《[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作者:duoduo 【文案】 作为和平年代的武术天才,云落的技能树长的有点歪。 于是老天爷让他重新投了一次胎,于是惜春多了个叫贾玩的弟弟 贾玩的口头禅是:爷是个粗人。 显然,这是一个自称是粗人的狐狸精的故事。 本文慢热,斗智斗勇在后面,请君慢慢往下看。 内容标签: 红楼梦 强强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战斗力爆表小贾玩,打倒牛鬼蛇神 年中/年终盘点奖章:2019年终盘点优秀作品 第1章 二太太怕是不怎么喜欢这位新来的林姐姐。 惜春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又放下,道。 坐在她对面的是贾玩,正撑着头,呆呆看着面前那盏沏的酽酽的茶,足有两寸高的茶盏里,只见叶子不见水,绿茶硬是沏出了红茶的色儿,其味道可想而知。 贾玩完全没注意惜春在说什么,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这会儿若敢趴下,只怕会立刻被灌上一肚子的苦茶,于是强打起精神,道:怎么? 这万金油的两个字,甭管什么话,总能囫囵接过去。 果然惜春全然没发现,自家弟弟根本不知道自个儿刚说了什么,解释道:林姐姐到的时候,大太太、二太太、珠大嫂子、琏二嫂子,还有我们姐妹们都在,正围着林姐姐说话呢,二太太就忽然问琏二嫂子,月钱放了不成。 这话原也没什么,只是琏二嫂子每日都会去二太太房里请安并回事,二太太向来不在老太太屋里说这些的,偏今儿琏二嫂子忙着安置林姐姐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总觉得有些奇怪,许是我多心了也不一定。 贾玩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倒不觉得是惜春多心。 就好像人人都在称赞甲的包包好时髦的时候,乙忽然来了一句昨天的电影真好看一样,听的人当然会觉得有些突兀。 若分析乙的心态,无非是两种,或者见不得甲成为众人焦点,或者想在甲面前,显示一下权威。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二太太不喜欢黛玉这个命题,都是成立的。 只听惜春又继续道:这也就罢了,偏琏二嫂子又提起找缎子的事儿,二太太就说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裁衣裳的怎么就用了随手两个字呢,听着就像 她皱着眉,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贾玩在心里补充了半句暴发户打发穷亲戚似的。 惜春又道:连我都听得有些不自在,何况是别人?老祖宗当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幸好琏二嫂子激灵,给圆了过去,老祖宗便没再说什么,让大太太带着林姐姐去拜见两位叔叔去了。 说完叹了一声,道:可怜林姐姐千里迢迢来投亲,才一进门,就遭遇这么一出,心里不知怎么难受呢! 贾玩道:不过两句随便的话儿罢了,或许林姐姐没察觉出来呢? 若所有人都像她们这样,随便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来回嚼三遍儿,还让不让人活了? 惜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当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整日里稀里糊涂的过日子?那位林姐姐的心思,只怕比我们还仔细。 晚上吃饭的时间,老祖宗问起课业,林姐姐说才读完了《四书》,因祖母说我们姐们不曾读什么书,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后来宝二哥回来问起,林姐姐便说只些许认得几个字 你说说,这像是连二太太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的样子么? 贾玩还是忍不住,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你若觉得林姐姐可怜,过去开解开解她就是了。 惜春自嘲一笑,道:我哪里是可怜她,我是可怜我们自个儿。 林姐姐是老祖宗的亲外孙女,两位叔叔的亲外甥,尚且招人白眼,何况是我们两个?我们虽是姓贾的,却隔着好几辈儿呢,小时还好,如今渐渐大了,住在这西府里不尴不尬的,偏偏那边,又全然指望不上 她和贾玩两个,原不是荣国府的人,而是出身于隔壁的宁国府,宁国府如今的主人三品将军贾珍,是他们的亲哥哥。 他们的父亲名贾敬,原是进士出身,却不知怎的忽然迷上了修道,连爵位都不要了,整日炼丹烧汞、打坐服药不过修道归修道,倒也没耽误他传宗接代,不仅有长子贾珍继承爵位,且年近半百还生了惜春、贾玩这对龙凤胎。 这个时代生孩子对女人而言,原本就是道鬼门关,何况贾敬夫人年纪不轻,怀的又是双生子是以最后虽拼了命的生下两个孩子,自己却没能熬过去,强撑着看了孩子一眼,就闭眼去了。 两个孩子,一出世母亲就去了,父亲又一心修道,不理俗务,而兄长贾珍的原配也已经去世两年,还不及续娶于是问题就来了,偌大的宁国府,合家没有一个女主子,这两个襁褓中的孩子,谁来照顾? 总不能让贾珍的通房小妾们,来教养他嫡出的弟弟妹妹吧,这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最后只能求到贾母头上,将惜春和贾玩两个,送到了这边寄养,这一养,就是七1八年。 其实在这里住的不尴不尬的,也就贾玩一个罢了。 惜春是女孩儿,长到十几岁就该出嫁了,东府里没有合适的长辈教养,留着这边也说的过去,到时候回东府出嫁也就是了,但他一个男丁,却没有总赖在别人家的道理。 偏你又不肯上进,成天只知道睡觉,林家姐姐一个女孩儿家,都已经读完了四书,你到现在连论语都背不全 贾玩已经又连打了两个哈欠,看着眼泪汪汪,好不可怜:可是我困啊! 他倒是想上进,可是困啊! 你惜春气的差点冲过来拧他的耳朵,却还是忍了,继续道:前儿大嫂就来接过了,却不知是她和哥哥的意思,还是这边有人不乐意了,幸好老祖宗说舍不得,将她挡了回去,却不知能拖到哪一天。 见惜春神色黯淡,贾玩安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到时候我过去就是了,哥哥还能亏待了我不成?你安心在这边住着,两府挨得这么近,我要来看你还不容易? 他倒是无所谓,听说那边府里,漏的跟筛子似得,且除了贾珍这个早把他忘到脑后的哥哥,又没个正经长辈便是尤氏,虽名义上是他嫂子,却因是续弦,且出身低微,在他面前也矮了一截,管他不得。 到时候,他就算想睡到海枯石烂,也都由得他。 惜春立刻红了眼睛,怒道:若你走了,我一个人呆在这府里又有什么意思?大不了我再求求老祖宗,好歹多留我们些日子 贾玩叹了口气,道:你没发现老祖宗,如今已经不大做得了主了吗?我们还是不要让她老人家为难的好。 惜春吃惊的瞪大了眼,愕然道:怎么说? 贾玩道:林家和咱们家,是那样的亲戚,林姑妈和林姐姐更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按说别说接人,就算是送信,也该派亲近可靠的人去才是,可府里却只派了两个三等仆妇 他的话没说完,惜春却一点就透。 府里二太太生的宝玉出门,最远不过去城外上香,尚且上上下下十几二十口子人跟着,可千里迢迢去江南接一个小姑娘,却只派了两个最下等的婆子,连一个得力的嬷嬷都没有。 可见老祖宗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虽在这府上,人人都尊着敬着,可她的吩咐,竟一出府门就变了味儿了。 却不知林家姑父是怎么想的,在这种情形下依旧将女儿送了来。 惜春一时间心乱如麻,连训斥弟弟的心思都没了,起身离开。 贾玩刚松了口气,却见惜春唤了他的丫头玉盏过来,交代需读二十页书,才许二爷歇下,不由又开始头疼起来。 他是真的困啊,不然怎么着也得亲眼见证下黛玉进贾府这一幕不是? 说起来,他也算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毕竟从呱呱落地,甚至更早开始,他就已经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了,不过是多了一世的记忆罢了。 但可惜的是,他上辈子不喜欢也没看过红楼梦,在这里扮不得先知。 虽没看过,但若说听都没听过,就不可能了, 毕竟林黛玉进贾府、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什么的,可是进了课本的,他要敢说不知道,语文老师还不得气得爬进来拿苍蝇拍抽死他? 但若问他如果早知道,语文课本里的这一幕,有一天会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身边,当时还姓云名落的贾玩,会不会听老师的话,把四大名著都攻读一遍? 答案当然是不。 就好像哪怕老师吼一百遍这道题必考,他也不会多花一分钟的时间,把公式好好记一下一样学渣就要有学渣的自觉。 然后高考果然考了。 然后他果然落榜了 咳! 上辈子的黑历史暂且休提,眼下还是睡觉要紧,至于惜春的吩咐反正她再来也是明天的事了,明天的事且明天再说。 却不知那位林姑娘,是否真如书中写的那般好看。 第2章 贾玩是学渣一个,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是,但若说他是废物点心,却太冤枉了,用句时髦的话说他只是不小心点错了技能点而已。 他原名云落,出身于一个武术世家。 说是世家,其实家里正经习武的只有两个人他爷爷云湖,还有就是他了。 家里人口不少,叔叔伯伯姑姑堂兄堂姐一堆,这些人小时候也都跟着老爷子站过桩、练过拳,但稍大一些就纷纷长翅膀飞了,只留下一个傻乎乎的云落。 家里长辈们都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不好好念书,小心爷爷抓你回去练拳!你看看小落,可不可怜?这就是不好好念书的下场! 然而在云落面前,又是另一番说辞:落落啊,咱们家的功夫,那是老祖宗一辈辈传下来的,几百年的传承,不容易啊可现在,两辈人里就只你一个有习武的天赋,可千万要好好用功,不能让它失传了啊!咱们家,可就靠你了! 把当时才连方七岁的小云落,哄得瞬间就觉得自己身高八尺、顶天立地了。 后来老爷子去世了,云落也大了,才渐渐回过味来:长辈们哄着他练武,哪里是担心祖传的功夫失传,不过是因为这事儿是老爷子的心病,忽悠着他哄老爷子开心罢了。 不过云落并不后悔甚或记恨,一是他父母双亡,自幼由老爷子抚养长大,感情深厚,只要能哄老爷子开心,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二是他自己也喜欢习武。 只是因他大半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习武上,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以至连最一般的大学都考不上,以后该何去何从? 其实这一点,老爷子原是为他打算好了的。 老爷子虽练了一辈子武,却并不以此为生,也没法子以此为生,他的正职,是一名老中医,还颇有名气。 他教云落武术的同时,也教医术,想着云落高中毕业以后,就正式跟着他行医,满三年就能考行医资格症,和他一样做个中医只是医者难自医,他错估了自己的身体,云落高中还没毕业,他就撑不住去了。 正规的医学院,云落打死都考不上,再找别的有资格收徒的中医拜师,也不容易,是以做医生这条路,算是绝了。 其实云落的生计是不愁的,老爷子那点私产都留给了他,够他混吃一辈子的,只是他小小年纪,以后日子还长着,总得找点事做吧? 云落没了着落,家里人也内疚的很,纷纷想辙,有出资帮他开店的,有让他去公司挂职的,有找门路让他参军的,有介绍他去武校教书的甚至还有慕名而来的富豪,出高价请他做保镖的。 最后云落却选了一条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路,他复读一年,考进了舞蹈学院。 虽是被哄着学武,但云落在武术上,却是真正的天才,十五岁就在圈子里没了对手,普通人一个打十个松松的想也是,若他是个不开窍的,拿什么哄老爷子开心?惹他生气还差不多。 只是老爷子从不许他参加什么比赛,说他们家的功夫,不是耍给人看的至于不耍给人看还能干什么,他却自己也说不上来。 习武不是没有出路,只是路太窄,云落便另选了一条。 选择舞蹈学院,不是因为喜欢,只是觉得武术和舞蹈,需要的天赋点差不多,且艺术生分数线低。 果然,云落没怎么费力就进去了,然后没怎么费力,就毕业了。 毕业之后做了一阵子伴舞,后来因为他动作轻盈利落,身段又好,被一个明星相中,做了他的专属武替,活不多,钱不少,可惜只做了不到半年,就发生了事故再睁开眼睛,云落就变成了贾玩。 这里就要提一提他前世学过的一门调息之术了,老爷子称之为先天功,说是传至数百年前的重阳真人,讲究养一口先天之气,沟通天地,号称练到极境,有通天彻地之能,可长生不老,举霞飞升 只是这话,老爷子自己都不信的,不过是为了哄着小云落,在放了各种名贵中药的浴桶里再多泡一阵,才胡诌一通罢了。 至于功效,强身健体或者有的,至于其他,就呵呵了。 老爷子曾说,先天功最难的就是养那一口先天之气,他练了一辈子都没能突破这重关隘,就是因为他练的太晚,每个人出生时便带的那口先天之气早就散尽了,所以才一世难成。 是以云落从小便被要求以特定的姿势、特别的呼吸方式入睡,且还要想象着有一股真气,沿着特定的经脉游走等等。 云落这般练了十几年,成效没有,倒是成了习惯。 这样的习惯,被他不由自主的带到了刚呱呱坠地的贾玩身上,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贾玩偶尔也会吐槽,这哪里是什么先天功,应该叫睡神功才对旁人一天睡四个时辰,就精神饱满,他却恨不得一天能有十四个时辰给他睡觉才好。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 婴儿时嗜睡很正常,可大了还这样就不对了,贾母为他请遍了名医也看不出端倪,且他不吃药还好,只一吃药,不管是提神醒脑的,还是补气养生的,必要大睡个三天三夜才能睁得开眼,试过几次后,贾母也不敢再找人胡乱给他开药吃了。 好在他除了嗜睡,没什么别的症候,便由他去了。 贾玩自己也想过要改变现状,可不管他睡前怎么折腾,睡着了一切如故,最后只能认命。 不过这种情形,在他三岁时便开始渐渐好转,不再一天到晚睡得跟死猪似得,只比常人睡得多些,且时常犯困罢了,按这种势头,大约到了十七八岁,就和常人一般无二了。 贾玩向来沾枕就着,惜春刚出门,他就已经陷入了梦乡。 主子既然睡了,下人们也就散了,至于值夜不存在的。 谁不知道咱们这位东府二爷,只要睡着了,连身都不会翻一个,便是要喝茶或起夜,也从不叫人,自个便悄悄料理清楚了。 是以虽排了班,一开始是偶尔偷懒,后来就索性无视了。 主子懒散,难免下人倦怠,贾玩也没工夫理会这些,倒是惜春怕弟弟被人欺辱,少不得时时过来敲打,倒在下人中积了些威势底下人虽难免私下里议论这位四姑娘性情孤僻、脾气刁钻,但对她的吩咐,却断不敢阳奉阴违。 宝玉、黛玉、三春以及贾玩,现下都在贾母院里住着,吃饭也在一处,按说要见一面,应该是极便宜的才对,但因着贾玩与众不同的生物钟,愣是过了足足七八日,黛玉对这位住在一个院儿里的小表弟,还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这天黛玉并一众人聚在贾母屋里说笑,忽然一个眼生的婆子闯了进来,进门就跪了,慌张道:老太太,太太,了不得了!玩二爷丢了! 一句话,唬的贾母差点晕过去,惜春脸色煞白,猛地站起来,还不及说话,就听王夫人斥道:你这老货,浑说什么?玩儿好好的在庙里给药王菩萨烧香呢!再敢胡说吓着老太太,看不打烂你这张臭嘴!还不来人把她给我撵出去! 又劝道:老太太别着急,八成是这婆子躲懒,和玩儿错开了,故意来危言耸听。玩儿身边带着七八个人呢,好端端的怎么会走丢? 底下人七手八脚的来拖那婆子,惜春哀声道:老祖宗! 贾母骂道:还不住手!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在我面前还要弄鬼!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一句却是问那婆子的。 众人忙撒手。 底下那婆子,正是贾玩的奶嬷嬷,跪在地上哭道:今儿是药王菩萨诞辰,我们陪着玩哥儿一起,去庙里给菩萨上香。因庙里人多,不小心就走散了,只奴婢和陈老三一道,陪在哥儿身边 许是因为殿上烟火味太重,或是庙里的师傅们发放的素面窝窝里,加了些许药材的缘故,哥儿才末时就犯了困了,偏赶车的小厮遍寻不着,马车也不知道被他赶到哪儿去了。没法子,只得奴婢一个守着哥儿,陈老三去寻人,后来奴婢内急,去方便了一下,回来就不见了哥儿 王熙凤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未时丢了人,这会子都到了酉时了,才来回报? 婆子哭道:哥儿不见了,奴婢们都慌了手脚,四处打听,怕时间久了更不好找,没成想到现在都没见影儿 她一点力也不敢留的扇着自己的脸: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宝玉几个早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贾母也气的手脚发软。 惜春伸手,指着婆子哭骂道:都是府里待你们宽和,玩儿又是懒得管事的,才纵的你们无法无天!什么人多走散了,怎么宝玉每次出去,从不见有人走散?分明就是你们不管主子死活,自己耍乐去了,如今出了事儿,不赶紧回来报讯,还想着蒙混过关若玩儿没事还好,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看我饶的了你们哪个! 见她气的浑身发颤,泪流满面,王熙凤忙搂住,劝道:妹妹先别忙生气,如今最紧要的,是赶紧把人找回来妹妹放心,当初先生相面,就说玩兄弟最是多福多寿,断不会有什么事! 又问:可在前面回了老爷、二爷? 婆子道:他们都还在找着,只回来奴婢一个,先到了老太太这儿。 王熙凤便不再问,赶紧派人去寻贾琏,让他将府里的人都撒出去找。 贾母终于缓过神来,遣人去前面禀告贾政,令他写了帖子去报官,又派人去东府告知贾珍。 捂胸哭道:让他们派人去找!都去找!若是玩儿有什么闪失,我便是立刻死了,也没脸去见大哥大嫂,和我那可怜的侄媳妇可怜她挣了命生下的孩子 惜春更是大哭起来,宝玉抹泪道:我也带人出去找找。 提脚就要出门,却被王夫人一把拉住,道:到了这会子,你还跟着添乱!外面的事,自有老爷和你珍大哥哥做主,你好生在家呆着罢! 第3章 眼前凌乱的稻草、斑驳的青砖、破败的蛛网,还有身上仿佛被人摔打过的隐痛,让贾玩险些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 他动了动,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双手竟是被反绑着的,双脚也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在一起。 醒了? 经典废话从身后传入耳朵,贾玩才知道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躺在地上视野被限制的厉害,贾玩滚了半圈发力坐起来,诧异的发现原来周围的人竟然不少,足有二十多个,不过都是些孩子,小的三1四岁,大的八1九岁,三五成群的被捆在一起,拴在柱子上。 另有一个最大的,看起来已经十二三岁,被格外照顾,单独捆在一根柱子上,五花大绑,绳索勒的紧紧的。 那少年外面套着一身不怎么合身的粗布衣服,领口露出的里衣却雪白柔软,头发凌乱的半散着,显然是头上的冠被人胡乱摘走的缘故。 也不知道他此前遭遇过什么,身上脸上都带着伤,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只是即便形容狼狈、眼神阴鸷,竟也无损他嚣张的俊美。 刚刚那句醒了的废话,便是出自他的口不是贾玩懂得听声辨位,当然他也确实懂一点,但更直接的原因是其他孩子都被堵着嘴。 这位显然原本也是被堵了嘴的,只是被他不知怎么的弄了出来,那团带着血渍的肮脏破布,这会儿正在他脚边躺着。 真正被优待的,倒是贾玩自己,虽被捆着手脚,却一没栓柱子上,二没堵着嘴。 贾玩也是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衣裳,里面的里衣倒是他自己的,眼下的处境让他很有些茫然:他分明带着好些个下人在庙里烧香,怎么忽然就画风骤变? 喂,死猪! 贾玩恼怒的扭头看向少年,他承认他时常睡得跟死猪似的,可不代表他愿意被人这么叫。 少年先前因为角度的关系,一直不曾看清他的模样,这会儿被他一瞪,才发现这只死猪竟然生的这般好看,五官精致的难描难画,肌肤晶莹剔透,嫩的仿佛呵口气便要化了一般,一双眼睛,更是如同清晨的荷叶攒下的那颗露珠儿,清亮的难以形容。 不由撇了撇嘴,生的这般模样,难怪那些拐子明知他出身不凡,也敢对他下手了。 不耐烦道:别看了,你进了拐子窝了,这些全是被拐子拐来的孩子。 又嗤笑一声,道:当然,你不是。 贾玩微楞,他不是被拐的,难不成是被卖的?可不管是陈三儿还是姚嬷嬷,都不像是有这个胆子的,莫不是得了别的主子的示意? 正琢磨呢,就见少年微一挑眉,继续道:你是被捡来的。 捡来的 贾玩瞬间不想说话了。 上香的时候睡着,被拐子捡了回去真是足以伴随一生的黑历史。 正低头反省呢,只听少年又叫道:死猪!过来给我解开绳子。 贾玩又瞪了过去: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过来,少年放软了声音哄道:帮我把绳子咬开,我带你出去,不然被人卖到那些脏地方,有的你苦头吃。 咬开? 贾玩看了眼少年身上又粗又脏的麻绳,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牙口,少年一见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正要再哄,却见贾玩扭动胳膊,似乎想将手挣脱出来,皱眉道:没用的,这些人都是做惯了贼的,他们捆的绳子,哪那么容易挣开?快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过来! 这小孩儿看着灵透,怎么像是个傻的,昏睡了半日也就算了,醒来也是一句话不说,傻乎乎尽干些没用的若不是别人实在指望不上,他也不会在这小傻子身上浪费时间。 正有些不耐烦,却见那小孩儿就着坐姿向后一倒,轻松滚了个跟头,再坐起来时,原被捆在背后的手,竟不知怎么的,到了前面。 少年吃惊的瞪大了眼:都说小孩子筋骨极柔,可以做到许多大人做不到的动作,但这小孩儿看着少说也有七1八岁了,竟也柔软如斯。 贾玩动了动肩膀,伸了个懒腰,将筋骨重新活动开来,对自己很是满意他前世自幼练武,长大练舞,身体柔韧性极佳,下腰劈叉跟玩儿似的,这一世虽没时间练,感觉却比前世还要强些。 贾玩低头解了自己脚腕上的绳索,发现手脚并不怎么酸麻,似乎被绑的时间不长,但看脚腕上的淤痕,却又不像。 而后起身给少年松绑。 少年被绑的久了,血脉不通,一松开就好像浑身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坐在地上好一阵才缓过来,这才爬起来给贾玩解开手腕上的绳索。 见贾玩一恢复自由,就向那些被捆着的小孩走去,一把拉住他,道:你做什么? 贾玩看了他一眼:又说废话。 少年解释道:这里是贼窝子,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拐子,你这会儿放了他们,他们也跑不出去,反倒害的他们被拐子打死。不若我们两个先出去,带了官兵来,彻底剿了这个贼窝子。 贾玩点头。 若他们只是被几个拐子关起来,他有信心制服那些人,再不济也能闯出去通知村民,可若全村都是拐子,便是他前世的功夫还在,也没办法带着这么多孩子逃出去,何况他现在身体尚未长成,又极度缺乏锻炼,虽然柔韧性极好,力气却小,能对付三四个就不错了。 而最最关键的是,他又开始犯困了。 这会儿,村与村之间,少说也隔着三四里路,如果合村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自己都来不及跑出去。 贾玩打了个哈欠,看一眼厚实的木门想也知道外面肯定挂着一把大锁。 少年拍拍他的肩膀,一扬下巴,示意他看一旁的小窗,道:一会你先托我上去,我再拉你。 贾玩看了眼,以这小窗的大小和高度,如果外面没有落脚的地方,少年在上头拉他上去的可行性几乎没有,不过这墙砖缝很大,就算没人拉他,他自己也能爬上去,便点了点头。 不管这少年是没想到,还是只为了哄他先送自己上去才这么说,贾玩都懒得计较若少年成功离开,果真找了官兵过来,他就省事了,若万一不成,他也可以放到明天早上他不犯困的那会儿,自己溜出去。 见他爽快,少年笑了笑,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道:真乖。 贾玩不悦的拨开他的手。 少年道:你是哑巴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贾玩懒得理他。 他上辈子其实话挺多的,这辈子因为觉睡的太多,话就说的少了,但也没到一声不吭的地步,这会儿懒得说话,一是被拐子捡来的遭遇太过丢脸,不想和这个嘲笑他的人说话,二是这少年为人十分强势,似惯了掌控一切,让他根本没有说不是废话的话的机会。 径直走到窗户下面扶墙站着,示意少年上去。 这小子,竟比自己还爽快利索!少年看了贾玩一眼,也不再多话,站到他身后,踩着他的腿上了肩,道:高一点。 贾玩发现这少年动作倒是灵便,大约练过几天武,但根基却差的很,这点高度都跳不上去若换了他在上面,早爬出去了。 又站直了点,头上却依旧传来少年的声音:再高一些! 可怜他还只有八岁,能托着少年站起来就已经颤颤巍巍了,还要他怎么高?难道让他跳起来不曾? 只能伸手去托少年的双脚,奋力将他上举。 便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咔嚓一声锁响,两人心里不由也跟着咔嚓一声。 却听少年急声叫道:撑住了! 一脚踩在他头顶,猛力一跃,双手扒在了窗台上。 贾玩被他蹬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门猛地推开,一声断喝传来:你们两个做什么?! 贾玩二话不说,上前去托少年还在半空中扑腾的脚,少年得了力,正要一口气翻过去,忽然背后破空声起,一把实心的大铜锁,扎扎实实砸在少年背上,少年惨哼一声,摔了下来。 少年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捂着后背,半天喘不上气来,可见这一铜锁,砸的他不轻。 贾玩正要去看看他的伤,门口的汉子已经风一般的冲了过来,对躺在地上的少年抬脚就踢:小兔崽子找死,老子成全你! 他铁了心要将这小子朝死里打,下脚极狠,少年一个翻滚,勉强躲开。 被人无视的贾玩上前一步,托住汉子踢空的腿,猛地向上一抬。 那汉子原本就因为一脚踢空有些重心不稳,这会儿被人一托,倒像是自己和对方合力,将他向上抽一样,顿时控制不住的向后仰去。 还不及稳住身形,贾玩已经松了手,合身撞到他怀里,将他撞得仰天倒地。 汉子后背才刚及地,贾玩早已并指为刀,劈上他颈侧的三岔神经。 可惜贾玩实在高看了他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全力一掌下去,汉子虽有些眩晕,却全然没有昏迷的迹象,正要再接再厉时,忽然身后一道人影冲了过来,手里捏着东西,狠狠砸在汉子头上。 噗! 仿佛西瓜遭遇铁锤,那张脸立刻就凹陷了下去,鲜血四溅。 汉子四肢剧烈抽搐了一下,又瘫软下去,生死不明。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 少年握着铁锁,一声不吭的再次狠命砸了下去,那汉子头颅已经变形,整个人气息全无,少年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一下下砸着,鲜血一次次溅在他脸上,将那张俊美的脸,衬的狰狞可怖。 贾玩早在汉子瘫软下来时,便退了开来,脸色发白的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他前世长在和平年代,除了与同道切磋,很少和人动手,连小混混都没揍过几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更是陷在温柔富贵之乡,被丫头婆子环绕,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他也深恨人贩子,在网上呼吁人贩子都该判死刑的帖子上,也点过赞,可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被砸的血肉横飞时,依旧克制不住胃里涌起的浓浓的呕吐感。 惊恐的呜咽声此起彼伏,被堵了嘴捆在一旁的孩子们早已吓得魂不守舍。 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从那汉子在门口一声呼喝,到贾玩将他扑倒,到少年将他的头砸的像烂西瓜一样,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少年终于停下、松手,任由手中的铜锁滚落,大口喘了两口粗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沉声道:走! 大步向门口走去,一面伸手拉向贾玩的手腕。 贾玩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那只满是血污的手,少年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贾玩,眼中的难以置信和受伤一闪而逝,变得狠厉阴沉,冷冷盯着贾玩,还不及说话,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一个汉子提着匕首扑进门。 第4章 不大的仓房里,其他孩子都捆着,剩下两个,一个才七1八岁模样,呆立一旁,一个十二三岁,满脸鲜血,神色狰狞是以那汉子想也不想,提着匕首便直冲少年去了。 少年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一般的凄厉吼声,在吼声中迎面冲了上去。 喂! 贾玩很不满: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配合? 这少年若是退几步,那汉子为了追杀他必然从贾玩身边经过,贾玩就可以故技重施,从侧面袭击,省一把子力气,现在倒好,不得不正面对敌。 他虽有些不满,动作却丝毫不慢,少年原比他离得近些,且发狠前冲,然而还没冲到地方,就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风一般的从他身边越了过去。 贾玩原站在那汉子左侧,此刻却直冲他右手边去了,汉子右手握着匕首,虽觉得有些蹩手,却还是下意识的一刀扫了过来。 这样丝毫谈不上技巧的一刀,贾玩稍一矮身就避过,而后伸出手在他小臂上一推。 汉子一刀落空,又被挡住不使他收回胳膊,遂奋力挥手想要将贾玩甩开,然而刚一使劲,小臂上传来的力道骤然一空连续两次使错了力,让他难受的差点一跤跌出去,还没反应过来,胳膊竟又被人缠住 那汉子武艺平平,不过仗着身强力壮兼一股狠劲,才屡屡行凶得逞,如何知道太极推手之妙?只觉得自己那条胳膊,像是忽然陷阱了泥沼里,被从四面八方裹缠住,那力量不大,却绵绵密密、源源不绝,让他挣脱不得。 他像见了鬼似的,全力扒拉自己那条胳膊,却忘了他原本准备对付的那位,已经冲到了面前。 他不懂什么高深武艺,那少年身在局外,就更看不出端倪了,只知道这小孩不要命的冲上去,死死抱住汉子持着凶器的右手,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推到踹翻 又一声吼,一跃而起。 噗! 如同筷子戳破鸡蛋的声音响起。 贾玩感觉和他较劲的那只胳膊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软软的垂了下去,一扭头,就看见汉子右眼眼窝里,露出一截木质的簪头,鲜血混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泉水似得向外涌。 他又想吐了。 少年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不屑道:没出息。 贾玩懒得理他:他这壳子才不过八岁好吧!那些被捆在柱子上,吓得屁滚尿流的孩子们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 到了这会儿,竟然还有时间问他的名字。贾玩道:方才这人吹得哨子,应该已经惊动了其他人,你赶紧趁这会儿的空挡跑吧! 呵,原来不是哑巴啊!少年挑眉道:你让我跑,你呢? 贾玩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伸手一指原本自己躺的地方:睡觉。 他每天固定的清醒时间是在上午,现在是晚上,属于短暂放风期,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少年瞪着他,不说话。 贾玩道:我也想跟你一起走,可是我真的好困。 他又是一个哈欠,一双眼睛变得泪汪汪、雾蒙蒙:真的好困 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这该死的睡神功上,这次是被拐子捡回家卖,下次搞不好就被人直接挖个坑给活埋了。 不过想想这辈子原是赚来的,也就没多少怨气了。 懒洋洋的一挥手:你赶紧走吧。 瞌睡一来,就势不可挡,眼皮像被胶水糊住了似得,贾玩打着哈欠揉着眼,就近挪到个干净点的地方,躺下了。 他想的清楚,这里虽死了两个人,可他身上一滴血也没沾,便是那些被拐来的孩子出卖他,他也不过是个帮凶,而且还是非常值钱的帮凶,这些拐子会伤害他的可能性很低。 至于那少年且自求多福吧,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以他眼下的情形,硬撑也能撑一阵,却撑不了多久,跟这少年一块儿出去,才是在害他。 刚刚这汉子从吹响哨子,到被击毙,不过是一个照面的事,外面那些村民便是听到哨响,反应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这少年身手灵便,人又机灵,想要乘机跑出去,应该不难。 贾玩最后一个念头闪过,便被睡魔毫不留情的拖进了另一个世界。 一连两天,荣宁二府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府里能撒出去的人,都撒了出去,大街小巷的找,和贾府交好的世家,也都帮着添了把手,官府接到报案,知道国公府的少爷丢了,更是不敢懈怠,然而两日过去,却几乎毫无进展。 贾母房中,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以及东府的尤大奶奶都在,原是要让宝玉和姑娘们回避的,但惜春倔劲儿上来,死活不肯走,贾母无奈,索性让他们都留下,道:罢了罢了,到底是你们自家兄弟的事,你们听听也好有了玩儿的前车之鉴,你们日后出门,也当警醒些。 惜春、宝玉等人垂泪不提,黛玉虽从未见过这位玩表弟,却也心有戚戚焉,低头不语。 谁都知道希望不大。 人是在庙里丢的,那天正是菩萨寿诞,来往的香客如云,要找那拐子的行踪谈何容易? 城外原本就四通八达,跟着的人又耽误了好些时间才来回报如今都过去两天了,还怎么找? 王熙凤道:府里派出去人四处打听,才发现那日见过玩兄弟的人不少,却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不见的,直到今儿上午,才找到一个当日在那里兜售香烛祭品的小贩,应是见到了那拐子。 惜春紧张的看着她,王熙凤顿了顿,道:听他说,那日末时初的时候,他便看见玩兄弟趴在寺外一处青石上睡着,周围一个人没有,他还试着叫了下,却没能将玩兄弟叫醒。 他四处吆喝着做买卖,从那里经过了四五趟,玩兄弟都还在。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他看见两个穿青衣的下人急急的过来,口里叫着我的爷,你怎么在这里睡着,可叫小的们好找,说着给玩兄弟裹了一件青色的披风,背上走了。 那小贩不疑其他,又忙着做生意,便没怎么注意他们的行踪。 后来到了快酉时,又一个婆子并几个小厮仆役过来,神色慌急的向他打听,问先前在这儿睡着的孩子怎么不见了。 小贩便说:不是早被你们家人接走了吗? 那几个人支支吾吾的,就走了。 王熙凤一番话,说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合着那些个奴才,将睡着的主子扔在外头不管,自去快活,足足过了快两个时辰才回来找他,才发现主子不见了。 这样的行径,简直骇人听闻。 邢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平常不管事,也觉得府里的下人多有偷懒耍横的,却万万没想到,竟然猖狂到了这种地步! 二弟妹别怪我多嘴,你素来面和心软,待下宽和,原是好事,可治家也不能一味仁慈,该敲打的也要好生敲打才是,不然纵的他们无法无天,全然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今儿是玩儿,明儿也不知道轮到谁呢! 王熙凤捏着帕子不言语,王夫人看了她一眼,才转向邢夫人,淡淡道:大嫂说的是。 又问:那小贩还说了什么不曾? 王熙凤道:那小贩只匆匆一瞥,对那两个拐子的模样印象不深,只认出并不在那日跟着玩兄弟的一干人里面,想要画影捉拿却不成。 所以依旧毫无进展。 王熙凤道:只是那几个背主的奴才该如何处置,还请老太天、太太的示下。 王夫人冷冷道:这样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早早发卖了是正经。 王熙凤见贾母并不开口,遂应了一声是。 一时无人说话。 惜春心中悲愤莫名,虽然现在谁也没说什么,她却听出里头的意思,玩儿的事儿,竟是要就这么算了。 可怜他现在在拐子手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可这些人不过找了两日,便不愿再找,连害了他的那些奴才,也不过发卖了事! 她抹了泪,站起来,走到贾母跟前跪下磕头,道:老太太,孙女和弟弟自幼在这府里长大,劳老太太为我们操心了这么些年,心里过意不去的很。 如今孙女和弟弟也大了,虽两家亲如一家,可我们父亲、兄嫂俱在,断没有在别人家住一辈子的道理孙女今儿,就拜别老太太,回家去了。 王夫人道:四丫头! 宝玉惊呼:四妹妹! 王熙凤忙上前搀扶,劝道:四妹妹,我知道你伤心玩兄弟的事,可我们大家伙儿,谁不心疼?谁不担心?谁不是尽心尽力的想法找人?你说这样赌气的话,岂不是伤了老太太、太太多年来待你和玩兄弟的一片心? 惜春淡淡道:不是赌气的话。早先我便和玩儿商量着,择日和老太太说了,搬回那边去,只是总舍不得老太太、太太和姐妹们,才一直拖着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待在这里也是伤心,老太太见了我,也是伤心,倒不如现在就搬走了,落个干净。 王熙凤也不好再说什么,尤氏道:姑娘要搬回去,原是好事,只是不该捡这个时候 先前来接的时候不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再走,岂不是指责荣国府的人纵容下人欺负他们姐弟,指责他们害的贾玩被拐? 这和直接一耳光抽在荣国府所有人的脸上,有什么区别? 这让他们以后,还怎么和这边打交道? 尤氏顿了顿,自不好把真正的理由说出口,道:如今为了二弟的事,两边府里都忙的不开交,姑娘这会儿劳师动众的,岂不是给大家添乱?不若再缓两日,等找到玩兄弟再搬不迟 惜春冷冷打断道:府里的家丁小厮派出去找人,难不成丫头婆子也都派出去了?若果然腾不出人手,大嫂只管指间屋子给我和玩儿,我自己带着丫头去打扫就是了。 尤氏变了脸色,道:姑娘这话说的 她早就知道惜春性情孤僻,脾气古怪,说话行事向来不给人留情面,但真正见识到,却还是第一次。 只听惜春冷笑道:我和玩儿不是那边府里长大的,原和大嫂子也没多少情分,怪道自家兄弟丢了这么大的事,大嫂子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怎么不伤了两家子的和气。 一番话,气的尤氏几乎仰到,半日才道:我不过好心劝姑娘一句,最后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罢了罢了,我这便去给姑娘收拾屋子去。 给家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人告了罪,起身离开。 惜春给贾母、邢夫人等人依次磕了头,带了人去收拾东西不提。 第5章 贾玩睁开眼睛,发现这次倒没被五花大绑,只是有一只手,从背后揽着他的腰。 那人贴的他极近,头更是埋在他的后颈处,呼出的热气让他脊柱一阵阵发麻。 贾玩拨开那只胳膊,坐起身来,他一动,躺在他身后的少年便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瞬间由迷茫变得锐利。 你 贾玩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捂住嘴按倒在地上,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说话。 少年的声音,已经不能用沙哑两个字来形容,仿佛他的嗓子,被人用砂纸磨过,用小刀割过,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要拼劲全身的力气,遭受千刀万剐之苦,才能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 便是如此,出口的也只是低哑近无的沙沙声,若不仔细聆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贾玩推开他的手坐起来,将声音压到极低,道:你被人灌了药? 这样的嗓子,已经不是自己可劲的糟蹋能达到的程度了。 少年呵呵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刺耳,像是破了的鼓风机,嘶拉嘶拉的,语气中却又极尽嘲讽。 这人,真是让人完全同情不起来。 贾玩不再理他,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狭窄的空间,长宽不足一丈,房顶高不过四尺,以贾玩如今的身高,勉强能站直身子,其余别说是成人,便是换了那少年,也只能低头弯腰或匍匐而行。 四壁和上下都是木质的,不见门窗,只头顶一排龙眼大小的孔洞,透进微弱的光芒。 贾玩将眼睛凑上去看了眼,因为木板厚实,孔洞又小,视野有限的很,只能看见木板外依旧是木板。 几乎全木质的结构,加上地板和墙壁都在不断的晃动,贾玩很容易判断出,他们现在是在某条船上。 所以这少年没能逃出去,而是被抓回来并灌了哑药,然后现在那些人要将他们一起,运去某个地方卖掉?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 坐船的话,或许是去江南? 舱房的地上,铺着一层稻草,便算是他和那少年的床铺,离床铺最远的角落里,放着一只木桶,应该是恭桶。 房间的另一端,离他们的床铺不远,有一个小小的瓦罐,瓦罐边上两个碗,其中一个碗里放着两个颜色怪异的馍馍。 一看见馍馍,贾玩的五脏六腑像是被叫醒了似得,争先恐后的抗议起来,连手脚都开始发软。 他这是被饿了多久啊? 贾玩在瓦罐边坐下,拿起一个馍馍,试探着咬了一口,一股刺鼻的霉味直冲口鼻,恶心的他差点一口吐出来,幸好他并不是真的八岁孩子,且知道眼下的情形,若不吃点东西,到时候连打架跑路的力气都没有,才强忍了下来。 赶紧从瓦罐里倒了碗水,捏着鼻子,就着水,艰难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了进去。 少年靠在舱壁上,冷眼看着贾玩一面干呕一面吃东西小小的一个馍馍,倒用了两碗水才送进肚子。 微微催下眼眸:这小家伙,明明看着比谁都娇生惯养,偏偏性子里,却又找不到任何娇惯的地方,却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一个馍馍下肚,贾玩像熬完一场酷刑似得,长长的出了口气。 缓了缓,又倒了半碗水递给少年,道:你伤了嗓子,别说话,沾了水在地上写就是了。 他记得少年不让他说话的事,一直将声音放得极低。 少年接过,看着手里的半碗水,似笑非笑的瞥了贾玩一眼,哑声道:你知不知道这半罐水,我们得用多久? 端起碗,小小的喝了一口。 贾玩皱眉,这些人,竟连水都不肯给他们喝么? 没有说话,将剩下的一个馍馍递给少年。 少年一语不发的接过,开始吃了起来。 若说贾玩吃这些东西,宛如一场酷刑,那少年这顿饭,就是真正的酷刑。 他嗓子正伤着,每吸一口气,都像被火燎了一遍一样,喝水就像吞刀子,更别提吃东西了。 贾玩没去旁观他的狼狈,走到一旁开始打拳,因空间狭小,且有人在一旁吃着饭,他打的便是太极,腾挪于方寸之间,动作舒缓,起落轻盈,点尘不惊。 拳未打完,就听少年敲了敲碗,贾玩扭头,少年抬手,示意他替他把碗放回去。 贾玩去接过放好,不满道:你腿断了啊?自己不会放。 少年似笑非笑道:是啊,我腿断了。 贾玩错愕的回头。 少年掀开身上盖的烂毯子,露出血迹斑斑的双腿,对他勾唇一笑。 贾玩没有说话,返身坐到少年身侧,伸手在他腿上按了下去。 他不是怀疑少年撒谎,以这少年的高傲,当不屑说这种谎话。 果然两条腿都断了,不过断过之后,又被人接了上去,且接骨的大夫医术不错,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倒是因为他自己在断腿之后没少活动,以至于骨头又有些错位。 贾玩低下头,两只手在少年的伤腿上一寸寸细按着,低声道:人贩子都该死。 少年吃吃笑着,看着贾玩在他伤腿上折腾,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面容有些扭曲,却始终没有一声惨叫或呻1吟。 贾玩摸完了骨,将里衣退下来,撕成布条,将他的伤处重新包扎了一遍,又给他盖上毯子。 少年低笑道:就你这样,还想着杀人呢,前儿也不知道是谁,被两个死人生生吓晕了过去。 贾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应他先前的那句话。 只是他何曾被吓晕过? 然而再一想,吓晕这个解释,委实比睡着这个事实更能让人相信,且更能让他逃过一劫,否则说不定他现在也断了腿,在地上瘫着呢! 道:你还是少说点话吧!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废话还多。 少年眼中的悲怆一闪而逝,撇开脸,嗤笑道:我为什么不说?他们越是不想让我说话,我偏要说。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好,那你就折腾吧!把自己折腾的越惨越好,让那些害你的人去心疼后悔去吧! 少年沉默下来,不再说话,那双仿佛永远锐利狠厉的眼睛渐渐黝黯下来,显出几分脆弱和痛苦。 贾玩忽然有些后悔,便是一片好心,他也不该将话说的这么难听。 这少年虽看似成熟狠辣,却到底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试问换了他自己,被人打断双腿,毒哑了嗓子,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此时此刻,他除了发狠折腾自己,还能做什么? 贾玩不惯安慰人,更知道这少年并不喜欢被人安慰,默然片刻后,又倒了半碗水过来,道:你刚刚出了汗,再喝点水吧。 少年一声不吭的接过,手攥的很紧,贾玩甚至已经做好了收拾碎瓷片的准备,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这个人,他不仅没有连碗带水一起摔出去,反而默默低头喝完了水,将碗又递了回来。 贾玩挨着他坐下,将手伸过去,放在他腿上,道:你可以在我手上写字。 被小小的、暖暖软软的身子近距离挨着,少年仿佛被烫着了似得,僵硬了一下,才缓缓抓起腿上那只爪子,开始在上面写字。 贾玩终于知道了眼下的处境。 他们的确是在去扬州的船上,不光他们两个,一起的还有数十个被拐的孩子,因他们两个不老实,才被单独关押。 这艘大船原是运盐的,官盐混着私盐一起运,他们这些人,算是空船回航的时候,顺道带的货。 因这些孩子都是拐来的,没有正式的卖身契,没有盖了官印的文书,便是运到外地,也不会卖到正经人家。 长得好的,就送去那些有背景的秦楼楚馆,或有特殊嗜好的达官贵人,做那最见不得人的行当。 剩下的,先给二道贩子挑一遍,挑中了,自然会设法给他们办身契,挑不中的,那就打包卖给丐帮。 然后打残了,毒哑了,扔在街上乞讨。 因买的便宜,便是打死了、病死了、饿死了,那些丐头们也不必心疼,再掏点银子补充一批就是 船上除了被拐来的孩子,还有几十号人,这些明官暗私的盐贩子,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还有押船的武师,个个身手不凡,绝不像先前两个人贩子那般好对付。 贾玩有些为难,他原本想着,押送几个孩子不需多少人,他大可趁人送饭的时间杀出去,可现在的情形,他能不能对付这么些人是一回事,如何保证不连累这少年和其他孩子是另一回事,更麻烦的是,这么大的船,他不会开。 即便他大发神威,将船上的歹徒一扫而空,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他带着一船的人,在礁石或岸上,撞的船毁人亡。 看来只能等靠了岸,再想办法。 幽暗狭小的船舱中,两个身影挨在一起,一个默然不语,一个指尖在他手心无声的滑动。 头顶忽然传来脚步声,少年的手指一顿,而后飞速写了三个字:别说话。 上面响起刺耳的摩擦声,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推开,抱怨声也跟着传了下来:要我说,犯得着在上面压这么个东西吗,那小崽子两条腿都断了,还能飞了不成?妈的,重的要死。 头顶被掀开一个方形的洞口,强光一下子射进来,刺的贾玩眼睛发疼,只能隐隐看见上面站着一个裸着上身的汉子,身材高大,肌肉壮硕。 五六个黑乎乎的馍馍被扔了进来,滚落在船板上,发出石头落地似得咚咚声,汉子道:小子,省着点儿吃,后面几天爷可没功夫来侍候你。 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不耐烦道:小子,还活着就吱个声,否则小心大爷我把你那宝贝弟弟拖出去喂鱼! 少年沉着脸,狠狠一锤船板。 得!活着就成。 汉子正要重新盖上舱门,忽然发现眼前多了样东西,定睛一看,却是那个小的,双手捧着一个瓦罐站在下面,顿时乐了。 怎么?还想喝水啊?爷有尿你喝不喝? 贾玩依旧举着瓦罐,一双眼睛安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汉子果然作势去解腰带,贾玩眯起眼,换了单手抱瓦罐,捡了个硬度十足的馍馍在手上掂了掂,眼睛在汉子身上上下打量着,想着是冲那张臭嘴去,还是直接废了他的命根子算了。 反正人贩子都该死。 不想那汉子腰带解了一半却被人拦住,道:算了,不就是一点水吗?给他们就是了。下面又闷又热,若是把人渴死了,挨骂的还不是咱们两个? 那人蹲下身子,从贾玩手里捞起瓦罐,汉子冷哼一声,骂道:妈的,真当自己还是爷呢,倒要咱们来侍候! 那人笑道:你只想着,咱们侍候的不是他们是银子,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你看这幅小模样儿,咱们这么些年,何曾碰到过这样的好货色?待脱了手,光是落到咱们头上的那份,也够去扬州最好的楼子快活几日了不说他,便是那大的,虽性子乖戾,若卖对了人,怕不比这个小的少赚。 汉子笑道:那倒也是,只可惜都给毒哑了,少了许多趣处,否则只怕还能再多些。 都给毒哑了? 贾玩微楞,原来他也被灌过了哑药?他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又有些恍然,难怪他一觉睡了这么久,难怪那少年一再不许他说话。 苦中带乐的想,他这算不算另一种的百毒不侵? 一时有些走神,冷不防头顶一个瓦罐扔下来,想也不想便伸手一捞,一转,不仅稳稳接住,连扔下时溅出的水,也被他一滴不漏的兜了回去。 那汉子毫无预兆的丢下瓦罐,原本就存了戏弄的心思,想看看他失落痛苦的模样,见他接住,颇为意外,却也没多想,冷哼了一声,砰的一声重重盖上舱门,又两人合力将木箱拖过来,压在上面。 第6章 贾玩伸手护住罐口,挡住头顶木板震动落下的灰,等眼睛重新适应了黑暗,才走了回去。 将瓦罐放好,将地上散落的六个馍馍捡起来放进碗里,问道:你要再吃一点么? 人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馒头还没有他的拳头大,他也就罢了,那少年一个肯定吃不饱。 少年摇头。 贾玩便也不再多话,又开始练拳。 他整日的睡觉,虽然因为年纪小,并不觉得筋骨僵硬酸痛,但必要的活动还是要的。 你练的是什么? 少年暗哑如打磨砂纸的声音响起。 太极拳,贾玩道:你要喜欢,我可以教你。 太极拳在后世,不算什么不传之秘,随便去个公园,都能见到几个会耍的老头老太太,到了这里,就更不必在意了。 少年哑声道:这么软绵绵的拳,能杀得了人吗? 太极更注重强身健体,亦擅攻伐。至于杀人反正他两辈子都没杀过人。 少年嗤笑一声。 贾玩便不再理他,专注练拳,待两遍打完,却听少年又喂了一声。 遂扭头看了过去:嗯? 少年道:不能杀人的武功,练来何用?不过我现在闲着也闲着,若是你一定要教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学一下好了。 贾玩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知道这少年一向嘴硬惯了,且以他现在嗓子的情形,能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来,实在算得上诚意满满,贾玩只怕要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也不多说什么,开始讲解太极拳的精妙。 他是武术世家出身,所学自然不会是老太太跳广场舞那套,用来活络筋骨的花架子,而是正宗的武氏太极拳,讲究圈小劲捷、势简技繁,不仅威力不俗,且耍起来最是洒脱帅气。 先讲拳经,再谈要领,三演招式,贾玩并不藏私,当初老爷子怎么教的他,他便怎么教这少年。 在他那个时代,武术没落,以前那些个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想法,早已不合时宜,若选了传人,只怕他笨、怕他懒,唯独不怕他学的太快太多。 前世云落也常有外姓师兄前来求学,云老爷子也是怎么教云落的,便怎么教他们,如今的贾玩也是如此。 贾玩配着歌诀将整套拳法演练一遍,讲了一遍要领,又道:太极拳,讲究先练桩功,桩练好了才练拳,你现在行动不便,我便先将无级桩和太极桩的要领传给你,待你日后痊愈了再练。 将桩功细细演练、讲解一遍,又道:桩功练好了,才练拳架,太极拳架讲究先外而内,内外相和。我刚刚已经练过几遍,这次将速度放慢些,一招一招教给你。 他是诚心教少年一些防身之术,可惜第一招还未讲完,就听少年道:给我倒碗水。 只得无奈停下,给他倒了碗水过去,少年道:你不渴? 贾玩摇头。 少年喝了大半碗,将剩下的放在一边,看向贾玩,道:我给你梳头好不好?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难听,语气却少有的柔和。 贾玩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少年既然不愿学拳,他也不勉强,点了点头,背对着少年坐下。 他这几天尽在草堆里滚,还在睡梦中被人拖来攘去,头发早就乱的跟地上的稻草一样了,是该梳一下。 坐了好一阵,也不见动静,贾玩诧异的回头,却见少年手里拿着一条雪白的帕子,沾了水,正在细细的擦手。 少年低眉敛目、神情严肃,像是在做一件极为神圣的事一般。 这双原本娇养惯了的手,这些日子,杀过人,沾过血,被人用鞋底踩在地上摩擦过,被他在墙壁上疯狂的捶打发泄过,如今已是伤痕累累、污渍斑斑。 就着少的可怜的水,他将手细细的擦了一遍又一遍,而后才伸入男孩的发间。 虽在稻草中滚了几天,男孩的长发乱则乱矣,却不脏,顺滑柔软的如同丝缎一般,手指穿梭期间,清凉丝滑,毫无窒碍,委实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这手艺差评! 贾玩腹诽着,这少年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会给人梳头,在他头上胡乱捣鼓着,每次好容易拢到一起,一不小心就又散了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 少年看着凶巴巴的,动作却比他房里的丫头还要轻柔,这样在他头上一遍遍的折腾,弄的他都快睡着了。 睡这个字一进脑海,身体立马有了反应,一个大大的哈欠如约而至。 又困了? 不知怎么着,贾玩从少年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紧张,他嗯了一声,眯上眼,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少年不再说话,动作却快了起来,一次成功。 贾玩摇了摇头,果然觉得清爽好多,道了谢,准备找个角落睡觉,却听少年淡淡道:我帮你梳了,你也帮我梳一下吧! 贾玩懵着脑子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礼尚往来嘛!这少年比他还狼狈,看他刚才擦手的细致劲儿,肯定是个讲究的,忽然主动替他梳头,一定就是为了让自己也给他梳梳 于是强忍着困倦,站到少年身后。 少年头上又是血又是泥又是汗,头发板结的厉害,让贾玩有点无从下手,深感这买卖做的有点亏。 他上辈子留了十几年的小板寸,这辈子更是连梳子都没碰过,哪会梳什么头? 好在他技艺虽不精,态度却认真前世老爷子管的严,凡是做便做,不做便不做,最不能容的,便是明明答应了,却糊弄差事。 他忍痛也倒了半碗水,将给少年包扎用剩的里衣撕了一块下来,遇到打不开的结,就用水沾湿了、抹顺了,一点点撕开。 啊!疼慢点慢点!少年抱怨道:你轻点儿。 娇气。贾玩咕哝了一句,放轻了动作,于是原本就进度缓慢的工程,变得更慢了。 正忙着呢,只听少年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贾玩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默然。 若他有重见天日之日,那这段经历,毫无疑问将是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一段日子,怎肯以真名示人? 若他就此沉沦,以前的名字,又何必去玷污? 他既如此想法,这孩子自然也是如此,难怪问了几次都不肯告诉他姓名。 却听身后男孩清澈的声音传来:你可以叫我云落。 少年嗤笑一声:云落,从云端跌落?好没出息! 又道:既然你叫云落,我便叫云生好了。 云生可是他真的会有脱胎换骨、涅槃重生之日吗? 少年沉默下来,身后贾玩也渐渐熟练,动作快了起来。 便是快了,等将少年云生的长发用布条捆好的时候,贾玩也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贾玩将瓦罐和馒头挪到少年探手可以拿到,却不会不小心打翻的地方,再次打了个哈欠,道: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等! 嗯? 少年道:你这次要睡多久? 贾玩在另一侧靠着舱壁躺下,含糊道:不知道,大概明天早上吧。 少年道:你前后睡了快三天,才一共吃了一个馍馍,不如先吃点东西再睡? 贾玩道:没事我饿了自然会醒的。 云生眼神闪烁了下,没再劝他,又道:你睡过来些,这里只有一个毯子。 我不冷。 你不冷我冷,两个人一起暖和。 贾玩真的觉得这个人好烦,他都已经要睡着了,还一直在他耳朵跟前嗡嗡嗡。 强撑着起来,眯着眼睛,将周围散落的稻草囫囵归拢了一下,统统堆在少年身边,而后回到原位,躺下,闭眼。 少年又道:你弄得这么乱,我怎么睡? 这次却无论如何都唤不醒了,少年又喂了几声,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得跟着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过了好一阵,少年裹着毯子慢慢躺下,闭上眼睛。 不过片刻,又睁开眼睛。 不远处的恭桶,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让他一刻都容忍不了; 嗓子里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无数把小刀,将他的咽喉从上到下划了一遍,宛若凌迟; 最令他生不如死的,却是两条腿上传来的剧痛,疼的他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清醒时,他可以仗着一股狠劲生生忍住,不惨叫、不嚎哭,甚至逼着自己说说笑笑,可是夜深人静,那份疼痛却折磨的他死去活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抵御着那一阵阵的剧痛。 狭小幽暗的空间中,除了自己的喘息,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人睡着之后,这个世界,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云落! 他咬牙叫了一声。 死猪! 他又叫。 只是贾玩一旦睡着,连被人抓去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被他叫醒? 少年一连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应,顿时恶从心头起,从碗里捞了个比石头软不了多少的馍馍,向男孩背上丢去:死猪醒醒!过来这边睡! 却见睡得不省人事的男孩微一抬手,手腕轻柔至极的一转,那馍馍像是活了一般,在他手心手背温顺的转了一圈,飞了出来。 少年看得口瞪目呆,冷不防一个馍馍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他的鼻梁上,顿时两行血水应声而出。 那种感觉委实酸爽,被人打断腿都没流一滴眼泪的少年,如今因为一个馍馍,鼻涕眼泪一起流。 等好容易缓过劲来,少年却顾不得生气,只想着男孩那神奇的一转,又想起他先前所教的太极,于是开始比划方才囫囵记下的几个拳架,却终不得要领。 半个时辰之后,少年终于感觉到了睡意,再度闭着眼睛躺下,才过了半刻钟,又睁开眼睛。 依旧是疼的睡不着。 他幽幽叹了口气,掀开毯子,拖着两条断腿,在地上慢慢爬着,蹭到男孩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腰,脸挨上他的发顶。 靠到极近之后,一股清冽的宛若春雪的气息涌入鼻端,他贪婪的深吸一口气。 那仿佛被烈火不断炙烤的咽喉,如同淋下了一场春雨,那从双腿不断传来的剧痛,也渐渐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这孩子,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件稀世珍宝。 少年搂着男孩,安静的躺了一阵,又睁开眼睛,艰难的向后蹭了一截,又伸手将男孩拖到身边,然后再向后蹭一截 一直折腾到满头大汗,少年才回到他原本躺的位置,简单修饰下现场,然后用毯子将两个人一起盖住,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开始睡觉。 第7章 睁开眼睛,看着少年那张明明白白写着你不是不想跟我睡吗,半夜三更滚到我怀里算怎么一回事的脸,贾玩简直无语。 你可以再幼稚一点的,少年。 贾玩在少年腿伤处摸了一遍,发现这人运气不错,没有因为自己的幼稚举动,让骨伤错位,且情形倒比昨天还好一些,不由感叹古人的身体素质之强悍他前世跟着云老爷子看过的那些病例,可没有愈合速度这么快的。 少年看着他的举动,有些讪讪。 贾玩解决完必要的生理需求,打了个哈欠,又准备躺下,少年大惊:你不是才刚睡醒吗?你又不是猪,吃了睡睡了吃? 贾玩闭上眼睛,道:睡觉多好,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节约食水。 你少年一噎,又道:你昨天不是说要教我练拳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贾玩翻了个白眼:昨天也不知道是谁连一招都不肯学完。 怜他是个伤员,也不同他计较,起身继续昨天的教学。 许是实在没东西打发时间,少年这次学的极为认真,虽双腿受伤动弹不得,双手却在跟着比划,也会提出疑问,贾玩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讲得细致,速度便有些慢,才讲到第四招时,忽然脚下一个颠簸,船板直接掀起近四十度又猛地跌了回去。 贾玩倒没什么,当年他桩功小成之后,曾在飘在河水中的大缸缸沿上走八卦,亦曾在水上,踩着大球行走,这点颠簸委实不算什么,倒是坐在地上的少年,头在墙壁上磕的咚的一声响,疼的龇牙咧嘴,嚷着让贾玩来替他揉揉。 贾玩自然不会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头顶。 喂!你怎么了? 两个人虽然都给自己起了化名,却谁也想不起来用,依旧一个喂喂的,一个直接将称呼都省了,反正这里也不会有旁人。 贾玩不答,又开始练拳,这次却不再讲解,只是自己练自己的。 少年先有些不悦,但后面却渐渐痴了。 此刻大船不知道是换了河段,还是遇到了狂风,颠簸的很厉害,那男孩便在这样的颠簸中轻灵纵跃,动作或刚或柔,或疾或缓,矫健而悠然。 最令人惊骇的,是那男孩的一举一动,仿佛在呼应着某种节奏,渐渐的,整个人仿佛和船舱、和舱外的波浪融为了一体。 那船舱像是活了过来,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仿佛是在主动配合着男孩的动作一般 船板又被大力掀起,少年忙下意识的按住墙壁,余光却看见男孩一拳砸在头顶。 那一拳,去势不快,也没有任何声音,却偏偏让少年产生了整个船舱都随之一震的错觉。 忍不住再度问道:你做什么? 贾玩动作不停,口中道: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上面压着的箱子震开。 少年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上面压的箱子,虽然他没亲眼见过,却知道那东西,要两个大汉合力才推得动,这孩子才几岁,隔着一层厚厚的船板想将它震开,岂不是天荒夜谈? 贾玩却不再说话,开始专心练拳。 少年又叫了他两声,见他不理,只得罢了。 贾玩的动作依旧舒缓洒脱,但击打舱顶的频率却越来越高,先是只在大风大浪时才出拳,后来几乎船舱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一拳或一掌击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贾玩终于停了下来,少年有些幸灾乐祸道:怎么不打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死脑筋,明明是不可能的事,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肯回头。 贾玩道:手疼。 而且他又困了。 听他叫疼,少年幸灾乐祸的心十分去了八分,道:过来我看看。 贾玩甩了甩手,道:有什么好看的? 说的好像他会治似的。 少年怒道:过来我看看! 见他掀了毯子,作势要自己爬过来,贾玩怕了他了,过去坐下。 少年捧着他的手,气的手指发抖,眼睛里都是怒火,怒道:你是木头吗?都伤成这样了才知道疼? 指背上皮开肉绽,关节处几可见骨,手掌也是通红一片,如同胀满鲜血。 贾玩道:怎么会不知道疼,只是不敢叫疼罢了,一叫,下一拳就打不下去了。 少年眼圈都红了,怒道:都跟你说了不可能了,你这样折腾自己有什么用?!等到了扬州,我自会找机会拖住他们,让你逃生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他知道这有多疼,他最绝望最愤怒的时候,也用自己的拳头奋力捶打过,想要摧毁眼前的一切可是除了伤害自己,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到底谁不让人省心,贾玩腹诽了一句,将手收回来,想用袖子掩住,却发现身上这件粗布褂子的袖子太短,且布料粗糙的厉害,只好罢了。 抬头对少年道:你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不代表别人做不到,甚至不代表你自己真的做不到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睡一觉就好了。 他倒头就睡,为免少年再折腾,这次就在他身边躺下了。 你竟然教训我!少年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等他准备和贾玩大吵一架时,贾玩早就睡熟了。 少年一个人生了半天闷气,愤然从瓦罐里倒了碗水,将帕子打湿了,拿过贾玩的手,细细替他擦拭伤口。 两人闹了别扭,等贾玩第二天再醒,少年便赌气不同他说话,贾玩也不去哄他,查看他的伤处后,又自去练拳,依旧伴着浪涛,一拳拳、一掌掌的拍在头顶的舱门处。 少年见状越发生气,侧身面对着墙壁躺下,蒙头大睡。 只是他又不是贾玩,能成日里睡个不醒,虽闭着眼,耳朵却一直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哪怕他闭着眼,也感觉周围一阵大亮,猛地坐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头顶透进来的光亮。 舱门开了。 两个大汉合力才能推动的箱子,竟隔着一层厚厚的木板,被这个八1九岁的孩子,一拳拳的震开了! 原本坚不可摧的牢笼,竟被那双嫩生生的小拳头,硬是给打通了。 少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听贾玩道:我去外面逛逛。 看着男孩利落的消失在洞口,少年心中的惊喜渐渐消失,变成了失落。 舱门打开又有什么用,他又出不去,反而让他唯一拥有的,也离他而去。 这种失落在心里慢慢发着酵,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低沉压抑起来。 只是这种失落,在他闻到一股扑鼻香味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一口咬掉大半个白面馍馍,又美美的喝了一口鱼汤,只觉得人生美满到别无他求,嘴里嚼着鼓鼓的鸡肉,含糊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贾玩也在啃馍馍,道:厨房拿的啊。 见少年瞪他,又道:从京城一路下江南,路上要走一个多月呢,反正人在船上无处可逃,是以那些抓来的其他孩子,也并不整日关着,稍大些的,便被当丫头小厮使唤着,擦地的、烧火的、端茶倒水的多我一个,也不打眼。 他动作快,反应灵敏,等闲不会被人看到,遇到实在躲不过去的,便大大方方的走过去,那些人只当他是侍候哪位爷的,也不多问。 少年递了一个鸡腿过来,贾玩摇头:我不吃荤腥的。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 少年一愣。 贾玩解释道:我一吃荤腥,就爱犯困。 少年一声不吭的缩手,将鸡腿塞进自己的嘴里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若再爱犯困一点,干脆就别醒了。 低声嘀咕一声:猪都没你能睡。 他的嗓子刚被灌药时,疼的死去活来,一声也发不出,后来抱着贾玩睡了两日,才渐渐能发出声音,如今又几日过去,除了声音有些沙哑,几乎感觉不到其他了。 也是这样,才敢吃的如此豪放。 两个馍馍、半只鸡、一碗鱼汤风卷残云般下肚,少年才揉着肚皮开始挑剔:馍馍碱太重,鱼太腥,鸡肉也不新鲜,怕是都宰了好几天了。 贾玩见他难得心情大好,也不打击他,将吃剩的碗碟送回厨房,舱房收拾干净,添了清水,藏了些干肉馍馍,最后甚至提了桶热水回来,两个人简单梳洗了下。 少年嘴里叼着根稻草,心满意足的躺在草堆里,叹道:如果以前有人告诉我,有一天我会因为一碗鱼汤、一个鸡腿满足成这样,我一定让人打烂他的嘴。 贾玩躺在他身边,闭上眼睛假寐,不吭气。 少年道:你会游泳的吧? 贾玩嗯了一声。 少年道:等你睡完这一觉,就悄悄下船,回家去吧。 嗯? 少年道:等那两个人来送食水,看见门开了,一定会再堵起来,到时候没了风浪,你拿什么再把它打开?倒不如趁现在赶紧离开,也好早点报官,让官府来搭救我们。 贾玩道:水路远比陆路快,等我游到岸上,找到官衙,取信了官老爷,船早就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还怎么救人?还是等到了江南再说。 少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大好的时机轻易放过,等到了扬州,他们就一定能脱身? 这小子虽有些身手,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能对付得了船上那些如狼似虎的恶贼? 扪心自问,他如何甘愿让这小子弃了他离开? 只是若让他眼睁睁看着他落入魔抓,被那些畜生□□,他宁愿自己亲手掐死他! 他挣扎犹豫许久,终于决定继续劝说,只是再看时,贾玩早就睡着了。 少年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将他搂在怀里,也跟着睡了便是天大的事,也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少年是被负责看守他们的两个汉子的吼声惊醒的,昨天贾玩回来时,连舱门都大敞着,更别提将箱子归位了,是以这两个人进门一看,立刻跟见了鬼似的跳起来。 好在两个孩子都在,一个睡得正香,一个只会哑巴啊啊啊。 他们也不觉得是这两个孩子做鬼,只当这里风浪太大,弄得箱子移了位,狠狠警告了少年一顿,关了门,推上箱子离开。 到底不放心,那老爱赤1裸上身的汉子第二天又来查看,却发现竟又是舱门大开,一回头,便看见贾玩端着托盘站在身后,顿时大怒,恶狠狠向贾玩抓来。 贾玩怎么可能被他抓到,将托盘朝地上一摔,灵活的绕过汉子,跳下舱房。 那汉子哪肯干休,立刻跟着追下来,却发现,想在这里收拾那小东西,根本不可能。 舱房高才四尺,他进去别说抬头,连腰都直不起来,贾玩在里面却逃窜自如,汉子追了两圈,人没追上,倒把自己的头撞了好几下。 汉子大怒,撇下贾玩不管,转身向少年冲去,还没冲到,便见少年抱着腿,啊啊的惨叫起来,顿时一僵。 这两个孩子,都是要卖大价钱的,不然他们头儿怎么会这么好心帮他治伤? 船上又没大夫,这少年本就哑了,若是腿也因他而废了,可就彻底卖不出价了,到时候他可不得跟着倒霉? 汉子简直气的发疯,却对两个人一点法子没有,愤愤的上去,扣上舱门,却发现自己一个人根本推不上箱子,且上面的船舱被也贾玩丢下的吃食弄得一片狼藉。 心塞的出去找同伴帮忙,又带了扫帚来收拾。 谁知一进门,看见的却是已经收拾干净的地面,贾玩坐在舱门口,见他们进来,挥手丢了样东西过来。 汉子伸手接住,却是一整只烤鸭,贾玩对他们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跳下舱去。 无法无天的小子,迟早要你好看。汉子骂了一句,重重关上舱门,推上箱子,而后撕开半只烤鸭,递给同伴。 这艘是运盐船,钱是不缺的,所以便是如他们一般最底层的人,也是白面馍馍管饱,鱼汤管够,但鸡鸭肉却稀罕了,偶尔才得一见,水果更是难得也就那些管事的,以及押船的武师才能尽情享用。 如今这贼赃到了手里,除了毁尸灭迹还能怎么着?难不成自己去告发,说我们两个负责看管的小囚犯跑了出去,偷了厨房的吃食? 这才是脑子坏掉了吧! 后面的发展,简直让少年目瞪口呆。 贾玩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开门出去放风,每次从厨房回来,还会顺手给两位看守带点贡品。 一开始,两个汉子还会大骂他一顿,然后推上箱子,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摆弄,箱子都会被风浪挪开,这样的无用功做了四五次,两个汉子便懒得再弄了这道舱门因要伪装成夹板模样,所以上不得锁,他们总不能把它钉死吧,要知道钉起来容易,拆起来难啊! 见贾玩每天只逛一圈就老老实实回来睡觉,加上每天都有贡品奉上,想着反正在这船上他插翅难飞,且其余如他一般大的孩子,原本就在船上做些杂活,多他一个不多,加上又有断了腿的少年辖制,不怕他做反,索性由得他去了。 人的侥幸心里和惰性,便是这样渐渐养成的,等过了这段河水湍急的路段,那两个汉子竟也没想起来要把贾玩重新关回去。 有了这个小神偷,四个人的生活水平都直线上升,便是少年,也不觉得日子有多难熬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倏忽而过,那日一早,两个汉子进门,道:喂,小子们,快到地方了,赶紧出来,头儿让带你们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呢。 到了晚上,便该送你们过去了放心,都是好地方,到时候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应有尽有。 这些日子几个人混得熟了,说话也随意起来,汉子一边说着,一边跳下舱门准备去抬少年,忽然神色大变:那个小的呢? 现在这个时间,那小子不是该在睡觉吗? 清晨,比起同级的官员,显得寒酸了许多的巡盐御史府门口,一个头发还滴着水小孩砰砰砰的敲着门。 不多时门被打开,贾玩还不及说话,便见开门的老头神色大变,将他一把扯进去,关了门,道:可是玩二爷? 第8章 贾玩愕然:你认识我? 老仆笑的一脸褶子:认识,认识! 脸上的喜色怎么都掩不住,一面领着贾玩快步向内走,一面道:前儿姑娘派人送来急件,说玩二爷丢了,让老爷帮着在江南这边留意一下,毕竟江南风流之地,那些拐子得手好看的男孩女孩,皆爱朝这边送 说着高声叫道:快快去禀告老爷,说玩二爷来了! 见前头一叠声的叫着玩二爷来了,跑去禀告,才又继续道:老爷便让小的们拿着玩二爷的画像,到各处去打听。 老爷是巡盐御史,这江南的豪门大家,多多少少和盐字沾着干系,也愿意给老爷这个情面。 老爷说,虽玩二爷必不会来的这么快,但先打好招呼,若玩二爷果真来了,也能少受些冤枉罪 贾玩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异样。 换了个壳子,似乎人也变得脆弱起来,在拐子手里一个多月他都若无其事的过来了,这一瞬间胸口涌出的暖意,却刺得他鼻子发酸,眼睛发疼。 原来远离家乡千里之地,竟有素不相识的人,在关心着他的生死,计较着他的安危。 对了玩二爷,您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贾玩定了定神,简单道:他们让我们在船上做些杂活,我趁人不注意,跳下水游上了岸。 老仆喟叹一声:可知是受了大罪了 又骂道:这些杀千刀的拐子,丧天良的东西,不知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二爷您放心,咱们老爷一定会给您做主,让啊,老爷出来了! 贾玩一扭头,便看见一个身材颖长、容貌清癯的青衣中年快步而来,忙迎上去,躬身道:小侄贾玩见过林姑父。 虽论亲缘,两家隔得很远,但贾玩这一声姑父,却叫的心甘情愿。 刚弯下腰,便被林如海几步抢上前搀住,上下打量了一遍,温声道:没事就好。 又道:去准备热水、衣物。告诉厨房,快快的熬一碗姜汤过来,再做些好克化的吃食还有,让林全去请个大夫回来 又吩咐人替贾玩准备房间,这才将他带入书房。 贾玩不等林如海开始问话,便道:林姑父,我来时坐的那条船,现在才刚刚靠岸,船上还有几十个被拐来的孩子 林如海闻弦歌而知雅意,丝毫不见耽搁,问清楚是哪条船,便立刻从门外唤来一个亲随,吩咐他速速去码头盯着,又对贾玩道:你先去沐浴更衣,吃点东西,好生休息一下,在这里便当在自己家中一般,不必拘谨,有什么要的,只管吩咐下人我这便去找知县大人救人。 说完起身出门,贾玩在里面听见林如海吩咐取他的官服来,便叫了一声:林姑父! 林如海返身进门:怎么? 贾玩道:船上有一少年,同我关在一处,临行时交给我一件信物,说若官老爷不肯管,可用这个试试。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方绢帕。 那绢帕原本洁白如雪,现在却满是污渍,绢帕本身并无什么奇特之处,绣的几根竹枝也只寻常,不过上面却扣着一个印章,只拇指印大小,应是什么人的私章。 贾玩知道那少年应是有些来历的,只是来历再大,总不能随便一个官儿,就认得这枚私章吧? 若他走错了衙门,或遇到那架子太大的官儿,岂不是白耽误工夫?是以才先来见林如海。 只是他和林如海,虽算沾着亲,却不知他人品如何,肯不肯实心救那些孩子,是以才不曾和盘托出,若林如海不愿伸手,他也好拿着帕子,去其他衙门求助。 毕竟这个时代,能和官盐沾边的,哪个不是豪门大族,哪个没有深厚背景?林如海官不过七品,且拐卖人口并不在他的责权范围,他未必愿意捅,或捅得了这个马蜂窝。 此刻见林如海毫无推诿之意,且说到知县大人四个字时,语气稍带犹豫,加之又令人去取官服,可见他和县官并无交情,想要说动知县搜船,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才将帕子拿出来。 林如海接过绢帕,一见印章立刻神色大变,又仔细查看一遍,急声问道:那少年境况如何? 贾玩摇头:不太好。 简单解释了两句,林如海便不再多问,取了个匣子将绢帕收了,放进袖子,道:你好生休息,我去去便回。 掀了帘子出去,道:备车,去知府衙门! 贾玩松了口气,林如海原是找知县的,如今变了知府,看来那小子果然来头不小,想来获救一定不成问题。 事到如今,他一个小孩子也掺和不上,便随着林府下人,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吃了东西,去客房休息。 时隔月余,再度躺在松软的被褥间,贾玩竟有生以来第一次失了眠。 一个多月以来,他面上的从容,其实大半只是强撑。 他早就发现,这个世界习武的效率比前世强了十倍不止,只怕后世只是传说的内力,在这个世界也不足为奇他一个21世纪的武术天才,到了这里,恐怕只是个战五的渣渣,何况他如今的实力十不存一,而随时随地会昏睡不醒的毛病,更是如同一个不定1时炸1弹,随时可能将他推入险境。 这种情形下,他拿什么保证,自己就一定能顺利脱身? 只是惊慌失措于事无补,他只能是见步行步,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如今终于可以真正的放下心弦。 再度睁开眼睛,外面阳光明媚,贾玩还没判断出时辰,便被门口丫头的叫声吓了一跳:玩二爷醒了! 那道士说的竟是真的,玩二爷真的这会儿醒了! 什么和尚道士的,贾玩正晕着,就见林如海掀了帘子进门,笑道:贤侄这一觉好睡,可是吓得老夫不轻。 贾玩不好意思道:是小侄的不是。 他竟忘了,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他这一睡不醒的毛病的,竟没提前知会一声。 林如海摆手道:需怪不得你。 虎口余生,若还能事事周全,倒不像个孩子了。 挥手令下人下去准备吃食,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贾玩道:林姑父不必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除了贪睡些,并无其他。 又问道:昨儿救人可还顺利?那些孩子,还有那个少年,都救出来没有? 林如海笑道:哪里是昨儿,你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天。 又道:都救出来了,毫发无损。那少年如今就在扬州知府的别院里住着养伤,曾多次催促知府大人派人寻你,甚是急迫你可要去见他? 贾玩微楞,林如海用了一个寻字,可见并未将他的存在告知扬州知府,且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赞成他去见那少年。 拱手道:还请姑父指点。 林如海微微一笑,颇为赞赏这孩子的灵透,道:见与不见,各有利弊。只是老夫觉得,此事不急于一时。 其一,那少年的身份高则高矣,却也牵扯到许多干系,我与知府大人本在局中,此举百利而无害,然你却不同,若是此刻冒然卷入,不仅自身难以保全,还可能连累家人。不若等尘埃落定时,再行抉择。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 其二,人心易变,不如等先看清再说。 林如海话未说透,贾玩却懂了。 他原生在信息爆炸的时代,虽不爱读书,但哪怕日常无意间累积的量,也非同小可,虽多是一些无聊无用的文字,但和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相比,见识却不可谓不广。 历史上从不缺乏一时落魄,后又一飞冲天的人物,对于那些在落魄时帮过自己的人,有的,会铭记一生,有的,当时感激涕零,时过境迁,却将这些见证过自己最狼狈模样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直欲除之而后快。 谁也不知道那少年,会是前者,还是后者,或本是前者,也可能变成后者。 林如海的态度,也侧面印证了那少年的身份,高到了何种程度。如只是普通权贵子弟,贾玩自己也是国公府出身,大家难兄难弟,何必如此慎重? 笑了笑道:那便不见吧! 原不过是相互取暖,熬过一段最黑暗的岁月罢了,如今知道各自平安,也就够了,不见也罢。 林如海手抚长须,点头微笑道:贤侄,我欲收你为入室弟子,你意下如何? 这话题变得实在太快,贾玩一时反应不过来:啊? 林如海讶然道:莫不是贤侄觉得我才疏学浅,做不得你的先生? 不不不是,贾玩摆手道:林姑父探花出身,才高八斗,天下仕子谁不想拜在姑父门下?可是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啊,而且我也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低声咕哝:不喜欢读书。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可是连都看不进去的人,让他像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样,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史记》《汉书》讲得头头是道,就着短短的一句话,洋洋洒洒写出几百字论文呵呵,还是杀了他算了。 林如海道:不喜欢读书没关系,琴棋书画老夫也稍有涉猎 林姑父! 贾玩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如海,一双亮晶晶的黑眸里写着三个大字:求放过。 林如海摇头失笑,道:老夫想要收你为弟子,主要是爱才心切。你被贼人关押数十日,依旧从容不迫,行止有度,不见丝毫惶然怯懦,可见心性;你能自行从贼人手中脱身,可见智计;你脱身第一件事,便是襄助那些被拐的孩子,可见人品;你明知那少年身份贵重,可与你荣华富贵,却不受其诱惑,可见心胸你不过八岁稚童,便有此气象,老夫岂能不见猎心喜? 贾玩若果然是八岁稚童,只怕早被他夸的找不到北了,现在当然不会如此 ,问道:林姑父说,主要是爱才心切,那次要呢? 林如海见状,越加欣慰,哈哈一笑,道:其二嘛,便是我欠了你两个大大的人情,我又身无长物,只好以此相报了。 贾玩愕然道:怎么说? 不明明是他欠了林如海一个大大的人情吗? 林如海道:其一,那少年对你而言,福祸未知,但对我而言,却是真正的贵人,日后我或可凭此平步青云也未可知。 其二,他顿了顿,看了贾玩一眼,微一沉吟才道:你需知自开国以来,朝廷一向薄赋税、轻徭役,好令百姓休养生息,只是遇到灾情频发,边关战事,便会财政吃紧幸得朝廷实行盐铁专卖,岁入颇丰,才得勉力支撑。 然则两年前新皇登基,盐税竟一下子少了三成,以至朝廷捉襟见肘,竟靠着陛下私库才撑了下来 贾玩恍然,道:所以陛下才钦点了林姑父为巡盐御史? 林如海道:除了老夫,还有扬州知府,皆是陛下钦点。只是这边形式复杂,官员、盐商、漕帮早就是铁板一块,竟是屡屡受挫需知再不能解决此事,陛下便唯有加赋一途,可陛下登基不过两载,贸然加赋,让天下百姓如何着想? 我这正焦头烂额,可巧前日你来了,因拐卖孩童之事,误打误撞的将漕帮切开了一个口子你说是不是帮了我的大忙? 贾玩不答,诧异道:太上皇既这般不喜欢陛下,为何又要将皇位让出来? 林如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看向贾玩:嗯? 第9章 林如海这声意味不明的嗯,甚至无意识的带上了几分威压。 当今天子与太上皇不睦,对朝中重臣、天子近臣而言,算不得什么秘密,然则贾家荣宁二府日渐衰败,并无什么出色子孙,在朝中早被边缘化,这些事怕是贾政都未必明了,他一个八岁的幼童又从何得知? 却听贾玩道:若非太上皇对陛下不满,盐税怎么会在陛下登基第一年,就少了这么多? 他前世大学毕业,进入职场不到一年便穿了,经历虽少,但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公司换了老板,作为员工,哪怕平时最偷奸耍滑的刺头儿,也要老实几天,以免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了自己的头上,等日子久了,渐渐摸清了新老板的脾气,或故态复萌,或变本加厉,或兢兢业业哪有一开始,就明目张胆跟新老板作对的? 若说是欺负新老板不知道里面的门门道道,给他一个下马威,却可笑了便是新老板不懂,可旧老板不还在吗? 所以若果真有人这样做了,要么是早就准备卷铺盖走人了,要么就是身后有更大的靠山。 敢问比皇帝还要大的靠山,还能是谁? 虽官场和职场不尽相同,可也有共通之处,所谓以小见大,便是如此。 林如海苦笑:贾玩的推断,在他看来并不严谨,这里面盘根错节,所涉人事极为复杂,岂能因这个,就断言皇上与太上皇不合?可偏偏最后的结论却又对了,竟让他一时无言以对。 贾玩却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见林如海不答,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他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道:林姑父在写信回去给老太太时,可否隐了我跳船逃生这一节,只说我是姑父在船上救的?老太太年纪大了,我不想她为此担惊受怕。 林如海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如此,我岂不又白赚了一个人情? 这小鬼都已经平安脱险,哪来的什么担惊受怕,只怕是怕麻烦居多。 贾玩道:再大的人情,能大的过老太太帮林姑父教养林姐姐?林姑父用小侄的事还报一回,林姐姐在那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贾玩虽在林府住了几日,但两人说话不过两次,且事情又多又急,是以竟直到此刻才第一次提到黛玉,林如海脸色微变,道:玉儿在荣国府过得不好? 贾玩道:我因嗜睡的毛病,没能见着林姐姐,只是听家姐提及,老太太是很心疼林姐姐的,但她毕竟年纪大了,管家的二太太,却不怎么喜欢林姐姐。 偏林姐姐心思又细,我走的时候,林姐姐不过去了几日,听说已哭了好几场,颇为自苦。 林如海叹了口气,皱眉不语。 贾玩道:要我说,姑父实不该假寒酸,我们那府里,上上下下皆是势利眼儿,若林姐姐去的时候,带上七1八个丫头,五1六个婆子,并一船的箱笼,哪里还会有人敢小看她? 起码王夫人再没脸说什么随手取两个给黛玉裁衣裳。 说的也是,林如海道:回头送你回京的时候,顺道也给她送些人去。 他到底是男人,只想着那里是黛玉的外家,有贾母呵护,谅不会受什么委屈,黛玉是去长住的,人带多了反而失礼。却忘了那边府里的风气,贾玩是贾家的正经主子,嫡脉嫡子,宁国府之主贾珍的胞弟,尚且被人轻慢至此,黛玉一个客居之人,处境可想而知。 既做了决断,便不再多想,又问道:你又怎么知道老夫是假寒酸,不是真寒酸? 贾玩不满道:林姑父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呢!林家列侯世家,人丁单薄,且以诗书传家,开销不大,数代积累下来,家业岂能不丰? 最重要的是,若林如海果然是穷光蛋一个,当时正如日中天的贾府,怎么会将贾敏嫁过来? 再说了,即便林姑父身家不厚,姑母出嫁时,却是十里红妆的,只陪嫁的庄子店铺古董便有好些,林姑父家中人口简单,便是全换了银子吃喝,也一辈子花用不尽怎么会连几个丫头婆子都用不起? 连贾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家里都养上几个丫头小厮侍候,林家再窘迫,也不至窘迫到这般田地吧? 林如海看着贾玩:这哪里是什么八岁的孩子,压根就是个成了精的猴子吧? 便也不把他当成无知幼童,道:你可知道,老夫的巡盐御史一职,乃是天下有数的肥差? 贾玩点头,甭管哪个世界,只要沾了专卖二字,必是肥的不能再肥。 林如海道:老夫被陛下派来调查盐课一事,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便是无错也要寻出些错来攻讦我坐在这肥缺上,便是自个儿的钱,又怎敢敞开了花? 贾玩若有所思,道:林姑父在江南如履薄冰,所以才将林姐姐送去京城,好免了后顾之忧? 难怪贾府不过来两个三等婆子,林如海也将黛玉送去了京城。 林如海道:虽不全是,却也确有此意。 贾玩见林如海不愿多说,便不再多问,林如海又道:你这嗜睡的毛病,是怎么一回事? 这却是逼着贾玩说谎了,摇头道:不清楚,听老太太说,少时给我请了许多大夫,什么样的说辞都有,只是开的药却没一个管用的。 后来又请了和尚道士做法,有说我魂魄不全的,有说我后天有失的,又因我越吃药便越昏睡不醒,便有和尚说,我上一世得罪了药王菩萨,这是菩萨给的惩戒。 老太太便信了这一出,替我在药王菩萨那里点了长明灯,年年供着香油,又让我每年药王菩萨诞辰时,去庙里烧香 若非如此,也不会好端端的被拐子捡了去想起来便心酸。 林如海沉吟道:先前你昏睡不醒,我也请了好几个大夫回府,施了针,用了药,却不顶事。 我便想起一个无名道士,听说是个奇人,最擅长各种疑难杂症,只是行踪不定。我派人四处打听,倒是运气不错,在一处酒馆找着了他他却是另一番说辞。 贾玩早在刚醒的时候,就听下人纷纷说什么道士,想来就是他了,顿时来了兴趣起码这位能料准了他什么时候醒不是? 林如海继续道:你可知道家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待大成之后,便可炼虚合道,得返先天。 那道士说你天赋异禀,竟与常人不同,出生时体内那股先天之气,竟不曾散去,反而日渐壮大。 只是道家修炼,需循序渐进,厚积薄发,偏你一下子进了最后一重,少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打造根基,那先天之气便成了无源之水,只能用自身的精气神去养,精力不济之下,自然会昏睡不醒。 贾玩听得目瞪口呆,难得那道士胡说八道,竟也能自圆其说,且在先天两个字上,竟还对上了。 林如海道:我原当他信口胡诌,不曾放在心上,却不想他竟料准了你醒来的时间,且越吃药昏睡越久这一条,连我也不知情,竟也被他说得分毫不差。 贾玩道:那他有没有说,这毛病该怎么治? 反正他现在的身板儿,很经得起折腾,黑猫白猫瞎猫死猫,都请回来试试再说。 林如海道:那道士说,这原就不是病,只要你体内那股先天真气养成,成就先天之体,自会不药而愈,按你目前的情形,过个十年二十年,便差不多了。 贾玩无语,十年二十年怎么感觉跟判了有期徒1刑似得。 林如海道:我又问他,可有缩短时日的法子? 他道,法子有两种,第一便是吃药。你一吃药便昏睡不醒,便是因为这些药物被炼化的原因人参鹿茸这些大补之物,吃个三五千斤,差不多就够了。 贾玩掰着指头算了下,顿时黑了脸:三五千斤,一天吃一斤,连续吃上十几年,他就痊愈了呵呵。 第二个法子呢? 第二个法子,是修行道家心法,不仅能大大加快先天之气的育成,且立竿见影,只要能入了门,那股先天之气有了源头,便是嗜睡,也和常人一般,再不会一睡不醒了。 道家心法这玩意儿到哪儿弄? 关键是,就算弄来他也看不懂啊! 只听林如海道:那道士走的时候留了一本书,让你也不必寻他,自己照着练就是。 只有一条,你若是修炼不成也就罢了,若是修炼有成,便要随他回山去拜过祖师爷,认了是这一脉的传人。他说他自己也只是炼神化虚阶段,不够格做你师父,到时候便要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师弟了。 说着递了一本泛黄的破书过来。 贾玩狐疑的接过,低头一看,却见那本破书的封面上,竟豁然写着先天功三个大字。 第10章 真是见了鬼了! 贾玩目瞪口呆,他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就是因为上辈子云老爷子口传的不伦不类的先天功,如今竟然有完整版的送上门来。 合着他和这玩意儿有缘? 这种事,原本就不是靠想就能想通的,加上贾玩不是爱纠结的人,惊讶了一下也就放下了,同时信心大增: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这毛病是先天功来的,应该也能用先天功治好才对。 当初他和云老爷子练了那么久都一点用没有,说不定就是因为没练道家的基本功,什么炼精化气之类的东东。 但说实话,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在贾玩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哪怕穿越了一次,也很难让他相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佛道两家的修炼,在他心里,更多是对自己心灵的锻炼,若论实际的功效,无非就是强身健体、驻颜长寿罢了。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 他眼下所求的,不过就是治好自己的怪病。 兴致勃勃的翻开第一页,贾玩顿时傻了眼,图他是看得懂的,上面绘的经络更是他本行,至于心决呵呵,字他认得一大半。 贾玩两只眼睛冒圈圈:一个字,他会读会写,两个字放一块,他连蒙带猜,四个字一起他觉得他以前学的一定是假语文。 这什么鬼天书! 林如海抚须微笑:老夫于佛道两家上,也略有涉猎。 这句话听着可真耳熟贾玩一声不吭的爬起来就拜:弟子贾玩拜见师傅。 对方一再提起这事儿,他若继续拒绝,就太不知好歹了。 拜林如海为师,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学问且不说,三年才出一个探花,放在后世,妥妥的高考状元级人才。 更有分量的,却是他身份。 别看林如海此刻官职不高,但巡盐御史是天底下有数的肥差,如非皇帝亲信,岂能担任?更何况林如海此番上任,有临危受命之意,他在新帝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再加上他乃前科探花,翰林出身,将来是有资格出阁入相的,再再加上对那神秘少年的救命之恩 平步青云四个字,绝不是说说而已。 林如海学问高,前途无量,且两次相处下来,性情也相合,贾玩拜他为师,是不委屈的,只是替他委屈堂堂一个探花,竟然收个学渣为徒,以后教个草包出来,岂不是坏了名声? 倒了盏茶,恭恭敬敬的奉了上去。 林如海笑着接过:玩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喝了一口,放在一旁,就算是定下了师徒名分。 这个时代,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别说正式拜师,便是去私塾拜个先生,都有各种礼仪规矩,只是贾玩如今流浪在外,仅有的一身破衣服还是先前从渔民家偷来的,更无长辈在侧,只能暂时一切从简。 一晃月余,贾府中,贾母等人刚用过了午饭,正聚在一起说说话,消消食,一个媳妇子神色激动进来:老太太,太太,喜事,大喜事啊! 贾母笑道:什么喜事,值得你这样一惊一乍的,快说来听听。 那媳妇子道:禀老太太、太太,刚刚老爷让小厮朝二门里传话,说扬州林姑爷写了书信来玩二爷找到了! 这句话,就像一声春雷,将一干人都震的呆住了,自贾玩丢失已经过去三个月,他们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这个时候,竟找着了! 几声欣喜的呼声响起,贾母捂住胸口,闭了闭眼: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可算菩萨保佑。 又急声问道:玩儿可都还好?没吃什么苦头吧? 都好!都好!媳妇子道:那些拐子将玩二爷并几十个孩子一起,送往江南,林姑爷得了信儿,带了官差将他们都救了下来,玩二爷这会儿好好的呢! 林姑爷信里还说,他见玩二爷钟灵俊秀,天资过人,动了爱才之心,想要收他做个入室弟子呢! 黛玉啊的一声轻呼,又轻轻掩住嘴。 好事!好事啊!贾母喜出望外,道:林姑爷才高八斗,能拜他为师,是玩儿天大的造化! 媳妇子笑道:还有更好的呢,林姑爷在江南找了一位神医,替玩二爷瞧了病,说玩二爷的病如今已经大有起色,最多再有半年,就能断了根儿了! 贾母和宝玉几个,更是喜的不能自已,只一个劲的说好。 媳妇子又道:玩二爷在信里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请安,说这些日子让长辈们挂心了,是他的不是,待他在江南瞧好了病,就回来给老太太、太太们赔罪。 阿弥陀佛,王夫人笑道:可见先前的事,实是玩哥儿命中注定的劫数,如今总算是因祸得福、否极泰来。 邢夫人看了王夫人一眼,端着茶杯不语,王熙凤笑道:正是呢,我就说,玩兄弟的福气大着呢! 那媳妇子道:老爷还说,拜师的事非同小可,玩二爷还小不懂事,我们却万万不能缺了礼数。老爷这会子已经叫了东府的珍大爷过来商议,还说让提前将该备的礼备好,回头连着谢礼一并送去江南。 贾母道:合该如此。 见媳妇子再无别的话,便赏了银子打发她出去,又吩咐王熙凤去准备礼物。 王熙凤应声去了,雪雁匆匆进门,对黛玉道:姑娘,方才妈妈们抬了好些箱子进来,说是老爷从江南送来的,随来的还有一封书信,姑娘你快去看看吧! 黛玉抿嘴笑着看向贾母,贾母点头,黛玉正要起身,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冲进门,扑在贾母膝上嚎啕大哭起来,正是刚刚得了信儿赶来的惜春。 惜春哭的又伤心又欢喜,引得贾母等人又跟着落了一回泪,几个姐妹纷纷上前劝慰。 惜春正抽噎着,忽然手被柔柔的牵住,她眼泪婆娑的抬头,便看见黛玉那张同样满是泪痕的脸。 一把扑进黛玉怀里,哽咽道:林姐姐! 四妹妹 两人心里都涌起浓浓的亲近感她们各自最亲近、最牵挂的人,如今就在一处,让她们如何不相互怜惜? 且徒为半子,有贾玩为桥,她们之间的关系,原就比以往亲近了无数倍。 贾玩既成了林如海的入室弟子,在林家便从客人,变成了大半个主子,住的越发自在。几个月相处,他和林如海之间日渐亲近,越来越觉得这个师傅拜的很对。 那本道书早已释义完毕,贾玩依旧每天准时到林如海的书房报到。 所谓好的老师,就是无论多么枯燥的东西,都能将它讲的妙趣横生万幸林如海便是一位好的不能再好的老师。 他知道贾玩不喜欢写诗做文章,对背书更是深恶痛绝,便也不逼他,除了练字,每日的课后作业,便是将某几页书细细的读几遍,第二日,先问他感想如何,然后就此开讲,若两人意见不合,林如海也不恼他,宁愿与他争辩,也不拿先生的架子压他。 晚间练字的内容,便是抄白日讲的这几页书。 因林如海公务繁忙,故讲课的时间不长,每日两刻钟到半个多时辰不等,有时候甚至连两刻钟都抽不出来,便让贾玩自己看书练字。 也不知是他记忆力有所长进,还是林如海的课讲的实在太过生动,贾玩发现,这样一轮下来,他虽没背书,可书上的内容,却像长了根似得扎进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不过文章和诗词,依旧一窍不通。 贾玩对现状很是满意,他从未想过走科举仕途,会不会写文章无关紧要,但见识学问却还是要的,他总不能真的做个草包不是? 公子,正看着书,林如海替贾玩配的书童玉砚进门,道:金陵贾老爷来信,并令人送了几罐雨花茶来,老爷让小的拿了一罐过来,说若您喝的惯,就再过去取。 师傅这是寒碜我的吧,贾玩道:他难道不知道,什么茶到了我的嘴里,都是一个味儿吗? 又诧异道:是哪位金陵的贾老爷? 贾家的原籍是在金陵没错,但那边的贾家人,怎么会和他师傅扯上关系? 玉砚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位贾雨村贾老爷,虽然姓贾,和公子家却不同宗。他原是进士出身,做过几日知府,后来因得罪了上官被革职,来咱们家给姑娘做了一年的先生。先前听说陛下准备启用以前罢免的官员,便求了我们老爷,老爷又托了公子爷您家的二老爷,才又官复原职如今已经到任,自然要写了信来道谢。 贾玩听得目瞪口呆。 他对整个红楼梦的印象,只有三处,一是黛玉进贾府,二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三是葫芦僧判葫芦案,自然知道贾雨村是什么人,可却万万没想到,贾雨村竟和林家有这样深的渊源,连他官复原职,都是他师傅使的力。 不由撇嘴:他家师傅的眼光,原来这么差。 想了想,起身去书房找林如海:像贾雨村这种只记仇不记恩的小人,还是早点划清界限的好。 林如海正在写回信,见贾玩这会儿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贾玩道:师傅,那个贾雨村我听说不是好人。 林如海失笑,道: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你见都没见过他,怎么就知道不是好人?真是孩子话。 贾玩道:我虽没见过,可师傅您见过啊,师傅,您干吗要帮他官复原职? 林如海放下笔,看着他道:那你说,陛下为何要大量起复原本被罢免的官员? 贾玩微楞,才发现这事儿透着古怪。 官员被罢免又起复的事并不稀奇,或者自个儿走门路,或者因才干出众,被皇上或上官又想了起来,可从没听说皇上会直接昭告天下,说你们这些被罢的官儿都来吧,我准备重新用你们了的。 陛下莫非无人可用? 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朝廷三年就一次科举,源源不断的人才等着皇上挑选呢,只听过因为官儿太多,导致冗官、冗费的,没听过皇上找不着人当官的。 倒不是无人可用,只是不大放心用罢了。 贾玩恍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别的时候,新皇登基,自会重用自己的亲信,以前留下的大臣自然也要接收过来,能用的便用,不能用的便撤。 可如今的情形却不同,天子换了,朝臣却没换,依旧是太上皇的人,偏太上皇对天子看不顺眼,正拼命的扯他后腿 于是皇上尴尬了,他那些个亲信也撑不起整个官场啊,剩下的,旧人不放心,新人用不了新科进士,便是状元及第也只能从六品翰林做起,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得已,只能从原先被贬的官儿里选拔人才了。 道理虽想了个大概,但贾玩依旧不服气:可贾雨村 林如海道:他当初罢官,是因被上官参了个生情狡猾,擅篡礼仪的罪名,这样的,用起来总比那些因庸碌无能、贪赃枉法而撤职的人要好些吧?且据我所见,此人的确才干俱佳,可堪一用。 贾玩竟无言以对,他因前世看过的课文,空口白牙来说贾雨村的坏话,拿什么说服亲自和贾雨村接触过的林如海? 而且听林如海的言外之意,贾雨村官复原职,说不定是他暗中出的力,贾政的荐书怕只是个幌子。 算了,官场的事太复杂,我一个小孩子,还是乖乖玩泥巴去吧! 正要告辞,却听林如海话锋一转,叹道:不过,你说他不是好人,倒也没说错,我也不曾想到,多年蹉跎,已磨去了他的棱角,如今一看,竟是风骨全无,底线尽失。 贾玩瞪大了眼:啊? 林如海道:他在书信中,提起先前断的一个案子,还和你们贾家有些关联 将薛蟠之案简单的说了下,道:幸好陛下起复官员,只是权宜之计,待局势稍缓,自会去芜存菁此事,日后再说吧。 第11章 贾玩很好奇,如果贾雨村知道,他拍马屁加表功的行为,会适得其反,让林如海对他感官大变,不知心理阴影为几何? 林如海看一眼自己的小徒儿,托着腮,抿着嘴,眼睛里的幸灾乐祸简直快形成字幕了,不由摇头失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难说的清。 他原在困局之中,这孩子一出现,便打破困局,又送他一个莫大的机缘,偏性子,又同他这般契合。 一个八岁稚童,出生于公候之家,从小被童婢环绕,有长辈呵护,从未曾见过风雨,骤然面对人间最黑暗的一面,却能依旧从容,活泼却不轻浮,冷静而不冷漠,由不得他不生出爱才之心。 师傅,贾玩道:您最近的差事,可是有些不顺? 林如海已经重新拿起了笔,继续写书信,口中道:怎么说? 贾玩道:师傅向来从容,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徒儿从师傅身上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林全今儿可焦躁的很呢不仅焦躁,而且气愤,好好的走路都要踹一脚路边的花花草草。 林如海抬头看他,道:你这是想替为师分忧呢,还是在告他的状? 贾玩一噎,道:当然是前者。 林如海将最后几个字写完,封入信封,交给管家拿出去,道:便当你是前者。 继而道:前日因拐卖幼童之事,漕帮被抓了一帮人,其中有几个可抓可不抓的,我们明面上轻轻放过,暗中却以口供相胁,令其为我们通风报信,好在他们搬运私盐时,来个人赃并获。 有他们相助,我们倒是成功了几次,接连截获私盐数千斤。只是从半个月前开始,便屡屡失利,一连数次,大动干戈却未有所获,搜出来的,或是官盐,或是粮食药材显然是故意设下陷阱引我们向里钻。现如今,已有御史将我等扰民之举,据折上奏。 他顿了顿,看了贾玩一眼才道:今天一早,河道边发现七具尸体,或醉后失足溺亡,或互殴而死,或被野兽袭击,或误食毒物 林如海不说,贾玩也猜到死的是谁,皱眉道: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不只如此,林如海淡淡道:七个人,死因各不相同,尸体却都聚集在半里之内的河道边,其挑衅警告之意昭然若揭,也不怪林全会沉不住气。 贾玩道:我倒觉得,他们更沉不住气。 明知林如海等人是皇帝钦点,为的便是抑制私盐买卖,这些人不稍作收敛也就罢了,竟然明目张胆的杀人行凶、陈尸警告,在贾玩看来,这哪里是胸有成竹,肆无忌惮?根本就是狗急跳墙。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道:读书习文上蠢笨如猪,别的上面倒是敏锐。 见贾玩气急败坏的准备顶嘴,又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们查到的私盐虽不算多,又数次失手,然而与我而言,不过白跑一趟,留了把柄让他们去陛下面前嚼嚼舌根罢了。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 但这些人,却已足足两个多月,连一颗私盐都没能运出去了。每拖一日,损失的便是海量的银子。若只是少挣些也就罢了,偏偏有些份额,不是你少挣就可以不给的他们岂能不急? 设下陷阱又如何?以为我会因此束手束脚,让他们有机会暗度陈仓?我偏偏明知是陷阱也要去搜,看他们谁还敢动! 杀人又如何?最早埋下的棋子是被清了,可这两个月,被我抓过又放的,足有上百人,他们若有本事,便全杀了! 在贾玩的印象中,林如海一惯儒雅从容,一举一动令人如沐春风,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便是如此,可这一刻,却威势外露、霸气尽显,竟又是另一番风流。 贾玩眨了眨眼,道:若万一他们罢市呢? 林如海道:如若罢市,便说明他们已走投无路,更没什么可惧了。 贾玩好奇道:师傅,私盐的利润到底有多高? 林如海道:你可知道外面一斤盐卖多少文钱? 贾玩汗颜,他长这么大,连根糖葫芦都没自己买过,更别提盐了。 林如海不由叹气,他跟这不谙世事的小东西,说什么官盐私盐呢? 淡淡道:四十文。 见贾玩依旧一脸茫然,知道他对四十文这个数额也毫无概念,又叹了口气,道:你可知盐场产盐,成本为几何? 林如海自然知道他更答不出来,直接说出答案:一文半。 一文半的东西卖四十文! 贾玩咋舌:这简直比后世那些卖药的还坑。 而且这可不是偶尔才用一次,一次只用个三五盒的西药,而是每个人每天都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须品。 贾玩道:难怪天底下那么多人,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贩私盐了。 朝廷也太黑了。 林如海淡淡一笑,道:你若以为这些钱都进了国库,就大错特错了。朝廷官盐,每一百斤为一引,一引盐课税一百五十文。 所以一斤盐,朝廷只收一文半? 贾玩瞠目结舌:那钱呢? 林如海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不说贾玩也能想象,一部分朝上头上供,一部分给漕帮分成,剩下的,就进了盐商的腰包。只是这胃口,也未免太大了。 道:所以外面那些人,闹得天翻地覆,又是设陷阱,又是杀人的,就为了省这一文半的税银? 不然呢? 贾玩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婪这东西,原就是没有止境的。 便在后世还不是一样,有些人早已是千万富豪,坐拥常人几十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照样想方设法的偷税漏税。 只听林如海又道:先前刑部的大牢里,收押着一个命犯,曾做个几年盐商。我上任前特意见了他一面,听他所言,他每年销售定额盐引70余万引,获利60余万两,而夹带的私盐获利160万两。 贾玩已经放弃计算这些银子换成人民币是多少钱了,道:师傅,我看这些人为了钱已经丧心病狂了,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您以后出入也要小心些才好。 林如海点头:我会的。 正说着话,林全匆匆而来,道:老爷,不好了,盐商罢市了! 林如海和贾玩对视一眼,林如海微微一笑道:陛下那边正缺银子使呢,这些人倒也及时。 八月十七日,扬州盐商集体罢市,百姓无盐可用,纷纷到巡盐御史府、扬州知府等府门前跪拜哀求。 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闭门不出,扬州知府等出面安抚,并招盐商议事,却不欢而散。 八月二十四日,百姓跪求无果,盛怒下冲进巡盐御史府,打砸抢一空,巡盐御史林如海带着家小,在画舫中暂住。 然罢市仍在继续,百姓撑小舟拦住画舫去路,并拒绝出售任何东西与林家人,不得已,林如海一干人等只能在江中煮鱼为食。 八月二十七日,粮食木炭用尽,林如海广发请帖,邀盐商及漕帮众人,于聚贤阁会饮。 二十八日晚,聚贤阁中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码头上,数百人趁着月色搬运私盐上船,悄然离开码头。 然行不过半里,忽然眼前火光大亮,数百条渔船拦住去路,虽是渔船,上面却站满士兵,刀出鞘、弓满弦却是林如海从江浙一带悄悄借来的水师。 是役,查获私盐三十万斤,扬州盐商有七成参与此案,人赃并获,于聚贤阁内被一起擒获。 按律抄没其家产,得银七百余万两,其余金玉古玩等不计其数。 消息传入京城,满朝震惊,陛下龙颜大怒,提天子剑怒斩龙案,大骂朝臣无能,至使朝政糜烂至此,当场将三品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及以下运通、运判等官员一并撤职查办,并抄没家产,令刑部严审。 末了提剑怒问众臣:盐运使一职该让何人接替? 众臣皆不敢言,唯有曾任天子太傅的张学士言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既然这些人无能,那就另寻有能之人便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乃前科探花,出身翰林,有才有德,此番又立下大功,当破格提拔。 皇上言道:此言大善。 这个时代,交通和信息都极为不便,从江南到京都,一来一去最快都是两个多月,圣旨传入江南,已经到了十一月初。 看着林如海淡定自若的脸,贾玩总觉得,他家师傅早料到会如此,不然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将平步青云四个字,用到自己头上? 收拾打理交接,又用了小半个月,待林如海带着贾玩回到京都时,已经过完了正月十五。 林如海忙着复命、上任,收拾宅院,接黛玉回府。 贾玩忙着一个接一个的拜会长辈,发现自己被搬家,也没说什么,坦然住进了宁国府。 宁国府人丁单薄,在贾玩、惜春回来之前,仅贾珍夫妇、贾蓉夫妇四个主子,是以住处也宽敞,惜春和贾玩两个,各自得了一个院子。 宁国府如今管家的,是贾蓉的媳妇秦可卿,最是温柔贤惠。惜春、贾玩年纪虽小,却是贾蓉的亲叔叔,秦可卿自不敢怠慢,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 贾玩和惜春都是省事的,自也不会给她找麻烦,关着门清清静静度日,只隔日去林府,一个听林如海讲书,一个同黛玉说话。 第12章 林如海才刚上任,原就事务繁多,且他身上还带着将这大潜国的钱袋子,替皇上从太上皇手中抢过来的重任,就更忙的不开交了。 过了正月二十三,衙门开印,贾玩上课的时间,便调整到了晚上以及林如海休沐的日子,有时候贾玩上完课,见林如海实在太忙,便也帮一把手。 不想林如海见他用着还算顺手,索性以顽皮懒惰,需带在身边教导为由,让他每日来衙门报道。 这原极不合规矩,但如今的转运司衙门里,但凡能说的上话的,都在刑部关着呢,偌大的衙门,就跟林如海家的后院一样,别说他带个学生进来,就算他把一家老小全搬来,也没人敢说一个字。 以至于贾玩从隔日上课半个时辰,变成了每天上午来衙门上班,末了该上的课还得上,该做的作业还得做,且林如海见他怪病好转,又替他寻了个武师傅。 武师傅姓陈名海,曾做过御前侍卫,因故伤了腿才赋闲在家,最是弓马娴熟,一杆□□使的出神入化,一手连珠箭,更四箭连珠,百步穿杨,无人能及。 贾玩欣喜如狂,他早就想学这个世界的武功了,只是他年纪太小,且贾府中全然没有肯替他操心的长辈,林如海又忙的脚不沾地,才暂且搁置,准备先给这个身体打打底子再说,没想到他不曾提,林如海却已经替他想到了。 枪术和箭法,他早就向往已久,前世他主要练得是拳法兼棍法,枪也练,却只平平,弓更是连摸都没摸过。 只是他拜师时脸上的喜色实在太明显,以至于林如海想起自己收徒时,他那副不情不愿的嘴脸,气的差点当场反悔。 总归这段日子,贾玩过得很充实。 午间,贾玩抱着一叠账本,走进林如海的办公室,忍不住腹诽:他的专业是习武,工作也该是跳舞、武替这种只用动手、不用动脑的职业才对,怎么换了个世界,就转职成了文秘了呢? 而且,他才只有九岁好吧,这样压榨童工合适吗? 这几天,林如海每日派给他一个胥吏,让他跟着学习如何处理文书,如何整理数据,按林如海的说法,这些东西,他可以不精,甚至不会,但绝不能不知道。 那些胥吏知道贾玩的身份,明白这位小公子以后绝不会来抢自个儿的饭碗,乐得给他留个好印象,大多倾囊相授,毫不藏私,让他涨了不少见识,学到许多接地气的学问。 贾玩很怀疑,林如海是嫌弃他连一斤盐多少钱都不知道,才故意做这样的安排。 贾玩将账本放下,替林如海添了盏热茶,道:师傅您歇歇,看看远处,仔细伤了眼活儿这东西,哪有做完的时候。 见一旁已经放好了食盒,知道是林府送来的午膳,便上前摆上,和林如海一起简单用了,漱了口,道:这几日我们府里梅花开的好,今儿大嫂子设了宴,请西府那边老太太她们过去赏花,姐姐也一早请了林姐姐她们过去这会儿我回去,师傅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林姐姐? 林如海道:让她好好玩,不必惦记家里,若老太太留着过夜,也不必太过推辞,伤了老太太的心无论在哪个姐妹那里挤一夜就是了。 这话怎么说了跟没说一样贾玩应了一声,正要告辞离开,只听林如海又道:过了这个月,我要出一趟门,将底下几个盐场都转一遍,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这些日子你便不用过来了,去向你陈师傅多讨教讨教。 贾玩欢喜应了。 林如海道:等我走了,家里就只剩了玉儿一个,你与你姐姐商议一下,可否住过来给玉儿做个伴,我已托人寻了学问人品都颇为可靠的女教习,到时候可以教她们些诗书女工,管家之术,也好打发时日。 贾玩道:姐姐那边肯定是愿意的,只是若我们走了,老太太定会接林姐姐去那边照看吧? 林如海淡淡道: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去说,两家隔得不远,若舍不得,多走动走动就是了,何必非要一处住着? 贾玩听得目瞪口呆:当初千里迢迢将黛玉送到江南来的,也不知是谁? 不过他知道林如海必然有自己的原由,既然林如海懒得说,他也就懒得问身为武人,能不动脑就不动脑,这是美德。 告辞离开,坐了马车回府。 只是他回去晚了,那边贾母等人早赏了花、吃了酒,带了一众姐妹回了荣国府,唯王熙凤和宝玉还在,贾玩进了暖房,却只看见王熙凤和秦可卿坐着说话,不由问道:怎么就二嫂子在,宝二哥呢? 秦可卿忙起身道:宝二叔先前有些乏了,在我屋里歇着呢,这会子也该醒了,我这便带二叔过去。 贾玩原以为她说的我屋里,是指类似客房的地方,待去了,一见陈设才知道,竟是她的卧房,便在外间止了步,道:哪有叔叔进侄儿媳妇房里的道理,你去看看宝二哥醒了没,我在这里等他就是了。 秦可卿顿时臊的满脸通红,贾玩说没有叔叔进侄媳妇屋里的道理,那她让宝玉睡在她床上,又算什么? 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却见里间帘子一掀,宝玉气冲冲出来,裤子倒穿好了,上身却还着(zhuo)着小衣,袭人拿着袄子急急的追出来。 宝玉怒道:你小小年纪,怎的说话和那些假道学一般,透着一股子陈腐味儿。需知那些个人,必是自己先污了,才将世人都想的污秽不堪,定出这样那样的规矩来,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照他们想要的样子活着林妹妹那样超逸的一个人,你随着林姑父读书,原以为 袭人正替他穿着袄子,忙打断道:我的爷,你就少说两句吧! 说贾玩也就罢了,怎的将林大人也捎带上了。 宝玉一靠近,贾玩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再听他这一番话,简直要气乐了。 他不进秦可卿的屋子,难道是为了他自个儿?他一个男人,且年方九岁,这种事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他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尚且知道入乡随俗,时刻注意分寸,不坏了女孩儿家的名声,这位宝二爷,却从未有这样的顾虑。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到底来自男女平等的年代,便是直男,受社会环境影响,也下意识的知道尊重女人,替她们设身处地着想,但宝玉却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女人,充其量就是喜爱,而且只喜爱她们明媚鲜艳的时候,只要人老珠黄,就成了鱼眼珠子,见之可厌了。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闻到的气味告诉他贾宝玉,他遗1精了!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贾宝玉有客房不去,躺在侄儿媳妇的床上睡觉,然后做了春梦,遗1精了。 这简直让他一个现代人,都瞠目结舌好吧! 看着贾宝玉那张余怒未消的脸,他真的好想问一句:宝二哥,大冬天的,你那□□底下冰凉凉、黏糊糊的,难道不难受吗? 对对对,我不进侄媳妇屋里,是我思想太龌龊,您老人家最干净好吧? 不过他也知道,宝玉这个人,的确善良真诚,对谁都没坏心眼儿,只是在某些地方容易犯痴,才会如此,自不会戳破他若说破了,宝玉和秦可卿自然没脸见人,他自己也尴尬。 想了想,笑道:宝二哥,前儿我翻闲书的时候,偶尔看到一则小故事,有个问题总也想不明白,宝二哥年纪比我大,经的事也比我多,可否帮我解惑? 宝玉脸色依旧难看,但见贾玩不再提那些可厌的话,神色稍霁,且对他说的闲书上的故事也有些好奇,道:你且说来听听。 贾玩道:故事说的是江苏有一地,人皆爱养梅,顾又称梅乡。因时人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故此地养梅,多以绳束尺缚之,以求曲、欹、疏之美。 高中学的那篇病梅馆记,贾玩也就能记住几句名句,胡编乱造道:后有一外地书生,来此地赁屋暂住,得知此风俗后大怒,梅乡人因自己喜好,便斫其枝、曲其正、遏其生气,何其残忍,安敢自称爱梅者呼?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 听到此处,贾宝玉击掌赞道:此言大善! 贾玩继续道:书生所赁的屋子里,亦养了几株梅花,书生怜之,断然毁其盆,系埋于地,解其棕缚 宝玉笑道:痛快痛快!原该如此! 贾玩看了他一眼,道:数月后,书生事罢返乡,屋主发现精心培育的几株梅花尽失其姿,无奈之下,连根除之,弃于荒野。 宝玉啊的一声惊呼。 贾玩道:故事便到此为止了,只是我想不通,那书生对梅之爱,是真是假?他难道不知道,他擅改其姿,会使它们不能见容与主人家? 他若爱梅,何不振臂一呼,一改梅乡之风气,若实在无能为力,也可以劝说屋主,又或者花些银钱,将其购买下来他这般不顾梅之死活,只顾令其以他以为正确的方式生存与梅乡之人何异? 贾玩说完,见宝玉痴痴傻傻的说不出话来,便道:宝二哥且慢慢想吧,若想明白了,别忘了告诉弟弟一声。我这会子要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宝二哥可同我一起? 第13章 其实贾玩这会儿很不愿意和宝玉同路同路便要同坐一辆车,有时候鼻子太灵,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贾母这会子早带了其他人回去,只留下王熙凤一个,等着宝玉睡醒就走,贾玩想和他们不同路也不成,便在车上掀了帘子,趴在窗口看风景。 只是他这边想图个清静,王熙凤却不肯放过他,笑道:玩兄弟每日出门,这条街哪天不走个三四回,怎么还这么稀罕? 贾玩道:这条街日日都是新的,怎么能不稀罕? 王熙凤噗嗤一声失笑,道:看玩兄弟说的,好似今儿这条街,不是昨儿那条了一样。 原就不是,贾玩正色道:墙头少了一只野猫,街脚多了一个卖风筝的小贩,那边的那颗柳树,看着就要抽芽,还有对面墙上被顽童新涂了许多泥巴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树,都和昨儿不一样了,怎么能算是昨儿那条街? 不光街道日日不同,日日都是新的,人也一样,今儿多读了几页书,明儿多练了几个字,后儿多见了几个人,所以,今日我非昨日我,明日身即此日身。 他说完,看了口中念念有词的宝玉一眼:你不是喜欢超逸的吗?看我不绕死你! 宝玉被绕晕了没有不知道,但王熙凤是晕了,笑道:不愧是探花郎教出来的,这才几日呢,可就大出息了。 荣宁二府毗邻而居,说话间就到了,进了府,便先去贾母房里。 先前黛玉初到贾府时,宝玉、黛玉、贾玩和三春,都在贾母院里住着,后来贾玩出事,惜春搬走,贾母怕触景生情,以太过吵闹为由,将迎春、探春两姐妹,挪到了王夫人院里的几间抱厦住着,只留了宝玉、黛玉两个在身边。 上个月黛玉也搬了出去,贾母院里便只剩了宝玉一个,难免冷清,如今黛玉、惜春来了,几个女孩儿便一起聚到贾母房里说笑,王夫人、李纨也在一旁凑趣,陪着打叶子牌,好不热闹。 三个进去请安,王熙凤逗笑了几句,贾母将宝玉搂在怀里抚慰一阵,又招手让贾玩到身边说话。 贾玩便将林如海交代的话说了一遍,贾母笑道:可巧了,刚才正说这话呢,林丫头,你父亲如今也准了,这下能放心住下了吧? 黛玉抿着嘴笑,不语。 贾母又道:你今儿就先和探丫头挤挤,明儿我让丫头们,把剩下那间抱厦也收拾出来,便在这儿多住几日你父亲那里,我去同他说,看他敢不答应! 宝玉急道:老祖宗,何必如此麻烦?妹妹的房间,我日日让人打扫着,里面的东西一个花瓶也没动过,进去就能住,何必再去打扰三妹妹? 贾玩听着不由恍然,难怪他听他师傅交代那句话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 那话若是说给黛玉听的,说了跟没说一样,以他家师傅的性格,怎么会巴巴的让他带一句废话过去? 可若说是说给贾母听的,就更不对了。 什么叫若老太太留着过夜,要是万一人家没准备留你过夜呢,听了这话,岂不是不留也得留?还有什么不拘在哪个姐妹那里挤一夜的话,就更不对了,这事儿,轮的着你操心吗?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直到现在,贾玩才算是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这是在告诉贾母麻烦你以后别再让我们家闺女和你孙子挤一个屋了! 显然这话贾母听懂了,王夫人等人也听懂了,宝玉没有。 或许在宝玉的心里,还没有男女大防这个概念起码现在没有。 老祖宗,惜春笑道:我也许久没和姐姐们聚一聚了,今儿我也留下来好不好?我就和迎春姐姐住一块儿,晚上我们四个,还能凑在一起打叶子牌呢! 贾母唬着脸道:可不许闹的太晚。 迎春几个笑着应了。 宝玉在一旁好不颓废,只是想起来黛玉还能在这里多住几日,又高兴起来。 贾玩起身道:我这就派人去师傅府上,替林姐姐取些惯用的东西过来。 王熙凤一把将他拉住,道:这种事儿,哪里需要你费心。 叫了个婆子过来,好生交代了一番,才令她去了。 又见贾母神色有些倦怠,便带头告辞出来,出了屋子,宝玉道:林妹妹,前儿我出门,得了一只好砚,特特的给你留着呢你跟我去看看吧! 黛玉笑道:什么好砚,值得你巴巴的来献宝? 带着紫鹃雪雁,跟着去了。 贾玩左看右看,几位太太各回各家,剩下的兵分两路,一路是三春姐妹,回她们屋子去了,一路是宝玉、黛玉 只得道:宝二哥,我也去看看你的好砚可好? 他倒是想回去练武,只是贾母发了话,让就在附近耍耍,一会儿回来吃饭。 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做电灯泡了。 他想着只怕要做个不受欢迎的恶客,不想宝玉心中一片赤诚坦荡,并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笑道:这有什么不成的?我那儿不仅有好砚,还有好画儿呢! 因着贾玩的怪病,以至他们虽打小一处长大,宝玉对这个弟弟的印象,却唯有生的格外漂亮,以及贪睡两条,如今贾玩从江南走了一遭回来,却令他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不仅人长得越发好看了,学问见识也不凡,虽昨儿那句道学的话,令他有些生厌,然随后的那个故事,却又饱含深意,让他不仅讨厌不起来,还好生茫然那书生,到底是爱梅,还是害梅? 还有他自己,若他不能改变这些陈规陋俗,是不是唯有循规蹈矩,才是真正对这些女孩儿好? 而后马车上那句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也令他有醍醐灌顶之感,加上贾玩这身好皮囊这个弟弟肯同他亲近,他求之不得呢,又怎么会不高兴? 宝玉带了两人,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的屋子,进门便道:晴雯,快把我前儿收的砚台取出来,还有那块徽墨,也一并拿来。 果然是好砚,材质且不说,难得的是心思巧妙,造型全不似一般的厚重端方,反而显得灵巧别致,让黛玉爱不释手。 正说着话,赏着画,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带着一个脸生的嬷嬷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派人送花儿来了。 那脸生的嬷嬷捧着花匣子,笑道:这是我家太太新得的,宫里制的新鲜样子的堆纱花儿,特意送来给姑娘们带,太太交代了,林姑娘四枝,其余姑娘和琏二奶奶各两支。 宝玉在这上面素来上心,道:拿来我看看。 接了花匣子打开,黛玉就在宝玉手中看了眼,道:怎么还是满的,其他姐妹们的还没送去吗? 那嬷嬷笑道:姑娘是客,自然先挑。 黛玉笑道:可见我今儿来的巧,倒蹭了姨太太的花儿带。 嬷嬷道:姑娘说哪里话,便是姑娘今儿不来,咱们太太也会派人给姑娘送去呢! 贾玩正闲闲的喝茶,闻言看了她一眼:便宜话倒会说,若黛玉今儿不来,那几只宫花,能送的进林府才怪不过黛玉今儿不来,明儿也会来就是了。 开口问道:我听说,薛大哥哥在金陵招了官司,是因为争买一个丫头,却不知那丫头如今身在何处? 嬷嬷笑道:自然是跟着我们一起来了,现如今就在府里住着呢! 贾玩笑道:我常听人说,姨太太一向怜贫惜弱,最是菩萨心肠。既已知道那丫头是被拐子拐来的,且拐子既已抓住了,花的身价银子也有了着落,想来已经还了那丫头的自由身? 嬷嬷的笑容有些勉强起来,道:那香菱的卖身银子,我们家并没讨回来。 他们丫头也抢了,人也杀了,哪还会去问那拐子讨什么身家银子。 贾玩哦了一声,道:既没讨回来,想来是给了那个叫香菱的丫头了? 见嬷嬷呐呐无语,贾玩咦了一声,道:竟然没有吗? 神色一冷,道:这就可笑了,银子讨不讨回来,是你们自己的事,可明知那个叫香菱的丫头,不是那拐子的女儿,你们把银子扔给那拐子,便算买了人家了这是什么道理? 莫不是他薛大公子看上谁了,随意扔点银子不拘给什么人,就算是买了人家了?真是好生霸气,看来以后我都不敢随意上街了。 那婆子已经臊得满脸通红,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周瑞家的赔笑道:玩二爷有所不知,姨奶奶是看那个叫香菱的丫头可怜,年轻姑娘家,无依无靠的,且以前的事一丁点儿都记不得了,所以才带在身边 贾玩道:这却更可笑了,街上头上插了草标无依无靠的人多的是,莫不是可怜她们,就是一文钱不给的让她们签了卖身契做奴才? 好心,屁的好心,好心还把人卖身契攥着? 周瑞家的也一声不敢再出。 宝玉有心圆两句,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黛玉笑道:嬷嬷莫怪,两边府里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师弟,平生最恨拐子,说话难免直了些,不必放在心上。 一声师弟,却是把贾玩揽到了她和林家那边。 又道:我平日不爱戴这些花儿朵儿的,收了白放着可惜了,嬷嬷还是拿回去给宝姐姐戴吧! 周瑞家的两人再不敢多说什么,从宝玉手上接了匣子,汗流浃背的去了。 黛玉一指头戳在贾玩脑门上,道:人家好心来送花儿,偏你话多,信不信这些话儿,不到晚上就传的阖府都知道? 贾玩道:阖府都知道才好呢,他们臊了,以后才不会来招惹咱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拐子固然可恶,难道明知道是拐子拐来的孩子,还要买,甚至强买的人,就不可恶? 宝玉忍不住道:你说别人也就罢了,可宝姐姐却是不一样的,她对香菱也心疼的紧呢! 贾玩道:若你那宝姐姐所谓的心疼,就是说几句可怜,这样的好人,我可不敢认识! 第14章 贾玩的话,宝玉并不完全认同,在他看来,薛姨妈收容香菱,并不是什么坏事,更不是存了什么坏心。 只看他房里的丫头,事情不多,也无人打骂,过得轻松自在,吃穿用度比外面小家户的小姐还要强些,没见府里撵人出府的时候,一个个哭的成什么样儿,可见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 香菱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家,若流落在外,可如何过活? 只是关于身家银子的事儿,他却无从反驳,他的想法和大多数人一样:薛潘买丫头,是给足了银子的,那么人自然就该是他的,至于那拐子有没有资格卖那丫头,那丫头自己又如何着想谁会理这个? 又想起贾玩先前讲的故事来,不由自省,他是不是也和故事里的那个书生一样,素日自以为体贴,却从未设身处地的考虑过她们的感受? 黛玉见宝玉忽然眼睛发直,失了言语,知道他又发了痴了,也不理他,带了贾玩出来,去寻惜春她们。 黛玉并无亲兄弟,如今林如海收了贾玩为徒,连去衙门都带在身边,其喜爱看重可想而知,黛玉自然也爱屋及乌。 她时常自叹不是男儿,不能替父亲分忧,如今有了师弟,便将他当亲弟弟一般看待。 这段时间以来,偶尔林如海太忙时,会让黛玉盯着贾玩读书,是以两人便是闲聊,黛玉的言语中也带了几分考较之意。 黛玉比贾玩大了近三岁,又天资聪颖,六岁时便读完了四书,肚子里的学问绝非贾玩这等起步晚,且三心二意的家伙能比的,好在林如海教导有方,加上贾玩肚子里稀奇古怪的玩意不少,也能唬的住人。 便是如此,待见到惜春时,贾玩也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拉着惜春去一旁说话,黛玉噗嗤一声失笑,进了探春的屋子。 贾玩纳罕道:以前你不是说,林姐姐最爱哭吗?怎么我看着不像。 分明是个爱说爱笑的美少女,就是身子骨弱了点儿。 惜春笑道:先前林姑母刚刚去世,林姐姐千里迢迢来投亲,寄人篱下不说,又伤心林姑母,又担心林姑父,还有那些势力眼的丫头婆子说酸话儿,她满腹的心酸无处排遣,自然伤感。 后来林姑父陆陆续续送了好些东西和人过来,你又去了江南,陪在林姑父身边,林姐姐少了许多心事,自然就哭的少了,再后来,林姑父升了官儿,到了京城,林姐姐回了家,就更不必哭了。 又笑道:要像你说的,没甚缘由就整日里哭个没完,那成什么了。 贾玩一想也是,于是将林如海说的,要带他出京,并让惜春搬去和黛玉作伴的事儿说了,惜春笑道:倒还等着你来说?林姐姐早便和我说过了。 贾玩道:我是代表师傅来的,自然又不同。你要先应了,师傅才好来同老太太商量。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1) 惜春叹道:怎么觉得,林姑父和林姐姐,才像是我们的亲人。 她尚且如此,贾玩就更不必说了。 惜春叹了一阵,忽又瞪了贾玩一眼,嗔道:你方才在宝玉房里说什么了,我们才分开多大一会子,你便又惹事! 如今大家同在一个府里住着,他们又远来是客,你就算看不顺眼,说话也该委婉些才是。 我生来就是这样的直脾气,说不来弯弯绕绕的话儿,贾玩道:再说了,我若是说的太委婉,万一他们听不明白,我岂不是白费了唇舌? 惜春噗嗤一声失笑,在他额头上一戳,道:且等着吧,这事儿还没完呢! 自然没完,他的话,原就是说给薛家主子们听的,那边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二天,原本和黛玉等约好了一块玩的宝钗,派人来说旧疾犯了,吹不得风,不来了。 黛玉也说家中有事,上午用了早饭,便回了林府。 下午薛姨妈过来同贾母说话,提起那个叫香菱的小丫头,说看她实在可怜,加上又是薛潘作孽,实在不忍心放着不管,便一路带来了京城。 那丫头不仅相貌出众,性情品格更是没说的,她早就想收做干女儿,只因不愿委屈了她,才等到了京城,安顿好了,才开始操办,现吉日都已经选好了,就在明天,到时候请老太太、姨太太等一起过去坐坐。 贾母等人哪会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只一个个佯作不知,又叹了一回薛姨妈好心肠,香菱好福气。 类似的话,薛姨妈原是听惯了的,只是这次,却笑的好不尴尬。 当天下午,贾玩刚从陈师傅那里练枪回来,衣服还不曾换,贾珍的人就来了,叫他去正房。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进了门,发现贾珍、尤氏、贾蓉、惜春都在,贾蓉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跪在地上被贾珍劈头盖脸的骂,衣服上还有好几个鞋印,尤氏、惜春两个坐在一旁,脸色都不大好看。 见贾玩进门,惜春对他使了个眼色,教他软和些:贾敬一心修道,他们如今跟着贾珍过活,若惹恼了他,以后这宁国府,哪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贾玩先见了礼,对惜春笑笑,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当着姐姐的面,就管教起蓉哥儿来了? 又道:姐姐咱们还是回避一下吧,蓉哥儿到底不是孩子了,我们在这里,他岂不尴尬? 惜春起身,对贾珍行了一礼,道:既哥哥要教导儿子,我和玩儿不便在此,这就先回去了等哥哥什么时候得空了,再叫我们不迟。 转身就要离开。 贾珍道:先等等。 又是一脚踹在贾蓉身上,骂道:作死的畜生,等着爷来搀你呢! 贾蓉忙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贾珍复又坐下,对贾玩道:昨儿你在宝玉房里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贾玩道:不过是些闲话罢了,哥哥好灵的耳朵,昨儿我在宝二哥房里说的话,今儿哥哥就知道了。 何止是我知道了!贾珍怒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拜了名师,按说该有点长进才对,可你看看你做的事儿! 他道:姨太太一家,虽住在荣国府,可毕竟是亲戚家,人家的家务事儿,也是你能管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你管也就罢了,偏还管错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几句风言风语,就胡说八道,结果闹出一场笑话,弄得我们都跟着没脸! 明儿你给我老老实实过去,跟姨太太和薛兄弟陪个不是,若不能求得原谅,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哎,这说的是什么呢?尤氏见他说的不像话,忙打圆场道:玩兄弟年纪小,加上又经历了那么一出,一听到拐子的事儿,难免激动,回头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姨太太哪会同他置气。 又对贾玩道:香菱的事,原就是误会一场,姨太太早就定了要认她做义女的,因为事忙才没张罗,如今定了明儿设宴,到时候你同我一道过去,轻轻的陪个不是也就是了。 义女? 贾玩简直无语,薛姨妈到的,比他回来的还早,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他们将香菱是当丫头看,还是当姑娘看,谁不心知肚明?这样强行在脸上刷层粉,有意思吗? 尤氏见贾玩垂着眼不说话,又劝道:你若是不想说话,到时候我替你说也行,你只需给姨太太倒上盏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玩兄弟莫要怪我多嘴,这事原是你错了,过问别人的家务事,不是亲戚家相处的道理。 其实这个道理,贾玩如何不懂,但有些闲事,总要有人管吧,有些话,总要有人说吧? 其实他管这场闲事,除了看不过眼以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让那一家子没脸继续在荣国府住下去。 其实贾玩对薛姨妈和宝钗,虽说没什么好感,可也谈不上有多讨厌,毕竟这个世道的认知便是这样,连宝玉都是如此着想,何况他们? 问题的关键,是薛潘,那是一个真正的人渣。 只因有人和他抢买丫头,就下令将人打死,末了若无其事的上路,全然没有将一个小小的人命官司放在眼里。 然后这人命官司,果然轻轻巧巧的被抹了过去,便越发助长了他的气焰连杀人都没事,他还有什么都不敢做的? 若说他以后,不会闯下更大的祸来,贾玩是不信的。 如今人在荣国府住着,不管他做了什么,贾家都脱不开干系,岂不心烦? 便是他以后老老实实,不再惹是生非,贾玩也希望他滚得越远越好。 道:明儿我还要去上课呢,不得闲,嫂子既然能帮我道歉,不如替我将茶也斟了。 让他去道歉?想多了吧? 见他好说歹说都油盐不进,尤氏神色一僵,强笑道:玩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件事毕竟因你而起,明儿再怎么也要露个脸吧。 贾玩道:我明儿还读书呢,哪有空去凑这种热闹? 说完也不理他们脸色如何,转身就走。 贾珍在府里一人独大惯了,何曾被这样无视过,顿时大怒,拍案道:作死的小畜生,可由不得你!明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贾玩猛地转身,冷冷看着他,道:你骂谁畜生呢? 贾珍一窒。 他这样打骂贾蓉和家里的小辈惯了,早说顺了嘴,一生气便脱口而出,竟忘了眼前站着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他兄弟,尽管这个兄弟比他儿子还小了近十岁。 需知有些话,对儿子说得,对兄弟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贾玩冷哼一声,道:现如今父亲还在世呢,你就这般言语你这是在骂我呢,还是在骂父亲?走走,我们去父亲那里评理去! 惜春也抹着眼泪道:这里既容不下我们,我们这便去找父亲,随着他出家做道士去! 说着快步向外跑去。 尤氏连忙拦住:玩兄弟、惜春妹妹,息怒,息怒!你哥哥不过是一时着急,说顺了嘴,断断没有别的意思我替他给你们赔不是了,可千万莫要见怪。 她那头拦住了惜春,这边贾蓉亦跪下挡住贾玩去路,赔笑道:二叔千万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是侄儿先恼了父亲,父亲正在气头上,才会口不择言,你若因这个恼了,回头父亲还不得打死侄儿你就当可怜可怜侄儿,原谅了父亲这一遭吧。 贾珍冷哼一声,道:方才的确是为兄说错了话,但明儿你必须去道歉! 拂袖而去。 他既服了软,贾玩和惜春也不闹着去找贾敬了他们便是去了,贾敬会替他们主持公道才怪,只会嫌他们误了他的修行。 尤氏好说歹说才将两位小祖宗送回了房,刚坐下喝杯茶喘口气,忽见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来:太太,太太,不好了,二爷和四姑娘现正在收拾行李呢,说要搬出去! 尤氏顿时慌了神,提了裙子朝惜春院子里跑,一面道:快,快,快点去叫老爷! 带着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惜春的院子,只见贾玩和惜春正坐在院里喝茶,屋子里小丫头进进出出,依稀看着已经收拾出了好些个东西来。 忙喝道:放下!还不给我都放下! 又低声下气劝道:玩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呢?你哥哥不过说了一句气话,且已经道过谦了,怎么还就当了真了呢!舌头还有磕着牙齿的时候呢,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何必这样较真。 又对惜春道:四妹妹,不是我说你,玩兄弟年轻气盛,你不说劝着点儿也就罢了,怎么也跟着胡闹? 贾玩给尤氏道了盏茶,道:嫂子,方才哥哥说,要是不去道歉,就别进这个家门,我想来想去,还是 不去了!不去了!尤氏跺脚,连声道:玩兄弟当然是念书要紧,念书要紧。 贾玩道:嫂子你说话作数吗? 尤氏还不及说话,就听贾珍一声咳嗽进门,道:我们原都是为了你好,怕你不懂为人处世,得罪了人,才想方设法替你描补,既然你不领情罢罢,你爱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贾玩啊的一声,道:我本想说,想来想去还是去一趟算了,既哥哥说可去可不去,那我就不去了。 贾珍、尤氏一起看了过来。 贾玩正色道:我当然知道哥哥那句只是气话,大潜律令上写的清楚呢,父母在,不私产、不分家,否则便是忤逆之罪。 所以便是哥哥当真,我也不敢当真不是?我年纪小,有事也怪不到我头上,但若让御史知道了,参哥哥一个不仁不孝,到时候丢了祖宗的爵位,叫弟弟如何承担得起? 贾珍脸色发青,尤氏指着屋内的箱笼,狐疑道:那你们这是 惜春笑道:林姑父要出京公干,怕林姐姐一个人在家无聊,让我过去给林姐姐做个伴儿,所以我先把东西归置归置老太太那边已是打过招呼的,只还没来得及和嫂子说呢。 贾珍两个气的眼前发黑,贾珍拂袖去了,尤氏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也跟着去了。 惜春叹了口气,道:这下大哥大嫂可是彻底恨上咱们了。 贾玩道:你道哥哥为什么非要我过去道歉? 嗯? 贾玩道:还不是顾忌着刚升了九省统制,奉命巡边的王家舅老爷,王子腾王大人。 惜春皱眉道:既如此,你不该硬拗着才对。 她虽也不愿忍气吞声,却总不能坏了大人的正事。 贾玩道:哪有那么简单?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别在外面乱说。现如今,宫里的两位正在斗法呢,师傅和王大人,坐的不是一条船。 惜春啊的一声捂住嘴。 贾玩道:师傅是陛下的亲信,王大人却是太上皇的人,我们若去王家那边卑躬屈膝的,岂不是丢师傅的脸?而且脚踏两条船乃是大忌,能和王家疏远了倒是好事。 惜春道:这些都是林姑父同你说的? 贾玩含糊道:算是吧。 其实林如海很少和他提及朝政,更不会说起王子腾的事,但王子腾是太上皇亲信,却是不争的事实若不是亲信,何以能当京营节度使,掌京都部分兵权? 如今他被派遣出京,看似升了官儿,但统制这个职位,向来是临时任命,兵罢即免,而巡边的差事,显然也是临时的可见升官是假,皇上找个由头收回京城的兵权是真。 只怕他出去容易,回来难。 剩下几日,贾玩专心同陈海学些技巧套路,好出京后自行练习,到了三月初九,便跟了林如海一起,带着人马出京去了。 第15章 这次林如海的出行极为风光,所过之处,受到如同接驾般的款待,然而风光伴随着的,是风险。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放在朝廷如此,放在一个衙门、一个家族也是如此。 如今盐政一块,无论产盐、运盐、售盐,理论上都是林如海一个人说了算,无论是盐场的管事,还是盐商,只要他愿意,想换谁就换谁。 只是,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当今的大潜,盐税一项,足足占了全国税收的四成,然而这样大的比例,和前朝历代比起来,却仅仅是中下水平。 而足足占了全国税收四成的盐税银子,却又只在整个盐业的利润中占了不到一成的份额整个产业链的利益之丰,可想而知。 这样的金山银海,谁肯放弃? 若只是让他们换一个人上供,甚至再添些份额,他们都能容忍,但若想将他们彻底踢出局,那便是他们的生死之敌! 所以换谁不换谁,换到什么程度,是一门学问,更是一场交易。 贾玩甚至有理由怀疑,王子腾之所以会丢了经营节度使的差事,便是在这场交易中,做了牺牲品。 一个多月后,山东某驿站的房间里,水汽蒸腾,屏风后面却只见桶,不见人。 笃笃笃!三声,然后又三声。 片刻后贾玩才从浴桶里冒出头来,伸手抹了把脸上糊住了眼睛鼻子的水流:走开! 笃笃笃!又是三声,不疾不徐。 贾玩抄起水瓢砸在门上。 笃笃笃!又是三声,连节奏都没变。 贾玩坐倒在桶里,不吭气了。 这种情形下,还会在外面锲而不舍敲门的,还能是谁? 玩儿开门,林如海温和清雅的声音传来:你洗了这么久,水都该凉了,我进去给你加点热水就出来。 不要。 京城送了书信过来,你要不要看看? 不要。 林如海道:你再不开门,我可就撞了。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2) 他等了片刻,见里面没动静,又道:我真撞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小的,甚至称得上瘦弱的孩子,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赤脚站在门口。 很漂亮的孩子,比他见到的所有孩子都要漂亮,包括黛玉,而且越来越漂亮。 大约是因为刚从水里出来,一身肌肤越发显得通透明净,那双向来清澈的眸子里,不知是酝酿了水汽还是怒火,有些雾蒙蒙的,在长睫的掩映下,显出几分神秘的色彩。 男孩仰着头,抿着唇,看着他,神色有些呆滞。 刚刚从水里捞起的长发披在背上,早就将衣服湿透,并在地上浇灌出一个小小的水洼,那双白净的小脚,就那样踩在水洼中。 你 贾玩才说了一个字,整个人就被带着体温的斗篷裹住,被暖暖的檀香味儿笼罩住,然后被抱了起来。 贾玩僵硬了一下,开始挣扎。 别动,林如海道:你知道师傅力气小,你再乱动,咱们爷俩一起摔啊,伤口好像裂开了! 他虽是书生,却半点也不文弱,将人抱的死紧,摆明了就算爷俩一起摔,就算伤口裂开,也绝不放手。 贾玩又气又恼,他从来不知道,他这个谦谦如玉的师傅,竟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只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肩膀上,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上辈子小时候的事,他早就不记得了,这辈子他从生下来就记事,从小到大,这样抱过他的,只有嬷嬷们。 贾府的主子,他的那些亲人、亲戚们,无论谁看到他和惜春,都会说一句可怜见的,捏着帕子抹几滴眼泪,只从来不抱他们。 宝玉十三岁了,都还在贾母、王夫人的怀里撒娇,他站在一旁看了,有时候会偷偷的撇嘴,以示不屑,到身边无人时,却又自嘲:你到底是不屑,还是羡慕?云落啊云落,你是不是忘了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丢人不丢人? 末了却又会自我开解:现代医学表明,人的心理和生1理是息息相关的,连爱情这么神秘神圣的东西,都源于多巴胺、肾上腺素这些东东的分泌,他的心理年龄会随着生1理年龄变小,有什么稀奇? 贾玩这会儿脑子懵的很,凌乱的闪过许多念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林如海带到自己的房间,收拾清爽,塞进了被子。 林如海合上布帘,道:好好睡一觉,我在外面坐着看会儿书,不打扰你。 贾玩没有吭气,朝被子里面缩了缩。 驿站的青布帐子,自然不能和家里比,拉上之后,像个盒子似得把人关在里面,光线又暗又气闷,从外向内看不见,从内向外看不清。 贾玩侧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修长的人影,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背对着他坐着,看书。 林如海坐姿端正优雅,看着赏心悦目,但贾玩怀疑他的书是不是拿倒了,就算没拿倒,他也一定一个字没看进去一页书,就那么百十个字,他坐到现在,一页都没翻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贾玩今天很不合格,脑子里杂念很多,一直在想东想西,乱七八糟,完全停不下来,或者说不想停下来。 你真没出息。 他自我厌弃了一回,躺在床上,将自己关在帐子围起来的盒子里,心绪渐渐宁静下来。 他今天杀了人,而且不止杀了一个。 那鲜红的或暗红的,温热粘稠泛着腥味的液体,喷在他的身上脸上,糊住他的口鼻眼睛,让他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新鲜温热的血腥味,让他无论看什么,都是一片血光。 他将闪着寒光的枪尖,刺进和自己结构完全相同的躯体中,刺破他的皮肤,割断他的血管,切开他的咽喉当对方捂着脖子倒下时,他仿佛也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他见过杀人,甚至协助过别人杀人,但亲手杀人,却不一样的。 他会脸色发白,他会心跳加速,他会手脚发软,他会将自己泡在水里搓下来一层皮,他会一遍遍回想对方临死前的表情这和他有没有习过武无关,和他杀的人该不该死也无关。 没出息,你以为你真是个九岁的孩子? 他又骂了一句,然后道:师傅。 在呢,林如海回头,就看见帐子被掀开一条缝,贾玩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虽然脸色依然苍白,神色却比先前清明许多,于是微微一笑,道:怎么? 我口渴。而且没有鞋。 林如海起身倒了一盏热茶,递给贾玩,又随手挑起帐子,见贾玩脸上没有抗拒之意,才将帐子重新挂了起来。 师傅您别担心,贾玩嚷着口渴,却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看着林如海,认真道:我只是有点不适应,很快就会好的,很快。 再怎么不适,他也不后悔杀人,只恨自己临阵软弱。 如果他出手再果决一些,也许能少死几个人,如果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之后,脑子一片空白,也不至于让林如海为了保护他而受伤。 林如海坐在床沿,没有说话。 贾玩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太平盛世,我既然学了武艺,总不能一辈子只在自己院子里耍耍,博丫头们一笑所以这一天,迟早要经历的。 就好像书生上考场,女人生孩子一样,该来的总会来,迈过去,就没什么了。 然后总有一天,便是站在尸山血海中,也能面不改色。 玩儿,林如海听着他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话,叹了口气,轻轻抚摸他的发顶:还记得自己几岁吗? 嗯?贾玩想了想:九岁?十岁? 我九岁的时候,还因为逃学去小溪里摸田螺,被父亲拿了板子打屁1股呢!林如海低声道:早知你武艺这么好,我不该带你出来的。 他宁愿遇到强人时,他缩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也不愿这样一个孩子,拿着武器挡在他面前,一边哭一边杀人,杀的血流成河。 玩儿,若有下次,你就待在车上,别出去了。师傅带的人多,对那些人也早有防备,不会有事的你还小,杀敌不是你该做的事。 贾玩摇头,道:师傅,你知道我不会的。 他又不是电视剧里的男主女主,总要等对方将小怪们清空了,才出来大杀四方,力挽狂澜。 那些是人,不是道具,是替他牵过马,帮他套过车,给他盛过饭,和他说过话的,活生生的人呢。 第16章 当贾玩在离家千里之地初次见血之时,京城贾家上下,正兴奋莫名。 原来林如海携贾玩出京不久,当今天子竟忽然下诏,在京城范围内,甄选天资聪颖、才貌出众的少年英才,入上书房与众皇子同窗共读,以为互勉。凡年九至十六岁、家世清白、识文断字的少年,皆可应选。 皇上既用了同窗共读四个字,可见并不是和书童小厮一般的伴读,不必卑躬屈膝侍候他人,有大儒教导、名师指点,又能结交同济、攀附皇室,甚至有机会获得皇上青睐,从此青云直上,实在是再美不过的事。 圣旨一下,京城上下无不哗然,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断无肯轻易放过的,是以但凡家中有年纪合适,又识得几个字的子弟的,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也纷纷去官府报备候选。 只荣宁二府中,合乎条件的便有宝玉、贾环、贾玩、贾琮、贾兰五人,本贾政贾赦二人,觉得贾环、贾琮是庶出,且在读书上并无出众,言语规矩也有所欠缺,不欲替他们报名,不想赵姨娘得知,抱着贾环好一阵哭天抢地、寻死觅活,贾政无奈,便将两人的名字也一并添了进去。 唯有贾玩因不在京中,竟错过了这次大好时机。 过了数日,宫里却又有旨意传来,这次却是太上皇的意思,说不可厚此薄彼,令从三品及以上官员或世家嫡女中,挑选才德出众的女孩,入宫陪伴公主。 荣宁二府中,唯有惜春一人是嫡女,便只报了她一人上去。 宝玉等人的画像、履历、文章等交上去半个月后,初选结果出来,贾府的诸多男丁,竟无一人选中,其他人也就罢了,唯李纨因贾兰落选,暗自神伤了许久。 然一个月后,却又有喜讯传来,惜春竟被贵人看中,令其择日入宫陪伴当今陛下的三公主。 消息传来,荣宁二府着实庆贺了几日,贾珍更令尤氏务必约束下人,勿要生事,自己行事也多有收敛,唯恐传出什么流言,失了这次的大好机会。 时贾蓉之妻秦可卿原在病中,贾珍寻了多位太医,每日五六趟的轮番诊治也不见好转,谁想这喜讯一出,竟渐渐好了,不过半月,便又能起身理事了。 自贾母以下,无不欢喜。 因惜春进宫,贾母恐黛玉一人孤寂,又将她接去了荣国府,与迎春、探春等人为伴。 又过了足足□□个月,林如海才将差事料理清楚,带着贾玩返回京城。 次年,盐税缴纳入库,比往年足足多了四成不止,且民间盐价丝毫未受影响,皇上大喜,不顾众臣反对,升林如海为江南道按察使,兼领盐务。 林如海遂携黛玉、贾玩下江南赴任,一任期满,政绩卓著,又升浙江巡抚。其升迁之速,当朝少有,只因他乃是探花出身,且有政绩在身,是以升迁虽速,却无人以幸臣视之。 这数年来,贾玩或陪伴林如海身侧,或外出游历,年节时才偶尔回京,探望惜春等人,却并不多留,数日即返。 又一年八月,京城荣国府怡红院中,宝玉歇了午觉刚醒,忽听有人报说,柳湘莲柳二爷来访,顿时大喜,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声叫请。 这柳湘莲原系世家子弟,长相俊美,性情豪爽,酷好耍枪弄剑,赌博吃酒,又颇具才气,吹笛弹筝,写词作曲,皆是不凡,且最喜串戏,擅演生旦风月戏文,和宝玉最是相得。 后薛蟠见他生的好,动了不堪的念头,柳湘莲一怒之下,将他骗去城外暴打了一顿,随后远走他乡。 这一走,便是五六年未见。如今终于回来,宝玉如何不喜? 两人一处叙谈了许久,柳湘莲便向宝玉打听他新定的亲事,尤三姐的根底,待宝玉说了,不由大为懊恼,跌足道: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罢了,怕是小猫小狗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王八! 宝玉听说,红了脸,柳湘莲也自惭失言,正要告罪,便听门口有丫头招呼道:玩二爷来了! 却见门帘一挑,一个少年施施然进门,挑眉道:哪里来的王八在这里胡说八道? 两人抬眼望去,呼吸顿时一滞。 只见进门的少年长身玉立,风华无限,容貌之佳,更是难描难画,需知宝玉、柳湘莲二人,本已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在他面前,竟都成了粗蠢浊物一般。 只是他虽容貌极美,却丝毫不见女儿姿态,举手投足,悠然洒脱,自具风流。 宝玉先反应过来,喜道:玩儿你总算来了,我去找过你几次,丫头都说你还在休息,如今可算是醒了。 贾玩道:知道呢,所以这不一睡醒就自己来了? 宝玉又道:这是我昔日好友,柳湘莲柳二哥,前儿才到京城,性情最是豪爽不过,柳二哥,这是玩兄弟,是东府珍大哥哥的亲弟,常年在外,也是近日才回府。 见两人俱不说话,宝玉正要再度开口,却听贾玩轻笑一声,道:原来是湘莲公子啊 念到湘莲二字时,语气甚是轻佻,让宝玉不由想起昔日学堂中,同他和薛蟠相好过的香怜、玉爱二人,正脸色微红,却又见贾玩竟作势向柳湘莲脸上摸去,忙道:玩儿不可胡闹! 当初柳湘莲之所以暴打薛蟠,便是因为被他调笑,可见柳二最忌讳的便是这个,正跌足呢,却见柳湘莲退后一步,苦笑道:我的祖宗爷,算我怕了你了,咱不闹了行不? 贾玩收了手,支着腿,随意坐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侧头看向柳湘莲,道:怎么,柳公子终于认得我了? 柳二公子数年才回一次京,昨儿去见了薛姨妈,探了薛大公子,今儿又来见宝二哥,倒是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可巧我自己撞上门来,却还没进门便听到你骂人柳二公子,我怎的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柳湘莲连声喊冤道:你一年才在京城待几日?我若知道你在京城,我怎会不去寻你?方才那话,确实是我情急失言,我请你吃酒赔罪,这可行了吧? 贾玩挥手道:罢了,你兜里能有几两银子,留着自己花吧,我如今有孝在身,不便饮宴。 柳湘莲这才知道,原来贾玩的父亲贾敬数月前去了。 因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贾敬四月去世,贾玩得到消息赶回,就已经到了八月,如今也才到京几日。 柳湘莲忙道了恼,宝玉这才知道,两人原是熟识的,大呼有缘,又闲话了一阵,贾玩和柳湘莲便一起告辞出来,宝玉还有许多话要问贾玩,也只好留到改日再说。 出了怡红院,贾玩道:刚和宝二哥聊什么呢,怎么好端端的骂起宁国府来了?他对宁国府没什么归宿感,便被骂了,也懒得生气。 柳湘莲道:正要求你帮忙。 又道:先前我不是同你赌咒发誓,一定要娶一个人间绝色吗?可巧 刚说了这一句,就听贾玩噗嗤闷笑起来,柳湘莲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又继续道:可巧遇到琏二哥,说他新娶的二房有个妹子,乃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贾玩知道他说的,乃是他大嫂尤氏的两个继妹,尤二姐和尤三姐。 这些年,他在宁国府呆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个月,这两姐妹,他虽没见过,却久闻大名。 需知贾珍、贾蓉两父子,在男女之事上极不捡点,有父子聚麀之诮,与这尤家姐妹之事,阖府无人不知。 两个月前,也不知因了什么缘故,这两父子连孝期也不顾了,将尤二姐聘给了贾琏做二房。 贾琏怕王熙凤知道了不肯干休,便偷偷在外面买了房,雇了下人,将尤氏姐妹和尤老娘接了一起,关起门来过起了小日子。 偏他管着荣国府的俗务,时常外出,并不能常来,每每他一走,贾珍、贾蓉便过来玩耍,偶尔不小心撞在一起,也无甚忌讳,父子兄弟姐妹五个,在一个屋里调笑耍乐。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3) 宁国府管理松散,下人嘴里也没个把门的,连宝玉都从茗烟嘴里听了信了,两府里还有谁不知道?也就瞒着王熙凤罢了。 如今贾琏不知怎的又要将尤三姐许给柳湘莲,偏柳湘莲正憋着气,听闻是世间绝色,想也不想就应了,还留了家传宝剑作为信物。 事后又觉得不对,才打听起尤三姐的根底来,知道她和宁国府有关,顿时后悔不迭,想让贾玩帮他一起,去把家传宝剑再取回来。 贾玩道:你要娶个绝色,给你个绝色你又挑三拣四,你自己成日里没少眠花宿柳,如今倒嫌别人不干不净? 柳湘莲正色道:这怎么一样? 贾玩也懒得再说,别说这个时代,便是后世,男人女人在这上面,也未能完全平等。 尤三姐的事,他自然不会去仔细打听,不过从下人口中听说了几句罢了,至于她到底为人如何,贾珍父子有没有上手,贾玩并不清楚。 但不管具体如何,既然柳湘莲心里存了芥蒂,日后两人便是做了夫妻,怕也难得长久,早些断了也是好事。 便同他一起,去了贾琏安置尤二姐的住处。 他虽一路谈笑自若,但柳湘莲素来与他相熟,却察觉出几分异样来,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贾玩嗯了一声。 见柳湘莲欲言又止,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淡淡道:你数年不曾回京,也知道宁国府中,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可知宁国府如今的名声脏污到了什么地步。 我也就罢了,但对家姐却影响甚大。当初先让家姐住进林家,后又在陛下面前求了个入宫的名额,就是为了让家姐的名声不被宁国府所累,可如今父亲忽然去世,家姐需在家中守孝三年 柳湘莲默然。 连他这样的浪子,听闻尤三姐是尤氏之妹后,也断然决定退亲,惜春若在荣国府住满三年,哪里还会有好人家肯娶她?别说名门贵族,只要是略有骨气的清白人家,也会避之唯恐不及。 这却是个死结,宁国府名声在外,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人两人,想要短时间扭转绝无可能,而让惜春不留在家中守孝,更行不通。 第17章 柳湘莲叹了一声,问道:那你如今有何打算? 贾玩摇头,道:不好说。 又道:家姐倒是比我有成算,父亲过世白日之后,她一刻也未在府里多留,径直去了清心斋,为父亲诵经祈福那地方是宫里贵人荐的,倒是个清净地,没那些脏的污的,但却着实清苦。若一日两日倒也罢了 比起生活清苦,他更担心的是惜春性子一惯清冷,在宫里住了数年,不担没有羡慕繁华,反而看得更透了,若在庵里再住上几年,说不定真的会看破红尘、皈依我佛。 且总在尼庵里住着,于亲事上也有妨碍。 说话间,便到了贾琏的新房,贾琏听两人过来,喜不自胜,迎出门外,对柳湘莲笑道:可将你盼来了。 又问贾玩,道: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贾玩道:重孝在身,原不该登门,但想着琏二哥也不是外人,且大哥和荣哥儿也时常过来,想来是无妨的,便来看看我这新嫂子。 贾琏讪讪,又堆了笑,引两人进内室,拜见尤老娘。 尤老娘是贾珍夫人尤氏的继母,算是贾玩的正经亲戚,只是她引着女儿和其姐夫贾珍、侄儿贾蓉厮混,如今又做了贾琏的外室,却让贾玩委实尊重不起来。 只是这个时代,为老便是再不尊,只要年纪、辈分在这儿,旁人便不敢怠慢。 贾玩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多年,言语习惯早已和本土人无二,然有时候,却着实懒得入乡随俗,轻轻颔首,叫了声亲家太太,便坐下饮茶。 见他态度冷淡,尤老娘也有些讪讪,尤二姐在房中听着动静,惴惴不安。 这贾玩虽年少,且无什么功名爵位,却连贾珍见了他,都有几分忌惮,贾蓉更不必提平日里,贾珍与她们常来常往,时不时便接她们去府上小住,但只要听闻贾玩即将回府,便急慌慌的将她们送走。 是以她们也知道,这位玩二爷,同贾珍、贾蓉并不是同道中人,此刻见他登门,难免心虚。 至于尤三姐,则含羞带怯,一心只在柳湘莲身上,然而柳湘莲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原来他这次来,竟不是为了提亲,而是为了退亲! 虽然说什么不想姑母在家给他定下了亲事,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加上贾玩随同前来,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从贾玩嘴里得了消息,嫌自己是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 外面贾琏软硬兼施,百般相劝,柳湘莲却全然不为所动,只说是自己的错,任打任罚都好,但婚事却断断不成。 尤三姐见贾琏还欲纠缠,早已羞愤欲死,一时间泪如雨下,从墙上取了剑出来,道:不必再说,我还你的定礼! 铿的一声拔剑出鞘,左手剑鞘扔向柳湘莲,右手长剑一横,就向项上勒去。 直将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或有叫妹妹的,有喊不可的,还有唬的动弹不得的,柳湘莲却急声道:贾玩! 便只听哐当一声,长剑坠地,尤三姐呆立在原地,身上完好无损,倒是地上多了个碎成两半的茶盏。 尤二姐扑上去抱住三姐,哭了声妹妹:你怎么这么傻 贾玩起身,脚尖一勾,将地上的长剑挑向柳湘莲,道:东西既拿到了,我们走吧。 脚步不停,径直向外走去。 柳湘莲将剑入鞘,抱拳道:今日确是小弟的不是,改日再来请罪。 退后两步,转身快步跟上贾玩。 见两人不顾而去,尤三姐悲呜一声,一把推开尤二姐,猛地向门柱撞去。 才冲出几步,却感觉右肩被人轻轻推了下,力道分明不大,她却身不由己的整个人旋了一圈,踉跄退了两步站定,骇然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少年她方才一心只在柳湘莲身上,不曾在意其他,这会儿见了贾玩,竟是呆愣无语,连自己刚刚被人轻轻一推就停了下来的诡异事实,都给忘了。 她一向自负绝色,见惯了贾珍、贾蓉等人在她面前色授魂与的丑态,自不把除柳湘莲以外的男人放在眼里,贾府中人在她心中更是不堪,如今见了贾玩,却不由自惭形秽起来。 这里的自惭形秽,不只是貌不如人,更因这少年的气质,实在太过干净清冽原来,这就是府里的二爷,难怪贾珍在他面前,都要收敛一二。 柳湘莲见尤三姐两度寻死,大为动容,上前一步便要说话,贾玩抬手制止,道:尤三姑娘,所谓事不过三,我拦了你两次,不会拦你第三次也没人拦得住一个执意求死的人,只是你若要死,不妨把话说清楚了再死不迟。 他顿了顿道:你我素味平生,今儿才是第一次见面,但在府上,却时常听下人在闲话中提及 听到闲话二字,尤二姐已然羞的低下头去,尤三姐勾唇冷笑一声,侧目看向贾玩。 贾玩道:我是个粗人,不懂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听家里的下人讲,尤家三姑娘生的天香国色,只是脾气大了些 他笑笑,道:对家兄贾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或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便用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 尤三姐又是一声嗤笑,却连看也懒得看他了:原以为是多干净出尘的一个人,却不想来和她算这些个账目。 尤二姐哀声道:玩二爷,您别说了罢! 贾玩道:当然要说清楚,否者我们前脚走了,尤三姑娘后脚又寻了短见,岂不要算在我兄弟头上?这人命官司,我们可不沾。 依旧看向尤三姐,道:依我看来,尤三姑娘有此举动,想必是故意折腾家兄,或者不耻他为人,或者恨他坏了你姐妹的清白。 尤二姐已是低泣起来,尤三姐道:是又如何?只许他污了我们姐妹,便不许我作践他取乐不成? 贾玩道: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只是 我兄长在女色上虽不堪,却有一项好处你情我愿,绝不相强。或以富贵诱之,或以软语欺之,却绝不做那霸王硬上弓的事。 尤家虽不及贾家富贵,却也有些家底,否则当初大嫂也不会聘到我家,你们日子再艰难,也比平常人家强的多,且尤二姑娘本是聘了人家的,那家如今虽落魄了,却也能吃饱穿暖敢问两位尤姑娘,你们若要清白度日,谁不许你们清白? 两位尤姑娘,既自愿用清白来换富贵,如今金银首饰戴了,绫罗绸缎穿了,鸡鸭鱼肉吃了怎么倒还养出一肚子怨气来? 且贾玩更有一事不明:以二位的姿色,想要求富贵哪里不可得,为何非要祸害到自己姐姐家?天下男人多的是,却非要和自己的姐夫、侄儿滚在一处,以致她在府里头都抬不起来,连个下人都瞧不起。 贾琏苦笑道:玩兄弟,别说了,我们出去喝酒罢,哥哥请你。 贾玩说尤三姐一肚子怨气,他自己何尝不是? 若贾珍、贾蓉单纯只是好色,房里人多些,外面桃花债多些,传出去不过是风流二字,大家一笑置之,真正让宁国府名声扫地的,却是聚麀、乱1伦之举,这才害的惜春有家不能回。 虽此事根子在贾珍、贾蓉身上,没有二姐三姐,也会有五姐六姐,但让他对尤二姐等人,如何喜欢的起来? 只是他这些话,却不是为了羞辱尤氏姐妹,他也没这么无聊,而是说给柳湘莲听的柳湘莲任侠好义,最容易被某些东西打动,此刻见了尤三姐刚烈,脑子一热说不定又认了这门亲。 且不说这乱七八糟的关系,能膈应死人,只这种刚烈,贾玩一个现代人,就欣赏不来。 就好像交男女朋友,男人知道女人原来做过外围女,接受不能,提出分手。 女人大怒:其实我只和他们喝酒聊天跳舞亲亲小嘴,根本没上过床,是他们自己犯贱非要给我买车买房买包你既然不相信我是清白的,好,我死给你看! 于是死了。 这叫刚烈?这叫坑人吧! 人和人,在这上面的接受能力是不同的。 有的男人:你哪怕现在都还在卖,也没关系,反正我会一直喜欢你,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 有的男人: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管,只要以后一心一意对我就好。 有的男人:对不起,我不在乎你以前有过男朋友,但做过这一行,我接受不能。 有的男人:我只要处1女。 其实不管是哪种,都谈不上对错,只能说,三观不同,不合适。 不合适,另找一个就是了,死什么? 若在现代,死便死了,男人多半伤心一阵重新开始,可换了这个时代,换了柳湘莲这样的人,说不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这不是坑人是什么?拿命坑人一样是坑人。 如果柳湘莲和尤三姐,是一对爱的你死我活的痴男怨女,柳湘莲负心薄幸,提出退亲,尤三姐一怒之下,拔剑自裁,贾玩能理解,很同情,百分百站在她那边。 但问题是,柳湘莲之前连认都不认识她好吧! 这才是最坑的一点。 看见尤三姐横剑自刎的时候,贾玩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女人有病吧! 如果她是那种自幼被女戒洗脑长大,连一段手腕都不敢露给男人看的,三贞九烈的女人,因被陌生人退亲而自尽也说的过去,问题是,你是吗? 或许这就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区别,反正对她的行为,贾玩是理解不能。 见贾琏变相赶人,贾玩笑道:喝酒就不必了,琏二哥好生安抚佳人吧,弟弟今儿做了恶客,等出了孝,给哥哥设宴请罪。 和柳湘莲一起告辞出来。 待出了门,柳湘莲叹了一声,道:倒算是个绝色,性子也烈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既舍不得,这会儿回去还来得及。 柳湘莲看了贾玩一眼,忽然悲愤莫名。 他为什么非要找个绝色?还不是因为某个人生的太好,让他对着秦淮河最美的淸倌儿也提不及兴致?那尤三姐美则美矣,离他的要求,却还差的太远。 他觉得,他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 贾玩道:你如今住哪儿? 柳湘莲神色恹恹,道:便在前街的云来客栈暂住,这几日正在寻宅子。这些年东颠西跑的也累了,准备置个家,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贾玩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扔给他,道:既如此,也省得我去托别人,就着这些银子,甭管宅子店铺,帮我买几间。你若买宅子银钱不就手,也只管从里面取,不收你利钱。 柳湘莲打开看了眼,又迅速合上,低声骇然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贾玩道:你忘了我师傅是做什么的了? 柳湘莲恍然:是林大人所赠? 贾玩摇头:错了,这是我自个儿的。 又道:盐务这一块儿,你多少也知道一点,那就是座金山,谁想在上面分一杯羹,就得从上到下一层层的上供,把所有人都打点清楚了。我师傅总理天下盐务,谁都绕不过他去 他指指头顶,道:那位是头一份儿,我师傅便是第二,这些钱甚至都不是贪腐,就跟京官的冰敬炭敬一样,光明正大的份子钱,皇上那儿都挂了号的连我师傅家的门房都有一份儿,你说能少了我的? 所谓的份子钱,不是为求人办事,只为求人不坏事,拿了是白拿,若不拿说不得还要添个仇人。 又道:眼下宁国府还没分家,买的产业就先放在你名下。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4) 柳湘莲咕哝道:你也不怕我拿了银子跑了。 贾玩懒得理他,翻身上马,道:回见。 第18章 贾玩和柳湘莲不顾而去,却将烂摊子留给贾琏,贾琏看着一屋子三个女人,跌足叹气。 尤三姐只直挺挺站着,一声儿也不出,眼泪也没有一滴,却看着让人心慌。 尤二姐双手捂着脸,忍住了声,哭的浑身打颤。 尤老娘哎哟哎哟的,躺倒在炕上,嚷着心口疼。 她们自己的事儿,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只是平日里,丫头婆子们奉承着,贾珍贾蓉好言好语哄着,又来一个温柔小意的贾琏,便觉得也不过如此。 如今却像被扒光了衣服,赤1条条扔到大街上一般,羞的无地自容。 若她们果然是早已豁出去了的青楼女子也就罢了,偏一个端着长辈的款儿,一个羞耻之心尚在,一个性子刚烈。 贾琏悔的不行,早知道贾玩这般性子,就该在柳湘莲开口时便应了才是,也不至于闹得这般难看。 那小子一句退亲也没提,一番话却跟刀子似的,说的尤三姐连自裁都没脸。 贾琏这头哄了尤二姐,那头看尤老娘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大夫,正焦头烂额,冷不防尤三姐忽然笑了,娇声道:琏二爷,我同姐姐一起跟了你吧? 一时间,喜是没有的,倒是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贾玩和柳湘莲分开,又见了几个人,便回了宁国府,那边宝玉早在他房里,坐立不安的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见贾玩进门,宝玉大喜,给他斟了碗茶,问道:那边怎么着了? 贾玩正渴着,一口喝了,一面脱了外面的大衣服交给玉盏,道:还能怎么着?退了。 宝玉唏嘘不已,大叹可惜。 贾玩道:有甚可惜的,既不合适,早些撂开手才好,若柳湘莲碍于情面娶了她,日后却百般嫌弃,那才是真苦。 在这个结婚容易离婚难的年代,退亲有什么可怕的,嫁错人才可怕。 宝玉道:这倒也是,没了这个,自有更好的等着她。 贾玩不紧不慢的洗脸擦手,道:宝二哥就为这事儿,专门过来等信儿?怎的不直接去问琏二哥? 贾琏的性格他也知道一点,在对女人上,一嫌麻烦就躲这会儿一定早回来了。 宝玉道:哪里是为这个,且也不是特意过来,老爷让我们每日来这边府里随珍大哥哥练习射箭,我嫌闹得慌,来你这儿躲清静。 又问:自你从江南回来,祭拜了伯父,见了长辈,就大睡三天,我连问问林姑父和林妹妹境况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他们可还好,林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贾玩道:师傅一切都好,林姐姐也好,且在那边寻到了好大夫,又请了擅长熬药膳的厨娘,如今已经有大半年没犯过病了。 宝玉喜不自胜,起身对贾玩弯腰一礼,不待贾玩反应过来起身搀扶,便自去了。 贾玩送他到门口,见他唇角含笑,脚步轻快,不由叹了口气。 若世上有一座伊甸园,不见风雨,园里只一个宝玉、一个黛玉,该多好。 宝玉!一个身材俊俏的少年匆匆迎了上来,正是秦可卿的弟弟秦钟,拉住宝玉的手,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倒叫我们好找姐姐让我们过去吃瓜呢! 转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贾玩,顿时一僵,躬身一礼,道:玩二叔。 他和宝玉可以不论辈分,各自论交,但贾玩却是秦可卿的正经长辈,不敢随便。 又道:刚刚珍大爷派人送了两个这么大的西瓜来,姐姐唤我们过去吃,玩二叔要不要一起来? 贾玩自不会去凑这个热闹,随意打发他们去了。 过不多时,便有秦可卿的丫头送了半个瓜过来,玉盏拿了几个钱给她,笑道:难为你想着,替我们爷谢谢你们奶奶。 将人打发走,又去将瓜切了端来,道:这府里,也就小蓉奶奶还想着咱们这院里,爷您也该领情才对,别见了人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贾玩道:我若见了她就笑,才是害人呢! 玉盏噗嗤一声失笑,道:可不是,就爷这模样儿,不笑就已经要不得了,若笑了还了得? 贾玩见她故意歪曲自己的话,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拿爷取笑。 随手拿了一块,挥手让她将剩下的瓜拿去分了吃。 玉盏正色道:虽是玩笑,但爷也该上点心才是。 贾玩道:那是我侄儿媳妇,我对她上心,成了什么了? 玉盏道:这有什么,我看爷您就是想的太多,宝二爷不就经常在小蓉奶奶院里耍吗? 还有上个月她心情不好,珍大爷还专门寻了只鹦鹉来,那鹦鹉一口一个可卿,叫的好听着呢,而且还会念诗只可惜才两天,就被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猫给祸害了。 行了,怕了你了,贾玩见她唠叨个没完,道:你把我从扬州带来的笔拿一枝给她兄弟。 玉盏笑着应了,这才端着盘子下去。 贾玩刚搬进宁国府的时候,这边按足了宝玉的例,给他配了八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六个嬷嬷,八个小厮,四个随从,足足三十多个下人,后来因他总不在府里,这些人或自己寻了门路,或被别的主子看中,陆陆续续走了大半,如今只剩了以玉盏为首的三个丫头守着空院子,外面更是一个都没剩下,这次回来,尤氏要替他添人,也被他拒了。 里面三个丫头,外面一个他带回来的小厮玉砚,不多不少刚刚好。 玉盏知道他的脾气,有事自会叫人,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侍候,便也没再进来打扰。 外面隐隐传来喧闹声,正是宝玉说的,过来练习射箭的一帮人。 对这个哥哥,贾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今还是孝期,先是和儿子一起,同自己的小姨子滚床单,然后又将她嫁给自己的堂弟。 又巴巴的寻个会叫可卿的鹦鹉回来,哄自己儿媳妇开心。 这些也就罢了,毕竟是家丑,就算遮掩不过去,还可以硬着头皮说是谣言。 可招了一大堆子弟,号称是练习射箭,实则夜夜聚1赌嫖1娼,淫1秽不堪这是生恐宁国府的名声,传的还不够远,还没彻底臭烂完? 爷,玉盏进门,道:大爷派了人过来,说让您去上房一趟。 贾玩收拾心情,道:就说我知道了,一会便去。 玉盏向外递了话,又来服侍贾玩换衣服,贾玩道:前儿我听老太太说,要将年纪到了的丫头,放一批出去配人,你也不小了吧,可有看中的?不管是府内的还是府外的,只管跟我说。 玉盏给他系腰带的手一僵,道:我不嫁,我服侍爷一辈子! 贾玩道:这是两码事好吧。 反正我不嫁! 随便你,只是若遇到顺眼的,想着我的话,别把自己给耽误了。 玉盏不吭气,快快的替他收拾妥当,一摔帘子去了。 贾玩摇摇头,也不生气,径直去找贾珍。 上房内除了贾珍,还有贾蓉和一个俊秀少年,正说说笑笑,见他进门,忙起身请安,贾蓉笑道:二叔,这是蔷兄弟,您以前见过的,如今怕是认不得了。 贾玩点头算是回应,过去坐下,道:大哥寻我何事? 贾珍也不废话,直入主题道:是这样,最近府里要去江浙一带采买一批东西,如今你我和蓉儿都不便出门,所以我想让蔷哥儿跑一趟。 不过他一个小孩子,也没出过什么远门,虽然有管事的跟着,终究不太放心。你在那边呆的年头多,如果有信得过的熟人,写封信让蔷哥儿带过去,也有人照拂。 这是小事,贾玩道:只是不知大哥要买些什么东西,我在那边相熟的人不少,有些家里自己就开着铺子,到时候直接过去,能省不少银子。 贾蔷有些为难,看了贾珍一眼,见贾珍点头,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单子来,只见上面写的满满的,从江绸绫缎到杭纱春绸,从桌灯镜台到足踏盆架,从玻璃屏风到西洋座钟竟是事无巨细,应有尽有。 贾玩看了贾珍一眼,将单子又递回给贾蔷,道:幸好大哥问到了我,别的也就罢了,像这些个西洋物件儿,一两银子的东西,换了生人去买,他们就敢要两百两,还拿不到好东西。我托人带你去,谅他们也不敢让你多花一文钱。 绫罗绸缎就更简单了,我有几个朋友做的就是这个,回头我一封书信过去,让他们直接给置办齐全了就是,省的蔷哥儿一家家去找,还能省下大半的银子 还有家具这一块儿 他点点额头,道:罢了,这么些个东西,一时我也说不明白,不如这样,我让玉砚跟你走一趟。有他在,信都不必写了,只说是帮我买的,没有敢不尽心的正好也替我送封信给师傅。 贾蔷笑道:这敢情好!劳烦二叔操心了。 贾玩道:说这话就见外了。 又道:你既是帮府里办差,总不能让你白辛苦一趟,回头我跟玉砚交代一声,让他带你去买点西洋宝石,那东西,一下船就是几十倍的利,若不搭上点人情,是万万买不到的。回头能挣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贾蔷大喜,连连道谢。 贾玩起身,跟贾珍告辞,又对贾蔷道:你现在住哪儿,回头我让玉砚去找你,具体的事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就是。 贾蔷忙答了,和贾蓉一起,恭恭敬敬的送他出来。 贾玩一回院子,脸色便冷了下来,玉盏迎上来,诧异道:爷这是怎么了? 贾玩将事情简单说了,冷声道:你现在就去找玉砚,告诉他,甭管他用什么法子,明儿早上我就要知道,他们到底是在给谁办嫁妆! 第19章 第二天一早,玉砚便在二门外候着了,见到贾玩便道:爷,蔷哥儿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给谁置办的。 贾玩知道这小子爱抖机灵,若是一点收获没有,早不是这幅模样了,便也不接话,等着他说下去。 果然玉砚道:小的就辗转问了些别的,蔷哥儿说,珍大爷吩咐,东西一定要上好的,哪怕多花点银子,多跑几个地方,也绝不可滥竽充数。 还说,若是实在找不到,也先别急,左右还有两年时间。如果遇到单子上没有的,又精致尊贵的,也只管买下来。 左右还有两年时间! 只看这单子的详尽,就知道并不是替别人添妆,而是自家操办婚事,可需要贾珍操办婚事的有几个? 若是尤二姐、三姐之流,贾珍能给个百十两发嫁银子就不错了,怎么会费这个心? 再加上两年的说法守孝三年,实则是二十七个月,如今已经过去四个多月,可不还剩下两年? 这些年来,贾珍将他和惜春两个,当做隐形人一般不闻不问,没道理会忽然这般上心,还细细交代都要上好的,不可滥竽充数 若这些东西果然是为惜春准备的,那内中的原因只可能是一个,贾珍已然给惜春找好了下家,且那人的身份还贵重的很。 只是这些只是他的猜测,或者和惜春无关也不一定。 略一沉吟,道:你设法诳了蔷哥儿尽早上路,到了地方,不必替他省钱,只管捡好的买,什么贵买什么,有多少花多少。 玉砚嘿嘿笑了一声,道:这个小的已经打听出来了,大爷从账上给蔷哥儿划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还让他去江南甄家那边,再取两万两爷您放心,小的一定帮蔷哥儿,将这三万五千两银子,花的一干二净才回来。 贾玩道:若中间宁国府派人去见蔷哥儿,使人拦住了。 玉砚拍胸脯保证道:到了那地方,若让他们能寻得着人,便是玉砚我没本事,白跟了爷这么些年! 贾玩道:你也别太大意,到底那边还有个甄家。 玉砚满不在乎道:在老爷面前,那甄家算什么牌面儿上的人物? 见贾玩面露不悦,又讪笑道:小的引了蔷哥儿,第一站就打江南过,领了银子就走断不会坏了爷的事儿。 贾玩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给了些银子让他在路上花用,便打发他下去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贾蔷就来辞行,说正巧有一条船,又宽敞又快捷,立刻就能出发,难得的是,船上的人都是相熟的,他身上带着重金,坐这条船走,最稳妥不过,所以不敢耽误。 贾玩哪会不知道这条稳妥的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自然不会戳破,随意叮嘱了几句,又赐了些程仪,便打发他们去了。 剩下接连几日,贾玩随柳湘莲一起,看了好几处宅子、铺子,因银钱充足,无需左右盘算计较,轻易便挑了一处宅子,三个铺面,直接买了下来。 这些店铺依旧在柳湘莲名下,贾玩给了他一成红利,让他帮忙打理,如今正重新装修,到时候分别开一个绸缎庄,一个成衣铺子和一个胭脂水粉店。 主意刚说出来,便被柳湘莲好一阵嘲笑,在他看来,要开铺子当然是开酒店、茶楼之类的,一个大男人,开这些娘兮兮的店做什么? 让贾玩好生鄙视:这种直男怎么会知道,从古到今,女人的钱都是最好挣的? 只和他简单算了一通帐。 凭他在江南的人脉,或者说,凭林如海在江南的地位,他要的东西,不仅成色最好,样式最新,且几乎都是成本价拿货,其中的利润岂是别家能比的? 运货更是不必操心,漕帮如今被整治的服服帖帖,帮着运点东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将管事、账房、伙计配齐罢了。 这样躺着挣钱的买卖,不比开什么茶楼饭庄轻松的多?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5) 这几日,宁国府倒是清净许多。 先是秦可卿病了,说不上什么病症,就是懒得动,不想吃东西。 贾珍一连找了五六个太医,轮番的瞧,说什么的都有,于是今儿这个方子,明儿那个方子,乱七八糟的吃下来,病不仅不见好,反而越发重了。 再是尤三姐那边,被他一番数落后,尤三姐没有幡然醒悟,反而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一连好几日,贾珍都在那头乐不思蜀,连晚上的赌局都散了。 这头因玉砚走了,贾玩便给自己又挑了两个小厮,一个人勤话少,办事踏实,一个腿快脚快,嘴甜心活。 因贾玩没什么取名的天分,也懒得绞尽脑汁去想,就着他们的生日,一个叫四月,一个叫五月。 关于秦可卿的事儿,贾玩才提了一嘴,五月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吐了出来:府里到处都是人,小蓉奶奶和大爷那点子事儿,能瞒的过谁去? 前些年的时候,还被焦大吃醉了酒,当众嚷了出来。爷你想想,那焦大算什么玩意儿,主子下人都不搭理的人,连他都知道了,阖府里还有谁不知道? 咱们尤大奶奶,那是隐忍惯了的,当初尤二姐和大爷、蓉哥儿的事儿,她都能当没看到,何况这个?打落牙齿朝肚里吞,还能怎么着? 蓉哥儿倒是有脾气,可在大爷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也就冲着小蓉奶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上个月珍大爷送给小蓉奶奶一只鹦鹉,回头就被他悄悄拧了脖子。 不光我们都知道,外头也传呢,只那两位主子,还以为自己瞒的滴水不漏,尽做些脱了裤子放屁的事。 咱们大爷是族长,族里什么事儿都他管着,可小蓉奶奶的兄弟上族学这点小事,硬是绕了一大圈,走了宝玉的路子才进去爷您说可笑不可笑?听说亲家老爷还为了二十两银子的束脩,东平西凑,只差当东西了,这边硬是一个子儿都没接济。 五月最后又道:说起小蓉奶奶这病,也不是头一回了,几年前就发过一次,后来大姑娘被选进宫陪公主娘娘,喜事儿一冲,竟就好了。不想现在又发了。 因这几日没有赌局,来宁国府练习射箭的人早早就散了。 贾珍才刚送走一位太医,正忧心忡忡的让贾蓉去荣国府那边,要点上好的人参给秦可卿入药,贾玩就过来了。 随意聊了几句,很自然便聊到了贾蔷的差事,贾玩道:先前却是我疏忽了,海船这东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且几乎每次一到港,就被一抢而空。若是去的不巧,什么都捞不着,更别提座钟、屏风、西洋镜这些金贵玩意儿了。 我竟忘了叮嘱玉砚,若有实在买不着的,该先将我库里的东西挪出来用用才是。 贾珍愕然道:你库里的东西? 这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还库里的东西呢! 贾玩笑道:说句僭越的话,天底下谁最有钱?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而是盐商、海商。 我虽不大留意这些,但在师傅身边待着,坐着不动就有好东西撞上门来,为了见师傅一面,或让我在旁边说句好话儿,他们什么不舍得? 虽大多我都拒了,可剩下的也不少,几年下来,别的不敢说,惜春姐姐大半副嫁妆是攒够了的,全是外面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若刻意去寻,三五年未必能找到一件儿旁的不说,那比人还高的宝石琉璃镜,听闻宫里也没多少,我那儿就有一对,拿出去做传家宝都够格了。 他语气随意的很,那边贾珍却已经坐不住了,道:你既然攒了这么多好东西,怎的不运到京城来? 贾玩笑道:姐姐年纪还小,急什么?如今守着孝,就更不必急了。等姐姐出了孝,议了亲,我再在江南买上些时兴的绫罗绸缎,一起运过来,最多一年的功夫就齐备了到时候公中只需添点田庄铺子人口就好,保准比谁都体面。 他说完,看看时辰起身,道:我约了柳二郎喝茶,就不多打扰哥哥了,告辞。 才出了门不远,就见贾珍急急的追出来,道:二弟,且先等等,我有话同你说。 贾玩一头雾水的被他重新拉回去,道:什么事? 贾珍干咳一声,道:不瞒你说,那些东西,就是给惜春买的。 贾玩笑道:哥哥莫要唬我,嫁妆这东西,得一年一年细细攒着,哪有这样现买的?何况姐姐还在孝中,又没定亲 又道:哥哥休想哄了我的东西去,我那些,只为惜春姐姐一个人攒的,若哥哥要挪用一件两件还好,别的却万万不能。 说完起身又要走,贾珍脱口道:谁说她还没定亲? 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干咳一声,道:你有所不知,早先哥哥就给她找好了人家,谁知还没下定呢,父亲就过世了,如今已经和那家说好了,等出了孝就成亲。 贾玩信他才怪,问道:那家?哪家? 贾珍不耐烦道:小孩子家家的,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将你那些东西运回来,我再看着添减些,也省的误了你姐姐的大事。 贾玩冷哼道:既哥哥不说,那便算了。 作势转身要走。 贾珍忙又将他拉回来,道:真是给惜春备的算了,告诉你也无妨,看中惜春的,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忠顺亲王殿下。 贾玩神色骤冷,道:我记得忠顺亲王已经有了王妃。 而且荤素不忌,在外头不知养了多少粉头戏子。 贾珍神色有些尴尬,道:虽然只是侧妃,但也不算埋没了她,她若不是宫里嬷嬷教养的,王爷还看不上呢! 又哄道:忠顺王妃身子不好,常年在庄子将养,惜春一进去就能管家,而且王爷说了,等王妃没了,立刻就将她扶正,那可是正牌的王妃娘娘,以后咱们见了她,还得磕头呢,这是多大的造化? 贾玩早知贾珍无耻,却没想到他无耻到了这般田地,冷冷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贾珍也变了颜色,冷哼一声道:长兄如父,如今父亲去了,你们的婚事自然是我做主,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你若真为你姐姐着想,就赶紧将你那些东西运回来,也是你姐姐的体面! 说完不理贾玩,急急的出门,吩咐管事的:赶紧下江南,去把蔷哥儿追回来,那些东西先别买了! 第20章 贾珍虽把话撂下,走的硬气,却也知道贾玩没这么好拿捏,毕竟他这个弟弟,九岁时就曾给过他一个下马威,害的他那头替他给薛姨妈、薛蟠陪不是,这头还得好生哄着,受尽了夹板气。 赶紧安排好下江南的人手,交代务必拦住贾蔷,不使他花冤枉钱,又叫了贾蓉和管家来,仔细吩咐。 接下来,贾玩就受到了轮番轰炸。 各种以前影儿都没见过的,好吃的好玩的,不要钱似的朝他房里抬,打量他是林如海的弟子,又拜了武师傅的,特特的寻了好几副名人字画、字帖给他,还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把颇为精巧的八石牛角弓来,说是谁谁家的传家之宝,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手,若不是那家人已经家业败落,且两代都无人能开得了弓,不然便是饿死了,也是不卖的。 这些东西贾玩来者不拒,且毫无拿人手短的自觉这宁国府又不是他贾珍一个人的产业,难道就许他一个人败? 除了东西,还有人,家里的大小主子,轮番来劝。 尤氏好应付,一句出了孝再议便打发走了,只贾蓉难缠,死皮赖脸的跟着,比小厮还殷勤,一口一个儿子,混忘了贾玩比他足足小了近十岁。 满口都是亲王殿下如何文武双全,如何风流俊俏,如何温柔多情又说谁谁家的女儿因嫁妆单薄,嫁去夫家被人轻贱,三天两头的哭回娘家云云,弄得贾玩不胜其烦,好容易找了个由子将他支开,自去找柳湘莲喝茶。 那边柳湘莲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道:你没事儿拿那些东西勾他们做什么?如今弄得我也不得清净,珍大爷昨儿灌了我一夜的酒,央我来劝你呢。 贾玩道:他在我面前摆足了哥哥的款儿,背地里倒舍得下功夫。 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微微皱眉又放下。 他虽不懂品茶,尝不出水的轻浮厚重,茶的毫香蜜韵,但好喝不好喝总是知道的,想着自己到底还是被惯坏了,前世几十块钱一大罐的红茶绿茶,还喝的津津有味,如今连茶馆里最好的雨前龙井都嫌弃。 怎么,喝不下?早教你别来这地方了。 贾玩道:喝不下是因为不渴,渴了什么不喝? 伸手推开窗子向外一望,果然瞅见贾蓉在下面伸着脖子张望,于是叫道:蓉哥儿。 贾蓉大喜,提着衣襟小跑上楼:请二叔安,怎么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不如侄儿做东,请叔叔和二郎去喝一杯? 贾玩冷着脸,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扔给他,道:拿去给你老子,我不稀得见他。若不是看在姐姐和柳二郎的面子,断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贾蓉慌忙接住,见信封抬头写的是恩师林如海亲启几个字,里面虽装着信,却没封口,顿时大喜,嘿嘿笑着,道:二叔,这是? 贾玩懒得看他装傻,道:我不便离京,让你老子多派些妥帖的人过去,那些东西,别看我得的容易,放在外面多少银子也买不来,谁若是碰坏一点儿,卖了他一家老小也赔不起。 贾蓉连声应是,赌咒发誓说便是掉了他的脑袋,也绝不敢弄坏一星儿,又对柳湘莲殷勤道了谢,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柳湘莲愕然道:你真把东西给他们? 贾玩道:不过借他们的手运回京罢了,哪里就给他们了。 柳湘莲跌足道:这一家子的习性你还不清楚?你便是要把这些东西送回京,好歹也等分了家再说,你这会子运回来,和给他们有什么区别? 贾玩道:谁说我要分家? 柳湘莲一愣:你不分家? 他和贾玩熟识,怎会不知道贾玩对这一家子的反感,不分家难道等着烂死在里面不成? 贾玩道:且不说我如今尚未成年,想分家也分不了,便是能分我姐姐跟谁? 没听说分家的时候,未成年的女孩儿单独分一家的,剩下一个承了爵的长兄,一个未成年的弟弟,跟谁还用说? 到时候惜春的婚事,他就更说不上话了。 柳湘莲越想越觉得是个死结,道:这却难办了。 贾玩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 柳湘莲看他不像没主意的样子,也不跟着白发愁了,道:上次的事,可真多亏了你了。 那天尤三姐两度自尽,若不是贾玩拦在中间,他差点就松了口,可如今见识了这几日贾琏新宅里的热闹,真是一阵后怕。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且等着吧,真正的热闹还在后面呢! 热闹来的很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贾珍几个行事张扬,宁国府的下人话多嘴长,贾琏在外面偷娶二房的事,早就传的满天下都是了,连探春一个姑娘家都得了信儿,就只单瞒着王熙凤和平儿两个。 然而府里人口众多,她们两个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么可能一直听不到风声? 那天平儿听两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说什么外头的二奶奶,便知道不好,回去告诉了王熙凤,王熙凤拿住贾琏的小厮兴儿、旺儿一审,顿时什么都知道了。 王熙凤是个有成算的,便佯装不知,待贾琏又离家去了平安州,便带人去了他的新房,见了尤二姐。 尤二姐原又惊又怕,不想王熙凤却将姿态放的极低,被她一番好言好语说下来,尤二姐又感动又愧疚,立刻将她当作了好人,信成了知己,姐姐妹妹叫的亲热。 王熙凤又殷殷的要接她回府,连要是妹妹不合我去,我也愿意搬出来陪着妹妹住,只求妹妹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留我个站脚的地方儿,就叫我伏侍妹妹梳头洗脸,我也是愿意的的话都出来了,尤二姐见她好意难却,加上自己也想过了明路,便低头应了。 尤三姐原要拦着,奈何尤二姐主意已定,只好眼睁睁看着尤二姐跟着王熙凤进了贾府。 进了府,王熙凤那边早安排好了住处,三间厢房修整的和上房一样,又找了个由子将她带去的丫头打发了,重又给她安排了丫头婆子。 另一边,又派人找到和尤二姐定过亲了的张华,给了银子,让他去告贾琏孝期成亲、停妻再娶、强夺□□几桩罪。 王熙凤让旺儿和张华套好了词儿上公堂对质,将贾蓉也牵扯进来,然后气势汹汹的杀到了宁国府。 恰好那时贾玩从外面回来,就看见王熙凤在院子里,将尤氏揉的跟面团儿似的,骂的狗血淋头,尤氏只用帕子捂着脸哭,一句话都张不开嘴说。 贾蓉跪着抱住王熙凤的腿,一边自己掌嘴,一边自己问着自己说:以后可还再顾三不顾四的不了?以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娘的话不了?婶娘是怎样待你的?你这么没天理没良心的! 听得贾玩差点笑出声来。 后来也不知怎么说的,两人许了五百两银子,千恩万谢的送走了王熙凤。 王熙凤封了二百两给审案的察院,那察院和王子腾交好,收了银子,判了张华诬告。 若说事情到此为止,可就太小看王熙凤了,这头官司刚了,那头王熙凤又让旺儿给了张华一笔银子,让他继续再告虽他认了孝期娶亲是诬告,但尤二姐和他定了亲的却是事实,让他告官要求领回。 这次当然是赢了,张华去贾府那边要人,只是领进去的人再退回去,贾府颜面何在?只好又使银子。 原尤二姐来路不正,贾母等人便对她没什么好感,这会子又接二连三的扯上官司,更是不喜。 尤二姐这边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丫头不听使唤,要什么一概没有,开口就是嘲讽,只偶尔送一点残羹剩饭给她尤二姐性子软弱,不惯与人争斗,只能整日以泪洗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6) 只是她能忍,来看她的尤三姐却不能,进门就掀了桌子破口大骂,直将贾府的主子奴才,从上到下骂了个遍,闹得天翻地覆,将贾母都惊动了。 贾玩便是在这个时候,去拜访了一位林如海昔日的同僚,第二天,这位可风闻奏事的督察院御史,便将贾府的这桩趣事,奏到了御前。 皇上最重孝道,听闻后勃然大怒,下旨申斥贾赦、贾珍教子不严,罚俸半年,闭门思过,贾琏、贾蓉因不是官身,以行为不检为名,各自打了四十大板。 尤二姐被发落给张华。 最倒霉的便是察院大人,被皇上以昏庸糊涂,一件小事都断不清楚为名,赶回家种地去了。 皇上圣旨一下,所有人都噤了声,王熙凤差点悔断了肠子,谁能想到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竟会变成这样。 公公贾赦、丈夫贾琏受罚,她也落不到好察院大人为她所累,她到时候怎么跟王子腾交代? 只贾玩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皇上对贾珍、贾赦等人的处置,不过是顺带罢了,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位察院大人如今朝廷局势混杂,让他一时看不清清浊,有人肯给他指路,且连发作的由子都准备好了,他岂有不用的? 需知王子腾,可是太上皇的心腹,亦是他的心腹大患。 宁国府如今是彻底清净了,贾珍既闭门思过,那些射箭之类的把戏,也只得停了,往日喧哗热闹的天香楼,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贾玩盘算着,如今八字算是有了一撇,只还差一捺,于是便去了贾蓉的院子。 第21章 秦可卿病着,贾蓉挨了棍子,都在将养,院子里整日都弥漫着一股药味儿,贾玩进门就看见一个小丫头正在廊下看着药吊子,看见贾玩进来忙招呼道:二爷来了! 贾玩停下脚步,问道:这是给谁煎的药? 回二爷,丫头道:是我们奶奶用的,昨儿个太医新开的方子。 里面加了人参? 是,奶奶身子虚,这些日子开的方子里,大多都有人参。 贾玩道:拿来我瞧瞧。 丫头迟疑了下,还是应了声是,去茶房取了药包出来,贾玩拿在手上,却不打开,凑到鼻子跟前嗅了一把,笑道:我去瞧瞧蓉哥儿。 抬脚走了。 贾家的公子小姐们都生的好,一个个风流俊俏,如花似玉,贾玩又是其中最出挑的一个,这一笑,竟把个小丫头看得痴了,连提醒贾玩将人参还她都忘了,待想起来,贾玩早进去了,只好记着,等他出来时再要。 贾玩一进贾蓉屋子,就见他趴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叫,一个头发凌乱、脸蛋绯红的丫头站在床边,低头小声叫了句二爷。 贾蓉斥道:木头杆子似的杵在这儿做什么呢?还不去给二爷倒茶!哎哟! 那丫头慌忙跑了出去。 贾蓉道:多谢叔叔惦记,恕侄儿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给叔叔请安 少在我面前弄鬼,贾玩坐下,道:你伤的怎么样,我会不知道? 说是杖四十,打棍子的时候使了银子,那行刑的看着气势汹汹,其实底下就没怎么使劲儿,何况屁股上面还垫着东西他进门之前,这位卧床养伤的蓉大爷还在兴致勃勃的欺负丫头呢! 贾蓉嘿嘿笑着,也不觉尴尬。 又有丫头奉了茶进来,却不是方才那个了,贾玩让她先下去,将药包随手扔在贾蓉床上,道:你这是捣的什么鬼? 什么什么鬼?贾蓉拿了药包,笑道:二叔说的是什么,侄儿怎么听不明白? 贾玩起身,道:你既不明白,我只同你老子说去。 才走了两步,就被贾蓉跳下床,趴在地上抱住腿哀求:二叔,求二叔可怜可怜儿子!这事儿要让老爷知道了,儿子就没命了。 贾玩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宁国府的大公子,身份不可谓不尊贵,可偏最能降得下身段,两只膝盖说跪就跪,一张嘴什么软话儿都脱口就来。 起来说话。 贾玩没好气的将他踹起来,问道:这药是怎么回事儿? 贾蓉赔笑道:二叔说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一面小心翼翼的捧了茶,送到贾玩手上。 不见棺材不掉泪。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我本想着来探探你的伤,不想才进门就闻着药味儿不对这就是你从琏二嫂子那儿取来的上好人参? 我倒要去问问她,平日里和你媳妇好的像一条藤拴的似的,原来都是假的,竟拿这些霉烂的东西糟践自己的侄儿媳妇。 贾蓉顿时急了,哭丧着脸哀求:求二叔别去,这事儿和婶子没关系,都是儿子糊涂。 又苦着脸道:那日儿子遇到薛大傻子,听他说库里有些上好的人参,因为伙计保管不慎,受了潮,短时间内用是没问题的,但短短几日,哪里卖的出去这么多人参? 儿子看他犯愁,想着家里这些日子日日都要用参,就问他买了一点,谁知那薛大傻子竟唬我,还说一点问题没有,结果二叔一闻就嘿嘿,闻出来了。 贾玩自不会信他这套说辞,这小子,不知道是绿1帽子带着不舒坦,还是单纯为了银子,竟连自己媳妇的药都换难怪秦可卿吃什么药都不见好。 正说着,便听外面丫头道:大爷来了! 又道:二爷刚过来,正在少爷房里呢。 贾蓉顿时急了一头汗出来,对着贾玩拼命打躬作揖。 贾玩不理他,起身迎贾珍进门,打过招呼又坐下,贾珍问道:你媳妇的病今儿怎么样? 贾蓉偷偷看了贾玩一眼,小心道:昨儿太医新开的方子,吃了一天也没见什么起色,还是吃不下东西,夜里咳嗽。 贾珍叹了口气。 贾玩道:刚我还和蓉哥儿提起侄媳妇的病 贾蓉脚一软,差点跪了,就听贾玩继续道: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像这种弱病,哪有一副药下去就灵验的,总要用个三五日才能起效,这样今天一个方子,明儿一个方子,治不好病不说,而且药性相冲,还会伤了身子。 贾珍又叹了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些太医,今儿一个说法,明儿一个说法,实在不知道该听哪个好。 贾玩微一沉吟,道:若哥哥不嫌弃,让我替她看看脉如何? 你? 贾玩笑道:不瞒哥哥,我在江南那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爱学一点儿,那年有个江湖郎中,竟治好了林姐姐胎里带来的弱症,我见他医术高明,死缠烂打的讨了几个方子,其中有一个,竟和秦氏的症状有些相像,若脉象也合上了,不妨一试。 贾珍顿时眼睛一亮,道:此人既然连林大妹妹的病都能瞧好,那秦氏的理应不在话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 一面吩咐丫头去通知秦氏起身。 于是三个一起去了秦氏房里,贾玩隔着帕子替她把了脉,一语不发的起身出了内间。 贾蓉道:如何?可还有救没救? 贾珍道:怎么样?脉象可对上了?方子可用不可用?若是不能用,你将那郎中的名字相貌说说,我这就派人去江南,请他上京。 贾玩笑道:放心,能用。 贾珍舒了口气,亲自铺纸研磨,侍候着贾玩写了方子。 贾玩将方子交给贾蓉,道:叫人照着方子把药配了,务必要用好药,不可将就。 贾蓉忙谄笑着应是。 贾玩道:也是侄儿媳妇有造化,竟刚巧是这个病若那郎中不曾哄我的话,不出三日,就能起身了。 自秦可卿生病以来,贾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准话,顿时喜出望外,忙吩咐把先前的药倒了,再去抓新药来。 一剂药下去,秦可卿下午就有了起色,不仅身上轻快许多,且第一次喊了饿,吃了半碗粳米粥和两个奶香窝窝进去,眼看着一日日的好了。 所谓江湖郎中,自然是贾玩胡编乱造的,黛玉的病愈,实则出自他的手笔。 倒不是他的医术比太医们还强,事实上,就算云老爷子亲来,也未必就强的过他们,何况一个半吊子的贾玩? 但赖不住他有作弊器先天之气。 这在当年害惨了他的东西,如今也算成了他一个小小的金手指,别的不说,增强细胞活性,促进组织再生那是一等一的。 鸡肋一样的能力,也就能帮着愈合伤口、祛疤养颜、改善体质什么的,其他没什么用,而且还有副作用,用完一次得接连犯困好几天。 以至于在十数日后,柳湘莲杀上门来的时候,还哈欠连天。 你是不是早料到了! 贾玩撑着头,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前些日子,尤二姐被贾府送去给了张华,张华也知道自己把贾府给得罪惨了,赶紧变卖了产业,带着他父亲和尤二姐一同回乡避祸。 尤三姐在京城待着也觉得没意思,又担心尤二姐,便带了尤老娘一起跟着。 柳湘莲因尤三姐的事,对那家人始终有些愧疚,毕竟亲是他自己定的,末了又嫌弃人家,差点闹出人命来,贾玩便提醒他从这几日的官司便能看出来,那张华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尤二姐跟了他,以后怕有大苦头吃,不如追上去,软硬兼施的让他退了亲,再护送尤氏姐妹去个安全地方,也算对的住她们了。 于是柳湘莲便去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那王熙凤,好歹毒的心肠!柳湘莲拍案道:她竟让那个叫旺儿的小厮,买通了山匪,杀张华灭口,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五条人命就没了! 贾玩不语,他这些年跟着林如海,见惯了人在权利、金钱驱使下的各种丑态,从不吝将人性朝最坏处想。 王熙凤原就不是什么善茬,如今更是站到了悬崖边上:若让人知道贾府这一场无妄之灾,就是因她起了妒忌之心,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而招来的,别说被罚的贾珍、贾赦、贾琏,连失了党羽的王子腾都饶不了她,到时候婆家、娘家都容不下她。 这般情形下,别说杀一个张华,便是更多的人,只怕她也下得去手。 仅王子腾的一个侄女儿,便有这般决断和阴狠,难怪贾府日薄西山,王家却蒸蒸日上了。 那旺儿为求活命,说他会在王熙凤面前圆过话去,说张华一家子已经死了 正闲聊着,丫头领了小厮五月进来,五月神秘兮兮道:爷,这次打听准了,就在今儿晚上! 贾玩点头,挥手让他去了。 柳湘莲一头雾水,道:什么今儿晚上?今儿晚上有什么事? 贾府端茶小抿了一口,道:宁国府的私事,不方便与你说。 柳湘莲瞪了他半日,呸的一声,抬脚走人。 第22章 贾玩算着也该是这几日。 如今贾珍禁足在家,晚上的赌1局嫖1场开不起来,尤三姐又远走他乡,他想接进府亲近也不能,家里的妻妾丫头早便腻了,唯剩下一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如今难得病也好了 若还能忍得住,他便不是贾珍了。 晚间,因是月初,月光不甚明朗,加上周围拢着一层乌云,便更昏暗了,四下望去,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影子,什么都看不真切,也就贾玩五感敏锐,身手敏捷,才不觉得有什么不便。 贾玩靠着柱子坐在凉亭的栏杆上,手里一壶醇酒,一盏玉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打发时间,然后看见一星微弱的灯火,从贾蓉的院子飘了出来。 贾蓉白天就被打发出去办差了,丫头婆子大多都睡了,看门的下人大约也得了招呼,远远的避开了,于是贾玩看着那一星灯火,慢悠悠的飘过了二门,熟练的穿梭在园子里,朝着天香楼过去了。 天香楼那头也点着灯,虽有布帘子挡着,却依旧透出隐隐的光亮来。 贾玩挑的地方极好,离天香楼近,位置又高,视线又好,眼看着那一星灯光一路进了天香楼,消失不见,又过了两刻钟,天香楼的灯也灭了。 贾玩又等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弹弓,又从地上提起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满满一兜丹药。 就是道士们爱吃的那种,硬邦邦,圆滚滚,蚕豆大小柳湘莲二两银子就买了一大袋。 按那小道士的说法,这玩意儿,便宜又健康,没放什么矾啊汞的,当糖豆吃都没事儿,还能顶饿。 贾玩子1弹上弦,眯着一只眼睛瞄准,然后一松手,弹丸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准准的落在天香楼的屋顶上,然后当当当当当,顺着瓦片弹跳着滚落下来,那声音骤然响在万籁俱寂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清晰,让人忍不住一个哆嗦,心里发毛。 贾玩笑嘻嘻的看着那边的动静,停了一会儿,才眯着眼睛又发射了一弹。 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 令人心里发毛的声音,每隔片刻就在夜空中响起。 天香楼原熄灭了的灯又亮了起来,弹珠弹跳声立刻戛然而止。 紧接着袒着胸口,只披了一件外衣的贾珍提着灯笼出现,在周围照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又原路回去,片刻后,灯光又灭。 贾玩再度拉开弹弓 片刻后,贾珍再一次出现,这次他的动作比先前粗放了许多,甚至还怒喝了几声。 贾玩不吭气,安静的等他回去,足足等了两刻钟,屋里的灯才又熄了,贾玩举起弹弓,一次包住三颗子1弹,射了出去。 这次他手速全开,一发接着一发,原本片刻才一声的响动,顿时变得如同急雨一般,当当当当当当此起彼落,不绝于耳,仿佛有个无形的人,在愤怒的朝屋顶上一把把砸着石子。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7) 于是灯光又亮。 声音又立刻戛然而止。 原本喧闹的世界瞬间变得安静的可怕,布帘后透出的光影,一片慌乱。 片刻后,一道人影率先冲了出来,灯笼也没打,散着头发,衣冠不整,一手拎着鞋子,一手系着腰带,慌乱中还摔了好几个狗啃屎。 亏他在这种情形下,竟也能认得路。 贾玩远远跟着,眼看着贾珍越过小桥就要出了园子,冷哼一声,赏了他膝弯一颗弹丸,就听贾珍啊哟一声,滚进了荷花池。 幸好荷花池边上水不深,贾珍在里面扑腾了一阵,又哆哆嗦嗦的爬了上来,高一脚低一脚的爬进了二门。 贾玩不再理他,就坐在路边的假山上等着,过了好一阵,方看见秦可卿和那个叫瑞珠的丫头,提着琉璃灯,相互搀扶着,抖抖索索,一步一挨的过来。 看她们吓得这副样儿,贾玩也不忍再戏弄她们,安静坐着等她们过去。 对于秦可卿,他其实并不反感,相反,他对她的印象不坏,是宁国府中一个难得的好人。 她和贾珍的事,虽然放在哪个时代都说不过去,但到底只是私德有亏,并未伤天害理。 贾玩并不是什么卫道士,相反,他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不失底线的小人物罢了,若不是秦可卿的事影响到惜春婚嫁,他根本懒得管这出闲事。 他有心放秦可卿两人过去,却偏偏事与愿违,他分明一动不动,却有一颗石子儿从他身边不远,叮叮咚咚的滚了下去。 贾玩一回头,就和一双碧油油的大眼对了个正着,顿时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小野猫,竟这会子跑来凑热闹。 小猫无辜的看着他,底下却已经乱成一团。 瑞珠哇的一声哭出声:老爷,老爷,求求你,别跟着我们,别跟着我们了,我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秦可卿一声未出,却早已软倒在地上。 瑞珠一面哭着,一面举着灯四下照看。 却听嗤的一声,灯光灭了。 专在风雨天点的琉璃灯盏,竟在无风无雨的情形下,自己灭了。 瑞珠吓得魂不附体,像被烫到似得一把扔开琉璃灯。 却不知头顶上,贾玩也正手忙脚乱,他因怕被灯光照到,刚用石子儿打灭了琉璃灯盏,就看见那只丢人现眼的小野猫,竟被瑞珠一声惊呼吓得失了脚,贾玩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小家伙一路倒滑下去,又在半中央奋力一蹬,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瑞珠的脖子上。 啊! 一声尖叫冲天而起,差点刺破贾玩的耳膜。 贾玩连忙跳下假山,千钧一发的接住瑞珠惊慌失措中丢出来的小野猫。 喵 娇软的叫声,让瑞珠略略回神,下意识看了过来,顿时又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是猫,那昏暗的月光下,站的分明就是个人! 啊啊啊 恐惧到了一定程度,是可以激发人的潜力的,贾玩抱着猫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瑞珠小宇宙爆发,拖着软成一团的秦可卿,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贾玩弯腰从地上,捡起琉璃灯,转身离开。 各处院子开始陆陆续续亮起灯光,显然很多人被这一声尖叫惊醒。 爷,玉盏端了洗脸盆进门,道:小蓉大爷在院里等你好一阵了。 贾玩掀了被子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都快过午了,玉盏道:爷今儿起得格外晚。 贾玩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在茶炉子旁边趴着的小家伙身上。 玉盏放下脸盆,过来帮贾玩拾掇,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不由笑道:昨儿晚上,也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一只小野猫,浑身脏兮兮的,赶也赶不走,我们只好把它洗干净了,放在那儿烤着,省的它着凉 贾玩嫌弃道:好丑个小东西。 小小的一团,瘦骨嶙峋的,光秃秃的大耳朵,粉色的鼻子,一张小脸上就剩一双大眼睛,骷颅头似得。 玉盏噗嗤一声失笑道:那猫猫狗狗的,毛打湿了都这样,等干了就漂亮了爷,咱们养它吧!不然这么小的一只,一出去说不定就被大耗子给叼走了。 贾玩蹲下来在小家伙脸上戳了两下,小家伙也不恼,用小爪子捧着他的手指头就舔,粗糙粉嫩的小舌头跟小刷子似得刷着,倒蛮舒服。 想到它昨天晚上的壮举,贾玩拿手指头在它额头上轻戳了两下,道:那就养吧! 都是一起装鬼吓人的战友,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等收拾停当出来见贾蓉,发现那小子表情奇怪的很,一副又兴奋又害怕又痛快的模样儿,见贾玩出来,笑道:二叔,父亲说先前老太爷的事操办的太草率,心里有些不安,想在天香楼上设坛,请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八十一日解冤洗业醮。 贾玩点头,道:这是好事,请就是了。 贾蓉尴尬一笑,道:只是最近因给老太爷办丧事,花销不断,又划了一万五千两给蔷兄弟去置办东西,如今竟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父亲说,让侄儿过来求求二叔,看能不能先借五百两银子支应几日,等账上一有了闲钱就还。 这话说的可奇了,玉盏进来上茶,道:宝玉、环三爷,哪个不比我们爷年纪大,现如今在学里念书,每个月除了月例银子,还有八两的点心茶水钱我们爷长到十五岁,月例银子一分未见,更不曾分过半点家产,如今公中的事,倒问我们爷来要银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 玉盏虽是下人,却是长辈的丫头,贾蓉不好仗着主子身份呵斥她,只能陪笑道:姐姐说的很是,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来求二叔 贾玩道:我倒不知道,府里竟艰难成这样玉盏,去开了箱子,取八百两给蓉哥儿。 又道:也不必还了,父亲去世,我未能及时赶回,此刻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 贾蓉千恩万谢的走了,玉盏道:爷您就是太实心,府里哪里就到了这个田地了?不过是大爷变着法子从您手里诓钱罢了。 贾玩摇头笑笑:不妨事。 玉盏叹了口气,道:爷您还不知道呢,昨儿晚上出事了。 贾玩怎么会不知道,随口笑道:怎么? 玉盏忧心忡忡道:说是昨儿三更天,二门外的园子里,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大家怕是出了什么事,赶紧点了灯笼去看,结果人没找到,但看痕迹,竟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荷花池里爬了出来后来又在通往二门的路上,找到一块女人的帕子。 最后找到天香楼,所有人都吓坏了,天香楼的楼底下,竟然到处都散着金丹。 谁不知道咱们家老太爷,就是吃了金丹暴毙的? 大家伙儿都说,是老太爷显灵了。 又说老太爷去了没几日,大爷就找了一大波人,日日在天香楼里吃酒赌博,睡女人嫖男人,就这样老太爷都没显灵,这会儿忽然显灵,怕是有人做了更伤风败俗的事儿 不然大爷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请道士来打蘸呢? 倒没人议论是什么更伤风败俗的事这个没什么讨论的价值,阖府里谁不知道? 晚间,一个白色窈窕的人影,悄无声息的进了天香楼。 雪白的丝绢扔上房梁,那人影站上凳子,将丝绢慢慢打成结,闭上眼睛,头缓缓伸了进去,两行清泪无声淌落。 正要踢开脚下的凳子,忽然一个轻缓的声音传来:秦氏,何以轻生? 睁开眼睛,看见有翩翩少年站在月光下,含笑看着她。 第23章 秦可卿死了。 小蓉奶奶夜里犯了急症去了。 消息传出去,荣宁二府都乱了套。 这急症来得太突然, 加上前一天的老太爷显灵事件, 府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她是被老太爷勾了魂的, 有说她是上了吊的,有说她是跳了水的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死了。 贾敬去的时候, 贾玩不在, 没能见识到世家大族红白喜事的热闹,如今算是涨了见识了。 宁国府府门洞开, 两边灯笼照如白昼, 乱烘烘人来人往, 哭声摇山振岳。 贾代儒,代修, 贾敕, 贾效, 贾敦,贾赦,贾政, 贾琮等等他认识不认识的贾氏子弟都来了, 贾珍哭的死去活来,又杵着拐棍, 强撑着安排各项事宜:陪客的, 买棺材的, 请钦天监择日的,送讣闻的,最麻烦的是和尚道士那一块儿:府里足足设了三处法1坛,需请几百个和尚道士,日夜不停的念经做法,念足七七四十九日。 这会子,他倒不提缺银子的话了,大把大把的银钱撒出去,也没人来问贾玩要一文。 贾玩虽是宁国府的正经主子,但因年纪还小,没派给他什么重要差事,只让他帮着陪陪客,同些个同龄人坐着说说话,或逛逛园子。 贾玩正听人说着陕西那边的风物人情,忽然看见门口挤进来一个脑袋,正是得他吩咐悄悄盯着贾珍的四月,四月拼命打着手势,抹脖子上吊的,好不着急的模样。 贾玩告了罪出来,四月不等他开口,伸手一指停灵的登仙阁:爷!了不得了,要出大事! 贾玩见他急的不行,也顾不得细问,快步向登仙阁奔去。 登仙阁的大门紧闭着,里面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守在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贾玩刚上台阶,就听见里面哐当一声响,像是水盆之类的东西被人奋力打翻的声音,贾玩顾不得多想,一脚踹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响,大门敞开,光线一下子照进幽暗的灵堂,让里面两个纠缠不休的身影瞬间僵硬下来。 两人都是一身素衣,小丫头瑞珠正用手拼命撑住眼前的柱子,她被贾珍一手捂住嘴,一手抓住后脑的头发,额头红了一大块,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眼睛里满是恐惧。 地上的火盆被人踢翻,里面的草纸、烟灰散了一地,还在零零星星的烧着。 大哥这是做什么呢? 贾珍脸色铁青,松开手,干咳一声,负手道:这小丫头烈性的很,见主子去了,竟要触柱殉葬,幸好我拦的快,不然已然跟着去了。 瑞珠的眼泪扑簌簌直下,几欲摊倒。 能将杀人灭口,用这般正义凌然的口气说出来,贾玩对贾珍的认识,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事到如今也懒得同他多说,哦了一声,道:这样忠心的丫头,的确是难得,正好我那里侍候的人都快跑光了这丫头,我要了。 并不等贾珍说话,便吩咐道:四月,还不扶瑞珠姑娘去我们院里,让玉盏好生照看。 四月应了一声,进来半扶半抱的将瑞珠拖了出来,瑞珠泪眼朦胧的看着逆光站在门口的贾玩,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贾玩看了眼贾珍,似笑非笑道:大哥,节哀。 转身要走,却被瑞珠一把抓住衣袖:爷,我们奶奶还有个叫宝珠的小丫头,求爷也一起收了吧!不然,不然 贾玩院里,已经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头的瑞珠、宝珠两眼通红,重新对贾玩见了礼,瑞珠将宝珠支开,对贾玩道:爷有所不知,我们奶奶原不是病死的。 这个贾玩知道,不光贾玩知道,阖府都知道,却依旧问道:怎么说? 瑞珠抹泪道:因前天晚上闹了一整夜,昨儿白天也闹哄哄的,所以晚上不到初更主子就睡下了,我也比往日睡得沉些。 后来快二更天的时候,我忽然惊醒,才发现主子不见了。 我忙叫了宝珠一起来找,谁知屋内屋外找遍了也没见人,只好叫醒了小蓉大爷,小蓉大爷又去找了珍大爷,带了人到处找,二门的人说奶奶进了会芳园,没出来 我们去了会芳园,也都没有,园子门夜里上着锁,根本不可能出去,我们又继续找,最后在荷花池边上,就是前儿晚上有东西出来的地方,看见了一双绣花鞋,那是我亲手给奶奶做的还有我们奶奶的 她哭的泣不成声,道:我们奶奶的大衣裳,就在荷花池里漂着大爷派了人下水去捞人,捞到快天亮也没捞到大爷就赏了银子,让我们说,奶奶是得了急病去的 见她哭的伤心,贾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让玉盏好生照看,然而瑞珠坚持要去给秦可卿守灵,贾玩想着贾珍应该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便由着她和宝珠两个去了。 这一场丧事的风光,让贾玩一个现代人大开眼界,足足四十九日,和尚道士诵经做法,日夜不停,几乎每日都有人前来吊唁,遇到正日子更是宾客盈门甚至贾珍为了好看,还花了银子想给贾蓉捐个官,可惜因贾蓉不久前才被圣上杖责过,未能办成。 会芳园停灵四十九日满,而后出殡,入葬后尚要在铁槛寺做三日的安灵道场。 铁槛寺中条件简陋,王熙凤便带着宝玉、秦钟和贾玩三个一起,去不远的馒头庵暂住。不想秦钟和馒头庵的智能小尼姑看对了眼,整日腻在一起胡天胡地,让贾玩为秦可卿好生不值,也不耐烦在这里多呆,第二天一早,便回了城。 三日后,做完安灵道场的贾珍、贾蓉、尤氏等,才回了宁国府。 贾玩早已等候多时,那三个刚坐下喝了杯茶,贾玩便进了门:大哥,我有话要和你说。 贾珍一脸疲色,道:今儿晚了,有话明儿再说吧! 贾玩道:很重要的事。 贾珍想起他要运来的那批东西,神色稍霁,道:那就长话短说! 贾玩道:不相干的人都下去吧,若大嫂和蓉哥儿有兴趣,可以留下听听。 几个丫头看向贾珍,贾珍挥手,令她们出去,有些不耐烦道:现在可以说了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8) 贾玩这会子,也懒得再守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走近了些,支着两条长腿,侧身坐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他模样生的好,条儿也正,这样无礼的举动在他做来竟相当好看,对贾珍微微一笑,道:大哥,父亲生前一心修道,我觉得,我们之间也该有个人子承父业才好。 贾珍皱眉,道:什么?你要去做道士?胡闹。 倒也没多少反对的意思。 反正他对这个弟弟,一无感情,二无好感,留在府里碍手碍脚碍眼,走了倒清净。 贾玩道:大哥理会错了,我的意思是想请大哥你,出家去做道士。 他一字一句,吐词清楚,听得三个人呆若木鸡,好半日才反应过来。 贾珍勃然变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疯了? 尤氏也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哪有当弟弟的开口让自己哥哥出家做道士的道理? 贾蓉看着贾玩,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对自己这个小叔叔的印象,就是年纪小,长得好,脾气好,耳根子软好拿捏做梦都没想过,他这个好拿捏的小叔叔,有一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让他父亲出家去做道士? 他是疯了吧? 他父亲是宁国府之主,世袭的三品将军,而且最是贪花好色让他去当道士?怎么可能? 道理什么的,贾玩已经懒得再讲,便是要讲,也不必讲给贾珍这等人听,他笑笑,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白色丝帕。 丝帕一角,绣着几只素淡的兰草,丝帕上有血迹斑斑的字迹。 贾珍一见,便变了颜色,他怎么会不认得,这是秦可卿惯用的?那几只兰草,正是秦可卿亲手所绣。 那么上面的字迹 贾玩将丝帕随手扔在案上,道:或者说,大哥更愿意看见,秦钟小相公,拿着这个东西,去顺天府击鼓鸣冤? 贾珍一把夺过丝帕,手都在抖,且越看手越抖:这是这是 双手一合就要将它撕碎,不想贾玩伸手在他腕脉上一掐,便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贾玩接过飘落的帕子,不紧不慢的将它重新塞回袖子。 贾珍伸手来抢,被他一推便摔回椅子上,贾珍伸手指着他,神色狰狞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快给我! 贾玩道: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或许是路上捡的,或许是有人送我的,又或许是有鬼送我的谁知道呢?啊,或许是父亲显灵也不一定?父亲不是很喜欢,半夜三更丢东西玩儿吗? 想起那一夜惊魂,贾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想起秦可卿的死,想起这段日子的心惊肉跳,剐了他的心都有了。 颤颤的指着他:原来是你!原来都是你在搞鬼!我我杀了你个小畜生! 又对贾蓉怒喝一声:你是死人吗? 贾蓉这才如梦初醒,正要扑过来抱住贾玩,便听见咔嚓一声,只见檀木太师椅的椅背,竟被贾玩轻轻松松的掰了一小块下来,单手捏着一揉,就被搓成碎屑丝丝缕缕的掉了下来顿时吓出一声冷汗,哪里还敢动? 贾玩腿一撑,站直身子,语气平静道:明儿一早,或者大哥你上书朝廷,说你已经看破红尘,决意追随父亲出家为道,一心修行,不问世事,将这宁国府的爵位,交由我来继承,或者 他笑笑,道:或者小秦相公带着这封秦氏的临终血书,去顺天府击鼓鸣冤,状告当朝三品爵威烈将军,在丧父重孝期间,□□儿媳,至其投水而亡! 有物证在此,我院子里,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证,铁证如山是去吃牢饭,还是做道士,大哥,你自己慢慢斟酌,明儿一早我再来听音。 贾玩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回身道:还有,不要想着对小秦相公动手,那边我早安排好了,只等人自投罗网,不信大哥尽管去试,看会不会罪加一等。 畜生!畜生!贾珍跌足大骂,遥遥指着他的手颤抖的如同风中落叶: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在这宁国府,吃穿用度,哪一样少了你的!你竟然这样处心积虑的害我! 绫罗绸缎、玉粒金莼,竟养出个白眼狼来!我告诉你,休想!你休想!我便是死了,也绝不会让宁国府的爵位落在你的手上! 贾玩一击掌,笑道:这个主意倒好,比做道士还要来的爽利!那么大哥你快去死吧! 若明儿一早你便死了,我便将这帕子烧的干干净净,爵位也绝不染指半分,就让蓉哥儿安安心心的承爵你意下如何? 贾珍气的急雨昏厥:你你你狼子野心,不得好死! 贾玩淡淡道:或者去死,让蓉哥儿承爵,或者去做道士,这三品将军,由我来做,或者告上公堂,你被夺爵发配,我们变卖了这宁国府,安安心心做个庶民大哥,你只有一夜的功夫,好好选。 贾珍怒骂道:为什么?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贾玩淡淡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姐姐的亲事,我不同意。 你说,长兄如父,我们的亲事,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这句话,我也不同意。 ,,,., 第24章 竟然为了这个竟然为了这点小事! 贾珍一口气咽不下,两眼一翻, 生生晕了过去。 尤氏慌着上前掐人中, 贾蓉忙叫人请大夫, 贾玩转身离开。 过了半个时辰, 尤氏贾蓉联袂而来,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贾玩如何不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来, 吩咐入座上茶, 道:我知道大嫂和蓉哥儿想说什么,不过我主意已定, 你们不必再劝。 既来了, 怎么可能不劝?尤氏道:玩兄弟, 我知道是你大哥对不住你和惜春妹妹,但你们到底是亲兄弟, 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为什么非要弄个你死我活? 这样手足相残, 日后传了出去,也不好听,便是玩兄弟你得了爵位, 也难施展不是? 不若这样, 我替你哥哥应承一句,惜春妹妹的亲事, 就此作罢, 以后你们两个的事, 你们自己做主,我们绝不多一句嘴如何? 说是替贾珍应承,贾玩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贾珍提出的条件? 这个条件,若换了以前提出来,贾玩或许还会心动,但在这种情形下,就有些可笑了。 这会子,贾珍已经自身难保,拿什么拿捏他们两个的婚事?拿本就握在贾玩手中的东西,来和贾玩交换条件?这生意经倒是背的不错。 只是尤氏有句话说的不错,在这个时代,无论做什么,名声尤其重要,否则举步维艰,处处掣肘,而他此时此刻,远没有强大到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步。 所以,名声这东西,能不坏,还是不坏的好。 手指在茶盏上轻轻摩挲片刻,道:秦氏,不是普通人吧? 尤氏、贾蓉原一脸期待的等着他回话,不想他一开口,却是全不相干的,愣了下后,尤氏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当初是王家做的媒,我知道的时候,老爷已经定下来。 但这已经不寻常了。 秦业只是个小官儿,并无根底,家里连儿子拜师的二十两束脩几乎都拿不出来,秦可卿又只是他从养生堂抱来的孤女,这样的身世,贾珍将她抬来做个二房还差不多,怎么会正儿八经聘了,给自己将要承爵的儿子做正室? 且做媒的,还是王家。 贾玩再度从袖中取出那方帕子,放在茶案上,道:实不相瞒,这东西,原是假的。 尤氏、贾蓉两个顿时目瞪口呆:帕子是假的,已经够让他们震惊了,但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贾玩竟就这么直接告诉他们真相。 贾玩道:我年纪小,没多少见识,却也知道,一个有爵无实的三品将军的儿媳妇,又是那样的出身,何以惊动这么多的王公贵族亲来吊唁?连堂堂亲王殿下,都前来路祭。 京里的旧事,我所知不多,也不清楚秦氏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她的出身,一定不寻常。 尤氏、贾蓉对望一眼,都沉默下来。 贾玩道:先前天香楼闹鬼的事,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然后紧接着秦氏莫名其妙死了,大哥还找了这么多和尚道士来念经 你们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府里,许久没好好整顿,漏的跟筛子似得,今儿在自己房里说一句话,明儿全京城都知道了。 秦氏的死因,你们自己说,就大哥那些掩耳盗铃的把戏,能瞒的过人吗?这会子,说不定连皇上都知道了,只是没有证据,暂时不便发落罢了! 等过了这阵子,上面的贵人用别的由子发作下来,不光大哥性命难保,阖府都要遭殃以宁国府如今的情形,经得起别人抓我们的短儿吗? 一席话,说的贾蓉、尤氏心惊肉跳。 贾玩道:我那日见北静王亲自来路祭,就知道事情不妙,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才能有一线生机 其实我和姐姐是不怕的,这些年我们并不在府里常住,姐姐有宫里贵人护着,我有师傅撑腰,什么事儿都牵连不到我们头上,只是不忍大嫂和蓉哥儿,还有府里几百口子人跟着无辜受累都是大哥一个人做的孽,天下的女人这么多,他怎么就罢了,不说了。 尤氏想起这些年受的羞辱,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贾蓉想起头上的一片绿油油,脸色也难看的很。 他拍拍贾蓉的肩膀,道:蓉哥儿勿怪,不是我惦记你的爵位,而是秦氏是你的妻室,这种事,只怕上上下下都膈应着,若你父亲说把爵位传给我,还有那么半分可能,若换了是你,却是连半分可能都没有了。 说来说去,都是大哥行事太过荒唐,才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贾蓉、尤氏,都默然不语,显然这句话,他们是深刻认可的。 贾玩笑笑,道:我知道这些话,你们一时半刻也不肯信,不若我们试上一试,如何? 贾蓉道:这种事要怎么试? 贾玩道:容易的紧。 又道:按朝廷的惯例,官员告老还乡时,哪怕陛下心里是许的,也要挽留再三,即使是官员丁忧,也要夺情数次,第三次才会应允 是以若大哥上书,要出家为道,按惯例,第一次陛下必是要驳回的可若陛下一次就准了 可见上面对贾珍,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若陛下不准,我便不再多事,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贾蓉和尤氏得了准信,再坐不住,匆匆告辞离开,那沾血的帕子就在他们面前放着,却谁也没想着顺手拿走。 贾玩随手将帕子扔进火炉。 若真去公堂打这种官司,惜春也不必嫁了。 吩咐道:玉盏,让瑞珠、宝珠收拾东西,我带她们出去一趟。 玉盏不安道:爷 贾玩道:放心,我若要卖了她们,也不让她们收拾东西了她们在府里待着终究不妥,我另找了地方安置。 这两个忠心的丫头,还是还给她们主子的好。 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秦可卿对贾珍,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不知她是被逼无奈还是情不自禁他也无心打听。 秦可卿再怎么可怜,他也不可能再让她继续呆在宁国府,令其诈死脱身,也算他的一点善心。 先令贾珍禁足,再治好秦可卿,让他们**滚在一起,然后借老太爷的手,逼死秦可卿,再借由她的死,驱贾珍出府。 到了此刻,贾玩的布局,才算收网。 他其实很不喜欢玩什么布局之类的把戏,实在太不畅快,但终究是在自己家里,不用软刀子,难不成用真刀子,杀个血流成河? 他还要在这里住三年呢,还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好。 论得意是没有的,这些年他在外面,血光见得不少,这宁国府,看似风光无限,在他眼里却不过是一方无风无浪的浅水池塘罢了,有心算无心下,将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贾珍拉下马,实在算不得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不知道尤氏和贾蓉怎么劝的贾珍,第二天一早,贾珍果然上了折子,然后一家子心惊肉跳的等结果。 到了第三天,批复下来,准。 准了贾珍出家,准了贾玩承爵。 这个结果,让贾珍如丧考妣,让贾蓉垂头丧气,却并未出乎贾玩的意料。 什么试一试,不过是欺负贾蓉、尤氏不懂朝中局势罢了。 需知昔日的四王八公这些旧勋爵,乃是实打实的太上皇一党,皇上看不顺眼已久,可贾玩是什么人? 是林如海情同父子的唯一弟子,虽信贾,却在宁国府中住了不足一年,虽未入仕,却是妥妥的皇帝一党。 如今贾珍自愿主动的将爵位让给贾玩,等若转瞬间整个宁国府改弦易辙皇上不趁着旧党还没反应过来,快快的允了才怪。 虽小小的宁国府微不足道,但优势这种东西,是可以扩大的不是? 只看皇上以贾玩和贾珍是平辈为由,将贾珍的三品威烈将军的头衔,分毫不降,完完整整的挪到了贾玩头上,还给贾珍取了个清心的道号,便知当今天子对这件事是何等的满意。 至于太上皇一脉因了秦可卿之事,谁会在这档口,捏着鼻子去保贾珍? 圣旨下,荣宁二府下巴吓掉了一地。 最爱流连花丛,一天都离不开女人的贾珍,主动请旨去当道士了? 宁国府的爵位传给了回府不到两个月的贾玩,反而没贾蓉什么事了? 那个在贾府中,如同影子一样不起眼的存在,如今成了宁国府的主人,三品爵爷了? 这都是什么神发展? 贾母等人一头雾水,只能违心劝慰尤氏:这也是好事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9) 好事个屁,老子刚吃丹药烧死了,紧跟着儿子又去,一个个鬼迷了心窍了!但圣旨都下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贾珍出家的真相,唯有贾玩、贾珍、尤氏、贾蓉四个人知道,却谁也不可能说出口,尤氏只能抹泪,心里却隐隐松了口气:从今往后,她也算是清净了。 因有皇上的圣旨在,第二天一早,贾府从贾母往下,凡数的上号的,都来送贾珍出家,贾赦、贾政、贾玩、贾蓉、宝玉等男丁,更是一路送至玄真观,并观礼整个受戒的过程。 末了众人前去告辞,贾玩拱手道:大哥,不,清心道长,恭喜道长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道长乃皇上亲封,金口玉言,自有皇家护佑,日后严守戒律,潜心清修,想必得道在望。 初真五戒,不得杀生,不得荤酒,不得口是心非,不得偷盗,不得邪淫。 同样是在玄真观修炼,但贾敬、贾珍却全然不同。 贾敬只是在道观修炼罢了,想回家就回,贾珍却是出了家,受了戒,断了红尘的。 当道士是自己请的旨,道号是皇帝封的还俗回家,是欺君之罪,破戒饮酒作乐,也是欺君之罪。 所以清心大师,日后就请你清心寡欲吧! ,,,., 第25章 送走贾珍,便轮到贾玩封爵的事, 虽他如今在重孝之中, 不能大摆宴席, 但前来庆贺的宾客总是要招待的。 足足热闹了数日之后, 礼部又送来新做好的朝服,教了礼仪规矩,择了日子, 进宫谢恩。 待尘埃落定, 贾玩又开始大刀阔斧的清理宁国府,待该处置的都处置干净了, 才将惜春从庵里接了回来, 管理内务, 他这才算解放了出来。 这一趟下来,贾玩觉得自己足足瘦了七八斤, 不过对比现在的清闲舒适, 这一个多月的折腾, 是完全值得的。 贾爵爷,柳湘莲端着茶杯,在他手上的茶盏上一碰, 笑道:恭喜了, 如今咱们的贾二爷,可是朝廷三品官儿了! 贾玩噗嗤一声失笑, 道:三品官儿和三品爵是两码事好吧, 三品官儿, 那是真真的朝廷大员,国之重臣,我家恩师如今也才三品。至于三品爵 公侯伯子男,贾玩数道:前三者都是超品,子爵是正一品,男爵是正二品,便是这五等爵爷,在京城已是多如过江之鲫,你以为一个三品的威烈将军,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你道为何荣国府那边,大事小事一概都是政二叔出面?除了赦大叔不务正业外,也是因为赦大叔头上一个三品爵,在五品实职面前,委实算不得什么。 柳湘莲纳罕道:可我看你们府里的人,平日里不是威风的很吗? 贾政一封荐书,就能给贾雨村谋个正四品的实缺,王熙凤找个下人传话,就能摆弄官司。 贾玩道:威风要看在什么人面前,现如今贾家人才凋零、后继无人,不过是靠着以前留下的一点人脉罢了,还有就是仰仗王家的权势。 王子腾现如今已升了九省都检点,乃是封疆大吏,王家声势大振,连带着贾府的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柳湘莲笑道:什么人才凋零、后继无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姓贾了? 贾玩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现在很能理解赦大叔和大哥的心情了。 他道:前儿我看了帐才知道,老祖宗给咱家打下的家业真心不错,仅宁国府一家,每年庄子上的出息,仅现银就有四五万两,实物算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儿,荣国府那边还要更多些这样的家底儿,只要不像大哥那么败,便是躺着吃也够吃几辈子了。 二十两银子,就够一个中等之家花用一年了,十万两是什么概念? 京城里那些个侯爵、伯爵,看着爵位不低,但一年才几千两银子进项的多的是,只要亲朋好友红白喜事稍多一些,便腾挪不开,对比起来,贾府真是富的冒油,也难怪贾珍常常用不屑的语气,提起外面那些穷官、穷爵了。 家里有源源不断花不完的银子,身上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小爵位,外有强势的姻亲仗腰子,内有能干的家人打理内务人生还有什么可追求的? 像他这几日,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没事打打拳松松筋骨,无聊了看几本闲书,或欺负欺负家里养的那只小肥猫,日子逍遥胜神仙,哪还有半点雄心壮志? 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连柳湘莲都看不过去,摇头无语,忽又想起一事,道:你先前去谢恩,见着皇上了?皇上怎么说? 能怎么说?贾玩道:每日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见皇上呢,若每个来请安谢恩的,都闲话几句家常,皇上连后宫都不必去了。 又板着指头数道:从前一天开始,就要注意饮食,不能吃寒凉的东西,不能吃易胀气的食物,第二天天一亮起身,不能喝水,不能吃流食,然后打扮的像个新郎官儿似得出发,在宫门口递了牌子等着,被领进去以后,再换个地方排队继续等,好容易轮到了,进去在门口远远的磕了个头,听了两句勉力的话,连皇上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就回了。 正闲聊着,玉盏匆匆进门,道:爷,西府那边两位老爷请您过去议事呢! 柳湘莲起身道: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昨儿胭脂铺子到了第一批货,已经摆上了,明儿就能开张记得来转转。 贾玩应了,身上衣服也不必换,披上一件大氅,同他一起出门。 到了荣国府,那边贾政、贾赦、贾琏,都已经在荣禧堂等着了,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什么。 贾玩虽身上带着爵位,在宁国府可以称王称霸,但到了这里,却个个都是他的长辈,请了安,在下首坐下,笑道:家里这是有什么喜事? 果然是喜事。 官方的言语且不说了,大意就是,皇上最重孝道,因自己对太上皇、皇太后的孝心,联想到宫里妃嫔才人等抛离父母,不能尽孝,于是下旨,每月逢二六日期,准椒房眷属入宫请候。 然后太上皇说,入宫请候的话,恐不能尽怀,于是也下了旨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 总之,皇上的妃嫔,家里有园子的,可以请旨回家省亲,没园子也没关系,可以盖了园子再省亲 如今找贾玩过来,就是为了商量盖园子的事儿。 这就是刘姥姥逛的大观园?还以为被他蝴蝶掉了呢,没想到还在,说实话贾玩挺好奇的,但是 两位叔叔,侄儿觉得,此事不妥。 贾政三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变为错愕。 贵妃回家省亲,这是多大的荣耀?从古到今从未有过。 他们本以为贾玩听了,一定会同他们一样喜出望外,谁知道他竟然不仅不高兴,还反对? 贾玩道:当今陛下爱民如子,自登基以来,每常缩减宫中用度,以济灾民,若我等为省亲之事,大动土木,铺张挥霍,恐有违皇上、太上皇的初衷。 有园子的话,接回来看看得了,没园子干嘛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贾政道:贤侄你到底年轻,见事太浅。 皇上虽节俭,却事亲至孝。此举乃太上皇的悯下之情,从古到今从未有过的恩典,我等踊跃感戴,皇上也只有高兴的,岂会见怪? 如今周贵妃、吴贵妃家中已经选址动工,我们也该着紧才是。 贾玩无语,到底是谁见事太浅? 当今皇上和太上皇先后下旨的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每次看似父慈子孝,实则暗藏玄机。 元春在宫里呆了不少年,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官,如今破格封她为妃的是皇上,你们这样急搓搓的响应太上皇是为哪桩? 花光了银子还招祸,何苦来哉? 只是眼前这三个人,一个古板僵化,只知愚忠,一个贪淫昏暴,只图享乐,剩下一个,比他还做不得主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让他怎么跟他们说? 而且里面还涉及到一个王家,元春可是王子腾的外甥女,他便是说清楚了,只怕园子也得照修不误。 只是摇头不应。 贾赦大怒,道:既然贤侄不愿,那我们也不强求,只在城外另寻地方也就是了! 拂袖而去。 他们都已经量好了,只要将宁国府的会芳园并一部分过来,加上荣国府的东侧,足有三四里长,修个园子尽够了,谁知道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到了贾玩这里,竟碰了钉子。 于是不欢而散。 贾玩也是头大,元春封妃,是整个贾家的荣耀,若荣国府那边一意修园子,他一分力不出是说不过去的,可让他花钱招祸,又实在心不甘情不愿。 只得连夜诌了一篇折子,第二天一早就送进了宫。 然后下午,圣旨就到了。 来的人不多,三个太监,四个侍卫。 七个人态度都很和气,脸上带着笑,说话也客气,但贾玩一看其中两个侍卫手里提着长棍,心里就有些发毛。 带了合家老小一起,在正厅摆香案,接旨。 圣旨挺长的,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没有一句好听的,通篇都是训斥,什么年少无知,有失管教,胡言乱语,妄议朝政最后是杖责六十大板。 竟然是打板子! 贾玩送折子上去的时候,就知道要挨收拾,禁足、罚俸,甚至降爵他都想过,独没想过会挨板子,且只挨板子。 他这辈子,爹当道士,面都没见过几次,师傅是斯文人,犯错只罚抄书,他还以为一辈子都尝不到被体罚的滋味了呢,没想到如今大了,爵位都有了,反而要挨板子打屁股。 臭着一张脸,趴在长凳。 贾蓉极为机灵的上前和几位上差套近乎,分量不轻的银子不动声色的滚入几人的袖子,尤其那两个执杖的,更是格外丰厚。 见他们神色自若的收了银子,贾玩心中大定。 就贾蓉挨的那种板子,别说六十杖,六百杖也没关系啊。 执杖的两个侍卫对望一眼,笑嘻嘻的上前,分左右在贾玩身侧站好,两个长得都还不错,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只一个略高,一个略黑,一笑还露两个虎牙。 虎牙笑道:得罪了兄弟。 率先一杖轮了过来。 贾玩听着风声有点不对,不过想起关于这些人的传说,又定了心,这样的手艺人,对力道自能收控自如,既肯收银子,应该不会下死力气,不过看着吓人罢了 呃! 剧痛仿佛炸裂似得从后臀上绽开,贾玩猝不及防下,没能忍住嘴里的一声闷哼,差点用力过猛掰断了凳子腿儿。 贾玩脸都青了:妈的疼死了! 只怪他对这些人以及银子太有信心,那棍子快挨到身上时,才惊觉不对,待要反应已经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也不敢动。 刚咬牙忍住,一口气还没缓过来,高个儿的一棍见缝插针的落了下来。 唔! 那棍子一半落在伤口上,一半落在伤口外,疼的他浑身发颤,差点跳起来,跟着两个混球干一架! 妈的,下手这么重还敢收银子! 疼死了。 第三棍,第四棍极有节奏的接连落下来,一棍比一棍疼。 啪!啪!啪 一旁传旨的太监不紧不慢的数着数儿,那声调儿,让贾玩恨不得脱了鞋子糊在他脸上。 宁国府上下几十口子人,屏声静气的看着一家之主趴着挨揍,惜春已经泣不成声,玉盏恨不得扑上来挡在他身上,尤氏侧了头不敢看,贾蓉腿肚子在发抖。 五十九六十毕! 终于完了,贾玩垂下头,脸上的汗把头发、眼睛都糊住了,疼的只抽气。 对不住啊,那圆脸的还在笑,两只小虎牙亮晶晶:不是兄弟不照应你,没法子,这是皇上的意思。 屁!当初贾蓉挨板子,虽然没这么大阵仗,又是圣旨又是侍卫的,只来了两个衙役,可不一样是皇上的意思,怎么没见这么朝死里揍? 侍卫里有个年纪略长些,一直抱着胳膊看热闹,大约是他们的头儿,这会儿打完了才凑上来,在他身侧半蹲下来,笑道:不错啊,没疼的哭爹喊娘! 贾玩黑了脸:这些人都是什么恶趣味,活干完了还要欣赏下劳动成果? 这一顿畅快板子,打得他身上养了十几年的豪门公子习气烟消云散,一句好听的都懒得应付。 那头儿笑笑,也不生气,将一块牌子随手扔在他身上,道:皇上说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只知道惹是生非,需得好好管教。等养好伤,到侍卫所找我报道我叫陈轩,记住了! 在他身上狠狠一拍,道: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多关照啊! 站起身来。 贾玩被他又拍出一层冷汗,随手摸到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滚! 陈轩接住,打开荷包看了眼,响亮的吹了声口哨,一抛一接,道:兄弟们,有人请客,一会喝酒去! 那三个对贾玩笑道:谢了兄弟! 就这样扬长而去。 贾蓉忙跟着去送,剩下的手忙脚乱来抬贾玩,贾玩摇手让他们别忙,自己扶着四月起身,一瘸一拐的回房。 好一通忙乱后,贾玩换了干爽衣服趴在床上,劝走了惜春、尤氏,身边还有个眼睛红彤彤的玉盏,哽咽道:爷,您到底在折子里说什么了啊?把皇上气成这样。 贾玩趴在软塌上,冷哼一声道:皇上哪儿生气了,他心情好着呢! 玉盏哭道:都到这会儿了,还说这种话,回头被听到了,又是一顿打! 贾玩还真没胡说,若皇上真生气了,还能发作的这么有分寸? 那两个打板子的,看似下手极狠,皮开肉绽,却只伤皮肉,不动筋骨,更不留隐患。 那道圣旨,看似将他骂的狗血喷头,却和他挨得板子一样,只伤皮肉,不动筋骨,但凡涉及品行的恶评,一句没有,反而将所有的错,都归到了年幼无知四个字上,将这事儿就这样定了性。 贾玩汗流多了,连喝了几杯水,结果冷汗去了,热汗又下来,玉盏用帕子给他擦脸,道:爷,您忍着点儿,好歹等药熬好了,喝了再睡。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0) 虽然她家主子甭管喝什么,都跟喝安神药一样,但应该还是有点用的吧? 贾玩嗯了一声,不及说话,就听外面的人说贾政来了。 贾政是在衙门听到消息的,得知后紧赶慢赶过来,却还是迟了,看见贾玩这般惨状,不由叹了口气。 贾玩在荣国府养到八岁,后又拜了林如海为师,两人虽不怎么亲近,但他将这孩子,是当了自己人看的,觉得他比宝玉出息可现在看来,宝玉虽然不堪,起码没他这么能惹事不是? 贾政先细细问了伤势,以及圣旨的内容,松了口气,叹道:省亲的事,是太上皇的意思,你便是再不情愿,不参与也就是了,怎的还写折子抗辩?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长此以往,上下奢靡成风的话都出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给太上皇难看吗? 皇上事亲至孝,岂有不罚的?幸好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只略施薄惩,贤侄以后当引以为戒,谨言慎行才是。 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贾玩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来,道:先前来传旨的侍卫说,皇上嫌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让我养好了伤去侍卫所报道不知叔父可知,那侍卫所,是什么所在? 贾政看了牌子,又听到侍卫所三个字,已经呆住了。 大乾的官制,文官靠科举取仕,中举后从七品、八品做起,一步步升迁入中枢,也有皇上特旨恩荫的,却不多,且前程有限,远不及科举出身之人。 而武官选拔,一是武举,二是功勋子弟,和文官又相反,武举的升迁速度,以及前程潜力,远不及功勋子弟。 功勋子弟入仕,向来先从禁卫军做起,而禁卫军中,最好的便是侍卫营。 虽说我们习惯性的将护卫官员左右的人,都称为侍卫,然而整个大乾,真正的侍卫营中的侍卫加起来,不足五百人,只在皇上身边守卫。 侍卫品级极高,哪怕是末等侍卫,也是正六品武官,三等侍卫正五品,二等侍卫正四品,一等侍卫正三品,不仅品级极高,且更易亲近皇上,等做过几年侍卫,或入中枢,或升任地方武官,真正的前程无量。 是以侍卫营,可以说是功勋子弟的青云路、登天梯,每一出缺,必被人疯抢,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得手,绝不是先前贾珍想给贾蓉买的五品龙禁尉可比。 现如今,这个名额竟然凭空砸到了贾玩的头上,而且是皇上钦点,理由更是可笑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看着牌子上侍卫营二等侍卫贾玩几个字,贾政有点被砸晕了的感觉。 不是末等,不是三等,是二等侍卫正四品武官。 虽说贾玩身上带着三品爵,做个四品武官也说的过去,可帐不是这么算的啊! 他在六部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正五品,就这还是荣宁二府中职位最高的一个,可贾玩这小屁孩,挨了一顿揍,就莫名其妙成了正四品?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对贾玩的那封折子,其实是认可的? 贾政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 然而再仔细深想,皇上的板子和圣旨,倒不像是惩罚,更像是开脱,而这块侍卫营的牌子,更是毫无疑问的奖励。 顿时更是坐立难安。 却不知贾玩将牌子拿出来,就是为了点醒他。 这当然是奖励,先前皇上爽快的将爵位给了贾玩,贾玩投桃报李,将皇上想说却不方便说,而朝臣又不敢说的话,仗着年幼无知四个字,胆大包天的说了出来。 实质性的、立竿见影的成效或许没有,却会大损太上皇的威信,而威信这种东西,偏偏在上位者无形的拔河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皇上岂能不满意? 打,当然还是要打的,不打如何显示皇上的孝顺?且若不抢先打了,换了别人去打,那时候下手可就不知是轻是重了。 赏,更是要赏的,不赏何以让人看出他的态度?不赏如何拉拢人心? 贾政魂不守舍的离开,贾玩将玉盏也赶了出去,他不是宝玉,可以拿女孩子的眼泪,当灵丹妙药。 他只是一个俗人,无论是玉盏还是惜春在身边,他得不到慰藉不说,反而还要去安慰她们累。 整个房间空了下来,又空又静,连一声蝉鸣鸟叫都没有。 贾玩趴在床上,将头枕在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坐在他床头的小猫儿。 屁股一抽一抽的疼,火烧一般,贾玩眯着眼睛,想着,幸好师傅不在,不然他该疼的哭天喊地,哇哇大叫了。 那他这一家之主的里子面子,可就丢完了。 ,,,., 第26章 贾玩喝了药,一觉好睡, 待醒来时, 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不顾玉盏的反对洗了个澡, 披了衣服坐在软塌上,道:将我案上的折子拿去交给四月,让他递进宫去, 还有, 把蓉哥儿叫来。 啊?玉盏轻呼一声,道:爷您又上折子啊? 贾玩怎会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笑道:放心, 没事, 只是谢恩折子。 玉盏这才松了口气,去了。 却不知折子是谢恩折子没错, 但内容却是在婉拒皇上的好意, 告诉皇上, 他还在重孝期间,不宜出仕。 这事儿,皇上可以想不起来, 他却不能不提醒, 这在规矩森严的古代,瞒亲丧不报, 是大罪。 更重要的是, 他对那劳什子侍卫, 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这个时代,高官厚禄有屁用,上位者一句话就灰飞烟灭,爬的越高越凶险,倒不如护了身边的人,图个平安度日。 作为一个现代人,面对帝王心术,他很难做到受宠若惊,更没办法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一身武功,挣钱的本事也不差,天下大可去得,逍遥自在唾手可得。 但他此生一生下来,就身在富贵乡,权势所,就在贾府这条将要倾覆的大船之上,他做不到绝情绝性,就只能在这红尘里滚一遭。 灭了家族的隐患,让惜春嫁个好人家,他也就无牵无挂了。 片刻后贾蓉进门,见贾玩竟是坐着的,不由暗暗心惊。 那天贾玩伤成什么模样,贾蓉是亲眼看见的,太医开的药再灵验,也不可能才三五天就行动自如,可他竟就这么神色如此的坐着他这个小叔叔,果然是个狠人! 恭恭敬敬请了安:二叔身子可好些了? 贾玩道:已经无妨了。 又道:我先前听你姑姑说,你这几日庶务管得还不错。 贾蓉讪笑道:那是姑姑心疼侄儿,替侄儿说好话呢! 贾玩道:既然管的不错,那就继续管着吧! 若你能勤勉踏实,不走歪门邪道,日后该你的那份,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贾蓉大喜,贾玩不等他拍胸脯表决心,又道:只是有些丑话,先说在前头。 我知道你和你老子,都是一样的毛病,管不住自己的下半1身。但你记住了,你在府里娶妻纳妾也罢,在外头招1妓嫖1娼也罢,我皆不管你,但只一样,再不许胡乱勾搭、招惹良家。 府里但凡没收房的,不管是早和你看对眼的,还是以前已经上过手的,一概不许碰,外头但凡没入贱籍的,不管是暗娼流萤,还是风流寡妇,也一概不许碰。 随手从身边捡了一本厚厚的书丢在贾蓉怀里,道:这大乾律令,你拿回去好生研读,上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写的清清楚楚 见贾蓉笑的有些勉强,贾玩道:就这两件事儿,你若不犯,什么都好说,若犯了,哪怕只是一文钱的官司我便让你连一件像样衣服都没有的滚出宁国府去。 贾蓉顿时一个激灵,虽贾玩语气平静,不见丝毫疾言厉色,但这位小叔叔的手段,他早见识过的,哪敢不信?想起他平时畏之如虎的父亲的下场,也不敢多话,唯唯应了。 当初他父亲提起惜春的婚事,他这位小叔叔只一句我不同意,便没了下文,他们谁不以为他是被拿捏住了? 结果呢,不到一个月,他父亲就丢了爵位,被赶出家去当了道士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近女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有了贾珍的前车之鉴,便是贾玩说的再随便,他也万万不敢不放在心上,这两点,他自认还是能做到的,他虽贪图享乐,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至于女人虽说越不能碰的,碰起来越刺激,但若他真被光着身子赶出家门,哪还有女人肯跟他? 这个帐,他还是会算的。 见他乖顺,贾玩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他这个侄儿,早被贾珍调1教过来了,在比他强势的人面前,比谁都老实听话。 又道:你待会去一趟那边府里,告诉两位叔叔,说修园子的事,我答应了,让他们不必再另寻地方,直接将会芳园划过去就是了,要用人用钱只管说,若实在不够,卖一两个庄子也使得。 我如今有伤在身,又带着父孝,不便出面张罗,你便替我过去,给琏二哥打打下手。 去了有点眼力见儿,别忙没帮上,反而添乱。 贾蓉一听大喜,修园子可是个天大的肥差,且他是代表贾玩去的,连贾政、贾赦都要尊重他的意见,这边府里拨过去的银子,他能做得大半的主哪怕不中饱私囊,里面也有无数的好处可拿。 即使刚被敲打了一通,贾蓉依旧被这颗甜枣砸的七荤八素,欢喜应了。 走了贾蓉,贾玩探手将小肥猫捞过来按在怀里,睡觉。 上了折子,挨了揍,园子一样得修,不过意义大不相同:以前是主动响应太上皇修园子,如今是被皇上打着骂着去修若再扛着,就不是不给太上皇面子,而是和皇上做对了。 朝好处想,现在修,起码不用担心花了钱还招灾不是? 不是他百分百确信,皇上一定会是最终的获胜者,而是若皇上赢了,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林如海要护住一个处于朝政边缘的贾府轻而易举,可若是太上皇赢了,贾府拿什么护住林如海、黛玉和他? 第三天,贾玩上的折子批复下来他被夺情了。 神特么的夺情!这操作,简直了。 只听过身负重任的官员,因为皇帝看重,夺情不使其丁忧的,没听说会把本身没有官职,且身上带着重孝的人,扒拉出来用的这算哪门子的夺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担任的,是什么了不得的职位呢! 接下来,就到了夺情和丁忧的拉锯时间。 按照惯例,官员报了丁忧,皇上或者准了,或者夺情,夺情的话,官员要再报,然后再夺,如是三次,就能继续安安心心的留下来做他的官了。当然,也有怕皇上的夺情只是随口说说的,只一次就连忙应了,还有干脆隐瞒不报的没法子,丁忧容易,起复难啊! 总之,正常情况下,这花活儿得玩三次,是以贾玩硬是上了四次折子,才算是把意思说明白了:皇上,您那活儿,我是真不想接,您找别人吧。 好好的爷不做,去低声下气给人使唤,还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何苦来哉? 在这漫长的拉锯战期间,省亲园子早就开始动工了,东府划了会芳园,西府拆了下人房,将两处并在一处,拆了围墙,平了巷道,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大项且不说,光从扬州买十来个小戏子,以及置办乐器行头的预算就是三万两,购买帐缦纱窗花烛等,预备的是两万两 这零星用度就已经让人咋舌了,其余花木、山石、楼阁、陈设、金银玉器、古董字画、尼姑道姑宁荣二府几十年的积累,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先前贾珍掌家时,花天酒地惯了,一年十万两的进项也不够他花,每年还搭上几千两进去,荣国府那边人口众多,怕也和这边一样入不敷出,只靠家底儿硬撑这下倒好了,家底儿掏个干净。 贾玩都不知道那一家子图个什么这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眼看账上的钱越来越少,贾玩便吩咐贾蓉传出话去,找买家卖庄子,同时也建议贾政卖一两个庄子别说真没钱了,就算有钱也得装穷啊,省的这样金山银海的花,遭人惦记。 被别人惦记也就罢了,若是被那个从一登基就穷怕了的皇上惦记上,还有活路吗? 每到这个时候,贾玩就格外羡慕每天和姐妹们一起摘花斗草做胭脂的宝玉都是贾府的嫡系子弟,凭什么这小子就这么好命,万事不必操心? 贾玩第四封丁忧的折子上去,以为就算完事了,不想第二天就来了个小黄门:贾二爷,您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儿上午就有您的班,务必在辰时初刻之前到侍卫所报道,还要更换衣服装备,可千万别迟到了。 烦劳公公转 贾玩才说了五个字,就被打断,道:皇上说了,若贾二爷您不愿去侍卫所也可以,那明儿就去上书房,跟着几位殿下一起念书去吧! 贾玩立刻闭嘴。 前几年上书房选材,陪皇子读书的事儿他当然记得,毕竟惜春就是用这个由子进的宫这里面的热闹,比侍卫所还大。 真特马的受宠若惊! 不得已,跟小黄门打听侍卫所的情况。 侍卫所的侍卫不多,从末等到头等,一等比一等少,加起来仅四百多人。 四百多人,看似不少,算算才知道稀罕。 首先四百人分两拨,每六日轮换一次,而轮值时,又分六班,每班每日值守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每次在宫里同时当班的侍卫,不过四十人。 而这四十人,又分内班和外班,外班负责几道重要门户的值守,内班则跟随圣驾。 皇上在哪个屋,就守哪个屋,守在屋外的,叫乾清宫侍卫,守在屋内的,叫御前侍卫。 贾玩便是内班的乾清宫侍卫就是给皇上把门儿的。 别看皇上出行,身前身后浩浩荡荡一片,但里面的侍卫只二十人,分别守在轿前轿后和左右,其余皆是前锋营或其他,前锋营的人多,好几万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1) 贾玩苦中作乐的想,其实这工作还不错,每干六天活就能歇六天,而干活的这六天,一天也只用上四个小时的班而且待遇高,升职快。 第二天一早,离辰时还有两刻钟,他就凭着腰牌进了宫,找到了侍卫所的院子,不过显然他来的还不够早。 院子里已经聚了二三十号人,都是统一的黑色轻甲,或坐或站,或聚堆聊天,或独自演武。 见贾玩进门,院子里瞬间一静,几十双眼睛盯了过来。 好一阵才有人啧啧道:这是哪儿来的兔儿爷,可真够漂亮的走错地方了吧?哪个院儿里的,回头爷下了差去光顾你! 贾玩有些啼笑皆非,他生的确实不错,但身份在这儿,长这么大,除了被拐的那几日,还是第一次被人言语轻薄。 还未说话,便又有人斥道:别胡说八道! 那人年纪不大,斯文白净,看着极为可亲,笑道:你是新来的兄弟吧?欢迎欢迎。以后咱们都在一处当差,可要多亲近亲近 一面含笑说着话,一面亲热的探手揽向贾玩的肩膀,拥着他一起向内走,脚尖却轻轻巧巧的踹向他腿弯。 这一下若踹结实,贾玩一个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怕是免不了的,日后也不必抬头做人了。 见这新来的小白脸完全没察觉到青年侍卫脚下的动作,所有人眼中闪过玩味的笑容,一句兄弟何必行此大礼已经到了嘴边。 却见那小子不知怎的,好巧不巧的向左跨出一步,青年侍卫一脚踹空,正要收回,脚跟却又好巧不巧的和贾玩抬起的脚跟撞在了一起顿时一只左腿,以跨栏的夸张步伐,向前迈了出去。 贾玩呀一声,伸手去扶:抱歉兄弟,方才没注意 手在青年侍卫肩头轻轻一按。 嗤! 也不知道是裤子裂了,还是别的什么声音,贾玩表示,这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劈叉前后一字型,教科书一般的标准。 筋骨被强行拉开的舒爽,让那位兄弟,一张白净的脸瞬间变成青紫,张大了嘴呃了半日,才从喉咙深处憋出一句:你阴我 声音比小太监的还要尖细动听。 兄弟这就过了吧,张兄好心迎你,你竟然下黑手? 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称贾玩为兔儿爷的,说话间人已经逼了过来,且逼来的,远不止他一个。 贾玩一脸茫然的看向那位兔儿爷:下黑手?没有啊? 兔儿爷正要说话,就见一个白净的拳头轻轻巧巧的挥了过来,他匆忙间伸手一挡,贾玩拳头立刻散开,握住他的手腕一压,又一拳跟了上去。 结结实实砸在兔儿爷的鼻梁上。 随口道:这才叫下黑手啊! 兔儿爷鼻血和着眼泪一起下,顿时气乐了,鼻血一抹,瓮声瓮气道:好好,爷在这儿当了这么些年差,还真第一次看见这么嚣张的新人!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不来点真格的,倒叫人看了笑话! 贾玩笑笑,道:有理。 人已经扑了出去。 这一架,是必打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能进侍卫所的,家事和武功差一点都不成,这些人,哪个不是天之骄子,日日苦练,过五关斩六将才杀进来的? 进来了尚要从末等侍卫到一等侍卫,从外班侍卫到御前侍卫,一步步削尖了脑袋向上爬,如今凭空来了一个贾玩,家世不过尔尔,功夫更是从未听闻,却一来就是二等乾清宫侍卫凭什么? 换了他,他也不服气。 不服气怎么办,打呗!打到服气为止。 他先前乘人不备拿下两个还不觉得,这会儿动真格的才发现,这群人竟然个个都是硬茬,武功比他前世还要强三分。 只可惜,遇到现在的他,就不够看了,他这辈子,可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 也不玩什么花活,直接拳拳到肉,以刚对刚。 打这种架玩花活,反而耽误工夫。 以毫厘之差避过迎面而来的一拳,耳根被拳风扫过,生疼,贾玩抬手擒住那只胳膊,转身一个过肩摔。 砰的一声,那人被扎扎实实砸在地上,地面都被震得颤抖了一下。 贾玩一脚将他踹飞出去,砸退两人,眼尾扫见有人凌空一腿抽向他头颅,听风声凌厉之极,眯了眯眼,不躲不闪,跃起两尺,同样一腿扫了出去。 一声闷响后,那人倒飞出去,踉跄栽倒,贾玩一个翻身落地,轻笑一声:再来! 妈的,以多欺少,爷都看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声呼喝,原本一对二十的战局瞬间扩大到了整个院子,各处战局乱起,拳脚纷飞,惨哼痛呼、喝骂嘲讽不绝于耳。 贾玩一拳揍向某个眼眶,被人横腕挡住,骂道:妈的,老子是在帮你! 所有人都穿的一样的衣服,贾玩哪知道谁是谁,一转眼看见那对眼熟的小虎牙,想也不想,狠狠一拳轮了上去:打的就是你! 别打脸!哎哟! 被贾玩一拳砸在眼眶,小虎牙只觉得眼前发黑,直冒金星,顿时疯了:干你娘!老子跟你拼了! 疯狗似的冲上来。 原本泾渭分明的战局,因为有个看见穿侍卫服就揍的家伙,顿时又乱了起来。 住手,别打了,妈的贾玩,老子叫你住手! 妈的,连头儿都打,先干翻这疯子! 这群人底子实在太好,加上谁都不下狠手,只拣肉多皮厚的地方打,以至于战斗维持的时间格外长。 贾玩扶着柱子喘气,抹了把唇角的血渍,打架比杀人累多了,把他们全部干趴下可真不容易不过,这一架打的倒蛮痛快的。 哎哟!这是怎么了? 外面一声惊呼传来,贾玩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太监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满院子躺着的人。 没事儿,就切磋切磋,躺在院子中间的陈轩若无其事的爬起来,在旁边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装什么死,还不都给我滚起来去换衣服!想这个样子去当值吗? 于是啊哟声又四起,一个个相互搀扶着起身,扶着腰,揉着腿,向屋里蹭去。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陈轩骂了一句,矛头又冲着贾玩过来:还有你!赶紧给我滚去换衣服妈的,都说了不许打脸,不许打脸!尽给老子惹事! 贾玩摸摸还隐隐作痛的腮帮子:他的脸也被打了好吧! 一只胳膊压在贾玩肩膀上,贾玩扭头,看见一个不认识,但肯定揍过的脸,那小子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走了,换衣服去,一会头儿又该发火了小子你下手可真狠,我这一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陈轩将所有人吆喝起来,转向那太监,笑道:王公公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王公公道:刘总管让咱家来问问,那个宁国府的三品威烈将军贾玩可来了,一会儿皇上可能要召见呢! 见陈轩神色古怪,又道:陈班领,你们这儿的规矩,咱家也知道一点,可那是皇上亲点的人,陈将军可千万约束着点儿手下,别叫他们闹的太过,惹得皇上生气可不好 侍卫所的规矩,来了新人总要先掂量掂量,身手弱一点的,就算挤进来了也待不住皇上也愿意看到身边这群年轻人血性的模样,但那人到底是皇上亲点的,失了分寸就不好了。 您放心,陈轩道:咱们班的人最和气不过,难得来一个新人,高兴都来不及呢,谁会不长眼的惹他? 一面悄悄揉了下肋骨:妈的,想惹也得惹得起啊。 ,,,., 第27章 贾玩进屋换了身衣服,又在同伴的帮助下, 穿上轻便的黑色轻甲, 戴上头盔这是他第一次穿戎装, 别有一番新奇感受。 这皮甲防御力怎么样不好说, 但样式不错,穿着不难受,而且很衬身材刚刚满地打滚的兵痞子们, 换上后, 立刻一个个腰细腿长、英姿飒爽起来。 小虎牙替他扣上腰带,上下查看了下, 道:就这样了, 自己也学着点儿, 爷可没工夫天天侍候你。 贾玩第一次戴头盔,有些不适, 正侧头将散在前面的头发拨到后面去, 闻言抬头笑笑, 道:谢了啊。 小虎牙呆滞了片刻,猛地跳开,伸手指道:我我我我我警告你啊!以后不许对老子笑! 周围静了片刻后, 爆发出一阵狂笑, 贾玩听着他们夸张的笑声,就知道这群家伙打输了架, 想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 也不恼, 学着电视中的模样,眯了眼,斜斜望去,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小虎牙夸张的捂住胸口:我的娘!完了完了,要死了。 又是哄堂大笑。 贾玩不再理这群家伙,去一旁看兵刃,抽了一杆□□在手,分量还行,只是枪杆太硬竟是全金属的枪身,他用不太惯。 刚比划两下,就听到身后一声接着。 贾玩闪电般转身,探手抓住一把连鞘长刀,抬眼看向不知何时进门的陈轩,不满道:头儿,我练的是枪。 他上辈子练拳练棍,这辈子练枪练弓,刀剑功夫稀松平常,不过在江南时,因江上亡命之徒甚多,长兵器带着不便,便又练了几日匕首。 虽他拳脚精通,但真正和人生死搏杀时,有没有利器在手是天壤之别。 陈轩道:你的编制是持刀卫,先凑合几天,以后有机会再调。再说了你有拳头不就够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幽怨的紧。 贾玩抽出刀把玩了两下,发现刀倒是好刀,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枪强太多。 小虎牙从他手里接了刀鞘,道:我帮你。 又道:刀啊,枪的,有什么区别?你以为真会有咱们动手的机会? 浑说什么?陈轩斥道:凭你这句话,把你开革十次都够了! 小虎牙嘿嘿一笑,不吭气了,低头替贾玩将刀系在腰上。 虽然知道自己这份工作的性质,像仪仗队多过中南海保镖,但贾玩还是又去挑了把锋利的匕首,放在靴筒里。 甭管是什么活儿,或者不接,接了就全力以赴这是云老爷子打小儿教他的道理。 因刚打完群架,四十个人人人带伤,别的还好,伤了脸的足有六七个,未免殿前失仪,陈轩只得将他们调了班。 又盯着小虎牙的黑眼圈,和贾玩的肿腮帮子看了半日,自暴自弃的一挥手,道:就这么着吧! 小虎牙搂着贾玩的肩膀,低声道:小子,说实话,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公报私仇?我怎么觉得,你揍我们四个的时候,下手特别狠。 贾玩拍拍他的肩膀,诚恳道:兄弟,你想多了,我是那种人吗? 还公报私仇呢,什么时候打群架也成了公事了? 小虎牙悻悻然道:我看就是。 入列站好,准备去换班。 这会儿早朝已毕,皇上正在勤政殿理政,贾玩便和其他几人一起,守在殿外。 因贾玩仪容不整,陈轩颇废了一番心思,将他藏在柱子后面,省得被太多人看见。 那小虎牙虽然年纪不大,功夫在一干侍卫中也不算出彩,却是御前侍卫,进了勤政殿内当值。 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四个小时,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苦差,但对练了两辈子武功的贾玩而言,却算不得什么,只当是站桩了。 想当初,他上学读书的时候,还屁股离了凳子,一蹲马步几节课呢。 只是略无聊。 站了约半刻中,有个小太监从殿内出来,贾玩目不斜视作为仪仗队队员,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话、跑腿、带人等工作,一概和他无关,他只管摆姿势就好。 不想小太监在身侧停下,道:贾侍卫,皇上要见你呢!跟我进来吧! 贾玩摸摸腮帮子,大约明白为什么陈轩宁愿将他藏在柱子后面,也不找人给他调班了。 跟在小太监身后进门,在上次的地方单膝跪下这也算是当侍卫的好处之一了,见皇帝都不必下跪磕头。 离那么远做什么?属于中年男人的低沉嗓音漫不经心的传来,颇有磁性:走近些,抬头。 于是贾玩第一次看清了当今天子的模样,瘦,高,骨架大,强悍冷漠,气势摄人,便是姿势松散的坐着,也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压迫力。 至于长相,反倒不重要了。 乾帝的目光落在贾玩脸上,好一阵才道:同我想象中的模样,不太一样。 你同我想象中的模样,也不太一样啊还有,陛下您可真有闲心,还有空想象下底下的人长什么模样。 贾玩心里腹诽,没吭气。 只听乾帝又道:打架了? 贾玩嗯了一声,想起对方的身份,又补充了一个是。 赢了还是输了? 禀皇上,打小没输过。 乾帝指着他红肿的脸蛋儿,啧啧道:就你这样,还叫没输呢? 又道:这么一张脸,也亏的他们下的去手。 贾玩悄悄翻了个白眼:合着您也知道是他们呢! 却听站在乾帝身后的小虎牙得意洋洋道:禀皇上,他脸上那一拳,是臣打的! 您老人家真能干!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巧了,他脸上那一拳,也是臣打的。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2) 巧个屁! 小虎牙正要反唇相讥,却被乾帝打断,道:行了!你们两个在侍卫所打架还不够,还想在朕面前再打一架? 声音中倒是不见多少怒意。 两人低头不吭气了。 乾帝指着贾玩,道:朕就是知道你喜欢惹是生非,才把你弄进宫来,结果进了宫,还死性不改!一刻都不肯消停! 滚回去养好伤再来,在这儿丢尽了朕的脸还有你,也给朕滚! 贾玩有些懵:他最近是和眼前这位心照不宣的打了几次配合,但您老人家这自来熟的口气算怎么一回事儿?咱们两个好像才第二次见面吧? 这话当然是不敢问的,和小虎牙对望一眼,一起退场。 出了勤政殿,小虎牙脚步顿时轻快起来,道:别担心,皇上的脾气,越亲近的人越骂他要不喜欢的,一句话都懒得说。 贾玩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先前我倒忘了问了,咱们的御前侍卫大人,前儿怎么有空跑去宁国府,当个区区的传旨官、行刑使? 小虎牙感觉到肩膀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干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贾玩冷笑一声,五指一捏。 小虎牙嗷的叫出声,脸都青了,道:轻点,轻点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贾玩松手,道:好,你说。 见贾玩一副随时准备再次动手的模样,小虎牙悲愤道:你说,你要是被人整天指着鼻子骂某某某比你小三岁,就如何如何,然后连踢带打的赶去学文习武,这样足足骂了六年,你会不会讨厌他?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又悻悻然道:林大人是皇上心腹,有密折直奏之权,你从九岁杀人时起,名字就经常出现在林大人的奏折里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也算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了。 贾玩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虎牙指着自己的鼻子,咧嘴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道:因为我姓周,叫周凯! 走开? 滚! 贾玩怎么会不知道周凯? 永安候世子,母亲是乾帝唯一的胞妹,已经过世十多年的嘉宁公主。 乾帝不乏子嗣,但嘉宁公主却只留下这一点骨血,朝中传闻对他这个侄儿,比对自己的儿子还上心,如今看了,这传闻竟是真的。 周凯嘿嘿笑道:都是误会,反正你这会儿不都打回来了吗?要不这样,今儿晚上我请客,咱们弟兄们一块儿,热闹热闹? 他性格原就有些自来熟,加上贾玩虽然不知道他,他却听贾玩的名字听了六年,见了真人也不觉得陌生。 贾玩道:带着孝呢,哪敢明目张胆在外面喝酒做乐?不然下午你们到我那儿去,我那儿立了靶子,可以练习骑射。 周凯笑道:行,就去你那儿!别忘了让人准备点好酒好肉 挤眉弄眼道:练功累了总要吃饭不是? 两人说笑着向外走,贾玩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乾帝会执意让他出仕了。 当初太上皇执政时,待朝臣极为宽仁,朝中重臣,便是犯下大错,也少有抄家、杀头的,如贪腐这些小事,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今皇上却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朝臣动辄得咎,抄家灭族者不乏其人,贬官夺爵的更是数不胜数,弄得上下怨声载道。 朝臣抵触,加上太上皇牵制,皇上登基这几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他脾气极硬,宁愿被掣肘也不肯稍作妥协,以至于到了现在,依旧手头吃紧这里的吃紧,不是指钱财,而是人才。 若林如海一直替贾玩请着功,使得他早在六年前便在乾帝面前挂了号,如今乾帝又亲眼见过了他的能力,将他扒拉出来,先扔在侍卫所里熬熬资历再放出去用,是完全说的过去的。 侍卫所这个地方,不显山不露水,无论乾帝想要用谁,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偏级别又高,熬到一等侍卫,放出去便是封疆大吏,算是最好的跳板。 说话间,忽见前面一顶青色小轿从拐角出来,周凯忙拉了贾玩一起,低头半跪在路边,等着它过去。 不想小轿却在他们身侧停了下来,既不离开,也无人说话,安静诡异。 这是什么情况? 贾玩悄悄侧头看向周凯,却见周凯也是一脸茫然,只好继续保持姿势。 许久之后,才听见小轿里传来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问我?还是问周凯? 贾玩迟疑了一秒钟,想到以周凯的身份,估计不认识他的人很少,正要开口,却听那沙哑声音不耐烦道:不愿说算了。 就这么起轿走了。 贾玩简直无语:这都什么毛病,刚刚停那么久不吭气,他才晚了一秒就不耐烦了。 目送小轿过去,两人起身,周凯低声道:甭管他,他就这样,一身的怪毛病。 又道:那是皇长子殿下,原来还好,就是脾气傲了点儿,后来骑马不小心跌下来,摔断了腿,就越发古怪了,整天阴阴沉沉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走吧,别理他。 摔断了腿?治好了不成? 周凯摇头,叹道:这都五六年了,估计是治不好了。 贾玩看向已经走远的小轿不是? 到了侍卫所,换回衣服,去车马处牵了马出宫,周凯非缠着贾玩不放,说要帮他安排下午的席面,又说想看看他们家正修的园子,还说要帮他写帖子,贾玩无奈,只好带着他一起回去。 到了巷口,好巧不巧的遇到贾政、贾琏,正带了几个清客相公回府,看见两人,贾政愕然道:你今日不是第一天当值吗?怎么、怎么 贾玩不及说话,便听周凯满不在乎道:他在宫里打架,被皇上给撵回来了! 看着贾政一脸快要晕过去的表情,贾玩恨不得抽死这个大嘴巴! ,,,., 第28章 第二天一早, 贾玩头疼欲裂的睁开眼睛,想起自己正奉命休假,挣扎着爬起来洗了个澡, 喝了碗粥, 又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他先前还因贾珍借着练箭的名头夜夜笙歌而不满,不想他如今也学着贾珍, 做起这掩耳盗铃的勾当来,不得不说是个讽刺。 只是他若不想在侍卫所里当个格格不入的孤家寡人, 那么打完架吃顿酒是必须的, 可他重孝在身, 无论是去酒楼妓院, 还是别人府里,都多有不便,只能在自个儿家里关着门吃。 那群混球知道在拳脚上占不了他的便宜,便一心在酒桌上讨回来,一个接一个的对他发起自杀式攻击,成功将贾玩撂倒后,又开始自相残杀,最后一起同归于尽,一个个跟死狗似的被下人抬回家去。 贾玩又睡了大半日,再醒来时已是神清气爽,脸上的伤也踪影全无。 玉盏进来服侍他起身,低声道:宝玉来了,在外面吃闷酒呢。 贾玩皱眉, 道:可别让他喝多了,若在这儿吃醉了,又是好一通埋怨。 玉盏道:放心,嬷嬷跟着呢,哪敢让他多吃。 贾玩忍不住再叹一声同人不同命,他比宝玉小三岁,就已经开始当家立业,宝玉却依旧活在祖母、母亲、丫头、婆子们的怀抱里。 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然好端端的,跑到他这里来喝什么闷酒? 玉盏神色黯淡,低声道:金钏儿死了。 贾玩一愣,道:是那边府里二太太身边的金钏儿? 玉盏嗯了一声,侧头悄悄拭了下眼角的泪。 她自幼服侍贾玩,先前一直在那边府里住着,和鸳鸯、袭人、金钏儿等一惯交好,金钏儿花一样的年纪便没了,让她如何不伤心?先前已是哭了好几遭了。 贾玩默然片刻,道:世事总无常,你也看开些。 他八岁前大多昏睡不醒,八岁后便离了荣国府,对那个叫金钏儿的丫头没什么印象,如今听闻她的死讯,伤感是有,伤心却谈不上。 他一向不懂得如何安慰人,也知道言语的安慰,对失去亲友的人而言,苍白无力的很,便也没多劝,道:你待会开了箱子,取二十两银子,并些尺头 玉盏噗嗤一声失笑,道:这种事儿哪用得着爷您操心,四姑娘早就安排好了。连同爷的那一份,今儿一早就送过去了。 贾玩不再说话,低头穿了靴子,起身漱口洗脸,心里还是有些纳闷:宝玉向来喜欢和府里的丫头一起玩笑,金钏儿死了,他伤心是自然的,可那边有的是善解人意的姐妹丫头们宽慰他,怎的没头没脑的跑到这边来喝闷酒? 玉盏一面替他梳头,一面叹道:前日金钏儿服侍二太太午睡的时候,恰宝玉过去,便同他玩笑了几句。不想被二太太听见,打了她一巴掌,又撵了出去 她出去后,在家哭了两日今儿一早,打水的人在东南角的井里看见了她的尸首 二太太一向宽仁慈厚,且宝玉和丫头们向来玩笑惯了,便是在二太太面前说笑也是有的,这次却不知怎的发作起来。 二太太嫁过来几十年,何曾听说她动手打过人?金钏儿跟了她十来年了,说撵便撵了,又是这种缘由,让她出去以后怎么活 贾玩不再说话,收拾停当出来见宝玉。 那边宝玉和嬷嬷们已经闹了起来,杯子都砸了一个,小丫头玉屏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贾玩带了玉盏进门,玉盏上前笑道:妈妈们难得过来,我让小丫头们在外面摆了桌子,赏脸去吃两口罢! 李嬷嬷为难道:出门的时候,老太太吩咐,叫不许宝玉吃酒 贾玩道:嬷嬷尽管去喝两杯,宝二哥交给我就是,若他吃醉了,我去同老太太说,断不会让嬷嬷们吃这个挂落。 李嬷嬷笑着道了谢,和几个婆子一起跟着玉盏去了,玉屏这才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贾玩道:拿扫帚来扫,别用手捡我同宝二哥出去走走,你慢慢收拾就是。 玉屏应了,贾玩拖着宝玉出门,让他透透气儿冷静一下。 外面夕阳正好,照的到处一片辉煌,只是如今已经入了冬,天气寒凉,冷风一吹,贾玩不觉得如何,宝玉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贾玩道:宝二哥酒可醒了? 宝玉苦笑道:原就没吃多少。 贾玩道:若宝二哥还未尽兴,我令人在天香楼再摆一桌,陪宝二哥喝个痛快。 他虽不愿宝玉在这儿喝醉,害的他受埋怨,但想到宝玉此刻的心情,愿意体谅他这一回。 宝玉摇头,看着前面的树影,木然道:为什么她们宁愿听你的话,也不听我的? 贾玩知道他说的是李嬷嬷她们,淡淡道:因为我会在老太太面前替她们开脱,而你不会。 宝玉的表情,一层层的黯淡下来。 贾玩带着宝玉到亭子里坐了,自己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看着夕阳下的天香楼,宝玉不开口,他也懒得说话。 宝玉抬头看向贾玩,这个刚刚从孩子过度来的少年,悠然坐在栏杆上,两条长腿,一条撑在阑干上,一条垂在亭外,风撩起他的长发,丝丝缕缕的拂动着,夕阳照在那张漂亮的不可思议的脸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对于这个弟弟,宝玉一直很矛盾,他痴迷于他的容貌气质,忍不住同他亲近,却又讨厌他的一针见血。 这个人,和自己不一样,他袭了爵,做了大内侍卫,在那个肮脏的世界混的如鱼得水,分明是自己最讨厌的禄蠱一流,可每次看见他,心里出现的,依旧是不在人间四个字。 玉盏抱着手炉,脚步匆匆的进来,将手炉塞进宝玉怀里,对贾玩抱怨道:我一眨眼的功夫,爷您就领着宝二爷不见了人影,让人好找。 您今儿一整天,还是上午喝过一碗粥,厨房那边已经预备好了晚饭,您记得早些回去吃还有,别老呆在风地里,您禁得住,宝二爷可禁不住。 不等贾玩答话,又匆匆去了,比贾玩这个当主子的还忙。 贾玩摇头失笑,玉盏这哪是来送暖炉的,这是替他撵客呢,可见她因了金钏儿的死,对宝玉怨气不小。 从阑干上一跃而下,道:宝二哥,回吧。 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样都于事无补,找个没人的地方,吹吹风,流流泪,回去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吧。 宝玉却不动,低声开口道:可还记得几年前的事? 贾玩瞥了他一眼:几年前的事多了去了,你倒是说是哪一件儿啊? 宝玉道:那日你说我和蓉哥儿媳妇的举动,不合规矩,我嫌你言语陈腐乏味,令人生厌,后来,蓉哥儿媳妇果然因为不规矩死了。 贾玩不说话,宝玉又道:你还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原是引以为戒的,想着既然世俗约束着她们,不许她们违规越距,我也该规规矩矩的远着她们,才是对她们好后来日子久了,我却渐渐忘了 若不是我时常同她们调笑惯了,吃她们嘴上的胭脂,金钏儿又怎么会同我说那样的玩笑话,又怎么会被太太撵出去?又怎么会死?宝玉哽咽着:说到底,是我害死了她 他捂着眼,呜呜咽咽的哭。 贾玩在袖子里摸了两下,发现出来的匆忙,没带帕子,只能由着宝玉用袖子边擦眼泪边哭。 贾玩等他哭够了,眼圈红红的停下,才叹了口气,道:宝二哥,要不你还是娶了宝姐姐吧! 宝玉愕然,贾玩忽然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让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贾玩道:那日的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是 若换了是我,不会同还没收房的丫头,开那种玩笑,害人害己。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3) 若换了是琏二嫂子,会抢先将那丫头训斥一顿,再用别的话圆过去。 若换了是平儿,会笑着说太太仔细手疼,然后细细的劝说。 若换了是琏二哥,会在金钏儿被撵出去之后,让人送银子送东西过去,告诉她先安心住几日,等婶娘消了气,就去把她接回来。 若换了是环三哥,会在地上打滚儿,说不许撵她出去,我就要她,我就要她 贾玩说完,看向宝玉,道:宝二哥,你呢? 宝玉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呢?他呢? 他看见王夫人发怒,一溜烟就跑了路上淋了雨,回去的时候,嫌丫头开门太慢,一脚踹了上去,不想踢到了袭人。袭人晚上吐了血,他忙着替她请医熬药。 第二天因为扇子的事,和晴雯闹起来,下午又拿了许多扇子给晴雯撕着玩,哄她开心 第三天,金钏儿死了。 见他整个人又变得痴痴傻傻,贾玩摇头无语。 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撮合宝玉和黛玉,毕竟宝黛之间的纯美爱情,令人心生向往。 然而越到后来,这种念头就越淡,直至烟消云散。 宝玉的性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王夫人不喜欢黛玉。 宝玉不知道王夫人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大发雷霆,贾玩却知道。 前些日子,他被贾母叫过去,拐弯抹角的问起黛玉的情形,那时他便知道,贾母起了联姻的心思。 这个心思,贾母其实一直就有,只是时人讲究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宝玉虽出自荣国府,但荣国府的爵位与他无关,他到底只是个五品小官的儿子,且文不成武不就,而黛玉,却是朝廷二品大员的独女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如今元春封了贵妃,宝玉成了国舅,贾母才又提起此事,贾政也是万般赞成。 王夫人虽不喜欢黛玉,却也无从反对,这一番邪火,便冲着身边的人去了,手上打的是金钏儿,嘴里骂的却另有其人 不过提了一下,王夫人的反应便这么大,若黛玉真嫁过来,还不知道怎么个天翻地覆呢! 《孔雀东南飞》、《钗头凤》从小老师就用焦仲卿和刘兰芝、陆游和唐婉的故事教导我们,在婆媳关系面前,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要让路。 加上黛玉和宝玉又是那样的性子,贾玩实在是不看好他们。 幸好他们分开的早,宝玉如何着想不知道,但黛玉对宝玉,应该是没什么心思的,毕竟她离开贾府的时候,才刚十岁放在后世,也就小学三年级的年纪,再怎么早熟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吧? 贾玩真心觉得,宝玉、黛玉,各有各的归宿,对他们都好。 贾玩那句娶了宝姐姐,倒不是真心要插手宝玉的终身大事,更多是表达心中的不满你以后就消停些吧! 不过细想想,宝玉娶了宝钗,的确是一件好事。 首先宝钗是王夫人看中的人,宝玉娶了她,王夫人满意了,宝玉和他身边的人也就安生了。 其次宝玉多情,宝钗大度,不会因为宝玉到处怜惜女孩子,而哭哭啼啼、吵吵闹闹。 再则宝玉不懂得保护身边的人,宝钗却很懂得保护自己。 宝玉不喜欢仕途经济学问,宝钗却善于经营。 最关键是嫁给宝玉,宝钗也心甘情愿。 贾玩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人般配的紧,他们两个凑成一对儿,以后荣国府那边就清净了。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这种事,他躲还来不及呢,疯了才会去主动招惹。 贾玩算着,普通人要是肿了腮帮子,大概要两三天才能恢复,便也等了三天,才去宫里上班。 依旧是无聊的守着勤政殿充当背景墙,守了近两刻钟的时候,看见一顶小轿不紧不慢的过来。 贾玩不由精神了几分。 那日遇到这位皇长子殿下,他就猜对方会不会是他儿时认识的少年云生。 身份高贵,嗓音沙哑,五六年前断腿这些似乎都对上了,可也不对。 当初他和云生分开的时候,他的嗓子分明在一日日好转,离了船,有了大夫诊治,应该好的更快才是,不该还如此沙哑。 腿更是如此,当初那些人贩子打断云生的腿时,为了卖个好价钱,下手便有分寸,后又给他找了大夫接骨,一直愈合良好,怎么可能五六年都治不好? 先前隔着轿子,贾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偏十五岁少年的声音,和二十一岁青年的声音大不一样,他没能听出来是不是一个人,但是那句你叫什么名字,却委实耳熟。 当初那个少年,也是这样一再问他的名字,只是他从没回答过。 看着轿子慢慢靠近,贾玩颇有种谜题终将揭晓的期待感。 小轿径直抬到阶下,看来皇帝老儿对这个长子还是满体贴的,知道他不良于行,让他在这么近的地方下轿。 心里正嘀咕呢,却见那两个宫人,竟抬着轿子上了台阶。 不是吧,竟然要到殿门口才下?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啊! 贾玩正想着要不要趁着周围没人,溜过去瞅一眼,就见那小轿一侧进去了。 进去了贾玩目瞪口呆。 虽然他对那人的身份,并没有太大的好奇,且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见着这位皇长子的真容是迟早的事儿,但这种只差临门一脚的感觉,真是逼死强迫症。 贾玩再度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心无旁骛的站桩。 到了换班时间,贾玩牵了马同周凯一同向宫外走,周凯抱怨道:最近几天,大皇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天□□宫里跑,说的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你说他烦不烦? 贾玩道:人家来见自个儿的爹,关你什么事?管那么多! 周凯怒道:他来见皇上,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他瞪我! 两个眼珠子像要吃人似的,我招他惹他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中,四月二十七,元春赐端午节礼,表示对金玉良缘的支持,五月一日,贾母去玄真观打蘸,借张道士的口,表明不同意娶宝钗,五月四日,王夫人打了金钏儿,五月六日,金钏死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芥末蛋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咿呀咿呀哟 13瓶;吾名小妖 10瓶;32083868、柏色 5瓶;绝對是场梦 3瓶;鱼尾 2瓶;時光不過是一道浮光、绯色梧桐、me、elle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9章 剩下两日, 贾玩又见了几次皇长子的那顶青色小轿,或是去勤政殿陛见,或是在路上偶遇, 只是再无任何交流, 或擦肩而过,或远远一瞥。 六日轮值, 贾玩满打满算,不过当了两日的班, 接下来便是六日休沐。 贾玩不由感慨, 这种隔六天就有一次小长假, 而且福利待遇一流的工作, 后世上哪儿找去? 那日宝玉从宁国府回去之后又病了,一说是着了凉,一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了,发了热,神智昏沉,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贾母急的不行,又是请大夫,又是请高僧,还找了马道婆在府里做法,封了东南角那口井,又从贾玩这里要了件兵刃过去震煞,王夫人更是一连几日都在小佛堂里念经。 反正乱七八糟的折腾,也不知是哪一样起了效, 贾玩休沐结束的时候,宝玉的病已经开始好转,烧退了,人也清醒了。 贾玩原不信这些,只是他自己都魂穿了一回了,且身上的先天之气、先天之体,也有几分神异,难免有些动摇,不过这次的事,他觉得应是宝玉的心病居多。 贾玩不由后悔当日的话说的太重。 需知单纯想要以言语将人点醒,使其幡然醒悟,性情大变,实是难如登天,更多的,不过是在人心之上,多刻上一缕伤痕罢了。可若不是纯良之辈,又岂会被这些言语所伤?若是纯良之辈,又何苦伤他? 数日后,贾玩再次当值,就不是上午的班了,换了下午。 乾帝依旧在勤政殿居多,但生活比上午要丰富,偶尔去御花园透透气,去上书房抽查下皇子的课业,或去后宫和妃嫔吃个饭,见见年幼的小皇子什么的,当然,还有给太上皇、皇太后请安。 贾玩也有幸,跟着参观了下皇宫,不过因他级别不够,只能守在门外,没能见着太上皇等人的真容。 这数日里,潜帝一次也未去见过新晋的贤德妃贾元春。 进了腊月,一天比一天冷,下了差已是黄昏,贾玩和一帮同僚换了自己的衣服,三三两两的出了侍卫所,循着人少的小路向车马处走。 周凯看一眼阴沉沉的天,搓手跺脚道:这鬼天气,风里像带着雪沫子似得,冻死个人了,还不如直接下雪来的爽利! 贾玩道:等真下了雪,你又不是这话了。 同贾玩一样的乾清宫侍卫,定远侯次子常文涛瞥了周凯一眼,道:你在屋里熏着火炉还喊冷,我们这些站在外面吹冷风的都不必活了。 屁,你们好歹头顶上有屋檐挡着,咱们把门的都没吭气儿。 要真下雨下雪,可怜的是他们这些外班的,当然出大太阳也是。 成了众矢之的的周凯耸耸肩不吭气了,待拉开距离,又开始跺脚喊冷起来,抱怨道:侍卫所里那些个奴才,就知道偷懒耍滑,也不说将咱们的衣服鞋子烘一烘,值完岗一身寒气的回来,好容易剩下一点子热气,这冰块儿似得衣服一上身,全没影了。 又道:外面那些混球,自己红香软玉、逍遥快活,倒整日酸溜溜的说咱们的闲话,我们自小打熬身手,何尝敢一日松懈,当了差也是风里雨里,不比他们辛苦? 贾玩不知道周凯这通邪火冲谁去的,也不接茬,道:下次你自己带个暖炉子来就是了。 周凯哼了一声,道:爷好歹也是个武官,学那些老爷们抱着炉子、笼着手,裹的跟个球似得,像什么话。 贾玩懒得理他,有本事耍酷,有本事别喊冷啊! 周凯瞥一眼身侧的贾玩,见他夹衣外不过一身素色裘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依旧一派悠然,丝毫不见瑟缩,倒越发显得修长挺拔,如芝兰玉树一般。 不知怎的就恼了,道:你就装吧,我就不信你不冷! 一把抓住贾玩的手,立刻瞪大了眼:我靠,不是吧! 跌足大悔道:身边这么大一个暖炉子,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快给我捂捂,真冻死我了! 又道:原来传说中的寒暑不侵竟是真的!你练得什么功夫?怎么这么厉害,教教我啊! 贾玩道:教你你也学不会。 见他两只手果然冻得跟冰渣子似得,一时心软忍了他的过分举动,谁知这小子尤嫌不够,将手朝他怀里探来,贾玩毫不客气的一脚踹过去:滚! 周凯笑着跳着躲开,又锲而不舍的缠上来,嬉皮笑脸道:别那么小气嘛,反正你又不怕冷,借我暖暖一下,就一下 滚! 正闹成一团,一声寒意十足的冷哼入耳,两人一扭头,就看见一旁的路上停着一顶小轿,两人对望一眼,退到路边半跪下来。 小轿停了好一阵,才又重新起轿,却并不从这条路走,无声无息去了。 两人起身继续向外走,周凯也没心情闹了,低声骂道:邪了门了,怎么走到哪儿都遇到他!他刚刚肯定又在瞪我!瞧,我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脊背一阵阵发凉,跟被鬼盯上似得。 贾玩道:我看你是冻坏了脑子了,神经兮兮! 又道:那个皇长子,到底长什么样儿? 周凯不屑道:长的吧,就那样呗!人模狗样的反正没我好看。 贾玩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意味分明。 周凯怒道:老子说了你又不信,还问老子干啥?有本事自己去掀了轿帘看啊! 贾玩道:掀就掀,你以为我不敢? 周凯知他素来胆大,否则也不会在当值第一天就大打出手了,忙道:别!这位主儿咱可惹不起。因他残了腿,皇上待他纵容的很,连别的皇子都不敢招他,你千万别惹事。 生恐他不信,又道:上次三皇子对他出言不逊,他拿起鞭子就抽,差点伤了三皇子一只眼睛,丽妃哭的死去活来,太上皇都动了怒,最后硬是被皇上压了下来,只斥责了一顿,禁足半个月了事。 贾玩哦了一声。 周凯正色道:我说真的,你别惹他大不了我回去给你画张画像,保准八分像,不,九成像,怎么样? 贾玩道:不必,我自己去看。 成天捉迷藏,跟被猫盯住的耗子似的,等着对方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一把扑上来烦。 周凯见他不似玩笑,惊得原地愣了一阵,才慌忙追上去:喂!你别胡来啊,这样,要不这样,明儿我跟你换班,你站里面去,大大方方的看 第二天,依旧没下雪,风却刮的越发邪乎了,东南西北打着旋儿的吹,吹的沙石乱飞,让人睁不开眼。 一顶青色小轿缓缓走在不宽的石板路上,小轿一侧仅一个小太监跟着,风有些大,两个抬轿的宫人有些吃力:他们力气不小,但抬轿容易,在风中稳住轿身却难。 前面有个路过的小太监低头侯在路旁,几人谁也无暇在意他,只专心赶路,忽然听到咔嚓一声,树上一段枯枝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落在小轿一侧,三人吓了一跳,稍稍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抬轿的两个宫人,觉得轿子仿佛比先前沉重了几分,但控制起来却更轻松了是风向变了的缘故? 轿内,赵轶冷冷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小太监,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几乎冒出火来。 轿子里空间不大,蒙着脸的小太监跪坐在离他极近的位置,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伸出食指,隔着面巾按着自己的嘴唇,做出禁声的手势。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4) 显然他这个动作是多余的,小太监掐着赵轶脖子的手法极为巧妙,仿佛只是虚虚放在上面一般,让他呼吸无碍,但只要稍有吐气发声的迹象,便立刻会被生生按回去。 小太监露在面巾外的眼睛,极美极清,睫毛修长,神情颇为专注,却并非专注在他控制的人身上。 赵轶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控制轿子的节奏,借着外面的狂风欺骗两个轿夫,一如他数年前,借着风浪之力,隔着船板震开沉重的木箱。 赵轶认得他,化成灰都认得。 别说六年,哪怕六十年,别说一个背影,一个声音,一双眼睛,哪怕只听到他的呼吸,他也能认出来。 他几乎要气乐了。 这个人,他苦苦找了六年,踪影全无,却又在他几乎放弃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还在犹豫着,用什么样的姿势,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的时候,这个人却蛮横的跳进他的轿子,站到了他面前。 赵轶冷冷看着他,不言,不动。 片刻后,贾玩眨了眨眼,视线终于落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果然是他。 长大了还蛮帅的,身材高大,宽肩细腰,五官有一种霸气凌厉的俊美,只可惜气质略阴沉,眼神太凶狠。 赵轶见他终于回神,冷笑一声,伸手拨向贾玩掐着他脖子的右手:这样见面也好,正好他也快忍不下去。他倒要问问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一躲他六年! 见他动手,贾玩想也不想,空着左手一伸,将他的手腕无声无息按了回去! 赵轶大怒,闲着的左手闪电般伸出,依旧抓向贾玩掐着他脖子的右手手腕。 贾玩右手一翻,挡住赵轶抓来的左手,赵轶脖子终于解脱出来,正要开口,却又贾玩另一只手按住脖子,将他刚刚出口的半个字又捏了回去。 赵轶几乎气疯了,被按住的左手一翻,反手就要缠上去,刚恢复自由的右手再度转向掐着他脖子的手。 太极?贾玩讶然:竟然还练得不错? 可惜遇到的是他,班门弄斧! 无声无息的战斗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虽然贾玩战斗技巧占了绝对优势,但奈何他必须保证,随手有一只手按在赵轶脖子上,不许他发声,还要分心控制两个人动作幅度,以免被外面的轿夫察觉出不对以至于原该简单结束的战斗,你来我往的僵持了好一阵。 终于,战斗结束。 贾玩右手按住赵轶的左手腕,顺道用手肘压住他的脖子,左手将他右手按在胸口,然后吁了口气终于消停了,真费劲儿。 赵轶脸色涨得青紫,狠命挣扎,奈何贾玩虽力量不一定比他大,却深谙发力技巧,无论他使多大的力,最后都如同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数番之后终于死心,恶狠狠的看着贾玩,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他。 贾玩被他瞪得莫名心虚,悄悄透过轿帘,看轿子走到哪儿了,这人气成这样,还是趁着没被发现身份,先溜为快的好。 至于其他,回头再说。 正观察环境呢,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拉长声音的吆喝:皇长子殿下觐见 呃,勤政殿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灵丹妙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小笼包呀、汉时雨、陆小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猫 30瓶;迦叶碟 16瓶;荼叶子儿、格格 10瓶;陆小快 8瓶;亦然、你是不是瓜、Godiva 5瓶;22737499 2瓶;静默颓败、寒墨公子、feng、今兮何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0章 通传声入耳, 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赵轶又是猛力一挣,又惊又怒:特马的还不给老子放开! 他这一下既突然又猛烈,然而贾玩自幼学太极,最擅以柔克刚, 哪怕心不在焉, 只凭本能反应便又将他压制了下去。 轿身后倾, 已经开始上台阶,赵轶深吁了口气, 不再动作。 若在外面,贾玩摘了蒙面下去, 他还可以用话帮他圆过去,可一旦进了勤政殿这小王八蛋是不是疯了?到底想干什么?! 轿身恢复平衡, 开始进门。 便在这时,赵轶忽然发现, 贾玩辖制着他的力道忽然轻了许多,尤其按在他脖子上的手肘, 已经不着痕迹的挪开。 他愕然看去,便见贾玩眼中带着笑意,对他眨了眨右眼, 瞥了下殿内。 赵轶被他少有的顽皮模样看得呆了一呆, 而后心里升起滔天怒火:是了,这个人,八岁的时候便行止有度,凡事胸有成竹、谋定而后动, 如今大了,怎么可能忽然变得鲁莽起来,闯了他的轿子不说,还跟进勤政殿,惊扰皇上? 这个小王八蛋闯轿,根本不是为了找他,而是在谋划别的事! 这个念头一起,心里的怒火瞬间化为恨意。 贾玩看着脸色忽然变得冰冷阴鸷的赵轶,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这个人,小时候不是很机灵的吗,在船上时和他配合默契,怎么大了反而变得傻乎乎了?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出来? 正想着,赵轶终于动了。 贾玩有心放水,七分力道松至两分,正要顺势被他推出轿外,不想赵轶原被他右手扣住的左手一翻,反手将他手腕死死攥住,拉自嘴边,张口就是一咬。 唔! 赵轶新仇旧恨一起上来,这一下咬得极狠,虽没舍得咬下这小王八蛋一块肉来,却好一阵不肯松口,贾玩疼的差点喊娘,忙松了左手,去捏他下巴。 赵轶松口,喝道:有刺客! 猛地扑了过来。 贾玩手刚伸到赵轶脸颊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死死按在地上,心里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妈蛋,断腿什么的,果然是假的! 这种力道,没用腿才鬼了。 一句有刺客,让勤政殿内外瞬间热闹起来,侍卫兵器出鞘,或冲入殿内,或守住门户,或护卫在皇上身前,一旁服侍的太监宫女乱成一团,有的四处找地方躲避,有的扑向皇上准备护驾 原在殿内议事的几位重臣已是惊呆了。 下一瞬,便见两条人影从小轿里翻了出来。 皇长子赵轶,面色狰狞的压在一个蒙面小太监身上,右手掐着他的脖子,左手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那小太监似乎被掐的受不住,左手无力的抓住赵轶的右腕,徒劳的想要将它掰开。 无数刀枪瞬间指了过来,连抬轿的两人都被控制住,勤政殿内,一片肃然、森然。 周凯忙冲过来,叫道:殿下手下留情!误会,不,不是误会,是演习!演习您,您先松手行不行? 赵轶脸色难看至极,不仅没有放手,反而示威似得又掐紧了几分。 这下贾玩真喘不过气来了。 乾帝轻笑一声,缓步而来,蹲在贾玩跟前,扯下他脸上的黑布,掐着他脸蛋上的嫩肉摇了两下,啧啧道:你小子,不是整天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模样吗?怎么?栽到朕的儿子手里了?你先放开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最后一句却是对赵轶说的,赵轶恍如未闻,铁青着脸,一动不动。 贾玩却等这句话很久了,在赵轶腕脉上一掐,赵轶顿觉整只手臂一阵酸麻,不由自主的松手,被贾玩推到一边,外人看来,倒像他自己放开的一般。 贾玩捂着脖子好一阵咳嗽,不满道:也没人跟我说,大殿下会武功的啊! 哈!乾帝气乐了,道:你来行刺朕,问朕要了衣服、腰牌还不够,怎么,还想让朕把宫里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都给你? 贾玩不吭气了,摸着还隐隐作痛的脖子,见赵轶还死攥着他的手腕不放,苦笑道:殿下可否先从臣身上下来? 这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压在身上死沉死沉的。 周凯忙上前,道:殿下,我来扶您! 赵轶一把将他挥开:滚! 咬牙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凯赔笑道:就是演习测试下咱们宫里的防卫有没有漏洞。小玩子他不知轻重,冒犯了殿下,还望恕罪 伸脚轻轻踢一下贾玩: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贾玩苦笑:没见他还被压在地上吗?要赔罪,也得先让他起来吧! 乾帝起身,淡淡道:若真是刺客,还管你是轻是重?是何身份? 目光落在赵轶嘴角的血迹上,皱眉道:你受伤了? 赵轶冷冷道:没有。 贾玩道:臣哪敢伤人?那是臣的血。 赵轶低头看了眼,目光闪烁了下,缓缓松手,刘公公、周凯等人上前,将他扶到一旁坐下。 贾玩这才爬起来,看向自己可怜兮兮的右手。 原本娇嫩如初生婴儿般的胳膊,被咬的血肉模糊,手腕上也是青一道紫一道的指痕,可见赵轶下嘴下手有多狠。 潜帝摇头无语,吩咐道:去叫太医来,给他包扎一下。 他此刻心情极好,伸指在贾玩额头上戳了两下,道:以后可别在朕跟前,说什么打小没输过了丢人! 贾玩大恨,不理他,装模作样去给赵轶赔礼:臣鲁莽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赵轶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贾玩不信他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口中恭敬答道:臣,宁国府三品威烈将军,二等乾清宫侍卫贾玩,见过殿下。 赵轶冷笑一声:贾玩,贾侍卫,好本王记住了。 乾帝看着赵轶,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动。 原是心血来潮,应了这两个无良小子,来一场所谓的演习,看看他身边的防卫是否真的滴水不漏,不想却连累了这个儿子,将他逼得如此狼狈。 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是如何心高气傲,如今为了向他示警,堂堂皇子,连咬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了出来,可见他虽看着对自己冷漠疏离,实则心里是有他这个父皇的。 周凯将贾玩拉到一边,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尘,在他耳边嘀咕:早叫你别去惹他了,偏不听。啧啧,咬的可真狠该! 一抬头,却又见赵轶冷冷看了过来,顿时一个激灵,缩到贾玩身后,用他挡住对方吃人的目光。 乾帝也注意到赵轶目光不善,道:贾玩既奉命寻找宫中守卫的漏洞,自然要全力以赴,他也是忠于皇命,轶儿不可因此怪罪于他。 赵轶淡淡道:贾侍卫也是为了父皇的安危,儿臣岂会不知?若他真是刺客,只怕儿臣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父皇,以后儿臣入宫时,还是换了肩舆吧。 因赵轶行动不便,皇上才特许他不必换轿,原是殊恩,却成隐患。 乾帝点头,道:他若真是刺客,何止是你,只怕朕的勤政殿,也已经血流成河了! 又冷笑一声,道:拟旨,查前锋营统领徐耀伟,玩忽职守,护卫不力,除统领一职,迁 一个个官位和名字,从乾帝口中平静吐出,或升或降或贬不等。 勤政殿内站着的几位老臣对望一眼,缓缓摇头。 看乾帝不假思索的说出处置结果,连每个官员贬至何处,由何人添补空缺都考虑周全,他们不得不怀疑,这件事,原本就是乾帝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皇帝这一招,狠啊! 刺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摸到了皇上的身边,满朝文武,谁敢为这些人说一句话?是觉得皇上的安危不重要?是觉得他们玩忽职守是对的? 哪怕这件事,是皇上和皇长子演的双簧又如何?皇长子的轿子,谁不许他们查了吗? 一个闹剧般的演习,因涉及到皇帝安危,便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转瞬间就将宫中形势,几乎整个逆转过来。 几人不由看向站在殿前,正哭丧着脸让太医包扎伤口的小太监身上这小子,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潜帝宣布完对相关人员的处置,目光落在陈轩等人身上,道:尔等反应迅速,应对得宜,可见日常并未疏于锻炼,对朕亦忠心可见,赏! 又看向贾玩,道:这次的嗯,演习,就算是你赢了。你小小年纪,已是二等侍卫,这次的功劳朕就先给你记着,日后一并再赏你暂且先在御前当值吧! 贾玩谢过,他也没想过这么快升一等,能将值班的岗位,从屋檐底下换到房子里面,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他不怕冷,但能不在外面吹冷风,怎么都是件好事不是? 只听潜帝又问:你师傅,可给你取了字? 贾玩摇头,道:臣尚未及冠,恩师还未赐字。 乾帝道:既如此,朕就赐你一个。 起身去案上,提笔一挥而就逸之。 逸之,逸之出了侍卫所,周凯也不喊冷了,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叹道:这是取的一劳永逸之意啊,连我都忍不住要羡慕你了。 他道:这宫里的各处禁卫统领,大多是太上皇的亲信,因为涉及到宫中安危,未免父子生隙,若非有确实的错处,便是皇上也不好擅动的,结果今儿被你这么一闹,轻轻松松裁撤了大半,最关键的是,任何人都不敢说个不字!你看皇上那副模样皇上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他转身冲贾玩竖起大拇指,倒退着走路,道:这招剑走偏锋,四两拨千斤,高!实在是高! 贾玩道:你想多了,我才入职几天?宫里谁是谁我都弄不清楚呢,我就想看看皇长子殿下长什么样儿而已 周凯伸手遥遥点着他的鼻子:编!你继续编! 又叹了口气,酸溜溜道:皇上赐字啊,这是多大的恩宠?连皇孙都未必有这个福分呢! 贾玩道:你的名字?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5) 周凯得意洋洋道:我的名字当然是皇上取的,不过皇上那时候还不是皇上。 他失落了不到半秒,又伸手揽住贾玩的肩膀,道:升了御前侍卫了,可喜可贺啊,怎么样?今儿晚上大家伙儿去你府里练习骑射? 天寒地冻,半夜三更的练骑射亏你想的出来。 贾玩道:明天吧,正好今儿是最后一班,明儿大家伙都闲了,可以敞开了玩。 那也成,周凯应了,又忧心忡忡道:这次的事儿,别的都好,那些被贬的官儿也掀不起浪来,就是把大皇子给得罪惨了他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只怕你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贾玩摸了摸胳膊上的伤,没有说话。 赵轶若要为难他,也不会是为了这个。 闯进轿子之前,他想的清楚,若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他上去看一眼就溜,量他也认不出来,皇上那边的赌约,再想别的法子,或直接认输算了。 若是他,就不妨再合作一次,做个双赢的局。 可现如今,人倒是那个人,但反应却不太对他以前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怎么像是把他恨上了似得? 两人说着闲话出了午门,一个小太监面露惊喜,快步奔来,给贾玩递上帖子,道:贾大人,我家殿下请贾大人明儿过府赴宴。 周凯对贾玩挑眉:看吧,麻烦来了! 贾玩接了帖子又递了回去,道:烦请公公转告殿下,殿下好意,臣受宠若惊,只是尚在孝中,不便登门,还望恕罪。 ,,,., 第31章 当初林如海不建议贾玩出现在赵轶面前,一是因为赵轶的身份牵扯太多, 在他身边诸多凶险, 而贾玩一个八岁稚童,全无自保之力, 二是做贵人的贫贱之交, 福祸难料。 如今贾玩袭了爵,身为正四品武官,又入了乾帝的眼,这两样顾忌便不复存在,若能故人重逢, 一叙别情也是一桩美事,只是那个人,少年时便性情偏激、喜怒不定,如今大了, 竟似变本加厉了一般。 如今也不知为了什么, 竟似恨上了他,若果真如此,他又何苦去自讨没趣, 只当没那回事也就是了。 两人出了午门不久,天上开始零星飘雪,风却小了, 周凯叹道:今年雪下得这么晚,明年地里只怕又要欠收,百姓的日子又该不好过了。 贾玩看了他一眼, 讶然道:看不出来,你竟也懂这个。 周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爷懂得多了去了。 翻身上马,提缰小跑了几步,却又回头,道:贾玩,哦不,逸之,我怎么觉得,你这匹马就是个摆设,宁愿一路牵着也不骑它。 贾玩拍拍马颈,道:我还在长个儿呢,马骑多了会变罗圈腿。 周凯吓得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真的? 贾玩强忍着笑,认真点头,一脸诚恳道:你看来京的那些西域使者、草原汉子,走路是不是和咱们不一样? 周凯掀了衣摆,前后左右看了又看,发现自己两条腿还是蛮直的,但再一看贾玩的,又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骑马骑多了,悻悻然道:看不出来,原来你小子这么臭美。 贾玩道:你不臭美,你怎么不上去? 周凯冷哼一声:爷乐意,你管得着吗? 贾玩不理他,牵着马在雪中慢行。 他不骑马,存粹是因为马的速度和舒适度,和他前世用的机车相差太远,且又没有专门的机动车道供人跑马,不急的时候,还不如自己走两步来的舒坦。 穿越这回事儿,果然只适合意1淫,荣华富贵有个屁用,没空调、没电脑、没手机、没汽车、没飞机连抽水马桶都没有,要是能回去,给个皇帝都不干。 却见周凯牵着马,小跑着追上来,贾玩道:我们两个好像不同路吧? 周凯道:我陪你走走。 贾玩瞥了他一眼:谁要你陪? 周凯冷哼道:是我要你陪行了吧! 牵着马和他并肩而行,雪不大,两个人都没带兜帽,一路倒吸引了不少姑娘、妇人的目光。 周凯说陪着走走,这一走就走到了宁国府门口,贾玩邀他进去坐坐喝杯热茶,他却又不肯,骑上马便走了。 贾玩莫名其妙,只好归结于这些豪门公子的怪毛病,摇摇头回府。 回到院子,依旧是先沐浴更衣,他一向不让人近身侍候,胳膊上的伤原就没流多少血,缠的棉布被他随手扔进火炉,洗个澡换身衣服,谁也不知道他受过伤。 收拾好了回屋,却见惜春正坐在外间喝茶,见他进来,起身替他披上衣裳,道:我知道你不怕冷,可这大雪天,也不能穿的这么单薄别年轻时图一时爽快,老来受累。 又问道:我见你今儿又提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玩笑道:是出了事,却是好事,皇上调了我去御前值守,还为我赐了字,日后你该叫我逸之了安逸的逸。 惜春听了,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道:这些都是虚的,咱们家又不图你飞黄腾达,你在宫里,凡事莫要强出头,平安为要。我在那地方待了五六年,见得多了,越是眼前风光的,越是折的快。 贾玩点头应了,入座。 他养的那只小野猫,原在火炉旁歪着,见贾玩坐下,懒洋洋的踱了过来,跳到他膝上,舒服的盘成一团。 说来也怪,这猫儿虽是贾玩带回来的,但日常都是玉盏在照顾,替它喂食洗澡梳毛,偏它只黏贾玩一个,只要贾玩回来,就不离左右。 惜春见贾玩揪着猫耳朵逗那小东西翻身抓他,不由摇头失笑,道:先前不是说卖个庄子吗,有好几家来问消息,我知道你懒得管这些,就自己做了主,将黑山的庄子卖了出去,得了三十来万两银子,现已送了大半去那边府里修园子,下剩的留着过年。 园子一修,咱们府里地方小了大半,这样也好,正好用的人也少,前儿裁撤的那些,也不用再添了。 我略算了算,虽然少了个庄子的出息,但开销少的更多,倒不似往年入不敷出的光景只是西府那边的情形却令人担忧,银子海一样的花出去,家里那些主子,却依旧只顾讲究排场,前儿琏二嫂子还同我叫苦来着,说再这么下去,不等园子修好,就该当东西了。 玄真观那边,原按父亲在的时候的例供给着,那人却寻了由子,一趟趟的让人来要钱,我能应的都应了,他却变本加厉起来,我一气之下将人打了出去,他便开始找蓉哥儿的麻烦蓉哥儿在我面前,都哭了好几回了。 贾玩逗着猫儿,惜春抱着手炉,不紧不慢的说些家常,原本略觉清冷的屋子,也渐渐温暖起来。 惜春话音一转,道:今儿那边府里二太太,叫我过去说话了。 贾玩将小肥猫一遍遍翻的肚皮朝上,再看它气急败坏的翻回来,笑道:说什么? 惜春道:先说起元春姐姐。 今儿不是腊月初六吗,二太太一早便进宫探视,大约和大姐姐提到了你,回来同我说,你们两个现都在宫中,该相互照应才是,闲了就多走动走动。 又说大姐姐在陛下面前,就时常替你说好话,让你凡事也想着她些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能进宫做侍卫,倒是大姐姐的功劳既如此,怎不叫了宝玉去? 我气不过,当时便顶了回去,说在宫里当差的,别说是侍卫,便是宫女太监,也各有职司,哪敢随意走动?且莫说大姐姐只是嫔妃,便是皇后娘娘要见她的亲兄弟,一样是按规矩递了牌子请见,断没有闲了多走动的说法。 至于说好话就更要不得了,大姐姐服侍好了陛下,该有的恩赏自然会有,宫里不知道多少娘娘,就是一时忘形,说了不知进退的话,才惹得陛下生厌呢。 二太太听了,脸色很不好看,又笑说她不懂这些,然后便提起林姐姐。 贾玩皱眉,连猫也不逗了,道:林姐姐远在江南,又怎么招她了? 惜春道:二太太今儿,可是好生夸了林姐姐一回呢,又说林姑父如何如何的好。拐弯抹角的说,林姑父待你这般亲近,怕是存了亲上加亲的念头,只是这种事女方不好先开口,偏我们这边府里,也没个能当家做主的长辈,说愿意受累替你操一回心,派人去问个信儿 贾玩简直无语:这是用他来围魏救赵呢! 就为了这点事儿,已然死了个金钏儿还不够,竟还要折腾,她以为她家的宝玉,是那金银元宝,人人都争着抢着要不成? 就他如今这文不成武不就,日日在内帷厮混的模样,师傅会看得上他?犯得着跟防贼似得防着那边? 只听惜春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推说父亲如今去了才不到一年,实不便说这个不过细想想,若林姐姐能嫁过来,实在再好不过,毕竟 别!千万别!贾玩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道:林姐姐在我心里,同姐姐你没什么两样儿,以后再别提这话了。 惜春道:便是你没这个意思,保不住林姑父 贾玩打断道:师傅若有这个意思,一早便同我说了,绝不会掖着藏着,姐姐你千万别想岔了,我便是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也绝不可能娶林姐姐。 便是黛玉再好,亲情变爱情这种事,他实在是接受不能啊! 惜春觉得好生遗憾,见贾玩态度坚决,也不好多劝,玉盏适时进门,道:爷,方才二门外递了这个进来,说是指明给爷的,却留下东西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爷,这个是药么?怎么好端端的送了这个来? 贾玩接过玉盏手里的玉瓶,打开嗅了一口,笑道:是上好的伤药,我一个同僚,家里的祖传秘方,说刚制好了一批,给我们一人匀一瓶,不想这就送来了。先收着吧,保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送人东西,却在门口放下就走,想来也只有赵轶那别扭脾气做的出来。 不由摇头失笑。 他倒不觉得赵轶这般举动是在轻贱他,这时代,底下人替主子送东西,自有一套流程,无需特别吩咐,倒是让下人这样放下东西就走,连姓名都不许留,才需要特别交代一番。 若说那人不许留下姓名,是厌恶他,不愿同他多生瓜葛,就更不可能了,那人的性子,若不想理人,怎么会巴巴的送了药来,还是为了这么一点儿连药都不必抹的小伤。 显然,那人是在变相的同他道歉加示好,却又死要面子,所以不肯留下名字,好让他自己猜。 吩咐玉盏道:你去告诉四月,让他找个手艺好的木匠来,我要做点东西呃,铁匠也找一个。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他欺负人在先,那人一向心高气傲,气急了咬他一口,也不是没可能,何况那人也算口下留情了,不然早咬了他一块肉下来,哪会只留下两排牙印了事。 既然对方主动示好,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太小气不是? 礼尚往来,也送点东西给他,算是赔礼好了。 以他现代人的思维,给残疾人送什么好? 滋补品和轮椅。 两厢比较起来,自然是轮椅更便宜和拿的出手。他前世学医,对这东西的结构熟悉的很,找木匠铁匠照猫画虎,做一个现代版的轮椅出来不成问题。 虽然赵轶身份高贵,身边不缺人侍候,不存在生活不便的问题,但人总有想要自己一个人走走的时候不是? ,,,., 第32章 当夜一夜好雪, 早晨推开门时, 满目的雪白差点耀花了人的眼睛。 周凯等侍卫所的同僚们一早过府, 大家畅快玩了一日。 所有人心情都不错, 说实话,在皇上身边护卫,得赏的机会极多, 今儿皇子诞生, 明儿皇后寿诞,后儿元宵佳节总归只要有喜庆的事儿,皇上或皇后、太上皇、皇太后一个赏字, 就少不了他们厚厚的一份儿,连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大太监也未必比他们多多少。 同在宫中执役,侍卫的身份, 是能抬多高抬多高,太监的身份, 却是能压多低压多低太1祖有训, 宦官品级最高不得超过五品。 只是身为侍卫,得赏容易, 立功却难,多是陪皇上狩猎的时候,多斩杀几只猎物, 说出去算不得什么光彩的政绩,但贾玩这次玩笑般的刺杀,却让大家伙儿得了皇上的亲口褒奖, 够他们得意一阵子了。 年轻人在一起,几瓶啤酒都能疯一整晚,何况宁国府里有梅、有雪、有弓、有马、有酒、有肉?自然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第四天,贾玩定制的轮椅就出了小样,他亲自试了一回,发现这个时代的手艺人果然了得,做出来的东西比他想象中还要出色。 贾玩让那个体型和赵轶差不多的铁匠,也上去试了一回,做了几处细微调整,便令他们换了上好的梨花木,配上皮褥子再重做一个。 东西第二天就得了,贾玩令四月送去赵轶的府邸,回来时四月的表情很是不安:皇长子殿下一直阴沉着脸,看着吓人的很,小的也不敢多留,匆匆说了用法便走了 贾玩浑然没放在心上:那个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阴沉着脸的,要是忽然笑了才叫吓人。 这次休沐后,贾玩这一班,就该调到夜间值宿了。 对于外班侍卫和前锋营而言,夜间值宿是个苦差,该巡逻巡逻,该站岗站岗,夏天蚊子咬,冬天雪风吹,但对内班而言,却比白天舒服的多。 晚上一到点儿,他们就退出后宫,在外面专门的侍卫间待着,坐着烤烤火,聊聊天,甚至打个盹儿,有突发情况,自然有人来叫,没突发情况,待够两个时辰,一天的工资就到手了。 这些天接连大雪,无论贾政等人如何心急,园子的工程也不得不停了下来,贾琏、赖大等人趁这个机会,将账本好好整理了一下,就这几个月的开销和工程进度以及预算,给贾赦、贾政、王夫人等做一个阶段性汇报,贾玩身为园子的主要赞助商以及宁国府的家主,自然也被要求旁听。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6) 几个当家人中,贾政不惯俗务,贾赦只在家高卧,贾玩是舍财免灾,都不怎么管事,只是这会儿听着这一项多少多少银子,那一项多少多少银子,难免有些心惊。 蔷兄弟这会子正在江南,由玩兄弟身边的玉砚领着采买器物,前儿书信回来,说已经办的七七八八,年后即回。我想着既他在,就不必另派人去,写信将采买戏子的活儿交与了他,等采办齐了,一船运回来也便宜银子就动用甄家存的那三万两便可。 十二个小尼姑,小道姑,前几日已然到了,正派人教她们念佛诵经,道袍僧袍已经在做了,这一项,一共花了一万七千两银子 贾玩皱眉,他这些年随着林如海走了不少地方,再不是当年那个连冰糖葫芦卖几文钱都不知道的孩子,早听出来这里面的每一项,都有些许虚头,却还在容忍范围之内,唯独这一项,实在太过荒唐。 十二个小戏子,加乐器行头等三万两倒也说的过去,毕竟那些个小戏子,不仅要姿容出众,天赋上佳,还要打小儿练基本功,养一个出来不容易价格高些也正常。 然而连经都不会念的小尼姑、小道姑,却不过是些眉清目秀的普通女孩儿罢了,了不起一二十两银子一个,加起来撑死了五百两银子,这一万七千两是怎么花的? 别说什么关乎信仰,价格不能和世俗人相提并论那些人都将小女孩儿拿来卖钱了,还算什么出家人?不过是些穿着袈裟道袍的人贩子罢了。 打断道:琏二哥,这一项是谁负责的? 他虽是准备舍财免灾,可也没准备当这么大的冤大头。 贾琏有些尴尬,目光瞟向贾玩身后。 贾玩循着他的目光回头,就看见大冬天额头冒汗的贾蓉。 见贾玩回头看他,贾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嚎道:二叔明鉴,侄儿冤枉,采买尼姑道姑的事儿,是侄儿经办的没错,但侄儿对天发誓,绝没在里面贪一文钱! 见他跪的这般利索,脸上的不安不像是假的,贾琏等人俱是一愣:宁国府那边,虽爵位落在了贾玩身上,但他到底年纪太小,且这些日子以来,连修园子这么大的事都一直是贾蓉出面,他们只当贾玩就和贾赦一般,只占着爵位不管事儿,现在看来,竟全然不是这样。 贾玩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淡淡道:你先起来,待回府再慢慢细说。 又对贾赦贾政道,两位叔叔,这事儿我回头自会给两位一个交代琏二哥,你继续吧! 他不立刻处置,让贾琏求情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看了贾赦、贾政一眼,得他们示意后,又继续说了下去,计算接下来的陈设帐缦、顽器古董、仙鹤麋鹿等等,尚需多少银子。 正说着,忽然林子孝一脑门子汗的进门,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几人都是一惊,忙道快请,那边便有一个宦官服饰的人自己掀了帘子进门,神色甚是着急,王夫人忙道: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旨意? 那宦官恍如未闻,直直的冲着贾玩来了,道:贾大人,你果真在这里,叫咱家好找! 贾玩愕然道:王公公?这是怎么了? 他一个做背景墙的,有什么事儿会找到他身上? 王公公道:今儿早上皇上问了,说贾侍卫怎么不在? 合着就为了这么随口一句话,找到他家来了?贾玩无语,道:王公公,今儿晚上该我在宫中值宿,白天不归我当班。 他现在值的是夜班,不是白班! 王公公看了周围众人一眼,欲言又止,一跺脚,拉了他就走,道:皇上既然问了,就甭管什么当不当班的了,您赶紧跟我走吧! 贾玩知道这人也做不得主,什么话同他说无用,只得向贾政等人告了罪,披了大衣服,随他一起出门。 剩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复杂,连修省亲园子的兴奋劲儿,都冷下去不少。 贾玩进了宫,依旧先去侍卫所换衣服,王公公见他提了把佩刀在手上,忙道:贾侍卫不是擅长使枪吗?不如拿枪吧! 吃力的拖了杆□□过来。 见他拖的辛苦,贾玩也就不同他解释什么编制不编制了,顺手扔了刀,接过□□。 持枪比持刀好啊,持刀得一直费力拿着,枪杵在地上,还能偷懒靠在上面歇会儿。 换好装备,王公公又催着他赶紧出门,贾玩越看越觉得这架势不对,问道:王公公,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一声啊,也好让我有所准备,别到时候坏了事儿不是? 王公公这才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这不快过年了吗,匈奴的新单于派了左贤王进京朝贺,陛下在太和殿设宴款待。那些番邦野人,每次这种场合,总要派部落的勇士,和我大乾的高手争斗一番。 早先皇上问了那么一句,刘总管想着,一会儿说不定有用得着贾侍卫的时候,所以让咱家赶紧去把您找来。 又正色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贾侍卫您有机会出场,给咱们大乾长脸,也是大功一件啊! 贾玩点头,原来是这事儿,他和同僚们先前还在一起聊过,说难得匈奴今年又派人来,可惜他们这班一直到开年,都是夜间值宿,大好的立功机会只能眼睁睁错过了。 只是每逢这个时候,轮到哪个班的侍卫值守,便由谁出手,并无额外找人的先例,怎么会忽然找了他去? 王公公又低声道:以前老单于的时候,比武大多是点到为止,可这位新单于,行事与老单于不同,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贾玩恍然,悄悄塞了颗珠子给王公公,算是谢过了他的提醒。 到了太和殿门口,一个小太监正焦急的张望,见了两人顿时大喜,上前与王公公耳语几句,王公公急步进殿去了,小太监将贾玩拉到一边,让他同其他侍卫站在一列。 与往日相比,今儿的背景墙们,画风格外不同,虽依旧直挺挺站着,耳朵却专注的听着大殿的动静,一张张本该面无表情的脸,都带了几分愤怒和憋屈,还有些跃跃欲试。 殿内,乾帝面沉如水,直到刘总管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才神色略缓,微微点头。 忽然底下传来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前科武状元魏鑫被整个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半晌没能站起来。 底下顿时一片死寂,文武百官谁也不敢开口。 这已是第三场了,场场惨败。 乾帝的目光落在离龙座最近,带着夸张耳环的年轻左贤王身上。 去岁老单于忽然离世,他弟弟将他几个儿子斩杀殆尽,自己做了单于,这位左贤王,就是新单于之子。 往年老单于的使者进京时,也会带几位高手上场比斗,却只让大乾知道厉害即可,并不会让场面过于难看。 但这位新单于不光是颜面问题,只怕日后边关难安啊! 其实这样的比斗,对大乾并不公平,因为大乾的高手并不在宫廷。 毕竟皇上身边的侍卫,都是功勋子弟,忠心为先,武艺其次,他们的武功在朝中来说,算是出色,但放在整个大乾,却不算顶尖。 而那些草原的勇士,却无不是部族中最为勇武之人。 乾帝抬手,轻轻击掌数下,道:果然是了不起的勇士,赏。 直到此刻,一片死寂的太和殿,才又动了起来,几个內侍上前,将倒地不起的魏鑫悄悄抬了出去。 左贤王操着并不熟练的汉语道:皇上的武士,也很不错,不知可还有壮士,敢和我们的勇士较量一下? 竟然连胜三场还不肯罢休! 底下有老臣愤然起立,乾帝抬手令他坐下,转头对刘总管道:让人去把那个爱吹牛的小子叫进来。 刘总管问道:皇上说的,是贾逸之,贾侍卫? 潜帝点头,道:对,就是他,他不总爱吹牛,说打小没输过吗?今儿也让他来见识见识真正的高手。 一旁王公公快步出去叫人,刘总管笑道:皇上,您忘了,前儿贾侍卫败在大殿下手上,已经有日子没说这话了。 乾帝笑道:这个朕还真忘了。 说笑间,一身黑色轻甲的少年身影出现在门口,让人呼吸为之一凝。 少年身姿挺拔如兰庭玉树,容貌更是俊秀无伦,这般缓步而来,步伐悠然却不失刚健,整个人如同一副活过来的画卷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孩子,放在身边养眼就够了,拉出来跟人比试,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也只当皇上已经自暴自弃,与其竭尽全力都是输,倒不如做出一副并未将这场比试当回事的模样,找个小孩儿来搅局。 贾玩半跪行礼:臣贾玩见过陛下。 乾帝点头,简洁道:这些匈奴使者远道而来,有心见识我大乾技艺你陪他们比试比试吧! 贾玩应了一声是,转身看向左贤王,左贤王随手点了一人:查干巴拉,你去。 查干巴拉起身,一把扯下上衣,站至场中。 贾玩如今年方十五,身量未足,而这些草原汉子,却一个比一个高大威猛,这个叫查干巴拉的,便比贾玩足足高了两个头不止,两人站在一起,就像大人欺负小孩儿似的,全无可比性。 贾玩抱拳道:不知这位使者,要同我比试什么?经史子集,琴技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兵法军略? 查干巴拉不知是不懂汉语,还是被他问懵了,茫然看向左贤王。 左贤王冷哼一声,道:这位贾侍卫是在装糊涂吗,在这里,比试的当然是武艺。 贾玩讶然道:左贤王不知我们大乾一惯重文轻武,崇尚的是文治吗?便是我等武官,也习的是军略,武艺只是兼修罢了怎么左贤王千里迢迢来我大乾做客,不请教我大乾擅长的东西,倒要同我们比试这些末技? 潜帝干咳一声,忍笑道:偏你话多,让你打就打,主随客便不懂吗?他们说要比什么,就比什么就是。 贾玩恍然,道:臣明白了,主随客便,我大乾的使者去他们那里,才比琴棋书画。 贾侍卫错了,方才起身又坐下的老臣抚须道:咱们去匈奴,讲究的是客随主便,比试的也是武艺毕竟和他们比试琴棋书画,实在太欺负人也。 此言一出,四座都笑了起来,原本紧张阴沉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是了,武艺对咱们大乾而言,不过是末技,你匈奴却只会这个,便是赢了又如何? 贾玩依旧一本正经,恍然道:多谢大人指点,末将受教了。 退开些许,将□□放在一旁,取下头盔,开始卸甲。 那老臣又凑趣道:贾侍卫这又是为何? 贾玩道:这位使者大人既赤膊上阵,末将若是着甲太欺负人也。 一句太欺负人也,让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兮何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笛子 20瓶;陆小快 10瓶;夜合、落雪成白 5瓶;敖零 3瓶;等风来、若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3章 哈哈哈左贤王起身长笑, 周围笑声顿止,左贤王微微一笑, 环顾四周,操着奇怪口音道:你们汉人有句话, 叫民以食为天, 我草原上的百姓, 只懂得骑马、射箭、摔跤、牧羊对于不能填饱肚子,不能获得更多土地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兴趣。 锋芒毕露、隐带威胁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贾玩起身,站到查干巴拉面前, 道:来。 现如今, 无论再说什么, 都是画蛇添足,徒显我大乾人只会逞口舌之利,唯有手底下见真章。 查干巴拉低喝一声,跨前两步, 双足分开,双膝微曲, 重心下沉, 双手抓向贾玩双臂。 不少人忍不住移开目光,实在不忍心看着这聪慧漂亮的少年,如先前那几个一样, 被人如破麻袋一般抓住扔出去。 这个时候,贾玩才动了,一动,便快的令人眼花缭乱。 一步上前,一脚踩在查干巴拉的膝盖上,却并未伤人,而是直接蹿了上去,整个人从查干巴拉的肩头翻了过去,落下时一个转身,顺手一膝顶在查干巴拉背心上,将他顶的前冲了两步。 好! 老臣高声喝彩,引得众人一起侧目,幽怨的看着他:老大人,您瞎叫什么啊,这不疼不痒的一下子,有什么用?刚刚那几场,还不是一开始各种花样齐出,最后却被打的惨不忍睹? 先前被打脸打的还不够吗? 却见贾玩轻巧落地,抱拳道:承让。 所有人一起沉默,默默的看向他:少年,咱不能因为你长得好看,就这么不要脸的 查干巴拉忽然开口,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 左贤王脸色猛地沉了下去,神色不善的回了几句。 鸿胪寺少卿在文武百官的瞪视下,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查干巴拉说他输了。左贤王在斥责他。 赢了比试,却依旧没有一个人叫好,所有人面面相觑,产生了浓浓的自我怀疑:莫非刚刚我不是眨了下眼,而是睡了一觉,错过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所以这一仗,到底是怎么赢的? 有人忽然开口,道:他的眼睛。 大概是草原风大的原因,那边的人,甭管大眼小眼,没事总爱眯着,是以直到这会儿,众人才察觉出不妥来,查干巴拉刚刚就捂着眼睛,现在虽把手放下,却依旧紧闭着。 于是恍然:合着那小子从人身上翻过去的时候,戳了人的眼珠子,这手段,实在是太无耻了吧怎么不戳瞎算了! 说实话,这一架虽然赢了,但打的,没什么意思啊!赢的也太快,太莫名其妙了,完全找不到胜利的喜悦啊。 左贤王让人将暂时不能视物查干巴拉拖了回去,伸手随意拍了两下,便算是赞赏了,道:阁下功夫确实不错,但手段,是不是太过阴毒?莫非你们大乾人,只会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胜?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7) 一不高兴就范围攻击?贾玩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代表整个大乾了。 笑笑,道:左贤王勿怪,我们汉人有句俗话,叫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方才听左贤王一番话,还以为贵邦最重务实,所以出手就随意了些左贤王大人可是要重新再打一次? 这句重新再打一次,实在是嘲讽满满,但左贤王确实不服的厉害,假装没听懂,又点了一人下场,道:拉克申,你陪这位贾侍卫过几招,贾侍卫武功高强,你要好好的打,不要丢了我们部落的脸。 拉克申点头,大步下场,道:请。 贾玩却不动,看向左贤王,笑道:为免一会儿打完之后,左贤王大人又嫌我手段阴毒,请恕我多问一句,除了眼睛,可还有什么地方是不能打的,我也好回避。 左贤王沉着脸,一双眼睛幽冷的仿佛浸过蛇毒一般,看着贾玩,不说话。 贾玩负手笑道:罢了,那我问的简单一点好了胳膊能打吧? 左贤王瞪了他好一阵,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能字。 贾玩这才转向拉克申,道:请。 却站着不动,等着对方先出手。 草原汉子的空手搏杀,多以摔打为主,起手式都差不多,拉克申依旧是双手抓向贾玩肩膀,不过动作比方才的查干巴拉要谨慎的多。 贾玩脚下一转,避开他这一抓,却并未退开,而是一手抓上拉克申的右腕,向外侧扭去,一手拍在他右臂上。 拉克申咧嘴一笑,不顾贾玩在他胳膊上如何拧转怕打,反手一把抓住贾玩左臂。 看着贾玩的小胳膊被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抓住,所有人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这些草原蛮子一个个力大无穷,挨多少拳脚都不疼不痒,但只要被他们抓住,基本就玩玩先前那三个,就是这么败的。 混在一旁观战的周凯啊的一声惊呼,正想着要不要提醒那小子认输算了,就见拉克申忽然松了手,贾玩退开两步,拱手道:承让! 周凯一脸懵逼:这里需要一个汉语翻译。 或者他听到的不是承让,而是你好? 大家握个手,交个朋友,然后再开始打? 刚刚的一秒钟,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左贤王气急败坏:你这用的什么妖法! 拉克申的胳膊正诡异的垂着,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是分筋错骨手!周凯叫道:左贤王你是不是输不起啊! 现代叫法是擒拿拳,加上太极推手以及老中医的祖传手艺,便成了云氏卸骨术。 卸骨接骨,速度一流。 说实话,贾玩这次玩的有点悬,差点就失了手,还好运气不错,在那汉子发力之前得手,不然场面就不太好看了。 贾玩上前,熟练的将拉克申的胳膊接上反正被他卸骨接骨之后,最起码一天使不上劲儿,他乐得大度一回。 左贤王沉声喝道:阿古达木,这次你去! 坐在他身边的汉子站起来,缓步入场。 贾玩看向左贤王,道:还打? 左贤王道:打! 贾玩叹道:诗词歌赋不愿比,眼睛耳朵不许碰,分筋错骨不许用左贤王大人,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底想怎么样?不然我直接认输好了。 左贤王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和我们草原勇士打一场,不要再耍这种手段。 贾玩讶然道:左贤王大人您是不是对公明正大几个字,有什么误解?您的汉语老师,很不称职啊! 他怎么就不光明正大了?他是武器淬毒了,还是暗箭伤人了? 贾侍卫,那位太欺负人的老臣好心翻译道:左贤王的意思是,他们打架用的手法,就叫光明正大,咱们用的,那都不算。 贾玩哦了一声,道:受教了。 又看向左贤王,道:我不懂贵邦的摔跤,我只懂摔人若贵邦对摔人的具体姿势没有额外要求的话,那就请吧! 于是再次开场。 阿古达木并不废话,脚下一错,闪电般扑了上来,贾玩不退反进,反身一肩撞入他怀里,抓住他的右臂,便是一个过肩摔。 不想这汉子看着沉默憨厚,却比方才两个要棘手,下盘极稳,力气极大,贾玩这一摔,不仅未能将他摔出去,反而被他一把抱住,从头顶摔了出来。 座下传来数声惊呼。 然而惊呼声才出口,就见被头上脚下甩上半空的贾玩从身后抱住阿古达木胸口,两个人拧在一起重重倒地,在地上翻滚一圈后各自起身,摆开架势。 赵轶掌心一阵刺痛,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错手捏碎了酒杯,血水正混着酒水滴落服侍他的宫女正紧张的看着战局,竟也没发现。 赵轶只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回场中,随手丢下手里的碎瓷片。 贾玩闭了闭眼又睁开,先天之气运转全身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这样的比赛,当然要赢的干脆利落才好! 摔跤是吧?摔你妈的! 一脚飞踹过去。 阿古达木张臂一夹,将贾玩小腿夹在腋下,正探手去抓,贾玩另一只腿早已凌空缠了上来,盘在他身上,借着旋身之力,狠狠一绞。 下一瞬,阿古达木双脚离地,旋转着重重摔落。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众人只觉得地面都抖动了一下,杯中的酒水震颤不休。 顿时默然:这下摔的够劲,看着都替他疼 此刻才恍然大悟:合着这少年,不只是长得好看,嘴皮子利索,原来竟真有两下子! 贾玩轻巧落地,并不乘胜追击,安安静静等着对方起身。 阿古达木也没让他等太久。 见阿古达木站稳,目光凶悍的落在自己身上,贾玩退开两步,冲了上去,高高跃起,双脚狠狠揣向他胸口。 阿古达木伸手,用小臂抵挡,然而贾玩双腿快的不可思议,又重又急,挡住一下,两下,却挡不住三下四下瞬息之间,胸口已接连挨了四脚,身不由己的向后仰去,此刻贾玩人已经到了,最后一膝狠狠撞在阿古达木的胸口 阿古达木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砰的一声落地。 单膝跪在阿古达木胸口的贾玩起身,退开,还有余暇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阿古达木花了一点时间,才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怒吼一声,冲向贾玩。 贾玩不退反进,抢身上前,右脚错入阿古达木左腿腿弯,侧身一肘撞在他胸口。 阿古达木脸色涨的青紫,抱住贾玩,狠狠向后摔去。 贾玩右脚盘住阿古达木左膝,阿古达木重心微失,贾玩又一肘撞在他胸口。 太和殿内,所有人噤若寒蝉,看着阿古达木高大的身形,如同被铁锤捶打的木桩般,一肘,两肘,三肘一寸寸矮了下去,最后颓然倒地。 这种一点点绝望的感觉,真是感同身受。 第四次了 第五次,拌脚摔。 第六次,背跃式摔。 第七次,凌空十八转摔。 第八次 听着不断的,砰砰砰砸落地板的声音,感受着地面的震颤,文武百官们如同大夏天吃火锅似的爽! 方才第一场、第二场虽也赢了,可赢的太快,比起胜利的喜悦,他们心里更多出现的是侥幸两个字,实在连饭前甜点都算不上,但这一场,却是真正的饕餮大餐,让人大快朵颐。 贾玩动作越加凶悍熟练,阿古达木却渐渐没了还手之力,反抗之心。 贾玩一脚踹中阿古达木胸口,将他整个人掼向左贤王一桌。 只听又是一声巨响,左贤王面前的矮几被撞得四分五裂,酒水菜肴洒的满地都是,阿古达木头仰了下,眼睛一闭,幸福的晕了过去。 左贤王大怒,起身喝道:我要和你比兵刃! 逸之!枪!周凯兴奋的声音响起。 贾玩看也不看,一伸手,从空中捞住凌空飞来的长1枪,一个随意的枪花之后,单手持枪,侧身抬腕,锋利的枪尖被一寸寸抬起,一身肃杀之气亦随之而起,指向左贤王,左贤王顿时呼吸一滞。 贾玩平静道: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特马的没完了是吧? 长1枪在手的贾玩,再不似方才的悠然模样,身姿笔挺,目光冰冷,杀意凛然,仅一个人,一杆枪,硬是让人产生出置身铁血沙场的错觉。 左贤王久久无语。 群臣默然。 老臣咳嗽一声,劝道:贾侍卫,算了吧,左贤王大人远道而来,咱们也不要太欺负人了。 这一句不要太欺负人了,真是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道道目光真诚的落在贾玩身上:算了吧,咱别再欺负人了。 乾帝道:六场比斗,双方各有胜负,也算平分秋色不若到此为止,如何? 左贤王缓缓点头,坐下。 乾帝又道:逸之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贾玩应了,到一旁抱起自己的甲胄,提着枪,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向殿外退去。 直到他消失在门外,太和殿内才又重新活了过来,宫女太监上前,重新给左贤王摆了一桌酒菜,舞姬乐师上场,开始载歌载舞。 气氛热烈之极。 乾帝发话,让贾玩先去休息,是以他一出太和殿,就被小太监引去偏殿,好酒好菜的侍候。 贾玩将侍候的太监宫女遣了出去,随便窝在一个地方,眼睛一闭就着。 动用先天真气的后遗症来了困。 幸好不像以前一样,一睡着就叫不醒。 半个时辰之后,看着缩在太师椅里,睡得香甜,一脸无害的少年,乾帝和赵轶都是好一阵无语。 贾侍卫,贾侍卫?贾侍卫 贾玩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乾帝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道:昨儿晚上到哪儿鬼混去了?困成这样? 贾玩忙站起身,请安行礼,道:禀皇上,臣昨儿在宫中值宿,还没来得及补觉并没有去鬼混。 哈,听听,听听,乾帝气乐了:合着还是朕的错? 贾玩低头不吭气。 晚上才值完夜班,白天又让人来加班,是很不人道啊! 乾帝吩咐刘总管,道:去告诉他们,以后就别安排他值宿了贾公子身娇体贵,熬不得夜。 皇 贾玩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刘公公打断:奴才遵旨! 贾玩顿时郁闷了,他知道排班在白天,多些伴驾的机会是恩赏,但问题是,比起白天罚站,他更喜欢晚上值班啊! 乾帝在方才贾玩睡觉的太师椅上坐下,道:朕有一事,想要问你。 贾玩道:陛下请讲。 乾帝道:我听闻,你幼时曾患有怪病,药石无灵,后来在江南寻到神医,才得以痊愈? 贾玩应了一声是,心里有些不解。 他的病,还是在三岁时,请了几个大夫看过,以后再无人理会,更不会有人刻意宣扬怎么会传到乾帝耳中? 是赵轶?又或是元春? 只听乾帝又道:可还能寻到人? 贾玩道:那位神医行踪不定,寻不寻得到,要看运气。 乾帝叹道:轶儿的腿,六年前受过伤,后来伤虽好了,人却站不起来,朕请了无数大夫,也无济于事。 他摇摇头,道:他们说,轶儿这种情形,并不罕见,运气好的,有一天忽然就站起来了,运气不好的,可能就再也 乾帝并未将话说完,贾玩已然领会了他的意思,道:臣这就派人下江南,去寻访神医。 乾帝道:务必尽力而为,找到为止! 贾玩应了声是,看一眼神色冷淡的赵轶: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忽然准备要痊愈了? 他那个神出鬼没的师兄,六年来连个影子都没见,难不成他要变一个神医出来给他? ,,,., 第34章 番外赵轶 按照宫里的惯例, 皇子十四岁时,会由皇后赐下两名年纪稍长的宫女,教导皇子男女之事。 赵轶的生母如意,就是在这种情形下, 被赐给了当时还只是三皇子的乾帝。 如意自然不是她的真名,从十三岁进宫到二十三岁, 从粗使小宫女, 到二等大宫女, 每换一个地方, 她总要被换一个名字, 如意是最后一个。 她是一个安分老实的女人, 不求出人头地,只求太太平平熬到二十五岁, 然后带着这些年攒下的东西出宫, 或者嫁人,或者在村里买点儿地,自己一个人过。 或许就因为她的安分老实, 所以才会在二十四岁的时候, 被赐给了只有十四岁的三皇子赵晗。 在当时的几位皇子中,赵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生母出生卑微且早逝,自身又因性子孤拐,不被皇帝所喜,在宫里几乎是自生自灭的存在。 十四岁的时候, 他遇到了如意,一个比他大了足足十岁的女人。 没有什么天雷勾地火,没有什么一往而情深,只是一个脾气孤拐的小皇子,遇到了一个温柔本分的女人。 不知怎么的,就过起了日子,生起了孩子。 孩子的名字,叫赵轶。 赵轶的出现,带给赵晗巨大的惊喜甚至惊吓,他那个时候,毕竟只有十六岁。 好在如意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很懂得照顾人,将孩子照顾的很好。 出现在赵晗面前的赵轶,永远都是可爱乖巧的模样,或含着手指甜甜睡着,或手舞足蹈咯咯笑着。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8) 让人心都萌化了的模样。 于是赵晗越发喜欢呆在这里,陪伴这个让他温暖安心的女人,还有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会和如意抢着抱孩子,孩子肉墩墩的,沉甸甸的,抱在怀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孩子会翻身了,能自己坐起来了,会到处爬了,会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路了,会调皮捣蛋了点点滴滴的,都是惊喜和快乐。 后来,赵晗十九岁了,该大婚了。 三皇子府有了女主人,身份高贵,是皇后的亲侄女。 无论是赵晗,还是如意,都是很清醒的人。 赵晗减少了来小院的次数,如意关紧门户,将自己和赵轶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然而怎么可能有用? 就算赵晗表现的对这对母子没有任何留恋,哪怕如意表现的再本分,赵晗、如意、赵轶,曾经如同一家三口似的,守着一个小院儿,过了五年啊! 赵晗大婚后的第一个冬天,如意得了风寒,大夫请了,药吃了,但还是去了。 因为正妃进门前,没办法给她名分,正妃进门后,来不及给她名分,所以直到死的那天,她依旧是个没名没分的宫女,名字依旧叫如意,连遗言都没有留下一句。 赵晗亲手将赵轶抱到正院,王妃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道:可怜见的,以后就跟着我吧! 那个时候,赵轶三岁。 赵轶五岁的时候,有了一个弟弟,名为赵轩,是王妃嫡子。 在这两年里,赵晗后院里陆陆续续多了一些人,从侧妃,到无名无分的丫头,什么身份的都有,任何一个,都比小院里的那个女人,更加娇美可人,多才多艺。 赵轩生下来没不久,更多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了。 身边越热闹,赵晗越会想起那个比他大了足足十岁的女人。 或许因为年纪比他大太多的缘故,她从未想过要靠赵晗来照顾她,她习惯性的,将自己,将赵晗,将赵轶,都照顾的很好。 当赵晗看着刚有了身子的妻妾惨白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由丫头们担忧的告诉他,主子吃什么吐什么,可怎么了得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因为刚吐完漱了口,就又开始大口吃东西而被他嫌弃的老女人。 当他站在产房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声时,就会想起那天晚上,他看着婆子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心惊肉跳的抓着她的衣领问:里面怎么一直没有声音?如意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 然后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啼哭。 他有儿子了。 儿子的名字叫赵轶,不是如意的意。 三皇子府的孩子很多,而且越来越多,但最耀眼的一个,永远是赵轶。 在之前长达五年多的时间里,他都是三皇子府里唯一的小主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后来他有了许多弟弟妹妹,但无论那些弟弟妹妹在背后如何鄙夷他生母的出身,在他面前,依旧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大哥。 所有孩子中,他最俊美,最聪慧,身世和禀赋最像赵晗,最得赵晗的喜爱,王妃待他,甚至比对自己亲生的还好,凡事宠着疼着护着。 前十四年,赵轶一直活的肆意飞扬,骄傲夺目。 后来赵晗不知怎么的,被皇后认作了嫡子,又不知怎么的,当了皇上。 登基后,他在册封后宫的单子上,亲笔添上了一行字皇长子之母王氏如意,封元妃。 然而很快被驳回元这个字,区区一个宫女,用不起。 于是又改封号为静。 于是赵轶的身份,从三皇子的庶长子,变成了静妃所出的皇长子。 又过了半年,最荒谬的事情发生了,堂堂的皇长子,竟然被人拐卖了。 这种让人难以想象的事,却偏偏真的发生了。 刚刚被关在那个破败仓库的时候,赵轶是笃定的,他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带着大军过来,摧枯拉朽一般扫平这里,让这些大胆刁民一个个人头落地。 然而没有,一直没有,一直一直没有。 他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抓回来,被毒打,被羞辱。 他的心狠狠沉了下去,却可笑的固守着那一点骄傲,就像被慢慢碾碎的蜗牛,死死抓住自己脆弱的外壳一样,因为他除了这个,什么都抓不住。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男孩,一个漂亮的出奇,却傻乎乎的男孩。 男孩轻易就被他哄住了,老老实实的帮他逃脱,他想着,看在这小子这么听话的份上,回头一定找人来救他,就当是自己大发善心好了。 然而还没等他逃离囚笼,就被人发现了,他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毒打羞辱的准备,可那个孩子却冲了上去,挡在他面前,一次,两次 他被一个孩子,保护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人保护的滋味了。 他想着,等他脱身,一定会百倍的回报这小子,让这小子知道,救他是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然而他又一次被抓了回来,那些人在他恐惧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他的双腿,等他惨叫够了,又不紧不慢的给他灌上了哑药。 那个男孩被他连累,也被灌下了哑药。 从天之骄子,到暗无天日,被封死在狭小船舱里的赵轶,终于感受到了绝望。 现实不是话本子,被山贼抢去的小姐,总会在最后关头,有行侠仗义的大侠破门而入;被奸臣暗害的清官,总会在行刑时,等来一句刀下留人 不幸也不像奶嬷嬷说的那样,忍一忍,总会过去,它只会变得更加不幸。 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喉咙和双腿传来的剧痛,让他生不如死,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个狭小的封死的船舱里,看不到任何会动的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被埋在了坟墓里。 一天,两天他快要疯了。 或者说,他已经疯了,他又哭又笑,疯狂的攻击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然而没有任何人来理会他。 他歇斯底里的发泄,又精疲力尽的停下,周而复始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睡得跟死猪似的男孩。 听着男孩悠长的呼吸,赵轶忽然安静了下来。 就像在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找到了可以喘息的空间。 后来,男孩醒了。 他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声音那么好听。 他将手伸过来,让他在他手心里写字,掌心那么柔嫩。 他低着头,一寸寸细细按着他受伤的腿,低声说人贩子都该死。 他跪坐在他身后,用手指替他梳理乱发,动作那么轻柔 随着男孩的醒来,赵轶觉得这个灰暗死寂的世界,忽然就有了声音和色彩,变得鲜活生动起来,然而好景不长,那头死猪他又困了 赵轶使出了浑身解数,蛮不讲理、耍无赖甚至哀求,也没能拖住男孩前往梦乡的步伐。 又剩了他孤零零的一个。 他挣扎着爬过去,把男孩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只有你。 我能抓住的,只有你 我知道我不好,不要嫌弃我,不要离开我 后来他才知道,他抓住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珍贵。 男孩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心灵的慰藉,还有希望。 他打开牢笼,他戏弄守卫,他给他弄来各种好吃的,给他讲船上发生的趣事再难熬的岁月,因为有了他,而变得生动有趣。 男孩的觉依旧很多,当他睡着而赵轶睡不着的时候,赵轶会安静的抱着他,想着,幸好有你。 想着,今天的一切,我会百倍的回报给你,只要我有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男孩溜下船的时候,赵轶完全没有担心,他会一去不返。他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这个孩子。 他说会找官兵来救他,就一定会做到。 然后赵轶果然等到了官兵,却没有等到他 晚上,将近愈合的双腿,从骨头里传来蚂蚁撕咬般的瘙痒,嗓子里像堵着东西似的难受,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无论大夫给他开多少止疼药,安神药,他都没办法闭上眼睛。 怀里空荡荡的 习惯一个人要多久?戒掉一个人要多久?忘掉一个人,又要多久? 他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ps:重要的话说三遍:这还不是爱情,所以不是恋1童,不是恋1童,不是恋1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忘川秋水、X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尤里~ 85瓶;米米 50瓶;猫竹醉 12瓶;心之锁、abcdefg、耀耀 10瓶;时年 8瓶;泠波遗秋 5瓶;粽子 3瓶;25116111、总攻大人、CoCo 2瓶;ellena、风雨无阻、audrey、狐球、岚京灵、若水、白千、才八旬、甜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5章 从太和殿偏殿出来的时候, 贾玩已经是一等侍卫了, 虽然这样的升迁速度委实有些恐怖, 却也不算破格。 需知每科的武状元,虽潜力远不如勋贵子弟, 但起点却高, 一开始便是一等或二等侍卫既然武状元可以, 他贾玩为何不行? 他武艺尚在武状元之上, 且本身就是三品勋爵,二等侍卫,加上新立了功, 升个一等怎么都不过分。 便是侍卫所里的同僚, 也只有羡慕的,没有眼红的技不如人, 还有什么可说的? 唯独让人有些接受不能的地方,就是贾玩年纪太小, 十五岁的正三品,委实太夸张,不过他只是担任皇上身边的侍卫,并非出去独当一面,却又无妨了。 将铠甲、武器放回侍卫所, 贾玩换回衣服, 打着哈欠出门,外面又是雪又是风的,竟也不妨碍他犯困。 该跟皇上多请几天假的, 这一场消耗有些大,睡两天未必能补回来。 一连几个哈欠,打的两眼泪汪汪,贾玩睡眼朦胧的向外走,也懒得看路。 大胆!见到二皇子殿下还不行礼? 阴柔尖细的声音传来,将贾玩的睡意都赶跑了几分,他扭头看了两眼,发现周围除了他,就只有一拨人,可见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对面那拨人足有十好几个,为首的是个十七1八岁的年轻人,眉目俊朗,衣饰华贵,容貌和赵轶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一份令人惊心动魄的凌厉美感,想来就是二皇子赵轩了。 贾玩这些日子虽在宫中值守,但因为作息时间和皇子们不大一样,且上书房那边,他只在门外站了站,没进去过,是以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些个皇子。 赵轩身侧还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皆容貌出众,一个气质儒雅,一个神采飞扬,大约就是数年前甄选出来的,入上书房读书的其中两位才子。两人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鄙夷,贾玩也不生气拿笔杆子和拿枪1杆子的,互相瞧不起是正常现象。 其余皆是內侍。 贾玩听到这句大胆的时候,其实有点懵。 类似的话,他只在前世的电视里听过宫斗电视剧。 也是以见到XXX还不行礼的格式开头,不过这里的XXX往往代入的是某某娘娘、某某贵人,被呵斥的,当然也是某位娘娘、某位小主,这句话一出现,双方立刻就会摆开架势开撕,引出扇耳光、罚跪甚至流产等剧情。 但拿这句话,对朝廷官员挑刺儿,就比较稀罕了。 他一直很庆幸,自己不是穿在辫子国,哪怕身在皇宫这个地方,也不必满口自称奴才,跪来跪去当然也要看人,譬如贾蓉那个软蛋,就没有他不敢跪的。 这个时代的礼仪没有那么严苛,当他穿上侍卫服,在宫中执役时,自有一套规矩,脱了侍卫服就比较随意了。 小官见大官儿,甭管品级差距多大,也只需拱手为礼,遇到皇子公主,只在正式场合才需跪拜,像这样路上偶遇,略表敬意即可但这一声大胆,是要逼着他行国礼? 对于行国礼,贾玩倒没多少抗拒,穿到了帝制时代,不入乡随俗,还能咋地?只是这找茬儿的味道实在太浓 正待行礼,还没拜下去呢,赵轩几步抢上来扶住,道:不必如此。 对身侧的內侍呵斥道:作死的狗奴才,怎么说话的?本王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回去自领二十杖! 又转向贾玩,歉然道:都是本王管教无方,才使得下人无状,赵轩惭愧。 态度谦和,言辞恳切,语气温煦,与先前那句大胆形成鲜明的对比。 贾玩笑笑:不敢。 合着不是挑衅,而是搭讪呢! 果然赵轩下一句便是:不知阁下可是贾逸之,贾侍卫? 贾玩道:正是末将,不知殿下有何见教? 赵轩大喜,携了他的手,道:先前在上书房便听人说,贾侍卫在太和殿大败匈奴勇士,赵轩好生佩服,正想着定要结交一番,不想竟在此巧遇,赵轩不胜欣喜。 贾玩又是一句不敢,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被抓的爪子真搞不懂古代人,为什么动不动就携手,两个大男人手拉手感觉不难受吗? 当然打架的时候不算。 他这会儿困的厉害,着急回家睡觉,实在没心情陪陌生人寒暄,只是这位二皇子殿下热情的很,拉着他说个没完,连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都未能暗示成功。 赵轩又约他赴宴,贾玩以重孝在身推辞。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便是赵轩表现的再平易近人,那一句大胆,已经让他对这位二皇子殿下好感全无了。 而且,他很反感这种用打压身边人,来向旁人表示看重的行径。 贾侍卫,小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应允,赵轩正色道:贾侍卫武功高强,小王仰慕之极,想以大人为师,学习纵横沙场之术。若贾侍卫不反对,小王这便去请示父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29)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开口,平静沙哑的声音传来,打断赵轩的话,淡淡道:贾大人身为一等侍卫,正三品武官,却不知你二皇子殿下的属官,是几阶几品? 给皇子当师傅,听起来地位尊贵,但文师傅和武师傅是两码事,不过赵轩的意思,自然不是让贾玩放着侍卫不做,去当他的教习,不过是借着这个关系,拉进双方的距离罢了。 被人当众扫了颜面,赵轩神色一冷,看向贾玩身后不远处坐在肩舆上的赵轶,冷冷道:大哥的意思,是说我不配用他? 赵轶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赵轩脸色有些发青,又深吸口气,笑道:罢了!父皇说了,大哥身有残疾,让我们凡事让着大哥一点儿,小弟不同大哥争执 转向贾玩,道:贾侍卫,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不等贾玩答话,带着人匆匆离开。 贾玩很是无奈:就知道出了风头,必然有麻烦上门,不曾想来的这么快。 退后两步,给赵轶的肩舆让开道路,赵轶却不走,沉默了一阵,才道:你先前送的轮椅,很不错,本王很喜欢,多谢了。 贾玩在他脸上,还真看不出喜欢的意思,道:殿下不嫌弃就好。 赵轶又道:江南寻医之事,有劳贾侍卫费心了。 贾玩道:分内之事,殿下客气了。 赵轶道:我听说江南多奇人,也不一定非要当初贾侍卫遇到的神医,若有别的好大夫,也烦请贾侍卫代为请回京城,不管能不能治好,本王都有重谢。 贾玩看了赵轶一眼,这话里的意思,是让他随意找个大夫来,将他治好得了? 这算不算是赖上他了,一心一意要在他手上将病治好? 只是乾帝发话,他想不被赖上也不成。 不过既然随便哪个大夫都行,又何必非要去江南折腾一圈?千里迢迢不说,还因天寒地冻,以致水路冰冻,陆路积雪,走一趟委实不容易。 想了想,道:我倒是知道一位姓张的先生,听闻学问渊博,医术精湛,却并非行医为生,数年前家兄曾托人请他回府,为家中女眷看过病,看情形,确实比宫里某些太医强上几分待我回去,打探下他如今住在何处,若就在京中,便为殿下请来一试,可好? 赵轶点头:如此有劳了。 拍拍轿身,示意轿夫前行。 贾玩吁了口气。 和赵轶说话挺累人的,只看他假装双腿残疾,一装就是六年,就知道他的处境有多凶险,偏他因行动不便,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跟着,同他说话吧,怕哪一句不小心就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去了,害人害己,不理他吧,这人还又喜欢多心。 只能这样你来我往的虚套着心累。 那个张友士,倒不是他随口瞎编的,毕竟唱戏也要唱全套,别赵轶辛苦装了六年,最后却被他坏了事儿不是? 回到宁国府,贾玩派人托宝玉去打听张友士的住处,自己回房洗澡睡觉。 他记得贾珍说过,张友士是冯紫英幼年的先生,贾玩常年不在京,同冯紫英并不相熟,且重孝不便上门,托给宝玉最好。 贾玩这一睡,就到了第三天下午,却不知贾府因为他的升官,着实兴奋了几天。 贾玩边吃饭,边听玉盏唠叨:宝二爷前儿就打探出那位张先生的下落了,就在离京不到三日路程的地方,两位老爷都说,这点小事,不必劳烦爷您亲自去,让琏二爷硬拉了冯紫英一起,昨儿一早就出发去请人了。顺利的话,五六日就回来了。 老太太和两位老爷,知道爷您升了官儿,欢喜的不知道怎么样呢,都说让爷您睡醒以后,过去一趟呢! 这两天,有不少人登门道贺,都是蓉哥儿出面接待的,送来的礼品也都入了库,礼单就在案上,爷有空的时候记得看看 等贾玩吃完饭,贾蓉也被叫来了,贾玩先前就要找他算账,可惜被叫到皇宫打架去了,才拖到了现在。 贾蓉也知道不妙,战战兢兢请安,贾玩道:先前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放在心上,这才几天,就敢上万两银子的贪。我也不同你多说,回你的屋子收拾东西滚吧!那一万七千两银子,我也不讨回,就当是你的安家费了,自己在外面置了房子过吧! 他这边为了修园子都被逼的卖庄子了,结果这些人,上万两银子一笔的贪。 贾蓉大惊失色,哭丧着脸道:求叔叔明鉴,那一万多两银子,真不是侄儿贪了啊!采买尼姑道姑的事儿,都是都是玄真观代办的,侄儿就是过了一趟手。 事到临头,他也顾不得其他,只能抛出玄真观来自保了,反正贾珍是贾玩的长兄,贾玩再发作,也发作不到他头上去。 却听贾玩道:我管你托谁代办,既过了你的手没了,就是你的事,我只问你要。 贾蓉如丧考妣,大哭道:侄儿也是实在没法子,父亲他知道了修园子的事儿,让我给他弄银子,说若敢不依他,他就去衙门告我忤逆,侄儿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侄儿再也不敢了,求叔叔可怜可怜侄儿 贾玩冷哼道:你要孝顺,只管拿你的体己去孝顺,动公中的银子就不成。你既如此孝顺,就去玄真观同你老子一起做道士,好好服侍他去吧! 贾蓉哪里肯走,跪在地上百般哀求,贾玩只不理,对玉盏道:去外面叫几个人来,把他拖出去,扔到大街上去敢进门就打断他的腿。 贾蓉知道贾玩说得出就做得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都顾不得了,慌忙道:二叔,侄儿侄儿知道一件机密大事,求您给侄儿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见贾玩无动于衷,忙又道:是关于姑姑的! 关于惜春的?贾玩皱眉:什么事? 贾蓉见贾玩终于动容,大喜道:若侄儿说了,二叔您 贾玩哪有闲心和他讨价还价,冷冷道:你只管卖关子,信不信我现在就动家法,几棍子下去,不慎打死了你,让你老子回来给你收尸,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贾蓉顿时一个哆嗦,他身上摊着一万七千两银子的官司,贾玩有一百个理由对他动家法,若不慎被打死了,也只怪他自己不争气,身子骨太弱,运气太差,官府和族里,谁都不会管这事儿,更何况以贾玩如今的身份,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真真被打死了也白死。 忙赔笑道:二叔息怒,侄儿知道错了,侄儿这就说,这就说。 偷偷看一眼玉盏,玉盏道:我给爷沏壶茶去。 转身出去。 贾蓉这才开口,犹犹豫豫道:那日父亲得了银子,心里痛快,就让侄儿陪他一起喝酒,吃醉了就嚷嚷,说迟早有一天,要让二叔您后悔莫及。 侄儿怕父亲对二叔不利,就套问了几句 父亲说贾蓉偷眼看了贾玩一眼,才继续道:父亲说,他已然同忠顺亲王殿下交换了信物和婚书,只等姑姑三年孝期一过就过门,这次连侧妃都不是,是妾。 贾玩看着手里的茶杯,久久无语,后道:如今姐姐正在孝期,他们怎么写的婚书? 贾蓉道:自然是伪造祖父过世之前的日期,父亲说,反正三年以后才拿出来,谁能看得出这几个月的差别?到时候,有媒有证有婚书,又有他自己点头承认,哪怕二叔你不认这门亲,只要忠顺王府不退亲,姑姑就一辈子都没法子嫁人。 贾玩吐了口气,靠着椅背坐了一阵,才又看向贾蓉,冷声道:今儿你若不是犯在我手上,是不是准备一直瞒下去?! 贾蓉举手发誓,连声道:绝对没有的事!姑姑平日对侄儿这么好,侄儿怎么可能害她?只是侄儿还没从父亲嘴里套出到底是什么信物,才没敢妄言 贾玩起身,道:这件事,藏在肚子里,敢说出去一个字,小心你的小命。 贾蓉连连点头,指天誓日。 贾玩不理,径直出门,贾蓉忙跟在后面。 玉盏迎上来,道:爷要出门吗? 贾玩道:你去吩咐管家,点二十个会骑马的小厮,随我去一趟玄真观。我先去那边看看老太太,回来就出发让他们带上棍棒。 贾蓉大惊:二叔您要做什么?您可不能乱来啊! 贾玩淡淡道:今儿难得升了官儿,这样的喜讯,岂能不告诉大哥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骨、寒玥、s60031、是小笼包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1833059、爱睡觉的鱼儿、慵懒的水水、毎天看的猫 10瓶;YY、鹦鹉、喵星人 5瓶;鼒尐月半~、狐球、祈歌、第二处血证、ellena、若水、花花花栗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6章 玄真观不是贾府的家观, 但因贾敬常年在此修行的缘故, 贾家便成了道观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不夸张的说, 这十多年来,玄真观主要就是靠宁国府养着的。 现如今,贾敬走了,贾珍又来了, 所以这玄真观,还是宁国府养着。 是以玄真观的道士们看见宁国府的人, 总是格外殷勤, 毕竟和尚道士也得吃饭不是? 贾玩一行人足有二十多骑, 动静不小, 但因速度够快,等观里的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还没来得及进去回报,贾玩等人便已进了门。 一个个手持长棍,凶神恶煞,看得小道士心惊肉跳:二爷, 您这是 贾玩抬手,止住小道士的半截话, 只说了三个字:关门,砸。 门被重重关上,上栓,二十多个手持长棍的汉子, 如狼似虎的扑了进去,冲进各个屋子,很快便从里面传来各种动静。 所谓狗仗人势,这句话虽不中听,但理却实在,对这些下人而言,胆子有多大,下手有多狠,全看主子的腰杆子有多硬。 如今他们家主子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正三品武官,三品勋爵,听他的吩咐砸一座自家养的道观,完全没有任何心里压力。 玄真观大门正对着的是三清殿,算是整座道观的核心建筑,门口的广场还算宽敞,三清殿也修的颇有气势。 贾玩顺着台阶走上去,也不进门,就背对着大殿,在最上面的汉白玉栏杆上坐了下来,一腿支在栏杆上,一腿垂在地面,小臂随意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无论表情还是姿态,都悠闲的很。 贾蓉低头站在他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观中几个管事的匆匆赶来,苦苦哀求,说尽了好话,贾玩只做未闻,听着各个屋子传来的乒乒乓乓砸碎花瓶碗碟水壶茶盏玉器甚至桌椅板凳的声音,忽然间就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动不动就演摔东西了,不仅剧情需要,而且观众听着看着,也挺爽的。 观主快急哭了,连声道:二爷,我的好二爷,您要打也好,要砸也好,好歹给个理由,我们下次也好长个记性不是 贾玩恍如未闻。 片刻后,贾珍敞着外衣,趿了一只鞋子,不知从哪个院里冲出来,一口气冲到贾玩面前,大骂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是要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吗?啊? 他气的指着贾玩鼻子的手指头都抖个不停,道:你赶紧带着这些人给我滚出去,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贾玩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随意撇过头去。 贾珍气的发懵,却也还记得他这个弟弟是会武功的,不敢冲上去动手,只得转而吆喝起下人:住手!都给我住手!谁敢再动一下,爷把你们统统发卖出去! 家丁们听了,手里的棍棒反而举得更高,砸的更狠。 笑话,听他的才会被发卖出去吧?谁不知道先前宁国府里但凡和他有关的人,已经被发卖的一个不剩了? 贾珍又气又恨,一耳光就扇在贾蓉脸上:小畜生,你是死人吗?你就这样看着他们作践你老子? 说着一连十几个耳光扇了上去。 贾蓉缩着脖子,凭他又打又骂又扇又踹,一声都不敢吭。 贾玩闲闲的靠在柱子上,手支着下颌,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无论贾珍如何闹腾,该砸的继续砸,该打的继续打。 玄真观地方狭小,屋子少,人也不多,加起来不过几十号人,家丁们很快就完成了任务,且将人都驱赶到了大殿前的广场上,自己杵着长棍站在阶下。 五月得意洋洋的上前表功:爷,小的亲自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看过,今儿晚上,若他们能找到一件替换的衣服,一套完整的铺盖,一个喝水的物件就算小的失职,爷您尽管扣小的的工钱! 四月拿着一个包裹上前,道:爷,都在这里了。 摊开了给贾玩看。 里面是些小件的金银玉器,珠宝首饰,成色上佳,样样不凡,另外还有大小不等的银锭子、银裸子,以及几张银票。 贾玩拿起银票看了眼,粗粗算了下,不算物件,仅银票加银锭子,不过两千两左右。 那边还揪着贾蓉不放的贾珍终于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你们敢动爷的东西! 全幅家当落在别人手里,他也顾不得什么武功不武功了,扑过来就抢。 见他扑来,四月忙捧着包袱退开,贾玩在贾珍肩膀上顺势一推,贾珍便一个踉跄,从台阶上咕噜噜滚了下去,虽不曾受伤,却弄得狼狈之极,一头一脸都是雪,唯一的一只鞋子也掉了。 五月啊呀一声,道:大爷,您怎么这么不小心?腿没摔折吧?腰没事吧? 又喝道:你们几个干愣着干嘛呢?就不知道扶着点儿? 两个机灵的家丁扔了手里的棍子,笑嘻嘻的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贾珍的肩膀。 好,好!你们,你们贾珍下颌都在发颤:你们给爷等着,有你们哭的时候!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0) 贾玩不理,将四月重新捧上来的包袱随手放在身侧,道:大家伙儿今儿都辛苦了,待会一人五两银子,你们两个双份。 四月、五月大喜,剩下的二十多个家丁也喜上眉梢,背都挺直了几分。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这一趟出门,一年的钱都挣回来了! 五月又道:爷,有几个人您看怎么处置? 一招手,几个家丁挥舞着棍子,将十来个人驱赶到贾玩面前。 这十来个人里,穿的最多的,道袍还算齐整,就是两颊通红,双目浑浊,一看就是吃醉了酒的。 穿的最少的两个,一个光溜溜,连胯1下的小鸟儿都敞着,正抱成一团缩在风雪里哆嗦,一个胡乱裹了一条破布,两只大白兔半遮半掩,两条纤细白嫩的腿,抖得跟筛子似得这一对儿,显然是直接从榻上揪下来的。 剩下的,有衣冠不整或满面酡红的道士,也有胡乱披着道袍的美娇娘,还有虽美虽娇,但不是姑娘的小道士,一个个衣衫单薄的站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五月嘿嘿笑道:那些人原也准备穿衣服来着,小的们没让。 贾玩也懒得细问,只一个字:打。 天底下不守规矩的和尚道士多了去了,贾玩原懒得管这些,只是一是这玄真观,兼做着人贩子的买卖,二是他们吃喝玩乐,用的都是他的银子,三是他如今心情不大好,才多管这一次闲事。 当下棍棒齐下,顿时哭爹喊娘,惨叫呼号声四起。 贾玩一块碎银子丢过去,砸在一条挥向某女道士的棍棒上,道:打这些不守清规的道士就行了,动这些可怜人做什么? 于是棍棒更集中了。 啊!疼啊!疼求求你们别打了! 娘啊,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敢打你道爷爷,小心道爷咒死你全家哎哟妈呀 大爷,大爷求求您说句话吧! 二爷,二爷饶了我们吧呜呜 贾玩一没让人堵他们的嘴,二没让人按他们的腿,由着他们大声哭喊求饶,在地上打着滚,抱着头,磕着头。 只是越这样,越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贾珍被人按着,动弹不得,只得破口大骂,道:你个没人养的小畜生,我告诉你,别说你不过是个侍卫,你就算做了将军,当了宰相,你一样是吃贾家饭长大的,一样要叫爷一声大哥!在我面前抖威风,你这辈子休想! 你等着,明儿爷就去顺天府告你!无故羞辱殴打兄长,就算在太上皇、皇上面前你也说不过去!你就等着被夺爵发配吧! 贾玩也不生气,下巴一抬,道:抽他! 贾珍怒喝一声:谁敢! 这个还真没什么人敢,这位到底是主子的哥哥,宁国府的前主子底下的家丁你看我我看你,缩着脖子不敢上前,倒是四月几步下了台阶,一耳光就抽了过去,将贾珍直接打蒙了。 他从十几岁起就承了爵位,在宁国府作威作福了一辈子,何曾有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如今竟被人当众扇了耳刮子! 你敢,你,你敢 话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又狠狠挨了一下,贾珍嘴角渗出血丝,两眼翻白,恨不得现在就厥过去。 只听贾玩道:怎么连打人都不会,他脸皮这么厚,直接拿手抽岂不是打的手疼? 他话一说完,便有个机灵的家丁从地上捡了只布鞋递过去,四月接过,憨厚一笑,一鞋底子就抽了上去。 那只鞋也不知道是谁掉地上的,上面厚厚一层泥巴,这一鞋底子下去,贾珍的脸就不好看了。 贾珍浑身都在抖,脸色酱紫,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打的,胡乱嚷道:你敢!我是你大哥!我是你大哥!我要去告御状!我唔!呸! 却是被四月朝着嘴巴糊了一鞋底子,顿时满嘴都是泥,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贾玩击掌道:好,就这样打! 四月哎了一声,一下接一下,打的更欢了。 看着一向威风八面的珍大爷,被人按着用烂鞋底子一下接一下的抽脸,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贾蓉更是吓的腿肚子都在发抖。 整个玄真观,只听到接连不断的啪啪声,和贾珍呜呜的惨叫声,很快那张脸便肿的跟猪脸一般,且红的透亮,缓缓渗出血丝。 贾珍一张口,喷出一口血水和几颗门牙。 四月停了手,看向贾玩:爷? 贾玩丢了一锭银子到他怀里,道:赏你们四个的。 说的却是四月,和按着贾珍以及递鞋子的三个家丁。 四人大喜,大声道:谢爷赏! 剩下的人不由大为后悔,这一锭银子,足有四五十两,便是四个人分也不少了,刚刚怎么就没敢上呢? 五月更是悔断了肠子,他平日里绞尽了脑汁的讨好主子,只怕加起来都比不上四月这顿打叫你嘴快手慢!该! 贾玩从栏杆上起身,道:今儿就到这了,回吧! 步下台阶。 贾珍早被放开,满口满脸都是血的瘫坐在地上,豁着门牙犹在有气无力的嚷嚷:我要去告你,我要去告你 贾玩经过他身边时顿了一下,看了眼五月,道:告诉他,爷是什么人。 五月大喜,终于轮到他表现了! 干咳一声,昂首挺胸道:好叫珍大爷知道,咱们家二爷,是宁国府的现任家主,三品威烈将军,正三品御前一等侍卫,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亲自赐字逸之前儿我家二爷在太和殿上,一人连败三个匈奴勇士,吓得匈奴左贤王屁都不敢放一个,文武百官谁不给我家二爷几分面子? 珍大爷,您要去告状,去哪儿告状?你就算告到皇上面前都没用! 回到宁国府,惜春已在二门等了他个把时辰了,贾玩一进门,便拦住他,道:你做什么去了? 贾玩无奈道:姐姐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去了趟玄真观。 惜春厉声道:我是问你做什么去了! 贾玩见她脸色冻得发白,眼中隐隐带泪,知道是被吓到了,偏玄真观的事儿,便是他不说,惜春随意抓个人也能问出来,只能避重就轻道:姐姐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外面这么冷,姐姐你怎么连个手炉都不带,入画是怎么侍 话未说完,就被惜春愤怒打断:贾玩! 贾玩只得闭嘴。 惜春转向四月,道:你们去玄真观做什么了? 五月道:好叫姑娘知道,咱们没去做什么,就是因为二爷新升了 闭嘴!我没问你!惜春喝道:四月! 四月偷偷看了贾玩一眼,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偏他一惯嘴笨,不会说谎,只得吭吭哧哧道:也没干什么,就是去砸了点东西,打了打了几个人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索性没了声儿打了贾珍的事,他是打死都不敢说的。 贾玩道:姐姐,我 话未说完,就看见惜春眼泪如露珠儿似的一颗颗滚落下来,顿时失了声。 惜春撇过脸去不让贾玩看见,用帕子无声拭着泪。 贾玩挥手令四月五月退下,解下大氅披在惜春身上。 惜春侧过身,依旧背对着他,哽咽道:我虽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要大动干戈,但想来也是和我有关,旁的事,大哥也激怒不了你到这份儿上 你为我好,我自然知道,可我就你这么一个至亲的人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也不必活了。 便是大哥做了再天怒人怨的事,你或者告诉老太太和叔叔们,或者找族里的老人出面,何苦非要自己去闹? 他怎么说都是咱们的大哥,无论你对他做什么,旁人都只会说你的不是,若是闹开了,说不定连爵位官职都不保你犯得着为了这么一个混账哥哥,把自己一辈子的前程都赔进去吗? 贾玩道:我做官承爵,原就是为了家人平安,不再受人摆布,若是为了官职爵位,便要委屈求全甚至牺牲家人,我又为何要做官? 惜春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簌簌的落了下来,哭道:那你想过我没有?若你因为我毁了前程,甚至出了意外,我便是做了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快活可言? 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便是立刻死了,便是嫁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愿你有一丁点儿的闪失 她抹了一把眼泪,恨声道:今儿我便把话放在这里,你若下次再这么顾前不顾后的,我就立刻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贾玩苦笑道:哪有姐姐想的这么严重,不过是件小事,如今已经解决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不出明日就该了断了,哪里值得姐姐这么又是流泪又是赌咒的? 惜春转身,看着他道:真的? 贾玩叹气:真的,比真金还真。 惜春瞪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眼泪,招手令四月、五月过来,道:你们派人去找个好大夫,再带些取暖的东西去玄真覌。 四月、五月愕然:啊? 转头看向贾玩。 惜春道:如今天寒地冻,你们在雪地里打了人,便是没下狠手,万一有哪个体弱的,着了寒没能熬过去,不仅凭白添了罪孽,而且官府那边追究起来,也是麻烦。 贾玩吩咐道:按姐姐的意思办,换一拨人去,多找几个大夫,需要的银子从账上支还有,去请柳二爷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求他。 四月、五月应声去了,惜春瞥了贾玩一眼,冷哼道:还敢说自己不是顾前不顾后呢? 第37章 只应付过去惜春显然是不够的, 尤氏也一样的心急如焚,听闻贾玩回府, 忙揪了两个下人来审, 虽只打听出一星半点儿,却也吓的脸色发白,急急的扶了丫头, 朝贾玩院里来。 那边贾政也带了贾琏匆匆赶来。 心里很不是滋味。 便是贾珍犯了天大的错, 也还有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在呢,哪里轮的到他一个做弟弟的教训哥哥? 最重要的是, 现如今贾家好容易有了一个出息的小辈,不管什么事, 只要他说出来,谁会不尽力帮他?怎么就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以下犯上,以幼欺长,若是被御史参到御前, 他贾玩的爵位还要不要了,官职还要不要了? 更让他来气的, 是从头到尾, 贾玩对为何去玄真观闹事,没有半句解释, 仿佛他就是闲着无聊了,特意跑去羞辱一下自己的落魄哥哥一样,简直是岂有此理! 还没走到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贾琏神色一变,道:是蓉儿的声音。 又接连两声惨叫传来,两人加快了脚步,到了院子外面,却见尤氏带着丫头站在门口抹泪,贾琏忙道:大嫂子,这是怎么了? 尤氏勉强对贾政行了礼,摇摇头,看了眼院子里面,不说话。 院子门没关,贾政抬脚进门,就看见贾蓉正光着屁股趴在长凳上,被两个小厮打板子,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见贾政、贾琏进门,贾蓉也不敢开口让他们帮着求情,只一个劲的哭:二叔,二叔,侄儿知道错了哎呀你饶了侄儿这一次吧,侄儿再也啊呀不敢了 贾政对此倒没什么不满的,贾玩是做叔叔的,教训侄儿天经地义,何况贾蓉也确实有点不像样。 径直进了屋子。 见贾政、贾琏、尤氏进门,贾玩忙起身迎他们入座,一个眼神过去,玉盏出门,片刻后外面就只剩下打板子的声,听不到惨叫声,显然是被堵住了嘴。 不待贾政开口,贾玩便道:我知道叔叔和嫂子过来是想说什么,多的我也不想说,只一句我贾玩,没得失心疯。 虽只一句,却堵得贾政满肚子话说不出,半晌才叹道:你知道轻重就好。 他虽长了贾玩一辈,却到底是隔了房的,且贾玩如今官职尚在他之上,他不可能像对宝玉似得,对他随意指责呵斥。 却听贾玩又道:正好今儿叔叔和嫂子都在,我正有一句话要说。 所谓出家,便是斩断凡尘,大哥既出了家,同红尘便再无关系,我希望不要有人去耽误他的修行。 他笑笑,索性将话说的更加直白,看向尤氏,道:若我知道,以后这宁国府再有一文钱落到了那人手里,我便要请人分家出去单过了。 尤氏惶然,看向贾玩,又看向贾政。 贾政皱眉道:逸之,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再怎么说 贾玩打断道:既做了道士,就该有个道士的样子,难道普天之下的出家人,都是靠俗家亲人金山银山的养着不成?那还叫什么出家? 贾琏劝道:玩兄弟若是为了那一万两银子的事儿,大可不必如此,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说,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贾玩苦笑道:我岂是为了银子?若是为了银子,我何苦将家底儿掏干净,连庄子都卖了来修园子? 二叔,琏二哥,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大哥是什么德行?他才去了几天,那玄真观就已经变成淫窝了!我得了消息,原是不信的,可过去一看,大白天的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可是奉了皇命出家的,若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他自己丢了性命是活该,可咱们家呢,宫里的元春大姐姐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1) 大姐姐在宫里熬了十年,好容易才熬出头,难道要毁在大哥哥手里不成? 贾政顿时哑口无言。 贾玩又道:我想来想去,唯有让他手里既无钱,也没有可借用的权势,才能真正安下心来修道。我已经安排了下去,以后每月按月送些柴米布匹过去,够大哥一人吃饱穿暖至于其他,是万万不敢给的,没得给家里招祸。 他看向贾政、贾琏,道:只是我管得了宁国府,却管不了其他,我知道琏二哥向来和大哥交好,他手里有了银子是什么模样,难道琏二哥不比我清楚?求琏二哥多想想大姐姐,和咱们两府里的人,远着他些吧! 贾政、贾琏原为劝贾玩而来,不想自己反倒被贾玩说的七上八下,心情复杂的告辞离开,进到院子,却见贾蓉已经昏厥了过去,无声无息的趴在凳子上,顿时对贾玩的狠辣决绝,又有了一重认识。 送走贾政两人,贾玩对两眼通红的尤氏道:嫂子别怪我直言,嫂子如今的日子,难道不比大哥在家时清净自在? 蓉哥儿还有不到两年就除服,他媳妇去了有一段日子了,嫂子也该费点心,替他寻个温柔懂事的姑娘做续弦,待孝期一过,进了门生个孩子,这府里也不至于这么冷清了。 尤氏擦了泪,道:二叔说的是。 找人抬上贾蓉,匆匆去了。 第二天,便是贾玩这位一等侍卫第一次在御前当班的日子,其实和外面一样,都是充作仪仗队,不过里面暖和些,且乾帝闲时,会同他们说说话。 早朝下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候,赵轶来了,他来是很寻常的事,不寻常的是,他今天是坐轮椅来的。 乾帝大感有趣,这东西坐着稳当,占地不大,且前后活动自如,转向灵敏,可以让人推着走,也可以自己操控旁的不说,以后赵轶在室内时,自己想去哪里去哪里,再不必让人背着抬着。 且轮椅两侧都留有卡槽,路段不好时,两根长棍前后一架就是一顶软轿,方便之极。 乾帝亲自推着赵轶在勤政殿走了两圈,眼圈都有些泛红,拍着贾玩的肩膀,道:朕再记你一功,不,记你一大功! 这倒是意外之喜,贾玩笑道:求陛下多赏些银子,臣最近快穷疯了,偏偏入职的晚,这大内侍卫的薪水,还一次都没到手过。 乾帝没好气道:满朝勋爵中,你们贾家算是有钱的了,你都在朕跟前哭穷,叫别人怎么过?破格记他一功,竟被拿来换银子,莫非他一国之君承诺,就这么不值钱? 贾玩道:若他们也立了大功,也可以拿来在陛下面前哭穷兑银子啊! 乾帝冷哼道:你哭了朕也一样没银子兑给你。 贾玩哭丧着脸不说话。 他如今也算将乾帝的脾气摸透了几分,他若真心赏识,将你当自家晚辈看,便也希望你将他当了亲近的长辈,在他面前轻松些甚至放肆些,他反而舒心,若一味的恭敬谨慎,反倒不喜。 是以贾玩也乐得自在,反正这位皇上等闲不会要了他的脑袋,而升官发财这种事,他又没多大的**,是以相处起来颇为轻松,倒让乾帝愿意同他说话。 赵轶道:贾侍卫若急着使银子,我那里倒有一些 乾帝打断道:你听他胡扯。 对贾玩道:你若真没饭吃了,到宫里来,朕给你管饭。要银子没有! 赵轶道:便是贾侍卫果真是胡扯,儿臣也愿意信的。 又叹道:当初收到贾侍卫的礼时,儿臣还觉得受了羞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来忍不住试了试,才知道这东西的好六年了,唯有这几日,儿子才觉得自己不是个废人。 后来儿子找到匠人,才知道这东西,竟是贾侍卫亲自设计,画了图纸并看着匠人们做的,还多番调试只觉得好生愧疚。 贾玩表示,他只觉得好生肉麻完全不像赵轶会说的话。 联想到之前让他请大夫的事,贾玩终于明白赵轶想做什么了。 他是在和他,一步步重新建交。 当年发生在赵轶身上的事,明显是个阴谋,皇家将它定性为坠马,可见是不愿让它见光的,赵轶自己也不愿贾玩卷入其中。 只是他时时刻刻被人监视,想要同贾玩亲近,又不使人疑心,就必须将双方的关系,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逐渐变得亲密起来。 偏偏以他赵轶的人设,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这些剧情都不适用,只好用别的方式先是轮椅,后是治腿,承他两个大大的人情,以后他们再怎么亲近,别人都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乾帝自然想不到其中另有内情,只是听到废人二字时,便又沉默了下来。 赵轶随后提议,午膳后去御花园逛逛,看看梅花。 乾帝百感交集,他这个儿子,已经足足六年没有赏景的心情了,也几乎六年不曾笑过了,哪有不应的。 正聊的高兴,忽听外面传来参见太上皇的声音,乾帝微愣,起身相迎。 出入皇宫这么久,贾玩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太上皇,容貌自然是好的,也不算太老,六十来岁的模样,精神矍铄,气度威严,看着比乾帝要温和些许。 和太上皇同来的,还有一位三四十岁左右,容貌俊俏但气质阴狠的华服男人,贾玩通过他们之间的相互见礼,才知道了他的身份忠顺亲王,赵昱。 先是例行寒暄问安,末了便听太上皇冷声问道:哪一个是贾玩? 只听语气和用词,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合着太上皇今天是来找茬儿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贾玩身上,贾玩上前见礼,太上皇却不叫起,目光在他身上冷冷走了一遭,缓缓喝了口茶,才道:朕听说昨天,贾侍卫耍了好大的威风? 这话叫他怎么答?贾玩唯有低头不语,做谦恭状。 乾帝皱眉,道:父皇,您说的是 忠顺亲王赵昱轻笑一声,道:皇兄,您这位爱将可是了不得呢,昨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邪火,带了几十个家丁,将他兄长修行的玄真观,砸了个稀巴烂,里面的道士也被他打的非死即伤,也不知道这些可怜的出家人,哪里招他惹他了。这也就罢了 他啧啧两声,道: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下人用鞋底子抽他哥哥的嘴,连门牙都打掉了三颗,那副惨状,真是臣弟看了都不忍啊!以幼凌长,将自己亲哥哥欺负到这份上,简直是骇人听闻! 赵昱看向贾玩,又继续道:贾侍卫,我记得你这个爵位,还是你哥哥让给你的吧?世袭的勋爵之位啊,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给,单给了你,对你算是不错啊?这才过了几日呢,你就欺负到他头上去了,就算不说什么人伦孝悌,贾侍卫这番举动,是不是也太忘恩负义了些? 这一番话,说的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一是想不到贾玩会做这样的事,二是忠顺亲王的话,显然语带双关,看似在说贾玩,实则句句都是冲乾帝去的乾帝的帝位,可不就是太上皇让给他的?结果传位之后,却不听使唤的很,处处同太上皇针锋相对。 乾帝岂会听不出他语带双关,冷了脸喝道:贾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淡淡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我大乾治国,首重孝悌,他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向他兄长下手!这般失德之人,便是有惊天之才,我大乾也用不得!朕看在你前些日子立了功的份上,饶你一命,滚回去种地去吧! 贾玩闻言,正要作势告退,便听乾帝道:且慢。 又对太上皇道:父皇,贾玩再怎么说,也是朝廷三品官员,按照章程,处置三品以上官员,无论如何都会给他们一个上折子自辩的机会,贾玩虽不堪,但总不能为了他一个,坏了祖宗的规矩不是? 赵昱嗤笑一声,道:皇兄这意思,是连父皇的话都不信了? 赵轶冷冷道: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同谁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哪怕是再糊涂的县官审案,都要听听被告怎么说呢,怎么王叔连这个都不懂? 若让人知道,皇爷爷不知从哪里听来几句流言,连真假都不问一句,就处置一个朝廷三品官员,皇爷爷威严何存?王叔若果然为皇爷爷着想,就该劝皇爷爷暂息雷霆,缓缓处置才是。 赵昱怒道:什么叫几句流言?你是说我在污蔑他? 赵轶冷笑道:不是流言,合着王叔是带了人证物证过来?还是亲眼看见贾玩打人了? 赵昱哈的一声,怒笑道:本王算是明白了,你为何要护着这小子了,合着你们两个倒是像的很,一个殴打哥哥,一个顶撞叔叔,果然都一样没把人伦纲常看在眼里。 赵轶冷冷道:如果说几句实话就是顶撞,那王叔就当侄儿顶撞好了。 赵昱正要反唇相讥,乾帝冷冷道:够了! 转向贾玩,道:朕也不要你写什么自辩折子,有话便在这儿说吧! 贾玩看了一眼太上皇和忠顺亲王,道:臣不敢说。 乾帝淡淡道:朕准你今日畅所欲言,无论你说了什么,朕恕你无罪。 贾玩道:臣不求皇上赦臣的罪,只求皇上饶了臣的哥哥 赵昱道:这和贾珍又有什么关系?你将他打成这样,莫非还要倒打一耙,将脏水泼到他身上不成? 乾帝不理,只淡淡道:好。 虽然知道太上皇此番是借了贾玩来敲打他,但乾帝却笃定的很。 他对贾玩知之甚深,知道他年纪尚幼时,行事便甚有章法,若有人将他当了鲁莽无知的武夫,怕是要自取其辱了。 只听贾玩道:禀太上皇,皇上。这些日子,因了娘娘省亲的事,臣家里正修园子,为了这个,家底掏空,连庄子都卖了 赵昱不耐烦道:说你打人的事呢,提这个做什么? 赵轶冷笑道:皇爷爷和父皇还没开口呢,王叔倒先不耐烦了,不若您出去转转? 你哼! 贾玩停了停,继续道:前几日清账,发现有一项出了一万七千两的亏空,偏是臣的侄儿贾蓉经的手,臣气不过,回去逼问,他吃不住打,便说银子是家兄贾珍拿的。 臣想着,家兄请了旨在玄清观修行,家里也不曾少了供给,好端端的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只不信,不想贾蓉又说,这钱被家兄给了忠顺亲王殿下。 见贾玩竟忽然扯到自己头上,赵昱勃然大怒:胡说八道!好啊,你竟连本王都敢攀扯 贾玩道:亲王殿下说的是,臣也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殿下堂堂亲王,岂会这么不要脸,贪图臣子的银子?便又逼问,贾蓉又说 他顿了顿,才道:他说,因我月前年少无知,上折子妄议太皇上下传的旨意,令太上皇不喜。亲王殿下便想给臣一个教训,好讨太上皇欢心。 所有人,包括太上皇在内,都一时愣住,谁能想到,这事儿扯来扯去,竟扯回到忠顺亲王头上,且连太上皇都牵扯了进去。 赵昱又要开口呵斥,太上皇冷冷道:闭嘴!你继续说! 后一句却是对贾玩说的。 事到如今,若是不许贾玩继续说下去,他才是真的颜面无存。 贾玩道:家侄儿说,亲王殿下为了给臣一个教训,便想从臣的姐姐身上下手。于是伪造了婚书和信物,只等家姐孝期一过,就抢回家做妾,尽情折磨羞辱 赵昱气的暴跳如雷,从座椅上跳下来,指着贾玩的鼻子大骂: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贾玩直视赵昱双眼,问道:不知亲王殿下说臣胡说八道,是说没有婚书的事,还是说有婚书,但并非伪造? 他昨日大闹玄真观,暴打贾珍,其真正的目的,便是当着乾帝或太上皇的面,问出这句话。 他打了贾珍,却一句缘由不提,以贾珍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得了这口气,加上别说无缘无故殴打兄长,便是有缘故,也是不该。 既贾珍全然占理,又拿了贾玩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岂能不找人出头? 偏贾玩走时,刻意让五月警告了他一番,告诉他,在这京城,哪个衙门都不会接他的状纸,连告御状都没用。 连告御状都没用,他该怎么办? 贾珍便只剩了一个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找忠顺亲王。 忠顺亲王向来同乾帝不和,牢牢站在太上皇那边,听到贾珍带来的消息,顿时喜出望外。 需知贾玩上京才不到半年,上折子批驳太上皇的旨意,害的太上皇颜面大损在先,伪装刺客演习,使得太上皇在宫中的亲信被裁撤大半在后若论太上皇和赵昱最厌恶的人,贾玩和他师傅林如海,便稳稳的占了其中两个名额。 若不是有乾帝护着,他们早将这两个给收拾了! 如今忽然有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从天而降,赵昱岂能不高兴的,自然快快的禀告太上皇,然后杀上门来,处置贾玩,顺便打乾帝的脸。 这才有了当下这一幕。 将事情闹大,贾玩也是无奈,这个事儿,连乾帝都帮不了他,便是他求乾帝给惜春赐婚,乾帝也准了,也没用。 若换了是别人,见惜春被赐婚,一定悄悄将婚书毁了,吃了这个哑巴亏,可换了是忠顺亲王赵昱,怕是要兴高采烈的等乾帝的圣旨明发之后,才将婚书拿出来,逼着乾帝收回圣旨,或扣他一个乱命的帽子,让乾帝颜面无存。 好在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在料中,唯一算是意外的,大约就是赵轶的出现了。 特意带了轮椅过来,还一反常态的在乾帝面前煽情,提前送了他一个不小的功劳,末了又一反常态的没有正事说完就走倒像是提前得了消息,特意来给他保驾护航似得。 见忠顺亲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是咬牙不吭气,贾玩讶然道:这个问题很难答吗?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2) 当然很难答,若说没有婚书这回事,那么赵昱以后就休想再打惜春的主意,可那丫头委实漂亮,且一直被他当了囊中物的,怎么舍得放手? 而且就此半途而废,不能看见贾玩痛不欲生的模样,更是不甘。 可若说婚书是真的惜春守孝至今已经有八个月了,若婚书是真的,就只能是八个月之前写的,可他手里的婚书,写了才半个月,哪经得起检验? 见他这般脸色,在座的哪有不明白的,太皇上大怒,喝道:说! 他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这混账东西还真做得出这种混账事,可做归做,竟还打着替他报复的幌子! 他堂堂太上皇,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去报复一个臣子? 赵昱见太上皇震怒,再不敢迟疑,忙道:没有婚书这回事,全是这小子血口喷人,污蔑儿臣! 可惜他这句话说的太晚,连太上皇都不信,自然也不会顺着他的意思,去问罪贾玩。 贾玩道:臣也是不信的,可是贾蓉又说,家兄知道此事后,不忍心姐姐落到咳!不忍心姐姐给人做妾,就设法截了修园子的款项,拿去给亲王殿下,求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家姐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被贾玩一盆污水接着一盆污水的朝身上泼,赵昱气的发疯,当着太上皇和乾帝的面又不敢发作,连声道:父皇你要相信我,绝对没有这样的事,都是这小子胡编乱造,您千万不要信他! 贾玩道:臣自然也不信殿下会勒索臣的银子,只是家兄说,因怕亲王殿下收了银子,却不肯放过家姐,所以多了个心眼,留了证据 赵昱冷哼道:什么证据? 有个狗屁的证据,他拿了银子,难道还会写收条不成? 贾玩道:臣也不曾见过,不过听贾蓉说,应该是亲王府上的一个物件,好像还是能证明亲王殿下身份的亲近之物 话未说完,就听赵昱咬牙恨声道:贾珍! 这东西贾珍手里有没有?别说,还真有。 所谓交换信物,自然不能只进不出。为了演的逼真,让人更无话可说,留的东西当然要有些分量只是万万没想,他用来辖制人的东西,如今倒被人反过来辖制他! 贾玩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准了,他既看出来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 混账东西!太上皇怒不可遏,他这是打脸来了,还是丢脸来了?一把掐死赵昱的心都有了这小子一身的乱账,还来找别人的麻烦,偏将他都瞒过去,说什么昨儿儿子听了个大新闻,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冷冷道:朕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拿人家的银子? 赵昱知道太上皇动了真怒,哪敢再抵赖,只得道:不是儿子拿的,是贾珍死活要塞给儿子的 话未说完,就被太上皇一茶杯砸在身上:你以为你是谁?一万多两银子,别人死活塞给你?今天就把银子给朕还回去,不然朕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今天他的这张老脸,算是被这个儿子给丢尽了。 赵昱忙应了,心里恨不得将贾珍挫骨扬灰。 分明是他自己不愿当道士,想让太上皇下旨许他还俗,才想方设法求到他头上,不管是惜春还是银子,都是那混账主动提的,现在倒好,竟成了他强抢民女,勒索钱财! 简直岂有此理! 他赵昱这辈子,除了错失皇位那次,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不卡文,竟然一不小心写多了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沈七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睡觉的鱼儿、九大人 10瓶;98年的辣酱 2瓶;ellena、LT.咔咔、小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8章 太上皇已经懒得看他, 转向贾玩,冷淡道:但这些,和你羞辱兄长又有什么关系? 赵昱精神大振, 道:不错!你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和你打贾珍有半文钱关系吗? 贾玩看了眼赵昱, 低声道:这的确是臣的错, 但是臣没想到,钱真的是殿下拿了啊 赵昱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的, 他都答应还钱了, 还要朝他身上扯? 贾玩道:臣的哥哥,以前贪酒好色,臣以为他贪了公中的钱去花天酒地, 却拿亲王殿下来搪塞,污蔑亲王殿下不够, 连太上皇都敢非议 亲王殿下是什么人?要多少女人没有, 会用这种手段去强夺臣子的女眷?太上皇更是爱民如子,胸怀宽阔他虽是臣的哥哥,但臣却也是朝廷命官,岂容他这般污蔑太上皇和亲王殿下?所谓先君臣, 然后父子,只是他到底是臣的哥哥,实不忍心将他送官,所以才动了私刑,小惩大诫 谁知道, 家兄他说的竟臣稍后便回去,给家兄磕头赔罪 赵昱再次气了个仰倒。 贾玩的话,直白点说就是:我哥哥说你的坏话,我不信你有这么坏,为了维护你的名声,我才去把他打了一顿,谁知道你反而因为这个来找我的麻烦,太上皇一问我才知道,原来你真的那么坏,我哥哥说的竟然是真的,所以我的确打错了但我不是以弟弟的身份打哥哥,我是以官员的身份惩戒平民 赵昱很想骂娘,难怪这小子,一开始就装模作样说什么只求皇上饶了臣的哥哥 难怪这小子,每段话之前总要加一句臣也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臣也是不信的臣自然也不信他还以为这小子是怕了他,才这样说话,现在才知道,全在这儿等着他呢! 贾玩的这番话,听着光明正大,但信的没有几个,然而别说太上皇,便是赵昱都没心思反驳都是嘴皮子官司,驳来驳去,伤到的反而是他和太上皇的脸面。 忍了又忍,道:那玄真观那些道士呢?他们又有什么错?平白被你又打又砸? 贾玩道:太上皇、皇上、殿下有所不知,臣昨儿下午去的时候,大白天的,那些个道士喝酒的喝酒,赌博的赌博,睡女人的睡女人臣实在是气不过,这些年,玄真观原是臣家里养着的,给他们的银子,再修十个玄真观都够了,可这些个道士,先是哄着我父亲乱吃丹药,烧胀死了,这才几个月呢,又勾着我大哥出家,他们自个儿却在里面吃喝嫖1赌 臣新仇旧恨一起上来,就没忍住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我爹放着好好的爵位不要,被他们勾去当道士,结果吃药死了。 才几个月,我哥又放着好好的爵位不要,也被勾去当道士了,结果这些道士自己却吃喝玩乐,不守清规 要能忍得住,还是人吗? 于是太上皇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贾玩回岗位继续做雕像,刚刚乾帝虎着脸说要打他二十大板,也被太上皇拦了下来。 荣国府。 作孽啊!贾母拍着椅背骂道:银子的事都还是小事,可他既不愿好好修道,为何又要闹着出家,还惊动了皇上 谁说不是呢,王夫人接口道:当初去当道士,是他自己请的旨,皇上为此还亲赐了道号,若知道他在里面胡作非为,岂有不恼的?到时候咱们家,还有娘娘,怕都要被他连累 王夫人话里的意思,贾母岂能不懂,摇头叹道:他虽可怜,可落到这般田地也是自找的,为今之计,也只有狠狠心,按玩儿说的,断了他的银钱没有了钱,他便是想胡闹也胡闹不起来。 又警告了贾琏、贾赦一回,道:你们谁也不许给他银子,惹祸生事不说,还招了玩哥儿的厌,何苦来着?便是他来寻你们,也不许给!只逢年过节,送些衣服粮食过去就是。 两人唯唯应了。 便又说起如今玄真观被贾玩砸了,这个冬怕是不好过,要不要派人送些东西去的话,正说着,一个婆子匆忙进门,道:老太太,忠顺王府派人来了,听说二老爷在衙门,让去一个能做得了主的爷。 顿时愕然,这忠顺亲王同他们向无往来,怎么会忽然派人过来? 却也不敢耽搁,让贾赦、贾琏一起,赶紧出去见客。 贾母等人忐忑不安的等了小半个时辰,贾赦、贾琏才一起回来,脸色都有些不对。 被贾母连连催问,贾琏才回神,道:来的是忠顺王府的长史大人,带了人,抬了好几箱银子过来,逼着我们当面点数,一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末了留下一句你们贾家好样的,便走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缘无故的给他们送银子来,偏又不是高高兴兴的送,还留下这么一句杀气腾腾的话。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琏忽然啊的一声,道:会不会是 却说了半句便停下。 贾母怒道:会不会是什么?有话就快说,这是想急死我们吗? 忠顺亲王,那可是皇上的亲兄弟,通天的大人物,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人一指头碾的,不将他的来意弄清楚,谁能睡得着觉? 贾琏道:孙儿倒是有个想头,又觉得太荒谬了些 现如今,有思路就行,荒不荒谬的再说几人又催着他快说。 贾琏这才道:前些日子清理账目的时候 他将那日的事说了,又道:玩兄弟当时便道,这事儿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后来玩兄弟被叫去宫里,回来后又睡了几日,一睡醒就带人去了玄真观,打了珍大哥哥,回到府里又打了蓉哥儿 今儿一早玩哥儿进宫当差,然后忠顺亲王就送了银子来,刚巧又是一万五千两。 贾琏顿了顿,道:其实那笔银子的事儿,孙儿也是知道一点的,是经了蓉哥儿的手,到了珍大哥手里,其中一大部分,又被转送给了忠顺亲王 所有人好一阵无语。 好吧,这个交代很及时很有诚意,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该抽的抽了,该打的打了,该讨回来的也讨回来了,可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好半晌,王夫人才道:这玩哥儿行事也太鲁莽了,打了珍大侄子、蓉哥儿也就算了,忠顺亲王也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这头大侄子刚把银子送了去,那头他又去要回来这不是打人的脸吗? 也亏他有这个胆子,有这个本事再要回来。 不如半晌后,贾琏才道:咱们再把银子送回去? 贾母叹道:你肯送,人家未必肯收啊!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本想着他们贾家,终于有了个出息的小辈,原指望他以后能光耀门楣,谁曾想,三天两头的惹事比宝玉还不省心。 王夫人沉吟道:不如这样,我兄长同忠顺亲王那边,倒有几分交情,不若稍后和我们老爷商量一下,让他写封书信过去,请兄长代为缓颊。 然后我们将银子换成银票,再添上几成,到时候连着兄长的书信,一并送去亲王殿下那边。 贾母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钱加倍送回去不说,人也得罪了唉! 又派人去叫贾政,让他若衙门不忙,就早些回府。 午间,乾帝和赵轶吃完饭去赏雪赏梅,贾玩交班回家。 他很有些无奈。 他和赵轶之间,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现如今弄得跟地下1党接头似的,说话都语带双关,中间连个眼神都不敢对一下,怕被人看出他们以前是相识的 他也知道赵轶更多是为他着想,一是不想他卷入未知的危险,二是当初的事,是乾帝心中的一根刺,人心微妙,若让乾帝知道,他贾玩也是那根刺的一部分,不管他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只怕都不乐意再见到他。 以贾玩如今的身份,和在乾帝心目中的位置,他和赵轶那段同甘共苦的经历,起不到什么锦上添花的作用,倒是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可以拿来救命。 骑着马刚过街口,就看四月、五月迎面迎了过来,道:爷,那边府里老爷太太,派了人在门口等您呢,您这会儿要是过去,可就走不了了,所以小的们特意在这儿等您。 贾玩赞了一声,道:东西呢? 四月五月分别举起手里提着的东西,道:酒。 食盒。 五月补充道:就知道爷您这个点儿到,东西都还是热乎的呢! 四月道:爷,您真不带我们去啊? 贾玩道:人多碍事。 让他们将酒和食盒固定在马上,打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小快、金桔柠檬、Rrrrrr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Qeris 40瓶;沈七七 20瓶;好梦 19瓶;呱呱呱呱呱 15瓶;陆小快 14瓶;36971427 12瓶;喵星人、杜薇薇、爱睡觉的鱼儿、白小小、格格、顾渚紫笋、tfeng203 10瓶;耀耀 7瓶;槐序、泠波遗秋、小心肝、路人甲、云儿 5瓶;荼叶子儿 4瓶;三更、午餐、LT.咔咔 2瓶;萝卜馅、小脑斧和大西几、静默颓败、谋杀土豆、凌紫慧、tianti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9章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3) 玄真观, 贾玩从墙头一跃而下, 还没落地就听到身后传来风声,忙一个侧翻避过, 道:是我! 知道是你,柳湘莲站定,啧啧道:你的身手是越发厉害了, 竟然这样都打不到你。 贾玩将酒坛扔过去,道:你就闹吧, 弄坏了东西,损失的可是你。 柳湘莲呸了一声,骂道:使唤爷到这荒郊野地里来喝西北风, 还敢拿这个挟制爷? 一面引了他, 直接从后窗翻回屋子。 进了屋,贾玩很是汗颜, 房子成这样,也难怪柳湘莲要说喝西北风了。 窗户东倒西歪,纱窗烂成布条,被北风吹得乌拉乌拉的宛若鬼宅。 房间里,床上光秃秃一个床板加一床棉被,地上两个蒲团,一个火盆,一个水吊子加两个破碗,就是全部家当了。 原本的碎瓷片烂瓦罐之类的,被一码子清了出去, 烂的桌椅板凳窗帘帐子等堆在一旁,现在火盆里烧的便是这些。 不得不说,家里那些伙计们,干活干的还挺彻底的。 柳湘莲在蒲团上坐下,拍开酒坛上的泥封,冷笑道:砸的时候一时爽,现在自己尝到滋味儿了吧? 朝破碗里倒了一碗,贾玩伸手去端,被柳湘莲一把拍开,道:你老人家不是守孝吗?喝什么酒? 他提着酒坛,只一只手能用,贾玩却有两只,毫不费劲的将酒抢了过来,一滴未洒,道:不是怕你一个人喝没意思吗? 柳湘莲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了。 贾玩不理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取出来,就摆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分量十足,味道也不错,可惜除了汤还热着,其他都已经半凉,柳湘莲也不嫌弃,给自己和贾玩都盛了汤,趁着还有点热乎劲儿,大口吃喝。 贾玩见他吃的狼狈,道:怎么,那些道士不给你饭吃? 柳湘莲白了他一眼,道:锅都被你砸了,吃什么? 又道:他们昨儿不知从哪儿借了个大瓦罐来,这几顿顿顿米粥加咸菜倒是有鸡有肉,可惜谁也不敢炖,远远的埋了,怕再被你抓住打一顿。 如今派人去了城里买东西,怕是要到晚上才有干饭吃。 贾玩听了,毫无愧色,将烧鸡扎在匕首上,放在火上加热,道:这个时节,老百姓几家吃的起干的?别说米,有糠吃就不错了,这些不事生产的道士还有什么不满的? 柳湘莲边吃边道:你前脚又打又砸,后脚贾府就送了东西来我说你们这是何苦来着?钱多了烧手吧? 贾玩笑笑,道:今儿我还讨了一万多两银子回来,那才叫烧手呢! 想也知道他们收到银子,会吓成什么模样。 不只是缺了远见,也不是胆小怕事拎不清,只是缺了底气罢了,这些人,在平头百姓面前,固然耍足了威风,遇到真正的权贵,却一个都开罪不起。 他贾玩哪怕得罪了太上皇、忠顺亲王,却还有个能开口讲理的地方,没有切实的把柄,谁也奈何他不得,可是荣国府呢? 自身毫无实力可言,先前靠着王子腾作威作福,现在王子腾、林如海,还有他贾玩,三个都想牢牢抓住,却不知这三个,根本就不在一条船上。 先时赵昱承认了没有婚书一事,贾玩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明知银子讨回来贾政也不敢收,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就是要让他们有了隔阂矛盾才好。 将刚刚烤热的一边鸡翅撕下来给柳湘莲,道:这边情形如何? 柳湘莲道:还好。 又道:你大哥昨天晚上出去了一趟,今儿早上才回来,你不是说离了这里就不必管吗?我便没理他。 如今正躺在床上哼唧呢,方才吃饭的时候还发怒摔了碗,叫了几波人回城给他打听消息、要银子也是他现在余威还在,那些道士只敢背着他抱怨几句,若再要不来银子,或无人给他撑腰,只怕日子就该不好过了。 贾玩点头,他要的,原本就是这个效果,让他那位大哥认清现实,以后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柳湘莲半碗饭下肚,又道:你觉得我们在这儿守着有必要吗?你大哥现在就一个野道士,还中什么用,谁会来找他的麻烦? 贾玩道:活的是没什么用,死的就难说了。 柳湘莲啊的一声,骇然看向贾玩。 贾玩道: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人性。如今想要我倒霉的不少,我想,如果我是他们,且将不择手段用到极致的话,会如何行事? 会如何行事? 贾玩喝了口酒,道:自然是昨天晚上,就让大哥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柳湘莲已然说不出话来,贾玩放下酒碗,道:若是如此,哪怕我舌绽莲花,也将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想来,那些人没有我想的那么坏啊! 柳湘莲道:你既然知道,还动手? 贾玩道:一是确实想揍他,二是你以为我有别的法子? 若不将切实的把柄送上门,赵昱如何会主动在乾帝面前提起此事,如何有机会逼他承认并无婚书一事?若直接告御状,赵昱不咬他个诬告皇室才怪。 又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柳湘莲一阵后怕,怒道: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他妈的先跟我说清楚行不行? 若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他该去贾珍房顶上蹲着才对啊! 贾玩道:这不没事吗? 柳湘莲恨不得跳起来捶他一顿,可惜捶不过,只能恨恨的撕咬手里的鸡翅。 贾玩殷勤的又撕了一条鸡腿递过去,笑道:二郎辛苦了,吃完好好睡一觉,剩下的我来就好。 柳湘莲摇头,道:不用,昨儿晚上贾珍不在,我睡的还行。常年走南闯北,他算是吃得苦的,什么环境也能倒头就睡。 又问:我们得在这儿守多久? 贾玩道:不久,待会儿忠顺亲王派人来将大哥收拾一顿,我们差不多就能回去了。 柳湘莲道:若他们不来呢? 不来贾玩笑笑,道:那咱们今儿晚上就甭睡了。 忠顺亲王的性子,绝不是能忍的住气的,白天若不来,怕是在等晚上。 白天来,大不了骂一顿打几下出气,贾玩就可以撤了,一是后面不大可能再有阴招,二是便是有阴招,因有忠顺亲王的打骂在前,出了事也是他忠顺亲王的锅。 若是晚上来的话就是一出好戏了。 说到忠顺亲王,柳湘莲道:我倒是认识他们府里一个人。 嗯? 忠顺王府的戏班子里,有个叫蒋雨涵的,小名琪官,在京城很有几分名气,时常出入权贵府邸。我曾和他搭过两台戏,见过几次,柳湘莲道:他长得呃,虽不如你,但妩媚温柔,扮成小旦时,更是容颜绝丽,体态风流。听闻他和宝玉,还有北静王都关系不一般。 贾玩摇头,竟又扯到宝玉身上了。 不过也能理解,就宝玉那个颜控,只要长得好的,甭管男女,都是他的知己。 一抬头,却见柳湘莲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遂道:怎么了? 柳湘莲叹道:我在想,你这幅模样,要是扮上旦角儿,不知道怎么个倾城倾国呢! 滚! 贾玩中午到的玄真观,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忠顺王府有人来,倒是去贾府要银子的人空手回来,惹得贾珍大骂不止,只是他缺了门牙口齿不清,贾玩虽在他隔壁待着,十句里也只能听懂个七八句。 只知道如今的贾珍,再不是宁国府那个前呼后拥,颐指气使的珍大爷了,只是玄真观一个落魄道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熊猫兔、Jack、反派大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默默 50瓶;鬼见愁 40瓶;25381967、阿瑾、水韵、嘟小喵 20瓶;凉光锦缎 17瓶;36971427 15瓶;月半丁、许我的永安、海怀霞想、35820643、爱睡觉的鱼儿、霜重路难行、三亿光年、Jack、阿仔 10瓶;心之锁 8瓶;云儿、(≧?≦*) 5瓶;殊行昙琴、鼒尐月半~ 2瓶;啊啊啊啊啊啊、白月诶、第二处血证、糖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0章 冬天夜长,天黑的很快, 雪渐渐的又大了, 月亮却依旧挂在天空。 贾玩悠然躺在屋脊上, 从他的角度看上去, 夜空里络绎不绝的雪花像会发光似得,悠悠荡荡的洒下来,蛮好看的。 贾玩将头枕在胳膊上,闭上眼睛假寐。 接连下了好些日子的雪, 地上瓦上树上都是白的,房顶上躺一个一身白衣的贾玩,也不觉突兀, 只是那一头漆黑长发铺洒, 像是月下的一片阴影。 二更末,两条人影一前一后越下墙头, 直奔这边屋子的后窗。 贾玩侧头看了一眼,摇头:好没创意, 这种天气, 夜行衣竟然还是黑的, 君不见后世的迷彩服, 都有沙漠丛林之分吗? 前后两条黑影,前者凑到窗下,用匕首熟练的挑开窗子跳了进去,后者贴着柱子站在屋檐的阴影下望风, 贾玩伸了个懒腰, 从屋脊上悄无声息的滚了下来,轻飘飘落在望风汉子身后。 那望风的警惕性很高,贾玩刚落地,他已经察觉不妥,猛地转身,可惜还没转过来,就被一掌击在后颈,痛快的晕了过去。 贾玩好心扶了一把,让他靠着柱子坐下,这才凑到窗口看热闹。 柳湘莲比他先到了一步,正要闯进去,却被贾玩按住肩头,示意他别急。两人侧身站在窗外一侧,以免遮挡光线,让里面的人察觉不妥。 这扇窗子的位置很好,加上屋子刚被砸过,屏风、帐子、窗帘什么的一概没有,里面贾珍的睡相,和黑衣人轻巧的动作,都能一览无余。 贾玩不觉得这黑衣人会猛下杀手,一是想要嫁祸于他,就不能让贾珍身上添出什么别的伤口来,二是以忠顺亲王的气量,哪肯这样便宜贾珍,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梦里? 只是以防万一,贾玩还是捏了个铜板在手上。 见黑衣人无声无息走到贾珍床前,捞了个软枕在手,柳湘莲对贾玩竖起大拇指,以示佩服。 贾玩挑眉一笑,柳湘莲看的一愣,而后恼怒的呸了一下,扭头看向屋内。 这会儿黑衣人已经开始动手,贾珍从梦中惊醒,瞪大了眼,惊恐万状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呜呜呜呜 被枕头紧紧捂住口鼻,还能呜出声,可见黑衣人还留着余地,估摸着是有废话要说。 果然,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面巾,冷笑道:贾大爷可还认得小的? 贾珍说不出话来,但听他那一连串激烈的呜呜声,显然是认出了来人。 黑衣人冷笑道:王爷让小的来问一声,到底是谁给贾大爷的胆子,竟然敢陷害他? 呜呜呜呜呜 贾大爷也不必着急回答,黄泉路上慢慢想,想好了,去跟阎王爷说一声,省的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做了糊涂鬼。 贾珍眼睛猛的瞪大:呜呜 只两声就停了下来,口鼻被黑衣人用软枕狠狠压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贾珍瞪大了眼,猛烈的挣扎起来,手指拼命抓挠着黑衣人的手腕,双腿在床板上不断的踢蹬。 柳湘莲见黑衣人下了狠手,正要闯入,又被贾玩按住肩头,贾玩手指按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不急。 半分钟,贾珍的挣扎越发激烈,如同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力气大的几乎推开黑衣人翻过身来。 一分半钟,贾珍脸上一片青紫,动作开始变得无力,眼睛里尽是绝望和恐惧。 两分钟,他的手依旧抓着黑衣人的手腕,却没了丝毫力道,腿由激烈的踢蹬,变成无力的抽搐。 两分半钟,贾珍双手绝望的从黑衣人的手腕上滑落 贾玩弹指,铜板飞射而出,击在黑衣人手肘上,黑衣啊的痛呼一声,整条胳膊一阵酸麻,便听窗外柳湘莲大喝一声:什么人?! 黑衣人大惊失色,见柳湘莲手握长剑向他杀来,再顾不得贾珍是死是活,拔1出匕首迎战。 两人瞬间杀做一团,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看着凶险万分,好不吓人。 黑衣人打的又惊又怒又莫名其妙。 能成为忠顺亲王的贴身侍从,他的武功自然极佳,谁想这么简单的一个活儿,竟会出了岔子,被人在最后关头撞破,杀不了人不说,连自己都被堵了个正着他惯用的右手被人打伤,只能左手应敌,十成本事也只能用出三成,处境十分不妙。 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便是眼前这个对手,说他厉害吧,缠斗这么久,也没能伤到自己一根毫毛,说他不厉害吧,每次自己使出杀招,或猛的发力想找机会冲出房间时,却总被对方不动声色挡了回来,让他恼怒之极。 贾珍终于活了过来,心跳如鼓,耳朵里嗡嗡一片,手脚软的如同下了锅忘了捞起来的面条,他艰难的从床上滚了下来,爬到门口,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嘶声竭力叫道:来人啊!杀人了!救命啊!抓刺客 一开始声音小如蚊蝇,到了后面,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 两刻钟后,黑衣人终于在一众道士的围攻下,被打断了一条腿,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柳湘莲抹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便被贾珍一把死死抱住,哭的梨花带雨:柳贤弟,柳贤弟啊 先前柳湘莲来探他,他还因心中羞恼,加之柳湘莲同贾玩交好而迁怒于他,对他态度冷淡,幸好柳湘莲没因此一走了之,不然他一条命就没了。 看着贾珍这幅模样,柳湘莲的额头上真要冒汗了,忙道:珍大哥切莫如此,我们进去再聊。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4) 两个黑衣人堵了嘴绑在厢房,由几个道士看守,初步冷静下来的贾珍换了衣服,再一次给柳湘莲道谢。 柳湘莲摇手道:珍大哥,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兄弟分内的事。 只是珍大哥你怎的得罪了这些亡命之徒?幸好我在隔壁听到动静过来,不然珍大哥你此刻只怕已经遭遇不测。 贾珍支吾道:我一个出家人,能得罪什么人?也许是误会了,找错了人也不一定。 柳湘莲点头:那就好。 又道:天色不早了,珍大哥你早些休息吧,我也先去睡了,明儿一早还得进城呢。 起身告辞。 贾珍忙一把抓住,苦苦哀求:柳贤弟,柳贤弟,你可千万不能走啊你要走了,他要再派人来,哥哥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柳湘莲愕然道:派人来?珍大哥不是说,他们找错了人吗? 贾珍又支支吾吾不说话。 柳湘莲叹了口气,道:珍大哥,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人武艺高强,小弟趁人不备,先击倒了他的帮手,又用暗器伤了他,才能勉力支撑若珍大哥果然和人有了误会,还是尽快解开的好,否则再来一个两个高手,便是小弟在,也不过多赔上一条命罢了。 贾珍如丧考妣。 解开误会? 说的容易,那人可是忠顺亲王,他空口白牙,拿什么去解开误会? 没有上万两银子开路,他连门都进不去。 现在别说万两银子,十两银子他都没有。 而且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和忠顺亲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 柳湘莲见他这般模样,哪会不知道此路不通? 于是又建议道:不然珍大哥去向逸之求助?他武功高强,且是陛□□边的红人,和谁都说的上话 贾珍连连摇头,别说贾玩会不会帮他他昨儿被贾玩那般羞辱,哪里拉得下脸来低声下气求他? 柳湘莲叹道:实在不成,那就报官吧! 报官?贾珍摇头苦笑:以那个人的身份,报官怎么可能有用?只怕死的更惨。 柳湘莲道:珍大哥既不能同那人和解,又不肯向逸之求助,为今之计,也只有报官,将事情闹大一途。 这样做,一则即便那人身份高贵,报官无用,也能让他行事有所顾忌,毕竟事情闹大之后,若珍大哥再有什么事,别人立刻会怀疑到他身上多半可以保住性命。 二则珍大哥毕竟是逸之的兄长,便是和逸之有什么误会,事情闹出来,逸之就算不愿,也不得不为珍大哥出头。 贾珍起身作揖,感动道:为兄一直以为,柳贤弟和那小畜生沆瀣一气,坑害于我,却不想今日不仅不计前嫌救我性命,还一心一意为我打算,为兄真是羞愧之极,无颜见人。 柳湘莲大汗,道:珍大哥言重了,你也受惊了,好生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做决定不迟,小弟 见他要走,贾珍如何肯放,抓住他的衣服苦苦哀求:若柳湘莲走了,再有人来怎么办?死亡的滋味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要稍一回想,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柳湘莲无奈,若换了别的时候,贾珍吓成这幅德性,他在这里陪他到天亮也无不可,但这会儿,隔壁还有个贾玩等着他呢。 只得在贾珍手里塞了一个茶杯,道:珍大哥将茶杯放在枕边,若有事便摔了它,小弟就在隔壁,听到声音便过来了。 贾珍虽不愿,却也不敢太勉强,只能放他去了。 过了许久才将茶杯放在枕边躺下,刚闭上眼睛又觉得不妥,起身将茶杯换成茶壶茶壶更容易摔碎,且动静更大。 才又躺下,又觉得放在枕边不□□全,真有事未必来得及摔它,于是又移在手边 这般几次三番,最后抱着茶壶坐在床沿,才稍觉心安,却始终不敢闭眼。 见柳湘莲进门,正添着火盆的贾玩笑道:柳大英雄,辛苦辛苦。 柳湘莲冷哼道:打架不辛苦,应付你哥才辛苦。 贾玩道:那就劳烦二郎再辛苦一晚了。 柳湘莲愕然,道:你要走? 贾玩嗯了一声,道: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虽我不怕冷,但有高床软枕,何必在此将就? 柳湘莲好一阵咬牙切齿,又道:半夜三更的,你如何进城? 贾玩道:就是半夜三更,才好进城啊! 京城久无战事,防守早已松懈,处处都是漏洞,连城墙都有破损,再加上他远超后世特种兵的身手,徒手攀墙只是小儿科,翻越一个城墙算什么? 这会儿回城,明儿才好装无辜不是? 又道:柳大哥你也只管睡,那边的人,也要开了城门才能反应过来,这一夜多半不会有事,明儿一早,将人送去衙门便算完事记得去都察院,莫去别的地方。 见柳湘莲神色茫然,又解释道:送去别的地方,说不定人一进去就无声无息了,只都察院那边,原察院先前因尤二姐一案,被皇上免了职,新上任的是皇上的人,好容易才出头,正卯足了劲儿想要立个大功呢于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机会。 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柳湘莲如何领会的过来,只听他的就是,问道:若明儿你大哥不准备告状呢? 贾玩道:不告就不告,你也莫劝,随他去吧。 他行事,只喜欢顺水推舟、因势利导,不必强人所难。 贾玩回到院子的时候,才过三更,玉盏还没睡,闻见他身上的酒味,也没多问在外头当差的爷们,谁能没个应酬? 贾玩打发玉盏先去睡,自己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躺在柔软干燥的被褥中,嗅着清爽的檀香,听着隔窗传来的落雪声这才是人过得日子啊! 贾玩刚闭上眼睛,正要沉入梦乡,又愕然睁开眼睛。 不是吧? 搞什么? 以为他是贾珍那种草包,竟然来闯他的屋子? 隔着朦胧的帐子,贾玩看着窗外那道高大的人影,熟练之极的撬开窗子,一跃而入,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人转身合上窗户,解开身上的大氅,随手搭在椅背上,从火炉上温着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盏热茶喝,又朝里面添了些木炭,就坐在那儿烤起火来。 贾玩看得目瞪口呆这小贼到底是干嘛来了? 溜门撬锁进来,就为了到他房里喝喝茶,烤烤火? 那模样,自在的就像在他自己屋子一样。 那人终于烤暖和了手脚,又在脸上搓了搓,差不多了才将茶壶重新坐了上去,拆散了发髻,起身朝床边走来。 贾玩冷笑着看着他靠近。 隔在两人之间的帐子被挑开,四目相对,贾玩没想到来的是熟人,那人没想到贾玩竟醒着,一时间都猝不及防。 一瞬间后,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 贾玩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抬手:别打脸! 这个距离,贾玩也打不着他的脸,那人闷哼一声,被一脚踹在肚子上,飞了出去,砸翻了一个椅子落地。 帐子被重新合上,等贾玩掀了帐子下床,屋子里哪还有人,只窗户大敞着,外面雪花飞舞,月光下空空荡荡。 贾玩也懒得去追,关了窗子,将椅子扶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大氅:这人还真是不怕暴露身份,穿着价值连城的衣裳出来偷鸡摸狗。 衣服上竟还熏了檀香怕人认不出来怎的? 将桌上的发簪一起,胡乱团了团,找了个角落塞进去。 门外亮起火光,玉盏披着衣服,提着烛台进门,道:爷,怎么了? 她家主子往常只要一睡着,便没了动静,怎么今天哐哐当当的? 贾玩道:没事,我起来喝茶,不小心踢翻了椅子你去睡吧。 玉盏皱眉道:要不爷以后还是留人守夜吧!天寒地冻的,还要自己起身倒茶,哪像个做爷的? 贾玩道:不必,屋子里有人我睡不着。 玉盏噗嗤一声失笑,这个人,天底下有他睡不着的地方吗?心疼下人,也不找个好些的借口。 也不多劝,将烛台放下,给贾玩倒了盏茶。 贾玩接过,闻到玉盏身上的头油香,不由心中一动,问道:我的被褥上,可曾熏过什么香? 玉盏摇头道:因为爷打小不喜欢这些东西,所以衣服被褥上都不曾熏香,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若爷喜欢,我 贾玩道:不用,我不喜欢夜深了,你回去睡吧! 玉盏狐疑的去了。 贾玩躺上床又坐起来:既不曾熏香,他这里也没有以人暖床的规矩,那他被褥上的檀香从哪儿来的 想起那人的前科,想到某种可能,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起身将床上的被褥统统撂下来,换了干净的,这才重新上床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多妈正处在人生最尴尬的年纪,工作繁忙,孩子懵懂,老人多病,夫妻之间矛盾重重偏偏又是一有事,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的性格,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包子、紫冰兰、江子翼、反派大大、鵷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rxian 229瓶;lostone1234 43瓶;sakura 38瓶;28527 30瓶;琅妤 29瓶;诺唯亚爱弥儿、江子翼、人心难测 20瓶;月落山河、啊啊啊嘁、香葱苏打、破釜沉舟、么么哒、米尔伊、荼蘼、挨打、源源、姜越、鵷雏、衡照、可爱的小飞船 10瓶;圣代 6瓶;GREEN、绵绵、肆月、小啾啾、甜筒 5瓶;牧沐慕、仙虞妄、夜河流灯 3瓶;如影随形、毛毛、鱼儿 2瓶;凯撒、二和五在一起、迷路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1章 又是一夜好睡没法子, 贾玩的睡眠, 向来不受环境、心情等外界因素的影响, 永远都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好质量。 依旧牵了马出门,进宫当差。 刚过了腊八,街上年味十足, 到处都是卖对联、桃符、炮仗的小摊儿, 贾玩看着也有些心动,想着惜春不便出门, 回头捡有趣的各样买一些,让她也新鲜新鲜。 走着走着忽然眼睛一亮,看见一个八仙拜寿的根雕,雕工和材质都平平, 造型却新奇可爱的紧,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想也不想便掏了银子, 让那小贩送去宁国府。 正等着小贩找零钱呢, 身后一阵骚动传来,贾玩一回头,就看见七八个富家公子模样的少年或青年,沿街纵马而来。 那几个马骑的倒也不算太快。 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小贩们熟练又迅速的将东西拖得离大道更远一些, 只是即便如此,也难免有归拢不及的,被马蹄碾的粉碎, 倒霉些得整个摊子都被撞翻,东西散落一地。 马上人便丢下几块只多不少的碎银子,大笑而去。 贾玩也牵着马,避到一旁。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少年风流。 这样的心情他是理解的,也曾效仿过,只可惜自他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之后,便再难从中体会到什么豪情了。 唏律律 为首的一骑在他面前一个急停,健马人立而起,落地。 马背上是个英气俊挺的年轻人,手提马鞭,问道:喂,小子,有马为何不骑? 贾玩道:雪天路滑,技术不好。 年轻人道:就是马术不好,才该多练才是,畏畏缩缩的像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又道:可有胆子同我们一起出城狩猎? 贾玩摇头:没有。 呸,脓包!其余几骑也早在年轻人身后停下,其中一人骂了一句,道:白生了一副好模样儿,这种人,不过是没穿裙子的小娘皮罢了,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贾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没种,不知怎的却生不起气来,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年轻人不理,依旧问贾玩:你果真不去? 贾玩还是摇头:今儿还有事,改日再约吧。 年轻人冷哼一声,一提缰绳,纵马去了。 其余几个紧随其后,约莫是看贾玩不顺眼,故意从他身侧驶过,马蹄下激起的积雪,几乎溅到他脸上。 贾玩差点没忍住,从马背上揪一两个下来揍一顿,最后还是掸掸雪,接过小贩送来的碎银子铜板儿,装进荷包继续赶路。 才没走多远,马蹄声又起,那一行人竟又回来了,还在他面前停下,为首的年轻人道:你不是说改日再约吗?你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找你? 贾玩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大哥,你懂不懂什么叫客套话?所谓改日再约,就是咱们不约,懂? 年轻人被他看得又羞又恼,道:怎么,连名字都不敢说吗?你一个大男人,难道怕爷把你拐去卖了不成?就算你不敢骑马打猎,喝酒听曲儿总会吧? 贾玩叹了口气,抱拳道:在下贾玩,贾逸之。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好一阵才有人道:去!好不要脸,你是贾逸之,我还是张翼德呢!谁不知道贾逸之身高八尺,壮硕如山,怎么会是你这幅样子? 就是,贾逸之大败匈奴勇士,虽然年纪不大,却魁梧雄壮,力大无穷就你那副小胳膊小腿的模样,能打得过谁? 身高八尺,壮硕如山,魁梧雄壮,力大无穷贾玩一头黑线:你们听谁说的? 是永安候世子亲口说的,他和贾逸之同在御前当差,情同手足,他的话难道还会有错不成? 周凯是吧?贾玩点头,咬牙道:好,我知道了。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5) 牵马就走,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年轻人。 他不会真的是贾逸之吧? 年轻人冷哼道:明儿我就央表哥带我去见真人,若他敢诳我哼!便是把全京城翻过来,爷也要把他揪出来! 贾玩的班在早朝之后,正是乾帝一心处理政务的时候,或批折子,或召见臣子,商议朝中大事,贾玩在一旁听着,也算涨了不少见识,深感做皇帝,委实是个人累心累的活儿当然昏君除外。 不多时赵轶也来了,说的依旧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到一半时,有大臣有要事求见,便安静候在一旁。 儿子在边上,做父亲的难免忍不住考较或炫耀一二,是以每每征询意见时,乾帝总要顺带着问赵轶一句,却总能惊喜的发现,自己这个儿子,不仅言之有物,且能推陈出新,不由大为欣慰,神色间不掩得意,在场的大臣自然也赞叹不已。 这让贾玩不由想到一个词温水煮青蛙。 他在宫中当差已经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赵轶进宫的频率越来越高,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聊的话题,也由家长里短,变成了国家大事。 那些前来觐见的大臣,在勤政殿见到赵轶,已由一开始的诧异,变为习以为常,而乾帝,也越来越习惯他在身边。 需知大乾除太子外,向无皇子参政的先例,但看如今的情形,只怕用不了多久,乾帝就该让他上朝听政,甚至帮着处理政务了。 贾玩脑子里念头不少,面上却依旧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的继续充当命名为铁血侍卫的背景墙。 偶尔感觉到某位偷鸡摸狗小贼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冷冷回望过去,却发现那人竟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无辜模样,顿时好不气闷。 两个小时的轮值,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过去,贾玩一出宫,就看见四月、五月心急如焚的守在外面:爷,不好了,大爷,大爷他去都察院告状了! 贾玩道:告什么? 还能告什么啊?五月跺脚道:告您大逆不道,殴打兄长呗!您快回去吧,老太天和两位老爷都快急疯了! 贾玩道:不妨事。 又道:我和柳二郎约了中午去会宾楼吃热锅子,不得闲你们就说没寻到我。 宽敞的厢房中,外面零星飘着雪,里面热气腾腾,柳湘莲脱了外衣,吃的好不畅快,喝一口醇酒,拍案叹道:若这会儿,再来一个绝色,唱一首小曲儿,更是人间乐事啊! 平时吃吃喝喝不觉得,在玄真观挨了两夜冻,吃了两日素,才发现能围着炉子喝酒吃肉,当真是件痛快事。 这还不容易,贾玩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是绝色,你会唱曲儿,加在一起正好。 柳湘莲咬牙道:你就祸害我吧! 埋头大吃,再不肯看他一眼。 贾玩笑道:其实小曲儿我也会唱几支你要不要听? 他前世好歹念得是舞蹈学院,声乐视听也要学的,别说唱歌,弹曲儿都难不倒他。 柳湘莲重重道:不要! 贾玩大笑,自顾自敲着碗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柳湘莲一口酒喷出来:你这唱的什么玩意儿,怪腔怪调的,难听死了! 贾玩鄙视的瞥了这个不懂欣赏的古人一眼,从锅里捞了煮透了的嫩豆腐出来吃。 珍大哥的事,我委实没想到,柳湘莲却停了筷子,道:一早出门时,还说的好好的,谁知进了衙门,一见察院大人他就变了卦,原是告忠顺亲王的,变成了告你,甚至还写了血书都是我办事不力,竟没能提前察觉,最后却连累到你。 贾珍的那封血书,见面时柳湘莲便将默的副本给了贾玩,写的可真是情真意切、字字血泪,完全是超水平发挥反正贾玩自己是写不出来这玩意儿的。 贾玩摇手,给柳湘莲斟了杯酒,道:我原就说,无论他想做什么,都不必劝他这办事不力的话从何说起? 又道:何况他告了我又能怎么样?不妨事,随他去。 贾珍的反应,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却也很容易想通。 道理很简单,第一,他和忠顺亲王,贾珍更恨谁? 当然是他。 就像当官的被砍头,临刑时只会大叫皇上,臣冤枉,又或者XXX,你不得好死,这里的XXX,自然是指他的某位政1敌断没有叫昏君,你不得好死的,会这样叫的都不是官儿,是反贼。 在他们眼里,皇上是永远都不会错的,错的,可恨的,永远是陷害自己的人。 皇上果然不会错吗?当然不是,只是他站的太高,高到让人连报复的想法都不敢有。 放在贾珍身上,例子不一样,但理是一样的:忠顺亲王怎么会错?怎么会害他?害他的当然是贾玩。 要报复,当然也只能报复贾玩。 第二个问题,贾玩和忠顺亲王,贾珍更怕谁? 这个答案就更显而易见了,一个是他亲弟弟,惹了他,最多被打一顿,完了他自己还要被千夫所指,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一句话就能要他的命,而且已经差点要了他一条命 如此一来,贾珍拿贾玩当投名状,再次向忠顺亲王摇尾乞怜,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贾玩也没想到,他故意让贾珍吃过了苦头才去救他,不仅没能激起他反抗的勇气,反而让他把忠顺亲王怕到了骨头里。 柳湘莲还是有些担忧,道:你别唬我,果真不妨事? 需知越是位高权重,这些不孝不友不恭的罪名,影响就越大。 贾玩笑道:不仅不妨事,而且我还该谢谢他才对。 又转了话题,问道:那两个刺客,可是被他放了? 柳湘莲摇头:在我那儿。 贾玩愕然。 柳湘莲道:昨儿晚上,你大哥说带着这两个人进京,人多眼杂,怕出了什么变故,让我先把人藏起来,等告了官,再和衙役们一起来押人。我听着有理,就将人蒙了眼,送去了城外我一个朋友的庄子。 贾玩好一阵无语:我这个哥哥,行事可真是 让人无语。 一面就差趴在地上舔忠顺亲王的鞋子,跪求饶命了,一面却扣着他的人,准备谈条件他是不是忘了,这位忠顺亲王殿下一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吃他这一套? 一面担心柳湘莲站在贾玩一边,一路哄骗于他,一面却又将手里最重要的筹码交到柳湘莲手上他这是太信任柳湘莲的人品,还是觉得他好欺负? 道:不管他,等回头他再去求你,别理他就是。 与此同时,贾府中的几个主子,正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们无奈的发现,至从贾敬去世,某人进京守孝,这个世界就好像变了节奏,快的让他们晕头转向,完全反应不过来。 贾琏因偷娶二房被告了,贾赦贾珍被申斥了,贾蓉贾琏挨板子了,天香楼闹鬼了,贾蓉媳妇死了,贾珍当道士了,贾玩袭爵了,元春封妃了,元春要省亲了,贾玩上折子了,贾玩挨板子了,贾玩进宫当侍卫了,贾玩在宫里打架了,府里开始盖园子了,贾玩立功了,贾玩升了一等了,贾玩打了贾珍了,贾玩打了贾蓉了,贾玩从忠顺亲王那里要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回来了,贾珍告贾玩了 一连串的事,往年一年半载也不发生一件,如今在短短三个月内,以应接不暇的速度,发生了个遍。 真是个惹事的祖宗! 贾母拍着扶手叹气。 和他一比,她的宝玉算什么混世魔王?根本就是个乖宝宝! 心里对贾珍也有些不满,所谓胳膊折在袖子里,家里的事,家里解决就是,何以闹到公堂?事涉家风,一旦告准了,不光贾玩倒霉,整个贾府,还有宫里的元春一样受到影响。 正愁的饭都吃不下,便见贾政一脸疲惫的进来,忙道:怎么样?找到玩哥儿了没有? 这小混蛋分明故意躲着他们,平日里不是在当差就是在府里,可这两天,派了多少人去找他都没找着。 贾政摇头,叹道:逸之还没找到,倒是贾珍那边 贾母急道:珍哥儿答应撤回状子了? 贾政苦笑,道:他写的血书,已经呈到了御前,还怎么撤的回来?只是 太上皇下了旨,说逸之责打贾珍,是奉了他的口谕,又申斥了贾珍一顿,打了二十杖,说若是他再不能安分守己,静心修道,就要直接杖毙。 贾母只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神发展? 看向贾政,贾政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那天贾玩回府,先见了宝玉,央他帮着打听张友士的下落,末了大睡三天,睡醒了过来请了个安,就跑去玄真观打人去了何曾接过什么口谕? 更重要的是,贾珍好端端的在道观修行,怎么就惹到太上皇头上了? 贾政叹道:回过头来想想,这也算一件好事。逸之责打兄长的事,到底瞒不过人,如今太上皇开了口,日后便不会再有人拿此事攻讦逸之了,也不至于坏了我们贾家的家风。 贾母叹道:只能这般着想了。 又道:珍哥儿怎么样了?虽只二十杖,但一样打的死人。 贾政道:已经请了大夫,说是皮肉伤,不碍事。只是他神志似乎有些不清,被吓得魂不附体,一会儿说要见忠顺亲王,一会说要找逸之,最后又央我派人去找柳湘莲。 问是什么事,也不说。 那忠顺亲王岂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逸之如今也找不到,儿子只得派了人,去柳湘莲惯常去的地方打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rdi、monmofei、鵷雏、荼叶子儿、无人桓、陆小快、lt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鹦鹉 50瓶;33913835 30瓶;月落山河 16瓶;陆小快、阿瑾、卟噜噜、搬山道士、Ucjrrvjdh、荼叶子儿、shirty 10瓶;melpomene 6瓶;令羽翎、祈歌、是小笼包呀 5瓶;鱼尾、泠波遗秋 3瓶;小脑斧和大西几 2瓶;醇酒一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2章 贾珍挨打的事, 自有四月、五月两个第一时间给贾玩通风报信,贾玩也不急, 打发他们先回去,继续和柳湘莲喝酒吃肉。 柳湘莲却好奇的很:果真是太上皇让你打珍大哥的? 若是这样,早些说出来,哪来后面这些事儿? 贾玩给他斟酒, 边道:自然不是。 嗯? 贾玩对他举杯, 喝了一口,笑道:没法子,都怪我人缘太好,人见人爱,连太上皇也愿意为我背锅。 柳湘莲哪会信他的鬼话,呸了一声,懒得再同他说话, 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贾玩饭量小, 早就吃的差不多了,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的喝,推开窗子, 让外面的雪风透进来, 沁心的凉。 眯着眼叹道:真舒服。 贾珍告他,或御史上折子参他的可能,在他打贾珍的时候,便已经考虑过了这事儿传出去,最难堪的是太上皇和忠顺亲王, 是以太上皇便是再恶心,也只能捏着鼻子为他顶缸。 酒足饭饱,贾玩依旧牵着他那匹做摆设的马回府,却先不去宁国府,而是到荣国府给贾母请安他已经躲了他们两日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躲下去。 到了二门,却被二门的小厮告知,老太太和贾政、贾赦等人都不在,去了珍大爷的院子。 珍大爷的院子? 他怎么不知道,这荣国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珍大爷的院子? 那小厮解释道:小的听门房的人说,珍大爷原在外面客栈住着的,不知怎么的,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了,闹着要回宁国府。 可那边没有二爷您的吩咐,谁都不敢放他进去,蓉哥儿也伤着,起不了身,只吩咐下人套了车,要送珍大爷回玄真观。 可珍大爷死活不肯,抱着门口的大石狮子,说谁要敢赶他走,他就一头撞死在上面 就这么着,足足闹了快半个时辰,这边二老爷实在看不过去,就将他接了进来,暂时安置在客院。 贾玩听得瞠目结舌:他这位大哥不要脸起来,可真能豁得出去。 赏了小厮两角银子,转身去客院。 不是贾玩穷大方,而是这两角银子,是省不得的,若省了,下次有些可说可不说的话,便没人肯主动来找你说了,平白耽误功夫。 客院这会儿热闹的紧,贾母、贾政、贾赦、王夫人、邢夫人、贾琏、宝玉、贾环等都在里头探病,贾玩人在院子里,都能听见里面贾珍声泪俱下的控诉声。 玩二爷来了! 门口挑帘子的丫头一开口,里面瞬间安静下来,别说哭泣声,连喘气声都差点没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间空屋子呢! 贾玩进门,给贾母等人一一请安。 没法子,他在宁国府虽然称王称霸,可到了这儿,无论辈分年纪,都给人压了一头,连最小的宝玉贾环,他都要叫哥。 他这还算好的,贾蓉比他还可怜他很怀疑贾蓉染上这见人就跪的毛病,就是因为辈分太低。 面对贾玩的问好,贾珍的表情纠结的很,想说句好听的,又拉不下脸来,好容易下了决心,贾玩却已经转身同别人说话去了。 贾母先前只听说贾珍被打,可真正看见贾珍的惨状却还是第一次。 刚挨了板子的屁1股且不说,那张依旧肿的跟猪八戒似的脸,还有掉的只剩了一颗的门牙,看了委实让人心酸,此刻见了贾玩,自然没什么好脸,冷冷道:你如今出息了,爵也承了,官也做了,越发不把我这个老不死的放在眼里了,三催四请的也不肯赏脸来坐坐如今还来做什么?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6) 贾玩苦笑道:老祖宗言重了,孙儿便是再不肖,怎敢不来给老太太请安?只是这几日,实在是忙的焦头烂额、六神无主 贾玩身份在这儿,贾母自不会真让他下不来台,听到六神无主几个字,心中一软,道:你年纪轻轻,就在御前当差,一时忙乱也是有的。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若有什么事一时解不开,就该和家里人说一说,大家一起商量着想辙,岂不比你一个人胡冲乱撞的强? 贾玩道:老祖宗说的是。 贾母又道:我们也知道,宫里的事,有些不便外传,我们也不敢打听,只是怎么连家里的事,你都瞒的死死地?你和你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打他?便是奉了太上皇的口谕,也该有个原由不是? 贾政补充道:方才你大哥说,他在玄真观一心修行,并未有什么不当的举动,是你对他积怨已久,无故殴打,后来又在太上皇面前进谗,让他老人家为他开脱可是真的? 贾玩看了眼贾珍,摇头道:大哥你还真是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还是这般模样,到底是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儿捅了篓子,还是到了现在还心存侥幸? 贾玩转向贾母等人,叹道: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孙儿原想着,就这么悄悄过去算了,可如今既被大哥闹得尽人皆知,孙儿也就不瞒了。 正好大哥也在,也能做个见证,省的回头又说孙儿进谗。 停了停,转头问贾政道:府上昨儿个,是不是收到了忠顺亲王府送来的银子? 贾政皱眉,道:是收到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昨儿便要问你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一天都没找到你的人影。 贾玩叹道:好叫叔叔知道,此事正和这些银子有关。 前些日子,大哥和忠顺亲王之间,做了一场极不要脸的买卖,违了国法家规,有悖人伦孝道,这一万五千两银子,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一个添头罢了。具体的事,我不方便说,只问大哥一句,我说的是也不是? 贾珍神色早就变了,口中却不肯服软,道:没有的事,你你少血口喷人! 贾玩冷哼一声,道:忠顺亲王亲口在太上皇、皇上面前认了,大哥到现在还要抵赖?忠顺亲王贵为亲王,尚且被太上皇狠狠斥责了一顿,罚抄孝经百遍,怎么,大哥觉得你那顿打不该挨? 一听赵轩在太上皇、皇上面前认了,贾珍早已面如土色,颤着唇说不出话来。 见了他这副模样,贾母等人哪能还不知道真假,都气的不行:虽然不知道贾珍到底做了什么,但连忠顺亲王都被罚了,他只被打一顿,已是轻的了。可他不知悔改不说,还唯恐世人不知,一封血书,一份状纸,直接告到了御前。 太上皇既将此事交给贾玩去做,显然就是不愿张扬,可被他这么一闹,却不得不亲自出面澄清,难怪旨意里连杖毙的话都出了 刚刚对贾珍的那些个同情,瞬间烟消云散,换做了愁云惨淡荣宁二府是一家,太上皇厌弃了贾珍,对他们贾家其他的人,还能有什么好印象? 王夫人皱眉道:既玩哥儿是奉了皇命的,当时便该说清楚才是,若珍大侄儿一早便知道,也不会闹这么一出了。 贾玩道:婶娘说的是,只是 他冷冷看了贾珍一眼,道:只是有些事,有些人有脸做,我却没脸说。 贾珍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低头闭嘴。 只听贾玩又道:只因当初那件事儿,唯有大哥和忠顺亲王知道,不想最后却传到了太上皇的耳朵里,忠顺亲王便认定了此事是大哥泄的密,如今正恨不得杀了大哥,加上太上皇他老人家又下了旨我觉得还是赶紧送大哥回观里的好,大哥过得清苦些,说不定忠顺亲王就消了气,不再找大哥和旁人的麻烦了。 说完便起身告辞。 这话听在贾珍耳朵里,如同五雷轰顶,他这才知道,赵轩为何要杀他了,顿时悔的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忠顺亲王原就因为这事儿,才恼羞成怒的要杀他,如今他竟昏了头,将事情闹得尽人皆知,要太上皇出面才压了下来这下子,忠顺亲王岂不是更恨他了? 贾珍好容易才回神,却见贾玩已经快要迈出房门,顿时一个激灵,连屁股上的伤都顾不得了,跳下床冲了过去,一把抱住贾玩,大哭道:弟弟,我的好弟弟,你可不能走啊!你救救我亲王殿下他不是恨不得杀了我,他是真的要下手杀我啊! 你若是不管我,我可就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我是鬼迷了心窍,才做那些混账事儿,以后再也不会了,求你看在去了的父亲母亲的份上,救我一命,我以后在玄真观,一定静心修炼,求真君保佑你升官发财,保佑咱们贾家 贾玩打断道:我看大哥你是病糊涂了,先前编排太上皇还不够,如今又污蔑起亲王殿下来了大哥还是慎言的好,否则不小心传出去一句半句,说不定真就被杖毙了。 贾珍急声道:不是污蔑,亲王殿下他是真的要杀我,昨天晚上他已经派了人来了,若不是柳二郎,我现在连尸首都凉了 贾玩打断道:大哥别开玩笑了,你好生休息,明儿一早,我派人来送你回玄真观。 二弟,我 贾玩却懒得再听他说,轻而易举将他推开,不顾而去。 贾珍失魂落魄坐倒在地上,贾琏过来扶他,被贾珍一把抓住,道:琏兄弟,哥哥最后求你一件事,一定帮我找到柳二郎,他若不肯来,你便是替哥哥给他磕一百个响头,也务必将他请来 贾玩回到自己的院子,赏雪撸猫练拳,把玩他新买的根雕,转眼间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五月兴冲冲来报:爷,大爷又去督察院告状去了。 又细说道:自爷走了没多久,忠顺亲王府的长史又来了,和大爷关着门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等那长史走了,大爷的脸色更难看了,跟死了一回似的。 后来琏二爷终于把柳二爷找到了,也关着门说了好一阵,然后柳二爷就径直出城去了,大爷让人侍候他穿了衣裳,写了状纸又去了都察院 贾玩摇头失笑:这兜兜转转的一圈,到底走回了老路,何苦来哉? 亲王府的长吏,想也知道是来做什么的,无非是府里走失了人口,来问贾珍要人来了,那长史一向嚣张惯了,说话一定动听的很,让贾珍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 他如今刚刚被太上皇杖责,晚上再来刺客,都不必用枕头捂,随便几棍子打死了他,报个伤重不治,连尸都没人敢去验。 再找柳湘莲,柳湘莲的主意无非还是那两个字告状。 那就告呗。 如今连命都要没了,还在不在乎会不会彻底得罪亲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虫子改了,谢谢捉虫君。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云里雾里 70瓶;爻二 30瓶;挨打 8瓶;慕乖乖、三个砂糖橘 5瓶;。。。 3瓶;谷雨、36211921、风雨无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3章 贾玩吩咐五月立刻去找周凯,托他进宫传话,自己则换了衣服去都察院。 贾珍告人谋杀,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干看着,当然要去给自个儿的哥哥撑腰。 新任的都察院察院大人姓王名通,再次见到贾珍时脸色难看的很:一天来两回,合着这都察院是他家开的? 最烦的是,带来的官司一件比一件棘手。 先是告贾逸之辱打兄长那贾逸之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侍卫,官职尚在他之上,他交好还不及,怎好贸然得罪? 只是他上任才数月,远没有将这都察院经营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偏贾珍怕他徇私,故意到处嚷嚷,害的他想压也压不住,只得将血书递到御前,结果贾珍挨了板子,他也没讨到好不光得罪贾玩,连皇上和太上皇都对他不满。 可这人挨了板子还不消停,这会儿又来,乖乖的更不得了告忠顺亲王杀人泄愤。 开什么玩笑?这是他一个小小的察院能审的案子吗?别说太上皇,就算忠顺亲王随便派个人来传句话,他就得认怂好不好? 你就不能去刑部、去大理寺?何苦一次又一次来为难他? 王通叹着气,来回的踱着步子。 贾珍捧着茶盏,巴巴的看着王通,想开口又不敢:这三日来的遭遇,已经将他那点为数不多的傲气,打击的点滴不剩了,如今唯求三个字活下去。 忐忑间,忽然听到差人来报:宁国府威烈将军,御前一等侍卫贾逸之贾大人到了。 贾珍顿时又惊又喜:竟真的来了! 柳二郎说的不错,他再怎么样,也是那混账小子的哥哥,只要事情闹大,不管那小子愿不愿意,都得为自己出头,果然他前脚才递了状纸,那小子后脚就来了! 王通微一沉吟,吩咐快请,那差人却道:贾大人说,大人处理公务要紧,他就不打扰了,就在花厅坐坐喝喝茶,若大人有用的着的地方,派人去叫一声就行。 王通想了想,道:替我谢谢贾大人。 又道:令人置些酒菜,好生招呼。 差人一头雾水:大人帮着贾家审案子,要谢也是贾家人谢他才是,怎么反过来了? 稀里糊涂去传了话,又稀里糊涂传话回来:贾大人说,分内之事,大人客气了。 王通微微一笑,欣然抚须。 只看贾珍将贾玩告到公堂,贾玩从头到尾别说露面,连话都没传过一句,就知道这兄弟二人,关系冷漠甚至敌视到了何等程度,如今这位这会儿到都察院来喝茶,对案情却一字不提这哪里是来给他这个不着调的哥哥撑腰的,这是不计前嫌,给自己这位察院大人助阵来了。 这案子要审一点都不难,人证物证、苦主凶手都在,关键是怎么审.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固然容易,还可以领忠顺亲王一个人情,可问题是忠顺亲王和皇上向来不合,案子压下去,皇上那边怎么交代? 可要秉公办理的话,忠顺亲王那边,他顶不住啊! 如今却好,能顶事,肯顶事,且顶得住事儿的人来了。 道:立刻升堂,准备提审人犯。若忠顺亲王府派人来,便说我脱不开身,请去同贾大人一处饮茶。 忠顺亲王的耳目还是灵通的,贾玩拒了酒菜,在一旁喝茶看书,没看多少,那位去过两次荣国府的长史就来了。 哪怕心里存着事,身上领着差,看见坐在窗边喝茶的少年时,长史也是好一阵挪不开眼。 这是谁家孩子,生的也太好了吧? 能坐在这里喝茶的,想必家世还算不错可惜了。 暗自摇了摇头,冷着脸看向领他进门的差役,沉声道:我要见你们察院大人,你领我来这里做什么?耽误了王爷的事儿,你吃罪得起吗? 差役赔笑道:长史大人恕罪,我们大人正在审案,实在脱不开身,大人您先 只听啪的一声,长史一耳光扇在他脸上,骂道:他是在审案,又不是在见驾,什么叫脱不开身?你是什么东西,敢拿这种话来糊弄爷?!好,他不来见我,我去见他! 怒气冲冲正要出门,就听一个清晰平静的声音道:既然知道别人不想见你,就该识趣才是我都在这儿候着呢,你着的什么急? 长史怒极反笑,缓缓看向说话的少年,目光冰冷怨毒。 他虽官位只有区区的从五品,但背后却站着忠顺亲王,何曾有人这样同他说过话? 能坐在这里混杯茶喝,自然不是什么平头百姓,但被晾在这里喝茶,便是有来头,也有限的很。 对王爷来说,这样的人家,吹口气就能倒一大片! 可见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家里也没好好教过规矩,不知根底就敢招惹是非,不知天高地厚! 原还想着放过他算了,不想竟主动撞上来,也好,正好用来杀鸡儆猴。 冷冷道: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话一出口,便见那气质安静的少年,微微侧头向他看来,如画的眉眼渐渐锋利,直至不可逼视,随意道:在下贾玩,贾逸之。 长史倒吸一口凉气,半日说不出话来。 贾玩,贾逸之。 那个写折子批驳太上皇的旨意,令太上皇颜面无存的贾玩。 那个扮刺客闯到御前,使得他们在宫中的亲信被裁撤大半的贾玩。 那个将匈奴勇士打的屁滚尿流的贾玩。 那个害的他家主子鸡飞蛋打、人财两空的贾玩 忙躬身拱手:下、下官一时失言,还望贾大人恕罪。 所谓狗仗主人势,若遇到不给他主人脸面的,除了低头还能如何? 好说,贾玩道:谁还没有个说错话的时候?我正闲着无聊,长史大人过来陪我喝杯茶如何? 长史忙道:贾大人恕罪,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不敢耽搁 这位小爷可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而且这案子有这位的掺和,只怕不像王爷想的那么简单,他必须快些回去禀告,让王爷亲自出面,甚至请出太上皇才行。 若拖下去,事情闹大,可不得了。 你的公务不就是来见察院大人吗?怎么,来替王爷办差,却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贾玩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道:我先前回府,听府里的人说,长史大人接连两日光临寒舍,却连茶都不肯赏脸喝一口,让家中长辈好生忐忑,如今我的茶,长史大人也不肯喝长史大人是对本官,有什么不满吗? 长史连声道不敢,道:贾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7) 贾玩点头,打断道:果然是对本官不满,难怪会问本官是什么东西了。 不等长史答话,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长史心中一凛,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贾玩道:方才长史大人你失言时,我曾说好说,这两个字,我准备收回了。 长史顿时一个哆嗦:这位可是连自己亲哥哥都揍的不成人形的主儿,如今拿住了自己的把柄,不下狠手才怪他嘴欠在先,若被他打断一条胳膊两条腿什么的,到哪儿喊冤去? 忙几步冲到案前,斟了杯茶,双手奉上,道:方才下官有眼无珠,冒犯大人,还望恕罪。 贾玩坐下,接了茶,却不喝,随手放在案上,道:坐。 长史只好在贾玩下首坐下。 这一坐下,就是足足半个多时辰,贾玩也不同他说话,自顾自的看书,只是他一说要走,便替他斟茶,道:请。 如今他茶喝了两三壶,水灌了一肚子,对面这位小爷却依旧没有放人的意思,连尿遁都不好使,而他带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被衙役们带去了哪儿,竟一个都不出现,连回去报讯的人都找不到。 这都察院中,原有他们安排下的人,偏这会子也一个都不见。 原本长史还一直自悔失言,如今哪还不明白,这位是存心将他扣在这儿,便是他一开始便恭谨客气,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正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忽然外面远远的传来一声:皇长子殿下到! 心猛的一沉。 却见贾玩放下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长史大人不是一直说有要事在身吗?本官就不耽误你了请。 不光长史可以走了,他也可以走了,赵轶来了,这里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长史铁青着脸起身,连告辞的话都懒得说,转身就走。 贾玩看着他的背影,好心提醒道:回家以后,千万记得吃顿好的。 长史浑身一颤,顿时如坠冰窟,从骨髓里都透出寒意来,抖成一团,好一阵,才哆哆嗦嗦的出了花厅。 赵轶到这种地方来,自然是奉了皇命的,直接去的正堂,贾玩将杯子里的茶喝完,也起身出了花厅,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支着长腿,闲闲的坐在回廊外面的阑干上赏雪虽没下雪,雪景却很不错,原本寻常的红墙碧瓦、假山乱石,多了那一抹白,就多出了许多味道。 只坐了一刻钟不到,贾玩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车轮声,一回头,便看见赵轶一个人,笨拙的推着轮椅,顺着回廊过来了。 贾玩起身抱拳:殿下。 赵轶皱眉道:怎么穿这么少? 他的声音沙哑暗沉,却并不难听,尤其语气低沉时,还带了那么几分磁性。 贾玩待在这儿,原就是为了等他,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微微一愣时,就见赵轶解了身上的大氅向他抛来。 贾玩伸手接住,又随手抛了回去,道:多谢殿下好意,臣不冷。 他不怕冷,所以一向穿的不多,外面那身掩人耳目的狐裘,在方才喝茶时也褪了,是以显得格外单薄。 赵轶看着贾玩,任由大氅落在膝盖上,不说话。 贾玩依旧靠上阑干,道:昨儿晚上 赵轶道:我睡不着。 贾玩侧头看向赵轶:嗯? 然后便看见赵轶的脖子耳朵,一层层的变红。 赵轶虽红了耳朵,眼睛却始终没有从贾玩身上移开,道:你不在,我睡不着。 这七个字,竟说的理直气壮,不仅理直气壮,甚至还带了几分委屈和愤怒。 贾玩好一阵才弄明白他的逻辑,几乎气乐了。 合着还是他的错? 大哥你几岁? 我们在一块儿待了不到两个月,分开近七年,你跟我说没了我你睡不着觉? 合着你这七年没睡过觉? 合着爷是你的免费抱枕? 堂堂皇子,伪装残疾伪装了近七年,结果半夜三更跑去爬他的床,原因竟然是睡不着! 亏他还一直担心他的处境,遗憾两个人难得重逢,竟连一个叙旧的机会都没有,原来哪是没有机会,而是某个人有时间都用在了爬床上 贾玩深吸一口气。 不生气,不生气。 谁叫你自己睡得跟头死猪似的,被人爬床也活该 不生气,不生气。 反正你一睡不醒的毛病早就好了,不过比常人睡得沉些,不会被熟悉且没有威胁的动静吵醒,那小子最多不过在床边坐坐,床上躺躺,不可能还像小时候一样,将人当个抱枕似的拖来拖去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个头! 贾玩将目光落回到赵轶身上,道:先前臣不是派了家人去接张友士吗?算算日子也该到了,所以特意来禀告殿下一声。 赵轶看着他,不说话,也不想说话,目光渐渐黯淡。 一句臣,一句殿下,仿佛将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的遥不可及,连空气都冰冷了几分。 只听贾玩又道:臣在江南,也学过几天医术,若殿下不嫌弃,臣先帮殿下看看,如何? 赵轶好一阵没有答话,贾玩又问了一声,才听见赵轶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贾玩掀起衣摆,在赵轶面前半蹲下来,手按上他的膝盖。 指尖落下的一瞬,感觉赵轶身子微微颤了下,贾玩愕然道:殿下很冷? 赵轶闭了闭眼: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 从来没有这么暖和过。 当白净的指尖触到膝盖的一瞬,他几乎竭尽全力,才抑制住咽喉深处那一声满足的呻1吟。 就像干渴太久的人,终于喝到第一口清泉,幸福满足的几乎泪流满面。 七年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在狭窄幽暗的船舱里,男孩低着头,在他的伤腿上一寸寸按着,低声说人贩子都该死 他一直以为,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难熬、最不堪的一段,后来才知道,那段时光,恰恰是他这一生最温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赵轶看着贾玩。 他长大了,从一个八岁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么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从头发丝儿,到指甲盖儿,都比别人好看了一万倍。 安静的时候,永远都那么慵懒自在,仿佛随时随地都准备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动起来的时候,却又干净利落的要命。 依旧不管身处怎样的困境,都在他脸上看不见丝毫愁苦绝望,只从从容容做自己的事。 依旧不管遇到怎样卑劣的人,都在他眼中找不到丝毫仇恨愤怒,只平平静静走自己的路。 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事,能真正触动他的心。 身在红尘中,心在红尘外。 哪怕近在咫尺,却触之不及 贾玩低着头,在他腿上几个穴位上反复按揉,口中道:我听说那张友士,手底下确实有两下子,绝非一般庸医可比。殿下要借他的手治好腿伤,哪怕以误打误撞之名,也骗的过别人,骗不过他,毕竟若真有好转,脉象和反应瞒不过人虽他应该不会到处乱说,但少一个人,知道总少一份风险。 赵轶看着贾玩,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贾玩拍拍手起身,道:不必谢我。 退后两步,抱拳,转身就走,背影干脆利落的紧。 你 看着贾玩被风扬起的最后一缕黑发、最后一片衣襟消失在拐角,赵轶才察觉不对,他的腿不见了。 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不见,而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指挥不动,不知冷热,手按上去也没有丝毫知觉。 他的腿,这次是真的废了。 忠顺亲王府。 瞥见长史脚步匆匆的过来,赵昱挥挥手,台上咿咿呀呀的几名戏子立刻停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赵昱淡淡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长史给他倒了杯茶,笑道:一点小事罢了,已经解决了。 又细说道:那贾珍是什么德行,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怕爷您一定要他的小命,才病急乱投医的去衙门递了状纸,才递上去,自己就先悔断了肠子我才透了点口风,他就喜得恨不得跪在地上给我磕头,只要能饶他一条狗命,让他吃马粪都肯立刻就撤了状纸。 赵昱道:那王通呢,他怎么说? 长史笑道:我去的时候,那王通正为难呢,见贾珍主动销了案,高兴还来不及,还能说什么?何况爷您给足了他面子。 爷打发他的那八百两银子,我好说歹说,才千恩万谢的收了。 赵昱道:还有那两个废物呢?不是说在贾珍手里吗? 长史道:贾珍去告状,原本就只为了虚张声势,好让殿下放过他,哪敢真送他们去衙门?这会儿人还被他藏在城外呢! 贾珍方才已经派人出城放人去了,不过再半个时辰城门就该关了,恐怕最早也要明儿早上才能回来。 赵昱冷哼一声,道:便是回来,这两个人也不能留了!他妈的一群废物,这么简单的差事,竟给爷办成这样! 长史连声应是,赵昱正要让他退下,忽然又一个激灵,道:那姓贾的小子就没说什么? 长史愣了一下,道:您说的是贾逸之,贾侍卫? 赵昱冷哼道:不是他还有谁? 长史讶然道:臣没见着他啊?这事儿,和贾侍卫有什么相干? 又道:爷您想多了,先前贾珍一状告到御前,存心要让贾逸之丢官去爵,甚至发配流放,贾逸之就是再大的肚量,也不可能替他出头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赵昱皱眉道:话是不错,但贾珍到底是他哥哥,他哪怕装模作样,也总该问一声吧? 长史笑道:爷您忘了,前儿贾逸之可是将贾珍打得半死若他果然在乎这个虚名,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赵昱点头,道:说的也是你今儿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长史应了一声,又问:那贾珍那边,要不要 赵昱挥手:且容他几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狐狸的颖、鵷雏、扑满满满、陆小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桃30瓶;又是一个晴天11瓶;海怀霞想、扑满满满、ad、粽子10瓶;zoe小猪9瓶;狸狸7瓶;枫醉未到清醒时。。、是小笼包呀、祈歌5瓶;彼、迷路的猫、卟噜噜3瓶;游方、me、循逸、吃货本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贾玩回到宁国府时,已经是黄昏,先令五月去荣国府,给如坐针毡的贾政等人报信,说且请放心,已然无事,珍大爷在衙门暂住一晚,明儿大约就可回观云云。(GG doWn) 至于贾政等人接到消息,是放心、忧心还是糟心,就难说了。 回到院子,贾玩草草洗了澡吃了东西,便上床歇了。 昨儿晚上他先去玄真观吹了半夜的北风,好容易办完事,翻了城墙回府,却还没闭眼便又抓住个半夜爬床的小贼,于是抓人打人换被褥外加生气,足足折腾到四更天才睡,偏一早又去当差,末了请客吃饭、应付长辈、去都察院喝茶 虽谈不上多累,却实打实的熬到现在没合眼,早困的不行。 因他睡的太快,以至于奉命前来打听消息的贾琏只能空手而回。 终于一夜好睡,贾玩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去宫里当差,却差点迟到。 并不是他去的晚了,而是侍卫所的侍卫虽是按时辰当差,换班的时间却非一成不变,毕竟总不能皇上办正事的时候,他们在一旁进进出出的换岗不是? 譬如贾玩这一班,一惯在皇上下了早朝之后接岗,偏今儿,早朝散的格外早。 而究其原因,和贾玩很有那么一点关系都察院察院大人王通,今儿一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了一封折子。 折子的内容用直白点的话来说,就是昨天下午,都察院接到奉旨在玄真观修行的清心道长,即原宁国府三品威烈将军贾珍的诉状,称忠顺亲王殿下赵昱,派手下于前夜刺杀于他,被当场擒获。 王通不敢怠慢,又恐其间有什么误会,故连夜提审人犯,如今两名刺客已然招供,身份确信无疑,又有贾珍及玄真观数十道人的口供佐证 因事情牵扯太大,而王通的官职又太小,别说亲王,连个长史他都没有权力拘押传唤,所以只能奏请皇上,看是重新派人来审,还是下道旨意,让亲王殿下纡尊降贵到都察院来坐坐。 王通的话说完,文武百官像死了一样的安静。 王通的话说的委婉这案子我权限不够,审不了,但听的人,哪一个不心跟明镜似的? 屁的审不了,你审不了你接的什么案子?你审不了,这些口供人证物证从哪儿来的? 分明已经审的一清二楚了吧?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乾帝拍案喝骂一声混账东西,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谁也不知道乾帝这句混账东西,骂的是王通,还是赵昱。 是以早朝才刚开始,便散了。 原本每次散朝,文武百官总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着出宫,今儿却都一声不吭,各想各的心事,闷头赶路。 荣宁二府式微已久,早已远离权力中心,贾珍爵位还在时,也不过是个被边缘化的老纨绔,如今更是孑然一身做了道士,对谁都没有威胁。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8) 杀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人,当然不会是因为他挡了谁的路,非杀不可,只能是灭口或泄愤。 从近日发生的事来看,应该是后者。 于是心寒。 你忠顺亲王心里不痛快,杀个平民百姓泄愤,虽然残暴,却不至令这些达官贵人们心寒。 但问题是,那个人不是什么平民百姓,他便是再不堪,也是四王八公之后,宁国公的正统玄孙,曾经的三品勋爵竟因泄愤而杀之? 何况贾珍此人,一贯嗜赌好色、欺软怕硬,哪有胆子得罪亲王?便是冒犯了,也只可能是因为蠢,而绝非存心,何以非要赶尽杀绝? 且你看他不顺眼,大可翻出他的旧账,参其不法、依律处置,甚至污蔑陷害暗杀这种规则外的手段,却委实令人不寒而栗、人人自危。 似这等人,还是莫要得罪,莫要亲近,敬而远之的好。 除此之外,真正让所有人沉默的是,那王通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怎么会是个冲动莽撞的愣头青?若不是得了授意,他敢将这等事捅到朝上? 至于到底是谁的授意,还用说吗? 唉,说不得,说不得啊! 而始作俑者贾玩也有些目瞪口呆,一是意外王通竟有此魄力,敢于冲锋陷阵,二是意外乾帝竟会选择撕下遮羞布,直接刺刀见红,而最让他没想到的,却是忠顺亲王和太上皇,竟似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此事。 若他们知道了,只太上皇一句话,乾帝再怎么不愿,孝字当头下,也只能选择隐下此事,换取些无形的好处,怎么会闹到满朝皆知的地步? 可见是有人拦下了消息,而这个人太容易猜忠顺亲王府长史。 昨天贾玩提醒长史的那句话,确有挑拨之意:如今这案子已然惊动了皇上,甚至派了皇子前来坐镇,想要自己悄悄了了那是休想既不能悄悄了了,便只能推人顶罪。 惊动了圣上的大案子,岂是随便一个小猫小狗能担的起的?整个忠顺亲王府,也就堂堂长史大人,才有这个资格。 所以回去记得吃顿好的。 贾玩挑唆长史那么一句,原只是一步闲棋,看能不能将时间再拖一拖,毕竟太上皇插手的越晚,案子审的越清楚,便对他们越有利如今看来,这位长史大人竟是格外的给力。 原本的阵型该是这样的:第一局,贾玩对长史,第二局,赵轶对赵昱,第三局,乾帝对太上皇。 如今因为长史的帮忙,以至于到赛事终结,赵昱和太上皇都没能上场 正胡思乱想呢,便听到一声:逸之。 贾玩虽走着神,但因反应速度够快,拱手一声在,硬没让人看出他心不在焉来。 这场合,能开口说话,且叫他逸之的,也就乾帝一人而已。 乾帝漫不经心的翻着折子,道:你家里不是有事吗?怎么还在这里杵着? 贾玩正色道:臣身为御前侍卫,自然是以陛下安危为重,岂能因家中琐事,耽误了正事? 屁的正事!乾帝将折子朝案上一丢,道:朕看你是想在赖在这儿看热闹才是真的!还不快滚! 贾玩摸摸鼻子,低头告退,还未出门,便听乾帝又道:出去后立刻派人将贾珍送回玄真观,告诉他,这辈子若敢踏出玄真观一步,杀无赦。 至于你,这一个月就别来当差了,给朕在家闭门思过,好生念书!你看看你自己,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惹是生非,哪有半点你师父的文采风流?简直丢人现眼! 贾玩耳朵自动过滤,只当乾帝奖励了他一个月的带薪假,应了一声,赶紧走人。 显然这勤政殿,再过片刻就会成为战场,乾帝好心将他摘出来,若他自己磨磨唧唧一头撞上去,岂不冤枉? 还好运气不错,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不该见的人,倒是一出宫门,见到了正要下马车的赵轶。 贾玩遥遥一拱手,牵马离开。. 第45章 虽是过年,但宁国府的几位主子都在重孝之中,便是贾玩没被禁足,也热闹不到哪儿去。 那日贾玩将吓得魂不附体的贾珍送去玄真观之后,回府就听到下人来报张友士到了。 原该早几日到的,只因雪深路滑,一日路程足足要走三日,才耽搁到现在。 贾玩陪着吃了顿饭,发现这张友士委实是个趣人,见多识广不说,学问、医术、武功皆有过人之处,并不排斥结交权贵,却又不谄媚攀附,深知进退之道贾玩自己性子偏冷,一向佩服这种人,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同人相处,仿佛只要愿意,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任何人成为知交。 安排张友士在府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着四月拿了帖子,送他去赵轶府上。 去的时候是四月和张友士两个,回来却只四月一人张友士在皇长子府住下了。 原是极小的一件事,传递出来的信息却是震撼的。 面对无数太医名医都没能治好的顽疾,没有几分把握,敢接诊?敢在府里住下诊治? 皇长子的腿,有救了! 消息传出去,整个大乾高层都震动了。 太医曾说过,赵轶的腿筋骨无损,一朝痊愈,便和常人无异 乾帝对皇长子的偏爱尽人皆知,朝中早就有传言,说若非赵轶身体有缺,早被封为太子 自古储君之位,立嫡立长,原本皇长子有腿疾,二皇子赵轩等若一人占了嫡长二字,自身也机敏好学、宽和仁爱,颇有贤名,是毫无疑问的储君人选,如今多出个颇得圣心的皇长子来,那储君之位岂不是凭空多了几分变数? 最近数月几乎每天都去勤政殿晃一圈的赵轶忽然闭门不出了; 乾帝的赏赐源源不断送入皇长子府,十日内亲自去探望了两次; 太上皇、太后令人从库房翻出珍藏已久的灵药赐了过去; 宫中某个年纪不小且无宠的贾姓娘娘忽然被皇上想了起来 以上种种,无不在加深着朝臣们心中的某个揣测。 在无人处纷纷摇头叹息:从此大乾多事矣! 这一年的新春佳节,京城的百姓犹自沉浸在喜庆之中,却不知头顶的权贵们早已没了过年的心情。 整个大乾高层因张友士这个小人物的进京、进府而心神不宁,一时间,仿佛连先前震惊朝野的忠顺亲王派人刺杀贾珍一案都遗忘了。 当然,这只是假象,储君之事自然不容轻忽,难道太上皇、皇上的事,就是小事不成? 只是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事涉最上面两位的直接交锋,他们能出的牌已经都出了,再随便嚷嚷,反而会让自己成了迁怒的对象,他们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最后的结果。 在这热闹又安静的等待中,这一年的春节眼看就要过去,街上日渐冷清,宫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贾玩因禁足加守孝的原因,这段日子过得着实悠闲,唯有一个百无禁忌的家伙,时常上门打扰他的清静。 此刻,周凯周大世子便大大咧咧的靠在贾玩书房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暖炉,懒洋洋道:这些日子可把我们冻得够呛,你倒舒服,天天在暖房里窝着怎的皇上也不禁我几日足,让我也窝一冬呢! 贾玩嗤之以鼻,就咱们周世子的性子,真要禁了他的足,还不得抱着皇上的腿哭天喊地?竟跑到他这里来说酸话。 提着火钳巴拉火盆里的花生,头也不抬道:你一个御前侍卫,皇上在哪儿你在哪儿,能冻的着你? 周凯叹了口气,道:你被禁足的第三天,衙门就封了印,皇上不必上朝,也没折子可批,大把功夫陪娘娘们喝酒品梅却可怜了我们,只能站在外面品风赏雪。 贾玩噗嗤一声失笑。 也是这小子和皇上关系亲密,才敢这样说话。 周凯捡了颗贾玩巴拉出来的花生,忍着烫手剥开扔进嘴里,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道:什么味儿啊这是! 又软又烫又焦糊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玩意儿。 贾玩剥了两颗下肚,发现确实挺难吃的,随手扔了火钳去洗手,道:你懂什么,爷吃的是情怀。 周凯呸的一声,翻个白眼道:屁的情怀,以为爷没念过书怎么地? 贾玩将帕子扔给周凯擦手,坐下道:记得小时候过年,没事干就和兄弟姐妹们围着炉子烤花生吃,每烤熟一颗都要你争我夺,那时候真觉得是无上美味 周凯狐疑道:不会吧,你们贾家不是蛮有钱的吗? 贾玩说的自然不是在贾家的时候,更不会解释,笑道:这叫情趣懂? 周凯不屑的切了一声,将帕子扔在一旁,继续剥那些被烧的惨不忍睹的花生吃,一面道:我说,得空你也提点提点你那位大姐姐,年纪也不小了,在宫里都过了十来年了,怎么半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皇上难得想起她,过去看一眼,可不是为了看她那张苦瓜脸的,后宫哪位主子不是想尽了法子,想让皇上在自个儿那儿过得舒心,好多来几次,你家那位倒好,就差将幽怨写在脸上了 贾玩摇头,道:以大姐姐的性子,在宫里能平安度日就好,圣宠什么的倒在其次。 让他教元春怎么争宠?开什么玩笑? 且不说元春适不适合争宠,以乾帝的性情,因宠爱元春而拉扯贾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倒是看着他贾玩还有点用的份上,看顾元春一二,不让她无声无息死在宫里还有点可能。 周凯也就是随口提一句罢了,以贾玩如今的身份地位,除非元春能生下皇子且参与夺嫡,否则她受不受宠,对贾玩毫无影响。 便不再多言,朝门外看了眼,侧身倾向贾玩,低声道:你兄长的事儿,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贾玩微愣:有消息了? 周凯点头,道:大理寺卿今儿一早进宫请罪,嘴里说是请皇上再宽限些时日,但话里的意思,人怕是找不到了 我看是他没敢下功夫去找,外面那么厚的雪,那小子一个大腹便便、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连马都不会骑,不过早走了一晚,能跑多远? 那么多有经验的捕快,江湖上多少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绿林好汉手到擒来,结果呢? 一个个骑着快马,带着猎犬,愣是找了二十多天找不到这么一个人说出去谁信? 贾玩点头不语,这个结果他不奇怪,看起来挺好找的人,如果当时没找到,后面找到的可能性就小了。 这里说的人,正是忠顺亲王府的那位长史,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拨人在找他的下落,也不知道是他藏得太好,还是已经被人得了手,到现在还没消息。 朝野上下虽对此事讳莫如深,但贾玩有周凯这个耳报神在,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些。 那日都察院将事情捅到朝上之后,忠顺亲王赵昱披着头发、敞着衣服进宫哭诉,说他是被冤枉的,一切都是他府上长史的嫁祸,又在皇上面前诅咒发誓,甚至一头撞向门柱,要一死证清白 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整个勤政殿人仰马翻。 死自然是不会死的,只是这样一来,乾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沉着脸,看着太上皇抢在他之前,将赵昱好一顿痛骂,说若非他素日行事荒唐,又怎会惹下这腌臜事,骂他识人不明、管教不严等等。 强行认定了赵昱被人陷害的事实。 这番唱念做打之下,连乾帝都无言以对,只能下令宣长史,长史自然是宣不来的,早有准备的赵昱搬出王府的小厮、长史府的家人、沿街的商贩、城门的守卫等人的证词,证明长史已经出逃。 他言之凿凿,乾帝不置可否,派出大批人出城缉捕。 乾帝不肯为此事定性,甚至连价都不肯开,太上皇也无可奈何,只能含怒而去。 缉捕一直没有进展,这件事便晾在了那儿,如今终于要有个了断了。 其实不管结果如何,贾玩也不会失望,现在的情形已经比他预期的还要强些,最起码,贾珍彻底消停了,忠顺亲王暂时消停了。 在大乾,皇室虽贵,若无权力加身,朝臣还真不虚他,忠顺亲王如今已是没牙的老虎,想不消停也不成。 至于太上皇那儿,有皇上帮他顶着呢。 贾玩弯腰将脚边的肥猫捞到腿上,道:我有几年没在京城过年了,好容易赶上一趟,却又被禁了足,门都出不去外面可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见他转移话题,周凯会意,懒洋洋的靠了回去,道:好玩的没有,糟心的不少。 年前你揍过的那些草原蛮子你还记得吧?这些日子嚣张的很,一语不合就动手,伤了不少人,连官兵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京城百姓看见他们都绕道儿走,我都遇到过几次,妈的真是火大。 贾玩笑道:怎么,没上去打抱不平? 周凯悻悻然道:打抱个屁的不平,我那两下子你还不清楚?上去不被人当不平给踩了才怪。 又怏怏道:我不是怕被人揍,我周凯什么时候怕过这个?我是怕在百姓面前丢了皇上的人,好歹也是御前侍卫呢,被几个蛮子在大街上打的屁滚尿流,皇上的脸面朝那儿搁? 贾玩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周凯叹道:如今是没开衙,要是开了衙,皇上面前的折子还不得堆成山? 其实就算没人上折子,皇上也知道了,还派人去警告过,结果那个左贤王说,他们那边就是这种风气,喜欢拿拳头讲道理,一时间不大适应,又答应以后会好好约束手下,结果钦差一走,该咋地咋地 皇上也气的够呛,偏他们下手又不是全无分寸,也不好因此大动干戈。 逸之,你说这些蛮子到底想干嘛?不会是想找茬开战吧? 贾玩摇头失笑,道:你以为他们是咱们中原人,干什么都得先找个冠冕堂皇的由子?匈奴哪次侵边先下过战书? 有句俗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那左贤王看着行事凶悍霸道,其实一举一动充满了色厉内荏的味道。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39) 贾玩笑笑,道:再过十来天我就能出门了,到时候一起去逛逛。 周凯哪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拍大腿,道:干什么等十来天啊,要去明儿就去!明儿正巧是正月十五,最后一波热闹,不瞧可惜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贾玩没好气道:说定个鬼,欺君之罪呢,你借个脑袋给我砍? 虽然乾帝禁他的足,目的是保护居多,但不代表他可以大摇大摆的跑出去玩。 切!周凯撇嘴道:做兄弟的能害你?这点小事儿,包在我身上,待会我就进宫,要皇上不肯放你,我就赖在他那儿不走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贾玩忙拉住他:开什么玩笑,大理寺卿刚进宫告罪,现在只怕皇上和太上皇正开战呢,这会儿进宫干什么?当炮灰啊?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五月慌慌张张进门,大冬天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气喘吁吁:爷,爷!不得了了。 怎么? 五月大呼一口气:张涵死了! 周凯一惊:什么? 贾玩道:张涵是谁? 周凯、五月一起瞪贾玩,五月不可思议道:张涵张大人,忠顺亲王府的长史啊,您不是还和他喝了半日的茶吗? 贾玩这才慎重起来,连撸猫的手都停了,道:怎么回事? 这大理寺才刚说找不到人呢,尸体就冒出来了,这也太巧了吧? 五月道:城西的塔平湖爷您知道吧? 贾玩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他京城土生土长的人,不知道塔平湖? 五月只觉得好不冤枉:他家主子不是连张涵都不知道吗?不知道塔平湖也正常吧? 挠挠头,道:爷您知道的,因塔平湖的水比旁的地方都清冽甘甜,加上又在城内,所以京城的大户人家开年都喜欢在那里取冰,存在冰窖,好在夏天纳凉用。 今儿中午,去湖里取冰的伙计刚除去表面的浮雪,还没动家伙呢,就差点没吓死湖面的冰层下面有个白晃晃的人影,披头散发,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们 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只嚷嚷着有鬼,胆子大的跑去看热闹,这才认出来竟然是张涵,不知怎么的死在了湖里整个人被冻进了冰块里,有老人说,最起码要半个月才能冻成这样。 那小子浑身上下只穿了一身亵衣,光着脚,大家伙儿都说他是被人从床上拖下来弄死的,否则就算谋财害命扒衣服,也不至于把袜子都扒了 贾玩和周凯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同样的信息:忠顺亲王要倒霉了! 信誓旦旦说张涵已经出逃,还找来各种证据,结果张涵在半个月前,甚至在当晚就死在了城内的湖里,而且还是被人半夜从床上拖起来害死的哪有半点出逃的意思? 张涵死在谁的手里还用问吗? 谁最不敢让他活着? 谁信誓旦旦说他已经出逃? 周凯愣了一楞,道:这也太傻了吧,尸体扔湖里,迟早会被人发现,也不知道坠两块石头还不如就地一埋呢! 贾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觉得忠顺亲王是被人坑了,嫌弃背后的主使手法太粗糙呢! 周凯摸着下巴琢磨:连他都觉得忠顺亲王是被陷害的,别人只怕也这样想,这局做的也太糙了点儿 不过负负得正,也许真是忠顺亲王做的,故意留下破绽,就是为了引导别人这么想呢? 不可能吧,他能有这脑子? 周凯半天没琢磨清楚,倒把自己绕进去了,正苦恼的挠头,就听五月嘀咕道:忠顺亲王本来就蠢啊,不然怎么会派身边的亲信去刺杀咱们大爷,结果被抓个人赃俱获,想赖都赖不掉连小的都知道干坏事的时候得找脸生的,省的牵连到自个儿头上呢! 周凯不耐烦的一甩手,道:那不是他倒霉催的刚好遇上柳湘莲吗? 忠顺亲王为什么派身边的亲信去刺杀贾珍?不是太蠢,而是太自信。 一是不想便宜贾珍稀里糊涂见阎王,故意派他认识的人去,好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让他下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 二是对两个手下的身手有信心,玄真观地方偏僻,里面只一群不会武功的小道士,别说他们不可能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屠了整个玄真观都是小事一桩。 只是万万没想到,正好遇到来探望贾珍的柳湘莲,不仅救了贾珍一命,还将两名刺客生擒活捉 正好? 怎么正好的事儿这么多呢? 周凯若有所思的看了贾玩一眼。 贾玩低头喝茶,对他的视线视而不见。 周凯自以为懂了,一拍手,道:果然还是咱们家五月最聪明,说的对!忠顺亲王本来就蠢,再蠢一次也正常 是他想多了,哪怕人人都怀疑忠顺亲王是被陷害的又有什么关系?事实就是,忠顺亲王信誓旦旦说是被张涵陷害的,口口声声说张涵连夜出逃了,结果那个陷害他,且提前逃跑的张涵却在事发当晚就一身亵衣的死在了城内。 局做的糙点没关系,关键是时间刚刚好,若是再拖下去,等时过境迁,哪怕证据确凿,却哪还掀得起风浪? 当下再坐不住,道:我进宫看热闹去,等我消息! 不等贾玩说话,匆匆忙忙走了。 贾玩一人独坐了一阵,抬头对五月道:备一份礼,送去皇长子府。 五月愕然道:什么礼? 贾玩道:什么礼都成。 五月抱怨道:爷,不待这样的,送礼总要有个名头吧,什么年礼、谢礼、回礼、生辰礼、添生礼各有各的讲究和分量,您不说清楚,小的们怎么准备啊! 若是平常,贾玩不说他们也知道该备什么,可如今该送的礼早送到了,忽然来这么一出,他怎么知道按什么例备? 贾玩指尖揉揉额角,道:罢了,我自己去一趟。 五月愕然道:可是爷,您还禁着足呢!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贾玩撇了他一眼,悠悠道:爷说了要现在去吗? 五月恍然,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一笑告辞出去了。 贾玩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爷现在不去,爷晚上再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多妈回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不管怎么样,尽力把它写完吧! 第46章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贾玩先补了个觉,耐心的等到过了二更天,各处的灯都熄了才出门。 夜深人静,树影婆娑,贾玩一身黑衣站在树下,很庆幸这个时代的房子虽大,但盖的很有规矩,什么人住哪个方位、哪座院子都有讲究,否则他一个从千尺都算豪宅的后世穿来的人,进到这个时代动则几里几十里的院子中,不晕头转向才怪。 没想到第一次到赵轶家串门儿,竟是这般光景,贾玩感叹了一句,忽然又想起,赵轶第一次、第二次不知道第多少次进他家都是这般光景,又无语起来。 赵轶的怪异举动,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虽大家曾在同一条船上呆了几个月,但那个时候,两个人一个年少,一个年幼,连对方的姓名身份都一无所知,且一别多年,音讯全无 在他看来,赵轶同他勉强算是故交,虽有几分交情,且在渐渐恢复交往,却远远谈不上亲密,可这人却一次两次半夜三更溜进他的房间,甚至爬他的床这什么毛病? 贾玩摇摇头,不再多想,大略辨认了下方位,在暗影处悄然潜行,便是有巡查路过,也轻松避过虽他参加工作不久,但怎么说也是这个世界最高领导人的贴身保安组成员,这种次了好几个档次的安保,哪里难得住他? 到了正院正房,发现里面还亮着灯,透过光影能隐约看见赵轶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 贾玩侧耳听了片刻,发现里间没人侍候,外间仅一个下人在活动,听不出是丫鬟还是太监,于是悄无声息移到外间窗下,在窗棂上轻轻敲了两下。 片刻后,轻巧的足音靠近,却不开窗,也不出声,贾玩便又敲了两声,便听见少女压的极低的声音响起:不是说等过了四更天再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殿下还没睡呢! 贾玩顿时愣住,不由有些尴尬,他这是被人当成了前来私会的情郎了? 忽然又觉得不对劲,连宝玉房里,值夜的活儿都是好几个丫头轮着做的,何况皇子? 这丫头便是再忙,何以挑了自个儿值夜的时候,在主子的住处私会?且半夜三更,偷摸溜进皇子的内宅风险不小,那小情郎不至于这么色胆包天吧? 果然下一瞬,便又听到少女又快又急的声音:转告主子,皇长子殿下的腿是真的快好了,晚上已经能在别人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了安神香他也不肯再用,现在该如何是好? 信息量略大 贾玩不由对赵轶的处境多出几分同情,再次轻敲窗棂,将声音压的低而模糊:主子有东西给你。 少女没有起疑,左右看了眼,快快的打开窗户,只见外面人影皆无,只有窗台上放着一个荷包,忙迅速伸手拿了,正要关窗,忽然听到赵轶低沉沙哑的声音:什么事? 少女一惊,匆忙将荷包收进袖子,转身时已是笑语嫣然: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在外面挠墙,奴婢这就把它撵走。 贾玩在外面配合的发出一声猫叫。 赵轶不再说话,少女松了口气,将窗户拉开了些,探出头去,正要作势驱赶,忽然整个人软了下去,挨着墙缓缓滑到。 贾玩无声无息跳进来,反身关上窗户,取回荷包,这才向内间走去,一面腹诽某个人警惕心太差,贴身丫头是别人的内应不说,方才外间动静不小,竟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正要掀帘子,忽然听到赵轶开口道:来了? 贾玩脚步一顿:他这是又被当成了谁? 这皇子府的水,可真够深的。 却听赵轶淡淡道:把我弄成这样,难为你还想的起来看我。 贾玩笑笑,掀帘子进门,一面道:殿下怎么知道是我? 里面赵轶正在练字,头不抬,笔不停,哑声道:你的味道,我隔着窗子便闻到了。 味道? 贾玩忽然有种人生被颠覆的感觉: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外型都颇有信心,自认也是翩翩美少年一枚,不比电视上的流量小鲜肉差,竟到如今才有人告诉他,他体味很重 果然人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的,他的卫生习惯还不错,每天至少洗一次澡,这样都能闻到的话难不成他不仅体味重,而且还有狐臭? 不应该啊,先天之气洗毛伐髓,他身上常人该有的粗皮细茧俱无,连毛孔都细小的肉眼难辨,什么病痛伤痕也愈合飞快,这小小的狐臭凭什么能在他身上生根发芽? 赵轶没听到回应,不快的放下笔转过头来,就看见那八岁时便举止从容的少年,正一脸错愕,猫儿似的低头凑在自己身上乱嗅,满腔幽怨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冷哼道:今儿才知道自己身上有味吧,所以以后离那周三柳四什么的远一点,省的人捏着鼻子和你勾肩搭背,你还浑然不觉也就是爷被迫和你在一处呆了好几个月,习惯了,才不嫌弃。 贾玩哪能听不出他的戏谑之意,知道自己想差了,也是,他若身上真有味儿,旁人哪会没有反应?别人且不说,就周凯那小子,铁定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哪会像现在这样,没事就往他跟前凑? 贾玩停下幼稚的举动,正要问赵轶周三柳四是什么鬼,抬头看清他的模样便是一愣:你这是张友士莫不是个庸医? 才半个多月不见,眼前这个人已经快让他认不出来了,人足足瘦了好几圈,眼窝深陷,周围浓浓的一圈暗影,眼中血丝密布,外加皮肤干枯、唇色暗沉、精神萎靡 这人是十天没睡觉,七天没吃饭,三天没喝水吗? 感觉就像一颗挺拔葱翠的松柏,一夜之间变成干裂腐朽的枯木。 先前他在赵轶腿上做的手脚,只是让他经脉阻断,暂时不能行走,决没什么副作用,哪怕不管它,最多三个月就能恢复自如,且先天之气被经脉吸收,还有滋养温补之效。 若加以针灸汤药,这个过程还会大幅缩短,稍有几分本事的大夫就能做到,张友士到底是怎么治的,竟把人治成这副鬼样子? 赵轶神色转淡,摇头道:和张友士无关。 贾玩自认和赵轶的交情,远不到交流**的地步,见他不欲多言,自不会追问,且皇室之中人心诡谲,他避之唯恐不及,怎会主动沾染? 遂笑道:那就好,到底是我荐的人,若果然是他治坏了,我岂不是要被他连累? 话一说完,就见赵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不过一句玩笑,也值得生气,这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贾玩腹诽一句,只佯装未见,抱拳道:张涵的事,多谢殿下了。 那日在都察院,最清楚当时情形的,除了察院王通、死鬼张涵,就只他和赵轶两人,而后察院王通一反常态,将案子捅上早朝,长史张涵先是欺瞒忠顺亲王,后又死在塔平湖贾玩很清楚这两件事和自己无关,那么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赵轶。 反正即便是猜错了,也关系不大。 赵轶一双眼沉沉的看过来,声音看似平静却压抑着怒气:你不顾父皇禁令,半夜潜行而来,就为了这个? 亏他还气愤此人时隔半个多月才想起来探他,却原来连这一次都不是! 贾玩道:知道是殿下援手,当然要来道一声谢,日后若有用的着的地方,殿下也只管开口,自当投桃报李、不负所托。 他贾玩也是要脸的,既然知道有人帮他,自然要领情,岂能装傻充愣,占了便宜还卖乖? 赵轶淡淡道:也就是说,若没有张涵的事,我便是死在这里,你也不会来多看一眼? 贾玩愕然,一时间无言以对:这叫什么话?乱扯什么呢? 怎么感觉和电视剧里更年期妇女找茬吵架一个调调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0) 吃错药了吧! 赵轶嗤笑一声,道:投桃报李?哈,贾公子果然恩怨分明,一点一滴算的这么清楚那昔年的救命之恩,我是不是该把这条命赔给你? 贾玩皱眉,道:患难之中,携手共度罢了,算不得什么,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你贾公子知交满天下,区区一个赵轶,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又来了! 妈蛋,他今天就不该过来! 贾玩懊悔不已,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长期失眠焦躁引起的抑郁狂躁症犯了,倒霉催的正好被他赶上! 不可理喻,胡搅蛮缠 贾玩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见赵轶似乎还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不知怎的,忽然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乖,别闹。 房间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赵轶的脸诡异的开始泛红,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从脖子一直红到指尖 而后脸色又渐渐铁青:滚! 亏他咬牙切齿之余,竟还记得压低声音。 贾玩这次是真尴尬了,干咳一声,道:那个,我 滚! 好吧,我滚,我滚 眼下的情景,让贾玩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忙拱手一礼,一个字不敢吭,转身就走。 才走了没几步,就又听见赵轶的声音:站住! 只好站住,转身。 赵轶深呼吸几次,好一阵才终于恢复平静,语气冷漠道:杀一个赵涵,便可令忠顺亲王百口莫辩,你贾玩不是想不到,更不是做不到,只是不忍、不屑为之,我做了你不忍不屑之事,你不看不顺眼也就罢了,有什么好道谢的? 瞥一眼看似恢复正常的赵轶,贾玩的目光飘过他紧紧捏住桌角的右手,觉得还是小心点儿好,道:殿下想多了,贾玩没这么不知好歹且我又不是什么皎皎君子,不杀张涵,不是因为不忍、不屑,只是暂时有些不习惯罢了暂时。 为了利益,杀一个人去构陷另一个人,他还不想,也无需做到这种程度哪怕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只是暂时,只是不习惯,在这官场再待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不习惯,还能坚持多久。 赵轶默然片刻,道:其实你不必放在心上,杀张涵也是为了我自己。 贾玩微楞,道:殿下和忠顺亲王之间? 赵轶斜睨了他一眼,自嘲一笑,淡淡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贾玩确实没什么兴趣知道,方才那一句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正好顺势收回,道:不管怎么说,贾某终究是受益者,若有机会 赵轶只觉得好容易压下去的火又开始蹭蹭蹭往上冒,神色却越发平静,道:既然你一定要算的这么清楚,那么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贾玩欣然颔首:殿下请讲。 赵轶抄起身旁的佩剑,抬手丢向贾玩,又取了块暗色的帕子扔过来,冷冷道:蒙面,拔剑! 贾玩将带着淡淡檀香的帕子对折,蒙在脸上,在脑后系好,正要依言拔剑,就见赵轶抄起一个花瓶砸了过来。 贾玩侧身躲开,花瓶砰的一声在墙上砸的粉碎,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侍卫应声而来:殿下?殿下? 殿下?出了什么事?香儿姑娘? 这次是张友士的声音。 贾玩转身一剑削在窗户上,寒光乍现中,木质的窗棂和厚厚的窗纸骤然裂开一道锋利的伤痕,门外的侍卫和张友士看的心惊肉跳,大喝一声:有刺客! 再不敢迟疑,冲向门窗,就要撞碎窗户冲进室内。 院中巡逻的侍卫也开始拼命狂奔:保护殿下! 赵轶低喝道:还不走?! 贾玩轻笑一声:不急。 随手一剑劈向赵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关心,很感动很开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iqingjiuling2个;令羽翎、灯火黄昏、呆毛子、墨玥、舞墨、夜河流灯、卟噜噜、人生意义在于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末日殇69瓶;米尼53瓶;露馀山青50瓶;白马非马36瓶;昭明24瓶;月落山河、3183305920瓶;人间没事19瓶;令羽翎15瓶;谷雨13瓶;絔濹、舞墨、tfeng203、三亿光年、lh527691738、秃头歌女10瓶;土豆粉9瓶;凉光锦缎、卟噜噜6瓶;叶子、啥都不说求不挂科、海棠西府5瓶;静默颓败2瓶;沈玖、难捱、鱼尾、米洛、一道绿光、G_host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赵轶几乎以为,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要杀他。 从这少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身手很好,至少从未让他失望过,那日在太和殿上的比试,更是让他对此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比他以为的,还要好。 正如少年自己说的:打小没输过。 这五个字里,便自带着一股子从容自信的意味,少年自身也是如此,无论何时何地,从容,自信,宠辱不惊。 即便是和人交手,再快的剑,再重的拳,从他手中使来都显得轻描淡写、游刃有余,从不曾像现在这样,狠辣、凌厉、迅疾杀气四溢。 一个照面,赵轶已是险象环生,贾玩手中长剑快如急雨,眨眼之间已经同他掌中的短刀交锋十数次,剑剑致命,直指要害,幸而并不刁钻,才让他每每以毫厘之差在最后关头招架住。 看的人已是喘不过气,身在局中的赵轶更是连心跳都几乎停顿,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由利刃构成的狂风暴雨中,稍有不慎就被卷成肉沫,哪里还想得起,这原是一个局。 长剑再次被架住,贾玩一脚踹去,赵轶身下早已千疮百孔的轮椅再也支撑不住,四分五裂后向一侧翻倒,双腿不便的赵轶翻滚落地,不必伪装已是狼狈至极,贾玩想也不想,上前一步,双手握剑,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赵轶心口扎去,动作间不见丝毫犹豫迟疑。 殿下! 最先闯入的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张友士想也不想,抄起凳子狠狠砸了过来。 黑衣蒙面的刺客仓促间抬腕一挡,梨花凳在他身上四分五裂,刺客闷哼一声,踉跄退开两步,刚站稳,两名护卫已经杀到,张友士抢上前来,半拖半抱着赵轶向门外仓皇退去。 源源不断的护卫正从门外赶来。 赵轶大喘了两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这才知道,在这少年剑下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少年剑法快捷凌厉,就在这呼吸之间,两名护卫已经被他击退一个,放倒一个,少年手持滴血长剑,再度向赵轶杀来。 嘴角溢血倒在地上的护卫拼力支起上身,一把抱住刺客右腿,吼道:走!快走! 蒙面刺客在护卫腰上踹了两脚,见他死死抱着不肯撒手,反剑向他背心刺去,不想身后一剑扫过,顿时衣衫破裂,鲜血飞溅 刺客闷哼一声,勉力扭转剑势,挡住再次袭来的长剑,忽然眼尾扫见抱着他右腿的护卫正张口咬向他小腿,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一脚将他踹晕,又挥剑击伤袭来的两人,追向即将退出内间的赵轶。 张友士正要放下赵轶应敌,又有从窗口跳入的护卫冒死挡在他们身前,红着眼,毫不迟疑的冲向刺客:带殿下走! 不大的卧房,区区数人的战斗,却惨烈如战场厮杀,不过眨眼之间,已经躺下数人,那悍勇无敌的刺客也是浑身浴血,伤痕处处。 看着依旧锲而不舍向他杀来的刺客,赵轶狠狠咬牙,恨不得扑上前一巴掌抡过去:这混蛋还不滚到底想干什么?是真想杀了他,还是在找死?不知道外面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吗? 在众人的掩护下,张友士终于在刺客杀来之前,将赵轶拖出大门,短短数十步路,倒像是越过了千山万水一般,还没松口气,就听见屋内有人大声呼叫提醒:小心!他冲出去了! 张友士悚然一惊,眼尾扫见一道黑影凌空扑来,还没未及反应,就已经和赵轶双双被撞翻在地。 张友士安然着地,却全无欣喜之意,果然一扭头,就看见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那黑衣刺客正扑倒在赵轶身上,手中剑刃离赵轶脖子仅一寸之遥,到现在还没能削下赵轶的脑袋,只因为赵轶正双手颤抖的握住短刀,艰难的挡住剑锋。 比地上积雪更冷的锋刃刺激的赵轶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利刃在喉,他是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凶悍的蒙面刺客,和那个片刻前还无奈的说着乖,别闹的好脾气少年,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正在心里发狠,忽然耳中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好不好玩? 顿时怒火焚烧理智,暴喝一声:滚! 猛地发力。 许是盛怒之下激发了潜力,竟真的将那刺客推开少许,赵轶有些晃神,还没反应过来,被他推开的刺客被扑来的张友士一把抱住,一起翻滚了出去。 下一瞬,赵轶被人团团围住,护在中央向后退去第一批巡逻的护卫终于赶到了。 赵轶抹一把嘴角的鲜血,看着被越来越多的人团团围困的刺客,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他一直想说,却没好意思开口的话:不要伤他,抓活的。 殿下有令,不要伤他性命,抓活的! 变了形的命令被大声传了出去,刺客周围的攻势顿时一缓,少年乘势击退数人,冲出人群,几步跨上围墙,扭头看来。 月光并不明媚,隔了十多丈,连少年的身影都是模糊的,赵轶却仿佛看清了,那双蕴着笑意的眼。 赵轶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忽然看见少年身形猛地一顿,扬手一掷,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闪电飞出。 顿时一片骇然惊呼响起:殿下! 殿下! 更多的人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谁能想到,这种情形下他竟还想着刺杀目标,谁能想到,这种情形下,他竟还能刺杀目标 噗! 十丈距离转瞬及至,殿下两个字的惊呼将将出口,就已经有人倒下。 看着贴在赵轶身侧的护卫捂着胸口倒地,所有人悲愤之余也悄悄松了口气,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还好射偏了!好险若真让赵轶被刺死在他们面前,他们这些人,一个都不用活了。 从花瓶碎裂声响起到现在,不过短短数十息,他们却觉得仿佛过了几辈子那么长,赵轶几度命悬一线,地上躺倒数十人,院内外血流成河 所有人惊魂未定时,赵轶注意的,却是正缓缓栽倒的护卫手上,那把已然出鞘的,泛着幽蓝光芒的匕首。 这种情形下,他竟又被他救了一命 赵轶抬头看向少年,一句无声的话还没出口,却看到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弓弦声落,破空声起,刚刚掷出长剑的少年浑身一震,四肢无力的下垂,带着透体而过的羽箭,向墙外坠去 不!不 赵轶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眼前的世界仿佛忽然失去了声音和色彩,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心一寸寸下沉,手脚一点点冰凉。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死了?死了死了 两个字在他脑海里不断的循环回响。 射中了! 刺客中箭了! 墙那边,快快!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殿下受伤了?大夫呢?张先生,张先生您快来看看殿下 香儿姑娘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服侍殿下? 刺客的尸体不见了!他还没死,大家小心!来两个小队跟我去搜,剩下的保护殿下。 尹统领,两个小队是不是太少了? 他已经受了重伤,跑不了,殿下的安危更重要。 周围乱纷纷一片,赵轶眼中终于恢复一丝色彩,狠狠咬一口舌尖,哑声道:要活的,不许伤他一根毫毛! 数盏茶时间过去,受伤的护卫已经安置,只留下满地血腥,一片狼藉。 正院偏房,烛光并不明亮,赵轶面无表情的坐在备用轮椅上,身上盖着狐裘,脚下放着暖炉,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殿下,那刺客的剑虽快,却不狠,且剑意凌乱散漫,张友士道:是以府中的护卫伤者虽众,却大多只是皮肉伤,精心调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只刘晨被一剑穿胸,当时便已毙命 又道:以老朽看来,这刺客可能是不惯用剑,才会如此。 站在赵轶身侧的小太监德福皱眉道:可那刺客既然来刺杀主子,为什么不用惯用的兵器? 张友士道:或许是为了隐瞒身份? 他也觉得这种说法难以自圆其说,摇头道:老朽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又叹道:殿下这也算因祸得福,经此一激,经脉中的淤塞尽去,再多练练就能走路了。 德福喜不自胜:那敢情好八年了,爷终于可以站起来走路了!爷,爷,您听到了吗? 赵轶淡淡嗯了一声,再无反应。 外面传来动静,德福掀帘子看了眼,道:爷,护卫统领到了! 皇子府上,有一等护卫六人,统领尹成济便是其中首领,负责合府安危。 尹成济进门行礼,手里捧着断成两截的利箭,道:属下无能,让那贼人跑了,这是他留下的此人身受重伤,就算止住了血,身上的血腥味却无法去除,属下已派人去刑部借猎犬,相信很快就能抓到人。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1) 赵轶不置可否,从尹成济手中接过两截断箭,箭头箭杆上都沾着暗红的血迹,虽伤过人,箭头却锋利依旧,闪着寒光。 尹成济道:刺客伤在肋下,应是被利箭贯穿前后,因箭头上有倒刺,不能硬拔,是以才折断箭身,从身后取出 话未说完,就被赵轶打断:谁射的箭? 尹成济道:是二等护卫吕良才,吕护卫年纪虽轻,但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好,我等皆不如他,若非出身差些,早该晋升一等了 尹成济原是为吕良才请功,却见赵轶脸色越发阴沉,甚至带了几分狰狞,心中一惊,急急道:虽殿下说要抓活的,但那刺客武功高强,以当时的情形,良才若不出手,只怕他就逃之夭夭了 赵轶冷然打断道:那现在抓住了? 尹成济一噎:现在虽没抓住,但好歹没让他大摇大摆、毫发无损的离开不是? 只是看赵轶的脸色,这句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跪下低头请罪,一个字不敢多说。 许久之后,才听见一个冷漠的赏字。 不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皇子府发生这种事,他难辞其咎,赵轶几度死里逃生,他这个护卫统领的脑袋也是几度摇摇欲坠,现在虽然有惊无险,保住了性命,但事后追责是一定的,幸好有吕良才一箭重伤刺客,他的罪责才能略减一二,此刻抓住机会给吕良才请功,不是不知道赵轶心情不好,怕的是过了今日,他未必还能在赵轶面前说上话。 只听赵轶又淡淡道:把人撤回来,抓刺客是顺天府的事,与我们何干? 尹成泽一愣:可是 德福打断道:可是什么啊?殿下让你们撤就撤!你们能把咱们府里守住就不错了,别那头人撒出去,这头又被什么猫啊狗的钻进来了! 虽如今这院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决不会轻易被人闯进来,但刚刚发生了这种事,大话哪里说得出口,尹成泽只得应一声,低头去了。 片刻后,德福又从外面传话:殿下,香儿姑娘醒了,说要过来侍候 赵轶冷冷打断道:醒了就再打晕。 德福愕然。 赵轶道:人就是她放进来的。 听到这话,张友士倒也罢了,熟悉香儿的德福却惊呆了好一阵,才道:可如果香儿和刺客是一伙的,她怎么会被刺客打晕? 张友士道:只怕正是如此才要将她打晕,若刺客得手,殿下一死,她昏迷不醒,谁又能想到她是刺客的同党?殿下,是否将她交给尹大人审一审?她应该知道刺客的身份才对。 赵轶淡淡道:审什么,要审交给他们审去,否则人死这里,倒成了祸害。 他的意思张友士和德福都明白,香儿知道些什么是一定的,但能不能问出来却不一定,暴露之后会被灭口或自尽却又是一定的。 他们对于背后之人的身份,都心里有数,问题是,他们问出来有什么用?要留给皇上的人问才好。 张友士道:香儿姑娘既说要来侍候殿下,应该还不知道身份被识破,老朽觉得暂时还是不要惊动的好,若殿下不想让她过来 他想了想,道:香儿姑娘此番受了惊吓,老朽这里正好有一剂安神药,服下可安睡几个时辰。 按理说,他在这里只是一个外人,但方才几度出手,救赵轶于危机之中,此刻又得知机密,再想置身事外也不能,倒不如主动些。 赵轶点头,张友士打开药箱取药,一面道:殿下,自从停了安神香,您已经半个多月没能安枕了,再这样熬下去,不仅身体要垮,精神也受不了啊,今日又您还是服上药,睡一觉吧! 足足熬了半个多月,赵轶直到现在还没有精神崩溃,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赵轶摇头,道:你们先出去。 德福开口要劝,赵轶道:出去。 赵轶神色不对,德福不敢坚持,道:奴才就在外面,爷您有事就叫奴才。 和张友士一起退了出去,偌大房间中,只剩了赵轶一个。 赵轶挥袖熄灭烛火,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之中,窗外的景象却变得清晰起来,月光下的皑皑积雪上,到处是暗红的血迹,血腥味浓郁的连凛冽寒风都吹不散。 赵轶安静的看着,忽然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面无表情。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心悸和后怕。 你差点害死他,赵轶。 八年了,赵轶。 八年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赵轶。 八年前,那人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的时候,就开始保护你,照顾你,救治你,包容你而你呢,像一只水蛭一样死死吸附在他身上,贪婪的索取他的一切,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情绪,任性、自私、狂妄还有,无能。 所以他才一去不返,所以才他足足八年,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你活该。 你说过要变的更好,要对他更好,结果却像个泼妇一样在他面前胡搅蛮缠,甚至将他推进危险之中,差点要了他的命 赵轶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这半个多月,他过得很辛苦。 双腿动弹不得,像废人一样被人搬来运去不算什么,最难熬的,是睡不着。 自从八年前,那个人离开他身边,他就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靠安神香才能入睡,那个时候,方子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八年来,安神香中的药越来越重,效用越来越小,长此以往,不必别人再做什么,他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傻子。 这次他发了狠要断了那个东西,难道人还能被困死不成?等熬到了极致,自然就睡了。 他这样想着,熬着,状况一天比一天差,身体和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却一直还在强撑,不肯在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不想这样撑着,撑着,却在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所有防线彻底崩塌,原形毕露。 愤怒,委屈。 我告诉你我睡不着,你不信我,不许我靠近,弄坏我的腿,不来看我 他像个怨妇似的无理取闹,却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那种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的无力感,快要将他逼疯了。 才有了让他追悔莫及的那一时冲动。 刚惊动护卫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来一场刺杀,是他早就计划好的,精心筹备了很久,负责假扮刺客的死士也已经准备就绪,这原是一个必死的角色。 他当时只想着怎么为难一下眼前的人,才将这个角色换成了贾玩。 换了贾玩,自然不必死,他武功高强,完全可以在护卫合围之前杀出去,可这样同样也宣告着计划失败既然刺客武功如此高强,在皇子府中亦能来去自如,那他赵轶又凭什么在刺客剑下逃生? 只是这些比起那个人的安危来又算得了什么,所以他才会一开始就叫他快走。 只是他想到的,那个人同样也想到了,才有了这一场惨烈的刺杀。 他早该想到的。 定当投桃报李,不负所托 这是那个人说过的话,以他的性情,答应过的事,说过的话,自然会全心全意去做,怎么会允许因为自己,让他的计划被掐死在襁褓之中? 原本一切顺利的,甚至远超预想,偏有那横来一箭! 若不是为了救他而分心,以那少年的身手,何至于连一箭都避不开? 想到那个人,身受重伤,一个人在雪地里东躲西藏,咬牙拔下身体中的利刃的模样,他就恨不得一刀剁了自己。 他对那人现在的情形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不知道他是否脱身 心急如焚,却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连派人打探也不敢哪怕在最亲信的人面前,他也从不敢提起那个名字,只怕有一丝丝可能,将他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啪! 又是一耳光狠狠扇在脸上,黑暗中的人眼中闪过狠意:赵轶,若你再这般毫无长进,若你再这样任性无能,索性别再缠他,别再见他,别再想他,别再害他! 爷!爷!德福的声音在门外急切的响起:皇上过来了! 如今是三更时分。 原来他那个父皇心中,也不是全然没有他这个儿子。 对他而言,真正的战斗,从现在才开始。 事到如今,无论他如何懊悔,该流的、不该流的血都已经流了,那就不能让它白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麦子、小猪、狸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f446644664466150瓶;erxian64瓶;高三四班王晨宇、阿瑾、小宝贝喵喵10瓶;静斯人、逢考必过9瓶;hina酱的八重齿、一点也不腐的女孩纸5瓶;lingyu3瓶;夜河流灯2瓶;一杯小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这一夜,乾帝彻夜未眠,大理寺、刑部、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彻夜未眠,宫里的某些大人物彻夜未眠,赵轶彻夜未眠。 平民百姓也未得安宁,被半夜闯入的官兵吓得半死,刀出鞘、箭上弦,全副武装的官兵衙役将鸡窝狗洞都搜的底朝天,然而除了一开始的片片血迹以及两截断箭外,一无所获。 那个身受重伤,按说已经命悬一线的刺客,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找了整整一夜,没人敢提放弃两个字,搜索直到天明还在继续,所有人翘首以盼的元宵佳节,在这一阵兵荒马乱中到来。 而这一切的源头,皇长子府,却反而比平日里还要安静几分,除了从正院暂时搬到偏院,赵轶的生活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练字、看书、练拳还有练习走路。 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搀着,艰难迈步。 走过一段,中间休息的时候,张友士上前,含笑道:殿下进步比老朽预想的还要快,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殿下就能行动自如了。 一旁的人忙跟着道喜。 赵轶淡淡一笑,道:腿好了,也未必是好事。 周围顿时一片默然:是了,若不是殿下的腿快好了,何来昨天那一场祸事? 昨晚的惨状,他们此刻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这样的刺客,勉强躲过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呢? 他们能一直保有这样的好运? 赵轶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张友士,道:张先生可是有事要说? 张友士郝然道:是有件小事。 又道:昨夜殿下遇袭,京里不少人家送了礼品过来给殿下压惊,只是殿下有话在先,是以在门房那里就一概拒了,有些人便将门路走到老朽这里 顿了顿,又道:旁的也就罢了,但殿下知道,老朽是宁国府荐来的人,实在不便推却 赵轶心跳猛地加快,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开口打断道:怎么?贾逸之给我送礼来了?语气平静。 张友士原有些不安,这种时候,实在不该拿这些小事来打扰赵轶,不想赵轶并无恼意,顿时松了口气,道:贾大人还在禁足呢,哪能随意出门,只派了身边的小厮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一出口,张友士觉得萦绕在赵轶身上的阴郁之气忽然消散大半,霎时间,竟有几分雨过天晴、云开雾散之感。 赵轶嗯了一声,无可无不可道:既是先生开口,那就见见吧! 既能派小厮过来报平安,可见他现在情形还好。 张友士大喜,道:那老朽这就去带他过来。 赵轶瞟了德福一眼,德福笑道:这种事哪敢劳烦先生,小的去请就行了。 张友士忙拱手道谢。 德福是赵轶身边的第一红人,他亲自去请,这个面子给的不可谓不大。 片刻后,德福领着一个眉清目秀、唇角含笑的小厮进门。 小的玉砚见过殿下。 赵轶道:你叫玉砚? 那人身边的两个小厮,四月、五月他都见过,这个玉砚却眼生的很。 张友士诧异的看了赵轶一眼,这位皇长子殿下一向冷漠不近人情,怎么忽然对宁国府的小厮感兴趣起来了? 玉砚笑道:小的原是江南林家的人,打小就跟着爷做书童,前儿被派回江南采买,昨儿晚上才回京。听说有机会能进皇子府见见世面,小的就抢了这份美差,不想还能面见殿下小的这趟回去可能吹好一阵子的牛了。 赵轶对这个玉砚是什么人丝毫不感兴趣,随口问一声不过是为了扯开话头,好多说几句罢了,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道:你家主子可好? 玉砚笑道:劳殿下动问,主子一切都好。 赵轶微微皱眉,问的更仔细些:昨儿晚上到处闹哄哄的,他也睡的好? 自然是好的,玉砚道:不瞒王爷,我家主子自打生下来,就没有睡不好的时候。 这句话赵轶信,可他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些,有些烦躁的从德福手里接过礼单,看了眼,道:这些东西,是你家主子亲自吩咐你送来的? 是。 他现在在做什么?赵轶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补充道:我昨儿听说周凯给他求情,说他在家快憋闷死了,求父皇解了他的禁足现在应该出去野去了吧? 玉砚笑道:有没有解了禁足小的倒不清楚,不过我家主子不爱出门,尤其是冬天。小的过来的时候,爷刚吃过早饭,还在犯困,和小的交代了几句就去睡回笼觉去了。 听到回笼觉几个字,赵轶悬着的心放下大半,眼中不经意的闪过笑意,不知怎的又有些着恼,他这里担心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小子倒好,还有心思睡回笼觉,找人报平安却半个字的暗示都不给,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虽然心急,却也不敢多问,只道:既然你家主子送了礼,我也不能小气前儿不是许多人来送药吗?挑好的送几样过去做回礼,便是看着张先生的面子,礼也不能薄了不是?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2) 后面半句却是对德福说的,德福笑着应了,张友士忙道不敢。 玉砚笑道:那敢情好,殿下有所不知,咱们爷小时候犯怪病,时常一睡不醒,后来遇到高人给治好了,那高人给的法子里其中一项,就是甭管什么灵丹妙药,可劲儿的吃,越多越好 当初在江南,爷那是顿顿拿着人参当萝卜,吃的林老爷的俸禄都不够花了咱们爷的病,就是这么给吃好的。 这也算实话,不过在座的除了赵轶,都只当笑话听,赵轶冷哼一声,吩咐德福道:去把库里那些药拉上几车过去,尤其是人参,全给他爷倒要看看,他怎么当萝卜吃! 玉砚讪笑着代贾玩谢了,告辞离开。 玉砚走了,赵轶脸上唯一一丝笑影消散无踪,道:我们再来。 ****** 夜色初临,勤政殿早已掌了灯,今儿这里人到的格外齐整,左相、右相、诸位尚书、大理寺卿、步兵统领,以及在朝上数得上号的老臣都在,另外还有进宫参加元宵家宴的两位成年皇子。 顺天府尹算是其中官位最小的一位。 你说要挨家挨户搜,朕允了;你说人手不足,朕将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交由你指挥;你说怕他藏匿在权贵之家,朕下圣旨,让王公大臣都配合与你现在人呢?乾帝狂怒喝道:朕问你,刺客人呢?! 步兵统领即九门提督卫宏盛头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一个字不敢说。 乾帝喘了口气出去,咬牙道:发动数万人,连个身受重伤的刺客都找不到朕看你这个九门提督也是做到头了! 来人,传旨,九门提督卫宏盛办事不利,着 陛下!卫宏盛猛的抬头,打断道:臣有话说! 乾帝冷然道:好,朕给你机会,说! 卫宏盛迟疑了一下,道:臣仔细问过参战护卫,据他们所言,那刺客武功强悍至极,在场护卫,无人是他一合之敌,而且手指纤长白皙,晶莹如玉,理应年纪不大,且他的体态身形,与一人有九成相似。 乾帝不悦道:和什么人相似?既然有线索,为何之前不说? 卫宏盛道:兹事体大,臣原想查个水落石出再禀告 话未说完,便被一老将不耐烦的打断:废话这么多,快说到底是谁吧! 他年纪大,资历老,偶尔倚老卖老一次,也无人同他计较。 卫宏盛扫视一圈,沉声道:此人便是宁国府威烈将军,一等御前侍卫贾玩,贾逸之! 所有人面面相觑,心里闪过同样一个念头:怎么又是他,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他? 太上皇的,忠顺亲王的,皇长子的现在连个刺客都怀疑到他头上。 好一阵才有人开口,还是刚才那位老将军,嘲讽道:天底下的人,身高体型相近的何止千万,凭这个也能定罪?亏得你不是刑部的官儿,否则不知道闹出多少冤案来。 卫宏盛道:体态相近的人是多,但体态相近又武功高强 老将打断道:武功高怎么了?武功高还成了错了?武功高就是他做的,这是什么逻辑? 你有子孙根,我是不是可以说城东那寡妇怀的是你的孩子? 他说话难听,卫宏盛却不恼,淡淡道:若全天下就下官一个男人,那寡妇怀的,自然就只能是下官的孩子。 老将噎了一噎,天底下有子孙根的男人到处都是,可如贾玩一般武功的少年,他还真不知道第二个,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不代表就没有我看你就是抓不到刺客,随意找个人来顶罪。 那小家伙在太和殿上将匈奴蛮子打的屁滚尿流,他可是喜欢的很,很不高兴有人朝他头上泼脏水。 卫宏盛依旧不卑不亢道:下官的确孤陋寡闻,但既然知道一个,就该查清楚一个。 老将军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直坐在一旁默然不语,仿佛殿内的一切和自己无关的赵轶忽然冷冷开口,道:卫大人是不是忘了,我的腿是谁荐的人治好的。 下官自然知道,只是卫宏盛拱手道:殿下请恕臣直言,只怕贾逸之将张友士荐给殿下,未必存了什么好心。 赵轶冷笑。 卫宏盛道:当初陛下让贾逸之推荐江南名医为殿下医治腿疾,可他荐的是什么人? 据我所知,那张友士不过是个落魄文人,在神武将军冯家坐过馆,和卫家、贾家也有来往,却不曾听闻他在医术上有何建树,贾逸之知道他,怕是因为他给前威烈将军贾珍的儿媳秦氏诊过脉,原说无碍,结果没几日秦氏就病逝了 贾逸之将这等人荐给殿下,有何诚意可言?可见只是敷衍差事,只是没想到张友士在这上面确有长材,竟真的治好了殿下罢了。 这话说的竟让人反驳不能,赵轶淡淡道:不过是疑人偷斧,小人之心罢了。 又道:让尹成泽进来! 赵轶遇袭,乾帝特许他在宫中也带护卫防身,只是没资格入殿罢了,赵轶越过乾帝直接叫人进来,原是僭越之举,但现在这般情形,谁也不会同他较真。 片刻后,尹成泽进门,赵轶冷冷道:是你告诉他们,刺客是贾逸之的? 尹成泽微愣,忙道:绝无此事。 又道:那刺客虽身形与贾大人颇为相似,但武功路数全然不同。刺客剑法快捷凌厉,令人目不暇接,但正因为太快,威力上便略有欠缺,而贾大人的武功,却干净利落,一招一式直指要害,一出手非死即伤他们绝非是同一人。 卫宏盛道:那尹护卫觉得,贾大人和那刺客,谁的武功更高? 尹成泽沉吟片刻,苦笑道:这两人武功都在下官之上,且下官并未同贾大人交过手不过,应是贾大人武功更高才对。 卫宏盛道:这就对了,武功低微的,伪装成武功高的自然不行,但武功高的想要伪装成武功低的,想必不难。 见尹成泽还要辩解,又道:尹护卫你也说自己武功远不及他,就算伪装了你也未必看得出来吧? 尹成泽无言以对。 老将军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骂道:那他是吃饱了撑得,假装武功低微跑去刺杀? 卫宏盛何尝不知道自己难以自圆其说,但现在他唯一能抓住的,也就这一根稻草了 刑部尚书上前一步,道:陛下,多辩无益,臣以为,既然贾大人有嫌疑,那就不妨查上一查,早些洗清嫌疑,也免得放走真正的凶手。 臣附议。 臣 乾帝抬手打断底下大臣的表态,对卫宏盛道:朕曾下旨令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配合行事,你既然有所怀疑,便没有去问问? 卫宏盛道:臣自然问了,正因为问了,所以才更加怀疑。 他道:臣先前去了宁国府,没见到贾逸之,据下人们说,贾逸之从昨夜起,就一直酣睡不醒,直到黄昏时分才起床出府,说是约了永安侯世子去看花灯。 臣找到他们说的茶馆,伙计说贾逸之正在包厢,臣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店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臣让人在附近搜寻,也全无踪迹臣担心他此刻,只怕已乔装改扮出城去了。 老将军小声嘀咕道:我看只怕又是一个张涵才是。 当初张涵的事便是如此,所有人被忠顺亲王误导,去城外追了半个多月,结果人早就死在了湖里。 卫宏盛不理他,跪伏道:贾逸之白日卧床不起已是可疑,在茶馆忽然消失更不同寻常,臣请陛下下旨,全力搜寻贾逸之的下落。 刘总管插嘴道:卫大人怕是误会了,贾侍卫嗜睡,那是打小的毛病,这宫里上上下下,包括皇上都知道他白天睡觉最正常不过。 且全力去找贾侍卫,放跑了真正的刺客又当如何? 卫宏盛道:搜寻刺客和找贾逸之之间并不冲突,陛下,刺客身受重伤,找到贾逸之,只需查验他身上有无伤痕就可证清白,绝不会冤枉了他 乾帝也不相信贾玩那小子会去刺杀赵轶,但只是查一查伤痕,却也不费什么事,正要开口应允,有內侍进殿禀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何泰清、鸿胪寺卿牛文广有要事禀奏。 所有人精神一震,道:可是抓到刺客了? 又觉得有些不对,抓刺客怎么和鸿胪寺扯上关系了? 内侍道:应该不是他们还带着永安侯世子和贾侍卫。 于是众人茫然了,永安侯世子周凯和贾玩,无论是爵位官职,还是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都远在何泰清、牛文广之上,这个带字从何说起? 卫宏盛眼中流露失望之色,贾玩竟然此刻进宫,难道真的不是他? 乾帝道:宣。 大家的想法和卫宏盛差不多,原本贾玩就不太可能是刺客,只是身形相近加武功太高才平白招了嫌疑,如今主动进宫,就更不会是了,查验的事自然也不急于一时。 求见的是何泰清和牛文广,进来的自然也是他们两个,贾玩周凯还在外面候着,乾帝道:出了什么事? 何泰清是武将,说话粗鲁直爽:禀皇上,贾逸之贾大人,还有周凯周世子,把匈奴使臣打了。 话一说完,就遭到众人怒目而视:皇子遇刺、险死还生你不知道? 全城都在搜捕刺客你不知道? 比你官大两级的卫大人为此官都要丢了你不知道? 今天是元宵佳节你不知道? 这会儿拿个打架斗殴的小事来殿上说,是不是闲的屁股发痒啊? 何泰清一个激灵,补充道:那个打的有点狠。 乾帝当然知道打的有点狠,打的不狠也不会到这儿来,只是他此刻哪有心情听何泰清卖关子,不悦道:说! 何泰清应了一声,比较简洁道:贾大人和周世子逛街的时候,被匈奴人撞了下,匈奴人被撞疼了,揪着贾大人就要打,于是就打起来了匈奴人眼看打不过,就动了刀子,差点伤了周世子,贾大人一怒之下夺了刀,将但凡拔了刀的匈奴人的胳膊都给剁了 乾帝皱眉:剁了几个? 何泰清干咳一声,道:贾大人剁了一个之后,剩下的二十多个急了眼,全都拔了刀 所以剁了二十多个?匈奴一共来了多少人来着? 乾帝都不由头大起来。 何泰清忙道:不过左贤王没事,当时正好工部员外郎贾政经过,看见贾大人打架,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贾大人赶紧过去查看,臣趁机带人把他们隔开,这才让左贤王逃过一劫,只胸口挨了一脚,臣进宫的时候已经醒了 好吧,所有人都在讨论他是不是重伤逃遁的刺客的时候,他跑去跟人打架斗殴去了,砍了二十多个匈奴使者的胳膊,连左贤王都差点没能幸免 真要谢谢那位员外郎了,这一跤摔的及时啊,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右相皱眉道:左贤王见过贾侍卫,知道他的身手,怎么会和他冲突起来? 何泰清呐呐道:贾大人和周世子换了衣服,带着面具 贾大人,世子爷啊,下官真的尽力了,实在是瞒不住啊,你们两个自求多福吧! 君臣一起无语:得,这哪是一言不合动上了手,这是处心积虑给人设套的吧? 卫宏盛却眼睛一亮,道:来我大乾的匈奴使臣和护卫个个身手不凡,那贾逸之和他们动手,是不是也受了伤? 故意寻衅,以伤掩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2779181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tw、冥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见青山76瓶;白马非马16瓶;燕处、秃头歌女、鱼在我在10瓶;叽叽咕咕还不困=_=、令羽翎、兰戈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用隐带兴奋的语气说这样的话,自然不是在担心某个人的身体状况,在座的都对卫宏盛的执著都无语了,老将军嘲讽道:我记得那日太和殿设宴,卫大人也在吧,匈奴左贤王的手下武功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你中一箭然后再去砍他们二十条胳膊试试?你以为那是萝卜? 卫宏盛不理他,直直的看向乾帝:陛下! 乾帝吩咐道:让那两个小混蛋进来! 乾帝话一出口,卫宏盛就收到好几道同情的目光:就这一句话,乾帝心中谁亲谁疏一目了然,得罪了那两位煞星,你以后日子难过啰! 于是两个小混蛋进殿。 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袄,衣服上到处都是泥水,头发用根布条随意绑了下,也干净不到哪儿去,除了脸特别漂亮外,看着跟街头的小混混没什么区别。 乾帝一想到自己这边焦头烂额,赵轶甚至差点丢了命,这两个小子却还不消停,在外面逍遥快活、惹是生非,还给他捅这么大一篓子就一肚子火,看着他们这副打扮更是来气,拍案骂道:你们这是什么样子? 周凯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皇帝舅舅,一见他发怒,下意识就朝贾玩身后缩,却被贾玩悄悄一脚踹了出来,只得狠狠瞪了贾玩一眼,对乾帝嗫嚅道:皇上,不怪臣,臣说了要先回去换衣服了,何大人和牛大人硬拽着我们不许走 乾帝几乎气乐了:他问的是这个吗? 懒得理他,手指点向贾玩:你,把上衣脱了,给卫大人看看。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3) 气的连他的名字都懒得叫。 贾玩哦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将短袄脱了,扔给卫宏盛:诺,拿去吧,也别说什么看不看了,送你了! 他原本就穿的单薄,短袄一脱里面就剩一层灰色的棉布衫子,大冬天的也不觉得冷,依旧坦荡洒脱,站在哪里都如芝兰玉树一般。 只看姿态,怎么也不像受过伤的模样。 众人憋着笑看向卫宏盛,事到如今卫宏盛已是骑虎难下,忍气道:烦请贾大人将里面这件也脱了。 贾玩看着卫宏盛,好一阵才开口:你有病啊? 噗嗤几声闷笑响起,老将军笑的最大声,道:贾小子,卫大人怀疑你是刺杀皇长子殿下的刺客,要验伤呢! 哦贾玩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让人以为他这是答应了的时候,却又听到一句:凭什么啊? 贾玩道:要脱衣服检查没问题,可凭什么就脱我一个来来来,要脱大家都脱,你,你你你还有你脱了脱了,快脱了 他伸手到处乱指,殿上的侍卫、大臣,还有宫女儿、小太监都被他指了个遍,最后指向刘总管,刘总管笑道:贾大人,老奴可不会武功啊! 贾玩道:不会武功就对了! 刺客嘛,平时当然要假装不会武功,这样才不会被人怀疑不是?所以越不会武功的越要查啊,还有你!他指向周凯,道:说不定藏得最深的就是你,平时假装成三脚猫的模样,谁知道是不是藏了什么坏心,让我看看 周凯大怒:你说谁三脚猫呢?喂!干什么你?!放手!再扒我衣服我翻脸了啊! 他们临时找的衣服原本就质量不好,两个人又都是习武之人,随便一拉扯就嗤的一声扯下一整条袖子,周凯原本就冷,这下更是成了光膀子,冻的一身鸡皮疙瘩,跳脚大骂道:贾逸之!你别太过分了! 够了!都给我闭嘴!乾帝怒道:贾逸之,让你脱就脱,哪来那么多废话! 贾玩委屈道:皇上,要验伤臣没意见,可凭什么就怀疑我啊! 老将军幸灾乐祸道:凭你武功高呗! 不是吧?贾玩嘟囔道: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老将军年纪大,耳朵倒好使,道:怎么着,说你武功高,还成了瞧不起人了? 贾玩转向乾帝,道:陛下,请恕臣直言,皇长子殿下身边的防卫真不怎么样,臣要是刺客,皇长子殿下还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儿? 为了隐藏身份,故意伪装武功低微这种话,卫宏盛说了第一次实在不好意思说第二次,只能硬着头皮道: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别的内情也不一定 他原只是强撑,但这句话出口,倒让他灵光乍现,想到另一种可能,眼睛一亮道:或许贾大人你并不是真的想刺杀殿下也 话未说完,就见尹成泽双眼发红,怒道:卫大人这是在羞辱我们吗? 他们武功或许比不上皇上身边的侍卫,却也不是什么软蛋,昨天情形如此凶险,他们拼死作战,甚至死了一位弟兄才勉强护住赵轶,而卫宏盛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刺杀是假的将他们这些浴血厮杀的护卫置于何地? 便是卫宏盛位高权重,也不能这样羞辱他们! 贾玩对尹成泽他们是内疚的,开口道:我看卫大人你这是魔障了,生搬硬套、扭曲事实也要朝我身上套要像你这样个套法,天底下谁都能被你说成刺客好吧?我说你是不是和我有仇啊? 卫宏盛淡淡道:那陛下两度下旨,贾大人却坚持不肯验伤,一味东扯西拉又是为何? 那边刚找到件衣服披上的周凯骂道:废话,你要是无缘无故被人怀疑是刺客,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查验,你愿意啊? 卫宏盛不理他,面向乾帝,道:请陛下明断! 乾帝也觉得他们闹得不像话,无奈道:贾逸之,你们两个给朕消停点儿! 贾玩老实闭嘴。 赵轶眼神微黯,自从贾玩进门起,他就没再开口,只因已经有了决断,虽然计划落空,但能看见那人依旧活蹦乱跳,已经足够了。 平静道:父皇,贾大人到底是朝廷命官,在这大殿之上袒胸露腹成何体统,不若由刘总管带他去偏殿查验卫大人,刘总管的忠心,想必你是相信的吧? 谁能想到,卫宏盛嗅觉如此灵敏,竟直接想到贾玩头上,为今之计,只有私下向乾帝说明真相,让乾帝替他遮掩,至于乾帝会不会因此对他失望那又如何?他对乾帝,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卫宏盛闻言,虽有不甘,但也不敢质疑皇上身边第一人的忠心,只得低头不语。 乾帝深深看了赵轶一眼,正要开口,却听贾玩道:皇上,臣大男人一个,也不怕脱衣服,要验就在这儿验好了,只是有句话,臣不吐不快。 乾帝也觉得今儿委屈了贾玩,点头道:你说。 贾玩脸上笑容一扫而空,语音清朗,道:按说卫大人查案,让臣配合,臣不该有什么怨言,但卫大人今儿是怎么办案的,皇上和诸位大臣都看见了。 放着真正的刺客不去抓,靠着凭空揣测钉死一个人,牵强附会、扭曲事实也要将罪名朝他身上扣,臣这里还有皇上做主,还可以验伤为证,可若是换了是平民百姓,换了空口无凭之案,又往何处伸冤? 陛下,今日验伤,若果然证实臣就是刺客,自然是卫大人明察秋毫,可若是证明臣是清白的,那臣就要斗胆说一句卫大人如此行事,不配为官! 话音落,勤政殿内一片安静。 之前乾帝虽大发雷霆,但最多不过除去卫宏盛九门提督之位,贬斥地方,可若按贾玩的说法,竟是要将他直接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先前贾玩和卫宏盛顶上,以至乾帝三度下旨才肯应下,虽然众人看的热闹,但未免觉得这少年有些恃宠而骄了,不过让他脱个衣服,还推三阻四,百般推诿。 等听到这句话,却又凛然:这少年自进门起,或随口攀扯,或任性打闹,或委屈诉苦,看似顽皮胡闹,谁想竟是不动声色的给卫宏盛下了好大一个套。 试问他如果一开始就爽快应允,如何能将卫宏盛逼到这种境地? 当然这个套能否生效,关键还要看乾帝的态度如何。 乾帝看向卫宏盛,淡淡道:卫卿还是坚持要验? 闻言卫宏盛心凉透半截,嘴唇微颤,半晌才道:是。 除了是,他还能说什么? 先前他在乾帝,在群臣面前一再坚持说贾玩最为可疑,若为了头上这顶官帽,临时改口,那置乾帝于何地? 一个欺君之罪压下来,比罢官能好到哪儿去? 这次贾玩爽快的紧,卫宏盛话音刚落,贾玩已拉下身上的短衫,笑道:裤子要不要脱?卫大人要不要靠近些看?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少年赤1裸上身坦然站在殿中,净白的肌肤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最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剔透,净美无暇,莫说刀伤箭痕,连毛孔细微不可见。 少年身姿美好如斯,完美流畅的线条,如水一般倾泻而下,细微处更是精致的难描难画即便大殿内皆是久经历练的大人物,也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久久失神。 贾玩扯上上衣,随手将裹在里面的头发向外巴拉,道:卫大人,你怎么说?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多少都有几分尴尬。 赵轶低头,掩住眼中的难以置信之色,比起卫宏盛,他才是最震惊的一个:没有伤痕,竟然半点伤痕都没有! 他一向知道贾玩体质特殊,当初他伤了腿和咽喉,就是因为贾玩,才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不仅没有恶化,反而日渐痊愈,是以那些入肉不深的剑伤能够迅速痊愈,他尚且能够接受,可那道箭伤呢? 贯穿身体的箭伤,若能在短短一夜之间了无痕迹,那还是凡人吗?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卫宏盛则默然,从贾玩说最后一句话起,他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抬头看向乾帝,见乾帝一语不发,自嘲一笑,轻叹一声道:臣,无话可说。 乾帝淡淡道:爱卿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卫宏盛一语不发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缓缓向殿外退去,脚步略带踉跄,年纪不大的人,背影看着竟有几分佝偻。 即便是和他不对付的人,看着心里也难免有几分难受,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廷之上向来如此哪有人能够长盛不衰? 这里的人,谁敢说自己以后的下场就一定比他好? 周凯过来帮贾玩穿衣服、顺头发,贾玩悄声道:这姓卫的谁啊,干什么咬着我不放? 肯定不是乾帝的人,若是乾帝的人,明知他是乾帝的亲信,亲近还来不及,岂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朝他身上想? 乾帝更不会容他这样胡来。 周凯在他耳边悄声道:是太上皇的人回头再跟你细说。 这头乾帝刚安排下接替卫宏盛追查刺客的人,就看见两个人在那嘀嘀咕咕咬耳朵,不悦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周凯赔笑道:我和逸之在说看花灯的事儿呢,陛下,可怜逸之被关了快一个月,过年就赶上元宵节这么个尾巴,现在外面都已经热闹起来了,如今既然已经证明这事儿跟逸之没关系,我们能不能那个 他做了个走的手势,乾帝也拿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没辙,挥手道:去吧去吧! 周凯忙拉了贾玩向外走,鸿胪寺卿大急:陛下!陛下! 乾帝看见他和何泰清,才猛地醒过神来,揉一揉额头,道:把他们两个给朕叫回来! 被贾玩这小混球一顿胡搅蛮缠,竟然忘了他们是因为什么进的宮! 这叫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幼儿园放假,多妈要带孩子,可能没时间码字。 多妈码字速度很慢很慢,很难做到日更,只能说,尽力写。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戈、香儿、三菇凉、五十九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elpomene29瓶;沐子澜瀦27瓶;挨打20瓶;邹小琰12瓶;三菇凉、五十九秒10瓶;阿不、兰戈5瓶;风雨无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那两个显然也心虚着,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进门,贾玩也没了方才的气焰,进门就将周凯推到前面挡灾。 周凯推攘不过贾玩,只好出来冲锋陷阵,先发制人道:皇上,这事儿它真不怪我,我和阿玩好好的去街上看花灯,结果被人给撞了,撞就撞了吧,说声对不起就得了,可他们还要打人,所以我们只好跟他们讲讲道理 乾帝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讲道理? 周凯一个激灵,肩头撞下贾玩,贾玩忙道:是世子爷说的,他说匈奴人的习俗就是拿拳头讲道理,所以我们才客随主便的是你跟我说的,没错吧?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周凯说的,周凯大怒,道:我是说他们习惯用拳头讲道理,可那话也不是我说的,是左贤王自己说的!再说我 贾玩不等他说完就道:皇上您听见了,这些都是他的主意,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一跟班的,世子爷让我干嘛我干嘛 周凯嚷道:什么叫我让你干嘛你干嘛?我让动刀子了吗?我说你是不是对打架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贾玩道:我要不动刀子,你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有没有点义气了?我是为了救谁? 周凯大怒:你还说我没义气,谁一进来就拼命把责任朝我身上推,就想拿我给你顶罪那些匈奴人是我伤的吗?啊,是我伤的吗? 行,行行,贾玩冷哼道:我告诉你,你下次有事别找我! 你这什么意思?到底谁先不讲义气的 够了!乾帝一拍桌子,让这两个试图蒙混过关的小贼闭嘴,揉了揉额头,道:祸是你们两个闯的,你们说,现在怎么办吧! 事涉两国邦交,一不小心就可能激起大战,不得不慎。 贾玩态度极为诚恳:臣这就去给他们赔礼道歉。 那周凯道:那臣也去。 赔礼道歉?刑部尚书苦笑道:两位以为这是小孩过家家呢?匈奴使臣带来的半数护卫都被两位废了,他自己也怎么可能善了? 贾玩道:我倒觉得左贤王大人通情达理,一定不会同我们斤斤计较。 这话说的众臣都无语了:我说小爷您别闹了行吗?斤斤计较?你把人家将近一半的人马都废了,连正主儿都差点遭殃,是个人都会斤斤计较好吧! 更何况,那可是天生好战的匈奴左贤王! 父皇,赵轶开口道:儿臣倒觉得,此事可行。 可行? 同样的话,从贾玩嘴里说出来,有顽皮胡闹之嫌,但从赵轶嘴里说出来,却让人不得不深思。 右相高畅上前半步,道:皇上,此事或许真的可行。 又道:去岁老单于离世,原传位与幼子,但其弟格勒忽然发难,将老单于数子斩杀殆尽,自己登上单于之位 匈奴与我大乾不同,权贵手中各有人马,王子虽死,但其部族未灭,格勒单于虽然上位,但要收复各部却非一日之功,如今就算不焦头烂额,也应分身乏术。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4) 左贤王此番进京,看似行事强横,但多存试探之意,若我等一位退让,只怕他们会得寸进尺,可若是我们过于强硬,又恐格勒单于趁机将矛头指向大乾以对大乾开战来暂且压制内乱,匈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兵部尚书接口道:话虽如此,但对匈奴单于而言,以开战来压制内乱,乃是万不得已之举,稍有不慎便会适得其反,丢掉性命江山臣以为,以匈奴当前的形势,格勒单于未必敢与我大乾开战。 右相微微一笑,道:所以臣觉得,贾大人打的这一架,火候倒是刚刚好。 既能给他们一个教训,打压下他们的气焰,让他们知道我大国的威严,然而明面上却无损两国邦交毕竟只是两个孩子不懂事,任性胡闹不是? 到底只伤了几名护卫,且是他们动手在先,我们多带些礼物去赔礼道歉,也就是了。 乾帝颔首,道: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处理吧。 臣领旨。右相应了一声,道:只是臣想请永安侯,和工部员外郎贾政,与臣同去。 小孩子打架,当然要长辈出面赔礼道歉,这两个,一个是周凯的爹,一个是贾玩的堂叔至于贾玩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还是算了吧! 乾帝道:准。 周凯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去? 右相道:两位就算了吧。 别看这两个这会儿老实的跟鹌鹑似的,一出这个大殿,谁还治得了他们? 事情解决,周凯立刻轻松下来,连站姿都笔挺了几分,道:那没我们的事了嘛!走,咱们看花灯去,听说今儿 周凯话未说完,就被贾玩踹了一脚,一抬头,就看见乾帝神色不善的看着他们,忙低头闭嘴缩脖。 乾帝手指头戳向这两个,道:你们说说看,这两个该如何处置! 刑部尚书干咳一声,道:以大乾律,当街斗殴,致人伤残者,当 尚书大人,赵轶打断道:敢问尚书大人,当街持刀袭击朝廷三品命官,该当如何处置? 这个刑部尚书道:带利器袭击朝廷官员,形同谋反,当格杀勿论。 赵轶道:既如此,贾侍卫断他们一只手臂,有何不可? 刑部尚书迟疑道:但他们并非我大乾百姓 赵轶冷笑道:尚书大人的意思是,不是我大乾百姓,就可以随意袭击我大乾官员了? 这个刑部尚书求助的看向乾帝。 周凯听得恍然大悟,一拍巴掌道:对啊!我和阿玩不仅没错,还有功嘛! 右相摇头,无语的看着他:这位小爷他是不是忘了,他是乔装改扮,故意去找人家的茬的? 是不是忘了,杀伤匈奴使臣,是可能引起两国交战的? 只是因为先前匈奴人的行径委实可恶,贾玩周凯两个此番将他们狠狠收拾一顿,虽然胆大包天,却也大快人心,所以才无人戳穿罢了。 如今竟然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挨收拾才怪。 果然乾帝大怒,骂道:从小到大就顽劣不堪,读书读书不成,习武习武不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斗鸡走狗,现在还撺掇别人跟你一起胡闹 周凯委屈的瞪大了眼:什么叫读书不成,习武不成?他的学问和武功在同龄人中已经很出众了好不好? 还说他游手好闲,只知道斗鸡走狗这话可太不凭良心了,和他同龄的人温香软玉的时候,他可是辛辛苦苦在宫里轮值呢! 周凯嘴巴蠕动,到底没敢开口辩解,好在那边乾帝已经将矛头指向贾玩:你自己说说,你自己说说,你进京才几个月?你算算你给朕闯了多少祸了? 自从你进京,朕就一天到晚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师傅林如海,文采风流,温文儒雅,何等人物,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混不吝? 朕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你出来,这才半天,就又给朕惹祸! 贾玩低头忏悔,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他是很能惹事没错,但每次惹事的结果都是好的不是?否则乾帝怎会对他如此纵容? 乾帝骂的口干舌燥,从刘总管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也没心气儿骂人了,右相趁机道:臣以为,他们两个不可不罚,可也不能罚的太重,毕竟此事说起来,是匈奴那边不对在先。 小孩打架,大人去赔礼道歉,往往不是因为理屈,而是因为自家孩子打赢了。 乾帝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处置他们,轻了他们全然不放在心上,重了又舍不得,忽然看见坐在一旁的二皇子赵轩,遂道:过了今天,上书房就该开课了,你们两个明儿开始就去上书房念书,好好修心养性! 啊?周凯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念、念书?要念多久? 乾帝冷哼一声,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考中举人,什么时候就可以不念了。 求皇上开恩,贾玩也慌了:臣会老死在上书房的! 他绝对绝对不要念书! 受过现代应试教育的人都知道,读书生涯,尤其是要应付升学考试的那三年,绝对是人生的噩梦,一辈子最辛苦的日子没有之一! 还真是有自知之明,乾帝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道:那你就老死在上书房吧! 又不耐烦的挥手:滚滚滚,少再在这儿碍眼! 看着两个小子央央去了,终于把到他们命脉的乾帝也心情大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两个,甭管是好事坏事,总能让人轻松片刻,也算他们少有的优点了。 你们都下去吧,乾帝的脸慢慢沉了下来,道:轶儿留下。 赵轶淡淡道:父皇恕罪,儿臣乏了,想回去歇歇。 殿外,贾玩打了个哈欠,含糊道:还去看灯吗? 周凯发狠道:看,怎么不看,反正罚也罚了,骂也骂了,不看白不看! 贾玩道:那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浑身脏兮兮的,玩也玩的不舒坦。 周凯道:那你快着点儿,我也回去换一身。 又嘟囔道:爷的袖子都让你给扯掉了。 贾玩举手道:那我把我这条赔给你? 切!周凯翻了个白眼,忽然想到什么,又笑起来,道:古人有断袖之癖,我们两个这算是断袖之交? 贾玩赏给他一个滚字。 周凯不仅不滚,反而笑嘻嘻的凑过来揽住贾玩肩膀,道:别说,你要是女的,我这辈子非你莫娶!又漂亮,又有安全感。 贾玩正准备一脚踹过去,听到安全感三个字又失笑起来,道:我看你今儿是被那几个匈奴人吓破胆了,疯疯癫癫。 周凯苦笑一声,道:还真被你给说着了 拍拍大腿,道:不怕你笑话,腿肚子现在都还发抖呢 他松开贾玩,仰天叹道:别看我从小习武,还做了御前侍卫,其实除了切磋,打架,还真没跟人动过真格的今天事第一次,要不是你,我差点就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时的情景,旁人谈论起来,不过是一句险些伤到世子爷,可作为周凯自个儿,那一瞬却是惊心动魄,说的难听点,就差屁滚尿流了。 阿玩,为什么你就不怕? 怕,怎么不怕?贾玩道:所以才拼命练武啊,练到比谁都厉害,就轮到别人怕你了。 周凯狐疑道:真的? 贾玩一本正经的点头。 切!周凯不屑道:少糊弄人,就你还拼命练武呢,我就看到你拼命睡觉了。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不是在娘胎里就开始练武怪胎怪胎嘛,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错了,贾玩道:我何止是从娘胎里开始习武,我是从上辈子就开始习武了。 周凯冷哼一声不理他。 宫门外,早有得到消息的两家人带着车马等着,周凯道:你快着点儿,还在那个茶楼见一会有花车从底下过,去迟了就看不着了! 贾玩不耐烦道:知道了,你自己动作快点。 周凯这才登车去了。 贾玩也上马,正要离开,忽觉有异,一扭头就看见赵轶由轮椅改成的轿子正被四个人抬着出门,光线昏暗,看不清赵轶的表情,不过贾玩直觉那人正在看这边,于是将左手在右胳膊底下一夹,对着那方笑了笑,打马去了。 他贾玩可是打小看各种电视剧长大的,岂会不知道干坏事的时候要做伪装?可惜昨儿任务接的仓促,否则他肯定在脚底上垫块板儿,肩膀上缠块布,再梳个新发型什么的不过时间紧也有时间紧的法子。 先是武功,使一套乱七八糟,除快之外毫无优点的泼妇剑法,任你眼光再好也看不出路数。 二是伤口,昨天他从头到尾都悠着在,身上看起来伤了好几处,其实不过是场景吓人,划破点皮罢了。 至于那最后一箭,更是神来之笔,角度方位简直完美无缺,胳膊底下一夹,四肢一摊向后一倒,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这些古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叫错位,什么叫专业级的表演? 爷上辈子可是当武替的。 所以说,别把武替不当演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顾瑾歌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宝宝、水色闪耀、anno_mundi、反派大大、叔苗苗、木卯青争安、ad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刖茔87瓶;廿零60瓶;金桔柠檬58瓶;呆毛子、Q咪20瓶;鱼小翾、白小小、令羽翎10瓶;陌祉9瓶;灯火黄昏7瓶;午餐2瓶;starly、兔宝宝、鱼尾、风雨无阻、一杯小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荣国府,荣禧堂,贾政坐在太师椅上,唉声叹气。 王夫人从门外进来,遣退丫鬟,给贾政换了盏热茶,道:老爷今儿是怎么了,难得过节,老太太高兴,娘娘还从宫里送了灯谜来 如今娘娘在宫里,可算是熬出头了,以往来的公公只知道要钱,何尝这么客气过? 老爷怎的反倒不高兴起来? 贾政张口,到一半却又无力的一挥手,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王夫人道:我虽不懂政事,可不是还有兄长在吗?无论什么,一封书信过去不就了了? 贾政摇头叹道:这一次,舅兄也是远水难救近火啊! 王夫人在他身侧坐下,皱眉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老爷不说,岂不是更让人着急? 贾政一拳砸在桌上:还不是那个孽障! 王夫人一惊,道:宝玉他又闯什么祸了? 贾政摇头,叹道:我倒宁愿是宝玉。 宝玉闯祸,大不了在家里亲近几个丫头,在外面结交几个戏子可那一个呢? 冒犯太上皇,开罪忠顺亲王,还唉! 脑海中闪过先前在街头看到的一幕,少年手持滴血弯刀,在匈奴人的重重包围下,却如虎入羊群,杀的血流成河、满地残肢,连左贤王都差点被他砍了,五城兵马司的何大人为了让他停手,就差给他跪下磕头了 他怎么敢! 那可是匈奴使臣! 这是要出大事的啊! 皇上就是再喜爱他,能容的了他这么肆意妄为? 泼天大祸啊泼天大祸! 唉! 那孩子小的时候,分明乖巧的很,虽然身体不好,却比谁都省心,怎么从扬州过了几年回来,就成了混世魔王了? 他家那个混世魔王宝玉,和这位比起来,简直乖顺如绵羊。 贾政闭眼叹气,到底没开口,一是不想吓着家里的妇人,二是这事儿太大,别说王子腾不在京,就算在京也兜不住 忽然睁开眼睛,道:去拿笔墨纸砚来,我给扬州去封信。 王夫人啊的一声,试探道:让老爷发愁的,是东府的玩哥儿? 贾政不耐烦道:妇道人家,问那么多做什么?还有,逸之如今是朝廷正三品武官,以后莫要再玩哥儿玩哥儿的叫! 王夫人应了,却越发肯定是东府那边又惹了什么是非,连累到这边。 贾政拿上笔,试了几次都不知道如何着墨,忍不住又叹了一回气,就见彩云进门,道:禀老爷太太,方才二门外来报,说东府玩二爷回府了。 快,快叫贾政说到一半,扔了笔,起身道: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正匆匆披了大衣服准备出门,又有下人急慌慌过来,道: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 贾政心里咯噔一声,王夫人起身问道:是不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下人道:不是,是皇上派的钦差,带着圣旨呢! 带着圣旨完了,完了! 贾政一阵头昏目眩,王夫人连忙扶了,连声安排下人招待钦差、设香案、禀告贾赦贾母等事宜。 两刻钟后,荣禧堂中人人喜笑颜开,独贾政一脸恍惚:他升官了? 他乃恩荫入仕,又非善于钻营之辈,在这员外郎的位子上一呆十年,升迁希望渺茫,怎么如今贾玩惹下大祸,他反而升官了?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5) 这是怎么回事儿? 心里忐忑不安,连升迁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那边贾母和王夫人喜气洋洋的同钦使说着话,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宫里的贤德妃娘娘,贾珍心中狐疑:莫非果然是元春得宠,所以皇上提携她家人?否则他区区一个员外郎的升迁,用得着皇上大节下的下旨? 钦差含笑过来,道:恭喜贾大人了。 贾政连连拱手:不敢不敢,多谢王公公。 王公公笑笑,道:不瞒贾大人,咱家身上还带了别的差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果然有内情。 贾政忙将王公公引入花厅,遣退左右,等听王公公说完一番话,贾政凌乱的简直要怀疑人生:他堂侄儿贾玩和永安侯世子把匈奴人给打狠了,皇上派了右相大人领着两家大人去赔礼道歉,因为他官职太小,有点拿不出手,加上今天劝架有功,索性升他做了郎中 居然因为这种理由升官! 王公公干咳一声,唤回他的注意力,道:此行所需的礼品,皇上已经令内务府准备妥当,贾大人只需过去,说几句好话就成。 那些匈奴人损失惨重,可能说话不大好听,贾大人还请多担待,若此番差事办的好,入了皇上的眼,贾大人日后自是前程无量 贾政除了唯唯应是外,还能说什么? 又忐忑问道:那逸之他 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夺爵?去官?还是贾政不敢深想。 贾大人不必忧心,王公公道: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难免严厉了些,回头贾大人您也多劝劝,让小贾大人暂且安心在上书房念书,等皇上气消了,自然会调他回去,像老死在上书房的气话,可千万莫要再说了 送走王公公,贾政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几年前,全京城的少年抢破了头的上书房名额,竟然是惩罚 他那个堂侄儿闯下这么大的祸,被罚去上书房念书,不感激涕零不说,居然还跟皇上叫板,声称要老死在上书房这叫什么事儿? 贾政严重怀疑,贾玩所在的那个朝廷,和他呆的这个,是不是同一个。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赶紧换上衣服,去和右相大人以及永安侯大人会和,替某个不成器的晚辈赔礼道歉去。 京城最大的酒楼上,贾玩和周凯挨窗坐着,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一辆辆花车上,华灯美人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周凯一巴掌拍在贾玩肩膀上,道:我挑的地方怎么样?全京城,再找不到比这儿更宽敞、视线更好的地儿! 贾玩正一边啃鸡腿,一边看美人,心不在焉道:还不错。 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还不错。 周凯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从谁手里抢来的,仗着攀上了三皇子,竟敢跟我较劲,欺负不死他我!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看个灯而已,至于吗? 这你就不懂了,周凯道:这跟事大事小没关系,该让的时候,天大的好处也别舍不得,不该让的时候,那是一分一寸都不能让。 贾玩道:不懂,也不想懂。 周凯道:不懂没关系,反正有爷罩着你 啧啧,你看那个,居然比你还不怕冷,这小模样,可怜见的,要不是在大街上,爷一定下去给她暖暖 啧啧,这身段,这小腰儿阿玩,你眼神好,看看那灯笼上写的啥,回头好去光顾刚只顾着看人了! 贾玩随口道:兰楚阁。 周凯顿时被自己口水呛到,连连咳嗽,气都喘不过来。 贾玩给他倒水:兰楚阁怎么了? 周凯脸涨的青紫,摇着手,艰难道:没事没事没事 一连三个没事,贾玩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继续啃鸡腿看灯。 他口味重,喜盐喜辣,这家店别的菜也就罢了,鸡腿却卤的恰到好处,正对他的胃口。 周凯缓过劲来,连看灯的兴趣都减了几分,啧啧道:这么热闹不看,还有心思吃吃吃。 贾玩是看灯吃东西两不误,道:打架很耗体力的好吧! 打架外加疗伤,消耗比上次太和殿比武还大,他不仅饿,还困,但觉可以回头再睡,元宵节一年就只一次,错过可惜。 后面几辆车没什么出彩的,周凯兴趣缺缺,给贾玩倒了杯水,道:先前你不是问我姓卫的九门提督是什么来头吗?那是太上皇的亲信,替他把持京城部分兵权。 贾玩嗯了一声,知道卫宏盛只是个引子,安静听他继续往下说。 当年中宫无子,帝后关系又不睦,周凯道:皇后娘娘,也就是当今太后,便做主将娘家侄女嫁给了生母早逝的三皇子,就是现在的皇上。 皇上当初不显山不露水,便是太后娘娘也不看好他,将侄女嫁给他,只是为了让他帮衬娴太妃所生的二皇子娴太妃是太后娘娘的亲妹妹。 后来太上皇不知怎么的得了顽疾,政务稍一繁忙,就头疼不止,到后面更是几乎完全不能理事,传位便被提上了日程。 几个皇子斗的天翻地覆,大皇子早早出局,被流放出京,只剩了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忠顺亲王,争夺大位。 太上皇虽然最宠爱贵太妃所出的四皇子,但二皇子母族势大,且在朝中素有贤名,支持者众多,太上皇一时不能决断。 僵持了大半年,二皇子打马球的时候忽然坠马而亡,太后一族一口咬定是四皇子所为为免朝中动乱,太上皇索性立了三皇子为帝。 而后没多久,太上皇就后悔了,一是退位之后,他的头疼病竟不药而愈,又开始想念权力的味道,二是他新立的皇帝太不听话,凡事固执己见,很多时候根本不给他这个太上皇面子。 太上皇有心给他个教训,甚至直接废了他,立忠顺亲王为帝,于是开始扯皇上后腿。 贾玩点头,扯后腿的事,他在扬州那会儿就见过了,还亲眼看着他们透过林如海以及盐商们隔空过招。 周凯继续道:太上皇身份在那里,且满朝文武几乎都是他的人,皇上只能拉拢妻族,以及之前二皇子留下的势力,勉强和太上皇抗衡。所以之前朝中的局势,一直是三分天下。 贾玩讶然道:你是说之前? 周凯点头,道:太上皇昨儿晚上决定,搬去温泉宫长住了。 贾玩轻呼一声:因为忠顺亲王? 昨天下午才找到张涵的尸体,晚上太上皇就决定搬去温泉宫,里面没什么关联才怪。 周凯喝了口水,道:忠顺亲王的事,算是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年,太上皇年纪越来越大,对朝局的掌控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此消彼长之下,被蚕食殆尽是迟早的事。 这次忠顺亲王出事,皇上的强硬令他心惊,忠顺亲王的愚蠢也让他心灰意冷,可能是终于想通了吧。 太上皇远离朝政,九门提督这个位置,皇上肯定会换上自己的人,所以这次搜查刺客,算是卫宏盛最后一搏的机会可惜他努力错了方向,竟然怀疑到你的身上。 他也不想想,你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皇后的人,怎么会跑去刺杀皇长子? 贾玩道:你是说,刺杀皇长子的,是皇后的人? 周凯冷哼一声,撇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仗着姑母是太后,皇上登基靠的又是她母族,嚣张的不可一世一开始的时候,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赵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嫡母。当初她进门不到三个月,就治死了赵轶的生母,后来皇上登基,提出太子人选,太上皇的人当然不会支持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便故意抬出赵轶和他们打擂台。 没多久赵轶就出了意外,半年多才救回来,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皇上大怒,甚至声称要废后,可当时皇上才刚刚登基,连帝位都不稳,最后不得不忍了,不过皇后也算是受到了教训,收敛了许多,开始在皇上面前做小伏低,讨他欢心。 不过这都是表面现象,如今一看太上皇隐退,不再需要制衡,赵轶的腿又要好了,马上又原形毕露了。 贾玩道:刺客不是还没找到吗?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皇后的人?或许是别人陷害也不一定? 周凯道:刺客是没找到,但有人已经招了。 赵轶身边的贴身丫头香儿就是皇后的人,赵轶这次难得聪明了一回,使了个诈,刑部来要人的时候,交了另外一个内鬼丫头过去,那个叫香儿的丫头,则悄悄交给了刘总管。 一动刑就招了,她跟在赵轶身边十几年,做过的事儿真不少,不说别的,那刺客就是她放进去的。 贾玩低头喝茶:别说,他还真是香儿放进去的。 赵轶这招移花接木,高啊! 至于送去刑部那个,人还没开始审就死了不然你以为刚才赵轶为什么帮我们说话?他这是故意和刑部尚书过不去呢! 周凯今天在刀口上走了一着,心情激荡,又对贾玩心存感激,才将以往憋死都不会往外说的话,抖落个干净,就怕贾玩认不清朝上的形势,吃了闷亏。 这会儿闲话说完,周凯的注意力又回到玩上,道:京城最大的几个楼子的花车都过去了,剩下的没什么意思,咱们下去转转怎么样? 贾玩自无不可。 街上别的没有,就是灯多人多,贾玩上辈子还真没赶过这种热闹,江南那边的风气也与京城不同。 他顺着人流边走边看,时不时花钱买点小玩意儿,等回过神来,身边哪还有周凯的影子? 大男人又不会走丢,贾玩也懒得去找,啃着糖葫芦继续看热闹,没多久就被一盏走马灯吸引了目光。 那灯做的并不如何出奇,灯分两层,内层绘了流云朝霞,外层是姿态各异的飞天仙子。或散花,或吹箫,或奏琴,或玩闹,随着灯中热力上涌,仙子们在流云中嬉戏游弋,彩裙翩跹,好不逍遥。 看了这么久,这盏灯无疑是贾玩最中意的一个,可惜想要弄到手,得做一首能让主人家满意的应景诗词才行。 贾玩哪有这个诗才,前世的诗词倒是很背过几首,什么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就足以吊打一切,只是却不愿拿出来换灯,不是因为道德上的问题,只是想将某些东西,默默珍藏在心底。 他自个儿没有赢灯的本事,便只能眼巴巴看着主人家将它取下来递给旁人。 贾玩有些遗憾的转身离开,才走没几步,就看见那群飞天美人被递到了身前。 贾玩愣了下,伸手去接,笑道:多谢殿下。 那人却不放手,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知道是我? 贾玩看向带着半截面具的高大男人,随口道:我认得你的手。 然后就看见男人露在外面的下巴、耳朵、脖子骤然变得通红。 贾玩见他还不放手,只好自己松了,道:舍不得啊? 赵轶哑声道:喜欢吗? 贾玩狐疑的看向他,道:我要是说喜欢,你是不是就会把它收回去,然后说偏不给你? 赵轶正色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收回来重新再找这是我第一次送人礼物,要慎重。 贾玩道:殿下白天不还送了我几车药吗? 赵轶摇头:那不一样。 贾玩哦了一声,再度伸手去接花灯,这次赵轶手缩的很快,和他并肩向前走。 贾玩道:你这时候溜出来逛街好吗? 一不小心,几年心血便付之东流。 赵轶道:自从我五年前梦中杀人,就没人敢夜里闯我房间了,更何况 贾玩见他没继续说下去,诧异的侧头看向他,赵轶低声道:不想说那些不好的事,我们看灯。 于是看灯。 赵轶不是多话的人,贾玩也不太会找话题,两个人就这么结伴逛着,竟也不觉得无聊。 月上中天,街上人渐渐少了,贾玩停下脚步,赵轶没注意超出去两步,又转身来看他。 贾玩道:天晚了。 赵轶迟迟才哦了一声。 贾玩道:该回去睡觉了。 赵轶道:我睡不着。 贾玩道:殿下应该说再会。 告别的礼貌用语里,可没有我睡不着这句。 赵轶又道:我睡不着。 贾玩叹了口气,道:所以呢? 我 想都别想! 赵轶抿着嘴,好一阵才道:八年前,自从下了船我就开始失眠,原本大约跟择床一样,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可那个时候,被人在安神香里下了药 他顿了顿,道:就那样一直用了八年,药一断,就再也睡不着了。 贾玩道:你变成这样,是因为失眠? 赵轶点头。 太医也没办法? 赵轶点头。 好吧,我来想办法,贾玩揉揉额头,重复道:我来想办法。 看在那几车药的份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混沌开七窍而亡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个嘟啦下去血满了1个;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6)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tarly30瓶;一个嘟啦下去血满了、ad20瓶;呆毛子18瓶;布卡、昭奚旧草、行云、静斯人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上书房开课的时间,比侍卫所上午第一班轮值还早,不过侍卫轮值时间不定,往往要早去半个时辰候着,这样一来,两者进宫的时间便差不多了。 今儿是贾玩去上书房读书的第一天,在宫门口一下车,就遇到一群损友,戏谑道:哟,逸之做了读书人果然不一样了,今儿竟然改坐车了。 说话的正是定远侯次子常文涛。 贾玩坐车自然不是因为念书,而是为了争分夺秒的打瞌睡,也不理会他们的幸灾乐祸,笑道:那是自然,读书人不坐车,难道还像以前一样骑马吗? 上前同他们会合,一道朝宫内走去, 常文涛大笑道:你以前也没骑马吧?你那叫牵马。 又有人笑道:我说你也别坐车了,改骑驴得了,骑驴多有读书人的范儿? 几人轰然大笑,笑声未歇,就听到一声冷哼,和一句愤怒不屑的:有辱斯文! 走在几人旁边的是几个宽袍大袖的儒衫少年,也不知道说话的是哪一个。 宫中侍卫和上书房读书的少年们,偶尔也会在出入宫门时遇见,甚至同行一段路,只是这些少年一个个心高气傲,只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皇上亲设上书房,名儒大家为师,皇子宗室为友,何等尊荣,怎会将这些宫中执役的粗野下人放在眼里? 却不知若论眼高于顶,这些被他们不放在眼里的侍卫们,比他们尤有过之。 宫中侍卫个个出身尊贵,身手不凡,年纪轻轻便已是官身,如今随侍皇上左右,外放出去便是一方大员,在他们面前,几个前程未卜的读书郎算什么? 两厢看不顺眼之下,交流自然就少了,路上遇见也只当对方是隐形人,一直以来也算相安无事,只是这会儿读书人听见他们羞辱读书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斥责。 常文涛在侍卫中也是刺头儿,脾气比周凯还要大,闻言哪里忍得住,一挑眉就要上前,却被同僚拉住,劝道:得了,动嘴皮子你说不过他们,动手就他们那小身板也受不住一拳下去,你就该同逸之一样,去上书房和他们作伴了! 儒生嗤笑一声:上书房是什么地方,也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他们自家说笑,却被人连连羞辱,常文涛大怒,撸了袖子就要揍人,贾玩一把将他拖回来,道:闹什么呢,你一个四品武官,和一群书生计较什么?也不怕惹人笑话。 常文涛挣脱不过,只得收了手,嘲讽道:也是,我和这些一没爵位、二没功名的人计较什么?若真动手打了他们,岂不是跌了爷的份儿? 趁爷还没改变主意,赶紧闭嘴吧,什么时候能和爷同朝为官了,再来同爷说话不迟。 几句话,说的那群儒生都变了色。 他们十来岁进宫读书,至今已有八年,年纪大些的已经年过二十上书房可不是他们养老的地方,提起前程,都是忐忑的。 最好的出路当然是科举,文官不走科举正途,前程再怎么样都是有限的。 参加科举,诚然他们起点比旁人高出许多,有名师教导,结识了诸多贵人,但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能金榜题名? 有名师教导没错,可名师主要教导的是皇子,岂会教他们应试之道?在这方面,他们未必比外面的学子强,且即便比他们强,在考场之上,除了才学外,还有考题方向、考官喜好等等因素,稍一耽误就是三年,然后三年又三年历史上才华横溢,却一辈子苦求功名不得的人还少了吗? 若是科举失利,运气好的,也只能攀附皇子做个幕僚,运气不好的,日后还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呢! 只是即使心中惶然,也不能在这群粗人面前露怯,一儒生冷哼一声,朗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几名侍卫对望一眼,耸耸肩,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说笑前行:反正说也说不过,打又没意思,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到了路口,贾玩叮嘱道:一时见了刘总管,千万记得替我同他说一声,让他得空在皇上面前替我和周凯说几句好话,好让皇上早点放我们出苦海回头我请他吃酒。 几人笑着应了,又有人道:你只请他喝酒,又不请我们喝,凭什么帮你传话? 贾玩笑骂道:我几曾少过你酒喝?回头到我家来,看醉不死你! 笑着同他们分道而行。 那几个儒生便在不远处,贾玩转向他们,笑道:日后大家就是同窗了,还请多多关照才好。 几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半晌才有人凉凉道:将军大人不是不屑同我们这群白身为伍吗? 贾玩讶然道:我何曾说过这话? 几个儒生面露不屑,显然对贾玩的前倨后恭很不感冒,贾玩摇头笑道:我都能放下身段来同诸位搭话,诸位反倒放不下身段来搭理我?罢了罢了,我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诸位先请。 他这样说,那几个儒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加上贾玩的外形很难让人生出恶感,迟疑道: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那就,一起走吧! 贾玩抱拳笑道:在下贾玩,贾逸之。 原来你就是太和殿上大败匈奴的贾逸之? 听说你师承扬州林如海林大人?林大人当年少年探花,羡煞人也 年轻人有了话题就能很快热络起来,贾玩一一笑应着,他从来不讨厌骄傲的人。 谁还没有个中二的时候? 哪个中二少年不是不可一世,不是自以为骨骼清奇、非同凡响,必一鸣惊人、俯视群雄? 和这些单纯耿直的读书人一起,比和侍卫所那些年纪轻轻的老油条们玩耍有趣的多。 阿玩!阿玩逸之!周凯小跑着从后面追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抱怨道:昨儿晚上你到哪儿去了,我一转头你就不见了,叫我好找我一个人看灯,好没意思。 贾玩道:我不也一样? 见几个儒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抬手将他推到一旁,道:站直了,一点样子都没有,回头先生看见,该打你手板了! 错!周凯是属驴的,越不让做的越来劲,又缠上来,嬉皮笑脸道:不是我,是我们!你以为我挨打能少的了你?咱们两个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 贾玩再推道:所以你给我站直了! 哎哟!哎哟!昨天晚上找你找了半夜,我到现在都腿软,你让我靠一下,就靠一下能怎么样周凯装模作样朝他身上倒: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多怕念书,我有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关于谁害谁的问题,昨天两个人已经讨论过了,贾玩懒得再和他耍嘴皮子,见他简直跟自个儿前世养的二哈一个德行,无奈道:好了好了,别闹 话刚说完,就感觉周凯哆嗦了下,触电似的站直了身子,贾玩只当他被这两个字恶心到了,正要笑话几句,却见周凯神色明显不对,一转头,就看见坐在不远处小轿内的赵轶。 于是拱手行礼,道:皇长子殿下。 几名儒生也纷纷见礼。 赵轶微微点头,一语不发的示意起轿,越过他们朝勤政殿去了。 周凯尤有余悸的搓了搓胳膊,道:阿玩你怎么惹他了,每次看我们的眼神,都像要杀人似的! 贾玩道:我觉得还好啊是你惹他了吧? 周凯挠头,苦思冥想:有吗?我每次看见他就绕道走,哪里惹的着他?我觉得还是你,就你刚刚说别闹的那会,他的眼神能冻死人我跟你说 贾玩懒得理他,甩开他朝上书房走,他以前跟着乾帝来过几次,倒不至于迷路。 做侍卫的那会儿,每天就两个时辰,做六天还歇六天,现在做学生,每天四个时辰,做九天才能歇一天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已经有一份轻松高薪工作的人重回高三苦读是什么滋味? 唉!生不如死啊! 熬到下午,周凯已经苦不堪言,贾玩则撑着头打瞌睡。 没法子,这几天消耗实在太大,昨儿晚上又看灯看到半晚上才睡,最要命的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好心人给他开小灶,让小太监多送了碗十全大补汤给他这玩意儿吃了是能助长他的先天之气,但问题是,困啊! 眼皮都被粘住了。 虽然讲课的先生很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他在打瞌睡,但明目张胆趴下肯定不行,所以贾玩睡得有点辛苦。 不仅姿势辛苦,还有人捣乱。 喂,阿玩!阿玩!想个法子啊喂! 前座周凯压低了声音叫,贾玩睡的昏天黑地。 喂!喂! 周凯见叫不动他,心一横,趁先生不注意,背向后猛地一撞。 贾玩桌子一颤,胳膊一滑,头猛地向下撞去,幸好他反应神经灵敏,睡梦中都没罢工,才拯救了他可怜的额头。 这次动静有点大,贾玩一睁眼,就对上先生不悦的眼神,忙讨好的笑笑,危襟正坐,等先生一转头,又开始继续打瞌睡。 周凯拿背又是一拱。 贾玩睁眼看了他一眼,不理。 喂! 周凯再拱,贾玩索性连眼睛都不睁了。 周凯三拱,还是没用。 顿时怒了,整个人向后狠狠一顶,谁知背还没挨上贾玩的桌子,屁股下的凳子猛地一歪,倒了下去,周凯重心顿失,偏他又向后使着劲儿,顿时整儿人翻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看的周围的学生先生们目瞪口呆。 周凯大怒:你 周凯! 周凯才说了一个字,就听见一声咆哮,见上书房的大先生刘启文气的胡子发颤,忙拍拍屁股起身,捡起地上的半截凳子腿儿,道:先生,不怪我,实在是上书房凳子的质量实在太差 他可不想被一状告到乾帝那儿,该认怂的时候得认怂。 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打断:我看是周世子精神太好!你们两个,去外面站着去! 周凯原要再分辩几句,见始作俑者贾玩也跟着遭了殃,顿时又乐呵起来:睡,我让你睡觉不理爷,我让你踹断爷的凳子腿儿让爷丢脸!该! 浑然忘了,他自个儿也被一同罚站。 贾玩起身道:先生,学生和周世子是做侍卫的,罚站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惩罚,可否容学生说几句话? 刘启文对贾玩态度略好,安安静静睡觉的学生和上课不停捣乱的学生相比,老师当然更喜欢前者,道:你说。 贾玩苦笑一声,诚恳道:好叫先生知道,我们两个是粗人,自幼习武,于读书一途上就只千字文的水准,您给我们讲周易,这不是为难我们,也为难自个儿吗?我们想听,也得听得懂啊? 刘启文皱眉,不悦道:你师承姑苏林如海,他乃探花出身,文采斐然,教出的徒弟岂会连周易都不懂?休要再胡言乱语! 贾玩叹道:先生也知道学生师承,若非实在不开窍,家师怎么会让学生弃文习武? 周凯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要是会念书,谁会去习武?习武那么辛苦,学生但凡能念的进去一丁点儿书,也不会走这条路啊! 他虽然不知道贾玩要干嘛,但该配合的时候一定要配合,只要能脱出苦海,别说贾玩说他是千字文的水准,就算说他是三字经的水准他都认了。 只是周围那些同情又不屑的目光,让他有点不舒服。 见刘启文沉吟不语,贾玩又道:先生觉得我和周世子,日后是做文官,还是武官? 刘启文不悦道:自然是武官。 这个问题有必要问吗?都不必日后,他们两个现在就已经是武官了。 贾玩道:这就是了,我们既是武官,日后难免要上战场,先生与其让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些听不懂的琴棋书画,何不令我们学些日后有用的本事? 刘启文皱眉道:但陛下有旨 贾玩道:虽然皇上说让我们去考举人,但先生难道以为,我们两个这辈子有希望考得上文举吗? 刘启文微愣,周凯却如梦初醒,一拍大腿,道:对啊!我们两个应该去考武举嘛!别说武举人,武状元都给他拿下!走走走走,报名去!对了,去哪儿报名? 刘启文苦笑道:世子稍安勿躁。 乾帝的意思,难道真是让他们去考举人不成?不过拘着他们读几日书罢了,微一沉吟,道:你们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上书房唯有陈熹陈大人,在兵法上有所见地,就让他在旁边耳房,单独指导你们就是。 因赵轶遇刺一事,这两天勤政殿压抑的让人气都喘不过来,在皇长子府杀的血流成河的刺客踪迹全无,不知道是被人藏匿,还是已经死在了某个地方,而被秘密审讯的香儿,则供出越来越多的人和事,让唯一知道内情的刘总管都跟着心寒。 而皇长子殿下的身体状况,也让人忧心 看着小宫女战战兢兢的递茶进来,刘总管悄悄叹了口气,他倒宁愿乾帝将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哪怕是发泄在他身上呢,也比现在这风雨欲来的强。 整天心惊肉跳的,日子没法过了哟! 一转眼,看见乾帝烦躁的将折子丢到一旁,脸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刘总管小心翼翼上前奉茶,道:皇上,今儿难得天儿好,不如去外面走走? 假装没看见乾帝不耐烦的表情,道:先前右相大人来回禀匈奴那边的事儿,奴才听着好笑的很,这些匈奴蛮子一个个色厉内荏的,像是被贾侍卫打怕了似的依奴才看,早该这样打他们一顿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7) 乾帝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有人给你好处了? 刘总管干笑几声,道:贾侍卫托人带话,说要请奴才喝酒 乾帝冷哼道:你还欠那几杯酒喝? 起身道:罢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书念的怎么样了,去看看吧! 哎!刘总管应了一声,向外吩咐起驾。 上书房的规矩,皇帝来了也不通报,一是为了不打扰学子学习,二是方便家长在外面偷窥。 里面一切如旧,老师讲的激情四射,学生听得聚精会神,几个皇子也在认真学习,没人敢开小差,只是不见某两个人。 乾帝进去,例行询问了几句,考察了几位皇子的学问,皇子答得中规中矩,乾帝脸色却依旧阴沉,刘公公代问道:刘大人,怎么不见周世子和贾大人? 刘启文道:他们说要考武举,正在耳房研习兵法呢。 考武举? 刘公公听得瞠目结舌:亏他们想的出来,还考武举,武举就算考个状元,又能封个多大的官儿? 乾帝也是好气又好笑,怎么这两个小子到哪里都能弄出花样来?道:带朕去看看。 耳房就在不远处,刘公公先乾帝两步挑开帘子,然后目瞪口呆。 不大的耳房布置的井井有条,书香气十足,里面一个先生两个学生各忙各的。 最里面三张太师椅被摆在一起,上面铺了一层狐皮大氅,乾帝认得是贾玩的衣服,狐皮大氅上,一个一身官服的老头睡得正香,还一声声打着小呼噜。 地上几个垫子堆在一块,一身青衣的贾玩躺在上面,睡容漂亮的跟副画似的。 唯一坐着的人周凯,脚高高的翘在书案上,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看着话本儿 刘启文!乾帝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咬牙道:朕将上书房交给你,将朕的皇子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的?! 刘启文一脸震惊,直到乾帝斥责才反应过来,除了跪下请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周凯手忙脚乱的滚下来,声音都变形了:皇皇上 在太师椅上熟睡的陈熹猛地惊醒,大惊失色后,噗通一声跪下,伏地不起。 周凯结结巴巴道:皇,皇上我念书太累了才休息一会,就一会真的真的 话没说完,就见乾帝夺了刘总管手里的拂尘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皇上,不要别打,我错了舅舅,舅舅饶命啊呀!疼疼 贾玩揉着眼睛坐起来,含糊道:别闹,让我再睡一会 忽然耳边传来风声,随手一抓,不耐烦道:说了别皇、皇 慌忙松手,下一瞬就被拂尘抽个正着,疼的一个激灵,瞌睡全无。 朕让你睡觉!让你看话本儿!让你不学好!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乾帝气的发抖,抄起拂尘劈头盖脸的打,反正这两个小子皮糙肉厚,完全不担心打坏了。 乾帝的武功,别说贾玩,就算在周凯面前都不够看,可谁叫他是皇上呢?跑又不敢跑,挡又不敢挡,连躲都不敢完全躲干净,顿时被打的嗷嗷直叫,连声求饶。 一时间,上书房内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皇子、王孙和一众学子先生,看的目瞪口呆。 好一阵喧闹后,乾帝终于消了气,气喘吁吁扔下拂尘,喝道:传旨!召林如海回京,任户部侍郎告诉他,他的徒弟朕管不了了,让他回来自己管! 刘总管忙应是。 太上皇淡出朝廷,朝中高层大换血,调林如海进京是必然的事,但正赶上这么个由子,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乾帝看向缩在一旁、狼狈不堪的两个小子,心里不由升起悔意:刚刚似乎打的重了点儿,周凯身子骨不是很硬朗,贾玩虽然武功高,但穿的这么单也不知道打坏了没有 揍匈奴人一顿这件事,其实他是默许了的,只是没想到贾玩下手那么狠,但现在看来,倒是狠的恰到好处。 说起来这两个小子被罚的本来就有点冤枉如今又挨了一顿揍。 不对! 不过让他们来念几天书,就敢这样胡闹,难道还不该打?打死都不冤枉! 冷哼一声,看向依旧伏在地上的陈熹,冷冷道:陈熹,你该当何罪? 陈熹叹一声,道:臣罪该万死。 贾玩一看不对,忙道:皇上,不怪刘先生,是我困了想睡觉,刘先生不让,我就把他给弄睡过去了 后面声音渐小。 乾帝气的差点又要打人。 他自己的儿子,一个比一个省心,一个比一个懂事,唯独只有一个顽劣不堪的周凯让他头大如斗,以前看林如海的密信,还羡慕他有个好徒儿,结果这个好徒儿一进京,和周凯加在一起,简直要翻天。 刘总管却是眼睛猛地一亮,热切的看向贾玩,问道:贾侍卫,陈大人是你弄睡着的? 贾玩嗯了一声。 刘总管道:那你这 他比划了下,道:这法子,可有什么隐患?可会伤身? 贾玩正色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好心教导我们,我怎么会害他? 刘总管一阵狂喜,看向乾帝:皇上!皇上! 乾帝眼神也明亮起来,道:你果然能让人睡着? 贾玩闷闷道:别说人,小猫小狗都成。 乾帝道:毫无隐患? 贾玩道:臣内力有成,可内息外放,按压穴位效用如同针灸一般,不过比针灸更有效且无害,自是万试万灵。 乾帝深吸口气,道:跟朕回勤政殿。 转身大步离开。 贾玩跟着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搀扶陈熹和刘启文,道:都是学生的不是,让两位先生受惊了。 陈熹无力摆手,道:贾大人,求您别叫我先生了,老朽老了,当不了你的先生 贾玩摸摸鼻子,进耳房拿自己铺给陈熹当垫子睡觉的大衣服,周凯一瘸一拐的过来,两眼含泪:舅舅已经好几年没打过我了,都怪你吸!疼死了爷都这么大了还挨一顿揍,这下什么里子面子都没了 贾玩怎么会想到乾帝居然会打人,他这会儿身上也生疼生疼的,道:我师父还从来不打我呢我长这么大,唯一挨的两顿揍,都是皇啊,我记得我上一顿板子是你打的吧,你 周凯嘟囔道:上次你不是都已经揍回去了吗?还想怎么的? 贾玩冷哼道:我可没打的你几天下不了床! 周凯怒道:打你板子是皇上下的旨,你下不了床那也 话未说完,刘总管小跑过来,跺脚道:我说两位小祖宗,你们怎么又闹起来了?皇上还等着呢!走啊!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个嘟啦下去血满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生息50瓶;人生意义在于吃!、莎乐美10瓶;大脸猫8瓶;秃头歌女、xueeeer5瓶;醉卧美人胸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赵轶的心情,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美丽的,昨夜算是明媚了一晚,早上却又阴郁了,甚至比以往还要阴郁。 明明对他说我来想办法,结果却没了下文,他一早进宫想替他求情,看见的,却是他和一干儒生谈笑风生,和周凯那小子打闹嬉戏,哪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而后听见他对周凯说别闹。 赵轶自嘲一笑:原来这个词,他对谁都可以说。 这一天,赵轶连勤政殿都没进就出了宫,回到房间独坐了一阵后,吩咐人将东西搬回了正房。 刺杀过去不过两日,房中的血腥气似乎都没散尽,赵轶却没有丝毫不适,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看着窗外的艳阳高照。 温暖而明亮。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贾玩。 跟在乾帝身后,和周凯并肩而行,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很快活的模样。 乾帝也很高兴,难得的露出笑脸,看见他便道:轶儿,逸之有法子治你的失眠,咱们来试试。 赵轶看了贾玩一眼,撇开脸:没有必要。 乾帝笑容微僵,道:逸之并不用药,便是失败也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试试吧? 赵轶道:没有必要,儿臣昨儿晚上曾睡过去小半个时辰,可见有所好转,无需外力。 同来的王太医摇头道:殿下是身体熬到了极致,暂时失去神智罢了,并非有所好转,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啊! 殿下身体常年被药物侵蚀,想要清除药毒,非一日之功这安神汤,轻了,对殿下不起作用,重了,又变本加厉的损伤身体,如今难得有不用药物的法子,您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赵轶淡淡道:我说了,没有必要,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死不了。 乾帝不悦道:轶儿! 赵轶笑笑,道:我这样半死不活的,说不定反倒能多活几日,不是吗? 乾帝哑口无言,脸色暗沉下去。 贾玩顿觉无语:又来了,又来了! 这到底是真别扭啊,还是演戏给皇上看,好掩饰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是后者吧,毕竟昨儿还好好的不是? 开口道:皇上。 乾帝看向贾玩,贾玩道:臣对皇长子殿下额,用强的话,您不介意吧? 用强?对皇子用强? 乾帝还懵着,赵轶已然怒道:你敢! 贾玩道:臣不敢。 口中说着不敢,人却逼了上来,伸手按向赵轶肩膀,道:臣扶殿下上榻额,殿下要不要如个厕什么的? 话未说完,就发现赵轶反应有些不对:难道被他说中了,这人真想要如厕又不好意思说? 正要开口,忽然手腕被赵轶紧紧抓住,袖子被一把撸了上来。 贾玩前不久才挨了一顿揍,为了保护要害,难免有些小动作,小动作多了,小臂就成了重灾区。 偏他新陈代谢比旁人快,伤口好的快,变青变紫的速度也比常人快几分,这会儿正是严重的时候。 深青暗紫的伤痕狰狞的纵横在玉般的肌肤上,几乎看不见一块好皮肉,乍一看委实有点吓人。 赵轶手发颤,乾帝也呆住:他方才盛怒之下,是有些失了分寸,但也没想到,竟把人打成这样。 伤成这样还跟没事人似的,他就不知道疼吗? 怒道:朕方才不是让你去上药吗? 也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气。 先前安排人给这两个小子上药,结果他们非要自己给自己上,进了偏殿,周凯鬼哭狼嚎了近半个时辰,贾玩一声不吭,他还觉得贾玩到底比周凯强些,结果这小子压根连药都没上! 贾玩将袖子扯下来,满不在乎道:这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何必弄得满身药味儿。 赵轶哑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凯虽看着不着调,人却通透,知道这个问题只有他适合开口,嚷道:还不是阿玩,自己上课睡觉就算了,还把先生也给弄倒了害的我也跟着挨了顿揍冤枉死我了! 赵轶沉默下来,抓着贾玩的手松开,许久没有反应,在贾玩准备继续用强的时候,低声道:我自己走。 若到现在还不知道贾玩这顿打是为什么挨的,他也不配在这宫里活到现在了。 心里酸涩难言,自己推着轮椅到床边,然后扶着扶手起身,坐到床上,又挪到内侧躺好。 见赵轶忽然变得这么配合,贾玩还有些不适应,干咳一声,道:殿下你能不能侧着躺,这样臣按不到穴位。 赵轶翻身侧躺。 贾玩道:我的意思,是面向内 他要按后脑勺的好吧。 赵轶再度翻身。 这次没别的话了,只感觉身后的被褥微微下陷,少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缓缓靠近。 赵轶感觉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变得敏感无比,脑海中不由出现八年前,那个孩子坐在他身后,用软软暖暖的手指,替他细细的梳理乱发的情形 那是自他母亲去世,就再也没有体会过的温暖滋味 云落,云落啊。 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在一点点靠近,赵轶眼中一阵酸涩,轻轻闭上眼,等着那一刻的到来,然后忽然听到一句:殿下,您洗头了没? 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赵轶好一阵子脑袋都是空白的,慢慢才反应过来:他被嫌弃了!他被他嫌弃了!他嫌他脏 亏他还这么这么 气的浑身发抖,猛地坐起身来:来人! 贾玩顿觉不妙,道:干嘛? 赵轶咬牙道:备水!洗头! 他发过誓,不再在这少年面前任性,他发誓再也不将自己阴暗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但这个真不能忍。 绝对不能忍! 别,不用不用贾玩连忙道:我就是怕殿下紧张,开个玩笑的真的,就开个玩笑!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8) 赵轶快被气疯了,哪里会理他?推开他气冲冲下床,才刚走了一步,就被某个混账东西不知道用什么扎了下,腿一软就向下摔,偏那人还假惺惺的一把扶住:殿下,您没事吧? 哪怕知道这人暗算他是为了他好,怕他露馅,但赵轶还是忍不住生气,怒道:德福!你是死人吗? 八年了,这人的小气劲儿真是一点都没变,贾玩无奈道:殿下,我就开个玩笑,您别折腾了,洗头晾干一耽误就是几个时辰 嫌他脏,嫌他折腾,嫌他耽误时间 赵轶铁青着脸不理他,德福道:贾侍卫,咱们殿下晨起沐浴过,干净着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火上浇油,赵轶咬牙道:备水! 贾玩无法,看向乾帝,央求道:皇上,您倒是说句话啊! 乾帝眼睁睁看着事情闹成这样,也是无语,叹道: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想办法吧。 别的儿子也就算了,他不用说话,一个眼神过去就服服帖帖,但这个儿子说实话,他很久没见他这么生气勃勃了,上一次 上一次好像是因为被贾玩挟持? 其实这样也不错,很不错,比那个阴沉冷漠的仿佛不似活人的模样,要强太多。 若什么时候能像这两个小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就更好了,哪怕能闹腾一点呢! 他爹竟然都不管贾玩求助的看向周凯和刘总管。 周凯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刘总管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气:你啊!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只写了这么多。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挨打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戈、慵懒的水水、一个嘟啦下去血满了2个;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挨打、不良逗比30瓶;pyy小潘、静斯人20瓶;昭明14瓶;qwer2587、樱喵、呆毛子、melpomene10瓶;白小小9瓶;榴莲雪媚娘5瓶;苏蔬2瓶;一只小土豆、风雨无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赵轶是在粥香和药香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德福灿烂的笑脸:爷,您醒了?太医算的可真准,小的连粥都给您凉好了您饿坏了吧?先喝点粥垫垫肚子,然后吃药,小的再去吩咐厨房给您弄点好的 外面的阳光透窗照进来,让赵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恍惚了一阵,才想起昨天的事,想起他竟睡了个连梦也无一个的好觉,想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神清气爽过了。 问道:贾他人呢? 德福道:爷您问的是贾侍卫吧? 一面盛粥一面笑道:爷您都不知道您睡了多久,一天两夜!要不是太医肯定您只是睡着了,我们还以为 干笑两声,道:贾大人当然是家去了,皇上给了他三天的假他说您要是醒了就派人给他说一声,他晚上再来。 赵轶嗯了一声,接过粥碗,问道:皇上没让他继续去上书房念书了吧? 德福道:没,原说等他们伤好了就去的,周世子死活不干,说他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念书,若要让他回去,还不如打死他算了 贾大人就在一旁背书,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此生能老死在上书房,亦是泰山之重也 把皇上都气乐了,问他你不是只会千字文吗? 贾大人面不改色,说他只说自己会千字文,又没说自己只会千字文。 皇上拿他和周世子没办法,只好仍旧让他们去御前当差,还说以后要亲自看着他们读书。 赵轶喝着粥,想象着当时的情形,眉眼中一片温和。 德福又喜滋滋道:爷您还不知道呢,太医说,贾大人将真气输入殿下的穴位,不仅能治失眠,而且真气散去后随经脉游走,还能逐渐化去殿□□内的药毒,比什么金针祛毒还强百倍呢! 太医还说,可惜贾大人的内力还没练到传说中的境界,否则说不定能像话本里写的一样,将真气输入到对方体内游走一圈,就能祛毒疗伤又说可见话本里的东西,也不全都是空穴来风,准备要好生研读一番呢! 又笑道:后来太医还缠着贾大人,要教他医术,结果被皇上呵斥了一顿,才没敢说话了。 德福收了碗,又将药端来,道:要奴才说,贾大人就是爷的福星,爷的腿治了八年都没好,贾大人荐了个大夫,才不到一个月就好了,如今又全指着贾大人帮殿下瞧病 赵轶不由一阵恍惚:那个人自然是他的福星,可他对那个人而言,又算什么呢? 从第一次见开始,就被他连累,被殴打,被灌药如今也是一样。 他唯一为他做的,大约就是借花献佛,送了他一盏美人灯。 对了,贾大人还说,让您挑一种最喜欢的香,说您不能总靠外力入睡,可以先形成什么什么反射小的也记不清,反正就是让您睡觉的时候,用同样的香,穿同样的衣服,睡同样的枕头,这样次数多了,就算贾大人不来,您在一样的环境,闻到一样的香味,也能自己入睡。 又略有不安道:小的告诉贾大人,说您现在什么香都不想用,贾大人哦了一声,说那就算了,但小的想来想去,还是听贾大人的比较好,所以派人将京城所有能找到的香全都弄来了,爷您就挑一个吧! 赵轶嗯了一声。 这都是为了您的身体,爷您无论如何都、都、都德福又劝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竟然就这么答应了,愣了一愣,大喜道:小的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又道:哦对了,贾大人还说,您的房间太压抑,最好能将里面的摆设适当换一换,尤其是帐幔窗帘什么的 赵轶低头喝药:那就换。 德福连连点头,笑的嘴都合不拢:原来睡饱了的皇子殿下,是这么好说话的。 贾玩也终于一觉睡到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撸起袖子看了眼,果然什么痕迹都不见了,暗自得意了下自己的金刚不坏之身,又赖了几分钟床,才准备起身。 一坐起来,就看见自己枕头、被褥上,散落着一朵朵灰色的梅花,顿时一阵头大。 玉盏! 玉盏掀帘子进门:爷? 贾玩咬牙道:那只肥猫呢? 玉盏笑道:家里没有,想是又出去玩了昨儿晚上它从外面回来,我们一时没看住,又让它上了床,因为不敢扰了爷您的觉,所以只把它抱走了爷您放心,昨儿没让它钻您的被窝。 又道:换洗的被褥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爷起身呢! 贾玩无力道:等它回来就抓住,洗干净! 这只臭猫,越来越不像话了,每次从外面玩的一身泥水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床上溜一圈,门窗关得再死它都能混进来。 决不能再这么惯着它了! 于是下午周凯进门,看见的就是贾玩将拼命挣扎的肥猫按进水里的情景,那浑身湿漉漉的猫儿,一声声叫的好不凄惨。 哟,这杀猫呢? 不杀猫,贾玩头也不抬,道:刷猫。 又道:你等我一会先自己找地方坐。 周凯不悦道:合着爷还没你那只猫金贵是吧? 贾玩道:你跟只猫较什么劲呢? 不是他不想理周凯,而是这只猫别人实在制不住。 这才不过几个月,当初萌萌哒的小可爱,已经长成了猫中一霸,凶悍的不行,就玉盏、玉屏两个哪里是它的对手? 玉盏早早挂彩,玉屏更是差点被它毁了容。 不得已贾玩只能亲自上场,捏住它的四个爪子,好方便玉盏刷洗。 好容易快洗完了,这会儿一放手,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那是跟它较劲吗?我是周凯争辩了半句就停了,道:爷还带着客人呢! 嗯?贾玩一抬头,就看见周凯身边站着一个稍稍有些眼熟的少年,正瞪大了眼看着他,神色复杂的很,又破灭,又期待,又不可思议 真,真的是你?你果然是贾逸之? 听到这句,贾玩终于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了,道:你是那天那个热心教我骑马的公子? 少年大糗,道:你别提这事儿行不? 似乎觉得自己态度太差,又小声道:你干嘛骗我说你不会骑马啊? 贾玩还没开口,周凯就噗嗤一声失笑,道:还能为什么啊,嫌你烦呗! 少年瞪向周凯,周凯朝他挑挑下巴,道:我表弟罗鑫,承恩候家的小儿子。 贾玩对京城权贵所知不多,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那是谁。 按大乾的惯例,封号里凡带一个恩字的,多是皇室的姻亲。 乾帝不是太后所生,登基后欲追封生母为太后,却因为太上皇、皇太后尚在人世而有些尴尬,三方较了几次劲之后,生母就暂时先不封了,只封了乾帝母舅为承恩公,不久后承恩公去世,其子承爵,降等为承恩候。 这些因裙带关系而封的爵位,按说不管封号多高,都三代而绝,且并无实权,不过这位承恩候却是例外,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许是乾帝实在无人可用的关系,赶鸭子上架的点了他为将,不想竟做得有声有色,如今正戍守在外。 在这京城,罗家可算是新贵,人口简单,身份超然。 贾玩笑道:世子爷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既不是外人,我就不招呼了,先坐,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周凯嗤笑道:你多大,他多大?还你表弟,要不要脸你? 罗鑫原还因为贾玩的话而与有荣焉,闻言又尴尬起来。 贾玩道: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我说周凯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喂你什么意思周凯才气冲冲说了几个字,就见玉屏拿了条在炉火上烤的暖暖的毯子进来,裹在肥猫身上,道:爷您招呼世子吧,剩下的我们来就好。 后面的环节,肥猫还是很配合的。 贾玩起身擦手,道:你们以后看紧了,它若再脏兮兮的回来,决不许靠近我房间一步。 玉盏笑应了,贾玩又道:你让四月跑一趟西府那边,见见二老爷,说我这边有客,问他能不能让宝二哥过来帮我陪陪客人。 玉盏应一声去了。 周凯撇嘴道:爷每次来,可没见你这么招呼过。 贾玩懒得理他,这人就是故意找存在感,真要找个陪客来,他不烦才怪。 叫宝玉来,自然是因为罗鑫。 别看罗鑫年纪同他们相仿,身份也相当,但他和周凯两个,已经是出入职场的社会人,和罗鑫这样的小少爷还真聊不到一块去,倒是宝玉和他应该有共同语言。 而且宝玉也该变变他的交际圈了,成日和薛蟠那些人混在一块儿,算怎么回事? 之所以去问贾政,而不是直接叫宝玉,就是怕他矫情劲又犯了,不肯来攀附权贵。 但罗家这样的人家,还真值得贾家攀附一下。 周凯肯带他过来,不是没理由的。 玉盏上了茶点,贾玩便陪他们在花厅闲聊,周凯道:年前他就央我带他来见你,不过那时候你事儿多,末了又被皇上禁了足,这不才出来第一天又挨了罚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现在。 又对罗鑫道:偌,人你见着了,也没长什么三头六臂,性格还恶劣的不行,也就武功还过得去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见的。 贾玩还没说话,罗鑫先不乐意了,道:表哥,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你们的,你贬低他不就是贬低你自个儿吗? 周凯不屑的一挑眉,道:怎么说? 罗鑫道:京城两大魔星,嚣张跋扈周氏子,无法无天贾逸之。 周凯一听到无法无天四个字就跳了起来:上书房的事儿,是哪个王八蛋传出去?老子跟他没完! 贾玩扶额,道:上书房那么多人,你指望谁替你保守秘密呢? 他也郁闷呢,本来以为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人想起了,这下可好,直接成了外号了,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跟他一辈子,岂不是要丢一辈子的人? 罗鑫小心翼翼道:皇上真在御书房打你们了? 少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周凯骂一句,又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罗鑫一脸向往道:被皇上打耶!而且是因为不好好念书被皇上打呢! 周凯道:你这什么毛病?!我告诉你,甭管被谁打,就一个字疼!有病啊你! 见罗鑫一脸不以为然,周凯大怒,撸袖子起身道:喜欢挨揍是吧,来来来,我今天成全你! 贾玩一把将他扯回去,道:你还不嫌烦啊,还闹。 罗鑫咕哝道:我都没见过皇上呢 想见皇上还不简单,贾玩道:回头让你表哥在宫里给你找个差事,武功不好进不了侍卫营的话,就先去前锋营混两天,那里也有机会见着皇上不过不建议你因为这个进宫当差,辛苦着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49) 我要去!罗鑫眼巴巴的看向周凯:表哥 要去就去,周凯道:不过我告诉你,回头吃了苦头,别在我面前哭! 罗鑫眉开眼笑,道:表哥,我能吃苦。 说了几句闲话,宝玉就来了,见来的两个客人,个个容貌出众,气度不凡,且言语随意,并不以权势压人,心中的几分不愿便烟消云散,很快就熟络起来。 宝玉的性子和罗鑫果然相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周凯给贾玩使个眼色,贾玩会意,打发宝玉带罗鑫去外面逛。 屋里只剩了贾玩、周凯两个,贾玩道:怎么了? 周凯不答,拿了苹果啃了一大口,道: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劲,所以过来提醒你一句 他正色道:阿玩,你以后离赵轶那小子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捉虫君,已经改了。 第55章 贾玩手顿了顿,才又若无其事给两人续茶,道:怎么? 周凯低声道:我问你,忠顺亲王失势,太上皇避居,谁获利最多? 贾玩眨了眨眼,道:我? 呸!周凯翻了个白眼,道: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你得的好处,无非是日后麻烦少点,日子清静点,和人家比起来算什么? 贾玩一面喝茶,一面道:那就是皇上咯,日后朝政之上少了掣肘,可独掌大权,自然是得好处最大的一个。 皇上的好处是有,但这些东西说白了迟早是他的,不过早几年罢了,但有的人却不一样了周凯说到一半,忽然醒悟道:你小子耍我是不是? 贾玩嗤嗤失笑,这小子,第一句话就给了答案,偏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卖关子,不耍他耍谁? 周凯瞪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贾玩点头,做正经状,道:嗯,你说。 贾玩的反应,让周凯少了许多满足感,语气都变得无力起来,悻悻然道:太上皇在的时候,朝上几乎是三分天下,皇上、太上皇谁想说了算,都得拉拢太后、皇后所在的张氏一族,这也导致张氏的势力越来越大。 若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皇后的嫡子,二皇子赵轩的地位将无人可以动摇。 反过来说,为什么朝臣会上张氏这条船?还不是因为,支持张氏就等于支持二皇子,等于支持日后的皇帝? 贾玩点头,这算是皇家老中青三代之争,张家在其中已经形成了良性循环:张家势大,皇上和太上皇相互制衡之下,只能拉拢张家,于是二皇子地位巩固,而二皇子地位巩固,又导致更多的朝臣站在张氏这边 所以说,朝中最不愿太上皇隐退的,其实就是张氏一族,只要太上皇还在,张氏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见周凯话说一半就断了,贾玩问道:所以呢? 周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道:现在太上皇倒了,谁得利最大?当然是想取二皇子而代之的人,当然是和张氏有血海深仇的人! 赵轶的腿筋骨完好,可就是治了八年都没治好,结果忠顺亲王一出事,一个月不到就治好了! 前日,太上皇晚上才决定退居温泉宫,夜里赵轶就遇刺,刺客武功高强,又有内应接应,却偏偏连赵轶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还有张涵的事,张涵到底死在谁的手里?大理寺前脚说人找不到了,后脚尸首就冒了出来,打击的太上皇颜面无存,若非如此,他岂会在心灰意冷之下,决定退居温泉宫? 贾玩低头缓缓喝茶,道:你认为这些,都是赵轶的手笔? 周凯叹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张家怎么想。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我记得前几日,你不还一口咬定刺杀的事是皇后所为吗? 此一时彼一时,周凯压低声音道:张皇后在皇上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几度昏迷,断发起誓说,若刺客是她、是张家派去的,她和二皇子就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她高烧不退,太医说已经伤了根基,即便治好了,也寿元不久。 这笔账,你说他们会算在谁的身上? 那些事,到底是不是赵轶做的,重要吗? 贾玩点头道:就像当初,太上皇的二皇子坠马身亡,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调查凶手,而是一口咬定是忠顺亲王所为,最后令太上皇都不得不让步,将皇位传给当今皇上一样? 周凯道:没错,就因为张家这副德性,所以朝上怀疑皇后事败后施展苦肉计的,比怀疑赵轶自导自演一出刺杀大戏的人要多的多,毕竟那天的凶险状况,许多人都亲眼看见的,但问题是,哪怕是皇后的苦肉计,这笔债张家一样会算在赵轶身上。 贾玩道:你是因为皇长子处境凶险,跟他走的近处境更凶险,所以才让他离他远点? 周凯瞥了他一眼,道:我是那么浅薄的人吗?我是越想越觉得这个人阴险,而且一直就处心积虑的算计你,所以才来提醒一句。 他掰着指头数道:当初你和赵轶在宫里第一次见面,并不怎么愉快吧? 你好心送他一个轮椅赔罪,可在那种人眼里,只会觉得你是在嘲讽他,但结果呢,第二天他就坐着轮椅到了勤政殿,一副满意的不得了的模样。 还有他的腿,别人都治不好,你随便荐一个大夫,就给治好了,就连一个失眠,都非得你出马不可 反正我就觉得,他对你没安好心。 贾玩道:便是不安\好心,也不见得有什么恶意不是? 周凯对他毫无保留,让他很难随口应是来敷衍他。 周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就算是想拉你上船,也不一定是要害你,但问题是,他这条破船不靠谱啊!若这些事跟他没关系,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若真是他做的,他就该再聪明点儿,让人想都不朝他身上想不是? 贾玩摇头失笑,若赵轶想拉他上船,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当初江南的事一抖出来,他和他师傅两个,就都成了他船上的人。 道:我记得方才你说,我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张家怎么想? 周凯只当他听进去了,连连点头。 贾玩道:那你认真想过没有,皇上是怎么想的,张家是怎么想的? 周凯愕然。 贾玩道:皇上会怎么想?忠顺亲王的事,皇上是既得利益人。 刺杀的事,退一万步讲,哪怕刺客是假的,可香儿是真的,香也是真的,皇长子数年前遭的暗算更是真的皇上会因皇长子的自保之举而怪罪他? 再把人心想的肮脏一点,张家因刺杀之事而遭受损失,难道皇上不是乐见其成吗? 至于张家,贾玩缓了缓,道:他们本就容不下一个活蹦乱跳的赵轶,他们怎么想的,重要吗?还能将碎尸万段,改成挫骨扬灰? 周凯听得目瞪口呆: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我才是傻的那个? 烦躁道:所以我最烦这些事了,想想都觉得头大。 贾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的意思我懂,你放心,我还没那么傻,贸然介入皇子之争,我身后还一大家子人呢。 周凯悻悻然道:我是怕你同情心泛滥,随随便便就着了人家的道。 贾玩笑道:人家是皇子,哪到我们来同情他? 周凯道:你明白就好。咱们是御前侍卫,皇上亲手提拔上来的人,什么都不必管,只管听皇上的就好。 又道:送轮椅只是小事,推荐大夫是皇上的吩咐,且你推荐的也不是什么神医,至于治疗失眠,纯属机缘巧合若张家果然因为这个对付你,皇上也不会答应。 贾玩点头,道:今儿天好,我们也出去透透气? 见贾玩宣布谈话结束,周凯起身,伸个懒腰道:那就去逛逛呗也不知道你那个堂兄把罗三领哪儿玩去了。 两人披了大衣服出门,没走多远就见玉砚迎了上来,道:爷,世子爷。 贾玩道:有事? 玉砚道:方才皇长子殿下派人来传话,说他感觉好多了,不必劳烦爷您再跑一趟,若有需要,他会派人再来请。 贾玩看了周凯一眼,周凯扭头看别的地方,冷哼道:得,是爷我枉做小人,行了吧! 见周凯一副气哼哼的模样,贾玩知道他是自觉丢了面子,笑吟吟上前,揽住他的肩膀,道:烤肉来一发? 周凯哼道:除非你亲手烤给我吃。 夜深人静,昏暗的烛光下,赵轶不紧不慢的翻过一页书,语气平静:我这皇子府,你是越来越来去自如了。 贾玩掀了帘子进门,道:来过两次了,当然会熟练一点。 说是增强防卫,再强能比乾帝那边还强?稍微花点心思,也就进来了。 进门打量了下模样大变的房间,发现比先前顺眼多了,顺眼到他一进门就想躺在软软的床上睡一觉就像在他自个儿的房间时的感受一样。 别说,虽然赵轶房间的格局同他的大不一样,但有些不经意的小细节却出奇的相似,贾玩戳戳窗边挂着的小铃铛,道:你也养猫啊? 他家里那个,是为了消耗某只肥猫的过剩精力特别准备的。 赵轶不答,道: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 贾玩在他对面坐下,道:殿下你该睡觉了。 赵轶头也不抬,道:我现在还不困。 贾玩道:可是我困了。 侍候完某个人,他自己还要回去睡觉呢! 现在都已经过了他的睡觉时间了,生物钟都在报警了好吧。 赵轶道:你困了就先睡。 贾玩愣了下,感觉对话朝某个诡异的方向奔去了,决定把它拉回来:我觉得你应该困了。 赵轶道:我不困。 贾玩肯定道:不,你困了。 赵轶抬头怒视贾玩,贾玩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说话。 赵轶盯着他看了一阵,败下阵来,放下书起身走到床边,也不顾贾玩就在一旁看着,利索的脱得身上只剩一层薄薄的亵衣,钻进冷冰冰的被窝,冻得一个激灵。 贾玩道:殿下你不用下人给你暖被窝的吗? 赵轶道:我的床不喜欢别人碰。 贾玩哦了一声,道:要不,你睡外面一些? 这样他就不必上去了不是? 赵轶不吭气,一动不动。 不是说不喜欢别人碰你的床吗? 好吧贾玩已经习惯这人的怪脾气了,等了一阵,见赵轶还是没动静,便脱了鞋子坐上床,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穿过发丝,轻轻按揉。 道:明儿个皇上问起,我趁机告你一状,皇上就该带我过来了 他也是够累的,赵轶的病,不能稀里糊涂自己好,否则真的也成了假的,可他也不能表现的和赵轶私交太好,只能这样明里暗里的折腾。 他自己倒是不怕,宁国府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就算有事,也是贾珍出来顶缸,□□国府那边一堆乱账,随便谁来敲一棍子都经不起。 等他再歇两日,想法子将族长的位置弄到手,就能将手伸到那边,帮着拾掇拾掇了。 阿 赵轶张口说了一个字,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身边这个人了。 阿玩?那是周凯叫的。 逸之?所有人都这样叫他。 贾玩?未免太生疏。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否则为什么连多陪我说几句话都不肯? 低低的声音传来,贾玩手底下不停,道:讨厌你我半夜三更来做什么? 底下的人没有回应,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知道没有人有资格,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但我朋友不多,贾玩低声道,我希望你能过得快活一点,自在一点再难走的路,也总有值得一看的风景,总用值得停下来嗅一嗅的花。 这里似乎应该插入一个关于老虎、毒蛇、蜜糖的故事,但贾玩到底没有多说,见赵轶呼吸渐渐悠长,心跳趋于平缓,便缓缓收了手,起身下床。 云落求你含糊的呓语从身后传来:求你不要 贾玩低声嗯了一声。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顺着瘦削的脸颊缓缓滑落。 求你不要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萍、呆毛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浮萍27瓶;落雪成白5瓶;八八不良2瓶;me、沈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听到云落两个字,贾玩恍如隔世,甚至不是恍如,而是真的隔了一世。 这两个字,仿佛一个开关,将他往日深埋心底的种种,忽然释放了出来。 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他的床他的狗他的手机,他看了一半的,他还没通关的游戏,他唯一露脸的那部戏 这天晚上,贾玩很难得的失眠了十分钟? 没法子,谁让他的生理机制如此强大呢? 第二天贾玩进宫,乾帝果然问起赵轶的状况,贾玩自然实话实说:皇长子让他别去了,他就没去。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0) 乾帝果然怒了,招了赵轶身边的德福进宫询问,因贾玩昨晚走时并未熄灯,加上早间赵轶的沉默,德福自然而然的得出赵轶一夜未睡的结论,在乾帝面前告了自家主子一状,倒省了贾玩不少唇舌。 一场自导自演忒没意思的小剧场落幕,贾玩被严令必须每天去皇长子府报道,直到赵轶痊愈为止,赵轶也被狠狠训斥一顿。 接下来的日子,无风无雨。 许是太上皇迁居之事,让太多人悬着心的缘故,接下来半个多月,所有人都消停的很,连京城两大魔星,也老老实实在乾帝身边读书当差,没再惹出什么乱子让大乾上上下下帮着收拾烂摊子。 二月初十,是钦天监算出的好日子,乾帝亲领着文武百官,将太上皇、太后,以及一众太妃送往温泉宫。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又浩浩荡荡的回,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或者忙着找新主子,以便保住如今的地位,最起码求个全身而退,或者忙着打听这些即将腾出来的职位,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贾玩也挺忙的,既要替赵轶治病,又要给师父收拾房子而最让他痛苦的,是还要应付乾帝留的功课。 大约是上次在上书房受了刺激的缘故,乾帝发了狠心,不信把贾玩和周凯这两根歪脖树正不过来,开始亲自盯着他们读书,每隔两日布置一次功课,闲了随便拿张奏折,就给他们讲个一二三四五。 说实话,如果不用写作业、做文章的话,这样的补课贾玩还是蛮欢迎的,现在么 只看贾玩隔三差五肿起来的手掌,就知道他的日子有多辛苦,如今连周凯都在他面前抖起来了,谁让这小子文章写得比他好呢? 贾玩咬牙不已:让一个在现代都只是艺术生的人,和一群古代人比写诗词、做策论,也太欺负人了! 憋急了我左一篇爱莲说,右一篇陋室铭扔出来,看砸不死你们! 当然这种场景只敢想想,没有相应的文学功底,这些东西说是自己做的别人也不信啊,除非随身带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作品库。 现在贾玩最盼望的,就是林如海这个正牌师父赶紧进京,让乾帝这个代课老师立即下岗! 就算不下岗,他也可以偷偷找师姐黛玉帮他写作业不是? 君不见现在侍卫所的同僚,都开始戏称他和周凯为提笔侍卫了吗? 算是在带刀侍卫和执枪侍卫之外,创造了一个新的兵种。 太上皇离宫第三天,又有喜讯传来,太医正式宣布赵轶体内的毒素全部清理干净,已经能够自行入睡,虽然睡眠质量有待加强。 这几天,乾帝心情极好,看什么都顺眼,连贾玩的手板都舍不得打了。 勤政殿,乾帝难得没有批折子,没有接见大臣,没有收拾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而是在看两张纸上面是礼部和钦天监给赵轶、张轩两位皇子拟定的封号。 在这方面,贾玩已经被周凯科普过了。 和民间怕小孩难养取贱名一样,因怕孩子年纪小经受不住,大乾的惯例是皇子成年才正式封王。 五年前,皇长子赵轶成年,乾帝、太上皇以及皇后一族,因封号的事较量了一番,在这件事上,张氏理所当然的站在了太上皇那边,乾帝连拟三个封号都被驳回,乾帝一怒之下,索性以皇长子身体孱弱为借口,暂时搁置了此事。 如今赵轶康复,二皇子赵轩年满十八,两个皇子封王的事就一起提上了日程。 乾帝自己的儿子,当然不会用忠顺这种带点羞辱警告的封号,两张纸上分别写了好几个字,或是睿慧之类寓意美好的字眼,或是梁秦之类前朝的国号,也有川蜀之类的地名。 词都是好词,乾帝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刘总管却目带忧色。 贾玩虽然在乾帝身边不久,但也和刘总管一样,看出乾帝正不大高兴,而且还眼尖的发现了乾帝为什么不高兴五年前乾帝为赵轶拟定的三个封号,竟然一个都没出现在纸上。 钦天监这是胆儿肥呢,还是装傻? 刘公公低眉敛目的站着,想着等乾帝将两张纸扔出去,令发回重拟的时候,找个机灵点的小太监过去提点提点,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通传:皇长子殿下到! 皇长子赵轶,是唯一一个得乾帝特许,可直入勤政殿之人,除此之外,也就太上皇和太后能在这里自由出入了。 刘公公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外,然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皇,皇,皇,皇上 乾帝也早已呆住,嘴唇微颤。 皇长子赵轶,这一次是自己站着,走进来的。 八年了,当初瘦弱不堪的少年,再站起来时,竟让人不敢认。 身材高大,步幅稳健,气度沉凝,贵气逼人。 这是他的儿子?他的长子? 轶儿 父皇。 恍如隔世。 乾帝大步抢上前,拍着儿子的肩膀,暗声道:好好,好! 他的健健康康的儿子,回来了。 稍显克制的嘘寒问暖之后,乾帝拉着赵轶坐下,笑道:轶儿你来的正好,钦天监送了拟定的封号过来,你看有没有喜欢的? 在一旁感动的抹着眼泪的刘总管上前,也不管两张纸谁是谁的,一起拿了送过去。 赵轶却不接,道:父皇可否屏退左右,儿子有几句话,想私下和父皇说。 乾帝岂会不应? 挥挥手,勤政殿内的宫女、太监、侍卫鱼贯而出,贾玩和周凯一左一右立在门外,其余侍卫左右分散,刘总管最后一个出来,关上大门,抱着拂尘背门而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勤政殿颇大,隔音效果也不错,按说门一关,里面的动静只要不太大,外面的人是听不清的,但某个人是例外。 在皇宫里生存,得多听少说嘛,所以某个不称职的侍卫眯起了眼,充分调动部分感官,殿内的声音清晰入耳。 拉开衣襟下摆的声音,拂动衣袖的声音,膝盖、额头接触地板的声音。 一、二贾玩心里默数着:三拜,九叩。 赵轶这是干嘛呢,因为以前腿不好,没法子给乾帝行大礼,所以这会儿补上? 乾帝道:轶儿,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有什么话起来说。 赵轶道:儿臣今日是来拜别父皇的,日后儿子不在身边,父皇千万保重龙体。 贾玩顿时愣住,殿内的乾帝更是如此,好一阵才温声道:朕知道这些年你憋闷坏了,出去走走也是对的,你且再忍耐几日,等正式封王之后,朕给你多配些人马,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父皇误会了,赵轶平静道:儿臣不是要出京游玩,儿臣是要离开父皇,此生再不以赵姓,再不以皇室自居这世上再无赵轶此人,父皇只当没生过我 赵轶! 乾帝这一声,音量大的门外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两个字中,充满难以置信和滔天怒火。 赵轶,许久之后,乾帝才再度开口,声音略低,强压怒火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朕只当你大病初愈、神志不清才胡言乱语 赵轶恍若未闻,重又磕了个头,道:儿子拜别。 站起身来,就要转身离开。 赵轶!乾帝气的浑身发抖:你这是要大逆不道,背族离宗!你,你 父皇您怎么说都好,赵轶的声音沙哑破败,语气却平静如水:儿臣站起来不容易,很不容易,儿臣只是想尝尝,活着的滋味。 你这是什么意思?朕养你二十三年,你今天跟朕说,你不曾活过? 如果,赵轶道:如果你把 他闭了闭眼,道:叫做活着的话,父皇,我的确活着,活了二十年。 赵轶笑笑,道:父皇还记得那条船吗?就是那条上面除了被拐的孩子们,连厨娘都被抄家问斩的船父皇你杀了那么多人,有没有问过一句,那条船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等乾帝开口,眯起眼,回忆道:船上我住姑且称之为住吧,我住的地方,有皇上三张龙案这么大,这么高 赵轶在自己肩头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笑道:幸好那个时候,儿子的腿被他们打断了,别说站,连爬都爬不动,所以也没有天花板太矮站不起来的苦恼,而且船上的人也因为活动不便,只下来打过我一次 船舱没有门,没有楼梯,只顶上有个方形的出口,被木板封住。木板上面压着重重的木箱,要两个大汉合力才能推动。 出口很久才会打开一次,我不知道是几天,因为没有光,没有声音,我没办法计时。 出口打开的时候,会有人从上面扔下来几个发霉的窝头,硬的和石头一样,还会留下一罐连洗脚都嫌脏的水 我一开始完全吃不下去,后来却变得舍不得吃,因为他们不知道多久才会再来。 第一次的时候,我将水提前喝完,渴的受不了,就拖着腿爬到出口下面,等啊等啊,等的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上面终于传来光亮 我张着嘴,啊啊的叫不出声,他们却听出来了,哈哈大笑,将瓦罐里的水从上面向下倒,我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张开嘴去接,他们不停的挪动方位,窝头砸我的头 轶儿,乾帝涩声道:这些已经都过去了,那些恶徒,父皇也已经将他们碎尸万段 赵轶淡淡道:父皇既然不喜欢听我说这些,那我就不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轶不理,继续道:和我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他们惯了药,昏迷了很多天。 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他还有没有呼吸,身上还是不是热的我自己舍不得喝的水,隔一阵子就给他喂一点,无论多饿,我都留下两个窝头,这样等他醒了才有吃的,我怕他死了,世上就只剩我一个人 轶儿,乾帝声音沙哑:你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赵轶淡淡道:面对一个,亲眼看见自己断了腿、伤了嗓子、满身伤痕、骨瘦如柴夜夜噩梦的儿子,都无动于衷的父亲,我还用得着说什么? 乾帝道:朕何曾无动于衷? 赵轶笑笑,道:是,父皇雷霆大怒,借由此事,将盐政、漕运一块从皇爷爷手里夺了回来,张氏也倾力配合,立下大功 赵轶!乾帝打断他,却许久没有说话,末了才无力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朕不只是一个父亲,朕不得不为江山社稷考虑,而且张氏是皇后,无凭无据之下,便是朕也不能随意处置她。 赵轶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父皇为难,知道父皇对张氏一族有过承诺,知道张氏在稳定朝局上功莫大焉,知道皇后是父皇的发妻,替父皇生儿育女,打理后宫知道他们万般皆好,除了容不下我。 我还知道,父皇不仅不只是一个父亲,而且还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父亲,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我才是多余的一个。 所以,我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从此朝廷清静,后宫清静,父皇清静,我也清静,所有人皆大欢喜。 轶儿! 赵轶道:若父皇因为觉得亏待于我,而不肯答应的话,大可不必。父皇放我离开,才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父皇知道我为什么提起船上的事吗?是为了诉苦?不,父皇你错了,儿子是想说,比起在仇人脚下苟延残喘的这八年,在船上的那段日子,对我而言如同天堂一般。 太医让儿子入睡时,切莫将手放在胸口,以免噩梦缠身,可这八年来,儿子每晚都要将双手放在胸口入睡,只希望能再做一次噩梦,能再回到船上,在那里,至少能安心的吃顿饭、喝口水、睡个觉 父皇,你知道吗?我多希望当初没有找人去求救,哪怕是在江南,做个被无数男人压在身下羞辱的小倌,也比 啪! 一声脆响。 贾玩眼皮跳了跳,知道某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挨了一巴掌。 朕养你二十年,在所有儿子中,朕最心疼、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结果就换你这样一句话? 赵轶嘲讽道:父皇养我,不是很合算吗?这么多年来,那些人每刺我一剑,伤我一刀,父皇就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无数好处,父皇这些年,卖儿子不是卖的很开心吗?父皇哪个儿子,能比我更值钱? 赵轶!乾帝抬手欲打,最后却无力放下,捂着头歪倒在椅子上,不小心碰倒的花瓶滚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对望一眼,却谁也不敢进去。 轶儿,乾帝的声音虚弱无力: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父皇有时间,可儿子又有几条命可以陪父皇再等下去? 轶儿,这次刺杀,未必就是皇后所为,而且她如今伤了身子,以后病痛缠身,寿元大减,你也该消气了 哈,赵轶失笑道:父皇真会说笑,皇后在父皇殿外跪了三天,是她自己的忏悔?还是父皇的责罚? 都不是。 她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告御状,告我赵轶诬陷她的清白! 我反而要因此原谅她? 乾帝无言以对,赵轶淡笑一声,道:父皇不必如此为难,嫡妻处死妾室、发卖庶子这种事,在大乾不是正常的很吗?再过分的都有,儿子这点小事算什么?如今我肯退避三舍,父皇该高兴才对。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1) 弯腰一礼,转身就走。 赵轶!乾帝叫了一声,见他不理,咬牙喝道:拦住他! 贾玩和周凯对望一眼,手中□□交叉,拦住殿门。 赵轶开门,见□□拦路,也不硬闯,转头看向乾帝,道:父皇想留下儿臣,可曾想过要怎么护住儿臣的小命?或者重新打瘸了,关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好让某些人安心,以便儿子继续苟延残喘? 只这几句,已经让门外的人听得背上冒汗,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假装自己不存在。 乾帝闭了闭眼,无力挥手道:去两个人,送殿下回府。 赵轶看着乾帝,忽然笑了起来,道:不知道父皇可还记得,儿子以前的模样? 他原就生的俊美之极,数年来,从不曾展露过笑容,这突如其来的一笑,直如冰雪消融、百花齐放,比春日的眼光还要灿烂耀眼。 只可惜太短暂。 贾玩可惜的看着恢复面无表情,大步离开的赵轶的背影,站着没动。 身后传来刘公公的惊呼:皇上,皇上你怎么了?太医,快叫太医! 不要惊动太医乾帝勉强开口,道:下封口令。 若让人知道皇长子气病乾帝还不顾而去,又是一桩大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竹绿柳青29瓶;朗月倾辉10瓶;米尔伊9瓶;贰月er8瓶;xu5瓶;娃娃3瓶;我爱夜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叮叮叮叮叮 大半夜的铃声响起,贾玩勉强睁开眼睛,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而后无力道:你做什么? 赵轶面不改色:你睡,我坐一会儿就走。 贾玩抓狂:这么大个人杵在床头,还让他怎么睡? 可他这段时间没少半夜三更朝赵轶卧室钻,实在做不出挥拳就打的事儿,只得将旁边的软枕抽过来,垫在背上半坐起来,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打的眼泪汪汪:有事? 赵轶不答,一指窗口挂着的铃铛:防嗯,防贼的? 不防贼,防猫。贾玩不自觉的向下缩了一点,床太舒服就是这点不好,一不小心就会眯过去,含糊道:我养的那只肥猫,总喜欢在外面打架,打的一身泥巴回来,就朝我床上爬,赶都赶不走 赵轶: 拳头按在嘴唇上,干咳一声,道:原来你喜欢猫,回头我送你一只波斯猫,干净又漂亮,也不会到处乱跑。 不要,贾玩睡眼朦胧,道:猫脾气那么大,我怎么可能喜欢?还不是以前救过它一次,就黏上我了,每天被它烦死。 赵轶: 忍住,忍住,别生气挤出点笑,道:那你喜欢养什么?我送一只给你。 二哈啊!贾玩回答的毫不迟疑,他前世养的就是二哈,虽然养了以后,每天暴走的次数比撸狗的次数还多,但还是忍不住喜欢,和这二货在一起,人也会变得跟它一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 二、二什么?赵轶愣住:那是什么? 狗,一种很二的狗,贾玩道:长得像狼,性子就跟周世子差不多,好玩的紧。 什么二哈,什么很二的狗,赵轶统统没听明白,倒是后半句听得很清楚。 贾玩已经快要彻底合上的眼睛猛地睁开,看一眼赵轶,无力道:你又怎么了? 赵轶愕然:他干什么了? 贾玩叹道:我对杀气很敏感,你能不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刺激我?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现在就跟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睡意全无,抱着被子坐高了些,道:殿下现在身手越来越好了,皇长子府被禁卫军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还能溜得出来。 赵轶道:溜惯了。 他坐下,从温着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凑到唇边又停下,问道:你喝不喝? 贾玩道:喝。 赵轶将手里的茶盏递给贾玩,等他喝完又收了杯子,也不嫌弃,就用它给自己倒了一盏慢慢喝着,随口道:你都听到了吧? 贾玩道:什么? 赵轶肯定道:你听到了。 贾玩用平声啊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偷听别人的家庭**,还被抓个正着,是挺尴尬的一件事。 赵轶沉默下来。 贾玩想了想,问道:为什么要故意刺激皇上?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与其这样尴尬的大眼对小眼,不如直接问个清楚。 白天乾帝让两个人送赵轶回府,他没有主动请缨,就是因为这故意两个字,若赵轶果真能放下仇恨,远走高飞,何必等到今天?他的腿,又不是真的今天才好。 对乾帝而言,今天无疑是他这些年来最高兴的一刻,捆住他手脚近十年的太上皇退隐,残疾了八年的儿子,第一次健健康康的站在他面前,这一切,让一向内敛的乾帝都喜形于色,激动不已。 然而就在这一刻,却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他最心疼的儿子,用最恶毒的语言,刺的他体无完肤 赵轶迟疑了一下,将脸转向窗外,淡淡道:因为必须有个人,来打破他妻贤子孝的美梦。 他很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说这些肮脏的算计,却也一样无法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张氏那个赵轶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贱人两个字收了回去,道:死心塌地的爱上的父皇。 贾玩愕然:啊? 赵轶嘲讽道:这很正常不是吗?很多女人,哪怕一开始并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可朝夕相处,为他生儿育女之后,便会深陷其中,更何况父皇高大俊朗,又身为一国之君 爱上父皇之后,她为父皇做过很多傻事,甚至抛下张家的利益,完完全全的站在了父皇这边。 贾玩道:皇上感动了? 他跟在乾帝身边几个月,自然随他去过中宫,据他所知,帝后相处的还算融洽,乾帝虽然去的不多,却也并不排斥过去。 以乾帝的性情,面对自己厌恶痛恨的人,绝不会虚与委蛇便是在太上皇面前,他也从未勉强自己刻意讨好,何况区区一个皇后、一个张家? 只听白天乾帝那句你也该消气了,便知道他对皇后确有怜惜之意。 是啊,父皇感动了,赵轶淡淡道:如果不是我隔三差五,拖着两条残腿出现在他面前,说不定他早就和皇后举案齐眉、你侬我侬了。 得了那次教训,这些年张氏将后宫打理的相当不错,不曾打压嫔妃,不曾薄待皇子,对皇上更是言听计从,从无违逆唯一陷害防备的,大约只剩一个我,毕竟早已结下深仇。 而张家,在朝臣眼中或者是左右逢源的墙头草,但他们又不是笨蛋,岂会不知道太上皇退出是迟早的事?他们早就和父皇有了默契,许多时候都是在唱双簧,否则父皇哪能如此轻易的收拢权柄? 贾玩道:所以皇上,其实并不想处置张家? 赵轶冷笑一声,道:君明臣贤,夫唱妇随,梗在其中的,只一个我罢了。 对父皇而言,八年前的事已经成为过去,张家该付的代价已经付过了,如今功大于过,若非我双腿迟迟不能痊愈,他早有心劝我和解,如今我旧伤尽去,他只怕又会兴起这个念头。 和解?凭什么? 八年来,我从未诉一声苦,告一句状,要一样恩典,他和那贱人日渐和谐,我也从未表达过半点不满,就只为了今日让他知道,让他知道我有多恨,有多苦,让他知道他有多亏欠我! 他不是说,我是他最心疼,最放不下的儿子吗?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如何安置他这个最心疼的儿子! 赵轶身上戾气尽显,贾玩默然片刻,道:陛下是个好皇帝。 赵轶不说话。 贾玩道:在做父亲方面 他顿了顿,道:其实也还好吧。 赵轶还是不说话。 贾玩想了想,道:我和姐姐是双胞胎,我娘生我们的时候又年纪大了,所以生下我们不久,就去了殿下听说过我父亲吗? 贾敬连爵位都不要,一心修道,最后还因为吃错了丹药一命呜呼的事儿,在大乾京城是一个笑谈,少有不知道的。 自贾玩问出那句话,就一直将脸瞥向窗外的赵轶,终于回过头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贾玩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 父亲在玄真观修道,大哥每年过年以及父亲生辰的时候,都会带着家人去给他请安,因为那时候我得了怪病,整日昏睡不醒,且又寄养在荣国府那边,所以并没有带我和姐姐去过。 八岁的时候,我被人拐走,过了一年才回来,病也治好了。 回府的第二天,我就去了玄真观,他当时忙着炼丹,我隔着门给他请安,才说了两句话,就被他不耐烦的打断,说他知道了,让我无事不要去烦他。 于是我就走了,后来跟着师傅下江南的时候,也去隔门磕了个头,再后来,他就没了,等我得到消息从江南赶回来,已经是四个月以后的事了从京城到玄真观不过十几里路程,我长到十六岁,没见过他一次,他也没看过我一眼。 贾玩语气平静,赵轶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恨他? 不恨,贾玩摇头:没有爱,哪来的恨? 凡事就怕对比,比起他那个爹,赵轶的爹已经很不错了。 最起码赵轶失踪以后,乾帝有倾力去找,赵轶获救以后,也雷霆震怒,将相关人等个个抄家灭族除了背后元凶。 而他那个爹,连知都不愿意知道。 按周凯的说法,乾帝不是没有发作,甚至一度想要废后,只是最后妥协了,不过张皇后也受到了教训,从此收敛性情,甚至做小伏低。 站在赵轶的立场,他自然是有资格怨的,他被人害的如此之惨,乾帝却放过元凶。 但换位思考一下,八年前乾帝刚刚即位,太上皇铆足了劲的扯他后退,一心找到他的错处好废了他,当时的情景,乾帝地位危如累卵,唯有依靠张氏,才勉强同太上皇抗衡若这个时候彻底和张氏反目,会有什么后果? 最大的可能,是鱼死网破、国家动乱,江山落在忠顺亲王这种人手中,到那个时候,等着当过皇帝的乾帝及乾帝家人的,会是什么下场? 他赵轶,又会是什么下场? 看着低垂眼眸沉默下来的赵轶,贾玩叹了口气,道:我替你杀了她吧! 赵轶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玩。 贾玩以为他没听明白,道:皇后,我替你杀了皇后,你是不是就会好过些? 管她是不是皇后,管她是不是女人,管她是不是有心改过人贩子,都该死。 赵轶看着他,嘴唇微颤,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心里,被什么东西忽然填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是带着自暴自弃的心理,说出的那番话。 白天和乾帝的那一场交锋,要离开皇室是假,可感情却是真的,压抑了八年的发泄,让他精疲力尽,极尽刻薄的话,伤人一样伤己,回到皇子府的赵轶,心里只有无尽的空虚。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顾门外新添的数百守卫,冒险过来见这个人。 他是真的,只想在这个人身边坐一坐,平静下来,却不想被问出了那句话。 开口的时候,他已经豁出去了,被这个人嫌弃也好,讨厌也好,避而远之也好,他不愿带着面具来面对这个人 他自暴自弃的想,反正和唯一的亲人都已经撕破了脸,也不多一个他。 一无所有,也挺好。 他什么可能都想过了,只唯独没有,没有想到 我替你杀了皇后,你是不是就会好过些? 原来,他是如此的富有,且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条:多妈25号出门,去内地培训半个月,加上来回各74小时的火车,大概下个月十六号才能到家恢复更新。这两天要交接工作,也没办法码字,抱歉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个嘟啦下去血满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zoe小猪33瓶;秦氏秦兽20瓶;Loheta15瓶;兰戈、九大人、泠波遗秋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赵轶离开之后,贾玩一反常态的发了半日楞才闭上眼睛睡去。 赵轶的反应,不知怎的让他有些不安,且朝中的形式,并未因为太上皇的退隐、忠顺亲王的失势而变得安稳,反而越发凶险起来。 睁开眼睛时,外面是蒙蒙的天光,贾玩掀了被子下床,玉盏听到动静,端了热水进门,道:爷,今儿不该您轮值,不必这么早进宫,多歇一阵再起身不迟。 贾玩摇头,动作利落的穿衣梳洗,道:去把玉砚叫来。 玉盏知道自家主子是个有主意的,并不多劝,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贾玩吃早饭的时候,玉砚便来了,虽然衣冠整洁,却两眼血丝、一脸困顿,贾玩颔首:过来一起吃。 玉砚弯腰行礼,笑道:谢爷的赏。 在炕边的脚凳上坐了。 他以往时常随贾玩出门,同桌吃饭是常有的事,是以并不拘谨,只是在家里,起码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并不敢上炕。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2) 玉盏端了春卷馒头并几样小菜放到他面前,皱眉道:你晚上做什么去了,怎么弄得这般模样? 玉砚嘿嘿笑一声,道:也没什么,就是遇到个同乡,多喝了几杯。 玉盏转身给他盛粥,一面道:你也仔细些,偶尔一次也就罢了,若不知收敛,伤了自个儿的身子是小,带累了爷是大我听说,昨儿个那边府里二老爷,把宝二爷身边的茗烟锄药等几个小厮好一顿打,还说要撵几个出去连宝二爷都跟着受了挂落。 玉砚笑道:谢姐姐教导,玉砚不敢造次的。 玉盏看他模样,也不像听进去的样子,摇摇头扭身去了。 贾玩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漱口喝茶,随口问道:茗烟他们怎么了? 玉砚道:哪里是宝二爷因几个小厮受了挂落,分明是几个小厮替宝二爷挨了打不过茗烟他们也是不大像话,这顿打也不算冤枉。 又细说道:家学那边,老太爷年纪大了,又因瑞大爷过世,伤心过度,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那些个小爷便越发无法无天,学堂里也敢吃酒赌博,还玩那断袖的把戏昨儿个政老爷不知怎的忽然起意去转了一圈,气了个仰倒,着人拿了宝二爷要打,偏生老太太听信儿去了,护着不让动,政老爷只好拿宝二爷身边的人出气,说他们撺掇着主子不学好什么的。 因是小事,就没跟爷您说。 贾玩不置可否,问道:前些日子交代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玉砚笑道:我猜爷就是要问这个,已经带来了。 从袖子里掏了一叠纸来,道:都粗粗的记在这儿了,若要实证,还得花功夫去找才成。 贾玩接过,玉砚道:依小的看,那荣国府的确该整治整治了,虽然放贷、逼死人命之类的,在权贵人家算不得什么,可这荣国府,也太不成体统 他稍稍放低了声音,道:旁的不说,只下人嘴巴没把门的毛病就要不得。昨儿小的同兴儿、旺儿两个吃酒,亏的他们还是琏二爷二奶奶的心腹呢,半句话都藏不住。黄汤还没下肚,就开始胡说八道,府里的小姐奶奶都敢编排,连林姑娘都 贾玩微微皱眉,没说话,继续翻看手里的东西,玉砚知道自家主子其实听着,继续道:他们说,二姑娘是`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嗳哟一声.三姑娘是`玫瑰花\,花又红又香,无人不爱,只是刺戳手.还说薛大姑娘是雪堆出来的,呵口气都怕化了,又称林姑娘是多病西施\亏得咱们姑娘和林姑娘从那边府里出来的时候,年纪还小,否则早因着这帮子人,名声在外了! 贾玩有些无语,贾政虽然迂腐,但为人尚算正直,他还以为有贾政和老太君坐镇,荣国府怎么都比宁国府强上百倍,如今看来,也一样是个烂摊子。 难怪荣国府家业不小,还有世袭的爵位、得力的姻亲,怎么说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家里的几个姑娘却连一个正经提亲的都没有呢! 需知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可是十三四岁就定亲,十五六岁就成亲的,可迎春已经年满二十,探春也年纪不小,却还无人问津。 贾玩摇摇头,这些事,他便是知道也无用,他官位虽高,年纪辈分却小,还能将手伸到隔房叔叔婶婶家去,替他们敲打下人? 忽然在纸上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顿时一愣,道:瑞大哥的死 玉砚抿嘴一笑,道:琏二奶奶的手笔,事却是蓉哥儿和蔷哥儿做的。 贾玩揉揉额头,叹气无语。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想念他家师父,想当初在江南,有林如海做主,他万事不必操心,何等逍遥快活,如今自立门户,才知道其中的琐碎厌烦。 玉砚将贾瑞的死细细说了一遍,道:依小的看,这事儿也怪不得琏二奶奶和蓉哥儿他们,瑞大爷色胆包天,对琏二奶奶都敢起意,被算计着吃点苦头也活该,只因老太爷家教太严,瑞大爷又伤又怕,才活活熬死了,至死都不敢说出真相。 贾玩不置可否,他受后世环境影响,并不觉得起意两个字,可以拿来入罪,贾瑞此人,有贼心无贼胆,王熙凤只需不理他,或者呵斥几句,他便不敢纠缠,何必做出一副动了心的模样引人入瓮,甚至坏人性命? 只是时代不同,贾玩的某些观念难免不合时宜,就不必拿出来说了,沉吟片刻后,道:你稍后去找蓉哥儿,让他带着你去老太爷府上探病,告 玉砚愕然道:可是老太爷他没生病啊,昨儿个都还好好的。 贾玩叹道:怎么一到京城,你的脑子都变笨了,昨儿家学出事,老太爷一向好颜面,岂有不生病的? 玉砚挠头讪笑:是了,老太爷昨儿没生病,现在没生病,不代表稍后也不生病啊! 贾玩继续道:你告诉蓉哥儿,去了探病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同老太爷说三件事,第一,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大哥出家为道,族长之位空悬半年之久,也到了该重选的时候。 老太爷德高望重,执掌家学数十年,为我贾家培养人才,功莫大焉,这族长之位,非老太爷莫属若老太爷点头,我将一力促成此事。 玉砚迟疑道:以老太爷的性情,只怕不会答应吧? 贾玩摇头,继续道:第二,瑞大哥过世已经将近一年,老太爷膝下空虚,也该挑一两个偏房子弟,来继承香火了。 玉砚恍然,连连点头:自从唯一的孙子贾瑞死后,贾代儒便没了指望,半点精气神儿都没了。过继的心思也不是没起过,只是他年纪大了,家中又清苦,灵秀些的孩子哪肯过继给他,蠢笨的他又看不上,只好就此作罢,可若他做了族长,又有贾玩撑腰,便大不一样了由不得他不动心。 第三,告知老太爷瑞大哥过世的真相。 玉砚顿时愣住,道:爷,瑞大爷的死蓉哥儿难辞其咎,要是说出来,只怕老太爷他 虽然这事儿能激发起贾代儒的斗志,可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啊。 贾玩道:放心,求饶这种事,蓉哥儿最擅长不过,你告诉他,不管他用什么法子,若不将实话说出来,若不能求得老太爷原谅,我就将他和蔷哥儿一并过继给老太爷。 玉砚不说话了,替贾蓉贾蔷默默掬一把泪,几口喝完粥,叼了一个春卷,施施然去了。 贾玩将手里几张纸看完,丢进炉火。 宁国府以前的种种不堪,自有出了家的贾珍顶着,荣国府的这些腌臜事儿,也该有个着落才是。 今儿不归贾玩当值,但他去的比往日还早几分,刚到宫门口,就遇到同他一样提前进宫的周凯。 也不知道皇上身体怎么样了,周凯忧心忡忡:都怪那个赵轶,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把皇上气成这样,就这皇上还不忘给他遮掩呢! 烦躁的从树上扯下一段枯枝扔进湖里,愤然骂道:不孝子! 贾玩道:刘总管到现在还没给皇上请太医? 周凯道:怎么会?昨儿下午就请了,只是那群太医也都是糊涂蛋儿,把了半天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说皇上脉象平稳,生机勃发,并无不妥刘总管旁敲侧击问了许久,又换了好几个太医重新把脉,也还是这话。 冷哼一声道:一群酒囊饭袋,皇上昨儿足足晕了两刻钟,竟没有一个把出来,还并无不妥,不妥个头不妥! 贾玩在他肩膀轻拍,周凯一扭头,就看见一群大臣三三两两的过来,连忙闭嘴,到了近前,扯住一人道:王大人,今儿这么早就下朝了? 那位王大人笑了笑,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越过两人去了。 有事! 贾玩和周凯对望一眼,周凯道:你先走,我一会就来。 快步离开。 贾玩自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有人跑腿,他乐的坐享其成。 果然还没到勤政殿,周凯就追了上来,神色古怪道:有人在朝上提了立太子的事儿,皇上不快,提前退朝了。 贾玩道:立谁? 周凯理所当然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中宫嫡子,不然还立那个赵轶啊? 又道:你说张家的人是不是蠢啊,这个时候提立太子离皇长子遇刺才过了几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他娘的烦心! 贾玩瞥了周凯一眼:得亏他还不知道昨天赵轶和乾帝说了什么皇上这会儿才是真烦心。 只听周凯又道:昨儿个皇上不是派了一队禁卫军过去,将皇长子府围的水泄不通吗?今儿早上又撤了,从侍卫营抽了两队人贴身保护赵轶,说若有个闪失,提头来见呢!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玩不答,笑道:揣摩圣意可是大罪。 周凯切的一声,不屑道:不揣摩圣意,当得什么官儿? 第59章 拜御前侍卫和天子学生的双重身份所赐,贾玩和周凯两个见乾帝比他的皇子后妃们还要方便,见他们进门,乾帝抬手让别拜了,随口道:今儿怎么舍得这么早进宫? 除了眼睛里的些许血丝,能看出昨夜没能安寝外,乾帝的气色还算可以,并无病中的灰败,周凯松了口气,笑嘻嘻道:昨儿皇上忘了留作业了,臣不用写作业,当然就睡的早,睡得早当然就起的早,起的早当然就来的早 乾帝摇头失笑,只是笑容刚刚展开,旋即散去。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小子为什么会提前进宫,也知道自诩成熟稳重的周凯为什么会来这一罗圈话,无非是担心他的身体,无非是想逗他一乐。 算起来,他也算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可真正关心他的,又有几个?待他的心,只怕连眼前两个外人都不如。 这两个孩子身世相仿,皆是生而丧母,皆是有父等若无父,不是孤儿胜似孤儿,只是一个有他这个舅舅疼惜教养,一个遇到林如海视若亲生,才长成这般懂事的仿佛无忧无虑的模样。 论身世,他的长子和这两人何其相似,然而 乾帝摇头自失一笑,手指轻敲桌案,道:这两日,轶儿府上有些不宁,朕有心派两个信得过的人 他还没最终做出决定,所以语速有些缓慢,结果还没说完就见周凯的脸垮了下来,脸色一沉,道:怎么?你不愿意? 他没做出决定,只是因为他亲近这两个小子的事尽人皆知,若将他们派到赵轶身边,哪怕只短短几日,也会引起某些人不必要的联想可他派不派是一回事,他们愿不愿又是另一回事。 赵轶再怎么不好,也是他儿子,别说他是一国之君,就是平民百姓,也不高兴自个儿的儿子被嫌弃不是? 周凯小声道:皇上让臣去,臣就去 乾帝手指遥点,冷喝道:那还是不愿意! 周凯哭丧着脸道:皇上您知道的,臣和皇长子殿下打小就不对付,去了他肯定给臣小鞋穿 乾帝懒得理他,看向贾玩,道:你呢?也不愿意? 贾玩为难了好一阵,道:皇上,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就是也不肯了,乾帝身子向后靠,语气平淡道:怎么?你也担心他给你小鞋穿? 这两人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怕和赵轶走的太近,日后被皇后二皇子一干人清算。 这种顾虑,他能理解,甚至换了是他也会如此选择,但理解不代表喜欢,甚至隐隐有些失望这两个孩子,怎么和那帮人也一个模样? 一旁的刘公公急的直跳脚,拼命朝贾玩两个使眼色,他是最了解乾帝的人,自然知道自己原就心情不好的主子,正徘徊在愤怒的边缘他实在不想看到这两个难得可以舒缓乾帝情绪的小子无端遭殃拜这两个小子所赐,他这段日子压力倍减,轻松许多。 虽然乾帝的判断有少许失误,但贾玩也不好纠正,想了想道:皇上若让臣去保护皇长子殿下,臣自然责无旁贷,但若问臣喜不喜欢同皇长子殿下相处 乾帝看着他,追问道:如何? 贾玩道:和周世子这样的人一处玩耍,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感觉轻松快活,可和皇长子殿下在一起,却实在快活不起来谁不想每天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过啊! 有人在身边成天阴着个脸,谁还开心的起来? 冰山总裁这种生物,里粉粉就行了,现实中谁愿意自己找虐?若赵轶对他,也像对旁人一样冷冷冰冰、爱理不理,他早就当不认识这人了。 好在那人在他面前,除了别扭了点儿,任性了点儿,别的都还好。 不快活?这个答案很贾玩。 乾帝摇头笑了笑,却又恍惚起来,脑海中浮现赵轶昨日出门时,那惊鸿一瞥的笑容,如冰雪消融,如百花齐放,比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温暖 不知道父皇可还记得,儿子以前的模样? 身体无端传来窒息般的疼痛。 他的儿子,他号称最疼惜的长子,唯一他看着出生、在他怀里长大的孩子,岂止不快活,甚至已经失去了快活的能力。 乾帝已经想不起来,上次看见他的笑容是什么时候。 待在自己身边,对那个孩子而言,竟比被人打断双腿,关在漆黑狭小的船舱里受尽疼痛屈辱,还要可怕,还要无法忍受 乾帝自嘲一笑,自己自以为的疼惜补偿,不过是赐他豪宅,赐他珍馐,赐他金银珠宝这些东西,哪有一样是他喜欢的,期待的? 那个孩子,双腿俱残,寸步难行,身边的人个个心怀叵测,仇人高高在上、享尽荣华他要豪宅何用,珍宝何用? 那些东西,与其说是对那个孩子的补偿,不如说是他自己安慰自己,自己欺骗自己的道具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3) 难怪,难怪他宁愿 皇上? 乾帝抬眼,对上两双担忧的眼睛,他闭了闭眼,转瞬恢复平静,将种种负面情绪压制下去,伸手拿过一本折子,随口道:去拿两本《大乾律》来。 看一眼贾玩两个,淡淡道: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 让你们两个快活! 啊?周凯大惊失色,一本《大乾律》数万字,他抄到明天也抄不完好吧!早知如此,还不如去皇长子府,看几天赵轶的冷眼呢! 正要抗议,却被路过的刘公公不小心踹了一脚,只得收声,愁眉苦脸磨磨蹭蹭的跟着贾玩,去一旁抄书。 贾玩是典型的瘸腿生,在需要灵感和创造性的科目上,总是欠缺几分灵气,但但凡需要动手的项目,却能做的又快又好,包括写字。 不说水准多高,起码在速度上少有人能及,看的周凯又羡又妒。 贾玩运笔如飞,不多时就抄了三四十页,正再接再厉,就见一个小太监悄声进门,凑在刘总管耳边说了句什么,刘总管到乾帝身边,轻声道:陛下,皇后娘娘亲手给您熬了参汤送来,就在殿外。 乾帝神色不变,随意道:递进来吧。 刘总管应了一声,出去片刻却空着手进来,道:娘娘说,要亲手送到陛下面前。 乾帝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道:让她进来。 皇后是被人扶进来的,那娇柔无力、苍白虚弱的模样,很难让人将她和之前那个雍容华贵、盛气凌人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皇后不必多礼,乾帝抬手,道:你既身体不适,就该在宫里好生歇息才是,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是了。 做皇帝的果然都是渣男!贾玩无声腹诽一句。 按赵轶的说法,皇后对乾帝情根深种,哪怕牺牲家族利益也要帮他,但看乾帝这反应,哪有多少怜惜的样子?皇后亲自煲汤送汤,结果他只留东西不见人,这会儿见了,说的话也看似关怀,暗含指责。 当然也可能是受了昨天赵轶的话的影响,对皇后坏了身子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开始不满,自然对她的虚弱也就无感了。 贾玩能听出来的事,张皇后自然也能听出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声音虚软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无碍。 默默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亲手盛了一碗,正要奉上,却被刘总管殷勤接过,道:娘娘交给奴才吧! 乾帝不喜欢后宫妃子涉足朝政,所以勤政殿皇后来的极少,这里不是她的主战场,或者是因为环境陌生,或者是因为此刻的乾帝让她有些陌生,贵为一国之母,站在这里竟生出几分无措。 贾玩低头降低存在感,想着幸好昨天说起杀皇后的事,被赵轶断然拒绝,否则面对这样一个身体虚弱的小女人,他说不定会下不去手。 对于皇后送来的汤,乾帝还是很给面子的,接过便喝,张皇后微微松了口气,道:皇上明鉴,立太子的事,臣妾 话未说完,就被乾帝打断,道:朕知道,不是皇后的意思。 张皇后抬头看着乾帝,好一阵没能等到后话,于是笑了笑。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以为他会对她耐心解释,说不是不肯立轩儿为太子,只是时机未至。 至不济也应该温言宽慰,说知道今日朝上大臣提出立太子的事,不是她张家谋划的。 然而 皇上 乾帝动作略重的放下碗,打断皇后的话,又若无其事的漱口,用帕子擦了嘴,才缓缓道:皇后,所谓妻以夫贵,你是朕的皇后,生死荣辱便只和朕一人相关,朕为一国之君,你便母仪天下,你只需明白这点就好,至于朝上的事,不必多想。 张皇后难以置信的抬头,愣愣看向乾帝,乾帝拿起折子,低头批阅,随口道:来人,送皇后回去休息。 刘总管上前:娘娘? 张皇后苦笑一声,道:皇上,就算您不想听,臣妾一样要说,提立太子一事,我们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与我们 乾帝反问道:我们? 张皇后一惊,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片刻后低低一笑,对乾帝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虽脚步虚软,但腰背却挺得笔直。 见贾玩看着皇后的背影若有所思,周凯扯扯他的袖子,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说,你可别觉得她可怜,别看她在皇上面前装的可怜兮兮,她嚣张的模样你还没见过呢!知道今□□上提出立赵轩为太子的时候,有多少大臣附议吗?四分之三四分之三! 贾玩轻咦了一声。 周凯冷哼一声,道:吓人吧?不然你以为只一封奏折,就能逼得陛下提前退朝? 说着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道:要我说,今儿她哪里是来解释的,分明是来逼宫的,想让皇上给她个交代呢! 又摇头叹息一声,道:皇上还年富力强,可这天下,都快姓张咯! 正要继续发表长篇大论,忽然耳边传来一句:你抄了多少了? 你周凯捏了拳头,想起自己不是这小子的对手,又悻悻然放下,伸出一只手指表示鄙视,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没劲呢! 扭头不再理他,撸了袖子继续奋笔疾书。 贾玩反而有些心不在焉德琢磨起来:四分之三,这个数据是挺吓人,但未必可靠。 这些人,不可能都是张家的势力,做臣子的,其实都希望能早立太子,就像考完试希望早点发成绩一样,早知道早安心。 这四分之三的人中,张家嫡系且不说,仅赵轩中宫嫡子身份,便天然具备部分支持者,且此刻情况特殊,太上皇的党羽正处于群龙无首、惶惶不安的状态,今天的事,无疑是一个攀上新主子的大好时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若这封折子早来或晚到两个月,必不会有现在的效果。 剩下的,别有用心者有之,跟风者有之早朝之上,那么多人都跪下表态了,若自个儿直挺挺站着,被记住了、报复了怎么办? 话虽如此,但朝中大半的人支持二皇子却是事实,众望所归之下,便是乾帝,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贾玩很好奇,当事人中,最了解和最在乎乾帝的皇后,反应是不安,甚至惶惑,显然她既想要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却又不愿引起乾帝的不快,才拖着病体,亲自熬粥送粥,妄图解释或得到安慰。 那张家和二皇子自己,这会儿又是什么心情?什么反应? 惶恐不安,还是心喜如狂? 赵轶赵轩两个皇子,一个以退为进,一个咄咄逼人谁都不省心啊! 皇上起驾! 刘总管尖锐的嗓音让心不在焉的贾玩和奋笔疾书的周凯一下子醒过神来,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乾帝带着人朝门外走,两人四目相对,同时使眼色让对方先上,正你来我往的谈判,却听刘总管咳嗽一声,对着他们一抬下巴。 两人大喜,笔一扔小跑跟上,周围侍卫极为默契的放缓脚步,将乾帝身后最近的位置让出来,给这两位提笔侍卫。 见他们两个死皮赖脸的跟来,乾帝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离开勤政殿的乾帝并没有什么目的地,不过是心情郁结,随意出门走走罢了。 初春的风干净又冰凉,能让燥热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这时节,便是宫里也没多少好景致,只是外面正化着雪,但凡有房屋的地方,屋檐上都挂上了珠帘,跟一个个小瀑布似的,滴滴答答此起彼伏,颇有几分意境。 乾帝就顺着这个声音,缓步而行。 宫里一向清静,便是有人说话也只敢轻声细语,然而走了一阵,竟有喧嚣欢呼声入耳。 乾帝脚步微顿,刘总管早做过功课,轻声禀道:皇上,是上书房读书的皇子和学生们在蹴鞠呢! 皇室教育培养的是全才,除了经史子集、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也是必不可少的科目,且时不时会开展些有竞争性的活动,以往多是马球,后来因有皇子在打马球时坠马而亡,这项运动就被更安全以及更平民化的蹴鞠所取代。 乾帝道:带路不必惊动他们。 说了不必惊动,那么打球看球的,便是见到乾帝也要假装没看见,以免扫了皇上的兴。 这个时代没有人工草坪,夯实的黄土地上,一黑一白两队人马正你追我赶,周围加油的儒生表现的比场上的人还激动。 贾玩到底在上书房混过一天,场上的人认识大半,黑白两队的领队分别是二皇子赵轩,和三皇子赵辅。 这会儿最醒目最风光的,无疑是二皇子赵轩。 比起周围的人,他的身手明显高出一截,一身白衣,风流倜傥,脸上挂着汗珠和笑容,和队友们配合默契、频频得手,引起周围阵阵欢呼,看着光芒万丈、耀眼无比。 贾玩却心思阴暗:作秀的吧?立太子啊,多大的事,就二皇子这心性,能这么心大的开心玩球? 不过,若真是做秀,这一招其实还不错,在合适的时候,将自己的光彩展露在乾帝面前。 乾帝是一位父亲没错,可他更是一国之君,而且作为父亲,他也不只是一个人的父亲便是感情上再有偏爱,作为一国之君,是要将这天下,传给阳光健康、优秀聪慧、宽厚孝顺的嫡子,还是拿来补偿受过委屈的,性情偏激阴郁的庶子? 作为明君,这道选择题一点都不难。 显然小人之心的不止贾玩一个,周凯撇撇嘴,无声的切了一声。 见乾帝看的津津有味,贾玩一拉周凯,笑道:你说这黑白两队,是自由组队,还是先生分派的? 切,周凯不屑的给了他一个白眼,道:这都看不出来?当然是自由组队没见好手都在白队那边给他喂球呢?忒没意思。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他们两个声音不小,乾帝自然听得清楚,他原本只是看个热闹,没怎么在意,这会儿也看出端倪来,不过谈不上反感:皇子和底下的人上场打球,大多是这种局面。 道: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如你上场去试试? 周凯道:可是皇上,臣要是去了,双方实力不是差距更大了吗? 贾玩噗嗤一声失笑,道:世子爷打球的实力倒也罢了,吹牛的实力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周凯脸色涨红,怒道:有本事你也下场,咱们两个比比,看小爷我是不是吹牛! 贾玩抱起胳膊:我不去。 你怕了? 贾玩道:嗯,怕了,怕了怕了怕了。 敷衍的语气让周凯气的要命,偏生拿他一点法子没有。 这两个活宝!乾帝摇头无语,道:再去几个,一起下场玩玩。 侍卫们应诺,对望几眼后,走出来五个,加上周凯正好一边三个,褪了铠甲都是黑色内衬,一半人在额头上系根白布就算白队了。 于是换人上场。 方才两队人马你争我夺的也算战况激烈,然而六个侍卫一上场,立刻形势大变,菜鸡互啄变成饿狼围猎,惊人的速度、激烈的冲撞、利落的争抢,令人眼花缭乱的步伐身法 没被换下场的几个皇子和儒生,自然都是高手,方才还挥洒自如、大出风头,如今遇到这群武夫,顿时变得蠢笨的不可思议起来,站在场中不知所措,几乎沦为看客。 这里面,竟也包括了二皇子赵轩:因身份关系,以往每次球赛他都是绝对的中心,自有队友源源不断将球送上门来,可现如今,便是侍卫里有有心同他交好的,因先前贾玩和周凯的对话,哪敢在乾帝面前弄这个巧? 赵轩脸色铁青:他这辈子何曾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跟着傻子似的站在这里,连球毛都摸不到一下,可冲上去抢,又哪是这些粗人的对手?只怕更狼狈。 瞥一眼正一根筋追着球跑的傻弟弟,赵轩朝场外打了个手势示意换人,用袖子擦着汗,小跑着下场,笑道:父皇您来啦?儿臣给父皇请安。 乾帝看了他一眼,目光依旧落回场上,点头道:累了就歇一会。 赵轩笑道:父皇身边的侍卫好生厉害,儿臣实在不是对手。 解释了他下场的原因,不是对手没什么了不起的,君子坦荡荡。 乾帝不置可否,赵轩站到乾帝身侧,陪他一起看球。 少了一个赵轩,场上的激烈局势丝毫未受影响,武人们的球局,少了几分潇洒,却多了许多热血刺激,旁的不说,看他们凶悍的冲撞在一起,就四个字痛快、解压。 能进上书房的,哪有笨蛋,那些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儒生们,竟也渐渐融了进去,开始和同队的侍卫打配合,尤其三皇子赵辅,也找到了最适合他的打法仗着身份高,谁见着他都得减速拐弯,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充当人工障碍物,好几次害的急刹车的白队侍卫差点出交通事故。 哪怕心情极差的乾帝,也看的连连失笑。 赵轩有些不自在,又看了一阵,看向贾玩,笑道:怎么贾侍卫不下场玩玩? 贾玩道:臣要去了,旁人就没得玩了。 乾帝闻言回头,虚点他的脑袋,道:刚刚还说别人吹牛呢,朕看啊,朕身边就数你最能吹。 贾玩道:皇上您又冤枉臣臣要是证明自个儿没吹牛,皇上怎么补偿臣? 乾帝笑骂道:好大的胆子,合着朕说错一句话,还得给你赔礼道歉? 贾玩笑嘻嘻道:赔礼道歉不敢,只要皇上免了臣的抄书,臣就心满意足了。 乾帝点头:好,若是你没吹牛,你的那份,朕让周凯给你抄。 皇上,贾玩哭丧着脸,哀声道:不带这样挑拨离间的,回头世子爷该恨死臣了。 乾帝不理他,道:你要是证明不了,那周凯那份,你帮他抄。 死道友不死贫道,世子爷对不住了贾玩快手快脚的扒掉铠甲:这位小公公,可否把外衣借我穿下?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4) 赛场上,因三皇子的乱入,胜利的天平正朝黑队倾斜。 这边这边!好样的! 周凯大叫一声,高高跃起,头一顶肩一垫,调皮的圆球就乖顺的落在他脚上,正要发力,忽然眼前青影一闪,刚刚还在他掌控中的猎物已经花落别家。 看着忽然冒出来的,正将球虚踩在脚底的贾玩,周凯愕然道:你这算哪边的? 场上非黑即白,这小子一身青是什么意思?还有,这身衣服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贾玩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眯着眼睛笑:我一个人一边。 大灰狼闯进小白兔窝里贾玩一上场,立刻乱了套。 太极劲的高手,能让麻雀站在手心欲飞不能,贾玩前世就已经超出这个境界许多,更别提这辈子开了挂,先天真气有成,脱胎换骨,更上N层楼。 球在他这里,就像长在他身上似的,加上他速度身法远在这群人之上,单凭六个侍卫和一群菜鸡,哪里抢的过去。 周凯气急败坏:抓住他抓住他!爷就不信了我去!我说你拦我做什么,去抓那小子啊!还黑队白队呢,球都被抢走了哎哎哎!别都去追人,球框底下留点人姓贾的,不进球你哪怕带着它跑一辈子也是输。 贾玩轻笑道:进球很难吗?世子爷,你不会以为我只会带球,不会截球吧? 一脚射门。 眼睁睁看着球进门然后又被抢走,周凯气的大骂:我去你奶奶的! 乾帝扶额:真是没眼睛看了好端端的球赛,变成了老鹰抓小鸡一群老鹰抓一只小鸡,或者说,一只小鸡戏耍一群老鹰。 满场都是周凯的叫声:笨蛋!这样都能让他抢走!抱紧,抱紧懂不懂? 抱球犯规啊! 犯个毛的规!现在还有什么规矩? 喂,你们要是不讲规矩,我可也用手了啊! 你用舌头都行! 周凯你找揍呢! 简直惨不忍睹。 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 好一阵之后,贾玩终于停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气喘吁吁暂时无力上前的众人,球在他指尖打着转儿:世子爷,说一句投降,答应帮我抄书,我就把球给你,怎么样? 周凯用袖子擦汗:想让我帮你抄书,做梦! 周围的人完全不想说话:合着他们累的半死的抢球,就为了这两位爷的抄书大业呢! 爷还就不信了!并肩子上!周凯吆喝一声,借着乾帝在一旁没人敢撂挑子,狐假虎威的将人都赶去抓人,自己却将赵辅拉到一旁窃窃私语。 父皇,看着乱成一锅粥的赛场,赵轩皱眉道:他们这也太没规矩了,这还算是蹴鞠吗? 无妨,乾帝道:小家伙嘛,自然怎么高兴怎么玩,随他们去咦,老三这是做什么呢? 赵辅正在摔跤,而且摔的很蠢,左脚绊右脚,脸朝下直挺挺的载下去,眼看就要发生毁容惨案,胸口忽然多了一只手,在他胸口一拦一提,赵辅就怎么摔下去就怎么站起来了。 犹有余悸的抱着贾玩的胳膊,赵辅脸色发红:谢谢你贾大人。 不客气 贾玩才说了三个字,就听到赵辅剩下半句话:对不起 顿觉不妙,却已经迟了,抓着他胳膊的赵辅奋力一跳,扑进他怀里,八爪章鱼似的缠了上来,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死死盘在他腰上,跟个乌龟壳似的挂在他胸口。 这年头,竟然连皇子都不要节操了!贾玩目瞪口呆,正要将他撕开,就听赵辅大嚷一声:不许碰我!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咬你耳朵啦! 乾帝再度扶额:他的儿子里面,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活宝?皇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周凯这小子,一见面就把他儿子给教坏了! 贾玩也懵了:殿下,不带这么玩的,你先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风声,贾玩反应很快,奈何前面挂着个大累赘,不过慢了半步,就被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作为肉垫的赵辅哎哟一声,死活不肯松手。 趴在贾玩身上,死死抱住他的周凯得意大笑:姓贾的你也有今天!兄弟们上啊!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乾帝和赵轩瞠目结舌的看着蹴鞠赛变成叠罗汉,这会儿终于看出贾玩有多招人恨了,场上的人,不管是文质彬彬的儒生,还是一贯高冷的侍卫,一个不落的发出一声喊,高高跳起来砸下去压扁那个臭小子! 别,住手住手!贾玩的声音透过人堆传来:别玩了,要出人命了,救命救命! 哈哈哈,压死你小子活该!我让你嚣张!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说!认不认输?认不认输! 姓周的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啊?贾玩咬牙骂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被压在底下? 乾帝摇头:这群活宝! 片刻后,贾玩揉着胳膊,灰头土脸的过来:皇上您看他们太过分了,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 他这会儿的狼狈的很,衣服、头发、脸上,到处都是土,袖子还磨破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哟~周凯怪腔怪调道:打小没输过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啊,难得难得。 乾帝笑道:你不是说你下场别人就没得玩了吗,朕看他们玩的很开心啊! 贾玩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皇上! 周凯大喜:皇上明鉴! 一把搂住贾玩的肩膀,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大乾律,两遍哦!记得给爷抄的漂亮点儿,潦草了爷可不收哦! 贾玩一脚踹在他腿弯上:滚! 三弟,赵轩迎上赵辅,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尘,道:我刚刚看你被压在最下面,没受伤吧?他们都一身武功,皮糙肉厚的,你身份尊贵,下次别再和他们一起胡闹了。 赵辅应了一声,又道:二哥放心,刚刚在下面的时候,有贾大人一直护着,没压到我。 赵轩道:那就好。 赵辅小跑到乾帝面前:父皇! 乾帝笑道:好玩吗? 赵辅连连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好玩! 可能是因为激烈运动的缘故,赵辅被汗水浸湿的脸红彤彤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父皇,好玩! 乾帝眼前忽然浮现另一张少年兴奋的笑脸,耳边响起他一叠声的呼喊:父亲!父亲父亲!好好玩! 见乾帝神情恍惚,赵辅迟疑道:父皇? 乾帝勉强笑笑,道:流了一身汗,回去换身衣服吧,别 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一阵强烈的眩晕,几只手及时抓住他歪到的身体,耳边传来惊呼:皇上!皇上! 父皇! 快去请太医! 快去禀告皇后娘娘! 皇上流鼻血了 纷乱中,贾玩不动声色的松开乾帝的手腕,顺从的被涌来的人群挤开。 周凯悄悄一扯他的衣袖,悄声道:皇上怎么样了? 虽然不知道贾玩会不会医术,但周凯总觉得这小子心中有数。 贾玩道:皇上没有大碍有人却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719:00:23~2019112011:4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盈洁3个;忘羡一曲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69瓶;呆毛子50瓶;三菇凉34瓶;薄荷芥末味鸡腿18瓶;melpomene16瓶;泠波遗秋、兰戈10瓶;令羽翎9瓶;海棠西府5瓶;me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这次乾帝昏迷时间很短,不过片刻就醒了,只是依旧有些头晕目眩、两耳轰鸣,经御医施过针之后,已经好了许多。 乾帝寝宫,贾玩和周凯,一左一右守在内室门外虽然今日不归他们当值,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个时候,最紧要的位置自然要由皇上最亲信的人把守此时此刻,能站在这里,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内室之中,此刻除了乾帝,唯有刘公公、皇后,以及几个侍候的下人在,赵轩赵辅等几位皇子和御医都在外间候着,前来探视的妃子们则被遣了回去。 皇长子殿下请稍后,容奴才 门外传来內侍的声音,赵轩起身道:大哥终于到了,我们去迎一迎吧! 话音刚落,外间的门帘被猛地掀开,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门外的寒风大步进门,两个小太监一脸焦急的跟在后面。 赵轩皱眉道:这里是父皇寝宫,大哥你横冲直撞的,不太好吧? 赵轶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朝内间走去。 赵轩挑眉一笑,坐了回去。 殿下、殿下,请容奴才通禀 拦在门口的内侍才说了一句,就被赵轶一把拂开,正要进门,忽然觉得右臂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下,顿时微微一愣,扭头看向身侧的贾玩。 一身铁甲、手持□□的少年身姿挺拔、神色清冷,虽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却不显丝毫柔弱,唯见威严凛然。 少年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嘴唇微动。 说什么?人?人什么?什么人? 赵轶有些茫然,只是此刻也不容他仔细辨认,只脚步略顿后,快步进门。 赵轩瞪大了眼,愕然起身:他你们? 他就这么进去了?你们这些侍卫是摆设吗? 赵轩略一迟疑,也大步上前,等着他的,却是两条着着铁甲、相互交叉的手臂。 赵轩大怒,咬牙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怒极,到底有所顾忌,声音放的极地。 贾玩面无表情道:陛下正在休息,任何人等无旨不得入内。 赵轩伸手指向内室,质问道:难道他不是人?凭什么他可以进? 贾玩道:陛下曾吩咐臣等,任何时候都不得阻拦皇长子殿下。 赵轩手猛地攥紧,好一阵才点头:好,好,你们好样的! 周凯道:臣等不过履行职责罢了,殿下何必动怒?皇上既已吩咐,无旨不得入内,殿下便是进去了,只怕皇上也感受不到殿下的孝心。 赵轩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坐回原位。 赵辅愣愣看着这一幕,目光跟着赵轩回到座位,然后又转回到贾玩身上。 看着将风光无限的二哥逼得铩羽而归的贾玩,赵辅发现自己很难将这个威风凛凛、冷漠强硬的侍卫,和那个在球场上笑闹嬉戏的少年联系在一起除了,一样那么好看。 赵辅脸色有些发红,球场上,明明是他害的他陷入困境,可是当一个接一个的人砸下来的时候,这人却用膝盖、手肘撑地,将他死死的护在下面。 那个时候,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胸口贴着胸口,脸贴着脸,呼吸连着呼吸 内室。 不必担心,朕没什么大碍,乾帝看着神色冷漠,眼中却显出忧色的长子,笑道:是和你皇祖父一样的毛病,养养就好,并不要紧你看你皇祖父,现在不还好好的吗? 对了轶儿,御医说了,这病和血脉有些关系,你以后在饮食上也要仔细些,别年纪大了跟朕得一样的毛病。 赵轶道:和父皇得一样的毛病也没什么不好。 又心中微动:注意饮食吗? 看向刘总管道:方子和案脉呢? 刘总管忙取了递上,道:案脉、方子,还有饮食禁忌都在这里,殿下请看。 乾帝见赵轶果然接过单子细看,摇头失笑道:你又不懂医术,看了有什么用?若真有心,就多进宫陪陪朕,替朕分忧,朕就什么病都好了。 这场病来的也好,这样他这个儿子总不会再提离开的话了吧! 赵轶不答,将手里的单子细细看了两遍,才交还给刘总管,淡淡道:不管能不能看懂,多看看总没错,旁的不说,父皇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不能吃,总要心里有数才是。 乾帝笑道:轶儿有心了。 赵轶顿了顿,道:儿臣知道父皇病了,临来的时候吩咐底下人将上次父皇赐的五百年人参找出来,送进公。 儿臣记得父皇说过,这么好的人参,宫里也没有第二支,儿臣的病没能用上,如今正好借花献佛,拿给父皇补补身子 又自嘲一笑,道:还望父皇勿要嫌弃,儿臣那里,除了父皇赐的东西,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乾帝笑道:你的东西,父皇怎么会嫌弃? 他哪怕原不想收,听了这话,又怎么说的出口? 吩咐道:叫御医进来。 御医进门,乾帝道:轶儿那里有一根五百年的人参,稍后便有人送进宫,你们看能不能用得上,若用的上,便调整一下,添进方子里。 几位御医对望一眼,太医院院使王贺答道:启禀陛下,人参虽好,但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陛下的方子,是臣等细细斟酌过的,如果再添一味人参,恐怕会令阴阳失衡,反而不美。 赵轶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既如此,那便等父皇身体好转,换方调理的时候再用不迟。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5) 人参是百草之王,五百年人参更是难得,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刘公公你记住,便是父皇痊愈,也要每日给父皇熬上一碗,补补元气,不可间断。 刘总管应了一声是,赵轶点头,目光忽然一凝,喝问道:刘太医,你在抖什么? 被他点名的御医吓得身子一跳,道:臣,臣臣臣没抖啊! 他刚才有没有抖不知道,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他现在抖的跟筛糠似的。 刘总管神色一寒,冷然道:刘太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着了风寒,打摆子了? 刘太医额头一层层冷汗冒出来,他慌忙用袖子蘸着,道:臣没事,只是皇、皇上龙威天成,臣 对御医而言,若得了风寒还近皇上的身,可是大罪。 赵轶冷冷道:你身为御医,在太医院当值数年,替父皇诊脉也不是第一次,还敢说你是被父皇威严所惊?! 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刘太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触地缩成一团,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剩下几名御医也是面无人色。 内间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从某方面来说,御医掌控着皇上以及所有皇室成员的健康乃至生死,对皇室而言,宁愿用忠心的庸医,也不敢用居心叵测的神医。 能在乾帝昏迷时来诊脉的御医,在医术和忠心上面,理应绝无问题才对,但现在 赵轶起身走到几位御医身前,他身材高大,形容冷峻,气势惊人,被他这样欺近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个御医越发觉得心惊肉跳。 赵轶看着他们,冷冷道:我只问你们一句话,父皇到底能不能用人参? 院使嘴唇颤抖,终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几名御医跟着一起跪倒在地。 答案不言而喻。 即使强悍如乾帝,也不禁脊背发寒:不是一个御医有问题,是四个,是全部! 能在他晕厥之后为他诊脉的,自然是医术最高,最值得信任的人,竟然,竟然 血口喷人! 从赵轶进门就一直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仿佛隐形人一般的张皇后愤然起身,道:赵轶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们不是说了,皇上和太上皇是一个病症吗?本宫分明记得,太上皇用的方子里,就时常有一味人参你的意思是,这些太医全都联合起来,意图谋害皇上、谋害太上皇不曾? 哪怕快被手指指到鼻尖,赵轶也只当她真的是个隐形人,莫说答话,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乾帝淡淡道:皇长子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皇后失声道:皇上! 乾帝淡淡道:皇后别急,先暂且退下院使,你来说,朕到底能不能用人参? 院使伏在地上,双眼垂泪:臣罪该万死。 乾帝看了他一阵,见他再无二话,淡淡道:既然罪该万死,那就去死吧! 道:来人! 贾玩、周凯,以及数位御前行走应声入内,乾帝语气平静:全部拖出去,斩了。 刘太医大惊失色,急声道:皇上!臣冤枉啊皇上!皇上明鉴皇上明鉴!臣等绝无谋害皇上之心啊皇上 他一开口,其他御医也克制不住,纷纷哭喊起来:皇上,皇上,您的病并不是完全不能用参,只是发作时不能用罢了,待病情平稳之后,是可以少量服用的 赵轶冷冷道:既然如此,为何饮食禁忌一项上,没有人参二字? 御医们顿时一静,刘太医大声嚷道:是院使大人不敢让人知道,皇上是喝了皇后娘娘送的参汤才病发的,所以逼着臣等同他一起欺瞒陛下臣本来是不愿的啊陛下! 是院使大人说,我们这段日子,只需仔细控制陛下的饮食,不让陛下用参便可,若是说出去,得罪皇后娘娘就会全家死无葬身之地陛下,臣真的没有谋害陛下之心啊陛下饶命啊 院使绝望的闭上眼睛。 张皇后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刘总管看看乾帝的脸色,手隐蔽的一挥,早已控制住御医,只因得了暗示才没有行动的御前行走,动作熟练的将人拖了出去,远远的都能听见他们喊冤和求饶声。 乾帝脸色阴沉,一语不发,里间外间的人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的病竟是因为喝了皇后炖的汤! 皇上身边的御医,竟然在皇上的病情上弄虚作假,原因是为了替皇后遮掩! 皇上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少年清澈的声音忽然响起:皇上。 贾玩刚一开口,就被周凯踢了一脚,周凯连连使眼色,示意他千万别乱来。 然而乾帝已经神色不善的抬眼看来,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那个额贾玩小心翼翼道:高端专业技术人员是很珍贵的资源 乾帝按按太阳穴,不耐烦道:说人话! 说人话就是,贾玩道:皇上见过十六岁的状元,可是见过十六岁的太医吗? 从三岁识字起就开始背本草,识药性、认穴位、辩脉象,日夜苦练不休,也要几十年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皇上,培养一个大夫不容易,更何况是御医这样的顶尖大夫 乾帝打断他,道:你替他们求情,可知他们犯了何罪? 贾玩道:臣也知道他们罪无可赦,可是人才难得,天底下这样水准的大夫能有几个?死一个就少一个,杀了实在太浪费了 求皇上好歹留下他们性命,不然送去边关,多救治几个我大乾将士,也算将功折罪不是? 放在后世,这些个御医,个个都是国宝级的人物,无论多大的官儿在他们面前都要客客气气,可是在这里,低声下气伺候人不说,一不小心还人头落地。 虽说这几个也是自作自受,并没有什么人冤枉陷害他们,按当今律法,死了也活该,可若不是他多事,他们说不定就蒙混过关了不是? 而且前世贾玩的祖父就是做了一辈子的中医,贾玩自己也差点成了大夫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希望这四个大乾最好的大夫,就此丢了性命。 乾帝闭上眼睛,久久不语,贾玩期期艾艾道:再说了,这事儿若传到百姓耳朵里,他们才不管那些太医是不是罪有应得,他们只知道只知道 乾帝睁开眼睛,问道:只知道什么? 贾玩低头咕哝一句,乾帝哪里听的见,不悦道:现在知道怕了?好好说! 百姓们只知道,贾玩小声嗫嚅道:只知道昏君才喜欢杀太医。 一句话出口,周凯吓得差点晕过去,赵轶神色一紧,死死盯着乾帝的眼睛。 乾帝眯起眼,目光锋利如刀,一瞬不瞬看着贾玩,语气却平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玩表现的极为硬气,斩钉截铁道:不说,打死也不说! 乾帝眯着眼睛看着贾玩,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发作时,却哑然失笑,随意一挥手,道:罢了,就依你。 笑容一收,道:传旨,太医院院使王贺等人欺君罔上,罪无可赦,但念其医术难得,着发配边关,遇赦不赦,救治满万名将士,方可将功折罪,重回京城。 贾玩大喜,道:皇上圣明。 其他人正要跟着称颂,却听乾帝嫌弃道:朕不用你这爱吹牛的小混蛋夸。 贾玩委屈道:臣冤枉,臣哪里吹牛了? 周凯早已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道:某个人前不久才因为吹牛皮,输给我一本《大乾律》,现在书还没抄呢,教训就忘了。 贾玩冷笑一声,道:我看某个人是不想吃饭了。 周凯道:你什么意思? 贾玩悠然道:皇上说了,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我的那本呢,估摸着今天晚上就能抄完了,至于周世子那本,我会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工工整整、慢慢的写给你你可千万别着急啊,肚子饿了就多喝点凉水垫垫,放心,三五天的饿不死人。 周凯听得目瞪口呆,转向乾帝,道:皇上,您看他您倒是管管啊! 嫌慢就自己抄!乾帝懒得理他,道:你们两个,一天到晚没个正行,看看你们这身土,也不怕朕治你们个殿前失仪赶紧滚回去洗澡去! 被这两个插科打诨一闹,再训斥几句,乾帝心中的郁气消散少许,阴云却笼罩不去,淡淡道:皇后起来吧 待贾玩退到外间,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仗着容貌出众、性子讨喜,得乾帝一时欢心不算什么,但是敢在乾帝盛怒之下进谏,请他收回成命,甚至说出诛心之言,就难得了,而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乾帝竟然全盘接收。 那一句依你,差点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这少年日后的前程,还用猜吗? 三皇子赵辅崇拜的看着贾玩:父皇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又因太医的事处于盛怒之下,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个时候,这人竟然敢进谏,连昏君两个字都说出口了,完了还在父皇面前吵架,而且父皇竟然完全没有生他的气! 这也太神奇了。 明明这人的年纪比他还小些,可是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贾玩出门,拉拉王公公的袖子,将他引到门外道:王公公,求你件事儿。 王公公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贾大人您只管吩咐就是。 吩咐不敢当,贾玩道:先前蹴鞠的时候,我寻一个与我身形相仿的小太监借了件衣服穿,谁知不小心磨破了,随后皇上发病,我竟忘了此事烦请王公公帮我将这锭银子转交他,再替我给他赔个不是。 王公公推开贾玩递过来的银子,道:贾大人言重了,不过一件衣裳,您肯借来穿穿,那是他的福气,说什么赔不赔的? 贾玩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弄坏人的东西当然要赔,何况这对你我而言,可能只是一锭银子的事,但对有些人来说,一套冬衣却是不小的损失。 王公公叹道:贾大人真是个好人。不过这时节,您就算把银子给他,他也没地方买,若贾大人信得过,就将这件事交给咱家去办,不出明日,咱家就让他穿上新衣。 贾玩笑道:那就多谢了!改日我请王公公吃酒。 那咱家可就等着贾大人的好酒了? 出了乾帝寝宫,终于能大口喘气,周凯伸胳膊踢腿,舒展筋骨,末了叹一声:烦啊,烦啊,真他娘的烦啊! 贾玩不理他。 周凯又道:皇后也是够倒霉的,你说皇上以前也没少喝参汤,怎么轮着她就出事了呢? 贾玩也觉得皇后很倒霉。 乾帝和太上皇的病,在后世有个尽人皆知的名字高血压,属于遗传倾向性疾病。 只是乾帝因为饮食比较注意,又有御医时时调养,才症状不显,这次发作,其实不是参汤的缘故,而是昨天被赵轶气的。 人参这种东西,高血压患者不是不能吃,适当的吃点反而有治疗的作用,但问题是,当血压正高的时候,人参是不能沾的。 昨天赵轶把乾帝气晕,为了替他遮掩,贾玩趁没人注意,悄悄以先天真气为乾帝调理了下气血,乾帝与其说是昏迷了半个时辰,不如说是美美睡了半个时辰。 也是因此太医才什么都没能看出来,贾玩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谁知道被皇后给倒霉催的撞上了。 皇后送参汤的时候他也在,但那种气氛下哪有他插嘴的份儿,而且他也想不出制止乾帝的理由,只好祈祷一晚上过去乾帝的血压已经恢复正常。 哪怕没恢复正常,血压高也不是一吃人参就出事,再说了,乾帝体内的先天真气还没完全化去呢,就算出事也出不了大事 贾玩就这样抱着侥幸的心理,眼睁睁看着乾帝将一碗汤喝完,然后果然出事了。 喂! 被周凯在他肩膀轻轻撞了下,贾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出了寝宫。 周凯一撇嘴,道:参汤的事,只是巧合,我觉得御医们,也不像她指使的 贾玩叹道:是不是她指使的重要吗? 周凯反问:不重要吗? 贾玩道:真正重要的是,宫里的太医们,因为惧怕张家的权势,连皇上都欺瞒,在皇上的用药上都敢作假别忘了今天早朝的时候,有四分之三的人支持二皇子做太子。 叹道:前朝,后宫 周凯打了个冷战,磕磕绊绊道:不,不不不不至于吧 贾玩叹道:至于呢! 做皇帝的,多疑是固定属性,遇到这种情况,绝不会想着这些都是巧合,都是误会,只会朝更恶劣处想,在这一点上,往往明君比昏君还要夸张。 作者有话要说:令人绝望的订阅,八千字六十块 如果多妈忽然去开新文,请大家不要吃惊,不要拍砖多妈码字速度奇慢,八千字起码两天,这样写下去会被饿死的,生活艰难,希望体谅当然这本也不会坑。 感谢在2019112011:44:10~2019112121:3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菇凉、忘羡一曲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feng20313瓶;Obito、青青10瓶;就酱、铅笔芯儿、ss5瓶;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6)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宁国府,贾玩进门,在玉盏的服侍下褪了外面的大衣服,道:今儿和同僚们玩蹴鞠,出了一身汗,先洗澡再用饭。 玉盏替他将衣服拿去挂好,轻轻拍打几下,一面道:爷这哪里是玩蹴鞠去了,根本就是在泥里滚了一圈吧?连头发里都是土。 贾玩坐下喝水,道:也差不多。对了,让他们别备饭了,多准备几样点心,我今天只吃水果点心。 见玉盏要劝,伸出一根手指,笑道:只今儿一天。 玉盏抿嘴一笑,吩咐人备水,道:中午的时候,蓉哥儿、蔷哥儿和玉砚来过一次,因爷今儿回来的晚,没能等到。玉砚说,爷今儿早上吩咐的事都办好了,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贾玩点头,道:从我的私库里挑点东西给他们三个,别小气,你家主子的钱多着呢。 宁国府的收入本来就不错,他先前托柳湘莲帮忙盯着的铺子如今也财源广进,加上在宫里当差来的丰厚赏赐和外水,他现在身家丰厚,且有钱也没处花守着孝呢。 又道:告诉蓉哥儿,三天后开宗族大会,重选族长,让他好好安排,若办的妥当,我有重赏西府老太太那边,我会亲自去说。 三天?玉盏讶然道:会不会太赶了? 贾玩叹了口气,道:我还嫌慢呢!你以为我们能有多少时间? 玉盏虽不懂,但也知道八成要出什么事,安慰道:爷也别太着急,尽人事听天命,急也没用再说了,天塌了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贾玩笑问道:玉盏姐姐,你知不知道咱们贾家,谁的个子最高? 玉盏歪头想了想,道:咱们大爷身量不高,那边的大老爷和二老爷个头差不多,啊,我知道了!是琏二爷!琏二爷比大老爷还高了半寸呢! 贾玩噗嗤一声失笑,道:玉盏姐姐错了!咱们贾家,个头最高的人在这儿呢! 玉盏见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爷您又胡说,您要再长个四五年,说不定能赶上琏二爷,现在啊,还差 说到这里却忽然一窒,愣愣看着贾玩单薄的背影,眼泪没来由的就灌满了眼眶。 贾玩拿了块枣泥糕啃着,上午发生那么多事,哪有人管他们这些侍卫的死活,硬是连口水都没喝上,更别提吃东西了。 又道:对了,如今已经出了正月不少日子了,修园子的事,就算雪还没化完,不好动土,别的也可以筹备起来了,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没有? 这也是贾家的一个怪现象,主子都未必知道的消息,下人就先传的满天飞,如今宁国府人口简单,算是管住了,不敢将家里主子的事儿到处乱说,但荣国府那边却愈发乱了,许多事去问当家做主的贾政,都未必比家里的丫头小厮知道的清楚。 半晌没听到回音,贾玩诧异的转头,却见玉盏背过身去抹桌子,一面道:那园子,怕是修不成了。 贾玩愕然:为什么? 他可是修园子的大股东,怎么园子不修了,也没人支会他一声?最重要的是,这园子是他们想不修就能不修的吗? 玉盏道:下旨的太上皇不是嗯离京了吗?他说的话还作数吗?听说陈家李家他们都停了工咱家还修吗? 而且西府那边因卖了庄子,出息大减,他们开销大,又不知节俭,早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听说为了发月钱,琏二奶奶连嫁妆都当了,再修园子,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为了银子的事儿,赦老爷大过年的就闹了两次。 贾玩道:琏二奶奶当嫁妆的事儿,你从哪听来的? 玉盏想了想,道:我听好多人都这样说呢,不信您问玉盘、玉砚他们,没有不知道的。 贾玩叹了口气,道:如今修园子的款项在琏二哥手里,少说还有几十万两,他们夫妻两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困窘成这样,还能不挪来用? 当嫁妆,我信他个鬼! 琏二奶奶当没当嫁妆,玉盏并不关心,问道:爷,那这园子,到底是修,还是不修啊! 贾玩哀叹一声,抱住脑袋:师父啊师父,你怎么还不来啊! 他真的服了这群鼠目寸光的人了,正因为太上皇离京,才更要将太上皇说过的话,当玉皇大帝的圣旨来办好吧! 这是生怕皇上找不到理由证明自己的孝心顺带着丰盈国库是吧? 当初他说别修园子,这些人死活要修,现在不得不修了,反而又不肯修了 玉盏噗嗤一声失笑,道:就算林姑爷来了,也管不了咱们家的家务事啊! 贾玩道:怎么就管不了?单从血源上算的话,林姐姐和那边比我还近些呢! 玉盏抿嘴一笑,知道自家主子不过快活快活嘴罢了,哪里舍得让林姑娘卷进贾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 主子,玉盘进门,道:洗澡水备好了。 贾玩伸了个懒腰,将肥猫抱起来,揉揉毛茸茸的小脑袋,道:走咯,陪你家主子洗澡去! 听到洗澡两个字,闭着眼睛享受的肥猫喵的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弓起身子,前爪一按,后腿一蹬整套动作快如闪电,等贾玩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道灰烟蹿出门外,转眼就没了影子。 贾玩目瞪口呆:这是成了精了吧? 玉盏道:小鸡听到敲盆都知道该吃饭了,猫听到\洗澡\两个字就跑有什么? 竟然被古人鄙视了 贾玩锤着肩膀向外走,道:你跟玉砚说一声,让他去隔壁一趟,见到赦大老爷,问问他,是要钱,还是要命。 玉盏啊的一声。 贾玩继续道:如果他要钱呢,贾琏那里的几十万两银子,尽管拿去花,最好快快的花完,静等着半个月后抄家问斩就是。 如果要命,就砸锅卖铁、吃糠咽菜,快快的,不打半点马虎眼的把园子修好,恭恭敬敬接了大姐姐回来省亲。 告诉他,爷现在很不高兴,修园子的事再和我不相干,已经拿出去的钱,我不会要回来一文,下剩的费用,哪怕还差金山银山,都别找我,我不会再多给一文言尽于此,是死是活,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王熙凤为什么会放出当首饰的话?自然是为了哭穷。 为什么哭穷?只能是有人盯上了贾琏手上的那笔银子。 整个荣国府,会打这笔银子主意的,不过是两拨人,王夫人和贾赦夫妇。 王夫人也就罢了,元春是她生的,就算她想在里面捞点好处,也绝不会说连园子都不修了。 贾赦就不同了,他的心思再好猜不过:因先前贾珍的事,再也没人敢大笔吞银子,加上惜春开始查账,里面能抽的油水越来越少,加之去年庄子的出息大减,让这位只知高卧的大老爷终于意识到,等这个园子修好,整个荣国府怕是要被榨干了,他的生活质量也会直线下降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修园子?直接把剩下的钱一分得了,没见别家也有人没修了吗? 贾玩好好洗了个澡,又咸的甜的吃进去一肚子糕点,趁着这股舒服劲儿,又去睡了个午觉,等一觉睡醒,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他的大乾律还半个字都没写 不由哀嚎:熬夜这种事,真的不适合他啊! 认命的爬起来,命人铺纸研墨,点心茶水侍候,开始写作业。 才写了不到十张,就见玉盏神色奇怪的来报:宝玉来了! 贾玩道:我现在实在不得闲,你跟宝二哥说一声,若是不急的话,明儿再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进来了,一脸焦急,双眼红肿:逸之,求你救救晴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贾玩道:晴雯是谁? 按着宝玉坐下,道:不要急,慢慢说。 宝玉道:人命关天,我怎么能不急! 玉盏给他端上茶水,道:就算再急,二爷总要告诉我们爷该怎么帮你吧? 晴雯宝玉抹了把眼泪,道:晴雯是我房里的丫头 这件事,算是昨天学堂事件的延伸,宝玉在学堂里胡闹,被贾政逮了个正着,将他身边的小厮以带坏宝玉为名打了顿板子。 王夫人知道后,也是又急又气,亲自带着人,把宝玉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搜出不少不正经的玩意,譬如讲男欢女爱的□□、来历不明的汗巾香囊什么的。 王夫人大怒,说可见带坏宝玉的,不只是小厮,还有丫头,于是将宝玉房里的丫头好生整治了一通,几个看不顺眼的打的打,撵的撵晴雯就是里面唯一被撵的大丫头,理由是长得太好,太妖娆。 晴雯原就病的不轻,宝玉道:方才我偷偷去看她,她待的地方,房子冷的跟冰窖一样,一个人孤零零躺着,连口水都喝不上,可怜她在府里锦衣玉食,什么时候过过这种日子,以往连漱口都嫌粗糙的茶,如今却 玉盏捂住唇,拦下将要出口的惊呼,晴雯被撵她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想到,出去以后的晴雯处境这般凄惨毕竟下人们便是传闲话,也多传主子的,传不到被撵出去的丫头身上。 要知道贾玩在那边府里养到八岁,一直和宝玉一个院子,玉盏在他身边,和宝玉的丫头也是打小一起玩耍,如今知道晴雯处境艰难,哪能不动容? 宝玉说完,又抹了把眼泪,道:逸之,求你救救她吧,我一辈子都念你的好! 贾玩摇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 起身从柜子的匣子里取了几锭银子,递给宝玉,道:这点小事,二哥犯得着亲自跑一趟?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宝玉愣愣看着他手里的银子,傻了一般。 贾玩道:怎么,不够? 正要再去取几锭,却见宝玉涨红了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 贾玩愕然:宝二哥有银子? 又恍然,道:那是晴雯姑娘病的太重,一般的大夫治不好?这也不难,玉盏,找个小厮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一位擅长风寒的太医来 宝玉忙道:不是,也不是。 贾玩皱眉,道:这我就不懂了。 他从手里的银子中,取出最小的一块,道:既然二哥说晴雯姑娘水都喝不上,为什么不替她请个勤快的小丫头,替她洗衣做饭,端茶倒水?雇个小丫头,一个月五百文就够了,这锭银子,一年都用不完。 将它放在一旁,又拿起大些的一块,道:既然二哥说晴雯姑娘病的厉害,怎么还不替她请个大夫?只这块银子,就可以请到京城最好的大夫,吃得起最贵的药。 又拿起最大的一块,道:既然二哥说她住的地方太冷太破,何不替她租个齐整的小院,这锭银子,差不多的小院可以租半年有余。 二哥,我实在不明白,她是你的丫头,你可以为她流泪,为她来求我,为什么舍不得花几两银子救她? 宝玉嗫嚅道:我不是舍不得救他,我只是只是 贾玩已经不想和他浪费唇舌了,差不多的话他已经说得够多了,何尝有过半点用?他还得抄书呢,再耽搁下去就该通宵了,直接道:宝二哥想让我怎么帮你? 宝玉早没了刚来时的底气,惴惴道:我想让你先收留她一段日子,等母亲消了气,我就 贾玩打断道:就怎么样?难道二婶消了气,宝二哥就敢和她说了? 宝玉呐呐,央道:逸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里这么大,不在乎多养一个人,而且晴雯她真的很好 贾玩打断道:宝二哥。 宝玉愕然看着他,贾玩道:你已经十九岁了啊! 宝玉嘴唇动了动。 贾玩叹了口气,道:今天上午,皇上晕倒了,原因是喝了皇后送来的参汤。几名太医因为怕皇后娘娘怪罪,隐瞒了皇上的病因,并且在饮食禁忌上做假,犯了欺君之罪,皇上直接下令拖出去斩首,我冒着杀头的危险进谏,才求得皇上将斩首改为流放 二哥,你能想象我经历了这些从宫里出来,听比我大三岁的堂兄,诉说他因为怕母亲见怪,所以能救却不敢救的丫头如何委屈可怜,是什么感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支持。 感谢在2019112121:38:28~2019112219:0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盈洁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溶溶玉意、三菇凉、浮萍、melpomene、噜啦噜啦、令羽翎、兰戈、ad、无人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毛子、独木一桥40瓶;毎天看的猫20瓶;才八旬、猪小帅、泠波遗秋、伏鹿、无人桓、如火若火、一只橘猫压塌炕、静斯人10瓶;米尔伊6瓶;噜啦噜啦5瓶;xu3瓶;兰戈、321344332瓶;瓜迪奥拉与豆豆、风雨无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送走失魂落魄的宝玉,贾玩一回来就看见玉盏心不在焉的整理钱匣子,遂道:今儿天晚了,你一个姑娘家不便出门,让四月或五月替你跑一趟吧需要多少钱自己拿。 玉盏大喜,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当初咱们在那边府里的时候,爷不受待见,又生着病,连带着我们也挨了好些冷眼,受了寒去厨房要碗姜汤都被刁难,晴雯、平儿她们没少帮咱们,尤其是晴雯,还因为我同厨房的人吵过架爷,宝二爷再怎么样有句话没错,晴雯真的是个好姑娘。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7) 我知道了,贾玩道:你赶紧去准备吧!再迟四月五月他们该进不来二门了,让婆子传话又半天说不清楚。 哎! 见玉盏合上钱匣子,提着裙子就小跑出门,嘀咕着什么袄子、被褥之类的话,贾玩提醒道:别忘了来拿银子。 玉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有钱,不够再问爷要! 贾玩摇头失笑,却见玉盏又从门外探出头来:谢谢爷! 贾玩挥手示意她赶紧去忙。 无论宝玉如何令人失望,那丫头却是无辜的,他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狠下心来见死不救?更何况她以前还帮过他们。 只是老话说救急不救穷,帮她渡过眼前的坎儿也就是了,若还不能自力更生,贾玩也不会管她,至于将她收入府当小姐一样养起来就更不可能了他可没有宝玉这样的善心。 终于安静,贾玩重新坐回案前,苦命的继续抄书。 看这架势,今儿怕是真的要通宵了。 一想到通宵两个字,贾玩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又沉重了几分。 宝玉回到院子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二爷回来了,袭人迎上前,拉着他的手,哎呦一声惊呼道:我的爷,怎么这么凉! 又抱怨道:那些小子怎么侍候的,也不知道给爷备个暖炉,若冻坏了可怎么得了?快先过来烤烤。 一面吩咐道:去个人,到厨房给二爷要碗姜汤。 外面小丫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房间里温暖如春,布置的比姑娘家的绣阁还要精致,满院子娇俏可人的丫头,莺声笑语,软玉温香。 宝玉楞楞坐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袭人知道他这是又想起了晴雯,拿了帕子给他细细的擦,道:二爷,你听我一句劝我知道你素来不爱读书,可是人,哪有一辈子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的道理不管你爱不爱读书,好歹做个读书的样子来,不要总惹老爷太太生气不然 说着自己也落下泪来,扭过身悄悄抹去:不然昨儿个是晴雯,明儿不知道是谁呢! 宝玉仿佛被惊醒了一样,抓住袭人的手,哭道:是我害了晴雯,是我害了晴雯! 袭人捂住他的嘴,摇头:这都是命,都是命 不是!不是命!宝玉猛的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麝月忙道:二爷你要找什么?东西都是有地方的,你说一声我们帮你拿就行了,不必乱翻。 宝玉急道:银子,我的银子呢?放在哪里? 袭人道:是我收着呢,这就帮你拿。 起身拿了银匣子过来,用钥匙打开,宝玉胡乱抓了最大的几个,就要朝怀里塞。 袭人忙按住他,道:二爷,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宝玉道:我用我的钱,与你什么相干? 袭人何曾受过这等言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窒了窒,道:二爷用钱,自然没有我们说话的份儿,可这些银子都是有数的,且昨儿太太才看过,若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太太回头问起来,我们怎么回话? 麝月接口道:到时候我们若答不上来,说不得又要撵几个出去。 宝玉身子一僵,手上的银子慢慢落了回去,人也颓然坐下,捂住脸。 袭人麝月见他这副模样,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忽听外面小丫头道:平姑娘来了! 袭人忙起身迎出去,宝玉赶紧用袖子擦干眼泪,勉强笑道:平姐姐来了? 平儿见宝玉双目红肿,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假作未见,苦笑一声道:你二哥方才被老爷打了,伤的下不了床,二奶奶让我来问问,这里有没有现成的伤药,好歹先敷上 袭人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 宝玉问道:二哥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大老爷为什么忽然发作二哥? 平儿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麝月抿嘴一笑,道:我去给平姐姐倒杯水。 平儿道了谢,待麝月出门,才低声道:你二哥让我给你带话,说无论如何立刻请二老爷过去一趟。 宝玉一提到他爹就犯怵,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平儿摇头,道:老爷关上门、堵了嘴打的棍子,人抬出回院子二奶奶和我才知道,问什么都不说又使银子让底下人哄着大老爷吃酒,让我等天黑了避了人悄悄走这一趟 见袭人进来,忙止住话头,从袭人手里接过药,叮嘱道:二爷,你二哥的事,千万放在心上。 这才走了。 袭人好奇道:琏二爷交代什么了? 宝玉起身道:我去给老爷太太请安去。 两刻钟后,贾琏卧室。 王熙凤、平儿已经避开,只贾政、宝玉和躺在床上脸色青白的贾琏三人在,贾政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父亲为何打你? 贾琏苦笑道:侄儿这点伤无关紧要,侄儿斗胆让二叔跑一趟,实在是有性命攸关的要紧事,一不小心,整个荣国府都会灰飞烟灭。 见贾政皱眉,似乎不以为然,贾琏苦笑一声道:二叔,不是侄儿危言耸听,这话不是侄儿说的,是玩兄弟说的。 贾政啊的一声站起来,转了一圈,道:他怎么说的?你见过他了? 贾玩重孝在身,除了去宫里当差,几乎不怎么出门他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他了。 这段时间,经过这么些事,贾政也品出点味儿来了:他这个小侄儿,看着荒唐胡闹不着调,但辨事之准却远在他之上。 且不说别的,正月十五当街打伤匈奴武士,分明闯下滔天大祸,最后却毫发无损不说,还因祸得福,得皇上亲自教导读书,甚至贾政自己,都跟着升了官儿。 再说省亲的事儿,若早听他的,别修什么园子,现在哪来这么多事儿? 却听贾琏苦笑道:若能见到玩兄弟倒好了,来的是他身边的小厮玉砚 将玉砚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道:玉砚当时脸色难看的很,最后说了句是死是活,大老爷您自己看着办吧!,半句客套的话没有,扭头就走。我忙追上去拿银子请他喝茶,他说爷您留着自个儿使吧,趁着还有几日光景,话说了一半,笑笑就走了。 等我回到院子,就看见父亲正在发脾气,将玩兄弟和玉砚好一顿痛骂。我不敢说话,后来父亲问我要银子,我推说要那边惜春妹妹的私章加上这边的,才能在钱庄支上银子,父亲当时就恼了,说我吃里扒外 二叔,实在不是侄儿有意违逆父亲,您想想,自玩兄弟回到京城,他说过的话,可有一句不作数的,可有一句是危言耸听? 他在皇上身边,消息比咱们灵通了不知多少倍,他的话,咱们不能不听啊! 二叔,说句不好听的,以玩兄弟的身份地位,哪里需要沾咱家娘娘的光,继续修园子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不修园子,还能省下不知多少银子,他有什么理由诓咱们? 挺了挺,见贾政也是一脸愁云,又道:我看这次玩哥儿是动了真怒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我们一意孤行,只怕他不会再管这边的死活以玩哥儿的性情,若不是太失望,若不是事关重大,怎么会这样? 贾政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贾琏恳切道:按说父亲要用银子,侄儿便是卖儿卖女也不敢有丝毫搪塞,可若真将银子胡乱花了,哪里还能凑得到钱修园子?到时候抄家杀头,侄儿也就罢了,左右不过一死,可等着老太太,还有两位太太、诸位妹妹的,就是生不如死啊! 难道要让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被卖去做官奴吗? 宝玉在一旁已经听得呆住了:凑银子,抄家、杀头、官奴这些词轮番上阵,冲击着他的神经。 贾政叹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我会跟老太太说,请老太太做主的。 贾琏道:要尽快才行,按玩兄弟说的,若不赶紧动工,半个月内,荣国府就 贾政胡乱点头:我知道了。 也一样心慌意乱。 他真是后悔死了修这个破园子了!自从开始筹备,就不停的出事,小到贾玩挨打,贾珍挨揍,大到忠顺亲王倒台,太上皇退隐,都和这园子脱不开关系如今终于祸害到他们自己身上了。 贾政长叹一声起身,走了两步却见宝玉还在原地杵着,不悦道:还不走? 宝玉嗫嚅两下,道:今天,儿子见到玩兄弟了。 贾政眼睛一亮,道:他说了什么不成? 他说,宝玉迟疑了下,道:他说今天皇上晕倒了 贾珍贾琏齐齐一惊,又听他继续道:原因是喝了皇后娘娘送的参汤 顿时惊骇欲绝:这怎么可能? 宝玉继续道:几位太医为皇上诊脉 等听完宝玉的话,贾政和贾琏已经是一身冷汗,许久之后,贾政才叹道:几位太医被流放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不知竟是这个缘故,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贾琏却想的更深些,道:玩兄弟好端端的,怎么会跟宝兄弟说这个?只怕这话原就是说给我们听的呢! 又抄了二三十页,明明睡了一下午的贾玩开始一个哈欠连一个哈欠,看的玉盏心疼不已,道:爷,不如先睡一会再写吧! 贾玩道:你觉得我这会儿睡下,还能起得来吗?去帮我砌一壶浓茶来,爷就不信了,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瞌睡虫! 作为十六岁的少年,连个通宵都熬不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是今天真的格外的困啊!要命 玉盏嗫嚅道:爷不是说今儿只吃糕点吗?我们怕糕点不养人,就让厨房在里面添了点补药我们也不知道爷您要熬夜啊! 贾玩真是欲哭无泪,他这个破体质,原本就瞌睡比常人多,一吃补药更不得了,最厉害的时候,睡三天都不带起床嘘嘘的 玉盏心虚道:我就让他们放了一点点一小点点 贾玩只有叹气和打哈欠的份儿。 玉屏手里拿着个匣子进门,道:爷,外面有人递了东西进来。 玉盏如蒙大赦,道:什么东西?谁递进来的? 玉屏摇头,道:说那人放在门房就走了,匣子封着呢,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爷,拆吗? 贾玩揉揉眼,道:拆,干嘛不拆? 玉盏进去拿了小刀,同玉屏一起兴致勃勃的开箱,贾玩顿时又找到了上辈子拆快递的感觉,顿时连瞌睡都跑了不少。 匣子拆开,却让人大失所望,里面只厚厚一叠宣纸,上面写满了字,玉盏拿起一张念道:一凡盗内府财务、系杂犯、及监守常人盗、窃盗、掏摸、抢夺等项,但三次者,部分所犯各别,曾否刺字爷,这什么呀? 耶?贾玩眼睛一亮,玉盏不知道是什么,他知道啊!这不正抄着吗? 接过一看,足足大半本的《大乾律》,妙的是和他的笔迹颇有几分相似,更妙的是这大半本,竟是从后向前抄的,和他已经抄好的并不重复这样的话,他再抄个把时辰就大功告成了。 啊,也不知道谁这么体贴 不过正因为不知道是谁,所以再体贴也不敢用啊! 不是他多疑,后宫前朝,什么手段使不出来?这里面若被人做过什么手脚,他上哪儿哭去?前世大清的文字狱可是有名的很。 将浓茶糕点备好,将两个丫头赶去睡觉,贾玩强撑着睡眼又继续。 事实证明,他贾某人的睡魔,绝不是区区浓茶能抵挡的再写两页,实在撑不住的贾玩连灯都懒得灭,打着哈欠就投奔棉被了算了,大不了明天再吃一天糕点 这年头,谁还没有个拖延症? 迷迷糊糊中感觉异样的贾玩睁开眼,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他书案前坐下,提笔就墨。 迷迷糊糊确认无害的贾玩闭上眼睛,翻个身继续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219:02:26~2019112400:0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nmofei4个;三菇凉、琉璃扣、一片留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莎乐美20瓶;一尘木、白马非马、云儿10瓶;令羽翎、是小笼包呀、海棠西府5瓶;xu、谁家那小谁、风雨无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你到底想对它做什么? 困倦但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轶手一抖,被他抓在手里好一阵的厚厚的稿纸,就落进火炉,红色的火苗慢慢窜了上来。 贾玩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大哥你干嘛啊? 赵轶面不改色:手滑。 贾玩无力吐槽。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人对不知道谁送来的半部《大乾律》伸出魔爪,一会抓在手里,一会放回匣子看的他口都渴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然后它就进了火炉了。 你怎么醒了? 比起赵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贾玩在没人干扰,而且明显没睡饱的情况下自己醒了,才更值得奇怪。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8) 赵轶反思:难不成他刚才不小心又放杀气了? 贾玩还在打哈欠,道:糕点吃太多,渴。 一双打呵欠打的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赵轶。 赵轶认命的起身倒水,见贾玩缩在被子底下,连胳膊都懒得伸出来,索性在他身边坐下,俯身喂给他喝睡眠不足状态的贾玩,比猪还懒。 贾玩一连喝了三杯才停下,满足的咕哝一声:好喝。 又香又醇又暖。 赵轶冷哼一声:他煮的茶,当然好喝。 放回杯子,道:你房里的丫头有点不像话了。 房间没人伺候也就算了,茶房里竟然连个值夜的都没留,炉子上虽然坐着热水,可一连烧了几个时辰的水也是能喝的? 害的他想喝茶还得自己煮。 贾玩含糊道:她们两个一天到晚比我还累,要求别那么高。 他到底是现代人,一个人有两个丫头、三个小厮侍候,已经让他很有罪恶感了,要像宝玉一样,一个加强排围着他转,侍候他吃喝拉撒,他怕自己折寿。 闭上眼睛,向被子里缩了缩口渴的信号消失之后,瞌睡虫又开始占据绝对的上风。 赵轶给他掖下被角,抓紧时间问道:那半本《大乾律》是谁抄的? 他自认对贾玩的交际圈了如指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又多了这么一个人。 雷锋叔叔。 雷锋是谁? 做好事不留名的楷模别说话,困。 做好事不留名? 赵轶虽然依旧不知道雷锋是谁,但其中的意思却明白了,微微皱眉,从火炉边捞起一张幸存的稿纸,仔细查看,道:知道你被罚抄书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侍卫、太监,还有上书房的学生,但能拿到你笔迹的人却不多,而且 能够模仿别人笔迹的人不少,但大多是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细雕慢琢,和正常写字的速度相差甚大,一晚上可写不来大半本《大乾律》。 除非这个人并不是临时模仿,而是已经练了有段日子了若果真如此,就该小心了。 听说上书房有个学生擅长此道,但是以他的身份,如何能拿到你的笔迹?你在上书房的时候,留下过东西不曾?赵轶无奈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回答他的,是贾玩细细的呼吸声。 赵轶揉揉额头,道:若这半本书,是你信得过的人替你抄的也就罢了,若是来历不明,便不得不慎若你用了,就可能成为把柄,事事受人胁迫,若你不用,他在适当的时候挑明,便可得你一个人情 贾玩终于有了反应,却连眼睛都没睁,有气无力道:也有可能是纯粹好心帮忙,又不好意思留名反正烧都烧了,管它呢! 人心是可以很坏,坏到我们难以置信的地步,但却不是什么人的心都是坏的,所以凡事可以朝坏处想,却不能只朝坏处想,不然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没意思。 赵轶不答,将稿纸收进怀里无论仿字的本事有多高,无论写字的时候多小心,字一旦写的快了,都不免带上自己的个人色彩,拿着这个,总能查出几分端倪。 见贾玩已经倦极,赵轶不再说话,起身收拾东西。 使用毛笔的麻烦之一就在于,写好的字必须晾干才能收起来,否则分分钟糊成一团,他一个人边写边晾边收,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还有最后十几张需要收拢整理。 他和那位雷锋一样,怕和贾玩抄重了,一开始是从后向前抄的,末了又担心贾玩不知道有人代笔,熬夜太晚,所以早早赶来,想着两个人抄的凑起来,就算不够一本,也差不了多少。 谁知道等到了,看见的却是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案上摆着他的作业敢情他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就写了这么几个字! 只好继续做苦力,熬到四更天。 赵轶将东西收拾妥当,又搬了凳子放在贾玩床头,将茶壶、瓷杯放在上面,让某只猪伸手就能够到,这才替他掖掖被角,准备起身离开。 赵轶。半梦半醒的贾玩忽然开口,梦呓似的。 嗯?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都不会发生,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贾玩安静下来,就在赵轶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又开口,道:你向皇上要我过去,保护你几天吧! 赵轶摇头失笑,道:昏招。 贾玩当然知道是昏招,此时此刻,只怕乾帝比赵轶还要不安,若真这么做,不管是这个时候要走贾玩的赵轶,还是离开他身边的贾玩,都会在乾帝心中留下一根隐形的刺。 贾玩睁开眼睛,低声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有的呢,赵轶看着贾玩,趁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有的呢。 声音低如呢喃。 然后在贾玩反抗之前站起身来,道:我走了。 第二天一早,贾玩是在玉盏、玉屏惊喜的呼声中醒来的:爷,您好厉害,竟然写了这么多! 贾玩也有些傻眼,若不是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他差点以为他昨儿晚上梦游了,或者自个儿身体里还藏着个万能型人格什么的 真是的,身为皇子,那个人得多无聊,才能将他的字仿的他自个儿都认不出来啊? 这一天,果然如赵轶所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为乾帝请脉的太医换了一拨人,除了乾帝的饮食清淡了几分,除了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呼声忽然戛然而止,除了贾玩和周凯留在宫中的时间越来越长 乾帝还是乾帝,皇后还是皇后,皇子还是皇子。 据贾玩从周凯嘴里得来的小道消息,皇后娘娘昨夜自请下堂,被皇上拒绝了。 周凯最后评价道:就是拒绝了,才更要命啊! 比起朝上的山雨欲来,贾玩的家事却进展顺利。 贾玩对贾赦下通牒的第二天,贾政便亲自上门,话说了不少,中心意思却很简单:修园子的事儿听你的,选族长的事也听你的,荣宁二府同气连枝,不分彼此。 第二天,省亲别院重新动工。 第四天,贾氏族人聚会,贾玩甚至不必开口,一切就朝着他的意思进行。 老太爷贾代儒,成为新一任的贾氏族长。 因老太爷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宁国府现任家主贾玩为表孝心,派身边的小厮玉砚跟随在族长大人左右,听其吩咐。 许多人都惴惴不安:谁都知道贾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谁,那个原本就横行无忌,连自家哥哥都敢暴打的人,如今有了贾代儒这个贾家辈分最高的老族长做幌子,还有谁是他不敢动的?还有什么事是他管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400:07:33~2019112520:3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琉璃扣、夜里猫喵喵、41159366、三菇凉、高修史维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uiye50瓶;蛋总49瓶;杨柳岸、北宫婴40瓶;呆毛子33瓶;Rayne16瓶;melpomene13瓶;静斯人10瓶;276576938瓶;土豆粉5瓶;徐雅菲3瓶;风雨无阻、姬煜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贾玩间接接管贾氏,不过是为了有理由插手荣国府的家务事,只是既然接手,总要做点什么,不好任由它糜烂下去,便先将划拨祭田、整顿族学的事提上日程。 新官上任三把火,贾玩烧的第一把火,就是将宁国府名下离京城最近、足有三百顷良田的庄子归入族产,拨为祭田,在官府入档。 而后通告全族,无论男女老幼,螟蛉义子,嫁入的媳妇,入赘的女婿,凡记入族谱,且年满十六岁者,可每人分得祭田二十亩。 这二十亩祭田,族人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可以放弃,也可以转租,死后收回,出嫁收回,除族收回地里的产出除了正常缴纳的官府税收外,需上交一成,用于族内开支,族人年满五十者,不仅免除这一成租金,且族中为其代缴官府税收。 年未满十六岁者,需参加族中考核,考核通过者,享有其他族人一样的权利,考核每半年组织一次,无年龄限制。 通知一出,所有人都沸腾了,一个人二十亩地,虽比自家的地要多掏一成的租子,但比租种旁人的地却不知强到了哪里。 要知道虽然荣、宁二府家大业大,享尽富贵,但不代表所有姓贾的都有钱,穷的饭都吃不饱的比比皆是。 这二十亩地,在有些人看来不值什么,小恩小惠罢了,但对他们而言,却能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亩地,有了这二十亩地,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转租出去也够填饱肚子了啊! 当然,也只够填饱肚子罢了。 贾玩原是算好了的,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哪怕是良田,产量也少的可怜,这二十亩地若转租出去,得的那点租金交完官粮、交完一成族纳,剩下的将将够填饱肚子。 若是勤快些自己种的话,吃饱穿暖不成问题,手头还能略有盈余。 这个算是贾玩发放给族人们的低保,贾玩自然没本事将后世的低保普及到大乾来,只惠及几个族人还是没问题的。 京城贾家的分支并不算大,加起来也就两三百口人,一百顷地不过用了小半,剩下的将以竞价的形式租赁出去族人优先,价高者得。 此举引起其他人的强烈不满,这些族产理应交给信得过的族人打理才对,如何能便宜外人? 这些不满没能传递到贾玩面前,到了玉砚那儿就卡壳了,玉砚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讲,只一句话:地是我家主子的,当然他老人家说了算,您想要做主,简单,自己也捐块地,想这么着怎么着。 至于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如败家子之类的言语,玉砚认同的点头:老爷子您说的对,我家主子的确是败家子,不然能把自个儿的家产这么糟蹋? 于是息声。 事情最后当然会通过玉砚的嘴传到贾玩耳朵里,对于玉砚碗里的还没吃着就想着锅里,占便宜没够的评语一笑置之。 那些族老也未必都是坏心,多的祭田交给族人打理,原是这个时代的普遍做法,只是贾玩上辈子的历史经验告诉他,与其让信得过的人吃公家的饭,捞私人的钱,还不如承包给有能耐的人,省心省力钱也不少拿。 勤政殿偏殿。 贾氏子弟有读书的权利和义务周凯笑的打颤:你把我们周家的家训和族规借过去研究这么久,就研究出了这么个东西? 贾玩道: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生活保障体系有了,接下来当然是教育保障了,别的不说,起码得认识几个字吧?哪怕依旧没出息,账房先生的工资总比伙计的高吧? 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周凯道:是什么地方都不对。别的不说,这东西要是传出去,你就会成为全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公敌你信不信? 还读书的权利和义务,你把读书当什么了亏你想得出来! 好吧,贾玩点头:他忘了在这个时代,念书是件圣神的事了。 于是取过一张纸重新写:贾氏子弟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 这下总不会让天底下的读书人们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了吧? 周凯看着他写得东西,不可思议道:不是吧,阿玩你认真的? 贾玩没好气道:你说呢? 我 才说了一个字,门外集体请安的声音响起,周凯忙闭嘴,整理仪容,同贾玩一起到门外半跪行礼,然后跟上圣驾入勤政殿正殿。 今天皇上政务不算繁忙,虽然折子依旧不少,却没有那么多等着觐见的人,倒是来了一个稀客,三皇子赵辅。 父皇,赵辅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儿上书房休沐,二哥和同窗们约了今儿一起去城外游春,说外面春光正好,儿臣,儿臣也想 二皇子赵轩已经成年,可以随时出宫,赵辅却没那么自在,还要请旨领了牌子才能出入。 想去就去吧,乾帝道:偶尔去外面转转透透气,也是好事。 赵辅大喜,欢天喜地的行礼谢恩,却不走,眼睛看着贾玩,欲言又止。 乾帝皱眉,道:有话就说! 他时间宝贵,最烦这吞吞吐吐的架势。 赵辅捏着手指,紧张的头上冒汗,吭吭哧哧道:儿臣,儿臣是想说,贾大人和表兄也在上书房念过书,如果,如果 乾帝喝道:胡闹!他们是有差事的人,岂能同你们一样成天只想着快活? 赵辅吓了一跳,慌忙告罪,一步一回头的怏怏去了。 赵辅走后,乾帝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连看折子都心不在焉,最后笔一扔道:去个人,看看轶儿在干什么。 王公公应声去了,乾帝又在窗口发了一阵呆,开口道:给朕准备一身便装。 贾玩听的一愣:乾帝这是要玩微服私访? 不要吧? 要知道不管是电视还是,皇上微服私访,就没有不出事的,安安静静呆在皇宫里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吗,干嘛到处乱跑? 这样安保压力很大的你知不知道? 贾玩虽然腹诽,却还是老老实实和周凯一起,去偏殿换属于他的便服。 见贾玩将服侍的宫女太监全部请出去,关上门,周凯抱怨道:你这什么毛病,被他们看一眼会少块肉怎么的?你又不是大姑娘!再说了,又不必换贴身的衣服。 抱怨归抱怨,却还是快手快脚的脱衣解带。 贾玩道:我要是怕人看,就连你一块撵出去了我是不喜欢有人跪在地上给我穿鞋。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59) 他们府里的规矩,不仅是侍候主子穿鞋袜,还有洗脚、捶腿、端水洗脸等等的时候,丫头都是跪着的。贾玩很怕自己日子久了,就会习惯这一切,将人也当了牲畜,索性一概不许人近身。 如今他在宁国府当家做主,说一不二,但在这上面能做的,不过是依旧维持他的怪癖罢了。 见周凯少见的没有还嘴,贾玩好奇的看过去,却见周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贾玩奇道:怎么了?看见我身材太好,爱上我了? 换了平日听到这种话,周凯早呸他了,这次却看着他,好一阵才道:阿玩,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贾玩忙着换衣服,手脚不停,随口道:我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啊! 喂!周凯不满道:我很认真的好吧? 贾玩道:我也是认真的。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原本就都是独一无二的特别这个属性,其实一点都不特别。 不等周凯接话,转移话题道:你不觉得皇上这个决定很突然吗? 突然,周凯点头又摇头,道:也不突然。 贾玩道:怎么说? 周凯叹道:今天是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怎么了? 周凯道:皇上在潜邸时的那位,就是我说过的,皇长子的生母,她出身卑微,打小入宫做宫女,而后被赐给皇上,做了无名无分的侍妾 听闻这位娘娘一向本分老实,这辈子唯一一次过分的要求,就是出一次府,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因为她在宫里,已经被关了很多年,做了侍妾,又要被关更多年。 皇上答应了。 那一天,正好是三月三,皇上带着她玩了一整天,逛街,爬山,游寺庙,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贾玩插嘴道:我说世子爷,你的故事讲得也太声情并茂了点吧? 二十几年前的事,硬被他讲的仿佛就在场一样,连心理活动都有这脑洞,不去写可惜了。 周凯怒道:你到底听不听? 贾玩举手投降:听!听! 周凯加快节奏道:他们回去后不久,娘娘就查出有了身孕。 后来每年的三月初三,皇上不管多忙,都会带着她们母子出府游玩一整天,后来娘娘去世了,皇上就只带皇长子一个人出来,多年来一直如此,连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都没有这份殊荣。 贾玩默然:只怕就是这份殊荣,才让皇后将赵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容得下乾帝满院的妻妾,诸多庶子,却容不下一个赵轶。 再后来,皇上登基,皇长子出事 周凯摇头不再继续。 他的后半句话,贾玩自然明白:赵轶出事,双腿俱残,只剩一身戾气,哪还有心思再去游玩? 皱眉道:所以你不觉得太巧了点吗? 时隔八年,赵轶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又有赵辅提醒,乾帝岂能不起重拾当年情怀的心思? 是有点,周凯叹气道:但巧又能怎么样?难道劝皇上别出门,留在宫里当缩头那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520:39:07~2019112721:4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菇凉、小蔷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年一梦30瓶;莎乐美20瓶;pyy小潘、估计输、哒哒的脚步声、泠波遗秋、呆毛子10瓶;xu7瓶;清馨55、令羽翎、zss5瓶;谁家那小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两人换好衣服,和乾帝、刘总管等人会合,看了几人的打扮,贾玩又忍不住想吐槽。 柔软绵密,质地好到市面上完全买不到的料子,经由绣娘的巧手精心缝制而成,最后却偏做成不起眼的模样这大概就叫低调的奢华? 完全没有电视上的康熙大帝放得开嘛,人家可是连什么民工、乞丐、街头杂耍卖艺的都放得下身段去扮演,甚至还亲自尝试了下长虱子的滋味儿人家那才叫体验民情。 这次明面上随乾帝去的,只有贾玩、周凯、刘总管,外加两个长随一个车夫,至于暗地里有多少人,就不知道了。 老爷,两位少爷,刘总管弯腰:马车已经备好了,请。 贾玩笑道:有劳管家。 第一个上去,稍作查验后,才转身引乾帝上车。 一样外表朴素,内里舒适的马车从不起眼的角门出宫,兜了几圈后进入闹市。 几人下车,沿街一路逛过去。 前后左右,有十几个眼熟的汉子若即若离的跟着,将街上路过的人细细筛了一遍,但凡看着有点威胁的,都被有意无意的隔离在外。 街上的景致,贾玩、周凯当然不新鲜,他们下了差,偶尔也会绕过来转转,倒是乾帝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还和小贩讨价还价,买几样小东西,兴致很好。 逛了一路,贾玩想象中的狗血事件一件都没有发生,没有抢包的,没有骗钱的,没有输了钱打老婆的 前面,一个被判断无害放进圈子的瞎眼老乞婆杵着竹杖,颤颤巍巍的过来,老乞婆衣衫褴褛,在料峭寒风中瑟瑟发抖,手里端着一只脏兮兮的破碗,却因看不见的缘故,碗端在身前,并不敢伸出去,只低声喃喃:行行好行行好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乾帝皱眉,做皇帝的,当然都不喜欢看见这种情景。 刘总管从袖子里摸出一锭碎银,正要上前,却见贾玩错开一步,拦在他和老乞婆之间,伸手在老乞婆肩膀上轻轻一按,道:婆婆小心。 下一瞬,老乞婆身不由己的踉跄后退,栽倒在地上,人也摔了,碗也砸了,杖也飞了 老乞婆低声哎哟几声,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遭遇,并不敢骂人,只艰难的在地上摸索着,手掌不小心按在碎瓷片上,扎的鲜血淋漓,看着可怜之极。 几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刘总管幽怨的看了贾玩一眼:皇上难得有兴致出来走走,你看你干的什么事儿?皇上那可是爱民如子的,你跟着皇上出门,闹出这血糊糊的一幕,这不让皇上堵心吗? 周凯干咳一声,瞪了贾玩一眼,道:你干什么呢? 上前将老乞婆扶起来,帮着捡了竹杖,辨明方向,又放了一锭银子在她手心,道:收好了。 这才回到几人身边,对贾玩道:你也真是,一个老乞婆而已,就算觉得她可疑,紧张舅舅安危,也用不着直接动手啊! 说着眼睛朝乾帝一撇:皇上在呢,留个好印象,懂? 乾帝看了贾玩一眼,道:走吧! 依旧慢慢逛着街,不像心情受了影响的模样,几人又转了片刻,赵轶才赶到:父亲。 正主儿到了,于是转道出城踏青。 阳春三月,景致果然不错,凉风习习,杨柳青青,山花烂漫。 上午平安无事,中午在湖里摸了几条鱼,树上打了几只鸟,林子里抓了几只兔子和野鸡,又挖了点味道相对不错的野菜,自己弄着吃。 显然乾帝不是第一次这样野炊,身边的人准备的那叫一个周全熟练,不多时,各种反正能入口的东西就摆了上来。 赵轶、贾玩、周凯几个,也都动手意思了下,让贾玩大跌眼镜的,是赵轶做的烤鱼竟然有相当水准,周凯摆的拼盘也挺养眼,最起码果皮削的挺干净,反倒是贾玩做的叫花鸡丢人现眼:闻着倒还挺香,看着也骨脱肉烂,吃起来却半点味儿都没有,白瞎了这么肥一只野鸡。 这么些东西,唯有自个儿的入不了口,贾玩面子有些挂不住,坐在火堆边上啃鱼,道:失误失误,不是我技术不行,主要是时间不够,没能入味儿其实在厨艺上,我可是专门跟大厨学过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幸灾乐祸的周凯打断:得了吧,做的难吃就难吃,又没人笑话你,还狡辩谁家的大厨真教出你这样的学生,一定后悔死了。 他自己完全不会厨艺,还以为肯定会丢人现眼,谁知道这个不肯和他同甘共苦,反而摆出一副大厨架势准备大显身手的小子做的东西最难吃活该! 贾玩道:你别不信,我还真学过。 又道:不信你去打听,扬州第一楼的面点师傅段大厨教我揉的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凯不屑道:吹,你继续吹! 贾玩不理他,将吃剩的鱼尾巴一扔,接过赵轶新递来的烤鱼,啃了一口道:我用得着吹牛?当初我学成,偷偷弄了碗面给师傅,师傅吃的赞不绝口,还以为家里新换了厨娘呢,一连要了三天的面。最后厨娘实在忍不住,跑去师傅面前自首,才把我给供了出来。 贾玩搬出林如海,周凯自然不再质疑他说谎,兴致勃勃道:供出来,然后呢? 贾玩道:然后我就给师傅煮面吃啊。 周凯大失所望,道:你这么不务正业,林大人就没狠狠揍你一顿? 这是巴不得我挨揍是吧? 贾玩看一眼乾帝,哼道:我师傅从来不打我。 某个人就不一样了 无辜中枪的乾帝好气又好笑,这小子胆子是越发大了,敢当着他的面抱怨。 不过更多的是欣慰于他在自己面前的大胆,当初参汤的事爆发,谁都知道那个时候杀太医百害而无一利,但敢开口说话的,唯有他一个罢了。 那边周凯还不死心,道:那罚你抄礼记三百遍? 贾玩摇头:没有。 周凯道:那罚你什么? 贾玩冷哼一声,道:让世子爷失望了,我师傅开明的很,我想学什么学什么,他才不会约束我。 周凯悻悻然:看来你师傅也不怎么疼你嘛!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从小挨的棍子,就是乾帝对他森森的爱。 贾玩一针见血:你这是嫉妒吧? 周凯幽怨的看一眼乾帝,没敢吭声,转回贾玩问道:你没事学和面干嘛啊? 贾玩道:反正闲着也闲着,看什么觉得好玩就学了呗!除了和面,我还会拿大鼎、爬绳、喷火、吹糖人对了,我还会拉胚,就是做陶瓷的那个 周凯听得目瞪口呆:这都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你学这些玩意干嘛? 贾玩耸耸肩道:好玩呗!告诉你,我还跟扬州最有名的红阿姑学了跳舞呢,水袖舞的比她还好,连肚皮舞都会。 周凯道:什么叫红阿姑? 红阿姑就是贾玩看一眼乾帝,委婉道:花魁。 周凯瞪大了眼:你,你你你跟花魁学跳肚皮舞? 贾玩点头:嗯呢! 周凯手指颤颤的指向贾玩,道:贾玩我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个端方正直、刚正不阿、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 还没说完,就被笑的肚子疼的贾玩拍着肩膀打断,周凯不满道:干嘛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乾帝和赵轶两个,大约太久没一块出来玩,已经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相处,为了不冷场,他只好可劲的耍宝他容易吗他? 一转眼看见赵轶又给贾玩递烤鱼,不由道:表哥你也太偏心了吧,阿玩他吃一串你递一串,吃一串你递一串,我们这么些人都还等着呢! 这里吃的东西是不少,味道也不算差,可有更好吃的谁喜欢将就啊? 赵轶道:大夫说了,父亲不宜吃烤的东西。 皇舅舅不能吃,周凯道:不还有我、我们吗? 赵轶二话不说,将叶子上穿好还没烤的生鱼丢了一条过去,周凯顿时气结。 贾玩笑道:世子爷别急,我给你们试毒呢,没问题你再吃。 周凯怒道:试试试,再试都被你试完了!哼,我自己烤! 刘总管上前,对赵轶道:公子,您还没怎么吃东西呢,这个奴才来就行,奴才烤的鱼还能勉强入口,一会请公子指点指点。 不用,赵轶将手里烤了一半的鱼交给刘总管,道:我不喜欢吃鱼。 刘总管迷惑的看了看他:喜欢烤鱼,又不喜欢吃鱼,然后因为皇上不能吃烤鱼,所以才每次烤完顺手递给离他最近的贾大人? 赵轶弯腰,将贾玩出品、放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叫花鸡捡了一块尝了,起身葱姜蒜辣椒麻油的折腾一番,弄出一碟蘸酱,连同鸡一起送到乾帝跟前:父亲试试这个。 儿子的孝敬肯定是要收的,乾帝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不错不错。 说实话,贾玩做的鸡酥烂肥嫩,香气扑鼻,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什么味道,配上这一碟蘸酱,顿时化腐朽为神奇。 贾玩拍腿道:我就说嘛,我的厨艺怎么可能有问题?原来是忘了配油碟了! 周凯手快的抢了一块正在大嚼,见他大言不惭,冒着被噎死的危险将嘴里的东西艰难的咽了下去,道:我说你还要不要点脸啊? 贾玩瞥了他一眼:世子爷要脸,我做的鸡你别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721:41:36~2019112816: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方有佳人、浮萍、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瑾歌106瓶;北方有佳人40瓶;2852720瓶;星星不是发光体、紫夜云雾、米尔伊、xu10瓶;是小笼包呀、抹茶味的阿尔、流云5瓶;静默颓败、土豆粉1瓶;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0)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没有酒足,但好歹混了个饭饱,尤其贾玩那只鸡,被很给面子的啃了个精光。 乾帝坐在石头上,接着刘总管从竹筒中倒下来的水洗手,问道: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林如海果真不管? 贾玩几个就没乾帝那么讲究了,直接蹲在湖边洗手洗脸,贾玩道:不管的。 见几人都停下,转过身看他,又道:我师傅说,我命好,出生在富贵之家,不必为生计发愁,也没有生下来就压在肩头的重担,所以可以从容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技艺本身并无正邪高下之分,何必顾及旁人的眼光?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一直留下遗憾人生数十载,能够快乐而从容的过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乾帝看向贾玩,少年不着甲的时候,给人一种纯然无害的错觉,一张脸干净漂亮的不似凡人。可能是阳光有些刺眼的缘故,少年微微眯着眼,睫毛很长 快乐而从容吗? 他忽然对远在扬州的林如海,产生了一丝羡慕。 侧头看向他自己的儿子,却见赵轶如他先前一般,愣愣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少年,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快乐而从容乾帝移开目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世上,谁不想快乐而从容的活着? 哈,周凯打破沉寂,呵呵笑道: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都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呢,原来是林大人教的啊! 贾玩给了他一个白眼:到底谁磨磨唧唧、磨磨蹭蹭啊?某个人抄本大乾律还用了三天,他可是一个晚上就搞定了! 乾帝哼道:若全天下人都像你们师徒一样,只顾着自己快活,那这江山、这百姓,谁来管? 贾玩道:逍遥自在是一种快活,福泽天下又是另一种快活,譬如皇上您,难道不是将大乾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当做最大的快活吗? 乾帝没好气道:少拍朕的马屁。 贾玩笑嘻嘻不说话。 乾帝又道:那么你呢?你的志向是什么? 我没有志向,贾玩笑笑,道:我是小人物,只希望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能平安快乐就好不过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我做点什么,也不会推辞就是。 好一个小人物啊!乾帝意味不明的叹一声起身,道:行了,吃饱了,歇够了,咱们再逛逛! 下午上山拜佛。 庙里香客众多,乾帝逛的很尽兴,外围保镖们跟的很累,两个贴身保镖,一个早就忘了自己的保镖身份,玩的比乾帝还起劲,一个被庙里浓浓的烟火味熏得昏昏欲睡,若不是记得身边还有个乾帝,早就躺了。 快到黄昏的时候回城,乾帝意犹未尽,便在京城最好的酒楼百味居定了包厢,等菜的时候,乾帝几人轻声闲聊,贾玩精力耗得差不多了,蜷在椅子上打瞌睡。 忽然隐隐有哭喊声从窗外传来,因他们在三楼,听得不太真切,周凯推开窗,那声音却又去的远了,站在窗口看下去,底下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散去,看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只好收起好奇心。 不多时,伙计进来上菜,周凯问道:刚刚楼下怎么了? 没什么,伙计随口道:有个女人丢了孩子。 一句话出口,厢房中的气氛瞬间凝固。 周凯很后悔自己多了这一句嘴,看一眼乾帝和赵轶,转向伙计,硬着头皮问道:丢了孩子还叫没什么啊? 那伙计叹道:这年头,这种事多了去了您说这孩子满大街都是,抱回去转头就能换银子,钱来的比捡的还快,做这买卖的能不多吗?咱们除了看好自己的孩子,还能怎么着? 只希望老天有眼,让这些天杀的拐子,自己的孩子也被人拐去当□□、当小倌、当太监,那才叫报应! 周凯背上顿时渗出冷汗来:兄弟,你牛,一句话,把这儿的人,除了刚被吵醒正揉眼睛的那位,一个不落的全得罪了个干净! 吞了口口水,问道:知道是怎么弄丢的吗? 伙计又叹了口气,道:那妇人心好,看见街上要饭的老太婆可怜,就给她买了包子,谁知道一转头,孩子却不见了好人没好报啊! 老乞婆?周凯瞪大了眼:不会是个瞎眼的老乞婆吧? 伙计连声道:对,对对,就是个瞎眼的老乞婆你们刚刚在街上看到她了? 又叹道:要不是她是个瞎子,又抖的连几个包子都拿不住,那妇人又怎么会因为帮她捡包子,被人趁机抱走了孩子? 周凯目瞪口呆的看向贾玩:不是吧?你这 贾玩自己也呆了,赵轶看了他一眼,对伙计道:她来这里多久了? 伙计咦了一声,道:公子您怎么知道她不是本地人的? 又道:也就个把月吧,说是儿子死了,媳妇不孝,把她给撵了出来唉!这么大年纪,又是个瞎子,不知道能活几天造孽哦! 赵轶不再说话,周凯扔了锭银子给伙计,道:去厨房催催,后面的菜快点上,爷们一会还有事呢! 那伙计连连道谢,千恩万谢去了。 乾帝沉声道:把人带过来。 刘总管当然知道乾帝说的是谁,恭声应了,出去安排。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贾玩身上,贾玩苦笑道:我就是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对劲,所以动手试探了一下,然后发现她果然不对劲。 就说今天不会这么顺利,果然到了最后还是要出点什么事。 哦!周凯恍然:原来你推她那一下是试探啊可我觉得她的反应很正常啊,没什么不对经的啊! 你觉得正常就对了。 周凯大怒:什么叫我觉得正常就对了,难道我很笨? 贾玩发现想要用语言解释有些困难,道:你站起来。 周凯站起来,贾玩道:现在开始,你要假装不会武功。 周凯重复:我不会武功然后呢? 然后贾玩一脚踢在他胸口。 周凯猝不及防下被踢得踉跄后退,忽然想起不会武功这个设定,赶紧向后一倒,装模作样的哎哟两声。 拙劣的演技,让神色难看的乾帝等人都忍俊不禁。 周凯一骨碌爬起来,道:我明白了,你是说,那个老乞婆她会武功! 贾玩摇头,道:她不会武功,只是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和虚弱而已。 又解释道:我之前那一推,和刚刚踢你的一脚一样,都用了暗劲,所有人都觉得,那老婆婆被这么一推,肯定会摔倒,包括她自己在内,但实际上,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摔倒,除非 周凯恍然,道:除非她和我一样,为了表现的正常,故意摔倒! 贾玩点头。 周凯大怒,道:你既然知道她有问题,为什么不早说?你就看着我被她骗的团团转? 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你又不缺那点银子,贾玩也很后悔,道:我以为她只是装可怜多讨点钱,就懒得拆穿,谁知道她竟和拐子有关。 若今天丢的那个孩子找不回来,岂不是他间接造的孽?如果不是乾帝这里需要保护,他早亲自出去找人去了。 赵轶道:她既然来了有一个多月,自然不会只拐这一个孩子就停手,现在还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她肯定还会继续伪装,不会走多远,只要找到她,孩子就丢不了。 见他开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出了拐子的事儿,最怕的就是这位爷失控,现在看着还好,挺冷静的。 人还没找来,菜也没上齐,只好辛苦周凯继续找话题尴聊:阿玩,你一开始怎么发现她不对劲的? 不是说,发现不对劲才出手试探的吗? 贾玩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见乾帝他们也盯着他看,只好伸出两只手,在胸口胡乱比划了下,道:这里这样 周凯显然没能领悟,学着他的动作,道:什么这里这样这什么? 贾玩再不肯解释,道:反正等她进来你就知道了。 赵轶没说错,派去的人很快就将老乞婆找了来,还是上午看见时的模样,站在门口瑟瑟发抖,喃喃道:各位老爷行行好,行行好 贾玩也没说错,老乞婆一进门,周凯就看出不对来了,不光他,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那老乞婆头发全白,看着七老八十,瘦的皮包骨一样,但是竟然有胸 周凯看看老乞婆,又看看贾玩,神色很是诡异。 贾玩无语,他都不想知道周凯在想什么。 真不是他猥琐,而是以前拍戏的时候,听同事吐过槽红党妹子装成老太太过卡子,那么好的身材,硬是没一个鬼子看出来,这种智商,难怪最后灰溜溜的滚回去。 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留意了下,只是这种事,别说他没法解释,就算解释,也只会越解释越黑。 于是假装没看见周凯的眼神,环顾一周,发现这里只有他和王总管身份最低,但王总管很显然不适合审讯,只能由他来了。 于是开口道:孩子在哪儿? 语气平和。 老乞婆哀求道:什么孩子?这位少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我一个老瞎婆子,没几天好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是瞎子吗?他又没指名道姓,怎么就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贾玩也不戳穿,不紧不慢的倒了一碗茶,端到老乞婆身前,再度问道:孩子在哪儿? 语气依旧平和。 老乞婆哀求道:老婆子真的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求求你们放 话未说完,就被温热的茶水泼了满头满脸,老乞婆惊呼一声,捂住脑袋哭道:这是做什么啊,这是做什么啊 贾玩不说话,转身从炉火上坐着的壶里倒了碗滚水,又问:孩子在哪儿? 还是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平和的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在审讯。 老乞婆声音发颤,急急道:这位小少爷,老婆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话未说完,贾玩端着滚水的手一抖,老乞婆惊呼一声,捂着脸蹲下,却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小心翼翼的抬头一看,却见水碗还稳稳端在贾玩手上。 她还没来得及后悔,已经被周凯一脚踹翻,一顿狠踩:你不是老的路都走不动吗?爷看你敏捷的很嘛!你不是瞎子吗?怎么现在看得见了? 贾玩一把将他拉开,又问:孩子在哪儿? 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装瞎子骗点钱啊!啊啊! 周凯看着老乞婆被钉在木质地板上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偷偷看一眼方才出手的赵轶,悄悄缩了回去。 贾玩却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那一句:孩子在哪儿? 老乞婆此刻终于见识到这一行人的狠辣,他们做这一行的,原就没什么义气可言,道:你们如果答应啊啊! 疼的浑身发颤,被钉在地上的手背上,再次多了半截筷子。 孩子在哪儿? 老乞婆捂着伤手沉默片刻,低声道:在城西十里,马蹄山山坡的小树林里,有一座木屋我们到手的孩子会暂时养在那里。 怎么找? 马蹄山后山有一座湖,当地人称好娘湖,沿着湖朝西走,看见一颗大的香樟树就进林子,朝东北方向 任你狡猾如狐,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招了! 见贾玩将水泼在地上,周凯按住他的肩膀,啧啧道:你刚刚那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差点以为你真的要 看着贾玩又倒了一碗滚水,愕然道:你干什么呢? 贾玩道:水凉了,再倒一碗啊! 抬手一泼。 听着耳边凄厉的惨叫,看看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妇人,周凯好生无语。 贾玩转头看他,问道:你刚刚说以为什么? 以为以为周凯说不下去,怒道:你有病啊,刚才不泼现在泼?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打脸很尴尬的好吧?亏他还以为这小子心软,做不出拿滚水泼女人的事来! 贾玩理所当然道:刚才又不确定她是人贩子。 你我周凯无语:我懒得跟你说话。 这什么逻辑?没听说人犯审出来以后才用刑的。 转向乾帝,道:舅舅,这地方脏了,饭是吃不得了,不如让阿玩先送你们回去,剩下的事交给我,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不就是带人捣毁一个拐子窝吗?小事。 乾帝面沉如水,看一眼默然不语的赵轶,起身道:不必,我要亲眼看看,这帮畜生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 赵轶被出卖,落到拐子手里受尽折磨,甚至落下残疾,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恨事,如今赵轶终于痊愈,却又遇到这样一幕 当初他未能及时解救自己的孩子,如今仿佛旧事重演,他如何能坐得住?哪怕能弥补一点点,一点点当初的遗憾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1) 贾玩皱眉道:皇 乾帝抬手打断,道:不必劝你不是号称打小没输过吗?怎么,几个小毛贼就怕了? 贾玩无奈,看向赵轶,赵轶道:父亲,这件事我自己去做就好。 乾帝摇头,道:刘成,备马,我们走。 率先出门。 贾玩落在后面,低声嘀咕:真不愧是父子,一个比一个任性。 赵轶不知怎的出现在他身边:你说什么? 贾玩呵呵假笑两声,面无表情道: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816:52:27~2019112919: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毛子、三菇凉、阿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云、小桥流水、铅笔芯儿、朗月倾辉、璐璐悠悠10瓶;三时景8瓶;我追的作者总断更7瓶;海棠西府5瓶;风雨无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赵轶摇头微微一笑,拍拍贾玩的肩膀,低声道:安心,没事。 贾玩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 他知道赵轶并非无的放矢之人,想来里面有他不知道的安排,他也不必细问,只是 殿下,你能不能别站的这么近? 这个社交距离明显不对。 最关键的是,他今年才十六岁,个头在同龄人中不算矮,可也高不到哪儿去,可赵轶,往常总坐着看不大出来,如今一站起来 他自己长多高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抬头看人很累的!更别提这人骨架还大,肩膀又宽,两人挨着站一块,被他这样近距离低头看着,感觉真的很诡异。 赵轶看了他一眼,默默退开了大概贾玩心算了下,大概一寸三分的距离。 贾玩退后两步,道:殿下先请。 赵轶站着没动,还没开口,就见过道尽头的厢房门从里面拉开,一个粗壮的身影醉醺醺的撞了出来,嘴里含糊嚷道:表哥!表哥你也、也太不够意思了说好要不醉不归才喝几杯就不见了没意思!没意思!出来,我们再来喝、喝 竟是贾玩的半个熟人薛蟠。 贾玩皱眉,正要转身下楼,薛蟠先一步把他认了出来,大笑道:玩兄弟!哈!哈哈!果然是你! 每次找你喝酒,你都说要守孝守孝守孝结果自己出来呃大吃大喝什么守孝?屁!我知道!你就是瞧不起我,不肯和我玩,就像,就像表哥一样 对!你们出身高贵,是将门子弟,我我就是一个皇商你们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跌跌撞撞向贾玩走来:过来陪我喝酒!不然,我到大老爷那里告你,告你孝期饮宴,让皇上罢了你的官 探手抓向贾玩手腕。 赵轶跨步拦在贾玩身前,一把将他推开,薛蟠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酒都醒了一半,哎哟嚷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打我!竟敢打我你知道爷是谁吗? 赵轶淡淡道:你是谁? 薛蟠!小爷我是薛蟠! 薛蟠又是什么东西? 薛蟠大怒:凭你也敢瞧不起我!我告诉你王子腾是我舅舅! 见对面两人沉默下来,薛蟠越发得意,借着酒劲,扯着嗓子喊道:我舅舅是王子腾!王子腾是我舅舅 薛大哥!一个身形瘦削的近乎窈窕,眉目秀美的青年快步从厢房中出来,道:两位兄台对不住,薛大哥他喝醉了,我替他在这里给两位赔个不是 脚步轻巧无声,声音温柔婉转。 贾玩问道:蒋玉菡? 青年一愣,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 贾玩。下次有空一起喝酒。 蒋玉菡楞楞无语,贾玩对他点点头,随赵轶快步下楼。 到了楼下,依旧听到薛蟠的大嚷:我舅舅是王子腾!我舅舅是王子腾 周凯看一眼楼上,撇嘴道:王子腾得倒几辈子的霉,才摊上这么个外甥? 他舅舅还是皇上呢,也没这么嚷嚷过! 乾帝也抬眸看了眼楼上,淡淡道:走吧! 一道出发的,却不是五个人了,前后左右足足多了三十余骑,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这三十余人,看步伐呼吸,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身手比宫中侍卫竟还要强些。 贾玩吩咐道:给我找副弓箭来。 一人应声而去,待队伍走出街角时已然追了上来,递给贾玩一把牛角弓,和两筒羽箭。 贾玩背上弓箭,稍稍拉开距离,既将乾帝赵轶等人都纳入保护范围,又不影响射界。 安保其实是一件很烦人的活儿,因为你做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工作都是无用功,防备的是可能随时会出现,也可能永远不出现的假想敌。 正是黄昏时分,光线昏暗,而且越来越暗,周围护卫无不打起一万分的精神,警惕着周围每一个方位,不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偶尔会抽空,幽怨的看一眼正坐在马背上闭着眼睛的某个人。 一开始又是要弓箭,又是调整走位的,还以为他很敬业呢,结果合着人家跑到后面来,不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皇上,而是为了方便打盹儿不被皇上发现! 亏他们还把他当成定心丸! 马蹄山,形状并不像马蹄,而像马蹄铁,两峰相连,中间凹进去的地方,是一大片湖,就是好娘湖,因入口荆棘遍地,难以出入,且又没有产出,故人迹罕至。 路不好走,马早就弃了,到处都是藤蔓荆棘,只有沿湖才能找到勉强落脚的地方,只是夜里视线不好,加上地上藤蔓掩盖,一不小心就会踏空,掉进夜里看来幽暗漆黑的湖水里。 路没走多远,掉进水里两个,被蛇咬伤一个。 贾玩再度腹诽乾帝的任性,强行打起精神,借了一把刀,手持火把到最前面开路。 一刀劈断树枝,一刀挑开荆棘,一刀抽飞毒蛇 轻描淡写,没有花俏的招式,没有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只有简洁流畅到极致后,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因为并不是每一处都要清理,且贾玩动作又利索至极,是以虽然多了一道工序,但不必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寻找落点之后,众人的速度不减反增。 只有周凯小声嘀嘀咕咕给贾玩抱不平: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好歹也是三品官儿 贾玩仗着没人看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三品官儿开路算什么?皇上皇子都在荆棘群里赶夜路呢! 真是何苦来哉若没有这三个身娇肉贵的跟着,他们说不定已经完事了。 又走一段,周凯道:阿玩,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换个人来开路? 他倒有自知之明,没有自告奋勇。 贾玩道:香樟树。 到地方了。 贾玩用火把照了下,挑开一重做掩饰的藤蔓,道:是这里。 从香樟树后绕过去,有一条几米长的小路通向荆棘丛外,走出去就是密林,路好走多了,也不远了。 再走没多久,就看见前面一星火光,再然后,就听见了在寂静密林里回荡着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哀求和惨叫。 乾帝呼吸沉重,加快了脚步,一行人无声无息在木屋前站住了脚,说是木屋,倒不如说是以原木为材料,加了顶的围栏,很大的一片。 乾帝微微颔首,门被猛地踹开,仿佛打开了一座地狱之门,血腥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 门边上,是一具新鲜的、半裸的尸体,脸被鲜血和长发糊住,以至于看不清楚少女的容貌,只有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 再里面,几个赤1身1裸1体的汉子,正调笑着做最原始的宣泄,被他们按在身下的,有少女,也有男孩,或者眼神空洞,或者流泪不止,或者奄奄一息 再后面,挤挤攘攘的都是孩子新近残疾的孩子,或断腿、或砍手、或瞎眼血淋淋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有的甚至隐隐看见有白色的蛆虫出入。 再后面,隐藏在漩涡一般更深的黑暗里,不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 贾玩站在原地,胃里涌出强烈的呕吐感,偏偏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他一直知道,世上有这样的恶,哪怕是太平盛世的后世,也一样不可避免,但知道,并不能减少半点直面它时受到的冲击。 下一瞬,赵轶转身,挡在他身前:别看,别看。 视线被宽阔的胸膛占满,似乎有丝丝暖意渗透出来,顺着视线传递到他身上。 别看。 沙哑的声音传入乾帝的耳朵,又是另一种冲击。 他知道赵轶曾遭受的不幸,但他最终看到的,是双腿虽残却表面完好的、嗓子虽哑却能说话的、夜夜噩梦却能在安神香下入眠的赵轶那一段经历,他没有细问,也不敢细问,只一句杀无赦,抹平了一切。 也正因为如此,他内疚了八年,他的孩子恨了他八年。 此时此刻,他当年刻意回避的东西,血淋淋的出现在他面前,而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只是他的孩子所经历的,一小部分罢了。 别看。 听到儿子沙哑的声音,乾帝艰难的转过头,看见的是赵轶背对着这一幕的僵硬身影。 他的儿子在央求他别看。 乾帝浑身开始颤抖。 正在逞凶的男人们终于反应过来,惊慌的爬起来,纷纷乱嚷: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儿来的? 各位爷,有话好说 看着男人赤1裸身体上的细小抓痕和其他,乾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朝头顶冲去,嘴唇颤动了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一个杀字。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哪怕是一向负责活跃气氛的周凯,也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小缩小再缩小。 将乾帝送回宫,将赵轶送回府,周凯终于长长舒了口气,默然走了一阵,才开口道:你说今天的事,是局吗? 贾玩问道:你觉得? 周凯苦笑道:一开始,越看越像,到后来,越看越不像,可现在一想,又像了。 若非三月三这个特殊日子里赵辅的请旨,乾帝怎么会决定微服出游? 若非老乞婆的两度出现,他们怎么会轻易找到拐子的线索? 若发生的事不是拐孩子,而是其他,乾帝怎么会亲自去查? 这么多导致必然结果的意外,让一切都看起来是个局。 可又越来越不像。 一路平安无事,那个拐子窝,显然已经经营了许多年,只屋后那一片累累尸骨,就不是造假来的。 贾玩道:是局。 周凯愕然,贾玩的答案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贾玩的语气如此肯定。 贾玩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周凯狐疑的接过,解开,里面包着一小段树枝,周凯将它凑近闻了下,惊道:火油!哪来的? 贾玩道:之前你们安置那些人的时候,我到附近稍微转了下。 他五感比常人强些,这些泼在灌木中的火油虽然离他们的行走路线有一段距离,但还是被他闻到了气味。 周凯一阵后怕,冷冷打了个寒颤,道:也就是说,刚刚我们包括皇上,差点被烧成焦炭? 贾玩点头。 周凯道:可他们为什么没点火? 贾玩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周凯当然知道贾玩不可能知道答案,灵光一闪,道:会不会他们本来就没准备点火,只是故弄玄虚,或者嫁祸于人? 贾玩道:要知道是不是嫁祸很简单,看明天那些火油会不会消失。 周凯若有所思的点头。 如果是嫁祸,那么火油自然会留在那里,等人看见,如果是因为发生意外而没能下手,那么那人一定会连夜派人消除痕迹 不如咱们 贾玩接口道:不如咱们现在赶紧回家吃饭睡觉。 周凯搂住他的肩膀,道:难道你就不好奇,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人过去? 贾玩道:你要想去寻死,我不拦你。 周凯道:你不去啊? 贾玩道:好奇心害死猫,现在谁也无法阻止我回家睡觉而且,不管设局的那个人有什么用意,只凭他把这样的事挑到皇上面前,我就替天下的百姓谢谢他。 周凯知道劝不动他,叹了口气,道:不去就不去咯! 松开贾玩,道:本来我还以为自己灵光乍现,可能猜到了真相,可被你这一说,又糊涂了。 真相? 周凯叹道:你想想,这件事我们最想不到,而且想到了都觉得不可能的人是谁? 贾玩想了想,道:皇上? 周凯摇头:不是! 贾玩伸手一指:你? 周凯道:哎呀别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贾玩道:皇长子殿下? 周凯道:毫无疑问,最不愿面对今天这个场景的人,就是皇长子殿下,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都没想到他的身上,但是回头想想,这件事里如果说有受益人的话,不就是他吗?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2) 看到今天这个情景,皇上还会对皇后,有半点怜惜之心吗?那样的女人,有何可怜惜之处?她身上的病,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可皇长子殿下的伤,是什么人造的孽? 他痛苦的拍了下头:我本来以为自己想清楚了,可是火油的事又怎么解释?皇长子嫁祸的话,根本就说不通啊,完全是画蛇添足嘛! 头大死了,算了,我根本不适合想这些东西他自暴自弃说了一句,又忍不住道:可我还是觉得赵轶那小子有问题! 贾玩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不等周凯兴奋起来,接道:你确实不适合想这些问题回去洗洗睡吧! 第68章 阿玩!阿玩阿玩!起床!天亮了!快点,快起床! 被剧烈摇晃的贾玩抱着被子坐起来,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那张放大的脸,顿时有种再次穿越的错觉,再看看周围熟悉的环境和窗外的朦朦天光,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世子爷,你干什么呢? 一大清早的来扰人清梦。 周凯一脸无辜:叫你起床啊! 贾玩闭上眼睛倒回去,拉起被子蒙头,周凯忙伸手按住:阿玩 贾玩闭着眼睛道:周小凯,别逼我对你动粗。 周凯动作一僵,悻悻然松手,道:那我那我先去吃早饭你快点来啊!我等你。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贾玩刚坐上餐桌,周凯就迫不及待的将玉屏玉盏都轰了出去,道:我昨天 下人被某人撵走,不得不自己动手盛粥的贾玩接口道:你昨天派人去马蹄山,看到什么热闹了? 这人的性子,哪里忍得住好奇心,自己去又不敢,不派人去才怪。 周凯嘿嘿笑道:还是阿玩你最了解我! 又道: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昨儿夜里马蹄山出了什么事! 贾玩坐下,懒洋洋道:怎么?马蹄山烧了? 周凯惊得跳起来,凳子都被他带倒了: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贾玩呆了一瞬,道:真烧了? 周凯认真点头:真烧了! 伤到人没有?火灭了不曾? 周凯道:起火的那一带附近没有人烟,而且火势蔓延不大,现在虽然还没熄,但也快了并无伤亡。 贾玩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喝粥。 周凯想说什么却又忘了,呆呆看着贾玩。 少年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动作利索又不失优雅,微微垂下的脖颈、握着筷子的手指、被汤汁沾湿的唇瓣,还有长长的低垂的睫毛,都好看的要命,好看到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了。 阿玩。 嗯? 我忽然有点害怕。 周凯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贾玩诧异的抬头,却见那张向来欢快的脸上,竟然布满泪水:阿玩。 嗯。 你要好好的。 周凯用手胡乱抹着眼泪,道:你不要笑话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忽然很害怕这世上,我在乎又在乎我的人不多,你,舅舅,还有我那个爹勉强算半个我不知道我就是忽然很害怕 看着语无伦次的周凯,贾玩愣愣无语。 他知道周凯不是忽然犯了病,只是被昨天看到的东西刺激到了,同样的经历他也有过。 前世还小的时候,电视上看见须发皆白的老人躺着病床上,安抚自己的儿女说:老了,都是要走的。 当时并没什么感觉,晚上吃饭的时候,看见爷爷布满皱纹的手,忽然就哭得天昏地暗。 爷爷也很老了,爷爷有一天也会走的,身体冰凉,一动不动,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想到这个,他就害怕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死了,好过以后要面失去爷爷的痛苦,可他又怎么忍心,让爷爷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他躲在房间,哭的浑身抽搐,哭的眼睛肿成馒头,哭的嗓子沙哑的一天都说不了话。 哭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傻很丢脸,无论爷爷怎么问,都不吭气 他从没想到过,来到这个世界,竟然会有人为他犯这种傻。 仿佛身体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让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才回过神来,从一旁抽了条帕子丢过去,笑道:今儿我可是长见识了,原来世子爷也会哭鼻子。放心,小爷我武功天下第一,当然好好地,就算你七老八十牙齿掉光老死了,我还要继续活蹦乱跳三十年呢! 周凯原本觉得丢脸之极,被他嘲笑了一句反而没那么不自在了,擦干眼泪,呸一声道:还天下第一,吹牛谁不会?有种的话和我比比,谁活得更久! 贾玩道:比就比,怕你啊! 输的人周凯灵光一闪,喝道:输的人下辈子投胎当女人,嫁给对方当老婆! 贾玩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投胎当女人还长这么丑,我可不娶! 周凯大怒,道:张大你的狗眼看看,小爷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哪里丑了?你竟然嫌不对!小爷我才不会输,你就等着我八抬大轿来娶你吧!你 他忽然就红了脸,道:我可不像你这么没义气你长的像母夜叉我都不嫌弃。 母夜叉贾玩没好气道:我谢谢你了! 脸红个屁啊脸红,这么幼稚的赌约还认真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这么天真可爱呢? 吃完饭,两人一同进宫,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吓住了一众大臣整整齐齐跪在勤政殿外。 王公公将他们扯到一边,低声道:皇上今儿心情不好,两位大人进去以后说话小心。 周凯点头,朝那些大臣抬抬下巴,道:这是怎么了? 王公公四下看了眼,悄声道:今儿早朝,皇上听闻马鞍山着火,龙颜大怒,大发雷霆,说满朝皆是叛逆,个个都有弑君、造反之心他们就来请罪来了。 周凯冷哼一声,道:请罪?我怎么看着像是逼宫呢?合着皇上不收回那句话,他们就不起来了是吧? 王公公大急,连声道:世子爷,慎言,慎言啊! 周凯冷笑着闭嘴,和贾玩一同进殿。 殿内气氛并不紧张,乾帝闭着眼睛靠在太师椅上,一名面生但容貌极美的宫女正站在乾帝身后,替他按揉太阳穴。 刘总管见两人进来,大喜道:贾大人来的正好,快来替陛下按一按,陛下昨儿 话未说完,乾帝睁开眼睛,冷然道:混账东西!逸之乃是朝廷命官,这种事也是他该做的? 刘总管忙跪下,自扇耳光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乾帝淡淡道:一会去慎刑司,自领三十大板。 再度闭上眼睛。 刘总管忙应了,退到一旁。 唱双簧呢这是!贾玩腹诽一句,不过也没什么不情愿的,他跟在乾帝身边大半年,从未见过乾帝让下人替他按摩过,如今一反常态,加上刘总管没说完的半句话,很轻易就能得出结论:乾帝的高血压又犯了,失眠、眩晕、头痛。 也是,昨天在马蹄山的时候,乾帝就已经有了病发的迹象,如今知道马蹄山着火,血压不升高才怪。 贾玩走到乾帝身后,对宫女示意,那宫女犹豫不决,见刘总管神色不善的对她一挥手,才忙缩手退在一旁。 贾玩一接手,乾帝立刻就感觉出不同来,不轻不重的按揉下,温润活泼的气息从指间透入,所过之处如同清泉流淌,所有昏沉胀痛涤荡一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清爽。 乾帝知道贾玩在这上面必有特异之处,否则也治不好困扰赵轶八年的失眠,却也只以为是升级版的针灸,万万没想到贾玩有意施为下,效果竟如此快速明显。 随着困扰他一整夜的头疼耳鸣远去,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懒洋洋道:身为朝廷命官,做这等事,就不怕坏了官声? 贾玩手下不停,道:随便了,臣又不是为了有个好名声才做的官,坏就坏吧!再说了,学生孝敬先生,天经地义不是? 乾帝闭着眼,微微一笑,道:也算朕没白教你几日。 周凯插嘴道:皇上,您以后听到这种话别信,他们纯粹是自个儿想拍您马屁拍不着,酸的! 乾帝摇头失笑,这两个小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无论你心里藏着多大的事儿,都能让你暂时解脱出来,会心一笑。 又过了片刻,乾帝睁开眼睛,示意贾玩别按了,从案上拿了个橘子丢给刘总管,道:既然是朕的学生,给朕按按也是分内的事儿算是朕委屈你了,那三十板子,免了! 刘总管捧着橘子感激涕零,就要跪下磕头,乾帝不耐烦的挥手:行了,少在朕跟前装模作样。 贾玩笑道:刘总管都有赏,那臣的呢? 乾帝手指在他鼻尖上虚点,道:做这么一点子事,就跟朕要赏赐,不是说孝敬朕天经地义吗?怎么,给朕按这么两下,累到你了? 贾玩笑嘻嘻道:孝敬要的,赏赐也要的。 乾帝摇头,吩咐刘总管道:去,把刚刚周贵人送来的银耳燕窝羹盛给他喝! 贾玩为难道:皇上,臣拿回家慢慢喝行不行? 怎么?乾帝道:嫌朕喝过?啊,朕想起来了,你上次还嫌弃轶儿没洗头来着刘全,朕今儿洗头没有啊? 想起那天的事,贾玩囧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偏刘总管一本正经道:皇上,您今儿没洗头,不过昨儿晚上洗过了。 嗯,那明儿早上别忘了提醒朕洗头 贾玩被挤兑的狠了,从宫女手里接过明显放了不少好料的汤,道:皇上,臣喝了,您可别后悔啊。 刘总管笑道:贾大人说笑了,皇上还不至于舍不得这么一碗汤放心,这汤皇上可还没碰过。 还挤兑他呢! 贾玩不管了,拿起勺子就喝,而且一连喝了三碗,将那一小瓮喝的干干净净。 两刻钟后,乾帝揉着额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的贾玩,无语:这都什么毛病 一喝补药就犯困,等闲叫不醒,前一秒叫醒后一秒又睡着的那种。 见他睡得实在辛苦,乾帝指指软塌,道:让他去床上睡别忘了给他找条被子,省的回头着凉了,还怨朕的粥的不是。 周凯将贾玩扶到软塌上,扭头看看乾帝,再看看窗外,总觉得这个场面诡异的很:里面一个打棋谱的皇帝,一个呼呼大睡的侍卫,外面一群罚跪的大臣 皇上该不是把这些人给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123:39:45~2019120320: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人桓、三菇凉、呆毛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蝶蝶舞雨26瓶;离月、众生20瓶;睡意10瓶;朱曦3瓶;风雨无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被群臣称为无法无天的贾玩贾爵爷,睡着之后的样子却格外安静乖巧,睫毛静静的铺洒,胸口轻轻的起伏,手乖巧的放在枕沿,从被子里露出一截玉也似的胳膊。 周凯抓住他的胳膊,粗鲁的塞回被子。 我的爷,刘总管道:您倒是轻儿啊! 周凯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我吵的醒他? 能吵醒倒好了! 刘总管轻轻叹了口气:真好啊! 真好啊! 像他们这样,整日勾心斗角,绷紧了神经,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的人,谁不羡慕这样的能吃能睡、无忧无虑? 何况这小子还睡得这么香甜,这么勾人。 皇上,刘总管道:您昨儿一晚上没睡好,不如也休息一下? 看的他都想睡觉了。 乾帝看了他一眼:这老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眼色了? 他倒是想睡,睡哪? 勤政殿是他打理政务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把床搬来,只一个软榻偶尔小憩片刻这会儿上面正躺着只死猪呢! 至于让这小子挪窝他不觉得之后自己还会这么想睡。 将手里的棋谱放下,起身活动活动,又在案前坐下,批了会折子。 外面跪着的大臣里,有两个支撑不住倒下,被刘总管命人抬出宫,他就负着手,站在窗口静静看着。 看着外面跪着的文武百官,再看看身边熟睡的少年,乾帝忽然就有点想笑。 转身到软塌边坐下,道:把折子搬过来。 就像看别人吃饭吃的狼吞虎咽,自己也会变得有胃口,并且觉得这人吃的东西一定是人间美味一样,看到有人睡得这般香甜,总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人睡得地方,一定最舒服。 咦,好像真的很舒服。 乾帝将某只猪朝里面推了一点,腾出地方他放腿。 批了片刻折子,刘总管轻轻咳嗽一声,低声提醒道:皇上,皇长子殿下来了。 乾帝抬眼,没看见赵轶,刘总管朝门外一努嘴,乾帝就看见自家儿子沉稳高大的背影,挡在他和请罪的群臣之间。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3) 赵轶看着带了几分悲壮色彩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大臣们,冷笑一声,道:诸位大人好悠闲啊,约好了一块到勤政殿晒太阳呢? 皇 皇什么?赵轶冷笑着打断,道:皇差都做完了?大乾海晏河清了?百姓衣食无忧了?边关战事平息了? 天底下的人贩子都抓完了、杀绝了?官府记录在案的失踪孩子都找到了?马蹄山意图弑君的叛逆伏诛了? 所有人呐呐无语。 请罪?赵轶冷冷道:我看你们是该好好请请罪! 父皇身在皇宫,偶尔出宫私访,便遇到当街拐卖孩童之事,你们日日在外面住着,就没遇见过一次,听闻过一回? 父皇身为一国之君,为救无辜孩童,尚且不惜以身犯险,甚至险些丧命,你们呢?何曾有人问过一句? 百姓哀鸣视而不见,父皇一句话就承受不住了? 受不住就滚回家种地去!我大乾不需要这等尸位素餐之徒! 并不给他们辨白的机会,说完便拂袖转身,径直入殿去了。 刘总管悄然出现,道:诸位大人还不回去,是等着皇上留饭呢?还是果真闲的无事可做了? 左相叹息一声,知道皇上今天是不会出来了,面对勤政殿恭敬磕了几个响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言不发转身去了。 右相也磕头起身,道:诸位大人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格尽职守,就是对皇上的忠心。 所有人陆陆续续站起来,拖着跪的发麻的腿,相互搀扶着离宫。 进了勤政殿看见的情形,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赵轶都愣住了。 向来严谨的乾帝,一反常态的披着衣服歪在软塌上批折子,看着颇为悠闲舒适,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软塌的另一边,某个人可怜兮兮的被挤在角落里,睡的正香。 赵轶好一阵凌乱:这个人,才一晚上没见,竟和皇上睡一个床上去了呸呸!他在乱想什么? 刘总管忙道:殿下,您别误会 赵轶看向他,脸色难看的很:误会什么? 是啊,误会什么?连一向伶牙俐齿的刘总管都卡壳了,他应该怎么说?说别误会,不是贾大人爬了皇上的床,是皇上爬了贾大人的床?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贾大人被皇上挤兑的喝了汤,结果一睡不醒,皇上关爱臣子,怕他着凉,赐他在那张十天半个月都用不了一次的软塌上躺一会没毛病。 这勤政殿是皇上的,不,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所以皇上想坐哪儿批折子就坐哪儿批折子没毛病。 对的,没毛病。 刘总管淡定下来。 乾帝神色如常,从折子中抬头,道:你如今威信尚浅,不该同他们这么说话。 说的自然是赵轶斥责群臣的事。 赵轶淡淡道:儿臣又不必讨好他们,想怎么说怎么说。 这是在说,他没有做太子的野心?乾帝深深看了赵轶一眼,终究没说什么,道:昨晚睡的可好? 昨晚看见的情形,让他整夜没能合眼,那一幕,对赵轶的刺激只会更大,也不知道病有没有复发。 赵轶道:好。 再无第二个字。 乾帝沉默许久,才又开口,道:早上朕派人去看你,他们说你去了马蹄山看见什么了? 赵轶道:什么都没看见,一片灰烬。 乾帝道:朕在那里留下封锁入口的禁军呢? 尸骨无存。 乾帝默然片刻,又问:顺天府勘验的结果是什么? 赵轶道:原本说是清明将至,村民烧纸引起的山火,后来得知父皇昨夜去过,又改了口,说具体情况,还要重新勘察。 乾帝淡淡道:那种地方哪来的村民烧纸?他们是敷衍差事惯了,真把朕当了聋子瞎子糊弄。 若真是不小心失火,他那一队禁军会一个都回不来? 闭了闭眼,道:在这京城,能无声无息灭朕一队禁军的 赵轶接口道:贾逸之一个人就够了。 还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乾帝转头看向贾玩,却见那小子似乎听见自己的名字,无声咕哝两下,翻身伸脚,毫不意外的碰到了乾帝的腿,于是隔着被子蹬了两下,没能蹬动,又委屈的缩了回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依旧呼呼大睡的贾玩,和刚刚差点被蹬下床的乾帝。 这样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让乾帝都有些懵了,只是感觉竟然还不坏? 周凯看的头皮发麻,道:皇上,阿玩他睡懵了还是让我把他弄回去吧! 赵轶看了他一眼,道:稍后我出宫的时候,把他带回去好了。 周凯忙道:不敢劳烦殿下,我送他回去就行了。 赵轶淡淡一笑,道:你准备怎么送?一路背出宫去? 周凯道:殿下放心,臣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再说了,出了门冷风一吹,他就该醒了。 完全没注意到赵轶的脸色,又道:他以前也不是没喝过补药,也没像今天睡得这么沉 赵轶淡淡道:或许昨天消耗有些大。 周凯想起昨晚贾玩以一人之力斩出来的那条小道,又想起自己一早上跑去叫起床的行径,顿时有些后悔,道:是了,上次阿玩和那几个匈奴勇士打完架,也睡了好久才缓过来。 贾玩的怪病,乾帝也是有所耳闻的,想着这小子这幅柔弱的模样也不全是假象,心里顿时添了几分怜意,又想着他原本就消耗过大,还耗费真气替他治疗头疾,这怜意便又再添三分。 有些不舍的从塌上起身,回到案前,道:你们两个不必争了,让他先睡着,晚些还不醒再说。 赵轶低头道:是。 话音刚落,贾玩便猛地坐起身来,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四下张望,乾帝道:怎么,做噩梦了? 嗯,贾玩揉了揉眼睛,道:梦见刺客了 哪里来的杀气,真讨厌 打了个哈欠,又向被子里缩去。 周凯忙道:醒了就别睡了,咱们该回去了! 贾玩哦了一声,他现在脑子迟钝的很,虽然没躺下,可也没动。 真是怕了你了! 周凯咕哝一句,将他挪到床边上,穿上鞋袜,裹上外衣,道:皇上,臣等先告退了。 按着贾玩的脑袋给乾帝行了一礼,拖出殿外。 赵轶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回身道:父皇,儿臣也告退了。 躬身一礼,转身就走。 轶儿! 赵轶转身,回头。 乾帝默然片刻,道: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轶淡淡一笑,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第70章 贾玩的消耗确实有些大了,昨儿晚上开路,旁人看着轻松,却不知那些灌木在山上不知长了多少年,主干几乎都是儿臂粗细,他拿的是长刀,加上树枝浓密、布满荆棘,往往只能用刀尖贴地斩断树干这已经不仅是技巧和力道的问题了,不用真气根本做不到。 消耗大了,又被加足了料的汤一催化,自然睡得天昏地暗。 贾玩是在一阵浓郁的香气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发现外面漆黑一片,房里亮着灯,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灯下看书。 明明没有动静,那人却像感应到什么一样,放下书,道: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贾玩愣愣看着赵轶弯腰盛汤,忽然有种不知是今夕的感觉。 赵轶在这里,似乎比在自己房间还要自在,道:起来吃还是就在床上吃? 贾玩在继续睡、起床吃、床上吃这三个选项之间徘徊许久,最后还是艰难的爬起来,有气没力的撑着头坐在桌边看赵轶忙活:放了人参啊? 赵轶嗯了一声,将盛好的汤放在他面前,道:现在才三更,正好吃完再睡一觉明天也不用进宫,皇上放了你一天假。 哦!贾玩伸头喝了口汤,顿时满口鲜香,满足的眯起眼,叹道:皇上可真好。 给的待遇好、薪水高,和蔼可亲,体贴下属,上班摸鱼也不扣工资,加班还不忘补假这样的好上司哪里找? 这才拿起勺子正式开吃。 夜宵是人参鸡汤,按说只喝汤就行了,不过贾玩没那么多讲究他正饿着,只汤汤水水的,怎么饱肚子? 大口吃肉喝汤,连人参都嚼吧嚼吧吞掉了有先天真气这货在,多少补药都不够他吃的,完全不存在补过了这个概念。 赵轶不悦道: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下人也不给你准备宵夜? 他对贾玩身边的人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下人,若换了是他,早一顿棍子打出去了。 不怪他们,贾玩嚼着东西,含糊道:我晚上一般不吃东西。 他这怪病,从小一睡好几天不醒是常事,她们都习惯了等他醒了再弄东西给他吃,至于偶尔半夜醒了闭上眼睛继续睡不就得了? 要是饿的狠了,不是还有点心吗? 赵轶道:味道怎么样? 贾玩点头:好吃哪家买的? 赵轶给他倒了杯水,在他身边坐下,道:府里做的,整锅端来炖在炉子上。 不愧是王府的厨子,手艺就是好。贾玩羡慕的赞叹一声,做皇子可真好,天天有大师级的厨子伺候不过有个家里有大厨,并且肯半夜给你送夜宵的朋友,也很不错。 有钱人家用的碗都小,也就比茶盏大一点,一碗四五块鸡,七八口汤就没了,见他吃的快,赵轶又给他盛了一碗备着。 两碗下肚,贾玩满足的叹息一声,趴在桌子上,舒服的简直连床上都懒得去了。 眯着眼看着面无表情收拾碗筷的赵轶,脑子里没来由的冒出贤妻良母这个词又漂亮又贤惠,可惜是个公的。 赵轶收拾好东西,看见的就是上下眼皮已经快要黏住,脑袋软趴趴搁在桌子上的贾玩,不由无语。 犯困的贾玩和睡饱了的贾玩,简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在他身边坐下,道: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声音很轻。 贾玩艰难的撑起下巴看他:殿下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赵轶安静的看了他一阵,道:去床上睡吧! 过去扶他上床,盖好被子,提着食盒穿窗走人。 赵轶的背影消失在窗口,贾玩大大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低声道:晚安,太子殿下。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床,收拾停当之后,贾玩继续诌他的族规,他在这上面的基础欠缺的厉害,好在有借来的别家家规作为参考,再加上后世的见识,足够他捏一个四不像的东西出来。 又令人将玉砚叫来,吩咐道:先前让你查的事,可以动手了。 玉砚微惊,道:爷,这么急?如今老太爷尚未建立权威,祭田也还没发放下去,这个时候发作,会不会引起族人的不满? 贾玩淡淡道:老太爷有没有权威有什么打紧,有我的官威就够了,至于说不满就当我嚣张跋扈一次好了。 玉砚又道:可这两日,顺天府忙着抓人贩子,忙的脚不沾地,只怕没空搭理我们,要不爷去个帖子 贾玩道:不必,他们人手不足,牢房够足就好。给你半日时间,贾家上下,甭管是主子奴才,但凡有过作奸犯科的,都关到顺天府大牢里去,至于顺天府有没有功夫问,是他们自己的事。 玉砚道:别的还好,可是隔壁府里? 贾玩道:你只管抓人,便是老祖宗出面也不必理会有话让他们来同我说。 玉砚应一声,快步去了。 贾玩继续诌他的族规,将借来的家规祖训统统翻开,看见有用的话都抄录下来,留着借鉴。 如此忙到中午,就见贾政、贾赦带着贾琏和宝玉匆匆而来,贾赦一脸怒意,见面就喝道:贾逸之!快点把我的人给放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珍哥儿,由着你磋磨! 别以为你如今做了官儿,就可以在贾家作威作福,我告诉你,你官再大,也管不到隔房叔叔的头上去!这事儿,就算在皇上面前,你也说不过去! 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上次修园子的事,已经让他好生没脸了,这次竟然变本加厉,一个区区的小厮,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将他的亲信绑走! 贾玩笑笑道:叔叔今儿才知道,侄儿的外号就叫无法无天吗?这四个字,原本就是皇上起的,怕是不会因为这个罚我呢! 他虽然被称为无法无天贾逸之,但除了在上书房睡觉,加上打过一回自己亲哥哥,还真没做过什么无法无天的事,如今也算名副其实一回。 拍拍手,道:来人,请赦大叔去花厅看茶。 又道:二叔,琏二哥,宝二哥,请随我来。 贾赦勃然变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去说话,让他一个去花厅喝茶? 贾玩不理,道:二叔,请。 率先朝书房走去。 贾赦此人,可算是荣国府的贾珍,只除了上面有贾母压着,面上没那么荒唐以外,其凉薄凶残还在贾珍之上。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4) 且贾珍虽荒唐,好歹也会做些正事,譬如操持族务等,可这个贾赦,荣国府的大老爷、荣国公的承爵之人,除了吃喝玩乐,何曾做过一件正事? 哪怕知道这个世界礼教森严,长辈再不堪,也只能恭恭敬敬受着,但贾玩依旧懒得理他:亲哥哥他都打了,一个隔房的叔叔,不理他又如何? 官儿做到他这种位置,丢官去职绝不会是因为这种原因,至于旁人的指点,与他何干? 贾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劝贾玩,只对贾赦道:大哥先去花厅等我们片刻吧。 跟着贾玩进了书房。 贾琏、宝玉逃也似的跟在贾政后面。 贾玩引他们落座,贾政道:逸之,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就算你有心整顿族人,也该缓缓图之才对 半天时间,整个荣国府,乃至整个贾氏族人,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上上下下被那个叫玉砚的小厮抓了几十个人贾家一共才多少人呢? 若不是玉砚是林家来的,又有贾玩撑腰,只怕早因犯了众怒被打断了腿了。 贾玩苦笑道:二叔觉得侄儿是喜欢多事的人? 贾政迟疑了下,没有说话,但你是两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好吧,贾玩叹气:虽然他自认是个省事的,但显然别人不这么看自打他进了京,好像真惹了不少事? 正色道:有些话,我姑且说说,你们姑且听听,不必当真。 三个都不是笨的,听到不必当真四个字,反而心中一凛,定定的看向贾玩。 贾玩虽然不知道贾政为何把宝玉带来,但今天的事,同他也有些关系,且宝玉在某些方面还是靠得住的,便没让他回避,开口道:二叔在衙门,应该听说马蹄山的事了吧? 贾政点头,道:自然听说了,但此事,和我们贾家无关吧? 贾玩道:二叔知道前晚皇上亲自去马蹄山,解救了几十个孩子出来,知道当晚马蹄山被烧的一干二净那知不知道,皇上留在马蹄山的五十多名禁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贾政啊的一声站起来,这两日朝上最轰动的,就是马蹄山之事,他们在部里也议论纷纷,都说那些人贩子丧心病狂且胆大包天,在这种时候还敢放火烧山、毁灭证据 可哪家的人贩子,能无声无息灭掉五十多名禁卫军? 可若不是人贩子,那会是谁?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样大的本事? 杀禁军,这可是造反啊! 是抄家灭门之罪啊! 只听贾玩又道:二叔应该知道,我是最恨人贩子的,是以护送皇上之后,又去转了一圈,本想抓几条漏网之鱼,不想却发现马鞍山山谷的灌木里,被人提前浇满了火油。 什么?贾政一个激灵,像是被人用冰水从头到脚淋了一遍,,好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是说,真的有人意图意图弑君? 贾玩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是有人意图弑君,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手。事后大约是去清理证据,不想皇上派人守在山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贾政喃喃道:可这事儿,这事儿 心里充满不安: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和他们家扯上关系?他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小官,其他人更是连知情的资格都没用。 却听贾玩道:二叔不妨想想,现如今,有谁会有弑君之心,又有谁有弑君的胆子、弑君的本事? 一连三个弑君,听的贾政等人心惊肉跳,脑子早已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还懂得想东西? 贾玩道:这个问题且放放,二叔不妨再想,那人既然准备充足,且实力雄厚,连五十个禁卫军都能灭的一干二净,那为何会事到临头忽然放弃行动?不过点一把火而已,总不至于比杀五十个禁军还难吧? 贾政连连抹汗:为、为何? 贾玩道:侄儿也想不通,只是不知怎的又想起一事,那天我们从百味居下楼,我比皇上慢走了一步,正好碰到了薛大哥。 贾政失声道:薛蟠? 贾玩嗯了一声,道:他吃醉了酒,在过道里拉着我胡说八道,还大嚷我舅舅是王子腾,嚷的楼上楼下都听见了 贾政道:可这和马蹄山的事不相干吧? 贾玩点头,道:是不相干,只是我自个儿胡思乱想:会不会是某个大傻子嚷的太大声,吓得歹人不敢动手了? 不等贾政开口,又道:薛大哥醉话里还说,王家的王仁大哥,向来不同他一起喝酒的,那日却一反常态竟应了他的约,然而酒没喝几杯,人却偏巧在我们下楼的时候,不见了 薛大哥吃醉了酒,话多的很,一味的纠缠不清,偏那时皇上还在楼下等着,我急的差点动手了,才有人从厢房出来将他劝了回去你们猜那人是谁?琏二哥和宝二哥都认识的。 贾琏和宝玉哪里猜的出来,贾琏道:我和宝玉也常和薛大哥一起吃酒,他的朋友里认识的不少。 贾玩不再卖关子,道:忠顺亲王府的那位琪官,蒋玉菡。 说完不等几人有所反应,道:二叔和两位兄长慢坐,我还有事,就不多赔了。 就这样起身离开。 贾琏有些莫名其妙,贾玩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可到最后也没说这事儿到底和贾家有什么关系,偏偏他又觉得心慌的厉害,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却抓不住重点看向两人,却见贾政也和他一样,一脸茫然,宝玉却脸色煞白,失魂落魄。 宝玉,你听明白不曾?逸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宝玉看向他,声音干涩之极,道:玩儿是说,弑君的事,可能是王家舅舅做的 话音刚落,贾政已经眼睛一闭,向后倒去。 贾琏、宝玉两个连忙去扶,好在贾政只是立足不稳,并未昏厥。 贾琏扶贾政坐下,迫不及待道:宝玉你是不是想差了,这事儿怎么会和王家扯上关系?王大人他现在都不在京城 宝玉摇头,心乱如麻。 王子腾是太上皇亲信,任京营节度使,掌京都兵权十多年,虽然被远调边关,可这十多年经营的实力却非同小可。 太上皇隐退,皇上势必收回兵权,王子腾失势在即,而他一向野心勃勃,肯定有所不甘 弑君之心,弑君之胆,弑君之能 薛蟠吼那一句王子腾是我舅舅的时候,皇上正在楼上,若之后皇上果真出事,朝廷严查时,必不会放过这条线索,若此刻王子腾根本不在边关,或王家人的行踪经不起查验,那么这灭九族的大罪,定会落在他们头上所以才取消行动? 虽然一切种种,都只是猜测,却越想越让人心惊。 若王子腾果然犯下诛九族的大罪,贾家作为王家的姻亲,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贾玩才将贾家所有作奸犯科之徒抢先送入监牢,以免被人以此入罪荣国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421:21:25~2019120523:4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帅馒头、三菇凉、呆毛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aaa10瓶;静斯人9瓶;风雨无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贾政几人魂不守舍的从贾玩书房出来,贾赦快步迎上来,道:怎么样?那小小子说什么了?什么时候放我的人? 老二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威胁你们了?反了天了!这小畜生,我还不信了,我 大哥! 贾政的声音大而突兀,不仅贾赦,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惨笑一声道:大哥,你安生些吧! 在宝玉的搀扶下,脚步踉跄的出门。 贾赦到底不敢在贾玩院子里嚣张,虽然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和疑问,也只能留到回府再说,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到了荣国府,家里的女眷们已经等了许久了,见他们回府,忙迎上去,七嘴八舌的开问。 贾赦沉着脸不说话,贾政对贾琏道:去告诉来的那些族人,说逸之,不,说老太爷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让他们都消停点!还有,你亲自带几个人跟着玉砚,若他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也好出面。 贾琏应了,快步离开。 贾政看向宝玉,道:宝玉,你 无力的一挥手:你先回房歇息去吧。 他第一次对宝玉这么温和的说话。 见宝玉神情恍惚,贾政叹了口气,也无心责备,又道:如果你喜欢那个叫晴雯的丫头,就把她接回来吧。 王夫人不满的叫了声老爷,贾政看向她,道:我听说姨太太在京城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日子定了不成?记提前将人手安排好,省的临时忙乱。 这是在撵薛家? 王夫人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强笑道:已经收拾好了,就是这几日了。 贾政点头,没再说话,宝玉终于回过神来,道:不必了父亲,儿子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 贾玩承着爵,做着官,还要操心族务,身边不过两个丫头三个小厮,他无所事事,却院子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外面成群的小厮长随。 以前不觉得,如今却有些无地自容。 何况晴雯现在在外面很好,病治的差不多了,也有人照料只是出钱出力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太太,能不能把晴雯的卖身契给我,她到底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想给她求个恩典。 王夫人皱眉,还未说话,贾政便挥手道:给他,给他吧! 王夫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头应了。 贾政又是一叹。 王家一旦事发,他们荣国府和王家世代姻亲,一向亲近,哪里逃得了干系? 且不说旁人,他贾政不一样走了王子腾的路子,给贾雨村谋官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贾玩手腕通天,硬是把荣国府保了下来,可弑君造反,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王夫人、王熙凤,甚至宝玉都在王家的九族之中啊! 且宝玉若有个万一,让老太太怎么活? 王子腾啊王子腾,你怎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啊! 贾玩为了他们,已经犯了欺君之罪,瞒下了火油和客栈的事,可这么大的事儿,纵然能拖过一时,还能瞒过一世?贾玩能想到,他们能想到,皇上就想不到? 到时候 贾政挥手让其他人都回去,自去见老太太,贾赦想了想,也跟着进去。 大老爷当时就嚷了起来,说要立刻休了王夫人和琏二奶奶,将薛家赶出去,又说要去出首举报王子腾,这样贾家就不仅无过,而且有功了。 不过被老太太狠狠斥责了一顿,说马蹄山已经烧成灰烬,王仁在酒楼吃饭完全可以说是巧合,无凭无据,他们凭什么说是王子腾做的?还是说将玩哥儿也一并告了,说他欺君罔上? 且不说这样做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玩哥儿可曾亲口说过事情是王子腾做得?他既没说,那一切就都是臆测,拿这个去告王家、出卖玩哥儿,只怕王家还没倒,荣国府就先没了 最后商议的结果,先瞒着王夫人和琏二奶奶,将她们的陪房悄悄控制起来,断了和王家的往来,并且将以往和王家来往的信件都烧了,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听天由命吧。 老太太还交代,这件事要永远烂在肚子里,哪怕王家倒了,贾家人跟着下了大狱,也一个字都不能说,否则一个知而不报,就能将他们打成王家的同谋,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听玉砚一口气说完,贾玩点头,道:老太太到底是明白人,不过这些话,又是怎么传到你耳朵里的? 若是这么机密的事,也能瞬间在贾府下人中传开,他干脆直接劝贾政带着全家老少拿根绳上吊得了起码不必连累族人。 玉砚道:是琏二爷刻意告诉小的的,约莫是不敢来见爷您,想让小的传话呢!他还说,老太太说了,以后贾家的大小事,都听爷您的。 贾玩不置可否,将写好的家规初稿交给玉砚,道:你将它抄录几份,分别拿去交给老太爷、老太太以及各位族老,让他们分别召集人讨论此事,有什么不合理的,或需要添减的,都一一记录下来,七日后开宗族大会,讨论此事。 玉砚应了,又有些迟疑道:只怕眼下不管是西府那边,还是族人,都没心思管这个吧? 贾政他们正吓得魂不附体,宗族那边被抓了那么多族人,谁还有心情看什么族规? 贾玩道:无妨,有老太太呢。 今日贾家将族内作奸犯科之徒一股脑的扔进大牢,总得有个由头不是?否则等王子腾事发,旁人联想起来,岂不要说贾家未雨绸缪,分明就是王家同谋? 是以族规中有一条便是,若族人有作奸犯科之举,应将其送官法办,有隐瞒不报者,轻则取消其族人权益,包括但不限于收回祭田、逐出学堂、公中养老等,重则除族。 也算为今天的大动干戈,提供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第二天,又是上班的一天。 贾玩差不多时间出发,在茶馆和周凯回合,一同进宫。 比起呆家里,他现在宁愿进宫当差,在宫里,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杵在那儿充当下人形背景墙,偶尔客串下打手,一天的工资就到手了,朝上再大的风浪,也吹不到他这种小人物身上。 哪像回到家,有操不完的心。 早晨路上没什么行人,说话也方便,周凯道:那女拐子招了你知不知道?这小子昨儿没进宫,错过不少好戏。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5) 贾玩道:她不是早就招了吗? 他们那日去马蹄山时,就留了几个人,带着那女拐子捣毁他们在京城的窝点,抓了不少人,还救回来好几个没来得及转移的孩子,包括那天那个女孩比他们收工还早。 周凯鄙夷道:谁关心那些拐子的事儿?他们问的是,她为什么会在那个点儿在百味居附近下手,还有,上午在街上和咱们撞见,是巧合还是故意。 贾玩神色不变,道:她怎么说? 周凯道:她每天上午都在那条街上转,因为那里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方,也因为这个,皇上每次出宫,也会去那里转转她说看我们一行人气度不凡,所以靠近,想讨点钱。 刑部的人也去附近核实了,说时常会有看起来身份很高的大老爷,不小心撞上这老乞婆,大多会给银子,也有破口大骂甚至拳打脚踢的。 贾玩点头,道:所以我们早上遇上她,是情理之中的事? 周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遇上她是情理中的事,但有一件事不是。 贾玩微楞,见周凯幸灾乐祸的模样,心中一动,道:不会是说我吧? 周凯摊手道:没法子,什么都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我们都没看出来那老乞婆是个骗子,就你看出来了如果没有你那一出手,丢孩子的时候,谁能一下子就想到她身上去? 贾玩简直无语。 周凯继续道:刑部尚书还请旨,想让你去过堂呢,被皇上大骂蠢货,撵出去了。 又笑嘻嘻道:你说,如果因为敌人高估了我们,没想到我们这么多人,没一个能看出来那老乞婆是假的,导致他们的陷进落空、阴谋失败是不是比一脚踩进去还丢人? 贾玩懒得理他,又问:那百味居拐孩子呢? 周凯神色微肃,道:那女拐子说,有个女人找上她,用送官做威胁,让她帮着拐个孩子动手前两刻钟才告诉她地方,到了百味居楼下,指给她看她才下的手。 那女人知道女拐子不是瞎子,所以很小心,没让她看清长相,只知道她身量比一般女人要高,说话声音很怪,就像男人憋着嗓子学女人似得 所以他们要找的,是一个不知道长相,既可能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还可能是太监的人 贾玩都替他们头大。 周凯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刑部找了几个有经验的老人,去马蹄山重新勘察,虽然没能肯定是火油,但已经确定有人提前备好了大量引火之物,多处地点同时点火他们绘了图纸,若那天他们真的下手,只怕 他没有说完,沉声道:有人要弑君,这一点是确信无疑的了。 贾玩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进了宫,到了勤政殿,两人都是一愣,他们竟然来晚了乾帝今儿没上早朝。 没上朝,也没看折子,一身常服坐在椅子上,和几位大臣闲聊,姿态颇为悠闲。 侍卫进殿当差,自然不必通报,两个迟到的家伙尽量降低存在感向内溜,准备各就各位。 贾玩刚要到地方,就听见乾帝懒洋洋的声音:睡饱了? 贾玩一僵,见乾帝和大臣们都看了过来,才确定乾帝是在和他说话,只好停下,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乾帝招手:过来。 周凯给了贾玩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很没义气的杵到一边冒充起了电线杆子。 贾玩无奈,上前两步,抱拳:皇上。 乾帝再招手:过来再过来一点 再过来就要碰到头了好吧! 贾玩一边腹诽一边靠近,冷不防乾帝猛地伸手一抓,薅了他一把头发在手里,贾玩下意识的一躲,顿时把自己扯得头皮生疼,痛呼一声:皇上您干嘛啊? 果然一着急没大没小就来了! 乾帝冷哼一声,碾着手里的头发,懒洋洋道:洗头了? 贾玩忍气道:洗了! 没事,乾帝懒懒道:朕就是看看,你一天到晚嫌这个嫌那个,自己是不是每天洗头 贾玩几乎要哭了:您老能别提这茬了不? 当着您老人家的左右相国和大臣们的面,这么随便合适吗? 乾帝又把玩了两下才放手: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连头发都生的这么好,摸着跟缎子似得,又软又滑,让人舍不得松手。 微一挥手。 贾玩也不归位了,就退到乾帝身后站着,一手持枪,一手背后,脸上表情一收,变得平静冷漠,一股淡淡的杀意无声无息透了出来。 他虽对乾帝的了解不及刘总管等人,但在某方面,却比旁人敏锐的多,知道乾帝忽然来这么一出,绝不是心情大好,故意戏弄他,而是在有意无意营造出一种气势、一股压力。 他贾玩身为大内第一高手,曾在太和殿大显身手,又因当街虐打匈奴人而凶名在外,自然有资格成为这股气势的一环。 乾帝吃了块糕点,用刘总管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才道:朕今日招诸位爱卿过来,是有一事,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马蹄山的事,你们应该都清楚了,朕算是运气不错,逃过一劫 说着抬手阻止正要开口的大臣,道:不过此事,也让朕警醒,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身体虽然还不错,但世事难料,有些事还是要早作打算,省的万一被歹人得逞,连江山都被人算计了去。 皇上 乾帝打断道:承恩公不必多言,你们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 原来这就是承恩公。 贾玩随乾帝上朝的次数不多,而这位承恩公也很少上朝,更少来勤政殿,是以贾玩还是第一次见他。 作为乾帝名义上的舅舅和岳父,承恩公看起来不算老,只是看着有些憔悴,此刻脸色更是难看。 乾帝口口声声相信他的忠心,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他张家意图弑君,谋夺他的江山 乾帝继续道:所以朕有心册立太子,一则可以替朕分忧,二则若朕有什么不测,江山也不至陷入动乱。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殿内安静了片刻才有人开口,左相道:臣以为,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且吉人天相,纵有 乾帝打断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直接告诉朕,这太子,该不该立,立谁? 左相迟疑了下,道:臣以为,太子当立,至于立何人大皇子殿下沉稳坚毅,大有陛下当年之风,在政事上也颇有见解,二皇子殿下忠厚聪慧,亦有明君之相,且身为嫡子,身份尊贵,臣实在是为难 乾帝随口道:左相的意思是,若老二不是嫡子,就不必为难了?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 右相等人还在斟酌用词,忽然听到这一句,顿时浑身巨震。 左相嘴唇微颤,说不出话来,其他人更是不敢开口,乾帝道:承恩公,你以为如何? 承恩公面如死灰,许久之后才拜伏下来,颤声道:臣以为臣以为皇后娘娘德行有亏不配为一国之母,理当退位。 乾帝淡淡道:既然承恩公有此想法,那就上折子吧! 臣,领旨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523:49:30~2019120814:1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个嘟啦下去血满了5个;琉璃扣、桑梓、呆毛子、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诺唯亚爱弥儿40瓶;ad30瓶;独木一桥25瓶;WW20瓶;Obito15瓶;XDD、3499487、第二处血证、米尔伊、大脸猫10瓶;樱喵6瓶;小桥流水、tutu5瓶;静默颓败、难捱、小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乾帝微微抬手,王公公送上笔墨,道:承恩公大人,请吧! 竟是让他现在就写。 承恩公执笔蘸墨,笔尖微颤。 果然是帝王无情,对跟了他十几年的结发妻子,竟冷漠至此。 他是皇后亲父,由他上折子请求废后,朝臣也罢,百姓也罢,只会说皇后失德至生父都不能容,连半个字的质疑都不会有。 可他敢不写? 乾帝的话,一句句将他逼到死角。 省的万一被歹人得逞,连江山都被人算计了去。 谁算计他的江山? 若马蹄山反贼得逞,乾帝和皇长子果然遇难,江山会落在谁的手上?自然是张氏皇后所生的嫡子! 若老二不是嫡子,就不必为难了? 你说不是你做的,好啊,拿出诚意来,让出嫡子之位,退出太子之争! 承恩公,你以为如何? 他还能如何? 可怎么甘心? 张家战战兢兢几十年经营,从扶乾帝上位,到在乾帝和太上皇之间尽力斡旋,才换得如今的如日中天,日后的风光无限 右相忍不住道:皇上,臣以为,废后之事非同小可,不若等查明马蹄山之案的真相之后,再议不迟。 乾帝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语。 右相大人,贾玩愕然道:您的话下官怎么听不懂?不是承恩公大人说皇后德行有亏,上折子请废后吗,怎么又和马蹄山的事儿扯上关系了? 右相抬头,对上贾玩那张茫然的小脸,一时无语。 乾帝骂道:让你多读书不读,整日只知道睡觉,一天到晚稀里糊涂,以后怎么放出去独当一面? 贾玩嘟囔道:臣在京城呆的好好的,干嘛要出去? 乾帝骂道:没出息! 似乎被贾玩气到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重重撂在案上。 右相暗暗叹了口气,沉默下来。 承恩公终于写完折子,磕头道:陛下,臣请进宫,见娘娘一面。 乾帝接过王公公递上来的折子,头也不抬道:准。 谁也不知道承恩公和皇后说了什么,也不关心,只等着明日一早,承恩公的折子出现在早朝上,然后乾帝也批一个准字,再然后,便该发诏书,废后,立太子了 接下来一日无事,贾玩周凯两个在宫里待到黄昏才回,牵马慢行到岔路口,周凯正要上马,却被贾玩一把扯住。 怎么? 贾玩道:请我喝杯酒? 周凯一愣,又翻了个白眼,道:您老人家不是守着孝吗? 每次拉他出来喝酒,都是这话。 贾玩道:所以才要你请啊。 被人抓住也有个顶包的不是? 周凯无语,牵着马回头,口中道:怎么忽然想喝酒了? 贾玩道:大概是馋了吧。 大概周凯摇头,不过也能理解,这些日子,谁心里不是乱糟糟的? 道:附近最好的酒楼就那儿了,醉仙楼,做的东西还能入口要不要叫个小丫头唱两曲儿? 唱两曲儿自然是玩笑,醉仙楼二楼,贾玩乱没形象的坐在窗口,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 酒楼对面是一家绸缎庄,卖得皆是江南运来的上好丝绸,生意不错,时不时有换上轻薄春衫的窈窕佳人进出,看着很是养眼。 周凯喝着小酒,道:怎么?心动了?可惜你离出孝还早,有美人儿也只能干看看。 贾玩道:我看的不是美人,是银子。 银子?周凯愣了下,恍然道:那家绸缎庄你的? 贾玩叹道:是啊,不过不知道还能开几天师傅要回京了,到时候人走茶凉,江南商家不再给面子的话,拿不到便宜货我可能只有关门大吉了。 周凯不屑道:你和林大人的官越做越大,那些人只有加倍巴结的份儿,谁敢不给面子?再说了,你还缺这点银子? 贾玩道:银子这东西,谁会嫌少?而且这几个南货铺子,都是我给姐姐备的嫁妆,自然希望生意能好点,日后她嫁了人,手里有钱也不至于在夫家受气。 哎!周凯精神一振,努力挺着胸,吸引贾玩注意力,道: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周凯拍拍胸口,道:做你姐夫啊!我记得你和你姐姐是双胞胎对吧?她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贾玩翻了个白眼,道:有点常识好不好,龙凤胎绝大部分都是异卵双生,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 周凯听得云山雾罩,道:什么什么异卵双生,你确定这是常识? 贾玩道:是啊,很确定。 义务教育念完就知道的东西,还不算常识? 周凯嘀咕几声,又道:就算不是一模一样,总有几分像吧?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你死了这份心吧,我是不会把姐姐嫁给你的像不像的和你没关系。 周凯大为不满,道:凭什么啊?论出身,论人品,论前程,我哪里不好了? 贾玩道:哪里都好,就是太熟。 周凯道:熟不好吗?熟才知道品行,熟才会看着你的面子好好对你姐姐!你懂不懂? 贾玩道: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她若是受了委屈,我会把那人三条腿一起打折太熟的话,我怕到时候下不了手。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6) 周凯顿时息声,举杯道:喝酒喝酒喝酒。 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会摊上这么个小舅子夭寿。 于是喝酒,吃饭。 贾玩说要喝酒,自己喝的却不多,倒是周凯有了几分醉意,道:阿玩,你觉不觉得,皇上的反应太平淡了一点?弑君啊,多大的事儿,皇上的愤怒却只浮在面上,而且感觉,像是准备就这么废个皇后就揭过去算了 贾玩低头喝酒,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才抬头看向窗外,低声道:或许皇上觉得,这些都是皇长子的手笔吧。 啊?周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不是,周凯道:皇上再怎么,也不会怀疑他吧? 贾玩低声叹道:那是皇帝呢! 天底下哪有不多疑的皇帝?天家无父子啊 他将一旁的托盘拉过来,翻开一个杯子,斟满酒,道:张家助皇上牵制太上皇的势力,平衡朝中势力,不可或缺。 再取第二个杯子,依旧斟满,道:皇后对皇上情深义重,陪伴他十多年,替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宫。 再取第三杯:张家多年经营,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且太上皇退隐,人心惶惶,此时此刻,当以稳定朝局为先。 第四杯:张家是太后母族,是皇后母族,当年一力扶持皇上上位,又助皇上执掌大权,其功劳之大,无人能比。 贾玩放下酒壶,将斟满的四杯酒,一杯杯放在桌上,道:对皇上而言,张家,一,不可动,二,不忍动,三,不宜动,四,不便动。 周凯已经渐渐领悟贾玩要说什么,接口道:有此四点,加上皇上并非量小不能容人之辈,张家地位本该稳如泰山才对。 贾玩不置可否,端起第一杯酒,道:年前忠顺亲王案,有人布局暗杀忠顺亲王长史,令太上皇在群臣面前颜面尽失,最终心灰意冷,退隐温泉宫。 从此张家对皇上而言,再非不可或缺。 说完一饮而尽。 周凯端起第二杯酒,道:皇长子双腿初愈,便被人刺杀,险些丧命,皇后嫌疑最大。 皇后送参汤,导致陛下发病,此病加重下去,会和太上皇一样,头痛难以理政。最令人不安的是,太医们竟然为了替皇后遮掩,隐瞒皇上病情 其后在马蹄山中,皇上亲眼看到那些人贩子毫无人性的行径,对皇后的最后一丝不忍也消失不见。 也一饮而尽。 贾玩端起第三杯酒,道:皇长子遇刺不久,便有人上书立二皇子为太子,满朝文武附议者占十之**。如此势力,令人惊惧,张家再非不宜动,而是非动不可。 周凯端起最后一杯,道:马蹄山,有人弑君未果,但一旦成功,获益最大的,便是张家、皇后、二皇子皇上挟此势打压张家,张家便是功劳再大,也不敢有人反驳,更不会说皇上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说完将酒杯一放,道:所以说,马鞍山布那么大的局,其实就是为了让皇上有理由动张家!赵轶这小子也太阴了吧,害的我心惊肉跳这么久,还以为真有人敢弑君造反呢! 贾玩低头喝酒,道:看吧,你也觉得是他。 周凯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张家倒台,自己做太子吗? 贾玩缓缓道:皇上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否则,又怎么会如此温和大度? 废皇后就算惩戒了? 笑话,那个女人不该在她将赵轶丢给人贩子的时候就废掉吗? 不过赵轶应该不会介意,他做了太子,要收拾一个失势的张家应该不难吧? 两个人默默喝酒,都有些懒得说话。 一壶酒下肚,周凯忽然道:这些事,看着的确像赵轶那小子做得,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件,有丝毫证据,对吧? 贾玩嗯了一声。 周凯道:所以不管多像,也只是像而已,也只是臆测,对吧? 贾玩又嗯了一声。 周凯将筷子一摔,怒道:既然是臆测,我们这样想也就罢了,他凭什么这么想?! 贾玩见他两眼通红,连那个人都敢骂,知道他有些醉了,顺手从盘子里撕了个鸡腿塞住他的嘴。 周凯也知道方才放肆了,埋头就啃。 贾玩道:你不是一向最讨厌皇长子吗,怎么还替他说话? 周凯闷闷道:我是不喜欢他,整天一副神憎鬼厌的模样,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银子似得可那天,我在马蹄山看了一眼,就好像在地狱里走了一圈似得。 可他却在那群人手里被折磨了足足半年 经历了这些回来,若还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才真的可怕吧? 我以前觉得,他太不识抬举,皇上对他那么好,他却揪着当年那点事儿不放,让所有人都不开心。 可现在想想,要是换了是我,受尽折磨屈辱回来,我爹不仅不替我将害我的人碎尸万段,反而给她荣华富贵,和她同床共枕、生儿育女,这样的爹,我宁愿没有。 而比这个更恶心的,是他一面护着那个女人,一面一副我最疼的就是你,我一直在补偿你的嘴脸,只要想想,就让人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贾玩默默扯下另一只鸡腿,塞进周凯嘴里。 周凯拔出鸡腿,道:阿玩,我没醉,我就是有点不舒服你也一样吧,不然为什么找我喝酒? 我们三个一样可怜娘没了,有个爹,不如没有不如没有 贾玩没说话,慢慢喝酒。 周凯直接举着酒壶灌。 阿玩,周凯忽然一把抓住贾玩的手腕,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怀疑他? 贾玩没有说话,周凯醉醺醺道:阿玩,我们都怀疑他没关系你不要怀疑他 贾玩无奈道:你醉了。 阿玩我没醉周凯喃喃道:我看过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所有人的时候都是冷的除了你除了你 阿玩,你别怀疑他这样他就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贾玩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昨晚那句声音轻到近乎小心翼翼的话没有什么想要问的? 还有那人默然片刻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814:12:25~2019120921:3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毛子、在下迷藏、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小神40瓶;花轻衣38瓶;XDD20瓶;估计输15瓶;莎乐美、禾苗苗、维克托10瓶;一只帅馒头8瓶;凉生若珊5瓶;我有一只叫黑丸子的猫2瓶;一杯小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贾玩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睛睁大,连睡意都被赶跑了一半:如果他是个女的,这会儿该大声尖叫外加拳打脚踢了谁半夜醒来发现被窝里多了个男人都是这个反应。 委委屈屈睡在床沿的赵轶被贾玩的动静吵醒,看他渐渐捏起来的拳头,抢先道:想!仔细想! 想什么? 贾玩揉了揉脑袋,记忆开始回笼。 某个人半夜不知道几点翻窗进来,给他灌灵芝解酒汤,大概是受了周小凯的话的影响,喝完汤他竟然迷迷瞪瞪问那人,是不是很累。 那个人嗯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打哈欠,缩进被子里,说累了就睡一觉好了。 那个人就不要脸的问:我睡哪儿? 他又困又醉,没注意有人故意歪楼,而且还锲而不舍的吵他:我睡哪儿,我没地方睡 于是他就稀里糊涂的,让出了半张床 好吧,是他自己放进来的。 警惕心一去,困意上涌,贾玩又开始打哈欠,晚上解酒汤里的灵芝放的大概有点多 赵轶适时将茶盏凑到他唇边,贾玩闭着眼睛一口喝完,重新躺回被窝,蹭了蹭枕头,没了动静。 逸之?阿玩?玩儿? 赵轶试探的叫了两声,见贾玩没反应,才小心翼翼转身,向内靠了靠,再靠一靠,又靠了靠。 那是,被少年的体温温暖的世界。 赵轶轻轻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朝,三件大事。 其一,刑部报马蹄山案,五十名禁卫军的尸身已寻得半数,只是皆被焚毁,唯留残躯,未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进一步证实,他们是死于兵刀,而非烈火。 乾帝令刑部继续追查,务必寻到真凶。 其二,左相上书,请皇上立太子以稳定人心。 见乾帝似乎有松口的迹象,满朝文武都激动起来,纷纷提出人选,自然是支持皇后嫡子二皇子赵轩的最多,皇长子赵轶也小有市场,连三皇子赵辅,以及几个年幼皇子都被人提及。 早朝如菜市场般热闹了一阵,可惜最后谁也没有获胜,只归于一句话请皇上定夺。 乾帝不置可否,于是开始第三件事。 承恩公称皇后张氏失德无能,上书奏请皇上废其后位。 承恩公是皇后生父,提议废后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竟还在立太子这么关键的时候提出要不这位承恩公得了失心疯,要不,这里面另有隐情。 因为提出废后的是皇后生父,也因为其中可能的隐情,这次几乎所有大臣都保持沉默。 于是废后之事,就这样毫无异议的定了下来。 勤政殿,周凯努嘴,示意贾玩看正和乾帝下棋的赵轶的脸色。 赵轶的脸色相当好,或者说,是前所未有的好,不仅身上的阴郁之气消散一空,且眉宇间还有几分宁静餍足之色。 也是,隐忍八年,如今害他之人终于有了报应,自然是云开雾散,天地一新。 许是惯性,周凯虽然喝醉酒会替赵轶嚷几声不平,但这会儿看见眉目舒展的赵轶,依旧撇嘴挑眉,一副看不顺眼的模样。 乾帝的心情似乎也不坏,和赵轶悠闲下棋的同时,还不忘指点贾玩和周凯这两个学生。 逸之啊,周凯也就算了,那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可你师傅林如海博学多才,不会许你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却没教你琴棋书画吧? 堂堂朝廷三品官儿,会的却是拿大鼎、吹糖人、跳肚皮舞像什么话? 怎么会?贾玩道:君子四艺臣也学,就是学的不好而已。 行,乾帝看了他一眼,招手道:过来,让朕也见识见识林如海教出来的高徒,来来,这盘你来下! 皇上,贾玩不满道:不带这样的,您还有七八手就该输了,您这是要拉我背黑锅呢! 呸,乾帝笑骂道:给朕背黑锅,委屈你了?不过眼光还算不错,算了,这把朕认输了,你来和轶儿下一盘可不许输! 陛下放心,贾玩也不推迟,道:臣一定替您报仇雪恨。 周凯撸袖子道:来来,我帮你一起。 去,贾玩嫌弃道:你个臭棋篓子少来帮倒忙。 周凯反唇相讥:得了吧,就你那两下子,还不如我呢! 乾帝让出地方,自去批折子,由得他们闹去,间或看一眼,发现不知道是贾玩果然有两下子,还是赵轶放水,两个人竟然下的有来有往,挺像那么回事儿。 唯有咋咋呼呼的周凯,被下棋的两个人一起嫌弃。 一局将要下完,刘总管快步进殿,神色慌张的小跑到乾帝身侧,附耳说了一句。 乾帝神色瞬息万变,好一阵方起身,道:摆驾。 赵轶和贾玩跟着起身。 乾帝道:没事,你们两个接着下,朕去去就回。 不等两人说话,转身离开。 周凯想了想,追在乾帝身后去了。 满殿人瞬间走了大半,唯有几个宫女太监远远侯着,贾玩赵轶坐下,继续落子。 赵轶道:慢着。 贾玩道:怎么? 赵轶道:换一颗。 贾玩道:落子无悔大丈夫,殿下,悔棋可会伤人品的。 赵轶扶额,叹道:我是让你换一颗偷 偷了他的中枢,这局还怎么下? 贾玩愕然道:殿下说什么?臣怎么听不懂? 赵轶看了他一眼,抓了一把黑子,一个个放进棋盘。 贾玩讪讪道:原来殿下都知道啊 赵轶无语,每次偷都捡他最关键的子,少一颗就局势大变,他得多瞎才看不出来? 贾玩呐呐道:都怪皇上,说不许输 丢人丢大发了 伸手拂乱棋局,道:重来重来。 赵轶不置可否,跟他一起捡子偷了他八颗子都下成这样,还有胆子重来。 却听贾玩一面捡子,一面道:皇后病危。 顿时微楞。 贾玩道:昨夜皇后在冷水中泡了两个时辰。他五感惊人,刘总管的耳语自然瞒不过他。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7) 两人手下不停,神色悠闲,便是说话,宫人远远看着,也只当他们在说些闲话。 赵轶神色不变,淡淡道:预料中的事如今圣旨还未传到中宫,她提前死了,赵轩就还是嫡子。 先前在朝上,承恩公如此退让,皇后和父皇又有十几年夫妻情分,就算有再多不是,他也不会让她死后还受辱被废赵轩的嫡子之位算是保住了。 贾玩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嗯? 贾玩撑着头道:做了坏事,应该遭受惩罚,或悔或恨或不甘的迎来自己的结局,怎么能这样,像一个无私奉献的伟大母亲一样,带着崇高的情怀,义无反顾的去死呢? 感觉有点不爽。 赵轶想了想,道:不然我们先把她救活,让她重新死一次? 贾玩摇手:算了,我没这么无聊。 又问道:你真的不准备跟皇上解释吗? 赵轶摆下第一颗棋子,道:解释什么? 贾玩道:皇上之所以对张家如此点到即止,又并不对刑部施压,或另命他人彻查马蹄山的案子,难道不是误以为马蹄山的局是你设的吗?你不解释一下吗? 他保持沉默,并不将他在贾府的那一套说辞拿到乾帝跟前,倒不是为了保全贾家,而是他的推断过于牵强,牵强到连推断都谈不上,只能算臆测也就是贾府众人因他在乾帝身边的关系,过于神话了他的身份,才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反正乾帝一直防着王家,他说不说都一样。 解释?赵轶笑笑:他又没问,我解释什么?他既然认定是我做的,那就当我做的好了。 又淡淡道:让马蹄山的案子不了了之,是他对我的恩典,我受着就是了,解释什么? 你贾玩摆手,道:算了,我不说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乾帝和赵轶各有立场和苦衷,偏偏两个人都对他不错他还是看着就好。 却听赵轶道:马蹄山的事,连父皇都认定是我做的,你就没怀疑过我? 贾玩道:错了。 什么错了? 贾玩道:怀疑这两个字用错了。马蹄山的局,是你设的就是你设的,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关系?我若是想知道,直接就开口问了,疑神疑鬼做什么? 殿下是不是忘了,忠顺亲王的局,起码有一半是我布的,嫁祸皇后的假刺客,是我亲自上阵扮演,还有太医案的人参 殿下固然是心机深沉、步步为营的阴险皇子,我也不是什么纯良无辜的好人啊! 赵轶唇角溢出笑容,眉眼飞扬,再度拂乱棋子,道:不下了,我们去中宫看热闹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921:31:44~2019121123:0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沭、三菇凉、呆毛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不是发光体、贰月er15瓶;猪小帅、啊啊啊嘁、艾歌、XDD10瓶;心之锁、轻轻5瓶;神说要有冰、Silence陆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皇后寝宫,赵轶一进门,二皇子赵轩就两眼通红的扑过来: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就要抓住赵轶的领口向外推攘。 虽然知道以赵轶的武力值不会吃亏,但身为随同的侍卫总不能干看着,贾玩随手一挡,道:二殿下请息怒。 赵轩推了两下,哪里推得动,骂道:狗奴才,凭你也敢在爷面前撒野?滚开! 咬牙一耳光扇了过来,神色狰狞,下手极狠。 他想打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很久了,一个破落户的小子,侥幸混了个侍卫,不过因为长得好,父皇拿他逗个趣儿罢了,居然敢在他面前拿大什么玩意儿! 以前他还有所顾忌,今天哪怕他把天都捅个窟窿呢! 眼看手掌就要落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赵轩的快意已经挑在了嘴角,手腕却忽然一紧,被人牢牢擒住,紧接着脸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力量之大,让他整个人都栽了出去,迎面撞向多宝阁上的精美盆景。 盆景砰的一声落地,碎瓷片、泥土、鹅暖石、折断的枝叶零落一地。 周围的太医、皇子、宫女们如梦初醒,慌忙围上去:殿下 二哥 赵轩彻底懵了,他自出生以来,何曾遭遇过这等事?莫说旁人,便是乾帝,也不曾动过他一根手指,如今却在他母亲的病床前,在众多兄弟、臣子、下人面前,被人打了,且打的如此狼狈。 他坐在地上,许久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半张脸都是木的,他下意识在脸上抹了下,便看见一手的鲜血,狂怒道:赵 才说了一个字就觉得不对,低头张口,一个白白硬硬,还沾着点血迹的东西落在掌心,赵轩呆呆看了好一阵,才终于有了反应,狂吼道:赵轶你敢!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疯了似的爬起来就要冲上前,却被周围的人死死抱住。 贾玩不忍目睹的转过头:求别说话,掉门牙这种事,实在太伤颜值了,闭上嘴翩翩美少年,张开嘴就只看见那颗黑洞了。 再加上鼻血长流再看下去他快要吃不下饭了。 赵轶负手而立,神色从容,淡淡道:这是做兄长的教训你,没资格说的话最好别开口,省的自找没趣叫我滚,凭你也配?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生的野赵轩话说到一半,便是一噎,只见内间的帘子被摔开,乾帝脸若寒霜的站在门口,冷冷道:闹,接着闹! 赵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声音中带着无尽委屈:父皇,父皇啊儿子不活了,身为人子,却连母亲最后一点尊严都守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父皇父皇啊! 赵轶冷冷道:果然是母子,动不动就寻死觅活这样的皇后皇子,我算是涨了见识了。 赵轩抬头,满脸都是泪痕和血迹,他两眼通红的看向赵轶,道:赵轶,你处心积虑害我母子,如今她命垂一线,你还不肯放过她赵轶,我母后怎么说都是你的嫡母,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羞辱她? 看着一脸悲愤的赵轩,贾玩忽然有种世事颠倒的感觉,若是故事换一个时间节点开始,那么他和赵轶就是妥妥的反派,一个处心积虑陷害嫡母,谋夺太子之位,一个是打手帮凶,作恶多端。 而赵轩,自然是母亲被害、身份被夺的忍辱负重的皇子,按照故事惯性,理当韬光养晦,然后横空出世,将他们这些恶势力一扫而空,大快人心才是。 他这里思维发散到天边,堂前的闹剧却还在继续。 赵轶嗤笑一声,道:我害她性命?赵轩,我看你是记错了吧,我母亲才是被害死的至于这位皇后娘娘,她寻死是为了给谁换好处,你会不清楚? 他一抬脚,将一块破瓷片踢到赵轩面前,笑道:二皇子殿下不是大孝子吗?来,拿起来,朝脖子上一抹这样你母后寻死觅活换来的东西就不值钱了,说不定就舍不得死了来啊,孝子? 赵轶!赵轩将瓷片远远扫开,咬牙道:你害了母后还不够,还来害我! 赵轶漫声道:舍不得就舍不得,拉扯我做什么? 赵轩气的目眦尽裂:要不是你屡屡陷害,我母后怎么会以死来自证清白?! 哦?赵轶冷笑道:原来死就证明清白了,那秋决的犯人,岂不个个冤枉? 乾帝实在看不下去了,沉声喝道:赵轶,住口! 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刻意将赵轶留在勤政殿,结果才多久呢,人就跟来了。 赵轶淡淡一笑,果然不再说话。 乾帝叹了口气,道:轶儿,你连日来多有辛苦,先回去休息吧!逸之,送皇长子殿下出宫。 贾玩应了一声是,上前一步,抬手道:殿下,请。 赵轶道:父皇也不必撵我,我原就没想在这里多呆我过来,只为同父皇说一句话。 乾帝道:你说。 赵轶道:我不做太子。 这一句话出口,如石破天惊,满室俱静,唯余几道难以掩饰的粗重喘息声。 虽乾帝有数子,但如今有资格争夺太子之位的,不过皇长子赵轶与中宫嫡子赵轩二人罢了,乾帝在此时废后,心意昭然若揭,太子之位已经可以说是赵轶囊中之物,他现在却说,他不做太子? 需知做太子可不是请客吃饭,假意推辞几句,对方必要更加热情的挽留说一句不做太子,说不得太子之位就真的没了。 显然赵轶的话也大出乾帝意料,沉默片刻后,道:立太子的事,朕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 赵轶道:父皇无论什么打算,都与儿臣无关,儿臣就只一句话:我不做太子。 说完躬身一礼:父皇,儿臣告退。 转身就走。 乾帝喝道:轶儿! 赵轶回身,和乾帝四目相对,而后移开目光,自嘲一笑,道:如果父皇对儿臣的母亲还有印象的话,就应该记得,她是一个知足的女人,她这辈子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从来没有奢求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只想要一个角落,安安静静的活着,如此而已。 她也是这样教我的,她希望我这一生,过得平静而满足,不要被**蒙蔽双眼。 少年时,儿臣也想过这一生该如何度过,或学那江湖儿女,一匹马,一柄剑,斩尽人间不平事;或竹杖芒鞋,踏遍世间山水,看遍人间风情;或寻一个山清水秀之地,盖一草庐,与清风明月为伴,闲度此生 他笑笑,道:儿臣想过许多,却唯独没有想过要做太子,要当皇帝,要一个高官厚禄、位高权重 乾帝动容道:轶儿 赵轶转回头看他,道:原本是很容易实现的愿望,不是吗父皇?我的,我母亲的 然而有人容不下。 容不下一个缩在院子里,自她进门就没有踏出过院门一步,没有见过自己男人一面的女人,容不下一个年幼丧母的孩子 甚至觉得,连死都太便宜我了,将我交给人贩子,让他们卖去扬州小倌馆,让我被无数男人压在身下□□才甘心 轶儿! 乾帝深吸口气,闭了闭眼,道:轶儿,不要再说了,朕知道了,知道了。 你不知道。赵轶道:到现在,我要的,依然不是做太子 赵轩冷笑道:说的倒好听,口口声声不做太子,你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夺太子位? 赵轶看一眼乾帝,目光从堂上众人脸上一扫而过,笑笑,道:想来父皇也是如此认为,既如此 他沉声道:我赵轶对天发誓,此生绝不做太子,不登皇 乾帝怒喝一声:赵轶! 赵轶充耳不闻,继续道:不登皇位,如违此誓,让我断子 赵轶!住口!朕让你住口! 断子绝孙,天诛地灭 赵轶!乾帝一脚踹飞案台,赵轶平静说完最后一句:不得好死。 房中一片死寂,乾帝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景物上下晃动不已,他伸手扶在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刘总管见状,连忙搀扶住。 贾玩上前,靠在乾帝身侧,手按上背心,先天真气无声无息透入,百忙之中还对赵轶翻了个白眼:悠着点儿行不行?再闹你爹该被你气死了。 赵轶看向赵轩,道:我说了,我不做太子,不当皇帝,你呢?你想不想做?毒誓我已经发了,你也来一个? 赵轩咬牙道:疯子!疯子! 毒誓他可以不当回事,但当着乾帝的面发誓,便是再不信鬼神,誓言也要变成真的。 不做太子?他凭什么不做太子?! 他生下来就是要做太子的!就是要当皇帝的! 赵轶笑道:怎么,不敢?还是想做太子,还是想当皇帝是吧?我告诉你,休想! 他伸手指向内室,道:你若做了皇帝,那个毒妇便是死了,也是太后,我和我的子子孙孙在叩拜先祖、祭扫皇陵时,就要向她焚香磕头就只为这个,我赵轶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只要活着一天,她张氏之子,就休想登上那个宝座! 跪在地上的众人,已是瑟瑟发抖,暗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赶上这场要命的热闹。 热流从按在背上的手心源源不断的涌入,乾帝心情坏到了极点,但身体状况却前所未有的好,仿佛全身的毛孔被打开,大口大口吞吐着生机,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叹了口气,正要说话,门帘又被拉开,脸色惨白如死人的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抬头对乾帝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而后走向赵轶,竟缓缓跪了下去。 嫡母跪庶子,皇后跪皇子! 赵轩悲呼一声:母后! 爬起来冲向赵轶母亲贵为一国之母,又是赵轶的嫡母,给他跪下,他竟然就这么稳稳当当的站着,生受了! 他怎么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8) 那是皇后,那是他的嫡母! 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皇后道:轩儿,住手! 声音虚软到了极点。 赵轩一震停下,哭道:母后!母后! 皇后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他和乾帝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高大俊美,宛若天神皇后深吸口气,无力道:千错万错,都是本宫的错,本宫给你跪 赵轶面无表情打断道:你的膝盖很值钱吗?你一跪,我就得慌慌张张的避开?就得原谅你所做的一切?你作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你以为我是谁?父皇? 杀了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算什么?装模作样掉几滴眼泪,照样是他的发妻,照样是尊贵的皇子妃! 将他的儿子卖去当娈1童算什么?说几句软话,依旧太太平平做你的皇后,享无上尊荣! 在他已经被折磨成废人的儿子身边留下暗线,日日下毒长达八年算什么?派去刺客血洗皇子府算什么?跪上三天就清白了、委屈了、可怜了! 你哪里可怜?赵轶看向乾帝,问道:父皇你说她哪里可怜?坏事做绝,荣华富贵享尽,死后你还要给她无上哀荣,你说她哪里可怜我那尸身都化为白骨的娘亲,才是真的可怜! 乾帝默然无语。 轶儿,皇后张氏苍白一笑,道:我知道你心有怨气,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我现在能给你的,也只有这条命你拿去吧,你拿去 她伸出双手去抓赵轶的手腕,赵轶侧身一让,她就扑倒在了他的脚下,赵轶冷哼一声,躲什么脏东西似的避开。 逸之,乾帝终于开口,道:去把皇后扶起来。 一边为乾帝调理一边看热闹的贾玩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里面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呢? 磨磨蹭蹭的不肯动,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这里的人,无论是皇子、太监、宫女还是太医,个个都比他合适好吧,哪怕想派个亲信以示恩宠,那也该刘总管或者王公公上啊,派他一个侍卫算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呢! 而且皇后又不是没人扶,那两名宫女都已经快把人捞起来了,听到您老人家的话,才赶紧又给放回去的好吧! 乾帝怒道:去! 贾玩无奈,只得上前,一手扶住皇后的胳膊,一手按在她背心,道:二殿下,麻烦搭把手。 这是你娘啊,皇上没让你扶,你就真不动,就这样看着她在地上趴着?这是哪门子的孝子? 赵轩看了乾帝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低头上前帮忙。 贾玩也是无法,皇后原就奄奄一息,强撑着出来说了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想靠他一个人把皇后弄起来,那就真得授受了。 皇后一站起来,贾玩就迫不及待的将她交给二皇子和宫女,缩回乾帝身后。 乾帝看向赵轶,淡淡道:朕何时说过,不废她的后位?刘全。 刘总管忙应一声,从袖中取出明黄色卷轴,高声道:皇后张氏接旨! 赵轩绝望的看向乾帝:父皇 刚刚才勉强站起来的皇后,又在宫女的搀扶下重新跪了下去,刘总管念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直直的看着乾帝,一动一动。 待圣旨念完,皇后缓缓闭上眼,倒在了宫女怀里。 乾帝沉声道:太医! 眼睛却瞪向贾玩。 贾玩低头,不吭气,不动。 太医把完脉,一脸不可思议,道:皇上,皇后娘额,谨妃娘娘只是昏厥了过去,暂且无碍,且且这个脉像反而强劲了几分,如果好生调养,或许能渡过此关口也不一定这实在是,实在是 他感觉脸上有点**辣的,前不久他才对张氏的病连连摇头表示没救,这才过去多久? 所有人面面相觑:皇后,啊不,是谨妃不用死了? 这么大闹了一场,没把人闹死,反而闹活了? 还有,既然谨妃没事,那他们聚在这儿干什么? 赵轶淡淡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后位已经废了,她死了也没用了,自然就不想死了。 又道:谨妃父皇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躬身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这次乾帝没再留他,只道:逸之。 贾玩这会儿巴不得快溜,应声而出,无声行了一礼,退出殿外。 赵轶等在殿外,见他出来,走到身边,才继续转身前行。 贾玩侧头看他的脸色,道:需要我陪你喝酒吗? 人在发泄之后,总会觉得疲惫空虚,精疲力尽,醉一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赵轶摇头,又道:你还真把她救活了? 贾玩无奈道:皇上让我救,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也不算我救的。 他道:我的真气,可以祛毒、疗伤,还有补充元气,治病是不成的,最多能争取治疗时间像皇后娘娘这种就是。 她在冷水里泡久了,病来得急,加上旧疾发作,太医才束手无策,如今有了几天缓冲,就有法子了。 又道:皇上到底还是疼你。 今天若换了别的皇子这样闹,早就被打出去了,也就他安然无恙不说,乾帝还替他遮掩若皇后跪了庶子之后一命呜呼,赵轶的名声和前程,就全毁了。 是啊,他是对我不错,在所有儿子里,他对我最好,赵轶淡淡道:但在他心里,有太多比儿子更重要的东西,他是一国之君我也没什么可怨的。 贾玩道:你不肯受太子之位,皇上心里只怕又要难受了。 乾帝一心以为,将皇位传给赵轶,那么无论以前有多大的伤害,都足以弥补,甚至可以换得他和皇后、和张家在一定程度上的相安无事,然后再逐渐削减张家的势力如此朝廷不致动荡,曾立下大功的张家也不至下场凄凉。 他想的很好,只是唯独没有想到,赵轶对他双手奉上的太子之位,竟不屑一顾。 赵轶道:父皇以前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他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张氏害死我娘的时候,父皇差点掐死她后来,他做了太子,当了皇帝,要权衡,要妥协,要清浊同流、海纳百川,要大局为重 贾玩道:所以你才不愿当太子? 赵轶看着他,道:是不是很蠢? 贾玩道:其实我也不想当家主,不想袭爵位,不想做官在外面自由自在,整天撒了欢的玩儿,多好。 可怎么办?有那么多人想要摆布你,不想下场凄凉,就只能紧握权位,束缚缠身,与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流云,自嘲一笑道:如果可以,谁不想活成电视剧的傻白甜? 赵轶问道:什么是电视剧?什么是傻白甜? 贾玩道:电视剧,是某个地方的方言,就和故事、话本是差不多的意思。至于傻白甜 贾玩道:故事里的女主,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天塌下来有人顶着,惹了乱子有人收拾,被人欺负有人撑腰,明枪暗箭有人挡着于是可以活得没心没肺,可以尽情的纯真善良、活泼可爱 赵轶看向贾玩,道:玩儿。 嗯?贾玩有些错愕,赵轶从没这么叫过他虽然他年纪是比赵轶小了许多,这么叫也不算错,但总感觉怪怪的。 你放心。 嗯?放心什么? 就算不做太子,赵轶道:我一样可以把你宠成傻白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123:07:10~2019121317: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韵、呆毛子、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要十一20瓶;桑梓10瓶;阿不、Godiva、雨世、猪小帅5瓶;懒羊羊、之乎者也2瓶;静默颓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贾玩懵了下后,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赵轶的额头。 赵轶有些僵硬站着,任由那只修长白净的手落在额头,少年的手细腻柔软,完全看不出练武的痕迹,还有,很暖。 贾玩缩手,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了!走吧。 当先而行。 赵轶走在贾玩身边,侧头看他。 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天塌下来替他顶着,明枪暗箭替他挡着,惹出乱子替他收拾,有人欺负替他撑腰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有什么不对? 皇后寝宫发生的事,有太多人在场,皇子、太医、侍卫、宫女、太监便是下了禁口令,也不过令它不能传到民间,想彻底封锁是不可能的。 那天的事,在权贵之中迅速流传。 皇后想要寻死,以保住皇后的尊荣,以及二皇子嫡子的身份,结果被太医给救回来了。 这下不仅皇后之位不保,还被皇上厌弃,不顾她身负重病,将她迁到最偏僻的宁寿宫,令好生将养,无事不得外出除了说法好听点,和打入冷宫差不多。 二皇子出言不逊,被皇长子当众一巴掌打掉了门牙,皇上当没看见一样,反而转头安抚皇长子。 二皇子这次是真的打落牙齿朝肚里咽,连夜找人替他镶牙,做的银牙、金牙都不满意,把找来的师傅一顿板子打出去后,又高价买了南洋来的象牙进行雕刻。 听说用这玩意儿镶的牙,看起来不那么扎眼,虽说也只是个摆设,不能用来吃东西,但好歹说话不漏风了不是? 相比起来,其实这两件都是小事,朝臣们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 皇长子殿下竟不顾皇上再三喝止,当众发下毒誓,此生不做太子,不登皇位。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铁板钉钉的太子的时候,他竟然来这么一出那现在怎么办? 让二皇子上? 开什么玩笑? 他现在不是嫡子不说,他生母张氏做得那些事儿,恶心死人好不好?那可是皇子,把皇子卖到那种地方,皇上颜面何在?皇室尊严何在? 没见在行宫将养的太后都一句话没说吗? 难怪承恩公会上折子,废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有这样一个生母,二皇子想要做太子机会渺茫,甚至许多亲近张家的大臣都不肯捏着鼻子保他。 更何况皇长子说了,他绝不容张氏之子上位有他这句话,皇上还会考虑二皇子吗? 一夜之间,乾帝那些默默无闻的小皇子们,忽然就吃香了起来,尤其是年纪最大的三皇子赵辅,身边骤然热闹。 如今上书房再组队蹴鞠,被压着打的已经不是他的队伍了。 宫里在废后之后,很是安宁了一阵,乾帝也渐渐接受了现实,对他而言,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赵轶和赵轩谁都不上位,也就不会弄得你死我活了不是? 当然,这种安宁,只是贾玩片面的看法。在皇室之争中,他原就是边缘人物,只能看看热闹,连话都说不上的那种,因为赵轶的关系,才有了倾向,不动声色的插了一脚如今连赵轶都暂时从旋涡里扒拉出来了,自然就更没他什么事了,于是觉得清净太平。 这些日子,贾玩一边当差,一边修订族规,一边掰着指头数:皇上下旨让师傅进京已经两个月了,当时水路不通,只能走陆路,雪深路滑,就算是钦差也快不了,兴许这会儿都还没到江南。 等到了地方,宣了旨意,还有各种交接要办,不能立时动身,再怎么算,到京也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真是度日如年。 乾帝最近又多了坏毛病,时不时让他按按也就算了,还将他当垃圾桶使大约是后位空悬的关系,这段日子给乾帝送汤的妃子络绎不绝,乾帝也不嫌烦,一一笑纳,完了全进了贾玩的肚子。 给皇帝炖的汤,口味且不说,料是一等一的足,养人的很,这就意味着,某个在勤政殿当差的家伙时常犯困,一不小心就抱着枪杆睡过去了,乾帝知道他的毛病,也不恼,让他去软塌睡,等他睡着了,就搬到附近去办公。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一睡着,他身边的空气都好像变了样总之是待着格外舒服,越近越舒服。 刘总管也是鸡贼,几天就摸清了乾帝的癖好,只要乾帝一个眼色,立刻就能变出一碗某娘娘新送的参汤来。 乾帝新添的怪癖,唯有一个人能理解,那就是皇长子赵轶,想当初,他就是靠着贾玩睡着之后身上散溢出来的先天之气,熬过了那漫长的四个月但理解不等于高兴,确切地说,他很不高兴。 虽然不高兴,他却没有想过要去破坏,让乾帝对贾玩形成某种程度的依赖,对贾玩而言,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且乾帝也就坐在他附近批折子,并不像第一次一样,直接挤上了软榻。 混工资的一天又过去。 阿玩,周凯停下,指着路边的酒楼道:赔我喝酒。 贾玩打着哈欠,道:不要了吧,这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 睡一天还困,你属猪的啊?周凯不满道:还有没有点义气了,那天你让我请你喝酒,我是不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贾玩道:是是是,你请的客,我付的账。 才喝多久就醉成一摊烂泥了! 周凯道:那我请回来好了就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69) 贾玩道:去,当然去,逗你玩呢! 周凯冷哼一声,率先进楼,先将银子存在柜台,省的一会又醉了,被某人嘲笑。 或许为了挽回面子,周凯菜点了一大桌子,十个人的分量都有了,待上了菜,周凯却吃的少喝的多。 贾玩一看架势不对,道:你这是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周凯闷头喝酒,嘟囔道:我不说,说了你又要笑话我。 行,贾玩道:那你就别说。 替他斟满,道:来,喝酒。 自己也倒了一杯,却不急着喝,放在一旁,低头看楼下的人来人往。 周凯一个人喝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阿玩,皇后,不,是谨妃,快要死了。 贾玩微楞,先前太医就说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再吃几天药就好了,按日子算现在该已经好了才对啊! 至于被人怠慢以致病情加重更不可能,她虽然不再是皇后,可却还是二皇子生母,太后的亲侄女,在这宫里谁敢苛待她? 周凯道:她自己不想活了,太医能怎么样? 又不想活了贾玩都懒得说话了。 周凯狠狠一锤桌子,道:赵轩那个畜生,太不是东西了!他自己在外面受了气,不敢发作,三天两头的去谨妃宫里闹这特么还是人吗? 贾玩讶然道:去闹谨妃?谨妃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吧?闹她有什么用? 周凯冷笑道:还能有什么用,发泄啊!赵轶这小子,也太阴了! 贾玩道:怎么又和赵轶扯上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他挑拨,赵轩怎么会恨上谨妃?周凯道:那天在皇后宫里你也听到了,赵轶他自己不想做太子,也不许赵轩做,原因是什么?是谨妃! 他说了一车的话,半个字儿都不提赵轩,只说张氏。 为什么他不容赵轩做太子?不是因为赵轩哪里不好,而是因为他是张氏子,因为赵轶不能容忍张氏做太后。 以前赵轩以为赵轶一心和他争太子,自然矛头都对准赵轶,可赵轶当众一发誓,他就傻了。 这才知道原来太子之位,本来铁板钉钉就是他的,赵轶根本没想过和他争,都是谨妃坏事做的太多,才连累他做不了太子,他怎么能不恨? 一开始还好,只敢去探望的时候,拐弯抹角说几句怪话,让谨妃心里难受,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几乎是指着谨妃的鼻子骂,说的话,比赵轶还难听一百倍,怎么恶毒怎么来。 被亲生儿子这样羞辱,你说谨妃怎么受得了?她为了赵轩,可是连死都愿意的 等下,贾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轩是畜生,可他不是猪,这些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别说太子,连皇子的身份都不保,他怎么可能当着下人的面骂谨妃? 既然下人不知道,谨妃更不可能出卖亲生儿子,周凯就算消息再灵通,又从哪里打听这些,甚至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周凯一噎,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贾玩正色道:周小凯,我劝你聪明点,别做了别人的手中剑。 周凯不说话,埋头喝酒。 好一阵才又开口,道:谨妃已经断了药好一阵子了,这几日更是水米不进,眼看就不行了,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见皇上一面。 偏偏上次的事之后,皇上就下令,谨妃的情形不必向他通报,如今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谨妃两个字,所以她的贴身宫女就求到了我这里 贾玩打断道:谨妃虽然不再是皇后,可她还有一个做皇子的儿子,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父亲,有一个做太后的姑姑你觉得她要见皇上,会连一个传话的人都找不到? 周凯道:或许那些人不想帮她,或者是她不想连累那些人 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谨妃不是好人,我和你一样讨厌她希望她恶有恶报。可讨厌归讨厌,这些年,她对我真不坏。 我也知道她是为了讨好皇上,才对我好,可不管什么原因,好就是好她现在要死了,只是求我在皇上面前传句话而已,如果我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不肯做,那和赵轩有什么区别? 贾玩看了他好一阵,叹气道:周小凯,原来你才是真的傻白甜。 第76章 周凯闷闷道:我知道我是很傻 没,贾玩给他倒酒,随口道:夸你呢! 周凯郁闷的看着他,道:夸我傻? 贾玩并不觉得周凯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皇后的确不是好人,但她却没有对不起过周凯,相反,对他还很不错。 周凯没想过助纣为虐,甚至对她的行为极为反感,希望她能恶有恶报,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一个对他很不错的人将死之际,献上一丝善意,了了她最后一点心愿。 这是人之常情。 但前提是,不是被人利用。 贾玩想了想,道:若是由你将谨妃病重的消息告诉皇上,皇上会怎么想? 周凯纳闷:皇上会怎么想?大不了骂我几句呗,他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我的气。 贾玩道:我是问你,皇上会怎么想二皇子? 额周凯喝的有点多,脑子不大好使,隔了一阵才绕过弯来,道:皇上虽然厌了谨妃,但对二皇子的态度却没什么变化,二皇子想见皇上随时都可以生母病重,不管二皇子是不知,还是知而不报,乾帝都会对他大为反感 乾帝可以自己厌恶谨妃,但绝不会高兴看到自己的儿子对生母的生死不闻不问。 贾玩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能想到,你能想到,谨妃就想不到?她为什么会让你传话? 让周凯传话,等于是间接害了自己的儿子。 周凯道:不是谨妃,是她身边的大宫女。 他如今也品过味来了,说这句话并不是在和贾玩抬杠,只是随口纠正下罢了。 贾玩道:那你就告诉她,若真心疼主子,就该劝她按时吃药,好生吃饭,养好身子,皇上又不是大夫,能治病怎么着? 若她再纠缠,你就说你愿意将二皇子的畜生行径告诉陛下,让陛下为谨妃娘娘做主。 和周凯不同,他对谨妃半毛钱的同情心都没有,除了当初他曾亲眼目睹赵轶遭受的痛苦之外,也因为无论是寻死觅活,还是糟蹋自己的身体来博取男人的同情的行径,都让他同情不起来。 就她做的那些事儿,能在宫里有个小院儿安安静静的度日,照样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丫头侍候、太医待命,已经很便宜她了好吧! 至于丈夫厌弃,儿子不孝怪得谁来? 周凯原本痛苦的,是谨妃对他不错,如今处境凄凉,他要不要做这么一次好人,如今知道这很可能是一次利用甚至陷进后,反而轻松下来,击掌道:我还可以答应她,去和二皇子好好聊聊,劝劝他。 贾玩知道周凯虽然心软,却不是个拎不清的,见他想通,便不再多说,替他倒酒,自己却伏案大嚼,偶尔喝上一口。 这满桌子的菜,不吃浪费了。 周凯道:那你说,让我帮着传话见皇上,到底是那个宫女病急乱投医,自作主张,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贾玩道:谁知道,不然你去问问她? 周凯道:我才懒得去,难道她还能刺驾不成?八成又是想给赵轩换什么好处。 她怎么就不明白,这一招用多了,男人会烦的好吧! 贾玩没有说话。 吃完饭,周凯又醉的不成样子,幸好周家的下人比贾家要周全的多,每次周凯看着是和贾玩两人结伴上路,却总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以备主子随时召唤,是以贾玩将人从酒楼扛出来,外面就有小厮接手,还有早备好的马车候着。 摆脱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要送他回家的周凯,贾玩跳下马车,摔上帘子,挥手让车夫快走。 目送周家的马车走远,贾玩正要回头去牵自己的马,却看见赵轶站在路边,道:天色还早,陪我喝一杯? 贾玩不由抬头看了眼天,月亮正在头顶:这叫还早?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有心事? 回到酒楼,重新点了菜,先上茶点。 贾玩道:怎么了? 赵轶拿了锤子,不紧不慢的敲核桃,道:没事,就是喝酒。 贾玩哦了一声,将装核桃的盘子拖过去,抓了三个在手里,双手随意一搓将碎壳扔掉,完好无缺的果肉检出来,递给赵轶。 赵轶看着递到面前的核桃仁,好一阵才放下锤子,接过,道:你不吃? 贾玩道:刚刚吃的太饱。 他是挺喜欢吃核桃的,不过现在没什么胃口。 见赵轶将整个核桃仁塞进嘴里狠狠嚼着,贾玩道:你喜欢吃啊,我再给你剥? 赵轶闷声:不用。 不用就不用,那么凶干嘛? 贾玩撑着下巴,用手指将核桃在桌上弹过来,弹过去,悠闲又无聊,道:二皇子拿谨妃出气的事,你知不知道? 赵轶道:不知道,但想象的到。 贾玩道:你还真是故意的啊! 不得不说,周小凯的直觉有时候还是挺准的。 她是皇后,赵轶道:明正典刑是不可能的,死她不怕,让她去我娘坟前磕头请罪?她根本不在乎,我娘也不稀罕。 只有她最爱的两个人都厌了她,才会让她生不如死。 赵轶语气平静,说起生不如死时,眼中也不见什么波澜有时候仇恨久了,就会变成责任,而非动力,显然赵轶并未从报复中,找到什么快1感。 贾玩道:你既然不准备做太子,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出去走走,还是就在京城做个闲王?你那几个愿望,现在去实现也不晚啊! 赵轶不置可否,问道:你呢? 贾玩无聊的上下抛接核桃,道:找个机会外放京城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烦。 关键是京城达官贵人太多,若是去了地方,他一个三品官儿,妥妥的土皇帝一枚,随便怎么作威作福都没人管,但在京城,就一个渣渣。 赵轶道:你想去哪儿?我去替你跟皇上说。 别,贾玩摇手,道:你这会儿和皇上正在蜜月期,有些事还是少沾为妙。 赵轶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蜜月期,但贾玩的意思却能领会,道:无妨,不做太子,行事反而没那么多忌讳。 譬如贾玩,大小也是乾帝身边的红人,若换了太子之流插手他的调动,乾帝难免会产生诸如将他身边最厉害的高手调走,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们两个是不是早有勾结之类的想法,但换了是赵轶,随便寻个理由就能应付过去。 贾玩摇手,道:我自己搞不定,再找你帮忙。 赵轶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以乾帝如今对贾玩的看重,加上他年纪太小,赵轶不觉得贾玩凭自己就能说动乾帝将他外放然而也不一定,他所认识的贾玩,从小到大,只要他说过的话,少有做不成的。 将贾玩面前已经半温的茶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道:那半本《大乾律》的主人查到了,是赵辅。 贾玩吓了一跳:谁? 赵轶重复道:老三,赵辅。 亲手抄的? 亲手抄的。 他可真贾玩揉了揉额头,终于想出一个字:闲。 你在上书房的时候,和他关系很好? 贾玩道:我在上书房一共就呆了半天,而且大半时间都在侧院睡觉,和三殿下话都没说上几句。根本不是关系好坏的问题,他们两个连交集都没有好吧! 那他为何会偷偷收集你的手稿,练习你的笔迹?若不是提前练过,怎么可能用贾玩的字,那么快抄好半本《大乾律》? 因为贾玩不确定道:我的字儿好? 赵轶看着他:你觉得呢? 贾玩的字是不错,但比起名家先贤来说,却还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作为皇子,赵辅要谁的字帖弄不到,拿他的字去练? 贾玩不满道:我的字怎么了?我的字不好,你还不是一样偷偷拿去练? 这赵家几兄弟,就没一个正常的,个个都有病! 话虽如此,却还是努力回忆那天在上书房,他到底干了什么上课睡觉,忽悠老师,然后将老师弄睡着,然后继续睡觉,然后挨了一顿揍,闹得上书房鸡飞狗跳。 总之是很不愉快的一天。 贾玩想到头大,索性不想了,反正现在知道人是谁了,不必担心日后这事儿像个□□似得冒出来,也算了了一桩心事,问道:马蹄山的案子有进展没有? 赵轶道:马蹄山一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只能大海捞针。刑部已经将滞留在京城的江湖人士梳了一遍,但没什么线索,现在将目光放在权贵养的私兵和军队上,但刑部权限不足,虽有父皇的手令,却盖不住有人阳奉阴违进展缓慢 贾玩想了想,道:王子腾现在在巡边对吧? 赵轶点头:怎么? 贾玩道:我长这么大,也就江南、京城两头跑,还有小时候随师父去巡过盐田,忽然很想去边境转转王家和贾家时代姻亲,我若是去给他做个副手,想必会很受照顾吧?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0) 赵轶自然不会被他言语迷惑,道:你怀疑王家? 贾玩道:太上皇隐退,王子腾不想丢失兵权,就得找新主子,但没有足够分量的投名状,新主子凭什么让你继续执掌兵权? 兵权这种东西,如非嫡系,谁放心交给你? 赵轶道:那他们为何要半途放弃行动? 按照火油的分布,那天如果他们动手,只需再有少许人手以利箭牵制,成功几率极大。 贾玩道:因为王仁发现薛蟠定的酒楼,恰好同我们是同一家,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就去了,然后发现他们被人利用:去马蹄山的,除了你,竟然还有皇上。 王仁大惊之下,连交代一声都忘了,立刻离席,去取消行动,所以薛蟠才会因为找他,出来发酒疯。 当时赵轶不过才治好伤腿,二皇子一党远没到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的地步,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用自己人涉险,这种情形下,走投无路的王子腾,无疑是最好的探路石。 输了,和他们无关,赢了,就君临天下。 王家为何取消行动?因为暗杀皇子和弑君是两码事,暗杀皇子只要做的天衣无缝,就可能逍遥法外,弑君却很可能会被扔出来做替罪羊再加上薛蟠那一嗓子的神助攻,很可能的可能性,就变成了百分之百。 赵轶沉吟片刻,叹道:都是臆测。 贾玩道:是啊,都是臆测。 且是毫无证据的臆测,先锁定嫌疑人,然后再根据这一点,将毫无关联的几件事联系在一起,来自圆其说。 其实就是疑人偷斧,如果当官的用这种法子来断案,不知道会办出多少冤案来。 但要查案,又必须要有这样的想象力。 现在的问题是,证据完全没有,又不能将结论直接交给乾帝,一不小心,就会弄出天大的冤案来。 只能防着。 若非刑部迟迟没有进展,贾玩连对赵轶都不会说。 闲话说完,酒菜上齐,于是开始喝酒吃饭。 桌上几乎都是贾玩爱吃的,但问题是他刚刚才赶完一场,有心无力。 赵轶也没怎么吃,不停地给他斟酒:这是人参浸的酒,喝了对你的内力有好处。 店里卖的酒,能用多好的人参?贾玩放下杯子,道: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明明知道他刚吃完,还把他拉上来继续,若是这人肚子饿了,不想一个人吃,让贾玩陪他也就算了,可他自己又不吃,一个劲的劝酒,想把他灌醉怎么的? 赵轶目光闪烁,不吭气。 贾玩翻了个白眼,从他手里夺过酒壶,一口气喝完,开始眼冒金星,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赵轶还是不吭气。 贾玩提起酒坛就灌,末了酒坛一扔:现在呢? 话音落,人已经趴下了。 月色朦胧,赵轶背着裹着他披风的少年,慢慢走在长街上,少年的体温和重量,还有细细的呼吸,让人感觉如此温暖和充实。 阿玩,我就是想背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420:35:18~2019121611:1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蹲厕所的鱼、思九、29306236、三菇凉、呆毛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方有佳人50瓶;路德35瓶;XDD、子衿20瓶;吻月飞花15瓶;你可太有毒了、今天也不开心10瓶;贰月er、Godiva、球球的账号、芝麻是只小可爱5瓶;云深不知处、一杯小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勤政殿。 生子、读书、治病、养老,丧葬乾帝翻看手里的手抄册子,随口道:你这样,就不怕钱败光了,养出一族的废物来? 贾玩很是郁闷,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御史,风闻奏事竟然把他将族人打包塞进顺天府的事儿捅到了乾帝面前,再加上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周凯在一旁多嘴,害得他不得不将那本不伦不类的族规上缴。 口中答道:败光不至于,臣合族不过上百户人家,一个庄子养他们尽够了,再说了,穷人家开销不大,臣少用几个下人,都够养十几家了。 少给朕东扯西拉。乾帝冷哼道:朕问你银子够不够花了吗? 贾玩当然知道乾帝问题的重点不在这儿,见岔不过去,干咳一声道: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都是臣的族亲,养他们又不用花多少银 话未说完,一本书就迎头飞了过来:再跟朕胡说八道! 贾玩伸手接住,快速塞进怀里。 乾帝气乐了,道:过来!拿来! 贾玩哭丧着脸道:皇上您还看啊! 不情不愿的从怀里取出册子,重新交了上去。 乾帝翻开,不紧不慢道:多稀奇,朕教的学生居然都会写书了,朕还能不好好看看? 朕的问题呢?再不老实回话,罚你将自己定的家规抄一百遍! 贾玩苦恼道:皇上,不是臣不老实,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他要怎么向一个古人解释,什么是义务教育,什么是公费医疗,什么是养老保险,什么是福利院? 乾帝道: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贾玩安静片刻后,道:臣发放祭田给族人,是希望最低程度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天下有太多人,一辈子被饥寒二字驱赶,仅仅是活着,就已经让他们竭尽全力,其余种种,皆是奢望。 臣希望臣的族人,在不被饥寒所迫后,能够活得稍微从容一些,能有闲暇停下来,想一想该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 臣要求族人都要念书,是希望他们能站的更高,看的更远,活得更好哪怕今后变得一无所有,也不至于过得太凄凉。 臣允诺族人在面临灾荒、丧葬、治病等困境时,可以向族中借贷,是因为他们根基薄弱,经不起丝毫动荡,饥荒之年,一年卖地,两年逃荒,三年十室九空臣希望让他们拥有渡过困境的能力,不要一场病、一个意外、一次灾荒,就成为他们的灭顶之灾,就让他们家破人亡。 乾帝默然许久,道:想的很好,就是不切实际。百户族人也就罢了,换了千户、万户,你还能这样?你有多少庄子能搭进去? 意外医疗保险什么的可不是赔本买卖贾玩当然不会自找麻烦,笑道:俗话说,屁额,不是,俗话说,有多大碗吃多少饭,臣 等下,贾玩改口的快,但赖不住乾帝耳朵灵,打断道:屁什么? 贾玩正色道:皇上您听岔了,臣没说那个字。 你说了!周凯幸灾乐祸道:我听见了,我们都听见了!对吧,刘公公? 乾帝好整以暇道:俗话说,屁什么? 贾玩狠狠瞪了周凯一眼,豁出去了,飞速道:俗话说,屁1股决定脑袋,臣以 话未说完,就被笑声打断,乾帝道:屁1股决定脑袋?这是哪家的俗话?的确够俗的。 什么叫屁1股决定脑袋?周凯一拍巴掌,道:啊,我知道了,就是说屁1股长得漂亮,就决定了脸也长得漂亮,譬如阿玩你 话没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贾玩一个过肩摔干翻,用膝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周凯被摔的直叫唤,尤不老实,嚷道:御前行凶!皇上,罚他!罚他抄书抄到明年! 贾玩捏拳头,咬牙道:我就算抄书抄到明年,也先打得你到明年都下不了床! 皇上,皇上你看他哎哟手!手手!皇上救我 行了,乾帝挥手道:你要揍他,等不在朕跟前了再揍,省的在这儿鬼哭狼嚎的惹人烦快点给朕滚起来,成何体统! 贾玩起身,周凯伸手让他拉一把,贾玩瞥了他一眼,双手负后,抬头看天。 周凯气的半死,恨恨的爬起来,正要说话,眼尾扫见殿门外站着几个人影。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一脸不屑,一个目瞪口呆。 王公公抹了把汗:三位殿下,容奴才先去通禀 乾帝早看见赵轶几个,招手让他们进来,示意免礼,对贾玩道:你继续说你那个什么 周凯嘴快的补充:屁1股决定脑哎哟! 贾玩收回踢周凯屁1股的脚,若无其事道:皇上,那句俗话的意思是,一个人坐什么位置,决定了他思考的角度和范围。 臣在江南的时候,只要一个人快活就好,后来当了家主,就要考虑合家大小的平安,做了侍卫,要考虑皇上您的安危,如今既插手族务,自然要考虑族人的生计至于什么千户、万户,那是皇上您和大人们考虑的事臣是小人物。 小人物!乾帝冷哼一声:十六岁的正三品实缺,你再跟朕说一句小人物试试? 十六岁的正三品不少,但实缺就凤毛麟角了,贾玩装傻不吭气,眼尾扫见刘总管端了碗汤过来,警惕道:刘总管你别过来,我今儿说什么都不喝汤的!龙肝凤髓我都不吃。 刘总管笑道:这是皇上的药倒是还有多的,贾大人您要是想喝,我给您也盛一碗? 贾玩连连摇头。 乾帝一口喝完了药,簌了口,道:怎么今儿就不能喝汤了? 贾玩道:臣今儿还想跟着皇上去容园会见识见识呢,一年就这么一次,错过多可惜。 容园会,又称牡丹宴,是京城权贵最高等级的聚会之一。 乾人爱养牡丹,皇室在京城就有一座牡丹园,称容园,里面各色牡丹品种齐全,每到三四月份牡丹盛开之际,皇家便会举办容园会,王公贵族皆有份参加。 容园会中,各种项目都有,评花王、才子赋诗、佳人献艺,还有蹴鞠、投壶等等各种娱乐总之是集游园、招聘、相亲、选秀等等功能于一体的大杂烩。 往年容园会都由皇后主持,皇帝偶尔出席,后宫嫔妃和皇子皆与会,不过当今皇上不喜欢这些,登基九年才去过一次。 如今这半年,朝局动荡不安,加上皇后被废,为了稳定人心,乾帝亲自去请了太后出面,主持这一年的容园会,自己也会去露个脸。 赵轶几个这会儿过来,就是收拾好了,等着皇上一起出发。 赵轩凉凉道:贾大人不是正守着孝吗,怎么还惦记上容园会了? 他一说话,贾玩就盯着他的嘴巴看,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匠人还是挺厉害的,将那颗牙补得挺漂亮的,几乎看不出来是假的。 这人之前还表现的谦虚温和、礼贤下士,如今大约是豁出去了,开口就膈应人。 赵轶看了赵轩一眼,正要说话,赵辅笑道:二哥想是误会了,贾大人是放心不下皇上的安危,才故意这么说的。 赵轩瞥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又知道了? 赵轶拱手道:父皇,时辰差不多了,太后的车驾已经在前面等着了,我们出发吧! 皇帝的车驾自然早已备好,贾玩等侍卫的座驾也候着,贾玩从禁卫手中接过缰绳,正要道谢,却发现竟然是熟人,笑道:罗表弟,是你啊! 正是周凯的表弟罗鑫,奉恩候家的小儿子,仗着出身好,进前锋营不过几个月,就已经混到离圣驾这么近的位置了,算是实现了他看一眼龙颜的伟大愿望。 罗鑫很是兴奋:贾大哥。 虽然他年纪比贾玩还大,但这声大哥却叫的心甘情愿。 将背后的大弓取下来,递给贾玩:贾大哥。 机灵!贾玩表扬了一句,试了下弓弦,道:好弓啊,哪儿来的? 罗鑫喜滋滋道:从我爹的库房里偷的我知道贾大哥在宫外护驾的时候喜欢用弓,所以特意准备的,一开始统领还不让呢,知道是给你准备,就默许了。 贾玩笑道:等我用完了就还你。 罗鑫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不用!我特意找来送给你的 又小声道:统领在催了,我得走了。 贾玩道:明儿得空来府上找我,我有事找你帮忙。 罗鑫应了一声,欢快去了。 贾玩摇头失笑:这熊孩子,备弓不备箭,让我拿着唬人玩儿啊! 踩镫上马,将弓安置在马背上:要是这时代有折叠弓该多好,随身带着,哪用像现在这样,出门就得到处找。 队伍开拔,三位皇子前面开路,侍卫护持在圣驾前后左右,再前或再后面,则是前锋营的兵马。 走了一阵,贾玩就看见赵轶的马渐渐落后靠了过来,贾玩让马儿快走几步,和他贴近些,看着目不斜视,一脸清冷,口中却道:你做的吧? 赵轶嗯了一声,听不出是疑问还是肯定。 贾玩冷哼道:找御史参我。 赵轶低声道:你不是想要外放吗? 如果不在皇上面前显露几分为政的天分,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凭什么外放? 贾玩道:我是想外放,可是没想过要做地方官儿啊,做地方官,就要为一方百姓的生计负责,我哪有这个本事?你下次有动作前,先和我商量下行不行? 对不起,赵轶的背影有些僵硬:是我的错。 还以为赵轶这倔脾气死都不会认错呢,谁知道这么容易就道歉,贾玩倒是愣住了,没有说话。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1) 赵轶停了停,见他没反应,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又道:下次不会了。 贾玩也不好意思了,道:算了,你也是好心。 不再说话。 赵轶缓了缓,又道:你想去哪儿? 贾玩耸耸肩,道:戍边啊,剿匪啊,怎么都成,练了一辈子武,总不成就为了在宫里做仪仗队吧? 赵轶默然不语,嘴唇抿的很紧。 贾玩和他在船上一起过了好几个月,对他这些小表情了如指掌,问道:怎么了? 赵轶道:大乾没有皇子掌兵的先例。 贾玩道:是我去,又不是你去。 他又不是皇子。 赵轶道:我跟你一起。 贾玩一愣,道:我说你不 又无力的一挥手:算了。 赵轶道:我来想办法。 你贾玩叹气道: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611:10:30~2019121720:4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xxr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毛子、40877523、生息、呆毛小禽兽、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风青云、桑梓30瓶;tfeng203、呆毛小禽兽20瓶;米尔伊、又又、sharon、草木有本心10瓶;被撕裂者6瓶;233333、39751199、凉生若珊5瓶;后尘、辞岁3瓶;噢、4087752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做御前侍卫的好处在于,所有人都跪下三呼万岁的时候,他可以杵在乾帝身后做电线杆子,坏处则在于,同样是三品官儿,人家舒服坐着,美酒喝着,大鱼大肉吃着,歌舞看着,他还是得杵在乾帝身后做电线杆子不过视野是一等一的好。 对于这个时代的歌舞,说实话,贾玩有点失望。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那个时代,人多闲啊,多会玩啊,胃口多刁啊,哪怕杨丽萍老师的孔雀舞,只要想看,就能从网上找出来舔屏一千次,在这种情形下还能脱颖而出的,哪个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可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九成九的人,一辈子都看不上一场正规的歌舞,随便一个年轻姑娘扭扭腰,都以为自己见了天仙了。 市场环境不同,可以理解。 当然,这个时代最顶级的歌舞,还是很值得一看的,最起码基本功将后世唱唱跳跳的小鲜肉们甩出八条街只是没有达到贾玩的期望罢了。 贾玩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哈欠:老祖宗管这些叫靡靡之音还真没叫错,可不就是轻轻软软,听着让人犯困吗? 咚!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强劲鼓点,如同敲击在心脏上,让贾玩一个激灵,只见十几个大鼓不知何时立在了场外,敲鼓的汉子身穿红衣,右肩袒露,动作粗犷,浑身洋溢着阳刚之气,与刚才的软糯歌舞,形成鲜明的对比。 鼓点渐歇之际,就听哈!的一声齐声呼喝,身穿铠甲、手持兵刃的汉子以沙场冲杀之势入场,踩着呼喝之声和重新激烈起来的鼓点开始起舞,动作凶猛豪放,看得人热血沸腾。 这个就很棒了。 贾玩赞一声,正想着刚才那些不会是为了衬托这个故意降低水准时,却听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剑鸣,一身红色铠甲的少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正弹剑而歌,歌声清越动人,铿锵有力,响彻云霄。 鼓声又起,这次音量小了许多,少女在鼓声中且歌且舞,一柄长剑上下翻飞如白练,可称的上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少女舞技出众,不仅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连乾帝都停了杯盏,靠在椅背上看的津津有味。 少女越舞越近,直到离乾帝一丈外才旋转收势,长剑归鞘。 众人此刻才看清她的模样,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丹唇似火,一身烈焰般的铠甲更添飒爽英姿,加上刚刚舞罢,呼吸微乱,小脸透着红晕,□□轻轻起伏,又凭添几分女儿家的娇美柔弱好一个绝代佳人。 在这一刻,满园的闺秀,都被她比下去了。 少女盈盈拜倒:陈女张景儿,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张? 贾玩看一眼赵轶,赵轶微不可查的颔首。 好吧,是那个张。 你不错,乾帝点头,漫声道:赏。 王公公端着托盘应声而出,张景儿却并不谢恩,而是抬头看向乾帝,道:皇上,臣女能换一个赏赐吗? 声音清脆,目光坦然。 乾帝颔首:你说。 张景儿朗声道:臣女心仪一人久矣,求皇上赐婚。 乾帝微微皱眉,道:婚姻大事,需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朕,也不好越俎代庖,不过你可以说说心仪之人是谁,若是合适,朕倒可以替你说合。 谢皇上,张景儿大喜,磕了个响头,才道:臣女心仪之人,就是皇长子殿下! 话一出口,众皆哗然。 诚然,皇长子身份高贵,容貌俊美,又深得陛下喜爱,是很值得心仪,但先前他又残又哑的时候你在哪儿?就这还心仪已久? 而且最重要的是,姑娘,你姓张啊! 连乾帝都愣了,侧头看向太后,太后淡淡道:皇上自己做主就是。 乾帝揉了揉额头,转向赵轶,道:轶儿,这位张姑娘倾心与你,朕将她赐给你做个侧室,如何? 侧室?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是张家最出色的嫡女,做皇后都使得,给个再没机会登基的皇子做侧室?这岂不是打张家以及太后的脸? 不过让皇长子娶张氏女为正室,似乎也不太可能? 又有人恍然:莫不是张家在用这种方式,同皇长子殿下和解?这牺牲可有点大啊。 不过办法还是挺不错的,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遇到张景儿这样的绝世美人,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啊! 周围尽是议论纷纷,赵轶看一眼贾玩,却见他正看着张景儿,很是专注的模样,差点一时冲动将人收了算了,却还是捏了捏拳,冷淡道:儿臣福薄,父皇您自己消受了吧! 众人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脸色:这是连皇上、皇太后都骂进去了啊!这世上也就皇长子殿下,敢这样说话了。 乾帝干咳一声,正要开口,张景儿一脸坚毅,朗声道:皇上,臣女对皇长子殿下痴心一片,只要能陪伴殿下左右,无论做妻做妾,还是为奴为婢,臣女都甘之如饴,便是殿下要一剑杀了臣女泄愤,臣女也心甘情愿! 太后扬眉,正要出声斥责,赵轶已先一步开口,懒洋洋道:好啊,剑就在你手里,你便自刎了给我泄愤吧! 张景儿一双清润的大眼难以置信的看向赵轶,盈盈泪光夺眶而出,下一刻,铿然一声长剑出鞘,横剑就向粉颈勒去。 顿时鲜血飞溅,惊呼声四起。 张景儿被身后冲来的妇人死死抱住,哭道:景儿,我的景儿啊,你怎么这么傻 太后拍案而起,怒道:成何体统! 也不知道骂的是谁,拂袖而去。 张景儿睁开眼睛,哭道:祖母 所有人松了口气,还好没事,否则在这种场合闹出人命来,可是要了命了。 乾帝起身,道:朕也乏了,先去歇歇,诸位爱卿自便吧! 众人只好离席下拜,恭送乾帝离开。这种场合,原也没指望乾帝能从头呆到尾,但因为这种原因离席,还是让人有些不安。 不由暗怪赵轶,谨妃就算再坏,和人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这么千娇百媚而且对你死心塌地的美人儿,竟然舍得逼死她,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旁人这话只在肚子里转转就咽回去了,周凯却没那么多顾忌,一见周围没了旁人,便问出了声。 赵轶反问道:她死了吗? 人活得好好地,说什么逼死? 周凯一噎,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原地纠结了一阵,转向贾玩,道:你刚才怎么没出手? 他倒是想出手,可惜隔得远,没这个本事。 贾玩道:她死了吗? 他没出手,张景儿也没死啊,那他为什么要出手? 好像也有道理?周凯挠头,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恼道:我说你们两个能别说一模一样的话来打发我不? 不仅说的话一样,连语气都跟一个模子浇出来的似的,也太敷衍人了吧? 贾玩和赵轶对望一眼,转身揽住周凯的脖子,道:周世子今儿是春心动了吧,连兄弟情义都不顾,竟然为了她来质问我? 周凯嚷道:我什么时候质问你来着,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没出手,她要是死了,倒霉的又不是我,是皇长子殿下! 再说了,我怎么会喜欢那个女人?她长的都没有你好看。 贾玩咬牙道:你再拿我跟女人比试试? 周凯嘟囔道:你自己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还不许人说啊? 见贾玩捏着拳头逼近,忙又服软道:行行,我不说了行吧? 贾玩懒得理他,周凯见危机解除,又摇头叹道:这下子,景儿姑娘要嫁可就难了。除非殿下改了主意娶她,否则 贾玩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赵轶,笑道:没事,等我除了孝,她要是还没嫁,我就娶她。 周凯顿时吓得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道:你你不是吧?那是张家的也 张家出毒妇你不知道啊?而且你和赵轶关系不错,娶了张家女,岂不是要和赵轶翻脸? 贾玩道:没关系,她长得好看,剑法也不错,娶了她以后,不怕夫妻之间没有共同话题。 不是,周凯听到夫妻之间四个字,大急,道:不带这样的,你才见了她一面,她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就要娶她? 贾玩道:画本上的一见钟情,不都是见一面就喜欢上了吗?很正常吧! 周凯急道:喂你清醒点!话本也能信的?屁的一见钟情,一见钟情换种说法,就是特马的见色起意!而且,而且张景儿喜欢的是皇长子殿下,你娶她不觉得别扭吗? 贾玩道:有什么关系,殿下又不喜欢她而且我还有两年才出孝呢,那个时候她也许就不喜欢皇长子殿下了呢? 你,你你周凯无法,只得向看书的乾帝求助:皇上,阿玩他疯了,您快管管他啊! 乾帝放下书,看了过来,道:你刚刚说,她剑法不错? 周凯一愣,看向贾玩,刚才贾玩好像是说过这句话,只是他被贾玩扔的重磅炸1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完全忽略了这点,这会儿想起来,拿手比划着,不屑道:阿玩你管这个叫剑法? 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到处都是破绽,他一招就能放倒好吧! 父皇,一直一语不发的赵轶忽然出声,干巴巴道:儿臣有些不适,先回府了。 不等乾帝答话,转身就走,背影僵硬而狼狈。 周凯纳闷道: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对了,刚刚咱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剑法。贾玩伸手指向一个侍卫,喝道:拔刀! 侍卫中他品级最高,那侍卫毫不犹疑拔刀,贾玩又道:归鞘! 呛的一声,长刀归鞘。 贾玩从他手里接过长刀,连鞘递给王公公,道:王公公,你来。 王公公为难道:贾大人,奴才可不会武功啊! 贾玩道:不会武功才找你呢。 王公公看了眼乾帝,小心翼翼□□,贾玩道:归鞘!快点! 哎!哎哎!王公公口里连声应着,手却快不起来,一着急,刀尖反而抖啊抖的对不准,加上刀又长,好一阵才将刀收了起来。 贾玩接过,手指在刀鞘上轻轻一弹,鞘内长刀应声而起,落入手心,贾玩轻巧挽了个刀花,随手一掷,长刀入鞘。 贾玩将刀还给侍卫,道:看出来没有? 周凯恍然,道:你是说,张景儿收剑的动作太熟练?也可能是她为了跳这个舞特意练的呢? 贾玩白了他一眼,道:不仅是熟练,而且随意要练很久的。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他就想吐槽,有些电视剧里的上仙,剑法之高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可到了收剑回鞘的时候,却还要低头瞄准,小心翼翼生怕戳到手话说这地方给个特效不行吗?多让人出戏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720:42:16~2019121821:3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个嘟啦下去血满了2个;三菇凉、徐雅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埋骨79瓶;凉光锦缎、背上我的小书包30瓶;天南北斗23瓶;JADE、呆毛子20瓶;开阳、张莹Erin、兰戈、瓜都好吃、李存白、闻风10瓶;轮回9瓶;小苍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乾帝道:你说她剑法不错,不错到什么程度?和你相比如何? 贾玩摇头道:这个不好说。 嗯? 贾玩道:剑舞到底不是剑术,我只看出她底子打的很好,身体柔韧性极佳,且经过苦练,若这套剑舞是她自己编的,那么悟性也相当不错所以剑法应该不错,但不错到什么程度,得看她和人动手,或者干脆跟她打一架才知道。 至于和我比那就没什么可比性了。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2) 乾帝摇头笑骂道:又开始吹牛了! 贾玩喊冤道:臣说没有可比性,是因为臣根本就没练过剑,拿什么跟她比?不过,要是比武功的话,额还是没什么可比性。 乾帝失笑:就这还说没吹牛呢! 又道:回头去跟她打一架,朕要知道她不错到什么地步。 不要吧?贾玩央道:要不您让周凯去,臣给他掠阵。 喂!周凯大为不满,道:你自己不愿意欺负人一个小姑娘,难道我就愿意? 贾玩上下打量他一阵,嗤笑道:你和她,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周凯大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我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我要是赢了她怎么说? 贾玩想了想:我请你吃饭? 行,我周凯忽然反应过来,呸的一声道: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怕什么?贾玩安慰道:不是有我给你掠阵吗?不会让她真把你怎么样的。 我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上当的! 行了,乾帝开口道:你们两个别在这儿闹了,吵的朕头疼自己出去逛去。 周凯大喜,又期期艾艾道:皇上,我们还要保护您的安全呢 少在朕跟前假惺惺,朕还不知道你?心早就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滚去玩去吧!乾帝不耐烦的挥手,道:都走,都走! 贾玩道:皇上您呆这儿多无聊,不如换身衣服跟我们一起逛呗! 周凯拍腿道:这主意好! 乾帝道:不去,朕还看书呢! 贾玩正要再劝,乾帝拿着书的手微微一抬,贾玩就看见封面上写着几个熟悉的大字贾氏族规。 顿时萎了。 乾帝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你这族规虽然幼稚,却想前人之不敢想,还算值得一读。 这是朕的园子,若在这里朕都得你寸步不离的跟着,那朕这个皇帝,做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出了院子,贾玩小声道:你说皇上为什么这么在意张景儿会武功的事?莫不是真想自己那啥了吧? 周凯不屑的瞥了贾玩一眼,道:在你看来,皇上的眼光就这么差? 不会吧,贾玩道:那张景儿,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皇上的那些妃子,比张景儿漂亮的也没几个吧?看上她怎么就叫眼光差了? 周凯翻了个白眼,动作粗鲁的将他一扯,拉到一旁养着睡莲的大缸边,伸手一指道:看! 贾玩低头,茫然道:看什么? 里面空空荡荡,就几片嫩叶子,有什么好看的? 还有两个人的模糊倒影。 周凯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和某个人在一起呆时间长了,对这种类型的其他美人就会变得完全没感觉了,懂? 贾玩哪会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怒极反笑道:最好有一天,你变得对哪种美人都完全没感觉。 周凯顿时呆住,好一阵才愣愣道:大家兄弟一场,要不要这么毒 见贾玩甩开他走远了,忙小跑几步追上,道:不开玩笑了,不过你今天确实有点迟钝先前皇长子府的刺杀还记得吧? 贾玩一楞,这事儿他当然不会忘,只是由于他自己就是真凶,凡事不会朝这上面多想,这会儿醒悟过来,有些艰难道:你是说,皇上怀疑张景儿?不至于吧,一个千金小姐,会去做这种事? 周凯冷哼道:那你说,一个千金大小姐,不用战场杀敌,也没机会行走江湖,她苦练武功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的武功跟谁学的?就我这样的身手,你也就一句凑合,可对她的评价却是不错,那她师傅是不是得更厉害? 千金小姐,出门都是几十号人跟着,一辈子不见外男教她武功的,要不就是她的父兄,要不,就干脆是个女人。 但是张家男丁里,可没听说谁武功超群,所以八成是后者。 当初皇长子遇刺之后,根据护卫的描述,大家能想出来的嫌疑人就一个你,为什么? 因为这样身手的人,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更何况还要身形宛如少年?小小年纪,除了你这样的怪胎,谁能把武功练成这样?所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那个刺客,根本就是女人假扮的! 你想,刺杀赵轶的,无非就两种可能,一种是张家派出杀手替赵轩扫除障碍,一种是赵轶自导自演来一出苦肉计不是我瞧不起赵轶,他这些年,又残又哑,身边全是谨妃的耳目,他拿什么笼络那样的高手?可张家就不一样了! 女的,武功超群,还是张家的周凯一拍腿,道:可不就齐活了? 贾玩听得目瞪口呆,周凯见状,得意的一仰下巴,道:怎么?服了吧! 服了,贾玩机械的点头:服了服了。 真服了,您老人家都快把我给说服了,能不服吗? 周凯嘿嘿一笑,揽住贾玩的肩膀道:所以啊,阿玩你还嫩着呢,以后跟哥哥多学着点儿。 贾玩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啊,到了,余香院!周凯放开贾玩,大步朝里走,两个宫女怯生生的迎上来,道:两位将军恕罪,这里是女眷歇息的地方,男子不得入内,两位将军不知何事,可否由我们转达? 周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道:请问张家景儿小姐可在?我们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看看她伤势如何。 宫女疑惑道:皇上不是已经派太医来看过了吗? 周凯眼睛一瞪,道:你是怀疑我说谎?你是哪里来的宫女,连爷都认不得? 宫女忙道:将军恕罪!是奴婢该死!不过张小姐现在不在。 周凯道:怎么?张家派人送她回去养伤了? 宫女摇头道:也不是,张小姐伤的不重,就是看着吓人,方才说到附近走走,就出去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 宫女摇头:张小姐没说,但她受了伤,应该不会走远,将军到附近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 行,周凯潇洒的扔出一锭银子,道:谢了啊! 转身离开,对贾玩挤眉弄眼道:这是就天意,让你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夜闯香闺! 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的夜闯香闺,贾玩都不感兴趣,意兴阑珊道:现在去哪儿? 周凯道:跟着哥哥就对了!咱们先换身衣服这身太扎眼。 可惜他们都没想到乾帝会放他们自己出来玩,没带什么衣服,只能卸了铠甲了事,里面都是黑色内衬,远远看着跟个小厮似的,但总比一身铠甲强。 这边这边,周凯十三岁开始,就年年在里面逛,到这儿跟到家一样,道:这容园呢,大致分东南西北四大块,东边是皇上、太后、娘娘还有皇子们设宴歇脚的地方,不提也罢。 南边呢,大多是各家的小姐夫人们,什么赛花啊、斗茶啊,除非你想去看美人,否则没什么意思。 北边就更没劲儿了,投壶射箭咱们看不上他们,斗诗下棋他们看不上咱们。 最有看头的,就是西边!第一呢,西边的牡丹是最好的,去了既能赏花,也能邂逅才子佳人。 二来呢,每年的容园会,都会允许各大青楼的花魁入场,登台较艺,优胜者不仅名声大噪,还能赢得各家贵人的彩头,如果是官妓,还能获得自由身。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各大青楼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花样百出,可比刚才那些软趴趴的歌舞有意思的多你说是不是该去看看? 这种热闹,当然要去看。 到了地方,很有种现场演唱会的味道,不过因为在座的都是贵人,矜持许多,不会大喊大叫,只会用一百两一朵的天价牡丹来表示自己的狂热。 舞台两边盖得有楼,蒙着轻纱,是小姐夫人们看表演的地方,虽然看着安静,但出手却比下面的公子哥儿们还要大方。 在环境的影响下,连一向抠门的贾玩都花了几百两,买了几朵鲜花送给某位赤脚跳舞的漂亮小姐姐。 当然,花是小姐姐的,钱是皇家的。 等曲终人散,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一场精彩的视听盛宴,对于贾玩周凯以及大多数人而言,也就是生活中一段值得一提的小插曲,对有些人就不是了。 哈!曹掌印这小子,我看他回去怎么交差,五万两银子,看他爹不打死他!周凯幸灾乐祸道:而且我看他那副模样,八成是一头栽进去了,这事儿还没完呢! 贾玩道:所以这算是见色起意,还是一见钟情? 只是看一场表演,双方连对话都没有一句,更别提什么了解,就单方面的陷入痴狂。 周凯道:所以我就说,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意思其实差不多,关键要看两点,第一,你起意之后呢,是准备玩玩就丢掉,还是好生娶回家,第二,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看你是翩翩公子,还是猥琐大叔。 贾玩拍拍周凯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表扬:深刻! 周凯得意洋洋,正要继续发表大论,忽然一愣,扯住贾玩,示意他朝右看。 远远的,一道人影穿梭在林木中。 张景儿!我敢百分百保证!周凯悄声道:别的女人没她那么细的腰! 贾玩无语望天。 周凯继续道:就她一个果然有问题! 他们两个是从乾帝身边溜出来玩的,虽然得乾帝特许,但总不好玩的太嗨,这会儿表演看完了,正抄小路回东苑这张景儿挑的路,却比他们的还要偏僻,而且独身一个确实看着很有问题。 早知她和刺客无关的贾玩,对此兴趣缺缺,这年头,谁还没几个小秘密? 不过任务还是要完成的,不得不承认,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小声道:这样,你蒙上脸,假装色狼去和她动手,我看着差不多了就跳出来英雄救美,你就乘机跑路。 周凯一瞪眼,道:凭什么我做色狼,你当英雄?反过来还差不多!别忘了这可是你的任务! 行行!贾玩对扮什么没所谓,道:我去做色狼!记住了,待会要是听到我说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时候,就冲出来解围明白没有? 周凯打了个寒颤,道:我说你能换句词吗?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贾玩想了想,道:要不我就说,小美人儿,我劝你乖乖从了我? 周凯被恶心的直搓胳膊,道:行了行了,就这样吧,你快去吧! 贾玩提起他的衣襟,周凯还没开口,就听刺啦一声,里面那层被撕了一大块下来。 不由纳闷道:你干嘛呢? 紧接着他就明白了,怒道:你蒙脸不知道撕你自己的衣服?我的衣服质量好是吧? 贾玩道:你懂什么啊?要是用我自己的,万一事情闹大,全园子检查衣服抓淫贼,我不就暴露了?你反正有不在场证明,不怕。 周凯无语道:我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画蛇添足?真到了那时候,我被查出来,你以为人家会想不到你头上?到时候咱们两个还不是一起倒霉? 贾玩道:笨!你不会多叫几个兄弟,让他们都把衣服撕一块下来? 前锋营、侍卫营的熟人多的是,大家里面的内衬都差不多,能查出来才怪。 至于我贾玩指指自己的鼻子,道:以我的身手,我要告诉他们我的衣服被人悄悄划了还毫无察觉,有人信吗? 周凯无语,低声嘀咕:又开始了,吹吹吹,迟早有一天牛皮吹爆 见贾玩快手快脚蒙好脸,连发型都换了个样,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干脆在头上戴朵花得了,保准皇上来了都认不出你! 贾玩道:有道理。 在周凯的目瞪口呆中,摘了一朵大红牡丹插在发髻上,道:开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821:36:54~2019122021: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无人桓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大爷、无人桓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萝卜、36550572、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70瓶;冰月64瓶;晴空一道霹雳阿动哥20瓶;铅笔芯儿、啾啾、泠波遗秋、米尔伊、xueeeer、三柒。、月孤璃、静斯人10瓶;君若素8瓶;锦鲤中的战斗鲤5瓶;令羽翎、知微南微、276576934瓶;小公主不打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来人,抓刺 采花大盗贾玩顿时傻眼,好在他一向肌肉比脑子反应快,脑袋还晕着,手已经利索的将顺路摘来当调戏道具的、娇艳欲滴的黄牡丹粗鲁的塞进某位姑娘嘴里,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刺客两个字给塞了回去。 额然后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3) 是继续保持采花大盗的人设,还是顺水推舟扮个刺客? 贾玩还没想好,就已经不必想了。 张景儿被他的身手和凶残所慑,眼中露出浓浓的惊惧之色,被塞的满满的小嘴呜咽一声,小手一挥,一道剑光从袖中跃出,斩向贾玩胸口。 动手了就成贾玩大为满意,顺着她的心意后仰,避开剑光,右脚却顺势踢向张景儿握剑的手。 张景儿慌忙后退。 原来练的是软剑啊,剑法不错,不过与人交手的经验却几乎为零,大家小姐嘛,这才正常做出初步评价的贾玩直起身子,探手掐向张景儿脖子。 张景儿退步挥剑。 步伐比剑法练得好,不愧是跳舞的贾玩懒得变招,伸指在她剑身一弹,软剑就真的软了下去,贾玩去势不变,继续掐向她的脖子,做出一副势必杀人灭口的模样。 张景儿恐慌之极,手里的剑都忘了,一脚踹向某人的要害。 贾玩连忙侧身闪开,暗叹果然古往今来的女人,不管会武功还是不会武功的,逼急了总是这一招。 张景儿转身就跑,贾玩几步追上,拍拍她的肩膀,张景儿咬牙转身继续出剑这次的剑法比之方才,竟有章法许多。 贾玩先是一愣,而后啼笑皆非,原来这张景儿,竟然是闭着眼睛的。 这样的确能将一招剑法完整的从头使到尾,但问题是我在这边啊! 而且你快撞树了啊姐姐! 又不会听风辩位,使的什么盲剑? 贾玩好心拉了下她的袖子,果然张景儿立刻紧张起来,火力朝这边全开,但是别退,别退,别再退算了,贾玩转到她身后,一脚踹向某个即将掉进缸里变成美人鱼的漂亮姑娘。 剑光零落,张景儿闷哼一声,四肢着地,胸口着地,脸着地的趴在地上 贾玩捂脸,面对这样的造型,实在说不出那句小美人儿的台词。 幸好周凯没这么死板,知道两个人打不下去了,立刻做出反应,高喝出声。 哪里来的淫贼?竟然敢在此放肆! 淫贼,去死! 两声? 甭管几声了,贾玩转身就跑。 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张景儿,终于有时间吐出嘴里的牡丹和土,哑着嗓子哭道:别管我,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喊了一嗓子的周凯终于赶到现场,看着前面已经跑的快没影儿了的两个人,暗道一声自求多福,转向张景儿,大惊道:张小姐,竟然是你?刚刚这是? 贾玩遇到麻烦了。 他跑的是比谁都快,但问题是,他一认不得路,二见不得光,只能挑僻静的地方钻,结果不是撞到死胡同,就是瞧见巡逻队,有时候明明感觉已经安全了,追兵们却从前面冒了出来。 没错,就是追兵们。 一开始比周凯还先冲出来的,就只一个白衣公子,贾玩见他武功不错,而且听张景儿的语气,似乎和他认识,就故意放慢脚步,和他过了几个招,以至于错过了最佳脱身时期,没想到这人不仅武功不错,人缘更不错,于是贾玩越跑,后面追兵就越多 加上皇家的园子,不许有过高的树,加上今天是整个园子人气最旺的一天,哪间屋子都是人,贾玩真的是太难了。 幸好他们顾忌姑娘家的名声,没大声嚷嚷,否则他会更难。 真是阴魂不散贾玩从假山后转出来,暂时停下脚步,气哼哼道:追,追,追急了小爷我杀回去把你们一个个全敲晕! 忽然眼尾瞅见前面几道熟悉的人影,顿时大喜,飞奔过去,在对方拔刀喝问之前,一把扯下面巾:我! 贾 嘘!嘘嘘!别出声! 飞快越过他们的封锁线,冲到亭子里下棋的几人面前。 乾帝扶额,无力道:贾逸之,你 话未说完,贾玩已经冲到他身侧,在他脚边蹲下缩成一团:皇上,江湖救急,您多担待! 虽然乾帝衣服的衣襟很宽,后面勉强能藏一个人,但还是不大稳当,贾玩左右看看,招手将刘总管叫到乾帝身边站着,稍微调整下姿势ok! 乾帝不想说话了。 坐在乾帝对面的右相,以及站在一边看棋的三皇子,已经说不出话了。 亭外侍卫的呼喝传来:圣驾在此,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稀稀拉拉追在前头的七1八个公子哥儿连忙跪倒,请安,其中一人道:皇上恕罪,我等并非有意惊扰圣驾,只是抓捕一个淫贼误闯此地,求皇上宽恕。 贾玩听到淫贼两个字就知道不妙,果然乾帝随手拿了本书在他头上狠敲,咬牙低声骂道:淫贼!淫贼!淫贼!淫贼是吧? 贾玩不敢叫又不敢跑,只能抱着头求饶。 右相看着这对君臣,好气又好笑,对亭外挥手,淡淡道:我们这里没有看见什么淫贼,你们去别处找吧! 是! 是 亭外的人慌忙退下。 贾玩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总算摆脱这群家伙了! 一抬头,却见乾帝神色不善的伸手指着他自己的脸颊,问道:看看,看看看看,这什么? 贾玩小心翼翼回道:脸? 哈,真是难得,乾帝嘲讽道:原来朕的脸还在,还没被你给丢完啊! 皇贾玩才说了一个字,眼尾瞥见乾帝将刘总管手里的拂尘一把夺了过去,顿时吓得跳起来就跑,躲到赵辅身后,将他抓在前面当挡箭牌:皇上,臣冤枉 赵辅还是第一次直面乾帝的棍子,下意识的缩脖子,颤颤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乾帝见打不到贾玩,气的将拂尘一摔,怒道:给老子滚出来! 贾玩这才从赵辅身后蹭出来。 你跟朕说冤枉?乾帝气到发笑:你看看你头上那是什么?你冤枉? 竟然忘了这个贾玩忙将头上的牡丹扯下来,扔到花丛毁尸灭迹,顺道将故意梳歪的发髻重新挽了下,顿时又人模人样起来。 先向右相拱手道谢:右相大人,刚刚多谢解围。 右相摇手,道:无妨无妨老夫已经习惯了。 当初贾玩将匈奴使臣打了,就是他去善的后,比起那一次,淫贼什么的,小事。 又问道:贾大人这是? 贾玩偷撇一眼乾帝,道:我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 乾帝冷笑道:开个玩笑,就被追的跟什么一样?你再说一句打小没输过?朕都替你害臊! 贾玩咕哝道:臣也没输,就是有点迷路,又担心他们细皮嫩肉的,被我不小心打坏了 迷路乾帝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周凯呢? 贾玩悻悻然道:英雄救美呢! 挑选角色要慎重啊! 哦,右相恍然,道:我说怎么贾大人会跟姑娘家开这种玩笑,原来是周世子动了君子之思这就难怪了! 没错没错!贾玩一拍手,义愤填膺道:就是周凯那小子!喜欢人家不敢直说,非要玩什么英雄救美,结果他是英雄了,害得我被人撵的跟兔子似得都怪他! 皇上您等他回来,狠狠抽他! 你还有空操心别人!乾帝又忍不住想找棍子,贾玩见势不妙,拔腿就跑,道:皇上,臣去换身衣服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021:15:29~2019122123:4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百块都不给我、三菇凉、昵称很难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独占欲30瓶;一百块都不给我、tfeng20320瓶;小公主不打你、lucy10瓶;是小笼包呀、Godiva、啵哩海苔5瓶;静默颓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看着贾玩一溜烟跑个没影,乾帝气的恨不得一鞋底子扔过去,右相干笑道:贾大人还真是活泼啊,哈哈,哈哈。 乾帝完全不想接这个话茬儿,看也不看右相一眼,道:去个人,告诉那小子,《礼记》五遍,抄不完别来见朕! 王公公躬身应是,正要转身离开,乾帝又道:还有一个也给朕找回来,《礼记》十遍!两个混小子,朕就不信治不服他们! 谁都不敢搭腔,隔了好一阵,右相才道:皇上,这棋还下吗? 乾帝怒道:下! 吓的几人一个哆嗦。 容园会,既是游园赏花,也是较技,一直持续到黄昏,各个项目才陆续选出优胜者。 须知容园会中,连受邀来表演的青楼女子,夺冠后都有令人梦寐以求的奖励,何况其他? 物质还在其次,关键是贵人的赏识。 晚间又在东苑设宴,白天表现出众的男女皆可出席,得见天颜,其中最佳者,甚至有机会在皇上面前,报出自己的名字,譬如眼前的白衣翩翩公子。 草民洛飞白,叩见皇上。 乾帝点头,令其起身:又一个出色的年轻人,射箭、赋诗、书法、抚琴都是优胜,且容貌俊美,举止大方,全场的少年郎都被比下去了,连名字都起得比别人好这才是少年天才该有的样子嘛!哪像他身边那两只? 只是,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刘总管弯腰,在乾帝耳边提醒道:上午领头抓那个。 虽然将淫贼两个字隐去了,但乾帝依旧一阵心塞,连对洛飞白的好感都略减。 问道:你是哪家子弟? 洛飞白神色略黯,道:家父洛程鹏。 洛程鹏乾帝对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印象,八年前因赵轶之事,他很是处置了一批人,其中有罪有应得的,也有迁怒的,这个洛程鹏,因是张家女婿,且身为顺天府尹,被他一怒之下发配边关,后虽赦了回来,却不得继续为官。 按说这容园会,以洛飞白的身份是没资格参加的,但他既弄到了帖子,进了园子,便不算违规,乾帝也懒得计较这些,道:以一人之力,能得四项优胜,实属难得,既如此,在规矩之内,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想好了再说。 洛飞白是罪臣之子,按律不得参加科举,此生无缘仕途但既然才学出众,乾帝不介意给他这个殊恩。 只听洛飞白朗声道:启禀皇上,学生已经想好了。 乾帝点头:讲。 洛飞白道:草民愿与一等侍卫贾逸之贾大人一战,如能侥幸获胜,请皇上允草民入侍卫所。 哐当!女眷席中,不知谁失手摔了杯子。 乾帝朝那边淡淡瞥了一眼,看向刘总管,道:逸之人呢? 刘总管笑道:皇上您忘了,贾大人正在后面抄书呢,五遍《礼记》。 哦对,那就让乾帝话音一顿,道:朕好似说过,让他抄不完不许来见朕? 刘总管道:是。 乾帝道:既然如此,就把人带到后面去见他吧! 刘总管应了,一抬手,王公公上前,道:洛公子,请随我来。 包括洛飞白在内,所有人都有些懵:既然是皇上亲口答应的比试,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进行吗? 这样,是不是太不当回事了? 见洛飞白好一阵没反应,王公公催道:洛公子? 洛飞白笑笑,道:有劳公公。 皇上,几名青年起身,道:请皇上容我等去做个见证。 乾帝随意道:准。 赵辅见状,也跟着起身道:父皇,儿臣也想去看看。 乾帝瞥了他一眼,道:你跟着胡闹什么?坐下! 赵辅只得怏怏坐下。 好容易有个有分量的人愿意前去,竟又被驳回,洛飞白几人神色有些黯淡,默默跟着王公公离席。 一行人进了后院正厅,里面却只几个宫女忙着收拾,王公公道:这是怎么了?贾大人和周大人呢? 宫女掩嘴笑道:贾大人写字快,大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抄完了三本,世子爷原就不忿贾大人罚的比他少,又见贾大人写得快,想趁贾大人不注意,将他抄好的书扔进水里,不想反被贾大人得手,弄坏了他抄的半本世子爷恼羞成怒,眼看就要打起来,其他几个侍卫大人,赶紧将他们拖到后面换班吃饭去了。 王公公道:去了多久了? 宫女道:才出去不就,这会儿怕才端上碗。 王公公点头,对洛飞白道:那咱们过去?那后面正好有块空地,动手也方便。 洛飞白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走。 侍卫们暂时歇脚吃东西的地方,在一处偏僻的耳房,几人还没到地方,就听见有人嚷嚷:你们评评理,你们评评理,还有没有王法了?主意是他出的,坏事是他干的,我连望风的都算不上,结果他五遍,我十遍! 姓贾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皇上面前怎么说的?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4) 贾玩道:来来来别生气,吃个鸡腿! 你少来!走开!周凯一拍桌子,道:你,就你,丁三儿,那时候你当值对吧?你说,姓贾的到底怎么在皇上面前栽赃陷害小爷的? 丁三儿干笑道:大家都是兄弟 周凯大怒,道:谁跟他是兄弟!今天有他没我你们到底站那边? 贾玩道:行了行了,你别为难兄弟们,我待会跟你一起,去皇上面前解释清楚,行了吧? 周凯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贾玩诚恳点头: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不过 不过什么? 皇上说了,不抄完五遍《礼记》,不许去见他圣命难违啊! 周凯暴怒的跳起来:姓贾的,小爷我跟你拼了! 几人连忙抱住:周兄!冷静!冷静! 王公公抹了把汗,对洛飞白等人笑笑,干咳一声,见里面没反应,又干咳一声,探着头道:贾大人?贾大人!皇上让咱家来传话。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然后一本正经开始吃饭。 王公公这才带几人进去,贾玩迎上来,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王公公道:皇上说,让你和这位洛飞白洛公子比试,若是他赢了你,就可以加入侍卫所。 贾玩眼睛一亮,道:那要是我赢了他呢?是不是免了抄书? 王公公干笑道:这个皇上没说。 贾玩顿时兴趣缺缺,看一眼那位洛公子,微微一愣。 洛飞白笑道:贾大人似乎认得在下? 嗯,贾玩点头,随口道:认得啊,先前张家小姐唱歌的时候,你不是涂花了脸,在她旁边伴舞吗?我还以为你是张家养的伶人呢,原来不是啊!你想和我比什么?比跳舞? 洛飞白勉强笑笑,抱拳一礼道:贾大人怕是看差了,在下虽比不得贾大人出生名门,却也不会操此贱业洛某听闻贾大人武艺高强,大败匈奴武士,故慕名而来,还望贾大人不吝赐教。 跳舞怎么就贾玩话说一半停住,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你等我一会儿。 转身一把揽住王公公的肩膀,拖着他朝饭桌上走,道:王公公,王公公!我说你们也太不地道了吧,你看看你们给我们吃的是什么?鸭是老的,虾是腥的,汤是咸的,菜是黄的这是糟践东西还是糟践人呢? 一样是三品,外面那些个,美酒佳肴享用不尽,咱们就吃这个?干什么?拿咱们侍卫不当官儿是吧? 来来,您来尝尝这撕不动、嚼不烂、咽不下的老鸭脖 王公公连忙告饶,哭丧着脸道:贾大人,这也不是咱家安排的啊!咱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儿,也不敢委屈您啊!咱家今天一整天都跟着皇上呢! 周凯不耐烦道:甭管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就说,你管不管吧! 管管管!当然管!王公公道:咱家这就去臭骂他们一顿,让他们重新准备! 贾玩这才放开他,道:可让他们快着点,我们这还饿着肚子呢! 王公公连声应了,走出去两步,又道:那这里 贾玩挥手,道:打架嘛,知道了。 是比试,比试!王公公道:贾大人,这位可是皇上都欣赏的才子,您轻着点儿,可千万别碰坏了! 知道,知道知道! 王公公一走,几名侍卫就纷纷起身,站到贾玩身边,周凯吊儿郎当的将胳膊架在贾玩肩膀上,撇着眼看向洛飞白,道:这年头,怎么是个人都想朝侍卫所里钻?做才子多好,吟几句酸诗,写几个大字儿,什么钱啊,名啊,美人儿啊,就都有了,没事到这儿来瞎闹腾什么? 还挑阿玩,也不看看你自己身上有几两肉。 就是,丁三儿道:随便来个人就挑贾头儿,当我们吃素的吗?来来,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没错,先打赢我们再说。 侍卫所一惯排外,当初贾玩有武功有爵位,还打了一架才被认可,今天忽然来这么一个想靠挑贾玩当侍卫的,他们能喜欢才怪。 行了行了,贾玩不耐烦道:又不是吃肉,抢什么抢? 洛飞白神色不变,道:我和贾大人比试,是皇上的意思,莫非诸位想抗旨不曾? 贾玩叹了口气,指指脚下的青砖地,道:才子大人,麻烦你用你的天才脑袋好好想想,皇上为什么让你来这儿和我比试?皇上爱才,不愿你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 洛飞白道:也说不定是皇上不远贾大人你在众人 话音未落,贾玩趋步上前,伸手。 洛飞白抬臂就挡,脸色瞬间大变。 面前的少年走的分明不快,动作也随意,可偏偏他招式用尽也碰不到少年分毫,洛飞白一连退后三步,变招无数,却依旧眼睁睁看着贾玩走到跟前,伸手摘下他的发簪,在他脖子上一划。 冰冷,锋利,一闪即逝。 仿佛生命就此终结了一般。 贾玩将发簪放进脸色发白的洛飞白手心,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记得你们读书人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洛公子,好好体会圣恩吧! 洛飞白舌尖有些发苦,低头道:是洛某狂妄了。 贾玩笑笑,道:好说。 洛飞白抱拳一礼,道:我输了,我们走吧。 走出几步,听见身后一声喂,一转身,就看见周凯歪在贾玩身上,对他扬扬下巴,道:输给阿玩,不丢人。 看着两人身边的侍卫深有同感的点头,洛飞白笑笑,再次躬身一礼,转身去了。 待他们走远,周凯摸着下巴道:这个姓洛的,看不透啊,说不定是个厉害角色。 贾玩一闪身,周凯重心一失,差点摔倒,贾玩道:说的好像有谁你看的透一样。 要借着伶人的身份才能混入容园,想来得到皇上这一次允诺并不容易,失败之后却能保持风度,这人确实不简单,最起码比他有城府的多。 而且先前竟然还有闲心抓淫贼 周凯一个踉跄后站稳,重新扑过来,咬牙道:来来,咱们再来说说《礼记》的事! 贾玩扶额:这事儿他就过不去了是吧? 周凯大怒:老子现在才抄了一遍,你说过不过得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123:44:27~2019122320: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115瓶;蝶蝶舞雨20瓶;木卯青争安、卷毛四、XDD、米尔伊、么么么么哒、啾啾、千风、小米10瓶;逍遥公子9瓶;醇酒一杯、是小笼包呀5瓶;林木木、荻花瑟瑟4瓶;沈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容园会的确热闹,不过这份热闹是属于意气风发的少年男女的,和贾玩、周凯这等已经入了官场的老人关系不大,没多少参与感,不过是旁人热闹,他们看热闹罢了。 只是这份超然,又不知羡煞多少热闹中人。 耳房里,新换的席面果然大不一样,虽当着差不能喝酒,但吃的也尽兴。 今年之后,京城四公子和四佳人又该有所变动了吧? 当然要变,洛飞白肯定得算一个,四佳人中去年颜二小姐嫁了人,八成会由今日大出风头的张小姐顶上 张家小姐美则美矣,可惜心有所属啊对了,罗兄,你家里不是正张罗着给你找媳妇吗?今天老夫人也来相看了吧?四大佳人,有两个还没定亲,有机会哦! 有什么机会啊?我娘说了,太出风头的媳妇不能要。弹琴画画又不能当饭吃,她要的,是能持家、会生养的那些才女啊,我消受不起,留给你们吧! 得,咱俩都差不多欸我就不懂了,家里的那些姐妹,我娘恨不得把状元请回来教,光准备这一天的衣服首饰就得半年,结果找媳妇的时候,专挑不起眼的,你说这什么人啊 我觉得吧,根本就是她们当初没能评上什么才女啊佳人的,心里不平衡,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围的人喷笑着打断,周凯笑道:咱们可都听到了,等着,我明儿就去学给你娘听! 世子爷您可真义气! 正笑闹成一团,小太监快步进门,道:各位大人,快别吃了,外面散了,皇上该起驾回宫了! 几人连忙收拾,嘴擦干净,头盔戴上,兵刃拿上,脸上笑容一收,又是威严冷峻、不苟言笑的御前侍卫一枚。 贾玩一面系着头盔上的缎带,一面道:怎么这么快? 小太监笑道:原还有一会的,只是刚刚宫里来报,说昌嫔娘娘要生了。 几人笑道:这是喜事啊! 不仅对皇上来说是喜事,对他们来说也是,意味着他们的荷包又要鼓一鼓了。 大队人马回到皇宫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街上到处都掌了灯,宫里也一样。 进了宫,自有新一班的侍卫当值,从园子回来的这一波各自回家,准备洗洗睡觉当然,需要熬夜抄书的两只除外。 一群人还没走到宫门,就见王公公气喘吁吁的追上,道:贾大人!贾大人! 贾玩回身:怎么了? 王公公停步,喘着气儿道:皇,皇上说,让您也去。 周凯愕然:去哪儿? 王公公道:当然是皇上去哪儿,就去哪儿啊! 周凯皱眉道:你说昌这不合适吧? 哎哟!王公公跺脚道:皇上说合适,那就合适!贾大人,走吧!皇上还等着呢! 等下!周凯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后宫被熟人坑的多了去了,夜里孤身一个,稀里糊涂的跟着人进了后宫,一旦出了什么事,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贾玩胳膊搭在周凯的肩膀上,以示谢意。 周凯冷哼一声,侧头不理:他还生着气呢! 贾玩倒是猜到几分乾帝的用意,问道:昌嫔娘娘生了不成? 王公公摇头,叹道:哪有那么容易,离产期还有近一个月呢,不知怎的动了胎气,这胎儿都还没入盆呢,位置就更 他拍了自己脸颊一下,道:瞧我,跟你们说这个做什么?走吧,走吧! 乾帝果然在前面等着,见多了一个周凯,也没说什么,只道:走吧! 也不坐轿,只稍稍放快了脚步,向宫内走去。 皇宫白天的时候,看着繁花似锦,漂亮的很,晚上看就有点瘆得慌了,毕竟人少地方大,灯照着到处都隐隐绰绰的,加上各种传言,更添诡异。 好在这一帮子人多,且都是胆儿大的,没多少感觉。 走了一阵,贾玩忽然脚步微顿,道:什么声音? 有声音吗?周凯竖着耳朵听了下,又左右看看,道:我说你别神神叨叨行不行,哪有什么声音?你们听到没有? 没有啊! 刘总管道:是不是火把的声音? 他也觉得贾玩有点反应过度了,这一路都是宫墙,隔几步就挂着灯笼,树都没有一颗,别说藏人,连藏只老鼠的地方都没有。 我真觉得贾玩道:皇上您先等我一会,我找找看。 乾帝知道贾玩有时候虽然胡闹,但对正事,却少有无的放矢的时候,停下脚步,微微颔首。 贾玩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灯笼,周凯道:我和你一起去。 贾玩点头,将灯笼递给周凯,凝神细听。那咝咝啦啦的声音越发明显,感觉不远,可又像隔着什么,听不真切。 他努力辨认声音的来源,走了十来步,却听周凯讶然道:这太平缸里怎么没水?哪个混账干的好事,着火怎么办? 按规矩,宫里每隔百步就有一个太平缸,足有一人来高,任何时候都装满水,以供失火的时候救火用,冬天还会在底下架上火,以防水冻住。 贾玩道:周凯,闪开。 周凯应了一声,正要退开,贾玩已经上前,一肩顶在太平缸上。 只听一声闷响,蜘蛛网般的裂纹在缸身上蔓延开区,接着整个大缸垮了下来。 周凯被扬了一身灰,跳起来道:你干什么?我这是什么? 那边早有人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叫道:是□□!快跑! 都趴下!贾玩也脸色发白:外面的引线已经烧完了 说着已然使出吃奶的劲儿,飞起一脚,将足有三个篮球大小的油纸包踹了出去,转身扑向正要拉他的周凯。 才刚刚和周凯撞在一起,身后巨大的冲击传来,然后才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被气浪掀飞出去的时候,贾玩心里就一个念头:妈的,原来侍卫竟然真的是高危职业! 阿玩!阿玩!你醒醒啊阿玩!你千万别死,大不了以后你所有的书,我都帮你抄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啊!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5) 被周凯晃的天昏地暗的贾玩睁开眼睛,道:你说话算数? 周凯欣喜若狂,连连点头,胡乱抹着眼泪,道:算,算,当然算!连你剩下的两遍《礼记》,我都帮你抄 周小凯,咳咳贾玩坐起来,道:我警告你,咳咳你要是敢把鼻涕掉在我身上,我就跟你绝交! 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求你别说话了行不行?周凯哽咽着骂道:你他妈的在咳血知不知道? 没事,贾玩再咳两声,道:我没事你别再掉马尿了,丢人 用袖子在嘴角抹了下,袖子黑的,周围光线也暗,看不出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他这会儿还待在老地方,乾帝、刘总管等人都围在他身边,可见他只是短暂的晕过去几分钟而已。 乾帝这才放开他的手腕,道:感觉如何? 贾玩道:小伤,回去随便找点药吃,睡一觉就没事了。皇上,你们 乾帝道:我们都没事就伤了你一个。 小擦伤不算伤。 贾玩扶额:好吧,这才叫丢人,他堂堂大内第一高手 刘总管后怕道:附近七个太平缸一起炸了,刚才要不是贾侍卫你,我们这会儿只怕 贾玩这才向四下看去,果然一地的断壁残垣,不由也是一阵后怕:虽说这个时代火1药的威力不咋地,但量变引起质变啊要是刚刚在边上挨这么一下,别说他现在的武功,就算再练十年,能不能活下来也纯看天意。 乾帝也在看着,淡淡道:趁着宫中的大批守卫被调去容园,在朕的家里设下这等杀局好手段啊!了不得。 只怕昌嫔的早产,也是他们的手笔。 平淡的语气,掩不住浓浓的杀意。 上一次在马蹄山,虽有人设局,但终究没有动手,加上他以为是赵轶的手笔,心中并未如何震怒,但这一次,却是真的和死亡擦身而过 四声巨响,周身皆成瓦砾这里是皇宫大内,他是一国之君,差点就粉身碎骨。 若不是他临时起意,要带上贾玩,若不是贾玩耳力惊人,若不是那冒死一脚好一群逆臣贼子! 道:去叫太医,逸之的伤还是让太医看看比较稳妥。 刘总管正要答话,贾玩忽然起身,驱前几步,喝道:什么人?速速止步! 十来个人从黑暗中冲出,为首一个道:下官前锋营一等护卫吕良材,听到动静前来查看 贾玩喝道:止步!跪下! 最好再双手抱头 那人迟疑了一下,道:阁下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前面可是圣驾在此? 贾玩正要再度喝止,乾帝平静的声音清晰传来:拿下! 贾玩应了一声是,一冲而上,吕良材心中一凛,匆忙举刀抵挡,道:且慢,我 才说了几个字,眼前人影一花,手里的刀已经被夺了去,架在他的脖子上:跪下! 吕良材稍一犹豫,便感觉脖子上的刀锋轻轻一抹,他毫不怀疑,再迟疑下去,这柄他熟悉之极的刀,就会毫不在意的抹掉他的脖子,忙跪下,其余禁卫也连忙放下兵器,双膝跪地。 几名侍卫赶到,接管这群俘虏。 吕良材道:皇上,臣带领小队在附近巡逻,听 周凯冷喝道:闭嘴!没让你说话! 贾玩道:周凯你替我看看,我后面是不是有什么,感觉怪怪的嘶!疼! 乾帝也起身过来,道:灯笼拿来照照。 贾玩背转过身给他们看,几个人站在他后面,好半天不吭气,贾玩等得不耐烦,道:怎么了? 乾帝平静道:没事。 贾玩哦了一声,正要说话,肩膀忽然一阵剧痛传来,像是一块骨头被硬生生抽出来似得,贾玩疼的惨叫出声,额头冒汗,骂道:周小凯,你他妈轻一点行不行? 周凯委屈道:不是我,是皇上! 又道:原来你知道疼啊! 贾玩骂道:多稀奇,我又不是死人,为什么不知道疼?疼死了! 先前八成是震麻了,这会儿疼的他只哆嗦,眼泪都要下来了。 乾帝将手里巴掌大的粗瓷片扔掉,将肩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贾玩肩上,道:没事,没事。 看一眼周围迅速靠近的火光和人声,道:把他背上,我们去玉辰宫。 玉辰宫,昌嫔娘娘的寝宫,他们原本要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320:57:10~2019122422:0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菇凉2个;五十九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莹Erin50瓶;明月逐人来20瓶;XDD15瓶;妞妞儿、ZoeHu10瓶;清馨555瓶;xu、静默颓败、被撕裂者、二狗砸腿超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玉辰宫。 贾玩脱了上衣趴在软塌上,疼的脸色发白,叫苦不迭:别上药了,我回去自己用真气疗伤好了比药管用。 乾帝不悦道:就算不上药,也要让太医给你清洗伤口不许娇气。 竟然说他娇气!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坚强过! 贾玩气苦道:不是我怕疼好吧,我是怕疼,但长痛不如短痛,皇上您看这太医的架势,这是要在我背上绣花呢我说老大人,您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他虽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背上现在是什么情形,但从撕下来的衣服以及乾帝几人的脸色看,肯定有点凄惨。 也是合该他倒霉,若乾帝早一些想起来带他一起,他也不至于卸了甲准备出宫,若那时候还穿着铠甲,怎么也能多保住几块皮肉吧? 老太医连声称是,手底下却丝毫不见快,贾玩不耐烦叫道:周凯!周凯你来! 周凯举起自己的手给他看,道:你确定要让我来? 他那双手,这会儿正抖得跟中了风的老大爷似的。 先前还好,心里有一股劲儿撑着,等到了安全地方,后怕铺天盖地的袭来,何止是他,同行的十几号人,哪一个不是手脚发软,脸色发白? 没见王公公这会儿还坐在地上起不来吗? 贾玩没法,只能再度央求太医:求您快着点儿,您就当我是个死人行不行?家里洗过猪肉没,就那样洗来来来,给个痛快! 太医哎哎了两声,还没有所动作,就见门帘被猛地拉开,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趴在榻上的贾玩,却僵硬着不敢进门。 此时此刻,整个玉辰宫已然被禁卫军围的水泄不通,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甚至连通报都等不及就直闯御前的,整个大乾,也就太上皇和此人了。 乾帝道:轶儿,你来了。 赵轶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贾玩扭头,对上那双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有点心虚。 这种感觉,就好像别人将极心爱极珍贵的东西托付给他,他却不当回事儿,随随便便给弄坏了,然后被抓了个正着一样。 眨了眨眼,想要说点什么,那个仿佛石化了的人却终于动了,大步进门,接过太医手里的东西,声音平静温和:我来吧。 他的动作比太医稍稍快了一点,但比贾玩的心理价位,还是低了一大截,只是贾玩正心虚着,不大敢催他,只能求助的看向乾帝,乾帝咳嗽一声,头扭到一边,假装看不见,任由贾玩委屈兮兮的趴那儿眼神乱飞。 好吧贾玩认命了,他虽然疼,但比隔壁的昌嫔娘娘又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那边这会儿连惨叫声都听不见了,情况堪忧。 乾帝没有开口,贾玩也不好主动说什么,而且且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关键是这种情形,他的真气作用有限,最多能吊着昌嫔一口气,对于胎位不正、宫口不开这种事,半点用处没有。 刘公公进门,面带忧色,在乾帝耳边低语几句,乾帝点头,起身出门,周凯等人忙跟上,一时间,房里走的没剩下几个人。 赵轶终于停手,问道:上药吗? 贾玩连忙摇头:不上。 这世上,什么外伤药也没有他的真气来得快,没得白受一遭罪。 赵轶道:那包起来吧! 起身将位置让给太医,太医对不上药显然很有异议,但现在乾帝不在,他也只好听赵轶的。 作为大乾最擅外伤的太医,包扎的水准自不必说,三下五除二便将贾玩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出去熬药去了。 贾玩自己的衣服是穿不得了,套上下人不知从哪儿拿来的亵衣,大的离谱,穿着像个唱戏的。 好在在这上面他一向挺能将就,也不计较,系上腰带,将袖口挽到手肘,倒也没什么不方便,就是看着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包好了伤口,一身清爽,贾玩百无聊赖的盖着薄被,趴在软塌上打盹儿。 他倒是想回去睡觉,但眼下没有乾帝发话,不光是他,就是其他几个侍卫,也都只能守在这儿。 赵轶将剩下两个宫女也撵了出去,坐在床边,问:疼不疼? 贾玩下巴枕在胳膊上:疼。 疼的时候,他就想师傅,一想师傅,他就委屈,鼻子嗡嗡的,眼睛发酸。 一等侍卫,三品武官爱谁谁,他只想做个正常的、十六岁的大孩子。 手落在他头顶,温暖又温和。 赵轶好一阵才开口,低声道:那个时候,我也很疼,疼的时候,我就想挨着你睡觉。 贾玩侧头枕在胳膊肘上,道:那个时候,你从来不喊疼。 你也从来不问我,疼不疼。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看出来。 赵轶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是不想,但是,还是想听你问一声的 哪怕那个时候的他,只会骄傲的一甩头,说多事。 赵轶低头淡淡一笑,伸手挑起少年耳边的发丝,忽然听见少年低声道:对不起啊! 什么? 那个时候,对你不够好 贾玩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皇子男孩等字眼,猛地睁开眼睛,外面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隐隐有细弱的哭声传来,贾玩欣喜道:生了? 赵轶扶他坐起来,道:原本就是早产,中间又受了惊吓,宫口开到一半,就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昌嫔撑着最后一口气,见了父皇,求父皇剥开她的肚子取出孩子,求父皇让孩子活下去 一面替他披上外衣。 贾玩默然。 又一个为了孩子去了的娘,又一个没娘的孩子。 门帘被拉开,乾帝抱着一个小包裹进门,然后刘总管、太医、奶娘纷纷进门。 父皇。 皇上。 贾玩正要下来行礼,乾帝几步就到了榻前,将怀里的包裹递过来:抱抱。 啊? 贾玩愕然:让他抱抱?为什么让他抱? 而且,这是什么? 小小的脆弱的一团,皱皱巴巴,出奇的丑。 外星小怪兽?褪了毛的猴子?扒了皮的狸猫? 皮肤紫中透着青,脖子细细的,软软的,仿佛一个不小心,脑袋就会掉下来似的,没有睫毛的眼睛紧紧闭着,哭声微弱,却透着一股嘶声竭力的味道,仿佛随时会断气一样。 这么一个小东西,他能活下来? 乾帝的意思他懂,但这么小小的一只他哪敢乱动真气? 抱着,乾帝又道:没事,抱抱就行了。 哦 抱抱就行了可是怎么抱? 贾玩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这么慌过,他上辈子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不至于连孩子都没抱过,但绝不包括这么小的,才刚出生的,甚至还早产的。 不能使劲,不能使劲一使劲就坏掉了。 头要托好,不然脖子危险,屁股,屁股也要托住天!他竟然还动!求求您老人家别动了,会掉的 不好,要从被子底下溜走了不能使劲不能使劲救命! 当贾玩终于在奶娘的帮助下,成功把小东西固定在怀里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濒临崩溃了他宁愿和匈奴人打一天的架,也不想抱这小鬼一分钟!太可怕了! 最可气的是,这个把他折腾的半死的,哭得快断气的小家伙,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哭了。 还,周凯结结巴巴问:还、还活着吧? 不仅活着,还吧唧嘴呢!贾玩僵硬着身体不敢动,看向乾帝。 乾帝又等了一阵,见小东西果然不哭了,点头示意奶娘过来接手。 终于解脱贾玩大大的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将孩子送到奶娘怀里,抹一把额头的汗。 下一瞬,沙哑细弱的哭声响起,或许是歇了一小会的缘故,比刚才声音还大些,哭得人头皮发麻。 奶娘使出浑身解数,又拍又晃,又是试着喂奶,但孩子哭声虽时大时小,那股哭到断气的架势却没有稍减。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6) 太医忧心忡忡道:皇上,这样下去不行啊! 这年头,连足月的孩子活下来都不易,何况是不足月,从母亲肚子里剥出来的?民间就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这孩子偏偏就是八个月。 乾帝伸手一指:给他。 贾玩愕然:皇上? 干嘛给他?他看起来很会带小孩吗?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而是,专业不对口好吧! 如果这孩子是个无人抚养的孤儿,他愿意养他,替他请几个奶娘,生病了给他找最好的大夫,但绝不是自己去充当奶娘 不管贾玩怎么想,当奶娘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将孩子塞进他怀里时,他也只能接着。 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委屈的抽噎。 他不哭了,贾玩想哭,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乾帝。 乾帝看着一大一小两张委屈的脸,干咳一声道:逸之你身上有伤,一会吃过药,先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再回府朕还有公务,回头再来看你。 逃也似的离开。 不是贾玩顿时傻眼: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扔这儿不管了? 没事,赵轶安抚道:待会你吃过药,只管睡就是,孩子交给我。 傻小子,你以为这小东西图你什么呢,你是有奶呢,还是比别人会抱孩子? 赶紧吃了药睡吧! 贾玩狐疑道:你今天不忙吗? 对乾帝、对赵轶,对京城许许多多人来说,今夜都是一个无眠之夜。 赵轶指背在孩子脸上轻轻一刮,道: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422:00:23~2019122518:4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暖缓慢慢爬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五十九秒、凉生若珊、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821445100瓶;五十九秒、豆花50瓶;索尔希斯、明月逐人来、莫栩30瓶;默认窥屏、泠波遗秋20瓶;3213443311瓶;tfeng203、卷毛四、娃娃、李存白、啊啊啊嘁、ad、啾啾、杯具一族、蓝鹰10瓶;走过春风夏雨、Godiva、冥心、醇酒一杯、CH3CH2OH、心之锁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天色微明,乾帝掀帘子进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微微升起暖意。 昏黄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个挤在不大的床上,安静睡着,两张小脸凑在一起,看着便让人觉得香甜。 他的长子赵轶,正撑着头坐在床边打盹,一张向来冷峻的脸,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赵轶听到动静惊醒,回头看见乾帝,起身低声道:父皇。 乾帝将手指比在唇上,嘘了一声。 赵轶道:没事,都睡得跟猪一样。 话虽然如此,声音却放的很轻。 乾帝道:怎么样? 赵轶道:大的吃过药,小的喝了奶,太医来看过了,说脉像还算平稳,暂时无需用药。 乾帝点头:那就好。 将外衣褪了,在床边坐下,一晚上过去,小家伙脸色好看许多,呼吸似乎也强劲不少。 他膝下子女众多,但守着出生的,却唯有赵轶和这个小家伙。 昨夜谁都不敢动手,是他亲手剥开昌嫔的肚子,将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取了出来,他衷心希望这孩子能活下来,并且好好的活下去。 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温暖的体温让人安心。 再看大的那个,睡着的样子真是乖巧无比,让人把他跟白天那个到处惹是生非,整天老子天下第一的小混蛋完全联系不起来。 因为背上有伤,少年半趴着蜷成一团,睡得有些委屈。 想起昨夜少年浑身是血,持刀守在他身前的模样,乾帝心中一痛不过是个孩子。 没爹没娘的孩子。 别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要独当一面,出生入死。 在床边安静坐了一阵,乾帝起身:朕该去早朝了。 赵轶点头道:我这就送他出宫。 昨夜情况特殊,且乾帝自己就在玉辰宫,贾玩在这里住一晚还勉强说得过去,如今乾帝去早朝,贾玩再没有留在后宫的道理。 乾帝点头。 看着赵轶熟练的拿披风将贾玩一裹,背在背上,期间贾玩咕哝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赵轶答了一句没事,回家了,就没了动静。 他这边没了动静,小的动静就大了,先是手舞足蹈,脑袋到处乱拱,然后在赵轶背着贾玩出门的一瞬间,终于裂开嘴,开始嚎啕大哭好消息是比起昨儿,中气又足了许多。 乾帝追到门外,见赵轶对哭声充耳不闻,甚至越走越快,忙道:赵轶,回来! 赵轶头也不回,道:父皇,您应该叫奶娘。 乾帝道: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奶娘有用,还要贾玩干嘛? 见赵轶还杵着不动,怒道:赵轶!你给朕滚回来! 赵轶无法,只能将人又背回去。 贾玩进门,小家伙哭声小了两度,却依旧嚎个不停,贾玩终于被吵醒,迷迷糊糊伸出一根手指,凶道:不许哭! 小家伙抓住他的手指头,瞬间安静。 贾玩一头栽在床上,继续睡。 乾帝赵轶面面相觑。 乾帝有些头大,当初这小东西境况堪忧,他想着贾玩身边似乎生气比别处充足,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将人交给贾玩,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或许是赵轶道:阿玩身上有伤,他喜欢血腥味儿?父皇不如让人备点儿鸡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乾帝怒道:这是你弟弟! 赵轶嘲讽道:儿臣的弟弟多了去了。 乾帝气的说不出话来。 赵轶停了下,道:儿臣听阿玩说起过,他的真气源自胎里带来的那口先天之气,孩子亲近他,或许与此有关。 现在怎么办吧? 让贾玩待在后宫显然不合适,但贾玩走了,这小东西怎么办?少了先天之气滋养不说,体质这么弱,这么个哭法,估计没多久就没了。 贾玩一睁开眼,就被身边的小东西吓了一跳:这小鬼怎么还在这儿? 不对?他现在在哪儿?感觉好像有点眼熟?什么地方? 他的衣服呢?鞋呢? 贾玩揉着眼睛,迷迷瞪瞪转出屏风,打开门,就看见一群熟人,正在外面边走边聊:乾帝、赵轶、左相、右相、大将军还有一群侍卫和太监。 贾玩眨眨眼,终于认出来这里是勤政殿的侧殿,但问题是,勤政殿侧殿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张床? 还有,他怎么睡在这儿? 比起他,显然左相他们受的惊吓更大:你贾 他们就去勤政殿议个事,怎么会撞上这种事?现在假装没看见还来不来得及? 乾帝很淡定:睡醒了? 贾玩:啊。 醒了,但还懵着。 哄啊哄啊哄啊嘹亮的哭声及时在屏风内响起。 贾玩站在门里,扭头看看屏风,再看看站在外面的人。 乾帝干咳一声,提醒道:孩子哭了。 贾玩眨眨眼:哦。 孩子哭了,所以呢? 去看看。 哦。 贾玩转身进去。 左相干咳一声,道:那我们 话未说完,就见贾玩捂着鼻子,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拉、拉了,拉了奶娘!奶娘奶娘! 几个奶娘和宫女从耳房迅速钻出来,进去收拾残局,贾玩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赤脚,也跟着进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好一阵后,老将军一拍大腿道:老臣知道了!原来贾大人是女扮男装,连孩子都有了皇上您这就不对了,金屋藏娇也不能藏在勤政殿啊 话没说完,贾玩已经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怒道:老头你瞎啊!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女人! 金屋藏娇,藏你大头鬼!他堂堂大内第一高手 几个人一起看他。 肌肤通透无暇,如雪似玉,眉眼漂亮的难描难画,头发散着,瀑布似的垂到腰上,小腰细细的,不堪盈握一身明显大了N个号的亵衣,挽起的宽大裤腿和袖口里,露出晶莹纤细的脚踝和手腕 怀里挂着个小不点,正抓着他的衣领,奋力的朝他胸口拱 看着几人的脸色,贾玩的脸一点点黑下去,道:皇上! 赵轶道:这是数日前昌嫔娘娘产下的孩子,因体质过于孱弱,钦天监说,要八字极正的纯阳之体来镇邪驱秽,方保平安,所以委屈贾大人几日。 左相等人:哦。 贾玩:哦 乾帝: 乾帝带着左相等人去勤政殿,赵轶进门,道:伤势怎么样了?这几天你睡着,也不敢打开看,来,过来我给你重新包扎下。 赵轶不说还好,一说贾玩就觉得背上一阵阵发痒,道:不用我的衣服呢?我回去洗个澡好奇怪,竟然不饿。 按照他的经验,受了伤吃了药,肯定不会睡一个晚上就醒,照说现在该饥肠辘辘才对,怎么竟然感觉不到饿?难不成饿过头了? 宫女端着脏衣服出去,奶娘将孩子从贾玩怀里接过,笑道:大人虽然睡着,但殿下每日三顿的给您喂粥和参汤,怎么会饿呢! 难怪嘴里感觉怪怪的贾玩奇道:小东西今天竟然不哭咦,好像比之前好看了一点点。 奶娘走到屏风内喂奶,笑道:只要在贾大人旁边,怎么都不哭的小殿下可乖了。 又道:小孩子落地,见风就长,小殿下五官生的好,长大以后保准和大人您一样,是个美男子呢! 贾玩一头黑线:美男子就美男子,拿他比什么? 道:对了,我衣服呢? 那天晚上王公公就说派人去给他取衣服了,怎么几天都没取回来? 奶娘道:那边耳房备好了热水,大人的衣服也备好了,直接过去沐浴就好。 在勤政殿沐浴? 贾玩看向赵轶,赵轶点头,道:父皇的意思,你先在这里委屈几日,等六弟身体稍稍强壮些,再回去。 贾玩不想说话了,转身朝耳房走。 奶娘忙整理衣襟,将孩子裹好跟上,贾玩回身:我洗澡你跟着干什么? 奶娘道:小殿下他大人您洗您的,奴婢就在屏风外面,不进去。 贾玩盯着她,不说话。 赵轶接过孩子,道:我来吧! 贾玩一把将小家伙夺过去,道:我和他一起洗! 走了两步,又回身对奶娘道:你待会找王公公帮着传句话,告诉周凯,得空来找我一下,我有事请他帮忙。 奶娘应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贾玩继续朝耳房进发:几天没洗澡,身上难受死了,尤其是背上的伤口,又疼又痒,简直让人发狂。 赵轶紧跟在他后面,道:你找周凯帮什么忙? 贾玩道:也不是找他,他有个表弟,叫罗鑫的,在前锋营,我找的是他。 赵轶道:前锋营我也有人罗鑫也是我表弟。 贾玩哦了一声,脚步不停。 赵轶又道:找前锋营什么事? 小事。 什么小事? 既然当着他的面吩咐,显然并不是需要瞒着他的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他,反而绕个弯子找周凯? 贾玩终于停步,道:我记得前锋营有时候也负责抄家抓人的差事,对吧? 赵轶点头:父皇亲自下旨要拿的人,多是前锋营出手,怎么了? 贾玩左右看了眼,道:这些日子,想必前锋营动静不小,我有个族兄 赵轶安静听完,道:的确是小事,我来安排好了正好这些日子你不在家,反而省事。 贾玩道:记得挑个家中人口繁盛的,最好姐妹众多的。 赵轶点头,道:放心。 又皱眉道:荣国府的衰败已是定局,你总不能操他们一辈子的心,贾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贾玩耸耸肩,道:就是不想操他们一辈子的心,才安排这个最后一次了,若再不开窍,我也就撒手了。 说着推门进去,返身关门,将赵轶关在外面。 赵轶呆了呆,笑笑正要转身离开,却见门又打开,贾玩探出一个脑袋,道:多谢了。 赵轶摇头,正要说话,忽然有太监慌慌张张冲过来:不好了,宁寿宫着火了!宁寿宫着火了! 贾玩一愣,将门拉开了些,道:宁寿宫?谨妃的地方? 正要出来,却被赵轶又推了回去,道:远着呢,烧不过来你不是要洗澡吗? 贾玩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轶平淡道:昨天晚上,赵轩被赐死,他不肯自了,被灌了毒酒。 赵轩死了? 二皇子赵轩,那个大乾出身最高贵的,不可一世的皇子,就这样没了?而且,还死的毫无尊严?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7) 贾玩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道:那天晚上 查到他头上,他说不是,赵轶淡淡道:我本以为父皇会饶他一条命,最起码会见他一面,听他说句话的 然而没有。 皇上他 赵轶摸摸小皇子的头,道:父皇掩饰的很好,难受了就守在这小鬼身边好好照顾他,说不定是个有福的。 贾玩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鬼,叹道:生而丧母,哪里来的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518:49:41~2019122622:1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菇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三兄弟大哥龙傲天83瓶;果冻74瓶;诺唯亚爱弥儿68瓶;玉峥嵘40瓶;璐璐悠悠、朕在古代一定是昏君、贰月er20瓶;3213443311瓶;阿七、蓝鹰、xueeeer、叶修家的天真真、小山10瓶;锦鲤中的战斗鲤、醇酒一杯、啊啊啊嘁、兔宝宝、清馨55、吱吱喳喳、毕罗5瓶;涟雪3瓶;13304332、君尘歌2瓶;静默颓败、星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洗完澡,穿上自己衣服的贾玩一身清爽,又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一枚。或许是对让他当保姆感到不好意思,乾帝在吃穿用度上,就差将他供起来了。 虽然事情托给了赵轶,但周凯还是来了便是没有奶娘带话,知道贾玩睡醒,他怎么都要溜过来见见的。 周凯进门的时候,贾玩正埋头吃饭,周凯看的眼睛都直了,道:你这简直了,皇上自个儿都舍不得天天这样吃 不仅材料难得,诸如许多这季节只有温泉庄子才种的出的新鲜蔬菜,而且耽误功夫,一颗白菜都要拿高汤浇几个时辰的那种。 贾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羡慕?你来? 周凯顿时一阵恶寒:还是算了吧。 异常自觉的自己拿了碗筷,坐到贾玩对面,夹了块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豆腐,塞的满嘴大赞道:好吃!好吃! 贾玩懒得理他,周凯四下看了眼,道:那小鬼不是,小皇子呢? 贾玩一抬下巴,道:奶妈抱去睡觉去了。 周凯道:不是你不在他不哭? 贾玩得意道:不惯他这臭毛病! 小东西也敢跟他斗?一件穿过的旧衣服扔给他抱着,就老老实实睡觉去了。这算是一种心理欺诈,当初他给赵轶治失眠时,也用过这招。 这样下去,再过几天,他就该彻底解放了。 周凯拱手:佩服佩服。 贾玩对他的耍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问道:先前我听说宁寿宫着火,后来怎么样了? 周凯神色微黯,道:谨妃举火**,被救下来了,除了她,只有两个宫女受了点轻伤。 贾玩道:没伤及无辜就好。 周凯轻叹一声,道:她是想死,却想死在皇上面前,所以火放的不够决绝我听救火的弟兄说,她在火场里唱歌,大喊皇上的名字,然后被冲进去的禁卫泼了一身水,拖出来扔在地上头发烧了,脸也伤了,一身的泥水污渍,看着像个疯婆子。 后来火扑灭了,宁寿宫被烧的不成样子,因为皇上没有发话重新安排住处,他们只好把她关进还算完整的侧殿。 听说她在里面疯了一样的拍门,说要见皇上,说太平缸的炸1药是她放的,是她想让皇上陪她一起死说皇上错杀了自己的儿子 贾玩默然片刻,谨妃是恶人没错,但听闻她的惨况,他心里却没有多少大快人心的感觉,大约是因为那人的恶并未落在他身上的缘故,只是想到赵轶,又觉得他对此只怕也没多少感觉。 赵轶对那个女人,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便是恨,也只是一种习惯和责任。 想了想问道:皇上怎么说? 周凯道:失火的时候,皇上刚要起身,赵轶就来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邀皇上下棋,一连赢了皇上三把后来火扑灭了,谨妃的话传到勤政殿,赵轶一语不发,起身就走了。 皇上沉默了一阵,说朕记得曾经吩咐过,谨妃的事,不必知会朕就这样了。 不管是悄悄的死去,还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就这样了。 她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儿子,怨恨她,咒骂她,被她连累而死。 她想死给他看的那个男人,对她的死活,不屑一顾,连知道的兴趣都没有 贾玩安静一阵,问道:那二皇子,真的是错杀了? 周凯冷笑道:错杀?谨妃被软禁了这么久,没有他插手,凭什么布下这样的杀局? 知道皇上为什么下决心杀他,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肯吗? 贾玩看向周凯。 周凯道:因为皇上从底下人嘴里,问出了他辱骂谨妃的事。 又道:谨妃就算有千般不是,对他赵轩却是掏心掏肺,全世界都能骂她辱她,却不包括他赵轩!还有皇上,生他养他,给他荣华富贵,够对得起他了,凭什么就非得把皇位传给他?不给他他就弑父这样的畜生不杀,留着过年吗? 贾玩不想多说什么,又问:张家呢? 赵轩死了,谨妃死与不死已经没有区别,而张家,大约会更早些他睡觉的这几天,外面怕是天翻地覆。 张家还在但也只是还在而已,毕竟张家还有个皇太后。 事实证明,这个国家,还是牢牢的把握在乾帝手中,当他激起真怒,放开种种顾虑时,看着再如何根深蒂固的势力,也经不起他伸手一拔。 贾玩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低头慢慢喝。 周凯也想痛快喝一顿,只是正当着差,哪敢饮酒,只能埋头大吃。 许久之后,周凯才又开口,闷闷道:阿玩,你说当初我若是答应替谨妃传话,说不定 贾玩打断道:说不定谨妃早就备好毒酒,等着皇上过去一起喝。 周凯不再说话,低头吃肉。 贾玩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醉眼朦胧时,仿佛听到周凯道:阿玩,我忽然,有点害怕 贾玩许久才低声道:我也是。 这一场政1治动荡中,他们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只是远远站着,冷眼旁观。 等有朝一日,他们真正踏足官场,会不会也被卷入激流粉身碎骨,会不会也会变成,他们讨厌甚至害怕的那种人? 事实证明,喝酒,的确可以让人暂时忘掉一些不想记起的事,会让人睡得更香,也会让伤口发痒。 重一点,再重一点下面,使劲走开走开!我不要你挠了,我自己蹭! 乾帝抱着六皇子坐在一旁,道:再使劲伤口又裂开了听话,别闹。 赵轶坐在床边,隔着衣服在贾玩背上挨着按,安慰道:没事,太医给你煮参汤去了,喝了参汤睡着就感觉不到痒了。 贾玩眼圈都红了,趴在床上扭来扭去,只恨衣服料子太好,摩擦系数太小。 乾帝见他样子实在可怜,道:你的真气也没用? 贾玩哭丧着脸道:越用越痒。药也涂了,也没用。 乾帝也无法,道:你再坚持一会,参汤很快就好了。 那我先去洗个澡 话没说完就被赵轶打断:不许。 让他单独待着,天知道会把伤口挠成什么样子。 乾帝叹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受伤不能喝酒不知道?让你别仗着功夫好就乱来,现在吃苦头了吧? 这都什么事儿?他堂堂一国之君,外面不知道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他,随便一句话,无数人头落地,现在却在这儿操心某个不听话的小子偷喝酒,然后背痒痒的破事儿也是他自己,宁愿在这里操心这些琐碎破事,也懒得出去,面对那一张张义正辞严的嘴脸。 只是有些奇怪,他儿子和这小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贾玩已经不想说话了。 谁要这两个替他操心了?要不是他们多事,他早就舒服了。 锤床道:使劲使劲! 赵轶道:嗯,好,使劲。 他儿子对他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耐心乾帝冷哼道:小六都比你乖。 贾玩终于发现,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他到底还是喝醉了,换了清醒的时候,哪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四月天,风和日丽。对贾玩来说,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奶啊呸,只读圣贤书的一天。 今天的橘子有点酸啊,莫不是皇上被他吃了这么多天,终于吃破产了,开始拿次品将就了? 贾玩恶趣味的将果肉剥出来,给那个日渐强壮的小鬼吮了一口,酸的小家伙只甩头,五官皱成一团。 好玩的是,只要贾玩再喂,他照样张嘴,照样被酸的只甩头,笨的要命。 好在贾玩知道不能乱给小家伙吃东西,只敢让他小小的吮两下,沾个味儿,才没继续折腾他。 随手将橘子扔了,一抬头,却见来送果子的小太监还没走,见贾玩终于注意到他,才陪笑着道:贾大人,这橘子,是贤德妃赏的。 贤德妃?贾玩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道:是大姐姐啊!替我谢谢大姐姐。 小太监从怀里掏出封信,恭敬道:这是贤德妃娘娘托奴才带来的。 贾玩接过,从怀里摸出颗珠子给他,道:多谢小公公。 小太监见他将书信放在一边,没有拆开回信的意思,识趣的告辞走人。 信贾玩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荣国府出事了。 原本就因为马蹄山的事,整日如同惊弓之鸟的贾政等人,在知道皇宫爆1炸案后,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贾家完了。 以至于每次在路上看见禁卫军,都两腿发软,心跳如鼓:是来抓他的吧?他的事终于犯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每每听说谁家被抄,也完全升不起半点同情,只想一件事: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吧! 一连数日,朝中大臣,抓了一个又一个,功勋世家,抄了一家又一家 整个贾府正胆战心惊、度日如年时,竟然又出事了宝玉不见了! 老太太当时就急得晕厥了过去,若换了往日,贾政早把府里的人都撒出去找人了,可现在这节骨眼儿,谁敢大动干戈? 只好悄悄的打听。 幸好功夫不负有人,折腾了好些天之后,终于被他们打听到,那天陈家抄家的时候,有一个长得极好的少爷,是在陈家的大门外抓的,被抓进去的时候好似说了,他姓贾不姓陈。 原来是抓错人了! 贾政松了口气,连忙托人去禁卫军打听,但禁卫军这些日子到处抓人,等闲谁敢触他们的霉头? 贾政废了老大的劲,才在禁卫大牢见到了憔悴的不成人形、连神智都不清了的宝玉,看见他就拉着他的手哭,说什么贾家被抄了,老太太没了,姐妹们被发卖了 贾政看着心酸不已,只是他人虽见到了,要救出来却千难万难。 这是什么地方?禁卫军大牢!关的都是钦命要犯,你说抓错了就抓错了?要放人?可以,拿圣旨来! 贾政到处碰壁,不得要领,偏这个时候,贾玩日夜又在宫里,联系不上。 找了贾玩在侍卫所的同僚,那些人对他倒是客气,却说贾玩这些日子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他们又不能随意走动,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贾政白白跑了半个月,实在没法子了,才将主意打到元春身上,待元春的人辗转托付勤政殿的小太监将信送到,又已经过去数日了。 这个时候,宝玉已经和陈家的人一起,走在发配的路上了。 第86章 嘶! 宝玉疼的一个哆嗦,整个人都抖了下,先前有一根不知道是碎石还是木桩的尖刺,毫无阻碍的透过草鞋的鞋底,扎进了肉里,每走一步,脚底都像被剐了一刀似的 他一开始畏惧身后的鞭子,不敢停下来拔,现在刺已经完全扎进肉里,想拔也拔不出来了。 先前血泡破了之后,嫩肉被粗糙草鞋摩挲的火灼似的痛,在木刺的对比下,竟然变得可以忍受起来。 这漫长的十几天,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觉得自己要死了,觉得再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 然而事实是,现实还可以变得更坏,再坏,越来越坏而他,在这样的处境下,居然活了下来。 他崩溃过,疯癫过,昏厥过如今却依旧清清醒醒的,承受一切。 啊!脚尖踢到路边的石头,猝不及防的的剧痛让他惨叫出声,直接坐倒在地上,他觉得他的指甲可能被掀翻了,却没有脱下鞋子查看,而是胡乱按着地面试图爬起来。 啪!一声鞭响,宝玉吓得一个哆嗦,不过可能是出发前贾政使过银子的关系,鞭子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抽向一个十二三岁,因和他捆在同一根绳上而被带倒的少女 原本就筋疲力尽的少女,倒地后就再也起不来了,无论她母亲怎么拉她都没用,鞭子抽在身上,也只是抽搐两下罢了。 妇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用身体挡住抽向少女的鞭子,苦苦哀求:军爷,行行好,行行好 爷倒想可怜你们,可谁可怜我们?耽误了时辰,咱们弟兄的下场比你们还可怜!起来,走!快点!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8) 宝玉慢慢爬起来,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生下来就金尊玉贵,几十个丫鬟婆子环绕,娇养的如同公主一般,如今却衣衫褴褛,趴在地上被人毫不怜惜的抽打。 那位夫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一呼百应,如今却蓬头垢面的跪在地上,对那些以往看一眼都嫌脏的军汉苦苦哀求。 宝玉恨过他们,现在却又有点恨不起来。 若不是这些人在官差面前默认他就是陈家那位在外游学的大少爷,也许他就不必遭受这一切,可看着他们的惨状,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诅咒他们 陈家,他匆匆看了几眼。 比荣国府大的多的府邸,比他们家新修的省亲别墅还要漂亮的园子,园子里住着丝毫不比他家姐妹逊色的小姐们,还有无数娇美可人的丫头 多美好的世界,可惜就像泡沫一样,风一吹就破了。 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在牢里熬了两天,没了; 鲜花一样的丫头,被赶做一堆,像牲口似的被人挑挑拣拣,拉走了; 如珠如宝养在深闺的小姐,被充做官妓,做那最下贱的皮肉生意 如果不是贾政找到他,唤醒了他,他甚至一度以为,这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 刚被抓进牢里的时候,他以为等他们核实身份,或审讯之后,很快就会放了他,然而没有。 贾政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终于熬到了尽头,以为父亲很快就能救他出去,然而没有 他被关在牢里,白天和别的犯人争抢浑浊的脏水和发霉的食物,晚上和老鼠蟑螂跳蚤恭桶挤在一起睡觉。 他被牵上绳子,在春寒料峭中,穿着单薄的囚衣和扎脚的草鞋,用那双血肉模糊的脚,走了一天又一天 他的父亲,却束手无策。 在他眼中威严无比的,撑起整个家、整个荣国府的父亲,原来连救自己被错抓的儿子,都做不到 他以为可以长长久久荣华富贵下去的家,到底脆弱到了什么地步? 少女还是没能站起来,鞭子还在继续抽打,只是转移到了她兄长身上宝玉麻木的站着,听着近在咫尺的惨叫哀求和斥骂。 风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押解的差役看了一眼,急忙停了鞭子,吆喝所有人退在一旁。 马蹄声快速接近,却没有从他们让出的道路上一掠而过,而是停了下来,确切的说,是在宝玉面前停了下来。 被阴影笼罩的宝玉茫然抬头,只见高头大马上,有人一身黑色铠甲,稳坐如山,因逆着光,宝玉一时看不清容貌,只觉得隐约有些熟悉。 宝二哥。清澈的声音传入耳中,仿如隔世。 宝玉喃喃道:玩儿? 我来晚了,让二哥受苦。贾玩下马,问道:能骑马吗? 宝玉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梦醒了,恍惚点头。 贾玩解下披风,披在宝玉身上,温暖的体温烫的宝玉一个哆嗦,终于渐渐回过神来,愣愣看着贾玩:玩儿? 贾玩点头,道:是我。 又道:二哥上马吧,我们回家了。 回回家? 贾玩暗叹一声,点头道:回家。 扶着宝玉上马,自己也跳上另一匹带来的空马。 押解的差役们终于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拦住,赔笑道:这位将军,您这是 贾玩亮出腰牌,淡淡道:侍卫营做事,闲人少问。 是,是是!差役领班点头哈腰道:小的不敢多问,只是将军提人,总要有刑部批文,不然小的们不好交差啊! 贾玩随手扔出一锭银子,淡淡道:批文是吧?等着。 又道:让开! 一踢马腹,就那样纵马闯了过去。 几个差役连忙让开,宝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阵才慌忙跟上,还以为会被拦下,谁知那些差役竟巴巴看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就这么,出来了? 宝玉忍不住扭头向后看去,只见那些差役一脸苦涩,却没有任何人有阻拦的意思。 刚刚挨过打的小姑娘正挨着她的母亲坐在地上,正木然的看着他,那双正渐渐变得浑浊的美丽眼睛里,不仅希望,连绝望都欠奉。 贾玩放慢马速,待宝玉的马儿靠近,递给他一个油纸包,道:我这些日子在宫里养伤,昨儿晚上收到大姐姐送来的信,知道你出事,便连夜快马追来,这是今儿早上在前面的集市买的,市井百姓的吃食,难免粗陋,你勉强吃一点。 宝玉吃的一点都不勉强。 虽然只是几个凉透了的菜肉包子,但却是宝玉这二十多天以来,第一次吃到人吃的东西。 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看的贾玩都有些心酸。 他原只想让宝玉身临其境的看看,再稍稍吃点苦头在那种腌臜地方住上几天,吃上几顿牢饭,对宝玉这样的公子哥儿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苦头了不想赵轶做的这么彻底,竟直接将人给流放了。 见宝玉吃的太快,被噎得只翻白眼,贾玩忙将水壶递了过去。 他想着宝玉饭量一向不大,早上便只买了六个包子,自己吃了两个,给他留了四个,不想几口就被吃完,宝玉道:还有吗? 贾玩摇头,道:我还要回去当差,不能久待,前面有个小镇,我先找个客栈给二哥休整,等我到京以后,就让叔父派人来接。 宝玉连连摇头:不,我不住这里,我跟你一起回去。 贾玩皱眉。 宝玉道:我跟你一起回去,我能骑马,我不会拖累你的你带我一起回去! 好吧! 他们跋涉三天的路程,骑马却仅需半日,这还是宝玉骑术一般,严重拖慢了速度的缘故。 待看到京都高大的城墙时,太阳还挂在半中央。 贾玩见宝玉停下,眯着眼睛看着城门,便也在他身边停下,并不催促。 许久之后,宝玉扭头看向他,道:你没有刑部批文,直接把我带走,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皇贾玩才说了一个字,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骑着快马,直接冲出城门,停在他们面前,冷哼道:你可真是心大,溜出来这么久,皇上找你呢等着回去挨板子吧你! 贾玩道:我昨儿晚上告过假了。 告假有什么用?周凯道:勤政殿的天花板都快被掀翻了! 贾玩愕然道:不至于吧? 很至于!周凯道:那位小祖宗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总之你赶紧回去,再晚看皇上不扒了你的皮! 贾玩冷哼道:我告过假了! 周凯冷笑道:你告假回家,回的是哪个家?跟我说没用皇上正等着你解释呢! 贾玩不说话了,打马就走,声音远远传来:帮我送二哥回家。 周凯大声道:什么好处? 贾玩道:请你吃拳头要不要?废话忒多! 宝玉待要说话,但贾玩马快,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去的远了,同周凯一样纵马直入城门,守城的兵丁忙不迭的站到一旁恭送。 周凯道:贾二哥,我们也走吧! 又道:阿玩也是,这点小事也要亲自跑一趟,随便哪个弟兄吩咐一声,谁不给他办得妥妥当当? 宝玉问道:阿玩这样直接把我带回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周凯道:什么麻烦? 宝玉道:刑部的批文 周凯漫不经心一挥手,道:要什么批文?流放路上死几个人最正常不过,那些人等不到批文,自然会报个急病,消了名号。 宝玉愕然:就这么简单?这可是钦犯啊 简单?周凯摇头,又笑道:简不简单的,得看什么人去做,掉脑袋的干系,你以为谁都担得起? 走吧! 调转马头前行。 宝玉下意识的拉紧披风,将身上的囚服遮挡严实,忐忑不安的到了城门口,却听门口的小头领远远笑道:世子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凯笑道:人找着了,不回去做什么? 扔了一锭银子过去,道:请弟兄们喝茶下次姓贾的再偷摸出城门,你给我拦住他,爷有重赏! 头领苦笑道:世子爷说笑了,小的哪有那个胆儿? 周凯冷哼道:瞧你那点出息!大不了被他打一顿,怕个鸟儿?爷我天天跟他打架,到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 小头领笑道:世子爷武功高强,自然不是小的们能比的。 周凯道:爷怎么觉得你这是在骂我呢?行了,不开玩笑,下次再看见他出城,拦不住也好歹问一声去哪这一天,可找死我们了。 头领笑嘻嘻应了,目送两人进城门。 宝玉松开紧紧捏着衣襟的手,扭头看向城外长长的入城队伍,又仿佛透过他们,重又看见在流放路上苦苦挣扎的那一行人 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角。 权势权势。 第87章 贾玩赶到勤政殿的时候,发现周凯还真没夸张,果然勤政殿的天花板都要被掀翻了。 正头皮发麻的准备进去,却被等在门外的王公公拉到侧殿,低声道:皇上说,让大人您晚点再进去。 嗯? 这是不准备惯这小东西的怪毛病了? 王公公向外看了眼,低声道:太上皇在里面呢。 又道:太上皇说,小殿下生而丧母,皇后又新出了事,皇上偌大一个后宫,竟然连一个照料小皇子的嫔妃都找不出来,居然把孩子弄到勤政殿来养,实在不成体统太上皇还说,既然皇上后宫无人照料小皇子,那就让他带去温泉宫,交给太妃们抚养好了,也可解他膝下寂寞。 贾玩道:皇上答应了? 王公公摊摊手,道:太上皇的话有理有据,皇上能不答应吗?就算没这些,太上皇要个孙子过去养,皇上还能不给?所以这不是让您先别过去吗? 贾玩点头,道:知道了我先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很快回来。 别!王公公忙道:您要肚子饿,奴才马上给你准备吃的,可千万千万不能走开!您坐您坐,奴才这就去给您弄吃的!可千万别走,千万别走! 贾玩挥手,示意知道了。 勤政殿,哭声震天。 太上皇怒道:混账!若是身体无碍,他为何哭闹不止? 御医抹着额头的汗,道:可能,可能是精力过剩? 屁的精力过剩! 太上皇正待发怒,乾帝苦笑道:父皇息怒,这孩子生下来就这样,身体孱弱,且时常无缘无故哭闹不止,正因为这个,臣的那些妃嫔才怕担了干系,谁也不敢养如今大些了,身体虽有好转,可还是睁开眼睛就哭,或许再大一点就好了。 父皇素有头疾,听不得吵闹,这孩子不若放在儿臣身边再教养几日,等懂事些,再送去父皇那里? 太上皇道:也罢。 乾帝挥手,道:把小皇子抱下去吧。 奶娘如蒙大赦,赶紧退出殿外。 耳边终于清静,太上皇挥手遣散下人,道:这次的事,你准备如何了结? 乾帝道:刑部还在追查余党 余党余党!再抓下去,朝廷都快没人了!太上皇斥道:皇帝,你自己算算,从去年到现在,朝上出了多少事儿?朝中大臣还有几个在认真办差? 当官的自己都一个个惶惶不安,你让他们治下的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 皇帝,你遇刺,朕也一样震怒,但既然身为皇帝,凡事当以大局为重!如今相关人等已然正法,你还要将事态扩大到什么程度?你如今抓的杀的那些人,有几个是和刺杀有关的? 是不是要将所有和他吃过饭、说过话、写过信的人都统统找出来杀了?若是如此,你这个做父亲的,我这个做祖父的,是不是第一个该杀? 乾帝低头道:父皇言重了,是儿臣教子无方。 太上皇叹道:皇帝,民心思安啊! 父皇说的是。 太上皇向后靠上椅背,缓缓道:既然你明白,那就做给他们看,让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乾帝道:父皇的意思是? 太上皇沉吟道:张家那个女孩儿,不是在容园会上说喜欢轶儿吗?给他们赐婚。 见乾帝皱眉,又道:朕知道你对张家不满,但这次的刺杀,有查出他们插手其中吗?没有吧?既然没有,纳个女人安抚民心又有何不可?再说了,日后若真有事,还不是随你处置?一个女人有何妨碍? 乾帝道:父皇,不是儿臣不答应,而是轶儿这孩子,对张家素有心结这孩子脾气倔,而且儿臣对他心中有愧,实不愿逼迫与他。 太上皇随意道:老大不肯,不是还有老三吗? 乾帝皱眉道:父皇,此事不妥吧!张景儿曾当众说心仪轶儿,若将她许配给辅儿,只怕 太上皇挥手打断,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说了什么,有什么要紧?难不成轶儿不要她,她就一辈子不嫁?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79) 乾帝道:到底还是太委屈辅儿了,儿臣先去问问他的意思只是便是他愿意,这张景儿,也最多只能做侧室当初朕曾将张景儿赐给轶儿为侧妃,虽然被拒绝,但她岂能再去做辅儿的正妃? 见太上皇面露不悦,乾帝道:如若不然,换一个人也行,张家也不是只有张景儿这一个女儿吧? 太上皇道:张家女儿不少,但适龄的嫡女,却唯有这一个罢了,皇帝你自己决定就是。嗯?老六怎么没哭了? 乾帝笑道:臣让他们抱得远。 太上皇道:这孩子怕也是个没福的。 哟,小嗓子都哭哑了啊,贾玩抱着脸上还挂着眼泪,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小东西,笑哄道:找不到哥哥这么伤心啊? 小家伙嘴巴一瘪,就要张口,贾玩忙伸手按住他的小鼻头,道:我警告你,不许哭不许哭! 小家伙伸出小胖手,抓住贾玩的手指就朝嘴里塞。 贾玩忙抽出来,道:脏,脏奶娘,小家伙饿了,给他喂奶。 奶娘笑着接过,贾玩道:我走的时候不是留了东西吗,怎么还哭成这样? 这小家伙明明很好糊弄,而且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粘人了,留一撮头发,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奶娘道:奴婢将头发缝在香囊里,挂着小主子身上,没想到抱去给太上皇看的时候,小皇子把香囊塞进嘴里咬,太上皇不喜,让人硬是夺走了,小皇子哭的怎么都哄不住,换了干净的香囊给他也不成。 太上皇就以为,有人在香囊里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令太医来查,结果看见里面的头发。皇上无法,只好告诉太上皇,那是小皇子生母的头发,太上皇大怒,让人拿去烧了。 然后就奶娘无奈笑笑:一发不可收拾了。 正说着话,王公公进来,低声道:太上皇要走了,一会关上门,都别出声,尤其是 抬下巴点点那小家伙。 贾玩道:放心,早哭累了,这会儿你让他哭他还不肯呢! 片刻后,王公公再度进门,道:贾大人,皇上让您过去。 贾玩应了一声,从奶娘怀里抱过小家伙去正殿,一进门,乾帝便头也不抬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贾玩不吭气,抱着小家伙过去。 乾帝又道:收拾你族兄去了?成效如何? 贾玩笑嘻嘻道:皇上您都知道了啊! 乾帝放下折子,抬头看他,冷哼道:多稀奇,朕的大牢里平白多了一个人,朕还能不知道? 何况这两个行事,全然没有瞒他的意思。 贾玩赔笑道:皇上,臣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就是在禁卫大牢借个铺位,让我那个族兄住两晚 什么坐牢啊,流放啊,都是幌子,宝玉在里面就是个编外人员,否则贾玩便是再嚣张,又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带走钦犯? 借个铺位乾帝被他气乐了,道:算了,这点小事,朕也懒得跟你计较你那个族兄,真值得你这样费心? 贾玩耸耸肩,道:臣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荣国府除了他,就再没旁人了,臣一个人,撑一个宁国府都吃力,他若再立不起来,臣也懒得管了。 荣国府那边,看着人丁兴旺,实则人才凋零。 一个贾赦且不说,只求他不坏事就好;贾政资质平庸,到现在的位置已是到顶了;贾琏读书习武皆不成,也就打理俗务是把好手,缺了当官的资本;贾环天资尚可,却被赵姨娘带歪了,心术有些不正;贾兰年纪还小 唯有一个宝玉,身为红楼的主角,资质自不用说,可惜被贾母和王夫人宠溺过度,只想一辈子沉浸在女儿国、温柔乡,如果贾府正欣欣向荣,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现在嘛还是醒醒吧! 乾帝瞥了贾玩一眼,道:一个小小的宁国府,你就撑不住了,那朕撑着这偌大的江山,还不活了? 贾玩笑道:所以皇上才是皇上,臣只能做个侍卫啊! 乾帝从贾玩手里接过六皇子,拿扇坠儿逗他,随口道:那个叫张景儿的丫头,你别惦记了,朕把她许给老三了。 贾玩愣了下,等想起来张景儿是谁,又愣住:张、张 他不是正对张家喊打喊杀的吗,这都打到半死了,怎么一转眼又要做亲家? 乾帝道:父皇出面保张家,这个面子,朕不能不给朝局就是如此,瞬息万变,你以后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贾玩无力吐槽。 乾帝又道:贾雨村这个人,你知道吗? 贾玩点头:太知道了,上辈子就知道了,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嘛! 道:这个人以前在师傅家坐过馆,听说学问不错,后来还在顺天做了官儿。 这会儿被乾帝提起,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乾帝又道:那他在顺天怎么做的官儿,你知道吗? 贾玩心虚道:知道一点点。 薛蟠先前就在荣国府住着,他能说不知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犯了包庇罪。 乾帝冷哼道:那他在顺天府贪腐酷烈,草菅人命,为了贾赦要的几把扇子,逼得人家破人亡的事儿,你也知道? 贾玩连忙摇头,道:这个真不知道! 又道:皇上,臣和那个贾雨村,一点关系都没有,师父也和他不熟的 乾帝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就算你和他有关系,朕还能因为他把你怎么着了? 贾玩道:那皇上您干嘛跟他说这么多? 乾帝手指轻点,道:圣旨在这儿,你安排人,去荣国府拿贾赦。 啊?贾玩瞪大了眼:我去?不太好吧? 拿人没问题,贾赦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罪不至死,去吃几天苦头,让他知道律法森严也是好事,但干嘛让他去啊,谁不知道荣宁二府是一家去荣国府抓人,以后两家还怎么相处? 乾帝道:朕又没让你亲自去,看你吓的那样儿! 贾玩顿时领悟,道:那皇上,臣多派点人去没关系吧? 乾帝道:随你。 起身将怀里扭来扭去的小家伙递给贾玩,道:如今老六身子养的也差不多了,从今儿开始,你晚上回去,白天过来,还是在朕身边当差。 贾玩大喜,忙点头应是:终于不用再做保姆了! 却听乾帝又道:不过别忘了,每天留个香囊。 每天一个香囊? 贾玩顿时急了,道:皇上,臣就这么几根头发哪里经得起天天撸? 乾帝不耐烦的挥手,道:自己想办法。 贾玩无法,抱着小家伙出门,乾帝没好气提醒道:圣旨! 贾玩哦了一声,回去拿上圣旨,前往禁卫营调派人手去荣国府抄家。 要派多少人去,才能恰到好处的将宝玉吓唬一下呢? 当然人选也很重要。 罗鑫?罗鑫不行,他和宝玉认识不过可以安排他事后出场。 要口风紧、信得过,还要人激灵能掌握分寸,不能把老太太吓坏了 贾玩想了好一阵,最后放弃:算了,还是找周凯吧,那小子在侍卫所混的久,人缘比他广。 可是找了周凯,赵轶又要和他啰嗦半天,而且一事不烦二主 第88章 贾玩最终还是找的周凯,不是因为对他比较放心,而是正好碰上周凯送完宝玉回来向他邀功,就顺道让他帮着把事儿给办了,贾玩索性没出面。 周凯虽然和领差事的前锋营领班关系颇铁,但也不会将话说透,只让他点足三倍的人手,又交代秉公办理,该如何就如何,只别惊吓了老太太。 聪明人听了这话,自然懂得该如何做。 事情安排下去,贾玩便回到勤政殿蹭饭,顺便安抚今儿受了大委屈的小家伙。 至于荣国府一干人才刚喜出望外的迎回宝玉,又忽然祸从天降,会受到怎样的刺激,以及宝玉惊魂乍定,又遭遇类似的情景,会被惊吓成什么模样,贾玩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用完饭临近黄昏,外面阳光正好,暖而不烈,也没什么风,贾玩便将小家伙抱到外面晒太阳,补补钙,刚在栏杆上坐下,就见三皇子赵辅急匆匆过来:贾大人。 贾玩起身招呼:三殿下。 赵辅看一眼勤政殿御书房的大门,低声道:皇上他不肯见你吗? 贾玩一愣:嗯? 这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皇上为什么不肯见他?他什么时候要见皇上了? 赵辅道:我刚刚听说你们家 贾玩顿时明白,道:臣没事,多谢殿下关心。 赵辅道:知道是什么事吗?要不要紧?贾大人别担心,我这就去父皇面前帮你求情! 贾玩摇头,道:多谢殿下好意,不过不必了,律法无情,无论何人,做错事都该受律法严惩便是臣自己,也不会去给他们求情。 赵辅哦了一声,模样有些失落。 贾玩笑道:说起来,臣还没恭喜殿下呢! 赵辅脸色一红,道:你都知道了啊? 贾玩笑道:张家小姐色艺出众,三殿下艳福不浅。 赵辅再度看了御书房大门一眼,靠近贾玩两步,道:贾大人,我知道你喜欢景儿姑娘,但张家并非良配,你 他似乎下定决心,道:贾大人若实在放不下,我、我先将她收进府里,等时机成熟,就成全 别别!千万别!贾玩吓了一跳,忙道:殿下想是误会了,我对那张景儿小姐,一点想法都没有! 赵辅狐疑道:但那日在容园,贾大人不是我问过周表哥,他赌咒发誓,说不喜欢张家小姐,那天的事都是贾大人你的主意,他说喜欢张小姐、想要娶她的人是你 好你个周凯! 贾玩暗骂一声,正色道:我也可以赌咒发誓三殿下放心,我也好,世子也好,对那位张小姐都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赵辅哦了一声,又自失一笑,道:但张小姐喜欢的是大哥可是大哥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 贾玩道:殿下也问过皇长子殿下了? 赵辅嗯了一声,见贾玩有些无语的模样,忐忑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贾玩道:殿下思虑周全,挺好的。 又道:小殿下不能晒太久太阳,臣先告退了。 赵辅哦了一声,看着贾玩抱着小家伙转过栏杆,不见了人影,又朝正殿看了好一阵,终究还是没进去,转身离开。 贾玩在侧殿又坐了一阵,哄着小家伙睡着,留了一缕头发给乳娘做香囊,这才出宫。 出宫后也不回家,骑马直奔荣国府。 荣国府中,一片兵荒马乱。 贾玩刚进府门,就有下人飞奔进去报信,才进二门不久,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贾琏等人就快步迎了出来。 贾玩还是第一次享受这么高的待遇,忙请罪道:孙儿回来晚了,让老太太受惊了。 贾母抹泪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一面引他去屋子就坐。 贾玩道:二叔不在?宝二哥呢? 贾母道:你二叔打探消息去了,宝玉说他先前在你府上,认识了一位侯府公子,如今在前锋营当差他去找他去了。 贾玩道:宝二哥这趟遭了大罪,又一连骑了几个时辰的马赶回来,怎么还出门奔波?该好生歇歇才是的。 贾母叹道:谁说不是呢,可是家门不幸啊! 又道:这一次宝玉能回来,多亏了逸之,老身这里先谢过了。 好生唏嘘。 今天上午,元春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已经联系上贾玩,他们正殷殷盼着贾玩出宫,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吃,谁想才到下午,贾玩就已经从几十里外将人接了回来。 正欢天喜地呢,禁卫又登门,吓得人魂飞魄散,然后又遇上同样的问题联系不上贾玩。 贾玩道:老太太折煞孙儿了! 贾母心中暗叹:若真是她孙儿该多好,若当初她对他们姐弟再上心些,不让惜春负气搬回宁国府,该多好? 什么事随口吩咐一声便好,何用这样客客气气、小心翼翼的说话? 邢夫人见他们只顾说这些,按捺不住道:逸之,你在宫里当差,可打听到什么不曾?我们老爷到底犯了什么事? 贾玩道:具体如何,侄儿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和顺天府尹贾雨村有关,至于叔父到底牵扯进去多深,还要等贾雨村押解回京,审过之后才能定夺。 邢夫人急道:这贾雨村,可是林姑爷荐的,我们老爷受到牵连,你们可不能看着不管啊! 将贾雨村推荐给贾家的,是林如海,写信给王子腾为贾雨村谋官的,是贾政,贾雨村包庇的人犯,是王夫人的外甥怎么谁都不抓,偏抓到她家那口子头上了? 贾玩道:婶娘放心,侄儿大的本事没有,若叔父果然是无辜受累,侄儿定会还他清白稍后我就去禁卫大牢打声招呼,争取让叔父少受些罪。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0) 邢夫人大急,道:你叔父身体一向不好,怎么受得了这个罪,你就不能先救他出来,等 贾玩打断道:婶娘糊涂了,叔父身上有三品爵位在,没有圣旨,谁敢拿他?同样的,没有圣旨,谁又敢放他? 邢夫人道:宝玉已经流放了,你都 话未说完,就被贾母打断:闭嘴! 又对贾玩温声道:那就有劳逸之了。 贾玩道:老太太言重了,都是一家人,叔父出事,我怎会坐视?只是有句话说在前头,若叔父是冤枉的,我自会在皇上面前为他辩白,但如若叔父果真牵涉其中,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不等贾母等人开口,又道:新订的族规,是我亲手写的,上面说的清楚,如有作奸犯科、违反律法之徒,应将其送官法办,违者逐出宗族孙儿还不想成为被逐出贾氏宗族的第一人。 邢夫人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被贾母拦下,道:逸之说的是,若那个孽障果真倒行逆施,那就是他罪有应得!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懒得管他! 邢夫人急道:老太太! 贾母阴沉着脸喝道:闭嘴! 又道:琏儿,扶你母亲回去休息! 这个蠢女人,玩哥儿是什么脾气的人?若不是念着幼年那点恩情,怎么会对他们屡屡相助?若再仗着辈分不知进退,妄图拿捏,那才是不知死活! 贾玩道:老祖宗果然深明大义,孙儿这就去前锋营替叔父打点婶娘也备些被褥吃食,稍后送去,我自会交代清楚。 贾母点头应了,又谢了一回。 唱戏唱全套,出了荣国府,贾玩依旧没有回家,径直去了禁卫大牢,找熟人打点,又去看了贾赦一眼,才离开。 他其实是欣慰的,以前最厌恶人情世故四个字的人,竟然会在身心俱疲之时,主动出面奔走,可见这一趟流放,就算没有令宝玉脱胎换骨,也使他有了十足的改变。 将这样一块无暇美玉,拖入尘世的污泥,贾玩其实是内疚的,但谁让他是自私自利的小人物呢凭什么小爷我劳心劳力,换你个清高无尘? 再说了,就算他有这么伟大,宝玉一样有无数烦恼,什么老爷布置的大字还没写完,袭人昨儿又生气了,宝姐姐的病不知道好些了没,林妹妹这么久没写信 与其操心这个,不如去操心一家子的死活。 终于回到久违的家,贾玩美美的泡了个澡,撸了回猫,吃了惜春亲手做的羹汤,刚躺上床准备睡他个昏天黑地,就看见窗户无声无息打开,有人熟练的跳了进来。 清净了好些日子的贾玩有些不习惯:自从皇后和张家失势,他和赵轶的关系也渐渐摆到了明面上,有什么事白天就说了,犯不着再晚上来翻他的窗吧? 疑问的话还没出口,鼻子就先被勾1引了,道:今天什么好吃的? 赵轶道:莲叶羹。 贾玩兴致勃勃的打开,不由有些失望:什么莲叶羹,不就是面鱼儿吗? 他还以为真是荷叶煮的汤呢! 赵轶道:就借个荷叶的香味儿,高汤熬了几个时辰呢尝尝。 赵轶带来的东西,少有让贾玩失望的,就算是面鱼儿,也是鲜美的面鱼儿,贾玩吃了一口,道:可算是不放人参了,再吃那玩意儿真要吐了。 赵轶在他身边坐下,道:那个张景儿 贾玩百忙中唔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赵轶继续,道:你是想让她做妻、做妾,还是做外室? 话没说完,贾玩已经被汤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赵轶忙停下话头,手忙脚乱的帮他倒水、拍背。 贾玩好容易才缓过来,道:那个张景儿,皇上不是已经将她许给三殿下了吗? 赵轶道:这不重要。 贾玩无语,道:那什么重要? 大哥啊,这是太上皇和皇帝拍板决定的事,三皇子自己也接受了,您老人家想干嘛? 赵轶道:你喜欢。 贾玩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听赵轶又道:你不必担心,我会让张景儿以死拒婚,坏了她和赵辅的婚事,至于后面怎么安排,要看你准备如何安 贾玩抬手打断,道:那个张景儿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好吧,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 赵轶顿时愣住,愣了好一阵,才道:那天你在容园 贾玩打断道:骗你的。 赵轶重复:骗我的? 不是说的玩玩,不是随口说说,而是骗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月前和前夫离婚,家里一套住房一套门面和汽车都给了前夫,我带着58万存款和孩子搬到我妈家。 昨天我才知道,前夫之前,就以别人的名义在成都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 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没办法平静下来,抱歉。 第89章 赵轶神色复杂:那日贾玩提起要娶张景儿的时候,分明是在和周凯玩笑,怎的成了骗他?难不成那句话,原就是说给他听的?为什么? 只听贾玩又道:不问问为什么? 没必要,赵轶面无表情的低头收拾食盒,道:既然你不喜欢她,那就算了。 又道:我还有事,你慢慢吃。 说完起身就走,贾玩忙伸手抓他衣袖:等一下,我 赵轶一侧身,贾玩抓了个空,不由一愣,待反应过来,赵轶已经穿窗而出,贾玩追到窗口:喂!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回答他的,是赵轶一闪而没的背影。 贾玩嘀咕一声:搞什么啊? 真那么忙,还有空半夜跑来给他送吃的? 无奈关上窗户。 他轻功在赵轶之上,要是想追肯定能追上,可赵轶不想听他说话,追上又有什么用? 回到桌边,顿觉清香扑鼻的面鱼儿,哦不,荷叶羹,都没了方才的鲜美,不过贾玩还是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吃完,收拾碗碟,上床睡觉。 然后,他失眠了。 八年前的那次经历,他因重生一世,且有武艺傍身,加上年纪幼小,无论被卖去哪里,都得先养几年再说,这期间,他有无数机会可以离开既有底气,心态自然不错,只当是一次特殊的旅行了。 但对赵轶显然并非如此,正十五六岁年纪,一夜之间从皇子到阶下囚,被羞辱,被毒哑,被打断双腿,被关在暗无天日的船舱,待下了船,等待他的还有无尽的凌1辱这种处境下,谁能不疯狂,不绝望? 或许正是这样的环境,才让赵轶对他产生了某种特殊的、不正常的心理依赖,不然,怎么会离开他就睡不着觉,怎么会失眠症都治好了还总想蹭他的床,怎么会想和他一起外放? 以当时的环境,引发这种病很正常,最起码比那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要正常。 但不管怎么样,有病,就得治。 不过,在治病之前,贾玩得先排除另一种可能:万一赵轶不是有病,而是喜欢上他呢?毕竟这可是小1倌馆都合法、养戏子成流行的时代。 以前贾玩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连试探的必要都没有赵轶当初差点被人卖了做小1倌儿,对这种事必然深恶痛绝,怎么会喜欢上男人? 但问题是,赵轶最近有点不对劲。 八年前船上的那个赵轶,偏激任性,骄傲倔强,哪怕心里再感动,嘴巴里也吐不出个好字,还喜欢乱发脾气。八年后京城再遇,也还是差不多的性子,依旧偏激任性,而且一见面就咬了他一口但自从假刺杀的事发生后,这个人就变了。 笨拙的,小心翼翼的,想对他好。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贾玩生下来到现在,对他这么上心的,除了赵轶,也就一个林如海。惜春虽然对他也好,但毕竟年纪小,且性子冷清 试探的结果让贾玩微微松了口气,他这辈子加上辈子,也没有被人喜欢的经历,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喜欢过谁,要是赵轶真喜欢上他,他肯定会手忙脚乱,好在只是误会赵轶若喜欢他,怎么会一点醋都不吃,还想方设法帮他娶喜欢的女人?那小子又不是圣人。 不过这病该怎么治? 或许该离他远点,减少自己对他的影响? 说到底,还是得外放。 窗口一声轻响。 贾玩坐起身:赵 窗口空空如也,倒是床下传来一声猫叫。 贾玩弯腰,将肥猫拎上床,摸了两把,抱着它一起缩进被子,道:今天你陪我睡好了洗过脚没有? 第二天一早,勤政殿偏殿。 周凯凑在贾玩身上一阵乱嗅:我说你身上这什么味儿啊? 你狗鼻子啊! 贾玩正抱着六皇子,一把推开周凯,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扔给他。 周凯闻了一口,怪腔怪调道:女人送的?啧啧,手艺不错嘛!香配的也好,清新淡雅是哪家小姐的手艺?说来我给你把把关? 贾玩没好气道:我让丫头做的,你要喜欢,我送你一打。 周凯顿时兴趣缺缺,道:你一个大男人,用什么香啊扔了扔了扔了。 贾玩一把抢回来,道:我说周小凯,你自己也没少带香囊吧?刚刚还清新淡雅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男人用香囊是很正常,周凯道:可你用,那叫画蛇添足懂不懂?你身上比这个味儿好闻多了 贾玩举起袖子闻:我身上有味儿? 也不是有味儿,周凯也不知道怎么说,道:反正你把它扔了就对了。 贾玩将香囊塞进怀里,道:扔不得,这是给他准备的。 下巴点点怀里正抓着他的头发玩的高兴的六皇子。 周凯一撇嘴:少来,小娃娃用什么香囊? 贾玩道:也不是给他用。 解释道:婴儿出生时,体内有一股残留的先天之气,出生数日后,这股先天之气就会渐渐散去。 六皇子之所以亲近我,大约是隐隐感应到我体内同源真气的缘故。他因时常和我一起,体内先天之气散去的速度比旁人要慢的多,但如今也已经消散殆尽,对我体内真气的感应也渐渐消失 明白了!周凯恍然,道:所以你每次抱他都带着香囊,等日子久了,他只要闻到这个味儿就以为你在身边真是卑鄙,连小孩子都骗。 贾玩没好气道:不然呢?我有多少头发,禁得起天天薅? 正说着闲话,外面传来声响,乾帝下朝回来,贾玩将孩子交给奶娘,出门迎驾。 跟乾帝一同回来的,还有赵轶、赵辅两位皇子,以及礼部尚书等人。 乾帝从奶娘手里接过六皇子,逗弄了一阵,道:小六昨儿晚上睡得怎么样?可曾哭闹? 贾玩抢答道:臣问过了,小殿下昨儿晚上睡得好着呢! 乾帝没好气瞪他一眼,道:多嘴!朕问你了吗? 又盯着贾玩道:朕怎么觉着,你像是没睡好的样子?怎么,没有朕的小六在旁边,睡不着了? 虽然没有黑眼圈,但他对贾玩睡眠不足的样子太熟悉,一眼就看出来。 哪有,贾玩强道:臣睡的好着呢! 乾帝冷哼一声,戳戳小家伙的脸蛋儿,道:小六啊,以后咱们不缠他了啊,这是个坏人,嫌弃你呢! 过河拆桥!贾玩气的不想说话,就听乾帝一声痛呼传来:小六乖,别拽,放手、放手放手 贾玩扭头一看,顿时乐了,只见小六儿一只小手,正牢牢拽住乾帝一缕头发,使劲拉扯。 奶娘吓得脸色发白,忙上前帮忙,偏又怕伤了六皇子或弄疼乾帝,只敢用言语哄骗,却哪里有用,反而惹恼了小六儿,拉扯的越发起劲。 乾帝瞥见偷笑的贾玩,怒道:笑什么笑!还不给朕滚过来! 贾玩笑嘻嘻上前,拍手道:宝贝儿,到哥哥这儿来。 小六儿啊了一声,扭头向贾玩扑来,手自然而然松开,贾玩接过小家伙,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宝贝儿真乖,哥哥喜欢你哦! 乾帝扭头就走。 贾玩抱着小家伙哄了一阵,才交给奶娘,快步跟上。 今天有两件大事要安排,一是赵轶、赵辅封王,二是赵辅大婚。 原本赵辅未满十八,还不到封王的时候,只是既要准备大婚,封了王方显隆重。 这也是诸般权衡后的结果,张景儿做的是侧室,若是无声无息抬进来,莫说张家,太上皇也不肯,若是大操大办,更不合适,毕竟正妃尚未进门。 最后定下的结果,是先封王,然后正妃侧妃同时进门,只是正妃的人选,却尚未敲定。 几人入座,乾帝对赵辅道:礼部已经将可堪匹配的人选拟定了上来,你先看看。 刘总管弯腰将一卷册子交给赵辅,乾帝道:家世,人品,画像,上面都有,你母妃那里也送去了一份若有中意的,可召进宫来,让你母妃提前见上一面。 赵辅红着脸,低头接过,却不翻看,欲言又止。 乾帝道:怎么? 赵辅抬眼看一眼贾玩,低声道:父皇,儿臣听说林大人有一女,才貌出众 贾玩听得一愣,看向赵辅。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1) 乾帝不悦道:林如海远在江南,你从哪里听闻他女儿才貌出众? 赵辅呐呐,道:儿臣,儿臣见贾侍卫文武双全,风采不凡林大人教出的弟子都这般出色,想来,想来 见他这般模样,乾帝懒得再听下去,转向贾玩,道:逸之? 贾玩道:师姐的事,哪里轮的到臣插嘴?不过师姐身体一向不好,打吃饭就开始吃药,近年才稍好些,所以师傅才舍不得师姐早早出嫁。臣听师傅说,有意给师姐找个人口简单、家世一般的人家,省的日后劳心劳力。 乾帝点头,道:既如此,那便罢了。 赵辅却不肯放弃,道:父皇,林大人不是即将进京吗?何不等他到了,问一声? 贾玩笑道:师傅进京最少还要月余呢,只怕殿下等不得,便是等得,也来不及筹备婚事师傅是断断不肯将师姐仓促嫁人的。 将黛玉嫁给赵辅,开什么玩笑? 皇子又如何?且不说赵辅是不是良配,单单妻妾同日进门,就已经够恶心人了,更别提这场婚事的本意,是为娶侧妃张氏别说林如海,便是他,也绝不会让黛玉受这样的委屈。 赵辅低头不语,情绪看着有些低落,乾帝自然知道这场婚事是委屈了他,但再怎么样,也不会强迫心腹重臣将女儿嫁给他便是要补偿,也只在旁的地方。 又有些不悦,林如海之女离京时年纪尚幼,且深居简出,赵辅不可能见过她,怎么这样一副情态?又或者,有什么别的目的? 乾帝转向赵轶,道:朕原有意封你为乾王,乾坤之乾,大乾之乾,只是你既立誓不做太子,便有些不合适了,换做这个字如何? 在纸上写的,却是一个潜字。 赵轶道:父皇做主就是。 乾帝点头,吩咐道:轶儿封潜王,那辅儿就封梁王吧!礼部这几日着紧去办。 礼部尚书恭声应了,又为难道:旁的事还好,只是三殿下的府邸,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准备好的。 乾帝道:府邸的事好办,原本修给老二的宅子不还空着吗,找个日子搬进去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关心,谢谢。 我现在很乱,生活工作一团糟。 前夫买房的事,已经确认是真的,但前夫一口咬定是离婚之后买的,也不肯说是用谁的名义买的,可是离婚的时候,家里明面上的存款几乎都分给我了现在还在打听,姐姐已经回到内地,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明白,在一起朝夕相处、生儿育女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变得,你完全不认识 前天前公公打电话,哭得稀里哗啦,说想孙子,想一家人还在一起。 我回去告诉爸妈,准备带孩子过去他们看看。 结果我爸会错了意,说除非我前夫来好好道歉作保证,否则他绝不答应我们复婚。 我当时就崩溃了,疯了一样的对我爸大喊大叫弄得一家人,包括小丫头都哭了。 本不该在这里用私事打扰大家的,只是只在这里才敢倾诉,有没有人看反倒不重要了。 这篇文开文以来,遭遇了太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断更,非常感谢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的亲们,但是我可能要暂时放下一段时间了。 不断的有事情发生,不断的断更,加上多妈心乱如麻,写得东西不知所云、错漏百出,以至订阅少的可怜,如今又要黑三期,我是真的写不下去了。 我会调整一段时间,完了或者开新文,或者继续写,毕竟还要吃饭。 在榜期间不能请假,我过两天再挂假条。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求亲们别骂,默默点X,多妈现在是真的玻璃心,实在经不起任何刺激,求怜悯。 第90章 压抑了将近半年的京城,终于迎来一丝喜庆,三皇子出宫开府、两位皇子封王、三皇子大婚三件大事依次提上日程,似乎预示这一波动荡终于过去。 贾玩坐在案前,一本一本翻看折子,看完写好摘要,夹在折子里,回头乾帝看的时候,可以省点功夫。 这也是乾帝对他和周凯教学的一部分,这部分折子,都是地方上递来,经内阁批复过的,看的多了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如何处置。 真正直奏御前的密折,让他们看他们也不肯的。 保镖、学生、保姆、秘书贾玩发现他的职能是越来越多,可惜拿的还是一份工资。 贾大人、周大人,小太监快步走到他们身边,道:梁王殿下来了,要见两位大人。 虽未正式行册封大礼,但圣旨已经下了,底下人的称呼也第一时间改了过来。 贾玩周凯对视一眼,起身出门,梁王赵辅昨儿才搬了宅子,这会子应该很忙才对,也不知道找他们什么事。 赵辅不比赵轶,没有乾帝的允许,这勤政殿正殿是不敢进的,他们两个自然也没资格请他进来,只能出去见。 赵辅正在偏殿,坐在小六儿的摇篮边,含笑看着熟睡的弟弟,见两人进门,起身相迎:表哥,贾大人。 梁王殿下。 贾玩抱拳道:见过梁王殿下。 赵辅慌忙摇手,道:表哥,贾大人,别、别 周凯见不得他这幅模样,道:梁王殿下找我们有事? 赵辅啊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两份帖子,脸色微红,道:我来送请帖。 周凯接过,随手递了一份给贾玩,翻开看了一眼,道:这帖子前儿不是已经送到府上了吗? 皇子开府是大事,自然要宴请宾客,帖子早送到各府了。 赵辅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底下人安排的,表哥和贾大人这份,我想亲自送。 周凯笑道:那就多谢了,到时候一定过去。 赵辅谢过,目光期待的看向贾玩。 贾玩微笑道:臣重孝在身,殿下好意只能心领了。 赵辅忙道:没关系的,贾大人只管去就是,我不在乎这些的。 周凯道:你不在乎,有人在乎,梁王殿下也不想阿玩被御史参一本吧? 赵辅欲言又止,怏怏道:那便罢了。 贾玩笑道:后面日子还长着,也不差这一顿半顿的,待日后出了孝,只怕殿下还要嫌我烦呢。 赵辅立刻高兴起来,道:怎么会呢,贾大人愿意去,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又闲话几句,赵辅道:父皇差不多该下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表哥记得一定要来啊!贾大人,回头我在外面请你,就我们几个。 贾玩笑道:好。 送走赵辅,两人转身准备回去,周凯道:梁王别的还好,就是性子有点不像皇子,倒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贾玩道:小门小户也没什么不好。 周凯点头:那也是,省心。 要是做皇子的,个个都跟赵轶、赵轩两个似的,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多可怜? 身后一个平淡的声音传来:梁王正妃,选了奉恩候的小女儿,罗秋月。 周凯一回身,就看见赵轶站在一旁,身着宽大的黑色披风,长身玉立,更显俊美英挺,不知怎的有些不服气,道:你又知道了? 赵轶嘲弄的看了他一眼,周凯一窒,又道:谁选的? 赵轶淡淡道:自然是他们自己,难不成是父皇选的? 又看向贾玩:父皇让我暂时接管京营,我过去看看。 顿了顿,又道:可能要住几天。 周凯愕然:你接管京营? 贾玩问道:京营那边可要我帮忙? 京营是王子腾经营了十几年的地盘,而马蹄山的事,到现在都是悬案。 周凯回头看贾玩,道:他是去接管,又不是去打架,你能帮什么忙? 赵轶道:有需要我会派人回来请旨。 顿了顿又道:我带的人多,不必担心。 贾玩欲言又止,最后只点点头:保重。 自那晚之后,赵轶就像故意躲着他似的,晚上不出现不说,白天连勤政殿都不来了,今天倒是来了,却是辞行的。 这让他怀疑,他先前的判断完全是错的,这个人,对他哪有什么心理依赖?可能就是朋友少,所以对他好点儿? 赵轶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赵轶走远,周凯咕哝道:从乾清宫绕一圈到勤政殿,就为了说这么句话?莫名其妙。 又道:我怎么总觉得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 一回头却见贾玩已经走远了,忙几步跟上,叹气道:先是求娶林大人的女儿、你家师姐,不成之后,又找上奉恩候的丫头 你自不必说,林大人是皇上信臣,此次陛下特地调他回京,便是要重用的,而奉恩候是皇上舅兄,领兵在外,深得陛下宠信你说梁王他到底是无意,还是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他省心吗? 周凯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又叹道:偏这时候,皇上又把京营交给潜王,真是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贾玩摇头笑笑:权位之争,岂会有有完有了的一天? 又有些感叹,先前他说要外放去戍边打仗时,赵轶便说会设法领兵,没想到动作这么快,他外放的事还没个影儿,赵轶就已经弄到兵权了。 依旧是太平的一天,先在勤政殿呆了半日,下午随乾帝逛了御花园,中间抽空陪小六儿玩了一会,临出宫的时候,又收到了帖子。 是上书房的学生送来的。 这批学生大多和赵轩、赵辅差不多年纪,如今赵轩死了,赵辅出宫开府,其余皇子年纪还小,便是陪伴读书,也轮不到他们,是以也到了他们各奔前程的时候了。 相处近十年,一顿散伙饭是免不了的,贾玩周凯两个虽然不是上书房的学生,好歹曾发配过去半日,勉强也算同窗,且这两个虽因年纪尚小,手中并无实权,论圣眷却无人能比,日后指不定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岂能不提前打好关系? 周凯自是满口答应,去不去且再说,贾玩有孝在身,这样的聚会便是想去也去不得。 贾玩翻开帖子,道:天香阁那地方可不便宜,你去结我去结? 学生狗和工薪阶级一块吃饭,哪有让学生狗请客的道理?去不去两说,总得把账结了。 周凯吐槽道:能进上书房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包一个小小的天香阁算什么?再说不还有老三吗? 又叹道:当然是我去结,毕竟我到时候得去转一圈。 贾玩点头,道:那我派人送些酒水点心过去,再一人备份礼品。 这些事,交给惜春和贾蓉就好。 惜春在宫里呆了数年,人情往来上极有分寸,如上书房这些学子,身份喜好家世,各府里都有记录,一人准备一份合适又显诚意的礼物,最简单不过。 至于贾蓉,最是八面玲珑,派去哪里都不怕他得罪人。 回到宁国府,刚将事情吩咐下去,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贾琏便得讯赶来,进门便笑,道:是逸之回来了?说来惭愧,哥哥比你年长好几岁,却还无所事事,倒是辛苦逸之奔波劳累,支撑家业。 贾玩起身引他坐下,笑道:琏二哥既然知道我辛苦,那就客套话少说,直接入正题吧。 贾琏殷勤的替他倒茶,赔笑道:都是一家人,哥哥也不跟你兜圈子。禁卫大牢那地方,又潮又冷,着实不是人呆的,玩兄弟你也知道,我父亲他享受了一辈子,哪里受过这种罪?如今已然病的起不来床了,你看能不能 贾玩讶然道:怎么,他们不许请大夫? 也不是 贾玩恍然,道:叔父是想出来? 贾琏尴尬的点头。 贾玩放下茶盏,道:先前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抓叔父,是皇上的意思,我便是想救,也有心无力。待贾雨村上京审过之后,若叔父果然无辜,我自会去皇上面前替他辩白,至于其他,恕我无能为力。 贾琏急道:可是贾雨村押解上京,只怕还有段日子,难道就让父亲一直呆在牢里? 贾玩靠上椅背,看着贾琏。 贾琏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苦笑道:玩兄弟,不是做哥哥的得寸进尺,实在是 他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子上的青紫掐痕,道:实在是父亲他逼得紧,今儿去探他,差点没把我掐死 贾玩道:既然有力气掐人,可见病的不重叔父既不喜欢看见琏二哥,琏二哥以后少去几次好了。 贾琏面露难色,贾玩道:放心,不会让琏二哥做不孝子,我会请人做这个恶人。 不等贾琏说话,贾玩又问:你们和王家,最近不曾有过往来吧? 提到王家,贾琏便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冒出来,连连摇头,道:没有,决计没有,连宝玉出事,老爷也没去找王家设法。 贾玩道:也没收王家什么东西? 马蹄山的事,若果然是王家所为,事后怎么也会有所动作,譬如藏几个后人,藏些个钱财 贾琏先是摇头,而后又懊恼的一拍头,道:宝玉前几日回府,又伤又病,王家得讯送了几箱药材过来,这个不打紧吧? 贾玩揉揉额头,道:我不知道。 贾琏小心翼翼问道:王,王家是不是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2) 贾玩叹道:不知道。 贾琏腿一软,差点跪下,道:玩兄弟,若是真有什么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贾玩叹道: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可是能救几个人,能救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们牵扯进去多深了。 贾琏脸色又青又白,咬牙道:我这就回去禀告老太太,先私下里在家里搜一遍,若有不该有的东西,就悄悄处置了 荣国府的内务,一向由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打理,哪怕现在老太太以养胎的由子,将权利交给李纨探春,且将她们身边的人悄悄监视起来,但其权威尚在,难保私底下有什么动作。 贾玩道:悄悄处置做什么?若真有违禁的,送去都察院就是。 贾琏眼睛一亮,连连搓手道:对,对对!送去都察院! 他们知道王家和马蹄山的事有关,却不敢告发,不是因为什么义气情分,毕竟是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谁敢同他们讲义气?关键是毫无证据,且以此告发王家,等若将贾玩一并出卖但若是在自家搜到王家送来的违禁品去上报,却又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贾琏彻底坐不住了,匆匆告辞离开。 贾玩原想问几句宝玉的现状,也只好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关心。 多妈开了篇无cp快穿,正慢慢更着,虽然很冷,没什么人看,好在心态还不错。这边先停着,就算写也会很慢很慢,亲们先弃了吧,等什么时候完结了,再进来看一眼好了。 爱你们。 第91章 第三天就是三皇子赵辅开府设宴的日子,周凯趁机告了一整日假,早上就没来,弄得贾玩羡慕不已他已经很久没休过假了。 乾帝从书里抬头,瞥了他一眼:想去? 贾玩一只手撑着头,道:不想困。 乾帝抬抬下巴,道:困了就去歪一会儿。 旁的人,甭管大臣侍卫还是宫女太监,在他面前谁不是精精神神的,唯有这小子,轮值的时候犯困是家常便饭,勤政殿的那张软塌,他用的比自己还多。 贾玩摇头:这种程度的困,他眯着眼睛打打瞌睡就够了,勤政殿人又多,床又小,要不是实在困得着不住,他才不去睡。 乾帝看了眼刘总管,刘总管又看了眼王公公,小半个时辰后,王公公提了食盒进门,笑道:皇上,王贵人派人送了吃食过来,您看要不要用一点? 乾帝头也不抬,道:朕现在没什么胃口,给逸之吧! 王公公应了声是,熟练的给贾玩盛汤。 小太监快步进门,道:皇上,梁王殿下来请安了。 乾帝放下书,道:宣。 梁王府前几日就收拾好了,该搬的搬了,该买的买了,宫女太监仆役也都齐备了,今儿是吉日,开府设宴,算是正式搬出去了,临出宫前自然要来请安告辞。 这父子两个说话,挺没意思的。 明明一个想表现和蔼,一个想尽力亲近,偏偏两个人的对话,一问一答,干巴巴的跟君前奏对一样。 贾玩一面腹诽,一面有一下无一下的搅着碗里的汤。 一抬头,却见父子两个都在看他。 赵辅是追着乾帝的目光看过来的,忽然有点恍惚。 他们两个,一个是皇子,一个是臣子,一个正襟危坐,恭恭敬敬捧着茶不敢喝,一个没骨头似的撑着头,百无聊赖的搅着汤懒得喝。 所以他们两个,到底谁是臣子,谁是皇子?谁才是父皇的骨肉? 却又想,这个人,生的这么好看,从头发丝,到指头尖,都漂亮的要命,如果他是父皇,应该也会这么宠着的吧? 怎么?乾帝道:今儿的汤做的不好? 不是不好,贾玩道:可是皇上,您能不能让他们别做什么都放人参? 弄得什么都一股土腥味儿,天天吃谁受得了? 乾帝乐了,道:合着朕的妃子给朕做点心,还得按你的口味来? 贾玩辩道:皇上您也不能多吃人参啊! 刘总管插嘴道:贾大人,吃人参不是对您的内力有好处吗? 贾玩咕哝道:可是会腻啊! 乾帝冷哼道:让你看折子,你喊困,让你去睡一会又不肯,喝个汤还嫌放了人参小六儿都没你这么难伺候!娇生惯养 ! 又拿他比小六儿! 贾玩气的不行,道:臣又没说不喝。 得,倒成了朕逼你喝了!刘总管,给我撤了! 见刘总管果然来收东西,贾玩忙护住眼前这碗,道:还真撤啊?皇上您也太小气了吧!臣就是随口抱怨一句 乾帝气乐了,一拍桌子:说什么呢?竟然敢当面骂他小气?这小子果然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贾玩笑嘻嘻道:臣说参汤真好喝。 将碗里的汤两口喝完,才把碗交给刘总管。 这小无赖!乾帝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无力道:小六昨儿夜里有点闹腾,你一会困了去他房里,哄他一起睡。 贾玩欢快应了。 乾帝又道:朕看你这几日总是精神不济,该不又是内力出了岔子吧?朕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贾玩道:没事,臣就是晚上睡得不太好。 乾帝啧的一声,道:这倒是奇了,你也有睡的不好的时候? 这一点,贾玩自己也很奇怪,挠头道:许是臣内力又有精进的缘故? 乾帝失笑道:你这内力精进的表象,倒也新奇。 又吩咐道:招陈太医。 低头继续看书。 刘总管低头轻咳一声。 乾帝抬头,这才发现赵辅还在,温言道:今儿你开府,也是件大事,不必在朕这儿侍候,自去忙吧! 赵辅忙起身应了,却没有立时退下,看着乾帝,欲言又止。 乾帝道:还有事? 赵辅嗫嚅道:父皇,儿臣想,儿臣想 乾帝不悦的皱眉,赵辅越发不安,呐呐道:儿臣想,解除和张家小姐的婚事 贾玩一愣抬头。 赵辅声音太小,乾帝又无贾玩一样的耳力,哪里听得清,更是不悦,不耐烦道:大声些。 赵辅一咬牙,道:儿臣想,解除和张家小姐的婚事。 乾帝看着赵辅,虽一语不发,但隐隐弥漫的怒意却让赵辅如被泰山压顶,噗通一声跪下,道:父皇,儿臣是想,是想,张家小姐对大哥情深义重,不如,不如成全了她 乾帝缓缓靠上椅背,手指轻轻敲打扶手,淡淡道:朕记得,定亲之前问过你的意思。 儿臣,儿臣 还是说,她对你大哥的心思,你是今儿才知道? 赵辅无言以对,只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道:求父皇成全。 声音中竟带了几分哽咽。 乾帝默然片刻,道:你先回去,办好今天的事再说。 父皇 出去! 赵辅还要再求,贾玩上前,扶了赵辅起身,道:梁王殿下先回去吧。 又对乾帝道: 皇上,臣去看六皇子去了。 乾帝嗯了一声。 贾玩不顾赵辅的挣扎,强行将他拉出勤政殿,一直到了外面无人处才松手,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辅眼圈发红,用手背擦干眼泪,摇头道:没,没什么事。 又勉强一笑,道:谢谢贾大人,不然我恐怕更惹父皇生气了我先走了。 转身离开,背影看着有些落寞。 两人不过泛泛之交,他既不肯说,贾玩自然也不会追问,打了个哈欠去侧殿,陪小六儿睡觉去也。 那小子,肉墩墩、暖烘烘的,乖巧黏人,而且还越长越漂亮,贾玩虽不愿给人当保姆,对小家伙却稀罕的很呢! 抱着小家伙睡觉,格外香甜。 勤政殿内,乾帝冷着脸道: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等陈太医过来,让他直接去侧殿,给小六儿和逸之都探探脉。 贾大人!贾大人! 地动山摇,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 贾玩迷迷蒙蒙睁眼,就看见用指尖沾了冷水,准备继续朝他脸上弹的王公公,大大的打了个哈欠,道:王公公,您应该庆幸我没有起床气 不然打不死你! 王公公干笑一声,忙放下手里的凶器,去拧热毛巾来给贾玩擦脸。 贾玩揉着眼睛坐起身,发现小六儿已经被奶娘抱走,困顿道:我睡过头了? 不是,王公公道:还早呢,您就睡了一个时辰。 贾玩哦了一声,又问:皇上找我? 算是 算是?什么叫算是? 王公公道:皇上出宫了! 贾玩愕然:出宫了?已经走了。 王公公点头:已经走了。 贾玩道:怎的不叫我?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两次刺杀,一次真相尚未查明,一次党羽尚有残留,这个时候出宫,出事怎么办? 王公公道:皇上说了,让您先睡一阵子再叫。 先睡一阵再叫贾玩弯腰穿鞋,道:皇上去哪儿了?走了多久?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出宫? 梁王府,算时间应该刚到没一会,王公公道:先前外面的人来报,说 贾玩从王公公手里接过帕子擦脸,道:都什么时候了,王公公您就别吞吞吐吐了成不? 王公公道:说是张家小姐昨儿投水自尽,虽被救了上来,但一条命去了半条,如今高烧不退 贾玩动作稍稍一顿,道:投水自尽?梁王知道了? 王公公叹气,道:是啊! 贾玩摇头,难怪赵辅两眼通红的来要求退婚呢,他堂堂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嘛非要娶个宁死不嫁的? 又不是多喜欢。 王公公继续道:皇上得讯,觉得委屈了梁王,先是吩咐赏赐加倍,后来下头的人请示午膳的时候,又决定去梁王府看看,给梁王殿下长长脸。 还有,六殿下也去了。 贾玩一愣。 王公公道:咱们叫您的时候,不小心把六殿下给吵醒了,哭了几声。皇上动了心思,说男孩不能一味养在内宅,今儿气候好,带他出去透透气所以皇上剪了您一缕头发,带着六殿下一起去了。 贾玩嗯了一声,将匕首插进靴子,快步出门。 王公公忙道:贾大人,您的铠甲还没穿呢! 不穿了。 第92章 梁王府自然在内城, 离皇宫不远,因乾帝说了,让他晚些再去, 贾玩便也不急,骑马慢跑了两刻钟,便到了。 府门外热闹的很, 皇上膝下一共才三个年长些的皇子, 如今二皇子不在了,皇长子又立誓不做太子, 剩下这个梁王赵辅,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今儿梁王出宫开府,满朝文武, 全京城的权贵, 但凡有资格进这道门的,都得来凑热闹。 贾玩来得晚,墙内传来舞乐声, 想是已经开宴了,门口依旧有人进出, 宾客的马车足足排了两条街。 贾玩转了一圈, 楞没找到栓马的地方,这才知道出门带上随从的必要性。随手将缰绳一扔,由它自己玩去,他这匹马并不神骏,但胜在漂亮乖巧, 随便扔在街上也不担心到处乱跑,也不怕贼人惦记有军方的戳盖着,有人敢偷也没人敢买, 到底是天子脚下。 抬腿迈向台阶,不想却被人拦住,门口迎客的梁王府长史笑容满面的拱手:敢问可有请帖? 贾玩一愣,他一向刷脸刷惯了,没成想今天碰到个不识货的,这里可是梁王府,连皇上身边的人都认不全,迎的哪门子的客? 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毫不意外摸了个空,帖子他有,但不在身上他原没准备来,进宫轮值带个帖子作甚? 长史看出他的窘态,继续微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长史心里也在叫苦,梁王封王开府,准备的仓促之极,整个梁王府都是新人,连他这位长史也是现凑的他原是任满回京候命的七品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朝廷大佬的脸分清了不到三分之一,就被赶鸭子上架当了这个梁王府的长史。 原也不该出什么纰漏,自有对京城达官贵人了如指掌的梁王亲信在一旁招呼,他当个陪衬便好,不想皇上突然过来,这些人跟在皇上屁股后面走的一干二净,独留他一个勉强支应。 虽说在梁王府,他的官职不低,但宰相门房三品官,王爷的身边人,谁会将一个刚进京的七品芝麻官放在眼里? 堂堂王府长史,硬被挤兑成了门房。 好在来的客人大多带着随从,规规矩矩递帖子报名号,没闹出什么笑话。可不曾想还没松口气,就撞上个没带从人、没带帖子直愣愣往内闯的主儿。 他可不敢耍什么官威:京城遍地都是权贵,何况是王府门前? 且这位小爷虽然穿的素净,但容貌气度在那儿,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甭管怎么说,先陪笑脸。没有帖子,报个名号总可以吧?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3) 长史退而求其次,贾玩却依旧尴尬:满朝文武皆知他身上带着重孝,装糊涂混进去也就算了,这样报着名号直闯,岂不跟砸场子似得? 不由连皇上都埋怨上了:若走的时候直接带上他,哪会有这么多事儿? 可惜这大白天的,防守严密,想无声无息翻墙进去也难不如绕去侧门冒充下人浑水摸鱼? 他不说话,自己在那儿琢磨,长史更尴尬了:这位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少年冲着台阶招了招手。 长史吓了一跳。 台阶上站着的,大多是梁王府新任的护卫,另有四个,却是刚刚跟着皇上过来的前锋营将士,别看官儿不大,但代表了皇上的体面,便是相爷来了,也带不搭理的这熊孩子招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锋营的那位领班。 这不招祸吗?! 正急的跳脚,就看见前锋营领班快步下了台阶,神色跟他见了顶头上司的模样差不多。 贾玩松了口气,果然,前锋营里但凡有资格跟着皇上出门的,没有不认得他的眼前这位刷脸不过,咱换个机子。 领班半跪行礼,腰还没弯下去就被贾玩托住胳膊,问道:皇上来了多久? 领班道:三刻钟大人您这是? 有事耽搁了会,贾玩朝大门看了眼,道:我来晚的事,哥几个帮忙瞒着点儿,省的回头御史又参我罚俸也就罢了,自辩折子写起来太烦。 领班失笑,道:大人放心,咱们兄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嚼您的舌头不是? 贾玩笑道:谢了,赶明儿我做东,请弟兄们吃酒。 拍拍他的肩膀,又对长史笑笑,脚步轻快的迈上台阶,进门去了。 长史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抹了把冷汗。 这般年纪,能让前锋营将士毕恭毕敬的,除了那位传说中的无法无天还能有谁? 这可是皇上拿着鸡毛掸子撵几条街,都管不住的主儿 不过嘛,熊孩子都是惯出来的,这小爷一不高兴将匈奴使臣砍了一大半,皇上都舍不得收拾他,能管得住才怪。 总之,惹不起就是了。 梁王府里虽热闹,但气氛说不上喜庆,张家小姐落水的事儿,早就传开了,所有人都不敢笑的太开心,怕被人误会自己在看皇家的笑话,当然更不敢不笑,到底是来道喜的,这里面的度,也是学问。 换了往日,倒也不必如此,但如今朝廷气氛紧张,不过数月之间,皇上遇刺,太上皇退隐,皇后被废,二皇子赐死,被杀被贬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举朝上下人人都如履薄冰,谁敢不小心翼翼? 贾政还好些,没资格进大厅,便是露天院子里的席位,也在最偏的角落谁让他官儿小,工部又是最不受人待见的部门? 不起眼有不起眼的好处,厅里那些才叫累呢! 二叔。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提着凳子在他身边坐下,贾政扭头一看,顿时瞠目结舌:你、你 贾玩笑道:没位置了,二叔,我在您这儿挤挤? 贾政一头黑线:什么叫没位置了?这样的宴席,每个人的位置都有讲究你以为在吃乡下的流水席呢? 到底还是挪了挪椅子,给他让出点地方。 贾玩一惯深居简出,宫里、府里两点一线,有资格上朝的自然都认得他,其他人想见一面却难了,这一席档次太低,唯二两个认出他的官儿,想起他身上带着孝,不便点破他身份,只含着点头,挪动座椅给他腾地方。 坐在贾玩另一侧的郎官好奇道:贾大人,这位是? 贾政看一眼正招呼丫头给他寻碗筷的贾玩,含糊道:家里的晚辈,没规矩惯了见笑,见笑。 这位工部的郎官很有些八卦,道:令侄真是好相貌,定过亲不曾?可曾举业? 贾政道:他年纪尚小,还未定亲。 至于举业不好说啊! 贾玩自己接口道:以前参加过童生试,没考过,就没怎么念书了。 贾政拿手挡在脸侧,羞于见人:这小子自贬身份,若招人轻蔑,这小子自己没什么,可若有朝一日身份戳穿,让他在同僚面前如何自处? 那郎官原见贾玩相貌出众、气度不凡,还想着给家里那个眼高于顶的丫头说个亲,顺道攀上贾家,听到连童生试都没过,顿时没了兴趣。再好看的草包,也是草包不是?侧身和同僚攀谈。 贾玩从丫头手里接了碗筷,捡着素菜略吃几口。 贾政低声问:你这是 贾玩道:打了个盹儿,不小心睡过了头,皇上走的时候竟没叫我,只好自己过来了差点进不来门。 贾政好生无语,又道:那你不去侍候皇上,到这里做什么? 贾玩道:皇上身边人多着呢,哪里就缺了我一个? 梁王府的厨子手艺一般,但那碗用樱桃和银耳炖的醪糟汤很不错,贾玩一连喝了两盅,才刚放下,就听到一声拉长了的吆喝:皇上起驾回宫! 所有人忙放下碗筷,跪伏下来:恭送皇上。 那郎官就跪在贾玩身侧,眼尾瞥见身边的草包少年似比自己高出一截,定睛一看,发现他虽身体低伏,双膝却不曾及地,而是半蹲着,顿时大惊,忙干咳一声提醒,省的被这大不敬的小子牵累。 然而一咳再咳,那小子却无动于衷,贾政也像瞎了似得不管,头压的低低的,几乎杵到地面。 眼看圣驾都要过来了,郎官急的一头汗,伸手去扯贾玩衣袖。 这一扯,却扯了个空。 郎官愣愣看着少年的身影腾空而起,如同利箭一般冲向圣驾。 皇上小心! 有刺客! 几声厉喝传来。 圣驾左右一片骚动,人影交错,刀剑出鞘。 完了,全完了! 郎官浑身发软的摊在地上:谁能想到,这草包小子,竟然是刺客! 贾政啊贾政,我被你害死了!我被你害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婚姻出现变故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多妈是个脆弱的人,直到现在,才终于可以平静面对。 打开电脑,为我这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做一个告别。有没有人看没关系,只是想写出来,放在某个地方,然后我就可以彻底放下了。 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新疆这边的人事部门去我们学校招人,我稀里糊涂的报了名,稀里糊涂的到了万里之外,被分配到了现在的单位。 刚刚走出校园,面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心里难免孤独惶恐,单位有个同事,大我四岁,本地人,人面广,很会来事,一直热心的帮我,然后又开始追我。 他长的一般,但很会哄人,做饭很好吃,做了好吃的就用保温桶送到我宿舍,还会帮我收拾房子,买零食。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反正就他了吧。 那时候太年轻,傻乎乎的,没有一分钱彩礼,没有金银首饰,自己花两百块买了条红裙子,就把自己嫁给了他。 他家的老房子就是婚房,窗户生着锈,连瓷砖都没贴的那种,一年后卖出去的价格是三万五,什么样的房子可想而知。 公公婆婆并不是没钱,只是舍不得花在我身上,我没有纠结这一点: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花老人的钱? 婚礼办的很窘迫,如果不是姐姐塞给我两千块,连给我爸妈定宾馆的钱都没有。 婚后不久去连队看老人,和公公婆婆闲聊,公公说刚卖了猪,一头就一千三百多,婆婆说,她昨天看了法制频道,上面说结婚前买的房子,谁买的就是谁的,离婚也没有对方的份。 我笑笑,没说话。 期间有公公婆婆的邻居来借钱,邻居儿子的女朋友肚子大了,急着结婚,但女方父母说,少了五万彩礼别想新媳妇进门。 婆婆去房间拿了一万块给邻居,完了同我聊起这家人的事,公公很不屑,说女方一没工作,二没学历,都大了肚子,还要那么多彩礼。 我没接茬,想着不管怎么说,他们对我还是满意的。有学历,能挣钱,最重要的是没问他们要钱。 离婚之后,我偶尔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将自己嫁的太轻易,所以才不被珍惜? 公公婆婆除了在钱上有些提防我,其实对我不坏,尤其是婆婆,哪怕邻居给她几个桃子,都会想着送来给我吃,知道我喜欢吃毛豆,买了摘干净剪好了角才给我送来,每年还会专门给我种几窝地瓜。 婚后的生活踏实又甜蜜。前夫对我很好,脏活累活不让我沾手,也能包容我偶尔的小脾气。 这里的房价便宜,边疆补贴又高,没多久我们就自己攒钱买了房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婆婆得了气胸,去医院做手术又检查出别的一些毛病,前前后后花了一万八,钱是我们掏的,婆婆坚持要还,我说不用,推让了一番后决定折中,钱就不还了,但医保报销下来的钱给我们,也有一万多一点。 报销款下来的第二天,婆婆悄悄拿了五千块钱过来,原来前夫给她买了一台吸氧机,四千多,婆婆怕我们因为这个闹矛盾,又推不了儿子的孝心,准备偷偷把钱给我,却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钱我当然不会收,这原本就是儿女该做的,但前夫回来,我对他发了脾气,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他瞒着我,在他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态度很好,又是道歉又是保证。 这件事之后,婆婆对我越发好了。 我觉得这样一辈子挺好,平平淡淡,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那个时候,我写了《猫猫》,写了《贾环》,写了《林家子》,字里行间都是甜蜜温暖的味道。 变故的前兆是前夫打的一个电话,语气温柔,聊了足足四十多分钟。 我随口问了句谁的电话?聊这么久? 前夫说:许XX,她离婚了。 许XX是他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好的跟一家人一样,结婚的时候,公公还特意让我给她爸爸敬过茶。用前夫的话来说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许XX比前夫小一岁,比我大三岁,很早就结了婚,有一个女儿,和老公在外地开一家药店,虽然学历不高,但个高,身材很好,很会打扮,并且有钱。 离婚的原因是她老公,喜欢上了店里雇的女员工,宁愿不要女儿净身出户也要和她离婚。 同为女人,我异常愤慨,却无能为力,只能告诉前夫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能帮的上的地方就帮一把吧。 许XX很快回来了。 前夫跑前跑后,给她女儿办了入学手续。 她频繁的去单位找前夫,后来直接从早到晚泡在那里。 前夫将自己办公室的备用钥匙给了她,以免她去找他的时候进不去门。 领导开玩笑说,让他们注意下影响。 还有一些别的事。 领导的玩笑让我有点不安,却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也不相信才刚刚被老公背叛的不幸女人,会去抢别人的老公,所以并没有多想,只劝前夫把钥匙拿回来:他当着小官儿,有单独的办公室,单位的公章和人事档案都在他那里,钥匙给外面的人不合适。 前夫从善如流,又对我解释说,因为特殊原因,南疆除了个别单位,其他地方都断网,许XX去他办公室是为了蹭网。 钥匙拿回来之后,许XX不再去我们单位,基于对丈夫的信任,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干发帽,还散发着湿气。 前夫解释:许XX家里没有热水器,过来这边洗个头。 然而洗头烧水就行了,何必跑到别人家里,洗澡才需要热水器。 前夫又解释:是洗澡,但洗澡的不是许XX,而是她女儿,小丫头在城市里住惯了,连队的家里没有浴霸,也没有热水器,又冷又不习惯,所以才来。 又把手机拿出来,说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 我认可了他的解释,之后,许XX仿佛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然后有一天晚上,我码完字从书房出来,客厅的电视开着,却没人,我去房间,发现前夫在黑黢黢的阳台上打电话,笑的很开心。 看见我进门,他挂了电话出来。 我问了句:谁的电话? 前夫说没谁。 因为我和他的交际圈大部分是重合的,他认识的人我基本都认识,见他卖关子,我就抽了他的手机自己看通话记录是空的。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傻乎乎的相信他的一切解释,他自己却心虚了。 于是战争爆发。 前夫一开始还解释,后来也怒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删! 倒成了我的错。 我拿着他的手机声称要去移动查通话记录,看他们每天到底煲多久的电话粥,他不许我去,一再解释说我就是看她可怜我和你白天晚上都在一起,能干什么啊之类的话。 见我不依不饶,前夫终于豁出去了:是,我是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怎么了?! 没怎么,离婚吧。 前夫说完就后悔了,又开始没完没了的道歉解释。 我写了离婚协议书,逼着他签了字。 他拖着不肯去办手续,今天要出差,明天工作太忙,后天忘了拿身份证 期间被我逼着去了民政局两次,一次说日子不对,一次说手续不全,后来户口本被婆婆偷偷藏了起来。 婆婆竭尽全力想保全这个家。 她去许XX家里大闹了几通,骂的很难听,许XX的反应是好笑,说怎么可能,又赌咒发誓说跟我前夫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我想多了,婆婆不听她解释,还是骂,许XX终于受不了了,躲了出去,去了内地。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4) 单位领导一个个找我谈话,劝我别冲动,我爸妈,还有所有亲朋好友都劝。 前夫在我面前哭的涕泪横流,说这辈子就做了这一件对不起我的事,发誓再也不和许XX联系,说如果有下次,他就净身出户。 我觉得恶心的厉害,却也有点舍不得。 从走上社会的第一天,我就生活在他的羽翼下,工作,生活,都是他在背后撑着,我不知道对他是爱多一点,还是依赖多一点,但是一想到离开,心里既难受,又惶恐。 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及时止损的重要性,我重新写了离婚协议书,上面的内容对前夫很苛刻,我让他先把字签好,空着日期,说哪天他再对不起我,我们就拿着这份离婚协议离婚,让他净身出户。 他很爽快的签了字。 虽然没离婚,但心里到底横了根刺,生活就像蒙上了一层阴影,对前夫的态度也变得冷淡。再感受不到幸福的滋味。 凑合过吧。 那段时间,码字也是断断续续的,《林家子》写了一半,停了很久才又捡起来。 再后来,怀了孩子,生活平静无波,偶尔问起许XX,前夫说在内地做生意,而且早就已经结婚了。 女儿刚生下来的几天,哭闹得很厉害,哪怕吃过奶很久,也不能放下来,放下来就会吐奶,然后大哭。 只能一直抱着。 前夫白天上班,晚上抱着丫头在房间里来回走,口里不停的念叨:晨晨乖,晨晨乖,晨晨是爸爸的小乖乖 一走就是两个多小时。 等丫头睡踏实了,他就抱着她,靠在床头坐着睡,躺下是不行的。 忽然就心软了。 想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这个男人虽然有种种不是,却是个能搭伙过日子的。 丫头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变得很省心,拜她所赐,生活又有了甜蜜的味道,那个时候,我写了《纨绔》。 那本反响不错,但却不是我设想的模样,写到最后都只看到亲情看不到爱情,编辑说这样不行,因为标签是纯爱。不得已,我在番外里给主角配了个路人甲,不意外的被读者骂了,不怪她们,我自己都想骂我自己。 转眼丫头三岁,我写完了《纨绔》,又写了《炮灰》。 几年没有出疆的前夫,被派去上海学习一个月。 回来就变了。 先是戒烟,一天至少一包烟的老烟鬼,忽然就不抽了,说闻到烟味就恶心。 然后脾气变得很暴躁,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火,随便说一句话都会不耐烦。 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吼孩子,连护着孩子的我妈一起吼,然后摔门走人他以前从不对老人恶言。 我妈反倒劝我,说我爸戒烟的时候也这样,脾气特别大。 我觉得他的戒烟很反常,一个烟瘾那么大的人,怎么会忽然闻到烟味就恶心,然后一根都不抽? 我去网上查了,相关的内容不多,但肺癌两个字频频出现。 我吓着了,和他商量着等忙过这一段,陪他去乌鲁木齐检查。 他答应了。 婆婆悄悄找到我,说前夫自从去了趟上海,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说他是不是又和许XX混到一起了。 我懵了一下,说不会吧,许xx不是都结婚了吗? 婆婆支支吾吾,没答话,只说让我多注意。 我用戒烟的话安慰婆婆,劝走了她。 前夫的脾气越来越坏,我害怕他真的得了什么恶疾,一直忍着。 又一天晚上,前夫忽然说他明天早上去乌鲁木齐检查身体,我忍了气,说那我现在打电话请假,前夫说他飞机票已经买好了,只买了他一个人的。 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晚上打电话说已经检查完了,正等结果,后来再打电话就关机了,等联系上的时候,他说他心情不好,想出来走走,现在正在成都,又说检查结果没问题。 前夫在内地呆了将近一个月回来,脾气更大了。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连呼吸都是错的,他开始频频找茬,为一点小事吵架,然后冷战,我在客厅看电视,他就去房间,我在房间,他就去客厅晚上我睡床他睡沙发。 那天他在床上玩手机,我想和他谈谈,去床边坐下,然而还没开口,他就转身走了,将旁边空置的卧室收拾出来,住了进去。 我终于死心,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说:离婚吧。 他答应的飞快:好。 前夫开始效率极高的办手续,婆婆重施故技,藏了户口本,前夫立刻去派出所重新打了一份,体检、社区证明,领导签字等等繁琐的手续在几天之内办好,迅速离了婚。 理由是性格不合。 从前夫第一次去上海回来到现在,加起来才不到半年,一个和谐安宁地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散了。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感觉难受的要命。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软弱。 一个人在办公室偷偷地哭,捂在被子里哭,看见同事和她老公通电话,就假装犯困趴在办公桌上,悄悄蹭掉眼泪。 下班的时候,值班的同事问今天怎么没坐你老公的车?,我头也不回的挥手,笑着说吵架了,不要他了,不回头是因为眼泪又掉下来了,不敢给人看。 割肉一样的疼。 实在难受的时候,我就把丫头捞进怀里紧紧抱着,说:妈妈喜欢你。只是想抓住点什么。 丫头也不嫌弃我,乖巧的把手里的玩具放下,也抱住我,说:我也喜欢妈妈。 然后补充:也喜欢爷爷奶奶,还喜欢爸爸爸爸又在加班吗?我想他了。 我嗯一声,想到真正可怜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丫头,于是又忍不住掉眼泪。 我决定断个干净,自己不联络前夫,也不许父母联络他,然而有一天,丫头忽然对我说:妈妈,我爸爸是不是死掉了? 我和爸妈都吓坏了,不知道一个三岁多的小丫头怎么会冒出这样可怕的想法,安慰好她之后,我第一次给前夫打电话,让他抽时间接孩子过去玩。 离婚两个月的时候,单位安排一批人去浙江学习,我和前夫都在名单内,我和同事们一起出发,前夫提前半个月走,据说是去了成都。 从浙江回来不久,和我关系很好的同事告诉我,我前夫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说他在成都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 然而离婚的时候,房子、车子、门面都给了他,我拿了几乎所有的存款,按说他不可能有钱买房子。 我打电话过去质问,前夫说房子是离婚以后买的,和我没关系。又说他的房子,以后还不都是丫头的?还说家里有多少钱,你自己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以前钱都是前夫管的,超过一定数额,就转到他的卡里,炒股或者买理财,我很少过问。 然而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数字,却很清楚就算他隐匿了财产,也不够在成都买房,连首付都不够,于是打电话给婆婆,婆婆吓了一跳,他们有四十五万放在前夫账户,让他帮着买理财的。 她赶紧打电话问,钱果然不在了。 所以买房子的事是真的。 但是他们一家都没有成都户口,房子到底买在谁的名下? 当天晚上,公公婆婆和我前夫大吵了一架,却没能问出答案。 我警告他,如果不把房子的事说清楚,我就告他转移婚前财产,然后一面咨询律师,一面托人打听消息。 因为年终实在太忙,一直拖到快过年了,都没什么结果。 春节的时候,婆婆旧病复发住院,前夫却在这个时候又去了一趟成都。 不到一年的时间,几年没出疆的前夫前后四次去了成都,我知道不对劲,却没力气去想他的事。 没多久疫情爆发,单位要求每个人在QQ群的在线表格里填写信息,家里有几口人就填几口人。 因为前夫是小领导的关系,名字很靠前,填表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他的名字,下面还有另外两个熟悉的名字许XX、李xx,身份是单位员工家属。 我脑子一下子懵了。 那个发誓和我前夫清清白白的女人,带着她的女儿,被前夫从内地接回来,住进了我曾经的家。 那是我挑了很久才选定的房子,里面的一切,从地板到窗帘,从沙发到吊灯,从冲水马桶到每一个水龙头,都是我亲手挑的。 那个插足我的婚姻,让我的生活一直蒙着一层阴影,最后终于离婚的女人,正住在我买的房子里,睡在我买的床上,用我买的浴缸洗澡恶心的想吐。 从来没有什么性情大变,没有什么性格不合,只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不想让那个女人背上小三的骂名,逼我主动提出离婚罢了。 没有什么忽然闻到烟味就恶心,只是某个女人让他戒烟而已。 成都的房子,自然是买给她和她女儿的。 我发作了。 我可以接受和前夫性格不合离婚,怪我自己不会经营,我可以接受被别的女人插足,怪我自己魅力不够,可是那个女人 我不能忍。 被欺骗不能忍,被性格不合离婚不能忍。 辛苦挣的钱被拿去给她买房,不能忍。 此时此刻,我能很平静的在电脑前敲字,连情绪都没有什么波动,但那个时候的我,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何尝不知道不值得,但人有千百种,有的冷静睿智,有的冲动脆弱,我知道自己没出息,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但人生不是小说,不是几句当头棒喝,就能变得刚毅果断,就能放下一切,脱胎换骨的。 真正走出来,要靠时间的扫帚反复消磨,生活的鞭子不断抽打。 我开始闹。 当初和前夫关系迅速恶化、被他故意找茬的时候我没闹,离婚的时候我没闹,离婚半年之后,我开始闹了。 然后越闹越没意思。 再怎么闹,能有什么结果? 复婚?不可能。这么脏的男人,他愿意我都不愿意。 让他净身出户?更不可能。 我咨询过律师,别说他是在离婚后才和那个女人公然同居,就算拍到他出轨的床1照,法律也不支持这种诉讼。 几年前他第一次出轨时签的那份离婚协议,也没有任何法律效应。 唯一靠谱一点的,是告他转移婚内财产。 或许是觉得打官司太丢人,他答应给我二十万,但暂时没钱,只能写欠条。 律师说欠条没用,因为没有实质交易,应该写补充离婚协议。 我写好了发给前夫,让他打出来签好字给我,我没写多余的话,只说额外补偿女方二十万,前夫发给我的时候,却在上面加了几个字用于女儿的抚养教育,我气的发抖,告诉他一个字都不许改。 这个男人,抛妻弃女,隐匿婚内财产,偷拿父母血汗,花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却还有脸拿女儿当幌子。 他在期限内,将二十万转到了我的账号。 收到钱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被抽走。 结束了。 我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脑子里空白一片。 这段时间,哪怕是闹得最凶的时候,我也憋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码字,想要证明什么似得,这本实在码不下去的时候,就咬牙开了新文就是如今的两个大坑。 然而让人绝望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写出来的东西都如同一潭死水,心里没了温暖,又怎么写出温暖的文字?连自己都打动不了的东西,又怎么打动别人?越写越煎熬。 在收到钱,删掉前夫所有联系方式的一瞬间,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再不觉得努力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了。 随便吧。 什么都不想,电脑放在角落里扬灰,每天漫不经心的上班,发呆,在同事面前挤一点笑脸,下班和丫头一起搭乐高、拼积木,看熊出没和汪汪队,等着爸妈叫吃饭。 一点点的恢复元气。 生活还要继续,再怎么样,也得撑着这个家,老人,孩子,还有我。 冷静下来后,也渐渐想通了,路都是自己选的,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我自己的责任更多一些。 如果我更坚强一点,更果决一点,在第一次遭遇出轨就坚持离婚,而不是心存侥幸的话,何至于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何至于被人欺负的这么惨? 实在怨不得旁人。 悠闲度日,直到前两天编编敲我,说文文再不更新要解V了。 如果换了两个月前的我,大概想都不想就选择解V了,现在却犹豫了,于是对编编说:我试着写写看吧。 第93章 梁王开府, 张家作为未来的亲家自然要来庆贺,洛飞白亦是座上宾,却没有进入前厅的资格, 能在庭院中落座已是沾了张家的光了。 此刻屏声静气跪伏在道旁,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谈笑声,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这, 就是他离手掌乾坤的那个人,最近的时候了啊! 眼前不由浮现两张年轻的面孔, 那是皇帝身边最炽手可热的两个人周凯也就罢了,天之骄子,皇上从小看着长大的, 谁也无法取代他的位置, 可是贾逸之若非八年前的巨变,凭他的出身,凭他的文才武略, 还有他贾逸之什么事? 传闻那人是大内第一高手,这个他信, 然而宫中侍卫皆是世家子弟, 出身比身手重要,于武功上,诚然在世家子中算是出类拔萃,但放在偌大江湖上,又算得了什么? 那个贾逸之, 其实也不过如此,上次比试他刻意留手,竟也不曾察觉, 还沾沾自喜,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5) 洛飞白胡思乱想中,圣驾已然到了近前,按说他该越加低伏才对,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他心脏狂跳,一句皇上小心脱口而出,人已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周凯也看见半空中那道横空而来的乌光,只是他今日是为赴宴而来,并未携带武器,想也不想张开双臂,挡在乾帝身前,厉喝一声:有刺客!护驾! 然而其余侍卫,不过来得及刀剑出鞘,陪同在乾帝身边的几位大臣,更是尚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洛飞白连悔恨的念头都来不及生出,便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托大了!托大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箭! 那支通体漆黑,足有鸽蛋粗细,比普通羽箭长了足足一半的利箭,在他尚未站稳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厉啸到了他面前,还未靠近,锋锐的气息便如同钢针一般,刺的他的脸隐隐生疼! 来不及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锋利漆黑的箭头在他瞳孔中迅速放大。 洛飞白颓然苦笑:他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十年,如今满怀壮志回京,不曾想,竟落得这般结局也算是轰轰烈烈了。 绝望中,却看见那道漆黑锋利的、几乎刺破他瞳孔的箭头,忽然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从疾如闪电到完全静止,诡异的如同时间在这里按了暂停键一般。 洛飞白略显呆滞的目光顺着箭身,落在拽住箭尾手指上,修长、白净,宛若无暇美玉。 时间停滞不过是洛飞白的错觉,事实上那只手没有任何停顿,在拽住箭尾的同时,就将它反手甩了出去,同半空中另一只利箭撞在一起,双双坠落。 箭虽被抓住,抓箭的少年却因巨大的冲力,踉跄摔了过来,洛飞白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 多谢。 干净平静的声音入耳,手下已是一空,眼前只剩下一个背影。 修长挺拔的身影轻如雨燕,一步踏上圆桌,旋身拍落第三支利箭,借力腾身而起,落在围墙上又一步迈下,而后便连背影都消失不见了。 被他一巴掌拍下来的羽箭去势未尽,毫不费力的破开一张上好梨花木桌,夺的一声深深扎进地面。 圆桌裂开两半,酒菜洒落一地,露在地面的半截箭羽震颤不已。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特妈还是箭吗?这是城弩吧! 贾洛飞白声音苦涩:贾逸之。 又是轰然一声响,少年刚刚翻过的那道用作装饰的花墙,毫无预兆的洞开,一根乌黑的铁箭穿墙而过,扎透跪伏在地上的一位文官的肩膀,夺的一声将他钉在地上。 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所有人后怕不已,惊恐的看向四周,生怕什么地方,忽然飞出来一件要命的暗器。 前锋营快速行动起来,一部分飞奔向少年离开的方向,一部分在乾帝周围重重布防,将在场所有人控制住。 大内侍卫更早一步,将乾帝护在中心,连赵辅、洛飞白等人都被隔离在外。 父皇!赵辅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语气惶然: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父皇!父皇! 乾帝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你不知道什么? 父皇!赵辅话音中带着哭腔:府里的下人和侍卫,都是内务府和禁军衙门的安排,儿臣连人都认不得几个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父皇您相信儿臣,您相信儿臣! 乾帝胸口剧烈起伏,没等他说完就怒喝一声:够了! 父 只一身黑色底衫的少年翻过花墙,无声落地,手里比方才出去的时候,多了一把漆黑长弓。 侍卫左右让开,放他上前,赵辅说了一半的话也戛然而止。 乾帝脸色阴沉:人呢? 贾玩半跪,道:臣无能 话未说完,就被勃然大怒的乾帝一脚踹在胸口:废物! 贾玩被踢翻出去,懵了一下才重新跪下,垂头不语。 顿时所有人噤若寒蝉:连贾逸之都无故挨了一脚,皇上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恐惧,攥住每个人的心脏。 乾帝从贾玩身侧越过,头也不回的离开,明黄色衣襟从贾玩眼前拂过。 侍从忙左右跟上,周凯落在最后,扶贾玩起身,闷不吭声的拍打他胸前的脚印。 贾玩拦住,道:我没事,你先跟上,我交代一声就来。 周凯心里难受的厉害,埋头拍拍他的肩膀,快步跟上队伍。 贾玩略站了站,走向被钉在地上的倒霉文官,那人身边蹲着两个前锋营护卫,正试图将他从地上拔起来,却不仅徒劳无功,还折腾的人小命都快没了。 见贾玩过来,护卫忙起身招呼,羞愧道:贾头儿。 贾玩点头,将长弓递给他,半蹲下来。 箭是特制的,通体精钢打造,扎入地面极深,且箭头装有倒刺,硬拔显然是不成的,贾玩从靴筒里拔出匕首,歉然道:是我的不是,没想到这墙的质量这么差,连支箭都挡不住。 倒霉文官一脸冷汗,勉强抬头,虚弱一笑:好说,好说 贾玩左手握住箭杆,右手灌注内力,匕首贴地平削,只听铮的一声轻响后,贾玩左手拔出半截带血的箭杆,倒霉文官一声不吭的晕了过去。 贾玩将他交给旁人,丢掉箭杆起身,对替他拿弓的护卫道:那边阁楼上死了五个弟兄,我去的晚了一步,只在楼下找到这张弓,那刺客只怕隐藏身份混在了人群里,让弟兄们小心些。 护卫红着眼点头。 贾玩又道:帮我把弓交给来查案的大人,告诉他,这东西我稀罕的紧,他调查完别胡乱处置了,给我留着,我回头去取。 护卫应一声。 贾政过来,忧心忡忡叫了一声玩哥儿。 看着他胸口的脚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贾玩道:让二叔受惊了。今儿原说好了要去看宝二哥,怕是不得闲,二叔帮我同宝二哥说一声,明儿得空我就去探他。 贾政叹道:这个时候,你还惦记那个孽障做什么?保护皇上要紧。 贾玩颔首。 他早探过周围的地形,能发起狙击的,唯有方才那栋阁楼,所以他才厚着脸皮挤到贾政一桌来,不是为了蹭几口吃食,只因方位合适。 至于近身刺杀,以乾帝身边的防卫力量,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前锋营自然也探过地形,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在阁楼上安排下五个护卫,周围也有人来回巡逻,却不想那五个人,竟被人无声无息杀个干净。 只是这些话,却不便对贾政说,只微微点头,快步离开。 赵辅直到此刻,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惨笑道:备车,我本王要进宫。 大乾皇宫的便道上,洛飞白跟在王公公身侧,对王公公的指点,连声道谢。 不过是些故弄玄虚的规矩,他早就知道了皇帝身边的人,果然胃口大的很,一枚价值数百两银子的玉佩,竟也换不来一句得用的话。 只是这话万不敢出口,只能装作全神贯注的聆听教诲,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论精致,这里还及不上他以前住过的园子,但其恢弘大气,却绝非任何地方可比,往来的太监宫女,脚步皆轻快无声,越发显得环境庄严肃穆。 这里就是勤政殿了,王公公停下脚步,道:洛公子还请稍待,容咱家去禀告一声洛公子放心,您是皇上要见的人,应该不会等太久。 洛飞白微微弯腰:多谢公公。 勤政殿前并非空无一人,和他一样在殿前等候的,还有几位大臣,左右宰相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在。 离他们更近些的地方,梁王赵辅跪在台阶下,额前青紫一片。 殿门外,站着几个一身铁凯的侍卫,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洛飞白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避开正门方向,靠着柱子坐在台阶上的少年身上。 少年没有更衣,胸口的足印隐约可见。近日多雨,即便是皇上,鞋底也是潮湿的,留下的足印没那么容易清除。 少年浑不在意,闭着眼、抱着枪坐在台阶上,姿势随意散漫,有种与皇宫格格不入的自在闲适。 王公公弯腰绕过赵辅,又对闭目假寐的少年拱了拱手,这才快步上了台阶。 说是不会太久,但洛飞白等了足足两刻钟,也不见殿内有人出来,等在殿外的相国等人在低声交谈,洛飞白听不太清,更不敢随意凑上去插嘴。 正觉无聊,清脆果断的脚步声打破皇城的死寂,身着黑色披风、身材高大的冷峻青年大步行来。 皇长子殿下! 潜王殿下! 赵轶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的越过洛飞白,越过一众大臣,越过赵辅直奔殿门。 洛飞白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这位步履匆匆的皇长子殿下,并非急着进殿见皇上,他的目的地,更像是台阶上的少年。 唰的一声,原本抱在少年怀中的长1枪斜指,寒光闪闪的枪尖停在赵轶咽喉不足五寸的地方,一动不动。 赵轶脚步骤停。 贾玩收回□□,睁开眼。 赵轶看着他,缓缓道:本王有事求见父皇,还望通报。 话是对门口的小太监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贾玩。 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暗沉。 小太监应声而去,赵轶直勾勾看着贾玩,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谁? 什么谁?贾玩顺着他的目光,移动到自己胸口的脚印上,随意拍了拍,道:那刺客跑的太快,未曾抓到还要看几位大人的调查,可有结果。 不是他存心误导,而是不这样说还能怎的?告乾帝一状?说是你爹踹的? 殿下,刘总管出来:皇上请您进去。 赵轶这才从贾玩身上收回目光。 片刻后,刘总管又出来传旨,让赵辅、诸位大臣和洛飞白一起进殿,又对贾玩道:皇上说,让您也进去。 坐在太师椅上的乾帝神色疲惫,手指在太阳穴上重重按揉,待几人行礼后,才淡淡叫起,全无往日的旺盛精力。 是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国之君,一连三次遭到刺杀,简直前所未有。 这个在国事上英明果断的皇帝,在家事上却一败涂地,与父亲反目成仇,与妻子反目成仇,三个儿子,二子谋逆赐死,长子怨了他十数年,甚至为此连太子都不肯做,如今又在三子的宴会上被刺 叫他如何不精疲力竭? 贾玩,乾帝似强压怒意,神色淡淡:你可知罪? 贾玩跪下:臣知罪。 乾帝冷哼一声:你知什么罪? 贾玩垂首道:臣玩忽职守,令陛下身处险境,险些让刺客得手,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乾帝暴怒,伸手戳指,气的浑身发抖:朕宠你信你,待你如子侄,你呢?可有半点将朕放在心上? 身为大内侍卫,朕出宫办事,你竟姗姗来迟!这也罢了,竟然还跑去同人吃酒聊天朕果然是惯的你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你不想当差是吧?好,好!朕也用不起你,给我滚回你的宁国府,好好守你的孝去!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皇上!使不得啊皇上!几个老臣一起出声。 怎么?乾帝大怒,道:你们也觉得朕离不开他?啊?朕就不信了,离了他贾逸之,朕就横尸街头了! 皇上!右相高畅忙道:臣等绝无此意,只是贾大人他虽官居三品,却到底只有十六岁,若真像个老头子似得四平八稳反倒不对了。小孩子不懂事,长大自然就懂了,您打一顿,骂一顿也就是了,再不然,罚抄书也行,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乾帝咬牙道:朕以往是打少了?还是骂少了?他何曾有过半点悔改?! 皇上,贾玩忙道:臣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臣发誓! 乾帝喝道:你给我闭嘴! 贾玩低头闭嘴。 乾帝胸口剧烈起伏,好一阵才按捺下去,似乎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转向洛飞白,道:你叫洛飞白? 语气渐渐平静。 洛飞白忙应是。 乾帝揉揉额头,疲惫道:你今日为护朕周全,险些丧命,忠勇可嘉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洛飞白双膝跪地,叩头道:草民不要赏赐,只求陛下,不要责罚贾大人。今日若非贾大人,草民已经 乾帝抬手打断,道:他是他,你是你换一个。 洛飞白察觉到乾帝眉宇间的不耐烦,不敢坚持,迟疑的看了一旁的赵辅一眼,断然道:草民斗胆,求陛下将表妹张景儿许配给我。 乾帝神色微动,拖长声音嗯了一声,道:你可想清楚了,机会难得,你不求前程求美人? 洛飞白垂首道:不敢欺瞒陛下,草民与表妹早已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原本想等功成名就之后,风风光光迎娶表妹过门,不想舅父忽然给表妹定亲,表妹一时想不通,做下傻事草民实在是心中不忍求陛下成全。 乾帝看向赵辅,神色恹恹,道:老三,张氏是你定下的侧室,你意下如何? 赵辅垂头道:既然洛公子和张姑娘情深义重,儿臣愿意成全他们。 乾帝淡淡道:既然你愿意成全他们,朕有什么不答应的?洛飞白,朕封你为三等侍卫,赐婚张景儿,你不是要风风光光娶她过门吗?朕成全你。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6) 洛飞白先是一愣,而后狂喜,叩首道:草民,不,臣谢陛下隆恩! 乾帝冷哼,道:朕就是要让某些人看见,只要忠心耿耿为朕效力的,无论出身,朕都肯用,也敢用!若不能一心一意,便是再好,朕也弃若敝履! 又道:你先回去。刘全,稍后你亲自去宣旨! 刘全忙应了。 乾帝又一指贾玩,看见他就忍不住发火,骂道:还有你,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敢出门一步,朕就打断你的腿! 贾玩哦一声,起身,周凯捂着肚子,道:皇上,臣刚才在王府,不小心吃 还未说完,就被乾帝赏了一个滚字,立刻肚子也不疼了,跳起来拖了贾玩就走。 出了勤政殿,周凯骂一声娘,一脚踹在道旁的花树上。 贾玩把他拽到路中间,道:脚不疼啊? 我 话未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呼声:周兄,贾兄! 洛飞白快步追上两人,道:两位走的真快周兄,贾兄,日后就是同僚了,还望多多提点。 好说,周凯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还没恭喜你呢,升官发财娶老婆,三喜临门啊! 岂敢岂敢,洛飞白道:还要多谢贾兄,若非贾兄,此时此刻我的尸身都凉了,如何会有今日?待过些日子,小弟做东,答谢贾兄救命之恩,还望两位一定赏光 周凯不耐烦打断道: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阿玩身上带着孝呢?想害他丢了差事好取而代之是吧? 不等洛飞白答话,又道:出宫请走那边,我和阿玩回侍卫所换衣服,不同路!好走不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安慰,谢谢。 白天上班,晚上陪孩子,码字又慢,只能随缘更了,还请亲们见谅。 第94章 一出皇宫, 周凯就没正行的挂在贾玩肩膀上:看你今儿倒霉的份上,赏脸去你那儿喝一盅! 啧啧!贾玩嗤笑:世子爷您赏的脸可真大。 不然怎么着?周凯道:请你去天香楼喝花酒?我倒是敢请,你敢去吗? 贾玩挑眉:我倒是敢去, 你敢请吗? 周凯一窒,他还真怕贾玩一时想不开非要去喝花酒,只得咬牙认怂:行, 你就欺负我心好, 不忍心害你吧! 气的好一阵没说话,见贾玩也不理他, 似乎在走神,忍不住先开口:想什么呢?梦游似得? 贾玩回神,笑道:想那张弓。当真是好东西, 我行走江湖几十年, 没见过比这更好的弓回头等案子了了,讨过来玩玩,万一我的面子不够, 可就靠你啦! 周凯满不在乎道:小事。放心,这京城敢和我抢东西的, 还没生出来呢! 贾玩失笑:吹, 继续吹! 周凯鄙夷道:再吹也没你能吹啊,还行走江湖几十年请问您老人家贵庚? 贾玩一时无言以对,周凯撞撞他,低声道:那个小白脸,你不是和他动过手吗?身手怎么样? 贾玩道:还行吧, 怎么? 周凯捏的指关节喀喀直响,笑道:还能怎么?以后就是同僚了,当然要好好认识认识。 认识几个字, 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贾玩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沉痛的摇头。 周凯不高兴道:你这什么表情? 贾玩一脸正义: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的弟兄,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周凯呸一声。 贾玩叹气道:得,给你面子你不捡,只好实话实说了。洛飞白的武功不是你那三拳两脚能比的别折腾了,听话。 打不过有打不过的打法,周凯冷笑: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嚣张! 贾玩无语,道:论官职,你是他顶头上司,论圣宠,他差你十万八千里,他在你面前能嚣张什么啊?回头告诉弟兄们,都和气点儿,别下马威不成,反倒被人给了个下马威真要动手,等我回来。 他的话周凯是信的,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对手,顿时郁闷不已:妈的,好气! 贾玩疑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小肚鸡肠起来,那洛飞白没招你吧?生死关头,能不顾生死冲出去以身挡箭,不管是出于忠心,还是为求名利,勇气魄力总有可取之处你怎么就看他不顺眼? 周凯嗤笑一声:本世子看谁不顺眼,还需要理由? 走了一截,到底忍不住,愤懑道:你说皇上到底怎么想的?不管怎么说,那刺客是你赶走的没错吧?今儿要不是你,得死多少人?说不定皇上都结果呢,出力的不讨好!那小子摆个护驾的姿势,就特马的平步青云了! 好,我承认他是该赏,可封他大内侍卫凭什么?大内侍卫什么时候人人都能做了?当初在容园,他就想踩着你进侍卫所,若不是你手底下够硬,早被他得逞了! 贾玩笑嘻嘻道:怎么?看皇上对他好,吃醋了? 我吃他的醋?周凯呸的一声:凭他也配!我是算了,不说了! 贾玩揽住他的肩膀,道: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这事儿,说起来怪我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怪你?周凯不等他说完,怒气冲冲打断:老子最听不得这样的鬼话!侍卫所早就没给咱们正常排班了,别说只是迟到,便是不随驾又怎么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怪我啊,贾玩叹气,道:都怪我武功太高不然也来一出拼死挡箭的戏码,再不济受点小伤什么的,皇上指定舍不得罚我了。 周凯噗嗤一声失笑,骂道:真够不要脸的。 又觉得不对: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连着我一块挤兑呢? 不用觉得,就是。 周凯作势一脚踹过来,贾玩躲开,笑闹了一阵,贾玩道:不开玩笑,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皇上为什么用他,别添乱。 周凯冷哼道:知道,不就是因为张景儿那个烂山芋吗?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更看那小子不顺眼! 当初在容园,张景儿当众说喜欢赵轶这话用来糊弄旁人也就罢了,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张家和赵轶势不两立?那张景儿会喜欢一个从来没见过面、又残又哑还是仇人的男人? 所有人只当这是张家对皇上、对赵轶示弱讨好的手段,并不觉得奇怪。 而后太上皇亲自出面,让赵辅娶张景儿,大家也觉得正常,反正张家的目的就是将张景儿嫁给皇子,赵轶明摆着是不成的,只怕赵辅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赵轶不过是用来退一步的幌子。 事情走到这儿都没什么,可接下来恶心人的就来了! 张景儿跳湖寻死! 一桩顺理成章的政治婚姻,瞬间就变了味儿:张家小姐对皇长子殿下一往情深,糊涂皇帝乱点鸳鸯,将张小姐许配给三皇子,张小姐绝望之下,投水自尽。 这还是描述比较客观的,回头再加点脑补,指不定会传成什么荒唐模样。 皇家三父子,都被恶心的不行。 赵轶平白无故背了个始乱终弃、绝情忘义的骂名。 赵辅的绿帽子全天下人都要看到了。 乾帝被骂成糊涂虫不说,还左右为难。 于是张景儿现在不是烫手山芋,而是烂山芋,不烫,但恶心人。 给老大吧,不用说,前脚新人进门,后脚就能被赵轶一剑剁了。 继续委屈老三吧,且不说老三怎么见人,有了这一桩烂事儿,他们兄弟二人日后如何相处? 降罪张景儿?说不通。人家说了只是失足落水,拿什么治她的罪?是嫌流言还缺点实证,贴心的给补上? 至于退婚,太上皇那关就过不去,一句话就能将乾帝堵死:人姑娘到底是为老大跳的水,这样退了亲,岂不是将她往死路上逼?不就是多养个人吗?多大的事儿? 乾帝甚至起意,赐张景儿一条白绫,报了暴毙了事,恰好这个时候,洛飞白出现了。 对他而言,可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乾帝父子而言,却是这颗烂山芋,可算是送出去了:赵轶背上的锅有人接了,赵辅不用戴绿帽子了,乾帝在太上皇也能交代的过去这是洛飞白用自己的救驾之功换的,他岂能不允? 两全其美。 唯一被打脸的是太上皇和张家:张景儿早就有了心上人了,还为他寻死觅活,你们一门心思的要把这样一个人嫁给皇子,是几个意思? 是以洛飞白平步青云做了大内侍卫,与其说是救驾之功换来的,不如说是收了张景儿,乾帝赏的。 我觉得,这事儿根本就是他们算计好了的,周凯道:若真是两情相悦,当初容园会上洛飞白几项优胜,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贾玩道:就算他能算到张景儿跳湖让皇上为难,他还能算到皇上遇刺不成?应该只是顺势而为。 那也很厉害了,周凯道:换了其他人,哪怕是想到了这一节,又哪敢开口和皇子抢女人? 说的也是。 走到热闹的地方,贾玩摸出几文钱,买了两个烧饼,递给周凯一个,抱怨道:一天没正经吃东西,满打满算喝了三碗汤还是茶杯那么大的碗。 周凯道:我可不吃这个我帮你拿着行了。 见贾玩埋头吃烧饼,吃的香甜,周凯不由心里又是一酸,待周围人少了,快走两步凑到他身边,吭哧了好几次才勉强开口:二皇子才出事没几天,三皇子府又出这样的事皇上也是气懵了,才会你千万别放在心 贾玩抓起周凯的烧饼堵住他的嘴,道:多事。 周凯顿时放下心来,知道他的确没放在心上,也不嫌烧饼干硬了,高高兴兴咬了一口,嚼得津津有味,含糊道:你说三皇子他怎么能蠢成这样?这些年在宫里都白待了!就算遇刺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事后也该表示下忠心吧?结果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不是我! 合着皇上的安危他不关心,就关心自己会不会被连累? 贾玩牵着马,让过对面的行人,才道:当初在宫里,看两位皇子殿下带着上书房的学子们蹴鞠,我就想,三皇子殿下或者纯良,或者聪敏。 周凯微楞,他到底不是蠢人,立刻明白贾玩的意思,道:你是说,三皇子他 贾玩道:方才你说的很是,却忘了,三殿下和皇上,不仅是君臣,还是父子。 皇上今天的确愤怒甚至颓废,但这愤怒,最多只有一成在刺客身上,剩下九成,都来至于三皇子。 三皇子手中几乎没有任何力量,今天的刺杀,皇上绝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可偏偏,他表现的惶恐之极。怕自己的父亲怀疑他,降罪他,甚至杀了他。 皇上当然会生气和痛心,可是生气之后,产生的更多的,是愧疚。便如皇长子殿下这八年来,一直性情乖张,皇上却觉得,这不是皇长子的错,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一样。 三皇子的惶恐,终究会被皇上归咎到自己身上,甚至会将对二皇子的那份愧疚一起,加诸于三皇子身上。 周凯道:三皇子也就罢了,二皇子意图弑君杀父,死有余辜!皇上愧疚什么? 贾玩道:他活着的时候,自然是死有余辜,可是死了,皇上想的,就是子不教,父之过了。 周凯好一阵没说话,不知不觉将一个烧饼啃完,才闷闷道:三皇子他真有这么深的心思? 贾玩道:我又不是他,说多少都不过是揣测罢了。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蠢人。 周凯沉默一阵,道:你眼中的三皇子,到底是何种模样? 贾玩沉吟片刻,道:多思多虑,小心谨慎,无大魄力,但小手段却少有能及。 周凯低低重复了一句道:小手段 贾玩道:原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日后若为君臣,相处起来会比较累。 良久,周凯才低骂一声:真麻烦。 荣禧堂中,气氛压抑。 贾母、贾政、贾赦、贾琏都在,连一向厌烦这些的贾宝玉也在座。 在牢里住了那么久,又经历流放之苦,宝玉脸上也显出几分棱角来,无论气质和容貌,都比以前成熟许多,再不似那个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的多情少年。 贾母沉声道:老二你说的是真的?皇上果然当众踹了一脚,还骂他废物? 贾政叹息一声,点头。 几人面面相觑,好一阵无人说话,贾赦拍着茶几骂道:我之前怎么说来着?这小畜生,迟早要闯出大祸来!亲哥哥被他打的不成人形,我们这些长辈他全不放在眼里,还有他定的那些族规,简直就是背宗叛祖! 亲王他都敢陷害,太上皇他都敢得罪,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就说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吧,你们偏不信! 原本皇上被他那副好皮囊迷惑,愿意护着他,可现在皇上也厌了他!到时候太上皇和亲王殿下算起旧账来,我们哪还有活路? 贾赦原因为贾雨村之事被关押,被折腾的不轻,央了贾玩好几次,贾玩都不肯伸出援手,今儿却不知怎的被放了回来,且不知得了谁的话,说话做事都底气十足他原本就恨贾玩坏他财路,现在更不必说。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7) 老二你赶紧去写折子,跟那没人伦的畜生撇清关系琏儿你看看账上还有多少银子,赶紧都拿出来,都这会子了,还修什么园子?找门路给亲王殿下送去才是正经! 宝玉你不是认识奉恩公家的公子吗?赶紧备上厚礼,让他在皇上面前给咱们说说好话。说到底,都是那个畜生惹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最重要的是老二你去找弟妹,让他给王大人写信,王大人是太上皇陛下的亲信,他说话一定管用!家里钥匙如今在谁那里?赶紧给弟妹送回去,还有琏儿,你媳妇那里,也多下点功夫 贾赦指手画脚半天,却包括贾琏在内,没一个人动起来,也没人说话。 安静好一阵之后,宝玉起身。 贾母问道:宝玉,你去哪儿? 宝玉不紧不慢道:温书。前日玩兄弟说,他托了人安排我进国子监读书,只是要通过入学考试孙儿往日顽劣,功课并不扎实,若不好生温习,进不去国子监事小,连累玩兄弟没脸事大。 贾母张口欲言,最后却只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去吧。 宝玉行礼,正要退下,就见贾政身边的长随满头大汗的进来,道: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宝二爷那边府里的玩二爷回来了! 贾母一个激灵,急声道:怎么说的? 长随道:玩二爷和那位周世子一道回来的,牵着马说说笑笑,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他们准备进门的时候,皇上跟前的王公公追了上来,带了皇上的口谕。 也没正经传旨,就在门口说了,说让玩二爷抄一遍《孙子兵法》,写一篇策论,明儿晚上他来取,并带来后天的功课什么时候皇上满意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王公公还把周世子也劝走了,说皇上说了,要磨一磨玩二爷的性子,禁足期间,只许待在房里,便是亲人朋友,也一概不许见。 贾母长长吁了口气,闭上眼睛说了句阿弥陀佛。 起身道:我也乏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贾玩到这个世界, 除了娱乐、通信和交通,最让他感觉不方便的就是这一脑袋头发,在没有洗发水和护发素的时代, 留一脑袋长发简直就是个悲剧,若非他习武有成、气血旺盛,发质也远胜旁人, 少有干枯打结的时候, 只怕做和尚的心都有了。 拜这三千烦恼丝所赐,贾玩在浴桶中泡了足有两刻钟才起身, 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卧室掌好了灯,泡好了茶, 备好了糕点收拾好一切的玉盏玉盘已经回房歇了。 若换了别家主子, 见到这样的事只怕要大发雷霆,贾玩却是满意的。 譬如现代夫妻,丈夫时常熬夜加班, 不管多晚,妻子都会一直等着, 只为丈夫加完班回家, 给他放一盆洗澡水有人会感动,有人会牵绊,有人会习以为常,但贾玩,感动许是有的, 但并不喜欢她这样做。 洗澡水他自己不会放吗?伸伸手的事,如果有个人等他四五个小时,就只为了给他放一盆洗澡水的话, 他感受到的压力,大于爱。 在江南的时候,有个极水灵的丫头,因担心公子晚上起身没有热茶,坚持要值夜,被拒绝后,就夜夜守在贾玩的卧室外,贾玩没像言情男主一样,被小丫头的善良和坚韧打动,来一场感天动地的主仆恋,而是在三次劝说无果后,将她调去了别的地方,现如今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不使人值夜,不是他体恤下人,而是另一种的铁石心肠。 贾玩用内力将头发烘到半干,在床上躺了一阵,竟然没能睡着,睁着眼睛看了一阵天花板,索性起床,练了两趟连玉盏玉盘都嫌弃的软趴趴的太极拳,依旧有些心绪不宁,于是自己磨了墨,加了一盏灯,开始抄书。 幸好他写字极快,几乎有前世钢笔字一半的速度,否则一天抄一本《孙子兵法》,除了睡觉,其他的什么都甭想干了。 虚掩的窗户被无声推开,先进来一个食盒,然后才是人。 赵轶全无不速之客的自觉,转身关上窗户:怎么还没睡? 哪像半夜私闯民宅?跟回家似的。 贾玩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停了笔,撑着头:等你啊!今天吃什么? 自己看。 贾玩起身洗手,看赵轶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捡出来,突然奇想道:殿下,你说我若是找人烧一些方形的瓷盘,会不会大卖?方形的盘子放食盒里,能多装多少东西啊? 不够吃?下次我多带些。 鸡同鸭讲贾玩恨铁不成钢:关键不是菜,是钱啊! 赵轶愕然:你钱不够花? 宁国府的家底虽然被贾珍贾玩两兄弟先后败去小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国府人口不多,开销又小,加上皇上赏赐不断,新开的绸缎铺子、胭脂铺子又生意兴隆他还真没想过,贾玩会缺钱。 贾玩懒得理他了,难得他准备追赶潮流,学穿越同仁们用新奇的点子发笔小财,偏遇上个呆头鹅,跟他完全不在一个调上。 揭开盅盖,眼睛一亮道:是醪糟汤啊,白天才喝了两碗宴席上不好意思多吃,正觉得不尽兴呢! 赵轶眼角弯了弯:你喜欢就好。 坐下吃饭。 汤喝了半碗,肉吃了几块,赵轶道:你有心事? 贾玩忙着吃东西,含糊唔了一声,赵轶道:往日你吃饭时专心吃饭,今天吃着饭,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贾玩用公筷夹了鱼在碗里挑刺,末了将碟子推到赵轶面前:很正常啊!成年人,谁还能没点心事? 赵轶吃了两口鱼,道:我后悔了。 声音很低,以贾玩的耳力都差点没听清:什么? 后悔不做太子,不夺帝位 贾玩差点呛住,挥手打断:下次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说掉脑袋的话?你是皇上亲儿子,到时候说的人没事,听的人被你害死了我还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好,赵轶抬头一笑:下次不说了。 低头吃鱼。 当年两人被困的时候,贾玩时常出去偷东西回来给他吃,偷得最多的就是鱼毕竟是在船上。为了让贾玩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赵轶以光线暗看不清、腿疼、不会挑刺等等为名,每次非要他把鱼肉择好了才肯吃。 那个时候,他表现的像个任性的孩子,反而只有八岁的贾玩,一直在扮演大人的角色,包容他、照顾他、保护他、温暖他只有在这少年身边,他才能得片刻心安。 那些因在黑暗里一个人呆着而显得过于漫长的时光里,他总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仓顶的那道门,一遍遍幻想着它被挪开,漏进来刺眼的光芒,幻想着少年端着盘子在光芒中一跃而下,得意洋洋的笑:看我今天弄到了什么? 他会迅速闭上眼睛,假装被惊醒,不屑的说一句:我当什么好东西呢?土包子! 如果可以,他宁愿吃那些和石头一样硬的窝窝头,喝瓦罐里的浑水,换得这少年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曾发过无数次誓,有朝一日得出困境,必百倍千倍回报与他,必不让任何人欺负他、羞辱他然而时至今日,他已贵为皇子,可充当保护者的,却依旧是当年那个少年。 白天贾玩胸口的脚印,像是烙铁一样,烫的他双眼冒火,几乎发狂,然而最后能做的,不过是如往日一样,偷偷提着食盒,来看他一眼。 将空了的碟子推过去:还要。 贾玩翻了个白眼: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自己不会弄啊? 手底下倒是不慢,利落的收拾出来一块鱼肚子给他,道:皇上白天那一脚,不是拿我撒气看着凶狠,其实没使劲儿。 赵轶埋头吃鱼,没说话,只是心疼的厉害。 将鱼吃完,赵轶放下筷子,去书桌前坐下,拿笔沾墨,边写边道:天亮之后我就要回京营,以后父皇每天布置的功课你别管,我在那边抄好了派人给你送来。 别,贾玩道:你整天忙的昏天黑地,哪有功夫替我抄书?再说了,我连房门都出不去,不抄书拿什么打发时间? 你还需要打发时间?一睡着就跟死猪似的,三五日都不醒。 什么一睡三五日,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一个抄书,一个吃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贾玩忽然抬头,手指按在唇上,而后指指后窗,做了个走的手势。 赵轶会意,迅速起身,无声无息翻窗出去,贾玩将他用过的碗碟筷子递给他,关上窗户,坐下继续吃。 笃笃笃,三声门响,三声后又三声。 贾玩道:谁? 朕。 贾玩扶额:他算是知道赵轶深更半夜翻窗爬床的毛病从哪儿来了,敢情是遗传。 这父子两个,也太不讲究了! 起身开门,外面果真是乾帝,肩宽腿长,骨架极大,裹一身黑色斗篷,身形和赵轶足有七八分相似,若非那句朕,加上正主儿还在窗口猫着,昏暗中他差点认错人。 退开两步,正要行礼,就被乾帝制止:朕在宫里都不用你跪,何况现在? 大步进门。 门外还有几个人,却没有进来的意思,王公公从外面拉上房门。 乾帝在贾玩房里转了一圈,拿起筷子在菜里拨拉了两下,又翻了他抄的书,道:写了不少啊,睡不着? 不等贾玩回答,自顾自到桌边坐下,道:去取碗筷来,朕正好也饿了。 皇上,贾玩忙道:这些东西,臣都已经动过了。 乾帝啧的一声:朕不嫌弃你,你倒嫌弃朕? 自己动手扯了个鸡翅膀:行,你也不用拿了,朕就这样吃嗯,入味儿!手艺不错。你也坐下吃啊,别客气。 我客气你个头! 贾玩腹诽一句,又想到这东西是他儿子送的,这态度似乎也不算错? 问道:皇上您真饿啊? 乾帝啃着鸡骨头:饿。 贾玩头大,让皇帝吃他的残羹剩饭乾帝心情好的时候还好,哪天心情不好了,说不定欺君之罪就扣他脑袋上了。 乾帝来的太晚,赵轶带来的东西已经被两个人吃了小半,大半夜的,他就算把玉盏她们叫醒,也变不出一桌酒席来,想了想,道:要不,臣给您下碗面吧! 乾帝点头道:朕听你说过,在江南的时候,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连做饭也学过? 做饭没学,但臣和江南最有名的白案师傅学过揉面、拉面的本事,顺道学了几道面食不是臣吹牛,以后要是臣丢了工啊不,丢了官儿,去做个面点师傅也不怕饿死。 乾帝动作微顿,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将啃了一半的鸡翅膀随手扔在桌上,起身道:成,朕今儿就尝尝未来面点师傅的手艺朕给你烧火! 皇上贾玩很不放心:您不会把臣的小厨房烧掉吧? 小半个时辰后,乾帝喝下最后一口汤,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舒服的叹一口气,道:多少年没这么畅快吃过东西了!痛快!你这手艺,不做御厨可惜了! 不是臣手艺好,是臣的碗大,所以皇上吃的痛快,贾玩道:宫里的东西,臣也吃了段日子,好吃是好吃,但那碗也太小了,什么东西就只一口,感觉吃多少都不饱似的。 乾帝冷哼:打量朕不知道呢,你就是不会弄别的东西,才用脑袋大的碗装面来糊弄朕!居然还敢自夸! 贾玩委屈道:皇上您也太小看臣了,谁说朕不会弄别的东西?臣现在就给您拍个黄瓜! 乾帝倒是想知道,黄瓜怎么个拍法,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无奈放弃:算了,下次吧! 这一顿撑的,当真什么都装不下了。 王公公将桌上的东西收走,又倒上热茶,退了出去,连带门外的人也远远退开。 这么晚还没睡,不像你,乾帝依旧没有说正事的意思,道:什么事睡不着?说来听听。 贾玩道:臣白天挨了一脚,委屈的紧,当然睡不着了。现在皇上来看臣,臣就能睡着了。 假话!乾帝摇头,伸指点他的额头:你贾逸之,是会因为委屈睡不着觉的人? 说吧,见贾玩还是不开口,乾帝似笑非笑道:大不了丢了官儿去做面点师傅,不是吗? 贾玩安静了一会,道:先前皇上让臣晚些去,而后在梁王府遇刺,臣想着,是不是皇上早就知道会有人行刺,为引他们动手好一网打尽,才让臣独自前往。 乾帝挑眉:但是? 贾玩道:阁楼里死了五个人,臣看过他们所在的方位,想要无声无息击杀五人,不使任何人发出信息,不惊动外面的巡逻队,臣一个人,做不到。 是以,或者刺客武功远在臣之上,或者来的不是一个人。 若刺客远在臣之上,臣阻止不了他;若刺客不止一个人,当弓手射出第一箭时,其余的人若配合近身出手,臣分身乏术,也阻止不了他们。 然而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出手,且连和臣交手的勇气都没有臣想不通。 乾帝手指在扶手上轻敲,问:还有吗? 贾玩道:今天死的那五个人,臣认识其中两个,尤其那位统领,名叫吕良材,臣见过他三次。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8) 第一次是宫中偶遇,周世子说,他便是皇长子遇刺时,射伤刺客之人,臣便多看了几眼。 这句自然是假话,贾玩第一次见吕良材,是在赵轶府上扮刺客的时候,被吕良材射了一箭。 第二次是宫中太平缸爆炸他因来的太快,被陛下下令扣押,虽是臣将他拿下,但他并未反抗,算不得交手。 第三次,就是今天了,臣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靠坐在墙边,脖子被划开,血像喷泉似的向外冒带血的匕首,还有行刺用的长弓,被扔在窗外的地上。除此之外,周围再无一个活人。 臣想不通的事,刺客到底何时对他动的手?若在行刺之前,他应该早已气绝才对,若在行刺之后,那时刺客逃命尚且不及,如何有暇杀他?且杀他之后,何以能逃出我的耳目? 乾帝缓缓道:结论呢? 结论是,贾玩顿了顿,道:刺客就是吕良材。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刺客为什么能无声无息杀死几名护卫,才能解释,为何刺客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脱身。 乾帝不置可否,道:继续。 贾玩顿了顿,才道:吕良材是皇上的人。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乾帝早就知道会有刺客袭击,才能解释,为什么动手的,只有弓手一人。 因为刺杀原本就是假的。 所以,乾帝冷冷看着他,道:你之所以心神不宁,是因为觉得朕,命令吕良材假冒刺客刺杀,用五名前锋营将士的性命,来达到栽赃陷害的目的?是因为觉得朕,不配你贾逸之效忠,甚至有了辞官的念头? 乾帝声音越说越大,贾玩垂眸不语。 贾逸之!乾帝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喝道:你大胆! 贾玩跪下。 乾帝胸口剧烈起伏,好一阵才平复下来,脸色怒意渐渐褪去,缓缓道:你说的不错,这次刺杀,的确是朕安排的,之所以让你晚些去,是为了不让这次刺杀,显得过于儿戏,毕竟但凡想要刺杀朕的人,都会考虑你的存在。 但朕,没有牺牲前锋营的将士,来陷害他人吕良材几个人,早就该死了,是朕将他们的脑袋,暂时寄存在他们的脖子上。 太平缸之案后,朕放他们出来,不是因为他们是清白的,而是为了留作今日之用。 太平缸爆炸之事,所有线索都指向老二,朕知道他是畜生,可朕也知道,他一个人,没胆子做弑君杀父的事,也办不了这么大的事! 太上皇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让朕适可而止。但是朕,不甘心! 是,老二是该死,但凭什么,朕的儿子都死了,那些怂恿他、利用他的人,却活的好好的? 乾帝语气渐渐激动,末了又缓缓沉下来:如今刺杀再次发生,太上皇也无法阻止朕继续查下去。刑部的仵作,已经从吕良材的伤口,看出他是死于自杀,查出他是刺客,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当初将老二推出来做挡箭牌,连吕良材的口供都动不了的人,这次一个都跑不了! 贾玩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权力场上的斗争,原就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可惜了吕良材,一身箭术世间罕有,却因出身低微,始终无法出头,偏又卷入皇权之争,死的毫无价值。 皇上,贾玩低头:臣知错了,不该怀疑陛下。 乾帝冷哼:换了旁人,十个脑袋也被朕砍了!也就是你贾逸之给朕滚起来! 贾玩乖乖起身。 乾帝道:但在梁王府踹你一脚,又罚你禁足,却不是为了这个朕需要你,悄悄帮朕办一件事。 皇上请吩咐。 敢杀人吗? 贾玩点头:打小杀人。 乾帝想起那句打小没输过,便是此刻心情灰暗,也忍不住摇头失笑,又道:朕知道,这件事若别人来对你说,你未必信,未必肯,所以朕亲自来。明日晚间,朕派人来收你的作业,具体情形,到时候自有人告诉你。 又冷哼一声,道:既然这些人能一再刺杀朕,欲置朕于死地,难道朕,还要同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不成?! 话说完,起身走人:不必送朕,朕现在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不送就不送! 贾玩站在窗口,看着乾帝带着人出了院子,走在最后的黑衣汉子从里面栓了院门,又□□出去。 他说错了,咱们的陛下还是蛮讲究的,最起码走的时候还记得关门。 一转身,就看见赵轶从后窗翻了进来,脸很黑:你从没给我煮过面。 贾玩懒得理他,端了烛台出门,赵轶忙道:你做什么? 贾玩道:我这院子还住了两个丫头,方才动静不小,不可能一个也不醒我去看看她们。 赵轶道:你知道,父皇让你杀的人是谁吗? 贾玩道:你知道? 赵轶从书桌上提起一张纸,上面是墨迹淋漓的三个字王子腾。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玉盏两个中了迷香, 睡得死沉。 从她们房间回来,贾玩就看见赵轶将写着王子腾三个字的纸,凑在烛火上点燃。 赵轶抬头看他:王子腾不好杀。 贾玩点头, 又有点想不通。 王子腾肯定不好杀,好杀也不会找他,他是明面上的人物, 皇帝的亲信, 仅是掩人耳目就要大费周章。 乾帝身为一国之君,手底下岂会没有几个出身江湖的高手效力?用他们比用自己方便的多, 且无后顾之忧,如今找到他头上,可见对这些人没有信心, 又或者, 他们已经失手。 但问题是,王子腾为什么会这么难杀?譬如昨天护送乾帝来的几个暗卫,如果他们要杀人, 京城九成九的官儿都躲不过,何以王子腾例外?莫非他本身就是高手? 正胡思乱想, 就听见一声:我和你一起去。 贾玩吓了一跳, 下意识道:别闹! 下一瞬,就看见赵轶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贾玩好生尴尬,干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别开玩笑。 他初见赵轶时, 虽只八岁,但心理年龄却是成人,他眼中的赵轶, 是个不幸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被那些畜生虐待毒打,却依旧保留一份真性情的孩子。 对那个时候的赵轶,贾玩照顾包容,既是因为同情和喜爱,也是自觉身为成年人,遇到遭受迫害的未成年人,有照顾他的义务这种心态久了,以至于一走神,他就会忘了两个人现在的角色。 赵轶嘴角抽搐,道:我没开玩笑,明日我便向父皇请命,亲自带人诛杀王子腾,你去不去,是你的事。 贾玩叹气,道:杀个人而已,当初我连你都差点杀了,王子腾再难杀,总不至于比皇子还难杀吧? 想起那次的遭遇,赵轶的脸又黑了一个色度,强忍着没有发作:他身边有五万精兵。 那是挺难杀的。 贾玩揉了揉额头:那殿下你就更不能去了,杀王子腾已经够烦了,再带个拖油瓶,我还活 立刻感觉气氛不对,连忙改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今天这是怎么了,老说秃噜嘴。 难道是因为天太晚了,精神不好?毕竟熬夜对他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赵轶看着贾玩,牙齿咬得死紧:拖油瓶他是拖油瓶 贾玩诚恳解释:臣的意思是,殿下您身份高贵,您的安危比起王子腾的死活可重要多了 话没说话,就见赵轶一声不吭提了食盒,转身就走。 忙追上去,拉住赵轶的袖子,没让他翻窗成功,试探道:生气了? 赵轶淡淡道:没有。 贾玩:果然生气了。 赵轶冷冷道:我说没有! 贾玩咕哝:这么凶还说没有 赵轶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纤细白嫩,比女孩儿还要漂亮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能张开双臂,将少年笼罩在羽翼之下,替他遮风挡雨,为他披荆斩棘,拼尽一切去宠他,把他宠成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傻白甜 然而现实是,长的足以令天下任何女人失去颜色的少年,披着半干的长发,扯着他的衣袖,怯生生的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拖油瓶 拖!油!瓶! 额上青筋直跳,咬牙道:放手! 愤怒的抬手一拂,贾玩乖巧放手,赵轶才刚走出一步,衣袖又被拽住,贾玩央道:是我说错了话,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赵轶看着他,不说话:说他小气?哈!这是道歉?这是道歉? 道歉没用,只好转移话题,贾玩小心翼翼道:既然没生气,就给我说说王子腾?皇上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杀他?还有那五万精兵是怎么回事? 见赵轶还是不理,贾玩开始胡说八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现在就这么走了,明儿我要是因为大意轻敌之类的狗屁原因被人给弄死了 赵轶暴怒:你给我闭嘴! 见赵轶动怒,贾玩忙举手投降,退后两步,用拉链拉住自己的嘴,以示乖巧。 贾玩放手,赵轶反倒不走了,深吸好几口气,又回去坐下,冷着脸道:这几日,我在京营查马蹄山之案,抓了王子腾几个心腹。 招了?所以皇上大怒,但明面上的证据又不足以指证王子腾,因此只能下令暗杀? 赵轶摇头,道:马蹄山的事,所有线索都成了尸体半点证据也没有,那些人怎么可能招供,毕竟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用了些手段,倒是问出另一件事王子腾近期可能会回京。 贾玩讶然:边疆大臣,无旨私自回京? 赵轶不答,道:父皇知道后,立刻令密探探查王子腾下落,才知道他领着五万精骑,正朝京都而来。距离京城已不足千里。 贾玩神色凝重起来。 这些日子,皇后二皇子接连出事,乾帝一再遇险,他如何不知乾帝和太上皇之争,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是他虽在勤政殿当差,但在这场权利之争中,却始终处在边缘位置。 他和周凯两个,虽是乾帝身边的红人,却手中无权,乾帝和太上皇之间的争权夺利,自然也夺不到他们身上,且乾帝也无意让他们卷入此事,哪怕平时教导,也只教他们处理政务,那些私底下的阴谋算计,皆避开二人。 贾玩自己对这些事也一向迟钝,他是武将,是大内侍卫,只管保护好乾帝的人身安全就好,其他的自有旁人操心。他一惯心大,哪怕知道乾帝和太上皇之争已然到了紧要关头,却依旧四平八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了几分紧迫感。 如今这父子相争,竟不再只是夺权、刺杀,已然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五万铁骑过境,沿途那些地方官儿,难道是死人不成? 说到正事,赵轶不再和贾玩置气,淡淡道:王子腾手中握有父皇和太上皇两重圣旨,圣旨上说令他帅边军有功之士,进京受封。 他乃九省巡检,又手握圣旨,谁敢多问?地方官里也有将此事上报朝廷的,然而此前父皇却没有收到只言片语山高路远,随便出个岔子,折子便永远到不了京城,这江山那人坐了几十年,各个机构的运转了如指掌,做这等事不要太简单。 圣旨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赵轶道:不仅太上皇的圣旨是真的,连父皇的圣旨都是真的,而且那五万铁骑,个个都是百战之士,精锐中的精锐五万铁骑成阵,可破数十万精兵。 贾玩默然。 王子腾手中怎么会有乾帝的真圣旨已经不重要了。 王子腾回京,自身已然是威胁。 他在京营经营数十年,里面有多少是他的亲信?便是乾帝能将高层全部撤换,可谁敢保证,新提拔起来的,就不是王子腾,或者说太上皇的人?且即便高层能全部撤换,那中层,底层呢? 如今再加五万精兵。 若只是王子腾一人,哪怕经营再多年,也无法控制那么多人跟着他造反,但问题是,他背后是太上皇,天然便占了大义名分听太上皇的,能算是造反吗? 太上皇真是好大的手笔!都以为他在和乾帝你来我往的落子,谁能想到,他已经做好了掀桌子的打算。 难怪皇上要杀王子腾。 今天上午刚传来的密信,赵轶道:刺杀王子腾的人,去了三批,死了三批。如今王子腾距离京城只五百里。 贾玩这才知道自己挨那一脚的根源。 我本以为是父皇心绪不宁,加上老三的事才迁怒与你,谁知道父皇竟是让你去冒险,赵轶道:你武功是高,却终究是血肉之躯,在千军万马之前,武功再高又有何用?何况王子腾连番遭遇刺杀,早已有了防备,你拿什么杀他? 贾玩道:你既然知道凶险,还吵着要去,去送人头吗?回头落在王子腾手里,害的皇上因为顾忌你的生死,主动退位才叫丢人。 赵轶淡淡道:父皇自然不会许我去。 贾玩愕然。 赵轶道:那你自然也不必去。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就说嘛,赵轶又不是电视上那种,帮不上忙还尽添乱的女主,怎么会在关键时候来拖他的后腿。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89) 贾玩揉揉额头,道:如果王子腾不死会如何? 赵轶漠然道:无非就是打仗罢了。你莫非以为父皇就全无准备? 打来打去都是乾人,上位者争权夺利,底下将士何其无辜? 赵轶淡淡道:这便是权势了。 有权有势,才能趋使他人去送死,趋使他人去死,自然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势。 贾玩默然片刻:我 赵轶打断道:你不许去,也去不了! 死再多人又如何,你不死就好。 贾玩道:我是说我困了,要睡觉了你明儿还要回京营,也赶紧回去睡吧! 不等赵轶说话,将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房间的肥猫捞起来,用湿帕子给它擦了爪子,抱着它上床,很快就没了动静,倒是那只猫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在贾玩脖子旁边找了个舒坦的地儿,才圈成个圈儿睡了。 赵轶安静坐了一阵,起身去书桌。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自己都把剧情忘得一干二净,居然让贾赦又出场了,刚刚去圆回来_|| 多妈更新慢,节奏更慢,亲们不如攒着,什么时候想起来,发现完结了再看好了。 第97章 贾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发现那本孙子兵法竟然已经抄的差不多了,赵轶怕不是写到凌晨才走。 不由心情有些复杂。 在江南时,有林如海疼他如子, 万事不必操心,便是捅出什么篓子,自有师傅为他兜底, 又有黛玉视他如亲弟, 嘘寒问暖,衣食住行处处妥帖, 半点不用他操心自从来了京城,替他操心兜底的人没了,倒是处处要他来操心兜底。 说不累是骗人的。 赵轶为他做的这些事, 夜宵他有的吃也可, 没得吃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挺舒坦,书有人帮他抄挺不错,没人帮忙, 他安安静静写几个时辰的字儿也不觉得是什么负担似是可有可无,可待他那份心, 却暖人的紧。 不由又想起船上的时候, 还是少年的赵轶双腿俱断,嗓子毒哑,每天都被疼痛折磨,却并未沉浸在怨恨中,反而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递个馒头、倒杯水、梳次头,擦掉嘴角的一颗饭粒,都会满足的高兴很久。 贾玩只当是赵轶自尊心作祟, 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不是废人,便乐得如此,甚至还会故意使唤他,看他少年带他一脸离了我你就是不行的表情,不情不愿的应下,暗自偷笑。 如今的赵轶,早已不是当初船上的凄惨少年,但一举一动却依稀带着当初的影子 关禁闭的时日略无聊,平日里贾玩也不怎么出门,可不能出门就觉得难熬起来他的房间不算狭窄,但也没宽敞到能练枪练棍的地步,耐他性子打了两趟拳,又去睡了个回笼觉,睁开眼睛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人一闲就爱胡思乱想。 不知道王子腾带他人马到了哪里,皇上派人刺杀王子腾的事,怕是早就传到了太上皇的耳朵里,太上皇也该知道王子腾的事暴露了如今这父子两个,已经算是兵戎相见了,表面上却依旧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其实想要平息此事,有远比杀王子腾更简单且一劳永逸的办法刺杀太上皇。 不过只是想想罢了,弑父的事,乾帝不会去做,贾玩也不会越俎代庖替他去做。 若他真敢杀太上皇,乾帝第一个就容不下他,他自己倒无所谓,一身武艺,哪里都去得,可他背后还有林如海,有黛玉,有惜春,有荣宁二府 思维发散出去,不由又想,不知道赵轶的算计得逞了不曾,用自己的性命要挟皇上收回成命,总该有个理由吧,赵轶要怎么解释? 若王子腾不死,真的会打仗? 又过去半日,王子腾的兵怕是离京不远了吧? 贾玩叹了口气:等消息这种事,确实是磨人。 提笔继续抄书,虽没剩下几页,可总要花时间把它写完,末了还要写一篇心得体会呢! 爷,玉盏神色慌张的进门:有圣旨来了! 贾玩放下书: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玉盏急的跺脚:不是皇上的圣旨,是太上皇的圣旨! 玉盏一脸愁容,她虽身在后宅,不知道太上皇和乾帝之争,却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曾狠狠得罪过太上皇和忠顺亲王,太上皇退隐、忠顺亲王被贬,都和自家主子脱不开关系。先前有皇上护着还好,如今皇上也 贾玩也很意外:他等他乾帝的消息,结果乾帝的人没来,太上皇的人反而来了。 告诉玉砚,去找周世子。 太上皇和乾帝已是刺刀见红,这会儿派人来,总归不是好事。他本以为自己手中无权,只一身蛮力,太上皇的目光不会放在他身上,如今想来,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玉盏连忙应了,快步出门。 贾玩又吩咐一句:让蓉哥儿在正院前厅布置香案准备接旨,我稍后就到。 已经在布置了。 贾玩点头,换了官服,转去正厅。 太上皇的人排场很大,三个传旨太监,二十四名全副武装的禁卫,若不是还有好些个捧着赏赐的内侍,看他跟准备抄家似的。 来宣旨的公公叫宣海,是太上皇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和贾玩算是认识,毕竟都常在宫中出入,只是并没有什么交情。 宣海年纪大了,保养的却好,只眼角的鱼尾纹有些密集,笑起来颇为可亲,声音也并不尖锐刺耳,反而柔和舒缓,看他不像是宫里得势的公公,更像亲切和蔼的老家翁,宣海负手看厅中的陈设,叹道:说来也是缘分,这宁国府啊,咱家还是小的时候,跟他先皇来过一次,那个时候两位老国公尚在,当真是金堂玉马,仆从如云,富贵无极贾氏一门两位国公,何等煊赫,如今却是冷清了。 贾玩随口应道:可惜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不肖,只知道败坏家业,如今是一辈不如一辈了公公请坐。 宣海摇头笑道:大人何出此言?大人年不过十六,已是大内第一高手,身居三品,又得皇上信重说句不恭敬的话,便是两位国公爷,也远远不及。以大人之能,如能审时度势,自当平步青云,恢复昔日荣光,甚至更进一步都指日可待! 宣海拍拍贾玩肩膀,携他一同入座,那句审时度势,咬字咬的格外轻缓。 贾玩笑笑:比国公更进一步,难不成还封王么? 贾蓉亲自端了茶盏过来,还未送到宣海面前,就被贾玩伸手接了,随口道:公公太抬举小子了,小子年少鲁莽,只几分蛮力,何堪大用?皇上不过看我年少,带在身边解闷儿罢了。 也不起身,将茶盏顺着几案推过去:这是前些日子江南送来的,不是什么好茶,胜在新鲜公公请。 新鲜好,新鲜就好,宣海也不嫌他轻慢,笑道:咱家就喜欢新鲜的。这些吃的用的啊,不比其他,攒不得,一过了时候,再好也就不好了。 宣海迟迟不提宣旨的事,贾玩也乐得东扯西拉陪他磨时间。 片刻后,惜春收拾停当过来,她在宫中过了数年,在这些事上,倒比贾玩更得心应手,有她在,贾玩连应付人的功夫都省了。 茶喝了两盏,就听外面有人报:西府那边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两位太太,还有琏二爷、琏二奶奶、宝二爷来了! 贾玩还未说话,就听宣海笑道:贾大人勿怪,咱家这里也有太上皇给荣国府的圣旨,想着反正都是一家子,咱家就擅自做主将他们一并请了来,也省的再多跑一趟。 贾玩笑笑:好说。他还真没听说过,圣旨还有把人叫到别人家接的。 同迎春一同起身,迎向贾母等人。 荣国府的人丁比宁国府兴旺的多,他们一来,略显冷清的厅堂立刻热闹到近乎拥挤。 宣海这才起身笑道:老夫人,许多年不见了,可还记得咱家? 态度亲切,让心中忐忑的贾母等人都松了口气。 贾玩诧异的看了眼贾赦:这人本该在牢里关着,前两日贾琏还托他设法营救,被他借故推脱,如今人却活蹦乱跳、甚至意气风发的出现在这里,且神色比所有人都镇定。 宣海和贾母寒暄了两句后,神色一肃:既然人到齐了,就宣旨吧! 于是宣旨。 奉天承运,太上皇诏曰 所幸贾玩师从名家,虽然写不来华丽的文章,理解能力却不错,才能从这些繁复的骈文中读懂大意,先是荣国府那边的:太上皇想起先前两位国公的功绩,有感于如今两府的凋零,特赐殊恩,金银玉器倒在其次,关键是荣国公的爵位能再多袭一代,且宝玉身上也多了一个头衔四品都骑卫。 圣旨读完,贾母等人激动的难以自抑:荣国府的爵位多承一代,荣国府便又能多出几十年的富贵!更为让贾母感动的是,宝玉终于有了他落了! 往日,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养大的孩子,日后只能分几两银子迁出荣国府辛苦度日,她就心疼不已,宝玉向来不惯俗物,不喜经营,她便是给他留再多的私房,也说不得被人哄去,落得个贫困潦倒现如今,终于是放心了。 当真是喜从天降。 大乾的爵位,公侯伯都是超品,子爵便是正一品,一个四品都骑卫的虚爵委实算不得什么,但比起做个平民百姓,却又是天壤之别。 贾政亦是想到此节,激动不已:先时的贾珠,如今的宝玉、贾环,他为何朝死里逼他们读书?不就是因为自己身上并无爵位承袭,如不好生读书,日后何来前程可言? 太上皇陛下,当真是皇恩浩荡啊! 想当初,他也是蒙太上皇恩典,才能入朝为官,如今宝玉又得此殊恩 臣妇接旨贾母已是老泪纵横:谢恩! 宣海合了圣旨,贾母膝行两步,托起双手去接,宣海却没有给的意思,侧身将圣旨放在身侧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笑容亲切:老夫人不急,不急这儿还有一份呢,待咱家一并宣读完,再接不迟。 贾母明显愣了下,重新跪伏在地。 第二份圣旨自然是给贾玩,或者说给宁国府的。 依旧是赏,原因除了先宁国公的功绩外,另有他的救驾之功。 昨天他没能抓住刺客,被乾帝踹了一脚,骂了一句废物,今天太上皇的赏赐却来了,赏的是他驱退刺客,救驾有功同一件事儿,偏一赏一罚,让人不得不多想。 一连串的赏赐且不提,爵位上贾玩升了三等,惜春得了个乡君的封号,最后才是压轴戏:封贾玩为侍卫副统领,领外班侍卫。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官职和爵位不同,三岁孩子便能袭爵,京城里超品的爵爷都数不胜数,更别提其他,可上了三品的官儿有几个?贾玩十六岁稚龄便官居三品,已是世间罕见,若非大内侍卫的特殊性,加上他确实武功高强,朝中早便闹翻天了,如今太上皇竟还要升他为正二品的侍卫副统领! 他才多大? 宣海将圣旨一合,递了过来,笑道:贾大人,快接旨吧! 贾玩没有说话。 宣海等了一阵,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又道:贾大人? 跪在贾玩身侧的贾赦只当他欢喜傻了,低声催促道:玩哥儿你发什么楞呢?快点接旨啊! 贾玩回头看了眼,只见身后大大小小几十双眼睛殷殷的看他他,便是一惯自持的贾政,眼中都露出期盼之色。一门四爵,十六岁的二品大员,这是多大的荣耀?他们贾家重回昔日的门庭若市、风光无限,就在眼前,就在今日! 贾玩叹了口气,道:还请公公代为转呈太上皇陛下,臣贾玩,自知年少鲁莽、不学无术,实不能担此重任,还请太上皇陛下收回成命。 话一出口,贾府等人顿时懵了,好一阵贾赦才压低声音喝道:贾玩!你疯了! 宣海笑笑,道:贾大人太过谦了,所谓有志不在年高,贾大人有勇有谋,为大乾数次立下大功,太上皇都是看在眼里的,贾大人只管受了就是。 贾玩平静道:太上皇隆恩,下官不胜惶恐,只是副统领之位,实不敢受德不配位,必有殃灾,这圣旨,还请公公收回去吧! 宣海笑容一凝,声音也淡了,道:贾大人,这德配不配位 他抱拳朝某个方向拱了拱手,道: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贾大人这话,莫不是觉得陛下识人不明? 声音到最后,终究带上了宫里人独有的尖利,语气森然,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贾政等人听得心惊肉跳,见贾玩还要开口,忙低声劝道:逸之若不敢受此高位,也不妨先接了圣旨,再向太上皇请辞不晚。 贾赦亦道:正是这个理儿,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怎么样,也应该先接了旨再说,否则岂不是对陛下不敬? 贾琏等人也纷纷开口,贾蓉嘴巴动了动,终究碍于贾玩的积威,没敢参合进来,只眼巴巴的看他贾玩,祈求他这位小叔叔别一时冲动,给家里招来灭顶之灾。 贾母叹道:玩哥儿,你 话未说完,却见贾玩竟起身站了起来,贾母等人大惊,离贾玩最近的贾赦喝道:你发的什么疯?还不赶紧跪下! 贾玩恍若未闻,拍拍衣襟上的尘土,语气随意:公公何必一定要逼我将话说明白? 宣海冷笑:贾大人的话,恕咱家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贾玩笑笑,道:好,那我就说明白: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话未说完,就被宣海一声暴喝打断:放肆! 贾政等人吓的魂飞魄散,贾政脸上冷汗直冒,几乎是哀求:逸之!逸之! 宣海眼神彻底冷了下去,方才还看他和气之极的老家翁,瞬间浑身布满了阴森冷意,冷冷看他贾玩。 贾玩淡淡道:太上皇陛下乃是皇上生父,身份至高无上,他老人家的旨意下官不敢违逆,然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委任二品大员,唯有皇上有此权利。还请公公转呈太上皇陛下,若他老人家果真看重下官,不如和陛下说一声,让陛下下旨,下官自然欣然领受,感激涕零。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0) 宣海眼中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烧,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贾逸之!你大胆! 贾玩负手道:身为大乾官员、陛下的臣子,有些话,有没有胆子,都得说。 太上皇如今是彻底和乾帝翻脸了,竟越过乾帝直接任命官员,他若果然脑袋一热接受了,且不说乾帝会如何看他,有了他贾玩开头,自然还有张玩、李玩、陈玩朝中大乱就在眼前。 好,好宣海看向贾府众人,冷冷道:贾老夫人,你怎么说?荣国府的那份旨意,你接,还是不接? 臣妇,贾母战战兢兢道:臣妇一个妇道人家 宣海不等她说完,转向贾赦:贾大人? 荣国府虽然贾政官职最高,爵位却在贾赦身上,明面上的荣国府当家做主的人,是贾赦而非贾政。 臣贾赦才说了一个字,就听贾母哎哟一声,按他额头软软的倒了下去,慌忙叫声母亲,过去搀扶。 老夫人晕过去了,快去寻太医! 先将老太太抬到房里去 一时间,抬人的抬人,寻太医的寻太医,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高亢尖利且故意拉长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顿时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一等御前侍卫贾玩接旨! 已然起身的众人一愣,只好将贾母放在地上,重新跪下。 宣海展开第三份圣旨:太上皇诏曰:三品侍卫贾玩对上不敬,杖责三十,钦此! 这次贾玩利索之极:臣贾玩,接旨谢恩。 意料中的事。 他原就是太上皇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太上皇旨,他若接了,朝中大乱、圣心尽失,他若不接,自然要杀给别人看只是没想到,竟连责罚的圣旨都提前准备好了。 三十杖罢了,他受得起。 一抬头,却看见宣海眼中的杀意和唇角的冷笑。 宣海似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将圣旨扔在贾玩身前的地上,径直越过他出了前厅,声音从厅外传来:这地方不错,宽敞!就是这儿吧!去几个人,把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叫来观刑。 第98章 宁国府人丁单薄, 主子不过四个,下人又被贾玩打发大半,如今上下加起来不过三四十口子人, 同荣国府那边过来的主仆人数差不多。 所有人被驱赶到一处,尤氏已是面如土色,惜春看着倒还镇定, 手里的帕子却几乎被掐烂, 贾蓉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腔里, 生怕被人注意到他这位宁国府唯二的男丁。 荣国府那边,已然转醒的贾母口念阿弥陀佛,身形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王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很冷,王熙凤时不时看一眼贾琏, 眉眼间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凌厉,倒带着几分凄凉。 贾政叹气, 贾赦冷笑, 贾琏不停的擦汗,宝玉浑身发冷:他先前被抄家的前锋营误抓,场景和现在何其相似到底是轮到他们了吗? 人到齐了,长凳已经摆好,负责行刑的六位禁军面无表情, 杵着长棍在四周站定,宣海对贾玩笑笑,微微弯腰抬手一引:请吧, 贾大人。 贾玩随手脱了官袍扔给一旁的贾蓉,笑笑道:好,请。 走向中心的春凳。 场上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贾玩身上,神色满是不安。 贾玩是练武的,又学过舞蹈,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身姿挺拔,步伐从容而利落。 十步、五步、三步 行刑的禁军漠然道:贾大人,得罪了。 紧接着,四根长棍分别向贾玩四肢缠来。 贾玩曾挨过一次高规格的板子,不过那次板子是由非专业人士周凯几个行的刑,所以少了某些花里胡哨的步骤,譬如被人用棍子架上刑凳等。 今儿太上皇有意拿他立威,这些步骤自然不能省。 贾玩四肢被长棍死死别住,下一瞬便整个人被托起,翻压在长凳上,左右两根刑杖高举。 几位禁军身手了得,动作熟练,从那一声得罪开始,到贾玩被架上春凳,到两根长棍呼啸落下,不过是眨眼睛的事,宣海尖利悠长的声音此刻才响起:一 一声一字出口,缠住贾玩四肢的长棍猛地绞紧,将他手脚向反关节的方向狠狠折去,高高举起的两根刑杖,则一根击向他后背,一棍凶猛的砸向他后脑。 惊呼声四起。 谁能想到,太上皇杖责是假,杀人是真,甚至连受刑不过的假象都懒得去造! 什么三十杖?第一杖就要你的命! 有人已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贾玩武功再高,在四肢被制的情况下被突然袭击,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更何况,要杀人的是太上皇啊!太上皇让你死,你安敢不死? 眼前已然出现少年四肢折断、脑浆迸裂的惨烈情形。 惜春悲呼一声玩儿,就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然而还没迈开步子,眼前的场景已然变了。 第一根长棍狠狠落在贾玩背上,然而随之而来的,不是少年的闷哼或惨叫,而是哗啦一声充当刑凳的长凳四角俱断,垮了下来。 持杖的禁军脸色大变,旁人只看到他这一棍扎扎实实落在贾玩背上,力道之大甚至令长凳都折断,只有他知道,在他这一棍挨上少年脊背的瞬间,长凳便已然垮了,他蓄势已久的这一棍,贴着少年的脊背同他一起落下,看似凶猛,却无一丝一毫的力道落在少年身上! 忙高喝一声:小心! 却哪里来得及? 少年身形毫无预兆的下沉,使得那根以千钧之势砸向他后脑的长棍以毫厘之差从他发梢掠过,砰的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与此同时,缠住他四肢的四根长棍骤然一空,持棍的禁军身不由己的前冲半步少年人未落地,便已身向前翻,同时从身后捞住那根来不及收回的长棍,横扫而去。 两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先前站在少年身后绞住他双脚的禁军双双滚倒在地,颤抖哀嚎,四条腿弯折成诡异的姿势。 贾玩长棍脱手,撞向它的原主人,同时脚尖点地,向另外两名禁军冲了上去。 宣海嘶声大吼:贾逸之!你想造反吗? 贾玩擒住一条胳膊,一拧一带,那位倒霉禁军身不由己被拽的转过身去,紧接着,背后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踹的向前扑去,那条被贾玩擒住的右臂,却被生生拧了下来。 被他盯上的另一个禁军原本作出攻击的架势,见状惊得肝胆俱裂,口中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吼叫,转身就跑。 才跑出两步,右臂便是一紧,同时被一脚踹在肋下也没有逃脱右臂被活生生撕下来的命运。 不过是眨眼之间,六名行刑的禁军已经躺下了五个人,速度之快,让周围警戒的禁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宣海那句造反的话,才刚落下尾声,一条血淋淋还在抽搐的胳膊就落在他面前。 宣海身体抖了一下,贾玩手里掐着最后一名禁军的脖子,扭头看向宣海,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除掉官服后的少年一身雪白,如今染上点点猩红,仿佛雪上红梅,煞是好看,一张含笑的脸更是漂亮的难描难画,如此翩翩美少年,在宣海眼中却如同修罗夜叉被他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宣海却不仅不退,反而向前迈出一步,伸手戳指,厉声喝道:贾逸之!你到底想干什么?! 宣海或许有些受惊,却依旧底气十足,真正被惊吓到的人,却不是宣海,不是禁军,而是贾府众人。 贾政两腿发软,贾赦两眼发直贾母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却死死抓着鸳鸯的胳膊,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贾赦嘴唇颤抖,腿也在抖:泼天大祸,泼天大祸啊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我们贾家,今天就毁在这个小畜生手里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容这个孽障活下来! 贾赦虽咒骂着,却不敢放声,生怕某个杀红了眼的小畜生连他一起收拾。 他自忖胆子不小,仗着出身世家,一笑连大乾律法都不放在心上,可打杀太上皇派来的钦使这种事,他连做梦都不敢梦到啊! 不少人心中也生出同他一样的怨怼来:这猖狂的小畜生,连太上皇都敢顶撞,自己寻死也就罢了,竟还要连累他们!既太上皇要他死,就该乖乖受死才是,什么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怎么敢因以己之私,祸害整个家族! 却听贾玩理所当然答道:宣公公看不出来吗?杀人啊! 宣海切齿道:尔敢! 贾玩目光在满地血腥上一转,挑眉:我不敢? 想断他胳膊的,已然断了胳膊,想断他双腿的,也断了双腿,想给他一棍子的,被他一棍子打晕就剩下这个想敲他脑门的,不杀留着过年? 只听贾玩的语气,贾琏就知道他动手在即,忙强自镇定喊道:玩兄弟,有话好说,你可千万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啊他差点哭了,恨不得给贾玩跪下,只求他别再把事情闹大下去。 贾政定定神,喊道:是啊逸之,你先把人放了,咱们再给宣公公赔个礼,明儿 赔礼?贾政话未说完,宣海嗤笑一声,兰花指一指地上的狼藉景象,冷笑道:这个礼,咱家可受不起这些,可不是咱家的人! 贾政嘴里发苦:他当然知道这些不是宣海的人,这些,是太上皇的人啊! 太上皇派来行刑的禁军,如今这简直就是,就是造反啊! 贾政一脸死灰,不再说话,面对如今的情形,他想不出任何生路:算了,死就死吧!死就死吧! 得,宣海摊摊手,嘲讽道:贾大人武艺高强,太上皇陛下的旨意想不接就不接,他老人家派来的人,想杀就杀,他老人家的责罚,更是不放在心上罢了,咱家手无缚鸡之力,带的这些废物也不是贾大人的对手,还能有什么法子?这就回去向太上皇陛下请罪了。 至于这个人宣海指指贾玩手里掐着的禁军,才说了一句,便被那禁军咬牙打断:公公不必管我,谅他也不敢杀我! 宣海轻飘飘勾唇一笑,竟真的转身就走。 才迈出两步,忽然眼尾扫见一团硕大的黑影凌空飞了过来,身边小太监惊呼一声公公小心,猛地将他扑倒在地上滚到一边。下一瞬,一道人影重重砸在宣海方才站的地方正是方才被贾玩掐住脖子的禁军,此刻嘴角溢出鲜血,已是受了重伤。 宣海被手下搀扶起来,气的浑身发抖。 虽然没能杀得了贾玩,但能让贾玩动手打杀太上皇的人,也算是达到目的了,一个大不敬,就能治他的死罪! 本来都要功成身退了,谁想这小子竟然嚣张到对他动手方才若不是手下反应及时,他这会儿绝不是在地上打个滚儿、丢个脸这么简单。 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却见手下护卫神色惶恐的将他挡在身后,周围禁军更是如临大敌,这才发现情形不对:那姓贾的杀神不知何时挑了根长棍在手上,一步步逼了过来,眼中杀机四溢。 宣海顿时脑子嗡的一声响,急声道:贾逸之,你、你意欲何为?我乃是太上皇陛下的钦使,是他老人家身边 话说一半,发现被贾玩盯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倒在地上的禁军,忙闭嘴。 那禁军神色狰狞,道:姓贾的,大爷我谅你也不敢杀我! 话未说完,一道乌光横空而至,长棍穿胸而过,将他牢牢钉在地上。那禁军眼睛猛地瞪大,双手下意识握住扎在胸口的长棍,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却一时未能气绝。 周围禁军看的目眦欲裂,刀剑出鞘声连绵不绝,已有人准备冲上来,和这心狠手辣的少年拼命。 宣海手指贾玩,厉喝道:贾逸之!你好大的胆子! 贾玩冷笑道:他能杀我,我不能杀他? 宣海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就算有不是,也自有太上皇责罚,由不得你想杀就杀!贾逸之,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陛下?你太放肆了! 你才放肆! 贾玩一声断喝,冷笑道:姓宣的,你可知道小爷我是谁? 宣海咬牙道:贾大人威名何人不知?不愧是皇上御封的无法无天,果真是无法无天! 贾玩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目光在周围禁军脸上冷冷一扫,断然道:我贾某人,乃大乾三品威烈将军,陛下身边一等侍卫,朝廷正三品武官! 大内侍卫、前锋营、虎卫营、龙禁尉皆为禁军所属,禁军之中,比小爷我大的,不过三五人!你们这些人,还有这些人,都是小爷我的属下!你们奉太上皇之令前来办差,我自然不便插手,但若有人借办差之名图谋不轨,阻止其行凶,将其当场格杀,清理门户,乃是本官分内之事! 所以禁卫顿时面面相觑,连手里的刀剑都握得没那么紧了。 同僚被当面杀害,自然不能忍,但如果杀他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呢?如果顶头上司杀他,是因为他刺杀顶头上司在前呢? 宣海脸色铁青:好一个分内之事!打杀太上皇派来的禁卫,如此大的罪行,却因为这一句分内之事,轻轻抹过。 贾玩低头看向地上还剩最后一口气的禁卫,平静道:刺杀朝廷三品大员,乃谋逆之罪,犯上作乱,更是罪加一等,当诛九族!你对我动手在前,一再激我杀你,欲害我满门在后贾某公私分明亦恩怨分明,你且放心去吧,稍后我便禀明皇上,亲自带人,诛尔满门。 那禁军原已奄奄一息,闭门待死,一句诛尔满门入耳,又猛地瞪大了眼睛,若换了旁人说这句话,他只当是一句恶毒的咒骂,有太上皇的承诺在,他有何惧?然而此时此刻,这少年的话,他怎敢不信?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1) 少年平淡无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欲杀我,我便杀你,你欲灭我满门,我便灭你满门,公平的很。 禁军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拼尽全力吼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太上皇呃! 脖子上忽然多出一枚飞镖,禁军拼命挣扎,眼睛几乎跃出眼眶,却只在喉咙里发出几声破碎的声音,转眼没了声息。 贾玩转头,看向宣海身边的小太监,道:宣公公身边卧虎藏龙,佩服。 那小太监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眉清目秀,总是低头看脚尖,怯生生不起眼,不想竟是好手。 小太监似乎被他这一眼吓着,慌忙向宣海身后藏了藏。 贾玩懒得理他,看向宣海,道:宣公公。 宣海赔笑,拱手:贾大人。 贾玩缓缓道:是太上皇要杀我? 宣海惊讶的睁大了眼,道:贾大人何出此言?这逆臣贼子明知必死,竟然连太上皇都敢攀扯他的话如何能信? 贾玩正色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的话,下官原也不敢信,却不得不多问一句。贾某是个粗人,一向直来直往惯了,没什么弯弯肠子,也不懂得揣摩上意公公是太上皇钦使,还请给我一句准话:可是太上皇要杀我? 宣海断然道:绝无此事! 贾玩叹道:公公不必瞒我,小子年少无知,为人又鲁莽,但一腔忠心还是有的!若太上皇果然因下官不敢受赏,龙心不悦,要赐死下官,还请公公降下口谕,下官立刻横刀自饮,绝无二话! 他声音分明不大,却偏让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宣海咬牙笑道:贾大人想多了,老奴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 贾玩一点地上的尸身:若果真不是太上皇的意思,那这些人 宣海拱手长叹道:是老奴无能,被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混到别宫值役,竟还一无所觉,待回宫之后,老奴自会向太上皇陛下领罪! 贾玩哦一声,笑笑道:原来如此。 宣海正色道:原就如此! 贾赦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从太上皇赐下恩赏,到贾玩断然拒绝,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再到太上皇早料到会被拒绝,提前备好了责罚的圣旨,再到行刑的禁军忽然痛下杀手,再到贾玩反杀已经让他们如同坐过山车,大起大落、天旋地转好几次了,现在就更看不懂了六个禁军还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最惨的那个才刚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两个人,竟然换了一副其乐融融、默契十足的嘴脸! 倒是贾政到底在官场沉浮数十年,慢慢的也回过味来了:这是太上皇对皇上不满,想要夺权了。而贾玩,倒霉就倒霉在身份官职够高,又得皇帝宠信,却又没有雄厚背景,动了也不会引发众怒,才被选出来做第一颗试金石。 如果他抗拒不了诱惑,或顶不住压力,接了太上皇的圣旨最好,如果他不接,则会被杀鸡儆猴。 因是杀鸡儆猴,自然不能做的太隐晦,是以那些禁卫直接痛下杀手,待人死了,太上皇一句轻飘飘的侍上不敬,受刑不过而亡,便了了。 至于隐瞒真相,没必要的,他原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指鹿为马!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那只用来吓唬猴的鸡,真的死了。 有些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太上皇想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是他杀的贾玩,却不敢冒大不韪说一句你敢不领朕赐的官职,朕便杀了你,尤其贾玩一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看似取死的话,却成了保命的符天下读书人,喜欢这样的风骨。 若太上皇占尽优势,自然不必管这些,杀了贾玩,封了悠悠众口、改了史书就好,只是现在,他若真因这句话而杀人,只会臭名远扬,人心尽失他掌控了几十年的大乾江山,从此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不说,还要遗臭万年,成为史书中的笑柄。 贾政看着场中白衣溅血、唇角含笑的少年,有些茫然:他这个年方十六的侄儿,到底是愣着头皮向前冲,误打误撞破了这场必死之局,还是 他没继续想下去,下意识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宝玉,却见他直愣愣看着贾玩,神情如在梦中,不由叹了口气。 视线再转回去,却见宣海对贾玩含笑拱手,道:今日的事,是老奴失礼了,下次有机会,再登门致歉告辞!老夫人,贾大人,告辞,各位,告辞告辞。 他志得意满而来,如今灰头土脸而去,脸上的笑容却和来时一样,亲切和蔼如邻家翁。 见他终于一挥手,准备领人离开,贾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深深吁了口气,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却听贾玩又笑道:宣公公,这是准备回去请旨,好来抄了我荣宁二府么? 顿时脊背又是一凉。 只见宣海讶然道:贾大人何出此言? 贾玩道:公公宣了圣旨,却不行刑就要走,知道的呢,说太上皇身边的禁卫有人图谋不轨,刺杀朝廷大臣,宣公公惊怒之下,连圣旨都顾不得了。不知道的,却还以为贾某人嚣张跋扈,拒了太上皇陛下的恩赏不说,连责罚都不领,还悍然行凶,杀了陛下派来行刑的禁军呢!你说是吧?宣公公? 作者有话要说:  和姐姐一起在老家小县城给爸妈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姐姐带了钥匙过来,我爸彻底呆不住了,折腾了几天,带着我妈回老家去了,暂定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手忙脚乱,加兵荒马乱。 早上提前一个多小时起床,给丫头穿衣服,弄早饭,梳辫子,收拾好带到我单位,签个到,在办公室坐十来分钟,然后送她去幼儿园。 晚上下班回家,弄饭,盯丫头吃饭,给丫头洗澡,收拾书包不知怎么的,一天就没了,如果赶上老师布置了作业,就更不得了。 以前觉得挺乖巧的丫头,现在也不乖了,早上衣服送到床边喊她起床,等你洗脸刷牙做好早饭回来一看,还在床上和她那半只袖子纠缠不休;梳头的时候扭来扭去就是不好好坐着,让她去剪个短发就扯着嗓子哭;给她煮了饺子,自己吃早上的剩稀饭,惹的她好生不满,嘀嘀咕咕十几分钟为什么大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就不行 工作一如既往的忙,明明人手充足,却被安排干着两个半的工作量,抗议过几次,领导说,让我先带几个新人出来,就给我减负,于是给我安排了四个徒弟,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工作我能教他们什么。 嗯,就抱怨到这里吧! PS:好基友最近开了本新文,叫《不要吵醒深渊神》,喜欢希腊神话的可以去瞅瞅。 第99章 贾政额头刚刚擦干的冷汗又涔涔冒了出来:贾玩拒绝太上皇的封赏, 关乎大义,涉及两党之争,太上皇不会以此为由降罪于他, 可若连太上皇的区区杖责三十都不愿领,加上前来行刑的禁军伤亡惨重岂不是将现成的把柄双手奉上? 幸好他那侄儿,并没有因为宣海的前倨后恭得意忘形, 否则就上了宣海的恶当了!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宝玉:他为官数十年, 因家世显赫加上并非正途出身,并不会阻碍旁人前程, 一直不曾有人为难与他,今日才算真正知道官场险恶,当真是如履薄冰, 步步危机他这儿子, 鲁钝些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宣海一巴掌轻轻扇在自己脸上,满脸笑意:是老奴糊涂!多亏贾大人提醒,否则可就犯下大错了。 双掌轻轻一击, 道:各位,谁来伺候咱们贾大人? 我来。 说话的是禁卫领班兰舟, 声音冰冷, 语气斩钉截铁。 今天来的人,包括刚刚被废被杀的六个人,名义上都是他的手下,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他一开口,其余跃跃欲试的禁军顿时安静下来。 兰舟手中长刀铿然归鞘, 大步走到禁卫尸身前,伸手握住扎入他胸口的长棍,猛地一拔。 尚温的鲜血飞溅, 有几滴溅在兰舟脸上,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抹去,提着血淋淋的长棍看向贾玩,缓缓迈步。 贾玩看了他一眼,掀开衣摆,面向别宫方向跪下,抱拳朗声道:臣贾玩,顽劣不堪、言语无状,幸得太上皇陛下大度饶臣性命,重罪轻罚,小惩大诫,臣感激不尽!臣贾玩,谢主隆恩。 恭恭敬敬叩首三次,方才直起上身,道:将军请。 宣海看的心生寒意,这姓贾的小子看似横冲直撞,行事肆无忌惮、处处破绽,仅今日所为,就能让御史将他骂的体无完肤,但在要命的地方,却偏又滴水不漏 这贾玩,今年不过十六岁,武功强横无匹、少有敌手,心智又这般可怖 兰舟沉声道一句得罪,面无表情举起长棍,他武艺高强,仅长棍抬起时带起的风声,已令人胆寒,下一瞬,长棍带着尖利的呼啸声落下,势若千钧。 且慢! 宣海的声音骤然响起,兰舟低喝一声,硬生生止住落下的长棍,砰的一声棍梢杵地,转头不悦的看向宣海。 宣海笑道:咱家刚刚想起来,贾大人身份贵重,可不敢有什么闪失,兰大人你天生神力,若是万一打坏了贾大人可怎生是好?这样吧小顺子,你来。 兰舟皱眉,沉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 贾玩转头看向宣海:宣公公,这不合适吧? 宣海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陛下的圣旨上,可没说由谁行刑。再说了 他摆出推心置腹之态,苦着脸悄声道:才刚出了这档子事儿,咱家心里慌啊,谁知道禁军里还有没有别有用心之辈?要是万一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咱家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还是咱家身边的人用着放心小顺子,去吧!去吧! 他说着悄悄话,声音却不小,站在贾玩身后的兰舟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怒哼一声,重重扔下长棍,转身大步回到队伍之中,再也不看这边一眼。 那看着怯生生的白净小太监小顺子,低头应了一声,小跑着绕过贾玩和地上那根沾了血的长棍,捡了根干净的过来,小心翼翼道:贾大人? 贾玩淡淡道:请。 小顺子羞涩一笑,道:贾大人,小的得罪了。 举起长棍,以一种极为生疏别扭的姿势,向贾玩背上抡下来。 周围的人看的面面相觑,一众禁卫更是不满:宣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果然怕了这姓贾的,准备随便找个人糊弄几棍算了? 看这小太监,长得跟弱鸡似的也就罢了,连打人都不会,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长棍打人,力道最大的地方在棒梢这小太监用棍子中间打人,能把人打疼? 而且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一只手挥动棍身,一只手推在棍后,这什么鬼棍法可别人没打着,把自己腰给闪了。 迷惑中,小顺子笨拙别扭的一棍结结实实落在贾玩背上。 一声闷响后,又是咔嚓一声,坚硬如铁的长棍竟应声断成两截。 贾玩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身形晃动了几次才重新跪稳。 不是吧! 众人愕然瞪大了眼:这看着柔弱畏怯的小太监,竟然是真正的高手? 刚刚不费吹灰之力撂倒六名禁卫的贾玩,竟被他一棍就打成重伤?! 忌惮的目光隐晦的飘向宣海:难怪,难怪会撤了兰大人,换了个小太监上场还以为他是黔驴技穷,没想到竟还有杀手锏。 贾府众人顿时又紧张起来:贾玩和小顺子武功谁高谁低且不说,现在的问题是,两个人一个是砧板上的肉,一个是拿着菜刀的厨子,他们比的是刀法武功吗?不是!他们比的是这块肉够不够硬,能不能撑的过三十刀! 贾玩用手背抹去唇角的血渍,笑笑,点头赞道:是贾某小瞧了天下英雄,这位小公公不仅杀人快,内力更是了得。好,好厉害的化骨绵掌佩服,佩服。 杀人快三个字,令不少人恍然:原来刚刚那个禁卫,就是这看着怯生生的小太监下的手,当真是人不可面相练得还是那什么化骨绵掌,一听就阴毒异常,莫非一掌下去,就能把人骨头都化掉?贾玩挨了一掌就已经受了重伤,还有二十九掌怎么熬? 却见那小顺子一愣:你说什么化骨绵掌?我从没听说过。 他一脸茫然,神色看着不似作伪,说的话却无人敢信这小太监分明武艺高强且杀人不眨眼,却偏偏装出一副怯弱羞涩之态,可见是装模作样惯了的,反观姓贾的那个,虽行事荒唐,却少有虚言,哪怕站在他对面的人,也觉得他的话比这阴毒的小太监可信一万倍。 贾玩懒得辩驳,抬眼看看小太监,唇角勾出一抹笑,却不达眼底,轻飘飘道:还有二十九棍加把劲啊,今儿你若是打不死我 他笑容一敛,一字一句道:我就打死你。 小顺子一惊,骇然看向宣海。 见识了这位无法无天,是怎样的无法无天,谁敢将他这句话,当成一句纯粹的狠话? 宣海皮笑肉不笑,道:贾大人,威胁行刑之人,似乎有点不妥吧? 贾玩挑眉,反问:威胁他什么?威胁他打死我? 又不耐烦道:到底打不打?不打换人! 宣海神色阴沉,他握着太上皇两重圣旨,带着数十禁卫、数位高手,胸有成竹而来,笃定贾玩无论如何应对,示弱也罢,张狂也罢,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不想处处碰壁不说,这少年从头到尾的强横从容,尤为令人生厌。 哪怕此刻跪在地上等待行刑,也不见半分软弱,真正是张狂可恶! 抬眼深深看了眼小顺子,宣海目光阴沉,下巴朝贾玩微不可查的一点,口中道:真是个孩子,贾大人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竟也当真你是奉了太上皇的旨意行刑,谁敢把你怎么样?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2) 小顺子微微垂首,又是一声得罪,双手举起只剩半截的短棍,深吸一口,狠狠抡了下去,砸在贾玩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长棍他使的生疏,如今长棍变成短棍,却用的顺手的很。 贾玩浑身又是一震,却很快稳住,脸色依旧淡淡,连睫毛都没颤抖一下,只是唇角再度漫出的一缕鲜血。 背后,一道刺眼的血痕在雪白的衣襟上浮现。 惜春身子晃了晃,在身侧玉盏的胳膊上重重捏了下。 玉盏脸色惨白的回头。 惜春涩声道:去熬参汤,最好的参,浓浓的汤。 他这个弟弟体质特殊,不管什么伤什么病,都不必开方,喝参汤吃灵芝就对了。 玉盏点头,担忧的看了眼已经挨下第四棍的少年,转身快步离开。 七八 所有人在心中默数。 少年背上,越来越多的血渍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少年神色依旧淡漠,脸上几乎看不出痛苦之色,但身体的震颤,鼻尖的冷汗,和从紧闭的唇角漫溢出来的鲜血,让人知道他并不轻松。 二十二十一 贾玩噗的一声,喷出半口鲜血,后半口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整个人差点栽倒,双手按着地面,方才撑起身子尚未跪正,身后棍棒又到,顿时闷哼一声,几乎再次栽倒。 贾母等人已是两眼含泪,手里死死捏着帕子,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下一棍下去,少年就再也站不起来了那他们贾家,也就彻底完了。 少年低着头,眼眸也低垂,脸色苍白,睫毛上沾了冷汗,显得又长又黑,看起来脆弱的厉害,肩膀也单薄然而后面一棍复一棍的压下去,他却再也没有倒下过,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幕,只是错觉只是胸口滴落的鲜血越来越多。 他恍若无事,行刑的小顺子神色却越来越狰狞,每一棍下去,都咬牙切齿,眼中透出癫狂之色,嗓子里发出困兽般的吼叫,不像是在行刑,倒像是在和无形的凶兽搏命,你死我活再无先前的怯弱之态。 二九三十! 最后一棍落下,小顺子脸色煞白,短棍无力脱手,踉跄退开几步,神色不安的看向宣海。 宣海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睛死死盯着贾玩。 少年缓了缓才有反应,转头看向小顺子,问:打完了? 他无疑是狼狈的,身上血迹斑斑,连嘴唇都是惨白的,脸上被汗水浸透,发丝一缕缕的粘在脸颊上然而神色不见半点狼狈,声音更是平静。 小顺子勉强笑笑:打完了。 少年点头哦了一声,先抬起右腿,然后是左腿,最后撑着膝盖站起来,拍拍衣襟上的灰尘,直起腰身,然后轻轻挽起袖口。 只这一个动作,让小顺子脸色再白三分,宣海也一个哆嗦:你想做什么? 贾玩懒洋洋伸手一指小顺子:他方才多打了我一棍自然要打回来。 众皆哗然,贾蓉膝盖一软,差点跪了:这是要干什么啊!好容易事情了了,棍子也打完了,咱赶紧回去躺着治伤行不行?您老人家惹是生非自己无所谓,可咱们脆弱的神经经不住啊!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太要命了不就是多打一棍吗?您老人家活蹦乱跳一点事儿没有,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再不然,咱过了今天再算这笔账行不行 贾政抹了把脸,他现在已经麻木了,每次他觉得死定了的时候,那小子总能蹚出条生路来,每次他觉得万事大吉,终于结束的时候,这小子总要惹出点别的事来 只听宣海怒道:众目睽睽之下,贾大人休要信口雌黄!我们数的清清楚楚,三十棍,一棍不多,一棍不少! 贾玩随手朝身后一指,道:怎么,方才那一棍不算么? 宣海顿时语塞,先前禁军动手时,贾玩确实是先挨了一棍才动的手,只是发生的事情这么多,谁还记得那一棍的事? 贾玩揉着手腕走向小顺子,道:一棍换一拳,小爷我不占你便宜,别抬太上皇陛下压人,便是太上皇面前,也是这个理儿! 小顺子仓皇后退,惶然道:方才是小的错了,贾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小的给您磕头赔礼 当真跪下,连连叩头。 贾玩嗤笑一声,脚下不停,道:赔礼有用,还要捕快作甚?莫玩这些虚的,过来接我一拳是正经你满京城打听打听,小爷我是那种挨了打不还手的人吗? 这一点,哪用得着满京城打听,方才他就亲眼看过了!小顺子跪在地上,双膝不断后退,悲愤道:方才明明是你说的还剩二十九棍! 若不是贾玩先说了这句话,他未必会算漏那一棍! 哦,贾玩随口道:那是我数错了。 宣海道:既然是你自己数错了,那也怪不得小顺子 小爷我可以数错,你不能打错!贾玩冷笑道:敢情小爷我挨棍子,还得自个儿数数?我怎么就这么贱呢我? 那张狂的模样,气的宣海浑身发抖,道:那又如何,你别忘了,咱们奉的是太上皇的旨,便是不小心多打一棍 贾玩冷冷道:太上皇的旨意也敢轻忽,一样是死罪,倒不如老老实实挨我一拳来的痛快! 再不同他们废话,脚下猛地加速,整个人扑了上去。 宣海急声道:贾逸之,你敢动他!他是太上皇的人! 贾玩充耳不闻,宣海连声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却哪有人来得及? 兰舟攥着刀柄的手紧了紧,重又松开:他没这么快忘记,今儿死的那个禁卫,虽有取死之道,且受致命伤在前,但真正要了他的命,让他死不瞑目的人,却是这个阴险之极的小太监。 小顺子悲呼一声:我跟你拼了! 猛地前扑,翻滚,袖中利刃滑落在手心,只在指间闪过一丝寒光,划向贾玩脚腕。 这一招,不可谓迅速,不可谓不阴毒,可惜比起前世打小打架,今生打小杀人的贾玩,终究差的太远第一脚踢飞匕首,第二脚踩在脖颈。 小顺子咬着牙,双手死死抵住贾玩踩下来的右脚不求脱身,只盼多坚持片刻,能有人来援手。 时间每一秒都漫长的如同一辈子,他觉得自己顶住的,不是一只脚,而是一座山他已经绝望,只剩下一点强烈的求生欲苦苦坚持,忽然,几滴腥咸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却是少年这一番动作牵动内伤,又忍不住吐了血,落在他脸上。 小顺子眼睛猛地睁大,耳边响起先前那句你若打不死我,我便打死你的话,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明悟,眼中露出懊悔怨毒之色,不顾一切喊道:宣公公,他根 话未说完,咽喉猛地一紧,顿时气息断绝,喉骨尽碎,哪里还能说得出一个字?只能如他先前杀死的禁卫一般,嘴唇无力的张合几次,瞪着双眼,不甘心的去了。 贾逸之!你好胆!宣海大怒,手指贾玩及贾府众人,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些逆贼,给我统统拿下! 先前贾玩杀人伤人,因是禁卫刺杀在先,又有贾玩那句分内之事,他不便发作,但是小顺子,却是太上皇的身边人,被贾玩以多打了一棍为借口生生踩死,终于给了他发作的由头。 贾玩武功是高,但整个贾府,可不止他一个人! 一时间,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都给我住手!贾玩暴喝一声,一脚踹出小顺子的尸身,将一个冲向宝玉的禁卫砸翻,喝道:给我想清楚了!老子这里是荣国府,你们是来传旨的听这阉狗一句话就敢拿人,你们是要造反吗?!想死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禁卫手底下顿时一缓。 贾玩转向宣海,冷笑道:姓宣的,命是自己的,小爷我劝你悠着点儿,否则小心老子闲了,半夜三更摸上门,活剐了你! 宣海先是一惊,而后咬牙: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难不成他现在怕了、让了,这姓贾的小子就会放过他不成?倒不如一劳永逸的好! 喝道:你们怕什么?万事自有太上皇陛下做主!他若敢伤你们一根汗毛,太上皇他老人家,诛了他九族! 贾玩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国公府行凶,我便是杀了你们,太上皇他老人家也只会替我做主,我看诛九族的是你们! 宣海咬牙,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高举,高声道:贾逸之无故打杀太上皇身边侍从,令尔等速速将其以及同党擒下,听候陛下发落! 见仍有人犹豫不决,怒道:你们还不动手,是想违抗太上皇的命令吗?兰舟,你是死人吗?还不下令! 兰舟脸色阴沉,身为禁卫,身为大乾武官,他对这个狐假虎威的太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当然对贾玩也是按规矩,按律法,正如贾玩所说,一个太监指挥不动他们,更没资格下令抓人,但此时此刻,哪里是讲规矩讲律法的时候?只看立场罢了。 他何尝不知道,在宣海心里,无论是贾玩因忌惮家人束手就擒,还是他们这数十禁卫被贾玩除去,都正中宣海下怀?却别无选择,只能沉声喝道:动手! 话音刚落,场外传来一声大吼:我看你们他妈的谁敢动手! 一道人影直接从屋顶翻过来,落在贾玩身侧:两个酒窝,一对虎牙,分明一张娃娃脸,却看着比贾玩还要张狂。 贾玩一脚踹过去,而后搂住他的肩膀,冷笑:姓周的,你怎么不再来晚点? 周凯正要辩解,感觉身上越来越沉,忙伸手扶住,却不小心碰到贾玩背上的伤口,一时间手忙脚乱,口中骂道:你他妈的逞什么强?当老子是死人吗?拖延下时间会死啊? 贾玩笑道:现在不一样不会死? 周凯又急又气又心疼,道:伤成这样,你他妈的还笑得出来? 贾玩皱眉道:你哪来的毛病?少说一句脏话会死啊? 宣海干咳一声,道:咱家的差事了了,就不打扰两位叙旧了,告辞。 这位世子爷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底下的算计大约是不成了,好在这趟虽然不尽人意,但小顺子还算给力,伤了姓贾的小子不说,还死的恰如其分,让太上皇也不是无话可说,算不得全败。 不等有人答话,微微躬身,转身要走,就听周凯的声音阴恻恻传来:大爷我让你走了吗? 于是转身,微笑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周凯却不理他,从荷包里取了几片参片塞进贾玩嘴里,道:你先忍忍,太医就在后面,马上就到。 贾玩嚼了几下囫囵咽了,道:你身边什么时候带这个了? 这小子哪会有这份细心,且他急着进宫报信求援兵,也没工夫特意去寻。 周凯道:哪里是我,这是潜王殿下的东西,鬼知道他为什么随身带这个 话音未落,齐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悠长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为首的那个,骨架高大,面容俊美,龙行虎步,黑色披风迎风猎猎。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之前吃剩稀饭的事竟会有人注意,多妈吃剩饭,和节约什么的无关,纯粹是懒的,混一顿是一顿,当然丫头的不敢混亲们放心,虽然现在多妈是面临各种困难,但还没有困窘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爱你们。 第100章 那人在太阳底下太耀目, 贾玩晃了晃神,才在周凯的搀扶下跪伏下来。 脚步在极近的地方停下,黑色披风兜头罩下来, 将他裹进熟悉的药香里,上面残留的体温烫的他一个哆嗦,背上的伤仿佛瞬间变得娇气起来, 疼的他想要掉眼泪。 那人在他身前半蹲下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颈侧探了下来,沉默的替他挽着胸口的系带, 热的发烫的手腕若有若无的蹭过他的脸颊。 贾玩盯着那双手,硬是从那一丝不苟的动作里,看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 直接掐断他的脖子了事。 此时此刻,按理他该道一声惶恐,表现的感激涕零, 或受宠若惊才对,至不济也应该抬起头、直起腰, 让那人做得顺手些但贾玩不知怎的, 心虚的厉害,竟一时不敢抬头看他的脸,生怕一不小心引爆了冰川下的火山。 王爷,刘总管小心道:还宣旨吗? 虽然来的时候就知道,宁国府不可能风平浪静, 但他万万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般景象:双方剑拔弩张,满地鲜血、残肢遍布, 还有两具死不瞑目的尸首,看得人心惊肉跳贾大人啊贾大人,你这祸,可闯的有点大啊,不知道万岁爷他兜不兜得住啊! 又摇头叹气:到底年轻气盛,怎么就不知道忍一忍,等一等呢?这不是让万岁他为难吗? 夭寿哦! 宣。 赵轶头也不抬,声音暗哑,语气平淡,手里的动作不见丝毫停顿,默默替少年系好披风,起身退开,从头到尾没对那人说一个字。 刘总管这才拉开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尖细的声音在死寂的院落里回荡,贾府众人的神色由惶恐变的错愕。 皇上的圣旨和太上皇先前那份,竟一字不错!这几个意思? 贾赦气的不行,皇上和太上皇分明一般心意,这小畜生偏生拒了太上皇陛下的封赏!方才拒了太上皇的,若此刻接了皇上的,岂不是令太上皇不满?可两位陛下的圣旨都拒的话 呸呸!那不知死活的小畜生已然将人都打杀了,现在太上皇对他们,哪里是满不满意的问题?是杀头还是凌迟的问题!作死的小畜生! 圣旨上尽是嘉奖之言,底下跪着的却心如死灰:这圣旨若是早来片刻该有多好,如今人都杀了,说什么都晚了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3) 也有如贾政之流,到底是在朝堂待过的,有几分见识,心惊肉跳之余,又生出几分希冀:若太上皇和皇上心意相通,大可以二圣的的名义下旨,断断没有一字不错的圣旨来两份的道理,皇上这是对太上皇不满? 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潜王殿下和刘总管都是心如明镜的人,已然看见太上皇的人死在这儿了,却还是宣了旨 心乱如麻间,荣国府那份圣旨已然念完,却好一阵无人应声,贾政看一眼犹豫不定的贾母,和鹌鹑般埋着头的贾赦,将心一横,高声道:臣领 若到了这个份上还不知好歹,可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不想话音未落,就被一个阴柔的声音打断:且慢。 贾政反倒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开口的宣海。 刘总管侧头看一眼赵轶,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看着远处,一双漆眸深邃难测,仿佛酝酿风雪,对宣海的话没有丝毫反应于是笑一声,对宣海拱手,客气道:宣总管。 宣海出声阻拦,也在意料之中,否则若任由贾家接了这份一模一样的圣旨,岂不等于在太上皇脸上摔了一个响亮的大耳瓜子?宣海若在一旁什么都不做,回去定会被迁怒,说不定小命都难保。 宣海也拱手:刘总管。 刘总管异常客气:宣总管,咱家奉皇命而来,宣总管若有吩咐,不如等咱家宣读完圣旨再说? 宣海冷笑道:巧了,咱家也是奉了皇命而来,刘总管,凡事总该有个规矩,先来后到,长幼尊卑咱可不能不讲道理。 一声皇命放的极重,一句长幼尊卑,拖的极长。 见宣海不仅倚老卖老,还拿着太上皇的身份来压皇上,刘总管心生怒意,面上却不显,故作讶然道:我听说宣总管也是来宣旨的,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读完呢? 宣海面现无奈,道:这事可怪不得咱家 话音刚起,就被人不耐烦的打断,赵轶语气平静:给本王一个理由。 没头没脑的一句,偏宣海能领会其中的意思:打断圣旨,原是欺君之罪,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拉去杖毙了,也就看他是太上皇的人,才给他个解释的机会,但即便如此,若不能令人满意,依旧难逃罪责。 宣海既然敢开口,自然是有准备的,道:殿下,老奴也是一番好意。老奴原不过是来宣旨的,谁知这贾逸之忽然暴起行凶,无故击杀太上皇身边的侍从其穷凶极恶,简直骇人听闻!老奴正要进宫请皇上做主,不想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殿下,若不先处置了此事,回头皇上的圣旨都下了却要收回,岂不是令皇上颜面无光? 赵轶目光漠然扫过地上的血腥,可有可无的哦了一声。 见他再无二话,刘总管正要开口应对宣海,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宣公公此言差矣,方才大家都看的分明,这几个侍卫犯上作乱,意图刺杀上官,才被玩才被逸之清理门户,我等皆可作证,岂可称无故?至于这位公公,分明是他无故打逸之一杖在先,逸之还手在后,莫非公公以为,太上皇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身份便比朝廷三品大员还要贵重,可以任意殴打辱骂? 他话一出口,就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连周凯都忍不住扭头多看了几眼,轻轻一撞贾玩肩膀,低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位堂兄竟也有几分胆色,贾家也不全都是软蛋嘛! 方才说话的,正是宝玉。 贾玩被周凯一撞,伤口扯得火辣辣的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吭气。 宣海挑眉,满脸阴鸷正要发作,就听赵轶开口道:你是何人? 宝玉楞了一下才道:草民贾宝玉,乃 本王知道你。赵轶淡淡道:逸之说你诗写的不错。明日拿我的帖子去礼部,领一个监生的名额,今年秋闱下场一试。 贾母忙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方才的圣旨,已然赐了宝玉四品都骑尉的爵 虽科举出仕,成就远在一个小小的虚爵之上,但自己的孙儿她自己知道,宝玉哪里是做官的料?正经书一本看不进去,迎来送往更是深恶痛绝与其在官场磋磨,不如在家做个富贵闲人。 她一心为宝玉着想,谁想却听宝玉朗声道:殿下明鉴,草民愿意放弃爵位,参加秋闱。 贾母忙道:宝玉 宝玉恳切道:宝玉知道老祖宗疼我,只是宝玉不肖,虽是男儿身,却整日流连后宅,上不知赡养父母家人,下不能护佑平民百姓,遇难时更是手足无措,只知一位托庇于人祖母放心,孙儿已然悔悟,往日种种荒唐,再也不会了。 贾母低头抹泪,无声哽咽。 宝玉对赵轶拜下去:求殿下成全。 赵轶微微颔首,自有人将帖子送了过去。 赵轶道:继续。竟是将宣海当做透明人。 见刘总管打开另一份圣旨就要宣读,宣海忙道:不可。 赵轶侧头看向宣海,眼中的冰冷不耐令宣海如临深渊,心脏狂跳中刚要开口解释,就见赵轶平静开口:宣公公,本王许久不见皇祖父,甚是想念,烦你将这块玉佩呈给皇祖父,替我略表孝心。 从腰上扯下玉佩,扬手抛向宣海。 宣海心中惊疑不定,却也只能伸出双手去接,然而落在手里的,却是一块块碎片。 宣海愕然,忽然如梦初醒,惊得胆裂魂飞,难以置信的看向赵轶,一面仓皇后退,一面失声尖叫:不是我!我是太上皇的人,你不能 打断他的,是尖锐急促的铿然一声,有寒光一闪,刺痛人的眼。 宣海伸手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里汨汨而下,瞬间就将他胸口染红一大片,他口中依旧喃喃有声:不能杀我 赵轶将长剑随手一扔,冷冷道:本王送给皇祖父的东西也敢砸,不杀你杀谁? 这老狗倒也乖觉,一见玉碎就知道自己死期到了,想是在宫里,这种事见得多了,亦或是做得多了。 宣海犹自不肯咽气: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你你会后悔的 赵轶淡淡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条狗。咬人的狗,不杀留着过年吗? 不再理他,扭头漠然吩咐:继续。 刘总管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连声应是:虽和赵轶站在同一阵营,直觉却告诉他,若是再敢拖下去,说不定也和宣海一个下场。 重压之下,连宣读圣旨的语速都快了几分。 冷汗涔涔的,又何止他一个。 同是杀人,分明贾玩武功更高,下手更狠,场面更加残暴,然而却是赵轶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轻描淡写的陷害杀人,更让人觉得可怖。 圣旨终于读完,刘总管将圣旨递到贾玩手上,伸手搀扶,笑容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贾大人快起来 贾玩借力起身,一声多谢还没出口,嗓子一甜,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软软的向后倒去。 周凯一把抱住,叫一声太医,向院子飞奔而去。 刘总管冷不防被喷了一身血,却也顾不得了,连声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太医呢?太医!发什么楞呢?快点跟上啊! 心焦不已:就贾大人那身功夫,怎么会连区区几十杖都挨不住?前几次挨板子,不是跟玩似的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蓉凑到跟前,咬牙道:那姓宣的太 想到刘总管也是太监,忙改口:公公恶毒的很,那几个禁卫刺杀不成,便找了个小太监行刑,用化骨绵掌打了打了叔叔足足二十一掌! 刘总管骇然:化骨绵掌? 虽然他从没听过,但只看名字,也知道这门武功何等阴毒。 急急吩咐道:去个人,到太医院再多叫几个太医过来,让他们都麻利点儿,耽误了贾大人的伤,谁都吃罪不起! 说完也顾不得正陆续起身的贾母等人,向周凯等人急急追去,走了几步,却见赵轶还直挺挺的站在原处,眼睛直勾勾看着周凯他们离开的方向,脚底下却像是钉了钉子,一动不动,忙唤道:王爷?王爷? 德福轻扯赵轶的衣袖:主子! 赵轶回神,目光扫过早已没了声息的宣海,落在几个受伤的禁卫身上,声音冷硬:刺杀上官,形同谋逆,身为禁卫,此举更是居心叵测。将他们先押了,另着人缉拿其家人亲族,待本王回宫禀明父皇后,即刻满门抄斩,以儆效尤也不必等什么秋后,今儿日子就不错。 话音刚落,已有人噗通一声跪下,高呼道:殿下开恩,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求殿下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殿下,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求殿下饶我妻儿性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殿下殿下! 也有人一脸死灰,任由赵轶带来的侍卫将他们五花大绑,拖了下去。 若换了先前,他们心里还有些许底气,以为有太上皇在,便是失手,大不了舍条命罢了,总不会累及家小,可如今赵轶连宣海都说杀就杀了,他们家那几口人命算得了什么?以太上皇的心性,岂会为了那区区几条无辜者的性命出头? 到了此时此刻,方才知道后悔。 ****** 贾大人五脏六腑受伤极重,偏又逞强和人动手,更是雪上加霜若是常人,只怕此刻已然殒命多时,贾大人内功深厚,或有一线生机 老夫已经用针灸逼出了贾大人体内淤血,只是他内腑之中,有一股阴蚀之气,如跗骨之蛆,若是不能及时除去,后果不堪设想这方子,还得好生斟酌 方子什么的再商量,先熬参汤,贾大人体质特殊,参汤可以熬的浓稠些 背上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别动,外伤暂无大碍,若是不小心震动内腑就不好了 参汤早就熬好了,可是灌不进去啊! 把嘴撬开 又吐血了!太医!太医! 药也吐了这可怎么办啊? 赵轶站在床头,周围的人慌乱成一团,床上少年脸色苍白的毫无人色,连垂落的长发都仿佛失去了生机。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王 滚! 周围的人不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鱼贯而出,刘总管见赵轶神色不对,忙推着杵在那儿不动的周凯向外走,周凯眼圈发红,一把拂开他: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守着阿玩! 刘总管低声道:万岁爷那边还等着信儿呢,世子您 话没说完,就被周凯打断: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刘总管好脾气哄道:好,我去,我去!只是这化骨绵掌,太医从未听说,更无从下手,世子爷呆在这儿也无用,不若去禁军中打听打听,或许有人知道化解的法子? 周凯停住,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欲言又止,抿了抿唇,转身大步去了。 终于清静。 赵轶默默在床沿坐下,指尖拂开少年脸颊上的几缕长发,端起药碗,含了一大口,闭上眼,向着少年柔软苍白的唇瓣,缓缓俯身。 下一瞬,双唇被柔软温暖的触感包裹,独属于那人的、涤荡身心般的清新气息萦绕不去。 赵轶猛地睁开眼睛。 少年正含笑看着他,一双清亮如水的黑眸,像是倒映着夜晚的繁星,两只修长如玉的手,交叠着按在他的唇上,掌心柔软温暖。 赵轶脸色铁青。 贾玩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能同时表现出这么多的情绪,惊喜、暴怒、害怕、感动、谴责、羞恼、狠厉还有,委屈。 贾玩忽然心虚的厉害,讪讪缩手。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吓你的 对不起啊,我也想演的更像一点,但是两辈子的初吻,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就没了不是? 咕嘟,赵轶含着的参汤被他自己咽了下去,又腥又苦又涩。 我才说了一个字,贾玩还在回缩的手腕被猛地攥住按到头顶,赵轶整个人压上来,表情凶狠的像要吃人。 手被死死按住,腿被裹在被子里,压在那人身下,外面还有一堆的人,不敢闹出大动静贾玩挣扎不开,又惊又怒:赵轶! 嘶!贾玩痛呼一声,怒道:赵轶! 赵轶死死咬着他的脖子,没有真的撕下他一块肉来,却也完全没有放口的意思,就那样死咬着,咬牙切齿,恨不得吞到肚子里去。 疼!疼疼疼疼! 妈的疼死了,你小子属狗啊!就知道咬人!这都第几次了!下口一次比一次狠!小爷我要是得了狂犬病算谁的? 许久,赵轶终于松口,缓缓直起上身,冷笑:原来你也知道疼? 贾玩将手抽出来,摸摸脖子根,上面深深的两排牙印,下口真狠血倒没怎么流。 你刷牙没有? 没说敢出口。 手腕又被擒住,赵轶咬牙,冷冷道:为什么不等我? 明明知道他一定会来,明明只要拖延就好,明明知道就算接了旨,他也会保他平安,为什么要出头硬顶,为什么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为什么要白白挨那二十杖?!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4) 化骨绵掌! 贾玩叹道:即使是皇上亲来,那二十杖一样要挨,不若早早受了,何苦让陛下为难。 若太上皇要取他的脑袋,乾帝自然可以据理力争,可只是二十杖莫说事出有因,便是太上皇无缘无故要打他二十杖,做儿子的又能说什么?一个孝字大过天。 赵轶眼睛发红:我不是他! 我知道,贾玩道:所以更不想让你为难 赵轶几乎想笑:为难?他怎么会觉得,这样的选择会让他为难?他难道不知道,哪怕洪水滔天、天火灭世,哪怕这世上的人都死的一干二净,都比不上,他受的一点点委屈。 乾帝踹在少年胸口的一脚,太上皇打在他身上的二十杖 他都记着呢。 贾玩见赵轶眼圈发红,笑道:骨头一根没断,内腑的伤半真半假,并无大碍,背上那些更是皮肉伤,过几日就好了,不打紧 因外面有人,他们的声音一直放的很轻,在弥漫着药香的房间里呢呢低语,让赵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看见少年被冷汗浸湿的长发粘上脸颊,他就伸手去捋,捋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化骨绵掌,其实是我瞎诌的,不然怎么让他们觉得,我伤的很重? 贾玩有些遗憾,这个世界没有鹿鼎记,连个接梗的人都没有 你说以后我要是闲了,写个话本怎么样?就写宫里一个扫地的老太监,叫什么什么海,化骨绵掌天下无双啊不对,会化骨绵掌的,好像不是太监,是娘娘,也许是太后我这什么脑子啊,算了,不写了不写了! 贾玩郁闷不已,他从小就是学渣,不然也不会考个艺考都低空掠过,但凡他文化成绩稍微高一点点,凭他的专业水平,也不会在个二流艺校混日子语数外学不会也就罢了,连啃了好几遍的小说都记不清,天赋点歪到没救。 赵轶端起参汤:来,喝药。 不喝。 喝药! 不喝!他这辈子,吃人参吃的比饭还多,那玩意儿又苦又涩,难喝的要命,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他受了伤,还不许他任性一回? 赵轶额头青筋直跳,心一横,端了药碗朝自己嘴里倒,嘴又被贾玩捂住。 贾玩见他发怒在即,解释道:我现在还不能睡,你知道的。 赵轶默然片刻,放下药碗,道:我给你上药。 虽然不觉得这点皮肉伤有上药的必要,但比起喝参汤,贾玩还是宁愿敷药,好歹能少疼几天痛快脱了上衣趴下。 因怕他内伤加重,之前也没人敢给他更衣,如今伤口和衣服粘在一处,撕的时候跟撕了一层皮似得,又疼出一身冷汗。 赵轶看着少年口中过几日就好,不打紧的小伤,默默无言,指尖敲击瓶口,让里面的药粉均匀洒落。 在宫中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后背,好容易回复如初,如今又是体无完肤。 因先天真气的原因,无论再重的伤,最后都不会在贾玩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就连那双常年练武的手,也娇嫩如婴儿,不见半点细茧。若旁人见了,只当他是被养在温室细心呵护,从未见过风雨的娇少爷,谁又知道,这样的白嫩无暇,不过是伤痕累累愈合后的假象。 上药,裹伤。 我八岁杀人,杀了很多人。少年阖着眼,低语:杀山匪、杀水冦、杀马贼,杀贪官派来的杀手,杀盐商身边的喽啰,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也蒙了脸,杀过欺男霸女、滥杀无辜的官家子。 待回了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比其他地方干净许多,这双手已经有半年不曾取人性命,不想今天,却在自己家里开了杀戒,杀的还是军中同僚,大乾将士 无谓善恶,他们也好,我也罢,都是过了河的卒子,进退不由人。 既然入了局,生死由命,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其家人无辜不是我妇人之仁,只是将心比心,若有一日 好。 贾玩愣了愣。 赵轶道:不是让我放过他们家小吗?好。 不要什么若有一日,若有一日,你真的出事,我也不会护你家小,他们死活与我何干?大不了毁了这天下,随你去就是了。 多谢。 贾玩将剩下半句话咽回肚子。 若有一日,需要杀人才能救你,哪怕明知其无辜,说不定,杀也就杀了。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伪善的小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好。断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喀什疫情的关系,幼儿园放假了。 当初离婚的时候,觉得少了那个人,天塌地陷。 父母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带女儿,早九晚五、柴米油盐,觉得再辛苦也不过如此了。 疫情一来,幼儿园放假我不放,上班下班带着她,才知道还可以更辛苦。 早餐店关门,提前两个小时起床,给她做饭吃饭穿衣梳头,出门上班的时候,天还没亮,街上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中午时间太短,她吃饭太慢,吃到一半打包到单位继续吃,米粒菜汤撒一地。 忙的要命的时候,同事把她领过来,说她把会议室的沙发扣了个洞,里面的海绵掏出来天女散花。 领导过来说事,她抱着你的腿,非要你先理她,领导说一句,她嚷一句,最后领导无奈留下一句你先哄孩子吧,转身走人。 冰天雪地在外面玩,尿在裤子里还不肯回来,找到的时候浑身冻得像冰块一样,借了同事的小太阳给她烤裤子,烤的整个办公室一股尿骚味儿 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加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 两个多月以后,疫情缓解,幼儿园终于开学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们上了一个多星期的课,提前放寒假了 不想放弃,不想解v,春节可能会更几次,但还是那句话,亲们别追,等哪天完结了,若是不小心看到,就进来瞅一眼,如果还能看的进去就看,看不进去就弃了。 这样就好。 第101章 上药这种事, 赵轶做的很熟练,先前贾玩在宫里养伤,药都是他上的贾玩两世为人, 在某些方面表现的比同龄人沉稳,在某些方面却又任性的厉害,譬如吃药、上药, 如今能在这上面压得他老老实实的, 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半人乾帝、林如海,赵轶只能算半个。 上完药就要裹伤, 贾玩很不喜欢身上紧绷绷的缠着东西,让他呼吸都畅快不起来,换了以往早就抗议了, 但这会儿赵轶正犬类动物附体, 他实在不想再挨一口,只好忍了,任由赵轶将他上半身裹的跟木乃伊似的。 低眉顺眼、任由摆布的少年看着乖顺的跟猫儿似的, 谁能想到这小子和传言中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是同一个人? 赵轶手顿了顿,有些自我厌弃的将最后一道白布从少年肩头绕过, 盖住上面的齿痕, 中规中矩的打了个结,又找来干净的亵衣替他换上,从头到尾一个字没说。 贾玩知道他还在生气,努力顺毛:我杀了太上皇的人,你更是连宣海都杀了, 我若不伤的重些,陛下那边也不好说话。委实不是故意吓唬他。 侍卫的死伤,可以用以下犯上四个字应付过去, 但杀小顺子,除了因为那小太监对他下手在前以外,更多是为了杀人灭口若小顺子对他下毒手,害得他重伤濒死,那他反杀小顺子也好,赵轶怒杀宣海也好,才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哪怕太上皇不出阴招,仅抓这一个小辫子,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赵轶正给他系衣带,头也不抬道:你不必解释。 所以你到底生的什么气啊?贾玩无力吐槽,又道:晚些还请殿下安排人送我离京,我这样子恐怕没办法骑马。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骑,只是他内伤不轻,若是骑马赶上几百里的路,到地方哪还有力气打架?王子腾身边带着精兵,又屡次遭遇刺杀,戒备正严,去了难免一场恶战,若是托大赔进去一条命才叫冤枉。 赵轶面无表情扶他躺下,道:你安心养伤就是,其他的事别管。 贾玩摇头:这点伤不算什么,若是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耽误了又能怎么样?赵轶忽然暴怒,死攥着他的手腕,目光狠厉:你以为你是谁?这大乾,离了你就亡国了?这么喜欢出风头,怎么不去做戏子? 想向上爬是吧?想要荣华富贵是吧?何必抢着给人做狗,我给你啊!当初我欠你一命,我还你!嫌二品不够大是不是?嫌威烈将军爵位太低是不是?你想要什么?候?公?相国?我的王位给你好不好?! 贾玩懵了好一阵,花了点力气才从赵轶手里把自己的手腕□□,看着他,没说话。 赵轶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息下来,脸撇到一边,眼中闪过浓浓的自我厌弃,嘴唇蠕动几次,又紧紧抿了起来,无声对无声。 赵轶猛地起身向外走,脚步仓皇。 赵轶。 赵轶顿了顿又继续,身后传来少年虚弱疲惫的声音:赵轶,我只是个小人物。 赵轶停步,背影僵硬的厉害。 与武功无关,与才学无关,与身份地位无关,小人物就是小人物,少年的声音很低:没有什么大志向,不想升官发财、不求荣华富贵,也没有济世安民的胸怀,只要能吃饱穿暖、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心满意足。 他无端想起前世。 前世他也算半个娱乐圈的人,长得好,气质好,舞跳得好武功更好,练了一辈子的武和舞,举手投足间的干净利落不是旁人能比的,那段时间,节目组和导演的橄榄枝他收到不少,但哪怕对方说的天花乱坠,他都拒绝的干脆,只肯守着那点死工资,安安心心做武替和舞替他说自己是小人物,不是自嘲,一句实话罢了。 只是如今的世道,人和人之间等级分明,小人物想安心活着,朴实的过日子,实在太难,且他也没有唾面自干的修养,不敢如上一世那般,一味的沉寂。 如果不是父亲忽然去世,如果不是兄长要卖了姐姐,在宁国府这颗大树底下,做一辈子的废物纨绔,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贾玩道:如今树倒了,我只能自己做那颗树,然而哪怕进了御前,做了侍卫,得陛下青睐,我也还是那个心无大志的小人物,只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操守,做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该我做的事,就要做好。 不是爱逞英雄,只是尽本分罢了。 赵轶僵硬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听他说完,从那些伤人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后悔的情绪就几乎将他淹没,何况现在。 心里苦涩一片,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吐不出那轻飘飘的三个字,只恨不得几刀戳在自己胸口,死在这人面前算了他明明最想骂的、唯一想骂的人是他自己,最后却喷向了这个人。 自暴自弃的想,如今这个人,终于看清他的本性了,日后恐怕要对他敬而远之了吧!好,也好,省得再被他牵累 你赵轶脸半侧过来,目光却始终没落在少年身上,哑声道:好好养伤。 又向外走。 赵轶,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次别再这么说了,我会生气的。 声音不大,传到赵轶耳中却恍如救赎,赵轶闭了闭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贾玩听到他在外面吩咐,语气冰冷:带两队人守在门口,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更别让人跑了,若太上皇那边要人,交不出来就拿你们抵命! 王爷,贾大人的伤我等尚无头绪,太医院内擅长内伤的人不多,要不要从民间请几个神医会诊 诊什么诊?赵轶冷冷打断道:自己非要逞强,死了也活该,省的父皇为难。 这是铁了心的不许他去了?贾玩隔着棉布,摸摸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反倒有些发痒,贾玩忍不住再次想:这人到底刷牙没有? 赵轶一走,太医等人立马进来,继续他们的救死扶伤大业。虽然赵轶说的难听,但他们哪会将这位爷的毒舌当真?那位太上皇跟前的红人宣海到底怎么死的,他们最清楚不过,不就是因为这位小爷浑身是伤跪着听旨的时候,那不开眼的东西还一个劲的耽误时间吗? 进来看见少年身上的伤裹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换了,碗里的药也少了一小半,更是了然,相互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研究脉象和方子。 贾玩闭上眼睛装晕,不多时就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折腾半日,人不累,心累。 宁国府的大树没了,他只能自己做那颗树,身上缠满了藤他也想找棵树歇歇,哪怕不能替他遮风挡雨,能相互依偎也是好的。 他只是个小人物。 太医们研究半日,终于煎了一剂药出来,趁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哄着喝了。 虽喝了药,但多是对症的,并没什么大补之物,加上心里有事,贾玩睡的并不太沉,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就醒了来。 外面闹事的,是贾赦。 什么叫不相干的人?贾赦声音不低:我是他叔父!当叔叔的来看自家侄儿,还要你们这些外人准允吗?快点给爷我让开!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还想打人呢?啊?知不知道里面躺的是什么人?那是我侄儿!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回头玩哥儿让你们好看! 贾玩几乎被他这位叔父逗乐了,合着来闹他还拿他的名头吓唬人呢! 玉盏冷冰冰的声音传进来:大老爷既然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自家侄儿,便不该在这里吵闹,耽误爷休息。先前刘总管奉了皇命来探病,尚且悄声细语的生怕吵醒了爷呢!大老爷如此这般,就不怕皇上怪罪? 好你个贱婢,居然要挟起主子来了!贾赦勃然大怒:我告诉你,别说你一个奴才,就算是你主子来了,在我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我打死你个贱婢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教训自家奴才你们也要管?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5) 贾琏上前苦劝:父亲,咱们还是回去吧,等明儿再来探望也不迟,玩哥儿知道父亲的心意就 啪的一记清脆耳光后,贾赦怒骂:吃里扒外的东西,天生的下作胚子,一天就只知道应付你老子,回头 帘子被猛地掀开,玉屏满面寒霜的出来:大老爷,咱们爷请您进去。 玉盏惊道:爷醒了?我去叫太医!急急去了。 玉屏也不理贾赦,放下帘子,扭身就走。 贾赦骂一句没规矩的东西,骂骂咧咧自己掀了帘子进门,贾琏捂着脸跟在后面。 贾赦进来又是另一幅嘴脸:玩哥儿啊,如今你可是咱们贾家的顶梁柱,万万不敢有事。你这一受伤啊,我是吃不好睡不好,心里那个难受啊可巧前几日得了一支四百年的宝参,赶紧找出来,眼睛不眨的盯着熬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不,一熬好就赶紧给你送过来 叔叔有心了,贾玩脸色苍白,声音虚软,抬手示意玉屏将东西接了放到一边,道:侄儿身体乏的很,就不多招呼叔叔了,等我好些了,必会登门道谢。 玉屏抬手送客,贾琏连连暗示,贾赦却不走,道:这宝参可遇不可求,外面拿着银子都没处买,连宫里都不定有这么好的。现在吃药效最好,别白白糟践了好东西我得亲眼看着玩哥儿用过了,才放心。 玉屏道:爷如今伤着,可不敢胡乱吃药,稍后太医来看过了,若没问题奴婢自然会服侍爷。 贾赦拍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害玩哥儿不成?如今整个贾府的前程都在玩哥儿身上,害他与我有什么好处?来来来!让太医来验!若是验不出问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玉屏低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怕和先前用的药相冲 呸,没见识的东西!爷要是没问清楚能不能用参,会随随便便煮了送来? 贾玩抬手阻止玉屏继续争论,道:端过来我喝罢。 玉屏不敢再说,红着眼服侍贾玩靠在软枕上,又取了参汤过来。 贾赦看着贾玩端着碗慢慢吞咽,碗里的水线一点点下降,整个人放松下来,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玩哥儿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房里的几个丫头也该管管了,半点规矩没有宝玉房里的丫头也娇惯,可也没像这几个,全然没把主子放在眼里 贾玩忽然咳嗽起来,手一滑,药碗滚在地上摔成数片,剩下最后几滴药汁撒在地上。 玉屏顾不得药碗,忙着替贾玩顺气,目光落在贾玩掩唇的衣袖上,顿时脸色大变,对急急进门的太医惶恐道:爷爷又咳血了! 贾赦走出院子,忽然转身对贾琏一脚踹了过去:没眼力见的东西,只管跟着老子做什么?就在这儿好生守着,帮着料理照应如今玩哥儿伤着,东府里就只蓉哥儿一个,他懂得什么?咱们不替他操心谁替他操心? 贾琏苦笑,口里连声应是,停在原地看着贾赦晃悠悠走远。 出了二门,有贾赦带来的小厮守着,那小厮快步跟上贾赦,走到无人处方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声音尖细。 贾赦小声道:我办事,公公放心。 小厮却并不放心,道:你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 贾赦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眼睛都没敢眨一下,亲眼盯着他一口口喝进嘴里,吞到肚子里,一滴都没剩下! 小厮松了口气,又问:他伤的可厉害? 晕了好几个时辰才睁眼,你说厉害不厉害?贾赦道:那位公公的化骨绵掌厉害的紧,第一棍下去他就吐了血,后面又硬生生挨了二十棍,能活下来不容易就刚刚才又咳了血,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如今连药碗都端不住 前面就有人,小厮低眉敛目,不再说话。 两人又走了一截,贾赦忐忑问道:公公,那人参真的没问题?玩哥儿吃了它,不会有什么事吧? 小厮冷笑道:贾大人如今才问,不觉得太迟了吗? 贾赦呐呐无言。 小厮冷哼一声,道:放心,主子库里拿出来的东西,半点手脚没做,四百年份只多不少便宜他了! 贾赦欲言又止。 小厮道:也无需你做别的,这几日只管盯紧了他,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但若是坏了主子的事儿哼!我们能把你从那里面放出来,也照样能把你关回去!别忘了,贾雨村可还没审呢! 贾赦一个哆嗦。 小厮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别指望贾逸之能护着你,且不说他现在自身难保,就算他还风光着也不会管你若他心里有你这个长辈,能让你在牢里呆那么久不闻不问? 见贾赦眼里闪过恨意,小厮满意一笑,从袖子里掏了一张银票出来,贾赦一见上面的数字,顿时两眼放光。 小厮瞥了他一眼,道:拿着吧,算是这次的辛苦钱。咱们主子最是赏罚分明,你这次立了大功,待我们主子事成,你这辈子都不必再为这些腌臜物烦心。 第102章 夜深人静, 虽贾玩向来不喜欢丫头值夜,但如今既重伤濒死,便由不得他愿不愿意玉屏先去歇下了, 玉盏守在床边,外面十多名侍卫将门窗守得死紧,十分精力倒有九分放在屋内, 不像是防贼, 像是看贼。 忽然当的一声响,像是有石子敲在门框上, 声音不大,在悄然无声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守在门口的侍卫一惊, 低喝一声:谁! 纷纷四下戒备。 声音却从门内传来, 安静从容:进来一个人。 侍卫领班听出是谁的声音,与同伴面面相觑一阵后,推门而入, 就看见白日里重伤濒死,被太医诊断为或有一线生机的那位小爷, 正披着大氅坐在灯下喝茶, 里面黑衣黑靴穿戴整齐,顿时愣住:贾大人您 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不是中了化骨绵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吗?你大晚上穿成这样想干嘛?你叫我进来又想干嘛? 贾玩道:我要出去一趟。语气自然的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不祥的预感成真,领班脑门冒汗:贾大人您伤势严重,还是不要出门的好,有什么事不如吩咐卑职去做 你做不了。 领班几乎是哀求:但是王爷吩咐 潜王殿下吩咐的是你, 不是我,贾玩道:而且我也没有征求你同意的意思,就是礼貌的通知你一声。 他喝完手里的茶, 将茶盏放下,起身道:我走了。 领班下意识挡住房门。 贾玩挑眉:你要拦我? 领班抱拳弯腰,苦笑:卑职职责所在,还请大人恕罪。 你拦得住? 拦不住也要拦。 贾玩抱着胳膊,小痞子似的歪头看着他,道:我身上有伤。 领班一愣:卑职知道。 贾玩又道:我准备出去打架。 这个,卑职也知道。 领班无力吐槽: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身上有伤?有伤干嘛还要出去打架?! 你说,我要是因为先揍你们一顿导致伤势加重,以至于出去外面打架打输了,算谁的? 领班有点懵,愣愣看着贾玩,脑子一片凌乱:所以这位新任的正二品侍卫副统领大人,是在跟他耍无赖?大人啊,您虽然年纪小,可您是正二品,正二品啊!严格来说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还能不能稍微有点节操了? 正疯狂吐槽,就看见他家没节操的上司伸出两根手指,又一根一根蜷起:两个选择,一,我先把你们打晕再出去,二,你打开门让我出去。选吧! 领班头上冷汗涔涔,他不怕和人交手,行伍中人做的就是这个,怕死怕伤还当的什么兵?但若他们都被打晕,谁去给王爷送信?若贾玩果真因此伤势加重,导致更严重的后果,谁能承担? 可要是真开门放他走,王爷追究起来谁吃罪的起? 左右为难时忽然灵光一闪,道:大人,卑职记得皇上如今还禁着您的足呢,您这样公然违抗圣命,不太好吧? 是不好,贾玩点头表示同意,道:所以我走之后,还要麻烦你们作出我在这里躺着养伤的假象有劳了。 领班简直头大如斗,大人您是不是对我们太放心了点啊,欺君可是死罪啊!做最后的努力:不如大人您在此稍等片刻,容卑职回禀王爷一声,等王爷准了,您再出门,可好? 顶头上司回答的爽快:不好。 领班无力道:王爷让大人您好好养伤,本是一番好意,您又何必非要和王爷对着干? 贾玩拉上兜帽,又摸出条帕子系在脸上,道:不说了,赶时间。我数一二三,或者开门,或者动手,就这样。一、二 领班苦着脸拉开房门,抱拳行礼,道:贾大人,虽然不知道您要去做什么,但是万望保重。 贾玩还礼,道:放心,我这人最是惜命不过,当然会保重。 又道:潜王殿下那边不必担心,他知道你们拦不住我。 向外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拍头道:差点忘了,我那两个侍女还不知道我要走,记得帮我劝劝。还有,如果要找人替我在床上躺着,记得一定要躺足三天,中间千万别醒不过我回来应该要不了三天这么久。 玉盏这会儿被他戳晕过去,玉屏更是睡得死沉,等她们醒来发现不见了人,不定哭成什么样子。 领班已经不想说话了,躬身一礼算是应了,认命的看着一身黑衣的顶头上司无声无息消失在夜幕中,才抬手招来一个下属回去报信。 永安侯府,周凯安静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帐顶,面无表情。 白天发生的事情冲击力太大,偌大京城里如他一般睡不着的人很多那个小侍卫的死活关心的人不多,两份圣旨才是关键。 太上皇公然夺权,以太上皇之身行皇帝之事,对当今的不满昭然若揭,而本该惶恐请罪的乾帝不仅没有服软,反而反手一耳光扇了回去,皇长子赵轶甚至亲手杀了太上皇跟前的红人 看似太上皇一败涂地,但这次交锋其实连预热都算不上,不过是开战的信号罢了,最后结果实难预料。 当今圣上虽登基数年,手段亦不俗,但论手中的实力,却未必比的上太上皇,一是一个孝字压在头顶,二是不必再操心国计民生的太上皇,将所有手段都用在了挟制自己的儿子上,一面死死护着旧日的老臣,一面不断安插新人,令乾帝处处掣肘,有时候处置一个贪官都要牺牲许多利益来换,委实不易。 如今经营数年才稍有好转,但许多关键地方,依旧被太上皇牢牢把持着说句难听的,便是乾帝住着的紫禁城,若非年前贾玩假做刺客那一闹,让乾帝找到借口将禁军中太上皇的人裁撤大半,到现在都是太上皇说了算。 乾帝羽翼渐丰,太上皇却始终不肯放手,两圣之间一决高下是必然的,最理想的情况,是太上皇忽然想通,退下来安心养老,平稳完成权利的交替。只可惜太上皇不甘心,他手下的党羽更不甘心太上皇若退,没了权利还有地位,该有的尊荣一个不少,可他们若退,凭他们这些年跟着太上皇同乾帝作对的行径,能活命已是皇恩浩荡,保住荣华富贵那是休想。 乾帝最近动作很大,除掉了皇后,修理了张家,贬斥了忠顺亲王,赐死了二皇子,还将京营交到赵轶手里若太上皇再不出手,就没必要再出手了。 周凯叹了口气,两条巨船对撞,必然激起惊涛骇浪,不管翻哪一条,都是血雨腥风。 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太上皇是他外祖父,皇上是他舅舅,谁输谁赢他依旧是他的小侯爷,但是阿玩,却在风口浪尖。 窗外忽然传来两声轻响,原就毫无睡意的周凯一跃而起,推开窗户,一句什么人还没出口,就冷不丁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顿时愣住:阿玩?! 顾不上多说,拉开窗户放他进来,皱眉道:你还伤着呢,大半夜的乱跑什么,不要命了? 左右探查一遍,才关上窗,按着贾玩坐下,拉过他的手腕把脉。 贾玩扯下面巾,翻了个白眼,懒洋洋撑着头:装的好像你会似的。 周凯不理他,认真摸了会脉他虽不会医术,却会武功,旁的也就算了,脉息强弱还是能把出来的。 末了脸色难看的很:你这样子,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不好好养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还打扮成这幅模样! 贾玩收回手,扯下袖子遮住素白的手腕,问:王子腾走到哪儿了? 周凯先是一愣,而后一惊,眼睛冒火的看着他。 贾玩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周凯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但不会告诉你。 贾玩皱眉:周凯! 周凯不理他,起身去铺床:夜深了,你在我这将就一晚,明儿一早送你回去。 贾玩起身去开窗,周凯冲过来将他拽住,怒道:活着难道不好吗,非要去寻死? 这是陛下的意思。 周凯冷笑:如果是陛下的意思,你还用得着来问我王子腾在哪儿?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6) 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骗你? 周凯断然道:哪怕真的是陛下的意思,我也会求他收回成命! 贾玩看了他一阵,道:罢了,我找别人。 阿玩!周凯拦住,切声道:我知道你想替皇上分忧,但是战场不是校场,哪怕你武功盖世、天下无敌,遇到千军万马也是死路一条。阿玩,你也是血肉之躯,一个小太监就能打的你半死不活阿玩我求求你,别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行吗? 贾玩道:死路一条也一样要有人去做,而且已经有人去做了。 那就让他们去!周凯怒道:谁爱去谁去,只要不是你! 贾玩看了他一阵:为什么不能是我? 周凯看着他,眼圈渐渐发红,最后撇开脸看着窗外。 贾玩起身要走,周凯死死拦住,几乎是哀求:阿玩,你听我一次好不好?战场上的事,战场上解决,咱不掺和行不行?我们两个只是御前侍卫,说起来官职不低,手里半点实权没有,陪在皇上身边,哄他开心就好,这些军国大事,交给那些大人去做好不好? 战场上解决?贾玩道:你告诉我用什么解决?是用紫禁城保护皇上的几万禁军,还是用王子腾经营了几十年的京营? 他杀一个王子腾,或许动摇不了那五万精兵,却可以助赵轶稳住京营,京营加上禁军,对上五万百战精兵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见周凯抿着嘴不说话,又道:是,战场上的事,是该战场上解决,可这里不该是战场!我也是大乾的兵,我不想看见那些人,窝囊的死在这里,他们在边疆历经生死,保家卫国,活着就该衣锦还乡,死也该死在边关,受万民敬仰,而不是 而不是成为上位者争权夺利的棋子,白白牺牲性命,还留下一世污名,甚至连累妻儿。 更何况,陛下若是有堂堂正正的法子,又何必派了人一批批去送死? 周凯默然片刻,道:你先在这歇一晚,明天早上城门一开,我就派车送你离开。 贾玩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周凯瞪了他一眼,深吸口气,道:好,我设法送你出城。 贾玩抬手取了个玉杯敲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扔进周凯怀里,道:半个时辰后我在西城门外等着,这是信物别派认识我的人。 周凯怒道:你消停点就在这儿等着不行吗?大半夜的还折腾什么?你自己伤有多重自己不清楚? 贾玩道:我还要见一个人。 不顾周凯的阻止,拉上面巾,翻窗而去。 周凯恨恨的锤了把墙,一把拎起外衣,踹开门出去。 半个时辰后,城门无声打开,一辆青色马车宛如幽灵一般,悄然驶出城门。 又一个时辰,勤政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皇上!皇上! 刘总管匍匐在地,大哭:皇太后薨了! 还在看折子的乾帝手中朱笔坠落,震惊起身:你说什么? 刘总管哽咽道:别宫派人来传话,说太上皇陛下因宣海之死急怒攻心,导致旧疾复发,昏迷了半个多时辰才醒,头痛不止。皇太后衣不解带在一旁伺候,夜里宫女送来参汤,太上皇怜皇太后辛苦,邀她一起用,谁知道谁知道一碗汤下去,皇太后就没了!幸而太上皇只吃了一口,没有生命危险,但也呕血不止。 乾帝原地站了好一阵,又缓缓坐了下去,道:派人去敲丧钟,去各处报丧。 是。 安排下去,等几位皇子和宗室到了,就起驾去别宫叫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跟着。 刘总管道:奴才这就去可要派人去宁国府请贾大人? 乾帝摇头,道:逸之伤势不轻,无需惊动他。 忽又自失一笑: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若换了旁人,尚在父母怀里撒娇,在学堂给先生捣乱,他却跟着朕出生入死如今又被朕所累,让他歇着吧! 陛下! 乾帝摆摆手,刘总管只得低头退下,到了殿外招手唤来亲信:去一趟宁国府,看看贾大人的伤势如何,若是还能行动,务必把他请来,若是皇上怪罪,自有我担着唉!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也不踏实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了伤 第103章 深夜响起的丧钟将整个城市惊醒, 哪怕早已预感京城将要迎来一场狂风暴雨,这突如其来的不祥钟声,依旧让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 两份圣旨同出, 贾逸之被杖责,不过是白天才发生的事晚上太后就中毒身亡,若说此事和二圣冲突无关, 谁信? 太后中毒暴毙, 太上皇吐血昏厥,的确骇人听闻, 但这些原该捂得死死的消息被传得满朝皆知,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顿时人心惶惶,所谓真相, 连猜都不敢猜。 玩哥儿!宁国府, 贾玩住着的小院内,胡乱披了一件外衣的贾赦正竭力突破护卫的阻拦:玩哥儿,出大事了你们给我起开!这里是贾府, 玩哥儿又不是钦犯,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贾蓉在一旁苦劝, 贾赦全然不理, 一味呼喊:玩哥儿,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如今东西两府都指望着你一个呢,好歹给个章程,也让我们安安心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只管自个儿, 不顾咱们的死活啊! 大老爷说的什么话?玉屏按捺不住,打开门怒斥:咱们爷重伤不能理事,大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就叫翻脸不认人了?我们爷才多大?您是长辈,又是朝廷命官,国丧该当什么礼仪规矩,您不比咱们爷清楚?倒来这里问章程! 贾赦冷哼一声:滚开!老爷我只同你们主子说话! 玉屏抬手一拦,冷冷道:爷昏睡着呢,没法子同大老爷说话。 贾赦闻言不再叫嚷,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日间不是还醒了一次吗?怎么又昏睡了?可别是伤势又重了!不行,不亲自看一眼,我实在放心不下。 就向前挤。 玉屏道:大老爷又不是太医,看了有什么用?您要真心疼咱们爷,少来吵闹就好。 到底没再拦他,一摔帘子扭身进门。 贾赦见左右护卫不再理会,顿时大喜,也顾不得计较玉屏的无礼,大摇大摆掀了帘子进房,边道:玩哥儿,今儿你无论如何 转过屏风却是一惊,顿时脚下发软,声音也骤然低了下去:周、周世子。 周凯坐在床边,头也不回,冷淡道:贾大人好大的威风。 贾赦赔笑道:我臣不是下官,下官担心玩哥儿的伤势,难免急切了些不知世子在此,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周凯淡淡道:贾大人有心了。 贾赦干笑两声,见周凯不再说话,也未曾注意这边,才悄悄抬了头,伸长脖子越过周凯的肩头去看床上的人。 如今天气已然转暖,安静躺在床上的少年却依旧裹着厚被,他侧身躺着,棉被一直拉到下巴,乌发如墨藻般散落,凌乱的散落在脸上、枕头上,额上搭着帕子,遮住双眉,只能看见唇色苍白、鼻尖挺翘,长长的睫毛轻颤,蝶翼一般。 贾赦不由感叹,他这个侄儿,平日里仗着武功高强,又有皇上宠爱,一向强横霸道、肆意妄为,嚣张的很,如今挨了顿打躺在床上,倒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来这小脸精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正要再看仔细些,却听周凯不耐烦道:皇太后娘娘薨逝,举国大丧,贾大人身为荣国府的主人,还真是清闲呢! 贾赦赔笑道:不清闲,不清闲,下官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慢慢退到门口,逃也似的向外窜,刚打开外间大门,就听一把阴柔的嗓音道:皇上派咱家来探病,贾大人伤势可好些了? 顿时连门都不敢出了,赔笑着退在一旁,等那几位内侍进门,才抹着冷汗退出来,一路小跑出了二门。 二门外,有小厮等候多时,见贾赦出来,疾步上前低声道:可见着了? 贾赦惊魂未定,道:见着了见着了!睡的沉着呢,怎么闹都不醒。 小厮不放心道:可看清楚了? 贾赦叹气,道:我耳不聋眼不花的,自然是看清了。 确实是他? 被再三质疑,贾赦也不耐烦起来,没好气道:我自己的侄儿,从小看到大的,还能认错不成?真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不就送个参汤探个病吗,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带你一起去又不肯。 小厮不再说话,直接越过贾赦,低头弯腰,快步向府外走去,有人问话,只说奉了主子的命,先一步回荣国府报信。 小院中,周凯送内侍离开,回身走到门口却忽然顿住,并不进门,在外面道:太后娘娘薨逝,我要随陛下前往别宫守灵,也要回去预备预备今儿晚上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你安心睡吧我会在府里留下人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让四月去找文青。 顿了顿,又道:按规矩,陛下前往别宫,潜王殿下当留守京城,如有难处,我又鞭长莫及时,寻殿下出手也使得。 里面自然不会有回应,周凯转向玉盏:好生照看你们主子。 是。玉盏飞快行了一礼:恭送世子爷。 周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边向外走边对贾蓉道:阿玩受伤,宁国府的事便只你一个操心,自去忙吧这边有人照应,不缺你一个。 贾蓉跟在他身后,点头应是。 玉盏目送他们离开,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反身关上门,快步进了里间,低声道:姑娘,他们走了! 门外也传来一声咳嗽:贾大人您安心休息便好,有事属下自会通报。 玉盏啐了一口,扶着床上的少年起身,厚被滑下来,露出少年身上的粉色小袄正是匆忙洗净了脸,拆了钗环的惜春。 惜春抚着胸口舒了口气,起身下床,道: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玉盏取了套贾玩从未上身的里衣出来,一转身就看见惜春拿着剪刀,将葱管似的指甲一个不剩的剪了,惊得轻呼一声:姑娘! 惜春将指甲用帕子包了,道:找机会扔进炉子烧了玩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若不剪了,稍后太医来诊脉,岂不是人人都能看见? 指甲可以剪,但脉象却是瞒不住的,只能寄望于外面那些人靠谱些,能说通太医,拖过一时是一时。 又道:让玉屏穿了我的衣服住进小佛堂里,就说我要给太上皇、皇太后祈福,不便见人。 玉盏忧心忡忡道:要不要让外面那些人分两个去守着?若是不小心被人闯进去,岂不坏事? 惜春摇头道:如此反倒引人猜忌了,放心,陈嬷嬷是妥当人。 玉盏红了眼,低声骂道:都怪这些人,自个儿放跑了爷,却让姑娘您来遮掩,还什么都不肯说也不知道爷现在怎么样了,他伤的那么重 惜春打断道:他自己要走,谁能拦得住?他们肯冒着风险替玩儿遮掩已是难得这样的话再不许说! 玉盏低声应了,默默服侍惜春更衣,又拿了自己的胭脂水粉替惜春遮掩耳洞、修饰眉形虽是同胞姐弟,但惜春的容貌与贾玩却只七分相似,除了脸型过于柔和,区别最大的,就是那一双精心描画过的柳眉。 勉强收拾妥当,玉盏重新扶惜春上床,低声道:姑娘,奴婢总觉得,世子爷好像知道些什么。 惜春垂眸:周世子和玩儿交好,想来不会传出去。 话虽这么说,却始终放心不下,她在宫中过了数年,不似寻常闺阁女儿那般天真,知道在大势面前,什么交情都是虚的,能打动人的,唯有立场和利益然而,即便知道,她又能改变什么? 最起码表面看来,他并无恶意,方才若不是有他,莫说宫里来的公公,便是贾赦那一关都过不去最后连贾蓉都被他支走。 大老爷也好生奇怪,平日里一直看咱们爷不顺眼,明里暗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怪话,今儿却忽然殷勤起来,又是送药又是探病的 夜深了,睡吧! ****** 太后薨逝不是小事,宫里的皇子皇孙公主妃嫔、外面的宗室勋贵朝廷大员,都要前往别宫,之后或移棺宫中,或就地守灵,还需与太上皇商议。 去的人多,需要筹备的事物也多,动作便快不起来,直到天将亮时,队伍才浩浩荡荡出了城。 依旧是前锋营开路并全程护卫,大内侍卫紧守在御辇周围,御辇后面跟着后宫妃嫔、皇子、宗室以及随驾官员的车马,个个皆是平民百姓一辈子也难得一见的达官贵人。再后面,是用骡马运着的香烛纸钱以及粮草木炭等事物。 包括乾帝在内,所有人都一身素白,更不敢有人喧哗说笑,只埋头默默赶路。 皇帝出行,又有之前数次被刺的经历,前锋营表现的极为紧张,探马撒出去很远,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在并无意外发生,因队伍庞大,速度缓慢,一行人足足走了两日,才远远看见了别宫的影子。 终于到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从那夜钟声响起到现在,谁曾睡过一个囫囵觉,吃过一口好饭?好容易熬到现在,都是又饿又累又困又冷。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7) 脚下下意识的加快了几分,前面的队伍却停了下来。 安静了许久之后,窃窃私语声才敢四下响起:怎么回事? 前面怎么了?皇上的御辇好像都停下了。 听说别宫大门没开。 不是吧? 嘶 面面相觑。 照常理而言,早在皇帝起驾之前,就有人快马前来报信,这边提前将诸般事物安排妥当,待圣驾来时,可长驱直入前往拜见太上皇,剩下的人再分别从各门次第进宫,但是现在别宫这是故意把万岁爷关在外面? 这也太太什么?太过分?太荒谬?还是太吓人? 御辇就停在宫门前一里之外,乾帝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看着一波波的人上前。 已经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前锋营敲门不开,刘总管喊门不开,诸位皇子宗室跪求不开,左右相国苦劝不开 所有人噤若寒蝉。 谁能想到,两位圣上之间的矛盾竟然激烈到了这种地步,只是即便两位圣上之间水火不容,太上皇也不该阻拦皇上前去祭拜太后才是,毕竟孝道大于天除非除非太后娘娘的死,和 不敢深想,却又忍不住深想:据说那碗参汤,原是呈给太上皇补身的,因太上皇心疼太后,才邀太后共进 臣无能,左相无功而返:皇上,臣请只身入宫,当面劝说太上皇陛下 乾帝抬手打断:不必。 轻拍扶手,起身下辇,向别宫大门走去,其他人忙紧随其后。 别宫围墙修的很高,虽比不上京城城墙和紫禁城的宫墙,也没有护城河与吊桥,但女儿墙、箭楼、垛口等设施齐备,城墙上两排禁军站的笔挺,仿佛没有看见城墙下的人。 里面何人管事?刘总管大喝:圣驾在此,还不速速开门!再不开门,休怪国法无情,治尔等一个欺君之罪! 喊过三声之后,才有人匆匆上了城楼,高声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太上皇身体不适,太医说要静养,见不得这许多人,太上皇说了,皇上若有心,便请一个人进来吧! 右相沉声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出宫在外,身边岂能无人护卫,且为太后尽孝,又岂是陛下一个人的事?烦请转告太上皇,若太上皇不欲见人,请容我等将太后娘娘的遗体移出别宫,迎回宫中安置。 太上皇说了,太后娘娘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左相正欲开口,被乾帝抬手打断,淡淡道:吩咐下去,退后五里,扎营。 陛下万万不可 乾帝轻嗤一声:太上皇铁了心不开门,他不就地扎营,难不成就此打道回府或直接派兵杀进去?又或者,跪死在这宫门口请罪? 淡淡道:营中另设灵堂,明日移棺回京。 左右愕然:另设灵堂也就罢了,移棺回京是什么鬼?难不成今夜硬闯别宫抢夺出太后娘娘的尸身,又或者撇开不管,移一口空棺回京做做样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未免对太上皇,对太后太过不敬了。 左相嘴巴张合了数次,才憋出一句:是否让钦天监算个吉日 朕看明日便是吉日。乾帝不再理他,转而吩咐周凯:你领几个御医进去,给太上皇请安,末了也不必回来,就在里面替朕服侍太上皇派人报个平安便可。 周凯欲言又止,最终低声应是。 他是公主之子,太上皇和太后是他外祖父母,由他进去确实合适,但此行中不乏和他身份相似的人,并非非他不可与之相比,他更愿意守在乾帝身边。 乾帝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敢多话:对面宫里住着的,是当今太上皇,是皇帝的生父,对面宫里躺着的,是仙逝的太后,是皇帝的嫡母既兴师动众来了,即便进不去门,无论如何也该在门口磕上几个响头,表表孝心才是,乾帝却连跪都不跪一下,只做做样子走一圈便算完事。 太上皇将皇帝关在门外,诚然是全然不顾皇帝的体面,然而皇帝,何尝不是半点不给太上皇颜面。 然而孝道大于天,皇帝这般与太上皇斗气,吃亏的是自己啊! 离京数百里外,一辆青绸马车中传来一声轻咳。 驾车的大汉耳清目明,微勒缰绳,将速度缓了下来,道:贾大人,您醒了? 车内传来一声略带困倦却依旧足够动听的声音:我睡了多久? 已有两日了,车夫答了一句,又道:贾大人您饿了吧,先用点心垫垫肚子,到了前面镇上,小的就去给您买些热食。 车内人嗯了一声,道:不说只三百里吗?怎的现在还没到? 车夫道:大人伤重,小的怕车内颠簸,不敢走的太快,不过也只差半日路程,等到了地方,大人先在客栈歇息,待小的打探好消息,大人再见机行事不迟。 你家主子是这么说的? 车夫直觉有些不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称是,想到传说中这位爷的脾气,背上不由冒出冷汗。 好在车厢内只传来一声不置可否的哦。 车夫屏息了好一阵,见里面再无声息,这才松了口气,重又一个甩鞭,马车速度稍快。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努力完结中,难免有些仓促,还望海涵。 第104章 队伍里营帐是不缺的, 搭建的也熟练,毕竟路上就要住两晚,只是满心以为能喘口气的人, 如今只能露宿荒野,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但失望归失望, 啰嗦抱怨却是不敢的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的暗潮汹涌, 便是傻子都看出来了,谁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眼前便是一场惊涛骇浪,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受些辛苦算什么? 连宫人们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个个噤若寒蝉, 唯有在错身而过时, 交换一个忐忑不安的眼神。 一切布置停当已是月上中天,用过晚膳,有资格跪灵的都去了灵堂, 剩下该干活的干活,该巡逻的巡逻, 一切有条不紊又寂然无声, 唯有熊熊燃烧的篝火,偶尔传出噼帛一声。 荒郊野外,便是皇权如天,也不能凭空变出高楼广厦来,所谓灵堂, 不过是一座不算大的帐幕,里面供一口空棺。乾帝以及皇子宗室留在账内,其余众人, 任是平日里钟鸣鼎食、仆从如云,此刻也只能跪在荒野之中,忍受蚊虫叮咬、春寒料峭,怕是一辈子也不曾这般辛苦过。 朦胧月色下,无数火把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火光下,大乾最位高权重的那拨人,正白衣素缟、面无表情的跪一口空棺。帐幕内,有哀哀恸哭声传来,夜风中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帐幕内比外面阴暗几分,本该跪在最前列的乾帝负手长身而立,看着那口空棺,神色莫名,离他最近的三皇子赵辅哭的涕泪横流、几欲昏厥,余下的人却不敢这般真情流露,既不敢哭,更不敢笑,只低低的埋着头,一脸哀色。 那几个尚不懂事的小皇子脸上残留着泪痕,只是比起伤心,更像是被吓的。 陛下,刘总管悄然进门,低声道:老国公晕厥,已然令人扶下安置了。 乾帝不置可否,问道:什么时辰了? 刘总管答道:子时三刻大家伙儿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 乾帝淡淡道:那便散了吧。 刘总管小心翼翼道:那明日 乾帝打断道:明日移棺回京,自不必再跪,按时启程便是。 刘总管应是,弯腰退出帐幕,刚一转身,就见眼前一片火光袭来,直冲面门,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一声惊呼还在嘴边,就被人一把推开待回过神来,看清楚落在地上的东西时,顿时浑身发冷:箭!火箭! 这附近被八千前锋营守得如铁桶一般,哪里来的火箭?莫不是前锋营反了?又或者王子腾的叛军杀来了? 方才救了他一命的侍卫一脚踩灭火焰,眼尾却瞟见更多的火光从黑暗中飞来,当机立断一刀划破帐幕冲了进去,道:陛下,外面出事了! 外面的动静乾帝也听到几分,倒不见惊慌,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侍卫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道:陛下不想看到臣,臣就守在外面咯! 正是晚间被乾帝打发去别宫伺候太上皇的周凯,一张微黑的俊脸在这档口居然还笑的得意洋洋。 乾帝斥一声胡闹,却也拿他无法,脸色沉下来看向帐顶。 此番,竟是他失算了。 从天而降的箭矢连绵不绝,三三两两的蛰在营帐上,幸好因距离过远,力道并不强,一时之间并未突破厚实坚固的牛皮布幔,但火光却在上面迅速蔓延开来里面显然是不能呆了。 侍卫接二连三冲进来,将双腿麻木的皇子宗室们半扶半抱着拖出账外,周凯亦护着乾帝冲了出去。 外面已然乱作一团,辛苦跪了两个多时辰的诸多大人神色慌急,在漫天箭影中,或冲向帐幕,或移向阴影,或张口喝骂,或抱头缩成一团 护驾!快来人!护驾! 到底怎么回事? 前锋营的人都死了吗?竟然让人摸到了这里? 谁来扶我一把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到底是见惯风浪之人,初时的骚乱之后,大多数人都冷静了下来,意识到那箭雨固然可怖,却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些被扎成刺猬倒下的,几乎都是禁卫。 是了,如今朝廷文武大臣几乎都在这里,无论来的是谁,只要有心皇位,就不敢将他们在此屠杀一空,否则即便登上皇位,谁来替他维持朝廷正常运转? 于是胆子小些的,匍匐在地不敢起身,胆子大些的,弯着腰慢慢靠向乾帝身边,心情在惶恐不安中又带了几分自暴自弃:到底还是来了!事到如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倒比先前头上悬着一柄利剑不知道何时落下,让人安心。 只是来的未免太快,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预想中的争权夺利、排挤倾轧、栽赃陷害尚未开演,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站队呐喊,就准备结束了。 周凯守在乾帝身边,发现聚集在周围的几乎都是内班的人侍卫营内班跟随乾帝身边,外班把守重要宫门,数日才一轮,此次乾帝出京,侍卫营不分班次,几乎都来了,便是如此,整个内班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人。 外班那些弟兄到现在都没动静,难道都已经遇害了不成? 大内侍卫武功高强,集结成阵后堪堪挡住利箭,但驻守在灵堂附近的前锋营将士却惨了,虽也在收缩防线,竭力抵挡,人依旧如同割草般倒了下去。 这里刀光剑影,火光冲天,稍远些的连绵帐幕却悄然无声,安静如死域那里,留下的太监宫女小厮亲随,加上驻扎的前锋营官兵,足有万余人这些人呢?死了?晕了?叛了? 陛下!刘总管悄声道:梁王殿下不见了。 乾帝皱眉,转头看向身后熊熊燃烧的帐幕。 一侍卫道:陛下,臣确认过,里面的人都出来了。 乾帝平静下来,淡淡道:派几个人去找。 周凯道:皇上,此处空旷且敌暗我明,怕是撑不了多久,我们先离开这里。 营地那边诡异的厉害,显然已经落在敌人手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去的,要撤就只能先进林子,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好选择原守在那里的前锋营被清理一空,可见里面暗藏的危险并不比营地那边小多少。 周凯看向箭雨飞来的方向,手握紧刀柄:我去开路! 无论走哪边,这些箭手都必须先解决掉,否则便是移动的活靶,任人宰割。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乾帝神色莫名,嗤笑一声:倒是朕小觑他了。 周凯点齐人手正待冲出去,忽然听见远远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渗人的惨嚎,紧接着,箭雨忽然凌乱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惨叫声、呼喝声从远处陆续传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是陷阱?还是援兵? 正惊疑时,仓皇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浑身染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冲进光亮之中,他遍体鳞伤,右手怪异的垂着,显然已经折断,胸口插一只利箭:皇皇上 是外班的弟兄!一名侍卫认出他,冲上前去扶住,道:洛兄弟,那边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 毒篝火中有毒皇上皇上洛飞白说话艰难,口中喷出鲜血,眼看不支,侍卫顾不得再问,扶着他走向乾帝。 原来是篝火!众人恍然大悟,此次护送乾帝出行,一路上已然格外小心,食水碳火都仔细查验,却不想在这上面出了岔子:这次出行的足有上万人,不可能带足所有人需要的木炭,唯有就地取材春天木材潮湿,燃起来难免有些呛人的怪味,谁能想到这东西会有问题? 倒是这里,不知道那些人是害怕被随行的太医察觉,还是没有机会动手脚,算是没有一起着了道儿。 终于知道了他们的手段,却不知道他们下的什么毒,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 皇上洛飞白看向近在咫尺的乾帝,推开搀扶他的侍卫,立刻站立不稳向前跌去,口中断断续续道:小心小心梁王梁王他 梁王? 小心梁王? 竟是梁王? 所有人心中大惊,乾帝跨前一步:你说什么?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8) 洛飞白已是气虚力竭:梁王他 三个字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洛兄弟小心! 却是一支利箭不知何时破开人群,无声无息扎向洛飞白背心,身后几名侍卫挥刀拦截,却都诡异的落了空,只能高喝提醒,心下却已升起悲怆之情:他们都劈不开的箭,已经奄奄一息的洛飞白怎么可能躲的了? 然而话音未落,却见尚在前跌的洛飞白猛地一个旋身,那只折断的右手中寒光一闪,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奇准无比的磕在箭身上,叮的一声后,长箭断成两截,洛飞白合身冲向乾帝,快如闪电,势若猛虎,哪还有半点奄奄一息的模样? 到了现在,一众侍卫哪还不知道上当,齐齐怒喝扑来,却哪里来得及,眼看洛飞白手中匕首就要压在乾帝脖颈之上,迎面却闪过一片刺眼刀光,周凯咬牙狞笑:早知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飞白暗叹一声,抬腕格挡,他自忖武功高强,在宫中罕有敌手,但侍卫营的制式钢刀都是百炼好刀,厚背宽刃,势大力沉,周凯又蓄势而来,不是他一柄小小的匕首仓促间所能抵挡的,果然骤一接触便被震退三步,顿时陷入围攻。 那些侍卫方才受他蒙骗,差点让乾帝落在他手里,对他恨之入骨,一个下手比一个更狠,不过转眼之间,洛飞白身上已然落下三道伤口,他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退到外围,几名侍卫犹自不肯放过,衔尾追杀。 忽然一声爆喝响起:杀! 声音响若惊雷,震的人心如擂鼓。 无数道黑影从黑暗中杀了进来,混战瞬间爆发。 来的人并不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一身可隐身于黑暗的黑衣,却并未蒙面,服饰也并不统一,长袍短衫襦裙皆有,甚至有的还一身道袍,武器更是五花八门,长刀短剑狼牙棒峨眉刺看似乌合之众,但每一个的身手都很要命。 或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一柄铁锤所向披靡,或浑身暗器、见血封喉,令人防不胜防,或身法诡异,一柄弯刀神出鬼没 侍卫仓促构建的防线几乎一触即溃,只一个照面便躺下十数人,伤者更是无数。 一名侍卫合身扑上,将善发暗器连伤数人的中年妇人牢牢抱住,不顾身上不断多出来的血洞,手中匕首从妇人背后刺入,嘶声吼道:带皇上走! 撑不住了! 周凯眼圈发红,手紧紧握住刀柄,挡在乾帝身前,却将乾帝向后推:走! 洛飞白早已脱身,却没再上前参战,反而慢慢退出战场:火中取栗挟持乾帝的计划落空,再杀几个侍卫与他前程何益?为此搏命委实愚蠢! 此刻见乾帝似要离开,又缓缓靠了过来。 嗤!嗤!嗤! 惨叫呼喝中,忽然有微弱的破空声传来,按说并不惹人注意,但奇怪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高达九尺、其壮如山的大汉忽然浑身一僵,手中即将击碎对方头盖骨的狼牙棒毫无预兆的坠落,紧接着,整个人仰天倒了下去,眼窝里露出半截黑色箭羽。 手中双节棍幻出重重叠影的老者身体巨震,本该落在对方胸口的铁棍失了方向,一棍将自己的主人敲的脑浆迸裂,待老者尸身落地,才发现他背后多出一截黑羽。 凌空追杀的黑衣少女一声不吭的扑倒,血无声无息在身下蔓延,一支黑色利箭从她脖子上横穿而过 小心暗箭! 有人放箭! 厮杀骤然停下,利箭一支接一支从黑暗中射出来,但对这些停下追杀、全神戒备的武林高手而言,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那箭手数次无功后索性停了下来。 压力骤消的侍卫相互掩护着缓缓退了出来,黑衣人也无心追杀,慢慢收缩阵线,惊疑不定的看着长箭射来的那片黑暗:以他们的武功,早已不惧普通弓箭,来人箭速一般,可见用的只是寻常弓箭,却连杀三位高手,哪怕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也绝不可小觑。 此刻周凯等人才从他们的阵势中,分辨出为首的人五六十岁模样,宽眉阔目,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看着竟有几分宽厚,只是双目锐利如剑,气势雄浑如山,将这份由容貌带来的宽厚削弱到了极点。 他和他身边的十来个人,刚才都不曾出手。 周凯看了一圈,得出三个字的结论不认识,不光这老头不认识,连站在对面的所有人都一个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 藏头露尾的小子!老人仿佛听到声响,暴喝一声:给老夫滚出来! 随着这一声暴喝,长袖一震,一排银光射向幽暗处,发出嗤嗤轻响,除此之外,却再无别的动静。 不在这里? 正惊疑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滚什么的,我不会啊,要不你教教我? 声音懒散中带着倦意,却出奇的好听。 一道人影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初时只能看见一道剪影,背很挺,腰很细,腿很直,头发很长,衣襟迎风而动,远远看着便像一幅画人还没靠近,就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从第一道火箭落下到现在,其实不过片刻,地上已经躺下近百具尸首,只是这近百具尸首留下的血腥味儿,仿佛还没有他一个人身上的浓。 那人走路的样子很好看,步伐利落而随意,走的近了,才看清他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简单素净的黑衣,这一身黑衣,这里有一半的人身上穿着便有侍卫营制式铠甲的内衫。 虽然脸依旧埋在阴影中,但已经有人猜出他的身份因不爱着甲,即便身在宫中也时常一身内衬四处乱晃的,普天之下也只这一人罢了姓贾名玩,字逸之,自云打小没输过,御封诨号无法无天。 怎么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子就知道是你! 或难以置信或喜出望外的失声惊呼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侍卫们激动的声音也在响起:头儿! 侍卫营的首领、领班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但能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喊一声头儿的,也只一人而已。 少年走的近了,一身的血腥味越发浓郁,火光映照下,略显沉重的黑衣上映出一重比一重更深的湿痕,头发上,衣襟上,有深色黏稠的液体随着他的步伐滴落胳膊上还插着一根箭。 一时间没人说话,更没人出手,竟由着他走到两拨人之间,站到一众侍卫面前:陛下。 好啊你小子!周凯开口骂道:居然连老子都骗!你他奶奶的不是说去找王子腾的茬儿吗? 贾玩瞥了他一眼,冷笑:你就没骗我? 原不许他去,拗不过之后竟然什么计划安排都不问,爽快安排人送他出城,如果他所料不差,顶替他出城的柳湘莲,这会儿不知道被送到了哪个犄角嘎达养伤呢。 只是眼下不是算旧账的时候,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算账。 贾玩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一众大臣,扫过触目惊心的鲜血残肢,扫过锐气全消的侍卫禁军,随手拔下胳膊上的箭,不耐烦的扔到一边:慌个屁啊慌,之前学的东西都喂了狗了?还不列阵! 虽自幼习武却从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新兵蛋子,跟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单打独斗、搏命斗狠脑子有病! 再不理会他们,转身看向对面那群人。 军阵在他身后迅速成型,少年一人站在阵外,甩一甩方才砍人砍到发麻的胳膊,再度拔出短剑:这次,是真的要拼命了吧! 这么些人,好似打不过呢! 他其实到现在都还是懵的,不过中间眯了一小会,怎的一睁眼画风就变了,好端端的庙堂权谋之争,变成了江湖仇杀。 尽用些下三烂的手段! 他有点后悔,早知道乾帝和太上皇这么快就短兵相接,早知道他们交锋的手段这般直接,他何苦白白受那三十杖? 看似不重的内伤,到了这个时候,却很要命了。 第105章 阿玩, 周凯长刀一摆,沉声道:你带陛下走,我们拦住他们! 贾玩一眼瞥过来, 挑眉:你拦得住? 拦不住也要拦!拖得一刻也好,杀得一人也罢! 贾玩指尖耍弄匕首,看向对面, 语气散漫:莫逞英雄。 周凯呸的一声:逞个屁的英雄, 你是说你自个儿的吧! 贾玩不再理他,声音微提, 笑道:梁王殿下,如此大好月色,不出来聊聊? 黑衣老者冷笑一声, 道:你说什么殿下?我等乃江湖义士, 前来讨伐这不仁不孝不义的昏君为民除害,与旁人无关! 周凯咬牙,眼中显出怒意:这老头静等了一阵才答话, 可见暗中果然藏着什么人,若真是赵辅那小子老子宰了他! 阵前, 贾玩仿佛被这句话逗乐了, 击掌笑道:好!好!说得好!好得很! 他手上还提着匕首,击起掌来显得全无诚意,笑的却开心的很,越笑越大声,直到呛咳出一缕鲜血才渐渐停了, 黑衣老者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正要下令进攻,却见贾玩手一抬,看着他道:劝你稍等等, 千真万确为你着想。 黑衣老者不屑一笑,高举的手臂却缓缓放了下来。 贾玩点头称赞:肯听人劝是好事,难怪阁下这么喜欢作死却活到七老八十还没死。 黑衣老者冷冷道:可惜你却活不了那么久。 贾玩笑笑,没有反唇相讥,转头看向一旁的文武百官,抱拳道:各位大人方才应该听得清楚,他们非是受人指使,而是那个额,江湖义士,是自发前来刺杀陛下的。是以 他顿了顿,瞥了对面那群黑衣人一眼,道:诸位大人,今日若不幸,陛下江山果然被这些义士颠覆,自然一切休提,当贾某人什么都没说。但倘若今日之后,这天下依旧是赵家的天下,陛下龙体无恙亦或哪位王爷皇子登基,还请诸位切莫忘了提醒皇上,派出大军讨伐逆贼 他声音一沉,眼中杀机四溢,一字一句道:诛了他们的九族,灭了他们的门派,平了他们的山头! 黑衣老者抬手拦住激愤不已的手下人,不屑冷笑道:这位小大人,你若是想在这里恐吓挑拨,可是打错了主意,我等既已到此,便再无退路可言,任你舌绽莲花,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贾玩轻笑一声,摇头叹气:什么脑子啊这是! 右相上前一步,抱拳道:诸位壮士,容老夫多嘴一句,有些事还是说明白比较好。今日一战,若尔等落败,自是株连九族,一家老小人头落地,无甚可说。然而若陛下及我等不幸,日后无论赵氏哪位皇子登基,铲除尔等,乃是新皇应尽的义务,否则难堵天下悠悠众口,他也不配坐这天子之位! 老夫不才,苦读诗书三十载,有过目不忘之能,尤善丹青,如今尔等容貌已尽数落入老夫眼中,稍后切记先杀老夫,否则此役之后,老夫必将诸位画像上呈陛下抑或新皇,责令刑部兵部查明尔等身份,揪出同党,斩草除根! 右相谦谦君子,神情端肃,只看着便觉一身凌然正气,明明是差不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让一众黑衣人面面相觑起来:他们确实是亡命之徒,为了荣华富贵金钱美女,可以连性命都不要,但不代表他们就甘心被人这么明晃晃的利用然后杀掉,相反,他们比任何人都要自私自利。 葛某不才,又有一人上前一步道:亦是数十年苦读,状元出身,琴棋书画皆有涉猎,虽无右相大人过目不忘之能,但将在座各位画个七七八八不难,稍后诸位杀人时也莫忘了葛某。 还有陈某,虽记得不多,但三四十人还是画的出的 还有刘某人 诸位也听到了,贾玩道:铲除尔等,是新皇之责,否则不配为子,更不配为君!督促新皇铲除尔等,乃是文武百官之责,否则不配为臣! 他话音一转,语气变柔:不过,若尔等非为所谓大义而来,而是为了从龙之功的话,则又另当别论了毕竟皇权之争,向来无所不用其极,不问手段,只问结果。他日朝堂之上,谁若因此攻讦尔等,便是攻讦新皇,自能高枕无忧。 眼见身边的人露出动摇之色,黑衣老者喝道:死到临头还巧言令色,我等之事,何必与你这将死之人分说! 的确不必同我说,与文武百官说即可。难道诸位临行前,没人交代过不可伤及他们的性命?贾玩声音一冷,喝道: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到底是跟随主子前来逼宫的走狗,还是造反刺驾的反贼?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答错了,连新皇都救不了你们! 黑衣老者忍无可忍,分明是他们占尽上风,眼看就要将这帮人一网成擒,结果在此人三言两语下,仿佛自己才是任人宰割的一方一样,再不啰嗦,举手一挥:上!杀了他们! 一众黑衣人大吼一声,高举兵刃参差不齐的冲了出来,气势凶猛,脚底下却慢,原只是试探,见旁边的人和自己一个心思,索性越来越慢,甚至直接住了脚个别憨直些的将要冲到禁卫跟前才发现身边没了人,慌忙刹车跑了回去。 贾玩捂着肚子笑的打跌:哈哈哈哈你们莫不是要笑死我哈哈哈哈 竟是这么蠢,这么好忽悠的!难怪会被人忽悠的前来逼宫:自古以来,江湖中人卷入大位之争的,最后不是做了炮灰,就是被兔死狗烹,哪有一个好下场的?简直愚不可及。 黑衣老者气的发抖,他当然知道他们停下来,不是怕了眼前这些人,而是怕事后真的成了替罪羊,被兔死狗烹只是这些蠢货也不想想,如今刀子都已经见了血,难道还能收回去不成?这会儿要挟梁王,日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99) 正要开口喝骂催促,身后的黑暗中响起一声咳嗽,接着十几支火把同时亮了起来,黑衣人纷纷让开道路,让身后那群人走到前面来为首之人,还真是梁王赵辅。 乾帝轻叹一声,负手不语。 原来洛飞白说的竟是实话,此人倒也果决,为了取信与他,竟将自己一方的底子都揭了,方才若不是身后忽然神来一箭,让他露出破绽,只怕真的被他得逞了至于那一箭从何而来,却是不必再问的。 赵辅边走边道:本王一向仰慕逸之的武功,却不想逸之的三寸不烂之舌,竟比刀剑还要锋利。 声音清朗中带了几分高亢,显然难掩兴奋,也难掩恨意:若不是此人,他只需安安心心在暗处看戏便可,何须走到前台? 贾玩只当他在夸自己,抱拳含笑道:王爷谬赞。 他的确挺会怼人,但真论起口舌之利,哪里比得上在场这些自幼寒窗苦读且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只是他有够硬的拳脚,能让战场暂时停下来让他忽悠,这些人却寻不到这样的机会。 赵辅带着人,走到一众黑衣人身前,双膝跪地,行三叩九拜之礼,哽咽道:不孝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康,仙福永享。父皇,儿臣知道今日伤了父皇的心,但儿臣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待今日事了,儿臣再与父皇解释,到时候是打是杀,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见乾帝冷冷看着他不说话,赵辅又叩首三次,扭头大声吩咐:你们给本王听着,今日谁若是伤了父皇一根头发,本王就要了他的脑袋! 乾帝半句话也懒得同他说,连目光也收回,道:逸之! 贾玩半跪抱拳:臣在! 乾帝道:朕令你,持朕信物去见潜王,告诉他 贾玩打断:陛下 乾帝挑眉:嗯? 贾玩道:陛下,潜王殿下远在京城,臣前日才受了伤,方才又不小心多杀了几个人,如今伤势越发严重,哪里赶得了这么远的路,只怕还没到地方就倒地身亡了求陛下可怜可怜臣,将这苦活累活儿交予旁人去做吧! 乾帝摇头失笑,轻喝一声:来人! 话音一落,从黑暗中无声无息跃出两道人影,黑衣蒙面,一语不发。 乾帝扬手掷出一物,他们凌空接住后又悄然退入黑暗,乾帝淡淡道:传令潜王赵轶,如朕三日不归,令其率领禁军及京营死守京城,点燃烽火,招各地驻军进京勤王,并即刻登基为帝! 赵辅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父皇! 语气中是浓浓的愤怒和不满。 乾帝身边有暗卫,这个他是知道的,是以黑衣人的出现并未让他吃惊和担心暗卫人数不多,根本影响不了大局,令他气愤和意外的是登基为帝四个字。 他就不怕自己恼羞成怒杀了他? 乾帝出事,又有王子腾的精兵虎视眈眈,固守京城、点烽火以待援都是常规操作,便是乾帝不说赵轶也会这么做,但那一句即刻登基就不同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对赵轶说的,不如说是对眼下的文武百官说的,等若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传位于赵轶无论赵轶本人知不知道此事,他都已经有了正统身份,有文武百官为证。 在这一瞬间,赵辅几乎起了将眼前的文武百官、世家宗室全部杀了灭口的念头,然而不敢。 皇宫、京城、六部衙门都在赵轶手里,若他再将这文武百官屠戮一空,便是有太上皇的支持,他又拿什么登基?难道让他做个光杆儿皇帝不成? 为今之计,必须立刻将乾帝拿下并找到玉玺,人在他手里,就什么都好说了,正统不正统的,还要看史书谁来写侧目看向为首的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会意,喝令道:动手! 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另一声高呼:王爷小心! 赵辅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洛飞白猛地扑倒在地,短促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赵辅扭头看了眼,大怒:贾逸之! 方才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无声无息倒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把眼熟的匕首正是方才贾玩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那把。 贾逸之,你好大的胆子,本王 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赵辅难掩后怕,手指着贾玩大骂,洛飞白不等他站稳,便拖着他向后疾退,喝道:保护王爷! 那一身黑衣被染成暗紫的少年,并不只是扔出一把匕首便停手,此刻正带着浓浓的血腥味,直直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黑衣人们表现的异常积极,不等人下令便纷纷迎向贾玩,跑的最快的中年男子步法飘忽,身形如电,比笔直冲来的贾玩还要快上三分,待要接近目标时,又有一老者从他身后凭空冒了出来,腾空而起,后发先至,如一只巨大的苍鹰般凌空扑向少年,两把弯刀铰向少年项上人头。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袖中无声无息钻出一道绳枪,毒蛇一般封住少年退路 赵辅身边,有人悠闲的摇着扇子:洛公子未免太过紧张了,所谓大内第一高手,在我们眼里,也就是个笑 话音未落已然僵住:只见被上下夹击的少年脚下一错,身形一转,竟和中年男子错身而过,依旧向赵辅冲来,步伐和速度丝毫未变,只是手肘后摆时,不经意的撞在男子背上 眼前没了目标的男子正欲急停,背上忽然被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步子就越发收不住了,直直的撞了过去,接着便感觉天旋地转,看见血泉喷涌,无头的尸体砰然到底 男子一片茫然:我死了?我怎么死了?我怎么死的? 飘飘荡荡中,仿佛听到有人骂了一句:两个废物! 不,我们不是废物,我们父子这一招鹰蛇双行不知放倒过多少武林高手,分明是这少年的步法太过诡异,在他背后推的那一下更是邪门 收手不住亲自斩下儿子头颅的老者踉跄落地,抱住儿子的尸首悲号一声,又凌空而起向少年背后扑去,嘶声竭力:我杀了你! 便是没有他,贾玩此刻也已陷入重围,前后左右、天上地下都是敌人,入眼处都是闪着寒光或抹了剧毒的利刃。 他脚下发力,速度骤然加快,在两翼袭来的兵刃纷纷落空时,侧身贴着迎面而来的剑刃,狠狠撞进剑客怀里,剑客惨叫一声飞了出去,贾玩顺手接过长剑,扭身挡住身后扫来的□□,双脚离地,借力从剑客撞出来的缺口飞退,落地后一转身,依旧冲向赵辅。 赵辅大骇:拦住他! 仿佛听见他的声音,血战中的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干净的甚至有些纯真,只一眼便又转开,赵辅却只觉得浑身发寒,他在说:赵辅,我来杀你了。 少年之前话很多,动起手来却再不说一个字,赵辅忽然明悟:他先前废话那么多,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利,不是为了拖延时间,不是为了戏弄这些江湖客,甚至都不是为了试探是否是他主使,只是为了逼他出来,然后杀他。 一身血染黑衣的少年仿佛化身为杀戮机器,一步步向他靠近,身后倒下一具又一具的尸首。 侍卫大臣们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战场,随着老者一声动手,他们以为即将再次迎来一场血战甚至屠杀,不想那少年一句保护好皇上,便一个人冲了过去,让他们这么多人都沦为看客。 他们一直都知道那少年武功很好,比朝廷大内所有人都好,比不可一世的草原蛮子们好,却从不知道,好到了什么地步。 先前在大内侍卫面前占尽上风,只一个照面就杀的他们溃不成军的江湖客,在少年面前,孱弱如斯。 少年的动作并不繁复,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空中飞舞亦或化出道道幻影,只是那样随随便便的迈步、旋身、挥刀、杀人,却美的惊心动魄。 血腥战场,仿佛化作了少年一个人的舞台,每一次落足,都仿佛踩着无形的鼓点,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带着奇妙的韵律,连飘洒的鲜血、飞舞的残肢,都仿佛带上了奇异的美感。 干净利落、大开大合,如长河落日,如大江东去,浩浩荡荡、酣畅淋漓。 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滴落,赵辅下意识摸了一把,血腥味扑鼻而来,指尖上的鲜红让他瞬间清醒,痴迷的目光被恐惧占据,忍不住仓皇后退,胡乱将身边能抓住的每一个人向前推:拦住他,拦住他,拦住他! 忽然肩膀被人一把握住,沉稳的声音响起:殿下不必担心,此人武功的确不错,但此刻却只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待我夫妇将他拿下。 赵辅回头,看见并肩而立的中年夫妇二人,慢慢镇定下来,勉强一笑道:贤伉俪肯出手就再好不过了,有劳朱大侠、朱夫人了! 贾玩早已杀红了眼,连神志都有些昏沉,他身上原就有伤,这两日也没什么机会调养,方才解决那群箭手时,为了速战速决令伤势又加重了几分不说,还因为救援乾帝分心而挨了一箭,实在不适合和人动手这次主动出击也是万不得已。 全面开战,杀光这群人不太现实,他没这个本事,甚至都没本事在这群人的围攻之下保乾帝平安;带乾帝走,乾帝不会武功,脚程太慢,其他人又拦不住追兵,怎么走?且走不走得掉且不说,断后的弟兄们必死无疑,文武大臣也将全数落在赵辅手里,这是他绝不愿看见的。 如今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把赵辅逼出来抓了或杀了,这群亡命之徒自会各自逃命,至于之后太上皇的人如何应付先顾眼前吧! 贾玩忽然神色一变,放过眼前的对手,猛地旋身、后仰,下一瞬,一柄沉重关刀带着惊雷之声掠过腰间,贴着他的鼻尖扫过,一缕长发被凌厉的真气截断,纷然飘落贾玩侧翻起身,一脚踹在刀背上,趁来人控制不住力道时猛地欺近,短刀扫向他咽喉。 那人反应远胜他人,后退两步,长刀一沉,刀尖撑地,长柄一竖堪堪挡住短刀,下一瞬,手一抖,一脚踹上刀柄,刀锋带着凌厉风声,由上而下横扫而至。 贾玩打了这么久,内力早已不支,内伤更是严重,不愿同他硬拼,向后疾退欲避其锋芒,才刚起步便神色一凛,竭力横移一柄柳叶刀仿佛早就等在这里,正无声无息从他身后递来,以他的敏锐,竟在刀尖即将刺破肌肤的瞬间才察觉。 噗!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清晰入耳,贾玩左手瞬间握住从右肋透体而出的利刃,果然,几乎同时,拧转的力道从身后刀柄处传来,若非贾玩反应果决,此刻内脏早已被翻绞成烂泥,便是如此,体内传来的剧痛令他差点惨叫出声,左手更是鲜血淋淋,伤口深可见骨。 贾玩抿唇抬腕,右手短刀和因中途受袭而未能避开的大关刀撞在一起,下一瞬,身体巨震抛飞,口中喷出鲜血,柳叶刀也被带出体外,血如泉涌。 周凯如梦初醒,失声惊呼:阿玩! 向前冲去。 乾帝伸手拦住,向黑暗中打出手势:救他回来! 外围防守的侍卫喊一声头儿,红着眼不要命的冲了过去。 贾玩重重撞在地面,口中再度喷出鲜血,还未起身,带着凌厉风声的关刀又当胸袭来,柳叶刀更是如附骨之疽,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出,抹向他身体各处要害。 贾玩滚了两圈才脱出长刀范围,半起身挡住如影随形的柳叶刀,手腕一翻,短刀削向持刀的手腕,还未得手,关刀迎头劈来,只能再退。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眼前的对手,一男一女,皆是四十来岁模样,看默契应是夫妻亦或兄妹,男子关刀威猛无匹,劈山碎石,刀法亦凌厉凶悍,少有破绽,女子柳叶刀快如闪电,神出鬼没,刀法诡异毒辣,令人防不胜防这两人武功单独拿出来已是贾玩从未见过的高手,一刚一柔配合无间之后,更比一加一还要可怕。 两人互相掩护,贾玩一时找不到破绽,只能靠手中短刀竭力抵挡,虽未再次被击中,但内伤却在一次次拼斗中越加严重,失血越来越多也令他头昏眼花,手脚发软。 忽然脚下被绊的一个踉跄,看到地上的无头尸体,贾玩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又退到了最初交战的地方,想也不想,将地上的头颅一脚踹向使柳叶刀的妇人。 想来天下的妇人都是一样的,就算武功再高,也爱美爱干净,果然,妇人手上下意识一缓,让过尚在滴血的恶心头颅,待回过神来时,大惊失色:小贼尔敢! 不过是转瞬的大意,便让少年顺着关刀足有半丈多长的刀柄欺到男子身前,手中短刀刺向男子胸口,和夫人配合的十分顺手的男子吓了一跳,松手放开关刀,左手由上而下架向贾玩右腕,右手一掌拍向他胸口。 他虽武艺高强,但论贴身作战,用惯了长兵刃的男子哪里是贾玩的对手,贾玩右手一松,左手接住坠落的短刀,一刀刺入男子小腹,同时侧身让过他右掌掌风。 叮! 刀尖传来的触感让贾玩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听到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松手放弃短刀,矮身贴地急滚,只听耳旁嗤嗤声不断,数点寒光射入他身后的地面身上早就疼的木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中招,反手将地上不知谁丢下的绳枪抓在手里,坐起身来。 男子并未追击,长刀顿地,反手撕开外袍,露出里面银光闪闪的贴身软甲,他拔出小腹的短刀,有鲜血涌了出来,却不多,可见只伤到一点皮肉。 身穿软甲,腰上机关暗器,他妈的算什么江湖中人贾玩腹诽一句,起身正要迎战,四道人影从他身后奔出,一言不发和那对男女战成一团,又有一个身量极高的从一侧奔来,停在他身边,伸手扶住他双肩。 黑衣蒙面是皇上暗卫? 不是说因为某些原因,所有暗卫行动都是两人一组吗?五个怎么回事? 暗卫武功显然高出侍卫一截,和先前那些武林人士差不多,却远及不上这二人,尤其是那女子的柳叶刀神出鬼没,令和她拼杀的两个暗卫险象环生。 贾玩大口喘着粗气,甩手将绳枪丢了过去,冷笑道:当老子是死人呢! 那道绳枪甩的刁钻之极,借着暗卫身体的掩护悄然射出,妇人发现不对时,锋利的枪尖已经到了眼前,妇人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逃出被穿透眼窝的下场,却也因分心,身上被暗卫添了两道不算深的伤口。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0) 贾玩暗叫可惜,正要亲身上阵,才迈开一步,腰上忽然一紧,竟被人拦腰抱住拖了回去。 贾玩大怒,一肘撞在他胸口:放老子下来! 那暗卫理也不理,低喝一声走,向后急退。 剩下四名暗卫相互掩护后撤,那妇人惊魂未定,竟一时不敢再追,接应的侍卫赶到,男子独木难支,也停下步伐,看着他们带着贾玩回到自己的阵营。 一声沙哑难听的走字入耳,贾玩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伤口一起发作了起来,疼得他几乎忍受不住,喉咙也痒的厉害,一咳扯得五脏六腑都疼,血争先恐后向嗓子里涌,一口口朝外喷。 好容易缓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人不是应该远在京城主持大局的吗? 暗卫冷笑: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他说话难听,动作却不粗鲁,小心翼翼扶贾玩坐下,塞了个水囊在贾玩手上,道:簌簌口。 右手按上他背心,源源不断的内力涌入。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 周凯冲过来,两眼通红骂道:你他妈的刚刚说谁逞英雄呢?啊?到底谁他妈爱逞英雄? 抖着手撕贾玩的衣裳,想看他肋下的伤口。 贾玩苦笑,他方才若不逞一次英雄,由着那群人冲过来一群滥杀,这会儿躺下起不来的,又岂会只有他一个? 口中道:没事,皮肉伤。 但是真疼啊! 由着周凯将伤药一把把朝他伤口上糊,贾玩用嘴咬开水囊塞子,浓郁的土腥味儿传来水囊里装参汤给他漱口,真有创意。 大口喝了几口,枯竭的筋脉中又有丝丝缕缕活泼泼的真气开始累积,贾玩感觉自己又活了,低声道:你们带皇上走,我拦住他们。 周凯张口要骂,贾玩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逞一次英雄也不是没好处的,方才他差点杀透人群宰了赵辅,早吓破了他的胆,如今只要他在这里,哪怕坐地上一动不动,赵辅敢不将大半的人手留在身边保护自己? 暗卫沉声道:拖。 这声音辨识度实在太高,周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你潜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大急,口不择言骂道:你他妈的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不添乱吗?趁他们还没注意到你,赶紧走!快走! 真要命了,要让赵辅知道这位主儿也在这里,只怕要高兴死! 赵轶不理,依旧是那个字:拖。 贾玩道:拖多久? 一炷香。 好。 一炷香嘛,也就半个小时,不难。 贾玩起身,将最后几口参汤灌下肚,随手扔掉水囊,上前一步道:方才打的不过瘾,再来一场如何? 拖延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让人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甚至让对方帮你拖延时间。 赵轶随他上前一步,一手扶住他肩膀,一手依旧紧紧贴在背心。 中年男子看一眼少年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淡淡一笑,道:阁下伤势严重,早已是强弩之末,何必强撑?不如坐下来歇歇。 贾玩低咳几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口中道:何不来试试,看强弩之末还能不能杀人? 男子笑而不答,妇人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不如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老娘我赏你一个全尸! 贾玩亦冷笑,道:方才若非事先不知他身穿内甲,你男人一条小命早交代在小爷手里了,还敢在小爷面前嚣张?再敢说一句试试,老子现在就宰了你们两个,让你们一家人到地底下亲热去! 却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妇人的神经,她忽然激动起来,手指发颤的指着贾玩,尖声道:血衣人屠,你不要太嚣张!今天我就让你血债血偿,为我儿报仇! 贾玩愣住:血、血、血什么? 气的话都说不清了:这是他的外号?这什么鬼外号?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什么什么屠来着?他长得很像屠夫?谁家的屠夫长得像他这么好看? 肯定是搞错了,他都不认得这两个,什么时候杀他们儿子了? 装什么糊涂?妇人怒笑道:你敢说林云落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知道自己更新慢,所以特意将这一段写到告一段落才发,多妈是不是很体贴? 爱你们。 第106章 林云落。 赵轶低声重复。 听到这个名字, 贾玩亦有恍如隔世之感,他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前八年几乎都在昏睡中度过, 浑浑噩噩不知年,后八年则跟在林如海身边读书习武。 林如海博学多才,为人又豁达通透, 知道贾玩出身豪门, 又生性淡泊,便不在功课上过于强求, 更不阻碍他追寻自己喜爱的事物,对他宠溺包容,只求他有自保之力, 能过得充实快乐, 满足安宁,便心满意足。 那八年,过得无忧无虑, 快意逍遥 无论是在家里和师父斗智斗勇,还是化名林云落溜出去鬼混如果时间能回头, 他一定会将每一分每一秒, 都过得更仔细一些。 果然,周凯小声嘀咕: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贾玩回神,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小爷我哪里像屠夫? 周凯看他浑身上下仿佛在血池里泡过,连头发丝都在滴血的模样, 再看一眼对面的累累尸骸,脑海中浮现他方才挥刀杀人的画面,越发觉得这外号取得实在贴切将杀人这种事, 做得如同一场绝美盛宴,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人屠二字? 只是见他一身是伤,嘴角沾着血,连站都站不稳还要和他理论的模样,硬是没舍得反唇相讥,违心附和道: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哪里血衣了?哪里人屠了?胡说八道嘛哈哈! 那妇人柳叶刀一指,咬牙道:你敢不认? 被周凯哄小孩的语气气到的贾玩再次瞪了他一眼才回头,语气平静道:林云落这个名字,我确实用过两年。 对面忽然安静下来,黑衣人手里的兵刃不自觉又握紧几分,有人下意识的开始后退。 六亲不认血染衣,一眼不顺即杀人竟然是你,原来是你。黑衣老者打破沉寂,朗声大笑道:好,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云落,老夫找的你好苦! 竟又有苦主上门,但是还是不认识。 贾玩嗤笑一声,道:找我作甚?送死吗?说的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 论单打独斗,前世也罢,今生也好,他从没虚过任何人,那句打小没输过,可真不是吹牛。 若这老头儿被他刺激的冲上来,他要不要直接和他打上半个小时?额还是算了吧,半个小时,对方没死他自己先被累死了刚才说话不该这么大声的,伤口又开始冒血,分明他已经躲开要害了,怎么还流这么多血姓周的给他用的什么劣质金疮药 贾玩思维正不由自主的发散,赵辅忽然开口道:陈大侠,逸之贾大人在江湖中很有名吗? 居然在这个时候吃瓜? 贾玩狐疑的看向赵辅,浑身上下的疼都止不住他吐槽的欲望:咱们的梁王大人是不是忘了自个儿正在干嘛?你在逼宫啊大哥! 赵轶轻笑一声:他怕了。 怕了?贾玩浑浑噩噩的脑子开始工作:被打怕了,所以要拖延时间?自己拖延时间,是因为知道赵轶另有安排,赵辅拖延时间,又是为了等什么?太上皇的人?太上皇的别宫中,也有数千禁卫,在这边的禁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这几千人压上来,完全没有悬念但这样的话,又何必让赵辅带着这群江湖中人来打头阵? 贾玩昏昏沉沉的摸不到头绪,却听那黑衣老者陈大侠道:王爷所言不差,这位贾大人在江湖中,可是大大的有名呢! 提高声音,冷冷道: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一言不合便动手的不在少数,但这位贾大人,却是一眼不顺即杀人!全然不讲江湖规矩不说,还下手很辣,动不动灭人满门,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朱大侠夫妇的独子,年方十四,聪明绝顶,文武双全,本该有大好前程,却被他无缘无故杀害! 林云落,连个十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贾玩看了眼站在场中悲愤欲绝的妇人一眼:所以这两个,就是朱大侠夫妇? 一番话下来,黑衣人那边个个义愤填膺,情绪激动,显然对他怨念颇深。 贾玩左右看了眼,发现周围的侍卫以及大臣们也在看他,不过目光中没有恐惧厌恶,倒是好奇多些,尤其那些侍卫,眼中更是隐隐透出兴奋狂热来。 最初看见贾玩,他们的第一印象是豪门内宅里娇养出来的小公子,不谙世事、天真可笑,打一架之后,发现他武功不错,再打一架之后,发现他武功相当不错,接触的多了,越来越多的标签贴在他身上,懒,爱睡觉,调皮捣蛋,顽劣不堪,不务正业,动不动被皇上训的灰头土脸,还经常罚抄作业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他大内第一高手这个身份的。 这会儿听到自家头儿的另一重身份,血衣人屠、杀人如麻酷啊!这才配得上我们头儿的身份嘛! 就是有点不像啊! 哪怕亲眼看见他杀人如麻,哪怕他现在就一身血衣,哪怕他武功高的超出想象,但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们完全生不起可怕这个念头来,无论那些人怎么说,将近一年的相处告诉他们,这少年对他们而言,就是最无害最可靠的存在。 周凯的关注点显然与其他人不同,问道:什么叫一眼不顺即杀人? 贾玩道:这些江湖人很麻烦,打架之前先得报名号、比师门、亮山头,还得一二三四讲清楚为什么打你我哪有什么师门山头给他们,也懒得和死人啰嗦,所以一律就说小爷我看你不顺眼,大概是因为这个,硬给生造了一个词儿出来。 那边陈大侠继续指控:此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老夫数位好友被他所害,遂召集天下英雄共诛此贼,只可惜他行踪不定又狡诈异常,几度围剿都被他得到消息先一步逃脱,一年前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想不到竟是走投无路投靠朝廷做了鹰犬! 不是吧?周凯啧啧两声,失望摇头: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呢,没想到竟然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才回京 放你娘的屁!贾玩没好气道:老子死了爹回来奔丧的你不知道?什么围剿不围剿,老子知都不知道,要不然他能活到今天? 在江南时,他大部分时间跟在林如海身边,闷了才会四处去转转,人是杀了一些,也有会点武功的,但说他混过江湖他却是不认的。 他出门见到的,是雪山皑皑,黄河涛涛,是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是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 这个世界,并不是他前世在小说或电视里看到的武侠世界,没有神雕侠侣,没有南帝北丐,更没有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里的江湖比那些世界,少了几分浪漫豪情,多了几分残忍黑暗。 那头陈大侠忽然矛头一转,伸手一指乾帝,高喝道:如此丧心病狂的人魔,陛下竟将他放在身边视为亲信,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寒心吗? 你有何资格代表天下百姓?乾帝神色冷漠,负手而立,淡淡道:朕用什么人,你更无权置喙。 陈大侠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上行下效,如此不仁不义之君,有何资格高居九五之位? 乾帝淡淡一笑,索性看都不看他一眼。 乾帝可以无视,但贾玩作为一名合格的员工,却不能由着别人拿自己当幌子攻击老板,目光落在朱氏夫妇身上,道:若说十四岁的孩子,我还真杀过一个。 他原也没想杀未成年人,这太突破他的底线,只是他前脚将人送入官府,后脚人家就风风光光出来,还又掳回两个幼女压惊,让他不敢不杀。 朱夫人神色激动,双目含泪喝道:好!好!你到底还是认了!林云落,我儿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我为何杀他?贾玩冷笑一声,道:贵府后园那片蔷薇底下密密麻麻埋得是什么,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朱夫人一噎,朱大侠沉声道:犬子便是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自有我夫妻二人教导改过,他才只有十四岁 一时糊涂贾玩冷笑一声,打断道:我杀他时,也只有十四岁,既两位大度,不如也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朱夫人咬牙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林云落,我夫妻二人和你不死不休! 贾玩噗嗤一声失笑,道:这就对了嘛,杀人就杀人,报仇就报仇,讲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朱夫人大怒,提刀欲扑,却被朱大侠伸手拦下:两年都等了,不急在这一时。 贾玩瞥向黑衣老者陈大侠,道:你又是谁?这位居然带人围剿过他?围剿到被围剿的人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被围剿过,水平也是很高啊! 黑衣老者未曾开口,旁边一人替他答道:连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赛孟尝陈逸凯陈大侠都没听过,你也敢说自己是江湖中人? 赛孟尝啊,听过!听过听过!贾玩道:简直如雷贯耳!我不仅听过陈大侠的名字,而且连你说的被我杀害的老友都想起来是谁了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1) 陈逸凯沉着脸不说话。 对面无人捧场,周凯凑趣道:谁啊? 贾玩道:一个开客栈卖包子的。 啊?卖包子的,你杀他做什么? 杀他当然是因为,他想把我也做成包子啊! 周凯瞪大了眼,骇然道:人肉包子? 寒毛直竖。 贾玩道:那位店老板可嚣张的厉害,被我制住还大嚷赛孟尝陈大侠是我结义兄长,他武功高强、义薄云天,乃江湖第一侠,你敢动我一根毫毛,他必把你碎尸万段 当时我就问了,说陈大侠那等人,怎会与你结交? 他便得意洋洋说了。 原来有一次陈大侠去他店里打尖儿,阴沟里翻了船,差点被剁了做成包子馅儿,人都放案板上了,店老板忽然认出这位原来是义薄云天、万人敬仰的陈大侠,这如何吃得?于是赶紧把人放了,倒头就拜。陈大侠也被他的侠义打动,于是两人义结金兰,感天动地 据他所言,和陈大侠结交之后,他家店里越发生意新隆、财源滚滚,连进京赶考的士子都吃了几十个,细皮嫩肉、鲜嫩多汁,最是美味当然,也不是没栽过,但只要报出陈大侠的名字,立刻便能和对方化敌为友,把酒言欢,以至于他那人肉包子,卖了足足十几年还平安无事 我将他们一窝子擒下,连带证据悄悄送去官府,你猜怎么着? 周凯愣愣道:怎么着? 贾玩道:因死的人尸骨无存,死无对证,大老爷以偷盗为由叛了流放,几名差役押送,一出城门就卸了枷锁,又走了三四里,几个衙役便和他互道保重,分道扬镳。说仰慕陈大侠已久,虽无缘得见,但也想略尽绵薄之力,能救出陈大侠的义弟,小小差事不要也罢! 黑衣人脸上露出向往之色:江湖中人,义字为先,快意恩仇,合该如此! 文武大臣却听得心中发寒:人肉包子卖了十几年,那是多少条人命?连进京赶考的举子都吃,视官府、视律法与何地?最可怕的是,连官府中人都 周凯呆滞了好一阵,才喃喃道:我都快认不得这个俠字了 贾玩不理他,对陈逸凯道:你说我动不动灭人满门,指的哪家?流风寨?黑水潭?乌云岗?鳄鱼岛? 他来自后世,受法制社会熏陶,岂是天生嗜杀之人?但这个时代,交通落后、通讯落后,有太多法外之地,山贼、马匪、水寇比比皆是。 这些甚至都不是他找上门的,而是主动找上他的。 若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自去和江湖中人打打杀杀也就罢了,但他们祸害的却都是平民百姓,杀人劫财、掳□□女,无恶不作,反倒是遇到江湖中人时,报一声名号,不仅平安无事,有时还会送上盘缠酒水 至于话本里说的劫富济贫的土匪,他还真没见过,见过的大多是这种:我老婆被我不小心打死了,你老婆漂亮,拿来接济接济我!啥?你也只有一个?那没事,你很快就用不上了! 遇到这种,不直接灭了,难不成报官让官府派那几个可怜的衙役来剿? 诚然,江湖中也不乏真正行侠仗义之人,只是这些人又不会平白来招惹贾玩,贾玩不认得他们,更杀不到他们头上或许贾玩看到的,原就不是真正的江湖。 他瞥向陈大侠:家师曾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姓陈的,就凭你,也敢称侠? 赵辅看一眼脸色阴沉的陈逸凯,道:所谓以管窥豹,时见一斑,逸之所言也未免太过偏颇,陈大侠仗义疏财,怜贫惜弱,造福一方,如何算不得为国为民?至于那包子一事,也是形势所逼,到底也算放他一命,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哦?周凯笑道:却不知这位大侠怜的那个贫?惜的谁家弱?不如说说,也让我瞻仰瞻仰? 赵辅正要说话,洛飞白一扯他衣袖,低声道:殿下,再拖下去,别宫禁卫就该到了若今日之事全凭太上皇陛下解决,日后朝堂之上哪还有殿下说话的余地? 赵辅皱眉:难道他今日亲自带人抓住父皇,以后就有说话的余地了不成?是你自己想立功吧? 想到洛飞白的身份,到底没有开口。 洛飞白拱手道:陈大侠。 洛公子? 洛飞白淡淡道:陈大侠务必再多聊几句,待太上皇不耐另派大军过来时,定会感激陈大侠拖住皇帝的大功一件。 陈逸凯一噎,他如何不知道洛飞白说的是反话,亲手擒下乾帝的功劳他当然想要,但是那只拦路虎 迟疑道:洛公子的意思是 洛飞白道:对面这些人,除了贾玩外都是土鸡瓦狗,一击即溃。朱大侠夫妇武功高强,足以拖住贾玩,其他人绕过去擒住皇帝皇帝在手,凭他贾玩武功再高,也只能任人宰割。 不等陈逸凯开口,朱夫人便抢先道:好! 他们低声商议,周凯看得心头发毛,道:阿玩,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赵轶道:洛飞白应该是看出来我们在拖延时间了。 话音未落,便听朱夫人一声厉喝:林云落!出来受死! 贾玩抬手,道:刀给我。 周凯愣了下,才将佩刀递到他手里,迟疑道:你行不行啊?我们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贾玩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老小子这已经是第四次下令动手了,他们锐气已失待我再去削削他们的胆儿,等稍后打起来,结阵防守就是,哪怕打不过,守到时辰应该不难。 那你别去,我们一起守不就好了。 贾玩摇头:他们想拖住他,他何尝不想拖住对面的高手若是一起守,如朱氏夫妇这样的高手一心冲阵的话,混乱之中他拿什么保住乾帝,还有赵轶? 正要迈步,被赵轶抓住肩膀,沉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贾玩头也不回,手背拍在赵轶胸口,将他推后几步,道:莫添乱。 赵轶僵立在原地,看着贾玩拖着刀不紧不慢的上前,刀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线,慢慢向远处蔓延。 贾玩调集着体内少的可怜的真气对面那两个人,在他状态完好时自然不惧,但现在残血加重伤,背后还带着一群拖油瓶 算了,拼命吧! 回去一定要告诉乾帝,再选侍卫别一味的看家世看忠心了,武功也很重要的好吧!又不是真的仪仗队 朱氏夫妇左右分开,摆开架势严阵以待,却听对面缓缓靠近的少年叹了口气:原是我错了 朱夫人冷笑一声,那肯听他废话,柳叶刀一摆,由下而上挑来,男子关刀配合无间,正面横扫。 一旁已有人正准备越过三人的战场,冲向对面。 贾玩足下轻旋,间不容发的躲开利刃,继续叹气:平日里懒惯了,只知道一味的以技压人,混忘了自己最强的,从来都不是技,而是力啊 话音一落,整个人气势骤变,挥刀逼退二人,凌空跃起,半空中旋身急转,双手握刀,劈! 并无任何花哨,却如陨石坠地,如瀑布奔泻,如雷落九天,震的人神魂皆荡! 朱大侠首当其冲,感受更胜旁人百倍,如同被压入万丈水底,莫说呼吸,连整个人都仿佛要被碾成肉泥一般。 他到底不凡,怒吼一声,关刀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在身前高举。 铿声音并不大,却刺耳之极。 血雾炸开,血肉飞溅,两片人影左右分开,无法辨认的血团从空中坠落那个人,从关刀,到内甲,到整个人,被整整齐齐分成了两片,残缺不全的脸上,还残留着无尽的惊恐。 贾玩落地,手撑长刀半跪在地上,长发委地,低垂着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人屠人屠血衣人屠 所有人噤若寒蝉。 好一阵之后,朱夫人才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尖叫,不顾一切的扑向贾玩,手中柳叶刀全无章法可言。 贾玩看也不看,横刀一挥,依旧撑着刀跪坐不起。 尸体无声坠落。 整个广场,仿佛只剩下他喘着粗气的声音。 咯! 脚踩断细枝的声音传来,贾玩猛地扭头,那个因方才冲的太近,以至于离贾玩最近,以至于忍不住想逃开而不小心发出声音的男子惊的魂飞魄散:不是我不是啊! 一柄柳叶刀从他胸口穿过,连刀刃带刀鞘,一起穿了过去,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掷出柳叶刀的贾玩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耳朵、眼睛,甚至皮肤都一点一点渗出鲜血,他艰难起身,一面撕开沾了不明物的黑色外袍。 黑袍里面原是一袭白衫,如今却只剩了血色,深深浅浅、重重叠叠,艳丽之极。 少年摇摇晃晃站着,一身红衣,七窍流血,所有人愣愣看着他,在有的人眼中,他是修罗降世、恶鬼临门,在有的人眼中,却只看到一个坚实的背影,挡在所有人身前。 要杀人是吧?少年的声音再不复先前的清亮,沙哑暗沉:好,来,先杀老子!记住了,切莫让老子活过今日,否则老子一个个找上门去,宰了你全家!来,杀我来啊! 没听到回应,少年点头,长刀前指:好,你们不来杀我,我来杀你们。 抬脚,迈步。 哗啦一声之后,面前的上百黑衣人如惊鸟飞散,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贾玩愣住了,既而大声狂笑起来:江湖义士,哈哈哈哈哈江湖义士 他摇摇晃晃走向剩下的几道模糊人影。 洛飞白强自镇定的声音传来:站住!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 他?谁? 贾玩眼前血红一片,哪里看得清谁是谁,好在那人很快出声,慌张道:玩哥儿,玩哥儿救我! 贾赦? 是了,他身上有三品爵,是要一起来的。 贾玩笑声更大:洛飞白,你用他来威胁我?哈哈哈哈哈你用你的人来威胁我? 贾赦哭道:玩哥儿你救救我,我没有害你啊!除了给你送参汤,我什么都没做 他不理,继续逼近。 逸之,你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要害你赵辅连连后退:我让贾大人给你送参汤,是一番好意,想让你好好养伤,不卷入这次的危险之中,我是想保护你我一直仰慕你,之前还、还帮你抄书来着,你还记得的对吧你来帮我,你帮我,只要我当上皇帝,一定比父皇,比大哥对你还好 他话音未落,远处一声惊破山林的惨叫传来。 接二连三的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 赵辅大喜道:是皇祖父的人来了!皇祖父的人在诛杀这些临阵逃脱的废物!逸之,你现在帮我还来得及,我一定在皇祖父 话未说完,就见少年手中长刀坠地,整个人向后仰天倒了下去,被冲过来的高大人影接在怀里。 第107章 乾帝靠在椅背上, 底下左相等人正在回事,讨论的热烈,乾帝却一个字都未能入耳。 刘总管悄悄进门, 在他耳边低语:太医院正过来回话。 乾帝精神一震:宣! 左相等人对望一眼,齐齐停下。 太医院正一进帐子,便见乾帝迎了上来:可是逸之醒了? 院正吓了一跳, 连忙跪下, 硬着头皮道:贾大人尚未苏醒。 那是他的伤势乾帝话音一顿,换了个词:有什么变化? 院正低头:也不是。 乾帝大怒:这也不是, 那也不是!那你来此作甚? 院正小心道:臣等奉命去看中毒的禁军 乾帝这才想起此事,拂袖回座,一语不发。 左相暗叹一声, 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院正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回道:对方用的是一种烈性迷药,中毒之人并无生命危险,用凉水就能泼醒, 只是没有解药的话,会四肢无力, 且无法动用内力, 需三五日才能恢复。臣等已然从刺客身上找到解药,也推出了方子,只是药物欠缺,且调制也需要时间,只能等他们自行恢复。 右相道:解药研制出来了, 那迷药呢? 院正一愣。 右相道:这次的事,也算是一个教训,近万禁军被迷香放倒, 可见江湖伎俩也并非没有独到之处加以改进,他日未必不能用在战场之上。 院正道:下官明白了,回京后便安排人专职此事。 正要告退,便听乾帝问道:逸之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院正道:潜王殿下将太医院带来的几乎所有药物都拿了去,令人熬制出来给贾大人药浴,里面许多药物药性相克,且贾大人身上有外伤但臣等实在劝不住 乾帝叹道:由他去吧! 院正告退出来,左相等人见乾帝此刻无心政事,也默默退了出来。 出来快步追上前面的院正,左相道:院正大人,逸之的伤果真如此凶险?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2) 院正苦笑:何止是凶险。 又道:贾大人身上外伤看着可怕,其实是最不打紧的,但我们能处理的,却只有外伤。 他几日前便身受重伤,险死还生,绝不该和人动手才是,可他今日连番恶战不说,还在油尽灯枯之际动用禁术,伤及本源,连五脏六腑都有衰竭之像如今他脏腑脆弱,一滴水下肚都呕血不止,更别提用药了下官无能,实在是无能为力 左相再问:可知他动用的是什么禁术? 院正摇头,道:下官不知,只是所谓禁术,无不是以生命为代价,换取一时的实力大增,事后即便不死,也会沦为废人,寿元大减,武功全失以贾大人眼下的情形,也就两三日的光景了。 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几人神色黯淡下来,好一阵右相才道:逸之之前也受过伤,都痊愈极快,或许 院正苦笑,道:贾大人之所以体质远胜旁人,是因为他所习内力颇为奇特,有枯木逢春之效,如今他不仅内力点滴不存,连经脉都在枯萎实在是回天乏力啊! 左相默然片刻,道:我那里还有一支百年人参,稍后便派人送去,烦请院正大人派人熬制出来添在药浴之中。 院正劝道:百年人参用来药浴实乃暴殄天物,而且贾大人的伤根本不是药浴能救的,别说百年人参,就是千年万年的,也没用啊! 左相打断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值得的且不说大义,今日若非逸之,我等此刻只怕已以身殉国院正大人,万望 他说到一半竟说不下去,对院正深深一揖,转身大步离去。 右相道:此次我也带了些许药物过来,稍后也要烦劳院正。 我那里有两株灵芝,不知年份,但也算难得 我那里 带这些灵药过来,原是为了探望中毒吐血的太上皇,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帐内,乾帝长身而起,道:过去看看吧! 刘总管没敢提醒他从那边回来才半个时辰,低头在前面引路。 贾玩养伤的营帐并不远,乾帝掀开帐门,就看见少年在锦被中缩成小小的一团,长发披散,肌肤薄透似玉,唇色苍白不见半点血色,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动不动。 乾帝心中一阵酸涩。 明明不必趟这趟浑水,明明已经下令他保全自身,偏偏傻乎乎的来了,又傻乎乎的不走,遍体鳞伤、一身血衣挡在所有人面前,明明已经千疮百孔、油尽灯枯,却强撑着一口气,不肯退,不肯倒。 谁能想到,所谓血衣人屠杀人如麻,一迈步便吓得武林群雄如鸟兽散的血衣人屠,不过是个傻的要命的小笨蛋。 林如海啊林如海,你怎么把个孩子,教成了这幅傻样儿。 他虽贵为九五之尊,后宫有佳丽三千,膝下有儿女成群,还有千万将士、满朝文武为他效力,看似风光热闹,可是还有谁能像这个傻孩子一样,一次次不顾性命的将他挡在身后? 伏在床边的赵轶抬头,唤了一声父皇,便再没有多余的话,托着少年的头,将下面的软枕抽了出来,又将折叠整齐的衣物一层层塞进去。 轶儿,你在做什么? 赵轶头也不抬,道:枕头太高了。 乾帝涩声道:轶儿,你让他安生些吧!别再折腾他了。 赵轶恍若未闻,将垫高的衣物又抽了一层出去,细细的整理平整,才松开手让少年枕上,看了一阵之后,又动手将他的头按的低了一些。 乾帝皱眉道:赵轶! 父皇放心,我没疯。赵轶抬头,露出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眼神却是平静的。 太医说只要他内力重新练回来,就能活我记得他说过,他练的先天功,取的是婴儿初生时那一缕先天之气,故而最初练功时,效仿胎儿在腹中时的蜷缩之态,待小成后便不再拘泥于此 我帮他把姿势摆好,他就能练功了练出内力来,他就能活了。 之前一直没能成功,一定是枕头太高了,我听说婴儿初生的时候,是不能用枕头的 轶儿,乾帝鼻子发酸,打断道:你冷静点,逸之如今人事不知,你就算替他将姿势摆好,他也 赵轶平静道:别人不行,他可以。 乾帝长叹一声,不再说话,账外却传来兴奋的声音:殿下,殿下!九百年的人参,我拿到了!里面还有许多灵药呢,够阿玩用很久了 门被大力掀开,抱着大大小小盒子冲进来的周凯僵立在原地:陛、陛下 赵轶抬手:参。 周凯哦了一声,迈着僵硬的步伐从乾帝身边绕过,将一支人参放进赵轶手里。 赵轶切下几片薄片,捏开少年下颌,将他嘴里的参片取出来换上新的。 乾帝待他做完,才看向周凯,问道:九百年的人参哪里来的? 周凯缩着脖子不吭气。 乾帝喝道:说! 九百年的人参,连他宫里都没有,他知道的,也就太上皇身边有一支。 周凯吓得一个哆嗦,嗫嚅道:刚刚从别宫里抢救出来的 乾帝咬牙重复:抢救? 对!周凯豁出去了,脖子一梗,道:方才别宫失火,我和弟兄们冲进去救火,抢救出来的! 别宫失火,要你们去救?乾帝几乎被气乐了:药不够告诉朕,朕派人去取就是,居然瞒着朕去抢太上皇周凯,你好大的狗胆! 周凯呐呐道:不是抢,是抢救 乾帝抓了杯子要砸,举起来又放下,问道:怎么失的火朕就不问了,朕只问你,别宫的禁卫军呢?就这么看着你们冲进去抢东西? 周凯偷偷看了眼赵轶,声音细若蚊蝇:别宫着火,他们还不许我们去救,分明就是想谋害太上皇,所以被京营的大军杀光了。 杀光了乾帝身形一晃。 赵轶淡淡道:父皇不必担心,我自会向文武百官解释,事情是我做的,和父皇无关,父皇毫不知情太上皇那里 他一字一句道:我也自会去请罪。 乾帝深吸口气,无力道:太上皇呢? 赵轶冷笑一声。 周凯忙道:太上皇好好的在宫里呢,我们哪敢惊扰陛下,如今别宫都在京营的掌控之中,咱们搬进去吧!我们就只烧了一个马房,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这破帐篷既不防寒又不防风,蚊子还多 只烧了一个马房他倒宁愿这群混账把别宫烧了大半再去救火! 乾帝气的发颤,手指在他头上虚点,最后一拂袖,大步出门,对刘总管道:召集左相等人前来议事! 见乾帝背影消失,周凯脸上哪还有半点惶恐。 这一次,太上皇最失策的,是算漏了两件事,第一件,阿玩以一人之力,硬是挡住,甚至击退了那帮江湖中人,让乾帝未能落到他们手上。 第二件,就是万万没想到,赵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居然完全掌控了京营。 本以为他在京营步步维艰,处处掣肘,可事实是,他带着两万人悄悄来了别宫,太上皇竟没有得到丝毫消息王子腾在京营经营数十年埋下的钉子,竟被他拔的一干二净! 如今太上皇大势已去,又有刺杀之事在前,在大义上也说不过去,按朝廷那些人的做法,必然是以此向太上皇施压,好言相劝,让他将手里的权柄都交出来,从此安心退养,享享清福说不定还会付出一些代价,让他说服王子腾退兵,和平解决此事。 凭什么? 他将事情做绝,最后落败之后,他们却还要求着他,恭恭敬敬的把他供起来,给他下跪,给他磕头,给他上供凭什么?! 他就是要戳破这层父慈子孝的皮!什么大局为重,什么以孝为先,我呸! 害死他们那么多弟兄,还有阿玩 阿玩 他抹一把眼泪,对赵轶道:那边最好的温泉,弟兄们已经占住了,别说什么皇子公主,便是皇上去了也不让!药也差不多熬好了咱们赶紧带阿玩过去吧! 又忍不住问:你说温泉对阿玩的伤有用,是真的? 赵轶平静道:我不知道。 周凯愣愣站了一阵,默默上前将少年扶到赵轶背上,又用厚厚的披风裹住。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请笑纳。 爱你们! 第108章 距离太后薨逝已经六天, 京城比往日冷清许多,戏班子关了,饮宴停了, 连店里的成衣布料,都换成了素色。 除了不能穿红着绿,喝酒听戏, 百姓的日子照旧过, 却不知道上头的大老爷们,正人心惶惶。 陛下离京六天了, 到现在竟都没有只言片语传来:太后到底怎么死的?凶手何人?可曾捉拿到案?太上皇龙体如何?太后丧事如何办理?何处停灵?几时发丧?丧礼是简是繁?和尚道士请多少为宜? 竟无一句吩咐。 若只这样也就罢了,最多揣测皇上和太上皇意见相左,到现在都没能达成一致, 但问题是, 不仅皇上没有旨意回来,连随驾而往的文武百官、宗室权贵,也没有一个传回消息, 本该留在京城主事的潜王赵轶也不见了人影。 正慌的六神无主,纷纷派人前去打探的时候, 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别宫派了钦使回京传旨了! 果真?可知是哪位的圣旨? 有人看见, 领头的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 阿弥陀佛先去了哪家? 宁国府。 怎么又是那位爷?! 六天前,就是这位爷,一天之内收到两份一模一样的圣旨,打杀了太上皇身边的红人还若无其事,使得太上皇和皇上正式翻脸。 结果当天晚上太后死了, 太上皇中毒吐血 如今皇上在别宫发出的第一封圣旨竟又是给他的! 宁国府。 王公公含笑递出圣旨:恭喜乡君。 惜春恭敬接过圣旨,低声道了谢,问道:多谢公公, 公公说玩儿现在在皇上身边,不知他可有话带回来? 王公公迟疑道:这 惜春脸色瞬间煞白。 大乾与前朝不同,乡君是镇国公之女或郡王孙女才有的封号,宁国府说来是国公府,如今却只剩下威烈将军的爵,且承爵的是她弟弟又不是她父亲,她有什么资格做乡君? 唯一的可能,便是贾玩在别宫立下大功,可他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又怎会惠及到自己身上?且是如此殊恩除非,除非他自己已经 他身受重伤却悄然离家,怎会不知道家里在担心?如今既有人来传旨,他却一句话都没带回来 王公公何等样人,立刻反应过来,暗赞这小姑娘清醒敏锐,不曾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昏了头,道:乡君误会了。 诚恳道:贾大人好着呢,全须全尾的,就是受了点伤,正养着。您知道的,贾大人他一吃药就犯困,原先陛下不许人向京城递消息,如今许了,可贾大人又一睡不醒,自然没法子带话。 惜春将信将疑道:既如此,陛下为何会 目光落在手中的圣旨上。 王公公笑道:封您做乡君,是因为您立下大功,和贾大人无关也不能说无关,总之呢,这次若非乡君替贾大人隐藏行踪,让对方少了准备,如今怕是另一番局面呢! 又道:您安心做您的乡君就是,别宫的温泉有益养伤,贾大人恐怕会在那里住上一阵子,您别多想乡君,老奴还有别的旨意要传,这就告辞了。 说完不等惜春回话,抱拳一礼,匆匆离开。 别宫,夜深人静。 赵轶忽然从床沿惊起,习惯性的探向少年鼻尖和腕脉:呼吸,有的,脉搏,有的 还在。 赵轶闭了闭眼,将少年颊边的乱发拨到耳后,又将被子扯高些,按紧,起身转到外间,毫不意外的看见周凯抱着刀靠在门上打盹。 见赵轶出来,周凯精神一震,眼含期待的看向他。 赵轶摇头,问道:刚刚外面怎么了? 周凯眼神黯淡下来,重又靠回门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有气没力道:太上皇砸了药碗,要见皇上。 赵轶道:他去了? 不去能行吗?皇上案头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周凯嗤笑一声,道:郑庄公和姜氏尚且掘黄泉以见 拖长声音,语气嘲讽:生养之恩大如天呢! 赵轶默然片刻,拿过一旁的大氅,道:你守着他,我出去转转。 周凯让开路,懒懒道:别走远了,阿玩不在,再遇到刺客,可没人护着你。 赵轶脚下一顿,僵硬了片刻,又大步离开。 别宫最华丽舒适的宫殿,外面侍卫如林,里面灯火通明。 太上皇就住在里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3) 住最奢华的宫殿,吃最精致的吃食,用最珍贵的药物,被最好的太医、最美的宫女精心照料。 殿下 赵轶抬手,止住侍卫见礼,将披风扯下来扔给欲言又止的刘总管,走向大殿。 殿内只有太上皇和皇上两个人,其余别说侍卫宫女,连刘总管都退的远远的,赵轶靠近大门的时候,才渐渐听清里面的声音。 怎么?杀了太后还不够,还想连朕也一起杀了? 太后是怎么死的,父皇难道不比儿子清楚! 朕该清楚什么?朕只知道,那天若不是太后,死的就是朕!好,好得很!毒药药不死朕,索性派大军来平了朕的别宫!真是朕的好儿子啊!朕只当你孝顺知礼,将皇位都与了你,如今你却容不下朕,连杀母弑父之事都做的出来!好,好,倒是朕小觑了你! 若父皇要见儿子,只是为了说这个,请恕儿子国事繁重,不能奉陪! 朕可以给王子腾下旨。 条件? 王子腾做甘陕节度使。 太上皇真是打的好主意,赵轶冷笑一声,开口道:当初让王子腾掌控京营,当悬在父皇头顶的那把刀子,只要父皇不听话,便一刀砍下来,将他拉下皇位。如今又要将他放在甘陕是不是父皇再不听话,就要将城门一开,放了突厥长驱直入,好毁了咱们大乾的江山? 太上皇勃然大怒,喝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朕滚出去! 赵轶充耳不闻。 乾帝皱眉,道:轶儿,你先出去。 赵轶一步步靠近。 太上皇手里茶杯重重摔在赵轶脚下,起身上前一步,骂道:混账东西,朕呃 却是被赵轶一手钳住脖子,狠狠撞在柱子上,赵轶手下没有半分留情,柱身与太上皇后脑撞击的地方,留下大片血渍。 太上皇痛呼一声,难以置信的看着赵轶,艰难骂道:你大胆畜生畜生 掐住他脖子的手如同铁箍一般,却并不太紧,最起码他还能勉强发出声音,和身体的疼痛相比,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心里上的羞辱和难堪。 他乃九五之尊,他生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他做了几十年皇帝,十年太上皇,他习惯了至高无上,生杀予夺便是谋划失败了又如何?他一样是大乾的太上皇,一样是皇帝的父亲,皇子的祖父,谁敢拿他怎么样? 以他的身份,哪怕是改朝换代、乱军攻城,最后也有一盏毒酒、一席白绫的尊严,做梦也不曾想过,会有一天被人掐着脖子摔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顿时怒火中烧! 畜生!杂种!当初就不该留着他! 满腔怒火还来不及喷泻而出,就看见赵轶手里多了一把匕首,轻飘飘道:太上皇陛下,你不会不知道,谋逆是死罪吧? 乾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冲上来按住赵轶的手,喝道:轶儿!你疯了!还不快放手! 语气严厉,声音却压得很低,此情此景,断不敢给第四个人看见。 赵轶一肘撞在乾帝胸口,乾帝并不会多少武功,被推出去数米远,眼睁睁看着赵轶将匕首慢慢刺向太上皇胸口:赵轶! 太上皇眼中终于显出恐惧之色,双手死死抓住赵轶握着匕首的手,拼命推拒,指甲在赵轶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却依旧绝望的被他带着一起,缓慢但坚定的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 噗! 利刃穿胸的声音清晰入耳,剧痛和绝望一起传来。 你你敢 匕首被慢慢拔1出去,再刺1进来,鲜血喷在赵轶胸口。 疼吗? 后悔吗? 害怕吗? 一刀,两刀,三刀赵轶松手,退开两步,看着身穿龙袍、一身是血的老人顺着柱子慢慢滑下去,歪在地上。 他还没死,几乎挤出眼眶的双眼死死盯着赵轶,吐着血沫的嘴不断张合,不知道是在求救还是咒骂。 不是喜欢将人视作蝼蚁吗,不是喜欢践踏别人的生命吗?赵轶将匕首扔在他身上,平静问道:被杀的滋味如何? 乾帝狠狠一耳光扇在赵轶脸上,气的浑身发抖:你疯了?!他是你祖父! 他这一掌完全没有留力,鲜血顺着赵轶嘴角蜿蜒而下,赵轶恍如未觉,嗤笑道: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他,心血来潮趴在宫女身上发泄了一回,生了父皇你出来? 话音未落,又挨了一耳光。 赵轶低头抬手,用袖子慢慢擦掉嘴角的血渍。 乾帝两眼通红,怒斥道: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祖父,没有他就没有你,赵轶你今天能亲手杀他,明天是不是就能亲手杀了朕? 赵轶勾勾嘴角,漫不经心道:是啊,所以父皇不妨未雨绸缪,先杀为快。 赵轶!乾帝缓缓摇头,沉痛道:朕从小教你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你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赵轶冷笑,道:这些东西有用吗?有了它们,我在秦淮河接客的时候,能多拿几个赏钱? 赵轶!乾帝手举起来,却没能挥下去,捏成拳放了下来:你真的疯了。 赵轶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乾帝平静的声音:你觉得逸之知道你为他做出这种事,他会高兴? 赵轶回身,神色冰冷:我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乾帝怒极反笑:没关系你为他杀宣海,杀父皇?没关系你守着他三天三夜寸步不离? 你们两个一直在朕跟前装神弄鬼,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咬了他一口你是朕的儿子,朕难道还不了解你?若不是恨极了,气狠了,怎么会去咬人?咬了,却偏偏又没有真的咬下他一块肉来。 朕一封书信去江南,林如海就什么都招了!当初在船上陪你三个月,最后救你出来的,就是逸之! 心中最大的秘密被戳穿,赵轶脸上丝毫不见惶恐,淡淡道:然后呢?父皇要治我们的欺君之罪? 乾帝怒笑道:朕若要治你们的罪,用得着等到今天?朕难道对你们还不够容忍?当初他假扮刺客陷害皇后,就够他满门抄斩!朕可曾动他一根手指头? 赵轶淡淡道:难道不是父皇自己要搬倒张家,才顺水推舟,借机废掉皇后的吗? 轶儿,朕疼了你二十年,乾帝摇头,问道:在你心里,朕就虚伪至此? 赵轶默然片刻,道:父皇,您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做太子,不想当皇帝吗? 乾帝看着他,不语。 赵轶道:因为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 是,诸多皇子中,父皇最疼我,但父皇心里装着天下,其余种种,都微不足道父皇,我不是你,天下太大,我的心太小,装不下。 转身背对乾帝,道:父皇不必为难,更无须替我遮掩,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你自己承担?你怎么承担?! 赵轶嗤笑一声,道:无非就是赐死、除籍,还能如何?父皇觉得,我是在乎这条命,还是在乎所谓皇子的身份? 乾帝一窒,声音放缓,道:即便是为了逸之,你也不该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你是朕的儿子,你为了他,连自己的祖父都杀,你觉得朕就一定能容的下他? 容不下便容不下,赵轶淡淡道:他在外面自由自在,难道不比在这座牢笼中逍遥快活? 忽又低低一笑,道:这世上,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他也不是我的不过没关系,这个世界只要有他,不管多糟,我都愿意活下去 但是现在,他就要死了 大步离开。 乾帝无力的跌坐在椅上。 许久之后,刘总管悄然进门,一抬眼就看见大殿里的尸体,顿时吓得跪倒在地,浑身哆嗦,冷汗直流。 背身而立,安静看着窗外的乾帝平静道:老三还在嚷着要见朕? 刘总管战战兢兢道:是三殿下已经三日粒米未进,说一日见不到皇上,他便一日不食。 带他过来。 第109章 听到门响, 周凯将贾玩的手放回被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半晌没听到回应,周凯一回头就看见赵轶正低着头,一层层褪着上衣。 周凯皱眉, 正要说话,目光被他胸口的血渍吸引,顿时一愣, 道:你干什么去了溅一身血, 杀人了? 赵轶淡淡嗯了一声。 真杀人了?周凯愕然:你杀谁了? 顿时警惕起来:这别宫里竟还藏着敌人? 赵轶漠然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身上的衣物料子厚重,脱下两层后里面便不见了血渍, 将沾血的衣服扔在门口,越过周凯,道:拿去烧了。 喂!周凯大为不满:我是大内侍卫, 不是你家小厮好不好? 赵轶不理, 将床上的人裹着被子一起抱起来,周凯忙道:你干什么? 药浴。 周凯神色一黯,想起一事, 又道:我方才给阿玩换参片,没找到那根九百年的人参, 用完了吗? 炖了。 周凯大惊, 怒道:你疯了,太医说他现在根本不能 赵轶猛地转头,眼神冰冷凶狠:太医还说他活不过三日呢,我是不是就要看着他去死?! 抱着怀里的人,头也不回的出门。 正殿内。 父皇, 儿臣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父皇,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赵辅, 乾帝神色疲惫,淡淡道:皇权之争,只有输赢,何来对错?赵辅,你没错,你只是输了。 父皇,赵辅拼命摇头,泪流满面:求您别这么对儿子说话,儿子害怕父皇,儿臣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皇爷爷找到儿臣,儿臣根本不敢拒绝他在外有王子腾兵逼京城,在内暗中掌控京营,又有无数高手为他效力他就算不找儿臣,也会找别人儿臣,儿臣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父皇,有儿臣在,至少不会让父皇受委屈 皇爷爷他根本不信儿臣,若不是忠顺亲王因为贾家的事人心尽失,他怎么会选儿臣他让儿臣亲自带着那些武林宵小对父皇下手,就是为了让儿臣留下把柄父皇您也看到了,那些人根本就不听我的话我只是一个傀儡,我什么都没做啊父皇! 他虽语无伦次,意思乾帝倒也听明白了,静静的听他说完,道:事已至此,这些都不重要了。辅儿,你我父子今日缘尽于此,此生再不复见,你若还有什么话,就一并说了吧! 赵辅难以置信的看着乾帝,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颤声道:父皇你,你要杀我? 乾帝避开他的目光,端起茶盏,低头慢慢的喝,一盏茶见底,还不见赵辅开口,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吧,有什么想吃的和刘安说一声,我让他们给你备上,吃完就上路吧! 刘总管起身走到赵辅身前,伸手搀扶,道:殿下,请 赵辅恍如未闻,一动不动的看着乾帝,刘总管暗叹一声,手上力度加大,将他拖起来:殿下,我们走吧! 赵辅被拖得站起来才如梦初醒,将刘总管狠狠推开,嘶声道: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 乾帝淡淡道:谋逆者死。 赵辅目眦欲裂:可我是你儿子!我是你儿子啊! 乾帝道:朕不止一个儿子,朕也不是没杀过儿子。想让朕死的儿子,不要也罢。 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你死,我只是想要赵辅摇头,流泪吼道:我也是你的儿子,我也是皇子,我想做皇帝,有什么不对?大哥不想要,二哥被你杀了,轮也该轮到我了吧?可你眼里从来都没有我,连对刚出生的小六都比对我好! 你不肯给的东西,有人送到我面前,我为什么不要?我有什么错?! 大哥有你疼着,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你捧到他面前他都不要,二哥他是嫡子,生来就荣宠无限,所有人都巴结着他,只有我,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在这个宫里,我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谁都不拿我当正经主子,要靠讨好赵轩才能活的好一点 凭什么?明明我也是皇子,明明这大乾的天下,也有我一份!为什么我就要看人的脸色活着?凭什么我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刘总管听的满头大汗,劝道:殿下啊,您少说两句吧! 我为何不说?赵辅一把推开他,咬牙吼道:现在不说,留到棺材里说吗? 手指乾帝,道:是,你是不止一个儿子,但大哥恨你,二哥杀你,我要反你难道都是我们的问题?是你自己根本不配做父亲! 我从生下来,你就对我不闻不问,从小到大,你可曾抱过我一次,可曾教过我写一个字?每次同我说话,根本就是君前奏对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4) 你对那个姓贾的都比对我好!你吩咐厨房给他煮汤,你教他读书,罚他练字,给他讲如何处理政事,困了还让他在你身边午睡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他不听话的时候,你拿鸡毛掸子满地抽他,而我呢?你只会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 梁王殿下您误会了,刘总管忍不住开口道:皇上他对您其实 话未说完就被乾帝打断,冷冷道:我疼他,自有我疼他的道理,至于你,朕确实对你关注不够,但这不是你反叛的理由。赵辅,把父子交谈当做君前奏对的人,始终是你,不是朕。 赵辅恍惚了一下,往日种种仿佛又浮现脑海,他咬咬牙,又仰头冷笑道:那二哥呢?你敢说你对得起他?你到底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还是平衡朝政、拉拢张家的工具?你明明知道张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不闻不问,由着二哥被他们摆布,最后走上绝路 乾帝按住额角,没有说话。 无论张氏如何,赵轩,都是他唯一的嫡子,他不至于因为张氏,而对自己的儿子存了偏见。 他让他早早开蒙,为他延请名师,对他严加要求、时时考教,阻止他与张家的联姻只是这些,到了赵轩眼里,都成了他对他的刁难和防备。 或许是他错了,若他不顾天下动荡,早些处置了张家,或者赵轩会更恨他,但最起码,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还有大哥,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对他很好,好到把自己都感动了?赵辅见乾帝神情恍惚,心中一阵痛快,嘲讽道:那你知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日子? 乾帝猛地一惊,锐利的目光看过来。 赵辅嗤笑一声,道:你明明知道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你明明知道他被人出卖,足足三个月过得生不如死,还差点被卖去做那千人枕万人骑的男1妓,你却依旧把他交到皇后手里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把他的安危交给皇后,皇后反而不敢对他怎么样可是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仰仇人的鼻息过活,很快活吗? 不,你没想过,对你来说,只要他活着就够了不是吗? 你见过他满身秽物的摔在净房里,站又站不起来,喊又喊不出声,只能用两只手拖着身子,一点点向外爬的样子吗?没有吧?我见过啊! 我,还有好多下人就趴在窗户外面看着他,等他终于爬出来,就捂着鼻子围上去,说啊呀殿下,您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说了我们来服侍您如厕了 还记得有一次他宫里着火吗?都说是他夜里不肯留人服侍,不小心打翻烛火烧了帐子,其实不是啊!是服侍他的下人趁他睡着,悄悄点着了他的被子,想看他在情急之下,能不能站起来,逃出去 还有那次掉荷花池差点淹死,也是啊! 这些事,连我都知道,但号称最疼他的父皇您,却看不见听不见。每次出事,处置几个下人,不疼不痒的斥责皇后几句就罢了。 都说他性子孤拐,脾气暴躁脾气暴躁算什么,他现在都还没被逼疯,已经是奇迹了。 上次知道他中毒数年,父皇好像觉得很震惊?哈!你将他交到仇人手里,别说给他吃毒药,就是喂他吃屎他都得吃啊!哈哈哈哈哈哈 啪的一声脆响,乾帝手里的茶盏在赵辅脚下炸开:住口!住口!住口 乾帝剧烈咳嗽,手脚都在发颤。 刘总管忙奔过去,替他平顺呼吸,乾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刘总管会意,叹道:潜王殿下性情孤傲,一开始说过两次,见就不说了。 朕、朕明明他明明放了亲信在赵轶身边,让好生照看,若有不妥直接向他禀告的。 您让皇后负责潜王殿下的起居安危,皇后她处置潜王身边的人,就名正言顺您安置的那些人,不是被她收买,就是随便找个错处打发出去陛下,潜王殿下虽受了些委屈,最起码平平安安长大了不是?若是不如此,只怕 刘总管摇头,不敢继续说下去。 一个断了腿的半哑皇子,还被皇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乾帝处置得当了。 刘总管安慰道:皇上,您也是为了大乾江山着想,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 皇后之所以在后宫大权独揽,还不是因为张家在朝堂上分量太重?张氏一族盘根错节,又在太上皇和皇上之间左右逢源,连皇上也不敢擅动啊! 乾帝自嘲一笑,心中苦涩难言。 不久之前,赵轶说这世上,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那只是他的长子在激愤之下的偏激之言,原来不是。 八年前,是那个八岁的孩子陪着他度过了三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又将他救出火海,八年后,又是那个已经长成少年的孩子,伸手将他拉出地狱 而他作为父亲,却振振有词的说当初他假扮刺客陷害皇后,就够他满门抄斩! 他的儿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怕早已对他失望透顶,是以只化作一句是,诸多皇子中,父皇最疼我,但父皇心里装着天下,其余种种,都微不足道 最疼他 这句话,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好笑。 难怪他说:这世上,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 他还说:这个世界只要有他,不管多糟,我都愿意活下去 可如果那个人,不在了呢? 头痛欲裂。 刘总管见他神色不对,忙搀扶住:皇上,是不是头风又犯了?老奴这就去请太医! 乾帝摇头。 刘总管也想起这里放着什么,不敢坚持,只能替乾帝按揉穴位,努力让他舒服些,片刻后,乾帝将他推开,道:可以了,你又不是逸之,再怎么按也就这样了。 看一眼赵辅,手指一挥,疲惫道:带回去吧! 刘总管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若是贾大人在就好了,他内力有奇效,给皇上按上一次,若不受刺激,好些日子都不会发作有他在的时候,皇上睡的都香甜些。 再次走到赵辅面前,态度便不似方才那般客气了,淡淡道:梁王殿下,请吧。 被拖出殿门,冷风袭来,赵辅忽然打了个寒颤,外面是漆黑的夜,天空无星无月,押送他来的一行禁卫手持刀剑,冷冷站在道旁,在他们身后,是看不见前路的一片黑暗,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华贵的宫室内灯火通明。 忽然之间,后怕从脊背无穷无尽的蔓延开来 刘总管淡淡吩咐:带梁王殿下回去。 转身就走,却被赵辅死死拉住,颤声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刘公公,我不想死 刘总管叹了口气,撕开他的手,将他推到一边。 赵辅倒在地上,呆愣了片刻,疯了似的爬起来冲回殿内:父皇,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刘总管抬手阻止侍卫们靠近,跟在赵辅身后进殿,关上门。 赵辅扑上前,紧紧抱住乾帝的腿,崩溃大哭:父皇,我不想死,我错了,你饶了我!我还不到二十岁,我还没有娶妻生子我不想死啊父皇 眼泪打湿乾帝的衣襟。 刘总管见乾帝并无表示,安静站在一边。 赵辅哭了许久才听到乾帝的声音:你不想死? 赵辅一个激灵,拼命点头。 乾帝道:屏风后面有一把匕首,你拿起来,就不必死。 赵辅想也不想便道:好,好,我拿,我拿! 这才注意到,旁边很突兀的放着一个屏风,离座位很近,挡在一根柱子前。 他起身,慢慢转过屏风,下一瞬仓皇后退,将屏风撞倒在地上,自己跌坐在倒下的屏风上,惊得魂飞魄散:皇、皇爷爷 赵辅目光落在太上皇脖子上的淤痕、胸前的伤口,还有地上染血的匕首上,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慢慢抬头看向乾帝,艰难道:你杀了皇爷爷? 这里除了他,只有刘总管和乾帝两人,若人是刘总管杀的,他不可能还好生生的在这里。 不等乾帝回答,赵辅自己摇头否定:不是,不是你,现在大局已定,杀皇爷爷百害而无一利,你不会做这种事我知道了! 他眼睛亮起来:是赵轶!是赵轶那个蠢货!除了他,谁会作出这种事,除了他,谁能让你替他遮掩 继而神色骤变:你,你想让我帮他顶罪? 怒火将好容易回归的理智冲的一干二净,赵辅面色狰狞,一字一句道:你休想!我不仅不会替他顶罪,我还要告诉天下所有人,是他赵轶,带人杀了五千禁卫,平了太上皇的别宫!是他赵轶,亲手杀了太上皇,杀了自己的祖父! 你想让我替他顶罪?我偏要让他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他胸口剧烈起伏,挑衅的看着乾帝,却听乾帝平静道:不是他,是朕。 赵辅顿时愣住。 乾帝语气平静如水:是朕和太上皇发生争执,不慎刺伤太上皇回京之后朕便会告罪天下,禅位于赵轶。 朕这些日子头风发作的越发频繁,处理政事也力不从心。轶儿虽性情偏执,但根子却是好的,而且逸之是个好孩子,有他看着,朕相信轶儿会是一个好皇帝。 赵辅愣愣看着他,忽然又笑起来,手指乾帝道:你骗我!你休想骗我!如果你早就有此打算,又何必让我来给他顶罪?分明就是你舍不得帝位!你对赵轶,也不过如此! 乾帝道:轶儿不想做皇帝,朕不忍逼他。 逼他?赵辅难以置信的看着乾帝:你把这个叫逼他?都是你的儿子,你替他顶罪,你把皇位让给他都怕委屈了他可你,却要杀我? 乾帝不再看他,淡淡道:匕首就在那里,不捡,轶儿登基,朕退位做太上皇;捡,朕继续做皇帝,何人继位日后再论。你选吧! 愣愣看了乾帝好一阵,赵辅一把捡起匕首,双手握住朝太上皇的胸口拼命刺去,口中发出似哭似笑的吼声。 乾帝起身想要阻止,却又缓缓坐了下去,看了眼刘总管。 刘总管冲出去推开殿门,向外大喊:来人啦!不好了!梁王殿下疯了!快来人啊 许久之后,殿内重又清净下来,刘总管替乾帝轻轻按着太阳穴,问道:陛下,您为何不告诉梁王殿下,您从来没想过要杀他? 何必多说,让他有个人恨着,也能活得心安理得些。 又道:再给他多备一万两银子。 假死离京,此生再不复见。 温泉池边,烟雾袅绕,没有花瓣飘香,却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赵轶低头,将最后一口药汁渡入少年口中,抱着他迈入温泉挨着池沿慢慢坐下,让少年将头靠在他肩上,蜷缩在水中。 睡够了,就快点醒过来吧,他笑了笑,低头捋了捋少年脸颊上的乱发,又低声道:不醒其实也没关系 第110章 周凯从梦中骤然惊醒, 还没松口气,悠长的钟声再一次传来,他悚然一惊:方才的噩梦, 竟不全然只是梦! 一跃而起,匆匆穿了鞋子,胡乱披件外衣出门, 伺候他的小厮也正冲进来, 慌慌张张:爷 周凯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小厮茫然摇头,周凯又问:钟响了几声了? 小厮被他问的慌了, 挠头道:七声还是八声来着,也许是九声? 周凯气的不轻,将他一把推开, 冲了出去。 出门不远就看见跑步而来的禁卫军队伍, 周凯一把揪住领队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世子爷?领队认出他,道:上头下令搜寻刺客 可知是谁出事了? 领队摇头, 问刺客有几个,是男是女 , 也一无所知。 周凯放开他继续跑, 一路上又遇见好几个搜寻的队伍,却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直到到了乾帝的院子,才被侍卫拦下,道:世子, 皇上歇下了。 歇了?周凯皱眉,宫里都响了丧钟了,皇上怎么会还歇着? 文涛!侍卫营多是熟人, 周凯一眼瞅见一个,揪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常文涛左右看了眼,见周围不见什么人来,才拉他到一边,低声道:太上皇遇刺,驾崩了! 周凯懵了好一阵,又略松了口气,好在最坏的情形没有发生。 问道:太上皇住的地方被围的水泄不通,怎么会有刺客?而且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太上皇如今还有什么刺杀的价值?谁会闲着没事杀他? 常文涛迟疑了下,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道:是梁王。 周凯失声惊呼:什么? 常文涛忙道:你小声些! 他因和周凯同为侍卫,知道这事儿迟早瞒不过他,才爽快说出来,但要大声四处宣扬,可就是找死了。 周凯还未回过神来:不可能吧? 赵辅失心疯了,去杀太上皇?他要有这个胆识,也不至于将一场逼宫大戏,唱成这个鬼样子而且他自己都是阶下囚呢! 常文涛叹道:谁不这样想呢!但是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5) 凑到周凯耳边,悄声道:我们亲眼看见的,梁王拿着匕首,疯了似的捅,拉都拉不开满地都是血。 竟真的是他,皇子亲手杀死太上皇,是皇家的丑闻,难怪要编出个莫须有的刺客来周凯好容易消化完毕,又问:那陛下呢? 夜里皇上是去见了太上皇的,赵辅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太上皇面前,只能是皇上召见 陛下受了刺激,头风犯了,太医刚施了针,又开了安神药如今是两位相国大人主持大局,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建议陛下明儿一早扶灵回京。 两位相国主持大局?那潜王呢? 听说这两位上门,人都没见到,只得了一个字滚。常文涛叹道:可见潜王殿下是真不想当皇帝,否则再怎么也不会是这般做派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皇上属意与他,诸位大臣也说他处理政事既有魄力,也不缺章法,是个可造之材,可偏偏就 周凯心乱如麻的往回走。 先前太后驾崩,他并没有多少感觉,毕竟他母亲并非嫡出,他和太后并无血缘关系,虽有外祖母的名头,但除了逢年过节随大流一起请安问好,连单独说句话都是没有的,更别提感情了。 但是太上皇,却是他的亲外公,且在他长大之后,时常叫他过去说话,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忘给他留一份,虽然他知道太上皇对他的青睐,更多是因为乾帝对他视若亲生的缘故,但到底还是存了一份期待。 先前乾帝打发他去伺候太上皇,也存了保全他的意思,虽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和乾帝站在一起,却并不代表,他对太上皇的生死无动于衷。 越来越多被钟声惊醒的人赶来询问情况,报丧的小太监也朝各处赶去,周凯发现来来往往的这些人,虽面带哀色,其实却是高兴的。 他忽然惊醒:眼下,竟然是最好的情形。 皆大欢喜。 太上皇三个字,本身就是一面旗,就好像改朝换代之后,总有前朝太子从各地冒出来一样,不管太子本人如何,只要有这个人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也有源源不断的人愿意攀附与他,何况太上皇本身,还有不小的势力他只要活着,就代表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太上皇死了,乾帝一脉的人不必再担心他兴风作浪,让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太上皇一脉的人,除了死忠,也松了口气:若太上皇不死,为了免除后患,乾帝势必将太上皇的所有羽翼剪除干净,但是现在,却说不定会放他们一马 太上皇死的好啊,不仅死在了正确的时间地点,甚至还死在了正确的人手中。 以如今的局面,若太上皇出事,无论是被刺还是病逝,无论凶手是谁,是否被擒住,大家都会想到乾帝头上,觉得是乾帝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毕竟太上皇就在乾帝手中,且太上皇一死,获利最大的便是乾帝。 但若杀人的,是同太上皇一起逼宫的,被他挑选出来准备继承皇位的那个人,却又不同了。 普通百姓,只需知道太后与太上皇先后离世就够了,而地位够高,有资格知道内情的,也只会感叹一句自作自受,再不会疑心到乾帝或其他人身上。 周围光线越来越暗,又忽然亮了起来,周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到了贾玩药浴的地方,看着殿内隐约的光芒,脑海里无端浮现某人胸口的血渍。 你杀人了? 嗯。 你杀了谁? 你不会想知道的。 忽然不寒而栗。 翌日,乾帝带领文武百官扶灵回宫,潜王赵轶因旧疾复发,暂留别宫养病,侍卫副统领贾玩率一队大内侍卫及前锋营将士,护卫左右。 一晃数日。 留在别宫的侍卫眼神越来越黯淡,越来越多的借故在温泉殿外流连,却因某人的禁令,不敢擅入。 贾玩却睡得很好,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这次更是格外香甜,仿佛重新回到了母亲的腹中,被人爱惜的抱在怀里,浮在水中无一处不温暖,无一处不舒适。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这样一直睡下去,睡到天荒地老但问题是,他饿了。 饿的抓心挠肺,饿的胃里像着了火,饿的每个细胞都在哀嚎哼哼唧唧了几声,也没人善解人意的给他喂点吃的,只好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然而却没有光线照进黑暗的世界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了?又投胎了?怎么不喝孟婆汤这种小概率事件,还能遇到第二次的吗? 贾玩下意识的挣了一下,于是带着另一个人一起歪进了水里,猝不及防之下喝了一大口洗澡水,味道又苦又腥又涩,复杂难言什么玩意儿? 他下意识的向上扑腾,偏偏浑身软的跟面条似的,抱着他被他一起拖下水的那个人也在努力将他向上托,偏偏力气也小的可怜 好在水不深,坐起来脑袋就能露外面,贾玩喘了口气,又去拖水底下那个人刚刚扑腾的过程中他也认出来了,赵轶。 这人个子高,手也大,还一手的茧子,一摸就知道是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暂时摆脱了两个大男人一起淹死在不到一米深的水里的可笑命运,贾玩坐在水里,喘着气碎碎念:干什么呢?这是准备把我腌入味儿了好炖汤呢? 从头到脚一股子药味儿,难闻的要命。 这人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挨着贾玩缓了一阵,就开始手软脚软的把人朝某个方向扒拉。 他不说贾玩也知道,那边就是岸了,也奋力朝那个方向爬,一边不忘去拖赵轶,生怕自己不小心一撒手,又得去水里摸他。 外面有人没有?好歹进来个人啊!救命了 贾玩喊了一声就放弃了,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声说话竟然是这么耗体力的一件事儿,他这会儿中气不足,说话跟小猫哼哼似的,大概也就赵轶能听见。 只得认命的自己爬,一边拖着赵轶。 赵轶也在爬,边爬边摔跤,还不忘拖着他一起。 好在赵轶神志清醒,指的方向也对,没什么陡坡,两人就那样互相拉扯着,竟也上了岸,一起趴在地上喘粗气。 贾玩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练功的时候没有,站岗的时候没有,杀人的时候没有半米深的水,竟要了老命了。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转过屏风后忽然顿住:阿玩?阿玩! 周凯的声音里尽是狂喜,脚步骤然加快,在贾玩身前不远停下,小心翼翼:阿玩? 贾玩努力伸手表示自己是活的,没摸到周凯的鞋子,倒被人先抓住了手,周凯声音哽咽:你真的醒了,阿玩,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叫太医 贾玩反手去抓他准备抽离的手,没能抓住,周凯倒是察觉了:阿玩? 饿 周围安静了片刻,然后响起周凯噗嗤噗嗤的笑声,几声过后,索性放肆大笑起来。 贾玩有气无力的骂:笑,笑个屁,再笑我一巴掌拍死你! 见周凯越笑越大声,贾玩恼羞成怒,从身上摸了块在水里沾上的,不知道是橘子皮还是梅干的东西,狠狠丢过去,掉在离手指二十厘米远的地方。 周凯狂笑,笑的泪流满面。 贾玩气的爬起来跟他拼命,才刚弓起腰,被一直放在腰上的大手一勾,就摔在了某个结实的胸口上,那胸口颤的厉害,显然也在笑,心脏噗通噗通有力的跳着。 没一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在后面加上全书完几个字,但是想想,还是再写几章吧。 第111章 姓周的!贾玩忍无可忍:你再朝我碗里放一块苦瓜试试? 周凯干笑两声, 讪讪道:我不是怕你这几天人参吃多了上火吗? 清火何必用什么苦瓜?贾玩冷笑道:你过来让小爷我揍一顿,立马神清气爽! 就你这样还想揍人呢?周凯讪笑道:先攒着,攒着哈! 揍你还用攒着?就算我现在又残又废, 照样一个打你十个! 贾玩刚要起身,就被人抓住肩膀按了回去,赵轶道:别理他回头我帮你揍。 千万别留情, 贾玩道:别看他武功稀疏, 骨头结实着呢,扛揍的很! 赵轶道:放心, 绝不会留情。 哎,不是!周凯大为不满,道:我说潜王殿下, 你可是我亲表哥, 打小一块儿长大,怎么都比你和阿玩熟吧?你这胳膊肘拐的 你记错了,赵轶头也不抬道:我们不熟。 贾玩嗤的一声失笑。 周凯咬牙, 转向贾玩,道:阿玩, 咱们两个认识比他早吧?想当初 贾玩接口道:想当初你一见面就打了我一顿板子, 害得我几天起不来床。 周凯一噎,恼道:打板子那是圣旨!你自己说,当初你去侍卫营报道跟人打架,是不是我第一个站出来帮你,还被你六亲不认揍的鼻青脸肿?我记你的仇了吗? 明明咱俩最早认识, 一同吃,一同睡,一块打架一块罚抄结果你现在跟他穿一条裤子, 合起伙来欺负我有没有良心? 贾玩冷哼一声:欺负你?刚刚谁朝我碗里没完没了的放苦瓜呢小爷我不用你,自己来! 伸筷子去戳,却被赵轶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道:龙井虾仁,试试? 这个贾玩在江南早吃腻了,道:不要,有水煮鱼的话来一块。 周凯没好气道:你江南长大的,吃什么水煮鱼?太医说了,你这段时间万不可食辛辣。 赵轶起身盛汤:文思豆腐? 贾玩点头,待汤盛好尝了一口,讶然道:不错啊,今儿这厨子江南来的?几道菜都正宗的紧。 周凯懒洋洋道:太上皇最懂受用,别宫里天南地北的厨子都有,如今就紧着你一个人侍候,区区一个文思豆腐算什么?仅江南来的名厨这里就有三个,要吃什么做不出来? 贾玩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什么叫紧着他一个人侍候?赵轶也就算了,太上皇难道不在别宫?可太上皇如若回京,岂有将所有厨子都留下的道理?便是乾帝,也不会在这方面委屈他。 赵轶知道他想到什么,随口解惑:太上皇死了。 贾玩愕然:死了?怎么死的? 赵轶默然不语,周凯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对外说是遭了刺客,其实是被赵辅所杀侍卫营的弟兄们亲眼所见。 贾玩将信将疑,赵辅杀太上皇?他要有这个胆识,早就是太子了,何必谋什么反? 还没开口细问,就听赵轶淡淡道:不是赵辅我杀的。 周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这就说了? 他差点摔桌:这种事能这么随随便便说吗?!这不是杀个阿猫阿狗,杀的是太上皇啊!是大乾最尊贵的人!是你的亲爷爷,我的亲外公好吧! 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同时捂住自己和贾玩的耳朵:这种破事,谁想知道啊?根本就是祸根! 正想说点什么蒙混过去,就听贾玩遗憾道:杀了?我还准备以后瞒着你们两个偷偷去杀呢,竟被你抢先了。 顿时脑子一懵,愣愣看着贾玩,再看看赵轶,好一阵没能说出话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末了甩甩头,先瞪贾玩: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杀我外公?想就想了,干嘛当着大爷我的面说出来? 再瞪赵轶:喂,有人当着你的面说要杀你爷爷呢,你好歹给点反应行不行?虽然你爷爷已经被你亲手杀了,但是,但是 只听贾玩又道: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到底 话说一半便停了,没再继续。事已至此,说这些没用。 两世经历,让贾玩的性格比任何人都守法,却又比任何人都不守法。 说他守法,是因为他尊重法律,绝不会仗着武功权势,巧取豪夺、鱼肉百姓。说他不守法,是他习惯了律法之下人人平等,偏这世上,太多律法管不到、管不了的地方,所以有时候他会自己举起屠刀。 江湖上说他一眼不顺即杀人,其实不算冤枉他。 譬如太上皇,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条律法管得了他,他就算做下再大的恶,也一样能安享富贵,甚至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但在贾玩眼里,他该死。 他若不死,天理难容,他贾玩难容。 即便不为看不顺眼,只为日后清净,贾玩也绝不容他继续活下去:太上皇如今是失了势,再无力与乾帝抗衡,但以他的身份,想要收拾几个看不顺眼的官员,却还有的是法子。 乾帝是指望不上的。 倒不是贾玩信不过乾帝的人品,只是作为皇帝,肩上的担子太重,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是非黑白也会变得不那么重要,要权衡利弊,要顾全大局,为了大局,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做了皇帝,就不可能纯粹,若果真纯粹了,只怕反倒会成为昏君。 所以还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比较好,省的等他缓过气来,又造出无数冤魂。 不过现在不用了,只是可惜自己醒的太晚,以至赵轶手上沾了至亲的血。 赵轶不说话,专心给碗里的鱼挑刺:太上皇在位时,眼里连乾帝都没有,何况他?每年万寿节进宫远远磕几个响头罢了。后来乾帝即位,他被张氏所害,他所谓的亲爷爷,毫不犹豫的站在背后替张家撑腰,让乾帝不得不忍了这口气他对这个爷爷,能有几分感情?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6) 早在他派人去宁国府,想要杖杀贾玩立威时,就该死了。 贾玩想了想,又问:太上皇死了,那王子腾呢? 赵轶道:也死了。具体情形,你可以见一个人,让他同你细说人应该就在外面。 周凯楞楞的眨眼:所以杀太上皇这事儿,这就翻篇了?你们要不要这么心大? 贾玩重复:应该?也太不确定了。 周凯忙跟上节奏,解释道:这段时间,你只要醒了,底下人就带他过来候着,只是你前几次醒的时辰太短,又昏昏沉沉的,便没告诉你。 贾玩讶然道:有什么我非见他不可的理由吗? 周凯道:不是你非见他不可,是他非见你不可皇上说了,他是生是死,是留是放,你说了算,当然见与不见,也是你说了算。 这倒有趣,贾玩也不问是谁,道:那就见吧! 赵轶看了周凯一眼,周凯自觉放下筷子起身:我出去叫人。 洛飞白低头跪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对四周投来的不善目光视而不见,这会儿日头很大,晒的他有点发晕,也有可能是最近几天都吃着被故意放馊了饭菜,身体终于吃不消了的缘故。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有些木然的抬头:已经第四次了,每次被带过来在门口候着,等他跪的双腿失去知觉的时候,又告诉他头儿没空见他,将他拖回地牢。 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不是会用这种手段折辱人的,却也不一定。 门口出来的是世子爷。 京城的世子爷多的是,但不加任何前缀,单只叫一声世子爷的话,便是这一位了大乾除了连太子都不肯做的潜王赵轶外,身份最高的年轻人,被当今天子视如己出养在身边的嘉宁公主之子,周凯。 懒洋洋的步伐,笑眯眯的眼,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和谁都笑呵呵的玩笑,看似随和,实则比任何人都高傲。 周凯在门口就停了,头一侧:进吧! 洛飞白低头应是,艰难起身,手脚上的铁镣叮当作响。 周凯不耐烦道:把这些劳什子都去了,看着碍眼。 押送洛飞白的禁卫为难道:大人,这贼子武功高强,万一 周凯冷哼一声:我们这么多人,若还让他给跑了,索性大家伙儿都别当官了,回家种地去!少啰嗦,赶紧的。 说完也不等他,自顾自的回去了,只留下一扇敞开的门。 片刻后,解开手铐脚镣的洛飞白独自一人,踉踉跄跄的进门。 进去就是园子,修得精致无比,三步一景五步一观的,没人领路,洛飞白只能顺着小路慢慢寻,没走多久,就看见坐在水榭里用餐的三个人。 潜王赵轶,世子爷周凯,还有一个白绢蒙眼的少年。 赵轶和周凯已经看见了他,都没理会,却是那少年先侧过脸,讶然道:洛飞白? 语气有些难以置信: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试图挟持乾帝,这样的必死之罪,居然能全须全尾的走到他面前? 周凯大喜,失声道:你能看见了? 贾玩一把摔开他在自己面前乱晃的手,鄙夷道:人不是只有眼睛。看不见人还听不出脚步声吗? 洛飞白双膝跪地:罪臣洛飞白,叩见潜王殿下! 磕头完毕,又抱拳:见过贾大人,周大人。 贾玩道:起来说话,若是站着累,坐在台阶上也行。 洛飞白苦笑,道:属下还撑得住。 慢慢站起来,抬头看了过去。 三个人中,少年分明身份最低,却被那两个护在中间,偏神情自若,不见丝毫不自在。他坐姿看似随意,脊背却挺得笔直;动作看似散漫,起落却干净利落;双眼看似已盲,但脸上,却看不出半点郁愤茫然 虽然此刻看去,宛然一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却不愧是那个人。 属下两个字,就先别用了,贾玩道:我时间不多,且饭还没吃完,所以尽量长话短说,问你三个问题,答完就可以走。 洛飞白抱拳:大人请问。 贾玩道:你用什么说服陛下不杀你? 洛飞白道:王子腾,及其手下十三位亲信将领的人头。 你怎么做到的我就不问了,贾玩道:这一点,确实能说服陛下。 王子腾及其亲信一死,大乾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复其手下五万精兵,等若救了数万大乾将士的性命,以乾帝的性情,这个生意是要做的。 第二个问题,你如何说服的潜王? 乾帝、赵轶,两人中只要有一个一心杀他,他就不可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洛飞白道:我无意与大人为敌,当初建议三殿下给大人送去参汤,就是为了让大人服药后昏睡,以避开此次冲突 糊弄鬼呢?你当潜王这么蠢的? 洛飞白看了赵轶一眼,见他无动于衷,继续道:罪臣随先父流放边关时,受命替张家培养势力。九年来,罪臣父子收养资质出众的孤儿,耗费大量财物,训练出死士五百人。 两个月前,太上皇命我将这些人交到三皇子手下,我不忍精心调1教的死士枉死,便阳奉阴违,替三皇子引荐了赛孟尝陈逸凯,让他笼络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充当替死鬼。 我的人,虽武功未必比得上那群亡命徒,但却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当日若他们一起上阵,大人此刻只怕 他话未说完,但言语中的未尽之意却谁都能听出来。 贾玩嗤笑道:你建议送参汤,是为了逼宫更加稳妥,不让那五百死士出手,是为了保全手中的力量而今你竟拿这个到我面前邀功? 你自己失策没能收了我这一条命,难不成我还要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洛飞白道:虽是误打误撞,但罪臣对潜王殿下而言,原就可杀可不杀 贾玩看了赵轶一眼,又转回来,道:那就最后一个问题:你准备如何说服我? 五万将士的性命,可以说服乾帝,误打误撞救他一命,可以说服赵轶,虽然他的态度其实不重要,但还是想听听这个人想对他说什么。 洛飞白苦笑一声,道:说来大人可能不信,我在侍卫营虽没多久,却也将自己当做了其中一员,虽立场不同,但无论是侍卫营,还是前锋营,我绝未伤过一人 篝火中下毒一事,我也仅是知情,我入京时日尚浅,哪里有本事安排这么多内应,在每座篝火中下毒? 至于那些江湖中人,都是陈逸凯收罗而来,即便没有我 即便没有我这种句式就不必了,贾玩兴趣缺缺,道:既然是各为其主,你又没有亲手伤人,且陛下和潜王殿下都饶你一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自便。 两国交战,该死的是发动战争的人,而不是被战争席卷的人,如果还在交战中,他或许第一个杀的就是此人,但是现在没什么意思。 埋头吃了两块鱼肉,发现洛飞白还没走,反倒又跪了下来,贾玩讶然道:怎么?还有话说? 洛飞白抱拳道:如今天下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地,求大人收留。 贾玩摇头失笑,道:只要你把那五百死士交出来,天下之大,到处都是你的容身之地。 洛飞白道:大人收下我,那五百死士,自然唯大人之命是从。 贾玩摇头:我这人,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你那五百死士,我不稀罕,拿来威胁朝廷更是个笑话,顶多算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我若是你,便痛痛快快交出来换个自由身,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洛飞白苦笑道:我颠簸半生,剩下的日子,不愿再如丧家犬般苟活于世,若能得大人庇佑安稳度日,便是牵马坠蹬、端茶递水,也甘之如饴。 贾玩毫不客气道:假话。 这个人野心勃勃,绝不甘屈居人下,他会觉得给人当小厮比隐居山林更快活? 洛飞白默然不语。 贾玩看向赵轶:怎么回事? 这件事一开始就透着诡异,他是大内侍卫,又不是刑部尚书,好端端的让他决什么生死去留? 赵轶道:此人也算是个人才,文武双全,心机深沉,手里又有五百死士,朝上的意思是,这等人,或杀或用,放出去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个祸害。 只是他刚立了功,卸磨杀驴有失朝廷体面,但此人天生反骨,实乃阴损小人再有才也难让人放心去用。朝中为此争议甚大,最后还是他自己提出来,想要跟着你。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无论是杀是留,那五百死士,他都会交出来。 那些人正争执不休,想着交给你也是个法子。你若把人杀了,卸磨杀驴的锅也不用他们背,反正你向来无法无天惯了,他们顶多例行上几封折子骂你一顿。 若留着,以你的武功心智,也驾驭的住。且若他再生反骨,也有人负责收拾残局加上他一共五百零一颗人头,你多砍几天也就是了。 贾玩怒极反笑:合着这群混蛋把人踢给我,压根就没安好心呢!说不定这会儿词都已经想好了,就等着他杀了人好开骂呢。 他都已经惨成这样了,还不忘算计他。 忍了气,转向洛飞白,道:为何选我? 洛飞白自嘲一笑,道:我这辈子,过够了胆战心惊、朝不保夕的日子,那天看着站在大人身后的弟兄们,心里羡慕的紧也想试试。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只会被人嗤之以鼻,却是他这辈子难得的实话,那一晚,他看着浑身浴血的少年,一次次挡在那些人面前,用重伤垂死之躯,为他们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他就嫉妒的发狂那是他做梦都想要的,安稳滋味。 贾玩道:洛家当初被流放边关,死的只剩你一人,如今张家也覆灭,你就不恨? 恨,自然是恨的,洛飞白苦笑:却恨的不是潜王,更与大人无关。 他道:洛家当初被流放,是因潜王被害一事,但潜王被害,与先父何干?说句难听的话,若果然是先父出手,潜王断不能活到今日,也唯有后宅愚妇,才会因为妒忌一个死人,做出将人卖去烟花之地羞辱的蠢事先父对此一无所知,却因是张家的女婿,又是京城的地方官,便被推出去平息陛下怒火 说他两面三刀,是的,他是两面三刀。 他身体里流着张家的血,一面恨着他们,一面接受他们的恩惠以在边关苟活;一面用他们送来的大批钱财训练死士,一面防着他们再一次过河拆桥;一面想借张家之势飞黄腾达,一面又想看着他们被拉入地狱 正陷入不堪记忆,却听贾玩又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让我不杀你可以,让我收你,却还不够。 洛飞白收拾心情,道:王子腾身边有我安排的人手,别宫事败之后,我下令他们除去王子腾及其亲信 他看了眼赵轶,继续道:当时王子腾五万精兵正与林大人率领的十万厢军对峙 贾玩打断道:什么林大人? 洛飞白道:林如海,林大人。 果然贾玩吁了口气。 洛飞白继续道:厢军虽然人多,但都是步卒,且从未上过战场,若果真打起来胜负难料如今林大人不仅平安无事,而且还凭白得了偌大功劳,与我令人刺杀王子腾,也不无关系。 何止是不无关系,关系大了去了。 贾玩扶额:难怪林如海奉命回京,走了几个月还没走到,原来竟是调集厢军去了,也是,除了在江南、漕运经营十数年的林如海,谁能将十万大军无声无息运到京城附近? 难怪王子腾的人马走到离京三百里就没了动静,连逼宫大戏都缺席,原来是被林如海的大军拦了下来。 难怪乾帝对王子腾一行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原来早有准备,难怪乾帝会想出刺杀的昏招若周边有林如海的大军接应,那昏招也就算不得昏了。 只是 转向赵轶,怒道:我师父和王子腾打起来了,你为何不早说? 赵轶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他碗里,不吭气。 周凯冷哼一声,道:那还用问,不想让你去送死呗!当初不知道林大人在,你都准备去了,若是知道了,谁还拦得住你你别冲我,这事儿我可不知道,谁都瞒的我死死的,我就一傻子! 加上他俩傻子贾玩冷哼一声,再问:我师父现在在哪儿? 赵轶这次不装哑巴了,道:林大人还在安置降兵,要仔细甄别打散编制,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倒是林家小姐先回了京城,现如今就在你的宁国府住着。 贾玩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准备马车,养什么病,不养了,回京回京! 赵轶忙道:先把饭吃完。 周凯起身道:你先吃饭,我去吩咐人备车大爷我现在都快成你家小厮了! 贾玩切的一声,道:我家四月五月可比你强多了稀罕! 周凯捏拳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气哼哼的去了。 贾玩转向洛飞白,道:既是各为其主,你以前做了什么我可以不计较,但当初你既站在太上皇一方,却又只顾保存自己实力以至一败涂地,却不是阴损二字所能形容,而是愚蠢自私、鼠目寸光这等人,我要你何用?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7) 闻言洛飞白反倒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最后一关,道:大人明鉴,按照当初计划,篝火中的毒烟建功之后,陛下身边只余三四百人,太上皇只需派出手中禁军,便能以碾压之势取得胜利。 太上皇派三皇子领死士出手,乃是一箭三雕之策,一则将陛下之死推到江湖人身上,以免受人非议,二则留下二皇子把柄,以便日后拿捏,三是削弱张家势力即我手中的力量,以防尾大不掉。 我以为这些江湖人已经足够,且即便此战不利也无关大局,所以才偷梁换柱,谁能想到大人竟以一人之力,击溃这些亡命之徒,保住陛下,且潜王殿下提前收复京营,帅大军前来我确实愚蠢,但若说我不顾大局、鼠目寸光,却是不认的。 贾玩揉揉额头,道:罢了,看在我师父面上,暂且留下你就是。不过站在我身后什么的我如今身受重伤,经脉枯竭、内力全无,两只眼睛还瞎了,又残又废,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好,正准备辞了官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呢,哪有本事保你平安? 洛飞白笑了,道:不能站在大人身后,能让大人站在我身后,也是一样的。 贾玩笑笑,招手道:过来给我布菜,顺道自己也吃点儿,一会还要赶路呢!潜王殿下,你也吃啊! 赵轶道:我从京营以及前锋营给你挑了五百人做亲卫,以后出门记得带上,洛飞白,你的人能调来的最好都调来你应该很清楚,若逸之出事,你一天都活不了。 贾玩不满道:这么大阵仗干什么呢?天天带着这么些人,我还活不活了? 赵轶道:前些日子江湖中流出传言,将许多血案都栽到你头上,说谁若是杀了血衣人屠,就尊他做武林盟主,又说血衣人屠天下无敌,谁能打败他就是武林第一高手还有血衣人屠重伤垂死,只要杀了他,就能得到他的武功秘籍云云 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别宫里就撞进来不少人,等出去了麻烦只多不少。 血衣人屠,血衣人屠,血衣人屠贾玩怒道:我说你能不能别一遍遍重复这四个字,这破外号谁起的,老子迟早宰了他!以后谁都不许叫,叫一个我打一个,打到谁都不敢开口,我就不信洗不掉! 洛飞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他新认的这个上司,关注点似乎和常人不同?而且你不是经脉枯竭、内力全无,两只眼睛还瞎了,又残又废吗?你想打谁? 只听贾玩又道:还有,从今儿起,我不穿黑衣服了,改穿白的,滴血不沾,看他们还一天到晚血衣血衣的! 话音刚落,就见周凯快步而来,面带喜色,兴冲冲道:阿玩,快准备接旨,这么多天了,皇上的封赏可算是到了想不到吧,你封侯了!真不知道那些老古董怎么肯答应的! 贾玩讶然道:封侯?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 大乾的侯位怎么不值钱的吗? 周凯道:刘总管亲口说的怎么会错?赶紧换衣服准备接旨,然后回京谢恩。 贾玩由着他把自己拉起来,随口问道:什么候? 血衣侯! 顿时僵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  贾玩得一个不伦不类封号的缘故,下章会有解释,就算圆的不好,也别太较真,小说嘛,瞎看看就好。 爱你们! 第112章 贾玩再次睡醒的时候在马车上, 手下意识在黑暗中摸索,却被人第一时间抓在掌心,贾玩借力起身, 松开布满厚茧的大手,问道:什么时辰了? 早上,赵轶道:已经走了半天一夜我们走的快, 下午就该到了。 一面拧了热帕子放在贾玩手上, 道:马车上诸多不便,随便擦擦吧! 又倒了水来给他漱口。 贾玩收拾停当, 才道:怎么是你在,昨儿不是有个哭着喊着要给我当小厮的吗? 外面赶车呢!赵轶掀开小窗吩咐:让他们把吃的送来。 贾玩见他语气冷漠生硬,侧头示意, 道:不喜欢? 赵轶道:我不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 贾玩随口道:那倒是。 这个人, 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没见他喜欢过谁,对自己算是相当不错了,也动不动恶声恶气的。 懒洋洋又倒了下去, 这马车真好,床又大又软, 跑的也稳。 赵轶拉他:先起来把头发梳了。 梳什么梳啊, 贾玩打哈欠:反正吃完接着睡。 没见过蓬头垢面起床吃个早饭继续躺的宅男吗? 吃饭不会掉到碗里吗? 呃对,他现在头发长。 贾玩不情不愿的起身坐好:随便挽挽就好。 赵轶嗯了一声,也不用梳子,修长的手指在发间无声穿梭。 贾玩忽然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地方。 也是在晃晃悠悠、黑暗又狭窄的空间, 双腿俱断的少年用连喝都舍不得的水,将十指洗的干干净净,替他一点一点梳理长发, 他的嘴巴有多毒,那双手,就有多么温柔。 微不可查的刺痛从头皮传来,发间的手动作一僵。 怎么了?不是断了根头发而已吗? 没事。 明明就是有事。 贾玩想了想,道:我头发没以前好了?换了往日,头发枯燥打结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就像每天都用了最好的护发素一样。 赵轶默默替他挽发,没有说话。 贾玩道:精生气,气生血,发为血之余。我练的先天功,源于胎中带来的一缕先天之气,先天之气未失,气血之盛天下无双发质自然远胜常人。 那天杀红了眼,那缕作为本源的先天之气被我给败掉了,气血也随之衰败,慢慢在肌肤、发质上表现出来等我过段日子把内力练回来,自然能恢复原状。 能练回来?哪怕作为源头的一缕先天之气已经不在了? 当然能,而且已经在恢复了,见赵轶终于开口,贾玩笑道:不然的话,我这会儿都该烂到骨头了。 赵轶身上透出寒意,贾玩直觉不对,忙又道: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若非咝! 妈蛋!习武之人就不该留长头发,简直又多了一个命门! 幸好赵轶及时反应过来,没把贾玩头皮扯一块下来。 赵轶若无其事的继续拢他的长发。 要不还是找个丫头来?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看不见并不影响给自己扎马尾的这话只在贾玩肚子里转了一圈就吞了回去,老实坐着等赵轶帮他把头发挽好。 赵轶动作还算熟练,很快收拾利落,见赵轶还是不说话,贾玩试探道:我想喝水。 一盏热茶放在他手里,还是没说话。 贾玩有些坐不住了,将茶喝了一口,捧在手里感受它的热量,低声道:我说过的,我是小人物。 嗯。 做人保镖的,只要还在喘气还能动,就不能把老板暴露在危险中,这是小人物的操守。 小人物的操守赵轶自嘲一笑,低低重复:小人物你是小人物 他惨笑一声,哑声道:所以,谁都比你重要,谁都不许出事,谁都不许死,除了你自己,是不是? 受了伤没关系,流了血没关系,武功没了没关系,眼睛瞎了没关系,死了更没关系是不是? 他声音不算大,但里面却藏着令人窒息的无力和绝望,贾玩嗫嚅:当然不是了 哪里没关系了,他既怕疼又怕死,更害怕做一辈子瞎子,但人要有职业道德是不是 赵轶猛地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贾玩听他掀帘子跳下马车,不觉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周凯惊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来晚了?又睡了? 赵轶语气生硬:没有。 那你哎哎 片刻后,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周凯提着食盒上车,一边摆吃食一边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 少来,平时他虽然脾气不好,礼貌还是有的,今天跟他说话理都不理就走了眼睛还是发红哈,不会是你把他打哭了吧? 小爷我只想把你打哭! 赵轶并没有走太远,拒绝了属下递来的缰绳重回马车,却没有进去,就坐在车辕上。 凉风吹在脸上,赵轶低头苦笑。 喂你干什么?周凯闹腾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串味儿了都!你这是喂猪呢还是吃饭? 你懂个屁!贾玩道:我小时候就爱这么吃,什么饭啊菜啊汤啊,都一个碗里装着,一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墙根底下边吃便聊天,别提多自在。 少唬我,周凯道:你跟着林大人长大的,要敢这么吃饭,当林大人的板子是吃素的? 更小的时候。 更小的时候你不是在荣国府吗?啊我知道了,他们虐待你,让你跟下人一起吃饭! 不是。跟你说不清楚,我吃饭呢呸!水,水水水! 周凯大笑:该!让你胡闹,吃到花椒了吧!水给你行了别吃这个了,我给你弄。 滚!小爷我就爱吃花椒! 坐在墙根底下,捧着大碗吃饭赵轶默然。 那个时候,只有八岁的贾玩,一日三餐的溜到外面去给他找吃的。因他在船舱里看不清东西,便将鱼挑了刺,虾剥了壳,菜挑了辣子花椒,给他埋在碗底,等着他翻出惊喜谁能想到,当时他万般嫌弃的东西,竟是他再也无法尝到的美味。 那个时候,他怎么会觉得暗无天日、度日如年呢?如果知道那之后,是八年漫长的等待,他一定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洛飞白不是说之前贾什么,就你荣国府的那个叔叔,那天晚上亲眼看着你喝了参汤吗,怎么你不仅没睡,还活蹦乱跳的到处跑? 江湖上的小把戏,在碗底戳一个洞,用手指捂住,看着像是在喝,其实顺着手指流到袖子里,最后再将碗一摔,毁尸灭迹虽然我技术不是很到家,但我那个叔叔,心思都放在吃喝玩乐睡女人身上,好糊弄的紧。 然后你就跑去糊弄我? 也不算糊弄,我本来是准备去刺杀王子腾的,但他一去,我就有些不确定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叔叔,平时对我最是不满,恨不得我直接伤重去了才好,能这么好心亲手给我熬药送药?显然是有人想借他的手,限制我的行动。 我先是想,会不会是为了阻止我刺杀王子腾。后来又觉得不对,一是我不觉得他们会知道这件事,连陛下都不曾对我明说呢,二是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将计就计布下陷阱弄死我,岂不比搭上一根六百年人参让我睡觉来得强?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些人的目的,只好用笨办法了。 什么笨办法? 笨办法就是他们不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周凯击掌:你是大内侍卫,最重要的当然是保护皇上了不对啊,你去保护皇上,干嘛又去忽悠我,让我送一个冒牌货出城? 故布疑阵呗!我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他们迟早会知道,到时候就让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你头上好了。 周凯这才想起来,贾玩还不知道惜春假冒他的事,干咳一声,道:那个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儿? 就你走的那天,我想着去你家里帮你安排一下,谁知道 听周凯将那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贾玩恍然:我说怎么这么顺利就瞒过去呢!回去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不是,周凯摇头道:这不重要,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周凯不好意思的挠头,道:那天我不是不知道里面是你姐姐吗,所以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去 贾玩皱眉:你看到什么了?这时代可恶的封建礼教,女人被看到个胳膊手的都要被非议,更别提像现代一样,腰啊腿的,想露就露。 周凯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么厚的被子,我能看见什么啊? 哦。那没事。 虽然没看到什么,周凯道:但是吧,那个孤男寡女 不是有丫头吗? 虽然是有丫头,但是那个深更半夜的 停!贾玩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娶她。 周凯语速飞快,声音又小,以贾玩的耳力竟然也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周凯豁出去了,道:我说我要娶她! 贾玩哈的一声,拳头捏的咯咯响。 周凯退后一步,道:我要对她负责任不是 不需要! 那个夜闯闺房,传出去也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8) 贾玩捏拳:谁传出去?你? 不不不,我当然不会了那个周凯一跺脚:反正我就要娶她! 哈!贾玩笑一声,冷冷道:休想! 凭什么?周凯怒道:我哪儿配不上她了?论出身论容貌论人品,这大乾有几个比得上我的,我都快二十了,连花街都没去过 你再说一遍你没去过花街? 我是去了,但我那是去喝酒应酬,从没渡过夜!大乾像我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都快死绝了我跟你说 不行! 别啊,你看你姐嫁给我吧,有钱花又体面,而且我只要一成亲立马就分府单过,家里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都没有 不行! 阿玩,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我以后肯定对她好,别说小妾,通房丫头我都不收一个,你知道的,我娘就是被小妾气死的一辈子没儿子我都不纳妾!我就对她一个人好! 你才见过她几次,就敢说真心喜欢? 一件钟情行不行? 一见钟情?我看你是见色起意! 不带这样的,这年头谁不是盲婚哑嫁,最多在成亲前相看一眼,我在她床前足足坐了两炷香见贾玩又捏拳头,忙躲远一点,嘴巴却不肯停:我是真心的,也想了很久。即使不论相貌,贾四姑娘是宫里长大的,跟着公主一道学的规矩,日后无论执掌中馈还是人情往来,都强过别人万分,加上又是你姐姐,身份也站得住我是真心中意她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行周凯是真怒了,道:凭什么?! 你跟我关系太好。 哈!周凯气乐了:跟你关系好反倒成了错了? 那当然,贾玩道:男人成亲前的甜言蜜语最靠不住,谁知道哪天会忽然冒出来个真爱,对妻子来一句对不起,我第一次知道心动是什么滋味,我也身不由己 周凯差点听吐了,道:你在哪儿听来的这种鬼话,把□□熏心四个字形容的这么恶心我是这种人吗? 贾玩道:总之呢!你,不可能!我早就想好了,以后我姐嫁的人要是对她不好,我第一次断他左腿,第二次断他右腿,第三次断他第三条腿你跟我关系太好,我怕到时候下不去手。 你周凯好一阵没言语,最后豁出去了:行,我给你断!我给你写字据画押,我要真对不起她随、随随随你怎么打! 贾玩不耐烦的挥手:如今又是家孝又是国孝的,不提这个。 周凯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子让他答应,而且贾玩也不可能越过惜春自己做决定,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越加殷勤起来:来来,吃这个鱼,刺都给你挑好了 滚滚滚,看见你我连饭都吃不下! 你又看不见三个字被憋了回去,周凯道:我滚了,谁伺候你吃饭? 稀罕!贾玩叫道:洛飞白,滚进来伺候爷吃饭! 洛飞白应一声,刚要起身就被人冷冷看了眼,于是没敢擅动,眼睁睁看着某个人,冒充他钻进车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在关注晋1江一位妹子的事,很是心疼。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晋江,也有人和我拿了同样的剧本。一样的白月光小三,一样的原谅一次后又被背叛。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结婚的那天,前夫把她带到我面前,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像我亲妹妹一样,然后那个比我大四岁的女人,笑着喊我嫂子,我也笑的像个傻子。 比这位妹子幸或者不幸的是,我多了一个三岁的女儿,虽然照顾她很辛苦,常常会感觉心力交瘁,但也是她牢牢的拽着我,让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崩溃。 现在我已经彻底走出来了,希望那位妹子也能安好。 之前看到有亲问到完结的问题,这篇文在多妈心里其实已经完结了,现在只是在写甜甜的尾巴大概一两章? 第113章 虽然江湖流言四起, 为复仇、为武林盟主、为天下第一、为武功秘籍为种种原因想找贾玩麻烦的人很多,但从别宫到京城这一路,贾玩走得风平浪静。 想来也是, 有皇子同行,有京营、前锋营、侍卫营大军护送,若还敢来找事, 那都不该叫江湖中人了该叫叛军。 京营和前锋营的人马, 分别在离京二十里和进城后便归队复命去了,走到皇城时, 跟着的就只剩了百十个侍卫。即便如此,虽无标志却过于宽大华丽的马车,以及前后铠甲森严的铁骑, 也引得路人纷纷低头退避。 贾大人, 您抬脚,咱们穿鞋了稍微使点劲儿,哎, 对,好了, 换一只。 刘总管谄媚的近乎慈祥的声音从车厢中传来, 洛飞白向后瞟了一眼,嘴角微微撇了撇:皇子束发,大内总管穿靴,世子爷跑腿,他洛飞白赶车轻狂至此, 竟也不怕日后反噬。 周凯、赵轶也就罢了,前者是贾玩的死党,后者的心思不提也罢, 连乾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刘总管呢? 这等阉人唯利是图,绝无道义可言,姓刘的老狗身为乾帝身边第一人,别看现在这般谄媚若有朝一日面前的人宠信不再,说不得会把今日之事当成奇耻大辱,第一个翻脸。 洛飞白微不可查的摇头,他新认的这个主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可靠。 旁的不说,只看他对自己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他洛飞白大小也是个人物,武功心智不俗,连被乾帝视为心腹大患的王子腾都死在他手上,这少年却全然没把他当回事儿。料想中的敲打防备结交拉拢皆无,仿佛真就收了个小厮似的。 他承认,这少年武功之高乃他平生仅见,可他如今双目已盲,武功全失,已然是个废人,那些大臣不明所以,才将他送到少年手里,可这少年自己,却又哪里来的底气,觉得可以压制的住他? 所幸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想再折腾了,否则可朝上那些老狐狸,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这么粗枝大叶的,又没了武功,拿什么跟他们斗? 算了,大不了日后他多操点心,自己挑的人,再怎么不靠谱也只能认了。 马车停下,再向前就是皇城了,车马皆不准入内,洛飞白认命的摆好马凳子,伺候那几个下车。 先是周凯一跃而下,而后是赵轶,两人下车后,又不约而同的转身,和车上的刘总管一起,搀扶换了一身官袍的少年下车。 又是好大的排场。 洛飞白腹诽一句,目光落在被掺下马车的少年身上,不由呆了呆。 他认识贾玩的日子不短,还在他手底下当过几天差,但他见到的贾玩,大多一身制式铠甲又或只着黑色内衬,身上莫说挂饰,连头发都只用发带随便一缠如此正装华服,却是头一回。 宽袍大袖,玉带缠腰,容貌精致的过分的少年,硬是将厚重端肃的官袍穿出了翩然世外的感觉,代表了身份地位的绛紫色,衬的少年容颜似雪,贵气无伦。 少年重伤未愈,脸上的白绢虽然去了,却还是不能视物,此刻双目低垂,一根根睫毛纤长细密,清晰可见低头安静的靠在赵轶身上,看着既无害又无辜,乖巧的紧。 浑然是谁家被宠的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干净剔透如新雪朝露一般,哪有半点他记忆中一身血衣、杀气冲霄的模样,连平日的懒散随性都不见了踪影。 那些侍卫却习以为常,纷纷下马,笑道:头儿又犯困呢! 头儿每次一睡着,就乖的不得了 周凯无语叹气:猪啊,都要进宫了还睡,又要老子背! 世子爷您要不愿意,我来啊,我个儿高,肩宽,背上可比你舒服多了。 呸,你那么瘦,也不怕骨头把头儿硌着,还得我来,我皮厚肉多,软乎! 我矮,我下盘稳 周凯作势踹人,喝骂道:滚滚滚!有爷在,轮得到你们? 洛飞白愕然中正要再去细看少年的神色,忽然听见一声高呼。 二叔!锦衣华服的青年带着小厮快步过来,欣喜道:二叔,侄儿可算等到你了! 周凯讶然:贾蓉?你怎么在这儿? 贾蓉穿过侍卫群,道:二叔这么久没回来,姑姑不放心,知道二叔回京必然先进宫复命,便让侄儿守在这里,亲眼看一眼二叔你没事可太好了! 手随意向后一引,笑道:宝二叔也来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便见宝玉在人群外猛地一跪:草民贾宝玉,拜见潜王殿下! 他身后两个小厮明显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正要跟着下拜,眼前忽然几道银光闪过,顿时大惊,急忙左右跃开,还未落地便被刀光笼罩。 宝玉却被飞来的银裸子砸了个正着,哎哟一声摔在地上,没等起身就被钢刀架颈,宝玉全然不顾,急声喊道:玩儿小心!蓉蓉 话说一半便停了,愣愣看着眼前的情形,嘴唇微颤:玩 身边侍卫的神色和他相差无几,又惊又怒,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那边的战事比这边结束的更早,贾蓉带来的小厮嘴角溢血,被几个侍卫按在地上,匕首掉落一旁,然而在数步之外,一身绛紫色官袍的少年,正被一把泛着诡异蓝光的匕首抵住咽喉站在背后挟持他的,正是他那侄儿贾蓉。 赵轶脸色铁青,目光几欲噬人:方才贾宝玉忽然下跪,自称草民而非学生,仪态和跪拜方向都有问题,他立刻知道不对,果然一回头,就看见贾蓉带来的小厮趁他们注意力转移时,狠狠推了一把贾蓉,拔出淬毒匕首向他扑来。 他下意识将贾玩拉在身后,主动迎了上去。不想小厮是假,被他凶狠推过来的贾蓉才是真,等他制住前者,贾玩却落入人手。 他并非对贾蓉全无防备,而是此人身法诡异至极,本是跌跌撞撞扑向另一个方向,不知怎的一转,就到了贾玩身后,根本来不及反应。 赵轶看着少年脖子上的利刃,一身凛冽杀气几乎化为实质:放人! 声音沙哑,语气森寒。 贾蓉心中一凛,拖着少年退后几步,咬牙笑道:想让我放人?好啊,你自断一臂,我就放了他! 脸还是贾蓉那张脸,声音却变的截然不同。 易容术!他根本不是贾蓉! 周凯恨不得几耳光抽死自己,方才不觉,如今细看,所谓的易容术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此人扮的贾蓉,五官身形虽能以假乱真,神情步态却只有五六分相似。这群人里,数他去贾府的次数最多,和贾蓉最熟,结果他自己没分辩出来不说,还一声贾蓉让其他人也没了戒心。 他明明知道江湖中人正寻阿玩麻烦,明明知道江湖中有易容术这种东西,竟还这般大意! 阿玩好容易才活下来,若是因此有所损伤他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双眼通红,咬牙道:你手里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三个。你放了他,我们就放了你的人,保你们平安离京,如何? 平安离京?贾蓉嗤笑一声,道:我们今天来,就没准备活着离开! 转向赵轶,喝道:血衣人屠!你可想清楚了,到底是你一只手臂重要,还是性命前程重要这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若是因你而死,你想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你一家老小会有什么下场?! 血衣人屠? 全场寂静。 所有人忍住面面相觑的欲望,哪怕是心里又惊又怒,也忍不住生出几分荒谬的感觉,同时将嘴巴闭的紧紧的,一个字都不敢吭,连眼睛都收紧,生怕被看出什么。 情形有些诡异,贾蓉心里生出不安,不敢再拖延,手中匕首一紧,厉声道:血衣人屠,我数到十,若你再不动手,我就杀他了!一 不必数了,赵轶漠然打断道:一只胳膊是吧?好,给你。 所有人静若寒蝉,只刘总管颤声道:不可,不可啊! 赵轶恍若未闻,手中长剑一扬。 等等!贾蓉喝道:我要的是右臂! 赵轶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将长剑换到左手,正待动手,忽然听到一声轻咳,少年熟悉的嗓音响起,弱弱道:插一句嘴? 贾蓉眼看就要成功,哪肯节外生枝,手中匕首再度一紧,喝道:闭嘴! 不闭嘴,贾玩道:你又不敢因为这个杀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贾蓉: 贾蓉低头看向身前的少年,看不出来这病秧子王爷,弱不禁风的,胆子倒不小,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也没露出什么丑态来,竟然还敢开口说话。 冷笑道:好,你说,不过给爷听好了,一句废话剁你一根手指!想变成废人你就尽管说! 他不怕这小子捣鬼,皇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脑袋一条命?一个病秧子,腰细的跟要折了似的,一阵风都能吹走,攀在他手腕上的几根手指,白嫩纤细,玉也似的,莫说茧子了,连毛孔都看不见一个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他一只手能打一百个,能翻起什么浪来?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09) 贾玩自然不会被他吓住,语气诚恳:我不说废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认错人了。 贾蓉一愣,目光扫视众人之后,又落回到赵轶身上,血衣人屠的信息他是知道的:俊美无双,喜穿黑衣,杀气冲霄,气势凌人,只要见到就绝不会认错 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 正要给他一个教训,就见少年叹气道:这世道,说实话都没人信他真的不是血衣人屠,他是潜王。不信你问别人。 贾蓉怎会信他的鬼话,嗤笑道:他若是潜王,那你是谁? 锦衣华服,弱不胜衣,被所有人簇拥服侍,不是传说中的病秧子皇子还能是谁?虽看着小了点儿,但千娇百宠出来的人儿,长得嫩也正常。 问他是谁啊?贾玩实在不想认下血衣人屠这个称号,想了想,试探道:你猜? 贾蓉大怒,正要发作,就见原本虚虚搭在他手腕上的几根手指轻轻一掐,右手顿时一麻,匕首坠落,被他挟制的少年自然而然的接住匕首,然后不紧不慢的转身,退步,一脚踹在他胸口。 贾蓉跌退倒地,目光惊骇欲绝:这少年的速度并不快,力道更不重,从掐指到转身到退步到踹出一脚他的每个动作他都看的一清二楚,也竭力去反击了,却依旧被他掐住腕脉,依旧被他脱出控制,依旧被他一脚踹在小腹。 在别人眼中,那人只是一捏、一转、一退,一踹,如同孩童随意捏死飞虫,在旁人看来,轻描淡写,自然而然,但只有飞虫才知道,自己在临死之前,有过多少次尝试和挣扎,只是都是徒劳,连引起孩童注意的资格都没有。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难以逾越的差距将他胸中那份孤勇打击的点滴不剩,弹身而起就要远遁,才刚窜出一步就生生停下脚步,寒毛直竖,冷汗瞬间浸透衣背只差半寸,只差半寸,他的脖子就自己撞在早就等在那里的匕首上了! 贾玩缩手。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踹在贾蓉腿弯,将人按的跪下,手里刀鞘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行了,贾玩道:还嫌不丢人呢? 侍卫讪讪住手。 洛飞白上前,从贾蓉脸上撕下面具,露出一张略黑但还算清秀的脸,洛飞白研究一阵手里的面具,道:不是人皮。 又去摸了宝玉的脸,道:贾二公子是真的。 一面扶他站起来,心里对这位荣国府的宝玉倒有几分改观:被人用匕首抵着腰,竟还有胆子变相提醒他们。 丢不丢人?贾玩将匕首随手扔给一人,扬声斥道:幸好今儿是我,若换了皇上呢?一个个太平日子过久了,真当自己是仪仗队呢?还大内侍卫,几条杂鱼都防不住! 别人觉得丢不丢人不知道,反正他够丢人的!就打个盹的功夫,居然被人挟持了!羞耻程度堪比当年睡着了被人贩子捡走那一回! 这破武功坑人不浅,都练第三次了,还这么不靠谱!他如今的状态,也就比八岁时候强一点 所有人低下头,不吭气。 贾玩也不是真生气,更多是恼羞成怒,骂几句下完台阶也就罢了,不习惯的抬抬胳膊,抱怨道:谁给我穿的破衣服,又厚又重,多少层呢?打个架都不方便。 袖子这么宽,手都拿不出来。 刘总管笑道:我的大人嘞,这是官服,礼部发的您今儿是入宫谢恩,不是轮值,可不能穿随便了! 贾玩扯扯袖子:行吧! 逸之,宝玉奔过来,急道:蓉哥儿还在他们手里! 贾玩微微皱眉,转向假扮贾蓉的青年,正待说话,耳中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血衣人屠,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来都来了看剑! 掠空声传来。 侍卫们的呼喝声,刀剑出鞘声,腾跃而起声相继传来,贾玩神色骤变,急声喝道:住手!统统退下! 铿! 长剑出鞘的清吟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贾玩怒喝:你敢! 向前冲去,却被早有准备的赵轶一把抓住。 剑光一闪即逝,腾跃拦截的四名侍卫捂着咽喉跌落,却在众人悲愤欲绝的目光中,重又站了起来,惊魂未定的拿开自己捂住脖子的手,那里,一道细细的伤痕正在流血,却并未触及要害。 一个人还可以说是命大,四个人都是如此就不是运气的问题了几人面面相觑,看向执剑而立的青衣人,目光在侥幸中还带了几分惊惧。 没有杀人贾玩松了口气。 掠空之声还在接近,侍卫们飞蛾扑火似的一个又一个的冲了上去,赵轶一把将贾玩推到周凯身上:看好! 拔剑上前。 洛飞白紧随其后。 贾玩站稳,推开扶着他的周凯,却又被他重新抓住胳膊,贾玩不满道:干什么呢?真把我当成瓷娃娃了? 周凯将他攥的紧紧的,道:别闹! 闹你个头!贾玩气的想揍人,却知道不是时候,凝神关注那边的战场。 在电视剧里只能充做炮灰的侍卫,在遇到绝顶高手时确实没什么用,赵轶和洛飞白与那人交上手之后,插不上手反而碍事的侍卫们便自己退了下来,在一旁掠阵。 贾玩五感远胜常人,虽看不见,却能听出来,来人内力极强,剑法极高,迅捷、缥缈、诡异,变幻莫测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人物。 赵轶和洛飞白武功也算了得,对阵一般高手不在话下,但在这个人面前,却有点不够看。 周凯看的瞠目结舌:原来赵轶这小子武功这么好,我还一直以为他是草包呢!咦,他之前不是腿断着吗,这哪儿学的啧啧,差点就比得上我了! 要点脸吧,贾玩毫不留情的戳破他:他一个打你八个好吧! 眉头微皱:赵轶武功底子是他小时候教的那套拳,剑法是后练的赵轶这八年的断腿虽是装的,但学拳的时候,腿却是真断了的,是以只学了个半吊子,下盘功夫拉跨的厉害,要不然好吧,还是打不过。 贾玩弯腰摸靴子里的匕首,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身上的衣服换了,正要找人要件兵器,就听见洛飞白一声闷哼,从场上摔了出来贾玩好心扶了一把。 洛飞白站稳,一摸脖子,摸到一手血,脸色顿时一白,咬牙又待冲上去,却被贾玩拉住:既然已经出局,就别再去凑热闹了,下次再抹脖子,说不定就是真的了。 语气轻松,神情却凝重,那人能在两人的围攻中抹了洛飞白的脖子,还能手下留情放他一条小命,可见武功高出这两人好大一截子。 赵轶却没有跟着出局,神色冰寒,出手却越加酷烈,洛飞白皱眉:殿下他 只说了三个字便闭嘴,但贾玩知道他想说什么:赵轶在拼命了。 一招一式,不留退路,不留余地,每一次出手,都只为与对方同归于尽。 堂堂皇子,何至于此? 洛飞白顿了顿,道:大人,用箭阵吧!我们是官他是贼,何必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没能听到回应,洛飞白一回头,就看见身旁少年的袖袍、衣袂、长发忽然毫无征兆的飘了起来,他慢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不是少年的衣袍无风而动,而是少年自己动了。 周凯右手一空就知道不对,再想抓哪还来得及,懊恼道:你怎么不拦住他? 比起洛飞白,他更多是在埋怨自己:怎么不抓的更紧些?! 场中,赵轶已经杀红了眼,胸中只剩下无穷恨意:那个人被责罚、被羞辱,他只能看着,那个人被杖责、被陷害,他只能看着,那个人身受重伤,一身血衣挡在所有人面前,他还是只能看着 那个人,好容易从阎罗殿里捡回一条命,眼睛瞎了,武功没了,他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却还是护不住! 赵轶,你活着有什么用! 内力汹涌,一剑斜劈! 去死!去死!都去死! 叮!两把长剑搅在一起,一把被斜斜引开,一把轻飘飘抹向对方咽喉。 赵轶夷然不惧,抬手抓向剑刃,肩膀却忽然被人捏了一把,手臂一麻,软软垂了下去,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叮的一声响,冰冷剑刃与一支古朴玉簪黏他咽喉一寸开外,而后,一个熟悉的人影挤到他身前。 赵轶有些恍惚的被挤到一旁,玉簪沿着剑刃上滑,挑向青衣人手腕,少年清澈的嗓音传来:打架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推开赵轶,手中玉簪猛地一转,由下压变为上挑,人后仰侧翻,剑刃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掠过,削断一缕长发剑刃还未完全从眼前消失,弯成长弓的少年就将自己射了出去,瞬间撞进对方怀里,肩膀撞向对方胸口。 青衣人反应极快,侧步横移,胸口几乎贴在少年后背,手中长剑回抹,横向对方咽喉。 叮贾玩右手玉钗及时赶到,压上剑刃,一抹而下滑向剑尖,发出一声拉长的剑吟,同时旋身向外,左手在青衣人肩头轻轻一按。 剑鸣声止,长剑猛地挣脱玉簪,剑柄撞在贾玩胸口,贾玩闷哼一声跌退。 剑刃横扫,贾玩再次疾退,裂帛声后,绛紫色碎布伴着丝丝缕缕的长发飘落。 赵轶等人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却见那青衣人并未乘胜追击,反而退开几步,倒持长剑,剑柄撞在自己左肩,只听咯的一声,骨骼错动声响起,青衣人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缓缓道:名不虚传。 他们这才知道,贾玩在对方左肩轻轻摸的那么一下,竟就卸了他的骨头。 贾玩颔首:你也很厉害。 手上玉簪一转,随手插回头上,道:枪。 便有侍卫掷出手中长1枪。 贾玩抬手,手指搭上枪身,黑色铁枪瞬间活了过来,去势依旧,却从一条死蛇变为吞天巨蟒,恶狠狠向对方噬去,漫天枪影随之而起,铺天盖地。 所有人的呼吸都被攥住,然后鼻子发酸,眼睛发胀,嗓子里发出近乎呜咽的声音。 他们和这个少年很熟,曾经和他拳拳到肉的打过架,曾经跟在他身后,在他一刀刀劈斩出的小路上行走过,也曾经被命垂一线的他护在身后,看着他一个人流血厮杀 这些日子他们守在别宫,看着太医给他断了死期,看着他呼吸脉搏渐渐微弱,看着他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看着他眼睛瞎了、武功废了 每次听他玩笑说自己又残又废,就要拼尽全力才能忍住眼泪,心如刀绞却还要强笑着接话,不敢让他听出一丝心疼心痛。 他们从来不是什么义薄云天的好汉,却真的恨不得残的废的那个人是自己! 还好,还好头儿他,还能打。 他没废。 胡乱抹一把眼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战场。 他们知道自己的头儿能以一敌百,手起刀落杀人如割草,也见过他一刀劈落如断山河,强敌灰飞烟灭。 今天见到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先是凶险诡秘、瞬间生死的贴身搏杀,后有气吞山河、 一往无前的正面对决,让人看的热血沸腾,屏住呼吸的同时,又克制不住想高声狂吼。 只是侍卫所的制式长1枪,到了少年手上,便化作翻江倒海的巨龙,如雷霆,如巨浪,如疾风骤雨,携天地之威从九天而来,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化为齑粉。 他们自认若换了自己,在少年手上只怕半秒都撑不下来,那青衣人却用一柄三尺剑硬生生顶住了,只是脚下的青石板寸寸裂开,退一步,又退一步,再退一步 叮长剑一连三剑斩在枪身,却只发出一声响,枪尖在剧烈抖动中弯折成弓。 贾玩左手一放,右腕一转,□□铮的一声,枪尾绕着他右臂弹转一周,又被他左手抓握,一拍一压间,被压制的近乎回头的枪尖猛的挣脱长剑,如蓄势已久的毒蛇一般向青衣人面门噬去。 剑光忽然耀眼,铿的一声后,□□一刀两断,贾玩急转爆退。 枪尖擦着青衣人的脸颊掠过,带起一串血珠,贾玩原本所站的地方,地面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 贾玩站定,枪杆前指,青衣人一跃而起,退到先前所在的楼顶,和他遥遥对峙。 剑气啊,好厉害!贾玩招手,道:你站那么高我打不到下来! 青衣人长剑归鞘,道:打不过,不打了。 哈!贾玩收枪,杵在地上,道:你莫不是在说笑? 青衣人语气诚恳:确实打不过。 贾玩道:你会剑气,却到最后才用,你明知我看不见,却只固守一地我是眼睛瞎了,难不成你是腿断了? 青衣人道:我原想自封内力,蒙住双眼和你比斗,方才见你出手,就知道打不过,又不甘就此退去,便退而求其次,决定内力不外放和你打一场,谁想内力不外放,连你一支玉簪都敌不过,只得再退而求其次,不用剑气与你一战却还是输了。 却绝口不提固守一地的事,对方目不能视,他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若还四处游走甚至剑出无声,那所谓的比斗,还有什么意义? 贾玩失笑,道:你们武林中人,都是这么嗯,正直的吗? 青衣人摇头,想到对方看不见,又道:我是来比试的,不是来杀人的,自然不必使用什么卑鄙手段。 贾玩道:原来真正的武林中人,竟是这样的吗?倒是坦率可爱。 青衣人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默然不语。 赵轶上前,拔1下贾玩头上的簪子,平静道:歪了。 贾玩侧头,方便他整理头发,道:你的拳练的不对,等回头有空,我再重新教你。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10) 好。 青衣人再度开口,道:你练的是枪? 贾玩想要点头,被赵轶警告的扯住头发,只得作罢,道:还有箭。 青衣人摇头,道:你不曾习剑。 贾玩笑道:弓箭的箭。 青衣人皱眉,道:枪与箭,都更适用于战场之上何不习剑? 嘶,轻点贾玩按住头皮,随口道:瞧你说的,男人习武,不为在战场上保家卫国,难不成为了打架斗殴? 青衣人默然。 贾玩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剑气这种东西。可惜你今儿束手束脚,打的不够痛快,三个月后你再来,我们再打一架。 青衣人眼睛一亮,道:三个月后,你内力便能恢复? 贾玩摇头:不一定。 青衣人又问:你眼睛能痊愈? 贾玩还是摇头:也不一定。 青衣人皱眉。 贾玩笑道:我如今才十六岁,从未想过放弃习武,三个月,就算我内力不能恢复,筋骨也必然更加强劲,招式必然更加灵活;就算我眼睛不能复明,也必然更加适应黑暗三个月后的我,必然强于今天,难道不配同你一战? 青衣人看了他许久,长叹一声道:我的确不如你。 贾玩哑然失笑,道:说什么不如,不过是境遇不同罢了。人生在世,哪有不摔跤的,又不是吃奶的孩子,不爬起来继续走,难不成赖在地上不起来? 青衣人缓缓道:我不明白,如你这般人物,为何甘愿做朝廷走狗。 贾玩皱眉,不悦道:一份工作罢了,为何说的这般难听? 又道:人是群居动物,要吃饭要穿衣要住房,于是有人种地,有人纺织,有人建房人活一世,若只一味索取,便是武功再高,与人间而言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吸血食腐的蚊蝇罢了若不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我会觉得,自己不配活着。 青衣人嘲讽道:你所谓的,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就是做大内侍卫,保护那些王孙贵胄? 职业不分高低,贾玩道:在做事就好。 大内侍卫又如何?朝廷走狗又如何?我知道你们江湖中人蔑视权贵,然而离乱人不如太平犬,再坏的秩序都比没有秩序强,而朝廷,便是维持秩序的所在,若无朝廷,这人间就是炼狱。我从不觉得,为朝廷效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你自纵马江湖、逍遥快活,我无权置喙,但我做我的事,也无需旁人指手画脚。 青衣人默然片刻后,道:我会告诉他们,血衣人屠天下第一,实至名归,若要挑战你,便先打败我。 贾玩讶然:那你又是谁?是不是实至名归你说了算? 青衣人不答,抱拳道:三个月后再会。 身影消失不见。 贾玩愣了愣,忽然失笑,道:江湖还蛮好玩的。 转向一旁的假贾蓉,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贾蓉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怎么,生气啊?贾玩认同的点头:对啊,是我我也气!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呢,轻轻一划,就大仇得报了!哎,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贾蓉气的满脸通红,道:要杀就杀,戏弄人算什么好汉? 贾玩笑容一收,道:好,不戏弄你贾蓉呢,你把他怎么了?现在是死是活? 贾蓉不屑道:你放心,他活的好好地,我们江湖中人恩怨分明,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妻儿。我不过问他些事,照着他的脸易个容罢了明儿他醒了,自己就回家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句话我喜欢。贾玩道:冲这句话,我不杀你们都放了吧。 洛飞白提醒道:不如等贾公子回来再放? 贾玩道:不必,我这人最守规矩。不是说祸不及妻儿吗?和我讲江湖规矩的,我便同他讲江湖规矩。若不和我讲江湖规矩呢,我便同他讲朝廷的规矩蓉哥儿是官身,若他真伤了,只杀这几个怎么够?至少要灭几个山头才行。放人吧! 侍卫们松手,贾蓉几人慢慢起身,面面相觑。 贾玩又道:倒忘了问了,你们来杀我是为了什么? 贾蓉冷冷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贾玩点头,又道:我平生只杀两种人,一是恶贯满盈之人,二是对我出手之人。前者我总是杀的很慢,因为怕不小心杀错了,后者我杀的很快,因为慢了死的就是我你父亲是哪一种? 贾蓉脸色铁青,扭头就走。 贾玩道:且慢。 怎么?你要反悔? 不反悔,贾玩道:只是请你传句话。 我听说,江湖中立下赌约,谁若能杀了我,谁就是武林盟主。去告诉他们,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杀得了我也就罢了,若杀不了我那这个武林盟主,我来做!江湖规矩,我来定! 乖乖听话守规矩的,咱们相安无事,不听话的,我便打到他听话为止。 第114章 贾蓉神色大变: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贾玩想了想:你猜? 他倒也没想做什么, 只是被人拿来做赌有点不高兴而已。 一小厮冷笑道:武林盟主,凭你也配?一个朝廷的走狗,江湖好汉谁会服你? 服不服的有什么关系?贾玩摸摸头上赵轶新挽好的发髻, 随口道:够听话就行。 小厮大怒:混蛋!你把天下英雄当什么了? 你说当什么?贾玩笑笑,缓缓道:刁、民。 你! 贾蓉抬手按压下手下的激动,深吸口气, 道:那个叫贾蓉的, 被打晕了捆在城西的槐林。 转身就走。 且慢,贾玩道:一事不烦二主, 你们反正要出城,不如顺路把人放了,让他自己走回来好我哪有空去寻他? 贾蓉再次深吸口气:好。 快步离开。 赵轶道:去两个人跟着, 不必隐藏行迹, 接到贾容就回来。 洛飞白低声道:要不要 伸手在脖子上一比。 赵轶淡淡道:几个三脚猫,不值得为他们出尔反尔。 周凯点了两个人跟去,回头见贾玩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拍了他一把,道:发什么痴呢? 贾玩回神, 兴致勃勃问道:刚才那个剑客, 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周凯看一眼赵轶,干咳一声,道:为什么问这个? 绝顶剑客,当然应该穿白衣,剑如雪, 人如玉,贾玩并指成剑,作势抹过双眼:一剑西来, 天外飞仙哎,可惜没能亲眼看见。 什么鬼?周凯好生无语,有气无力道:是可惜了,可惜人家穿的是青衣。 一袭青衫,三尺长剑,潇洒磊落也不错啊。 周凯: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少看点话本! 你这人就是没意思,贾玩撇嘴:谁小时候还没个侠客梦? 将烂成乞丐装的外袍扯下来,发现里面也七零八碎的,笑道:哈!这样就凉快了架打完了,走吧走吧,进宫! 刘总管忙拉住,道:更衣!更衣啊我的祖宗!您要穿成这样进宫,明儿准一堆折子参你! 参就参!那些家伙闲着没事一天到晚挑刺儿,就想让皇上把我关起来抄书!贾玩冷哼一声,道:小爷我现在眼睛瞎了,抄不了了让他们参去! 周凯无语道:怎么眼睛瞎了你很得意是吧? 刘总管见这两位又要闹起来,忙拉着贾玩回马车:更衣更衣,皇上那儿还等着呢! 贾玩笑嘻嘻道:刘公公你还有第二套官服啊? 即便是神通广大的刘总管,也变不出第二件官袍来,只能给他拿了侍卫服将就,贾玩听他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安慰道:我家里还有去年承爵时候发的三品威烈将军的官袍,要不拿来凑合下? 胡闹,这也是能凑合的?刘总管淬了一声,弯腰去帮他脱靴,叹道:这些江湖中人,简直无法无天,皇城门口就敢对朝廷命官出手,贾大人您就不该轻易放了! 我自己来自己来,贾玩醒着和睡着全然是两种状态,哪用人服侍,自己利落的脱了镶嵌紫色滚条代表品阶的官靴,套上日常穿的鞋子,踩了两下,道一声舒服。 这时代,穿衣吃饭规矩大的很,什么季节吃什么菜,什么衣服配什么荷包都有讲究,穿错了不仅惹人笑话,还会被御史参,因此丢官去爵的都有简直烦死这些没见识的古人,知道什么叫乱搭吗?见过冬天穿热裤吗? 重新穿戴整齐下车,刘总管道:皇上知道您身体不适,特准乘辇入宫,就在边上候着呢 别,贾玩道:我还是自己走吧,坐了几天车,闷死了公公前面引路就是。 他前世也在景点坐过轿子,觉得蛮好玩,到了这个世界却能免则免,就怕坐的多了,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赵轶知道他的怪癖,抬手阻止刘总管再劝,搀住贾玩胳膊,道:我扶你。 贾玩好生不习惯,感觉跟清宫里的娘娘似的抓着赵轶的手,绕过自己的脑袋搭在肩膀上,满意的拍了拍:走吧! 赵轶看着自己的右手,宽大的手掌下是少年的肩头,柔软圆润,暖暖的温着他的掌心。 赵轶比常人高大许多,少年却身量未足,被他这样揽着肩膀,像是整个人被环在怀里一样。 赵轶还是第一次,在少年清醒的状态下这般逾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先时的愤怒郁结,不知不觉消散大半。 却听周凯道:还是我 眼神瞬间变冷,漠然看了过去。 周凯硬着头皮说完:来吧? 他也是一片好心,在别宫也就算了,来来去去都是自己人,但这里是大乾皇宫,堂堂皇子和大内侍卫这么勾肩搭背的,像什么话? 却被赵轶看的浑身发毛,差点举手投降:当我没说。 进了宫门,除了周凯、洛飞白,其他人便没再跟着了,回去侍卫所复命。 周凯上前两步和贾玩并行,开始算旧账:好啊姓贾的,连我你也骗,说什么又残又废你若是废人,那我们算什么?我告诉你,你要不给个交代,这事儿它过不去! 贾玩无语:又残又废的话,我只玩笑说过一次,你就整天惦记着,那我说了一万遍我没事你怎么就不信?难不成我亲自下场揍你一顿证明下,才算没骗你? 周凯一噎。 贾玩声音放缓,道:内力没了,不代表武功废了,眼睛瞎了,不代表人就废了,我没那么脆弱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背着我洒猫尿! 前世压根就没有内力这个概念,他还不是练了一辈子的武谁说没了内力就不能打? 他那天爆种,先天真气被散入四肢百骸,虽然当时身体承受不住冲击以致千疮百孔,但缓过来之后筋骨却一日比一日坚实,日后哪怕内力不恢复,专练横练功夫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谁同情你,爷那是心周凯脸皮薄,到底没把心疼两个字说出口,话音一转,道:阿玩,你教我武功吧! 贾玩一愣:啊? 周凯以为他在为难,道:我不学你的独门武功,你就随便教我点什么都行。 你是吃错药了,还是烧糊涂了?贾玩探手去摸他的额头,还没碰到就被赵轶不着痕迹的拽了回来:以前让你练功都不肯,今儿转性了? 周凯闷闷道:都说我们是大内高手,高手个屁!那天在别宫,被人打的屁股尿流,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连皇上都要丢了,今天又是,这么多人,连人家一招都挡不住阿玩,我不想躲在你屁股后面一辈子,不想当那劳什子仪仗队 贾玩拍拍他的肩膀,道:咱们兄弟谁跟谁?我的武功,除了内功心法教了你也学不了,剩下的,想学什么都行,包教包会! 又道:你也是,你是官,出去是要牧守一方的,三岁开蒙,学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是礼乐射御书数,是史书时政,是大乾律法,人家呢,一岁扎马步,两岁学拳脚,三岁习兵刃你跟他们比什么武功?打不过才正常好吧! 你看刚才那个剑客,剑法好有什么用?说不定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呢! 周凯完全没被安慰到:那你呢?你也不会写名字?背书抄书比他还利索! 贾玩摇头叹气:你是有多想不开啊,非要跟我比?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11) 洛飞白噗嗤一声失笑。 周凯骂了一声滚,道:是你自己说的啊,我想学什么你教什么,别到时候又拿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婿的敷衍我。 贾玩道:那些江湖人,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才弄出这么多规矩但咱们是什么人?日后要上战场的,身边的人越厉害,自个儿才越安全,掖着藏着才是找死。别说你了,侍卫所、前锋营,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人品靠得住,谁来我都教。 他所在的后世,武学已经没落,没办法,习武太苦,学来又无用,挣不上什么钱,学的人少不说,就算学了,也大多只学个花架子。 那些硕果仅存的武学传人,别说门户之见了,能找个人传承下去都不容易,当初他爷爷带着他各处拜访的时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他们的倾囊相授,如今贾玩自然也不会吝啬。 又补充道:就算刘公公你想学,我一样教。 刘总管笑道:老奴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个苦,不过老奴有两个徒弟,老实勤快,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若能得大人指导一二,他们一辈子都受用不尽。 贾玩道:刘公公得空把他们带来,我替你调1教几日。 刘总管大喜道谢。 洛飞白冷眼旁观,微微有些诧异,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他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 赵轶道:侍卫所、前锋营这么多人,你一个个也教不过来,不如挑一套刀法或枪法,最好既能单打独斗,又能三五成阵,到了战场上也实用若有天赋出众的,再因材施教不迟。 对啊!周凯击掌,兴奋道:若是好用,还可以在军中普及,若我大乾军士兵,个个都有阿玩十分之一,哦不,百分之一厉害,还用怕那些草原蛮子? 这我倒没想过,贾玩大感有趣,道:若要全军普及,就必须越简单越实用才好,发力方法、基础内功理应不难,我试试。 他现在的武功已接近大成,早已不拘泥于招式,正因如此,要反向设计出几套简单好学又威力不俗的武功才不难,何况他肚子里存货多,便是想不出来,也有现成的拿来用。 周凯连自己习武的事都顾不得了,道:我跟你一起!我武功虽然不好,但可以帮你试招啊! 就着此事,一路说到勤政殿,进门就听右相笑道:听说贾大人刚刚在宫门外跟人打了一架,衣服都打烂了? 粗俗!贾玩鄙夷道:习武之人的事,怎么能说打架?那叫切磋! 右相状元出身,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粗俗,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偏贾玩根本不给他还嘴的机会,转身去给乾帝行礼,却被乾帝一把拉住,连带后面的周凯、洛飞白都一并免礼。 怎么瘦成这样?可是别宫的厨子做的饭食不合口味?朕宫里有个厨子,做得一手好鱼,待会派人给你送去。 别,贾玩道:臣长个儿呢,贴膘,跟这个没关系!再说了,臣不讲究这这些,没得糟蹋了人家好手艺。 你能多吃几口,就不算糟蹋。 招手让王公公端汤过来,贾玩闻到味儿便如临大敌:皇上,您吃不了让潜王殿下或周世子帮您吃吧,我戒了!真戒了!上火,流鼻血,长痘痘吃不得了! 长痘痘洛飞白看着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好生无语:大人啊,您在皇上面前信口开河,真的没关系吗? 确实是没关系乾帝道:四百年的人参,朕宫里就这么一根,好容易从太医手里抢过来你果真不吃? 贾玩只好接过,苦着脸道:救命的东西,拿来给臣当饭吃,不好吧? 乾帝见他乖了,笑道:人参能不能救命朕不知道,你能救命倒是真的。 贾玩不吭气了,有一口没一口的喝汤,里面不止放了人参,各种大补的东西炖一起,满满的一大碗,味道倒不难喝,就是他最近补药吃的太多,有点咽不下去。 乾帝道:听太医说,你的眼睛 贾玩打断道:能好。 嗯? 原就没有外伤,贾玩道:只是当时自爆真气,身体承受不住罢了。一开始的时候,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连皮肤都渗血珠儿现如今都渐渐好了,眼睛原就比其他地方脆弱精细些,好的慢也正常会好的。 几人想起他当日七窍流血的模样,无不默然。 他虽这样说,却谁也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眼睛脆弱,其他地方能好,不代表眼睛就能好,只是这话,都只肯埋在肚子里,悄悄悬着一颗心。 安静中,赵轶开口: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乾帝颔首:你说。 赵轶道:大乾以武立国,先祖有言,除后族外,非军功不得封爵。贾逸之霍然封候,有违祖制,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啊?周凯难以置信的看向赵轶:这小子干啥呢?见不得人好是吧?阿玩拼死拼活,小命都差点没了,封个候怎么了?合着先前对阿玩,都是假的呢! 转向贾玩、洛飞白几人,想找个同仇敌忾的,却发现这里好像除了他,对赵轶的话都不怎么意外。 乾帝沉吟不语,左相缓缓道:殿下此言差矣。别宫一役,若非贾大人力挽狂澜,只怕江山易主、天下动荡,虽不是军功,却胜似军功,陛下以侯位嘉奖,并不为过。且贾大人原就有爵位在身,因功擢升,名正言顺,并无不妥。 赵轶冷然道:既名正言顺,为何又有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封号?血衣侯却不知是哪位大人拟定的封号?莫非是觉得贾逸之德不配位,又不敢有违皇命,故意以此羞辱于他? 周凯悄悄后退半步,一个人尴尬了一会差点误伤友军。 乾帝抬手,制止几位大臣开口,道:潜王,以你之见? 赵轶淡淡道:或收回成命,或撤换封号。 几人面面相觑,好一阵之后,才由左相开口道:潜王殿下有所不知,封号一事其实另有缘故 赵轶打断道:左相大人! 殿下? 赵轶道:左相大人今年高寿? 左相微愣后道:老臣六十有五。 赵轶道:听闻左相大人膝下有三子,幼子如今年方十七,可曾举业? 左相不知他为何提及此事,苦笑道:老夫惭愧,老来得子,难免有些宠溺,纵的性子顽劣,读书习武皆不成 赵轶冷笑打断道:左相大人的爱子,十七岁,尚在学堂读书,同先生顽皮,被父母宠溺左相大人,您是不是忘了贾逸之今年多大? 左相苦笑道:老臣当然记得,贾大人十五入朝为官,如今方满十六。 赵轶起身道:诸位大人膝下都有儿女,他们这般年纪时,在做什么?你们这般年纪时,又在做什么?读书写字、游园赏花!阿玩呢?他在浴血杀人! 是他功立的不够大,血流的不够多,还是他眼睛瞎了、武功废了还不够惨,你们还要算计他?! 勤政殿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洛飞白看向贾玩,他正心无旁骛的低头喝汤,淡粉色的唇瓣被润湿,显得娇嫩又柔软,衬的那张脸越发稚嫩无辜这人安安静静不说话不打架的时候,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血衣侯这三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乾帝手指在扶手上轻敲,许久才道:血衣侯是一定要封的,不过若逸之不愿,可以不做。 贾玩放下勺子:我总要先知道是什么事。 乾帝抬手,王公公捡起案上的折子开始念,一连念了七1八本,才在乾帝的示意下停了下来。 折子是不同的人上的,左相的、右相的、吏部的、礼部的、刑部的、户部的、工部的、地方的写得还算言简意赅,皆是数据说话。 吏部数了数近年来意外身亡的官员,礼部数了数折损在赶考路上的秀才举人,刑部数了数灭门惨案、无头悬案、在逃案犯,户部数了数被屠的商队,被劫的官银,还有只给山匪纳贡,不给朝廷缴税的山民这些还只是能说的。 贾玩在外面闯荡过几年,对这些事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不过想想也是,他一个人,才去过几个地方?又多在繁华之地流连,便是如此,还能一再被劫,以至闯下人屠的名头,可见匪患之重。 其实不难想象。 在后世,交通四通八达、网络遍布全球,不一样有黑1手1党横行? 他所在的国家,已经是政府最有力、治安最好的国家,武器严格管制、监控遍布街头、出行住宿都实名制,即便如此,也要隔三差五来一次大范围的扫1黑1除1恶,何况是交通不便、通信迟缓、武风盛行的现在? 一个会点拳脚的二混子都能祸祸的整个村子苦不堪言。 官府也有高手,但杯水车薪,官府还有大军,但山高皇帝远。 古人说的不错,侠以武犯禁。 即便是正派人士,武功高了,便不再将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或一时口角,或路见不平,随手就杀了,留下一个无头公案,即便不幸被认出来,被通缉了,也可远走他乡甚至直接上山,潇洒的紧。 左相洋洋千言,细数武林之害。 这些事,不是今天才有,只是一向被称为疮疥之疾,不入朝廷的眼,治理成什么样子,全靠地方官员的手段,有肃清一方的,有狼狈为奸的,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事儿的直到今天一统计,才觉触目惊心,才知道百姓苦不堪言。 若不是这些人胆大包天到参与逼宫谋反,敢用朝廷大员的性命做赌,只怕至今都不会有人正视这个问题。 胆子都大到谋反了,不得不管。 不是杀几个人,灭几道门的管,而是立规矩、套缰绳的管。 只是江湖中人桀骜不驯、动辄杀人,谁来管?谁又能管的住? 偏巧朝廷中还就有那么一个能镇得住的人。 血衣人屠,皇上赐封血衣侯,当世第一高手,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奉命震慑武林、清剿匪患、诛除宵小。 这面旗打出去,足以让许多人胆战心惊,当初血手人屠孤身一人,就平了许多山头,如今有朝廷撑腰,又手握重兵,岂不是想灭谁就灭谁? 只是,有多少人怕他,就有多少人想杀他。 风口浪尖,众矢之的。 乾帝道:逸之不必勉强,你是血衣侯,但血衣侯却可以不是你。 贾玩一点就透:洛飞白? 乾帝封他一个不伦不类的血衣侯,又将心计武功不俗且手底下有数百死士的洛飞白送到他手上,他就有所察觉。 圣旨下的时候,没人知道他还能打,这洛飞白,才是乾帝安排的,真正顶着血衣侯之名做事的人。 血衣侯,与其说是个爵位,倒不如说是个职位。 贾玩摇头:洛飞白武功虽好,却不够好。 左相等人相视苦笑,就算他们先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以二敌一还被人几招抹了脖子,哪里撑得起当世第一的人设? 所以,贾玩道:还是我来吧! 左相等人大喜,乾帝仍道:逸之,不必勉强。 不勉强,贾玩道:一点都不勉强。 他不能一辈子在宫里当仪仗队,如今边疆太平无事,这一身武功,比起从军,他更喜欢用在清除匪患上。 他愿意保家卫国,却不向往开疆扩土,犯边的异族要杀,因为是敌人,奸1淫1掳1掠的强人更要杀,因为他们该死。 乾帝道:既如此,便由你从军中以及各部抽调人手,组建缉盗司 皇上皇上! 怎么? 贾玩认真道:缉盗司不好听。 乾帝无语:你想叫什么? 清道衙,贾玩道:清道衙内清道夫,是不是很气派? 清道夫清道,右相将这几个字来回揣摩,击掌道:这清道二字,委实绝妙!陛下,臣也觉得清道衙这个名字好,好得很! 那是!贾玩好生得意:以前看龙哥的电影,就觉得这个名字帅的很,终于有机会偷来用用。 朝廷新添机构不是一句话的事,要确定权责,要搭建人事只是这些都不必贾玩操心,他只管安心养伤,等着上任就好,还有就是,好好保护自己的脑袋。 乾帝政务繁忙,贾玩适时打了个哈欠,乾帝道:又犯困了?行了,回去睡吧,朕这儿不用你。洛飞白留下,朕有话对你说。 贾玩揉着眼睛站起来,道:皇上,我先去侍卫所,寻弟兄们叙叙旧,好些日子不见,怪想的。 他眼睛看不见,下次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乾帝挥手:随你。 贾玩告退,走到门口又道:洛飞白你说完话,到侍卫所来寻我。 洛飞白躬身应是。 见赵轶自然而然上前搀扶,周凯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乾帝欲言又止,最后自暴自弃一挥手,对左相等人道:你们也都退下吧! 出了勤政殿,赵轶看一眼阴魂不散的周凯,道:在别宫待了这么久,周世子不回家看看? 周凯好不气闷,道:我也是侍卫,我也去侍卫所!倒是殿下您,是不是该回府了? 赵轶淡淡道:多谢世子提醒,那就烦劳世子,去帮我备辆马车吧! 我去帮你备车?我周凯咬牙:行,行,我去!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12) 大步离开。 贾玩纳闷:好端端的,你捉弄他做什么? 感觉肩膀被捏紧,贾玩:殿下? 赵轶冷声道:由着他们算计,当这劳什子血衣侯,成为众矢之的,直面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这就是你说的小人物? 是啊,小人物。贾玩道:风平浪静的时候坚守岗位,舍我其谁的时候挺身而出小人物。 赵轶自嘲一笑:小人物 我就算不当这个血衣侯,他们还不是一样要杀我?贾玩安抚道:你放心,我哪有那么好杀?我是谁?血衣人屠啊!只有他们怕我的,哪到我怕他们?而且最多三五年,待清道衙走上正轨,他们杀了我也无用的时候,自然就不会有人再做傻事了。 再说了,贾玩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赵轶咬牙,在少年肩膀狠狠捏了一把,又狠狠搂了一下,粗鲁道:你不是要去侍卫所吗?走吧! 贾玩被他推着走了两步,不肯动了:赵轶。 怎么? 我困的很,你背我。 赵轶愣了下,才在少年身前慢慢弯下腰。 少年伏在他背上,很轻,又好像很重,很暖,又好像很烫,头软软的搁在他肩膀,口齿不清的抱怨:都怪皇上,放那么多人参,我都说了不喜欢吃人参了,又苦又涩,一股土腥味儿而且这汤分明就是御医熬的,还骗我说是御厨煮的,难喝死了以后再也不来勤政殿了 第115章 洛飞白。 洛飞白哪敢如贾玩一般, 坐着同乾帝说话,双膝跪地:陛下。 乾帝手指轻敲椅,少许后才道:可知朕为何不杀你? 洛飞白迟疑了下, 低头:罪臣不知。 乾帝笑笑,淡淡道:朕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有功, 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声, 朕不怕。朕不杀你,是因为你有用你现在, 还有用吗? 洛飞白额头触地,没有说话,冷汗慢慢从额角滴落。 乾帝也罢, 赵轶也罢, 周凯也罢,甚至还有侍卫所的那些世家子,或许还要加上他自己, 在那人面前,与那人离开之后, 都全然是两幅面孔。 乾帝没再理他, 向后靠上椅背,看向刘总管,笑道:你这老狗,在外面晃了两日,都舍不得回来了罢! 冤枉啊皇上!刘总管道:老奴这两日见不着皇上, 日也思、夜也想,吃不香,睡不着 呸!乾帝骂道:果然是越老越不要脸! 又道:这一路可还太平? 太平! 刘总管捡着路上有趣的事儿说了几件:旁人的都不行, 独老奴烤的,足足吃了三个鱼肚子,若不是殿下怕他吃撑了闹肚子,不许吃了,还要呢! 皇上您是不知道,贾大人犯困的时候,不知道多乖,让抬胳膊抬胳膊,让蹬腿蹬腿,一牵就跟着走要不是看的严,说不准又被人贩子给捡走了。 说到人贩子三个字,顿觉不妥,忙闭了嘴讪笑,好在乾帝并未计较,反倒道:朕也是奇了,你往日同朝上那些人分的清清的,生怕沾上什么,朕看逸之待你也就一般,怎么就上赶着往前凑?连在朕这儿都是,穿鞋子拿衣服他睡的跟头猪似的,哪知道是谁服侍他?白巴结! 刘总管赔笑道:贾大人年纪小,性子也好,老奴看着亲切,忍不住就想亲近。 乾帝哪会信他的鬼话,一个凉凉的眼神过来,刘总管自己打了下嘴:去年贾大人刚入职不久,老奴有一次晚上下了差,偷懒从假山后面抄小路,看见贾大人帮一个五1六岁的小太监拔草。 那孩子原是打坏了东西受罚来的,天都黑了还剩一大半,手上都是伤,一边拔一边哭。贾大人也没哄他,也没带他去找管事求情,就蹲在地上帮他一起拔。后来草拔完了,就拿出一锭银子,揪成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片,给那孩子藏在身上,又教他拿一片给管事的,告诉管事的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时候,老奴就觉得,贾大人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可不就是不一样,王公公道: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到贾大人这样的,人人都嫌奴才们腌臜,他倒好,小太监穿在身上的衣服,他借来就穿,跟侍卫大人们勾肩搭背,跟奴才们也勾肩搭背。走在路上,遇见走不动的老大人他扶一把,遇见上坡的粪车,他也推一把 是不一样,乾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嫌弃道:林如海那厮,压根就不会教学生!看看都教成什么样了! 您看您说的,刘总管道:贾大人不是您教出来的吗? 乾帝冷哼一声,坐起身来,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洛飞白,道:朕长在天底下最脏的地方,难得看见这么干净的人。他在朕身边的时候,朕还可以护着,到了外面,朕不放心。江湖上,官场上,怕不比皇家干净多少别让有些东西,污了他的眼,伤了他的心。 你下去吧!逸之还在等你,别让他等急了。 洛飞白浑浑噩噩退出勤政殿,乾帝将他留下,像是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洛大人侍卫所在那边,您走错了! 侍卫所里热闹的紧,洛飞白远远的听到喧闹声,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有新人入职,正进行入门试。 说白了就是打架,给新人一个下马威,并试试身手,一般都是一对一能将入门试打成群架的,也就那么一个人罢了。 他的入门试却是免了的,不是受欢迎,而是瞧不上:他洛飞白是什么人,犯官之子,用不入流的手段混进侍卫营,还曾不自量力的挑战那个人,想踩着他上位,最后却自取其辱那些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接纳他,又哪来的入门试? 笨啊!少年被人簇拥着,乱没形象的坐在一根条凳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多好的机会,膝盖向上一撩,不就赢了? 场上两个人僵硬了一瞬,又一声不吭继续打,少年犹自不消停,嚷道:踩他脚趾啊哎!又错过了,你这样怎么赢的了? 不打了!场上侍卫愤然住手:头儿你胳膊肘尽往外拐,不打了不打了! 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那新人不乐意了,道:头儿既是我头儿,又是我表哥,当然向着我。 还要不要脸了?头儿比你还小呢,乱认什么亲戚? 新人冷哼一声,不理他们,凑到贾玩跟前,道:表哥,当初你可是亲口对我表哥说的,说你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的,你不会不认吧? 认认认,贾玩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笑道:出息了啊,混到侍卫营来了!就是武功差了点儿。 那新人不是别人,正是乾帝母族奉恩候家的小儿子,周凯的表弟,贾玩的铁粉,差点成了三皇子小舅子的罗鑫。 罗鑫闷闷不乐,道:我也知道我武功不好,上次在别宫,前锋营减员近千,祖母说前锋营风险太大,亲自进宫求了皇上,将我调到侍卫营表哥,你倒是教教我啊! 我刚刚不就在教你? 罗鑫气鼓鼓道:那都是些什么啊?尽捉弄我! 去,战场上真刀真枪干起来,谁给你讲风度?贾玩道:撩1阴、插眼、踩脚趾,都是绝活,换了别人我还不教呢! 罗鑫哪肯信他的鬼话,道:你跟人动手,也这样? 贾玩干咳一声,道:那也要看情况,遇到打得过的,该讲风度还是要讲的。 那要是遇到打不过的呢? 这个啊,贾玩沉吟道:暂时还没机会遇上,等遇到了,我再告诉你。 罗鑫反应过来,嚷道:好啊,你又捉弄我! 众人哄堂大笑,道:问的什么蠢话,不知道咱们头儿打小没输过吗? 呸,不来点真格的,真当我逗你们玩儿呢,贾玩起身揉腕,道:来个人给我试招,教你们点绝活,别瞧不上,关键时候能救命呢! 接下来一阵鬼哭狼嚎,现代的女子防身术,被贾玩改进后使出来,威力倍增,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下,一学就会,就是闪不开躲不过。 这样不入流的武功,学不学? 当然得学,不然被人学了对付自个儿怎么办?风度算什么?比命根子还重要? 院子里画风立变,到处是掏1裆插眼的,贾玩满意坐下,端茶喝了一口,又噗的一声喷出来,骂道:哪个兔崽子把我的茶换了,皮痒了是不是?这年头人参不要钱了是不是? 见他就要发飙,离得近的几个侍卫忙笑着闪开,却看见站在人群外的某人,笑声瞬间冷了下来:洛飞白? 场上顿时安静。 洛飞白上前,抱拳道:大人,我来了。 贾玩点头,招手:过来。 洛飞白走近几步,贾玩道:再近一些。 洛飞白再度靠前,正要说话,就见贾玩抬手一掌拍来。 白嫩纤细的手掌,玩笑似的拍过来,速度不快,更没有什么凌厉掌风相伴,洛飞白的神经却瞬间绷紧,挡还是躲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就被强压了下来:不是不敢,也不是笃定少年不敢伤他,而是他发现,没有用,那简简单单的一掌,仿佛将他所有可能的反应都算了进去,躲,躲不过,挡,挡不住 手掌轻轻落在胸口,洛飞白闷哼一声被击飞数丈,狠狠撞在门柱上又反弹落地,滚下台阶,口中喷出的鲜血洒了一路。 洛飞白喘息几声,挣扎着要起身,胸口却一阵剧痛,再度喷出一口鲜血跌了回去。 洛飞白捂着胸口,眼睛死死盯着贾玩。 贾玩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起身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既是侍卫营的人,做了对不起弟兄们的事,就必须给个交代。念在你始终未伤一人,今日只小惩大诫,若有下次,我亲手撕了你! 洛飞白低头,低低应了一声是。 贾玩走到他身侧,转向其他人,道:人,我已经揍过了,你们谁若还有不满,也不妨上来踹两脚,消消气。只是记住了,既打过了罚过了,事情就过去了,日后谁也不许旧事重提。 你们可以不喜欢他,可以不拿他当兄弟,但既在同一阵营,终有并肩作战的时候,到时候,谁若因私愤而误了大事,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自他起身说话,侍卫们便都站直了肃然听着,末了齐齐抱拳应是。这少年不仅是大内第一高手,更是侍卫营副统领,有对他们训话的资格。 行,我回了,贾玩气势一泻,道:你们撒完气,别忘了找人送他回去。 又问道:罗鑫,知不知道你表哥死哪儿去了,现在还不来,不会真亲手去套车了吧? 罗鑫茫然道:我不知道啊!我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他了! 正说着,周凯从门口窜进来,看见贾玩松了口气,道:还好你还在,你不知道那个姓呸,算了不说了,走了走了! 拉了贾玩就走,一面挥手招呼:弟兄们回见啊,阿玩他急着回去红袖添香呢,就不耽误了,赶明儿一起喝酒!回见!回见! 送走两人,有人走到洛飞白身边,用脚尖拨了拨,不屑道:起来了!头都走了,还装可怜? 洛飞白苦笑:骨头断了。 那人蹲下,在他胸口按了按,洛飞白疼的冷汗直流,那人倒吸一口凉气:骨头断了四根头儿下手可真狠。 顿时又有人围上来,一面检查伤势,一面道:现在想起来,头儿当初只卸了我一条胳膊,可真是温柔啊! 头儿当时还只打青了我一只眼睛呢!现在怎么办?找人抬回去? 切,被头儿打有什么了不起,当初头儿下巴上的伤我打的!先叫太医吧,这样子抬回去,没准儿还没到家就断气了。 我去吧,今儿轮值的江太医我熟,他接骨的手艺是最好的。 我说姓洛的,你以后可得小心了,头儿向来说话算话,你要再敢两面三刀,说不定真把你活活撕了。 洛飞白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一面幸灾乐祸的嘲讽着,一面小跑着去寻太医,一面小心翼翼将他扶上担架,抬进厢房。 少年那一掌,打断他几根骨头的同时,似乎也打碎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出了侍卫所,贾玩朝周凯肩膀上一趴:好困。 周凯将他扶住:有现成的轿子不坐,使唤爷倒是不客气的很! 又道:我看你刚刚不是精神的很吗? 贾玩打了个哈欠,道:也困,但是咬咬牙还是能坚持的,怎么也得比八岁时候强点儿不是我眯会儿,一会要回去见姐姐呢! 迷迷瞪瞪被周凯扛着走了一截,又被人挪到背上,那脊背宽大结实又暖和,趴在上面很舒服,贾玩唤了一声赵轶,听见那人嗯了一声,就不吭气了。 到底心里有事,贾玩眯了不多时就自己醒了,马车上只有他和周凯两个人,贾玩问道:你背我出的宫? 周凯将帕子浸湿递给他,没好气道:不然呢? 见贾玩埋头擦脸不说话,自己又道:是潜王送你出宫他就直接出城了,京营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呢!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13) 贾玩哦了一声。 周凯又道:你睡着的时候,皇上派人来传话,说给你一天时间,明儿一早,城外柳园禁足,三个月。 贾玩大怒:我干嘛了又关我?! 皇上就知道你要这么问,所以把弹劾你的折子都带来了,要听吗? 贾玩咬牙:听! 贾玩到京的消息,家里早就知道了,宝玉甚至都已经见过一面了,是以等他到的时候,贾母、贾政、黛玉、惜春等人,已经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 贾玩去见家中女眷,周凯自然不便跟着,将人送到二门,茶也没吃一口,便打道回府了。 贾玩很是心虚,他在扬州的时候,就一直被黛玉管束着,回到京城又有亲姐姐惜春,现如今两个姐姐凑到了一起,偏他还瞎着眼睛回来,这一回,怕是要溺死在眼泪里了。 不过幸好他先前在皇城门口打的那一架,被宝玉回来学了一遍,知道他虽伤了,但还是活蹦乱跳能打能杀,不至于伤心太过。 将人见过一遍,贾母贾政尤氏等人便相约离开了,将时间留给他们姐弟三哥。 贾玩和黛玉分别大半年,在别宫又经历过一番生死,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贾玩在黛玉面前向来乖巧,逗的她喜笑颜开。 只是含笑时一抬眼,看见贾玩紧闭的双眼,又忍不住悄悄落泪。黛玉七岁时就在贾府,和贾玩同在一个屋檐下,后又一同去了林家,跟着林如海读书写字,在她心里,这便是她的弟弟,亲弟弟。 正又哭又笑的说着话,外面来报,说郑公子求见。 贾玩微楞:什么郑公子? 下人通报只说郑公子三个字,可见这个人他应该很熟才对,但是他莫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失忆了? 黛玉轻声道:郑公子是父亲的学生,此次随我们一起进京,参加秋闱。原是该住我们家的,因父亲不在京中,多有不便,便修书给老祖宗拜托安置现如今正住在新修的园子里,同宝玉一同念书,你这个做主人的回来了,他自然要来拜见。 贾玩鼓着腮:我才走了不到一年,师傅竟又收了新徒弟,还不让我知道! 黛玉好笑道:不是徒弟,只是学生而已。 贾玩冷哼道:师傅的学生多了去了,怎么就这个姓郑的又是带着上京,又是安排住宿的! 黛玉好气又好笑:偏你事多,郑公子人品好,学问好,父亲喜欢他不成吗? 贾玩好不委屈:师姐! 都已经是二品官儿了,怎么还是这幅脾气,黛玉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道:你先去见他,回来我再同你细说。 我不去!你说完我才去! 黛玉无奈,惜春忍笑道:这位郑公子,是白马书院院长的长孙,林姑父少年时曾在白马书院求学,郑公子的父亲和林姑父既是同窗也是同僚,曾任四品右都御史,后辞官回乡任书院教谕。郑公子才华横溢,还是解元公呢,此次进京参加秋闱,无论是否高中,都会回去接掌书院。 贾玩越听越不对劲,心中警铃大作: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他祖宗十八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不对,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惜春向来不肯多事,一个借住在园子的外男,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惜春抿嘴一笑,看一眼低头不语的黛玉,凑到贾玩耳边道:林姐姐同他已经换了庚帖,因如今国孝,才不曾明言。 贾玩如遭雷噬,惜春推了他一把,道:既知道了,还不去见? 贾玩吓得瞌睡都没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拍着桌子嚷道:玉盏!去找五月,让他去侍卫所找一个叫洛飞白的,让他把人都洒出去,我要知道这姓郑的祖宗十八代,连他几岁尿裤子,用过几个夜壶都给我查清楚!告诉他,小爷我派给他的第一个活计,若办不好,我拆了他的骨头! 黛玉大恼:玩儿! 贾玩不理,又吩咐:跟那姓郑的说,小爷我忙着呢,没工夫见他!告诉他,安心在园子念书,没事少走动,咱们家有女眷不方便! 黛玉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咬牙道:我看你是皮痒了! 师姐,师姐换了以往,贾玩早就告饶了,这次却死撑着不肯服软,道:师姐你不知道,当御史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一天天的就会找茬,鸡蛋里挑骨头,他爹是御史,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看,你看这些御史,贾玩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折子:我才回来第一天,就到皇上面前告我状!害得我还没进家门就被皇上禁足 说我打架,那是我愿意的吗?人家来找我打架,我有什么法子?还说我私纵匪徒我自个儿抓的我放了怎么了?缉盗拿凶是大理寺的事儿,维持治安是五城兵马司的活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当我跟他们一样整天吃饱撑着没事干啊? 师姐我跟你说,御史家是真的嫁不得 黛玉气的拿扇子狠抽,打的贾玩抱头鼠窜:还说!你还说! 爷,柳二爷来了! 贾玩大喜:快请!弄点酒菜来,我和柳二郎喝几杯。师姐师姐我见客呢! 黛玉无奈,只得放过他,和惜春两个避到内院,让人送了酒菜来。 贾玩是不怎么喝酒的,喝酒的是柳湘莲,两人没甚重点的瞎聊,柳湘莲见贾玩脑袋小鸡啄米似的,道:困了你就睡吧,我这里还用你撑着眼皮陪客? 贾玩叹气:睡不着困是困,但总像缺了点什么似的,睡不踏实。 不是吧?柳湘莲奇道:你还有睡不着的时候? 贾玩想起伤心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忧伤道:家里白菜被猪盯上了两颗白菜都被猪盯上了!一共就那么两颗白菜 嚎了几声,见柳湘莲没什么反应,没好气道:干嘛?你也瞧上我家白菜了? 柳湘莲不吭气。 贾玩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你,你真 柳湘莲干咳一声,道:我这次呢,本来是想请你喝喜酒的,不过赶上国孝 你要成亲了?贾玩愕然:嫂夫人是? 你认识的,秦柳湘莲摸摸鼻子:可卿。 贾玩好一阵没说话。 当初他把秦可卿偷渡出宁国府,送到江南,曾托柳湘莲代为照看,不想这厮竟然监守自盗是了,这小子早就说过,要娶一个绝色,论貌美,秦可卿不在黛玉之下,且温柔聪慧,柳湘莲被她吸引也正常。 而柳湘莲嘛,确实也有几分魅力,至少比贾蓉强多了,也难怪秦可卿动心。 柳湘莲赔笑道:我也知道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贾玩无力摆手,已经懒得吐槽了,道:她的出身你是知道的,你既然要娶人家,就好好待她。她确实是嫁过人,但你自己也没干净到哪儿去,眠花宿柳的事儿没少做,以后可不能拿出身羞辱人她到底叫我一声叔叔,你若对不起她,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柳湘莲松了口气,道:那是自然!我是什么人你知道的,若是不娶也就罢了,既然娶了,自会好好待她。 贾玩无力躺倒,叹气,喃喃自语: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是一个繁衍的季节啊唉 春天到了,天要下雨,姐要嫁人 脑海里忽然毫无征兆的出现某个人影,很少说话,却一直都在,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他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喊一声赵轶,就一定会听到一声在。 夜半,贾玩忽然睁开眼睛,眼前昏暗一片,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安静躺了许久,贾玩忽然开口:赵轶。 赵轶在京营,他知道的,放下一切陪他在别宫这么久,那边一定积累了数不完的公务,应该很久都没时间回京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唤了一声,近乎本能。 在。 熟悉的声音传来,贾玩愣了下,忽然就笑了。 要喝水吗? 不要。贾玩翻身向外,道:你不是去京营了吗? 去了,又回来了。 贾玩哦了一声,安静了一阵后,道:赵轶。 嗯? 有点黑。 他原是不怕黑的,瞎了之后,就怕了。双眼完好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骤然失明是一种什么样的惶恐:不知道身边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藏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每一步迈出去,脚下踩着的,会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拔1出簪子冲出去的那一刻,其实是害怕的:在别人眼里,他是气势如虹的杀向敌人,其实,他正不顾一切的冲进黑暗。 没人回答,却有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找到他的手,有力的握住。 手有点烫,上面的茧子扎的有点痒。 赵轶,少年小声说:有点怕。 那人安静了一下,翻到内侧,掀开被子,在他身后躺了下来。 赵轶。 嗯? 冷。 于是那人侧过身,靠近,将少年揽进怀里,胸口贴着他的后背。 背后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像是被浸在温泉里,贾玩舒服的叹了口气,就是这样,那些浑浑噩噩、沉浮于生死之间的日子里,有人就是这样一直搂着他,一直搂着,从未放开过。 贾玩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挤出眼泪:我说为什么今天总是睡不香呢 阿玩云落。 贾玩继续打哈欠:嗯? 赵轶低声道: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 嗯,记得你说不喜欢。 你记错了。 没有。 确实是记错了。 没有。 赵轶只好认输,道:那你再问一次? 不要,都被拒绝过一次了,好没面子的要不,你问? 赵轶将怀里的人搂紧,说:不问。 为什么? 赵轶闭上眼,不说话。 贾玩在男人怀里缩了缩,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窝着,困意上涌,闭上眼睛喃喃道:什么是喜欢呢?有你在身边,就会很安心,什么都不怕,算不算? 喜欢被你背在背上,喜欢挨着你睡觉,算不算? 夜里醒了,知道你在就很开心,算不算? 总是想要护着你,不让你受伤,不让你伤心,算不算呢 我想,大约是喜欢的,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赵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着怀里的人,鼻息烫烫的扑在他的后颈。 贾玩被痒的连瞌睡都消退了,扭头将赵轶的脑袋推到一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别宫温泉的时候,你是在绝食吗? 害得他们两个差点因为虚弱淹死在温泉里,成为大乾第一悲剧兼笑话。 赵轶道:不是,我只是忘了吃饭。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还活着,我怎么会想死? 如果我死了呢? 赵轶安静了好一阵,才道:我不知道。 贾玩认真叫了一声:赵轶。 嗯? 我以后,会嗯贾玩斟酌用词:努力的更怕死一点?其实我已经很怕死了每次拼命,都是不得不拼命才上的。 被人在头上大力揉了一把。 那我就把武功练的高一点,更高一点,让这天下,无人能杀我,无人敢杀我! ******* 后记。 大乾安平元年,皇太后薨逝,乾帝领众臣前往别宫祭拜。 太上皇闭门不纳,与皇三子勾结,欲擒杀乾帝,改朝换代。 是夜,大内第一高手林云落,屠武林豪雄数百,屠别宫禁卫数千,尸横遍野,血染白衣,人称血衣人屠。 是夜,太上皇崩,皇三子薨。 一个月后,林云落以重伤之躯,败天下第一剑聂千秋于京都皇城。 当日,乾帝封林云落为血衣侯,设清道衙,令其整肃武林。 江湖中人人自危,举行武林大会以共商大计。不想武林大会上,血衣侯从天而降,连败江湖数十位高手,自封武林盟主。 天下群雄,竟无人敢战。 遂立规矩十余条。 聚啸山林者杀,杀人者杀,劫财者杀,□□妇女者杀 凡习武之人,需在官府登记造册,不从者,废其武功,逐出江湖。 习武之人免劳役,需每年受官府征召一次,或剿匪,或护镖,或训练士卒,或抢险救灾也可以钦犯人头抵之,如不能完成,则强行征入边军,服役一年,不从者,废其武功,逐出江湖。 习武之人通过考核,可自愿加入清道衙为清道夫,除遵纪守法四字外,别无约束,清道夫通过完成任务获得功勋,可兑换金银珠宝、武林秘籍、神兵利器、灵丹妙药等。 恋耽美 [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duoduo(114) 据闻表现出众者,可得血衣侯真传。 初时,江湖豪杰多有不屑,然血衣侯亲领清道夫千余,连平三十二水寨,江南法场每日处决百人,连杀百余日未绝,湖水染成血色。 第一百零一日,清道衙传令江南第一大帮白虎堂,令其清点人手上山剿匪,白虎堂堂主称病不出,清道衙连出三道手令,皆不应。 血衣侯孤身一人,杀穿白虎堂千余帮众,直入总堂,擒白虎十三将,废其武功,逐出江湖。白虎堂堂主只身逃离,白虎堂散。 至此,江南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武林群雄敢怒不敢言,再有清道令出,皆不敢拒,人屠之名,遍传天下。 因清道衙赏银丰厚,处事公道,且只诛邪除恶,渐有正道人士加入,自天下第一剑聂千秋受邀成为清道衙长老后,清道衙势力日盛。 同年,潜王赵轶奉命主持军务,在全军推行初级枪法、初级刀法、初级心法三套初级武学,修炼有成且立下军功者,不仅奖励丰厚,还可获传中级刀法、高级刀法等,其中高级刀法已不逊于任何武林绝学江湖中人听闻其上还有宗师级,竟纷纷投军。 次年春,倭寇犯边,初级武学初显威力,大破敌军,追杀百里。 军中将领因初级武功命名过于粗俗,难显军威,屡屡上书要求更名,潜王不胜其扰,与某人商议后,更名为云氏枪法(初级)、云氏刀法(初级)众军依旧不满,私下以血战、虎啸、腾龙等名之,却始终未能统一。 此后数年,大乾军威日盛,渐成无敌之势,大乾境内匪患尽除,江湖少侠初出茅庐,必先入清道衙。 血衣侯林云落,军神赵轶,从此淡出江湖,不知所踪,渐成传说。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这一本,真的是太难了。 足足两年多,期间断更无数次感谢大家始终包容,不离不弃陪我到现在谢谢! 在最后,不要脸的推荐下自己的文文,尤其是和这本一样因为总是断更被永黑的《[综]炮灰,要逆袭么》 现在已经完结,大家可以放心看了,小声自夸一下,其中有几个故事真的蛮好看的。 还有多妈其他完结文:《大清第一纨绪》、《[红楼]林家子》、《红楼之凡人贾环》等,亲们书荒的时候可以试看看看啦! 好了,和玩儿再见了,多妈要去专心填另一个坑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