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师弟求放过[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病娇师弟求放过[穿书]》作者:徒有梦【完结】 穿进自己的烂尾报社文里,程欣痛哭流涕! 她知道她穿成的恶毒女配是个炮灰活不过十集! 她知道她所在的宗门到后来会被反派一锅端掉! 她还知道——在小说的结局,最大的病娇反派韩九渊会疯狂灭世! 所以,穿过来,即是死?不论怎样都是个死?! 刚穿来的程欣瑟瑟发抖地看着身边的病娇反派韩九渊,此时他还是个少言寡语的少年,他还没黑化…… 程欣汪的一声哭出来,兴奋地抱住韩九渊大腿,“师弟!我们相依为命吧!” 刚刚才被这个毒师姐打得皮开肉绽的韩九渊挑眉:“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 后来,成功活过十集,打破炮灰诅咒,修炼风生水起的程欣她飘了。她开始恃宠而骄,只顾自己快活。 在被程欣第一百次忽视后,韩九渊忍无可忍,把她按在墙上:“这就是相依为命?” 久违的、让人战栗的恐怖威压,让程欣瞬间清醒,“倒……倒也不是……” 韩九渊继续压迫下来,像坚不可摧的大山,又像无法逃离的牢笼,他气息极其危险:“记住哦……你可以像从前一样利用我、践踏我、折磨我,甚至杀了我……但你不能离开我……永远不能……” *** 病娇黑化占有欲极强师弟x娇软怂货师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欣 ┃ 配角:韩九渊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病娇黑化师弟x娇软怂货师姐 立意:只要心中有梦想并为之拼搏,终会有达成所愿的那一天! 第1章 缘起·第一 “这是什么地方?” 程欣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的头有点晕晕的,昨天参加了闺蜜的生日趴,好像也没喝多少酒,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她不记得她的酒量这么差,也不记得来过这个陌生的环境。 程欣甩了甩脑袋,头还是很沉,她晃悠悠扶着一棵大树站起身来。 等等,一棵大树? 程欣瞳孔骤然一缩,头脑清醒的片刻,周围的景色爆炸一般涌入她的视线—— 天上一轮惨白的月,朦胧在一片云雾里,像电影上恐怖片里的杀人夜一般。 而她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荒野里一片死寂,月光和着雾气浓重的覆盖在大地上,没有生气,没有声音。 像是惊悚游戏上边寂静岭的暗夜。 程欣的喉咙又苦又干,她忍不住双脚一软,往身后的大树上靠去。 “滴答……” 从树上,缓缓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 程欣牙关打颤,抬头—— 啊啊啊啊啊啊!!!!! 程欣的惨叫划破寂夜,只见头顶高高的大树杈上,吊着一个死人,那死人肢体不全,眼睛也被人挖了去,却低着头,仿佛望着程欣,对她咧嘴笑。 程欣像是踩着棉花,软腿软脚地朝着前方逃去,跑出几步,就跌坐在一口井边,凉风一荡,一股血腥味从井里边飘出,钻进了程欣的鼻腔里。 程欣再也跑不动了,她望着这诡异的森林,满地新旧交替的白骨、腐尸、残肢…… 她恶心的干呕了片刻,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她瑟瑟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地抱住自己,“我在做梦吧,我在做梦吧,我在做梦吧……” “不是哦……” 身后一个堪称温柔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声音极其好听,仿佛润玉轻击,轻易能让人骨头酥软。 但是程欣听了这个声音,浑身的毛孔都像是炸开了,她瞪大眼睛,不敢说话不敢动。 月色倾照下,一个修长的影子,渐渐将程欣笼罩,一个面容干净、清俊,身姿挺拔、优雅的黑衣男子,缓缓在她的面前蹲下。 如果是平时,颜狗程欣绝对会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垂涎,这张脸足以秒杀她心里所有男星!但是此刻,程欣无心舔颜,只想大哭。 他伸出右手,轻轻地将程欣的脸抬起,海一般深邃晦暗的眸子注视着她。 “师姐,怎么不逃了?” “我……”程欣吞咽着口水,喉咙干涩得她要窒息。 他的左手也伸了出来,轻轻地点在程欣的膝盖骨上,声音轻柔,“跑不动了?这双腿这么没用,我帮你毁了它……” “不……啊!!!” 不等程欣回应,他只左手轻轻一握,她的右腿腿骨,就应声而碎! 疼死了! 程欣的脑海就剩下这一种感觉,再无其他! 接着,左腿…… 但奇怪的是,这么这么痛,程欣还是没有痛晕过去,她想不明白,不就生日宴喝了点酒,怎么醒来就被丢在这鬼地方,遇见这样的一个鬼男人?她真的遇见鬼了么? “我我我……腿要废了?” 程欣脑袋空空的,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对,等等…… 这场景,这对话,怎么有点耳熟?! 这不就是她昨天才草草完结的报社小说《霸道魔尊灭天灭地》的狗血情节么? 该文讲述了一个蛇精病修仙男主韩九渊,一路被人虐待,心理扭曲,最终毁天灭地,杀尽世间人,包括他自己!全剧终时全书一个活人都不存的变态故事! -- 第2页 现在程欣眼前这一幕,正是小说起初,那个虐了韩九渊十集的的恶毒师姐成欣即便被杀死的情节! 漆黑隐月的乱葬岗!尸骨遍地,游魂万千!韩九渊就是在这里,卸了成欣的双腿、双脚、双手、双臂!将她削成了人彘,让她在他的目光下,被野狼和乌鸦啃噬,活活痛死! 程欣忽然从疼痛和悲憾中回过一丝神来,可怜兮兮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也对,师姐怎么会记住我的名字呢?不妨再告诉你一次,我叫韩九渊。” 程欣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 昏过去后不消片刻,浑身的疼痛消失了,意识重新回到大脑,程欣眼皮微微一动,手指微微一抽,她舒了口气,原来刚才那是,做了个梦啊! 就说嘛…… 穿书那么玄幻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还穿成一个活不过十集,被男主毫无人道主义精神毁灭的炮灰女配? 真要穿,也是穿成大杀特杀的霸气男主好不好嘛? 不过,程欣,成欣……怎么写文的时候就一不小心把恶毒女配的名字,起的跟自己的名字似的,真不吉利。待会儿就去把恶毒女配的名字给改了! 程欣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就能感觉到眼前有微弱的灯光,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嗓子里已经小声地哼出了不成调的曲子。 可是当她揉了揉脑袋,再一次抬起头来,整个人就石化了。 望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小屋子,以及前方三米处,被用铁链拴住的、熟悉的、容颜清俊的男人,程欣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不是……我这是……梦中梦吧?!” 韩九渊的手脚和脖子,都被铁链拴在这间二十平米小房屋角落的大柱子上。 虽然浑身都是鞭痕,但他的脸上丝毫不见狼狈之态,他嘴唇紧抿,眸光冷冽孤倨。 他之所以能被他三脚猫功夫的师姐给绑在这里,不过是他愿意配合而已,师姐人虽然蠢了点,恶毒了点,但是她法宝很多,比如说,捆着自己这条玄铁链,和自己身后的仓木柱。 这两个法宝单拿出来,倒是没什么大用,但结合起来,竟能在两种特殊金木互相克制的作用下,生出一种名叫金木屑的流动魔息,这种金木屑,对于韩九渊目前炼气期的炼体很有助益。 韩九渊正在玄铁链的包围里,默然吸纳所需的魔息,忽觉一道目光爬上自己的脸颊。 韩九渊淡淡朝目光来处一扫,那目光的主人竟像是炸了毛的老鼠,幅度很大地朝身后一躲,一把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他并没有理会,尽管她此时举止一反常态,平日的轻浮、浪荡,和脸上惯有的谑笑不复存在,换上一副受惊小兔的怪异表情。 他能感到她观察了自己良久,半柱香的时间,她已经倒吸了十口凉气,发抖了二十一次。 渐渐地,她那副很害怕的样子缓缓放松了下来,仿佛确认了什么使她暂时感到安全的事情。 韩九渊不禁心想,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多动这么吵呢。 就听到她忽然开口,小心翼翼地叫道:“韩九渊?” 声音轻轻地。 韩九渊没有理她。 被无视了,然而程欣并没有露出失落的神色,她反而露出了一丝狂喜,这样的狂喜,像极了劫后余生。 程欣从狂喜,渐渐转成兴奋,她胸腔起伏,提着裙角小跑到韩九渊面前,眼眶红红的。 韩九渊便望向她。 经历过绝望的程欣,望着眼前低头看他的男人,此时心里很矛盾,她内心里充满了难过和欣喜两种互相冲突的情绪,难过的是,这是真穿书了啊!真的穿成了那个恶毒炮灰!欣喜的是,还好……不像刚才梦里那样,穿到被他灭杀时,而是穿到了他少年时…… 此时,韩九渊还没有黑化! 这时他才炼气期吧?他是元神系魔修,他先有元神、意识,后有身体,他元神虽然强大,但此时身体还弱,还不能随心使用元神之力。 而且他此时,也没有到达灭绝人性的地步,还不以杀人为乐。 如果不将他惹急,他此时也不主动杀人,这个时期的他除了心黑一点,手狠一点,至少面上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 一切,还来得及!从此时开始讨好这尊修罗,还为时不晚! 程欣努力强迫自己消化眼前的信息,不论她是否适应,来都来了,时光不会等她,她必须早做抉择! 首先,她需要破解眼前的残局! 有没有什么前脚把人家从上到下血虐了一遍之后,后脚能跟人握手言和的锦囊妙计? 脑内的声音无情的回复了她,没有,不可能,不存在!血虐之仇,不共戴天! 程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灵机一动,想起狗血剧上的失忆情节,现在除了玩玩失忆,已经毫无力挽狂澜的办法了!就这样吧,冲鸭! 走到韩九渊面前,程欣擦了擦眼角,努力裂开嘴友善地朝着他笑。 她小心翼翼解开了禁锢着韩九渊的玄铁链,韩九渊眸色一沉。 就见她双手提着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轻轻摸了摸他手臂、胳膊上的伤,又望着他满身的鞭痕,泫然欲泣道:“韩九渊,你怎么了……” 韩九渊:“……” 程欣赶紧从怀里拿出一瓶金疮药,倒在食指上,凑近他一些,想要帮他涂抹。 -- 第3页 韩九渊对她反常的举动不以为意,嗤笑道:“你又玩什么花样?” 第2章 缘起·第二 “我想帮你上药……”程欣深情辩解。 “一般的毒药,对我没有用处。” “这是金疮药……”程欣有些着急。 见韩九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程欣小心翼翼将蘸满金疮药膏的左手手指往韩九渊肩膀上贴去,还没贴上去,左手手腕就被韩九渊冰凉的手擒住。 韩九渊嘴角提了提,程欣分不清他是不是轻轻地笑了,就听见他说:“我和你的游戏,仅限于这点不值一提的皮肉之苦。但你若想玩些新的花样,我就不奉陪了。” 他说完,放开手,就走了。 他浑身是伤,皮开肉绽,鲜血模糊。 但是他脸上却是干净柔软的,让程欣想到校园里最受欢迎那种篮球打的很好的阳光少年。 谁能想象这样的人,内心却住着一个魔头呢。及至此时,程欣也已经虐待他大半年了,他也还没有生出杀了程欣的念头。 程欣无可奈何地望着韩九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意识到,这个时期的韩九渊其实并不难哄,他心里是有底线的,只要不越过他的底线,还是安全的。 话虽如此,如果不和他走近一些,总有一天还是要面临他的黑化和对立。 程欣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她需要慢慢地攻略他。揉了揉太阳穴,望着韩九渊走后空空如也的屋子,又觉刚才韩九渊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真的是太迷人,太能杀她了…… 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又叹了口气,早知道要穿过来,她当时就该好好写一个团宠成欣的甜文剧情,也不至于把自己坑进旋涡里…… 现在的剧情里,成欣虽然是这个不大不小半吊子宗门的大师姐,宗主是她亲爹,宗主夫人是她亲妈,男主是她师弟…… 但宗主和宗主夫人,古早时期,曾经因为在一次生死关头,选择保她的弟弟,放弃了成欣……便被成欣怀恨在心,后来弟弟没保住,成欣靠自己挣扎反而活了下来。这件事情像是在他们彼此间劈了一道鸿沟天堑。成欣一直怀恨着他们,在宗门他们大多避开见面的机会,又尴尬,又容易激起成欣的坏脾气。 总之,成欣跟父母关系极差。 在宗门里,成欣却又仗着自己是宗主女儿,横行无忌,弟子们挺怕她的,她属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宗门虽然也有严厉的门规,但她终究凭借特殊身份,惯会在门规边缘疯狂试探,又能凭借蛇皮走位不至于招惹事端。 她喜欢把好看的人叫到自己静室,越好看越干净的人她折磨起来越快乐,她把他们绑在柱子上,一鞭一鞭毒打,看他们皮开肉绽,看鲜血在他们身上开花,还喜欢用小刀划开他们的肌肤,看一道一道的刀痕变成一条一条的红线,让她的法宝小刀饮血。她还喜欢虐猫、虐狗、虐宗门野外的兔子、小鹿…… 她很懂分寸,不闹出人命,又懂如何封他们的口,做尽折辱他人之事,可思过崖却一次没进过。 在宗门,也是个使人讨厌的人呢。 很不幸的是,她还虐了韩九渊。 回想剧情,这段时间正是她拿韩九渊的血来豢养和升级她的“朱砂鞭”和“渴饮刀”的时期…… 程欣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好在原书上,韩九渊杀她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些。 韩九渊一开始也没将成欣当回事,是成欣后来自己作死,把原本单纯的侵虐带上了侮辱的性质,才引起了韩九渊杀心。 程欣把金疮药收起,走到刚才的桌子边,打量桌上放着的“朱砂鞭”和“渴饮刀”。 朱砂鞭是一条血红色的鞭子,程欣就站在那里,便能闻到刺鼻的腥气,程欣皱着眉头,她不喜欢这个武器。 再看旁边的“渴饮刀”,是一把三寸长的匕首,刀刃也是暗红色的,像是本来的颜色,也像是被鲜血染红的。 正在这时,她听见门外有个女修喊她:“表姐,表姐……” 成欣的静室非请勿入,这是宗门弟子都知道的规矩。 程欣便闻声出去,就看见阳光下,一个嘴角噙笑的温柔少女眨着无邪的眼睛站在她的面前,柔声道:“表姐,我新摘的朱果。” 程欣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个少女是谁了,她叫付悦,是成欣一个远房又远房的表妹,是程欣这本狗血小说里的一股清流,她与世无争,喜欢吃朱果,也总是摘朱果,给程欣吃。 她是程欣比较喜欢的角色,单纯,简单。 程欣记得,她有慕强情结,在后来韩九渊变强之后,她开始单恋韩九渊,凭借自己的执着,活到最后一集才死。 程欣低头看了一眼这篮朱果,心里道着谢谢,却不能崩了成欣的人设惹人怀疑,若被以为自己是夺舍的,照样死路一条。 所以嘴上便掐着冷漠的语调道:“知道了,没事就下去吧,别来打扰我。” 付悦脸上又绽放出笑容:“表姐,还有三天,咱们宗门的筑基期小比就要开始了,表姐每次都能顺利拿下前三十名,真的是太棒了!是我的偶像!希望表姐吃了我的朱果,能进前二十!” 程欣龇了龇牙,三十名有什么可高兴的啊…… 不过程欣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她现阶段就想保住小命,能吃好喝好,如果以后有条件的话,她还想能在这玩好。做什么都好,唯独,修行不好。修行打打杀杀,她在二十一世纪连鸡都不敢杀,所以至少是现在,她不考虑修行,什么大比小比,也不在她的眼里。 -- 第4页 “我知道了。”程欣道。 付悦点了点头,因成欣再一次接纳了她的朱果而开心地一蹦一跳走远。 程欣提着这篮朱果,用手指轻轻敲着额头,朝四周环顾几番,便拂了拂裙子,朝着山路下方的弟子境走去。 程欣因身份特殊,住的是在一座独立的小峰,但宗门其它三千名弟子,除金丹之上,不论何种境界,都是住在山脚下弟子境。 此时,离程欣穿越过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程欣的脑袋已经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讯息,此时提着篮子里的朱果,轻车熟路便摸到了韩九渊的住处。 韩九渊前期的时候,很喜欢藏锋,他看上去毫不显山露水,除了一张脸撩人一点,其他也没什么能够引起人们注意的特长。 但尽管韩九渊很低调了,可人们还是不放过他,这剑修门派,男女比例失调,男生占了九成,韩九渊的脸就成了大家眼里“贫穷弱小又没背景的弱鸡花瓶”,长的丑又有点实力的男修,最喜欢有事没事欺负欺负这个比自己好看的花瓶。 他们想看韩九渊跳脚的样子,但韩九渊仿佛是一团棉花,所有的打骂折辱他都照单全收,却仿佛又不受任何影响。 程欣提着篮子,七拐八拐走进了韩九渊居住的竹林,正往韩九渊的洞府摸去,就听见竹林里穿出两个粗狂的声音。 一个嘹亮,一个嘶哑: “上次放在他水桶里的水蛭蛊竟然死掉了,还没吸到他的血呢!” “我也是,我好不容易炼成了十二个毒蒺藜,就寻思拿一个垫在他的褥子里试试效果,但他一直好好的,也没中毒,那个毒蒺藜也不见了。哎,浪费一个。” “这次就不一样了,我直接在水里洒满了升级版水蛭蛊的幼崽,他的水桶里现在密密匝匝都是水蛭蛊小虫,但现在还是透明的,他看不见!等吸了他的血,水桶里的小水蛭蛊染了颜色后,就精彩了!” “我也是!我这次试用“暴雨梨花针”试了我的新毒,我在他枕头中间插了一根!要是能插进他的脑门,他会在五天之内,都听我的话!到时,我们看好了,我要让他脱了衣服,满宗门裸奔,哈哈哈……” “还好带他入门的绮月长老前几天死了,不然我也不敢做到这个程度,不过说起来,绮月长老死得真蹊跷啊……” “是啊,好好的,就死了,死时面部狰狞,眼珠子都凸出来,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都说她是吓死的!” “可能是被自己的心魔吓死的吧,也太窝囊了……” “哈哈哈……嘘!噤声!有人来了!” 程欣听着这些话,不禁抖了抖,可真是不作不死。 他们嘴里的绮月长老,人家金丹期,怎么可能被吓死?他是被韩九渊用神魂禁术杀掉的。这件事宗门上层一直在怀疑,在暗查,可惜没有结果。 韩九渊修炼的就是神魂禁术,若不是凡体承载不了他神魂的强悍,神魂之术不能够常用,他也不至于跟一群蝼蚁混在一起修行这尊凡体。 更这两个弟子打照面的时候,两弟子也快吓死,连忙低眉顺目,恭声道:“见过大师姐!” 程欣学着成欣的样子,直接当他们是空气,在他们中间掠过。 走远后,这两人小心翼翼的声音又传入耳畔:“拽什么拽!恐怕也只有咱们宗门,才有这样奇葩的大师姐,靠着身份便利占着宗门大师姐的位置,屁点用都没!还这么横!” “你小声点,不想活啦!” 声音渐行渐远,再也听不见。 程欣才无所谓呢,她在一个小洞府前站住,这小洞府,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在外边有一个聊胜于无的稀碎的禁制。 程欣知道,她动动手指就能破了禁制进去。 但是她并不想这么做,她此时也并不能确定韩九渊在不在洞府里,但是他万一在看着呢? 程欣开始整理情绪,酝酿出看似充沛的真挚情感,站在洞府外柔柔唤了一声:“韩九渊~” 没有回应。 程欣又厚着脸皮,甜甜唤道:“师弟~” 还是没有回应。 程欣挠了挠头,便将篮子轻轻放在韩九渊洞府门口的地上。 她不想做无名英雄,便捡起一个小石头,在篮子旁写道:“九渊,师姐请你吃朱果。” 程欣看着自己的杰作,拍拍手,露出满意的笑容。 程欣走后,一个黑色颀长的影子走了出来,缓缓将目光移到篮子上,又顺着篮子移往那一行字。 第3章 缘起·第三 韩九渊注视着篮子里的朱果和地上的字。 他眼眸深黑,眸光中有一丝料峭的冷意。 韩九渊个子很高,在程欣眼里,至少要有一米八。而他现在却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在清月宗,没有哪个十五岁少年的眼睛里,能潜藏这样深不可测的孤冷。 不单纯是孤冷,还有被克制的疯狂、和被压抑的摧毁,以及一丝晦暗不明的挣扎。 篮子里暗红色的朱果,灼烧在韩九渊的眼睛里,像火,又像洒落地上腐朽的暗红血液,肮脏,粘稠,丑陋,隐隐撩拨着他体内某种兴奋的神经。 他生于这样丑陋的色彩,他生于乱葬岗一片腐肉里…… 这个颜色,让他的头隐隐作痛,他移开视线,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微微蹙眉,上前一步,隐入洞府之中。 -- 第5页 程欣匆匆忙忙折回来,刚才她已经离开,可走着走着又觉得,做戏就要做全套,既然现在是在表演对韩九渊好,那么,她既然知道韩九渊枕头里有毒针,水桶里有水蛭,就要把这些事情也替他处理掉。 程欣望了一眼仍然放在地上的朱果,又望了望放在朱果后边不远处,靠着墙角的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 程欣二话不说,抱起木桶,“吭哧吭哧”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过不片刻,又“吭哧吭哧”地抱着比刚才还满的木桶走回来,将桶放好。 她还故意在路上洒了自己一身水。 接着,她又在洞府外犹豫片刻,最终压下跃跃欲试破解禁制的手,又用小石头在地上写下:“小心,你枕头里有毒针。” 程欣朝周围暗暗望了几眼,看来没有正好被韩九渊瞧见她做好事的机会了,她心道,真是白洒了一身水。 程欣再次走后,韩九渊缓缓出来。 地上多了一行字,桶里被换了干净的水。 韩九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他踏入清月宗的第一天起,那些弟子们对他的针对就没有停止过,暗地里千奇百怪的捉弄方式他都见过,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敢正面招惹韩九渊的,却没有。 除了成欣。成欣是唯一的一个正面针对韩九渊的修士,且她无耻之极,一会儿对他用刑,一会儿又来大献殷勤,在他看来,也是恶毒的花样。 这些弟子们手段拙劣,他通常选择无视,他出手非死即伤,他并不喜欢杀人的感觉。 除非,是像绮月长老一样不知死活,越过他容忍底限的。 视线掠过地上两行大字,韩九渊并不打算理会。 至少在现在看来,程欣除了暴虐一点,还没有哪一点值得他对她出手,也没有哪点,值得他关注。 这些她兴致来潮的新颖游戏,他也懒的奉陪。 回到洞府打坐时,韩九渊身上的鞭伤,以及被倒刺勾得血肉模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向来不爱惜这尊身体,且时时觉得身体太弱,就需一些折磨,才能锻炼得出色。 他并不打理那些伤口。刚才在成欣静室,暂存的那些金木屑,他还没有让这具身体充分的吸纳、融淬。此时,便已开始运行小周天。 时光飞逝。 两个时辰后,韩九渊终于将金木屑淬体完成,但他觉得十分口渴。且浑身忽冷忽热。 这是极正常的现象,他大概发烧了。他走出洞府,去河边喝水,他干净的手指没入水里,掬起一捧迫不及待地吸吮。 又许是蹲的久了,原本就虚软的身子,又变得头重脚轻,脑袋又昏又痛。 他心里有些烦闷,又觉身上发冷,往后挪了挪,将浑身的重量依靠在身后的大树上,方觉好了些,但又是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他看见眼前走来隐隐约约的三两人影。 他们的对话声,仿佛是从地底传来,在他昏沉沉的听力中,仿佛隔着一条遥远的时空才隐约传进了耳膜: “韩九渊?” “等等!别过去!韩九渊在那里!” “他不太对劲!别怕!他好像生病了。” “好像是真的,真是个废物,来了五年还是炼气期,连仙门第一步都跨不进去,生病也活该!” “他好像是晕过去了!哥几个,你们谁敢趁机滋他一泡尿,我请他喝酒!” “……他要是醒了怎么办?” “怕什么!他昏沉沉!两泡尿都醒不来!” “我不敢…” “怂货!闪开,老子自己来!” --- 程欣回到静室之后,就坐在黑色石椅上发呆。 这个房间,装饰豪华,但却是黑色为基调,房间里还有很多刑具,以及杂乱无章堆放起来的动物皮,甚至……有一些看上去像是干瘪的人皮…… 程欣独自呆在这里,感觉很不好。 静室空荡荡、阴森森的。 成欣从前在这里杀死无数的动物,折磨过许多弟子,所以,程欣的鼻腔充斥着浓郁的腥气,让她忍不住又想起那个梦,那口泛着腥气的井。 仿佛有什么正攥着程欣的喉咙,一想起梦里韩九渊杀她时那可怕的样子,她坐立难安。根据原书的剧情推断,她只要安分守己,不像成欣那般作死去触碰韩九渊的底线,就能苟过十集,在韩九渊手里活下来…… 但是,韩九渊的早期经历若不改变,还按原书走的话,随着他炼体境界的提升,他也越来越嗜杀,尤其是黑化之后的韩九渊,杀人已无底线,她还是死路一条。 她思来想去,觉得在小命面前,脸皮真的不重要,韩九渊看上去生人勿近的样子,她靠等是等不到机会的,只有自己主动去争取。 她也不敢像成欣一样,直接用玄铁链把人家再绑一次…… 何况,程欣比谁都清楚,韩九渊这段时期放纵成欣对他施暴的原因,也就是单纯觉得被她用玄铁链捆一捆,有助于炼体…… 因他从小的经历和习惯,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其实,也是需要呵护的,即便是锤炼也需要一个限度,他却从无限度…… 想到这,程欣就有一种交织着同情的兴奋。这种美强惨,实在是她的心头好。 不行…… 她摇了摇脑袋,驱逐莫名其妙的想法。 -- 第6页 她决定了,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哪怕是二十四小时候在韩九渊身边,被他嫌弃,被他撵着让她滚蛋…… 她都要锲而不舍坚持下去,因为这是她唯一救赎自己的方法! 程欣再一次折返韩九渊的住处,还没有走近洞府,就在路过刚才她打水的河边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正是那时说自己研究暴雨梨花针那个修士。 程欣朝着人群瞥过去,就看见韩九渊靠坐在河边的树下,他浑身血迹斑斑,仿佛陷入了沉睡。 在黄昏树林投下的夕阳光影下,安静,沉郁。 俊美无俦的少年,此刻就像用伦布朗光线描绘出的森林精魅。 轻皱的眉头,不轻不重地撞击到程欣的心弦,使她的保护欲忽然就泛滥了起来。 而他的面前,一个弟子正嘿嘿笑着,朝两边的弟子眉飞色舞吹着牛,一边又恐惧,又兴奋地解着自己的裤腰带。 他们的笑声尖锐、刺耳。 韩九渊的头又开始痛,和刚才发烧的昏痛不同,这笑声像是一根一根的尖锥,往他的太阳穴里刺去,是一遍一遍,穿透性的疼,就像刚才,韩九渊盯着那些暗红的朱果,想起过往的血腥、杀戮、暴力…… 他紧闭的眼帘之下,一双眸子已然赤红,可眼前的三人却浑然不觉他们的死期已至! 第4章 投诚·第一 可程欣还是晚了一步。 程欣已经快速朝着韩九渊的位置奔跑过去,她亟待阻止那三个弟子欺辱韩九渊,可就在她奔跑到一半的时候,她惊异地看见—— 韩九渊竟然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前兆的,他前一秒还靠在树上,下一秒,竟然站在了三个弟子的面前?! 程欣一直注视着韩九渊,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起身的! 程欣的脑袋还来不及思索,就见韩九渊以右手作刃,蕴起了一道黑气缭绕的寒光。 “韩九渊,不要!” 而这一声近乎哀求的低鸣,只不过消失在了风里,无人在意。 程欣忽然后怕起来,她顿时死死咬住嘴唇! 她小心翼翼地喘着气,那三个弟子似乎也在诧异,那个打前的弟子,裤腰带才刚解开,裤子还没有脱下去,一只手还扶在裆部。 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思索忽然站起来的韩九渊是怎么回事,下一刻,脖子一凉,一道温热的液体,混合着特殊的腥甜,喷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呼吸有一点吃力。 他缓缓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的脖子正在喷出鲜血,他僵硬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韩九渊。 他的血花落在韩九渊的身上,脸上,韩九渊像一个居高临下的死神,他瞳仁是极具毁灭的深黑色,夹杂着猩红的光,其间有地狱般滚烫的火焰,又仿佛带着一丝挣扎和迷茫。 他来不及害怕和后悔,他就这样瞪着眼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到死时,满脑袋疑惑,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两个人,也是吓得屁滚尿流,分明大家都是炼气期,他们还这么多人,但是韩九渊站起来的时候,浑身散发出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邪气诡谲的威压。 但两人连十步都没有跑出去,就被韩九渊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用右手贯穿了他们的心脏。 在他们意识消湮之际,背后低沉的声音让他们浑身毛孔炸裂,“一定这样逼我么……” 程欣现在离韩九渊只有十几步的距离,韩九渊的出手太快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现在…… 是进是退? 程欣有些懊恼……如果早点来,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出悲剧?她在书上根本没有这么写……乱了,乱了,是因为她穿来了,所以这么多枝枝末末的剧情,也随之变了么? 程欣知道,韩九渊虽然是炼气期,但他的作战能力仍然是凌驾在自己用丹药堆起来的筑基期之上。韩九渊五年炼气,实则是将筑基前肉身的基本功淬炼到了极致!他修体、修魔,还有强悍到堪比空冥期的元神,若人们以肉身修为进境的时间论修为的短长,是大错特错! 她知道韩九渊已经发现她来了,她跑不掉的。 果然,韩九渊已经转过身,盯住她,他逆着光,程欣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见他浑身溅染着死去修士的血迹。他手上凝聚的光刃还没有散去…… 程欣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动声色。 她深谙韩九渊的性格弱点,知道他生于黑暗,在还未完全黑化之前,尚有驱光的本能,她决定利用好这一点。 直到韩九渊已经近在咫尺,她忽然上前一步,脸上带出温柔的笑容,声音小小的,柔柔的,仿佛怕吓到眼前的人:“小渊……别怕……师姐来了……” 韩九渊的眼前,是一片光影飞逝的灰暗,透过眼前的血光,他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色,只记得一个一个丑陋恶毒的面孔在他的面前倒下,他有一种快感,但心底却空空的。 像是回到刚出生的时候,百千厉鬼在他耳边呼啸,撕扯他的身体,他只能杀回去……不知为何被伤害,又不知为何要伤害……他又恐惧,又兴奋,他仿佛爱着这样的毁灭,又仿佛恨极了想要挣脱…… 为什么要来到世上?是谁带他来?为何却丢弃他让他独自饱尝乱葬岗的无边炼狱? -- 第7页 很快,三个丑陋的脸倒下之后,又来了一个。 他像是受惊后杀红眼的小兽,闻着味道过去,他又要伸开利爪…… 可这个人却带来了熹微的光影,他眼前的灰暗和血色被缓缓撩开,他看到的是一张温柔善意的脸…… 程欣按捺住自己,尽管身体仍然有些发抖,眼眶也有些发红,但是她仍然小心翼翼唤着他的名字,“小渊……小渊,是师姐来啦……” 他看见韩九渊身体僵硬了下来,虽然手上的光刃仍然没有散去,但是他周身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正在渐渐缓解,他眼底的猩红之色也像雾气一般极其缓慢地散去。 时光仿佛在此时定格了下来,过了许久,韩九渊手上的光刃也散去,他的脸色和嘴唇一样惨白,他平静地望了程欣一眼,随着意识被拉回现实,刚才被短暂麻痹的五感也渐渐被拉回。 连同昏昏沉沉的头痛也被拉了回来,被超出极限使用的肉体,也比刚才更加的虚弱了。 韩九渊的眸子漆黑,他强撑身体,平静地望着程欣,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想要做什么。 在韩九渊沉默的注视下,程欣把自己储物袋的东西全部清理到储物戒指里,她半眯着眼,几乎是不敢直视地,将地上的三具尸体收进了她空掉的储物袋。 直到确认三具尸体都装了进去,她才睁开眼睛,但是地上那些残余的鲜血,仍然让她瞳孔缩了缩,她浑身虚汗淋漓,整个人脑袋木木的。 程欣是金、火、水三灵根,她此时御起“小水瀑术”,对着河里,冲刷着地上的血迹。 韩九渊眼神古怪地看着程欣努力却笨拙的动作,他没有要求她为他做这些,她真的很莫名其妙,如果说毁尸灭迹,他有一千种方法做到天衣无缝。 而且,她分明怕得不行,也弱得不行,一个及格的筑基期水瀑术,最少的默认范围是三十尺,她十尺都不到。 韩九渊眸色晦暗不明:“师姐,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嗯?” 韩九渊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你说吧。” “你为何这样问我……” “你替我做这些,是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好好的……” “好好的?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杀人……” 韩九渊笑了:“没有修士不杀人的,你没有杀过人么?” “还没有……” 韩九渊问道:“师姐,人是我杀的,你在怕什么?” 程欣总不能说我是怕你吧? 韩九渊道:“你骗不了我,你嗜虐成瘾,这些场面对你来说,不至于使你恐惧的吧?所以,师姐,你看见了那样的我……是怕我也把你一起杀了么?” 程欣身体有些僵,总觉得韩九渊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冰冷,像是毒蛇吐着芯子,程欣知道在这样的注视下,说谎是个坏主意,只能说道:“嗯,我怕……” 韩九渊嗤笑:“你怕我,还敢来我跟前。” “因为我不想你也害怕……” “我害怕什么?” “大概,你也怕你自己的吧?失控的时候……” 韩九渊望着她,嗤笑道:“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这不像你。莫非你欺软怕硬,以为我软弱可欺就折磨我,看见我杀人,就改成讨好我自保?” 挺聪明的,被戳到痛点之后,程欣心里有点尴尬地想。 程欣腆着老脸:“不论以前我是不是真的折磨过你,但是韩九渊,我失忆了……” “选择性失忆?” “不是,是脑袋坏了那种失忆。” 韩九渊挑了挑眉,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极力说服别人,为了让人相信她坏了脑子。 以至于此时此刻韩九渊真觉得她脑袋有点不太好使。 “不一样了,可能是最近丹药磕太猛,上头了。” “呵……” “从前的事我不太想得起来,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弟,我没有骗你。” 程欣说完这些,又很小心向韩九渊靠近着。 韩九渊站在那里没动,他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却给程欣一种危险的气息。就好像面临一头狮子,一头狼,即便他是在沉睡,你也不敢大意。 韩九渊并不为她的话所动,甚至看着她深情演绎,像在看一个傻子。 程欣知道自己的话很难让人信服,叹了口气,掏出自己淡青色的锦帕:“韩九渊,你去洗洗吧……在宗门杀害同门不是小罪,你会被处死的,但我不会让宗门知道,我会替你保密。” 韩九渊低头,看着递来的锦帕,他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程欣又说道:“这身衣服,血气太浓了……我待会儿给你拿一身新的。” 韩九渊道:“不必,我有。” “还有,你看上去很不好,是病了么?”程欣想要探一探韩九渊的额头。 被韩九渊避开了,他的嘴唇有点干,甚至有些皲裂。 程欣知道他对肉体要求太高太严苛,一向不珍视自己的肉体,伤痛都是硬抗,便道:“你洞府外,有干净的水,可以饮用的。” 韩九渊又道:“不必,我不渴。” 望了眼韩九渊干巴巴的嘴唇,程欣终究没有再劝。 程欣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窃喜,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 第8页 能够在韩九渊盛怒的情形下,让他和自己理性的交谈上,这是成功的第一步吧? 程欣知道韩九渊还防着自己,不想让韩九渊继续觉得她有所图谋,不敢多留,便关切几句,就连忙告辞了。 程欣脚步有些虚浮,刚才她的情绪仿佛在坐过山车,和死亡的气息面对面又擦肩而过,她的嗓子也有些干涸,但是她却没有直奔自己的住处。 她折转到住所后一处荒地,那是成欣的私域,成欣的一片樱花林。 她到了樱花林,掏出刚才的储物袋,刚才处于紧张神经下被忽略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从脚底爬出,她像捧着什么烫手的烙铁。 她找到一棵大的樱花树下,挖了个大坑,踉踉跄跄将那三具尸体放出来,在储物戒指拿出一大块锦布,将三人包裹了丢下去,又将坑填实。 程欣储物戒指明明有成欣用来融尸小动物的腐蚀油,只需一滴,便能溶解这些尸体,但程欣还是相信入土为安…… 她几乎是跪坐在填平的土堆前的。 她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一整天,她情绪起起落落落落…… 像过山车,心好累。 直到万籁俱寂,凉风吹着脸,樱花飘落在眼前,她才仿佛从梦里惊醒,一滴两滴,接着许多滴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她手上还有污血,只能用袖子捂着嘴小声哭出来,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她连鸡都没杀过,看恐怖片从来捂着眼,看不了血腥。 却要她承受这些。 直到此时,程欣身后,一道夹杂着魔息又难辨修为的神识才渐渐被撤离,程欣还浑然不知。 第5章 投诚·第二 韩九渊收回那缕神识,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色。 成欣,有些不太对劲。 并不是说她的举止异常,韩九渊对成欣的怪异举止没有多大兴趣。但他在抽出神识跟随成欣,看她离开自己后有没有对自己耍什么花样时,却离奇地发觉成欣—— 她没有神魂。 一个人的神魂是极隐晦的存在,一般的修士是看不出一个人的神魂有无异常的,除非是高阶且精通神魂禁术的修士。 但即便是精通神魂禁术的高阶修士,也无法直接用肉眼识别。 韩九渊也是在调出神识尾随成欣的时候,才发觉的。 他看见成欣像个胆小的凡人一般,对着三具埋掉的尸体啜泣。一个嗜虐成瘾的人会为了这些哭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韩九渊心里已经起了疑,她无缘无故“失忆”,骗骗别人还行,韩九渊是不会信的。 韩九渊开始考虑,她是夺舍?是利用神魂禁术借尸还魂? 都不像。 因为她有意识,却无神魂,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就像一片虚无缥缈的蒲公英花瓣依附在成欣的躯体上,但凡那具身体对她有一点排斥、或是有外来的魂魄对成欣的躯体有一丝一毫的入侵,那么她这一缕缥缈的意识,就会直接焚毁、湮灭,了无痕迹。 韩九渊并不好奇成欣原先的神魂哪里去了,也不好奇现在是谁顶着成欣的皮相,只要她别来惹他,他都没所谓。 韩九渊的头仍然昏昏沉沉的,他在林间缓慢地行走,因为发烧,浑身充斥着难以掌控的酸痛,他的胃也不舒服,有点恶心。 天本来就阴沉,在这样的时候,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韩九渊身上本来就有伤,那些好不容易止血的伤痕,被雨水一冲,又开始流血。 韩九渊低头,冷眼望着身上的血迹。 ——这样虚弱易坏的身体,要什么时候才能跟他的神魂匹配呢?一年?十年?一百年? 韩九渊有些烦闷,回到洞府前的时候,就看见程欣又提着一个篮子站在他洞府之前,她撑着一把青灰色油面的十八骨竹伞。 雨一滴一滴顺着她的伞檐落下,在夜色下,让人看不真切。 明明刚才一个人在樱花林怕的哭鼻子,现在却又凑过来? “韩九渊~” 这么刻意又这么媚俗的语调,从前那个成欣就是被打死也喊不出来。 韩九渊已经确认,站在眼前的成欣就是个冒牌货。 韩九渊沉声道:“师姐,你又有什么事么?” 程欣挪到韩九渊面前,踮脚把伞撑在韩九渊的头上,举了举右手上一个小篮子:“韩九渊,我没有说谎,你看上去真的不太好……又加上下雨,寻思着你也不会打伞……这把伞借给你用,还有这篮子里是我煎好的藿香汤,有祛风散寒的作用,还治发热头疼哦……” 韩九渊道,“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程欣立刻摇头,她也不再说话,就把东西往韩九渊的手里一塞,自己又撑开一把小伞,提着裙子飞快地跑了。 不知是怕韩九渊多想,还是怕被韩九渊再次拒绝。 雨丝落在韩九渊头顶的伞面上,声音带起丝丝凉意。 韩九渊把伞丢在地上。 程欣飞跑起来,却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身后看去,果然,韩九渊还是把伞给扔了。他可能还是觉得这些东西碍事。 韩九渊又要丢开篮子,却看见篮子里一个被一团毛巾围住的小盅正在冒着一缕一缕的热气。 韩九渊的手不太听话,这盏小盅他就不丢了。 洞府里,韩九渊盯着这盏小盅,掀开盖子,有浓烈又奇异的青草香气,韩九渊昏沉的脑袋竟觉清醒了不少。 -- 第9页 或许,对于韩九渊来说,也有趋暖的本能,他冰冷的身体,竟然对这小盅里冒出的热气有一种迫切的渴求。 但是,接受了她的东西,是不是就等于承她一份人情么? 韩九渊没有发觉,他的喉结不断滚动,他的手也跃跃欲试,终是没有把手伸出去。 直到这一盅藿香汤冷掉。 但好处是,这味道闻了半天,韩九渊的身体倒是也舒服了不少。 --- 大半夜的时候,天上还一直打雷,程欣的洞府,就在静室后边。 程欣提着灯笼往洞府去的时候,淅沥的小雨就变成了倾盆暴雨。 周围的森森树木,在大雨里摇晃着,程欣觉得很渗人,她很害怕。特别是刚才,她还埋了仨人。 跌跌撞撞到了洞府,好不容易睡着了。 迷迷糊糊又被一个声音吵醒,在洞府外,漫山遍野都飘荡着一个依稀的声音:“上课了,上课了。” 有那么一瞬间,程欣以为自己还在二十一世纪。 但是睁大眼睛看着洞府的石头顶,她整理了衣衫,起床梳洗打扮。 这是清月宗漫山遍野的龙舌兰在说话,在叫三月堂出尘期以下的弟子们起床上早课了。 在平时成欣也是要上课的,清月宗出尘期以下的修士,早上五点要起床上课,到下午三点下课,剩下的时间,修行也好,玩也好,只要能按时完成每日任务,其他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韩九渊自然也是要上早课的。 在清月宗,分别有三堂、二艺。 三堂是绮月堂、望月堂、静月堂,三堂分别由绮月、望月、静月三位长老掌持。 二艺则是清月宗弟子上课的地方,清月宗的弟子除了主要修剑以外,还需要在蛊羽神殿、或者是祝融丹堂,选择一个辅修。 这两样辅修,就是二艺。 平时上早课,就是去剑阁、或者蛊羽神殿、祝融丹堂。至于去哪里,要看每个弟子自己的调节和安排。 程欣今天去的是剑阁。 因为程欣知道,韩九渊十天里,七天都是去的剑阁。 但是这天,程欣却没有在剑阁看见韩九渊的影子。反而,听到了弟子们之间纷纷议论着什么。 第6章 投诚·第三 或许是心虚,程欣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可是她听不清。 她把自己往弟子堆里挪了挪,可那几个本来在交头接耳的弟子,顿时噤声,有些害怕地给程欣让了让位置。 清月剑阁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剑楼、外功演武场、和内功演武场。 每天前来清月剑阁的弟子,统一先在剑楼报道,跟着心法老师王赐怀学习剑道典籍,然后九点之后,才会散开,按照各自境界、修为去往适合自己的演武场区域。 现在程欣跟着大家一起坐在剑楼的蒲团上,人本来就多,显得有点挤。 程欣又跟着那群弟子让开的位置挪了挪,那些弟子连忙躬身道:“大师姐,您有何示下!” 程欣有点尴尬,但成欣绝对不会,程欣就学着成欣的态度,冷声问道:“你们刚才在议论什么?” 为首的弟子擦了擦冷汗,如实相告道:“大师姐,我们在说,清辉广场上发布的新告示。” “什么告示?” “就是,从今天起,清月宗三堂区域,全部要开始宵禁了!每天亥时之后,都不许外出!” 程欣的眸子缩了缩,心里计算着,亥时,就是夜里九点钟? 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大家都在传,说这件事,和绮月长老的暴毙有很大的关系……还说,绮月长老可能,是宗门里的人杀的……所以才……” 有弟子见成欣对这些八卦并没有排斥,也凑上来跟成欣说话:“还有还有,绮月堂现在不是没人掌持了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是咱们剑阁的阁主无芳剑君的座下关门弟子秦风,要接手绮月堂的代长老呢。” 那弟子对程欣眨了眨眼睛,因为秦风,是成欣的表哥。 这弟子又是绮月堂的,讨好自家代长老的表妹,对自己应该有利无害吧? 程欣对秦风有点印象,但他在程欣小说里也就是个配角,后来也是被韩九渊杀掉的,他的生平程欣在小说上交代的不太清楚,程欣甚至都记不清他的性格…… 程欣唯一记着的是,这个秦风,很讨厌成欣,也就是说,他很讨厌“自己”。 众人正闲聊,心法老师王赐怀就来了,他是一个看上去很严厉的中年男人,他清了清嗓子,全场就肃静了下来。 然后,他就开始点名。 要点名了…… 程欣的心突突地跳着,她环顾四周,还是没有看见韩九渊的影子。 清月宗不论是清月剑阁还是蛊羽神殿,或祝融丹堂,每天早课开课时都要点名,下课后,三处的名单,将由执事殿弟子进行汇总,任何人!都绝不准许无故缺席! 缺席上课是很严重的事情。 在往日,成欣虽然任性,但不论去哪,点名关节必到。 昨天被韩九渊杀掉的三个弟子……最迟在下课汇总名单后,也会被发现失踪。 而如果韩九渊也缺席了这场点名,对他就太不利了。 名单一个一个点下去,程欣已经听见了两个弟子缺席了,没过多少时候,程欣就听见了“韩九渊”三个字。 -- 第10页 这个名字落在程欣耳朵里,程欣紧紧盯着大门口,她的心扑扑跳着。 名字被念了一次…… 还没来。 念了两次…… 还没来。 程欣只能指望韩九渊今天是去了蛊羽神殿或者是祝融丹堂,反正可别缺席了才好…… 就在她暗中祈祷的时候,大门外忽然落进来一个影子,颀长的影子洒在敞开的大门地面上,程欣瞪大了眼睛。 在第三次名字被念起的时候,门外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穿过众人,传进了程欣的耳畔。 “我在。” 并不大的声音,可是满堂的人都清晰地听见了。 就看见韩九渊身着一袭干净素雅的弟子服,逆着光走了进来。 熹微的晨光扑在地上,他踏着晨光,走进最少人的角落,朝着一片蒲团上落座。 王赐怀点了点头,道:“下次早一点。” 程欣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就看见周围的女弟子们,也纷纷望着韩九渊的方向。她们时不时望过去,然后暗地里,在脸上飞起了红霞。 程欣就也听到女弟子们的交头接耳: “吓我一跳,还以为他今天不来剑阁了呢……” 程欣挠了挠头,也是,韩九渊本来就受女修欢迎,清月宗女弟子本来就少,韩九渊不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太瞩目,只可惜修为看着很低。 要不是那些无聊的女修老议论韩九渊,个别男修也不会针对他。 程欣一节课都没有听王赐怀在说什么,一双眼睛就搁在韩九渊的脸上,他是真的好看啊…… 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是因为周围好多女修都这样,她以为她在这其中一个里并不显眼。 可是韩九渊却朝她望了过来。 程欣瞪大了眼睛,仿佛一个被捉到的偷窥狂,她几乎下意识想要移开了视线,装作四处看风景。 但是,她这一瞬间忽然福至心灵,她的目光忽然变的更柔软,她扯了扯嘴角,竟然对着韩九渊灿然一笑。 倒是韩九渊平静地挪开了视线。 程欣歪了歪脑袋,一种奇怪的占据了上风的情绪在程欣的心底滋生开来,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就在这不知不觉中,程欣的厚脸皮属性增加了。 本来,程欣还在想着,等下课了,要跟韩九渊通一下气,告诉他,晚上的时候,执事殿的执事们肯定是要去找那三个旷课弟子了解情况的,如果找不到,或许就要惊动执法堂的人去找人了,查到他们被害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程欣是在昨夜睡觉的时候,才想到的对策,可昨天韩九渊需要休息,她也不敢打扰,只能够等这个时机了,她要告诉韩九渊的,就是这些。 但是让程欣没有料到的是,剑楼的心法课才上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一个执法堂的护法,带着三名灰衣的执法弟子来了剑楼。 他们几乎是闯进来的。 清月宗执法堂上到长老护法,下到执法弟子,都是清一色的黑衣灰袍,在蓝白基调的剑楼里,分外扎眼。 为首的长老附在王赐怀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但见王赐怀脸上凝重起来,他拿出早上点名的名单,给执法堂的护法看。 那护法看了之后,仿佛更加的确定了什么。 他细长的眼睛迸射出凛冽无情的寒光,朝着剑楼里所有的弟子扫去。 弟子们都被吓住了。 绮月长老的死,因为涉及到高层,都是在弟子们背后调查的。难道,连他们这些小弟子也要调查了么?他们哪有本事杀掉绮月长老? 可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王赐怀肃然安抚他的弟子们道:“都坐好原位,不要交头接耳。也没什么大事,大家无需揣测和害怕。绮月堂有三个弟子,昨天受掌宗二师姐的指派,去绮月堂后山的冰湖取一些冰河泥沙,掌宗二师姐等候许久,也不见他们交付任务,直到今天早上,也没有见到那三个弟子。那三个绮月堂的弟子,没有在我这里签到,在蛊羽神殿和祝融丹堂,也没有签到。执法堂,是来询问大家,有没有人,在昨天见过这三个弟子,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杜洪、赵恒、和许辉。” 王赐怀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程欣一眼,“掌宗二师姐”这几个字,在成欣那里,是很敏感的,顿时,也有一些小弟子朝着程欣望去。 毕竟,程欣这个不被父母青睐的大师姐,也就是一个挂名的大师姐,徒有虚名而已。真正掌宗的师姐,却是程欣的表妹,秦风的亲妹妹秦知画。 也就是—— 原书的女主! 成欣到死,都斗不过的女主! 大师姐像个普通的弟子,仗着身份,像狗一样堕落着,空有大师姐的称呼,一点权力都没有,还跟普通弟子们一起,住在绮月堂的山上。 而掌教二师姐,天赋绝佳,性情绝佳,百日筑基,现在已经是出尘期了!她拥有和宗门长老们相同的权利,还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她一个人,住着一整座山峰!这才是真正的宗门师姐,成欣算什么? 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目光里,程欣当众听见“掌宗,二师姐”这个称呼,也并无任何反应,倒是让好事的弟子们有些失望。 执法堂的护法,眼睛如炬,在王赐怀说话的时候,把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揩过。 那三个执法堂弟子,也十分严谨,分别用手里的玉符,开始记录起整个剑楼大堂弟子们的举止表情来。 -- 第11页 程欣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她不禁用眼角余光偷偷地去打量韩九渊…… 第7章 投诚·第四 剑楼大堂顿时一片诡异的宁静。 程欣的眸子缩了又缩,韩九渊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就在王赐怀又想对大家说什么的时候,有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小声道:“我,我昨天快傍晚的时候,有见过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朝那弟子脸上聚焦过去。 程欣捏着袖子,也望了过去。 这个弟子样子很普通,有点胖胖的,说起话吞吞吐吐,仿佛在斟酌字句,或者斟酌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执法堂的护法目光如炬地望着他:“好,待会儿我再问你。现在,还有谁昨天见过那三个弟子?” 那胖弟子喉结滚动了下,只好暂时闭了嘴。 王赐怀眼带隐忧地扫视着他的这些弟子,刚才他是怕这些弟子们惶恐,没有说出真话。 实际上,那三个弟子不是失踪,是已经死了。 那三个弟子,是给掌宗二师姐秦知画做事的人。在清月宗的清辉广场公示栏里边,每天都有蛊羽神殿和祝融丹堂发放的任务榜,供宗门弟子们接取,弟子们能得到灵石,神殿和丹堂也能得到群力收集的各种材料。 秦知画辅修蛊术,又是蛊羽神殿蛊师们钦点的护殿者,放榜的事情都是秦知画掌管。清月宗门规严谨,放榜的榜单都是宗门特制,一旦榜单被接,接榜者在交榜之前的生息动态,则自动传递给放榜人。这是为了避免一些危险的任务,使弟子们落难,在弟子们岌岌可危,生息不稳之时发出求救信号,放榜人会收到特殊提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弟子们任务安全。 但昨天,接取秦知画榜单任务的三个弟子,只不过是去采集最低级的冰河泥沙,连妖兽都不需要打,竟然直接的断了生息?! 修士生息灭去,就是死掉了。 秦知画是在昨天晚上清点任务材料的时候,发现这三个弟子还没有交任务,这才发现,这三个弟子的生息已然灭了,秦知画根本没有收到任何信号和提示。秦知画先是疑惑,又找不见这三个弟子,才开始大惊失色,于是找到了执法堂。 才有了这一系列的搜索和调查。 那胖胖的弟子站出来之后,又有一个人也站了出来,在执法堂的面前,他们不敢说谎。 执法堂的护法见没有弟子提供讯息了,便一一走到那两个弟子面前,将耳朵附过去,那小弟们便懂事地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起了话。 待问完之后,执法堂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扫视了一圈众人,没有什么语气,仿佛很平常的说话一般问道:“哪个,是韩九渊?” 韩九渊微微抬眸:“我是。” 女修们瞬间将眸光聚在韩九渊的身上。 程欣眉头拧了起来,心里有点发慌,怎么回事?怎么点到韩九渊了?难道昨天竟有人看见? 护法问道:“杜洪,赵恒,许辉。你认识么?” “我不认识。” “你是哪个堂的?” “绮月堂。” “这三人是你们绮月堂的弟子,你不认识?”护法的语气冷硬起来。 有的女修鼓着脸,心里骂道,他们都什么杂碎,韩九渊不认识他们有什么奇怪的! 护法又问:“昨天申时到戌时的时候,你在哪里?” 韩九渊抬起头,眸子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程欣心里一惊,她记得,韩九渊不会说谎! 韩九渊有一个不知道是优点的还是缺点的特点,就是他在小说里,可以坏事做尽,可以灭绝人性,但是他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韩九渊这个人,有时候怪怪的,大概是因为从小孑然一身在乱葬岗长大,又孤单,又自闭,又不了解这个世界,他其实是有一些认知障碍的…… 再逼问下去,程欣难保他不说出来。 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执法堂要处决韩九渊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韩九渊能在清月宗这种地方,也就是为了修炼肉身,不是为了陪他们玩的。 对于韩九渊来说,区区几个蝼蚁,杀了也就杀了。真闹起来,韩九渊要么直接祭出元神之力,即便他现在元神之力还不足以毁灭整个清月宗,也够清月宗一番好受了。 再要么,韩九渊要是惜身一点,即便不选择起冲突,他要走,在座的这些人根本拦不住他,他这人记仇得很,以后绝对会回来报仇的,灭宗那是小事。 程欣想想都觉得恐怖,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苟住! 不等韩九渊说话,这个在所有人眼里,刁蛮无礼、任性堕落、不上台面的“大师姐”,竟然噌地一下站起来,望着执法堂的护法,叫道:“韩九渊昨天在我静室。” 程欣强压着怦怦的心跳,她面上力持无事,却将袖子放下遮住有些发颤的双手,一激动,蒲团都被她踢的飞开一尺。 这个举动,在别人看来也毫不违和,这是属于成欣独特的倨傲、粗鲁。 整个大堂炸开了锅,虽然大家都没有交头接耳,但是满室都是抽气的声音。 孤男寡女,共处静室?何况,还是成欣的静室,成欣的静室里平时都是什么样子的,她心里没点数么? 这样的话若是从掌宗二师姐秦知画嘴里说出来,大家都自动代入她是在和人切磋修行。 -- 第12页 但是从成欣的嘴里说出来,就无异于白日宣淫了! 如果不是成欣作风不正,老是将一些异性弟子带进自己的静室,宗主和宗主夫人兴许也没那么快就放弃她,对她失望至极…… 程欣不动声色地深呼吸,脸上作出成欣惯有的轻蔑,甚至还示威一般扫了扫那些气鼓鼓的偷偷瞪自己的女修们。 王赐怀不禁轻轻咳了一声。 执法堂的护法不愧是铁面无私的正法者,他仍追问道:“韩九渊昨日在你的静室做什么?” 程欣道:“还能做什么!在我的静室还能做什么?” 这下满室已经不是吸气抽气声,大家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还有的女修搅着袖子红了眼眶:“我的韩九渊,他不再清白了?” 王赐怀终于说话了:“与此事不相关的弟子们,先去练功吧!先散学,你们几个留下,包括成欣。” 王赐怀遣散弟子们,成欣虽然是个破罐子破摔的,但是不能总这么丢人,这丢的可是宗主和宗主夫人的人,王赐怀毕竟是成欣的老师,自然知道成欣的德行。 王赐怀心里很清楚,若不是成欣跟宗主有着难以割舍的亲情,这样的弟子早就被逐出宗门了,还由着她放肆? 护法黑着脸,不打算从成欣嘴里问出什么,见众人散去,便问那个胖弟子:“你确定你见到他们三人的时候,他们刚去过韩九渊的住处?” “我,我确定……他们说在韩九渊枕头里塞了毒针,还在他水桶下了蛊……” 第8章 投诚·第五 执法堂护法冷冷打量韩九渊一眼,对执法堂弟子们招了招手:“跟我去确认。” 指证弟子和韩九渊这三个跟死者有关联的人,也要一起去。 那个胖胖的弟子,瑟缩地盯了韩九渊一眼,露出一些害怕的神色。一行人便起身行动。 王赐怀还要监管演武场上课的弟子,便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就在韩九渊随着一行人踏出门的时候,程欣也跟了上去。 王赐怀道:“成欣,你留下来。” 程欣道:“我不!” “那我就只能记你早退了!” “好的吧,那你记!” 王赐怀揉了揉眉头:“你再胡闹的话,你表妹也兜不住你。你已经三个月没有缺席旷课了,我还以为你改了,你又想故态复萌?缺席旷课都要记过,执事殿秋后算账时你别哭。” 王赐怀话还没有说完,程欣就跟上韩九渊一行人,跑的没影了。 执法堂按照弟子们指证的,在韩九渊的住处,试图找到被杀弟子去过的痕迹,但是很可惜,水桶里的水很干净,枕头里边也没有毒针。 本来程欣还害怕,在他们经过冰湖的时候,会不会察觉那里的血气,但好在昨天夜里下了暴雨,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一番查探无果,三个弟子是绮月堂普通弟子,并不是能够有资格立下本命魂灯的核心弟子,所以他们即便是死了,也无从查探他们死前的所见所遇。 一时之间,就又变成了个棘手的案子。 虽然韩九渊和这几个死者生前都有一些渊源,比如韩九渊是绮月长老亲自带来宗门的弟子,那三个普通弟子生前起过欺辱韩九渊的坏心。 但是执法堂也没有韩九渊和他们死亡相关联的证据,原本韩九渊在杀害三弟子上最有嫌疑,但他有成欣作证,也不能轻下结论。 韩九渊暂时摆脱了被审问的境地,但是被执法堂告知,因他与死者生前有矛盾冲突的嫌疑,所以,在案情明朗之前,他可能被随时传唤。 程欣提心吊胆在后边跟着,就等着什么时候自己派上点什么用场,在患难时刻,刷刷韩九渊的好感什么的,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好了,也并没有刁难韩九渊。 可是接着,执法堂的护法又要去程欣的静室,这不去不知道,一去就把护法吓了一跳,看着程欣静室里边的装潢、摆设,还有至今仍然放在桌上的血迹斑斑的朱砂鞭还有渴饮刀,更以及,堆放在墙角的动物皮毛。 执法堂护法拈起渴饮刀闻了闻,上边充斥着鲜血的味道,有野兽的,还有人血的味道。 执法堂露出狐疑的目光,盯住程欣:“这把刀,昨天有见过血,你如实招来吧。” 程欣道:“上边的血,是韩九渊的。” 周围的执法堂弟子们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们这些弟子和弟子之间联系甚广,对于成欣的臭名和怪癖,所知甚多,在他们脑海,顿时浮现出一些很黄很暴力的场面,但他们想到的都是关于性,并没有想到凶杀。 执法堂的护法就不一样了,他又问韩九渊:“你的血?” 韩九渊点了点头:“对,我的血。有问题么?” “有问题。如果不是你的血,成欣就比你更赋有作案的嫌疑。” “她没有杀人,那些跟她无关。” “她没有杀人,那是你杀的?跟她无关,跟你有关?” “他也没有。”程欣嘴快到,程欣走到韩九渊的面前,忽然踮起脚,把脸凑到韩九渊的面前,小声道:“师弟,得罪了。” 韩九渊还没有意识到,这句得罪了是什么意思。 就觉的一阵寒风吹进了怀抱—— 程欣不经他的同意,把他上衣的衣襟给扒拉开了。 在韩九渊的鼻尖,传来了程欣的发香,她柔软的手拂过他的胸膛。韩九渊的瞳孔下意识缩起,如果在以前,他可能会掐住成欣的脖子。即便是从前他准许程欣折磨他的时候,成欣也不是用手接触他的身子的。 -- 第13页 成欣不行,谁都不行。韩九渊从记事起,就在万鬼分食里抗争,对于肢体的接触是生理性的排斥。 但此时,柔软的手拂过来,浓郁的发香毫无商量的侵袭了他的鼻腔,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绷紧了身体,一动不动。 韩九渊的眸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是为了自己一反常态的潜意识反应。 众人只见韩九渊露出白皙的肤色和完美的身形,在他的身体上,有皮鞭的鞭痕,还有刀伤划痕,有一些鞭痕和划痕,还没有完全愈合,一看就是新伤。 程欣从护法手里夺过渴饮刀,在韩九渊微微眯着眼睛的注视下,用渴饮刀小心翼翼在韩九渊胸前比划:“老家伙,不信你来比划比划看看,这刀伤,就是我的渴饮刀画下来的,还有这胸前的小血洞,是我给渴饮刀饮血时候刺的,这鞭伤,也是我昨天用朱砂鞭抽的……” 执法堂护法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脸色也越青。 这成何体统? 折磨弟子,也是犯罪! 宗门有这个律法么?仿佛还没有,不行,一定要写入宗门律法里边!这事一定要报告宗主! 接着,程欣的话更是让执法堂的护法想要吐血三声,那银牙开合之间,蹦出的声音犹如音符一般,说出的话却不堪入耳:“老家伙,我可不怕你哦,你大可以跟我爹娘告状,但是啊,这些法宝,可是他们给我的哦……他们也没有跟我讲过,不许用这些法宝,来做一些闺房情趣吧?” “你!” 执法堂的护法是老实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不守清规,连自己的脸皮都不要的女人,何况,这还是宗主的女儿,百千斥责的话语,到了执法堂护法的嘴边,却硬生生咽了下去,憋的他胸口生疼。 清月宗,虽是东域大宗,但是,和中域三千宗的传统道宗模式不一样,清月宗,看上去多姓杂糅,其实内里是一个大型的世家宗族,这样的宗族,大致上倒也公平,但是在涉及到宗内高层本家近亲利益的方面,却有许多由不得他的地方。 执法堂护法只能愤愤道:“朽木不可雕也!” 但他还是涨红着脸,去核对了一下,果然,那刀上,鞭上新鲜的人血,的确是韩九渊的血。 执法堂的护法简直是甩袖带着弟子们离开的。 宗门死了一个出尘期的长老,又接连死了三个普通弟子,都没有找到嫌疑人。这件事情,也惊动了宗主成金全和宗主夫人陈静柔。 成金全大发雷霆,已经调出了宗门的十大护法,使他们在暗里保护好宗门的弟子们,加上新推出的宵禁制度,他希望不要再听见弟子们遇害的消息,如果揪出杀人者,成金全一定要用扫魂鞭一鞭一鞭把他给手刃掉以正宗法。 倒是陈静柔,执法堂的护法始终没法将成欣的原话对着成金全暴躁的脸描述出来,只能转述给陈静柔,陈静柔心中便不安了起来,执法堂护法走后,她对着成金全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她看上去不大好,有些忧心忡忡。 然而这些事情,程欣哪里知道。 程欣此时,正对着韩九渊胸口的小血洞红着眼睛涂药。 可能昨天的时候,这个伤口看着还没什么特别,但是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韩九渊又不打理,又淋雨,这伤口已经溃烂了。 韩九渊这一次,出奇的没有避开。 他深黑色的眸子,从程欣的脸上扫下去,目光落在她动作很轻的手上。 韩九渊忽然很认真地问道:“师姐,你是在对我好么?” “是,我发誓我是!” “可是为什么?” “我……”程欣一时之间,真的编不出能够骗过韩九渊的理由,韩九渊并不好骗。 韩九渊的声音忽然低下来,他的气息洒在程欣的耳畔,温热的感觉,让程欣觉得耳朵微微的酥痒:“因为玩弄别人的身体玩得腻了,所以想玩弄人心?” “不是……”程欣瑟缩了下。 韩九渊压得更低,几乎是对着程欣的耳朵小声说出来的:“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成欣。” 第9章 引诱·第一 程欣顿时瞪大了眼睛。 韩九渊压低声音:“嗯?” “我不是成欣,还能是谁……” “所以,你是谁?” “我是成欣……” “你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程欣的身体忽然有点发抖,有一种无形的恐惧将她攥住。 她又不是影帝,对自己的演技很有自知之明,怕暴露,早就跟韩九渊说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失忆了,但是他还是看出来了? 那么,会怎样呢? 暴露之后,会怎样呢? 占据着成欣的身体,根本就不需要在日后死在韩九渊手里,只需要这个消息传出去,在宗门至少有十个人会来拿她的命! 宗主、宗主夫人、以及那些成欣的暗恋者们…… 程欣真的是不寒而栗。 韩九渊注视着程欣瑟缩的瞳孔,又问道:“所以,你是谁呢?” 程欣从来没有料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一刻,整颗心满斥着心虚、恐惧,第一次,程欣清新地意识到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像孤魂野鬼、无根飘萍,前些时刻还沾沾自喜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可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她什么也不是! 她连她是谁都无法说出! -- 第14页 她从没有像这样孤独无依…… 韩九渊眸色深邃漆黑,让人无处藏匿,他仿佛很有耐心的等待自己开口。 程欣嘴唇抖了抖:“是啊,我不是成欣,被你发现了……” 意料到的答案,韩九渊的目光,从程欣的脸上,又移到她的手上。 程欣的手似乎无处安放,她像是一只乍然受惊的兔子。 她的手腕很细,比一根竹竿更好折断的样子。 韩九渊往后退开一步,那一股让程欣喘不过气的压力仿佛也被打开了口子,程欣胸膛起伏着。 韩九渊声音仍然不大,仿佛还比刚才的语气轻了些许:“夺舍?” “不是……” “我想也不是,你比成欣还弱。” “……” “借尸还魂?” 程欣心里一动,借尸还魂?这个词倒是和自己的处境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 程欣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点了点头。 韩九渊的眸色更深,有些晦暗不明,他声音仍然很轻。 给程欣一种他并不想吓到她的错觉…… 韩九渊道:“主动的,被动的?” 程欣心里很难过:“算是被动的吧……” 韩九渊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那么原来的你……是怎么死的?” 程欣连忙摆手:“没有,我没有死,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来到这个身体了……” 韩九渊的嘴角轻轻一扯:“是么……” 她都到这个身体上了,原来的身体不死也死了,这点她都拎不清? 韩九渊没有给程欣泼冷水,只是问:“适应了么?” “适应?”程欣脑袋慢了一拍才知道韩九渊问的什么意思:“还没有……” 见韩九渊没有说话了,程欣小心翼翼道:“我会怎样呢……韩九渊,你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吧?你要是说出去,我就真的死了……” 这些碎嘴八婆才做的事,韩九渊怎么可能会做。 但韩九渊却笑了笑:“你想利用我,来保护你?” 程欣快哭了,这个韩九渊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连自己的意图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事已至此,程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心里本来就心乱,刚才韩九渊问她这些的时候,本来就给了她一种被逼迫、被审问的压迫感,现在,忽然看见韩九渊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欣压抑的情绪就蜂拥而出,特别是一种天塌了一般的委屈感,夹杂着一些凄怨,程欣就半真半假,一边斟酌,一边啜泣道:“我能怎么办!我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你,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是这么陌生……你,你知道雏鸟情结么?” “雏鸟情节?那是什么。” “我就知道你不懂,雏鸟情节,就是说,林子里的那种鸟儿,或者是人们养的小鸡,鸭子之类的这些小动物,它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见谁,它们就跟谁走,把那个人当成自己的娘亲。” 韩九渊眉头微微皱起:“所以,你是把我当成了你的娘亲?” “不……你是男人耶。” “父亲?” “不是……”程欣有些着急,这个人的理解能力,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该他懂就不懂,不该他懂,比谁都懂! 程欣解释着,却越说越让人误会。 韩九渊吸了吸气,轻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不论你怎么说,你其实是在利用我。” 程欣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韩九渊失笑:“把脸上的泪擦了。” “擦好了。” 韩九渊又道:“嗯,我回去了。” 程欣小心翼翼拉了拉韩九渊的袖子:“韩九渊,你都知道了……所以,你不会说出去吧?” “不一定,看我的心情吧。” 程欣其实知道韩九渊不会说的,但是凡事无绝对,她还是有些担心,程欣松开韩九渊的袖子:“我……还能继续像前两天那样对你么……” “如果是一时兴起,就不必了。” 程欣喜出望外:“不是一时兴起……” “随你的便吧。” 程欣高兴的在静室转了几圈,心里仿佛有一块石头落地了…… 在这个世界,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世了,她在他面前,就不必演戏,这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真正属于自己的联系,程欣对于这个未知的世界,仿佛有了更多的信心。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是韩九渊。 程欣可以感觉到,她和韩九渊之间的关系,仿佛又近了一步…… 整个一天,程欣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晚上的时候,一个让程欣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程欣的面前。 竟然是成欣的亲生母亲——陈静柔! 当时,程欣正在打扫整理成欣的静室,静室里各种刑具铺陈,墙上地上都是斑驳的旧血迹,程欣打算清理清理,虐杀小动物是成欣的标志性怪癖,这些刑具还是不能丢的,但是,她以后一直都要在这里练功和自修的,整天处在这样的环境她也要疯的,整洁还是要保持的。 正当程欣擦着地的时候,静室的禁制忽然被打开,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罩着一个黑色斗篷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忽然从门外禁制里走了进来。 -- 第15页 她就是陈静柔,她的眼睛里带着许多复杂和挣扎的神色:“小欣……” 第10章 引诱·第二 程欣蹲在地上埋头擦着地,顺着声音抬起头。 因这妇人穿着斗篷,兜帽遮住了半个脸,程欣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程欣看这样的装扮,已经知道了这人身份。 成欣的母亲陈静柔,是元婴期,她的实力在宗门排行第三,仅次于清月剑阁的阁主傅云意、和宗主成金全。 但她属于外宗嫁入清月宗的女修,她的母家是中域三千宗之一的唐门,修行的是天罗诡道,整个清月宗唯有她一人不是剑修。 因她的功法大多讲究隐匿作战,所以她向来喜欢穿着这身玄色斗篷,可斗篷也掩不住她生过一双儿女后仍然曼妙的身姿。 陈静柔一进来,就被程欣手上血迹斑斑还带着湿漉水气被拧成一团的纱衣露出了大吃一惊的神色,她眼底立刻浮现更深的隐忧。 程欣对于陈静柔的到来也很讶异,甚至还有点害怕,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低下头,艰难保持着继续擦地的动作,手指紧紧地扣着血污满布的纱衣,唯恐露出什么马脚。 她不能崩了成欣的人设,成欣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娘。 也不能乱说话,知女莫若母,连韩九渊都看出她是个冒牌货,陈静柔能看不出?只是被陈静柔看出来,她的死期就到了。 陈静柔对成欣的无视早已习惯,这说明她心情不太好。成欣心情好的时候,有时还会当着她的面说她贱,说她虚伪,说她恶心。 “我听说……绮月堂出了些事端。”陈静柔小心试探。 程欣有点难受,她怕陈静柔待得太久她崩不住,按照成欣的性格,陈静柔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成欣就已经暴躁起来了。 成欣毕竟是程欣笔下的角色,她应该说什么,程欣知道是知道,但是演绎这种东西要想声情并茂做到自然,是需要天赋的,她并没有。 程欣咽了咽口水,鼓励自己学出成欣惯有的架势和语气:“如果不想看我吐,就从我静室滚出去。” 陈静柔的脸低了低:“我很快就走……我就是来问问你,那三个死去的弟子,跟你可有关系?” “你都这样问我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意义,还是说,你终于能找个正当理由,把我送去执法堂处死,已了你多年未果的心愿,你才开心?” “小欣!” “别这样叫我,你的小欣十年前已经死了,她脱了层皮断了几根肋骨从魔域沼泽浑身是血爬出来的时候就死了。” 这句话仿佛一根尖刺扎在陈静柔心上,她身体颤了颤,脑海里想起她正在成欣的衣冠冢念悼文的时候,却看见这个连魂灯都灭了,本应该死掉的女儿浑身是血的爬到了她面前,她浑身发臭,肌肤腐烂到能看见蛆虫,她那时的样子可怕极了,她瞪着血红的眼睛,脸上血泪模糊,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她的声音是竭嘶底里之后的嘶哑,她那时的平静仿佛是绝望之后的死心,她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珠心:“陈静柔,你不要我,你不选择我,你为什么要生我?” 陈静柔打了个寒颤,她已经逐字斟酌,但还是被成欣猜到了用意。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陈静柔心里很闷,人如果真的是成欣杀的,以成金全的性子,忍痛大义灭亲也不是不可能,这可是她身上掉出来的一块肉…… 她怎么能允许?即便无法从成欣这里了解,就不了解了吧,即便是她,做母亲的还真的要把她逼上刑场么? 陈静柔语气更温和了点,她道:“我问你,是怕你在这里有危险。” 然而话说出来之后,她就后悔了。 程欣冷笑了一声。 陈静柔就像一个程欣看不见的空气,当程欣抹着地抹到陈静柔脚前的时候,陈静柔才挪了挪脚,往门外的方向退了几步,又说:“揽月峰上的琼宵花开了,漫山遍野的,夜里的时候,衬着天上的大月亮,像在星河里边散步一样的,你小时候最喜欢……这花十年开一次,上一次开的时候,你才……” 陈静柔伸手比了比:“你看,你才这么高,嚷着要吃我做的琼宵花糕,但是当时我太忙没有做给你……你近来可有时间?如果有时间,我带你再看看那琼宵花,我保准那样的美景你现在还是喜欢的,我会给你做很多很多的琼宵花糕……” 不知道怎的,程欣鼻头有些酸涩,此刻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有点艳羡成欣。 她从小,是跟着她的赌鬼大姨生活的,她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她懂事起就没给大姨惹过麻烦,她成绩虽然不好,但是性格乖巧,工作以后赚的钱,一百块能给大姨交七十,她大姨从来没有这样细声细气跟她说过话,因为大姨还有两个亲女儿,她平时吃饭,用度,说是捡剩下的也不足为过。 从来没有一个长辈这样小心翼翼说着话,对她好还要看她的脸色。 但是她也就是想到了这些,嘴上还是维持着成欣的态度:“你还是留着烧给成然吃吧。” 成然,就是那个被陈静柔拼命的保,还是没能保住的弟弟。 “还有,你还能不能滚出去了?我擦到哪,你踩到哪,你就是来碍我的事,让我闹心的?陈静柔,你还有没有脸皮,让你滚你听不到么?” 一声轻叹从头顶传来。 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陈静柔的影子。 -- 第16页 陈静柔出去的时候,迎面照见了提着篮子朝成欣洞府小跑来的付悦,付悦看见陈静柔,举止立刻就端庄了一些,她小碎步走来朝着陈静柔行了个礼:“弟子见过夫人。” 陈静柔淡淡看了付悦一眼,道:“去看你表姐?” “是。” “这是什么,朱果?” “是我新摘的。” “你表姐最近和你联系多么?她最近可有结交新的朋友?”想到成欣开始注重静室的卫生了,而且墙角那堆动物皮毛似乎也没有添更多新的了,又问道:“她最近脾气可是收敛了些?” 付悦盯着自己的鼻尖,小心翼翼地回答:“都是我联系的表姐,她不主动找我,她好像没有新交往什么朋友,表姐对我的时候,比对其他弟子脾气好一点。” 陈静柔打量了付悦一眼道:“不要整天给你表姐吃这些朱果,朱果性寒,不适宜你表姐的体质,还有,既然她愿意跟你亲近,你就多把她往正路上带带,后天就要宗门小比了,这次你们拿不到名次也就算了,希望下次能看见你们两个的进步。” 付悦的头放低了一点,很是心虚:“知道了,夫人。” “去吧。” 陈静柔绕过付悦,很快就消失在绮月峰。 付悦擦了擦冷汗,陈静柔虽然是她表婶,但是这个表婶对她一向冷冷淡淡,不是很亲,付悦没有进入清月宗以前,见了她还叫表婶,但是进了宗以后,就再也没有叫过。 付悦在她面前总是压力很大。 —- 绮月峰上,最多的植被是竹子。 一根接着一根的竹子,让绮月峰像是沐浴在竹海的绿浪里。 韩九渊回到自己洞府的时候,夜色已经弥深了,他不知在哪里逛了一圈才回来的。 走到洞府门前的禁制时,韩九渊朝着外边的篮子看了一眼,那篮子里的朱果已经被那场雨洗干净,但又经一天的阳光暴晒,已经老了,水分流失,形容干瘪,还有一些沙粒大小的小虫子环绕飞舞。 韩九渊也就看了一眼,就打开禁制,走进了洞府。 韩九渊坐在石桌前,把手放在桌面上,他眸间有淡淡的疑惑之色,松开手,一颗蛋从韩九渊的手心滚在桌子上。 一颗蛋。 一颗不知道是山雀还是什么鸟的蛋。 他在外逛了一圈,原来是不知道从哪里捉到了这一颗蛋。 他盯着那颗蛋,眸光狐疑,又迷茫。 “雏鸟情结。”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没有因由,也没有听众。 他盯着那颗蛋半晌,眼睛看着那颗蛋,却仿佛看着更远的地方。 他又抬了抬手,手心散发出一缕一缕黑色的雾气,那雾气里有温热的温度。 “这样,它就能破壳了么?” 韩九渊给那颗蛋输送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魔息,那颗蛋纹丝不动。 韩九渊眸色有些暗淡,正要继续输送。 忽觉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正在朝他的洞府靠近,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声音透过禁制传了进来:“韩九渊你在么,你灯还亮着,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韩九渊将那颗蛋收进储物袋。 起身走了出去。 第11章 引诱·第三 程欣又借花献佛,给韩九渊送朱果来了。 当程欣看见付悦又提着一篮子朱果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就从她的心底滋生了出来。 付悦总是在恰当的时刻给她送来甜美的朱果,付悦在程欣的心里已经是一个小可爱了,但是程欣还是把付悦给支走了。 程欣先把静室给打理完毕,然后又冲洗了这篮朱果,她在等夜深,等到人们心肠最软,最容易善感的万籁俱寂的时刻。 期间程欣的思想总是飘来飘去,一会儿感慨自己,一会儿感慨别人,直到月上中天,她才压着扑通的心跳,朝着韩九渊的洞府寻去。 韩九渊打开禁制出来的时候,身后有他洞府里流泻出来的灯光。 在他的身前,是天顶上那大大的月亮倾洒下来的辉光。 韩九渊一米八的身形一出来,影子就把程欣给罩住了,程欣抬起头,惊叹十五岁的韩九渊就已经拥有这样完美的身形和让少女们醉生梦死的脸。 她咧嘴笑着:“小渊,师姐又来,给你送朱果啦。” 韩九渊的脸微微一侧,程欣顺着韩九渊的目光望去,就看见外边那蓝可怜的枯死的干瘪朱果,原封未动。 韩九渊道:“我不吃的。” 程欣是个惯会察言观色,和顺杆子爬的。 自从在下午的时候,得到了韩九渊那个含蓄的准许,程欣就大胆了许多,她觉得自己已经把韩九渊这个时期的性情拿捏住了,若是不冒犯他,他能做到他也不犯人。 但若是待他好一些,就会让他迷茫,怀疑,和不知所措,因为他根本没有应对善意的经验。这种时候他就相对占据了被动的地位,可以任程欣一定范围的揉扁搓圆了。 程欣却没有理会韩九渊这一句,她刚才在静室胡思乱想的时候,甚至把《微表情心理学》、《行为心理学》、以及《人性的弱点》这些看过的心理学书籍都拉出来看了一遍。 韩九渊对人再高冷,手段再狠绝,都逃不过这个时期对于他来说的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才十五岁,他在程欣这种社交老鸟面前,还是个孩子! -- 第17页 而且韩九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障碍很严重,程欣已经在心里设想出了一百种攻略计策。 她忽然伸出手,猝不及防的给韩九渊理了理衣襟。 韩九渊眉头微微皱起。 不等韩九渊有任何反应,程欣的手就很自然的落了下来,仿佛没有察觉到韩九渊的神色变化般,她柔声道:“小渊,我可以进去么?外边冷。” 过了大概三个眨眼的时间,韩九渊终于点了点头。 程欣跟着韩九渊走进去,韩九渊把禁制关上。 程欣从储物戒指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盘,把篮子里的朱果倒出一部分在玉盘里,放在两人的中间,又从储物戒指拿出一个酒壶,两个玉杯。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甜香、又混合着微辣的奇异的气息,飘入韩九渊的鼻腔,韩九渊又微微皱了皱眉。 程欣给两人都倒了一杯,递了一杯放在韩九渊的面前,在韩九渊莫名其妙的目光里,神秘兮兮道:“小渊,你喝过酒么?” 韩九渊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韩九渊洞府的灯光太温柔了,此时望着韩九渊,程欣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说实话,抛却了原先面对韩九渊的那种恐惧感之后,程欣有了久违的安全感,就有了欣赏美男的闲情了,单从颜值上来说,韩九渊是她见过最不可挑剔的人,他太好看了,她很喜欢韩九渊的外表。 所以程欣此时对韩九渊说话的愉快语调,不是装出来的。 见韩九渊摇头,程欣就往前挪了挪:“小渊,我跟你说,这个做人呐,一定要会喝酒,你尝一口,好喝。” 韩九渊又摇了摇头:“我不喝,师姐,你要想喝,你就喝吧。” 程欣见好就收,并不强迫,也就自己吃了个朱果,喝了一小口樱花酿,她嘶了一声,露出很舒服的酒鬼表情,韩九渊又皱了皱眉头。 程欣把朱果往韩九渊面前推了推:“小渊,那你吃一颗朱果吧。” “……” 韩九渊扫了程欣一眼:“师姐,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做这些。” 程欣见这些东西韩九渊一点都不肯赏脸,又想起和韩九渊互动时候总结下来的经验,她睁大眼睛,将眼睛长久的置放在空气里,直到眼睛被刺痛,流下一点液体来,她使劲挤了挤眼,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小渊,你知不知道,我压力很大……我心里有很多话没处去说,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不是成欣……”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人讲出这些的。”韩九渊向后挪了挪,以为她这一次的讨好,是为了封住他的嘴。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总是以这样奇怪的示好,来达成她的某种目的,韩九渊觉得他已经把她看透了。但是他心里却没有看不起她。 “不是讲不讲的问题,是我可以把你当做亲人么,韩九渊?就是无话不谈,可以相依为命的那种。” 韩九渊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把这些话当成一回事,他就当程欣是在这里任性胡闹。 但对于相依为命这个陌生的词,从程欣嘴里说出来,却让他有些好奇,他将这个词的字面意思理解了一下,问:“相依为命?” “嗯!”程欣重重点头。 “怎样叫相依为命?你有父母,姐妹,朋友,你不是一直都和他们相依为命么?”韩九渊的眸子里有一些狐疑。 程欣抓住这一丝突破口,连忙开始抒情辩解,她就像一个导师,在跟自己的学生解释着什么深奥的问题:“我跟他们,看上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实际上,根本不是你看见的那样。小渊,有句话叫——‘本质的东西,是眼睛看不到的’。我跟他们关系不好,我们彼此猜忌,彼此伤害,我们彼此之间很少有友好的相处,这样是无法相依为命的。” 韩九渊仿佛懂了,他平静地望着程欣:“你和他们的关系,坏了么?” “是呀。” “若修补呢,也无济于事?” 程欣觉得韩九渊的新鲜用词很可爱,他对于世界和事物以及人与人之间,也就停留在她小学时候非黑即白的认知? 以为东西不是好的就是坏的,坏的东西修一修就是能好的? 也是啊,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人心。 因为他现在处在最底层,所以所见即所得,没有人愿意对他伪装,他看见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如果说刚才程欣是装出来的,那么现在程欣是真的温柔了下来,她用一种老母亲的眼神望着韩九渊,并没有太深入的讲解这些复杂的问题,她忽然很认真的问:“那小渊呢,小渊希望和我是好的关系,还是坏的关系?” 这句话简直是程欣福至心灵说出来的,借势而行,脱口而出! 说出来程欣其实有一点后悔,她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也不知道是刚才的樱花酿上了头,还是怎么回事,她的脸颊忽然就红晕了起来。 韩九渊先是沉默地看了程欣一眼,接着就不说话了。 程欣如坐针毡。 太莽撞了! 这是一不小心把自己放在悬崖边,原本稳妥攻略多好!现在脑子一热,就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这对韩九渊来说,恐怕属于交浅言深,在他看来自己此时肯定很自不量力吧?凭什么给他做这样的选择题,他要是说,我选择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 第18页 这反而会让她辛苦建立的一点羁绊也出现裂痕。 愚蠢…… 就在程欣懊恼不已的时候,韩九渊说话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划清界限的话来。 他忽然从手里拿出一个蛋来。 看的程欣是目瞪口呆。 程欣的心在颤抖。 韩九渊无心的动作和沉默,在程欣看来就别有一番韵味了。 程欣压下心里的惊恐道:“你是想说,你选择和我是坏的关系,我们之间这点微薄的联系,也完蛋了?” 韩九渊道:“我是想问,蛋壳这样硬,要怎样才能把里边的山雀孵出来?” 第12章 引诱·第四 程欣更加地目瞪口呆:“你是说,你想孵这个?” 在小说里,阴蛰狠绝、灭绝人性、惨无人道的韩九渊,他一脸认真地咨询如何能够孵出一颗蛋。 即便这是大魔王的未成年时期,但这个举动还是让程欣觉得诡异。 但片刻的惊奇过后,程欣心弦一颤,似乎了然了什么,她柔声道:“莫非小渊想要养一只灵宠?” 程欣又不争气地心跳加速,隐隐约约地,她仿佛触到了韩九渊此举的某个重要的点…… 一种欣慰的、热切的期待瞬间填满了程欣的心房,他在求证?求知?不论他的好奇是想证明她昨天话里的真假,还是单纯对未知的事物好奇,这都是好事,她一定要鼓励他。 程欣用呵护刚刚萌芽的花朵的柔软心态,明知故问,以证心中所想:“小渊,如果你想要灵宠的话,我们到执事殿申请几日休沐,我带你出去宗外,找一些灵兽的小崽来养吧,它们更有灵性,还能够拥有法力,助益你的修行。这个蛋就是普通的山雀,即便孵出来,也没有用的。” 韩九渊摇了摇头:“我想孵出它。” 程欣老怀甚慰,又循循善诱,言语之中,放起了钩子,只等韩九渊上钩:“你要孵它,就要养它。” “为什么。” “因为,它本来是一颗蛋,没有意识,你可以把它摔碎,把它吃掉,它都无知无觉,它只是一样‘东西’。但如果,你把它孵出来,它会看见你,喜欢你,依赖你,追随你,它和你之间,便有了千丝万缕的羁绊。所以,你还想要孵出它么?它或许还会给你制造麻烦。” “它看见我,一定会依赖我么。” “它会的。” “如果不会呢?” “如果不会,那是它的事,不论它会不会,你使它诞生,你就要对它负责,就有守护它的责任。” 韩九渊果然犹豫了。 程欣按耐住内心的迫切,手指蜷缩起来紧紧地攥在一起,装作若无其事,风轻云淡的样子。 一息过去…… 两息过去…… 程欣心里已经开始忐忑了起来。 韩九渊忽然放低声音:“也不全是这样。” “嗯?” 韩九渊平静地望向程欣:“师姐,不是所有意识的诞生,都有一个人来负责,有些意识,生来就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对它们负责。” 程欣眸子一缩,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韩九渊说的是他自己。 韩九渊注视着程欣,过了会儿,他嘴角一扯:“师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程欣忽然道:“小渊,也不是你以为的这样,这个问题,我明天再回答你,好么?” 韩九渊摇了摇头:“这并非问题,我只是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程欣思绪转得飞快,刚才韩九渊把自己的身世拿出来质疑她,吓了程欣一跳,但是程欣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又精通心理学,怎么可能输给一个认知障碍者? 程欣连忙说话转移韩九渊的话题:“小渊,要不这样好了,咱们先将这个蛋孵出来。” 韩九渊盯着那颗蛋,对于程欣说孵出它就要对它负责的话语很是介意。 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要怎么做呢?” 程欣从储物戒指拿出一些狐狸毛来,把那颗蛋裹在狐狸毛里:“我有火系法宝,可以持续给它提供温度,这狐狸毛要全部温热起来,像山雀娘亲的肚皮一样。” 韩九渊专注地看着程欣的动作:“需要多久?” “一般来说,孵化一颗蛋需要三七二十一天,但我们用这样的方法自然比不过老山雀对它自己的崽的孵化时间,我们会慢一点,大概要一个月左右。” “没有立竿见影的方法?” “没有,小渊,很多事情虽然有技巧,但没有捷径,必须一步一步走过去,一天一天的感受。每一天你都可以在休息之前看一看它,它快要破壳的时候,会有很多变化。” “好。” 程欣的眸子澄亮,心里边有些小得意,达到了目的,她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么? 这天夜里,程欣并没有过多的在韩九渊耳边喧哗太久,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她却故意把她的酒壶和玉盏落在桌上,以及那一盘红澄澄的朱果。 她的攻略计划,看似顺利,其实是刚刚有所起色,现在的时期,适合见好就收。 每一步,她都斟酌许久,小心翼翼。 韩九渊是认知障碍,他不是傻,他难糊弄得很,程欣每句话都需要拿出百分百真诚的态度,任何一个闪烁的眼神,都会让韩九渊怀疑的。 -- 第19页 任何一个怀疑,都可以让她前功尽弃! 直到绮月峰所有人都已经睡去,揽月峰上,还有一个不眠人。 偌大的圆月之下,陈静柔缓慢地穿梭在琼宵花的丛林里,满鼻的馨香,仿佛带着刺一样,钻入鼻腔的时候,却使她的鼻头涩涩的。 天上没有下雨,但是她的两颊却有些湿湿的。 她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是心有所图,但是却不断踟蹰而已。 终于,她仿佛下了决心,朝着一个方向,分开花荫而去。 成金全早就感觉到陈静柔来了,他的心一直在快速跳动着,期待着,却又不敢出去打扰。 十年前,儿子死了,女儿死里逃生,自此以后,陈静柔就跟他分开了洞府,两个人除了白天在清月宗大殿里相见,夜里一直分洞府而居,转眼十年过去。 这是十年后,陈静柔第一次踏上他的门前。 终于,在陈静柔站在他的洞府禁制前之时,不等陈静柔开口,他便迫不及待打开了洞府的禁制,冲了出去,仿佛怕她走掉一般。 “静柔,你……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陈静柔抬眸望着成金全,眼睛里神色复杂,她的语气平静。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成金全的面前,右手抬起,解开了自己的玄色斗篷。 月色撩人,陈静柔出奇地穿得很少。 随着斗篷滑下,她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柔嫩的玉颈,凝脂般的手臂、小腿。 她光着脚。 成金全愣住了,连忙将自己的外袍披了上去:“静柔?” 陈静柔一点波澜都没有,她又是很平静地伸出手,把成金全拥住:“金全,重新做回夫妻吧。” “好,好。”成金全喉头滚动,眼睛里瞬间落下两行泪花,他嘴角带着笑意。 这个场面,他已经梦到太多次了,每一次相拥时都醒,这一次,却真的抱住了。 陈静柔趴在他的身上,她心跳声平稳,不像成金全心如鼓擂:“金全,我有一个条件,除非你先答应我。” “你说。” “你把宗门和你的信仰、追求看的太重,我知道这些,再过十年,百年我还是比不上,我的话在你面前还是没有用,但是,我所求不多,我这个条件,就是问你要一条命而已。” “一条命,谁的?” 果然,成金全已经犹豫了。 陈静柔太了解他,他刚正耿直,认死理,但是耿直得过分有时候真的招她的怨恨,当时那些错误的选择就是他的一意孤行,他自诩正义,要他连杀人,比杀了他自己还难。 陈静柔道:“你不用问我是谁的,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那个人该死,但是请看在我的份上,饶了那个人的性命。” “他是谁?” “不要问。” “你这十年……有了新的意中人?” “不要问。” “好,你既然要重新和我做回夫妻,那我就信你。我,我答应你。” --- 翌日,程欣和韩九渊还正常的上课。 但是一下课,程欣就又去找韩九渊,韩九渊对她时不时心血来潮的奇怪举动,似乎已经习惯。 程欣在前边三步一跳,心情看来不错。 韩九渊在身后缓缓跟随,总是惹得程欣时不时停下脚步等他。但程欣又不敢催促,只能走几步,等等他。 到了一片乱七八糟,看上去并不美丽的郊野,程欣终于站住脚:“韩九渊,你别动!” 韩九渊就站住了。 就看见程欣对着一片白色毛绒的植物蹲下身,采撷了一根草,兴致勃勃走过来。 “这是什么。” 韩九渊话刚落音,就见程欣嘴唇微动,对着那白毛绒轻轻一吹。 只见那白色的毛绒纷纷散开,随风摇曳飞远。 然后,程欣莫名其妙地说:“韩九渊,你知道它们要去哪里么?” 韩九渊心想我怎么知道,他就摇摇头。 “它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它们会离开清月宗,在遥远又陌生的山川湖海落地、生根,再发芽……” 韩九渊望着她。 她继续说道:“然后,长大……有了自己的意识。” 韩九渊仍然站着,手指却忽而一颤,没来由的。 程欣在他眼前走来走去:“你知道吗韩九渊,这种植物是蒲公英,你看,它们飞起来是多么漂亮啊……它们落在遥远的他乡,生根发芽,在它们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初,也会疑惑、迷茫,‘我是谁,我为什么来到这里,这里又肮脏,又潮湿,又孤独,是这个世界遗忘我,还是创造者作弄我?……’,但是当它们长大,可以自己飞翔的时候,就会明白,那肮脏赠与了它们立足的土地,那潮湿寄予了它们生存所需的养分,那孤独使它们有了一颗平静的心,它们从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过。不同的意识,来自不同的界域,拥有不同的生存方式。你昨天跟我说,这世界上还有被遗忘的意识,但是师姐想要告诉你的是,没有任何意识的存在是孤独的,阳光爱他们,山川湖海爱他们……” “……”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也有师姐的话,我想,他们的师姐,也爱他们……” 第13章 引诱·第五 夕阳洒下的微光扑洒在程欣的身上,程欣一边娓娓道来,一边伸出手拂开满地的蒲公英花瓣。 -- 第20页 一瞬间,好风送爽,那千万缕白绒绒的蒲公英花瓣,就这样借风而起,柔柔飞舞。 韩九渊被蒲公英的花瓣包围着,仿佛置身在温柔的雪海,那雪花纷扬着、流连着、缠绵着,最终朝着遥远的彼方飞去。 “蒲公英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美丽的时刻吧,但这就是最真实的它们啊。” 程欣的话,一丝一缕渗透韩九渊的耳膜,他不接话,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在飞扬的蒲公英花瓣里耐心的讲故事,她在熹微的暮色里盈盈地笑着。 她的笑明艳而妖冶,就像是大雪天里,不合时宜的一株火红色的蔷薇,热烈而张扬。 韩九渊浓黑的睫毛下,眸光微动,他伸出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快速跃动,带着一股近乎灼热的、难以言喻的温度。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样过。 韩九渊的脸上有些迷茫的神色。 程欣立即就发现了韩九渊的不对劲,她几乎是奔到他面前的,她又是二话不说,就把他胸前的衣襟给撩开了。 韩九渊明明是一个反应那样敏锐的人,但是,这一刻他的脑袋又宕机了片刻。 就在这一个失神的瞬息,程欣就轻车熟路地找上了他胸前那个血洞。 韩九渊的身体复原能力并不强,但程欣的金疮药膏很有效,这个血洞在此时,已经结痂,变成很小的、小指甲大小的一片,这在韩九渊看来真的没有什么,但是韩九渊看见程欣的眼神立即又变了。 他又在程欣的眼睛里看见了浓烈的关切。 程欣又掏出金创膏来,她仿佛很习惯带着这样的东西,她又把那金黄色的膏体拈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上,并拢了朝他的胸前抹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膏涂在他血痂的周围。 韩九渊低头,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又矛盾的挣扎,一种清醒的意识在提醒自己避开,但他却不动如山,分毫都挪动不开。 他的身体竟然开始不听话。 “师姐。” “小渊,你的伤口又痛了么?” 韩九渊摇了摇头:“不痛。” 程欣的手指出奇的冰凉,傍晚的风,的确太过料峭。 韩九渊迟疑了一下,注视着程欣:“师姐,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程欣连忙将他的衣襟小心地合上:“你冷?” 韩九渊垂下睫毛:“我想回去了。” “好。” 程欣扯起嘴角,竟得寸进尺地,把她娟秀的小手包裹在韩九渊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背上。 韩九渊身体一僵,他低头看她的手。 她的手那样小,攥在他的手上,只能够把他的手指包裹起来,她那纤弱的手指,和细白的手腕,就那样紧紧地抓住他。 这样的手不应该拿来挡风,它们应该被妥善的保护。韩九渊不合时宜地这样想。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平时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也不会想这些无聊的东西。 韩九渊挪开视线。 两颊竟然奇怪地温热了起来,莫名其妙的。 韩九渊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不喜欢别人触碰的,却让程欣一再触碰,此时甚至,都抓着他的手了。 把韩九渊送回他的洞府后,程欣再一次见好就收,并没有多做留恋,朝韩九渊挥了挥手之后,就又三步一跳地走了。 韩九渊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原来,她就是来告诉她,昨天那个问题她想说的答案。她很守诺,即便无心的问题,她也重视了么…… 他睫毛微微垂下。 他望着被程欣触碰过的手指,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她会再来他的洞府的,她的手那么凉,傍晚的风对她来说一定很冷吧。 可是她走了。 韩九渊便踏入洞府,打开禁制的时候,他的视线又落在那个原封未动的果篮上,那篮子里的朱果,又经过了一天的风吹日晒,更加干瘪,也失去了颜色,失去了水分,原本那么娇艳的东西,此时已经快要腐朽了。 韩九渊踏进洞府里边,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即在蒲团上打坐入定。 他进门,就看见昨夜被程欣遗忘在他石桌上的酒壶和玉盏,以及放在桌子上的那一盘朱果。 因修者的洞府冬暖夏凉,这盘朱果放在桌上未经风吹日晒,还保持着昨夜的娇嫩。 坐在旁边,隐约能够闻到一股清甜。 在这若有若无的清香里,韩九渊望向桌上的玉盏,玉盏这么近,但是他却仿佛透过玉盏看着很远的地方。 他已经回来了。但是他的心仿佛还在那一片被蒲公英花瓣包围的荒野里跃动着。 那暮色里的熏风,那幕天席地的花瓣,和那个笑容明艳的师姐。一时之间,竟挥之不去。 “没有任何意识的存在是孤独的,阳光爱他们,山川湖海爱他们……” 韩九渊的手指微微蜷曲起来,他想着那样温声细语的话,后知后觉地,心里某个冰冷的、灰暗的、麻木的角落,仿佛照见了一缕月光。 “他们的师姐,也爱他们……” 仿佛是一颗石子重重地、狠狠地撞击在他最敏感的地方。 韩九渊修长而苍白的右手,从果盘上捏了一枚红艳的朱果。 他微微阖上眼睛,浓密漆黑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有湿润的东西在眼睛里氤氲。 -- 第21页 原来朱果真的很甜。 他闭上眼时,眼前的漆黑立刻就涌上血色。万千鬼影穿膛而来,冰冷刺骨,它们撕裂、它们蚕食、它们嘲笑……长久的搏杀,长久的绝望,他已经习惯。这是刻进骨血里的阴影,一旦融于黑暗,一旦闭上眼,就看见那幼年的尸山血海,他以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些。 但是……他今天知道,他存在的意义,仿佛,又不止这些,不应该是这些…… 朱果的味道,从舌尖淌进心里。 在属于他的那片亘古的黑暗和血光里,在唯独他能见到的万千鬼影里,他又看见了幕天席地的蒲公英。 它们像纯洁的雪瓣,纷纷飘落,落在他的黑暗里,开出花来。 --- 一夜的时间又过去了。 第二天下课,韩九渊心里竟然隐隐期待着什么。然而直到夜色再一次弥深,也没有人走向他的洞府。 韩九渊又有些失落了,但他说不清,内心深处到底在期待什么。 直到子时,韩九渊的洞府外边都没有响起脚步声,夜色静寂,韩九渊的门前,像是从前很多个日子一样无人问津。 韩九渊坐在石桌前,盯着那一盘朱果。 直到天亮时,他有些懊恼,从前他从不浪费时间的,但是他昨天有些心神不定,他浪费了一夜的修行时间,他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可以如此虚度了。 这一天,是清月宗小比的日子,不需要上课。 大家需要统一到清月宗的广场上集合。 果然,在人群里,韩九渊看见了程欣。 他并不知道,程欣暗里一直朝着他来的方向注意着,看见韩九渊时,程欣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拨开人群,她就朝着韩九渊跑了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原本嘈杂的人群忽然炸开了一阵呼声,紧接着,人群里大多数弟子,瞬间噤声,朝着一个地方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走到半路的程欣抬头望去,只见天边一把带着芙蓉花幻影的飞剑破空而来,正在他们的上空缓缓落下。 “是掌宗二师姐!” “掌宗二师姐驾到,大家快噤声!” 第14章 引诱·第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浅灰色的云层,逐渐倾洒出它熹微的金色光芒。 秦知画就逆着那晨光御剑而下,她剑上的毫光带出一米左右的幻影拖尾,幻影上,有芙蓉花随风开落。她一席白衣胜雪,穿云踏剑,缓缓而下。 竟叫场上无数男修看得痴了。 程欣瞪大眼睛,秦知画真的好美,在原著里她可是清月宗第一美人。 她皎洁如山上明月,供人仰止,却温柔善良,没有架子,是人们心里纯白无瑕的仙子,跟不修边幅、不自重、不上进的成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而且,成欣作为恶毒女配,在原著上更是尽职尽责地将恶毒和女配两个词发挥到了极致!她见了秦知画必针对!但秦知画向来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德报怨,甚至还处处包庇和照顾成欣。 这样温润如玉的人,怎么不叫人喜欢?大家本来就够看不起成欣了,再加上成欣往日里因为嫉妒和怨恨对秦知画当众使过的那些绊子,不但从来没让秦知画出丑过,反而最后狼狈的那个人是成欣自己。成欣惯会在秦知画面前自取其辱,给大家的观感就是致命的反差,就让大家更加的看不起她、鄙夷她、不在意她。 在清月宗,说起掌宗师姐,大家想到的都是掌宗二师姐秦知画,清月宗大师姐成欣是谁?抱歉那就是一个靠投胎拿了个虚名德不配位的小丑,平白糟蹋了师姐两字。在清月宗,但凡对成欣叫出师姐两个字的弟子,别提他们心里多作呕了。 但此时,初见秦知画的样貌,程欣对于她完美的性格,和她们之间的较量没有任何兴趣,程欣望了望秦知画,又望了望韩九渊,唯一想到的就是:秦知画虽然美,但是跟韩九渊比还是逊色了。 韩九渊才是最好看的!程欣心里狂叫着。 果然颜狗就是颜狗,不论在什么境地,都不能忘了舔颜。 秦知画的到来,使喧闹的清辉广场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给秦知画让开了一条道路。秦知画平时很忙,人们一般是见不到的。 这一次来,是为了宗门筑基期小比的事情。 秦知画已是出尘期,一般的修道之人,将修行所臻至的不同境界,分成九个等级,分别是:炼气、筑基、辟谷、出尘、金丹、元婴、出窍、空冥、大乘。 秦知画已经越过了筑基期之上的辟谷期,算是比筑基期高出两个境界,她百日筑基,天赋异禀,向来被宗主寄予厚望,所以,宗门的炼气期小比和筑基期小比,统统都是交由秦知画主持! 这样的主持,其实也不需要秦知画做什么,真正苦的累的,比如说布阵、控场,全部都是宗门的三百长老和护法来做,秦知画只需要做个裁判即可,可所有的光环和荣耀都是她的。 此时,离小比开启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秦知画又是提前到了场。 她先是朝着周围的几个人含笑点了点头,瞬间让几个男弟子目眩神迷了起来。接着她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往常的时候,成欣看见她这么大的排场,又轻而易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肯定要跳着脚过去羞辱她了。 -- 第22页 但是,这一次秦知画却没等到惯有的待遇,不禁心忖,难道成欣还没来? 秦知画不禁放眼朝着人群探寻过去。 而那个注定要去秦知画面前自取其辱的成欣,此时却三步一跳地朝着秦知画相反的方向跑去。 程欣朝着韩九渊的所在,拨开人群,像向日葵奔向太阳。 天知道,昨天夜里程欣不去找韩九渊,忍得多辛苦!但是,有时候欲擒故纵,见好就收才更能事半功倍的接近目的,这是人心,也是套路。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这是真理,她必须要忍。 韩九渊立在原地,他一来就在人群里看见程欣了,但是他不会过去,知道她在这,韩九渊昨夜仿若悬浮的奇怪心绪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一些。 可是当看见程欣奔过来的,他的手指微微蜷曲了起来,他背过脸不看她。 谁知道她是不是往这里来的。 下一刻,耳边忽然就响起那个故意做出来的甜腻的媚俗腔调:“嘿,韩九渊~” 韩九渊没有发现,他的手指在这句媚俗的腔调里放松了下来,他看向她:“师姐。” “待会儿,我就要小比了哦!”程欣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嗯。”韩九渊点了点头。 虽然宗门小比一次只比一个境界,但是,宗门所有弟子都需要来赏赛,出尘期以上的属于核心弟子,这些弟子们闲了来看,若是修行忙碌,闭关之类的可以不来,但是出尘期以下的必须来。 韩九渊还是炼气期,所以也要来。 程欣不动声色地将余光从韩九渊的手指上收回,刚才韩九渊的那些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小动作,其实是尽收在程欣的眼底的。 心理学达人程欣,向来精通对于微表情、微动作、行为心理的分析,此时她心里乐开了花,原以为韩九渊是快冰很难融化,但其实,程欣忽然发现他更像是一泓泉水。 泉水并不复杂,相较于大多数人心来说,泉水本质上是清澈的,滴入一滴血能让他猩红,滴入一滴墨能让它昏黑,可滴入一滴暖茶,他也能变得清甜啊…… 在没有被染黑之前,他还是纯净的,甚至,是好骗的…… 程欣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怜惜,她柔声道:“小渊,待会儿,你会看着我么?” “看着你做什么?” 程欣挠了挠头:“我小比哦!你不就是来赏赛的嘛!难道还有比师姐更亲的人要你看?” 程欣又凑近了一点,韩九渊却不着痕迹后退了一点,他内心隐隐渴望,可理智却压抑,刚才他心里还在为了昨夜失落,可现在程欣说了一句话,又让他潜意识里那缕灰暗的情绪瞬间亮了起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他自己仿佛无法控制,这让他迷茫又不安。 程欣就更近一步,一边说着:“那你就看着师姐,嗯?虽然师姐的实力有点烂,但是师姐的那套剑术很好看,你就当看跳舞好了。不然你又不喜欢跟其他弟子走得近,待会儿大家成群结队边看边聊,你自己会无聊的。” 说着,程欣就要伸手去拉韩九渊。 可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那个声音仿佛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程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被一群弟子给围观了!可能是对着韩九渊的脸说话,就容易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的脸上,忽略掉那些在他身边都黯然失色的人群吧。 程欣被打断,就扭过脸,朝着这好听的声音望去。 就见秦知画在众人的注视里,来到了程欣的身前两米处。 她柔声开口,笑颜如花:“表姐,你好呀。” 程欣目光带着深意地将秦知画打量了一番,有些讶异。 她竟然过来找成欣?成欣见她必怼,怼就自取其辱。 这恐怕都是定律了吧,秦知画能不知道么?程欣又不是真的成欣,即便是要保住人设,在重要人物前演演戏就行了,至于这个秦知画,跟成欣不是重要关系,就没有必要了。 程欣本来不想跟秦知画有什么交集的。 但是秦知画竟然小白花一样主动跑过来拉成欣的仇恨,让程欣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程欣就学着成欣的样子,翻了秦知画一个白眼,但程欣并不打算对她无礼。 秦知画的眸子里有一闪即逝的讶异神色,她掩唇一笑:“表姐,一会儿你们筑基期的弟子,就要小比了哦。” “是哦。”程欣道。 秦知画眉毛一挑,又笑着柔声道:“可惜我筑基进阶得太快,也就参加过几次而已……表姐参加了,我算算,九十次了?但是每次都能进步一两个名次,其实真的很棒,这种小比很有意思,参加得多了,应该都习惯了吧,不像我,虽然已经主持过十几次了,还是不能适应那种被所有弟子瞩目的感觉……要是表姐在我的位置,想必一定比我要做得好吧?虽然我许久没有见表姐了,但是从表姐的进步里也能看出表姐的努力,这一次,表妹就提前预祝表姐有一个好成绩。” 第15章 引诱·第七 秦知画说完了,就微微扬起下巴,呈现在她脸上的,是一种干净的、无害的温柔,她的语气充斥着诚挚的褒奖和祝福。 任是谁听了,都要被秦知画打动,在宗门也就秦知画看得起成欣,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特地来鼓励她。 -- 第23页 程欣重新审视秦知画,这明明是她创造的角色,但程欣此时却觉得此人的复杂程度超出了她的设定,这是什么婊里婊气的心态? 不难想象,要是真正的成欣在这里,恐怕秦知画的脸上已经起了巴掌印,然后成欣就凉了,要被关禁闭不说,还能给宗门弟子们提供小半个月的娱乐谈资。 程欣挑了挑嘴角,道:“知画,你这样对我说话,合适么?” 秦知画眉头跳了跳。 简直震惊。成欣竟然没跳脚。 这表姐向来剑走偏锋,多日不见,竟改了性子,叫秦知画看不透了,秦知画连忙适可而止,她露出很失落的神情,让人们看了都不太忍心:“好啦表姐,你知道我这人心直嘴快,从来不会弯弯绕绕,想不到表姐竟然不喜欢,是我的嘴太笨了……总是表达不好自己的关心……” 程欣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一笑:“知画,别叫我表姐,我这人向来不识抬举,不喜欢被你关心,以后你就叫我大师姐吧。” 人群里边,许多弟子相视一眼,憋笑起来。 让秦知画叫她大师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秦知画愣了片刻,心里有一种吃瘪了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不该来,也不知道程欣中了什么邪,说话竟然有条有理了。 她正想以小比就快开始,她要去找长老们集合的理由告辞,抬眼间,整个人又是心神一震。 她来的时候,就知道在程欣的身边站了一个人,但是她当时关注着程欣,没有注意这人,刚才目光擦过他脸上的片刻,她竟然像是触了电一般。 秦知画的瞳孔不断缩紧,她仰着头,望着程欣身后的韩九渊。 韩九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看着她了,而且,在秦知画对上他的眸子时,他也不像普通弟子那般,赶紧移开视线,目光闪躲地装作看风景。 韩九渊就那样平静地注视着她。 他浓黑睫毛下的那双眼睛,仿佛有着一股无形的旋涡,只消一眼,就让人整个身体、整个魂魄顷刻间卷入旋涡之下的寒潭。 冰凉、刺骨,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仿佛看着一个死人,一堆白骨,亦或是一只蝼蚁。 秦知画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大口大口地吸着氧气,整整好几息的时间,秦知画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快要在这样的眼神里溺毙。 秦知画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嘴里一股腥甜的气味弥漫开来,她这才回了神,连忙把视线从韩九渊的眼睛上移开。 她手心莫名其妙就出了一手的冷汗,她心里又惊又疑。 这个弟子怎么回事?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威压?那根本就不是威压!就是一个眼神! 她可是出尘期!这里的弟子都是从三堂的弟子境来的,能有多大能耐?她刚才怎么了?在怕什么? 秦知画心里有些羞怒,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她试探着分出神识,小心翼翼地触近韩九渊,韩九渊那边并没有传来什么排斥的反应,秦知画探测过后,心里更觉诡异。 炼气期。 那只不过是一个炼气期弟子的眼神! 秦知画再抬头时,韩九渊已经没有在看她了,顺着韩九渊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程欣的手上。 秦知画这才大胆地打量韩九渊的眼睛,这眼睛在阳光下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跟刚才的晦暗不明判若两人,难道刚才看错了? 而且,现在看来,这双眼睛相当的柔和,虽然没有几分热情,但也谈不上寒冷。 秦知画放了心,她这些日子,修炼刻苦,又要跟着长老们准备小比的事情,可能心性有些不太稳,所以刚才看错了吧…… 毕竟那是一个炼气期的弟子,不过这个弟子,倒是长得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让人讨厌不起来。 秦知画跟程欣告辞的时候,程欣有点敷衍,这就让秦知画心里更加的吃瘪,但她脸上笑盈盈地告退时,还不忘对周围一个为了给自己让路,而踩着别人裤脚快要摔倒的小弟子好心地说了句“小心”,这样温文尔雅的小举动,真的是温暖到一些喜欢想入非非的弟子了。 周围的弟子见秦知画走了,也就散了,人们那异样的眼光从程欣身上挪开时,相互打量,心照不宣地露出了嘲讽的笑意,甚至有一些弟子无声地摇了摇头。 程欣没有太把秦知画当回事,回过神来,又想接着跟韩九渊说话。 但是被人一搅合,程欣都忘了刚才说到哪了,她挠了挠脑袋,又把手放下。 韩九渊不着痕迹,垂着浓黑的眼睫,那阴影下的眸子望着她的手。 程欣就重新叮嘱韩九渊:“小渊,待会儿场上打斗可能会比较激烈,我们宗门筑基期以下的场地比较开放,大家都离得较近,但你一定要离远一点,远远地看着师姐就好了。” 韩九渊看上去不是很开心,情绪似乎比刚才还要低落一些。 程欣有些怜惜,韩九渊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程欣心里想,既然他现在不排斥自己了,以后就可以慢慢教他,让他和自己一样,能感觉爱,感觉开心和幸福,这些急不来的。 所以程欣的母性泛滥起来,她柔声道:“因为离近的话,刀光剑影不长眼,容易误伤到你。” 话还没说完,半空里忽然一阵龙鼓喧天,紧接着,长老们就来宣布,大家各就各位,小比很快就要进入三峰联合点名环节了。 -- 第24页 筑基期的弟子,要在赛场上集合。 程欣对韩九渊笑着,面对着韩九渊退了几步,快要撞上人的时候,才给韩九渊招了招手,她转身朝着赛场跑开了。 韩九渊的手垂在两侧。刚才师姐明明就快拉到他的手了…… 明明就快拉到了…… 第16章 博弈·第一 待程欣消失在人海,韩九渊又垂下眼睫,明明就差一点…… 如果不是秦知画过来找她,她就…… 韩九渊讨厌秦知画。 韩九渊朝着人海里边望去,在人群中心阵法架起的高台上,看见了程欣。程欣站在二百多个筑基弟子里边,原本并不好找。 但韩九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眼就能望见她,这不是第一次了。 莫名其妙地,韩九渊的嘴角微微地弯起一点点弧度,察觉之后,韩九渊心里有些烦闷。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身体里边,有一种很古怪的、难以察觉、更难以自控的情绪,正慢慢蚕食着他的心深处,这情绪,像毒药,又像是一场瘟疫。 一点一点,慢慢地滋生、攀爬。 他甚至不知这奇怪的情绪,何时在心里有了根芽,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 他将嘴角那抹一不小心就忽然浮出来的古怪笑意压了下去,比起秦知画,他更讨厌这种情绪不被自主控制的感觉,从前他从来不这样,他病了么? 是在上次大雨里之后,病的么? 还是,从前在成欣的静室,受了太多皮肉之苦,加上大雨里发的那次高烧,他的身体就不如从前了么? 程欣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偶尔还和身边的人说着些什么,她看上去兴高采烈,她四处张望着,虽然已经在按捺她猎奇的目光了,但是韩九渊还是细心地在她的举止里看出她对这场小比的好奇,以及一些被藏起来的忐忑。 忽然间,猝不及防地,程欣明亮的眼睛就朝着自己望了过来。 隔着千层人海,程欣朝韩九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朝着韩九渊张了张嘴。 韩九渊看出了她的口型,她说:“小渊,等着我。” 韩九渊控制住下意识想要点头的举动,平静地望着程欣。 刚才他对自己在萌芽状态的古怪心理做出了清醒的分析,他觉得,程欣的手里仿佛有根无形的线,遥遥牵制着他的举止。 就好像是昨天夜里,她没来,他宁愿静静地坐着荒废时间,也不愿意心无旁骛地修行。 就像刚才她要抓着他的手时,他忽而加速的心跳。 她走近的时候,仿佛带着某种磁场,让他眼前一时有了光。 被她接近的感觉固然对他有所吸引,但若她只是一时兴起呢? 他有些懵懵懂懂,过多的思绪,使他觉得没有意义,他很清楚,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制于人,更何况,是这种能够左右到心绪的东西。 如果能够让他知道这根线的端由在哪儿,他想,他一定要亲手扯断它。 现阶段看来,不宜过多的接近程欣了。但奇怪的是,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他心里就忽而有种空落落、却反而沉甸甸的东西,让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这个决定是下对了,这种连想一想就能将他推上未知的失控情绪的关系,还是不要了吧。 隔着人海,程欣并不能够将韩九渊的神色看得多清晰,但是,她还是能够看见韩九渊没有动,也没有点头,即便看不清,程欣也知道韩九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望着自己的时候,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看上去并不快乐。 程欣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将韩九渊的挣扎猜出了五六分。韩九渊终于意识到什么,这么早就开始挣扎了? 不是才刚刚对自己,有了那么点好感,给了自己那么点特权么?…… 如果真的等他把他们的的关系淡下来,要再接近他,是绝不可能的!那时,他的理智将是她跨不过去的大海,翻不过去的高山。 等关系淡了……等以后他随着境界的提升,魔煞之气越来越重,开始嗜血杀戮,屠灭宗门的时候,那一点被抛之脑后的过气交情,也决不能够保护她成为一个例外。 太可怕了,这才离开他一会儿,他对她辛苦建立起的那点可怜的羁绊就迅速降温!这个人有着绝对强悍的理智和自律,攻略他的难度也太高了…… 她必须趁热打铁。 小比会场上,一拨一拨的弟子们前赴后继,不断有弟子们被打下高台,遍体鳞伤。 韩九渊对这些并没有兴趣,看他们之间的决斗,就像看小孩子过家家。他想,待会儿散会的时候,他不会等待程欣,他会先行离开。 以后就像从前一样,下课也不必见了,把那根无形的线断掉,一切就正常了。 程欣一直遥遥注意着韩九渊的方向,她心里飞速的想着办法。 韩九渊身上有着太多和人性的弱点相悖的地方,攻略他时难时易,她还没有找到规律,方式不能一成不变。 看着不断被打出局的弟子们,程欣脑海里飞速列出几个相应的对策,最终,程欣咬着牙,决定使用《三十六计》上边“败战计”篇的“苦肉计”! 程欣时不时朝韩九渊笑一笑,韩九渊逐渐地,看她看得少了些。 -- 第25页 这就让程欣心里更没有安全感了。 终于,在程欣迫切的等待下,终于点到了她的名字,她终于可以上去挨打了。 她的目光望着韩九渊,脚底下朝着台子上走。 该死,这个时候韩九渊正好没有在看着她了。 程欣和秦知画属于同期弟子,秦知画都已经是出尘期了,程欣才使用丹药堆上筑基期,这种空架子没有多少底蕴,很快就落了下风。 再加上程欣有意挨打,所以也就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程欣就又是眼窝子被打青了一个,嘴角被打得渗出了血线。 她是真的疼啊,都疼到了心里。 她最怕痛了。 她嗓子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但是她觉得还不够,韩九渊胸口一个血洞他都无动于衷,自己要是身上不被戳出来个窟窿,她怕自己又受了苦,就把自己给感动了,就亏大了。 所以她要做绝。 当韩九渊再一次忍不住朝着程欣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程欣的肩膀,被对手的利剑划开,一道鲜血喷溅而出,接着,程欣就被对手劈过去的掌风正中胸口,顺势朝着台子下坠落下去。 那一瞬间,韩九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他几乎超出身体负荷祭用了一些元神的力量,几个幻影闪过,他就穿越了千层人海,站在了高台之下。 被他路过的几个小弟子、甚至是较为高阶一点的弟子,无不眼睛一花,觉得刚才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跟前匆匆闪过,揉了揉眼睛,又什么鬼都看不到。 程欣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打散了,虽然她也有分寸,也有避过要害,而且清月宗小比的时候有规矩,不可以下死手。 她知道她死不了,但是她痛得要命。 她好怕疼的一个人,切菜切到手指有一条血印,就要贴创可贴吹一吹。 现在为了攻略韩九渊,把自己送出去打了个半死,在空中坠落的时候,她都疼得后悔了。 可是当她落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模模糊糊看见视线里的韩九渊的时候,她知道。 值了。他来了。 而与此同时,在不同的方向,还有人关注着她的战况。 在高台背后云遮雾绕的深处,宗主成金全摇了摇头,脸色又黑了下来,而在她一旁的陈静柔,也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有她表妹一半,也不至于如此。这次连小比的第一个环节都落败,真是一次不如一次!” 陈静柔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她本就对修行无甚兴趣,又不是比知画笨。” “哎,这些话我也没资格说,毕竟这些年,她也并没有给我机会好好的教育她,就当做我成金全,此生不配教养这样的女儿。” 陈静柔吸了口气:“你果然还是这样想,当年错在你我,孩子长成这样,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么?” “她不懂大义,难道你也不懂?我说过多少遍了,当初面临抉择,我选择成然是因为,成家只有男儿才能继承狻猊的魂兽之力,清月宗百万年的基业,一代一代,全靠狻猊魂兽这个守护神来镇守,我选成然,是因为成然肩负使命!程欣即便被舍弃,也是为了成全清月宗百万年基业而牺牲,那是她的荣光!就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抉择也是不可能更改的!” 直到陈静柔拂袖而去,成金全才将拳头重重握起,转身去追。 而在高台最瞩目的正中高位上,掌宗师姐秦知画,望着成欣掉落高台,不禁在周围众长老面前,露出了对这个表姐的关切之色,却仿佛碍于自己还要主持,不能过去看她。 她柔柔地对身边的一个长老说道:“我本还想着,这一次表姐能再进几名。” “那倒奇了。” 秦知画腼腆一笑:“待会儿我去看望看望表姐,长老,您还有玉露膏么?我这儿有两粒辟谷丹,可以和您交换一瓶。这辟谷丹,您可以给您的弟子做修行助益。” “你这孩子,我还有一瓶,就送你吧,你是要给你表姐用吧。” “嗯。” “真是个好孩子,可惜,不知某人领不领你这个情。” “无妨的,对她有帮助就好。” 而在高台下,程欣朝着韩九渊咧嘴一笑,嘴里又流出血来。 “伤了肺腑。”韩九渊声音很沉。 程欣忽然用力抓住了韩九渊的袖子,她眼里带着泪光,这一次不是装的,刚才所有的不安,担心,恐惧和委屈,在这一瞬间,在韩九渊说话的时候,仿佛打开了一道缺口。 程欣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只说:“韩九渊,我是不是要死了……” 韩九渊叹了口气,把程欣抱紧,动作却轻柔极了:“不会的。” 是温柔的语调。 一种得逞的得意,交织着可怜兮兮的委屈,程欣抽了抽,说:“韩九渊,我疼。” 第17章 博弈·第二 “韩九渊,我疼。” 韩九渊注视着她,抬手很轻地擦拭她嘴角的血痕:“我知道。” “很难受……” 这恐怕是程欣活了这么多年挨打最狠的一次,她觉得自己去了半条命。 这都这么疼,那被魔化的韩九渊削断了腿脚之后,变成人彘被乌鸦和秃鹫蚕食殆尽、被活活痛死的成欣当时该有多疼。 -- 第26页 丰富的想象力使程欣脑海被那样的画面吞噬,她浑身打颤,缩在韩九渊的怀里,一只手仍然紧紧抓着韩九渊的袖子,一手又攀上韩九渊的衣襟牢牢地抓住。 韩九渊望着她因为用力而苍白的指关节,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他任她抓着,他身上很快就沾上了她的鲜血,平日里,在韩九渊眼睛里早已麻木掉的色彩,在此时竟有几分刺眼,甚至让他有一些心惊。 韩九渊用右手对着她的背心渡了一些刻意转化过的温和内息。 低声道:“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 得逞之后的快感,很快就又被汹涌的难受淹没,她肩膀的刺伤很深,血流不止,许是失血过多,又许是真的伤及了肺腑,她的脸逐渐惨白。 程欣觉得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只能更用力地抓紧韩九渊,生怕她睡着醒了,他就不见了。 他不见了…… 他要疏远了…… 关系就淡了,他就要把她前些日子的努力全忘了,以后,她还是要死在他手里的…… 程欣嘴里咕哝着,韩九渊低下耳朵去听。 程欣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她说:“别丢下我……” 明明是极小、极轻,微如蚊呐的声音,却仿佛在韩九渊的心里重击了一下。 他封了程欣几处穴位后,流血开始止息。 他撕了自己的衣袖,为程欣包扎肩膀上的剑伤,那剑伤竟然还带着浓烈的剑气,这使韩九渊眸子里现出一丝怒意。 宗门小比时,虽刀剑无眼,但不许使用剑气,这是每个弟子都知道的事。 他拂手上去,将那缕剑气化解,不由自主地,就把那个伤她的弟子面容给记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走来两个白纱的丹堂女药修,那两个女修的目光触及到韩九渊的脸时,脸上莫名浮出浅浅的红晕:“这位小哥,我们是丹堂的药修,负责护理受伤的弟子,你现在把她交给我们就好啦!” 一位女药修蹲下身摸了摸程欣的脉象,往她嘴里送了一枚丹药,见韩九渊并未松手,就又提醒道:“小哥,把她交给我们就好啦,我们会把她带到丹堂疗养的,受伤的弟子,若不能走的,都在那儿疗养,你且放手吧。” 韩九渊道:“不必了,她有人照顾。” 两个女修相视一眼,倒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也有弟子自行疗养的,其中一个弟子望了望程欣,又望了望韩九渊,心里竟然有些奇奇怪怪的羡慕程欣。 她把一个瓶子交给韩九渊:“那好吧,你在这枚玉简上登记一下,就可以带她走啦。这瓶子里是丹堂发的丹药,黑色的是疗养内伤的,绿色的是特质跌打丸,碾碎涂抹外伤即可。药用完了就到丹堂去领取。” “好。” 那两女修走时,那个递药的女修不禁又转头看了看韩九渊。 “别看了。” 身边的女修拉着她往前走。 “他真好看,以前我怎么没见过?” “这些弟子境界低微,平日都在弟子境很少出来,你自然见不到的。” 韩九渊就抱着程欣回绮月峰,高台上,秦知画远远地看着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这一幕,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而韩九渊和程欣离开广场以后,那两个女药修也已经离开了广场,出现在清月偏殿里陈静柔的面前。 “夫人,我们没有把大师姐送到丹堂疗养。” “为什么。” “因为一个自称大师姐师弟的人,说会照顾大师姐。” 陈静柔揉了揉眉心,成欣在男女方面的风评很差,各种不同面孔的师弟都光顾过她的静室,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就是改不了。 陈静柔并没有过多去问这个师弟。 她问道:“那瓶丹药给到了么?” “给到了。” 陈静柔点了点头:“不愿在丹堂的话,就不在吧。在成欣伤好之前,要辛苦你们两位,隔两天去探访探访她的伤势了。” “我们本为丹堂的药修,关心伤者是应该的。” “过两天我再炼一炉新药,你们来找我领取,届时还送去给成欣。” “是。” --- 韩九渊以前没有抱过任何人。 程欣缩在他的怀里,他想着,她怎么这么轻。 走到去韩九渊洞府,和去程欣洞府的岔路口,韩九渊停下来,他轻声道:“我把你送回你的洞府?” 程欣没有回答,眉头却皱了起来。 韩九渊又问:“那先到我的洞府?” “呜……” 韩九渊得不到清晰的答案,他又把程欣紧了紧,朝着自己的洞府走去。 韩九渊抱着程欣坐上石榻,石榻上只铺着一层薄薄的毯子,韩九渊一只手把自己外边的道袍也解了下来,铺陈在石榻上。 他松手,把程欣放下。 但程欣即便昏睡的时候,仍然把他抓得很紧。 韩九渊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慢慢地滋生、蔓延。 如果说,先前韩九渊还挣扎,犹疑…… 但是在程欣昏迷的时候,却抓着自己死都不要放手…… 他心里原本在意,原本计较,原本挣扎的那些情绪,在此时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程欣面前…… 却仿佛找不到任何意义了…… 因为,比起担心自己那些不可理喻的古怪心绪,他发现他更担心的是程欣的死活…… -- 第27页 鬼使神差地,他安抚地拍了拍程欣的背,仿佛哄小孩一般,轻声说道:“松开手,我不会走。” 顿了顿,他声音更低:“乖……” 也不知是他的哪句话起了作用,程欣缓缓松开手。 韩九渊注视着程欣,心底那些最冷硬的棱角,在此时竟又柔软了几分。 他把程欣放在他的塌上,为她清理了血迹和伤痕,又给她涂了药。他又拿出一件新的袍子,颇为小心地为她盖上。 下午的阳光,穿过禁制上的浮光透进洞府里,无数细小的微尘在光里游移。 洞府内像没有人一样静谧着。 韩九渊坐在塌下的台阶上,他一双幽深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程欣。 “师姐……” 他知道她此时并不能听见,仍然轻轻地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许是得到了很好的照料,程欣的脸上渐渐又回复了血色。 韩九渊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在他幽深的眸子里,逐渐有了温存的色彩:“你又知道,你说不让我丢下你的时候,我会怎么想吗?” 韩九渊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程欣的露在袍子外的左手上,他的气息极底,像娓娓道来,又像是不愿吵醒她,轻声地道:“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 韩九渊微微闭上眼睛,手心里是冰凉的触感,他记得上次她带他看蒲公英的时候,手也是这样凉。 他就把自己手里的温度传递给她。 他低低地道:“你这么笨,你肯定不知道的吧……” 你一定不知道,因为,连我都说不清…… 韩九渊参不透,但那异样的感觉却让他知道,那些话在人群里的不同性和唯一性。 韩九渊懵懵懂懂,就这样注视着程欣,她的每一次皱眉,每一次呼吸,都没有逃过他的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韩九渊的洞府外,忽然传来了几个细碎的脚步声。 韩九渊能够听见,门外有几个男修低声下气地对人说道:“韩九渊就是住在这里。” “绮月堂就这一个韩九渊么?”一个有些熟悉、又温柔的女声说道。 “是的掌宗师姐,如果您说登记带走成欣的弟子是绮月堂韩九渊,那么就是在这里错不了。” 第18章 博弈·第三 秦知画还没有让人在洞府外传唤,就见洞府禁制上的浮光一闪,韩九渊自己走了出来。 洞府外的两个绮月堂弟子就叫道:“韩九渊,掌宗师姐找你!” 那两个绮月堂的弟子,鼻孔对着韩九渊,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哪知道秦知画见了韩九渊,眸子立即就瑟缩了一下,她就想起第一次被韩九渊注视的时候,仿佛被打入冰窟的那种彻骨寒意。 下意识惊了一下,但她毕竟出尘期,也就那么一瞬,见韩九渊此时一副正常人的模样,就想到上次是看花了眼,刚悬起的心就落了下来。 当时她在高台上,看见成欣被抱走,只看见抱着她的是个男修的背影。她只道成欣作风一贯很差,她跟许多男弟子之间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并没有刻意将那男修想成是谁。 但没想到,竟然又是他。 “师姐休息了。”韩九渊望着秦知画,眸色里有一些冷意。她还没说,他就知道了她的用意。 秦知画脸上浮起温婉的笑容,柔柔地道:“没关系,我就去看看她,不打搅到。” 不知怎地,望着韩九渊的脸,秦知画竟然又加了句解释:“我关心表姐的伤势,表姐从高台上摔了下去,其实我也很心痛……哎,表姐的成绩一贯不好,平时行为举止也总不尽人意,大家都不太关心她……但是表姐在我的心里,是很好很好的,我想去关心关心她的伤势。” “她休息了。”韩九渊又说了一遍。 绮月堂两弟子大声道:“韩九渊,怎么跟掌宗师姐说话呢!这是掌宗师姐!你就闪开吧!师姐是来看她表姐的。休息了怎么,掌宗师姐看一眼不行吗?” 秦知画制止身后的两人,她上前一步,道:“我这儿有一瓶玉露膏,是给表姐的,我在台上的时候,见到表姐受伤了。” 秦知画朝着韩九渊走了两步,伸出手。 她的手心很白嫩,即便是常年练剑,手指上也没有留下剑修者大多都有的薄茧。 韩九渊低头之时,视线无意间掠过秦知画露出的手心,他本无波澜的眸子里,流过一闪而逝的惑色。 秦知画手心里边,有一道隐隐正在溃散的黑气。 寻常人的肉眼并不能见到,因为那道黑气来自神魂禁术。 秦知画手心的黑气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对她使用神魂禁术,伤及了她的掌心劳宫穴;二是她自己使用神魂禁术的时候,力不从心,遭到了神魂禁术的反噬。但不论她是哪一种,都足以使韩九渊都感到奇怪。 神魂禁术是韩九渊的本命功法,他没想到在清月宗除了他,还有人懂。 他定睛望了秦知画一眼,并没有露出眼底的探究。 秦知画是出尘期的修士,见过万千山河,自然也见过万千男女,美人和美景,在她的眼里,本该是早已看淡的东西,她平时也不太在意。 但是韩九渊这个人的气质,却是秦知画没有见过的,他看上去有些清俊、阴郁,他特别干净,但是他的眼睛却透出一股诡谲的邪气。 -- 第28页 秦知画见韩九渊注视她,她嘴角上扬,露出几分迷人的表情,她心思一转,便不执意进去了,只是道:“这瓶玉露膏,对愈合伤口很有助益,但这种东西很稀有,是我曾经在魍魉秘境里边费了一番功夫得来的,只此一瓶。等师姐休息好了,你帮我送给她。” 韩九渊望了眼那瓶玉露膏,并不去接。 韩九渊能感觉到程欣不喜欢秦知画,而且,他不是程欣,他有什么资格代替程欣接受一个她不喜欢的人送的东西。 秦知画没想到韩九渊这么有个性,秦知画身后的两个弟子又要急,被秦知画阻止了,秦知画还要说什么,就听韩九渊道:“师姐方便时,你自己给她吧。” 秦知画眯起眼睛,若是别的弟子就罢了,她堂堂掌宗师姐,要去看自己的表姐还需要经过一个小弟子的同意吗? 但韩九渊即便是个炼气期的弟子,在秦知画修炼至出尘期的经验和潜意识里,竟无法忽视他的声音。 连绮月宗那两个弟子也是一脸迷惑。 秦知画并不是个喜欢正面冲突的人,不论是对上级,还是对下级,她选择识趣地离开。 韩九渊就站在洞府外,负手而立。只是,望着秦知画离去的背影,他的眸色又暗沉了几分。 神魂禁术……如果秦知画会神魂禁术,那么她看不出成欣已经不是本人了么? 如果,她不会。那么,那个除了他以外还会神魂禁术的人,是谁? 不论是谁,都将是一个能够发现程欣真正身份,从而将她置于险地之人。 韩九渊抬起右手,手指微微一动,一道黑色的、在那黑暗里却仿佛洒了无数金粉、如夜空点点繁星的雾气,从他的指尖里缓缓被抽离出来。 韩九渊翻手覆手之间,那缕黑气,不着痕迹地朝着秦知画脚下的影子钻去。 两个绮月宗的弟子跟在秦知画身后,愤愤地道:“一个来了五年,还在炼气期的弟子,竟然敢忤逆掌宗大师姐!我看他是不想待下去了!” “是啊!掌宗师姐,剑阁主人无芳剑君的亲传弟子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掌我们绮月峰啊!我们都期待很久了!” “是啊师姐,那等秦师兄上任了,我们是不是不能叫他师兄,要叫他秦长老了,哈哈哈!” “师姐,您也看见了,刚才韩九渊对您什么态度,您就将这件事告诉您兄长,等您兄长上任以后,就把韩九渊撵走算了!不识好歹!” 秦知画微微一笑,她有一个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就是她看上去挺尊重人,不论境界高的,还是境界低的,她都很和气,此时,这几个小弟子嚼着舌根,倘若换了任何一个出尘期的高阶弟子,也就是一个眼刀就能让他们闭嘴的事。 但是秦知画不但没有,反而回应他们道:“这些倒是无妨,只是……绮月峰是该好好管管了……即便我们是修士,可男女之间,也该大防,人而无仪,可不可羞?哎,绮月峰竟能开这样的风气之先,受伤的女修住进男修的洞府……” “是啊,终究是不好的,也就大师姐敢这么……不注意脸面了……” “你不就是想说成欣不要脸么,也不知道她勾搭过多少男人进他的静室……要不是我洁身自好我也被她勾搭进去了……” “就你?人家就是勾搭也要看看脸的吧?你真当人家饥不择食?” 秦知画摇了摇头,颇有一些无奈:“好了,你们别闹了,要是被我哥哥看见,我可护不了你们,你们要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 那两个修士就觉得秦知画温柔极了,他们把秦知画恭送出绮月峰。 转身说说笑笑地往弟子境走,刚拐过一片林区,就觉一阵阴风吹过,同时,眼前一花。 什么鬼…… 一下子就不见了…… 两人嘴角还咧着,笑容还没有收回去,就互相指着彼此,瞪大了眼睛惊恐地跳了起来。 “啊……啊……” 两个人指着对方忽然间血流如注的嘴角,想要跟对方说着什么的时候,才发觉各自的舌头渐渐地又辣又痛了起来!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钻心蚀骨! 他们互相跳着脚,惊恐地想要表达什么,可是刚刚还好好的人,忽然间就说不出话了,脚底下仿佛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他们一看,正踩着半截舌头。 他们原本好好待在嘴里的大半截舌头,竟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下子割了下来!被他们一脚给踩扁了! 两个男修惊恐、害怕、愤怒、疑惑,嘴里朝外边汹涌地淌着血,他们像疯了一样蹲下去捧起自己的半截舌头大哭了起来。 当反应过来,意识到,他们的舌头,被割掉了,被什么东西在顷刻间割掉了!他们浑身发抖,捧起沾满泥土的烂舌头,屁滚尿流、不约而同地朝着丹堂药殿跑去! 秦知画跟两人分开后,自然也不知道那两个人遇见了意外。 秦知画一个人住了一座峰,她所在的峰脉,叫做水月峰。 水月峰上,盛开着漫山遍野粉红色的桃花,那是秦知画最爱的花,她最喜欢背着手,穿过桃花扑面的丛林,回到自己安静的洞府。 此时,她正踩着粉色花瓣堆积起来的松软土地上。 那从四周纷纷袭来的清香,使她每一次都不自觉地微微合上眼睛,似是沉浸。 -- 第29页 可是这一次,她走着走着,却闻道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清香仍在,但是,却从地底,往上蒸腾着一股又一股灼热的血腥?! 秦知画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一声短暂的尖叫从她嘴里发出,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右手一扬,一把利剑从身后脱鞘而出! 她瞳孔剧烈震颤,脚底也无处安放,她不断后退,不断挪动脚步! 她看见,原本桃花堆积的松软土地里,正在逐渐向上涌出浓稠的鲜血!铺面的花瓣雨,竟也变成了猩红的血雨! 桃花树也不见了,明亮的日光也不见了。 四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蛛网,不断地对她施加压力。 能让她感觉到刺痛太阳穴、刺痛耳膜的这种压力,不论是什么,也绝对是在她的出尘期以上了。 她使劲眨着眼睛,她下意识大声喊道:“哥哥,哥哥救我,哥哥!” 她打出一道防护,护在自己的身前!她明明好好的走在自己的水月峰!为什么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样一个尸山血海堆积的恐怖之地?! 惨白的大月亮挂在天空,天顶上无边的夜色里,仿佛有一头看不到头尾的无边无际的野兽! “是什么东西!不要鬼鬼祟祟结这种虚张声势的阵法,出来!” 第19章 博弈·第四 绮月峰韩九渊的洞府里,程欣的意识正逐渐复苏,而在石榻旁边,韩九渊此时仍坐在石榻下的台阶上,他的右肘微微靠在塌沿,左手上缠绕着一股黑色的雾气。 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小幅度地变幻手势,他手心里的黑雾竟然也在随之变幻,黑雾里边影影绰绰,异象纷呈,又看不清楚。 韩九渊浓黑的睫毛低垂,在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与此同时,水月峰百里桃林里,无数黑色的微尘从四面八方倏然汇合,合成一个颀长的黑色人影,在林间闪移。 秦知画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可怕的景象,她一手祭出一道破邪符,一手已经挽起了一道剑花,她蓄势待发,又找不到敌人。 身在无边无际血骨茫茫里,浓烈又灼热的血腥呛得她难以呼吸。她就像是踩入陷阱的困兽,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很快,她就看见了动静。 在漫天猩红色的血雨里,一个身材颀长,轮廓完美的男人的黑影,正踏着满地残碎的骨肉,朝自己缓缓走来。 秦知画的神经已经绷紧到极致,在看见黑影的一刹那,她的剑花和符箓,几乎是同时,就朝着那道黑影射了过去。 然而,在她的攻击到了黑影面前一米处时,那黑影身前忽然荡开了一道空气波动,把秦知画所有的攻击,都化解掉了。 黑影的动作未动分毫,而就在这黑影朝着秦知画走去的时候,秦知画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 秦知画发现,来的不是人也不是鬼,那就是一道——影子。 影子没有眼睛,可是秦知画却觉得那影子在注视着她。 她想再出剑自卫、反击,但是她做不到。 那影子每踏前一步,空气里仿佛就荡出一层只有大能修士才能拥有的毁天灭地的威压,从四面八方碾压着她,她张开剑网,祭出十成威力抵挡,也只是在一息之间轰然而碎! “噗!” 秦知画吐出一口鲜血,她忽然想起来近日来,在宗门私底下那些原本被她看作无稽之谈的传闻:绮月长老不是被自己的心魔害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秦知画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极美,此时却像一条凸起眼睛的死鱼。 黑影的目的仿佛很明确,他走到十米处,仿佛抬起了右手,他右手微微弯曲,一步一步走来。 大滴大滴的泪水连成丝线,从秦知画的眼睛里涌出。 一步…… 两步…… 三步…… 就在黑影将近时,它忽然停住了脚步。 --- 程欣从韩九渊的石榻上醒来,缓了一会儿,直到看清眼前的景象是韩九渊的洞府,她才想起来,自己得逞的那些小心机。 她试图寻找韩九渊,可是一动,五脏六腑一股火辣辣的热气逆冲而出,她忽然剧烈地咳嗽。 坐在榻侧的韩九渊,在听到这声咳嗽时,手中的黑雾倏然一收,顷刻间,那黑雾便顺着他的指尖没入,了无痕迹。 与此同时,在水月峰被强悍威压镇住、瞪大眼睛等死的秦知画,忽觉周围的压力一松!她就像是正在千万米的海底承受着灭顶威压濒临崩溃时,又被骤然丢上岸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死囚。 眼前的猩红世界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她身体前倾,差点摔在地上时,堪堪用两手撑住了地。 她浑身已经被汗湿透。 “怎么回事……” 秦知画嗫嚅,此时眼前已经恢复了平静,可是天上掉落的花瓣不再使她感到惬意,眼前稍微浮动一点什么光影,都能让她下意识肌肉颤抖。 她是出尘期,她见过大风大浪,也面临过生死关头,可是没有见过这样,连对抗的余地都拿不出来的情况。 秦知画手软脚软,她抬头朝着林荫处望去,大口喘息。 到底是什么东西?! 清月宗在宗内,除了十个手指都数的清的几位尊者之外,其余宗内人士都不可在宗门内御剑。 -- 第30页 但是秦知画再也不能顾及其它,她把剑一抛,御剑而起,直奔清月剑阁的前山! 清月剑阁是弟子们平时习剑上早课的地方,后山是清月剑阁主人无芳剑君的修行处,而前山,是哥哥秦风的洞府所在地。 秦知画朝着秦风的洞府直直御剑而去。 与此同时,在韩九渊的洞府里,韩九渊低头朝程欣望去。 “韩九渊!” “你醒了。”韩九渊起身。 袖子又被程欣拉住,程欣激动地又咳嗽起来:“你去哪里?” 程欣的思绪飞速运转,她醒了,他就在一旁。 岂不是说明,他一直陪着自己? 所以,那句不要让他离开的话是暂时凑效了?现在她醒了,他就又要离开了? “松开手,我不去哪。” 程欣半信半疑松开手,就看见韩九渊起身在对面的石桌上倒了一杯水,让程欣不能置信的是,那杯水竟然还冒着热气。 韩九渊没有看她,“喝点灵茶,咳嗽会好些。” 程欣撑着床坐起来。 韩九渊还是没有看她。 程欣躺在床上,望着韩九渊的侧脸。 他睫毛浓黑而长,他抿着嘴,一副很禁欲的样子。他本来就那么好看,从程欣这个角度看来,天知道程欣的脑袋里便涌出了多少虎狼之词,连身体的痛觉都在这一副安静的美景里边被忽视了。 程欣想起来,自己撞进他怀里时的情景,虽然她当时没有闲情好好感受,但是现在想来,程欣竟感到一种异样的快乐。 程欣撑着身体起来,坐到一半的时候,她眨着眼睛看韩九渊,韩九渊还是盯着他的脚尖目不斜视。 看上去无动于衷,却守着自己到醒。 程欣心里又得意起来,心里又开始涌起韩九渊好纯好好骗的贱兮兮的念头,她一面觉得自己好坏,一面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满足。 韩九渊此时的姿态,又美又可爱。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念头,如果她真的能把韩九渊骗到手,吃的死死的,那么……她绝不负他,绝不欺负他,绝不伤害他。 怎么说,赚的都是自己啊! 如果,有这样的如果的话…… 她故意咳嗽了两声:“韩九渊你帮帮我,我起不来。” 韩九渊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终于伸手把她快速地揽起来。 明明这是在程欣昏迷的时候,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出来的举动。 但在程欣的注视下,却变得很难…… 尤其揽起她的时候,她还把冰凉的手腕搭在他的脖子上。 韩九渊僵着身体:“你还要靠着我到什么时候?” 程欣这才“哦”了一声,嘿嘿笑着把揩油的手给松开。 “小渊,在我伤好之前,我都可以在这里么?” 韩九渊望了她一眼,又转过头,轻声道:“嗯……” 程欣心里边简直乐开了花。 然而,让程欣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 韩九渊前脚刚杀死的绮月、和那三个弟子的尸骨还未寒,清月宗又出了事。 现在,清月宗的丹堂和执法堂,高阶人士,已经炸开了锅! 两个绮月堂的弟子,被人生生割断了舌头! 而在剑阁前山,当秦知画急急冲向秦风的时候,也把秦风吓了一跳。 “哥哥!” “知画,怎么了知画?” “哥哥!” 秦知画一把扑进了秦风的怀里,秦风拍着她的背:“怎么了这么着急?没事了,哥哥在呢。” 秦知画一下子就呜呜地哭了出来:“哥,有人要杀我!” “谁敢杀你?你都出尘期了,又是掌宗的师姐,谁有这样的胆子?” 秦知画在秦风怀里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人要阵杀我……在阵法里边……” “阵法?你已经是出尘期了,什么样的阵法能把你困住?” “我真的不知道,哥哥……绮月长老不是因为心魔死的,她是被人杀死的,我发誓,哥哥,我发誓她是被人杀死的,就是想要杀掉我的那个人……” 秦风脸上的颜色骤变:“是谁?” “我不知道,他,他想阵杀……” “阵杀?”秦风把秦知画带进自己的洞府,关上禁制,小声问道:“是怎样的阵杀?” 秦知画就把那件可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秦风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从他的手中,忽然祭出了一道薄薄的黑雾,与此同时,他洞府里的环境,骤然就变了。 变成了秦知画所形容的。 秦知画扎在秦风的怀里:“是的哥哥,但那个幻阵,比这更可怕,它是铺天盖地的,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也就不怕了……” 秦风的瞳孔,微微地缩了起来。 难道,还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偷看过无芳剑君的《神魂禁典》? “哥哥,我怕,我们快把这件事,上报给执法堂吧!” 秦风注视着秦知画。 如果这件事惊动剑君,剑君一定看得出来其中蹊跷,届时,自己偷习过《神魂禁典》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住了。 半晌,秦风摇了摇头道:“不能。” 第20章 博弈·第五 “不能?”秦知画瞪大了眼睛,“哥哥,绮月长老的修为在我之上!” -- 第31页 “我知道。”秦风安抚她道。 秦知画眼眶红了:“连宗主都在暗查绮月长老的死!可见全宗有多重视!现在有了端倪,那凶手还找到了我!不上报,你等着给我收尸?” 秦风深思熟虑:“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太害怕。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为什么在你束手就擒的情况下,还不杀你?” 秦知画愣了一下,好像的确是的,他差一点就可以杀死她了。 但是他忽然间就收手了。 秦风沉吟道:“莫非……是师尊在警告我……” 很快,他自己就摇了摇头,他师尊无芳剑君,即便是发现了他偷学禁术,也是用端正的手段处罚他,不可能在背后做出这样的动作。 秦风的剑眉挑起:“也不可能是师尊。知画,你确定你没有夸大其词?那阵法当真铺天盖地?” “真的,仿佛将我带进了地狱里……” “你能感受到他的境界吗?” “不能!但绝对在我之上,甚至在你之上!” 秦风用手指敲着自己的剑鞘:“他可能并不是想要杀你,或许是威胁,或许是暗示,到底为了什么,哥哥会好好查一查……如果他真有非杀了你不可的心思,你已经……见不到我了。” 秦知画道:“那为什么不能上报?” 秦风抬手,抚摸着秦知画的头发:“知画,你先告诉我,你还想成为清月宗的宗女吗?” “哥哥……别说这些……” “没事,在我的洞府,很安全,你跟我说实话。” “想,但是,我又不是宗主的亲生女儿,我是没有可能的……” “你有可能。宗主的儿子已经死了,他们成氏一族的狻猊神兽只有男嗣才能继承,宗主的儿子死了,传承就断了。原本成欣还是有机会被选做宗女,接替他儿子少宗主的位置,成为下一任储备宗主的。但成欣是个废物,以至如今宗女之位空悬。” 秦知画低下头:“不会是我,我百日筑基,五年辟谷,十年出尘,在整个宗门绝无仅有,即便是你师尊剑阁主人无芳剑君这个人人敬仰的剑道天才,当年也不过千日筑基,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才到出尘期。” 秦知画不甘心地抬起头:“十年出尘,这对于宗门所有天才来说,都是倍杀!可是,我这样的天份,也不足以让宗主打心底看上我,让我做宗女。我只不过,是他们那个废物女儿的替代!到最后,所有的苦都是我来吃,责任都是我来扛,但最后,他们还是舍不得那个废物,他们会让她做宗女!而我,充其量给一个虚职,做她的辅助!谁叫我没有投个好胎!” 秦风望着秦知画,挑了挑眉:“我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 “嗯?哥哥?” 秦风的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忘了吗?一个月前,也就是绮月死前一个月的某天,我曾经带你去过一趟成欣的樱花林。” “那又怎么样?” “成欣洞府后边的樱花林里有一条‘火湖’,就是那条河底都是橙色沙子、看上去一片橘色的那条湖,我给了你一个帕子,让你拿去洗。” “我记得。” “那条河,我当时做了些手脚,让你洗的那条帕子,我也加了点东西。” “所以呢,这和你不让我去上报又有什么关系?” 秦风嘴角一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你不需要问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成欣在这一个月里,但凡接触过那河水一次。” 秦风笑道:“就一次,我保证她会慢慢的,被那条河水抽净魂魄而死。” 秦知画瞪大眼睛,她美丽的眸子里边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秦风抚摸着她的发,眸子里边是温柔的光泽:“即便是宗主夫人给她立下的本命魂灯熄灭时,看到的景象,也只不过是她最后所见而已,他们会以为她暴毙,她过往斑斑的劣迹让她即便暴毙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那条河,你放了什么?……” “到如今,也只好告诉你了,哥哥偷学了师尊的《神魂禁典》,在那条河里渗透了《神魂禁典》里的‘摄魂阵’,成欣的七魂六魄,会逐渐被阵法摄取,直到她油尽灯枯!等成欣暴毙后,她的残魂可能还会有些遗留残存在那条河里,到时哥哥一把火烧了樱花林,烧干了河水,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哥哥……” 秦风剑眉星目,看上去十分温柔,让秦知画有些不寒而栗。 秦风道:“当他们唯一的血脉也断绝了,你觉得,你离当选宗女的日子还会远么?” “哥哥,我……”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上报了吗?如果这件事情处理得稍有不慎,哥哥也会搭上去,这些事情要么捂死,都不要露出水面!但凡露出一点端倪来,抽丝剥茧,都要死!” 秦知画滚落两滴泪水:“我知道了,哥哥,我死也不会说出去的,你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多……那表姐她,她……” “放心,她总会死的。” “她好无辜,其实她好无辜……” “无辜?她不无辜,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到,要用这种方法杀她么?” “怎么想到?” “是她自己问我,为什么你能百日筑基,而她不能……” “她不是对修行毫无兴趣么?” “你不懂她,她巴不得修为赶超你我,为自己扬眉吐气,但是我发现她有极度的自卑,她不好好修行,是怕自己好好修行也修行不好,更遭人耻笑。她看上去仿佛很享受大家的嘲弄,和父母的失望,但是她巴不得一夜之间让大家刮目相看,呵呵……” -- 第32页 “然后呢……” “然后啊,她就用高高在上的姿态问我,为什么你能百日筑基,我的修行也顺风顺水,而她不行。她竟然来问我修行的捷径,她疯了吧?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我都不知道她脑袋里边到底装的什么,求我,还俯视我?我就告诉她,是因为啊,我们有聚运阵。” “那是什么?” “自然是我骗她,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那么急于求成,她竟不防我,她竟然让我也给她设置一个。于是,我就顺势,给她量身打造了‘火湖’底下的摄魂阵。当初,你在河里洗的那个帕子上,有我加持的神魂禁诀,我需要巩固,将她被吸入的魂魄在河底压死,让她永远不可能上岸,只能等我去焚毁。” 秦知画已经瑟瑟发抖了起来。 秦风忽然抱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傻妹妹,不要怕,这些时候,你就不要回到你的洞府去了,你就待在丹堂,没有人敢拿你怎么样的。” “哥哥,我们做的事情会被发现么……” “只要不让宗门查到‘阵杀’和‘神魂禁术’上,我保证没有人会发现,我师尊向来不闻窗外事,若是宗门之人不扰他,他老人家也不会发现。” “我,我知道了。” “很好,两天之后,我就接掌绮月峰了,等我把绮月峰打理干净之后,你可以搬到绮月峰,只要哥哥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 程欣喝了几口暖和的灵茶,竟然真觉得胸口的火辣感有所缓解,她就是站起来走来走去,也没有呛咳的感觉了。 韩九渊就静静地看着她在眼前走来走去。 他每动用一次神魂禁术,他的这尊低阶的肉体,就仿佛被凌迟过一遍,每一个毛孔都是刺痛的。 但是程欣在韩九渊的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到。 程欣又在韩九渊眼前晃了一会儿,见韩九渊并没有主动搭理她,她就在韩九渊洞府里边环顾起来,她要找到韩九渊孵的那个蛋来玩,这样韩九渊就有话题理他了。 眼睛扫了一圈,就在韩九渊的石台上看见了熟悉的东西——是她的酒壶,和玉盏! 程欣三步过去,拿起酒壶闻了闻,顿时露出满足的表情。 程欣是个小酒鬼,在这样的时候,能有酒喝就太好了!上次特地留了东西在这,是为了下次来的时候有借口,但是没想到这次来根本不需要这个借口了。 韩九渊看见程欣要往嘴里倒酒,忽然道:“酒是辛辣之物,你伤到肺腑,喝了会痛的。” 程欣舔了舔嘴,给韩九渊一个面子:“好吧,小渊说不喝,那师姐就不喝。” 原本是一句平话,韩九渊忽然又别过了脸。 韩九渊的声音有点沉闷:“我不让你喝,你就不喝么。” 程欣跑到韩九渊身侧坐下。 一股属于程欣的幽香猝不及防入侵韩九渊的鼻腔,他连呼吸都缓慢了下来。 “因为,师姐不想要小渊对师姐失望呢。“ “为什么。” “师姐在乎小渊呀。” 韩九渊许久都没有说话。 程欣又往韩九渊身边靠了靠,她太了解如何攻击一个人的心房了,她又故意制造肢体的触碰,她轻轻拽了拽韩九渊的袖子,小声道:“小渊,怎么不看我。” 就在这个时候,韩九渊的门外又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这一次,来者就没有那么有礼貌。 连程欣都能听见,洞府外熙熙攘攘,有人在外边大吼大叫:“韩九渊在么?韩九渊出来一下!” 程欣抓了抓脑袋:“韩九渊你欠他们钱么?” 韩九渊望了程欣一眼:“刚才我割了两个弟子的舌头。” 因为,他们说你的坏话…… 但原因韩九渊并没有说出来,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程欣像是被针扎到了屁股,一下子弹跳起来。 她心里一万头羊驼在奔腾,但此时也不是说那些的时候,程欣死死拽住韩九渊:“我知道了,一定是执法堂!” “你不用怕,这是与你无关的。” 程欣气得咳嗽,韩九渊就真的停住了脚步,望着她。 程欣道:“刚才师姐都听你话不喝酒了,你这次就当是礼尚往来,也听我的一次!” “……” “好不好!”程欣又故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用力太过,还真给她咳出了一口老血。 韩九渊终于道,“好。” 程欣呼出一口气,指了指床榻:“你去老实坐着,待会儿你一句话都不要说!我去见他们!” 第21章 博弈·第六 门外的声音还在催促着,有人发出警告:“韩九渊,我们知道你就在里边,你再不出来的话,别怪护法大人强行解开禁制了!” 话刚落音,韩九渊洞府禁制上的浮光一闪,一个娇小的身影就大咧咧走了出来。 “嚷嚷什么呢!”程欣在风里紧了紧身上的外衣,那是韩九渊在她昏迷的时候盖在她身上的,她出来的时候,就顺手裹在了她的身上。 洞府门前,总共站了七个人。 第一个,就是上次在剑阁课堂里边,被程欣顶撞的那个护法沈断非。 在沈断非身后的六个人,无意中站成了一个梯形的方阵,前边两个弟子,是执法堂高阶弟子,后边三个弟子是绮月堂普通弟子,而站在普通弟子最外边的一个人,竟然是付悦。 -- 第33页 付悦一个箭步冲到程欣的身侧:“表姐!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当时想找你,但是被绊住了,后来才知道你在这,正好跟他们来了!” 程欣点了点头:“我无妨。” 沈断非看着程欣身上半批半解的男人外袍,脸色黑了黑,道:“韩九渊呢?” 程欣多日没有演绎成欣那种强悍的个人风格了,心里发虚,真的是硬着头发在倾力模仿,她撩了撩韩九渊的衣摆:“老家伙,你是没见识,还是故意刁难我,韩九渊的衣服在我身上,你想不到他在哪?”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人群里传来隐约可闻的声音:“床上?!” 这种话传进程欣耳朵里,程欣就臊的慌,脸上不禁浮现出可疑的红晕,她假装呛咳,掩盖住脸上的微烫。 天知道成欣的烈性子模仿起来有多么高的难度,简直使尽了程欣浑身解数。成欣是人们越讨厌她,她就越是去做让人们更加讨厌的事情。其实她就是手欠,还有嘴欠,她心理发泄欲太炽烈,炽烈到变态的程度,她跟男人共处静室,就是用自己的渴饮刀和朱砂鞭吸人家的血来满足自己渴于施虐的发泄欲、以及给这两个脏兮兮的法宝升级而已。 但是人们就把她传成了水性杨花的不堪女人,那些从成欣手里出去的男人们,也不肯替她解释,甚至有的人一边嘴上厌弃她,却又一边莫名其妙地被一种诡异的虚荣感满足。 无人相信,她就不解释,故意把自己展现得更加不堪以反抗世界。其实她哪里跟男人睡过觉,她到死都是一个女孩,但她口口声声将自己形容成一个放浪女子,每次看着她的父母因此投来的复杂注视,她暗沉的心里就有滚烫的火焰烧起来,她的兴奋和难过,交织成强烈的报复快感,让她喘不过气,却又很上瘾。 这些程欣都了解的很。 人群中有弟子道:“真想不到……韩九渊这样沉闷的人。也竟然……” 那弟子见程欣的目光不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谁面前说话,改口道:“也竟然敢觊觎大师姐!” 付悦跑过去狠狠地踩了那弟子一脚,那弟子顿时嗷嗷叫了起来。 沈断非道:“都不许胡闹了!成欣,你还不知道,在你受伤的那段时间,韩九渊疑似割掉了两个弟子的舌头。” “韩九渊一直跟我在洞府,怎么去割人家的舌头?” 沈断非冷笑一声,把一张叠起来的宣纸展开,他眼睛一横:“舌头虽断,手却能写,那两个被害弟子,都指认在他们的舌头被割掉之前,来过韩九渊洞府。这才刚离开没多久,舌头就掉了。” 程欣伸长了脖子,压制住自己的紧张,装作好整以暇的样子:“这字歪歪斜斜,颇有我的风范,只是,这上边也没有写就是韩九渊割了他们的舌头。这些信息顶多告诉了大家,他们舌头被割前,来过这里而已。” 沈断非露出不耐的神色:“成欣,你再无理取闹,我就把你交给宗主。” 程欣哼了一声,学着成欣的高高在上:“你以为我怕他吗?你以为你想交,我就老老实实跟你走?腿在我自己的身上!除非你把我的腿打断!” 沈断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道:“不可放肆,把韩九渊叫出来,我们要带嫌疑者到执法堂问话,质证和对证是公堂必须步骤,你再扰乱公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断非手中祭出一捆黑色的发光绳索,一道锐利的寒气就从绳索里边散开。 沈断非把绳索对准程欣,他身后弟子们就叫到:“他出来了!” 程欣扭过头一看,韩九渊正穿过洞府的禁制而来。 颀长的身影,像一座稳固的大山,忽然间就站在了她的身后。 程欣伸手一拦,咬牙低声道:“回去。” 韩九渊低头,看了程欣一眼,道:“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废话!程欣当然知道他们奈何不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放他! 他所说的不能奈何,是采取最极端硬碰硬的方式!这件事上了公堂,就不可能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在韩九渊的骨子里,没有虚与委蛇的说谎,他要么不说,要么就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割舌头,杀人,他们会将韩九渊逼得毫无退路,直到韩九渊放弃清月宗! 她就会跟韩九渊彻底断开联系…… 苦心建立的好感,怕是也会随着时光的淡去清空。 待日后韩九渊势起,清月宗会比原著上更快灭门!她苦心孤诣,还是不能够安心存活! 她忽然冷冷地看了韩九渊一眼:“你答应我的。” 韩九渊眸子微微一缩,他不怕执法堂,不怕所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但是此时,程欣的一个冷然注视,却忽然让他的心里一凉。 他有生之来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措的情绪。 师姐,是生气了么? 他忽然想起来程欣刚才说的…… “因为,师姐不想让小渊失望呢……” “师姐在乎小渊呀……” 韩九渊低头,注视着程欣,他不再擅动半步,他意识到刚才答应了程欣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以后,也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他就那样看着程欣,在他的眸子里,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给师姐带来了麻烦么? 韩九渊眼底流过一闪而逝的慌乱…… -- 第34页 他忽然意识到,他麻木不仁的那些东西,是师姐疯狂在意的。 韩九渊说不出话来。 程欣不耐烦地挥手:“沈断非,好你个老东西,你相信那两个弟子的证词,却不相信我的?我受伤被韩九渊带来以后,他就没有离开过我!他们说的你就当证词,那我说的你凭什么不当回事?还有——” 程欣嘲讽道:“还是说,清月宗现在已经这么不济事了,连一个炼气期的弟子,都可以为所欲为,随便割人的舌头!还悄无声息的割下来扔在地上,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你去别的宗门讲讲,看大家是不是笑掉大牙!你这么看得起一个炼气期弟子的能力么?你竟然敢把捆金绳拿出来对付我!你要是真的敢绑我,我立刻咬舌自尽!” 沈断非的脸从白到青,又从青到黑:“成欣!” “我还不把成金全当回事呢!我的话,你就原封不动的送给他吧!你就去他的面前,哭着鼻子告状去吧!我看他是烦你笨,还是来亲手打死我!去吧!去抱着你们执法堂那个还没睁眼的獬豸小奶兽去成金全面前哭鼻子去吧!” “你!” “好走不送!付悦,你也走,他要是真的去找成金全,你就帮我把事情闹大,最好是连陈静柔那个老妖婆都知道!我就是跟我师弟独处一段时光,你们就来打扰,我说的话你们不信,就尽管去吧!让我不开心,成金全和那老妖婆都别好过!” 程欣巴不得陈静柔现在就来。她知道陈静柔总会知道这件事的,程欣善于攻拿人性,所以陈静柔在原著虽是着墨不多的配角,但是,在程欣擦地那天第一次见她,程欣就看得出来,陈静柔是一个绝不会害成欣的人! 付悦不知道怎的,她有些害怕,她抹了抹眼角,也劝道:“表姐,要不就把韩九渊交出来吧……我相信表姐说的都是实话,但是,执法堂是要走程序的……你这样,真的被宗主知道了,我怕连你也连累了……你也说了,韩九渊没有割他们的舌头,那就把韩九渊带去执法堂审一审,就放出来了……” “滚!”程欣忽然对付悦说道:“你也滚!” 付悦也知道表姐脾气很差,但是表姐一向对自己还是很好的,表姐这样对自己也是第一次,她委屈极了。 程欣知道,付悦待会儿肯定要去找她师尊祝融丹堂的素问长老哭鼻子,而素问长老肯定会将这件事告诉陈静柔。 一个完美的妙手解连环的计策,已经在程欣飞速运转的脑袋里,展开了蓝图! 第22章 博弈·第七 “疯子!”执法堂护法沈断非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眼看着事情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人群之外却忽然传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笑了一下,虽然很轻,却冰冷得让人不能忽视。 所有人移开视线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见陈静柔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弯弓缓缓走来,看样子刚刚经历了什么战斗,还没有从战斗的状态里收拾回来。 在她的身上,还裹挟着一股大能修士的肃杀之气。 沈断非和所有弟子都恭声叫道:“夫人!” 唯有两个人没有喊她,一个是韩九渊,他不认识她;一个是程欣,她囿于成欣的人设,不能给陈静柔好脸色。 陈静柔也没有看程欣,却让程欣有些诧异。还没去惊动她呢,她就真的来了。 陈静柔仿佛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她走到沈断非面前,温声道:“沈护法,我来拿点东西,你怎么也在这?” 沈断非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给陈静柔,陈静柔露出讶异的神色:“原来如此。” 她把手里的黑色弯弓收起来:“沈护法辛苦了,但是恐怕沈护法白跑了一趟,因为在那件事发生的时间之内,我来过这里。” 沈断非说:“那夫人,可有看见什么?” 陈静柔摇了摇头:“其他的我不清楚,但是我来时恰好看见有几个弟子在这个洞府前离开,我在此逗留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洞府里有人出去。” 陈静柔见沈断非仍在迟疑,笑道:“对了,我来此,本是想看看在小比上受伤的成欣,我从丹堂那里知道,是这位小友带成欣来此疗养,我得空就来了。但是我并没有进去,只是在洞府外坐了会儿,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我把我幽夜弓上的一把箭给落在桌子上了,就是成欣身侧的那个石桌。” 沈断非望去,果然在那里看见了一把小箭。 陈静柔把箭收了回来:“沈护法,希望我的证词能够帮助到你。” 陈静柔压住了复杂的神色,注视了程欣一眼。 然后将那把小箭收起来,对沈断非点了点头:“沈护法先忙,我就先行离开。对了,你得空就和执法堂主一起,到大殿见一见宗主,宗主很关心执法堂的獬豸幼兽何时开眼的问题,神兽獬豸太过稀有,在幽云界几乎绝迹,这一只宗主得到的时候,北域御兽宗人就断言它不能成活,宗主想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好的夫人。” 陈静柔又点了点头,她在原地立了片刻,又把脸转向程欣望了望。 见程欣没有反应,就跟沈断非告辞了。 沈断非又望了韩九渊一眼,韩九渊也平静地看了看沈断非。 程欣也看着沈断非。 沈断非终于从嘴里吐出一口气,照理说,韩九渊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 -- 第35页 但是沈断非从个人的心理上,却觉韩九渊可疑极了。 他终是把这一次又记在了心里,带着人折回。 付悦却不跟着他们走,付悦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程欣。 程欣心里有些愧疚,她也不愿意这么对待一个傻甜白,她也没办法,她忍着想要摸摸她脑门的手,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也走吧。” 付悦撇了撇嘴,就抹着眼睛飞奔着朝沈断非他们追去了。 人们纷纷离去,韩九渊洞府前的榆树林,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程欣转过身,正对上韩九渊晦暗不明的眸子。 程欣并不知道,在她站在他的身前,用自己尚显稚嫩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为他对抗世界的时候……韩九渊的心底泛起过怎样的惊鸿暗涌。 程欣觉得自己太难了…… 但凡韩九渊的戾气少一点,她也就能多省心一点。 程欣正在斟酌怎样说,才能建议韩九渊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的时候,就听见韩九渊沉声道:“对不起。” 程欣没有听清。 或者说,她有点不能置信。 韩九渊竟然跟她道歉?! 林风轻轻,吹拂韩九渊浅蓝色的薄衫,他低头望着她。 程欣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对不起。” 程欣环顾四周,把韩九渊拉进洞府,关上禁制。 “你再说一遍……”程欣掏了掏耳朵。 这是多么历史性的一刻,在原著上,韩九渊一生恣意从不后悔,哪怕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最后连自己都死在自己的手里,他都不后悔。 他一生不曾表达过谢意、歉意、悔意。 现在,他对自己说对不起。 程欣本来酝酿好的苦口婆心,在此时竟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了,这句话对程欣带来的震动太强烈,程欣心跳加速,倒像做错事的人是自己。 程欣又借机拉住韩九渊的手,既然韩九渊不知道哪根筋顿悟了、或是错乱了,露出这样感性的时刻,但程欣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攻略韩九渊心房的缺口。 她轻声诱哄道:“小渊为什么要道歉?” “我给师姐带来了麻烦。” “小渊,坐下。” 韩九渊眼底有晦暗的情绪,他坐了下来。 程欣就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俯下身子,平视着韩九渊的眼睛:“师姐自愿的,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为什么,师姐会为了我承担麻烦。” “小渊,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么?我说过要和你相依为命,你是不是忘了?” “……”没有忘,只是那样的话怎么能当真。 “小渊,看着我。” 韩九渊就看着她。 “你能再答应我一件事么?” 韩九渊没有问是什么事,但是他点了点头。 “我还没说,你就答应了?” “说吧……” 程欣柔声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在宗门杀人,也不要再做出割人家舌头的事情了……还有,前几天死去的弟子,执法堂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查不出,就会一直查,如果以后真的查到你,不论他们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话,你可以保持沉默,你要答应我,不论他们怎样问,你都不要说……” “是他们先让我生气的……”韩九渊注视着她。 “我知道,小渊,适当的时候,我们忍一忍,好不好?在宗门,杀人是要偿命的……我知道,我见识过你的能力,可能执法堂真的杀不了你……但是,你坐实了罪名之后,还能像这样待在师姐的身边么?” 程欣说着,又蹲在韩九渊的身前,仰起头望着韩九渊的脸。 在安静的洞府里,程欣的举止仿佛总是带着一种难言的亲昵,她仰着脸,在韩九渊的面前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仿佛一丝一缕的丝线,落入韩九渊的耳畔:“小渊好好待在师姐的身边,不要离开,好不好?” “……”明明是温软的话语,却一字一句,重击韩九渊心底仅剩的那些柔软。 韩九渊说不出话来。 有些东西裂开一丝缝隙尚能亡羊补牢,但当它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那些压抑在身体里被忘却的本能,却能够在某一刻轰然决堤…… 韩九渊只觉胸腔某处隐隐作痛。 他道:“你害怕我离开么……” “怕,我怕的要死……”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命。” 韩九渊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在他的深眸里,原本晦暗不明的那些色彩,却仿佛黑暗里的星辰,有了微弱的光芒。 他的嗓子发紧,有些干涩,他动了动唇,又说不出话来。 程欣仰着头,对他笑得温柔,他看着她就像看着血海里纷扬的那些蒲公英,就像看见暗无天日的乱葬岗里偶然投下的一束星光。 程欣能感受到韩九渊身体的僵硬,他根本不擅于隐藏自己内心的震动。 程欣就又觉得他太纯太好骗,程欣怜惜地把右手放在韩九渊的左手上:“等我们的小山雀破壳之后,你想让它第一个看见的是你,还是我?” “……” 程欣又道:“就让它先看见你吧!” “好……” “那小渊,以后不要在宗门伤人,不要在受审时招供,也不要做出任何可以导致你离开师姐的事情,好不好?” -- 第36页 “好……” --- 时间如梭,转眼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因为程欣使用的药都是陈静柔托弟子提供的,所以程欣的伤势飞速痊愈,这速度吓得程欣快要抽过去,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相信,她推理起来,也只能想到这是陈静柔偷偷关心女儿的功劳,要不然普通的丹药根本做不到…… 可是她却瞒着韩九渊,明明都能像以前一样三步一跳了,但是一旦韩九渊朝她望来,她不是又要咳嗽,就是肩膀的剑伤又痛了。 韩九渊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但即便她装模作样的胡闹,韩九渊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太多言语。 两天后,就是无芳剑君的亲传弟子秦风接掌绮月峰的时间。 这一天,所有绮月峰的弟子,都被提前一天发了通知,要求他们在翌日沐浴、更衣、焚香之后,在绮月峰的入口处,整齐恭迎。 程欣本不属于任何一座峰脉和三堂的任何一堂,但是,让程欣没料到的是,她竟然也被通知了! 第23章 博弈·第八 秦风接掌绮月峰这一天,所有弟子都必须在天都还没亮的卯时到达迎礼地点。 卯时也就是大清早鸡还没叫的五点。 在观礼的前一夜,程欣在石榻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她想着原著上那些秦风看不起、讨厌成欣的情节…… 还有,秦风来了以后,基本上要天天天的看见秦知画了。成欣的设定就是一个恶毒女配,全剧都在处心积虑针对秦知画,后来又针对秦风…… 成欣就像一根蘸了毒的针尖,把自己对这两个人的讨厌带进了举手投足里。他们来到绮月峰之后,她就只能够避开他们了,要不然,每天要矫揉造作地演绎好几遍成欣的人设,这也太毒了…… 啊啊啊,能不能不要每天看到他们啊!有什么办法? 然而这些,也不是程欣当前最迫切关心的,比这些更让成欣心绪不宁的是,秦风到绮月峰后,离韩九渊筑基的日子也不远了。 原著里的成欣,死在韩九渊筑基那天。 韩九渊是在秦风接掌绮月峰半年后筑基的,半年的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只是弹指一瞬,但是对韩九渊来说,却使他从一个少年,成长为青年。 因为韩九渊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的身体成长速度,是普通人的两倍。 程欣心里还是忐忑的,即便是以她现在和韩九渊的交情,她觉得韩九渊不会杀她了,但她难以确定,在书中,一个人的命运是只取决于剧情本身,还是取决于注定好的节点? 如果取决于剧情本身,那么,韩九渊不杀她,她就可以安心活下去了? 如果取决于注定节点,那是不是说,即便韩九渊不杀她,她还会死于其它方式? 这些在最初被程欣短暂忽略掉的东西,在秦风即将来临时,却让程欣不得不重新正视…… 夜已经很深了,洞府里烛火的光晕昏暗不明,影影绰绰。 韩九渊在离程欣三米远的蒲团上打坐,他的眸光里映着石榻上那个翻来覆去的影子。 那影子偶尔发出几声唉声叹气的声音。 韩九渊道:“师姐,你睡不着么?” 程欣的确没有睡意,她不想睡觉,但是还把韩九渊的石榻给霸占了。 韩九渊的这个问题,成功地让程欣又捕捉到了他的情绪,他在关心? 程欣原本烦闷的心绪,一下子有了色彩,她拽着身上韩九渊的袍子坐起来,忽然唤道:“小渊~” “嗯……” 程欣朝韩九渊招了招手。 韩九渊平静地注视着他,透过昏黄的烛光,程欣快被他时明时暗的轮廓杀死。 他怎么能在这样熹微的光线下,单看隐约不清的轮廓,都能帅得让人心神恍惚? 韩九渊道:“师姐,想喝水?” 程欣摇头:“你过来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想听你讲故事。” 程欣又开始放钩子,她现在对韩九渊玩套路,根本连思考都不用,已经轻车熟路。 “我不会讲故事……” 程欣道:“那我给你讲。” “明日要早起……” “所以你要过来,不然我睡不着,也起不来。” 韩九渊垂了垂眸,终于抬起头,在烛火的微光里,朝着程欣走去。 程欣见韩九渊还离了一米远,不禁笑道:“你要站在那里听我讲么?” 说着,程欣就光脚走下地,把韩九渊拉到石榻旁的台阶上:“小渊,坐这里。” “……”韩九渊望了程欣一眼,他此时眸色很深,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韩九渊还是按程欣的心意坐在了石榻的台阶上。 程欣就绕过韩九渊爬上石榻。 韩九渊下意识背过脸去。 程欣满足地笑了出声,她拉了拉枕头,凑近石榻边,扯了扯韩九渊的袖子:“看着我。” “……”韩九渊从来没有在夜里看过一个女人睡觉。 即便是之前程欣昏迷的时候,那也是因为要照顾她。 但现在夜深了她要睡觉,却让他看着她。 程欣催促道:“快点看着我嘛……”说着,就又咳嗽了起来。 韩九渊就看着她。 程欣就对着韩九渊微微地笑着,声音也柔柔的:“我给你讲一只小狐狸的故事吧!” -- 第37页 “好。”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它没有朋友,没有心上人,自由自在,过得很开心,可是后来,它遇见了一个头发是金色的小男孩……” 这听上去明明就是个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故事。 但是韩九渊竟然十分认真,见程欣停下来打了个哈欠,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程欣望着韩九渊,就觉韩九渊好看的轮廓越来越模糊,她本来以为自己不困的。 但是韩九渊坐在她面前的时候,给了她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认识到的安全感。她放松下来很快就困了…… 她继续讲道:“小狐狸想和小男孩交朋友,就要小男孩驯养它……” 韩九渊注视着程欣,只见程欣在烛光里清清亮亮的眸子,渐渐地开始失神,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断断续续:“小男孩答应了……于是小男孩每天,都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去找小狐狸……和小狐狸一起坐在麦田感受彼此……起初,他们坐得很远……后来,渐渐地近了……三米……两米……一米……” 韩九渊虽然不是很懂这个多少多少米,但是他却懂了,这是一个距离的丈量方式。他竟然有点想要知道下边的故事,但是程欣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韩九渊又望了程欣一会儿,才轻轻地握住程欣扯着他袖子的那只手,那只手在睡梦中,还是紧紧地把他抓住。 上一次她也是这样。 韩九渊把程欣的手放在袍子下轻轻盖住,正要走,那只手又攀上他。 韩九渊以为把她吵醒了,但是垂眸看她时,却见她仍是睡着的,只是她抓住他,说着梦话:“别丢下我……” “不丢下……” 韩九渊眸色一沉,就又坐回台阶上,侧着身子望她。 他把她的那只手抓在手里,仿佛安抚般小声说道:“不丢下你,睡吧。” --- 程欣觉得很奇怪,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直都在做一些让她头疼的坏梦。 但是她昨夜莫名睡得很好,还做了一个好梦。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并没有一眼看见韩九渊,韩九渊虽然如他所说的“不丢下她”在她身边坐了一夜,但是在察觉到程欣快要苏醒时,他就回到了三米开外的蒲团上了。 不到卯时五点,洞府外的各种鸟儿已经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绮月峰上随处可见来回奔跑的小弟子,他们都是在准备迎接秦风的观礼。在清月宗,峰脉、大殿之类的观礼,都是极其重要的,清月宗其他两堂的长老望月和静月也来观礼,甚至连宗主成金全和夫人陈静柔也会来。 其他弟子忙着去香堂熏香。 程欣却根本连沐浴更衣都不打算。 她打前,韩九渊在后边跟着她,两个人很快就到了绮月峰的入口处。 已经有三百多个弟子整整齐齐地按着各种尊卑、秩序排好了队列,还不断有人加入。 有几个高阶的弟子,仿佛在疏导众人的队列,见了程欣,就要带着她往最前边、最显眼的地方带。 而韩九渊,是被分在炼气期弟子群里。 因为这次成金全也在,所以即便是原著里的成欣,也不是太敢踩脸胡来,所以程欣就让韩九渊观礼完毕后等着她,她就跟疏导的弟子往前走去了。 果然,不出程欣的所料,秦知画也来观礼了,而且,程欣的位置,就在秦知画的旁边! 程欣并不露出任何情绪,倒是秦知画,眼睛里竟然带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怜悯,她看了程欣一眼,道:“表姐。” “不是说过,叫我大师姐?” “大师姐……”秦知画改了口:“大师姐,你的伤怎么样了?上次我要去看你,被那个韩九渊拦着了,我这里还有一瓶玉……” 话还没落音,程欣就伸出了手:“玉露膏么?拿来吧。” 倨傲的态度。 不知何时,场上已经肃静了下来,望着天际十一道剑光飞冲而来。 为首的第一道,自然就是秦风。 秦风御剑在空中,可是在能够看见秦知画的时候,就已经朝着秦知画身边的程欣望过来了。 他有意放出金丹期的神识,自然能够看见、听见程欣和秦知画的对话。 程欣在秦知画面前的倨傲无礼,自然也落在了秦风眼里,他眼底顿时压下了一股不明的火焰。 第24章 博弈·第九 十一道剑光落下,为首的秦风缓缓走上早已经搭建好的阵法高台。 那高台上幻光交织,看上去犹如水光潋滟的波浪。 身后十个筑基期大圆满的弟子,穿着清一色的青衫,摆开一道扇形的方阵。秦风站在那波浪般的高台上,十个弟子手中忽起精光,射向高台,高台顿时拔地而起,陡增了十多米的高度。 秦风一手负后,一手抓住一个卷轴,他抬眼,望了望周围,见该到的人都到齐,缓缓道:“绮月峰弟子接谕!” 一时间,全峰弟子辈的修士们,纷纷肃然。 秦风手里的卷轴缓缓向下铺开,只见上边写着“绮月圣信”四个金光闪烁的大字,秦风声音洪亮:“从此以后,绮月峰大小事宜,皆由我来主持!” 清晨的天光并不亮,但是程欣却莫名觉得秦风有一些刺眼,也可能是他手里的卷轴上流淌的光泽太过耀眼。 秦知画用余光看了程欣呆呆的样子一眼,一边的嘴角悄悄地翘起—— -- 第38页 某些人明明是宗主的亲生骨肉,却一天天狼狈的像条狗!而某些人,分明是表亲,却接受万众瞩目的光彩。 秦知画望着秦风时,眼睛里的自豪和骄傲根本就掩饰不住,同样的,程欣的余光也注意到了秦知画的小小情绪。在程欣面前,秦知画这些幼稚的城府真的不够看。 秦风的废话很多,又是推选新的执事弟子,又是颁布新的绮月峰规,程欣原本还很精神,直听得打哈欠。 直到他听见秦风宣布的新峰规的其中一条:“为正门风,从今日起,禁止男女修士夜间在峰内共处一室,违者罚往弃谷禁地,受罚三百天。” 程欣心里顿时唾骂起秦风来,这条峰规怎么看,怎么像是针对她! 早知道权利、地位这么重要!她当初就不该把成欣写得毫无实权、任人拿捏!一想到这个峰规搬出来,她不能赖在韩九渊的洞府给他讲故事,她就恨不得把掌宗师姐的地位抢过来!把秦风从绮月峰撵走! 程欣心里烦闷,又觉总有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时不时盯着自己似的,她在人群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她想看看韩九渊,可惜拥挤的人潮把韩九渊给挡在了她的视线之外,她太无聊,可就在她抬头数着天上飞过的几只山雀、在心里想着韩九渊的山雀蛋的时候,惊恐地发现,看她的人不在地上,而在高高的绮月峰头上。 是坐在一头大象般壮硕的银纹白虎上的成金全,和站在白虎下的陈静柔。成金全见她望过去,就把视线转向了秦风,而陈静柔就隔着一程山水,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难怪她一直没有看见,原来他们在那儿。 程欣当即移开目光,她的心里又怦怦地跳了起来,在成静柔的面前,她总是心虚的。 好在终于撑到观礼结束,各大高层都纷纷离开,成金全和陈静柔也都走了。 程欣的脑子全程乱糟糟的,根本也没有注意秦风都讲了些什么废话。 终于,连弟子们也开始有序地散开,程欣舒了口气,下意识地,又要去找韩九渊。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动身,就被一个青金色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程欣抬头,看见秦风站在自己的面前。 秦知画甜甜地站在秦风身边,唤了声“哥哥”。 秦风点了点头,示意秦知画先行离开,秦知画望了秦风一眼,又望了程欣一眼,接着对程欣露出了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就懂事地离开了。 “成欣,你近来修行可有进步?” 秦风低头,脸上带着晦暗不明的笑意,竟叫程欣觉得奇怪了起来。 在原著上,秦风可不会问程欣这样无聊的问题,原著里的秦风对程欣很冷漠,很不友好。 秦风又道:“以后,表哥就在绮月峰了,你修行上遇见的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请教。” 程欣的内心简直有些震惊,真的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程欣心里有一种古怪的忐忑,她又不能在秦风面前崩了人设,只能再次仿佛成欣上身一般,冷笑道:“即便你做了绮月峰的代长老,我仍是你的大师姐,就不要表哥表妹的、说些没意思的话了!你问我修行?倒不如问我吃饭了没有,吃饱了没有,或许我还会理你。” 说着,程欣的手心里边就渗出了虚汗,她正要甩给秦风一个背影而去,就听见秦风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分,用只有程欣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哦?大师姐让我帮你设置聚运阵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聚运阵?那是什么东西? 程欣心里升起了一股诡异的寒意。 一种超出了程欣预期的失控感一下子攥住了程欣的心房。 这本小说,是程欣写的,她根本就没有写过什么“聚运阵”! “聚运阵?” 程欣也压低了声音,反问道。 见了程欣的反应,秦风从心底涌起一股厌烦的情绪。当初喝醉酒时求着他要修行秘诀的是她,现在矢口否认的人也是她。 秦风想,这样恶心又虚伪的人,即便不是秦知画上任圣女的阻碍,秦风也对她仁慈不起来。 只是阵法设置了都堪堪一个多月,成欣仿佛竟然没有受到干扰,倒是让一向稳重的秦风有些心浮气躁了。 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话有点多,秦风就笑了笑,兴致缺缺,却又保持着惯有的儒雅和涵养,背过手缓缓离开,一边又缓缓地笑道:“兴许是吧。” 眼看着讨厌的人都离开了,程欣却还立在原地,直到韩九渊朝她走来。 韩九渊从人群开始散开的时候,就开始等程欣了,因为程欣说过要他等她,但是她一直没来,所以韩九渊就自己来了。 却发现程欣愣愣地一个人站在人海之外,她的脸上露出了罕有的困惑和恐惧。 韩九渊眸色一沉,走上前去。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很轻地站在了程欣的面前,却把程欣给吓了一跳。 韩九渊沉声道:“是我,师姐。” 程欣的神色松了下来,她抓住韩九渊的袖子,小声问道:“小渊,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聚运阵?” “没有听说过。” 一种古怪的、惊悚的情绪像是藤蔓一般,从脚底,攀上了程欣的脊梁。 程欣忽然意识到,秦风这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完全是失控的,不在她剧情预知范围内的…… -- 第39页 “大师姐让我帮你设置聚运阵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秦风温和的语调,却让程欣浑身冰凉,她根本就没有写过这样的剧情,她没有写过聚运阵,更没有写过成欣要求秦风帮她设置什么阵法的情节。 那么,他在说什么?! 这不是她写的小说么?怎么连她都不知道,而且,她越来越发现,秦知画、秦风这两个人,都诡谲地偏离了她的原本设定! 所以这个世界,是崩坏的?那么原有的剧情,还有几分可依靠、可信任?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在拉扯、侵占、吞噬着程欣的意识,让她内心不安惶惑。 正在这时,手背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却是韩九渊伸手把她冰冷的手握住,程欣抬头,就对上韩九渊暗沉的眸色。 “师姐?” 程欣的手心都是冷汗,又湿,又凉,韩九渊靠近了程欣一分:“不舒服了么?” “没有……” 韩九渊眸色更沉,他低下头,望着程欣茫然的双眼,成欣的彷徨没有逃过韩九渊的眼睛,韩九渊沉默地注视着成欣,他忽然放低声音:“不要怕,我在这里……” 第25章 博弈·第十 秦风在观礼之后,直接去了绮月峰顶的绮月圣殿。 和望月殿、静月殿一样,清月宗里每一座峰最高处的圣殿,都只有那一座峰脉的掌峰长老有资格入住。 圣殿,不仅是荣耀的象征,每一座圣殿,都有其掩埋在历史沙尘之下的神迹、以及秘籍、宝藏!对于一个渴求于大道长生的修士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这些神迹带给他们的炽烈引力! 绮月圣殿在绮月峰顶,高耸入云,月白色的殿墙,绵延整座山脉的骨架,从下往上看,就是一条蛰隐在绮月峰上的白色伏龙! 秦风站在大殿的门前,门前十一道高耸的白玉柱子,像是天门般横亘。 从前秦风想都不敢想,他有朝一日,能够肆意走到绮月圣殿青金石铺就的光滑地面,触摸到玉白温润的圣殿天柱。 然而上天就像是偏宠他一般,绮月长老莫名其妙竟然死掉了!在知道自己被成金全钦点为代长老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然一个人笑出了声。 他在殿外徘徊了片刻,颇为志得意满地望了望日光下的圣殿,挺身走了进去。 圣殿里早已经恭候了七名圣殿护卫,而在表象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他培养的十名暗卫弟子,守候在他十里范围内不被人所知的暗处,随时等候差遣。 秦风为众人划分了新的负责事宜,便只身潜入内殿,关好禁闭。他有些迫不及待地从储物戒指拿出一个阵盘,他咬破小指,将指尖鲜血滴在阵盘之中。 阵盘立刻发出一道红光,飞速地轮转起来! 秦风一边用小指上的鲜血虚空写画,一边在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东西,只见空中被他手指划过的地方,渐渐地亮起了一道红光。 是一道奇怪的符文。 这一道符文,在秦风的手里不断地扭曲、晃动。 秦风死死地压住这道符文,直到这符文被他按进阵盘里,激起一道涟漪,和阵盘融合在一起。 秦风这才浑身冒着冷汗嘘出一口气。 这道符文仿佛是钥匙一般,打入阵盘,阵盘上深深刻印的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竟飞速地轮转闪耀! 直到指向了上为离卦之火象、下为兑卦之水相的“火中睽卦”。 但见睽卦之中,爻线忽明忽暗地闪烁,秦风一直紧张的神色才放松了下来,他低低笑了一声:“看样子早已中招,只是,不应该呀,卦象已如此虚弱,怎么人还能若无其事……而且照理说,这一卦早该灭了,为何撑持这么久了还能够挣扎,成欣表妹,你的神魂还真是顽强。不过看样子,也挣扎不了太久了,离人死卦灭的时刻,也将近了。” --- 而在绮月峰下,程欣正定定地看着韩九渊。 韩九渊的那句话,使程欣心里莫名地、剧烈地一跳。 程欣抬起头来,韩九渊离得她这样近,嗅到韩九渊身上那股熟悉的、内敛的、独特的浅香。 心底里的惶惑和茫然,竟然仿佛被短暂的抚平。 原本裸露在晨风里的双手,被韩九渊不动声色地包裹住,手背上传来的温热感觉,顺着双手,逐渐地朝着全身渗透。 第一次,程欣不带任何机心地注视着他。 眼前的少年,此时即便没有成年,站在她的面前,也足以伟岸到让她仰视。如果按照原著的剧情,这个少年,在以极快的速度成长,在很久以后,他的骨龄将超越她骨龄所拥有的年岁,他的修为也将拔地而起直冲大道顶峰。 这些问题,在程欣刚来的时候,几乎成为她的梦魇,但是在成功跟他建立羁绊以后,程欣不能不说她竟然对他的成长抱有热切的期望。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隐约的期望是为了什么。原本,她只是想要从他手里逃过劫数,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她仿佛天生贪婪不知餍足,越是得到,潜意识里却期待更多…… 可是,这期待却又是矛盾的。 因为,韩九渊现在还没有黑化,在原著上,韩九渊的黑化总共是三个原因造成—— 一是生之苦,生而孤寂,鬼神共诛,他在万千游魂的蚕食里活下来,他的心不知有光。 -- 第40页 二是心之漠,没有人教过他该怎样和这个世界打交道,他不懂,不会,却又总有过人之处,便遭人嫉妒、鄙夷,他以世人待他的方式,报答世人,却如临深渊,越陷越深。 三是他的神魂之力远高于肉身境界,所以,每当他提升一个境界,他的肉身短时便会大受刺激,而且由于神魂之力和进阶后的肉身要重新糅合,所以在当时,韩九渊可能也会短暂地意识混乱模糊、甚至短时失忆! 往后,随着韩九渊的双向修为越来越高,前两个因素会成为他的心魔,最后一个因素会成为加速他黑化的重要推动力。 本来就已经很难了,程欣已经够乐观…… 但在知道秦风不是秦风、秦知画也不是秦知画,这个世界仿佛是一个崩坏的、偏离了原著的世界之后,她就觉得更难了! 那么韩九渊呢,他是自己熟悉的韩九渊么?在以后,他的轨道,会偏离么? “师姐,你是怕新规下达以后,不能住在我的洞府,没有人照顾你到伤好么?” 韩九渊终于问了出来。 程欣愣了愣,但是身上逐渐暖和起来的温度,却真的把她从缥缈的思绪里拉回了现实中,仿佛是飘摇的沙尘,终于落在了地上不再颠沛流离一般。 程欣就又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是啊!太讨厌了,我的伤还没有好……” 跟韩九渊说着话,程欣的心绪平静下来时,那种天生手到擒来的套路就又不着痕迹地出来了:“而且,这样一来,晚上也没有人跟小渊讲故事了呢,那个小狐狸的故事,我还没有给你讲完……” 韩九渊道:“如果不按照新规来做呢?” “秦风派头比绮月大,秦风身后有成金全,而且秦风此人自诩刚正,忤逆新规,受型受罚是没跑的。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怕成金全,所以规矩还是要守的,知道了么?小渊。” 韩九渊就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放心吧,是说不可共处一室而已。” “嗯?” “我会为你守夜的,在你的洞府之外。” “……什么?” 韩九渊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罕有的、很浅很浅的笑容来:“在你伤好之前,我会在你的洞府之外,为你守夜,所以你无须害怕。” --- 韩九渊说到还真是做到…… 当天夜里,程欣就迫于新规的淫威,要到自己的洞府休息了。 程欣一点都不喜欢成欣的洞府,总觉得洞府阴气森森的,她之前在洞府休息的时候,就老是睡不好觉,做一些不喜欢的梦。 但这天将夜时分,韩九渊把程欣送到洞府之后,自己竟然真的在洞府外的一棵樱花树下,就那样站着,纹丝不动。 绮月峰是有宵禁的,但韩九渊却自己忤逆宵禁…… 程欣几次偷偷地打开禁制去偷看韩九渊,就能看见那棵樱花树下,不远不近的熟悉影子。 在月色之下,樱花簌簌下,那个身影仿佛刻入时光中,印入了程欣心里…… 也不知道是不忍心,或者是担心韩九渊违反宵禁被发现又要起冲突,亦或者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驱使。 程欣在第二天,就赶紧跟韩九渊说,自己的伤已经大好了,要求韩九渊不要在为她守夜。 韩九渊就点了点头,在程欣看不见的地方,又为她守了十天,即便是刚好遇上阴雨季节,十天里五天都是刮风下雨。 韩九渊是按照自己伤势的恢复速度来算的,直到他觉得她真的大好了。 然后在第十一天的时候,程欣发现,韩九渊竟然咳嗽了起来。 程欣在当时跟韩九渊表示自己伤好后,就又跟执事殿报备,开始上课了,或许是天气原因,这些日子,宗门里边许多炼气期的弟子们都在咳嗽。 一个想法就从程欣的脑袋里滋生了出来。 程欣决定,去丹堂里边给韩九渊领取一点舒心润肺的丹药,然后,再去问付悦要一点朱果,因为朱果虽然性寒,但是却有治疗寒咳的功效。 这段时间,由于宵禁、新规,程欣除了白天可以找韩九渊玩一会儿,跟他一起观察山雀蛋之外,就没有别的活动了,她觉得已经好久没有为韩九渊做过什么了。 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再去对韩九渊嘘寒问暖一番!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有余味! 丹药、朱果,很快就到手! 程欣把丹药装在一个锦盒里边,提着篮子里的朱果,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韩九渊,但是忽然想到,篮子里的朱果还没有洗。 恰逢从丹堂回来时,离程欣最近的一条水源,就是程欣私域樱花林里的那条“火湖”。 程欣就提着一篮子朱果,嘴里哼着轻快地曲调,朝着樱花林的火湖走去。 樱花林很美,火湖也很美,远远地看,白色、粉色交合的林深处,一道橙色的湖水,时不时被风泛起一丝一缕金色的波光。 此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程欣心想要赶快了,暮色一到,天黑的就很快,她就没有多少时间跟韩九渊待在一块儿了。 程欣朝着火湖蹲下来,她从篮子里捧出朱果。 就要往湖水里放去,但是一眼望去,却叫程欣瞪大了眼睛。 湖面上映出的人影极美,外边虽然罩着宗门弟子服的蓝纱,但是里边穿的,却是放肆的红色衬衣。 -- 第41页 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程欣还没有照过镜子,此时,平静的湖水倒映出的人虽然不出她的意料也是一个美人,但是,却是她无比熟悉的—— 自己! 她穿越到成欣的身上,但是,怎么看见的这个人是自己?! 难道,成欣这个人,本来就长得和自己一样?! 成欣一惊之下,手里几个朱果噗通噗通掉进湖水。 湖面乍破,有剧烈的涟漪层层激荡,但是,不论成欣是大惊失色,还是慌乱地捡朱果,那湖水里的倒影,始终一动不动地将程欣死死盯住。 程欣意识到什么,瞳孔倏然缩起,她大叫一声想要跳起。 但是湖底的那个影子,却在程欣惶恐的神色里,裂开嘴笑了。 然后,那影子,在水浆剧荡的波纹里,用极冷的目光将程欣包裹住,一个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断续声音,一瞬间使程欣从脚底冷到了脊梁。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第26章 博弈·十一 清月大殿。 此时,已经是清月长老们每日在清月大殿进行例会汇报的散会时间,但是秦风却仍然止步在殿中。 他是被清月宗主的夫人陈静柔留住的。 因为这天宗主成金全去了中域三千宗,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在宗主暂时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是由宗主夫人陈静柔在大殿主持会议。 在人群散去之后,秦风却被陈静柔给留了下来。 陈静柔让人关了大殿的禁制,她仍在上座,而秦风在大殿里恭身立着。 “我听说,知画最近都在丹堂?” “是的,知画近来修习的新丹方有了一些进展,为免来去耽搁修炼,起居便在丹堂了。” “是个勤勉的好孩子。” 秦风点了点头:“画儿从小便是如此。” 秦风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突突地跳了起来,他不明白陈静柔为什么忽然跟他聊秦知画,他心里对于秦知画的未来是有渴求的,当被陈静柔提起秦知画的名字,秦风潜意识便渴求了起来,他拼命地把这些欲望压下去。 秦风继续述说秦知画的好处:“人们都说,画儿百日筑基,靠的是运气,但是,做哥哥的却知道,画儿从小是有多么拼命修炼、多么辛苦上进……” 陈静柔温和地笑着,她轻轻抿了口茶,语气淡淡地:“挺好。但我始终觉得,一个真正的修士需要清心静气,定下心来,守柔不争。修行的目的是为了长生久视,是为了养生益寿,如此拼命奋进,岂不是偏离了我道修士的修行初衷。” 秦风一时间竟然哑然,他不可思议地缩了缩眸子,但是他不敢抬起头来去看陈静柔,他生怕看见的是陈静柔风轻云淡的表情。 秦风的心里滋生了一丝恼怒,如果是成金全,他绝对是会对秦知画大加褒奖之词的。 但是陈静柔这话,就叫秦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但是很快,就在秦风多疑敏感胡思乱想的时候,陈静柔竟然改变了话题:“你觉得绮月峰怎样?” “很好。” “很好?” “……可能我刚来,还不太了解,我是觉得,绮月峰的弟子们挺好,他们都很遵守门规。” “你觉得好,就可以,每一座峰,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既然你现在贵为绮月峰的代长老,就一定要把绮月峰当做自己的责任,凡是以绮月峰为重。” “是。” “嗯,有没有私下见过你表妹?” 秦风比较了解成金全,因为成金全性子耿直,不难揣测。但是秦风不喜欢陈静柔,跟陈静柔说话,总是让秦风云里雾里,就像现在,秦风说见过也不是,没见过也不是,他根本猜不出陈静柔到底想从他的话里了解什么。 秦风眼观鼻,鼻观心,道:“见过一次……” “以后多见见。你是她的表哥,你既然能把秦知画教得那样优秀,有余力的话,就也教教你这个不成器的表妹吧,她并没有多少朋友,你若真能成为她的朋友,把她往正路上带带,你就立了大功了。” 秦风嘴上应着“是,这是应该的”,但是,在秦风的心里,却笼罩起黑压压的阴霾,让他喘不过气来。 有那么努力、那么优秀、那么天纵奇才的秦知画还不够!他们竟然还在肖想着那个废物! ---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还给我!” 程欣瞪大了眼睛,在触及到湖水的水面那一刻,从水底仿佛就涌出了千丝万缕的丝线,将程欣给死死地捆住。 又仿佛那丝线有千钧的力气,竟然想要从她的身体里抽离、挤出什么! 但是,那些丝线是看不见的! 程欣完全动不了,但是她只觉头痛欲裂,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不要……” 程欣的喉头滚动,但是根本字不成调,她渐渐觉得,仿佛又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冰凉的手指,往她的身体里攀爬! 她的眼睛看到的东西,逐渐变成虚幻的重影! 终于,再也无力和那千丝万缕的拉扯抗衡,一阵剧烈的抽离感,让程欣浑身剧烈抖动,她牙关打颤,但是意识却无比清醒! “韩……九……渊……”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大滴大滴地滚落…… “韩……九……渊……” -- 第42页 眼前一花! 程欣只觉自己身体一松,整个人坠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 随着她迟缓的呼吸,她的肺部有一种撕裂感,她的眼睛被冰凉的水刺痛着,火湖的水在平时那样甜,在此时却仿佛是辣的,灼烧着程欣的心肺。 她已经说不出话,她在湖水朝着底部沉沦,在底部,一个被无数水草交织缠绕的影子,正疯狂地大声笑着。 她也听不见,她不受自己控制地,朝着那个影子沉去。 在意识完全沉睡之前,程欣的脑海里浮现出韩九渊的轮廓。 清醒地受苦,再清醒地湮灭…… 程欣闭上眼睛,她忽然有些后悔,她把她所有的生机都倾注在攻略韩九渊身上,却忘了,她也需要变强,韩九渊不是时时都在…… 她终于意识模糊了,在陷入混沌的最后一刻,她心里想着…… “韩九渊,我疼……” 第27章 博弈·十二 暮色渐渐低垂了, 无数樱花的花瓣从树梢纷纷坠落,随风飘落在空中、地上,飘进火湖里。 此刻, 火湖的湖畔, 一个果篮倒在地上,果篮里赤红的朱果滚落在地,在湖畔, 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而在火湖百米之下的湖心,程欣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她即将沉入湖底, 沉入那水草交织而成的天罗地网之中。 原本被水草缠住的影子, 脸上露出疯狂、狰狞的神色,她拼命地在水草里挣扎着挥舞那因长时间浸泡而臃肿溃烂的双臂, 嘴里不断喃喃着:“快一点……快一点……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她死鱼一般的眼睛里, 迸发出极度渴望、焦灼的神采:“就快……触碰到了……快一点……再快一点……给我……给我……” --- 与此同时, 在清月宗的祝融丹堂里, 付悦蹲在一个三孔的大丹炉边, 一边朝着丹炉的透风孔扇火, 一边擦着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总是酸酸的,也不知道是被丹炉给熏的, 还是被程欣给招惹的。 付悦是祝融丹堂素素问丹师的亲传弟子之一。 素问丹师有两个亲传弟子, 一个是师姐秦知画,一个是师妹付悦。 因为丹堂大多都是女弟子,女弟子们又都对秦知画马首是瞻, 而秦知画和付悦关系不太和睦,所以付悦在丹堂基本没有什么朋友。 人都是群居动物,付悦小小年纪自然受不住寂寞, 平日里,一腔感情都投靠给了成欣,一开始就是看程欣跟秦知画也不和找个伴,后来久而久之,见成欣对别人都很差劲,对自己还有几分特殊,付悦就对成欣越来越认真投入真情实感了,把她当自己的亲姐姐。 但是自从上次在韩九渊的洞府外边被程欣呛声过一次之后,付悦就没有主动去找过程欣了。 可是就在刚才,成欣竟然出乎意料地,主动过来问她要朱果吃。 她心里又高兴又委屈,可是成欣竟然拿了朱果就走,竟然也没有哄她,付悦就也带了点情绪,期望引起这个姐姐的注意,但遗憾的是,成欣根本没有注意到。 成欣走了一会儿,付悦却越想越不对,她又觉得,成欣平时那个德性,能给过来问她要朱果吃,已经够给她脸了,毕竟在清月宗,又不是就她有朱果。 成欣看来是为了上次的事情,给她台阶下?而她刚才还扭扭捏捏,矫揉造作! 付悦又抹了一把眼睛,她站起身来,对着不远处正在研磨百草粉末的素问丹师鞠了个躬:“师尊。” 素问瞥了她一眼:“去吧。” “嗯?师尊您知道我要说什么?” “知道。” 付悦得了准许,就跳跃着步子出了门,刚转出门,就给一个芳香的肉墙撞了个满怀。 付悦向后一个趔趄,就遇上了秦知画明明柔软温和,却让付悦心里不自在的那张脸:“师妹走路不看路的么?” 付悦小声道:“对不起,掌宗师姐。” 秦知画眼底有一丝意味深长的光,嘴角轻轻一提,仍然是温润如玉道:“没关系,这么火急火燎,去找大师姐?” “你怎么也知道……” 秦知画道:“你除了找她,还能找谁呢?以后走路看着点,别像个没头苍蝇般乱撞,撞到我没有关系,撞到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你去吧。” “是。” 付悦颇有一些屈辱,连心情都没那么愉快了。 付悦先是到了成欣的洞府外喊了喊,没人,又到成欣的静室喊了喊,又没人。 付悦想着,成欣和韩九渊的关系似乎很好,难道是在韩九渊的洞府?如果是这样,那就先不打扰她了。 正想着,她就走到了一片樱花林外。 付悦顿时心里一动,兴许成欣在这里呢?成欣找自己要了一篮子朱果,那都是新摘的,总要洗的,在往日成欣就带付悦在此洗过朱果。她原本就是来趁热打铁顺着台阶往下爬的,有些事情过了那个时机,效果就没有那么好了,要是能在热度未消前找到成欣,收回刚才的别扭反应,对她示好,她们是不是就可以冰释前嫌啦。 反正成欣私域的樱花林是对付悦敞开的,付悦有资格自行进入。 樱林近在眼前,付悦就抬步轻盈地走了进去。 看到火湖边的果篮时,付悦心里还很高兴,那地上都是新鲜的朱果。 但是也就是高兴了一瞬,接下来,反应到这幅情景的诡异之处时,一道凉气顿时从付悦脚底涌向全身。 -- 第43页 果篮倒在地上,朱果散落一地,可是成欣呢? “表姐?” 付悦朝着四周喊道。 无声寂静,回到她的只有灌袖的寒风,不知怎地,付悦打了一个寒颤,她又喊道:“表姐!” 一片死寂。 “难道走了?干嘛要把我的朱果扔在这里……” 付悦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她转身要走,她决定还是去韩九渊的洞府找一找吧。 就在这个时候,付悦浑身狠狠地一抖,只见在火湖上,飘着一张薄薄的轻纱。 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那是成欣平时穿搭在宗门衣衫之外的披帛。 付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火湖的湖面,又大声喊道:“表姐,表姐!” 付悦干脆脱掉自己外边套着的纱衣,只穿着紧身的内衬,她纵身一跃,跃进湖中,展开自己炼气大圆满的微弱神识,在湖底焦急地搜寻。 大概搜寻了五十米的深度,强烈的水压,压得付悦快要吐血,她就要撑持不住,可她的神识却真的在水底触及到了依稀模糊的人影,那人影正在朝着暗不见天的湖底沉溺。 付悦瞪大眼睛,她铆足了灵力,对自己打下了一道防护。 可是她的速度还是有限,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影子沉入了湖底的水草之中,被万千疯狂卷曲的水草缠住! --- 湖底的“影子”,睚眦欲裂,剧烈地挣扎,使水草在她臃肿腐烂的胳臂上勒出深深的痕迹。 终于—— 她抓到了。 疯狂的笑声,在百米的湖底,像破碎而沉闷的低吼。 “影子”疯狂地把自己扭曲成蠕虫一般的形态,朝着触碰到的那个冰凉指尖里疯狂入侵! 她像是快要饿死的鱼饥不择食,又像是怕极了无尽的等候而迫不及待! 昏迷之中的程欣,那渐渐失去了五感的意识,正在被挤出肉身之外! 可是,使“影子”愤怒到变形的是,这些鸠占鹊巢的意识,根本无法被尽数排斥和清除出去!它们就像是已经溶于水的墨汁! 只能够在“影子”不断的撞击和冲刷之下,以迟缓得仿佛看不出变化的速度逐渐变淡!却无法全部驱除! “影子”咆哮着、入侵着、吞噬着。 费了全身的力气,耗费了一个时辰,也只是入侵了一缕神魂进入肉体!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一道凛冽的剑光,朝着包裹着肉体的万千海草疾飞而来! 付悦无法说话,她大声叫着师姐,却都变成了在水底裂开的泡泡。 她嘴边不断咕嘟咕嘟地冒出泡泡,她的剑在水底动作迟缓,却又一道剑花一道剑花不断地朝着捆绑着程欣的水草斩去! 这一斩,虽然并没有斩断几根水草,却成功地把“影子”和程欣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给切断了! 那“影子”在湖底发出凄惨的咆哮,一双死鱼般无神的眼睛,顿时看向了付悦。 在“影子”扭过脸来的时候,付悦嘴边冒出的泡泡更多了。 付悦大睁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在水草深处,几乎被无边水草吞噬着的“影子”,她的嘴唇抖动着,看口型,她说了“表姐”两个字,但是,神情却是惊诧、疑惑,和恐惧的! 她又扭过头,来看昏迷的程欣。 她不可思议,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一个像人,一个像鬼的“表姐们”…… 终于,她选择了像人的程欣,她拽住程欣的胳膊,就拖着程欣往上浮! 可她根本拽不过万千扭曲缠绕上来的水草! 付悦吓得大叫,又是一串一串的气泡被她吐出,她像一条被鲨鱼追赶的小鱼迫切地想要逃离。 她正想放手,自己浮出去搬救兵来,可是就在这时,连她的脚底也被水草给缠住了! 付悦哭了。 她一剑一剑的去砍那些水草,可是,砍断的水草,还会再生。 她忍不住去摇动程欣的肩膀,试图把程欣摇醒,一起想想办法。 可是程欣脸上毫无血色,惨白至极,看上去竟然也像是……死了? 付悦下意识摸住程欣的脉搏,还好,虽然虚弱,可还是跳动着,但还不等付悦出一口气,只见程欣的身体又被水草使劲地往下拽去。 程欣虚浮的身影,眼看就要下坠在脚下无边水草缠绕的血盆大口时! 忽然一道强烈的水压自上而下,竟然以天光破晓、电闪雷击之速度,将自己冲开三十尺有余! 付悦的瞳孔缩起,就见从湖面上穿梭而下的一道仿若黑龙般气势激荡的墨色雾气,一把将程欣下坠的身子给裹住! 下一瞬,那黑雾缓缓散去,雾气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隐约现出! 付悦就看见,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此时竟如天神下凡般,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把程欣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他的怀里! 是韩九渊吗? 付悦看不真切,却只见他像是坚不可摧的大山,把程欣护在他的胸口,他抱着她,指关节被他攥出了惨白的颜色! 他的声音,似乎是穿透了地狱而来的沉郁,让人一瞬间如坠冰窟! 明明是百米深的湖底,但他的声音,却没有受到丝毫湮没—— “敢动她,找死……” -- 第44页 第28章 博弈·十三 琥珀色的暖湖, 在韩九渊到来之时,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随着刚才水压穿刺过的一冲之力,那些原本束缚着付悦, 使付悦不能解脱的水草, 竟然被那气压拦腰斩断! 它们蜷曲、跃跃欲试,却仿佛有知觉一般,不敢再探出头来。 一时间, 付悦的眼睛里,除了那个依稀熟悉的身影,再无其他。 多少个昼夜, 等待、陪伴, 韩九渊早已经习惯程欣在课后第一时间去找他。程欣每天都会在他身边待上一阵子,或是用很聒噪的语调倾诉她一天的遭遇, 或是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几案上观察山雀蛋, 亦或只是去撒娇一般叫几句韩九渊…… 这是韩九渊早已经习惯的事, 但是今天她没有来。 暮色四合时她没有来, 暗夜降临时她也没有来, 一反常态。 联想到前些日子的事, 韩九渊心里隐隐不安,他不惜承受凌迟般的身体剧痛, 再一次祭出元神之力, 把神识凌驾于千米高空,在整个绮月峰的范围默默搜寻程欣的身影。 当看到樱花林火湖边倾倒满地的朱果,以及湖面上漂浮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程欣的披帛时,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他的神识当即化作一道黑雾,长驱直入,直破百米深湖而来。 果然在湖底, 看见了程欣的影子。 看见的那刻,他几乎是瞬息而至,而程欣紧闭双眼,似浮萍一般任湖底的怪物蚕食,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程欣的脸色是死一般苍白的,韩九渊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紧紧拥着程欣,他肉眼可见从程欣的身体里,正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向外溃散。 韩九渊一道手诀飞起,程欣周围瞬间被镀上一层银灰色的光晕,那些溃散的星点,触碰到光晕的那刻,便纷纷缩了回去。 而那些已经溃散融于湖水的,却是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挽回的了。 韩九渊眸中怒火汹涌,他左手小心翼翼护住怀里的程欣,右手忽而成爪,朝向那水草暗网之下的怪物。 在身后不远处的付悦只听见那个“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它如风鼓破布一般浮肿的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被吸向了韩九渊的手里! 那数不尽的、缠绕着她任凭她用利剑都斩不断的水草,在触碰到韩九渊气息的瞬间,像是被烫伤的触手一般,纷纷缩进了湖底的淤泥里! 那怪物用和程欣一样的脸,瞪大了眼睛,震惊、恐惧地盯着韩九渊,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韩九渊已经掐住了它的脖子。 韩九渊进入湖水之中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此地用神魂禁术搭建的阵法,在望着它和程欣一模一样的脸时,韩九渊已经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了,韩九渊连话都不愿意对它说,他手里的力道是毁灭性的,什么都无须说,他只要它死。 立刻就死。 但就在手里怪物的脖子快被他掐断的时候,他却惊见怀里程欣的嘴角竟然随着他的毁灭之力而流下血来,在水里,绽开成刺眼的血花。 韩九渊眸子一缩,心头剧震,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的右手就松开了。 那怪物便大口大口地喘气,湖底的水并不能阻挡她的呼吸。她望着韩九渊,又恨又怕,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是……韩九渊?” 她做梦都想不到,曾经被他虐待的少年,如今恍若神祗站在她的面前,左右着她的死生。 韩九渊把程欣又往怀里紧了一分,他伸出手擦拭程欣嘴角的血迹,他的眸子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来迟了。 程欣意识的一部分,已经和这片湖水融合,已经和眼前的怪物融合…… 不论是这片湖水干涸,还是眼前的怪物死去……程欣都不能独善其身。 那怪物见韩九渊并不答话,看着被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对待的“自己”,死鱼一般的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 它大睁着迷茫的双眼盯了“自己”很久,眼中是浓烈的怨恨,但她幸灾乐祸、又有恃无恐地怪声道:“你想杀我?……啊……你杀了我,她也会死的…… 她死的比我更惨……她连魂魄都不是……她就是一缕意识……我已经把她和我交织了起来,你现在就杀了我啊?我死尚能转世,但她就惨了……哈哈哈哈哈……她这个凭空而来、鸠占鹊巢的意识……你信不信她原地消失!我保准你连她的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找不到,她啊……她就像是从大地蒸发……从来不曾存在过!” 在它的眼睛里,是怨毒和痛快的神色。 “鸠占鹊巢?”韩九渊森冷的声音沉郁地道:“你们把她卷入这场荒唐恩怨的时候,可有问过她是否愿意?咎由自取,还害了她,你也配在她面前说这些话?” 在身后,付悦看着眼前颠覆一切、又离奇到让她毛骨悚然的情景,扭曲、残暴,却对她有种莫名其妙又致命的吸引力。 她明明已经可以逃了,却又不敢动,或者是,因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她忘了动,她眼睛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滴融于湖水里。 却分不清是恐惧、恐慌,还是别的…… 他望着韩九渊,这个她从前都没有注意过的炼气期弟子,在此刻,他又神秘又可怖。 但不论他怎样可怕,可是付悦都看得出来,至少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程欣是安全了。 -- 第45页 一时间,付悦竟然看得痴了,她竟在想,如果她能够被一个人这样的相护,即便是真的在他的怀里死去,也值了…… 是不是值了呢? 眼看着那个怪物版的“成欣”在韩九渊面前开始肆无忌惮地挑衅,韩九渊冷冷地凝视了她一眼,正在得意的怪物竟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韩九渊问道:“这个阵法,是谁设下的。” 那怪物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秦风……秦知画……两个贱人!” “他们想做什么?” “想要夺……我的宗女之位……他们设置阵法,害我!” 韩九渊冷凝的眸子注视着怪物:“别再打她的主意。” “那是我的身体!……那是……我的身体!终究是要……还给我!”怪物流下了血泪,它无助地在湖底扑腾着身体,却不敢真的去触碰韩九渊怀里的逆鳞。 韩九渊寒声道:“想都别想。你该知道,你被困的日子,若不是她在你的身体里,你的身体早已经腐朽。” 不等那怪物“成欣”再行解释,韩九渊右手翻手覆手之间,又是一道铺天盖地的黑云压下,直直将那怪物“成欣”给压在湖底的水草和泥沼之中。 而后,他又打下一道金色的护罩,隐于水底。 这道护罩,能将它困在他的羽翼之下,困住它,亦是保护它。保护它,即是保护程欣。在他找到办法解决程欣和它息息相连的境地之前,它和这座湖,他都需要护着。 他抱着程欣,眸色晦暗地注视了付悦一眼,想到答应过程欣不再杀害清月宗的弟子,他问付悦道:“你会说出去么。” 付悦没有能力在水里说话,但她疯狂摇头眨眼,告诉韩九渊她不会说出去。 韩九渊便低头望着怀里的程欣,周身忽然又起一道黑雾,转瞬间黑雾化作一道虚无缥缈的黑龙,破湖而出。 徒留付悦在湖底,又呆滞了许久,直到她的防护符失效,直到她想起身在何处。 --- 韩九渊抱着程欣回到他的洞府,直到把程欣放在榻上,他分出的这道神识才与他的身体汇合。 他用尽了他一切能够做到的能力,护着程欣的心脉,为她凝聚她破损的意识。 这一次程欣真的伤得很重很重,之前小比受伤时,她尚有余力抓着他不放,但是这一次,在她的身上,除了微弱跳动的心脏,她根本看不出任何活着的迹象。 韩九渊又把她抱起来,让她的脸依偎在他的胸膛。 “师姐……” 韩九渊把自己的魔息源源不断地转成温和的内息输送给程欣,直到她的身体里内息充盈,逐渐温暖,他才收手。 “师姐,是不是只要我一时没有看住你,你就受伤,上次小比时候也是……” 韩九渊垂下眼睫:“以后我都看着你,不论宵禁、新规,还是任何能够阻止我看到你的事情,我都不再顾忌了……好不好?” “师姐,我想杀了秦风。” “还有秦知画……” “但我又答应过你不在清月宗杀人,我怕你生气,又怕因此离开你……” “等你醒来,告诉我可不可以杀掉他们,我听你的,好不好?” 韩九渊眸中露出一丝迷茫,看着程欣逐渐平稳的呼吸,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下来:“师姐,你那么胆小,在湖底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怕极了……” 韩九渊注视着程欣,他能感到她在逐渐醒转。 他还能感觉到,在程欣的意识里,那一缕成欣侵入的神魂,正在试图污染程欣的意识。 但这些,不是他能够左右的,除非程欣自己的意识强大起来,将成欣的残魂阻隔、分离,不然他的任何插手,都足以让她们两败俱伤。 神魂禁术之所以是禁术,是因为它们的所有心法、诀窍,都是进攻和摧毁。 没有退路。 因此神魂禁术所带来的任何反噬或者是伤害,都是不可逆转的。 韩九渊静静地盯着程欣。 “师姐,意识被污染了也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任何事物摧毁你……” --- 而在付悦上岸之后,她整个人都绷紧于紧张的状态之下,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一丝失魂落魄。 快到丹堂的时候,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哆嗦,才意识到自己连衣服、头发都没有烘干。 她找了一片草丛的空隙,在空隙的干地上坐着调息,试图先用灵力把身上的水给烘干。 可就在她刚盘膝坐下,正要凝聚灵力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秦知画和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想起刚才在湖底看见、听见的那些,付悦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捂住自己的口鼻,屏气凝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哥,你是说真的么?阵盘上的爻线真的黯下去了?那我们需要去确认一下么?好像今天还真的没有看见她。而且,傍晚的时候付悦好像去找她了,到现在,连付悦也还没有回来。” 第29章 崩坏·第一 忽然之间被秦知画提到名字, 付悦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想到火湖底下怪物“成欣”和韩九渊的对话,付悦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风和秦知画一个金丹期,一个出尘期, 别说他们再走近一点, 就说以现在的距离,两个人稍微有一个人提高点警惕,她就被发现了。 -- 第46页 付悦瑟瑟发抖, 她的眼角又红了,她当机立断,对自己拍了一道仅有的一枚低阶隐息符, 之后用两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 付悦胸膛起伏, 她浑身仍然湿透,衣服湿漉漉地紧贴着她的身子, 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右眼的眼睛里, 随着她睫毛的颤动, 一只眼睛清晰, 一只眼睛模糊, 她也不敢擦。 她精神高度紧张了一会儿, 忽觉周围没有谈话的声音了。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付悦闭了闭眼睛,嗓子不由自主地一缩, 她吞了吞口水, 本来她还担心低阶隐息符在出尘期修士面前的效果,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胸口,总觉一口气吊在嗓子眼, 上不去下不来。 正在她抬手抚摸胸口,低下眼睛的时候,忽然间朝着地上的两个影子瞪大了眼睛—— 只见有一高一低两个人, 似乎并肩站在她的身后,在草地和她的身上投下浓重的黑影,堪堪将她整个人覆盖住了。 付悦浑身的毛孔都炸裂开来,她屁股下边仿佛被刺猬给扎到,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她正要尖声大叫,就被秦风的大手摁住了嘴巴。 付悦后脑勺一痛,整个人被秦风死死地扣在壮硕的大树上。 付悦惊恐地望着对她出手的秦风,他此时的表情仍然是温文尔雅的,但是他手上的力道,却是在猛然的侵袭下使付悦咬伤了她的舌头和嘴唇。 腥甜的血浆崩裂的味道,从付悦的嘴角溢出秦风的指缝。 付悦的眼睛里边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将祈求的目光转向秦知画这个同脉的师姐,却见秦知画眸光复杂,颇有些烦恼、踟蹰地转过脸去不看她。 秦风身体前倾,伏在付悦的面前。 在付悦的视线里,忽然凑近的五官虽是熟悉的端正,但是表情却透出陌生的狰狞,秦风一改往日谦谦君子的神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薄怒:“别叫。” 付悦在他的控制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在付悦惊恐的注视里,秦风松开了手。 付悦撇着嘴,憋着哽咽,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秦风对此似乎很满意,便道:“我们的谈话,你听了几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付悦摇头不已。 “老实点。” “就一点……一点……” “哦?那就是听到了。” “我不会说的,不会说的……” 秦风才不管她如何辩解,一道黑气已经从他的手心涌出,就在这道黑气要拍向付悦天灵盖的时候,秦风忽然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望着付悦。 此刻,从落汤鸡付悦的衣襟上,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朝着草地上滴落着水滴。 秦风用手拈了一些水迹,对着阳光看了看,只见那水迹上,果然是沾染了一些橙色的细沙。 秦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你下了火湖?” 付悦不敢说谎,她此时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凭借求生的本能茫然无助地辩解:“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秦风笑了。 在他脸上露出的,是一种冷酷无情的嘲笑,秦知画眸子一缩,连忙拉住秦风越来越多黑雾的右手,小声道:“哥哥!她有魂灯!” 大宗门被师尊青睐的弟子们,几乎都在守灯堂立有本命魂灯。人死灯灭,而且那灭掉的灯芯里边,会记录下那盏魂灯绑定的弟子死前半柱香之间的所见所闻。以供关心弟子的师尊们了解弟子是被何人何物所伤害。 秦风对秦知画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温和了下来:“放心,我不是要杀了她。” 随着他话音一落,他覆满黑气的右手,在付悦震动的瞳孔注视下,缓缓拍上了付悦的头顶百会穴。 付悦顿时浑身剧烈地颤抖! 她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她嗓子里发出怪异而小声的喘气声,仿佛正在遭受雷击,又仿佛正在被人抽离魂魄,她的鼻孔、嘴角、耳朵、眼睛里边溢出了一丝一丝黑色的血线。 秦知画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手心里边满是虚汗,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望了秦风一眼。 紧接着,就看见付悦白眼一翻,秦风放下手时,付悦也像是破了洞的麻袋,一下子萎靡摔倒在地上,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死了。 秦知画轻轻跺了跺脚:“哥哥,你说不杀她!” 秦风轻描淡写道:“她没死。” “那她……” “我用神魂禁术抽离了她一天的记忆。”说着,秦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是,神魂禁术是极阴损的功法,即便我有留手,但禁术对她仍然有很强的攻击性和伤害性。如果她身体素质好,意志又强大,醒来后顶多也就损失了一天的记忆而已,但如果,她身体弱,意志又不行,那么她不但会丢失一天的记忆,而且大脑也会遭受损伤,可能会变成痴呆儿。” 秦知画深深吸气:“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可能变成痴呆儿?!哥哥,最近宗门查前段时间的命案本来就查的越来越紧!现在你又用这样的功法!如果查到你身上该怎么办呢!” 秦风冷笑道:“放心。知画,你只需好好修行,其它的事情都不需要你费丝毫心思在上边,宗门前几天的命案很快也会水落石出。我自然不能够让宗门查到神魂禁术上,所以,倒是便宜了真正的凶手……” -- 第47页 “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的意思。知画,有件事情哥哥提前告诉你也无妨,但你不要对外人讲。” “好。” “上边一直都有一个尚未宣布的消息,宗门执法堂的神兽獬豸生来身有残疾,天生力弱,宗门为了避免它开眼时遇到意外陨落,在它开眼前的十五天起,宗门会启动三星拱月护山大阵的三星次阵。 三星拱月大阵,‘月’为君,在主位,‘星’为臣,在次位。 而神兽獬豸所需要的守护力量,需启动次阵‘三星’来完成。而这三星的阵脚,一个在思过弃谷的谷底,一个在藏书阁的暗室底下,一个就埋在我们绮月峰。每个阵脚,都镇压着强大的妖兽。思过崖的是人面蜘蛛,藏书阁的是缺角之蛟,而我们绮月峰镇压的是梦魇兽,他们想借助的就是妖兽的力量。 但妖兽只是被镇压的时候乖觉,事实上,他们凶性强烈,只要稍一激发,足以搅动一座峰脉大乱。 而在一个半月前,宗门暗部有悄悄打开阵法做过一次模拟,以实用在届时为獬豸开眼上……” 秦风笑了笑:“当然有关系。或许是天助我也,绮月峰镇压的妖兽是梦魇兽。这种妖兽,可以塑造梦魇,它们将人们带到它们塑造的梦魇里,把人们杀死、吞食。届时,只需要找到机会,把梦魇兽放出来。” “我知道了,这种梦魇兽的杀人特征和神魂禁术相像,所以,哥哥想利用它来背负罪名?让大家以为,绮月长老是死在梦魇兽的梦魇里,其它的弟子,也都是被梦魇兽的利爪杀死的?” “是。” 秦知画一瞬间毛骨悚然:“请神容易送神难……而且,妖兽太过凶残,你……你真的把它放出来,不怕伤害到你绮月峰的弟子们……” “有成全,就有牺牲,在所难免。但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既然能够放出来,也有本事把它送回去。” 付悦的手指动了动,秦风忽然转过脸去看她,对秦知画道:“知画,火湖你不要去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那她呢?” “看她的造化。她虽有魂灯,使我不能直接灭口。但是,如果她是被野兽攻击而死的呢?那么她的魂灯上呈现出的濒死情境,也只是被野兽蚕食而已。” “这……” “不忍心?成大事者,不必妇人之仁。” 秦知画咬了咬嘴唇,她有些抱歉地望了付悦一眼,虽然平时她跟付悦的关系并不融洽,但也就是因为和成家本家表亲关系的远近、和付悦不站队到她这边的原因,彼此不对付而已,还不至于到刻意害她的地步,秦知画的心里只道:付悦啊付悦,是你自己流年不利,出门不看黄历,不能怪我们…… --- 送走秦知画,秦风迫不及待地到了火湖。 站在火湖的湖畔,他狭长的眸子就寒凝了起来。 他的神魂竟然进不去这片湖了?!他投入了神魂下去,湖面却仿佛被一道强有力的结界阻挡,那结界并不锐利,像是绵软的棉花,却密不透风地把他投下的神魂尽数拦截。 秦风的额头汗津津的却很冰凉,他用手揩了揩脸上的汗水。 湖畔的风带着湿意,席卷上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他后退了几部,在手上蕴起一道黑雾,小心翼翼环顾着四周:“谁……” 到底是谁?有什么用意? 同样会神魂禁术,而且,看上去对方的禁术强度远在自己之上! 是师尊傅云意么?不会,傅云意的行事风格不是这样。那是谁?想要做什么? 秦风脑海里闪过对方使用神魂禁术想要杀掉秦知画的画面,又想起火湖底下困着的成欣,他打了个寒颤。他能来到这片火湖,到底知道他多少秘密?!他到底是敌是友?! “前辈……您在这里么?” 秦风终于忍不住,屈居身份,对着火湖周围放声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 白色。 一片白色。 程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仿佛被困于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里,触手时,世间万物不可及。 就连脚尖也无处安放。 无边无际的云海,没有船,没有岸,没有人,她像是飘在云海里的一粒尘埃。 “大姨……” 别人茫然无措的时候,潜意识都是叫妈妈。 但程欣潜意识里叫出来的,却是一个从小对自己并没有过多关怀,但却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大姨。 因为她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在茫茫无际不得靠岸,仿佛永远流离失所的云海里,她的潜意识所搜寻出来的唯一能够带来安慰的稻草,也只不过是一声“大姨”而已。 而程欣的大姨——就是那个程欣从前所在的那个世界,直到程欣酒精中毒被发现太慢死去之后,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满抽屉翻箱倒柜去找程欣并不大额的保险的那个阿姨、那个在那个世界把死去的程欣草草在火葬场烧掉、埋掉之后,只有在需要用钱的时候才偶尔想起程欣的那个阿姨…… 不知道在云海里游荡了多久,程欣累了,但是一停下来,脚下的云海仿佛无底深渊一般,将她往下吸去,云海的水雾,让她窒息。 “我想回家……” 在睡梦里,程欣哭了。 -- 第48页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汩汩而下。 韩九渊的眸子深暗无底,程欣的眼泪仿佛一场大雨,怎么擦都擦不尽。 “我想回家……” 明明是很小声的话,却仿佛是一记一记的重锤,重击在韩九渊的心里。 程欣在云海里停下来,不断下坠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溺毙,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往上游,双脚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 程欣低头看去,是火湖底下,那个被长久浸泡、身体浮肿、腐烂的成欣。 “放开我,放开我……” “呵呵呵,你是我的了……既然你不走,只好我来了……” “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我的身体……” “好,你的身体,你拿走吧……你送我回家好么?我想回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你身体里的,如果打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有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回家,她有许多许多朋友都让她想念。 但她仔细想时,那里仿佛也不是她的家。 越清醒,她越发现,她其实根本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家”…… 那缠着她脚的怪物成欣龇牙笑着:“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程欣茫然地望着它。 那怪物成欣又怪笑了两声:“妙啊!你是用什么办法,让韩九渊为了保护你大动干戈的?我倒是没看出来,他竟然是个人才。他实力深不可测,你倒是在冥冥之中帮了我一个大忙,现在他连我的魂魄和那条火狐都保护起来了……不得不说,这些都归功于你,你的功劳可不小。我暂时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体了,我要好好的利用利用你们,权当收我身体的租金了!哈哈哈哈……” 怪物成欣的笑声刺耳。 这笑声刺痛程欣的耳膜,让她有些头痛,程欣望着怪物成欣,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她望着怪物成欣,连忙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怪物成欣却仿佛对程欣的问题置若罔闻,她仍然自顾自尖利地笑着,自言自语一般癫狂道:“真是让人嫉妒得发了疯……他到现在都在看着你,你知不知道?!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又不爱他……不过是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罢了,但现在,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也算享受到了,哈哈哈……” “你不要打韩九渊的任何主意,我说过你要我的身体我可以还给你,但是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哦?实不相瞒,我不着急要你还了呢!我现在不但打着他的主意,我还打着你的主意!韩九渊把整座火湖都保护了,我可以高枕无忧了!我相信只要是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帮我杀了秦风和秦知画那两个贱人,然后……然后我再控制你,杀了韩九渊!” 程欣心惊肉跳地瞪着脚底下的怪物,她心中的怒气越来越盛,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它的这些谋划,程欣越来越清醒,语气强硬道:“不可能!” “贱人!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程欣一眨不眨地望着它,却惊奇地发现,它虽然在保持着声嘶力竭说话的语调,但是它竟然在逐渐地虚化!逐渐地松开攀折自己的腿脚的双手!逐渐地失去力气!? 但是它的怪叫声仍在继续,只是语调越来越无力:“到时秦风死了……秦知画死了……韩九渊也死了……我一高兴……就允许你继续待在我的身体里了……要不然……我就强行……强行控制你的意识!” “我说了不可能!”程欣抬了抬脚,脚尖触碰到它的时候,它竟然被她给踹散了! 散了? 是的,就轻轻一脚,真的把它给踹散了。 程欣猛然惊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她曾经听过一个关于庄周梦蝶和蝶梦庄周的哲学,说的是,当两个本不相关的事物,融于同一个梦境之中,那么,谁更清醒、谁更强大,谁就是梦境的主人! 程欣抬手,望了望自己的双手。 她想起来刚才自己的状态是在梦中的云海漂泊,后来她浑身无力,意识不清醒,以后梦里就是现实,那时候,怪物成欣就趁虚而入了。 可当她逐渐恢复,逐渐开始质疑的时候,那个怪物成欣却又不是自己的对手! 程欣胸膛起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有一种莫名热血沸腾的感觉,她想起在火湖底下受制于人,绝望无助的感觉,和刚才一脚把怪物给踹散的感觉是如此截然不同! 原来,可以自主命运的感觉,是这样爽快?! 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在程欣的心底慢慢地滋生了起来,她还浑然未知…… 随着程欣意识的完全苏醒,梦境开始一寸一寸地崩塌…… 当程欣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果然是韩九渊的近在咫尺的脸。 哪怕是刚从一个长梦里醒来,视线还有些模糊,哪怕刚经历过火湖、怪物成欣的摧残。当入眼就是这样的盛世美颜时,又叫程欣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一盏温热的还冒着热气的茶就被递到了她的嘴边,她抬眼,望着韩九渊仿佛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一口气把茶干了。 茶是温的,并不烫嘴。 程欣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从小到大,她大姨都没有这样照顾过她。 她清了下嗓子:“小渊,谢谢你……” -- 第49页 “师姐是去河边洗朱果?” 程欣哪里肯放过这样邀功的机会,她不着痕迹说道:“小渊有些咳嗽,朱果治疗寒咳,我就想给小渊吃朱果。” “以后不要去那条河。” “好……” “还有……” “嗯?” “还有,‘大姨’是谁。” 程欣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她抓了抓脑袋答道:“就是一个将我养大的人。” “她对你很好?” “说不上好不好,但如果没有她,我在小时候可能就死掉了。” 韩九渊忽然低下头:“以后不要叫她了。” “啊?” “叫我。” 短暂的莫名其妙后,程欣立刻就意会到这句话的核心意义!她心跳忽然加速,又开始循循善诱,明明已经悟到了精髓,却偏偏又要引诱人家把话说出来、记清楚,好使说话的人不至于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遗忘了这些话似的: “叫你什么?” 韩九渊的语气缓慢、沉稳,却仿佛浸透了一个少年不谙世事又一言九鼎的承诺一般郑重:“在你害怕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 夜色渐渐地浓黑如墨,又渐渐地浮现出鱼肚白。 越来越多的弟子们已经晨起开始去往各峰课堂。 而在绮月峰和丹峰交界的郊野林间,一头双眼猩红、状似受了刺激的野性癫狂的狮面穿山甲,两个鼻孔喷发着腥臭的热气,正追着一个青衫的男子横冲直撞。 那男子一路上成功避开所有大路,引诱着狮面穿山甲对自己穷追不舍,终于,青衫男子停在了一片密林里。 身后狮面穿山甲越来越近,地动山摇。 青衫男子盯了在林间昏睡的付悦一眼,纵身跃上密林的上空,消失了踪影。 而那狮面穿山甲,足底生风,刚从一个转角气喘吁吁刹了个急闸,一头撞断了一棵大树。它摇头晃脑,甩飞了眼前晕乎乎的星星,一脸恼怒地发现了新的目标程欣,立即低伏了身子,狰狞着进攻的表情,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第30章 崩坏·第二 清月宗大多数的弟子都很勤奋, 破晓的第一缕光昏暗熹微,并不明朗。 但是弟子们三三两两,便开始在各个峰脉的林间穿梭起来。 其中有两个绮月峰的弟子, 一个叫洛河, 一个叫朔雪,他们像平时一样,相伴着去往剑阁。在绮月峰郊林走到一半的时候, 洛河忽觉脚底下的大地颤了颤。 洛河扭头问朔雪:“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动静?” “没有。”朔雪摇了摇头。 洛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就又在嘴里默念巩固着昨天新学的“正一”剑诀,可是还没有走出两步, 脚底下竟然剧烈地震颤了一下。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股妖力掀起的波动! 这一次,就是连朔雪也感觉到了。 大家都是修行弟子, 对于异象本来就敏感, 更何况, 对于剑修者来说, 妖魔鬼怪都是天敌! 两个人不约而同交汇了猎奇又紧张的眼神, 极有默契道:“走!” 身后剑匣里的利剑顷刻间被两人抽出, 两个人开始朝着妖力的中心飞速狂奔过去。 与此同时,除了洛河和朔雪以外, 感到异况的绮月峰弟子们, 都纷纷朝着那个方向提剑奔去。 洛河和朔雪到的时候,整个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们惊骇地看见一头一个成年男人般大小的狮面穿山甲嘴里正叼着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女修! 那女修的身子软软地垂下, 仿佛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气! 而在狮面穿山甲的周围,已经有三个出手相助的弟子,他们交织了三道剑网, 将那狮面穿山甲困剑网交织的三角范围! 但那狮面穿山甲的身体不断地扭动,它再不松口,在它嘴里的女修被它噙着的那条腿就有可能断掉!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来帮忙!” “都上啊!看衣服是丹堂的小师妹!平时我们受伤都是丹堂师妹们照顾,别怂!迟到也别怕!救人要紧!” 也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众人,洛河和朔雪这才慌忙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也立刻飞剑而上! 一时间,十几个弟子和一头狮面穿山甲缠斗。 这几个弟子有筑基期的,也有炼气期的,而这头狮面穿山甲也就是筑基初期,很快就被众人合力击杀! 洛河把付悦从狮面穿山甲的嘴里解救出来的时候,她腿上的一块肉已经没有了,但还好腿骨没有断,她七窍流血,后脑勺也受到了钝物的重击,不知道哪里破开了,用手一摸也是满手的血迹。 洛河是个男人,平时在秘境探险、野外历练,甚至是和同门切磋的时候也见过血腥残暴,可是他都没有见过像这样惨的。 洛河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最好的丹药,这枚丹药也还是他上一次筑基期小比受伤后丹堂的女修们给他的,他向来节省,都不舍得服用。 可是现在,面对丹堂濒死的小师妹,洛河小心翼翼地帮她喂了下去,又封住了她几个穴道,暂时止住了她血流如注的状况。 朔雪和其他弟子见了,也连忙提供自己举手之劳范围内的帮助,比如,拿出自己的纱布、金疮药…… 洛河心里还是惊疑。 人群里就有人提出了和洛河一样的疑惑来:“狮面穿山甲……这不是在绮月后山秘境里边才有的妖兽么?” -- 第50页 “是啊……真是奇了怪……” 一个女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恐怖……怎么我们绮月峰接二连三出这样的怪事,以后我都不敢出门了,先是前绮月长老……后来是三个弟子……再后来还有弟子被人割舌头……现在又有弟子被妖兽袭击……” 洛河心里疑惑重重,他望了望在臂弯里环着的惨不忍睹的付悦,对朔雪道:“你在剑阁帮我跟先生请个假,我把这个小师妹送去丹峰,她伤太重已经不能耽搁了。” “好!我们都会帮你请假的!”其余有去剑阁的弟子们也纷纷应道。 还有的弟子说道:“也帮我请个假!我要去把这件事情赶快上报给执事殿!” “好!对了,这件事务必也要跟你们各自的先生讲一讲!宗门从来没有出过妖兽袭击弟子的事情!依我看,这件事情蹊跷得很,而且,据我所之,我们峰又是宵禁、又是派高阶弟子在峰脉守护的,怎么还能出这档子事情……我真怕这是什么祸事的异兆。” 众人纷纷散开,开始各自的行动。 当洛河把付悦送去丹堂后山养护殿的时候,恰逢掌宗师姐秦知画带着丹堂的两名女修在养护殿里边给养护殿的伤者们发丹药。 洛河火急火燎地抱着付悦到养护殿,就急促地喊道:“救命,救命!” 秦知画一席白衣胜雪,闻声急切而出,她的瞳孔紧缩着,在看见洛河怀里抱着的人时,竟似乎有瞬间的如释重负。 洛河不待惊疑,就听见秦知画声音温柔地对他道:“快把她抱进来!” “好。” 秦知画给付悦把脉,一摸到付悦的脉门,秦知画的眼睛里竟又露出一丝疑惑和不安。 都伤成这样了!她竟还活着? “怎么了,掌宗师姐?她还好么?” 秦知画瞥了一眼洛河,心下有些恨他把人送得太早,以至于她还活坏了她哥哥的计划,可面上却柔软温顺道:“还好,还好,你来得及时。” 洛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平时鲜少被人注意到的少年,在被这样的大人物夸赞之后,连刚才发觉的那丝怪异,也被她此时的光环给模糊了。 洛河有些羞赧:“是她幸运,遇见了医术高超的掌宗师姐亲自诊治……既然送到了,我便告辞了。” “好。” “对了,师姐!绮月峰的郊野出现了狮面穿山甲!正好遇见师姐,就禀报给您知晓!弟子告退了!” “好……” “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不知道这里是清净之地?”丹堂首座素问长老身边的老仆夜柯带着怒气走出来,看见眼前伤成这样的人竟是素问的亲传小徒弟,吓得“啊”了一声,情不自禁喊道:“长老,长老!” 素问应声而出。 秦知画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之色,忙道:“禀师尊,小师妹付悦……” 连话都没有落音,一席灰色纱衣,头戴偃月冠的素问长老便把手放在了付悦的后心处,一道灵力汇聚的明珠从指间飞出,从付悦背后钻入,护住了她的心脉,付悦顿时皱了皱眉。 “悦儿?” 素问在付悦的身上摸了摸,又封了她几处经脉,止住了流血。 素问对秦知画道:“把她放在寒玉床上,你去炼制一炉三阶上品培元丹喂她服下。” “好。” 眼看着素问朝着丹堂外转身而去,秦知画眸子一缩,连忙问道:“师尊,您去何处?” “绮月峰。” “您……” “你师妹脑后有钝伤,身体却被十三道痕的利齿贯穿,并非是人所伤。” 秦知画也不知道刚才洛河禀报的那番话,有没有被素问听去,便老老实实道:“送她来的弟子说,是绮月峰郊区出现狮面穿山甲……” 素问沉吟片刻:“狮面穿山甲是绮月风窟的伴生兽,出现在秘境之外……此事非同寻常,若真是秘境伴生兽出现在绮月峰,也不知多少弟子要遭殃……” “阿夜。”素问唤道。 “在!”刚才的老仆应声。 “阿夜,我料想还会有其他弟子的受伤,你去召集丹堂弟子在堂前集合,以备不时之需。” --- 程欣没有受到什么外伤,但是意识受到了折损和污染。昨天她醒来和韩九渊说了会儿话,很快就又睡着了。 折损的意识已经无法重新汇聚,被污染过后的意识,会一定程度对程欣造成影响。 韩九渊坐在床榻边的台阶上,注视着程欣。 在大半夜的时候,韩九渊的耳边忽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脆脆的皲裂之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韩九渊就朝着几案上被软毛围起来的山雀蛋望去,就看见原本饱满、圆润的一颗蛋面上,竟然裂开了极细、极难以察觉的线痕。 “离预计的时间不到,快要破壳了么……” 韩九渊暗沉的眸子里边,似乎亮起了一点朦胧的光彩。 山雀蛋在开了几道极细的裂纹之后,又静止不动了。 韩九渊的目光注视着山雀蛋上的裂纹,他再一次察觉到自己对程欣的过份在意。 这些莫名其妙又是不是充盈内心的情绪,正如山雀蛋上悄然萌生的皲裂,让人防备不了,也阻挡不了。 越是看似无懈可击的东西,在皲裂之后,越是不可逆转,就像他此时意识到他对程欣毫无分寸的亲近,却也不想拨乱反正了。 -- 第51页 韩九渊眸光有些沉郁,程欣又在梦呓,她又提到了“回家”这个词。 她的家并不在这里。 但她曾经说,要和他相依为命? 在那一瞬间,韩九渊墨色的眸子被寒意笼罩,隐隐起了一些在乱葬岗时嗜血的意味,但是韩九渊却毫无所觉。 --- 第二天程欣起来,望着透过禁制洒了洞府一地金色阳光的地面,她问韩九渊:“什么时辰了?” “辰时。” 辰时,还在上早课的时间范围。 程欣从床榻上坐起来,面朝着地上随着禁制上的阵法波纹折射下来的阳光,她的脑海清晰地想起了成欣的话来—— “到时秦风死了,秦知画死了,韩九渊也死了! 我一高兴,就允许你继续待在我的身体里了,要不然,我就强行强行控制你的意识!” 程欣刚一醒,就沉默了下来,她太了解掌握主动权的重要性,要么被吃死,要么就拼命翻身,没有其他选择。 “小渊……” “我在。” “我,我想上课。” “我说你身体抱恙,帮你在执事殿请过假了。” 在程欣燃起战斗决心的时候,让她休息对她来说就是让她等死,备战刻不容缓,一分一秒都是有用的,不能荒废在虚度里,她含蓄抗议:“我昨天是有吓到,但是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头也不晕了,也没有觉得呛水,都是小渊把师姐照顾得好。” 韩九渊本来还想告诉程欣,山雀蛋的壳子裂开了一些细小的缝隙。 他还想问程欣,是不是想家了。 但他望着程欣略带陌生的,无比坚定要去上课的眼神,只笑了笑:“那么师姐想学什么?” “剑阁吧!” 程欣知道韩九渊都是去剑阁,她心里对于重振修行虽然有其他想法,但是剑道作为必修她也需要巩固。 韩九渊点了点头。 程欣打前,韩九渊在后边默默地跟着,到的时候,剑阁已经一片肃静了,他们今日原本请过假,又来上课,所以名册上并没有他们的名字,也无所谓迟到。 程欣的屁股刚沾着蒲团,旁边的弟子就对她小声喊道:“大师姐,大师姐?” “啊?”程欣有些茫然地转过脸去。 她早已经习惯大家带着戏谑的语气喊她大师姐,毕竟掌宗的大师姐是秦知画,又不是她。 如果是从前,她根本不会介意这样的事情。 但是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她开始介意“权利”和“力量”这两个词了。 “你表妹差点死啦!你知道么?” “哪个表妹?”程欣支起耳朵。 “付悦!就是丹堂的那个付悦!” 程欣浑身一抖,瞪大了眼睛,她晃了晃脑袋,她记得在火湖底下,自己濒临死亡时,隐隐约约感觉到的那个小小的人影,她可以确定那就是付悦。当时她拼了命的想要拉住自己。 “她怎么了?”程欣追问道。 “她快死啦!”那弟子用很小的声音绘声绘色地对程欣描述到清晨他看到的景象。 第31章 崩坏·第三 此时, 在清月宗的执事殿里,五名当值的执事护法在执事长老薛文义的带领下,已经开始赶往绮月峰发生事端的郊野。 他们到达的时候, 发现执法堂护法沈断非和他的人已经早他们抵达, 沈断非正在用影印符记录现场。 在清月宗,执事殿和护法堂互相配合、却又互相竞争、互相制衡,双方从上到下都不太对付, 平时见面也多有摩擦。 造成双方剑拔弩张局面的,是执事殿主景休云和执法堂主任江潮两人之间的个人恩怨,但毕竟有上行就难免有下效, 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远远地, 薛文义朝身后护法们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去打搅执法堂, 让执法堂先走程序。 沈断非看了薛文义一眼, 继续去翻看狮面穿山甲的尸体。 在执事殿看来, 执法堂磨磨蹭蹭得让人焦躁。沈断非终于做好了执法堂的事情, 带着执法堂弟子向后退了退, 一边转身走掉一边说:“这里交给你们了。” “拽什么拽……”执事殿一个年轻护法朝沈断非背影翻了个白眼。 薛文义这才和执事殿的人上前, 取出了“凶手”狮面穿山甲的兽丹,又吩咐左右侦查树干上、草地上的血迹。随后又把这头狮面穿山甲装在一个专门的储物袋子里。 “绮月峰近来真不太平……” “弟子们生活的居所, 有重重护山大阵保护不说,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执事殿的护法也会例行一次‘清山’,照理说不应该有这种东西闯入弟子生活区的。” “哎,这些时候执法堂迟迟查不出命案的凶手, 宗主已经怪罪了,现在绮月峰又出了妖兽袭击弟子的事情,恐怕宗主也要责怪我们执事殿‘清山’不力了。” 执事殿的护法们收集了讯息, 顺手便清了现场,他们还没有走呢,就又听见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伴随着一股一股的妖气波动—— “救命!” “救命啊!” 薛文义首当其冲,他施展轻身功夫,朝着声源探去。 只见两个抱着断剑的弟子,一个断了根胳膊,一个一边的脸都被什么东西啃没了,他们见了薛文义,大声哭道:“救命,后边,后边!” -- 第52页 他们语无伦次,而薛文义的飞剑已出,他隔空运用灵力,把两个弟子抓到自己的身后,这个时候他的人也都到了。 一行人只见从绮月峰弟子境区域,三头大小不一的狮面穿山甲兽正在横冲直撞! 就在执事殿的护法们要将它们斩杀的时候,从弟子境里边飞出了两个在低空御剑的高阶弟子,他们身着黑纹金边的铁甲衣,腰上悬挂着“清月飞卫”的牌子,正是前段时间宗主拨给绮月峰的护山守卫。 薛文义怒目望着他们,指着身后两个弟子道:“要你们何用!他们都这样了!你们是怎么保护绮月峰的?我看你们的修为是不想要了!事情闹成这样,你们就等着宗主废了你们吧!” 那两个护山守卫急得眼睛通红,当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拱手辩解:“这些妖兽毫无征兆突然出现,我们起初并不知道……我们是感受到妖力和听见弟子呼救赶来的,我们守护在绮月峰各个出入口,这些妖兽根本没有经过出入口……” “还不快滚下去!召集你们这群废物,把绮月峰清理一遍!别说狮面穿山甲,就是连一只野猪、一条野狗都不要放过!” “我们这就去……” 那两个弟子却指着弟子境,颤颤巍巍地哽咽道:“还有人,弟子境还有人……还有一头妖兽闯进了弟子境的书画阁……我跟我的好友昨天刚申请了几天休沐……就……” 说着,那弟子嚎啕大哭:“我好友刚才被咬成了两半……我真后悔休沐啊……” 如果说,只有一头妖兽袭击弟子,那还能压得住,能压住的事情,不论是执法堂还是执事殿,都不太会在宗门大肆宣扬。但现在事情的性质变了,整个绮月峰岌岌可危。这件事,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惊动了清月宗大殿。 大殿里,成金全眉头深深皱起,当即披起了衣袍,亲自要前往绮月峰。 而陈静柔对于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询问来报的弟子:“那被袭击的弟子里边,可有程欣?” “没有。” 眼看着成金全已经御剑而出。 陈静柔也步出清月大殿,站在大殿前足以鸟瞰整座清月宗全景的大殿天台广场上,她眉头皱得更深。 以她对清月宗的了解,这种筑基期、生存在秘境里的妖兽,是没有可能毫无理由地大肆入侵弟子居的! 而与此同时,在清月圣殿后殿,秦风脸色铁青地望着跪在地上以头点地的三个青衣修士。 三人皆是嘴角流着鲜血,胸前一道足以融化衣衫布料的掌印还在冒着丝丝黑气。 “主人,是我们办事不利,我们该死。” 秦风声音森冷:“死?我有无数种处置你们的方式,你们竟选择最轻松的。不如说说,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们是怎么搞砸的?我只不过让你们放出一头妖兽!你们到底放了多少?!” 秦风说着,就抽了口冷气,他的肺快气炸了,按照计划放出一头出来,既能够解决付悦的难题,又能为獬豸开眼时期闹出更大的动静做一个能够避免他被怀疑的伏笔。 可是竟然在这个最简单的节骨眼上被搞砸了。 他后悔他没有亲自去做这件事,而是交给这群废物! 不过,如果连这样容易做到的事情都需要自己亲自上阵,那又何必养着这群废物! 秦风了解自己暗卫们的实力,他们精通追踪、情报、暗杀!出道以来从未出错。这一次,错得离谱、诡谲。 “主人!它们不是我们放的……”一个青衣修士说话的时候,嘴里边的黑血就汩汩地往外冒,但是在秦风面前他却又不敢擦拭。 其他的青衣修士也道:“那些在绮月峰肆虐的妖兽的确不是我们放的……我们潜入秘境真的就只放出了一头!” 见秦风皱着眉头,那个嘴里边流着黑血的修士朝着左右同伴看了一眼,又说了句:“主人,我们错在没有及时发现蹊跷,但您一定要信我们,那些多余的妖兽,不是我们放的。我将以死明志,希望您相信我,也相信他们!” 说完,那青衣修士忽然间大睁着双眼,紧闭住双唇,可是,从他的鼻孔、嘴角仍然渗出了比刚才更多的血来,有黑色的毒血——是刚才被秦风打伤的,还有红色的鲜血——是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秦风呼吸一滞,蹲下身想要去拦,却只见那青衣修士死死地将秦风盯住,一双眸子毕恭毕敬地凝视着秦风。 他死了。 秦风捂着他的眼,帮他合上了眼帘。 秦风的脊背有些发寒,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一种极其强烈的被针对的感觉,如锥尖一般刺痛他的太阳穴。 他的指甲钳进了肉里,他又开始联想…… 威胁秦知画的人,封锁火湖的人…… 和搅乱他计划放出如此之多妖兽的人,是一个人么…… 他胸膛起伏,脑海里不断搜寻,终于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他逐渐咬牙切齿:“难道,是他?!” --- 素问御风抵达绮月峰上空,就看见绮月峰弟子境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搅动的法力波纹,从高处俯瞰,正看见一头狮面穿山甲张开口涎湿黏的血盆大口,往一个已经断了一只脚的弟子脖颈上咬去。 素问手中太素九针骤然暴发,人也瞬息落地。 那弟子涕泪横流,以为自己要死了,一道灰色道袍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面前,一掌将狮面穿山甲的脑袋拍了个稀巴烂。 -- 第53页 素问长老回过头,对上弟子惊恐的眼睛,她抬手提起三根银针,没入弟子的断腿里。 正在这时,听见身后一阵切金断玉之声,就看见执事长老薛文义带着一群护法和飞卫,正在灭杀狮面穿山甲。 这些都是绮月峰外的人,素问朝人群里搜寻,不见秦风的踪影,心下掠过一些疑惑,即便是新上任,也不应该如此玩忽职守,峰脉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却还不出面。 素问望着众人不断灭杀的身形,那些狮面穿山甲却仍像是应季的飘絮,除之不尽,源源不断地闯入绮月峰弟子境的中心。 素问把刚才救下的弟子,交给一名飞卫,让飞卫送他去丹堂接受治疗。 她自己则加入狮面穿山甲的剿杀之中。 忽闻天空上传来一声低沉的鸣啸,素问抬起头,只见宗主成金全一席赤金广袖道袍悬浮在百尺低空,手中三尺弯月形的黑金剑流光溢彩。 “是剑鸣。”素问心道。 随着剑鸣声起,成金全黑金宝剑的光芒越来越盛,直到把绮月峰的上空笼罩得密不透风! “冰剑囚龙势!?” 不论是素问,还是在场的每一位长老,都讶然地道。 冰剑囚龙势虽然不是成金全的绝技,但是也是一门高深的武学,何况成金全已经是出尘期的大修士,这一套剑阵下来,在座没人吃的消! 成金全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他高空俯瞰,加上神识力宽广,已经把绮月峰所有宗门人士锁定,人们只看见成金全左手翻飞,打下了一个又一个金色的防护罩。 出窍期蕴起的“冰剑囚龙势”,很快就激起了天地之间的波澜,一时间清月宗的上空乌云密布,雷电滚滚。 静月峰、望月峰的人们也纷纷站向高处,朝着绮月峰上空窥看。 异样的波动,惊动了清月宗每一个高阶的修士。 与此同时,在清月剑阁后山一处私人洞府“幽篁居”内,刚刚闭关突破了心境瓶颈的竹溪云,刚一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了这股在空气中搅动的凛然之气,他起身缓缓打开洞府的禁制,走了出去。 第32章 崩坏·第四 剑阁里, 刚得知消息的程欣脸色瞬间一白。 “什么?付悦快死了?” “是啊,快死了,吊着一口气, 她可真惨。”那弟子绘声绘色, 仿佛亲眼见到付悦快要咽气。 眼看着程欣的脸正在失去血色,原本在座位角落的洛河偷偷挪了过来,道:“师兄, 你别瞎说,别吓唬大师姐。” “我又怎么吓唬大师姐了,付悦就是快死了!浑身是血!” “没那么严重, 是我把她交给丹堂的, 秦知画接的她,有救。” 不说秦知画接的她还好, 一说, 程欣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作为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 即便是许多大风大浪程欣没有亲历过, 但是这点见闻她还是有的, 人心可怖啊! 程欣根本不用问, 付悦在这个时间节点出事,用脚指头想都和秦风、秦知画脱不开关系! “好狠。”程欣心里涌起了一股怒气。 真是神挡杀神, 佛挡杀佛, 这两个自私鬼,先是图谋成欣,接着又要清除付悦, 接下来如果知道她是个冒牌货,照样也会将她铲除。 “还真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种迫切到急不可耐的情绪, 充斥着撞击程欣的胸腔,程欣心里很闷,堵着一股气。 她反而沉静了下来,她看了韩九渊一眼。 程欣正想着趁心法先生王赐怀不备,跟韩九渊溜出去丹堂,但是还没有行动,竟下课了。 倒叫程欣松了一口气,示意了韩九渊一声,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往丹堂而去。 程欣一路上走得很急,韩九渊便也提高了速度,在身后跟随着他。 走出剑阁小路的时候,忽见西南方向绮月峰的上空,雷云滚动,却又有金光照射,也就在顷刻的时间,连他们所在的清月剑阁的头顶,也飘来了几朵黑压压的乌云。 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了?” 程欣下意识抬头嘀咕。 韩九渊其实在剑阁的时候已经察觉了清月宗的异象,放出过神识查探,现在韩九渊的神识也早就收了回来,他道:“绮月峰出现异兽,不必担心,已经有人处理。” 程欣点了点头,继续抬脚朝着丹堂的方向走,忽闻身后一个清朗的陌生男声闯入耳畔。 “小友,你人在剑阁,是怎么知道绮月峰出现异兽的?” 程欣和韩九渊回过头看,就看见一个身着宗门蓝白相间的高阶道袍、头簪一枚蓝色羽毛钗的俊逸道长,正徐徐而来。 他走路时,足尖和足跟都不着地,仿佛走在离地一寸的虚空之中,竟无半点声音。 韩九渊望着他没有回答。 程欣却忽而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个人,这是原著里边,程欣最喜欢的男角色——暖男竹溪云啊! 虽然原著里他是在很久以后才出场的,但在此时此地,看见这个人的种种特征,程欣毫不怀疑他就是竹溪云! 原著里,竹溪云不喜欢凑热闹、管闲事、说闲话,是她喜欢的角色,但是由于他人设逼格很高,虽温柔强大,却淡薄不争,所以程欣对他着墨并不多,他也就算是一个高级点的配角吧,虽然最后也死在了韩九渊手上。 -- 第54页 如果是遇见别的人,这样问韩九渊,程欣也会觉得是不是那人察觉到韩九渊的隐藏实力,审问刁难,但是竹溪云绝不是这样的人! 除非……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竹溪云也坏掉了!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程欣舔了舔嘴唇:“刚才在剑阁的时候,我们听人说了一点。” 怕竹溪云还怀疑,程欣又补充道:“我们的一个朋友,就被异兽咬伤了,现在我们就是过去探望她。” 竹溪云望了望绮月峰的方向,只见成金全的冰剑囚龙势已经落下,便知绮月峰已无大碍。 便问程欣道:“普通弟子禁制山中御剑,是挺慢的,需不需要我送你们一程?” 程欣只觉后脑勺一个冰凉的目光盯紧了自己。 程欣是很想早点到丹堂,但她咽了咽口水,摆手道:“不劳竹前辈了……” “我常年闭关,你认识我?” 程欣只觉后脑勺快要被那个冰凉的目光穿透,她有些懊恼自己嘴快,忙道:“竹前辈是剑君的大弟子,虽不是亲传,但极受剑尊的重视,我在宗门见过竹前辈的画卷,所以认识您。” 程欣不等竹溪云再说什么,连忙对竹溪云福了一礼:“不打搅前辈了,我们去丹堂了。” 程欣转身就走。 竹溪云望着程欣和韩九渊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半晌忽而自语道:“原来我在宗门这样受欢迎么?还有人画我的卷轴?画得像么?是谁所画?如此看得起我,改日我去登门拜访一下吧……” 而程欣和韩九渊在路上,程欣一直觉得自己后脑勺冰冰凉凉。 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过脸去看韩九渊。 果然,韩九渊正不言不语地盯着她,一双深黑的眼睛虽不说话,可这样的眼神程欣真的顶不住啊! 程欣心虚问:“小渊,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 韩九渊摇头。 程欣无奈:“你说嘛,什么话都行,人和人之间一定要好好沟通,不然容易误会重重。” 韩九渊沉默片刻,问道:“什么话都行?” “嗯,什么话都行。” 韩九渊轻轻点了点头,道:“师姐,你刚才为什么要盯着他咽口水?” “……” 程欣内心:我裂开来! --- 秦风已经吩咐下去让他的暗影铁卫拼死善后,既然变故已生,那么他该确保的是他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看见,如果有,则必须死。 只有死人是不会透露秘密的。 他的心突突跳着,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众人,去面对成金全。从清月后殿心事重重地出去,怀揣着复杂的心思靠近救峰的人群。 秦风已经看见头顶上即将落下的剑阵,那铺天盖地的剑阵伴着呼啸的风,像是在绮月峰的上空灌下灭顶的威压,秦风的眼睛里迸发出熊熊的烈火,仿佛透过剑阵,看见了小时候经历的一切。 心底的恨永远都是他的动力,他攥着手无视嵌入肉里的指甲。 还不待他调整好心态去迎接暴风雨,忽见高高的山脉下有一蓝白相间的人影,也在往剑阵中心的山上而去。 秦风睁大了眼睛——是竹溪云!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风往身后的白玉柱子后一闪,俯身再次望向那个身影。 是竹溪云没错了。 竹溪云,正是秦风在火湖边所怀疑之人!原本只是怀疑,可是现在看见万年闭关不出的他,竟然出关了,秦风的心里几乎立刻证实了自己的怀疑。 “竹溪云……” 秦风眯了眯眼睛,紧抿的嘴唇里吐出这个名字。 他按了按太阳穴,靠着柱子上深深吸了口气。 “是你在和我作对么?竹溪云。你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你的清高好人,终究还是在嫉妒我能成为师尊的亲传弟子,觊觎我被宗主看重做了绮月峰的峰主,觊觎我资源无数,前途无量么?” 望着眼底下那个蝼蚁般大小的蓝白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远,秦风挥手一拳,将手边的白玉柱子砸出一道裂痕:“你曾说你无意功名、利益,我就知道全是谎话。你设计我,妄图将我逼上绝地,以此,来证明你才是师尊最可靠的弟子。竹溪云啊竹溪云,如果你真想和我斗,那么你就跟成欣那个废物一样,一起消失吧……” --- 一整个上午,弟子们就妖兽袭击修士的事情炸开了锅,清月宗上空的异象每个人都看到了,宗主成金全的冰剑囚龙剑阵,更是震惊到了每一个弟子。有人拿此事消遣、娱乐,有人惊疑不定,害怕是宗门出了什么变故。 整个弟子境人心惶惶。 而在清月大殿上。 成金全面色凝重地盯住跪在地上的秦风,在周围,清月宗的十方长老难得齐聚一堂,围坐在不同的方位上,他们脸上也都是愁眉紧皱,一眨不眨地盯住秦风。 竹溪云刚出关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原本绮月峰妖兽已除,竹溪云就该离开人群了。竹溪云并不喜欢在大殿跟这么多人一起待着,但大殿要问审的人是他的师弟,他便留着了。 其他宗门的大能们,也都刚刚从绮月峰剿兽回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们根本就不敢想象一向安宁的绮月峰竟然遭受了三百多头狮面穿山甲的肆虐! 使绮月峰弟子境建筑损毁不计其数,弟子伤亡五十来个。 -- 第55页 “秦风,我们剿兽时,你何在?” “我在查找狮面穿山甲的来源……” “有何人作证?” “有影印符作证,我有做重要事情时使用影印符记录的习惯。” 秦风双手呈上一枚使用过的影印符。 成金全身侧的飞卫出列双手接过,捧给成金全。 “查到了么?” “查到疑点,但不确定……” “说说吧,你如何给宗门一个交代?身为一峰之长,你告诉各位长老,你查到了什么?妖兽是从哪儿来的?”成金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成金全一向看重秦风,秦风天资聪颖,资质仅次于其妹秦知画,而且他为人自律、沉稳,成金全把秦风安排到绮月峰,是为了让他立功,把岌岌可危的绮月峰拨乱反正,在宗门奠定起属于他的声望的。 但是成金全实在想不到秦风竟然有让他失望的时候。 秦风在地上深深叩了三个头:“是弟子护峰不力,弟子愿受惩罚……但……” 秦风的余光扫视了大殿里的众长老,清月宗的上级大能网脉里,错综复杂,不同地位有不同地位的福利、专属秘境、法宝资源…… 人们大多时候彼此融洽,但是在看不见的暗网之中,却为了利益和法宝、资源暗潮涌动。 秦风透过人群,不着痕迹地望了竹溪云一眼,这个在他无懈可击的筹谋上强插一脚,欲把他推向深渊的人,堂而皇之站在这里看他的好戏。 秦风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怎样反手将竹溪云一军,但他就已经想好了一个脱身的下策,他要把原定在獬豸神兽开眼时的计划往前推一步了。 要下水,就统统都下水! 秦风伏在地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事情发生后,我也十分震惊,只能拼命力挽狂澜……我去调查,就是为了封锁住怪兽涌出的根源。发现这种妖兽出自清月圣殿后山的“绮月风窟”!但宗门秘境,不可私启,所以我并没有进入打探,就在我要赶来把这个发现告诉诸位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秦风抬起头来,扫视了众位长老一眼。 明明此刻是秦风受审,但是秦风这凌厉的一眼,却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秦风就忽然抬起头,对宗主义正辞严地说道:“宗主,您还记得一个半月之前,为了给宗门执法堂濒临绝种的神兽獬豸开眼,您派遣宗门长老们打开了护山大阵的‘三星次阵’么?” 成金全立刻会意,沉吟道:“难道是阵法出了问题?” 秦风眸中露出了忧心的色彩,“我怀疑是。三星次阵其中一星的阵眼,就是在绮月圣殿后山禁地“绮月风窟”。我怀疑……是当初我们演练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绮月风窟内的阵法封印有所松动,才使绮月风窟的伴生兽大肆涌出……” 趁着长老们倒抽凉气,面面相觑的时候,秦风又道:“而且,我怀疑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的是——” 第33章 崩坏·第五 “是什么?” 成金全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的手指不禁抓住了手边的杯盏。 而坐在成金全侧面,在大殿众人前以轻纱遮面的陈静柔,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里, 不着痕迹地流泻出一道愠怒之意。 显然, 秦风关键时刻拉长音卖关系,在这样的时刻只引起陈静柔的厌烦。 秦风关注的并不是陈静柔,只要大殿的长老们和宗主陈静柔能跟着他的节奏走, 就足够了。他的心怦怦跳着,他深呼吸,又吐出, 才道:“我怀疑绮月风窟内封印上古大妖‘梦魇兽’的封印也松了, 甚至‘梦魇兽’已经不在风窟镇压之下,而就蛰伏在我们清月宗!如果真的是‘梦魇兽’, 那么, 绮月长老之死、前段时间的弟子之死, 以及弟子被无影之物割舌的案子, 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秦风此话一出, 大殿一片沉静, 顷刻之后,满殿唏嘘之声。 成金全蹙眉陷入沉思, 而陈静柔掩在面纱下的脸色也倏然苍白。 唯有和秦风同出一师的竹溪云, 望着秦风说话时渲染过度的神情,歪了歪脑袋。 --- 程欣跟韩九渊赶去丹堂的时候,付悦还是在昏迷之中, 正赶上秦知画在药堂里边炼药。 乍见程欣进了丹堂,秦知画眼底一黯,嘴角一扯, 她心内烦躁极了,所有的破事都是因为眼前的烦人精,但她却像打不死的小强,被神魂禁术困在湖底这么久还是不死不灭,频频出现恶心她一下。 秦知画又要说出什么莲言莲语激怒程欣,从心理战上坑害程欣,但是紧接着,就看见韩九渊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程欣的背后。 几日不见韩九渊,秦知画竟然讶异地发觉,韩九渊整个人仿佛起了某种变化一般。他颀长的身高、清逸的轮廓并没有变动丝毫,但是,却莫名给了秦知画一种更沉更稳的感觉,到了嘴边的话被秦知画硬生生咽了下去,秦知画就对着程欣柔柔地、按照先前程欣的要求、温润如玉大方得体地唤道:“大师姐,来看付悦吧?” 程欣只是点了点头,又没有理睬她。 秦知画就又情不自禁、习惯性地道:“都说大师姐对付悦有几分特别,现在亲自来看她,想来传闻是真的。付悦还真的是傻人有傻福,能入了大师姐的眼也不容易,只不知若受伤的是我,大师姐是不是也会来看我。” -- 第56页 秦知画有意无意望了韩九渊一眼,又别过脸看着程欣,语气温柔:“同样是表妹,表姐却对她更亲点,是我嘴太笨了不会说话,不讨人喜欢,我不怪姐姐。” 程欣道:“知道自己讨厌,就少说点话。” 秦知画眉头微微一皱,按照程欣的性格,自己这样酸她,她又该跳脚了,脾气上来还能动手打人,在丹堂闹事。 但她竟然顺着自己的话头,脑袋清楚地回怼,秦知画简直像是见了鬼。 但是一想到,程欣是要死的,以后也威胁不了自己,也不急于一时的小打小闹。便也不和她的无礼计较:“付悦在这里。” 秦知画把程欣和韩九渊带到疗养堂的独立伤者区域,她掀开纱幔,程欣就看见纱幔里边有一寒玉矮榻,付悦就面无血色地躺在那榻上,周围冒着丝丝的寒气。 程欣正想进去,秦知画挡在前边摇了摇头:“大师姐不能进去的。” 程欣歪了歪头,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演绎成欣,都快成影帝了。但是秦知画已经在暗里要她死了,她单独面对秦知画也不需要再演。 程欣推开秦知画:“滚边上去。” 语毕,兀自走了进去,秦知画理了理被程欣弄乱的袖子。实际上以秦知画的修为,真的要拦程欣,是拦得住的。 她并不是真的拦,就是想借着公职之便,恶心程欣一下。 付悦伤的很重。 秦知画看不清程欣的神色,到底是真关心付悦,还是凑热闹假关心,她说道:“她的后脑碎了一块骨头,能活着已经是奇迹,师尊让我亲手炼制的丹药吃了还是有效。” 程欣不是医者,她很想看看付悦的伤势,但是付悦头上裹的像木乃伊,她不敢乱动。 看着躺在寒气包围里的付悦,就像是看着以后在这险峻形势下斗败的自己。 程欣的手在一瞬间有些发颤,她轻轻地、不着痕迹地把手缩在袖子里。 韩九渊的手心恰在此时轻轻落在程欣的肩膀上:“师姐,她不会死的。” 程欣眸光复杂地望着付悦紧闭的双眼,付悦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引火上身。 “碎了一块骨头,会怎样?” 秦知画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关怀:“其实也要看碎了哪里,如果不伤及要害其实也不严重,但付悦伤了脑子,虽然师尊努力抱住她一条命,但她醒来也无法自主思考了,可能会像个痴呆儿。” 秦知画露出忧伤的神色:“付悦还这样年轻……师尊应该还会想想办法的,反正我没有办法。” 秦知画当然不会对程欣说出,付悦能变成痴呆,有她的功劳。 程欣沉思片刻,抬手帮付悦掖了掖被子:“小渊,走吧,让她好好休息吧。” 韩九渊起身的时候,看了秦知画一眼,发觉秦知画也正在看他。 秦知画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程欣提到韩九渊名字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去看韩九渊,猝不及防对上韩九渊那双漆黑的、让人看不到底、也看不清晰的眼神。 在那一瞬间,秦知画浑身汗毛忽然倒竖了起来,只觉周身空气仿佛凉了几度。但是这样的寒意,在韩九渊转过脸后,就又消失了。 --- “绮月峰变故,秦风被叫去大殿一夜未回、宗主成金全落下冰剑囚龙势、以及清月宗天降异相”,对于这三个话题,私下里各种疯传在发酵了一夜之后,更是甚嚣尘上了,大家议论纷纷,一时之间,弟子们之间出了无数种“清月宗将要面临浩劫”的版本,一个比一个神乎其神。 这一日,天刚黑下去,程欣和韩九渊分别交了课业上先生布置的任务,就去往韩九渊的洞府。 绮月峰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觉得秦风这个代长老的职位将要不保,都在议论宗主会怎样处罚他,所以对于他之前制定的比如“不可同洞府夜居”的新规则,顷刻间就形同虚设了。 弟子们不再遵守,程欣也就趁着机会往韩九渊的洞府里跑。 刚到韩九渊的洞府,韩九渊关了禁制转过身来,就看见程欣离了他三寸的距离,盯着他,眸子里按捺着一些迫不及待的东西。 韩九渊低头轻声道:“师姐?” 程欣右手攀上韩九渊的袖子,韩九渊不动声色。 程欣皱着眉头:“小渊,付悦这件事,你怎么看,是不是秦风做的?付悦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被秦风发现了?” 韩九渊点头:“是秦风。师姐,我发现秦风虽然也会我的禁术,但他的禁术很弱,是初级,他不能直接使用禁术在幻境里杀人。所以,只能用更低端的方式清除付悦。” 程欣搅了搅韩九渊的衣袖,皱眉思索,秦风会神魂禁术这个剧情在原著里也是没有的,原著里边也就秦风的师尊傅云意有本《神魂禁典》,但全书根本没有怎么提过傅云意,更别说原著里就一个龙套角色的秦风了。 程欣道:“付悦没有什么攻击力,这样对待付悦也太狠毒了……” 韩九渊任由程欣蹂躏他的袖子:“师姐,不如我去杀了秦风吧。” 程欣下意识抬头,就对上韩九渊平静的眼眸,程欣在韩九渊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暗涌,一闪即逝。 程欣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刚才并不是幻觉,暗自有些心惊肉跳。 -- 第57页 她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一些残暴、肆虐、杀戮的根芽还是在韩九渊心里萌发着,即便他平静、克制,但蛰伏在本性的东西,一旦有一个契机,就太容易破土而出了。 程欣顿觉压力更加山大了。可是与此同时,在潜藏的意识里却还有一种奇异的、不可理喻、不该出现、也不易察觉的优越感——韩九渊肯为她杀人了。 她的心里充斥出一种烧灼的温度,和炽烈的感动,她的心加速跳跃着,可她没懂这些变频的心跳所带来的意义,她还以为自己是怕了。 韩九渊低头认真地注视程欣仍在思索的眸子,他略带着凛冽寒香的、专属于他的气息入侵到程欣的鼻腔,他的声音低沉又清晰地渗透程欣的耳膜:“还有秦知画。” 他又补充道:若师姐答应了,他们两个人,谁都活不过月落。” 程欣连抽了三口大气,差点抽过去。 她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没有那么简单。小渊,你一定不要再有动不动杀人的想法了,特别是在宗门,人和人之间都有看不见的锁链在交织、牵绊着彼此,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不是他一个人那样简单。” 程欣皱着眉毛,刻意制造出一种严肃到极致的氛围,她就差把心肺掏出来放在韩九渊面前告诉他—— 我接下来的话有多么的重要。 她忽如其来的郑重,着实让韩九渊的眉心一蹙,韩九渊便安静地看她。 程欣道:“有时候,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能牵扯出更多难题。你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怂,心里会觉得我很胆小吧?” 韩九渊摇了摇头。 程欣道:“我不论你怎么看我,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这些话。以后,不论是生气,难过,委屈,遇见了难解的问题不要先想着直接把人杀了,你要学会分析问题的本质。” “本质?” 程欣重重地点头:“对,本质。我来分析一下,你就明白了。首先,秦风的背后有他的师尊——清月剑阁的阁主无芳剑君傅云意,你应该也知道他吧?虽然你可能没有见过他。他长年闭关,但是手眼通天,他是目前东域修真界唯一已知的空冥期大能。” 说到这,程欣就注意着韩九渊的神情,韩九渊也是空冥期,但那是他的元神。他的肉身即便是过段时间筑基了,更即便以后的以后韩九渊能够碾压傅云意,但就现在来说,韩九渊暂时还不是傅云意的对手。 程欣继续道:“还有宗主,也就是我这个身体的爹——成金全,以及宗主夫人陈静柔,他们一个出窍期,一个元婴期。更别说宗门的十方长老,他们也都是金丹期和元婴期,他们还有法宝、多人阵法,要诛灭一个人实在太容易。秦风背后是傅云意,傅云意背后是整个宗门,而秦知画背后有宗主和宗主夫人,更别说秦风和秦知画还是宗主夫人的直系近亲。你之前杀了绮月,是因为绮月身后刚好没有什么背景,没有牵扯出这些大佬。但你要是杀了秦风,傅云意就要出关了。他也懂你的禁术,他的徒弟如何死的,他一眼看出。届时,他能坐视不理么?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大家都鸡犬不宁,没有意义……” 程欣面露忧色:“在那样的局面里,先不说你是不是要离开宗门、离开我这个问题……首先,我是无法存活的,各方大佬出面,我这个占着别人身体的入侵者,是要被抹杀的。” 程欣抬起头,深深地望住韩九渊:“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人和人的关系就像是蜘蛛网,每个人都是错综复杂里横陈着的一根,你把它抽出来的时候,整个蜘蛛网都会动。” “我理解了。” “理解了?” “嗯……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程欣舒了口气,终于有余力泛起一个笑容来:“你懂了分析本质以后,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什么?” “这个秘密就是——退一步来说,即便是真的要杀人,也有很多方法可以杀,若非必要,杀人不必弄脏手。你可以借刀杀人,也可以设置陷阱、兵不血刃,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昏黄荡漾的光影下,韩九渊注视着她的神情认真而温顺。 他的眼睫黑黑的,长长的,眼睛的颜色虽然暗沉,但在光里,眼里仿佛有星星,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真的能把程欣这只随时随地不分场合的颜狗溺毙。 本来还说着这么严肃的话题说的好好的,但是不经意间程欣在韩九渊的脸上觉出味来,心里就不适时宜地叫嚣着韩九渊怎么长的,怎么能够这样又帅、又纯、又欲。 舔了舔嘴唇,程欣压住心头浮现的虎狼之词,温柔地道:“这些我都会慢慢教你。而下一步,我要开始设置陷阱了……” 看程欣舔嘴,韩九渊以为她渴了,就去给她倒水。 程欣因为这些日子元气大伤过,很容易疲惫,看着韩九渊的背影,程欣原本极容易因此想入非非的,但此时却打了个哈欠,往榻边走。 韩九渊端着新煮的茶水坐在榻边台阶上的时候,程欣的呼吸清浅而均匀,已经进入浅眠的状态了,在她的身上,还盖了一个韩九渊的外衣。她倒是轻车熟路了。 韩九渊就把茶盏放在几案上,就坐在台阶旁看着她。 程欣睡着睡着,心里却又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完,继续模模糊糊地补充道:“小渊……我不要这么弱了……我想要变强了,不然在这个世界,好难生存……等我变强了,我要一个自己的身体,把成欣的身体还给她,用别人的身体天天天的被要债,心好累……” -- 第58页 韩九渊低头认真地望着她,却不言语。 程欣又碎碎念着:“小渊等我哦,师姐变强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了,在我的羽翼之下,你不必颠沛流离,不必杀人,不必做不喜欢的事情……” 程欣说这些又暖又甜的话,虽然的确出自潜意识,可这是她惯性自保、惯性演绎、惯性讨好的潜意识,是她根深蒂固刻进骨血趋利避害的求生之道,并非梦中吐真言,只是韩九渊又信了。 “……” “小渊,等我……” 韩九渊垂眸,将逐渐熟睡的人看进了心底。 等程欣睡熟,就在韩九渊想要离开床榻边的台阶,去蒲团上打坐的时候,程欣原本平和的眉目,忽然间皱了起来,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韩九渊以为是她感到自己要走的反应,立即又坐了下来。 可他发现不是。程欣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她仍然在沉沉的梦里,但是排斥性极强地喃喃说道:“你怎么又来缠我,你走开,你别碰我!” “……” “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师姐?” “你休想!” “师姐……”韩九渊轻轻唤道:“师姐,别怕,都是梦。” 程欣倏然间睁开了眼。 韩九渊呼吸一窒。 这个眼神太不一样了。 这不是程欣的眼神。它充斥着怨恨、嫉妒、恶毒。 “呵呵呵……”在韩九渊的注视之下,她笑了,“我的好师弟,师姐我,终于醒了。” 第34章 崩坏·第六 韩九渊眸色一寒,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成欣?”韩九渊低声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浑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他扼住成欣的即将抬起的手腕,眼睛里的火焰似乎要把成欣烧成灰烬:“她呢?” 成欣睁大了眼睛, 呵呵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她望着韩九渊泛白的指关节, 一双眸子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她微微张着嘴,韩九渊把她的手腕扼得那么用力,可是她却丝毫觉不到痛, 因为韩九渊看似凶神恶煞扣着她的手不让她动,但是,他的手却只是把她那纤细的手腕环起来了而已, 纵然他用力到指关节发白, 指甲嵌入了他自己的肉里,以至于他的手心都在滴血, 可他竟然仿佛不舍得伤害她这具身体半分? 成欣喘着气, 盯着韩九渊, 她想不通, 理解不了。 成欣“啧”了一声, 对韩九渊的逼问不理不睬, 她心里想着,韩九渊真是个傻子, 把自己对程欣的需求暴露得这样了然, 程欣所依存的这具身体可不就成了他的软肋? 成欣故意道:“手快折了,好痛哦。” 韩九渊左手上蕴起了一道黑色的雾气,右手却真的把她给放开了, 韩九渊又寒声问道:“你把她怎样了?” 成欣嘿嘿一笑,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虽然也就是阔别了这身体一两个月,但是成欣却觉得阔别了很久很久, 她摸了摸自己紧致滑嫩的脸,又伸手看了看自己细细白白的手臂,跟河底那惨兮兮的腐烂魂魄真的是云泥之别。 或许是她此时躺着,又被韩九渊俯身逼视着,从她这个角度看韩九渊,竟然出奇地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觉到了明显的怦然心动。 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从前她虐待韩九渊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韩九渊好看。要是韩九渊是个她眼中的丑比,她还不屑于理他。 但是诡异的是她从来都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样的心跳。 她仍然死死地、放肆地打量着韩九渊,她觉得这心跳是假的,这一定是那该死的蠢女人带坏了她的身体让她的心此时也该死地跳动,这样的速度绝对不是她的。 对,不是她的,一定是那个程欣的!她成欣才没有这么逊,在男人面前心跳加速。 韩九渊冷笑了一声,像是看着一条死狗,若不是他投鼠忌器,在短短几个瞬间,她已经死了一千次。 成欣却有恃无恐,她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韩九渊的胸膛:“难怪她喜欢看你这里,真的很迷人。只可惜,我给你留下的血洞,竟愈合了。” 成欣在腰间摸索,把渴饮刀给摸了出来。 韩九渊低垂着眼帘,看见在成欣眼睛里偶然显露的努力挣扎。 他只是把成欣圈住,望着成欣眼里的挣扎,似在思索。 久违的渴饮刀,重新触摸在指尖,这种冰凉的感觉,让成欣的心头涌现出一种古怪的快感,但是她鼻子动了动,就又皱起了眉头,她望着渴饮刀上被洗得发明的色泽,这跟她从前那个黑沉沉,夹杂着一点红光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同一把刀了。 成欣露出了一抹嘲笑之色:“好好的渴饮刀,被她给养成了吃素的。” 说着,成欣就缓缓抽出了渴饮刀上的刀鞘。 韩九渊轻轻抬眸,忽然而来的寒意和杀气使成欣打了个寒颤,但是她一点都不怂,威胁道:“想要阻止我么?你不妨试试,我的功法已经运行了一半,我被功法反噬顶多休息几天,她可就惨了。” 在成欣的身体里,程欣又陷入了从前见过的那一片大雾之中。 程欣能够清楚地听见成欣对韩九渊的对话,但是她看不见,她心里很着急,可是,她拼命地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点,却无济于事。 -- 第59页 程欣的脚底下,此刻有成欣幻化出来的无数水草,就像是在火湖的那些水草一样,在这个梦境里边,成欣终于把程欣给困住了。 程欣一遍一遍地说道:“别动他,成欣,这一点都不好玩,有话咱们好好说!” 然而成欣的那点残魂陷在跟韩九渊的互动之中,哪里肯再注意程欣一眼? 成欣就是趁着程欣熟睡的时候,意识防御降到了最低的状态,才趁着程欣不注意,用这些幻化出来的水草把程欣给控制住的。 她占据身体的主动权时,还放话给程欣:“你多睡会儿,我出去玩玩,放心吧,在你们帮我处理好外边的烂摊子之前,我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这可把程欣的肺都快给气炸了。 然而程欣毫无办法,也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成欣控制了躯体,把这具身体给唤醒。 程欣在水草里不断地奋力挣扎,她试图弄痛自己的意识,不论怎么也好,程欣已经摸清了梦境里边成欣活动的规律了。 那就是—— 程欣的意识越是清醒,梦境里的成欣就越是虚弱,不敢靠近程欣。 可是当成欣特别放松,或者是熟睡的时候,意识也逐渐地放松、沉寂、休眠,这个时候,成欣就跳出来作威作福来了。 程欣很清楚,成欣的这一缕残魂也并不厉害,但凡自己再强大一点,这点残魂即便是在自己意识休眠的时候,也不能够把她怎么样了。 所以,如果程欣的意识能够立刻苏醒过来,那么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就又回到了程欣的手里。 程欣欲哭无泪,只拼命地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醒过来。 在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戾气之后,程欣的意识狠狠地一痛,是被这一股戾气给刺痛的。 因为这股戾气程欣再熟悉不过了,是成欣的法器渴饮刀。这把刀当初程欣把它拿到韩九渊洞府外那条河边去洗的时候,别提有多恶心了,洗出来的血迹,都差点将那条河给染黑,好在那条河的水是活水,洗脏了,也有新的水源进来,才不至于让那条河水变臭。 那把刀却又是成欣身份的象征,她平时又不能不带着。 这个戾气一处来,就唤醒了程欣不太好的记忆。 可是,程欣却惊喜地发现,随着意识被刺痛了那一下,她的意识已经在缓缓地苏醒了。 程欣望着浮在上空的成欣的残魂,也正在逐渐地变得透明,自己脚底下被成欣幻化出来绑着自己的那些水草,也正在逐渐地变成透明的样子。 程欣就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脸上露出了迫切的神色,她不断地挣扎,希望快一点挣脱这些水草,那她就可以控制这具身体了。 就在程欣从这些水草里边脱离出来的时候,却忽然闻道了一股腥甜腥甜的气味。 仿佛是血腥,但是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浅浅寒香,即便是掺杂了血腥,却也十分好闻。 但是这股香味却让程欣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在她能够自由活动的时候,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把半空虚浮的成欣给拽了下来,随着她手上用力,那残魂被她的一拽之力给拽成了灰烬。 那灰烬就像是风吹沙尘一样缓缓地散开,消失不见。 梦境也在一寸一寸地崩塌,可是耳边却仍然传来了成欣的声音:“我还会再来的!” 程欣被那阵血腥味吓得魂飞魄散,直到她觉得意识渐渐地支撑起了这具身体的时候,她终于再一次打开沉重的眼帘。 “小渊……” 入眼是韩九渊平静的面容,韩九渊侧坐在床榻上,用右手轻轻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韩九渊微微蹙起的眉心缓缓地展平:“师姐,你醒了。” 程欣睁开眼睛就盯住了韩九渊的胸口。 只见成欣的渴饮刀,正插在他的胸口,仿佛刻意偏离了一公分,这把刀上的戾气,和这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就是她在梦里挣扎时候,闯入她鼻尖的味道。 程欣深深望着韩九渊低垂的眼睫,解开韩九渊的外衫,她轻声问道:“小渊,为什么不阻止?” 韩九渊双唇微抿,没有说话。 他不回答。 但程欣已经看出来了。 程欣恍然意识到,他已经这么纵容她了。 是该高兴的,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但程欣心里却被愧疚填满。 毕竟韩九渊对她的态度,都是她用套路来换取的。 在一瞬间程欣甚至在想,要是哪天韩九渊知道她一直都在套路他欺骗他,会不会把她撕碎? 韩九渊还在流血,程欣先是用储物袋的纱布擦拭血迹,接着拿出金疮药膏涂在刀伤的周围止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护主伤口将渴饮刀抽了出来。 刀子抽出来,程欣拿出最好的药又细细地涂上,缠好纱布。 “这是上次我败于擂台后剩下的药,挺好的,有止痛效果,是不是不那么痛了?” “嗯。” “如果下次……” 韩九渊打断她道:“不会有下次。” 程欣望着韩九渊。 他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又挺傻,傻的时候,就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幼兽。 这只幼兽,被她编织的糖果引诱着,似乎真的一步一步入了她铺天盖地的罗网。 程欣知道自己在玩火,她别无选择。 -- 第60页 程欣压下复杂心虚,丝毫没有忘了她接近韩九渊的初心,下意识又故态复萌:“口头答应的不算,要拉钩。” “拉钩?” “嗯。” 程欣伸出自己的小指,朝着韩九渊垂在身侧的左手凑去。 韩九渊低眉去看。 就见程欣的小指勾住了他左手的小指。那略带着温热的、柔嫩的触觉顺着他小指的肌肤,一寸一缕攀上他的手臂,流进他的四肢百骸。 他只觉耳后有些火热。 程欣勾住他的小指摇了摇:“小渊,左手的血脉是连着心的,你答应我,以后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了哦?” “……” 就在这时,程欣见好就收地放了手。 韩九渊的小指骤然一空,但小指上还残留着程欣的温度,韩九渊黑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耳边传来了丝丝清脆的声音。 程欣扭头一看,指着那山雀蛋说:“小渊快看,又裂开了一些!” “看见了。” 又盯了半晌,没见了其它的动静,程欣跑近了它,偷瞄了韩九眼几眼,用手轻轻地在山雀蛋上边点了点。 程欣又想起刚才的事情,就低着头思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程欣道:“韩九渊,我想修炼。” 在她沉默的时候,韩九渊就把她皱着的眉头看在了眼里,便道:“那就修炼。” “他们都说我没有天赋,剑法又奇差。” 韩九渊轻声:“修炼一途,并非只有剑道。” “小渊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知道,在剑道上,可能我难有什么造诣,但是我可以另辟蹊径。” “什么蹊径?” “蛊术。” “蛊术?” “对!他们都说我是一个废物,我不如秦知画,不如秦风,甚至比不上很多普通弟子。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这具身体,无法和剑有最好的沟通是因为,小时候在死寂沼泽浸泡太久,剑骨全毁……如若不然,恐怕也成不了一个剑道废物。既如此,我选修蛊术,以蛊入道。” 韩九渊点了点头,他看过程欣的修行资质,修炼蛊术于她来说没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修炼过蛊术一途,但他想起他在清月宗的藏书阁,见过一些古远时期的蛊术典籍,他决定找时间拿出来。 “小渊,我去把我洞府一些日用的东西带过来。” “师姐你……” “我以后就要跟你待在一块儿修行,我不是偷懒哦,并不是像以前一样像成欣那样喊口号,我真的要好好修行。” 韩九渊睫毛颤了颤:“好。” “我现在就去拿吧,你到广场外的交易区换点吃的,等我收拾好了,吃点东西我都饿了。” --- 清月大殿,一场对于秦风的批斗大会到了尾声,虽然秦风成功把参与开启三星次阵的长老们、甚至是宗主成金全都拉进了浑水里,但是秦风对绮月峰严重失职的惩罚依然没能少—— 打入思过弃谷第五层,受万魔炼狱之刑三百日; 于清月大殿接受执法堂主任江潮的正魂鞭九道。 其中,思过弃谷为缓期执行,需宗门阵法修补事宜结束之后行刑,而正魂鞭刑,是在清月大殿即刻执行的。 此时,元婴期的执法堂主任江潮,摸了摸手中鞭子,淡淡望了秦风两眼:“我许久没有出鞭了,上谕难违,还请绮月代长老不要怪罪。” 给门中弟子行鞭刑一般都是执法堂护法沈断非的任务,但对象是秦风这样的人物,就需要堂主亲自行刑。 沈断非恭敬地给自家堂主让出了一条道来,任江潮掠过他缓缓朝秦风走去。 秦风暗暗咬牙,这可是元婴期的鞭刑,虽有分寸,可九道下来,纵然是他也是吃不消的。 秦风闭上眼睛:“来吧。” 任江潮的正魂鞭出鞭,元婴期的威能顿与自然接洽,引动清月大殿上空乌云滚滚,任江潮每扫出一鞭,清月大殿上空就炸出一声惊雷。 越来越多的弟子们站在本峰的高处张望。 弟子们议论纷纷: “最近宗门怪事频频,太可怕了。”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宗门有哪个长老又要进阶,或者是宗门要浮出什么新秘境了?” “你在想屁吃?绮月峰被妖兽拱塌了一半,这事才过去几天?” “是啊,宗门近来神神秘秘,长老们也都不落自家峰上,总往清月大殿参会……哎,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若是不好的事情快点过去!” 而程欣正在绮月峰山腰,自己的洞府里收拾东西,是一些成欣收藏的小玩意。 程欣不喜欢成欣的洞府,只觉这里阴气森森,血气很重,又阴暗,像是鬼屋,再加上后边樱花林埋过几个死人,程欣巴不得天天黏在韩九渊的洞府。 如果说清月宗有哪个地方,能够让程欣觉得不那么陌生和危险,那就是韩九渊的洞府。 程欣来并不是给自己收拾东西,而是她真的打算好好修行,不愿两边跑。而她心思缜密,她一早就发现成欣在自己洞府里收藏过许多小女生的玩意,这些小玩意她以前浑不在意,但她现在想出了一些对策应对成欣,这些小玩意在对策里充当意义特殊的道具,她就是来整理这些的。 洞府幽暗,长明灯昏黄,时不时被空气里流窜的风撞到灯芯,程欣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灭,程欣只觉有点吓人。 -- 第61页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上传来炸雷的声音,滚滚而来。 程欣抬着手,正往博古架上拿下一个小石雕,这声炸雷惊了她一跳,她还真的往后跳了一步,抚了抚胸口。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角忽然瞥到身侧的墙角映出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影子! “谁!” 程欣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往身后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程欣瞪大眼睛,又喊了几声:“是谁?!” 没有人回答。 程欣心道:“这洞府就是阴森,幸好不在这住。” 然后,一道一道的雷声从天而来,程欣终于揉了揉耳朵,打道回韩九渊洞府。 --- 翌日,程欣真的老老实实去上课,她去了蛊羽神殿。 这一去,就是十几天,把蛊羽神殿的布道者“圣蛊使者”青朵都给惊呆了。 在清月宗,弟子们在剑阁学习剑术是主修,所以是必修的! 只有剑阁的武学及格之后,蛊羽神殿和祝融丹堂才能够单选其一辅助修行。 但程欣剑走偏峰,这十一天的时间,她有十天都去了蛊羽神殿,而只有一天去剑阁巩固剑道基础。 不论是剑阁的心法先生王赐怀,还是蛊羽神殿圣蛊使者青朵,都觉得程欣是在胡闹。 蛊羽神殿的弟子们,就此事议论纷纷。 很快,就传到了秦知画的耳朵里。 秦知画这些日子颇为劳累,要代替师尊素问不情不愿地照顾傻掉的付悦,又要时不时地往绮月峰后殿去看望受了鞭刑之后的秦风。 秦风自上次被任江潮的正魂鞭打过之后,人一直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好在跟秦风师出同脉的竹溪云也出了关,竹溪云暂且在秦风的身边照应,也算让秦知画喘了口气。 但是秦知画的一口气还没有喘平,这又听见成欣忽然在发奋图强了,可把秦知画给惊到了。 第35章 崩坏·第七 这一天秦知画从绮月峰看了秦风, 赶到了丹堂。 就看见付悦坐在丹堂正门的门槛上,傻乎乎的已经失了智的眼睛望着她滴溜溜地转着,嘴里喃喃道:“表姐姐, 表姐姐……” 秦知画望了付悦一眼, 付悦右手吃着指头,嘴角顺着指头往下流出了口涎。 看见这样的付悦,秦知画连日来奔波的怨气消了大半, 她心情不错地走到付悦面前,当着丹堂女修士们的面,掏出自己的帕子, 温柔地擦拭付悦的手指和嘴角, 轻声道:“悦儿,不要吃手指了, 会拉肚子的, 记住哦?” “吃手指, 吃手指, 嘿嘿~”付悦的傻脸开心地笑着。 这个时候周围的丹堂女弟子窃窃私语: “掌宗师姐真好!” “比我们那个名不符实的大师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是啊, 大师姐也就是投了个好胎, 又不做事,站着茅坑不拉屎!” “要是我们掌宗师姐是宗主亲生的, 我看咱们宗最神圣的宗女之位, 怕是已经定下了!” “是啊,真的太让人感动了,付悦都傻了师姐还对她这么好, 也不图她记恩。”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师姐看过来了。” 女修们连忙噤声。 抬头, 就看见秦知画朝着她们缓缓走来,身后付悦两只手八爪鱼一样地抱着秦知画的胳膊,秦知画也好脾气地没有阻止。 女修们道了一句:“见过掌宗师姐。” “嗯,你们聊什么呢?”秦知画笑盈盈地道,语气温柔。 “没有……”女修们有些害羞。 “对了,我听到你们提到‘大师姐’?可是也听说了她近来特别发奋?” “是啊,我前几天到蛊羽神殿发丹,那时候是休息时段,大家都出去玩了,但是我看见大师姐竟然坐在蒲团上,自己一个人在捣鼓小虫子!” “是在炼蛊?” “我倒认为是在装模作样。” “怎讲?” “我宗蛊修的基本功是‘清心蛊’、‘防御蛊’、‘攻击蛊’,同步修行的,都是给修士提供基础增益的,别人都在练习防御蛊和攻击蛊了,我每次去看见她都是提着清心蛊的蛊虫。给人感觉就像是假装看书却不翻页,就挺搞笑的。” “哈哈。” “哈哈哈。” 听到这里,秦知画原本提着的心忽然就舒展了开来,顿觉前程不再有威胁了。 --- 程欣原先上课也都是混日子,现在竟然有在认真地听课,这倒是让清月剑阁和蛊羽神殿两堂的布道者们感到欣慰,对于她偏科的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宗主和宗主夫人都对这个大女儿头疼许久,她能够有这样浪子回头的举动已经足以让他们老怀甚慰了,哪里还敢挑,再多点干扰,怕又引起她的忤逆之心。 在清月宗除了祝融丹堂是一脉直修以外,蛊羽神殿和剑阁一样,都是有两种传承可以学习,且也是只能二选一的。 比如说,在剑阁,洛河就修习的外功剑法,而朔雪是修习内功剑法,韩九渊是个例外,他肉身修外功,但他元神一开始就是修行内功的,所以他算是内外兼修。 而蛊羽神殿的分支是:圣蛊者,和巫蛊者。 圣蛊比较偏向于防守、辅助、疗养,所修习的技能除了给自己提供加持助益,还能够帮助到别人,而巫蛊则偏向于进攻、击杀,和剑修者的群体攻击性不一样,巫蛊者的进攻往往是单一性、且致命性的。 -- 第62页 在选择分支的时候,程欣其实是很犹豫的,她原是想要选择巫蛊,但是想到难以预料的前途,巫蛊能杀人却没有退路,圣蛊有许多防守、逃逸的技能,更像是九命狸猫,所以程欣还是选择了圣蛊。 而且,程欣既然活到了现在,那么在这个世界接下来异彩纷呈的世界里,她将会以自己先知的优势抢占许多机缘的先机。即便在这个世界,个别的角色仿佛崩坏了一样,但是大环境却是没有什么异样的。所以她对这一点倒是能够安心,她以后打算修行的阵法,会选择阵杀一脉。这样一来,岂不是就可以攻守兼备了。 这几天在课堂上,程欣偶尔望向窗外的时候,会有轻微的走神,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不是想到韩九渊在昏黄灯下的侧脸,就是想到韩九渊紧致的胸膛和小腹,虽然她并没有见过他完全脱光衣服的样子,但他见过他衣衫褴褛的模样,以及她还有意无意间倒是摸过。 韩九渊那个人,在一些方面有些天才般聪颖敏锐的洞察力,可是在有些方面却如同一个幼兽一般又纯、又欲。 这天下课,程欣对于心法里讲到的概念仍不是很懂,就去问圣蛊使者青朵。 “先生,‘圣手在心,可夺日月’,这句心法的诀窍何解?心法上说,我道圣手,在于给予,可心法诀窍却又教我们知道这个‘夺’字,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实际上,程欣对于圣蛊使者青朵,也有一知半解,这圣蛊使者是一个特别勤奋的蛊修,在她的心里有着许多不切实际的浪漫情怀,她修行圣蛊,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有朝一日有心上人的时候,对心上人使出圣蛊使者的本命精髓“生死蛊”,凤凰蛊是以命换命的圣蛊,施蛊者可以代替被施蛊者承受一次致死的伤害。 总的来说,青朵是一个很有牺牲精神,却感性大脑高于一切的人,还没有对象,就想着怎么为对象服务了,可是纵观原著,直到最后韩九渊灭世的时候把她给杀死,她也没有找到对象……真是男默女泪。 而青朵本身,因为沉溺各种情话本子、凡域戏折子,也就是个表面清高,内地里却是少女心爆棚,从外貌上看是少御属性,她现在三百岁了,也就是靠着时间积累嗑丹药才慢慢爬上圣蛊使者的位置。她有一个特点,粗枝大叶,但好奇心特强,她对自己座下的蛊羽殿弟子们也很有耐心。极其负责任的。 程欣是在故意给青朵放钩子。 这个问题难住了青朵,想当年青朵学习的时候,是师尊神殿圣尊阿依兰怎么教她,她怎么记,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提出过这个问题。 想不到这么新鲜、又仿佛有一点水平的问题是从程欣的嘴里给提出来,青朵顿时侧目,多看了程欣两眼,她自己想了想,想不出答案,只道:“很好,你能够质道,这是好事,说明你逐渐在开悟,但是,开悟这个过程也是很美好的,你去自己再想一想,明天你来,告诉我你想到的结果,我给你答案,看有多少出入。” 程欣点头,虽然没有道谢,但是她脸上仿佛有了一点柔和的神态,不像从前那般桀骜了。 下课后,青朵还没有离开圣殿的布道台,透过人群,她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歪了歪脑袋,她用手肘撑着脸,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等圣殿的人都走光之后,她祭出一枚传音符,说了一句什么话,掐了个手诀,那传音符就变成一只纸鹤,裹着一道仓鼠球一般透明的防护罩,晃悠悠地飞走了。 青朵伏在布道台的案上,一个裱着“《千手圣源》”的书皮下,裹着一本凡域的的《孔雀东南飞》,青朵聚精会神,一会儿挑眉,一会儿露出笑容。 直到察觉门外有了点动静,青朵连忙把书合上,抬头朝着门望去。 只见陈静柔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的罗裙,在她的衣裙外边,还是披着一个玄色的大斗篷,只是陈静柔此时没有戴着兜帽,她的腰上挂着一把小型的弓箭,和一把神机弩,看上去神秘却端庄。 “你找我。”陈静柔一边朝着布道台边走,一边用目光扫视青朵面前已经被合上的本子。 陈静柔跟青朵很熟,是因为陈静柔还没有嫁入清月宗时,就三天两头往蛊羽神殿跑,她是来跟神殿圣尊阿依兰切磋机关之术,但对阿依兰的几个弟子们,也多有交集。蛊羽一脉以炼蛊为主,却也有机关作为辅助,陈静柔来自机关术最正宗的唐门世家,对蛊羽神殿自然较为亲近。 青朵轻轻拍着案子站起来,神神秘秘地跟陈静柔说:“柔姐姐,你可要好好褒奖我!” “褒奖你?理由。” “我立了大功。” 陈静柔近来也在为了宗门大阵的事情忧心,这些天来,长老们交替着去重启阵法,核查阵法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出问题所在。 一听立功,陈静柔首先想到的就是阵法,但随即想到青朵也就是一个讲课的夫子,并没有被召去核查阵法,也就减了兴致,随口问:“你立什么功?你的弟子们课业考核全部都过关了?那你也不该找我,你找执事殿的赏罚长老。” 青朵连忙摇头:“不,我是有一个弟子,最近特别进步,都能质道了!” 陈静柔眉梢浮过一丝笑意:“一天一天没个正型,有质道的悟性的确不错,你好好栽培就是,若无别事,我就走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找我,下次再是这些小事我就不来了。” -- 第63页 “来!你铁定来!这个进步的弟子是成欣!”青朵一脸期待地笑容,盯着陈静柔的表情。 陈静柔的眉头忽然间就蹙起,紧接着在她沉静的眼睛里泛起点点神采:“成欣?” “嗯!她最近特别用功!每天我讲的东西她必须弄懂,而且很配合去实践,我找你来,主要是她的问题提的有点水平,我答不上来。” “她……”知女莫若母,努力进取这个词不存在与成欣的词典里,陈静柔眼里的神采之下还带着一抹狐疑之色:“她遇见什么事了么,怎的忽然发奋了……” 青朵神神秘秘,又带着一点笑意地八卦道:“我猜,是她交朋友啦!” 这个“交朋友”的意思,自然交的不是普通朋友。 青朵补充道:“很多次放课的时候,我看见程欣走出大殿外,在不远处都会看见同一个等着她来接她的男弟子!那弟子身上佩剑,长身玉立,轮廓也周正,看上去身姿挺拔,站着的时候泰山不动,不像有的弟子又是抖腿又是踢石子,他看上去很稳重自律啊!应当是个不错的弟子,我猜程欣应该是受了他的影响。” “他是……” “这件事我打听过,那个弟子叫韩九渊,是绮月堂的,从前筑基期小比成欣被打下擂台,就是这个韩九渊把她给接住的,后来还登记了资料在韩九渊洞府疗养。成欣以前换玩伴的速度很快,这一次的一个一直到现在保持着亲密的关系,看来这一次成欣是真的。” 青朵说话从来都是一个没把门的,当着人家老母亲的面把人家女儿说得跟什么似的。 陈静柔也不怪罪,仿佛早已习惯。 听到青朵这样说,陈静柔反而理解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真的是因为一个男人,能够让她的成欣脱胎换骨,那么这个男人对成欣的意义应该不普通。 “她提了什么问题?” “她问,我们圣蛊心法里边说的,‘圣手在心,可夺日月’,为什么跟圣蛊心法的给予教义背道而驰?” 第36章 崩坏·第八 陈静柔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悬挂的神机弩。 她的弓箭是用了玄铁所炼制, 名叫“星耀弓”,是幽云界以九为满的等阶里,能排上七阶的法宝, 已经是名器了。 但是她的神机弩, 却只是一把二阶的法器。这把神机弩的材质很普通,是她和成欣关系还好的时候,成欣亲手挑选的, 后来她把大部分材料结合成欣的体质为她炼制了朱砂鞭,剩下的材料就做了把神机弩来玩。 但后来她们的关系形同水火之后,这把当时用来当做玩具的二阶法器, 却被她珍之重之地带在身上形影不离。 陈静柔的眼神就温柔了下来, 答道:“虽然我不懂你们的圣蛊之道,但是这句话就我的理解来说, ‘圣手在心, 可夺日月’的‘夺’字一定不是和人争抢, 而是要和日月争辉。你们圣蛊修士, 技能总离不开日辉月华之类的, 需要和天地接洽, 汲取能量。那么这个‘夺’字其实就显而易见了,圣念在心间, 以自身未媒介, 接洽日月的光华奉献给他人。所以,这道心法诀窍在我看来,和圣蛊的‘给予’之道并不违背。” 青朵两手一拍, 眼睛莹莹地亮起来:“柔姐姐,妙啊,还是你有想法, 这些咬文嚼字的游戏,我最不会了!” 陈静柔淡笑,眼望门外透出的遥远星光,一双眸子里边带着三分欣慰,剩下的却是担忧和不解:“怎么,成欣现在修习圣蛊?” “是啊……” “她以前,不是专攻剑术么?而且还选修的巫蛊。她都已经筑基了,怕是不能随意选择了吧,圣蛊,她还修得了么?” “修得了!实不相瞒……我说了也不怕柔姐姐怪我,以前成欣虽然主修剑道辅修巫蛊,但是剑道也就修得半瓶水,巫蛊就更别提了,施玥师姐的巫蛊布道课,她没有及格过好吧,她十年的时间都没有把巫蛊心法跟自己血脉融汇,学了跟没学一样,她辅修还算是白纸。但是你知道么,我的圣蛊,她只用了十天,十天就交融了!现在她要是去学别的辅修,才是学不了啦。” 陈静柔的眸子里露出了讶异之色:“那剑道呢?可有进步?” 青朵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在陈静柔这反而没有多大的反应,青朵心里莫名有一点失落,但也无可奈何,谁叫清月宗是剑修大宗,主要还是修剑的?辅修再厉害,也比不过利剑杀伐的极致攻坚之力,唯有剑道,才是清月宗的正宗。 青朵忽然就有些兴致缺缺,本来还有许多关于成欣在圣蛊上的天分和悟性想要跟陈静柔分享,但陈静柔对这个辅修明显不以为意的态度,让青朵把和那些话咽了下去,只挑陈静柔感兴趣的道:“剑道,没进步。” 陈静柔挑眉:“辅修都进步了,都有这么强的悟性,剑道没有?” “没有。” “一点都没有?她的剑可有开了剑意?” “剑意?不存在。她基本不去剑阁。她十天里也就一两天去剑阁签个到,巩固一下基础,剩下的时间都在我这里。” “这……” 青朵的心里忽然有一点得意,仿佛自己莫名其妙赢了什么似的:“她把我的圣蛊当成主修了。” 陈静柔微微皱眉,她决定悄悄去看看成欣,看看她最近都在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女大十八变,成欣终于放弃堕落,开始重新站起来了?陈静柔的胸腔加快了起伏的频率,她就知道,在所有人都以为成欣是个废物的时候,她就知道那只是暂时的。 -- 第64页 她就知道,她的成欣是优秀的!她终于开始发光发热…… --- 程欣下了课以后,一路上心事重重地走出蛊羽神殿。 走到神殿大院外转角的大榕树下时,就看见夕阳的光辉洒在半棵树上。 韩九渊就站在那半边阴影里,在韩九渊的周围,围着三名女修,那三个女修全都比韩九渊低了一头,个子跟她自己差不多。 其中两个人脸上带着微妙的笑容逆着光站在韩九渊身后三尺处,而剩下的那一刻,就站在韩九渊的身前。 那女孩站得有些近了,程欣的脚步下意识一顿,步子缓了下来。 韩九渊已经在榕树下等了程欣很久,他并不着急,心里边在默记在课堂上新学的剑招和剑道心法,却有三个女修朝着他围了上来。 韩九渊早就注意到这三个女修在跟踪他,从他从剑阁出来以后就跟了一路了。她们跃跃欲试围上来的时候,韩九渊不禁看了她们一眼。 三个女修的脸竟然情不自禁地都是一红,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又给其中一个女修打起、加油了一阵,终于,那个女修两手捧着一沓纸一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朝韩九渊凑上来。 “韩,韩师弟……” 韩九渊低头看她:“?” 那女修见韩九渊望向她了,猝不及防地,抬头间就看见这样一双恍如星辰、却仿佛有一种阴暗、寒凉的荒原般的气息充斥着的深眸。 她微微喘了喘气,像是被雪山顶端孤据的白狼注视了一般,心悸,却刺激,她咽了咽唾液:“这儿有一封信,我……我写给你的,我,我叫花莹,你可能没有注意过我,但是我一般上课的时候,都坐在你的后边的。” “信?”韩九渊道。 “是情书啦!”后边的两个女修着急地补充道。 “情书?”韩九渊低头看了那信笺一眼,粉红色的宣纸,很古老,外边包裹着一层金丝边的锦帕。 “我,我心悦你……”花莹把信更往前递了递,脸瞬间低进了地底,她咬着下唇,被韩九渊注视着幸福地快要晕过去:“你是剑阁男弟子里边,最好看,最正经,又最……剑法最绮丽的……虽然他们都说你是个五年还在炼气期的废物……” 那两个助阵的女修顿时扶额,相视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小声嘀咕:“这情商……教好的台词喂狗去了!” 花莹犹不自知,仍然实诚地表白:“但是我和我的姐妹们都知道,你绝对不会一直是一个废物的,因为,在炼气期的弟子里边,你……你是最强的……” 程欣越走越近,这些话也越听越清,程欣忽然有些牙疼。 花莹半晌不见动静,又期待地抬起头,对上韩九渊深黑的眸色,她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发抖。 她等着韩九渊取信,却只听韩九渊不带情绪地低声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 花莹的脑袋处于半空白状态,还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了一句。因为她容颜漂亮,也不乏追求者,她其实早就看见韩九渊和成欣出双入对的,但是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实质关系,充其量也就是师姐师弟,她又自觉比成欣长得好看,而且她可不怕成欣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师姐,她背后也有背景呢。所以,就来试试,以为能成…… 韩九渊就又重复了一遍:“所以,我是最强的,还是最弱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韩九渊不太理解。他和她并不熟,她却来给自己送东西,还把自己的强弱和她扯上关系,这让韩九渊心里抗拒极了。 眼看程欣就慢悠悠走过来了,韩九渊脸上原本冷硬的轮廓忽然间就柔和了下来,刚才看不出丝毫感情的眸子,也仿佛在一瞬间有了温度。 他的语气也更加柔软:“师姐。” 花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住韩九渊。她的手还保持着托举的姿态,那封带着香气的信笺还在她捧起的手心里。 程欣也望了花莹一眼,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原著里边应该是个龙套吧。 程欣其实有一点尴尬,同为女孩子,这种表白遭拒的心情,她其实能够联想的到。 韩九渊见程欣多看了花莹一眼,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下意识地走到了程欣身侧,把程欣看向花莹的视线给挡住了。 “走吧师姐。” “……” “……” “……” 留下了风中凌乱的三个女修。 花莹望着远去的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眼睛里边几乎能够喷出火来。 “表白过,也算圆满啦!”其他两个女修安慰道。 花莹嘴一撇,当即就把那封写了三天三夜,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字字珠玑的情书撕了个稀巴烂。 “韩九渊!” 花莹话一出来,委屈的眼泪就掉下来:“成欣!” 花莹捂住脸:“太丢人了!都怪你们!本来我自己悄悄看着他的背影就行了,你们要我来跟他表白,这下好了!被成欣看了笑话!” 那两个女修本也是好意,这下里外不是人,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出言安慰。 花莹不依不饶:“人尽可夫的坏女人!有什么好的,怎么男修都喜欢跟她那样的人搅合!” “好了好了……” 三人说者无心,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正好被前来蛊羽神殿派丹的秦知画等人给瞧见、听见了。 -- 第65页 秦知画是丹堂的人,虽然尊为掌宗师姐,但是给剑阁、蛊羽神殿发派弟子们平时修炼所用的辅助丹药时,为免出错也都是亲力亲为。 秦知画打前,身后跟着两个丹堂的女修,女修听得弟子侮辱成欣的话,脸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 就在花莹骂骂咧咧地带着两个女修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被一个高阶弟子服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顿时花容失色,三个女修一起作揖:“掌宗师姐好!” “哪个峰的,叫什么名字?”秦知画淡淡地问道。 第37章 崩坏·第九 花莹被秦知画给吓了一跳, 花莹对其他弟子神态倨傲,但是在掌宗师姐的面前,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惧色, 就道:“我是绮月峰的, 我叫花莹。” 秦知画转过脸对身边的两个丹堂女修说了句什么,她们应了是,就端着丹药越过秦知画往蛊羽神殿去了。 秦知画又望了望花莹身后的两个女修, 道:“你们也先退下。” 那两个女修连忙也退下了。 “花莹,你刚才妄语连篇,照理说是要发配去思过荒谷受苦一段日子。”秦知画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原本这句话让花莹的心里一抖, 但是在看见秦知画的笑容的时候, 心里的忐忑就缓和了一点,毕竟, 她也有听说过, 清月宗的掌宗师姐是一个温柔和煦又宽容的人。 花莹连忙对着秦知画跪了下来:“是, 多谢掌宗师姐开恩。” 秦知画笑了笑, 连忙伸手去扶花莹起来:“只是那样的话, 以后在宗门再也不要说了, 记住了么?” “记住了。” 秦知画点了点头:“好妹妹,我们既然在同一个宗门, 都是姐妹, 我做掌宗师姐的,也只不过是比你们多了点机缘而已,快别这样看我了, 在明面上你叫我掌宗师姐,在私底下就叫我姐姐好了。花莹妹妹这番清甜俊秀,比姐姐还可人了几分。” 花莹仿佛没什么脑子, 不禁夸似的,当即脸上飞起了红霞。 秦知画又说:“要是姐姐有你这样柔嫩的肌肤,做梦都笑醒。怎么,看花莹妹妹的样子,莫非这样俏丽的人,也有烦恼不成?” 秦知画再怎样说着平等,但花莹却知道在长幼尊卑严苛的大宗门,这是不可能的,但花莹心里却觉秦知画是个极好的人,至少她这样抬举自己。 花莹本就是个嘴上没把门,也容易被人怂恿带节奏的,要不然也不会受了几句劝,就着急给韩九渊送情信了。 花莹就一五一十地,将刚才所受的委屈全部给说了出来。 秦知画心里只觉好奇,她也见过韩九渊几次,但其实每一次韩九渊也能够个秦知画带来一种奇怪的震撼,她也总在韩九渊身上看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但秦知画并没有对韩九渊有多余的青睐,秦知画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别人迷恋韩九渊,也不是第一次从女修的嘴里听说韩九渊多好多好。 在秦知画的心里,韩九渊分明就是一个连筑基期都爬不上去的有点气质的废柴。 秦知画就平心道:“依姐姐来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既然能使你心动,你也不必放弃太早。我见过韩九渊,如果是妹妹的话,也配得上他。” 秦知画言尽于此,对花莹挥了挥手示意她要离开了。 花莹愣在原地。她大受鼓励。 --- 程欣走路很快,韩九渊走路很慢。 程欣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走十几步,在原地等一等韩九渊。 这十几天来,韩九渊都会在放课的时候早早从剑阁来到神殿等候程欣,然后跟程欣到丹堂的疗养偏殿去看付悦。 付悦醒了之后就变傻了。 她的智商仿佛到了三岁,她记不起来从前的许多事情。 看见程欣的时候,也只会拽住程欣的袖子,嘴里嘟囔着:“表姐姐,表姐姐。” 如果没有人主动跟她讲话,她就会一直叫“表姐姐”,所有人都知道,成欣和秦知画都是付悦的表姐,但是付悦从来都是叫秦知画师姐的,付悦只叫过成欣表姐。 人们都很奇怪,为什么付悦脑袋都杀掉了,什么事情都记不清,喊人的时候,唯一熟练的却是发着嗲音的“表姐姐”。 程欣每天看付悦的时候,都会摘朱果给付悦吃。 这次程欣刚过丹堂转角,就看见付悦头发乱糟糟地飞奔过来:“表姐姐,表姐姐。” 程欣摸了摸付悦的头发,给了她一篮朱果。 付悦狼吞虎咽,程欣就摸着她的头发:“慢点吃……” 每当这个时候,丹堂夸过秦知画的女修们就会相视一眼,用一种只有她们之间才能够听懂的沟通方式议论纷纷: “又来惺惺作态。” “大师姐到底咋回事,又是伪装上进,又是来故作好人,付悦不傻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殷勤。” “哎,这年头,连大师姐都知道注意自身形象和绯闻了?” “不是吧,我看就是嫉妒咱们掌宗师姐,掌宗师姐努力,她也学人家努力,掌宗师姐照顾付悦,她也来插一脚!不会是要和掌宗师姐竞争宗女吧!” “别怕,她是什么风评?她没机会!” “是啊,她没机会!” 从丹堂疗养偏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程欣带着韩九渊抄郊野荒芜人迹的小路。 -- 第66页 月光下,程欣手里摇着一根树枝,树枝的一片叶子上蜷曲着一个白色细长的幼虫。它通体有着细嫩的茸毛,看上去像一条变异的幼小毛毛虫。 程欣一边走,一边用手掌不断地凑向叶子上的那只小虫。 半晌,她眉毛挑了挑:“催不动,实在催不动。” “师姐在做什么?” 程欣挠了挠头:“我在把这条虫催成可以用来清心静气的能量。” “清心蛊?” “是呀,这是我们学习的初级蛊,在青朵前辈手里就会变成一缕烟雾,钻进鼻孔里,整个人的注意力就能够特别集中,而且还能够提神。” “慢慢来,师姐才刚学没多久。” “也只能这样了。” 程欣一边练习,一边想到了付悦,就摇了摇头:“可惜了付悦……” “师姐觉得,很可惜?” “是啊,怎么不可惜,我在这里除了你以外,看得最顺眼的人就是付悦了……”程欣想着当时在湖底的时候,死死拉住自己的付悦,她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她本来不应该被牵连的。” “他头上碎了一块骨,伤了大脑,清月宗丹修堂的人如果救不了她的话,我能。” “小渊可以?” “但是……付悦未必会喜欢。我只能够带她到乱葬岗,找一些符合她特征的尸骨,为她重塑碎掉的那块骨头,以及,被破坏掉的大脑。” “那没有所谓!”程欣的眼睛里顿时就有了些光彩,“如果能的话那就最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不要是现在,不需要太早。现在付悦傻里傻气的,反而安全。我们也就在这段时间线来看看她的外伤好的怎样,往后很久一段时间我不打算来看她了。” 韩九渊眸色凝了凝。 程欣眼帘一垂:“有素问罩着,她现在挺安全的。她看了不该看的,清醒的时候反而会给她带来危险,这里边的浑水,不是付悦能够淌的。” 韩九渊意味不明地看了程欣一眼:“那师姐呢,打算怎么淌?” 程欣有些得意,她把玩着清心蛊,笑着说:“你等着看吧!我已经在布网了,鱼指定是能拉到的,不管拉到的是大鱼还是小鱼,能拉到几条……对我来说,都已经够了。” --- 而与此同时,在所有弟子们都看不到的、位于绮月圣殿后山禁地三星次阵的阵眼里,十三个长老站成一个怪异的阵型,连接着彼此之间的发光的线条,正在渐渐地交接到一起! 自从秦风曝出三星拱月大阵的阵法失守之后,成金全亲自查看了阵法,果然有松动。 便立即指挥清月长老和大能们,紧锣密鼓地对事发源头“绮月风窟”进行查探和修补工作。 随着线条的光芒相接越来越近,以绮月风窟为阵眼的星阵,终于将要开启了。 第38章 崩坏·第十 天是黑色的。 绮月峰此刻无风无月, 但是所有在场的长老,衣衫飘飞,无风自动。 成金全和陈静柔站在人群之后, 面容上带着隐忧。当时, 第一次开启次阵的时候,陈静柔就是拒绝的,因为护山大阵是清月宗老祖时期, 耗尽了当时全宗之力才设置下的阵法。 大阵不能擅自开启,所以当时他们才选择了开启弱一点的次阵,还没有开启全阵。 当时也是耗尽了十方长老的修为, 才能够压住阵法的开合, 以及最后的关闭。当初是为了演练给獬豸神兽开眼,而现在, 却是为了验证上次大阵开启的时候, 大阵底下镇压着的梦魇兽是不是跑了出去! 如果真的是被梦魇兽跑了出去, 他们也需要去阵法的底下, 找出作为阵眼的东西, 以此作为媒介, 才能够找到梦魇兽。要不然,如果梦魇兽真的是跑出了镇压阵法, 恐怕清月宗就要乱了, 虽然长老们能够自保,但是如果这偷跑的梦魇兽,发起了狠, 可能整个清月宗的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们都要覆灭了! 护山大阵能够防护山外的敌人攻击,即便是疾风剑雨,在护山大阵的屏障里边, 也能够把清月宗保护的固若金汤。但如果,是从内部…… 不论是阵法里边镇压着的妖兽,还是清月宗自己宗门里边起了内讧,护山大阵却是拿这些窝里斗没有办法的。 拥有再固若金汤的护山大阵,也阻挡不了宗门之内的那些蚕食。 眼看着眼前的长老们,一个一个都汗湿了衣衫,陈静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望着成金全:“何必呢?” 成金全回眸,侧着脸去看陈静柔,问道:“什么何必?” 陈静柔伸出手来,指了指眼前的光景,再一次启唇,她朱红色略带着一点暗沉的眸色,在长老们接连着的光辉里边泛着一道一道的光晕,看上去水润动人。 即便是一个生过两个小孩的夫人,仍然能够有让成金全只消望她一眼,就能够满眼炙热的魅力。 陈静柔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獬豸。不就是一个濒临灭绝的神兽。又不是真的灭绝了。” 成金全沉声道:“你是觉得,不值?” “不值,当然不值。” 成金全眸色一沉,在这个时候,有十方长老在此,实际上,并不是说私房话的好时机,但是,成金全却不想要放置着陈静柔心内的疑问不理。 他于是施展了传音入密,用只有陈静柔一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獬豸是神兽。” -- 第67页 陈静柔跟成金全相识了这么久,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百年的默契。 陈静柔就也传音入密,两个人看上去像是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意识和意识之间,却产生了实质性的交流。 陈静柔说道:“我知道它是神兽,但是,它和宗门这千万年,甚至是上亿年的基业比起来,孰轻孰重?如果真的给梦魇兽跑了出去,我清月宗将要遭受涂炭。” 成金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是他毕竟是一宗之主。 他的眼神里边,还是沉着和镇定的,他道:“我们的宗族守护元神兽狻猊,在然儿一代,已经断绝了。狻猊神兽是一代传一代的,当我的元神狻猊,在你怀上然儿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然儿的身上……” 陈静柔的眉毛一挑。 成金全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再看陈静柔,而是专注地盯着那十三个长老如火如荼的背影,成金全一字一顿地道:“所以,在我的身上,已经没有狻猊了。” “你说什么……” “我的元神里,已经没有狻猊了……在这个世界上,狻猊神兽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一代传一代,继承下去的唯一的一个……所以,所以每一代,成家的家主都会娶许多妾室,以保证能生出儿子……” 陈静柔的眼睛忽然睁大。 成金全继续说道:“而神兽狻猊,只能够继承到我的第一个长子身上……” 陈静柔忽然想起来,成金全在父亲也是妻妾成群,而成金全…… 在当时,因为和自己结成了道侣,答应了自己只娶她一个人的请求,所以,并没有办法像先人那样去开枝散叶。 而自己也算是为成金全生下了一个可以继承狻猊神兽的儿子,可是却没有保护好他。 “狻猊,死了?” 陈静柔惊呆了,她竟然才知道,原来神兽狻猊不是每一代都产生了一个新的元神兽,而是,这元神兽,竟然是一代,接着一代,薪火相传的? 陈静柔这才仿佛真正理解了,当时成金全为什么那么斩钉截铁地想要保住成然……即便是在平时的日子里,成金全其实最偏心的是成欣,他最想要培育,也最呵护的那个孩子,是成欣…… 可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成金全却舍弃了成欣。 陈静柔心跳开始加速,她自然知道失去了元神兽,对于清月宗来说意味着什么。 成金全又说道:“所以,其实我们清月宗在成然死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守护神了。现在大家都以为,我身上还有狻猊神兽的力量,但是我也没有。狻猊神兽,和护山大阵的主阵眼下压制着的山脉之神,是相互克制的作用……而我们清月宗能够屹立千秋,也就是狻猊神兽在制衡着山脉之神。而山脉之神……失去了制衡……该是多可怕的事情,我们整个清月宗建立在山脉之神的背上。而当它觉醒,整个清月宗都将化成灰烬。” 陈静柔的双手忽然不可控制地发起了抖来。原来她以为的事情是很简单的,但是没想到,这竟然涉及到了宗门的生死存亡。 成金全苦笑道:“人们都以为我犯了傻,苦苦博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獬豸……但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如果我能够把这头獬豸养活,能够让它认我为主……清月宗就也能够保住了……因为獬豸和狻猊的制衡能力是一样的。现在清月宗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山脉之神在镇压之下沉寂了这样久的时间,应该还没有醒,而当它真的醒过来……” 成金全抬眸,望着陈静柔道:“而当它,真正的苏醒过来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陈静柔当然知道成金全在这个时候所说的没有机会是什么意思。 成金全看见陈静柔的表情,自然知道陈静柔理解了自己,便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你对秦风和秦知画,向来也都有些意见,因为在你的心里,是他们夺去了成欣应有的一切。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所治理的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宗门。在宗门里,我是整个宗门的父亲,你是整个宗门的母亲……”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陈静柔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了成金全,她自然知道成金全想说什么,他只不过想要解释为什么他不处决玩忽职守的秦风。 成金全就避过了那些承上旗下的话,直接跟陈静柔说道:“我没有过份苛责秦风,是因为我怀疑,狻猊神兽死后,山脉之神就在慢慢地苏醒。而三星次阵的紊乱,我始终担心,是山脉之神动了,所以,才会打开绮月峰那边的阵法禁制,放了梦魇兽出来。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不及时让獬豸活起来,把我认作主人的话……那么其他的山峰,其他的阵脚,也都会随着山脉之神的觉醒,而被打开封印……到时候,清月宗恐怕就只能够存在于传说里了……” 陈静柔浑身有一些发颤。 她是一个极其沉稳的人,唐门的人,有着杀手的气质,即便是他们不是杀手,但是对于她们来说,浑身上下最稳的就是手。 但是在这个时候,陈静柔的手却一直都在发抖。 正在陈静柔寻思着成金全的那些话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像是什么东西低吼的声音。 就听见为首的一个长老忽然大叫道:“不好了!梦魇兽真的不见了!” 地底低吼的声音仍然在持续,但是,一众长老们瞪大了眼睛,浑身发抖地指着那个发出声音的,正被困在地底下被封印着的泥浆里边的大象般大小的怪物。 -- 第68页 “它,它它……” 还是秦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也是缩起了瞳孔,道:“它不是梦魇兽。” 秦风在清月大殿遭受了任江潮的毒打之后,原本晕过去了,但后来又醒了。 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一心也要跟着众长老来看大战现场。 说完这句话,秦风一阵强烈地咳嗽,一口气没喘均匀,铁色铁青又要晕过去,被竹溪云从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扶住了。 秦风被竹溪云碰到,浑身就僵硬了起来,扭过脸去,脸上是极不情愿的神采。 十方长老顿时炸开了锅。 “它不是梦魇兽!” 成金全几乎是一个箭步就飞了上前。 成金全整个人眼睛大大地圆睁着,他的腿忽然就软了起来。 的确,现在被困在底下,被阵法镇压着的那个大吼大叫的怪物,真的不是原本镇压着的梦魇兽。 怪异的是,梦魇兽走了,却还移形换影,弄来了一个其他的妖兽来代替自己? 它竟然知道金蝉脱壳?! 成金全的嗓子一下子就没有了水分,他的嘴里边发涩:“怎么回事……它竟然有这样高等的智慧?竟然知道,金蝉脱壳……” 成金全瞪着底下那个滑稽的,像是一条大象般粗壮的东西,它只能够像大头的驴子一样瞎叫唤,成金全的心里就涌上了一丝一丝的凉意。 “遭了,这个东西智慧很高,它在耍我们!” 成金全身如游龙,闪电一般深入地底下的泥浆里边,开始搜寻起跟梦魇兽绑定着的东西。 看见自己的宗主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周围的十方长老们也纷纷想要跳下去一起寻找。 但是却被陈静柔阻止了。 陈静柔站在众人的面前,她的兜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头乌黑发亮的情丝,虽然在这个时候,在这个阵法造成的空间里边,是没有风的。 但是陈静柔的发丝却在周围流窜的法力波动之下纷飞着。看上去神秘而妖娆。 陈静柔吸了一口凉气,阻止道:“都站住!” 十方长老们纷纷扭过头,去望向陈静柔。 却只见陈静柔一双美目定定地望着阵法之中,“不要去,他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去,反而惊动了那头笨拙的妖兽,届时一番缠战,浪费时间。” 十方长老们这才纷纷作罢,但是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宗门的宗主,生怕成金全有任何的闪失。 而在这个时候,在人群里边,喘匀了气的秦风也大大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心里,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也难以言说,看见这样的光景的时候,他起伏的胸膛里边,竟然有一些快意,和一缕奇怪的情绪在叫嚣着。 在看见成金全下去的那一刻,秦风的眼睛里边甚至快要迸发出火光来了! 秦风心里想到,真是天助我也,原来这个阵法真的是有问题的?! 秦风的心里,又希望这个阵法没有问题,这样的话,等风波平了下来,他顶多受一点监管峰脉不力的惩罚,还能够享受的绮月峰所给他带来的荣耀和资源。 但是,他又希望这个阵法有问题,如果这个阵法真的出了问题,那么所能够造成的后果,秦风也不是不知道…… 清月宗占据着修真界最好的地界,是整个修真界最肥美的一块肉,其他的宗门里边,连秘境都很少,他们很容易为了在外界发现的一个野秘境的主动权大打出手。 但是在清月宗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因为清月宗里边,就有自己的大大小小的秘境三十多处,怎么可能还那样稀缺秘境,为了外界的秘境而大打出手呢? 所以,清月宗这一块肥美的肥肉,是修真界的正道们都在暗地里觊觎着的,更不要说那些本来就很霸道的歪门邪道了。 清月宗这么多年,一直能够在修真界立足的原因,不过就是他们宗主一脉相传的狻猊元神兽的威力,和对于天地之间接洽的能力,更以及,清月宗的护山大阵。 但是,如果被外界的那些人们,知道了清月宗的护山大阵覆灭的事情,清月宗将会改名换姓,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秦风却又想要整个清月宗陷入一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望着底下在泥潭里边不断摸索的成金全,秦风的眼睛里渐渐地猩红了起来。 他望着成金全,仿佛成金全的影子,跟自己记忆里的一个影子重合了…… 那个影子,是秦风的父亲。 在秦风三岁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被丢在罗刹坑里边活埋。 而当时,那个下发活埋口谕的人,就是成金全! 这几十年来,秦风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能够想起当初的情景。他记着自己的父亲被埋住了口鼻,像一个濒死的鱼一样,仰着头试图大口的呼吸。 但是,终于被沙石一粒一粒地填满,填满了他的鼻腔,他的嘴,埋住了他的身躯,他的脸,他的头。 直到,秦风的父亲整个人,被埋进了土地里边,被填平。 而秦风父亲的嘶吼声再也听不见,他也再也叫不出。 秦风就那样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后来,还是陈静柔她发现了秦风,想要把秦风杀死,但是,秦风却装作什么事情都不懂,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 第69页 他的心仿佛死了一样,但是他的脸上竟然没有带一滴泪,他笑着,甚至笑出了欢天喜地的样子,眼睛里都笑出了星星,看上去真的是好开心啊…… 秦风看着陈静柔,陈静柔的袖箭都已经握在了手里,就快要送上秦风脖子上的动脉了,却见秦风一个猛子扑进了陈静柔的怀里。 他嘻嘻哈哈笑着,鼻涕流了一脸,他说:“娃娃好饿,娃娃要吃糕。” 陈静柔问他:“你看到什么了么?” 他笑着,显得特别的活泼,还有一点憨憨傻傻的可爱,他用脸蹭着陈静柔的手,说道:“我看见比我娘亲还要好看的人啦。” “在哪?” “在这那!”秦风嘻嘻哈哈,指着陈静柔,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陈静柔收起了袖箭,看着他一脸的痴傻相。 陈静柔那时候刚怀了成欣,其实她也并不想去杀害一个孩子,而且,这孩子看上去还傻傻的。 三岁的孩子,能够看懂什么,能够记住什么? 对于陈静柔来说,三岁的孩子他就是一张白纸,再加上秦风蹭着陈静柔,一个劲的问陈静柔要糕点吃,成功让陈静柔心里柔软的地方颤了颤。 而就在陈静柔恍神犹疑的时候,成金全来了。 成金全只杀该杀之人,对于孩子,成金全是不可能杀的。刚才想要杀了秦风,是因为秦风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陈静柔有来自唐门的习惯,她不会被道义牵绊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她刚才就是想要斩草除根,但是奈何…… 成金全已经来了。 成金全看见秦风,就只觉着秦风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才让秦风和秦知画有了进入清月宗的机会。 想到这些的时候,秦风克制着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一些东西。他真的很不能够把成金全也埋在那个阵法里边,甚至,他要把这个阵法加固,永远填平,让成金全永世不可翻身! 秦风心中恨火燃烧,他闭上眼睛深呼吸。 就听见那个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小声喊道:“小风?” 秦风连忙整理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道:“我无事。” 话落音,又咳了两声,再一次晕了过去。 周围有长老上前问询,竹溪云摇了摇头,好脾气地道:“长老们忙着吧,我来照顾他。” 语毕,同陈静柔打了招呼,就带着秦风往他的绮月峰而去。 这个时候成金全已经出来了,他脸色淡淡地,没有跟十方长老们解释什么。 只是沉声说道:“关闭吧。” “是!” 十方长老连忙合力,又将阵法关上了。 陈静柔看见成金全是空着手的,连忙问成金全道:“金全,怎么样了,你可是找到了什么?那个跟梦魇兽绑定着的压着阵脚的东西,还在底下么?” 成金全没有去看陈静柔,他浑身都是淤泥。 成金全是一个有洁癖的人,而且,可以说是很严重的洁癖,他身上随时都保持着清爽,他最先学习会的技能就是避尘诀,以往的时候,如果是有这样的情况,他第一时间都会给自己掐一个避尘诀,将自己先打理洁净。 但是此时,成金全出来以后,浑身的淤泥都不理不顾了,他甚至用还带着淤泥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成金全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落在陈静柔的眼睛里时,意味着什么。 但是,即便是陈金全此时,暂时还没有回答陈静柔,可是陈静柔却已经什么都猜到了。 陈静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陈静柔轻轻地抬起手来,掐了一个避尘诀,亲自榜成金全打理洁净。 成金全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脏了。成金全跟陈静柔对了一下眼睛,对上的是陈静柔关切的眼神。 虽然两个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是成金全还是给了陈静柔一个笑容,还一句谢谢。 实际上,谢谢和对不起这样的话,在成金全的嘴里,说的比我想你了还要多。 成金全沉着声音,对周围的十方长老们说道:“是不是每一个阶段的弟子们,都要考试实战了?” “是。” 在清月宗,每过一个阶段,弟子们都是要按照自己的等级,在不同的宗门秘境,接受不同的考验的。 因为清月宗的秘境是很多的,所以,一般这样的活动,也是特别多的。 基本上每个月都有一次,不同的只是力度的大小问题。 “取消了吧。” “好,取消。“ “还有,多加派一些人手,这些日子,不但绮月峰的弟子们需要加强保护,整个清月宗的弟子们,都需要加强保护。” “收到!” “十方长老。” “我们在。” “你们这些日子,就多担待一些吧,暂时放慢修行,好好的守护宗门的弟子,这些日子我也会出关,这件事情不是小事。” “好!我们知道!” “还有……” “还有什么?我们都会谨记。” “还有就是,去请清月剑阁的阁主出山吧……” “什么?” “把清月剑阁的阁主,无芳剑君请出来吧,这件事情,静柔,你来着手去办。” “好,我知道了。” 成金全望了望清月宗的天空,眸色开始沉下来。 -- 第70页 --- 除了这些长老们以外,没有人知道,清月宗已经开始变天了。 而在绮月峰,韩九渊的洞府,此时正亮着灯火。 第39章 崩坏·十一 程欣端坐在韩九渊的床榻上, 五心朝天,她的双手成乾坤手诀,一上一下, 互相覆盖, 在中间留有一道间隙,间隙里透出一种古怪又细微的叫声。 是一种夏虫的鸣叫,除非像韩九渊这样洞悉力极其敏锐, 耳力又好的人能够听到,便是程欣这样的敏锐程度,也是听不到的。 韩九渊坐在三米外的蒲团上, 默读剑诀, 这一套剑诀早已经被他印在了心底。所以此时,韩九渊能够一心两用, 分出神来去看程欣。 程欣手里的那条小夏虫, 是程欣现在练习的一种治疗外伤所用的蛊虫, 只见那虫子在程欣手里渐渐的失去了水分, 化成了粉末, 渐渐地, 竟然融进了程欣的手心里边,像是不曾存在过。 而程欣, 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擦了擦汗水站起身来。 “小渊,你口渴么?” 韩九渊摇了摇头,却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了程欣。 程欣抓了抓脑袋, 嘿嘿一笑,一饮而尽:“炼蛊看起来简单,但是实际上好难啊……我的整个身体, 都随着心法的运转,仿佛变成了一个火炉,我这会儿……” 程欣拉了拉衣领,嚷道:“好热啊。” 她极有立体感的锁骨就这样暴露了出来,还挂着莹莹的、已经融开的汗水。 韩九渊转过脸不看她。 很奇怪,韩九渊闻着程欣带着点热气的浅香,他的耳朵竟然微微地红了。 程欣正要问韩九渊是不是也闷热的慌,就看见在韩九渊身后,那个几案上,小山雀已经裂开的壳子,竟然在微微地晃动。 程欣瞪大了眼睛,指着韩九渊的身后:“小渊,小渊!” 韩九渊几乎是立刻就转过了身去,也望见那个抖动的山雀蛋了。 程欣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她一把拉过韩九渊的手。也不知道是因为程欣刚才炼蛊,出了汗,手心也带着汗的缘故,还是因为的确是天气热起来,韩九渊也有点闷了。 之前程欣也不是没有拉过韩九渊的手,但是在那些时候,韩九渊的手也没有特别的不对,这一次,感觉着程欣异常温热的手心,韩九渊的那条胳膊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泄了力气,除了感觉着程欣的温度之外,那条胳膊仿佛废了,什么别的用处都没了。 程欣几乎是拽着韩九渊到了那山雀蛋的面前的。 然后程欣把韩九渊一推,推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则躲在了韩九渊的身后,伸着脖子,在侧边打量着山雀蛋道:“要出来了,要出来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啦,小渊!” 韩九渊原本对这些东西,是没有什么太多情绪的,但是因为程欣这么紧张,韩九渊也莫名地,心跳比刚才加快了些许。 韩九渊就站在原地,注视着那小小的山雀蛋。 小山雀蛋就那样摇晃了一小会儿,紧接着,两个人就听见了一个“啪嗒咔擦”的微弱的声音,就看见一只超级小,比程欣的手心还要小了好几号的,似乎一个大拇指都能够将其碾死的小山雀仔从蛋壳的大缝隙里边,四仰八叉地钻了出来。 “好丑!”程欣兴高采烈地说着。 韩九渊对于小鸟,原本也没有什么审美,但是,这一只鸟的幼崽,说真的,看上去还真是特别的丑。 连韩九渊这种不属于外貌协会的人,都微微地拧了拧眉头。 只见那“小山雀”,竟然当即“啪叽”一声脚底打了个滑摔在了地上。 韩九渊就用手指头竖在旁边,轻轻地戳了戳它,帮助它站了起来。这一幕,程欣怎么看,觉得怎么古怪。 程欣不禁摸着自己的脑袋问自己:“这么小的鸟,真的能走路么?这别是一头变异的怪物山雀吧?” 接下来,更是让程欣大跌眼镜。 只见这小丑山雀,在被韩九渊扶起来的那一刻,竟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睛还不小,甚至还有长长的睫毛。 可让程欣愁坏了,这看上去还真的是一条变异了的山雀? 就在程欣怀疑它到底是不是山雀的时候,它不但睁开了眼睛,还成功地开了嗓,接着它健步如飞,竟然站起来绕着韩九渊放在几案上的那只手,来回地跑动,还一边朝着韩九渊“嘎嘎嘎”地叫着。 “它在说什么?它似乎是有话对我说?”韩九渊不懂就问,见这小东西仿佛对自己真的感兴趣,还真的一睁开眼睛就开始认自己当“妈妈”了,韩九渊的心里也不知道涌出了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是有一点难以言喻。 程欣连忙用自己的经验为韩九渊解释道:“它喜欢你。” 话刚落音,那“小山雀”望着一脸茫然的韩九渊,小眼睛里边露出了一丝不满,它竟然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一头扎在了韩九渊放在几案上的那条左手的虎口上。 饶是韩九渊内力住了个空冥期的元神,可也防不住这个刚破壳,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畜生啊。 那“小山雀”细长的硬嘴壳一下子就扎在了韩九渊虎口的肉里边,一道小小的血花就飞了出来,溅红了“小山雀”的半边眼睛。 那“小山雀”竟然瞪大了眼睛,颇有一些惊喜地伸出分成两瓣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睛。 -- 第71页 接着,又去舔了舔韩九渊的虎口,对着虎口被它啄出的伤口,吧嗒吧嗒地喝了起来。 韩九渊有些疑惑,他竟然微微偏了偏脑袋,就任由“小山雀”吸着他的血,他对程欣道:“这种山雀,都是用啄人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当然不是! 天可怜见!当然不是的! 程欣也不知道韩九渊孵出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怪物,程欣颇有一些护犊子地把那“小山雀”给拉了开,她把韩九渊的手提了起来。 有些心虚地对韩九渊道:“不同的鸟,对于人们表达喜欢的方式,也都是不同的。有一些温柔,有一些暴躁,这个……这个可能就是暴躁的吧。” 韩九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程欣不禁又看了那“小山雀”一眼,奇怪的是,“小山雀”仿佛读懂了程欣复杂的表情,龇牙咧嘴地对程欣叫了几声,活像一头暴怒的狗。 程欣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山雀,在她心里安慰自己,或许,或许修真界的山雀,都是这样粗暴的吧?! 说时迟,那时快,程欣抬手捏住“小山雀”的嘴巴,就把它给丢到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兽宠袋里。 袋子里顿时传出了一阵吱吱哇哇的声音来。 程欣没有理会,甚至还在袋子上拍了一枚兽宠专用的“睡眠符”。 那“小山雀”的暴戾,在睡眠符的催动下,渐渐地平静了下去。 这个举动,做完全套别提程欣有多心虚了,原本她要叫韩九渊知道的“雏鸟情节”,是小鸟依人、舐犊情深,但是…… 但是终究是事与愿违了啊,好心的程欣却默默承受着这只变异小畜生的暴戾,还要拿着这样的反面教材,睁眼说瞎话教育韩九渊真善美。 更让程欣心虚的是,韩九渊竟然信了。 程欣的举动,在韩九渊看来却是温柔的,程欣给“小山雀”拍了那枚睡眠符,韩九渊自然也是看见了,于是就问道:“刚才它吃我的血,吃饱了,所以我们接下来是哄它睡觉么?” 程欣默默地吞了吞唾液:“是啊,哄它睡觉,小鸟都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只是下次,给它喂点小米粒,一般的鸟都是吃素的。” 韩九渊望着“小山雀”若有所思,又问:“所以说它是不一般的鸟?” 韩九渊的关注点总是一针见血,总是特别的能够抓到重点。 程欣深深地望了韩九渊一眼,一想到韩九渊日后也要面临的那些崩坏情节,程欣心里就觉得,让他养一只脾气比他更暴戾的鸟也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韩九渊已经证实了他好奇的雏鸟情节,那么这只鸟也不必要存在这个世界上了,毕竟,非专业的驭兽师,要从破壳起就养一条变异的小鸟,成活几率本来就很低。 见好就收,就行了。 所以程欣点了点头,含糊地道:“这,也不好说呢。” 韩九渊望了程欣握在手里的兽宠袋,有一点想要看一看它,但是他看程欣仿佛也“很喜欢”它的样子,即便程欣早在要孵化它之前,就有跟韩九渊说过,等孵出来以后是要将它交给韩九渊养,也让韩九渊实实在在期待了一阵子。 但此时,韩九渊见程欣这样“喜欢”,也就不再提了,毕竟他也已经看过了,给他养是养,给世界养也是养。对于韩九渊来说,区别不大。 此时,在兽宠袋里边,“小山雀”并没有睡着。 它只是被一道无形的压力给压制着,不能动,也不能够发出声音。 但是它的眼睛仍然在滴溜溜地转着。 它小小的身体里的那颗小鸟心,此时十分地灼热。如果此时,有一块铁能够靠近它的心,一定会被融化掉的。 它在发火,熊熊的怒火燃烧在心里,也燃烧在它带着双重瞳影的眼睛里。 只见它眼睛的重瞳里,隐约可见一道火焰图腾,时明时灭,那仿佛是条燃烧扭曲的火焰,又像是—— 一条带着翅膀的火龙。 第40章 崩坏·十二 将兽宠袋放在身上以后, 程欣就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韩九渊的左手。 左手上的虎口,是一行整齐的压印。 很奇怪,它明明是像鸟的嘴巴一样是长长的、渐渐的、厚厚的喙, 但是, 那个喙不但在韩九渊的虎口留下了一道戳痕,还留下了一道整齐的、更像是脊椎动物留下的那种牙龈。 这一点是让程欣特别纳闷,却想不出答案来的。 程欣就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放到了一边, 她正好最近修炼的蛊是治愈外伤的,刚才自己的右手已经存储了一些蛊虫的能量。 此时,程欣一只手攥住了韩九渊的左手, 一只手轻轻地酝起了法力, 来对着韩九渊左手的虎口疗伤。 好在那小鸟虽然看上去很暴戾,但是毕竟它的嘴是很小的, 也只是能够在韩九渊的虎口上咬出一行小小的牙印。 很快地, 程欣就用自己的修复蛊术为韩九渊治好了虎口上的外伤! 连程欣自己都惊呆了, 以前炼蛊的时候, 都是自己蒙着眼睛瞎炼的, 全部都是按照课堂上青朵前辈提出来的方法和步骤, 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试炼为被人治疗。当看见韩九渊的虎口真的被治疗痊愈的时候,程欣的整颗心都是起伏的, 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韩九渊低头看着自己被程欣治愈的虎口, 也轻轻露出了一星半点讶然的神色来。韩九渊虽然平时对于外界的关注不多,但是他是个男人,男人对于武学方面的东西, 不论是道修者,还是魔修者,仿佛都带着一些天然的兴致。 -- 第72页 这些东西恰恰也是韩九渊所喜欢研究的东西, 所以,韩九渊并不是不知道,一个刚刚学习了蛊术才没几天的人,用一个最基本的治疗蛊,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就治疗好了一处外伤,对于初级的蛊修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这这个弟子在蛊修方面,拥有绝对出类拔萃的天赋。 而这个出类拔萃的天才,在之前,一直都被人们当做是一个废物。 韩九渊忽然道:“师姐,你蛊修的天赋很强,你知道么?” 程欣当然知道。 但是程欣难得看见韩九渊主动对什么东西有这样浓厚的兴趣,便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鼓励着韩九渊说下去:“我不知道,怎么了,小渊,你发现了什么?” 韩九渊点了点头:“师姐在蛊术方面,进境很快,虽然我没有休息蛊术,但是我在剑阁的时候,见过一些辅修是选择了蛊术的弟子。那些蛊道修为在你之上的人,或许并没有你在实战上的能力出众。” 程欣点了点头:“既然小渊这样说,那师姐就努力一些,不能浪费了这样的天赋呢。” 韩九渊原本语气还带着一点心平气和,此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忽然黯了黯。 半晌,韩九渊忽然道:“师姐也要注意休息,这些日子以来,你……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好,我听小渊的。” 时间过的很快,一分一毫,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飞速地流逝着。 原本程欣看见山雀蛋裂开,心里还设想着一副十分温馨的画面,她都想要跳出去洞府之外,去付悦的灵田里边,摘几个朱果来,一边在烛光下喝酒吃朱果,一边逗弄刚出生的小山雀,让韩九渊感受一下,什么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之后的温馨、宁静。 想不到全部都毁了,这条“小山雀”太不注意细节了! 如果真的让它跟韩九渊待在一起待太久的话,程欣只恐怕韩九渊跟着这只暴躁的小山雀给学坏了。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程欣把兽宠袋收起来,放在自己的身上,想起来之前承诺过韩九渊的那些话,于是跟韩九渊解释道:“小渊,小鸟已经认了你为它第一个看到的人,所以刚才会去找你。但是小鸟在很小的时候,是很难养的,所以就暂时放在师姐这里,师姐帮你保管,保证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然后送还给你。” “无妨,师姐喜欢它的话,就是一直带在身边我也没有关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在兽宠袋里边,那条臭脾气的“小山雀”,其实是能够清晰地听见两个人的谈话的,此时“小山雀”忍不住扛着睡眠符的压力吐出一口火来。 在它的眼睛里边,迸射出浓烈的炙热、和杀意。 要不是此时因为还是幼崽,身上的力量还没有解封,就凭借他们这样随便的糟践它的“龙格”,把它当一件物件在这里推来推去,它就要把这两个人咬死,吃掉。 天很快就黑了,特色已经深浓了。 但是程欣却根本就没有睡意。 韩九渊睡觉不睡觉,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他的元神之力太过强大了,即便是他长期不睡觉,也不会过多地缺乏睡眠。 但是程欣不一样,程欣的身体,也就是筑基期而已,筑基期的确可以比练气期的大多数弟子们少一点休息,但是程欣已经三天都没有休息了。 程欣坐在韩九渊的床榻上,她不断地掏出新的夏虫来炼蛊,把那些蛊虫融出来的能量汇聚在自己的手心之间。 渐渐地,程欣的嘴唇都有一些泛白了,毕竟炼蛊,除了耗损蛊虫本身以外,要耗费的还有炼蛊者本人的心血和精神气。 虽然炼蛊的时候,能够抽尽蛊虫身上的水分,达到快速焚化的作用,但是,对于炼蛊者本人来说,也能够消耗掉许多的水分。 韩九渊又断了一盏温茶,轻轻地坐在了床榻边的台阶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韩九渊的床,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程欣的床,而韩九渊坐惯了的地方,不是三米外的蒲团,也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床,而是在窗边,韩九渊现在坐着的这个台阶。 韩九渊眸中有一些暗沉的颜色,此时程欣手心里的这一条蛊虫还没有被炼化,还没有被程欣彻底炼制好,吸收被她所用,所以韩九渊就坐在一边,也不打扰。 直到程欣睁开眼睛,看见韩九渊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 接着,就看见韩九渊朝着自己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茗茶,程欣真的是太渴了,在这个时候,看见了水,程欣比看见了钱还要亲热呢。 连着一饮而尽韩九渊递过来的三杯水。 再要的时候,韩九渊却不给了:“师姐,这些茶,不宜多喝。如果师姐还想要解渴,我去给你摘朱果去吧。” 这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叫程欣的内心里边震动了起来。 程欣忽然抬起头,望住了韩九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坐定了那么久的时间,大脑太过沉静,在此刻特别的清醒,还是说,因为刚才自己连着喝了三大杯醒神茶之后,脑袋格外的比平时还要清醒了一些。 在此时,程欣望着韩九渊,忽然想起来…… 韩九渊从前,是一个多么孤据的人,他都不愿意跟人说话,当然,也包括那个时候的自己,初见的时候,韩九渊其实也是不屑于和自己说话的。能够有这样的一天,还不是靠着程欣自己一路上费劲了心机…… -- 第73页 程欣忽然有一种难以那说的感觉,她知道,韩九渊能够这么主动地为自己做这些事情,还这般的自然,是在她的潜移默化里,已经渐渐地,全然地接受了她了? 先前,程欣只是有感觉,只是能够知道韩九渊对于自己是在意着的,这样的在意,是在以后的日子,即便是韩九渊真的还要崩坏、黑化以后,如果他还能够带着那么一丁点的感性,也会有几率饶过自己的那种情谊。 但是现在,却是不一样的了。 现在,程欣只觉的,这样的韩九渊,已经慢慢地,在这些天相处的日子里,依赖上自己的…… 这也多亏了绮月峰上一次秦风搞出来的那些幺蛾子,倒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程欣沉浸在一种说不出的温柔里边,听韩九渊这样说,就摇了摇头,她也早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刻的撩拨,她又拉住了韩九渊的袖子:“别去了,我不渴了。这大半夜的,我也不想你出去。” “宵禁等同于作废。” “不是宵禁的问题,是夜深了,我不想你出去。” 程欣这句话说的特别的轻柔,听在韩九渊的耳朵里,却然他整个人的眼神都温软了下来,韩九渊便又坐在床榻边的台阶上,道:“那师姐睡吧,你说过的,该休息了。” 说到休息,程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差一点真的顺着韩九渊的意思躺在床上了,可是在这个时候,程欣却忽然又睁大了眼睛,摆了摆手道:“不困。” 韩九渊眼神沉了沉:“你困。” 程欣摆手:“不困。” “你困。” “我不困……” 韩九渊盯住程欣,望了半晌,忽然轻声道:“师姐这些天,一直都不好好睡觉,是因为害怕成欣吧。” “……” 韩九渊眸色晦暗,声音也沉沉地,继续问道:“师姐,是因为害怕成欣吧,她总是趁虚而入,你怕你睡着的时候又梦到她,你怕被她控制,做出你不想做的事情,是这样吧。” 第41章 崩坏·十三 程欣一愣。 他望着韩九渊漆黑如墨的眼睛, 只觉那双看不见底的眸子可以分分钟把自己看透。 一种怪异的感觉从程欣脚底下往脑门上攀升:怎么他有时候挺傻的,有时候就这么能呢? 程欣被说破心事,心虚地用脚指头抓了抓地, 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的无能:“嗯。” 身侧传来一道淡香, 扭头时,就见韩九渊坐在她身边的台阶上。 “睡吧。”韩九渊挥手隔空剪了剪长明蜡烛的灯芯,使原本摇晃的烛光, 更安稳了一些。 程欣是怕黑的。 韩九渊转过脸的时候,就看见程欣仰着脸望他。 即便是她坐在榻上,他坐在台阶上, 她还是那样娇小的一小个, 他的影子很轻易就把她给笼罩了,韩九渊无意识地低低一笑:“师姐, 睡吧。” “我怕成欣又来。” “那就让她来。”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 昏黄的烛光里, 他的笑容略略带着一些阴影, 但是说不出的好看。 “让她来?” “嗯, 以后在你的梦里, 她都做不了什么。相信我么?” 鬼使神差地,程欣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但说完她发现她并不是很信, 就是说不出不相信他这样的话。 韩九渊道:“那就躺下, 睡吧。” “好。” 程欣一咬牙,大不了自己就躺着不睡。 只要睡不着,成欣的那点残魂就占据不了她的意识。 这样想着, 程欣就虚虚闭起了眼睛。 她原本是打定了主意,就躺着默记心法什么的,是不打算真的睡。但是, 沾着枕头,她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在洞悉到程欣的确是进入了浅眠之后,韩九渊方才温和的眸光多了些寒意。 这些日子以来,韩九渊早课上完,就去藏书阁。 他平时鲜少与人接触,刚入门时绮月长老带他去过一次藏书阁,之后他就常去了。 清月宗的藏书阁,所收纳的藏书十分之多,五年下来,韩九渊对藏书阁的布局已十分了解。 韩九渊去了阵术区。 神魂禁术跟阵术,有一些相通之处,韩九渊在查阅阵术和自然接洽的一些规则。 在这个修真界,没有人能够真正参透规则之力。但凡能窥见芸芸规则之力的一些微末见解,自创一套想要的阵术,也足够了。 在过往的历史洪流里,无数功法的首创祖师们,无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开天辟地,从无力创造出了有,然后桃李满天下,将自己创造出的功法、技能流传于世。 韩九渊从前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但他仿佛有着超于众人的天赋。他只是想要一套能够在程欣睡梦之中,温和镇守她意识的阵法。 在他多日的努力之下,这个简约的阵法,有了雏形。 这是韩九渊第一次对程欣使用,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韩九渊翻手覆手之间,就有两个光芒浮动的小阵旗,从他的袖口飞出,一左一右,飘向了程欣的枕边。 韩九渊抬手,咬破自己的小指,于阵旗中间拉起的光幕一点,就见一道朱红色的雾气,入侵到那水波纹一样的光幕里,顷刻间,光幕恢复了平静。 韩九渊就看见,此时,那道被阵旗拉起的光幕上,有了一些混混沌沌的色彩,说是色彩,其实也就是灰色的,没有什么特别靓丽的颜色。 -- 第74页 韩九渊盯着那一道光幕。 过不片刻,就看见那光幕上浮动起了画面来,看不真切。 而在程欣的意识里,此时,已经逐渐地陷入了混沌。 然而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混沌。 “下来……”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快下来……” 是成欣。 程欣的意识还在沼泽泥地之外游离,却被拽着脚拽了下去。 拽进了沼泽里。 成欣编织的梦境很奇怪,但是地点无非只有两个,要么就是火湖,要么就是一片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沼泽地。 “成欣,你放过我吧……” 程欣诚恳地对成欣说道。 时间久了,程欣也看得出来,成欣并不能在实质上对她造成什么具体的伤害,她就是折磨得自己整天精神萎靡不振而已。 “放过你,谁放过我?该死,韩九渊竟然在外边窥视我们!”成欣说道。 “窥视?” 成欣浮肿的脸庞,疑惑的看着程欣:“你整天跟韩九渊待在一起,怎么一点能处都没有学到?还是说,你天然呆笨?你我都在梦中,我却能透过身躯,看见身躯外边的一切。你却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我看不到。” 在知道程欣果然是不如自己的时候,成欣仿佛心情极好:“你在帮我的身体修炼,你图什么,不还要被我赶出去?”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你的事情?”成欣嘲讽道:“用我的身体,做你的事情?” “哎,你要这么看不起我的话,你就看不起吧,反正我也不是自愿要来到你的身体里边的……我倒是想要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说话。” “心平气和?这次我心情不错,你说吧。” 心情不错? 对于心理和人性拥有超强洞悉立的程欣,几乎下意识地,就开始习惯性地分析起了成欣透露出的这个关键信息。 她心情不错,她整天待在这个身体里边,又不能亲自经历什么事情,她也不可能是莫名其妙就心情不错的,除非,是自己这些时日来,做了什么东西,让成欣的心情不错了。 程欣飞快地在脑袋里边思索,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是修炼。 是这些日子,程欣近乎不眠不休地修炼,使蛊术一道,真的有所进步。 这些是程欣自己也能够察觉到的,这些日子,程欣主要就做了这一件事情,难道是因为努力修炼有所收获,所以,让成欣也高兴了起来? 也对,毕竟自己再怎么升级,这具身体也是属于成欣的。在这一刻程欣就觉得成欣挺爽了可以坐享其成,好在虽然她是为成欣做嫁衣,但通过修行也能提升自己的意识强度和等级,终究也是有益的。 程欣说道:“聊点你关心的吧,你不就是想让秦风死。” “对,还有秦知画,统统都给我去死。” “我可以答应你,送他们去死。” “你决定利用韩九渊了?”成欣得意地朝着天上望了一眼。 在梦境之外,韩九渊平静地注视着光幕,看见成欣投来的挑衅的目光,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程欣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 “那你还说帮我杀人。”成欣鄙夷地说道:“别说你,就是我亲自出去,我们也就筑基期,给他们送人头啊?” “哦,你没理解,我说的是借刀杀人。”程欣解释道。 成欣眯了眯眼睛:“你……” “你给我一点时间,别带我来这种地方,也不许见我。我要帮你修行,又要帮你杀人,我够累了。” “你骗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把我的身体修行强大,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修炼你的身体的同时,我也是在修炼我的意识力,我总不能在你的身体里一辈子吧?其实你也不容易,等我能出去了,我会把身体还给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原来是为了跟我谈条件。” “我这个条件其实也不难。而且对你也大大的有利。” “什么条件?” “我帮你夺了宗女的位置。你要答应我,当你坐拥宗女的权利之后,你要永远不与韩九渊为敌。” 梦境之外的韩九渊,睫毛垂下,有些轻微地发颤。 --- 绮月后殿。 秦风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 这里是秦风在绮月后殿的寝殿,白玉石阶,雕花琳琅,床也是象牙制作,在象牙床榻上还有金色的雾气时隐时现,一看就知道这床是价值不菲的法宝级别。 竹溪云倾身坐在秦风的身边,垂手摸了摸秦风身侧的象牙床。 喃喃自语:“质地细腻而柔软,我还没有试过牙雕。” 语毕,他侧着脸又望了象牙床一眼,丝毫不掩饰眼睛里闪烁的金光,他盯着那象牙床垂涎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个沉香木头,走到床对面斜角的椅子坐下。 他用手摸了摸木头,又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把古朴的小刀,在手里掂了掂,开始对手上的木头进行雕刻。 半成型的木头雕刻的是一个小人,此时还不能看清雕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竹溪云蓝白相间的道袍本是一尘不染,很快膝盖上就落满了微尘一般的碎屑。 -- 第75页 秦风咳嗽了一声。 “水……” 此时,寝殿顶上,两个暗影铁卫相视一眼: “主上渴了。” “先渴着吧,还有客人在。” 竹溪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天花板。 秦风扶着床板坐起来,嘴唇已经起了皮,他刚醒是迷茫的双眼在脑袋清明后,也清明了下来,他打量四周,就看见了竹溪云。 “师兄?” 竹溪云抬头对秦风笑了一笑,把手边凉掉的茶水隔空推给秦风:“先润润喉吧。” 秦风看着凉掉的茶皱了皱眉。 他知道竹溪云不是有意慢待他,竹溪云自己不讲究,喝惯了凉茶隔夜茶,所以也对别人也不讲究。 秦风把茶放在床边的茶几上,没有碰。 竹溪云也不恼,吹了吹手里的木头:“小风怎么样了?” 秦风压下眼里对竹溪云的戒备:“师兄不是不知道任江潮的正魂鞭,好在我挺过来了。” 竹溪云道:“任江潮有分寸的。” 秦风穿好衣服下床:“我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好几天吧。” “好几天?”秦风眼睛里带着不可查觉的嘲讽,他向来看不惯竹溪云对什么事情都浑不在意的样子。 秦风问道:“你是怎么进来我后殿的?” “哦,我问的你峰上的管事。” “那么好几天,师兄都在我身边?” “是呢,你老咳嗽,我需要守着,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一直守着? 秦风脊背的汗毛忽然倒竖了起来。 绮月后山,他的秘密有很多,他试探道:“你一直在寝殿守着?” “是啊。” “没有去别的地方走走?” “走走?这儿太大了,我怕迷路。” 秦风看着竹溪云专注雕刻的样子,他看上去除了在意他的木雕,仿佛对这个世界也不在意。 如果是以前,秦风还是在心里鄙夷他心无大志。 但是,经历了前段时间的事情,秦风已经在心里怀疑竹溪云了,自然不会真以为他有他看上去那般傻气。 秦风心里边气恼竹溪云的多事,但是嘴上却笑着走到竹溪云身边坐下,望着他手里的木雕:“许久不见师兄,师兄是何时出关的,师兄还是这么喜欢做雕刻。” “刚出关。嗯,喜欢。这是第两千一百二十三个雕刻。” 秦风撇过眼,他对这些毫无兴趣,他继续试探:“那么师兄这次出关是为了?” “为了一块木头。” 秦风裹了裹外衫,问:“是什么木头?” “西海浮屠。” 秦风点了点头,这木头的名字他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为什么忽然要找这块木头?” “也不是忽然要找,五百年前我还在筑基期的时候,曾去过一趟西海。在西海的那段旅程,发生过什么,我都忘了。但在那之后我总是能想起西海的一棵大树,我印象里,它金灿灿的,在黑暗的水里像是一盏灯。我有一种想要得到它的欲望,但心底却又有反对的声音,让我觉得不该。每一次进阶,这样的纠结就更深一点,及至此时,我迟迟过不了问心关冲不上元婴境界,我觉得跟这件事情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要找到它,解开我的执念。想必就能进阶了吧。”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你以前就不好奇,就没有去找过它么?” “找过,但是我一靠近西海,我就会莫名其妙流泪,这里也会痛。” 竹溪云抬手抚摸自己的胸口。 “哦,那真是挺有趣的。”秦风淡淡地道。 他也只是客套一下问问,并非真的有兴趣,秦风又问:“那师兄打算何时动身?” 竹溪云雕刻木头的动作没有停,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道:“等小风好了。先前有幸跟师尊一同闭关的时候,师尊屡次提及,要我和温诗怡、王赐怀多照顾你。” 温诗怡和王赐怀都是清月剑阁的执教,温诗怡向弟子传授实战、王赐怀向弟子传授心法经典,这两人和竹溪云一样,是清月剑阁阁主无芳剑君傅云意座下的记名弟子。 秦风眸光闪了闪:“我并不需要。” 竹溪云吹了吹手里的木雕:“我也见你能说能笑大好了,那如此的话为兄就走了。” 竹溪云说着就收起木雕,站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和刚才轻风细雨的照顾判若两人,让秦风分不清他到底是想要照顾他的,还是说就是因为听师尊的话…… “等一等。” 秦风的眸子晦暗不明,他谨慎问道:“那师兄去哪?” 竹溪云摸了摸下巴,认真地道:“我去广场上发个榜,先寻找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 “找几个小辈跟我去一趟西海。还有一样东西,我想看看我的画像。” “你的画像?” “是啊,我常年闭关,但是我这次出关竟然发?轻?吻?最?萌?羽?恋?整?理?现我挺有名气,我刚一出关就被人给认出来了,我寻思着还有人在宗门画了我的画像,这让我有点愉快,我看看把我画的俊不俊。” “……”秦风心道,这货真的是被我怀疑的那个竹溪云么?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思路这么清奇,就凭他也是自己的对手么? -- 第76页 但秦风不敢轻敌,又继续问:“师兄,你……” 秦风抬起眼,盯着秦风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师兄对绮月风窟异变的看法,和其他长老一样么?师兄有没有怀疑过,是有人擅动了师尊的禁书《神魂大典》呢?” 秦风一瞬一瞬地望着竹溪云,却见竹溪云摸了摸垂在肩侧的黑发,半晌才抬起头,疑惑地啊了一声道:“师尊他,有这本书么?” --- 夜色深黑,无边墨色的苍穹将整个清月宗密不透风地笼罩。 陈静柔裹着斗篷,黑色短靴踏在带着湿气的草尖上,她朝着清月剑阁后山的断崖上走去,随着离断崖越来越近,足底草尖上的湿气,也越来越冰凉。 当到了断崖上时,草叶上的湿气都已经变成了满覆的冰霜。 饶是陈静柔元婴期的修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走上断崖后,陈静柔放缓了脚步,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连呼吸都格外地轻缓。 她径直走到断崖上。 清月宗离月亮很近,断崖上更显明月高悬,在山崖远远地望去,陈静柔就像是一个银盘下的一粒沙般。而在她的对面,就是一望无底的深渊。 陈静柔对着深渊行了个礼,手中祭起一枚带着剑气的风信符,恭声道:“剑君,弟子陈静柔,前来叨扰了。” 话音一落,一阵凛冽的劲风便从深渊底下呼啸而起。 随后,无数萤火从深渊飞出,在断崖边形成一道连通着对岸虚无缥缈处的金色桥梁。 陈静柔向前一步,踏进萤火里,随着桥梁往前走,走入了一片须弥世界之中。 这方须弥世界,满眼皆是银白,仿佛是无穷无尽的雪原。 在雪原上,一把一把的断剑,斜插在苍白的土地上,随着风吹剑穗,发出苍茫的低啸。 陈静柔绕过这些断剑,朝着苍茫茫里寻去。 远远地,她看见一道白衣白衫的人影,她不再向前,毕竟毕竟地做了一揖:“弟子陈静柔,拜见剑君。” 白衣的身影单膝半蹲在地上,他的声音在莽莽雪原里带着一丝料峭和空旷:“又一把剑。” 陈静柔道:“有剑君在,清月宗的残剑皆有尘埃落定之处。” 无芳剑君傅云意修炼的地方,叫做“剑冢”,顾名思义,就是埋葬剑的地方,身为清月宗剑阁的阁主,从剑阁所出的每一把剑上都有傅云意的标记。 当剑的主人陨落,那把陪伴过主人征战沙场的利剑或是残了、断了,就会自动突破剑冢的结界,落入剑冢的雪原之中。 “一把剑的陨落,一个人的消亡,不死的,唯剑心而已。” 陈静柔不用剑,所以没有发表意见。她有些急切:“剑君,清月宗出事了。” “我不是剑君。” 远远地,陈静柔望着那个和傅云意神思的身影,发现他是半透明的状态,真的不是傅云意,陈静柔从前也来过这里,但是没有见过这个人影,心下狐疑。 可她也不敢亵渎傅云意身边的影子,不能刨根问底他是谁,便只能问道:“剑君呢?” “出关了。” “出关了?” 陈静柔脸色一白:“何时?有没有说去哪了?” 那影子埋着剑,淡淡地说道:“剑君出关一年有余,但一年前他离开时曾嘱咐我,日后宗夫人必至剑冢寻他。” 陈静柔睁大眼睛:“他算到我来。” 那影子没有回应,只是朝着陈静柔打出了一道光。 陈静柔连忙接过,是一个锦囊。 影子的声音清冽,带着一股让陈静柔熟悉的剑气,说道:“他说你来求的只不过小事一桩,不必扰他。让你且拿好这个锦囊,回去自行拆看即可,至于困难能化解几分,但看你们的悟性。” 陈静柔连忙道谢。 “去吧!” 陈静柔还没有抬起头,一阵风沙从眼前飞过,陈静柔在风沙落定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到了山崖上,仿佛刚才走入剑冢,只是一个梦。 但手中传来柔软的触觉,陈静柔低头一看,是那个锦囊。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锦囊,只见锦囊里,飞出一枚小小的玉简。 陈静柔会意,连忙拿住玉简贴在额头,打开玉简的禁制,一道流光飞入识海,识海里顿时出现了一个九宫格。 此时,九宫格左下角的那个格子亮了亮,被激活了。其他的格子,还是晦暗的。 只见那被激活的格子里,飞出了一缕一缕的白沙,组成了一行浮空的大字: “西海沙起,剑扫青萍;大荒蛊神,捕梦倪踪。” 陈静柔微微挑眉,念道:“西海沙起,剑扫青萍……西海,西海,剑扫?这跟清月宗的缺失的阵脚有什么关系?莫非是下一句,大荒蛊神,捕梦霓踪?大荒,蛊神……看上去也毫无关联,倒是捕梦霓踪……捕梦,梦魇兽?” 陈静柔满腹狐疑,想要当面向傅云意问个清楚,但傅云意性情古怪,且云踪缥缈。 她无迹可寻。 当她把锦囊拿给成金全的时候,成金全也陷入了沉思。 成金全试图强行解锁九宫格的剩下八个,拿到更多讯息,但是他失败了。 成金全苦笑:“我也是个粗人,剑君那个时代修行过来的人,言语惯是这样简练的,像打哑谜,我也看不懂。” -- 第77页 陈静柔道:“剑君倒是说,你我担心的只是一件小事,不必过份扰他。剑君向来精通扶乩之术,我们应该信他,不要过份担心。” 成金全道:“我也是如此想的。虽然这句话有些难解,但是却明确提到了一个地点。” 陈静柔点头:“西海。” “对,西海。”成金全眯了迷眼睛:“西海沙起,捕梦霓踪,梦魇兽,莫不是跑去了西海。而沙起,剑扫……静柔,你想到了谁?” “竹溪云?” “对,我也想到了竹溪云。竹溪云虽然不像秦风一样是剑君的亲传弟子,但竹溪云却是唯一在剑冢陪伴过剑君闭关的人。竹溪云曾在剑冢的漫天飞沙里学会剑君的‘横河斩沙’,而此招式起落之间,白沙铺天盖地。西海沙起,剑扫青萍,我觉得,应该说的就是竹溪云,他刚好在这个时间节点出关!” 陈静柔点头:“每个人的气运不同,机缘也不同,若是剑君钦点的人前往西海,那么就非竹溪云不可了。” “是。” “我这就去寻他,竹溪云现应该是在绮月峰吧。” “嗯。” 陈静柔戴上兜帽,脚腕上的铁蒺藜随脚步荡漾,但走出一步,陈静柔忽然停下,道:“前些日子看你在密室拟定草书,是在做什么?” “孩子们已经到了年纪,我在拟定宗女诏书。” “拟了谁?” 成金全望着陈静柔纤细的背影,无法启齿。 陈静柔某种闪过一丝晦暗的光泽:“我知道你一心为了宗门好,但如果你拟的是秦知画,就放一放,一来是宗门动荡时不宜多生事端,二来。” 陈静柔顿了顿,放眼穿过大殿,望向了遥远的地方,语气也轻了些:“二来,人选还要再评估评估,你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成欣开始努力了。” 成金全沉默不语。 陈静柔道:“我知道你不信她,但我看她是认真的。她遇见了一个男修,那男修很上进,所以她也跟着上进了。” “是这样么?”成金全狐疑。 陈静柔斜了成金全一眼:“毕竟是我的女儿,你即便不相信她,也应该相信我。我的女儿,可以任性,可以胡闹,但如果一颗心系上了一个人,则是会拼尽全力,去和他并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兜帽把陈静柔的半个脸都挡住了,只能看见她温柔的唇角,轻轻提了起来。 成金全还在思索着,当他终于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味来,内心涌起了柔情,想要跟陈静柔说句什么话,才发现陈静柔已经走了。 --- 程欣这一觉,睡的极好。 她把成欣从梦境里哄走之后,成欣还真的没有继续烦她。 程欣是被烫醒的。 她睡觉的时候,把储物袋和兽宠袋就放在手侧,在晨曦的微醺里,她手边的兽宠袋越来越热,醒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手边搁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她睁开朦胧睡眼,发现韩九渊不在洞府里,她顿时清醒了一半。 连忙起身,手边滚烫的“山芋”使她不能忽视,她咬牙拿起兽宠袋,打开欲看,一股热浪就“嗞”地一声顺着打开的缝隙杀向程欣的脸。 程欣连忙将之甩开,兽宠袋“啪叽”一声,落在地上,一个丑陋的、灰扑扑的、长着山雀翅膀却拥有一个扁平怪脸的东西在地上弹了弹,然后肚皮朝上不动了。 程欣下床,狐疑地喊道:“小山雀?” 被称作小山雀的某物:我山泥马!老子是烛龙! 它蹬了蹬腿,翻起来,它吐了一夜的火,特别虚弱,它横着脖子张开翅膀盯着程欣,深呼吸一口气,嘴里又喷出一簇微弱的小火苗。 程欣有些着急,她用手去抓它,它叛逆的样子可不能给韩九渊看见,她是拿它做好宝宝榜样给韩九渊灌鸡汤,给韩九渊洗脑的! 程欣去抓,它就跑,程欣忌惮它刚出生没多久,怕它娇弱,也不敢用强。 于是一个跑,一个追,在韩九渊的洞府里边上演了一出猫和老鼠。 直到,奔跑的“山雀”撞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 这个硬硬的东西,是韩九渊短靴足尖的防护贴片。“山雀”眼冒金星,梗着脖子抬头,就看见韩九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低着头注视着它,平静的眸子里寒意森然。 这“山雀”昨天咬韩九渊虎口的时候挺逍狂的,但是这会儿对上韩九渊的眼睛,它竟然打了个寒颤,刚喷到嘴边的火苗,硬生生半路熄火,呛的它咳嗽。 不等“山雀”反应过来韩九渊这股威压是怎么回事,就被程欣提着脖子,又强塞进兽宠袋去了。这次,程欣不仅在兽宠袋里拍了一枚沉睡符,还拍了寒冰符给它降温! “山雀”:你们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满月了会说话,把你们吓死! 程欣把兽宠袋绑回腰间的时候,韩九渊看了她的腰一眼,想说什么,却见程欣一脸心虚的表情,他便没有说话。 程欣凑到韩九渊的眼前:“小渊你哪去了?” “藏书阁。” 说着,韩九渊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纸页泛黄的古籍:“这本书的历史很久远了,应是大荒时期的遗存,上边有许多失传于世的蛊术还有秘诀。” 程欣翻了翻,上边全是鬼画符,程欣只能看懂很少的字。 -- 第78页 似是看出程欣的茫然,韩九渊道:“这些字我大都认识,你不懂的话问我,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两人各自去上了早课。 程欣揣着韩九渊给她的古籍又去了蛊羽神殿,韩九渊到了剑阁。 韩九渊或许注意到了,也或许没有注意到,在上课期间,他身后一道炽烈的视线,一直锁死了他。 花莹坐在韩九渊的身后,痴痴地将韩九渊望着。 同桌戳了戳她:“花莹,听课了。” “课有什么好听的,我也就每天这个时候能看看韩九渊了。” 花莹说的很小声,又小心翼翼,她同桌就只能摇了摇头:“毕竟是大师姐的人,你……” 花莹有些气恼,小声嘀咕:“你想说我没机会?我跟你说我追求韩九渊可是被掌宗师姐支持的!掌宗师姐可是以后最佳的宗女人选!” 有了她的支持,就算韩九渊不鸟自己,凭借她宗女身份,给普通弟子们钦点个道侣的权利还是有的!实在不行花莹就讨好秦知画,来强的! 但后边那段话花莹藏在心里,并没有去说。 下课后,韩九渊去了剑阁演武场,花莹在其后尾随。 韩九渊去了藏书阁,花莹在其后尾随。 可她跟丢了,到了藏书阁,花莹在迷宫一般森森的藏书殿里,追不上韩九渊的踪迹。 她在藏书阁兜兜转转老半天,终于放弃。 离开藏书阁后,花莹心里失落,寻思着去找姐妹们打妖兽做任务泄泄心里的烦闷。却在路过清月广场的时候,又看见了韩九渊的影子! 韩九渊在一堆模样普通的弟子里显得鹤立鸡群。 花莹像被花朵吸引的蜜蜂,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很快,他顺着韩九渊的目光,看见了韩九渊的师姐成欣。 花莹咬了咬牙,放慢了脚步。 韩九渊像平时一样,在程欣下课后去接程欣,回洞府时经过清月广场,瞧见平时只有三两人驻足的任务区围满了人。 程欣好奇心强,就要过去看,韩九渊就跟着她了。 “哇!在找筑基期弟子去西海!” 人群里议论声此起彼伏: “你们看右下角,放榜人竹溪云?这是谁?” “不知道,没听说过,也没有挂什么头衔。” “管他呢,能通过执事殿放榜的都是大佬。何况任务是去西海找东西,这么简单?还有资源补助,跟公款旅游似的,我报名。” “我报名。” “我也报名。” 程欣望着公告栏,脑袋里思绪纷飞。 她的余光看了韩九渊一眼。 韩九渊快要筑基了。 因为韩九渊身体的境界和元神境界差别悬殊,所以韩九渊每一次冲破壁垒进阶时,元神和身体都要进行重新的磨合,他意识里潜藏压抑的那些戾气,会被重新激发,甚至,在进阶之后元神重新融合的时期,他会短暂失忆。 之前,程欣为了韩九渊进阶筑基的事情,就很忧心。她很担心韩九渊筑基的动静太大,被宗门察觉。 但如果在这个时间段,能成功接到任务,出行西海的话,就能成功避过这个风头了。 程欣拽了拽韩九渊的袖子:“我们也报名!” 就在程欣和韩九渊报名走了以后。 花莹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嚷道:“在哪报名来着,我也要报名!” 第42章 崩坏·十四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了,从此刻起,开始日更最低三千~相信我~ 建议大家如果可以的话从第31章 重新看, 虽然基本都是修细节,剧情无大影响, 但是从31章开始,增加了一个人物“竹溪云”~ ----------- 道个歉,前段时间断更是我不对,实在有不足道来的心事, 已经过去了,我也调整好心态,不会断更了,大纲已定,以后也不会修文了! 谢谢这段时间一直还在支持我的小伙伴们~ ------------- [ps,谢谢乌卡拉卡和等风也等你投喂的礼物~]~~~ 竹溪云看着执事殿弟子呈上来的报名表, 陷入了沉思。 报名者一百三十人,他只不过要找五个筑基期的弟子而已,他万万没想到, 宗门现在筑基期的新弟子这么多, 还这么闲。 他随手抽了五张表单,就在这个时候,听见身后执事内殿的门外有些动静。 “宗夫人好!” 是殿外那些弟子们的问好声。 紧接着, 陈静柔就踏入了殿门。 竹溪云起身,也道了句:“夫人好。” 陈静柔进殿之后,摘了兜帽, 从上到下打量了竹溪云一番:“上次见你的时候, 正在大殿议事,也没有跟你说上几句话。” “嗯?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 “倒也不是。” 陈静柔的目光在竹溪云身上来回, 他周身流淌着一种浑然的剑气, 还有一些属于漠北的风沙之气。 陈静柔在心里更是把他确定了几分, 才道:“听说, 你在找人去西海?” “哦, 是这件事。我发了个告示, 没想到惊动了夫人。” 陈静柔原本还在跟成金全思考,要用什么理由, 去请竹溪云去一趟西海?但是他竟是自己要去, 倒是把理由都省掉了。 陈静柔问道:“你刚一闭关出来,为什么就要去西海了?” -- 第79页 竹溪云就把自己的心结跟陈静柔讲了一遍。 陈静柔的眸子里有光泽在流动,“原来如此, 溪云,你此去西海,替我注意一下梦魇兽, 全宗门都找不到它,也不知它此刻到了哪里,若是被人捕杀,对宗门极其不利。你到西海一路上多加注意,如果有了梦魇兽的动静。” 陈静柔交给竹溪云一个青色的符箓:“就点燃它。” 竹溪云接过收好,点了点头。 陈静柔眼望着竹溪云几案上放着的那些报名表:“人都选好了?” “正在选。” 陈静柔点了点头,想到什么,眸光一闪,道:“我可以看看这些报名的表单么?” “夫人随便看吧。” 于是竹溪云就看见,陈静柔竟真的一张一张翻看了起来。 大概翻了七十多张的时候,陈静柔的手一顿,她脸上露出一抹原来她真的报名了的欣慰之色:“把她带上。” 竹溪云接过一看:报名弟子,成欣。 竹溪云还没接话,陈静柔又抽出一张:“还有他。” 竹溪云又接过来,只见:报名弟子,韩九渊。 但竹溪云略略皱了皱眉头:“成欣可以,只是这表上填的韩九渊还不满筑基。” 陈静柔仿佛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一个流光溢彩的木头,递给竹溪云:“这个是宗主上次去蓬莱,偶然得到的蓬莱神木,你喜欢么?” 竹溪云的眼睛顿时亮了,连发冠上的那片羽毛都随风荡漾起来:“喜欢。韩九渊虽不满筑基,毕竟也炼气大圆满了,四舍五入也算是筑基,就把他也带上吧!” 陈静柔走后,竹溪云又把这块蓬莱神木把玩了好一会儿。 他想着有点不太对,陈静柔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仔细一想,成金全、成欣…… 他这次闭关断断续续三十年有余,怕是错过了什么,难不成宗主在这几年里有了孩子,就是这个成欣? 竹溪云想着,这才闭着眼睛抽选了剩下的三个人。 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绮月堂弟子最闲,剩下三人竟然全部也是来自绮月堂,分别是:洛河、朔雪、花莹。 竹溪云走出门外,把五张报名表交给执事殿弟子:“其他的报名表打回,这五个弟子在执事殿登记之后,送过来吧。” --- 报名成功,程欣心里有一点雀跃。 韩九渊坐在蒲团上打坐运转周天,程欣在他面前来来去去好几趟,捡到什么东西都要往储物袋里边塞。 程欣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而在门外,执事殿的弟子又催了起来: “程欣、韩九渊,你们快一点,离集合的时间不远了,别迟到。” 程欣几乎把韩九渊的洞府都搜刮了一遍,嘴里应着“来了来了”,眼睛又往洞府里边搜刮,顺手又抓了几个朱果丢进储物袋。 这才心满意足,叫了韩九渊随着执事殿弟子离开。 而在执事殿的小广场上,花莹早已经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不断追问身边的执事殿弟子:“名单上真的有韩九渊么?真的么真的么真的么?” “真的真的真的。”执事殿弟子快要吐血。 朔雪皱着眉头看了眼洛河,不敢说话。 洛河跟花莹也算是熟人,花莹都这么明显了,谁还看不出花莹的这点小心思。 洛河笑了笑,看了一眼花莹,扭头对朔雪道:“我看过名单一眼,记得不错的话,不仅有韩九渊,还有大师姐。” 执事殿弟子点了点头。 花莹脸上的表情明显凝固了一下,但是很快地,她就重新燃起了斗志。 在知道自己报名成功之后,花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秦知画。 当时秦知画在丹堂,花莹到丹堂的时候,就看见秦知画特别温柔地在给她被狮面穿山甲啃坏脑袋的师妹擦嘴角的口水。 看见花莹上门找她,秦知画笑了笑,就把花莹拉进了静室。 花莹起初是有些局促的,她唤了声:“掌宗师姐。” 秦知画佯装娇嗔,点了点花莹的额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上次怎么告诉你的?” 花莹一下子放了心,也不局促了,只觉自己更被秦知画的亲和力折服,她打开心扉,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姐姐,我在榜区对一个出行西海的任务报了名,通过了!” 秦知画心里只觉花莹多事无聊,这也拿来说,但她还是伸出手拍了拍花莹的肩膀:“妹妹很棒,是竹溪云前辈放榜的任务吧?我知道。这是一番好历练,你多寻机缘。” 花莹忽然捧住秦知画的手,秦知画是有洁癖的,心想又要洗手了,但是她扬了扬嘴角,不表现出任何不快,只道:“妹妹还想说什么?” 花莹眼睛闪着光:“姐姐,同去的还有韩九渊!他也通过了。” 秦知画的眼底顿时涌起了盎然的兴味,她任由花莹捧着她柔白的细手,思索着道:“那大师姐成欣,岂不是也报名了?” 花莹摇头:“糟了,我只打听韩九渊,没打听成欣。” 秦知画某种流过思虑之色,她语重心长地道:“成欣毕竟是大师姐,她要真想去,就是附加名额也能去。” 花莹最硬道:“不一定,这次报名把关很严。” 秦知画不屑与她辩解,明知故问道:“妹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呢?” -- 第80页 花莹鼓起勇气抬头:“姐姐,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你在我气馁的时候安慰过我,说真的,我还是想要追求韩九渊。这次是个好机会,我觉得姐姐温柔又疼人,那姐姐可不可以指点我,如何抓住这个好机会呢?” 秦知画道:“机会是自己创造的,可以的话就多独处。” 秦知画眯起眼睛,他每次想到韩九渊,想到他孤倨的身影和疏离又涌动着莫名威压的眸子,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此人岂是池中物?他要是自己的人还好,是成欣那边的,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对秦风造成威胁。 看着花莹又沉浸在被灌了鸡汤后的自我激励里。 秦知画忽然问道:“我可以教你,但方法有点冒险。你要我如何信你?” 花莹并不是个傻子,她连忙投诚,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我托人在妖市上买的君臣蛊,姐姐收好君蛊,我把臣蛊吃了,就可以对姐姐唯命是从了,如若有违,万蛊噬心。” 秦知画收下君蛊,柔柔笑着看花莹亲自把臣蛊从手间的脉搏,逼进了她的体内。 秦知画这才抽出手,交给了花莹一个小药瓶:“如果有单独的机会,就不声不响地喂给韩九渊吃,此丹药遇水即化,但凡你能把它塞到韩九渊的嘴里,生米煮成熟饭,拴不住他的心你也拴住了他的人。就看你敢不敢了。” “敢,我敢。” “如果,成欣也在……你真找不到机会给韩九渊吃,你就下给成欣。” 花莹心跳加速:“下,下给成欣?” 秦知画点头:“你该是猜到这是什么样的丹药了吧,如果你下给成欣,让她在韩九渊面前做尽丑事,你觉得,韩九渊那样清高的人,还会跟她亲近么?” 花莹惊了,想不到秦知画竟然能想出这样狠毒的主意,但是只要能够让韩九渊看她一眼,她愿意变成一个狠毒的执行者。 洛河和朔雪两个人一言一语说着话,发现花莹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 朔雪用胳膊肘戳了戳花莹:“你等的韩九渊,他们来了。” 花莹被朔雪吓了一跳,连忙朝着朔雪所示的方向抬头。 只见斜阳下,韩九渊站在程欣的身后,一对师姐弟一前一后地迎着光,朝着他们走来。 成欣脚步雀跃,时不时回头对韩九渊说着什么。 成欣的每一句话,韩九渊都有回应。 花莹觉得自己酸死了,她抓着自己的储物袋,想到里边的那个小瓶子,远远地瞥着韩九渊的一举一动,她不断深呼吸,压下自己的忐忑和心虚。 韩九渊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花莹的心上,但直到韩九渊跟他们集合,竟然都没有看向她一眼。 “人齐了。”执事殿弟子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吧!带给竹溪云前辈,可以出发了!” 第43章 崩坏·十五 竹溪云已经在云台上等着众人。 清月宗的云台, 在程欣的理解里就是建设在高山悬崖边的一个交通站点。 云台上分为不同区域,这些区域里,全部都是被驯化过的飞禽走兽, 像仙鹤、大雕、飞虎之类的是最基础的代步工具。 它们各自的属性也不相同。 众人见过了竹溪云, 作为剑修的洛河和朔雪,对于竹溪云浑身散发出的凛冽剑气,由衷崇拜。 竹溪云低头望着程欣, 澄净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笑意。在上次陈静柔走了以后,竹溪云向一个执事弟子了解了情况,才知道成欣真是宗主的女儿, 而宗主也曾有一个儿子, 只是曾经没有保护好。现下也就剩下这个女儿了。 成金全对竹溪云有恩,所以竹溪云看着程欣的时候, 眼神里就多了一缕慈和之色。 在座的一群弟子, 除了程欣这具身体的原主去过的地方多些, 大多都拘泥在一方小天地, 这次出行西海, 光是想想, 都让众人浑身热血沸腾。 将出发时,洛河和朔雪纷纷望向在竹溪云身后的八岐大蛇兽车, 露出了垂涎之色。 在云台, 租金最高的就是这头八岐大蛇拉着的兽车,一下可以坐八个人,遮天蔽日的, 帅气非凡。 “跟着竹前辈,我们也可以坐坐这土豪车了吧?”朔雪弱弱地问洛河。 洛河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结果竹溪云带着他们和八岐大蛇擦肩而过, 去往最不起眼的仙鹤区。 洛河和朔雪失魂落魄地走到仙鹤区,不是很有兴致挑选这种小型代步工具。 竹溪云仿佛看出了孩子们的失落,不好意思地道:“你们知道的,咱们剑修,比较穷。” 程欣在心里反对:别的地方最穷的可能是剑修,但是清月宗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是全世界最富的剑修,穷的只是你自己啊,竹溪云! 但听着竹溪云温和有礼的声音,程欣忍不住多看了竹溪云两眼。 她暗暗砸了咂嘴,当初在写这本小说的时候,竹溪云完全是按照她心里的男神来写的,他温柔、强大、与世无争。程欣是太喜欢这个角色了,不想让他被这篇报社文污染,才让他毫无存在感,只存在寥寥几笔的简述里。 以至于…… 要是竹溪云这个人物不出场,程欣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个角色! 竹溪云在前御剑,身后跟着五个笨笨滴扑闪翅膀的仙鹤。 程欣一路上若有所思,时不时打量一眼竹溪云,这些动作毫无遗漏地尽数落在韩九渊的眼里。 -- 第81页 程欣没有看见韩九渊眼眸中越来越暗沉的黑色和寒意。 “师姐。” 韩九渊的仙鹤加快了一些速度,追上了程欣,他轻声唤道。 “啊,小渊!这次我们出来真是一个让人愉快的选择!” 韩九渊还没有说话,又是一头仙鹤嘎嘎叫着凑上来。 还凑到了程欣的旁边。 “大师姐!” 韩九渊到嘴边的话,便打住了,只拿眼平静地注视着追上程欣的朔雪。 朔雪刚开始还很嫌弃最廉价的仙鹤,此时骑出了快乐,颇有一些手舞足蹈,他道:“大师姐! “嗯?”程欣坐直了身体,颇有一些趾高气扬,在这些了解她的人面前还是得维持一下人设。 朔雪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师姐你以前也有外出过,我和洛河都是第一次出门,这外边,好玩儿么?” 程欣心想,我这不也是第一次来?应该挺好玩的吧! 但轻蔑地上下打量了朔雪一眼:“我说呢,你过来就一股很菜的气息,原来心里尽想着玩了。先把你的剑玩熟练了,再说其他的吧!” 程欣把成欣演的挺像了,一般这样的时候,他应该在心里唾弃她,然后转头走掉。 但朔雪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崇敬:“谢谢大师姐敦促和教诲!” 程欣挑眉:敦促?教诲? 韩九渊凝眸,扫了朔雪一眼。 朔雪仿佛没有意会到程欣刚才的逐客之意,又跟紧了一些:“那么大师姐,西海之行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不可以向你赐教?” 程欣问:“你想跟我比剑?” 朔雪摩拳擦掌,小鸡啄米般点头:“嗯!” 程欣心里奇了怪了,挑眉问道:“你为什么找我和你比剑?” 朔雪指了指花莹,道:“花莹刚才跟洛河聊天的时候说的,她说,大师姐平时看似玩世不恭,其实论剑道造诣,当属咱们整个清月宗筑基期第一人!” 程欣差点从仙鹤上栽下去。 她余光瞥了一眼身后跟洛河说说笑笑的花莹,指了指韩九渊:“你找他。” 韩九渊在程欣身边,一直默不作声,从前都是他跟程欣独处,独处时,即便程欣不说话,但是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边。 但是从刚才直到此刻,程欣虽仍在韩九渊的身侧,但她一直看着别人说笑的时候,韩九渊心里就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使他周围的气压都低了起来。 由于大家都沉浸在新奇的世界里,他又是个一直不言不语的背景板,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就连程欣,也被这九天御风的快乐攫取了全部注意力在放飞自我,一时间也没能关注到他。 韩九渊并没有察觉到,就在程欣和洛河凑近的谈笑间,韩九渊的眼底闪掠过几次猩红的微光。 却都被程欣的轻轻一瞥击碎。 似乎只是顷刻间,韩九渊的眸子里就回复了漆黑的清明之色。 朔雪“啊”了一声,问道:“是说……韩……韩师弟?” 同为剑阁的常驻者,朔雪当然也听说过韩九渊这个剑阁名人,但朔雪寻思着韩九渊也就是个靠美颜博出位的炼气期……他在炼气期再逍狂,也还是炼气期…… 朔雪道:“我知道韩师弟是炼气期第一人,但我忝为筑基期的师兄,怎么好意思……” “你不用不好意思。” 韩九渊忽然开口说道。 朔雪挠着头朝韩九渊望去,就对上韩九渊深邃幽暗的眸子,这眸子也就是比常人的眸子要深黑了一点,魅惑了一点。 却叫朔雪的心底莫名涌起了一股寒意。 朔雪在仙鹤上打了个寒颤,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身在高处,所以才冻着了。 可是他天生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强迫他转过脸不看韩九渊,呆呆地道:“那要不我压制一下修为……” 韩九渊气息平静:“随便你,别哭就好。” 第44章 崩坏·十六 幽云界太过广袤, 从东域清月宗飞到西海,众人在仙鹤上足足骑了十五天。 竹溪云御剑在前,如云上谪仙, 他身形很稳, 飞的很慢,他必须用这种速度等着后边的仙鹤。 仙鹤上的五人,长久骑行, 胯都麻了,早已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奋,一个一个昏昏欲睡。 程欣也在打盹, 她抱着仙鹤的脖子, 时不时往前栽一下,好在清月宗的仙鹤都配有安全带, 程欣系好了安全带, 倒也不存在什么危险。 花莹打了个哈欠, 刚打完一波盹, 睁开惺忪的睡眼, 就看见男神韩九渊光风霁月的身影飞在她的前边。 花莹伸出手指量了一下和他的距离, 一下子又酸了。 这儿这么多人,韩九渊就离程欣最近, 程欣选了个笨头仙鹤, 脑袋大而扁,看上去挺蠢,飞起来东倒西歪。 偏偏韩九渊不怕撞车, 稳稳地飞在程欣的仙鹤旁边。 花莹环顾四周,竹溪云离的远,在前边超出了一截。 洛河和朔雪在打鼾, 程欣也在睡。 就韩九渊端正地坐在仙鹤上,花莹的眼睛里开始冒星星,她看上的人雅正、自律,即便是骑在仙鹤上,也是最俊逸、最好看的那个。 花莹又看了眼程欣,看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醒来的样子。 就两腿一夹仙鹤,冲向韩九渊的身边。 “韩,韩师弟……” -- 第82页 花莹心如小鹿乱撞,眼巴巴地望着韩九渊清俊的侧脸。 终于等来了韩九渊的一瞥,韩九渊的语气竟然是让花莹陌生的柔和:“何事?” 上次花莹给韩九渊送情书的时候,韩九渊可不是这样说话的,那时候他的声音犹如浮冰坠雪。 花莹的脸上飞起红霞,忍不住激动起来:“我,我听说……” 韩九渊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道:“小声。” 花莹咬了咬嘴唇,顿时知道,韩九渊哪里是对自己说话柔和了,他是不想大声说话把他师姐吵醒吧! 过份,真的过份! 但花莹只能放低声音:“我听说,等我们到了西海,你要跟朔雪比试?” 韩九渊点了点头。 花莹终于找到了机会来和韩九渊套近乎,她瞪着眼睛:“朔雪也真是的,堂堂筑基期,欺负一个炼气期!韩师弟,不要跟他打,我替你跟他打!” 花莹一瞬不瞬地盯着韩九渊。 韩九渊看向花莹。 就在那一刹那,花莹的心跳都漏了,飞卷的风纷扬着韩九渊的发丝,他原本浓黑的睫毛被飞散的刘海轻轻掠过。 韩九渊道:“是你说的,程欣剑法是筑基期第一人?” 花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是这样怂恿朔雪那个傻子的,但是没想到朔雪把他的原话给卖了。 花莹想狡辩,却有点害怕韩九渊周身的寒气。 仙鹤似乎察觉到花莹的踟蹰,好奇地扭头打量了她一眼,嘎嘎地叫着。 仙鹤这一回头,花莹的速度顿时就落了下来,看着和韩九渊的距离越拉越远,花莹使劲夹了仙鹤一腿,怒斥道:“看什么看!蠢货!” 仙鹤整个鹤快被花莹夹出内伤,仙鹤不乐意了,仙飞鹤跳地往前冲出一截,由于动作笨拙,不小心把脑袋顶在前边仙鹤的屁股上。 朔雪正在昏昏欲睡,只觉睡梦中有被撞到,胯下仙鹤发出一声嚎叫,整个翅膀僵硬下来,倒头往下栽去。 刚醒过来一脸懵逼的朔雪发现自己正在头朝下往大地上亲吻,扯破了嗓子也叫了起来。 这一闹,所有人和他们的仙鹤都纷纷回头,大惊失色。 在最前方,和大家拉开挺远距离的竹溪云转过身,看着弟子们鸡飞狗跳的景象,他轻轻歪了歪头,刚想移步去接朔雪。 却见有人先他一步,已经出手。 竹溪云静静伫立在剑尖,欣慰道:“也好,培养培养他们的应变能力。”反正有他看着,不至于真的让他们都掉下去。 洛河夹着仙鹤,作势俯冲,去追朔雪试图把他捞住。 而花莹的仙鹤还在炸毛,她自顾不暇,也没余力去关注朔雪。 程欣有些着急,她不是不想帮忙,但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只能给洛河加油助威:“快了快了,好棒,加油啊!洛河你快抓住他!” 韩九渊端坐在仙鹤上,他深黑的眸子望了程欣一眼。 然后抬手,解下了系在发间的玄色束带。 洛河满头大汗,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不断从储物袋掏着法宝,竟然找不到可以拿来拯救朔雪的,洛河急唤:“竹前辈竹前辈竹前辈,救命救命救命啊!” 就在洛河着急到快要裂开的时候,忽见一道玄色的、一指来宽的细带,带着破空的呼啸之声,掠过他的身侧,直直朝着朔雪袭去! 洛河瞪大了眼睛,在这细带上,竟然带着一股凛冽孤倨的剑气! 就在洛河愣神的片刻,那细带婉若游龙一般,抵达了朔雪降落的下端,顷刻间把朔雪连同他的仙鹤一同卷起! 朔雪由于头朝下倒坠,脸色像茄子一般,被细带卷起,刚一正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喘气,他胯下的仙鹤也翻着白眼,原本由于翅膀被朔雪在激动时夹住,它一直试图重新起飞未遂,现在这条可爱的丝带使他瞬间解救! 一声鹤唳从它的嘴里飞出,它重新驮着朔雪,努力地飞了起来。 此时花莹的仙鹤也被安抚下来,花莹抬头时,就瞧见韩九渊双眸认真、面容平静地竖起右手,在他右手上一条玄色的丝带刚刚进行了一番拨乱反正的操作正被他收回手中。 花莹的眼睛里又有星星在闪烁。 朔雪惊魂未定,对韩九渊刚才那一手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他本以为那是竹溪云出的手,他对韩九渊抱了抱拳:“谢谢了虽然你刚才救了我但是我们的剑还是要比的。” “随你。”韩九渊道。 而洛河看向韩九渊的眼神则多了一抹探究,朔雪方才的情况下可能注意不到,但是洛河注意到那条擦着他过去的丝带,所散发出的剑气真的好浓烈啊,那是一个炼气期能有的剑气么?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程欣拍了拍手,叫道:“小渊你这一手,妙啊!” 韩九渊望着程欣没有说话。 程欣心想这不太对劲,在平时,自己说话的时候,韩九渊就是不想说下去,也会回复自己一个”嗯“。 但他此时就是看了自己一眼,转过了头。 程欣愣了。 她拍了拍仙鹤的大扁脑袋,凑近韩九渊。 “小渊。” 韩九渊没有看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欣开始思索,韩九渊平时除了跟自己走的近些,基本上属于独来独往,他不合群,不喜欢人多、热闹,团队协作更是从不参与。 -- 第83页 第一次跟队伍心里排斥么?韩九渊本来对这个世界就有点认知偏差,不习惯也难免。 程欣虽然在这个世界也是第一次团队协作,但以前作为酒吧的常客,程欣倒是挺喜欢人多热闹的。 不如趁这一次的机会,带着韩九渊也熟悉熟悉这样的生活,最好是能让他开朗起来!如果他的内心能够跟她一样的阳光,他日后的黑化值岂不是会相应消减? 程欣又凑近了韩九渊一点,试图循循善诱:“小渊,是一时不能适应旅途么?” 韩九渊:“……” 程欣又道:“你刚才救了朔雪,大家都很崇拜你,喜欢你,刚才我看见,连竹溪云都对你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是,你不觉得被大家喜欢,也挺好的么?” 韩九渊望向程欣,眼神里颇有一些迷茫:“为什么呢,师姐。” “嗯?什么为什么?”程欣见韩九渊愿意和自己谈心,立刻露出慈祥的神态,试图引诱韩九渊多说一点。 韩九渊扫了程欣一眼,又转过头去,语气轻飘飘地:“为什么师姐要那样称赞朔雪呢,明明我也能做到。” 程欣:“??!” 第45章 崩坏·十七 程欣望着韩九渊睫毛微颤的侧脸, 莫名的,她心里就有了一些负罪的情绪。 程欣熟知心理学,韩九渊这句话在她看来就像是一个被家长忽视的小孩子, 想要引起家长的注意。 程欣这才想到, 这一路上就顾着新鲜,竟然把韩九渊给忽视了。 这也不能怪她,谁叫这宗门外的花花世界这样诱人, 单是在云上看看风景,就让她心神飘荡呢? “不是的,我没称赞他, 小渊你听我狡辩!” 韩九渊淡淡瞥了她一眼。 程欣在仙鹤上换了个姿势, 压低了声音:“小渊你怎么拿自己跟朔雪比,在这个世界上, 任何人我都可以拿来比较, 但是唯独小渊是不需要比较的。” “为什么。” 程欣对韩九渊露出一个如浴春风般的微笑:“小渊在我心里是无可比拟的。” 这些哄韩九渊的话现在程欣已经手到擒来, 她觉的自己像个渣女。 又飞了半日, 竹溪云叫了停。 他御剑在前, 身后五只仙鹤嘎嘎叫着, 跟他一起缓缓朝着下方降落。 众人正飞在白茫茫的云里,穿过云层, 众人这才看见, 在他们脚下靠右边的,是一条即便在高空上都一望无际的大海。 而靠左边的,是在夜色下灯火辉煌的大陆。 他们落在西海边陲的一座名叫“潮汐”的小镇。 虽然已经入了夜, 但是小镇仍然热闹非凡,时不时有流光从天上落下,仔细看去都是来来回回的修士。 “这里是西海最热闹的市集, 供修士们交换资源的。” 竹溪云看弟子们像是乡巴佬刚进城,便温和地朝大家解释。 他的声音有点虚弱,程欣抬头看他,只见他不似来时神情洒脱,在此时,他的眼睛里有一些迷茫和忧伤。 不知是不是月色太温柔,程欣看错了。 身边传来花莹和朔雪的声音:“这潮汐镇,挺繁华的啊!” 洛河抬头仰望着镇上动不动就拔地而起十几层的高楼,问:“这些就是我们要住的修士客栈么?” 竹溪云又是抱歉地一笑,打前带着众人左拐右拐,拐进一个三层的竹楼里边,道:“店家,安排一间大点的客房。” 店家见来人衣着气派,像是大宗门的,后边的五个弟子穿着的更是东域大宗清月宗的弟子服,店家满脸堆笑迎上来递给竹溪云一个房间的牌子:“好,一间大客房,那公子身后的这几人,每人一间小客房么?” 竹溪云接过牌子,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他们跟我睡一间。” 店家翻了翻白眼:“这……” 竹溪云朝着店家友善地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众人上楼。 店家问左右仆从:“刚才几人是清月宗的吧!” “是啊,不应该啊,清月宗向来都是冤大头,怎么这次来的这么穷?” 洛河也是一脸的震惊,朔雪皱着眉头,眉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而花莹也噘着嘴,小声道:“不是吧?让我?跟你们这些臭男人睡一个房间?” 程欣倒是没有多话,因为程欣也已经惊呆了。竹溪云明明是她笔下的人,但是她怎么没有丝毫印象他这么穷呢? 但是一想到对他的那些描述:宁静、不争、淡泊…… 果然还是自己的错!早知道给他打上土豪、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标签,也好过原来她文里的白月光是个铁公鸡强! 一群人,竹溪云队长,和小队的五人,坐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竹溪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带着一点腼腆:“不好意思诸位,先将就一夜,实乃因为我囊中羞涩,这次任务发榜已经送上了我的全部家当。我除了剑匣的这把剑外,也没有什么法宝符箓,你们跟着我,辛苦了。” 说到这种地步,众人忽然心酸起来。 竹溪云道:“明日一早,诸位就前往西海吧。我就不陪大家一起了。我就在这等你们,你们如果遇见任何事情,都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花莹奇道:“竹前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同前往呢?我们几乎都是筑基期,又没有太多经验……” -- 第84页 竹溪云笑道:“不妨事,你们去的地方,也就只有筑基期的修士才能进入。西海的外防很强,没有西海修士们的信物都任何境界的修士都不能通过平常手段进入西海。我们幽云界宗域联盟有守约在,为了方便联盟下的各个宗门小弟子在外有较好的历练环境,参与联盟的区域或宗门都必须提供出一个对外的区域。而西海的浅海区,就是西海唯一开放的对外区域,但仅限筑基期弟子。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找你们的原因。” 花莹这才放心地点头:“竹前辈不去,是因为您修为太高了么?” 竹溪云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闪而过的苦笑,他道:“倒也不是。”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站在人群最后边的韩九渊平静地望着竹溪云,长睫垂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颜色。 竹溪云望着众人,又露出温和的笑来,他道:“房间的床比较大,让给程欣和花莹,你们三个,就将就打个地铺吧,同门如手足,同地铺睡觉也能促进彼此的情谊。” 洛河跟朔雪相识一眼,倒觉也可。 两人又齐齐地把视线扫向韩九渊。 韩九渊睫毛微颤:“你们睡吧,我习惯夜间打坐练功。” 花莹喉咙滚了滚,差点要喊出来“我跟韩九渊打地铺我跟韩九渊打地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来,还要她开口的时候被理智掐住了。 竹溪云安排好众人,推门而出。 程欣道:“竹前辈,你呢?” 竹溪云扭头望了一眼众人,道:“我并不需要每日休息,我太久的时间没有来过西海了,我在边缘走一走。” 洛河和朔雪忙着打地铺,而花莹已经抢先上了大床,她见程欣还赖在韩九渊身边窃窃私语,一怒之下独揽了三分之二的床铺。 花莹自恃有秦知画给她撑腰,一点都不把程欣这个名不副实的大师姐放在眼里。 韩九渊坐在墙角茶几边的蒲草团上,程欣就坐在茶几上,撑着茶几低头跟韩九渊说话。 韩九渊的话不多,大多数就是嗯几声。 那边朔雪打好了地铺,睡不着觉,第一次出来任务,有一腔少年人的热血,需要上蹿下跳几下才能消停。 他已经盯了韩九渊好一会儿了,这个说好要跟他比剑的人,现在挺有时间,却仿佛忘了这回事。 原本他想和韩九渊比剑,也只是敷衍他一个炼气期的弟子。 但是他在半空竟然在危急时刻有本事救他,倒是引起了朔雪强烈的好奇,这一战却是非打不可了。 朔雪又望了韩九渊几眼,终于忍不住了。 他坐在地铺上,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乌青宝剑。 这把剑是他攒了五年的积蓄,自己寻找天宝地材,重金拜托集市上的炼器师定制打造的,是他的骄傲。 剑出鞘,整个祥和的房间顿时被以朔雪为中心的杀伐之气侵略到。 朔雪内心有些小激动,他在洛河的注视,和花莹的兴奋支持下,一步一步逼近韩九渊。 他提着出鞘的剑,对韩九渊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韩师弟,大师姐,打扰一下,鉴于我们之前有过比剑之约,所以,我的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第46章 崩坏·十八 韩九渊望了朔雪一眼:“既然如此, 你跟我出来打吧。” 程欣点了点头:“出去打吧,我怕打烂了这儿的东西,竹前辈赔不起。” 洛河深以为然:“对对对出去打, 竹前辈就剩下一把剑了, 别出了一趟西海,连剑都丢到当铺,传出去咱们清月宗也太没排面。” 朔雪一点头:“好!我们出去打!” 韩九渊起身的时候, 程欣跳到他的身边,两只手背在身后,兴味盎然的样子。 韩九渊忽然问道:“师姐, 你很期待么。” 程欣连连点头。 韩九渊凝视程欣一眼, 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跟着朔雪走了出去。 程欣也连忙跟上。 程欣只见过韩九渊上一次失控时候徒手杀人, 从来没有见过韩九渊用剑。 但是她记着原著上对韩九渊用剑的描述是“进退随心, 进时剑起剑落、无影无形, 退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都是形容词。 她想象不出来。 此时她心里就盘算着, 韩九渊这么好看, 用剑时该是帅成什么样? 花莹已经准备好了金疮药、跌打散、绷带,花莹满脑子想着韩九渊受伤之后, 她抢在程欣之前, 去帮韩九渊敷药、疗伤的剧本。 花莹的眼睛里星光闪烁,嘴角流下了被自己感动的口水。 她也连忙追了出去。 潮汐城临近西海,夜色浓时, 明月大而满,空气里还荡着湿气。 加上夏夜的萤火在他们所住的“同福”客栈周围乱舞,当朔雪和韩九渊两人走到客栈外的空巷时, 两个人的身影都有些梦幻。 朔雪朝韩九渊抱了抱拳,迫不及待地提醒道:“韩师弟,拔剑吧!” 朔雪向来以自己的乌青宝剑为豪,随着他手中剑气荡出,以他为中心很快荡开一股一股的法力波动。 惊动了住在同福客栈的其他修士,只说几句话的时间,三层的同福客栈里,就走出了十几个修士,他们服装各异,此时都被这股法力波动吸引,见了朔雪和韩九渊,就知道这两个人是要开打了。 -- 第85页 纷纷找了位置打算围观。 众人说话间,韩九渊也已经从储物袋祭出了自己的剑来。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妈耶!这个人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宝剑,放在储物袋?”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把剑放在储物袋,没有剑匣么?” “就,怪离谱的。” “他不是纯剑修吧?” “他肯定是,你没看出他是清月宗的?清月宗都是剑修!” “他输定了!” “是啊,他输定了!以后就长个教训,好好对待自己的宝剑吧,都说剑修的剑如老婆,此人如此怠慢自己的老婆,是钢铁直男注孤生无误了。” 程欣听着他们这些话,挑了挑眉。 她忽然间就起了玩心,想到了一个既能够填充自己的腰包,又能够让这些碎嘴的八婆们受点教训的好主意。 程欣从自己的储物袋掏出一个铁盆和一个锤子,运起内力“哐啷”一声敲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在场所有人纷纷朝着程欣侧目。 包括正在拔剑的韩九渊,和正在饥渴难耐的朔雪。 程欣在盆里丢了一袋子灵石,举着锤子大喊道:“来来来!无赌不比武!我坐庄押胜负啦!小赌怡情娱乐、大赌赚套洞府!买定离手都来下注了!” 程欣这一嚷,洛河就笑了,洛河走上前来,捏了三个下品的灵石“当啷”一声丢在程欣的盆子里:“我买左边的。” 众人一看,洛河手指的方向是朔雪。 再一看,洛河程欣他们穿的服饰跟正在比剑的两个弟子一样,心想这是知根知底的人,都买了左边,看来如他们所料,左边稳赢了。 在这个客栈的人多是散修,或者是附近小宗门的弟子,手里的灵石也不富裕,但是这样的好事他们是不会错过的。 于是—— “当啷”~ “我押左边,一百五十个灵石!” “当啷”~ “我押左边,三百灵石!” “当啷当啷当啷”~ “押左,五百灵石”、“左,七百”、“左,七百五”! 程欣数了数,在场除了韩九渊和朔雪之外,共十五人,竟无一人押韩九渊赢! 就连花莹—— “当啷”~ “虽然我如此喜欢韩九渊他是我的男神没有错但是,我押朔雪,毕竟等级压制我没办法不是我不支持。” 花莹丢了一个钱袋,总共是三千个下品灵石。 程欣贪财,还贪玩。 能赚个盆满钵满应该挺开心,但她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快,因为这些人都看不起韩九渊。 他们看不起韩九渊,就连花莹也是个假粉丝! 程欣又望向韩九渊,韩九渊已经拔剑,剑已在手,可是因为他的剑太过普通、破旧,又被人们非议了一番。 程欣就有点心酸,她这个师姐当的…… 就知道攻略人家,也从没有注意过,韩九渊身为一个剑修,竟然还在用最基础的入门铁剑。 也难怪他连个剑匣都没有了。 都这么久了,韩九渊仍然一手负后,一手执剑,竟无动作,在他的周身,也无半分剑气流动。 程欣扭头望朔雪的方向一看,只见朔雪身如飞蝶,在原地上下翩跹,口中念念有词,剑光在手中大放,来回变幻着剑花,只待剑上剑花绽开,就可以朝韩九渊射出致命的一击。 程欣这才听见,人群里人们对朔雪的称赞: “好一个神龙摆尾!刚才那个转身引导了风之力量,把灵力充斥在剑刃上,能把风之力量发挥到极致!” 朔雪的脸上有得意之色,手中剑花更盛。 “如此猛烈的剑气,怕是不要伤了右边那位才好。” “我观右边那位还是炼气期,希望左边这位能够手下留情。” 洛河连忙替朔雪解释道:“诸位不要担心,左边那是我的师弟,我师弟压制了修为,不会对右边造成过度伤害的。” 话刚落音,就听见众人们一阵喝彩,原来是朔雪剑上用剑芒挽起的剑花,它终于开了! 程欣捏了捏额头,道:“这CD可够久的,小渊硬是等你把条读完不打断,小渊真是个有素质的剑修……” 程欣自言自语没说完,就听见“嘭”的一声。 程欣和所有人什么都没看清,就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站着的韩九渊,在朔雪剑上的剑花刚要射出的时候,竟然已肉眼追不上的速度,瞬息而至朔雪的面前,他剑在手,却并没有出剑,他抬起右手,堪堪在朔雪的剑花将要离剑的时候,把那光芒大放、剑气凛冽的剑花,给摁了回去! 摁回了朔雪的剑里! 众人纷纷倒抽凉气。 就听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硝烟浓雾里,朔雪被自己的剑花炸飞了三十多尺,他浑身被炸成焦黑,脸上也像是糊了一层煤炭,他嘴里吐出一缕烟雾缓缓地爬起。 而韩九渊,就站在刚才的地方,微微低着头,望着他。 “我的天,这,这个人……竟然用手接剑花!” “靠,徒手接剑,他硬是接下来,要是稍有差池,他一条胳膊就要废!” “想不到啊,炼气期硬接筑基期的剑气!找死么……但他竟然赢了,他……他是人么……” “啊我死了,帅到我了!” -- 第86页 “他!你们快看,他都不用他的剑,他的剑好个性!好朴素!” “天那我也死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花莹都呆住了,她手里准备好的金疮药、跌打散、绷带都掉到了地上,她望着韩九渊随风而动的发梢以及他的微微摇曳的衣摆,只觉自己心神恍惚,又被月老的线狠狠在心头柔软的地方勒了一记:“他,他叫韩九渊……” 第47章 崩坏·十九 他叫韩九渊。 “韩九渊?此子恐怕也是个中强者, 竟恐怖如斯……等一等,刚才我押注押了谁来着?” 花莹一息之前,还沉浸在粉红少女心境里, 此时听了耳边的话, 心里边“咯噔”了一下,“嘶”了一声,心道:“完了, 我的灵石!” 此时洛河已经去扶朔雪了。 韩九渊已经朝着程欣走来,他又把手里的铁剑放回了储物袋。 程欣抱着盆子数灵石,一把一把地往自己的钱袋里丢, 她心花怒放, 她间或抬头去看一眼韩九渊,程欣心里纳罕, 他全程都不出剑, 却把剑拿出来做什么? 身边不断有人过来问:“小友, 那个……刚才我投的是全部的家当, 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给我个回扣……不然我怕回宗门都没有路费。” 又有几个押了朔雪赢的修士面露菜色, 低声下气附和:“是啊,给个十分之一也成, 筑基期竟然输给炼气期, 是我们根本没想到的,就,就挺离谱的……” 程欣这次连盆都丢进了钱袋, 一时间手上空空如也,程欣耸了耸肩,莫名其妙地, 心里有些解气,她无奈道:“都说了买定离手!散了散了!” 众人垂头,却见洛河拉着朔雪走了过来。 有人当先啐了朔雪一口:“害人精!” “就是,害人精!害我们把钱输完了!” “没用的东西!炼气期都打不过,去死吧!” 花莹跟朔雪往日无仇,加上又是同门,她看朔雪此时灰头土脸有些可怜,想替他说话,可是一想自己的三千灵石也因为他给输掉了,于是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就是,朔雪师弟,我也可是押了你三千灵石呢!” 洛河白了她一眼,她才闭嘴。 洛河有点生气了,对众人寒声道:“我们清月宗内事,何须你们这些外人置喙!” 众人不服气,却也不敢不服气,翻了个白眼,纷纷道:“什么东西,拿宗门压人。” “是啊,大宗门了不起啊。” “嘘……第一剑修宗门,当然了不起,算了算了,吃个瘪就当买个教训,以后不赌了!” 众人纷纷散去,小巷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人。 洛河对朔雪施了避尘诀,但他的修为并不能把避尘诀施到极致,只把朔雪身上的尘土和泥污去掉了,这些因法术伤害而留下的焦黑,却还留在他的衣服和脸上。 洛河只好用手帕帮他擦拭,朔雪的眼睛不似刚才那般明亮,他低着头,抹了抹眼睛。 他…… 竟然被打哭了。 洛河意味深长地望了韩九渊一眼,拉着朔雪跟众人道:“真是不好意思,他受了点伤,我先待他回去。” 花莹看着失魂落魄的朔雪,这才想起来给韩九渊准备的金疮药、跌打散、绷带掉地上了,她连忙捡起来,却是掠过了朔雪,捧给了毫发无伤的韩九渊。 花莹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嫣红:“韩师弟你刚才经历了一番酣战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我这里的药都是为你准备的你尽管拿……” 天知道花莹鼓起多大的勇气,一口气说完不带喘的,就怕话没说完被韩九渊拒绝。 可是当花莹抬起脸绽开一个笑容想看看韩九渊挑选了什么的时候,她震惊地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她困惑地扭过头,就看见—— 洛河扶着朔雪、程欣一蹦一跳跟在韩九渊的身后,一行人朝着同福客栈走去了。 花莹咬了咬唇,把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的眼中流露出怒火,她心疼她被程欣骗走的三千灵石,嫉妒程欣能够得到韩九渊认真的回应…… 她不自觉地从怀里掏出秦知画给她的小瓶子,她的手有些发颤,她咬牙切齿,极其小声地自言自语:“为什么呢……” 她森寒的语气回荡在潮湿的空气里,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为什么呢韩九渊,为什么程欣什么都没有做,而我挖空了心思……你就是不看我一眼,程欣哪点比我好看?” 花莹胸膛起伏,眼睛里迸射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怨气:“连掌宗师姐都说我比她好看,你为什么就不肯看我一眼呢……要是程欣在你面前丑态百出、或是毁容了,是不是那时候,你才会看我一眼呢韩九渊!” 花莹深呼吸一口气,最终把小瓶子放回怀里,她又吐纳了片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打算也回去同福客栈。 花莹才刚走出几步,忽然听见从同福客栈的方向,传出了惨叫的声音。 她脚步一滞,连忙抬头去看,远远地,只见同福客栈陷在了一片火光之中! 她听见人群里的叫声,和切金断玉的打斗之声,夹杂着几句求救声: “快走啊!快去上报潮汐镇守卫联盟,清月宗杀人了!” 第48章 崩坏·二十 花莹瞳孔缩起, 她快步往前奔去,但是奔出两步,忽然又停住脚步。 -- 第87页 她环顾四周, 又紧紧盯住二楼的一扇窗户。 他们没有出来, 韩九渊没有出来,程欣没有出来,洛河和朔雪也没有出来。 花莹诧异又惊恐, 她祭出一枚隐息符,拍在自己身上,跳上了身边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橡树。 她扒拉着树枝, 紧紧地盯住起火的同福客栈, 在这个间隙,有几个修士从客栈的竹楼跳窗逃出, 连滚带爬地找到自己的坐骑, 骑上往闹市的方向狂奔。 花莹手心渗出汗水, 就她落单的这一会儿, 客栈里发生了什么?很可怕么? 她的同伴还在里边, 韩九渊还在里边, 她要跟着那些求援的人一起走,还是再等等?花莹咬着牙, 她不敢过去, 只能在心内急切地呐喊:“竹溪云前辈,你在哪里,快回来看看啊……” --- 而就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前—— 韩九渊、程欣, 以及洛河、朔雪跟随着散开的众人朝着同福客栈走。 临近同福客栈的时候,韩九渊察觉到从同福客栈的竹楼里蔓延出一股死气。 韩九渊缓缓站住,抬头朝着前边望去。 “怎么了小渊?”程欣发觉韩九渊的异样, 停住脚步问他。 而此时,洛河和朔雪以及打前的众人,已经同他们拉开了距离。 韩九渊道:“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韩九渊沉声道:“同福客栈已经没有活人了。” “啊?” 程欣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话说给任何一个人,都很难反映过来,毕竟也就离开那么一会儿,离开之前同福客栈里边还热热闹闹的。 程欣听见前边洛河有些开心地拍着朔雪的背,指着三层竹楼屋檐上一个在熊熊火光里临风而立的背影道:“看,是竹前辈回来了,师弟,输了也没事,比试嘛有输就有赢,下次赢回来!我带你去找竹前辈,他的避尘诀想必能把你脸上的焦黑去掉!” 话刚落音,洛河手指着的那个人影忽然就凭空消失了。 洛河揉了揉眼睛。 此时程欣循声望过去,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韩九渊抬起眼,透过被风吹散的发丝,他的睫毛微微垂下:“那不是人的气息……” 不等他把话说完,同福客栈三楼的屋檐,忽然被一股大力击穿,一道黄色的影子穿过碎瓦,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仰面朝天飞了出去! 他大叫着,刚一飞出,整个人忽然炸成一道红色的血花,顷刻间粉身碎骨,烟消云散! 众人皆惊,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都心系客栈里的同伴,一时间法宝上手,纷纷朝着客栈而去! 天空上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雷鸣滚滚而过,下起了大雨。 大雨冲刷着潮汐城,也浇灭了同福客栈的火光,同福客栈在雨夜里失去所有光亮,犹如森罗殿的晦暗一角。 洛河原本惊呆了,就看见竹溪云也顺着碎开的屋顶,翻上了屋檐。 这一次,竹溪云是面朝众人的,只见他浑身血污,就连大雨都冲刷不掉。头上的蓝色羽毛簪不见了,他披头散发,看不清脸上表情,仅能看见他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 只片刻的照面,他又转过身,提剑冲向楼下,透过窗牖,刚好看见他手起剑落,溅起了一道刺眼的红光。 程欣也瞪大了眼睛,她忍不住一阵战栗——竹溪云,也崩坏了? 而就在程欣虎躯一震的时候,身边的洛河和朔雪已经朝着同福客栈三楼的屋檐冲了上去。 程欣舔了舔嘴唇。 心不狠,立不稳!连洛河和朔雪都冲了,她没可能看见危险就退缩! “是竹前辈,我们去看看!大是大非面前,是考验我大师姐身份的时刻,小渊我们走。” 韩九渊原本是想阻止程欣上前,但既然程欣这样说了,他也就不阻止了。 当洛河抢先赶到竹溪云面前的时候,竹溪云正用剑砍断一个修士的脖子。 他的背影原本该是飘然欲仙的,但因为一身的煞气和血污,让他像个可怕的修罗。 “竹前辈……” 洛河小心翼翼地走到竹溪云的身侧:“竹前辈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唔……啊!” 朔雪瞪大眼睛,他被吓呆了,他万万想不到,杀红眼的竹溪云,连洛河都下手?! 话说一半的洛河被竹溪云掐住了脖子,只片刻,洛河的脸就紫了。 “师兄!” 朔雪抄起剑,本能地去砍竹溪云的手腕! 可就在他剑起的一瞬,忽被一阵飓风拨开,朔雪栽了个跟斗,差一点滚下屋檐,还好被随后赶上来的程欣给稳稳地扶住。 “小心。”程欣好心提醒。 朔雪一阵晕眩过后,就看见韩九渊不知何时竟然立在了竹溪云的面前,韩九渊面色沉静,他抬手捏住竹溪云的手腕。 竹溪云嘴里发出一个怪异的“嘶”声,他掐着洛河的那只手竟然逐渐松开。 洛河如霜打的茄子,紫着脸坠在屋檐的青瓦面上,把屋檐砸出一个大洞,整个人掉在了三楼的一间客房里。 朔雪大叫一声,抱着剑追着跳了下去。 竹溪云垂着头,披散的头发遮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微微抬了抬头,去看韩九渊。 韩九渊也望着他,竹溪云的手在韩九渊的指间竟然脱不出。 -- 第88页 “嘶嘶~” 从竹溪云的嘴里吐出一口浊气,一道黑色的烟雾就从他的鼻子和嘴里喷出,顷刻间弥漫开来。 这股黑雾速度太快,程欣机警地闭气,可这雾气还是被她吸了点进去,她顿觉一阵晕眩,就在这时,手腕被人一拉,眼前一花,她便被韩九渊拉开到十尺开外。 “清心蛊。”韩九渊的左手轻轻覆盖住程欣的口鼻,在她耳边轻声道。 程欣连忙祭出一条清心蛊,打入韩九渊的手腕。 耳边的声音有些无奈:“给你自己。” 程欣这才给自己也打了一条清心蛊。 程欣的视线掠过韩九渊的肩头,看见竹溪云收了剑,在原地结了个手印,周围又是一道浓烈的黑雾闪过,整个人融入雾里,随着雾气一同消散了。 程欣指着韩九渊的背后:“竹前辈!” 韩九渊并没有回过头,却仿佛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道:“让他走吧,他并不是竹溪云。” “那他是……” “他身上没有人气,他只是一道魂。” “一道魂?” “嗯,我初见竹溪云时,就觉他有些古怪,跟他到西海的路途,我发现他果然有些问题,他三魂缺一。” “不是吧,竹溪云前辈怎么会三魂缺一。”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修神魂之道,对于这些东西一眼便知。刚才那缕魂魄自身并没有太多戾气,加上又是竹溪云的,我就放他走了。” 同福客栈此时一片死寂,就连偶然吹过的风都带着渗透肌肤的寒意,一缕一缕腥臭之气漂浮进程欣的鼻尖。 三楼的某个房间又传来朔雪的啜泣声,程欣就拽着韩九渊的袖子,也要从那个窟窿往下跳。 韩九渊跟在程欣身后,只听程欣苦恼道:“你说他没有戾气,但是他屠杀了整个同福客栈的修士!而且竹前辈的一缕魂为什么会丢在这里?你不觉的这很诡异么?怎么丢的?这都能丢?竹前辈也是的,出去这么久,他去哪了呢!” 韩九渊望着程欣,他并不能答出程欣所有的疑问,他轻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出去的那会儿,兴许是遇见梦魇兽了。” “怎么说?” 韩九渊认真地道:“刚才竹溪云的一魂所杀的修士们,早已经死了。只是他们身上有梦魇兽侵掠过后留下的魔息,他们死后成了没有思想的魔物。如果我猜的没错,竹溪云的一魂现身在此,是为了将魔物清理干净。只是道行不够,在进行的途中自身也被魔息污染,有些失了分寸所以连洛河都不放过……” 韩九渊的话被朔雪的叫声打断,朔雪不断拍打着洛河的脸,嚎道:“我师兄是不是死了?” 好在程欣用最基础的圣蛊疗伤术帮洛河抚慰脖子上的掐痕,有了点效果,不多时,洛河就咳嗽了起来。 朔雪这才破涕为笑。 就在这时,四人所在房间的窗户又是“嘭嗵”一声。 除了韩九渊之外,其他三个人的小心脏都使劲一跳,抬起头就看见竹溪云翻窗进来。 洛河下意识往后瑟缩,朔雪也朝后挪动。 程欣坐在地上,握紧了手里的朱砂鞭,浑身紧绷。 肩膀上忽然却传来一道温热的手温,韩九渊的声音在身后自上而下淌进程欣的耳朵,使程欣一瞬间镇定下来:“别慌,他是竹溪云。” 第49章 崩坏·二一 竹溪云轻飘飘朝众人走来, 他满脸迷茫地望着众人。 见大家这么怕他,他停住脚步,在他手里, 画影剑的光芒还没有敛去, 他显然也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战斗,才回到了这里。 “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客栈被烧成这样了……还有, 花莹呢?” 竹溪云蹙眉问道。 朔雪见这是真的竹溪云,一下子就委屈了,他试探着走上前去, 擦了擦眼睛, 开始控诉。 他把竹溪云离开之后他们遇见的事情,一股脑地倒给了竹溪云。?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竹溪云就愣住了, 望向韩九渊:“你是说, 我缺失了一魂, 他还在这杀人?” 韩九渊沉默片刻, 道:“不是杀人, 是他杀的那些人, 本就已经死了,只是被魔息控制, 所以成了行尸走肉。” 程欣点了点头, 忙道:“竹前辈,那些人也不是您杀的,这件事情实在蹊跷,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刚才小渊跟朔雪比剑的时候,有些修士也在观战,他们就逃过了一劫, 当他们发现同福客栈起了事端,就跑了,说是去搬潮汐城修士联盟的人来。所以我们快走吧,不然你难以解释。” 竹溪云脸上仍然带着迷茫,而且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韩九渊凝眸望了竹溪云一眼。 竹溪云向前一步:“还不能走,花莹不见了,须先找到她。” 程欣摇了摇头,心想妇人之仁,正想劝他,却听见周围杀伐声起,似乎有许多修士呼啸而来,谈话声、抽气声,还有控诉声。 这些声音和法力波动,从四面八方堵来。 程欣朝着刀光剑影闪烁的窗外,心道,出不去了。 在同福客栈的门外,花莹在树上藏了许久,眼见着那些逃走的修士叫来了更多修士,这些修士们衣着统一,相当华丽,她猜是那些所谓的潮汐城联盟的人来了。 花莹小心翼翼从树上跳下,这才混入了人群里的散修之中,跟着他们一起往同福客栈涌去。 -- 第89页 燃烧后的同福客栈,因为一场及时雨,没有变成灰烬,但却残破不堪,原本灿烂的稻田黄色,变成了焦黑。 修士们法宝闪烁,人影憧憧。 很快就踹开烧成炭的客房门,找到了竹溪云所在的房间。 竹溪云定定站在房里,脸上还带着没睡醒似的迷茫。 如果不是他要克服自己的心魔,冲击元婴,他无论如何不会涉足西海。 他曾经在西海缺失了一段记忆,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能够让他一到西海位于左侧的那颗心就生疼。 他原本是想趁着夜色在同福客栈外的浅海看一看,看自己能不能想起什么。 他只能在岸上活动,越是近海,他的心就仿佛被什么东西越攥越近,到浅海区已经痛到窒息,深海区他试都不想试。 但就在浅海区域的海岸上,他遇见了梦魇兽,那梦魇兽仿佛刚刚吃饱喝足,一脸餍足地在海岸上就着月光打滚。 竹溪云自然是见过梦魇兽的图鉴的,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的梦魇兽,他对梦魇兽的第一印象是,像一头跟成年男人一样高的大狗,只是在它的脑袋上,有一个金色的角,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浅金色细沙般的光泽。 竹溪云记着陈静柔交代他的事情,如果遇见梦魇兽,是要捕捉给她的。 竹溪云就祭出自己的画影剑,上前捕捉。那梦魇兽打了个饱嗝,就跟竹溪云缠斗起来。 它擅长远程攻击,竹溪云终于近了它的身,却被它编织的幻境困住,等竹溪云破开的时候,梦魇兽已经跳进了西海。 竹溪云捂着心口,在西海边缘反复试探,最终还是决定不涉入西海,打道回府。 可当他回到同福客栈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幅破败的景象。 竹溪云也很纳闷。 现在,小小的房间里边,聚集了差不多十几个修士,在房间外边,和小巷上,大概还有三十几个修士。 房间里,一个女修指着竹溪云,有些发抖,她愤恨地指着竹溪云,对身边一个带着青云冠的男修说道:“盟主,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整个同福客栈的人!” 说着,她又指向了程欣:“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的师长杀人,他们私底下打架斗殴,还骗钱!” 程欣耸了耸肩:“愿赌服输啊大姐!” 洛河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此时他的脸更黑了,他也说话道:“这位大姐,我可以作证,是你们自愿赌胜负的。” 周围有参与过程欣的赌博的修士们,趁火打劫,在地上啐了一口,公报私仇道:“你们就是狼狈为奸!一伙儿的!” 那被成为盟主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视线不断地在竹溪云和程欣他们的身上打量。 原本他们是拿了锁神练来的,但此时,这位盟主眯起眼睛,用捋胡须的动作掩盖自己的迟疑。 他看着竹溪云和众弟子的腰牌,那腰牌上闪烁的防伪标志,是除了清月宗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仿制的。 他们潮汐城修士联盟的成立,五大家族包括清月宗,是主要的出资者,真要论起来,整个潮汐城都算是五大家族麾下的…… 就这样办了清月宗的人,岂不等同在打上级的脸。 他迅速地思索,倒不如将他送去清月宗,给宗主成金全发落,以显示潮汐城对清月宗的重视,也好找个由头,在成金全面前说说话,作个人情。 “先押起来。” 盟主捋着胡须,道:“把他押回联盟吧。” 他看了竹溪云一眼:“你有什么要狡辩的么?”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直接就地正法!杀尽一个客栈的修士,这样的魔头还有什么可说的!” 盟主摆了摆手,安抚众人道:“联盟自然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花莹瑟缩在人群里,本来看见了同伴,想要上前,但是却见众人都在声讨竹溪云,她又不敢了,继续瑟缩在人海。 竹溪云向前一步,眼尖地看见了花莹,朝着花莹招了招手:“过来。” 花莹像吃了苍蝇,她真的好想装作不认识竹溪云,但是他下意识看了韩九渊一眼,只见韩九渊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洞悉了他的所有心事一般。 花莹竟情不自禁地,忘了趋利避害的本能,低头走到了竹溪云的跟前。 竹溪云顶着所有人的眼神能够把他杀死的压力,抬手轻轻地抚摸着花莹的头顶,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们几个孩子受了委屈。” 花莹抬起头来,就见竹溪云伸出了双手,对着盟主道:“这件事情有其他的隐情,那些人并非是我所杀,还望联盟能够查明,我愿意跟你们到联盟配合一切审查,但请不要为难这些孩子,他们只是被我带出来历练的。” 盟主叫王素,摸爬滚打了百余年,能爬到盟主的位置,也有过人之处。 他自然不会为难清月宗的无辜弟子,他点了点头。 程欣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就看见竹溪云给花莹也补发了一枚防护的符箓,道:“你们不必挂心此间的事情,我相信联盟是公道的,客栈已经毁了,也不宜久待,天也快亮了,你们这就启程去西海吧。” 洛河和朔雪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倒是程欣洒脱一些,见这里的事情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便对众弟子道:“走吧。” -- 第90页 可花莹还在扭扭捏捏,朔雪还在犹犹豫豫。 程欣微微挑眉,她拔高了声音,哂笑了一声,既符合她惯有的态度,又仿佛带了点大师姐的官威:“前辈让你们走,你们就老老实实走,小渊,剑抽出来,谁不走直接打断腿。” --- 一行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西海边缘的浅海区。 “好美啊……” 花莹发出惊叹。 天还没有完全亮,正是昼夜交替的时机,海面上粼粼的波光,像是璀璨的星星。 看着这样的景象,韩九渊微微眯起了眼睛,轻声道:“别看那些光。” 可是,所有人都已经看了。 韩九渊下意识抓住了程欣的手腕,果然见她的眼睛已经直了。 “师姐。”韩九渊低低唤了一声。 程欣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她的眼睛直直盯着海面上银河般的光彩,旁若无人地朝着海水淌去。 韩九渊的手覆上了程欣的眼睛。 而花莹、洛河、朔雪的眼睛也已经直了,他们盯着海上那璀璨的所在,半个身子已经涉入了浅海。 第50章 崩坏·二二 程欣的眼睛被韩九渊的右手覆盖, 她却抬手试图把韩九渊的右手拂开,仿佛那海上的波光对她有着噬心夺魄的吸引力。 睫毛扫过手心,酥酥痒痒。 韩九渊只好放下右手, 把程欣扳过来, 轻轻摁在他的怀里。 程欣在韩九渊怀里乱动,韩九渊的耳根有些发热,他低哑着声音轻唤:“师姐, 醒醒。” 他抬起左手,手心是他玄色的发带,他将发带抛出, 发带在空气中发出剑鸣般的呼啸, 直冲洛河而去。 及至洛河身边,犹如飓风旋转般一卷, 捆住洛河, 就把洛河抛上了岸。 随后, 韩九渊将朔雪也抛飞到岸上。 就在他要用发带捆住花莹的时候, 七十尺开外的海面上, 忽然就飞旋起了旋涡, 顷刻间就将花莹给吸住。 花莹背着众人,面朝海心, 在看见旋涡的那一刻, 眼睛里顿时闪烁出金色的光芒,与海面上金色的波光仿佛进行某种呼应。 此时此刻,花莹的眼中不见天地, 天地所有景物在她眼中都是灰暗的、模糊的,只有那飞旋的旋涡,散发着诱人的金光, 在那旋涡上,隐隐约约有一人正在对她笑着招手。 细看来,竟是韩九渊的模样。 花莹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咕嘟声,仿佛在说:“来了,我来了……” 就在韩九渊的发带捆住花莹的瞬间,花莹的身体涌起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她低头,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韩九渊飞卷而来的发带,可花莹却忽然用力一跃,就在发卷触及到她的那个眨眼间,纵身跃进了旋涡的湖心。 仿佛是受到了旋涡里无形力量的召唤,程欣在韩九渊的怀里也扭过头去,只是她被韩九渊禁锢在怀中,无法像花莹一样趋近那吞噬天地的旋涡。 韩九渊凝视着那道旋涡,旋涡里似乎蛰伏着一头猛兽,它等待了片刻,见没有人再趋近它,就要闭合。 韩九渊左手执着的发带,忽如惊鸿游龙般的软剑,冲着那只剩下一朵水花的区域刺入,原本只是一条细长的发带,在刺破水面的刹那,竟然爆起了漫天倒悬的瀑布! 瀑布升起又降落的刹那,只见一头白色的、毛茸茸的、像狗一样的大妖兽,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恼羞成怒地盯住了韩九渊。 只狼狈了片刻,那大狗就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海面上,朝着韩九渊发出了震天裂海的一吼。 这一吼,直叫被摔晕在岸上的洛河和朔雪七窍流血。 程欣在韩九渊的怀里,竟然没有受到吼声的伤害。 程欣眨了眨眼睛,在她眼里隐约浮现的浅色金光逐渐消散尽了,对眼前的处境,她只惊讶了片刻,可很快地,就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 眼前这头大白怪兽也太萌了吧!这是什么白绒绒胖乎乎的毛团子啊!这真的不是萨摩耶么! 程欣对这种毛绒绒的大狗一时间实在讨厌不起来,但它既然拦路,程欣的朱砂鞭也不客气地飞进了她的手里。 程欣并不知道这就是竹溪云在捕捉的梦魇兽,在她原著的小说里,清月宗的护山大阵只有寥寥数语的叙述,她根本就没有写过这些猎奇的东西。 倒是韩九渊,他曾在竹溪云带他们前来西海的途中,出于对竹溪云元魂缺失的怀疑,分出一缕空冥期的神识,以神魂禁术不着痕迹地渗入竹溪云的识海一探究竟,顺便不小心看见了竹溪云当时所思索的心事。 所以,韩九渊知道梦魇兽,而其他的弟子、甚至是程欣都不知。 韩九渊低头看了程欣一眼,不着声色地放开了自己的右手。 左手上的玄色发带,却忽然随风暴长,成了一条带着细碎电光的黑练! 韩九渊离开程欣一步,低沉的声音落入程欣耳畔:“师姐,站着别动。” 程欣就老老实实站着不动,她朝韩九渊看了过去,只见那条玄色的黑练,在韩九渊手里如同一条飞舞的水墨苍龙,在氤氲着水气的浅海里,风姿绰约,却仿佛真龙显现,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梦魇兽显然是被韩九渊激怒了,它铁蹄踏浪,直奔浅海而来。 而韩九渊只是轻飘飘地望了它一眼,唯有它看见,韩九渊眼中一闪而过的黑气。 -- 第91页 就在那一瞬间,它忽然原地刹闸,在海面上栽了个跟斗。韩九渊那一眼,没把它给吓死! 梦魇兽也算是洪荒大妖,虽然传到它这一代,法力越来越弱,但是它就想,踩死这几个筑基期的菜鸡应该就是动动蹄子的事。 哪想到,韩九渊飘来的这一眼仿佛有毒,竟然直击它的神魂深处!梦魇兽本就是属于修炼神魂之道的神兽,神魂受到冲击对它来说,比掏了它的心还让它痛苦。 “汝,汝乃何人,竟能伤吾神魂!” 它低吼着,一代弱过一代的它,渐渐失去了说人话的能力,它并不会说话,却能和韩九渊神魂交流。 韩九渊并没有回答它。 可是它的低吼在程欣看来,就如同一头一人高的萨摩耶在卖萌。 此时,韩九渊的存在对于梦魇兽来说,仿佛是天敌当前,妖兽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提醒它不要招惹眼前的男人。 梦魇兽眼睛一转,撒腿要跑,却被韩九渊飞来的黑练捉住一只腿。 韩九渊知道竹溪云在捕捉梦魇兽,原想直接把它收了。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起,他在藏书阁给程欣找蛊术典籍的时候,翻到过的一个话本子。 韩九渊平时喜欢阅读,勤奋好学,什么样的书籍他都能看的下去,是以,那个话本子他也粗粗阅览了一番。 那讲的无非是男女之间的故事,其间有一个情节,和此时此刻他们的处境极为相似。 莫名地,韩九渊就改了刚才的想法,他一手负后,一手持练,丝毫不顾梦魇兽连滚带爬的抗议,他望了望程欣,试探着轻声道:“师姐,想不想捕猎。” 韩九渊的手指微微蜷起,他的睫毛也轻轻颤了颤,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程欣的视线一直盯在梦魇兽是上,此时抬起头,望向了韩九渊。 她早已经很馋这头大白狗了,脱口而出:“想!” 朱砂鞭光芒顿时大放,程欣还记着花莹被旋涡吞了下去,也不知道花莹现在如何,程欣一道鞭影将梦魇兽掀翻在地,虽然她有意避过梦魇兽的要害,但仍让梦魇兽打了个滚,狼狈不堪。 梦魇兽龇牙咧嘴,如果不是忌惮韩九渊,就凭程欣这个小丫头,已经被它的铁蹄碾碎了! 它小心翼翼地伸了伸脚丫,试图反抗那么一小下,试探着望了韩九渊一眼,被韩九渊平静地瞥了一眼,它的大脚丫就重新杵了起来。 程欣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朱砂鞭,她有些迟疑,她看不透这头妖兽的修为,这说明这头妖兽高过她不止一个境界。 但是为什么她未尽全力的一鞭,竟然打的它满地找牙? 见程欣露出自我怀疑的神色,韩九渊平静地望了在地上吭吭唧唧的梦魇兽一眼,梦魇兽连忙会议,大声惨叫了一声,控诉道:“啊,汝甚强,莫非盘古在世,一鞭震碎吾之心脉!啊,吾命休矣!” 程欣自然是听不懂的,就看见它甩着自己的毛绒脑袋,在地上爬来爬去,嘴里呼吼呼吼的。 “它怎么了?!”程欣惊到了。 韩九渊语气特别平静,但是耳根却已经火热火热,他面不改色轻声地道:“看来是师姐近来努力奋发,颇见成效,实战能力更上一层楼了。” 程欣挠了挠头,思忖都说大道无拘束,三千分类是共通,看来真的是共通,蛊术精进后,连朱砂鞭的能力都有所提升,程欣对于修行更加有信心了! 在程欣眼里,大狗发了一会儿疯,又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地上,程欣望着它毛绒绒的大脑袋,忍不住小心翼翼走过去,道:“你把我的同伴弄哪儿了?交出来,我就放了你。” 大狗低低地吭叽一声。 “你还不会说话么?”程欣揪了揪他的耳朵,被它苦恼地避开。 韩九渊道:“花莹没事,只不过被困梦魇之中,现在这头梦魇兽没有余力去对付花莹,剑阁教过避水诀,海水也淹不死她,师姐不必担心。” “梦魇兽?” 程欣思忖片刻,这个名字她倒是挺熟的,在客栈的时候,韩九渊就说过竹溪云出去散步的时候,可能是遇见梦魇兽。 韩九渊把程欣疑惑的眼神看在眼里,道:“师姐试着把它也收进你的兽宠袋里?” “我正是这样想的。” 程欣把朱砂鞭缠在腰上,撸起袖子,就念动收字诀,要把梦魇兽往自己的兽宠袋塞。 梦魇兽好歹也是金丹期的大妖兽,怎么可能被程欣收进小小的锦袋? 程欣念了一遍,没有收动。 程欣挠了挠头。 韩九渊默默地盯了梦魇兽一眼,梦魇兽浑身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韩九渊的视线平静地锁死了梦魇兽,轻声道:“师姐,兴许是你记错了,你在念一遍试试?” 第51章 崩坏·二三 程欣就重新念了一遍。 梦魇兽望着韩九渊, 它委屈地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它已经不想挣扎了。 程欣看着梦魇兽忽然间温顺下来的样子,只觉一颗心充满了温柔, 她狠狠地在梦魇兽毛茸茸的后颈上吸了一口。 韩九渊:? 梦魇兽:不是我别看我是她吸的我! 梦魇兽无法抵抗韩九渊眸中忽然倾泻的杀气, 在程欣的收字诀才念了一个字的时候,它非常非常丝滑地将自己装进了程欣的兽宠袋里,还替程欣扎上了袋口。 -- 第92页 程欣愣了愣, 她望了韩九渊一眼,道:“挺突然的,我还没有念完呢。” 韩九渊轻笑一声, 脑海里还放映着刚才程欣扒拉着梦魇兽狠狠吸它茸毛的情景。 这头梦魇兽, 它是个公的。 韩九渊看着程欣把兽宠袋挂在腰上,道:“大概它害怕师姐的朱砂鞭吧。” 而梦魇兽把自己装进兽宠袋以后, 整个兽无精打采委屈巴拉地趴着, 忽然它的鼻子嗅了嗅, 嗅到了一股火气。 它朝着火气的来源转过身, 就看见一个只有它爪子大的带翅膀的豆丁, 正把翅膀向后, 小小的眼睛里迸射出敌意,“噗”地朝它喷出一嘴的火焰。 梦魇兽在潮汐城是吃饱喝足了的, 这会儿看见这种有趣的豆丁, 刚才被韩九渊打压的委屈顿时抛去脑后,它抬起爪子,一爪把豆丁摁住。 爪子上顿时传来一阵灼热, 梦魇兽开心极了,它舔了舔被烫到的爪子,露出了兴奋之色。 那豆丁又吐出了一捧火焰。 竟被梦魇兽抓起来, 直接将火焰吞进了嘴里,随后它的两个眼珠子朝着一个方向对区,像是喝醉了,晕头转向地丢开豆丁,又打了个饱嗝,自己兴奋地追起了自己的尾巴,追着追着,东倒西歪,渐渐缩成一团庞大的毛绒雪团子,似乎睡着了。 豆丁山雀:臭傻狗!给老子等着,等老子觉醒传承之后,把你当驴骑! 而在浅海上,程欣丝毫不知自己的兽宠袋里刚才经历了什么。 她发动自己微弱的意识,趋近深海,试图寻找花莹。 韩九渊朝着深海望了眼,捉住程欣的手腕:“师姐先回去,花莹困在梦魇幻境里还没有出来,梦魇兽的手段和我的神魂之术是相通的,我去带她出来吧。” 程欣挺想说让她来的,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她只好点了点头。 韩九渊把程欣带到岸边,道:“你不要乱走,我去去就回来。” 此时天光已经亮堂了起来,天际泛起了一缕鱼肚白,有灿烂而柔软的阳光破开云层,穿过西海茫茫的晨雾,落在韩九渊的肩头。 程欣忽然发现,韩九渊比自己高了一些。 她犹记当初她是到韩九渊的下巴,但现在似乎只到了韩九渊的肩头。 两个人站的不算近,但是程欣仍需要抬着头,才能把他看清楚。 “呀,小渊你是不是高了点?” “没注意。” “肯定是你偷偷的长高了,总不会是我变低了?”她眯着眼睛,很惬意的样子。 她心情忽然很不错,她分不清是因为刚才收了一只毛团子的满足,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韩九渊显然不太能接的住程欣这样打趣的话,他很快地转过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去了。” “嗯!” 走了一步,韩九渊忽然站住。 程欣一直在盯着韩九渊的背影看,就问:“怎么了?” 韩九渊转过身,左手的黑练飞出,直冲程欣的手腕。 但到了程欣面前,那黑练就轻轻地、缓缓地重新缩小成了韩九渊的发带,挺小心翼翼的样子,缠绕在程欣的手腕上。 程欣扬起手腕:“小渊你这是……” 韩九渊脚步轻移,在浅海滩上踏出一道一道的涟漪,程欣还没问完,就发现韩九渊的身影在浅海区瞬移了几次,竟消失不见了。 程欣揉了揉眼睛,韩九渊刚才在水面走的那几步,明明很慢,但是竟然走了那么远,远到已经看不见了?那每一步,竟似乎还带起了十几道虚影。 程欣又发起愁来,韩九渊的肉身修为似乎也越来越强。 那么他筑基的日子,怕是也近在眼前了吧。 即便程欣知道,韩九渊现代对自己挺好的,但是一想到筑基时韩九渊会爆发他长久埋在心底的戾气,以及短时的意识不清…… 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52章 崩坏·二四 “仿佛身体被掏空……” 洛河捂着骨折的肩膀, 从沙滩的坑里爬出来。 同时爬出来的还有朔雪,两个人都是满嘴的细沙。 朔雪一边爬一边瞪大圆圆的眼睛,喃喃地道:“剑君收我为徒了, 剑君收我为徒了……这难道就是剑冢的三千尘沙?我真的到了剑冢?” 洛河先醒过神来, 在朔雪的脑门上敲了一记:“什么剑冢?” 朔雪扭过头,看见洛河,奇道:“师兄?你也被无芳剑君收为徒弟了?” 朔雪渐渐裂开嘴笑了起来:“太好了, 太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脑门后突兀地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朔雪,你刚才看见无芳剑君了?” 朔雪扭过头, 就看见程欣踩着软软的沙海朝着他走过来, 他嘴里的话刚脱口而出,脑袋却越来越清明:“你怎么也被剑君收来剑冢了?” 程欣嘴角一扬, 蹲到朔雪面前, 一瞬间戏精上身, 换成了成欣的处事方式。她抬手拍了拍朔雪的脸:“就你, 还想做剑君的徒弟?” 朔雪此时已经清明了过来, 他环顾四周, 想到刚才的情景,已经知道, 他刚才肯定是中了什么幻境魔愣了, 看见了一些让人羞耻的幻象! 朔雪的脸顿时红了。 洛河连忙蹲过来帮朔雪解围:“我们刚才都产生了幻觉,大师姐不用太惊讶。” -- 第93页 程欣却追问道:“刚才的幻境,应该是让人看见自己内心最强烈的欲望, 朔雪看见了傅云意,想要做傅云意的徒弟?哈哈哈,朔雪, 你要是做了傅云意的徒弟,岂不是和竹溪云平辈了,要正经算起来,我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小师叔?” 朔雪更羞了,他喜欢剑道强者,希望自己变强,他的偶像是傅云意,他不觉的丢人! 程欣这样的语气说出来,让朔雪很不愉快,还特别羞耻。 好在程欣见好就收,扭过脸对洛河道:“胳膊脱臼了,来我帮你接上吧。” --- 韩九渊走入海中,他空冥期的神识如果散发出十成,可以窥见整个海域。 但此时,韩九渊只散发出了极少的一丝神识来,在附近的海域搜索梦魇兽编织下的梦魇幻境。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韩九渊就走进了困住花莹的海域。 让韩九渊惊讶的是,在花莹的幻境里,他竟然看见了程欣的虚影。 韩九渊的神魂禁术,和梦魇之术,也算是同出一源,韩九渊对这样的梦魇最是清楚不过,这些低级的梦魇,不过是通过一些媒介,照见人们内心的欲望,以此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从而控制人们的五识,引诱其入网,然后将其神魂吞噬。 所以,在花莹的欲望里,看见程欣,着实让韩九渊匪夷所思。 原本这个梦魇幻境可以被韩九渊挥手碾碎,但他却想要一探究竟了。 花莹的梦境色调灰暗,看环境,韩九渊现在所伫立的地方,是一间幽暗的密室,韩九渊站在密室的一端,能够看见程欣半躺在一座美人榻上。 韩九渊仔细看去,耳根不禁又热了起来。 因为程欣似乎是没有穿衣服的,只是在她的身上,披了一层半透明的纱衣。 韩九渊想不明白,花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在她的欲望里,要看见程欣这样的姿态? 他睫毛颤了颤,双手的手指轻轻地蜷了起来,他的指关节泛白,眼睛里又不可控制地现出了杀意。 即便这只是一个幻境,可是韩九渊竟然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他向前走到程欣的面前,脱掉自己的外衫,轻轻地盖了上去。 他原本是不想看的,可是他的眼睛却没有忍住,去端详程欣的睡颜,他把罩在程欣身上的外衫往上拉了拉。 就这样站着望了片刻,他抬手,想要碎灭此处幻境,可望着程欣的脸,终究放下了手。 顺着密室幽暗的甬道,想要往尽头走去,韩九眼知道,走到尽头,是一定能看见花莹的,看看她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到底为什么能把程欣刻进她的欲念里。 就在韩九渊刚离开程欣的虚影两步,就听见身后传出了脚步声。 韩九渊停住,转过身去看声音的来处。 只见密室湿滑黏腻锈迹斑斑的铁门正被人推开,七个男人相互搀扶着潜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韩九渊不认识,见都没有见过的人。 这些人又丑、又老,又脏,又臭,看上去不是修士,只是一些做苦力的底层凡人。 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打了个酒咯:“那神仙姐姐说的,就是塌上这妞么!不错不错,睡的挺香,是不是药效还没发作?” “应该是药效还没起来,不然她欲火焚身,还怎么睡的着?” “哈哈哈,据说还是个修士,我们哥几个,艳福不浅!谁先上?是一起,还是一个一个上?” 第53章 崩坏·二五 韩九渊眸中黑气涌现, 他的指关节有些苍白。 知是幻术,碎去便是。 但韩九渊身影乍现,瞬息而至胡茬大汉面前, 抬手提起他的脖颈。 “咔嚓” 那大汉扭过头, 似乎不能置信这里还能看见别人,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脖子就断在了韩九渊的手里。 剩余的人, 惊慌错乱,争先恐后想要抢出门去。 那湿滑的、布满苔藓的老旧铁门,却重重地被锁死。 韩九渊左手飞出一道黑气, 剩下的几人, 抓着铁门呼救着,可喊着喊着, 却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一个一个死在了门前。 徒留锈迹斑斑的铁门上, 印下的几个血手印。 韩九渊眸中黑雾正盛, 却听到身后嘤咛一声, 韩九渊眸子里的黑雾逐渐散去, 他回过头,就看见“程欣”从塌上坐起。 他玄色的外衫, 以及那半透明的纱衣正从她身上缓缓滑落。 韩九渊连忙转过身去。 他的心怦怦地跳着。 “热……” 身后原本熟悉的声音, 带着一丝陌生的娇软和妩媚。 韩九渊呆立片刻,没有回头,他双手攥住, 心中默念剑诀,挪动脚步,避开程欣, 踏上了去找花莹的那条甬道。 可身后却忽然贴上了软玉温香。 一条雪白的皓腕,像水蛇一样,穿过他腰身和手臂之间的缝隙,试图把他环住。 温热的气息,带着春日雨后青涩朱果的湿气和甜气,透过韩九渊的后背,直冲他左边的心房。 韩九渊下意识去推她的手,沉声唤道:“师姐。” 他挥手虚抓,把落在地上的外衫抓起,闭着眼睛把程欣裹住,才睁开眼睛低头凝视眼前的人。 程欣双眼迷离,她柔嫩的嘴唇微微开合,像是溺水的小鱼在拼命喘息,软腻的声音又从她嘴里滑出:“我……我好热……救救我……” -- 第94页 程欣极不安分,她赖在韩九渊怀里,雪白的一双素手,在韩九渊脸上、颈间、锁骨上放肆地游移。 韩九渊浑身僵硬,竟有些无措。 程欣彷徨急促,伸手去扯韩九渊的内衬的衣服。 韩九渊眸色晦暗,耳根发热,他按住程欣继续探索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随着程欣不安份地乱动,裹在她身上的外衣,如水倾泻般,落在了地上。 春光乍泄。 韩九渊一时竟然愣在原地。 年轻的韩九渊,还未看遍世界,他并没有深谙世事,也没有弄懂这个世界的法则,男女之事更是懵懂如一纸空白。 但他却也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被一个男人看遍意味着什么。 他忽然慌乱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他狠下心一抬手,眼前的幻境,一瞬间碎成齑粉散去。 韩九渊后退一步,他的手还有些微微地颤抖。 早该这样的,早该把这片虚空粉碎的。 早这样,就不会亵渎师姐。 早这样……就不会…… 韩九渊轻微喘着气,他的指甲钳进了手心的肉里,朱红色的鲜血从指缝间低落,他长睫垂下,明明是个幻境,他却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 许久过后,他抬起眼,密室的幻境已经被他碎去。 他浑身黑气缭绕,一步一步,朝着花莹的所在而去。 此刻的花莹是开心的。 她坐在一片光线明亮的林荫里,林荫下是一片小小的湖水。 此刻,她坐在岸边,一双白嫩的小脚浸润在湖水里,她用两手撑着地,双脚在湖水里晃荡。 在她身前的湖水里,上身不着寸缕的韩九渊,对她温暖地笑着。 阳光穿过清澈的湖水,她甚至能看见湖光荡漾下,他埋在水里的八块腹肌。 花莹舔了舔嘴角,对水里的“韩九渊”说道:“九渊哥哥,我和那个程欣比,谁更好看?” “韩九渊”低头,吻过她的手:“你好看。” 花莹问:“那程欣呢?” “韩九渊”露出了鄙夷的眼神:“程欣,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花莹开心地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的声音,清脆悦耳,荡响在这片阳光灿烂的湖畔。 “是这样么。” 忽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犹如冬日长街外,最后一场深雪的彻骨寒冻。 花莹瞪大了眼睛,她看见随着这个声音的趋近,湖水里,她的“九渊哥哥”倏然间烟消云散,仿佛没有存在过。 花莹跳脚起来,一个趔趄后,才看见声音的来处。 她只见,真正的韩九渊立在阳光之下,树荫投下最深的阴影里。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来,手上没有任何利器,花莹却觉,随着他的到来,铺天盖地的暖阳都带了杀气。 庞大、极致的威压,使花莹周身的空气仿若千万尺的深海,从十面渗来的压力,快要将花莹碾压成齑粉,她“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周身的林荫、湖水,寸寸粉碎。 花莹被梦魇兽幻术所迷惑的金色瞳孔,也渐渐地变成浅黑色。 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韩,韩九渊……”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在韩九渊威压侵掠下,她连用法术自保的能力都失去了,幻境粉碎,防护也瞬间垮掉,一时间海水迫不及待地泳进她的耳朵、鼻腔、嘴里。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挣扎着摇头:“韩九渊,不是的,不是的,刚才是幻境,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她的声音碎不成句,只能咕嘟咕嘟,像一条苟延残喘的鱼。 韩九渊在水里走近花莹,他身上却丝毫没有沾上海水的潮湿。 他蹲在蜷缩抽搐的花莹身边,低着头看了她一眼。 “你该死。” 从韩九渊嘴里,极轻、极淡地说出这句话。 他起身,抬手,五指穿过花莹的身躯,活活把她正在跃动的一颗心,整个捏成粉碎。 花莹瞪大的眼睛,逐渐陷入黑暗。 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华,惊恐却还未散去,到最后一刻,她也没有闭上眼睛,毫无生气的眼睛,尚且还能倒映出韩九渊渐渐远去的身影。 就在韩九渊踏出几步之后,身后“轰”地一声闷响。 竟是花莹悬浮在海水里的尸体,倏然炸成了一道红雾,消融在浩荡的海水里。 了无痕迹。 --- 洛河的胳膊,摔的挺狠。 不止是脱臼那么简单,他胳膊肘和手臂交接的一处小骨,竟然碎掉了。 洛河想起当时是韩九渊在他们陷入幻术的时候救了他,不禁脱口而出:“韩师弟,挺狠的,就是我进了幻术,也未必能把我的小骨头给弄碎。” 朔雪拧着眉,想起自己在跟韩九渊比试的时候,被韩九渊反弹剑花的恐惧,此时公报私仇,也控诉道:“是啊,韩师弟下手可真是没轻没重的。” 程欣正在用基础金蚕蛊帮洛河治愈他的碎骨,此时程欣嗤笑一声:“自己身娇体弱怪不了别人,两个臭男人怎么这么矫揉造作!” 程欣鼻孔对着他们,姿态倨傲,语气也透露着鄙夷。 朔雪苦恼地避开了程欣,挪了挪身子。 洛河听了这句话,却反觉有些脸红。 -- 第95页 他忽然抬起头,看了程欣一眼:“大师姐。” 程欣鼻孔哼了一声:“有话讲话。” 洛河笑了笑,看了朔雪一眼:“大师姐,其实……” 朔雪一脸茫然地望着洛河:“其实什么?” 洛河笑道:“其实大师姐,人挺好的……没有接近的时候,听那些传说,还以为大师姐真的是个失心疯,但接触了之后,才发现大师姐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程欣面上毫不在意,甚至又激情开麦怼了洛河几句,但是她的心里却在窃喜。 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她就是要为成欣在清月宗的糟糕风评正名。 不能突兀改变,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徐徐渐进,徐徐攻心,让人们自然而然接纳,认为从前对成欣的印象都是偏见、都是误会,才是她惯用的方法。 她不但要让洛河看到这些,还要让陈静柔、成金全,以及整个宗门看到这些。 看到他们曾经对她实力的低估、对她性情的误会、和对她根深蒂固的偏见,不止要让他们重新抬眼看她、信任她,还要让他们自责、后悔,这样才能够让她想做的事情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程欣心里暗暗想着,控蛊的手就有点偏。 那金蚕蛊原本轻风细雨的疗伤,忽然就啃了洛河一下,洛河“嘶”了一声。 程欣回过神,抬手拂开洛河的袖子,一只膝盖弯曲着,半蹲在洛河面前,一手抬着洛河的手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手捏着一道澄黄澄黄的毫光,对着洛河的手肘绕来绕去。 洛河嘴里还在慨叹程欣的嘴硬心软,帮他疗伤。 可是下一刻,洛河脸上嬉笑着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抬着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程欣的身后。 朔雪发觉洛河的怪异,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浑身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程欣一愣,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也缓缓地扭过头去。 只见韩九渊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颀长的身姿立在海浪拍打的沙海里,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深邃汪洋。 在他周身,缭绕着如墨的雾气,他眸子里,是欲敛还散的杀意。 只消望着他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脊背发寒。 连程欣也脚趾一缩。 他没有把花莹带回来,他这个样子,程欣曾经见过。 跟他上次在绮月峰杀人的时候有点像,他不但动过法力,他还动过怒。 程欣应对这样的韩九渊,也算有些经验,她当机立断,放开洛河爬起来。 由于心里有些忐忑,一时脚步不稳,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韩九渊的身边。 “小渊?” 第54章 崩坏·二六 踩到一洼软沙, 程欣脚下踉跄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肩膀上传来一股冰凉的力道,稳住了她的身子。 程欣在心里吁了口气。 这一跤, 看似无心, 实则是程欣的有意试探。既然韩九渊此刻还能够出手顾及她,她刚才被韩九渊这幅神态吓跑的底气,就重新爬回了心底。 她趁机攀上韩九渊正要收回的手臂, 语调带着关切:“小渊,你打架了?你遇见什么了?” 她原本还想问,怎么没有把花莹带回来, 是找不到么? 但他看着韩九渊的脸色, 还是决定暂时不提除了韩九渊之外的其他事情。 她的话果然是有效的,程欣就看见, 韩九渊周围的黑雾正在逐渐散去, 他的视线, 也从洛河的脸上移开, 看向了她。 洛河快要吓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一个炼气期的眼神。就是出自本能地, 觉的刚才死盯着他看的韩九渊,很恐怖。 韩九渊望着程欣, 睫毛微微颤动, 却不说话。 程欣歪了歪头,顺着韩九渊的手臂,继续往上攀, 她就像是往常对着韩九渊撒娇一样,想要攀上他的肩膀,然后摇一摇, 说些俏皮话,以此向韩九渊传达,她对他的依赖。 这在心理学上,是一种特别有效的、拉近距离的肢体交互。 可是这次,韩九渊莫名其妙地,浑身僵硬。 程欣不知道韩九渊在想些什么,韩九渊看了她一眼,竟然又挪开了脸。 好在此时他周身的黑气已经全然的散去,程欣拽住韩九渊的袖子,胆子就大了起来:“小渊你干嘛不看我,你看我你看我,你平时都看我的!” 韩九渊耳根火热、脸色苍白地从程欣的缠绕下轻轻抽出手。 程欣更好奇了,她惊讶地道:“小渊你不是在害羞吧!” 韩九渊竟解释了一句:“我没有。” 程欣“啧”了一声,也不忍心捉弄他,见他恢复了正常,就试探着问他:“花莹呢?找到了没?” 韩九渊终于又把视线递给了程欣。 他忽然沉静下来,有那么几个片刻,他就那样风平浪静地凝望着程欣,程欣差点都以为他被人点了穴道。 就在程欣又要问什么的时候,韩九渊道:“她死了。” 程欣浑身一抖。 她瞪大了眼睛,很小声地问:“你是说,花莹,死了?” 韩九渊道:“我杀的。” 程欣:“!” 程欣连忙朝身后的洛河和朔雪望了一眼,伸手把韩九渊拉离人群,她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的心情忽然就烦闷了起来。 -- 第96页 好在花莹没有亲传师尊,在宗门没有魂灯。 韩九渊抿着嘴,不说话。 他漆黑的眸色注视着程欣,半晌,忽然动了动唇角:“师姐……” 程欣还在苦恼,以她对韩九渊的了解,韩九渊必然是遇见了什么,但是他竟然不说。可不论如何,她上一次都百般提醒他不要杀人不要杀人不要杀害同门弟子,他还是杀了。 程欣心里郁结,脸上难免露出了一抹失望和失落。 见程欣没有回应。 韩九渊垂下眸子,他浓密漆黑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完完全全遮住了他的眼睛,程欣根本就看不穿、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却听见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孤郁:“对不起。” 程欣愣了。 耳边又传来更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 程欣本来的确有无数疑问,和恨铁不成钢的郁结,想要指控他。 但是她抬头,看着韩九渊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他倒着歉…… 他以后是可望不可及的云中孤雪,凡人仰止一面都难,此刻却在她面前低着头,说抱歉。 程欣看着他,叹了口气:“小渊,下不为例。” “好。”韩九渊答应了。 “你去找花莹的途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但是,你杀了花莹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了。知道么?” “知道了。” 程欣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失落的,他还是不说。 不过,算了。他能跟自己解释,她就满足了。 程欣带着韩九渊跟洛河、朔雪会面,再看这样正常的韩九渊时,洛河和朔雪都在想,刚才他们的眼睛是不是花了?他们这样清俊的小师弟,刚才他们怕什么?! 这一次,一行人都有戒备,程欣提醒大家把竹溪云给他们的符箓都贴上防身。 程欣争着抢着打前,谁劝都不行!她在前,带众人重返浅海,朝着海水里行去。 程欣心里其实是拒绝打前的,但是她在重振她大师姐的形象,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个胖子也要充上。 她有深海恐惧症,做到这一点真的需要很大勇气。好在每当在她想退缩的时候,就看见韩九渊仅仅在身后离了她三步的距离,她心里顿时又燃起了信心。 许是由于这一次他们用上了竹溪云给他们的符纸,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是修士,能够跟西海的法术结界共通媒介,进到了结界之中。当他们整个人没入海水十尺之下的时候,竟然在眼前看见了一条深蓝色泛着星光的通道。 那条通道就像是飘在浅色海水里深蓝的纽带,召唤着人们趋近。 程欣心里一喜,当时他们来时在天上骑仙鹤的那几天,竹溪云有跟他们看过一些西海的地图和资料,这个纽带,在地图上有一个很清新的名字,叫“杳杳冥河”。 他们来的任务,就是要通过杳杳冥河,去到冥河的尽头,找一棵在暗夜里会发光的“浮屠树”,然后取一些浮屠树的木头回去交给竹溪云,就这么简单。 众人踏上杳杳冥河,才发现这河竟然是望不到头的。 只是这条河,一直都是在往下、往深海延伸,起初他们在河上,还能看见头顶海面的阳光折射下来的浅蓝色光晕,看清楚海里的大鱼、珊瑚。 可是越往下,视线越是漆黑。 而当众人摸瞎了一段乌泱泱的的路程后,眼前竟然渐渐浮现出一些亮光。 那是杳杳冥河远处亮起的灯火。 离尽头还远,但是,在夜色掩映下的冥河岸边,却仿佛有海底修士们居住的人烟。越是走近,那灯火越能看见阑珊,竟然是有客栈、有酒馆、菜馆、赌馆,甚至还有怡红院。 程欣不禁慨叹:“这西海底下的修士们,看上去比咱们陆地上的还要逍遥快活啊?” 话刚落音,却听见耳边朔雪激动地叫唤起来。 程欣回头拍了下朔雪的后脑勺:“你怪叫什么?” 朔雪瞪大眼睛,指着一个露天的面馆:“你们看,那个人,那个人……”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屠杀”同福客栈的那个“竹溪云”,他正端坐在两个珊瑚顶着一面青铜板架起的面桌上,聚精会神地吃着面。 他的衣服,在此时此刻星星灿灿的灯火下来看,是一尘不染的。 他并没有像真正的竹溪云一样把头发竖起来簪上蓝色的羽毛冠,他乌黑的头发,就那样披散着。也不像在客栈时的蓬乱,此时是柔润有光泽的,黑长,而且直。 程欣挑了挑眉毛:“竹溪云的这道魂,怎么也在这儿?!” 第55章 崩坏·二七 韩九渊和洛河也朝着朔雪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韩九渊望了“竹溪云”一眼。 随后, 他又顺着“竹溪云”往他是身边的人们身上望去,他的眼睛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程欣发现了韩九渊的疑惑,连忙问韩九渊:“怎么了小渊?” 韩九渊扫了一眼众人:“冥河边, 都是和‘竹溪云’一样的人。” “啊?”洛河顿时张大了嘴巴。 朔雪道:“不是吧不是吧, 你是说,冥河边都不是完整的人?” 韩九渊点了点头。 洛河探寻地盯了韩九渊一眼,惑然问道:“韩师弟,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 第97页 洛河对于韩九渊的实力实在是有些怀疑,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单纯的炼气期…… 韩九渊道:“我修行以外的时间, 都是在藏书阁度过的, 在书上见过。” 朔雪眉头一挑,这句话在程欣和洛河听来没什么, 在朔雪这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种炫耀, 朔雪最读不进去书, 就连必修的心法典籍都是洛河嚼碎了耐心讲解给他的。 此刻他像是被韩九渊踩到了尾巴, 奇怪地带了一丝敌意, 哂笑了一声:“我懂了, 韩师弟的意思是,你这么博学多闻, 是因为你是个学霸?” 韩九渊:“……” 见韩九渊不说话, 朔雪心里更有一些莫名的意难平,他眼睛转了转,语重心长地道:“不过呢, 尽信书,不如无书,你的揣测我们会考虑, 但也并不能说明就要以你说的为准……” 程欣狠狠在朔雪脑门上拍了一记:“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朔雪摸着后脑勺,他敢在韩九渊是个正常人的状态下怼韩九渊,却不敢怼这个时时刻刻都能张牙舞爪的大师姐。 他到洛河面前翻了翻白眼,咕哝着:“谁是小孩啊……” 然而程欣并不理睬他,只问韩九渊道:“小渊,你是说,他们都是被抽掉了一魂?还是说,他们其实不是人,也全部都是被抽离出来的魂元?” 韩九渊点了点头:“你所说的,在这儿都有,都不完整。” 程欣深思片刻,忽然道:“莫非,这里都是魂修,所以这儿才叫‘杳杳冥河’的?” 韩九渊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朔雪又小声嘀咕:“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该不知道,不还是一问三不知。” 这次换洛河在他的后脑勺敲了一记。 洛河叹了口气,道:“希望此行能把花莹也带回去,也不知道她被那道旋涡吸到哪去了,但愿别有事才好。” 程欣连忙转移话题:“即是竹前辈丢失的一魂,我们不如去了解一下吧。竹前辈在西海有缺失的记忆,兴许跟这条缺失的魂元有关?我们这次要是能帮助竹前辈收回缺失的魂元,算不算立了大功?” “不要鲁莽……你忘了他当时,屠杀……”朔雪颤颤道。 洛河又在朔雪头上敲了一记:“韩师弟分析过,‘竹前辈’不是杀人,而是清理被污染过的行尸走肉……所以此行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一行人说着闹着,跟着程欣,逐渐趋近“竹溪云”所在的面馆。 “竹溪云”吃面吃的非常慢,腰板挺直,聚精会神,极为认真,仿佛吃面是人生里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可是很不妙的是,就在“竹溪云”吞下一口面,夹起了面上的一根香菜,打算入口时。 连碗带桌的,被一个精瘦的小身子扑过来,给一股脑儿撞翻了。 面汤洒了“竹溪云”一身。 “竹溪云”拍了拍身子站起身,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十一二岁的小女儿,因刚才撞翻了桌子,此时滚在了自己的脚边。 “竹溪云”朝着十尺开外,追着喊着打过来的几个肥黑的大汉望去,若有所思。 然后他蹲下身,苍白的手指搭在小女孩肩膀上:“需要帮忙么?” 那小女孩原本浑身蜷曲,咬着牙克制自己的哭声,但是她早已泪流满面,此时听到身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关切自己,情绪仿佛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反身扑在“竹溪云”怀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瑟缩着乞求:“公子救我。” “竹溪云”连犹豫都没有,他抬头直视着逼近的三个屠夫一样的壮汉,道:“好。” 顷刻间,那三个大汉就气喘吁吁地停在了“竹溪云”的面前。 他们叉着腰:“小子,别多事!这贱婢偷了我们的丹药。” “什么丹药?” “辟谷丹!” “哦,辟谷丹。” 那大汉眼珠转了转:“五十个灵石,拿出来这事就算过了,卖你个人情!要是拿不出来,就请让开给我们处置贱婢!” “那你们会怎么处置呢?” “按西海律法,盗窃者,杖一百,如果是贱籍,杖三百!” “竹溪云”澄澈的眼睛里露出了迷茫之色,他用手安抚着怀里的女孩,又问:“你们认真的么,杖一十就能要了这小女孩的命了,你们要杖三百?” “说来说去,是个穷酸货,拿不出钱就别英雄救美!给爷滚开!” 那三个大汉毫不客气地一人一脚,踹在了“竹溪云”的身上。 在不远处,程欣就要上前出手,她是看不下去了。但是洛河连忙拉住程欣,道:“大师姐,要不再看看?‘竹前辈’上次的身手你也看见了,段不至于被这群……”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了脸—— 只见那边挨了三脚踹的“竹溪云”,竟毫不生气,他甚至还对施暴的三人道:“如果非要杖三百,我来替她承担吧……” 别说是程欣一行人呆了,那三个施暴的壮汉也呆了。 他们相视一眼,眸中顿时涌起了兴奋之色。 这些在西海修士底层的人,平时都是遭人欺辱的,心理长久地压抑和愤世嫉俗。他们追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也只不过是发泄心内对环境的不满。并非真以为追上女孩,被她吃掉的筑基丹就能被她吐出来。 -- 第98页 此时三个人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狰狞之色。 顿时,一阵拳脚的疾风暴雨,就落在了半蹲着搂着小女孩的“竹溪云”身上。 小女孩被吓哭,“竹溪云”浑身没有一处躲过拳脚,可是他却把怀里的小女孩护的很好,他还安慰小女孩:“不要怕,我很耐打。” 可是,预料里的三百次拳脚,却意外地短。 “竹溪云”只觉自己才承受了十几次拳脚,这些攻击却全都停了。 他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身着妃色绸缎衣,身披浅白色轻纱的女子,手执一根猩红色的鞭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垂眸看着他。 而在周围,那三个施暴的大汉,竟已经在该女子同伴的腿下飞出三十尺开外,还没有落地。 “你怎么……不还手?” 这是眼前女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竹溪云”拍了拍怀里女孩,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做了错事,理应受罚,这不止是秩序,还是天道,我替她承担,她的这份业才能消去。” “你……你真好……” 程欣由衷赞叹。 她慨然,原著里的竹溪云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如水,事事替他人着想的人。 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和衣服上的脚印,程欣心里有些恻隐。 她抬手,一道金蚕蛊就泛着光被她捏在了手上,随着她念动口诀,光芒大放。 程欣翻手覆手,把这道金蚕蛊打入“竹溪云”的手腕之中,她眸光温柔,正要说些什么。 忽觉身后一阵凉飕飕的气压瞬息而至。 她余光往后一瞟,只见韩九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她的身后,正在用一种平静的、却让人无可藏匿的眼神,沉默地注视着她。 第56章 崩坏·二八 程欣看了韩九渊一眼, 还以为韩九渊有什么话说,就问:“小渊?” 韩九渊道:“洛河和朔雪,已经把那三个人解决了。” “竹溪云”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他们都是低阶修士, 而且也是被偷东西在先, 拿我出气也可以理解,不要伤害到他们才好。” 此时,被“竹溪云”护着的那女孩, 从“竹溪云”身后探出了头来,怯怯地拉了拉竹溪云的衣摆,她看了看“竹溪云”, 又看了看众人, 小声对”竹溪云“道:“谢谢公子。” 此时洛河和朔雪也凑了过来,跟她调笑:“那我们呢?” 那小女孩在面对“竹溪云”的时候怯怯的, 有一股娇俏和温顺, 但是在看见他们的时候, 神色就特别疏离, 小女孩没有说话, 只躲在了“竹溪云”的身后。 “竹溪云”的眼神总是间歇性呆滞, 他仿佛才反应过来什么,对程欣一行人道了谢。 “竹溪云”在众人身上来回打量, 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程欣心里疑惑, 你不也不是本地人么,怎么说的跟你是本地人一样。 程欣点了点头,察言观色道:“我们是从清月宗来的。” “清月宗……” “竹溪云”的眼神有些游离, 他顿了顿:“有点熟悉。” 洛河和朔雪连忙满眼期待地提醒他:“只是有点熟悉么?” “竹溪云”点了点头:“好像,听说过。但是没有去过。冥河上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外地人了……你们,来做什么呢?” 程欣凑近“竹溪云”, 小声问道:“我们来找一种树。” “什么树?” “西海浮屠。” “竹溪云”有着浓黑的剑眉,此刻眉头一扬。 程欣还以为有戏,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却见他摇了摇头:“也没听说过。不过,在西海找东西很危险,这里的人和外边不一样。只允许别人往里拿东西,不允许别人往外拿东西。你们问我,我倒是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但如果是你们去向别人打听,不管别人知不知道,都会把你们抓起来,送给海官换去奖赏。西海的统治者,拒绝任何外界宗门,从西海带出东西,哪怕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行。” 程欣众人面面相觑:“你们西海的统治者是什么人,这也太坑了吧?!” “竹溪云”露出一个春日暖阳般的笑意,笑意柔和、温暖。 程欣发现,这个“竹溪云”,和真正的竹溪云还是有所不同的,那个在清月宗的竹溪云,显然比这个要老成、淡漠很多,这个“竹溪云”的模样特别年轻,应当就是竹溪云少年时把他这一魂丢失在外,所以这个“竹溪云”还保持着少年时的样子。 原来竹溪云少年时候,是这么让人如玉浴春风。 “竹溪云”歪了歪脖子,帮身侧的小女孩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道:“西海统治者,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帝。西海的人们都称呼她作‘天星帝姬’,她曾经,据说还是个叱咤风云、百战百胜的将军。” 朔雪噘了噘嘴:“是个女人,难怪这么小气。” 程欣瞥了他一眼,他连忙住嘴。 眼看着“竹溪云”对小女孩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就要拉着她,跟大家告辞。 不能让他走! 程欣心下飞快思忖着,西海有这样小气的习俗,对他们来说简直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又不能问,寻找西海浮屠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而眼前的人,是任务发布者早年的一道魂元,就算他一问三不知,程欣相信,跟着他肯定是能找到什么线索的。 -- 第99页 程欣的眼珠子一转,挡在“竹溪云”面前,她瞪着水汪汪的鹿子眼,对眼前温柔和煦的男人挥了挥手,道:“那个啥……请问……请问你是要带这个小女孩去哪里?” “竹溪云”望了程欣一眼,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意:“去我家,她年纪还小,在找到好去处之前,先跟着我吧,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程欣的眼睛里溢出了喜悦之色,她极低地嘿嘿一笑,声情并茂道:“我们四个人,也……也无处可去……我们能不能也跟着公子,白天自行出外打探西海浮屠,夜里到公子这儿落脚呢?我们会给公子付报酬的。” 似乎是揣测到了程欣的内心想法,洛河也上前一步,道:“是啊……” “竹溪云”歪了歪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报酬,就不用了吧,举手之劳而已。那你们也随我来吧。” --- “到了。” “竹溪云”带着众人,在河畔一座热闹的小镇最不热闹的郊区站定脚步。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大片菜地。 程欣和朔雪伸长了脖子,这儿除了菜地啥都没。 “竹溪云”身侧的小女孩也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奶声奶气地道:“公子,这片菜园子,就是你的家么?” “竹溪云”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来,他从储物袋掏出一个火把点燃,道:“当然不是,大家跟着我。” 然后他打前,把大家带到一个地洞口。 望着黑黝黝的地洞,程欣脑袋里莫名就出现《西游姬》上老鼠精的无底洞。 程欣吞了吞口水。 一行人随着“竹溪云”往下走,地洞有些潮湿,“竹溪云”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在前边,洛河和朔雪在身后紧随。 程欣莫名其妙对这个地洞有些排斥,就走在后边,韩九渊始终沉默地跟在程欣的身后。 走着走着,透过前边熹微的火把光,在一个转角处,忽然现出了一个苍白的人影,把前边的小女孩直接吓哭了。 洛河和朔雪也是吓了一跳。 程欣自然也不例外,她刚巧脚底下还踩到了一只路过的老鼠,当即尖叫了一声,拉住身边的队友,就跳起脚来。 此时在她身边的,是韩九渊。 韩九渊眼神阴郁,他一路上几乎不说什么话,即便是大家讨论问题他也很少发表意见。 自从看过花莹的欲念之后,韩九渊心底长久压抑的一种暴戾的情绪,仿佛一直在向上沸腾。 本来这样的情绪,也就是偶尔在内心翻涌。 但这个密不透风、闷热、黑暗、荒芜的洞穴,像是触动了韩九渊的某根紧绷的神经,越是趋近于更深的黑暗和潮湿,韩九渊心底怪异的、原始的某种兴奋,就仿佛蛰伏着、正待被唤醒的猛兽一样,一下一下地,跃跃欲试。 他察觉到,他快筑基了。只需要冲破壁垒,他就要筑基了。 韩九渊自己都不知道,在进入这个洞穴之后,他就有些失神,他眸子里,时隐时现的黑雾,在这黑色的洞穴里,也不能被人看清。 就在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时候,忽然就被转过身的师姐抱了个满怀。 韩九渊浑身一僵。 原本混沌的意识,一瞬间像是被一道光击碎。 似阳光穿破黑暗,韩九渊意识一阵清明。他忽又想起花莹欲念里的景色。 自从看过那道景色后,韩九渊心里对程欣古怪的情愫又加深了一分。 他轻声道:“师姐,没事。那是个木雕。” 韩九渊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鼻尖传来一种韩九渊形容不出的清香 程欣还挂在他的身上:“不不不,我不是说那个,刚才我脚下踩到一个软绵绵!” 她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跟鬼想比,她更怕老鼠和蜘蛛。 韩九渊道:“是老鼠,已经走了。” 在前边的“竹溪云”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吓到大家了,这些东西都是我练手的时候雕的木雕,我没有别的喜好,就喜欢雕刻。待会儿前边还能看到很多,大家不要怕。” “老鼠已经走了么?!” “走了。” “那我下来了……” “嗯。” 程欣想起刚才那软软的、湿湿的、凉凉的老鼠,穿过她右脚的脚底板,从她左脚的脚背上爬走的情景…… “我真的下来了哦?” “师姐,你走我后边吧,你走我后边,就不会遇到老鼠了。” 一行人都想不通“竹溪云”为什么要住在地下。 好不容易一个人一间小洞穴住下,躺着休息还没睡着,就被一阵奇怪的笛子声吵醒。 程欣从小洞穴的凉席上爬起来,透过洞口的纱幔往外看,就看见“竹溪云”的背影,他慌慌忙忙地朝着洞穴外折返。 那笛声就是从洞穴外的地面上传出来的。 程欣的脑袋顿时一阵清醒,他要做什么? 是被笛声唤出去的么? 要见什么人? 程欣爬起来,她打算偷偷去瞄一眼,她的直觉告诉她,能让“竹溪云”夜半时分匆匆去见的人,绝对是一个重要的人,或许和西海浮屠、或者竹溪云魂元缺失的原因有关! 第57章 崩坏·二九 “竹溪云”速度很快。 程欣在身后悄悄跟着, 加上洞里有老鼠,时不时窜出来吓到程欣。 -- 第100页 所以程欣在这七拐八拐的洞穴里,竟然把“竹溪云”给跟丢了! 直到“竹溪云”和他影影绰绰的火把消失在洞穴, 程欣这才想起来害怕, 她真的不想再遇到老鼠了,于是她捏起一个手诀,在手心燃起了一道小小的小火球术。 眼前顿时一亮。 可是就在程欣的面前, 出现了一张在火光下略显苍白的脸。 程欣惊呼了出声。 洛河道:“是我。” 程欣跺了跺脚:“洛河,你不睡觉,跑来吓唬我……” 洛河下巴一抬, 朝前点了点:“我听见外边的笛声了。” “你也是追‘竹溪云’的?” 洛河点了点头, 望了程欣一眼:“算是吧。” 两个人于是顺着笛声,摸出了洞穴。 刚一出了洞穴, 笛声就戛然而止。 程欣就着清新的空气吸了一口, 连忙被洛河拉住, 在她的面前比了个噤声, 洛河拉着程欣, 在一大片比一头驴子高的不知道叫什么的大菜叶子前, 两个人猫起腰蹲了起来,互相给彼此打了一道隐息符。 杳杳冥河上, 其实是没有海水的。 整个杳杳冥河, 以及周边的城镇,就像是在大海深处的中空层。 没有海水,也没有太阳和月亮, 是无边的永夜。 唯一亮着的,是头顶上平静的海天。 海天之上,偶有大鱼的鸣叫声传来, 给漆黑的暗夜增添一丝诡谲的气氛,而在这无边永夜唯一亮着的,是海天上的一些泛光的鱼儿。 那些鱼儿,在头顶游来游去,倒像是尘世间不断游走的星星。 就在这样的星光璀璨下,隐约只能看见熹微的人影。 “竹溪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犹如麦田一样的植物丛里,他双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望着在他眼前三尺处,一个把头发扎成高高马尾的女人。 他动了动嘴。 那女人身着劲装,在腰上还有发光的鳞片,像是无懈可击的铠甲。 她望着“竹溪云”,借着微弱的光线,也能看出她饱满的嘴唇有多诱人。 “阿珂!” “溪云,我回来了。” “竹溪云”揉了揉眼睛,情绪相当激动。 程欣和洛河相视一眼,就看见“竹溪云”浑身竟然轻微地颤抖了起来,他呆立了片刻,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霸道地把阿珂揉进怀里。 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声音穿透杳杳冥河的海天,散入整个西海。 程欣和洛河瞪大了眼睛,倒是阿珂一点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她嘴角噙着来时的笑,他从“竹溪云”颤抖的怀里抬起眼,眼睛里是一种奇怪的餍足。 她这才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着“竹溪云”的后背:“很想我?” “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竹溪云”一边说着,一边放肆地大哭。 阿珂皱了皱眉,伸手抚摸“竹溪云”的脸:“溪云,你抱太紧了,松开。” “我不松!我松了你就走了!” “我不走。” “你每次找到我,都说你不会走,可是你每次都走!已经……第七十七次了,阿珂,这是第七十七次了……一次阔别,不是一年,就是三年,就是十年,最远的一次是十五年……阿珂,别走了,别离开我,我求你……我不论你是谁,你到底在做什么,只求你不要若即若离,不要一直让我在这里等,我求你……” 他越说,声音越小。 说着说着,被阿珂柔软的嘴唇封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阿珂素白的手按在了“竹溪云”颈后,一只手探上了“竹溪云”的身子,很快,“竹溪云”的外袍、外衬,里衬,就被丢在了地上。 洛河捂住了眼睛,惊道:“看不出,竹溪云前辈还有这样一段香艳情缘,难怪这缕魂元不入他的魂府,原来是乐不思蜀……” 眼看着那两人都躺到了菜地里,程欣还在看。 洛河老脸一红,道:“大师姐,别看了。” 洛河是正人君子,此刻端正了身子,拉住程欣的袖子,就带着她往洞穴里去:“竹前辈幽会情人,人家的私事,我看也探不出什么线索,我们还是走吧……” 程欣还想看,但是洛河都这样回避,她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上撵着去看活春宫,也太羞耻了。 就在两个人折转回去洞穴的时候,程欣道:“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 “小渊呢?” 洛河道:“兴许是睡了。” 程欣摇了摇头,“不可能,小渊睡眠很浅,你我都听见了,他肯定也听见了,他竟然没有出来看?” 程欣快速地找到韩九渊的洞穴,是空的。 程欣愣住。 “小渊呢?如果是和我们一起去探究‘竹前辈’,那也应该遇上我们才对啊,何况……” 程欣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低落情绪,他竟然不带她? “韩师弟会不会没有跟出去,而是对住洞穴好奇,在别处四处看看?说实话我都很好奇,刚才如果不是被笛声吸引,我都要四处看看。” 程欣想,这说的也有道理。 程欣就和洛河一起,在洞穴里四处探寻。 “竹溪云”这个洞穴,有几条岔路,每一条岔路都很深。 -- 第101页 程欣倒是不怕黑,不怕鬼,就是有点讨厌老鼠,所以就让洛河跟自己选了一条岔路,她手中执着火焰,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刚转过一条漆黑岔路拐角,程欣手中的火焰忽然一抖,她瞪大眼睛,整个人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看见,一个四四方方的洞穴里,盘满了蛛网一样的细线,在细线上贴满了黄符。 而在黄符的正中心,困着一个一人高的木雕。 那木雕栩栩如生,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染色,根本就分不出和真实人身的区别,而那木雕上雕刻的,竟赫然就是竹溪云。 而在竹溪云木雕的脚下,用一种怪异的阵型,排列了三十多个和他膝盖一样的没有脸的小人的雕塑。 程欣下意识后退,踩到了洛河的脚,洛河顿时抽了口气。 洛河为了看清那些小人的脸,脚步向前一挪,从竹溪云雕像的地下忽然间飞出了无数蝙蝠,朝着他们涌来。 就在洛河想要拔剑的时候。 一道黑雾忽然从他们的身后笼罩上来,将前赴后继的蝙蝠击了个粉碎。 洛河这才看见,那些哪里是真的蝙蝠,全部都是幻术! “小渊!你在这里!” 身后传来程欣的轻呼,洛河也连忙转过脸,就看见韩九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程欣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韩九渊的身侧,韩九渊对洛河道:“出来。” 洛河连忙退了出去。 韩九渊漆黑的眸子露出了一丝狐疑:“是囚魂之术,‘竹溪云’的魂元,原来是被囚禁了。” 第58章 崩坏·三十 “那我们看见的他是怎么回事?” 洞穴里的寒气犹如冬夜浓重的水雾, 顺着脚往人的身上爬,程欣又往韩九渊的身边蹭了蹭。 韩九渊道:“这个阵法,并不是说就将他困死在这里, 而是不论他去了哪里, 到了一定的时限,都会被阵法吸引,回到这里。” 程欣眨着眼睛:“等我们出去了, 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竹前辈,让他来收回自己的魂元!” 韩九渊眸光沉沉,却并没有说话。 他抬起一只手, 从手指飞出一道黑气, 直冲向阵法中心,竹溪云的雕像上。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程欣和洛河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但也没有打扰。 片刻过后, 韩九渊收回了手, 睁开了眼睛。 正在这时, 身后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洛河和程欣一阵警戒, 韩九渊却没有任何动作。 三人就听见,朔雪的声音幽怨地传来, 还带着一丝颤抖:“你们果然在这里偷窥人家的洞穴。”?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程欣在朔雪的脑门上敲了一记:“那你呢?你大半夜不睡觉不也跑过来?” 一说到这, 朔雪的脸上就满是委屈。 他扭过头,瞪着程欣:“我原本在睡觉,只是起床叫洛河师兄一起和我找茅房!却发现洛河师兄和你们全部都不见了!原来你们躲在一起, 不叫我。” 朔雪说着,视线却犹疑到程欣身后四四方方的洞穴里去。 一看见满洞穴都贴了黄符,朔雪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他指着中间困着的木雕,大声叫嚷:“这里怎么有个竹前辈的雕像?” 朔雪情不自禁地上前想要去看清。 “小心,不要碰到那些线。”韩九渊提醒道。 “什么线?” 朔雪刚反问了一句,忽觉脚下一痛,被一道什么东西给绑住了脚腕。 他这才意识到韩九渊在说什么。 只是,就在朔雪刚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只见一道线动了之后,整个洞穴无数条线都开始瑟瑟颤动。 而朔雪脚底下原本的大理石地板,也因线索的牵动,移动方向后,倏然粉碎! 在地板之下,仿佛有着无尽的虚空,又仿佛是一头蛰伏已久的大兽,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来人吞噬入腹。 朔雪只觉脚底下一空,根本没有任何认清处境的时间,他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了下去。 “师弟!”洛河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来不及犹豫,他向前一步,伸出手就也跳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洞府一瞬间急烈地震颤了起来。 脚下站立的土地,像刚才碎掉的地板,竟然一寸寸坍塌。 从洞里涌出无数道凛冽的剑气,就在剑气涌出的一瞬间,程欣只觉千万道锋利的刀刃透过薄薄的衣衫,往她的肌肤上刮。 她“嘶”了一声,加上脚底不稳,脚下土地在寸寸崩毁,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就要往下坠去。 她情不自禁,惊叫了一声:“小渊!” 话未落音,她眼前一花,只觉周围的风刀霜刃顷刻间止息,鼻尖传来熟悉的香味。 身上再也没有被千刀万剐的疼痛,只是不断下坠的风还在耳边呼啸,她睁不开眼睛,她胡乱地伸出双手,抓住了韩九渊的衣襟。 见程欣仿佛很怕,韩九渊一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她耳畔风声也骤然而止。 韩九渊垂眸,怀里温软的触觉,和幻境一样熟悉。 他的师姐此刻缩在他的怀里,素白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这样的景象和数个月前,她受伤的那次很像。 让韩九渊一阵失神。 从来清月宗一路到西海,程欣都很少和他说话,甚至很少看他一眼。也只有在慌乱的时候,会凑离他如此之近。 -- 第102页 可是,在韩九渊的记忆里,还是时不时就能想起当初她眼里只看见他的那些日子。 虽然短暂,却让他难以释怀。 程欣睫毛微颤,她把脸埋在韩九渊的怀里,闻着韩九渊身上熟悉的香气,小声问道:“小渊我们是不是也掉下来了,我们掉了多远,什么时候才能见底……我们是不是要摔成肉泥了?” 她在他怀里嘤嘤地说着话。 韩九渊一面要注意帮她挡下周围肆虐的风刀,一面还要倾耳听她小声的嘀咕。 程欣在韩九渊怀里偶尔的乱动,使韩九渊想到了那个幻境,他有些燥热,心里烦闷。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眼前光线亮了起来,到了阵法的最底层,穿破黑暗,有天光正在落下。 耳边还有程欣柔软却听不太清的话语,韩九渊眼神暖了下来:“师姐,到了……” 第59章 崩坏·三一 程欣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闭着眼睛,睫毛像蝴蝶一样颤动着,小声问:“什么味道这么腥, 这无底洞的下边很可怕么?” 韩九渊轻轻“嗯”了一声。 就听见身边朔雪凄惨地叫了起来:“夭寿啦!这是什么见鬼的地方, ‘竹前辈’是个变态么!这……这怎么这么多尸体……” 洛河也“呕”了一声,弯下腰,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程欣刚想睁眼看, 飞快地把头埋在韩九渊的胸口:“死了很多人?小渊?” 韩九渊垂眸,一双黑色的瞳仁水润莹亮,也不知想些什么, 片刻后道:“不用担心, 他们已经死了很久了。” 韩九渊放眼望去。 打量着这片天地。 这片天地,和大能修士开辟的小世界有点像, 但是并不是真正的小世界, 以韩九渊博览群书的阅历, 认为这里和太古时期大能修士们锻造的天级法宝里的芥子空间相似。 韩九渊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以地网为覆碗, 倒扣天井空间, 这样的阵型, 是典型的封印大阵,一般用于镇压猛兽。 是谁在这里设下的阵法?竹溪云?他在镇压什么、亦或者说, 在掩盖什么? 洛河不愧是清月宗剑修才子, 很快他就喘匀了气,闻着满鼻的血腥味,拍了拍朔雪的肩膀:“打起精神, 能进来肯定能出去,再不济,还有‘竹前辈’, 他要是发现咱们不见了,肯定来救咱们。” 朔雪抽着鼻子,有了洛河的鼓励,这才抽出自己的乌青宝剑:“那……那我们找找出路?” 话刚落音,忽起一阵热风。 卷起了漫天沙尘,沙尘被千里伏尸所染,竟是漫天红沙,犹如赤色的雾。 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这……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大妖怪,我们都是筑基期,恐怕……” 程欣原本还瑟缩在韩九渊的怀里,此时,听见朔雪这样怂,莫名地,心里一股大师姐的气概直抒胸臆。 兴许,这气概也有一点韩九渊在这里的因素。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壮士断腕般轻轻推开韩九渊箍着她的臂弯。 韩九渊道:“师姐……” 他是想提醒一下她,做好心理准备。他还记着,当初她用小水瀑术冲刷他在绮月峰杀掉的弟子血迹时,被恐惧支配的样子。 他上前靠近程欣一步,却发现程欣虽然睁开眼睛时,的确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瞳孔倏然缩成了一个点。 但是也就是一息的时间,她竟然踩着满地泥泞的血沼,上前一步抓住了朔雪的手腕:“怕什么!” 说着,她手中忽而扫出了赤血鞭:“有大师姐在!” 韩九渊沉默地凝视着那个娇小的背影,他视线往下扫,还能看见她的手在微微打颤,但是她的语调,却带着一丝清嘲,仿佛好整以暇的戏谑:“我清月宗的人,不怕千难万阻,只怕自己投降!既来之则安之,西海浮屠在上边找不着,兴许就在这底下呢?” 洛河望着程欣,眼中不可以说不讶异,他的嘴唇微微地张开,眼神里迸射出异样的神采,他附和道:“对!大师姐说的对啊!” 朔雪这才扫了扫周围,眼睛里的警惕似乎在慢慢地放下来:“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危险,这里像是战后的遗迹,洛河师兄,把你的司南拿出来,南为生门,我们朝南边走,看能不能走出去。” 三人你一句豪言壮语,我一句激情立志,左右不过是相互打气,立在安逸圈,谁也没有主动往前一步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在他们开麦对垒的同时,韩九渊已经放出了一丝神识,在血沼之下,掐断了多少条吸血的水蛇和变异的食腐老鼠,保护着他们。 扫清了南方百尺之内的邪物,韩九渊才轻声望着程欣的背影道:“走吧。” 韩九渊绕过洛河,走在了程欣的前边。 程欣甩了甩鞭子对身后的两人道:“跟着我!” 一行人往前走了三百多迟,忽然听见一个小声的呼救声,寻声望去,程欣瞳孔又缩了起来。 只见一个身着黄金铠甲,扎着高高马尾的女人,正靠在一堆尸体上,迷蒙着双眼,朝着北方喃喃呼救。 程欣上前一步,拽住洛河:“那不是……那不是……和‘竹前辈’幽会的那个女人么?!” 第60章 崩坏·三二 朔雪想要上前, 被程欣一把拉住。 “别过去!” -- 第103页 朔雪刚才睡的沉,并没有被那女人的笛声吸引,所以也没有见过那女人跟“竹溪云”幽会的样子。 程欣眸光闪动, 想到了什么, 凑近韩九渊问道:“小渊,这是不是一个什么幻境?” 韩九渊望了程欣一眼,眸中掠过一些讶异, 他点了点头:“是幻境,但这个幻境并非使用幻阵作为阵心,所以并非全是虚幻, 此阵是天级法宝所筑的牢笼, 虚实交叠。所以,在幻境里若是受伤了, 将是真的受伤。不能有半分侥幸。” 韩九渊的声音不大, 却让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楚。 朔雪忐忑起来:“这……这……” 程欣看了一眼韩九渊。 只见韩九渊脸上云淡风轻, 她心里就有了底, 当即狐假虎威, 又拿出了大师姐的风范, 在朔雪的肩膀上拍了拍:“不用怕,我们略过那女人, 绕路走就是了。” 正在这个时候, 朔雪又炸开了,他颤抖地指着那个女人的方向,又跳着脚道:“看, 竹竹竹……前辈!竟然也……” 程欣和洛河抬头一看,果然看见竹溪云满面泪痕,踉踉跄跄地穿梭在千里伏尸之间, 他朝着众人的方向迎来,不断地把路过的尸体翻过来看。 仿佛在找着无比重要的东西。 他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蓝白相间的衣衫,从衣摆开始,被染成沉重的暗红。 他像是在茫茫大海里,以蜉蝣之力,拨开千万倾的浪花,在浪花犹如刀刃的铺面里,埋头寻找一根针。 他大声哭喊着,屡次崩溃到抱着头蹲下,可是片刻后,又重新拂浪而起。 众人惊骇地望着他。 却见他在女人面前站住,他毫无光泽的瞳孔一瞬间被点亮,他像是一头等待已久狮子,扑向梦寐已久的仅剩存粮,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 “阿珂!” 他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紧紧地抱住。 那女人拧了拧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他抱住女人的脸:“我算的,我用蓍草算的,我算到你在大漠,命数尽了……我从江南一路奔来……” “你十卦九不准,不怕来个空么?” 那个女人一说话,就吐出大口的鲜血,但是她还笑着。 竹溪云惊慌地抱住她:“你别说话,我会救你的,别说。” 那女人就当真不说话了,靠在他的怀里,看他满头大汗,浑身发抖的样子,她脸上是风轻云淡,带着一缕诡谲的憧憬和向往,却也带着一丝戏谑。 竹溪云背起她,他的衣襟顷刻就被她的鲜血染透。 竹溪云在腿上拍了疾行符,他迅速地在伏尸覆盖的荒原上飞奔了起来。 程欣和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快步跟在了后边。 那女人却在竹溪云的背上,把玩着他染上黏腻鲜血的头发,她的声音很轻,“竹溪云,你想要什么?你若能救护本将活下去,金山银山,西海王都会赐你。” “我……我不是为了这些……” “那你是为了什么,竹溪云。” “你别说话。” “我偏要说……咳……” “别说……” “嘿,除非你告诉,告诉我……” “我喜欢你。” 竹溪云脸上浮出一抹嫣红的色彩,他那时眼里有光,剑眉上扬,是最恣意、最轻狂的年纪,他把一腔极致的热情,轻轻吐出来,捧给身后的女人看。 他胸膛起伏,衣衫上沾满了鲜血,他却像是沉浸在火红蔷薇盛放的爱河,双眼是暗无天日的荒原,脚下是腐朽发臭的尸野,他的足尖飞快在森森狱火上踏过,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像是踏在天堂的云里。 我喜欢你…… 竹溪云背着那个女人,走进了一望无际的黑暗里,众人紧跟着,却丢了。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天边忽有明亮的月亮浮起。 众人眼前,却是换了一幅画面。 炙热的岩浆,顷刻间铺了满地。 洛河和朔雪的脚底下,登时被烫掉了一层皮。 在岩浆铺开之前,韩九渊就已经抓住了程欣的手腕,把自己的铁剑横着悬浮起来,拉着程欣跳到了剑上。 洛河和朔雪惊呆了,他们筑基期也只是学会了短途御剑,韩九渊炼气期竟然已经学会了他们筑基期才会的浮剑之术? 洛河和朔雪脚底板脱了层皮,痛的龇牙咧嘴,连忙也效仿韩九渊御剑而起。 只见眼前是犹如炼狱一般的情景,天地都是夕阳烫过般的赤色。 山是黑的,水是带着电光的,就连山上的瀑布,也是熔浆一般的。 在一座青铜打造的大船上,那个女人披着一身朱砂色的戎装,正在和身边一个白衣白衫的男人说着什么。 不远处,竹溪云就那么巴巴地看着他们。 第61章 崩坏·三三 那白衣的男子有着俊朗的眉眼, 竟是和竹溪云的清俊不相上下,只是比竹溪云看上去更加阳光、更加自信。 那青铜的大船上,贴着金箔, 还有各种白玉刻出的雕梁画柱, 以及随风浅浅飘扬的鲛纱。 朔雪眉间挤出一个穿字:“我们竹前辈看起来怎么像个小可怜……” 程欣深谙微表情心理学,她仔细观摩竹溪云脸上的神情,她扭过脸, 对身后的韩九渊比了个低头的手势。 因周围空气炙热,临近熔岩瀑布,又加上此时是太古时被撕裂的芥子空间, 虚实交杂, 周围有捉摸不透的噪音。 -- 第104页 程欣怕韩九渊听不清她说话。 韩九渊就低头下去,只觉一道温热的气息, 顺着他的耳坠扑上来, 拂过他的耳畔, 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韩九渊脑海又浮现出花莹的梦境…… 只觉空气里一阵燥热, 许是这幻境里的熔岩温度实在是太高。 “小渊, 竹溪云喜欢惨了那个人。” 韩九渊探究地望着竹溪云的脸, 只见他眼睛湿湿润润的,他躲在船室舱门的鲛纱后, 透过薄如蝉翼的鲛纱, 望着站在船铉边上呢喃耳语的两个人。 韩九渊的眸子黯了黯。 如果他这样的注视是喜欢,如果他这样的守护是喜欢,那…… 这样的事情, 从哪一刻开始,他也没少做……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那白衣白衫和那个女人, 从呢喃,变成相拥,从相拥,变成互相脱衣。 就在那滚烫的岩浆翻涌的火海里,青铜大船的船舱外,他们终究是交合在了一起…… 众人惊呆。 洛河和朔雪已经惊呼了起来。 眼看着到了香艳时刻,韩九渊忽然抬手覆盖住成欣的眼睛。 浓密的睫毛在手心轻扫,程欣扒着手抗议:“你都能看!为什么不给我看!” “我没看。” “你撒谎,你没看,为什么知道捂住我的眼睛!” “我以前见过。” 程欣的脑袋里仿佛炸裂了一道烟花,“不是吧!你……你能在哪见过?” “在书上。” “什么书?” “我在清月宗到现在统共五年,这五年我把藏书阁的藏书看了少半,在一套叫做《春宫图》的古籍上,见过这般景象。” 洛河和朔雪纷纷扭过头,发出“嘶”的一声,仿佛第一天认识韩九渊。 程欣却“噗嗤”一下笑出声,刚才心里的诧异也一扫而空。 程欣失笑道:“小渊,以后你不要再提起你看过这本书。” “好。” 程欣见韩九渊答应,心里忽然又涌起一些怪异,她想了半天才抓住重点。 韩九渊既然不在意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本书,这说明他的认知偏差还没有被掰过来,他还是不太理解这些世俗伦理。 既然如此,他也不应该生出她不该看的思维才对…… 那么,韩九渊到底是为什么把她的眼睛给捂上的? 程欣不依不饶,像是抓住了韩九渊什么小辫子,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 “为什么?” “师姐,好了。” 想不到船上的一对野鸳鸯那么快就速战速决了事,穿好了衣服,韩九渊也放开了手。 程欣仍然坚持不懈:“为什么,你刚才为什么捂我眼你跟我说实话,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她这样说,韩九渊的耳根却忽然一热。 他低头凝视程欣,一双眸子让程欣心里有些发毛。程欣发誓,如果不是她现在笃定韩九渊不会伤害她,她是绝对不敢在他面前这么逍狂的。 韩九渊仿佛在思索,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她。 程欣就更加坚信,韩九渊绝对是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才不让她看的。 她扭过头哼了一声,不理韩九渊。 韩九渊望着程欣的背影,微微地低下了头。 洛河在叹气:“竹前辈真是头顶青青绿草原……” 朔雪更是义愤填膺:“没出息!怎么还在躲着,上去刚啊!” 朔雪攥紧了拳头,盯着鲛纱后的竹溪云。 竹溪云终于掀开鲛纱,冲了出去。 那两人并不回避,女人冲竹溪云挑眉:“你怎么出来了?” 竹溪云哀怨的眼神把女人紧紧地望住,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她面前,声音温柔极了:“阿珂,你已经答应做我的妻子了……我们能不能早点成婚,我……我等不及了……” 第62章 崩坏·三四 女子眼底藏着不耐, 她下意识往白衣男人身边靠了靠,语气才温和了一点:“敖泷,你跟他说, 还是我跟他说?” 白衣男子睨了竹溪云一眼:“你亲自跟他讲吧。” 说完, 敖泷拿起靠在船铉上泛着白光的长戟,大步往船舱里走。 将将走近的时候忽然回过头,对竹溪云笑了笑:“竹溪云, 这不是你的世界,星珂也不是你能够读懂的女人,离开西海吧。” 身后传来竹溪云很小却很固执的声音:“可是……可是上次救回星珂的时候……西海王说过许我一个愿望……他, 他老人家, 当着满堂公卿,答应了我可以求娶星珂……” 此时, 星珂的嘴角就提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她扬声道:“溪云, 敖泷是西海王的嫡子, 他是太子, 他是未来的西海王, 他并不答应。何况,西海王也并非有意促成你我, 要不然他何不当场赐婚?你听清楚, 他只是说,准许你——求、娶、我!而不是,娶、我。” 竹溪云脸上不知不觉被泪痕打湿, 他近乎祈求地望着星珂:“你答应就行,阿珂答应的话就行,阿珂答应过我……” 星珂隔着竹溪云, 对远处的敖泷耸了耸肩。 星珂朱砂般的唇色在漫天火光里荡漾,竹溪云扶着船铉,丝毫不觉船铉上传来的热度,已经把他的手心烫出皮肤相融的疼痛,他脸色苍白。 -- 第105页 远处的程欣望着他无助的身影,生怕他一个踉跄载进火海里,程欣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初她写书的时候,可是把竹溪云写的温柔儒雅,宁静淡泊,可没有把他写出这幅凄惨的样子,她赋予了他的秉性,可是他这些扎心的心情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演绎出来的,她也无能为力。 星珂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决绝:“我反悔了。” “什么……” 竹溪云双眼无神地抬起头,他浑身汗湿,脸也被泪水浸湿,他仿佛一个濒死的溺水者,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几许剩余的生气了。 星珂斩钉截铁:“我反悔了。” “还能……反悔么……” “很奇怪么?当时答应,现在不答应,昨天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 “可是……你说,等西海浮屠开花了,要我送你浮屠树的木雕,还有,还有用浮屠花酿酒……那时,你与我结下婚契……还作数么?” “你能不能听懂人话,我都反悔了,还能作数么?” 竹溪云眼眸里的所有亮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下去。 就像是临风摇晃挣扎的蜡烛。 可是,没有一扇风罩能够挽救这一束小小的火光,星珂终究是眼睁睁看它灭了。 竹溪云像是提线木偶,他扶着船铉,如坠冰窟,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分明是炼狱一般的火海,他却像是快要被冻僵的小兽,他脑袋一片空白,驱着手心传来的疼痛的温暖,扭过头朝着岩浆滚烫的火海望去。 他移动脚步,想要取暖。 肩膀却忽然被星珂拉住,他被星珂大力一推,推到船的中心。 星珂皱着眉头:“你怎么回事?你要是想死就死在别处!不要在我的眼前博取同情!你跟敖泷比起来,是云泥之别!他就不会这样。” 朔雪看着,气到极处,开始问候起星珂的祖宗。 洛河连连叹气摇头,皱着眉道,却把重点放在西海浮屠上:“你们听到了么,竹前辈说到了西海浮屠!“ 朔雪仿佛才想起他们来西海到底是做什么的,他疑惑道:“可是外边的那个‘竹前辈’说过,不知道什么是西海浮屠啊?” 第63章 崩坏·三五 程欣道:“外边那个竹溪云, 也不是完整的竹溪云啊……” 程欣问韩九渊:“小渊,你说,这里是不是在封印什么东西。” 韩九渊点了点头。 程欣的眸光璀璨, 她仰着脸, 看着韩九渊:“那有没有可能,这里封存的就是竹溪云的记忆?!” 韩九渊凝望程欣,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程欣又望向那艘青铜船:“那会是谁封印的呢……竹溪云前辈, 即便是失去了这段记忆,仍然因这段缺失的记忆而产生心魔,来让我们找西海浮屠……照这样来看, 并不是他自己舍弃这段记忆的, 那为什么他的记忆会被封印在这里呢……” 她在高高的剑上,低下头, 望着船心的那个还在发着抖的人影, 他的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任她看着心里都有些难受。 但星珂就那样, 在他的面前拂袖而去。 程欣想要离更近一点方便探寻。 可是, 整个幻境的画面又是一转。 这一次, 却是在天光刚刚破晓的一处大院子里,院子里以水池的装扮居多。 无边无际的淡水湖在眼前铺展到天际, 而在众人的脚下, 是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有青色的光泽闪耀的琉璃砖, 还有白玉雕成的带着花纹的地面。 而那临水的白玉石阶,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这一次却不是星珂的血。 是那西海的太子敖泷,半身湿透, 侧卧在白玉石阶上,在他的身边,是神色惶恐的星珂。 星珂抱着敖泷的半个身子,不断的朝敖泷嘴里喂着丹药,嘴里呼喊着:“敖泷,你不要睡!” 敖泷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仔细看,他竟然断了一条腿。 不远处,竹溪云小心翼翼地想要凑过来。 “滚!”星珂朝着竹溪云怒吼:“竹溪云!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你们一起出征,断腿的不是你?!” 竹溪云也受了伤,他的嘴角也不断地渗出血迹。 星珂睚眦欲裂:“若不是你不放手,西海王又怎么会安排你和敖泷一起出征!你平平无奇一个筑基期!凭什么出征?!你是不是想要立功,想要封侯,还做着娶我的春秋大梦!都是你,都怪你!若不是你这么没用,出征拖了敖泷的后腿,他又怎么会受伤!” “不是我……我跟他都不是一个战区……” “你闭嘴!你滚!现在就滚!” 竹溪云眼眶红了,他浑身发抖,他沉默片刻,忽然道:“阿珂,是我不对,我一直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一直都在找原因,一直想做好……但是我渐渐明白,有些事,我一个人做好是没用的……你真的,要我滚么……” 竹溪云忽然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是挣扎着的决绝,仿佛是将冻未冻的寒霜,只需要一缕风吹过来,所有的棱角都坍塌了,所有寒彻的温度都能融化。 星珂果然愣了愣,兴许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竹溪云这个样子。 怀里的敖泷渐渐地流失着气息,星珂又急又怒,她忽然哈哈大笑,眼眶却也红了,她扬声道:“竹溪云!你还欠我!” -- 第106页 竹溪云隔着远远的距离,沉默地望着她,忽然道:“是,我也欠你一条命。当初我来历练,差一点粉身碎骨,是你用你的金丹救了我……” 竹溪云说到这里,记忆又刺痛了他,他擦了擦眼泪。 曾经啊,他的阿珂,用她自己的内丹保住了他的命,所以他后来,才对她百依百顺,任她践踏也毫无怨言…… 竹溪云道:“你想我怎样还你?” 星珂脸上的表情有一些狰狞:“把你的心掏出来半颗!给敖泷!” “……” 星珂急道:“快点!把你的心掏出来!又没有让你掏出全部,你掏出来半颗,给敖泷!你们都是单一土系,现在就你的心能拿出来试试!敖泷的心,已经坏了……快点,快点把你的心掏出来啊,快啊!敖泷都失去意识了,快啊!” 星珂伸着手,瞪大了眼睛,像是一个要债的地主。 竹溪云苦笑一声,望了她一瞬,接着,右手成爪,朝自己的胸膛抓去。 第64章 崩坏·三六 “竹前辈!” 朔雪睁大了眼睛, 而洛河已经惊呼出声。 程欣的瞳孔倏然缩起,她忍不住踏前一步,却被韩九渊拉住了手腕。 “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只不过是回忆之境, 你能改变虚无的幻境,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历史,而且, 你就算是改变了此刻的环境,这里封印的记忆也只是无休轮转而已……等记忆到了尽头,还会倒回去重新轮转。别做无用功。” 韩九渊声音很轻。 就在韩九渊说话的间隙。 程欣清晰地看见竹溪云将右手生生地插进了心窝。 他身形剧烈地一震, 后退两步, 却强撑着站直身体,他的脸色从苍白, 变成了青黑。 竹溪云喘着气, 泪水和胸膛溅出的血花相融, 这副凄惨的景象竟也让星珂呆在原地, 一动也忘了动。 竹溪云低下头, 望着在手心跳动的心脏, 它包裹着一层热气,是那样鲜活。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 仿佛大梦初醒, 他伸出手,硬生生将手心的那颗心掰成了两半。 那颗心顿时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星珂的眼神里忽然间涌出惊恐之色。 她似乎不能置信:“你, 你真的……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说的是气话……” 竹溪云一边抬起沉重的脚步朝星珂走去,一边轻声说道:“这是我的心, 它曾为你而活,恐怕也要为你而死了。但你不必皱眉,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竹溪云再也掩不住痛苦的神色,他忽然泣不成声,他仓皇狼狈地将剩下的半颗心安进了胸膛,可是,那半颗心只能无力地跃动,他的心大片大片的空缺让他将要窒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理的痛,还是心理的痛,撕心裂肺地…… 眼看着竹溪云捧着半颗心,虔诚地、蹒跚地到了星珂的面前,星珂却紧紧地抱住敖泷往后挪了一步。 竹溪云看着那半颗失去载体的心渐渐停止了跳动,渐渐地失去鲜红,渐渐变黑,他望着星珂,哀哀地道:“阿珂,我不欠你了……” 星珂睚眦欲裂,像是一个被逼到急处、走投无路的悍匪,身后撞到了白玉柱子,退无可退,她便停了,反手一把夺过竹溪云手里的半颗心,赌气似的咬牙道:“很好,很好!” 她看叶不看竹溪云,抬手就运起法力,想要将这半颗心,替换掉敖泷已经腐坏的那颗。 可是却遭到了敖泷的排斥,敖泷此时身在星珂怀里,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微弱地掀开了眼帘,他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竹溪云一眼。 敖泷叹了口气,他抵抗着那半颗心,望着竹溪云的眸子里有辉光闪过,他平静地道:“阿珂,还给他吧……” “什么?!” “还给……他吧……” “不!我不!” 星珂倾尽全力想要给他换上,可惜即便是敖泷奄奄一息,他排斥着,星珂也无能为力。 星珂只能看着敖泷在他怀里渐渐地失去呼吸,渐渐地耗尽了生命。 就在敖泷彻底死去的那一瞬间,星珂的眼睛一瞬间彤红,她长啸一声,满天满地的赤焰倒转飞腾。 差一点伤到了程欣众人,还好众人防御快。 可是竹溪云就没有那么好运,他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抵挡那些在空气里流窜的岩浆,几滴岩浆顿时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烫出了烧焦般的味道。 星珂抱着敖泷的尸体,她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眼前摇摇欲坠的竹溪云,她凄厉地冲着他道:“竹溪云!都是你害了他!你早点把你的心掏出来!敖泷就不会死了!你不情不愿,所以他宁愿死都不接受!都是你!” 竹溪云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他抬起脸,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想是尽了。 他的话语,也没有了任何语调,他活着,仿佛也已经死去了,他点了点头:“嗯,怪我。” 眼看着竹溪云踉跄着转身要走。 星珂又大声叫住他:“你站住!” 竹溪云脚步顿了顿,可终究是再也没有转身,他走的虽然狼狈,可是这一次,却仿佛不打算回头了。 身后星珂的眼睛里忽然间满是惶恐。 就好像是养了一条狗,这条狗从来都对自己百依百顺,即便是自己用手打它,用脚踢它,它夹着尾巴到处乱躲,可是只要自己叫上那么一声,这条狗就又会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过来任她发泄,亦或是,任她心血来潮时偶然垂青。 -- 第107页 它活着包容她的所有,它死了也该是赖在她的身边,踢不走,踹不走,就是死了也不会走。 可是竹溪云要走了。 星珂咬着牙,忽然抬起手,她威胁道:“你站住!你不站住!就永远不要再见我了!” 此时,连程欣都忍无可忍,她忍不住义愤填膺:“是谁让人家滚的?现在又让人家站住,还真当别人是条狗了!” 洛河也忍不住,他紧紧地盯着竹溪云的背影,攥住双拳,道:“竹前辈不要回头,往前走,争气点,争气点……” 就在这个时候,星珂脸上的神情越见逍狂,她低头,望着手里渐渐发黑的半个心脏,她惊慌地发现,那半颗心脏已经黑了,已经凉了,已经不会跳动,已经,死了…… 她又一次朝着竹溪云的背影大声道:“竹溪云!我要你何用,要你的心何用!” 她扬手,就把竹溪云给她的那颗心抛飞出去。 那颗心远远地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水心里的一棵漆黑的大树上,倏然间化成齑粉!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那些黑色的齑粉统统被那颗大树瞬间吸收,那黑色的大树,竟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金色光滑! 程欣众人忍不住惊呼出来:“西海浮屠!” 是了,竹溪云曾经提到过西海浮屠是一棵金色的树,原来这树并非生而金色,而是融入了他缺失的半颗心! 第65章 崩坏·三七 就在西海浮屠树的光华大绽之后, 竹溪云的意志似乎已经强撑到了极限,他扶着白玉雕栏,倒在雕栏边, 失去了意识。 而就在这一瞬间, 天地间忽然一片漆黑。 果然像是韩九渊说的一样,眼前的画面,重新又回到了他们来时伏尸千里的景象。 记忆在这空间循环上演了好几次, 众人原本还觉十分虐心,后来都能够把他们的对话倒背如流。 直到洛河、朔雪、程欣三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韩九渊才皱起了眉头。 程欣也越来越不能够呼吸, 她脑袋有些晕。 洛河和朔雪相视一眼:“我也是。” 在记忆再一次重新轮转到火海情节的时候, 程欣眼前竟然有些晕眩,她想要扶一下韩九渊, 被韩九渊先一步抓住了手腕。 “师姐。” 韩九渊喊她的名字, 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韩九渊看着程欣片刻, 又望了洛河和朔雪一眼:“不能等了, 这里的空间看来并不适合生人, 看来我们要自己出去。” 程欣脑袋有点懵, 她忽然反应过来,道:“我知道了, 我们几个是缺氧了。” 洛河眉头深深地皱起:“这……无限的循环, 又没有一丝缺口,我们要怎么出去?” 洛河说话间,身边忽然一空, 只见朔雪倒栽葱一样,从他身边的剑上往火海里栽去,洛河连忙架住了他。 洛河探了探朔雪的鼻息, 剑朔雪的脸有些发青,他瞳孔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这才意识到韩九渊想要出去是为了什么。 洛河连忙给朔雪渡了一丝气息。 程欣就要脱出韩九渊的钳制,去查看朔雪。 却被韩九渊一下子拉住。 韩九渊道:“都不要乱动,待在剑上,也不要下去。” 韩九渊说话间,衣袍无风自动,他的双眸里倏然间黑雾缭绕,紧接着,一丝一缕的黑色雾气从他的手心里散出,逐渐地攀附上他整条手臂。 在黑雾缭绕之间,隐隐有细碎的电光闪过。 朔雪已经晕了过去,被洛河扶着,待在剑上。 而洛河此时,看着如此模样的韩九渊,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吃惊地“啊”了一声。 洛河一手抱着朔雪,一手指着韩九渊,他抖抖索索地惊道:“你,你,韩师弟你……怎么会魔修的术法……” 然而他就像是一道空气,此时,并没有任何人去理睬他的疑惑。 程欣的瞳孔也收缩了起来。 看样子,韩九渊又要使用神魂之力了?他在杀绮月的时候,曾用神魂之力绝杀了绮月,离上一次使用还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如果再使用的话,韩九渊的这具身体并不能吃的消…… “小渊!不可!” 韩九渊的眸子因为黑雾而黯淡,此时听了程欣的话,手上的动作果然一顿。 韩九渊抬起右手,咬破十指,忽对程欣三人的身上,分别打下了一道血印。 洛河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此时的韩九渊于他来说太过陌生,他甚至都无法分辨是敌是友,他瑟缩着:“韩师弟……你……你是在这空间中了邪么……你,你在我们身上下了什么?” 洛河的声音颤抖,然而还是没有人去理睬他。 程欣还想要说什么,韩九渊忽然低下头望着她也在逐渐发青的脸庞,和急促的呼吸。 他没有说话,他左手拉着程欣的手腕,把她带到了他的身后,右手的黑雾忽然爆发起来,从手心的黑雾里,竟然冲天而起一条飞龙。 原本那条飞龙离手的时候,还如一条水蛇那么大,可是当飞上天空的时候,随着韩九渊右手翻手覆手的单手结印,那飞龙的身形竟倏然暴增。 幻境里的天空,本是设定好的天气,可是在韩九渊操纵的飞龙铺天盖地,像鲲鹏一样遮住了天光时,在幻境的天际,忽然传来了滚滚的雷声。 黑龙冲天,在日月之间翻搅。 -- 第108页 众人脚下的火海奔涌倒流,那条青铜的船一瞬之间就被卷进了火海。 洛河浑身发抖,那条龙在天上,像一座无边无际的大山,显的它脚下的一切都那般渺小,像蝼蚁一般。 这到底是怎样的力量? 洛河知道,若不是有韩九渊的印在护着他们,单凭这条黑龙散发出的威压,就能够轻易地,将他们碾碎! 随着雷鸣声,洛河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天地,一村一缕,竟然开始皲裂、粉碎! “破碎虚空?!” 在洛河的认知里,只有空冥期的大能才能够撕裂时空! 洛河睁大了眼睛,望着黑雾缭绕之间,韩九渊虚虚实实的身影,忍不住颤声喊道。 第66章 崩坏·三八 程欣在韩九渊的身后, 望着眼前的天崩地裂,汗毛也都要炸开了。 程欣发誓,她在二十一看过的所有史诗级电影都不及韩九渊放飞出去的那条翻云捣海的黑龙震撼。 若不是韩九渊的手牢牢地箍住了她的手腕, 光是眼前的黑龙都足以震撼她手软腿软。 可就在程欣暗自庆幸的时候, 却觉钳制自己的那只手,越来越发冰凉。 原本虽然钳制着她的手腕,可是却并不会握痛她。 可是, 随着那凉意越来越甚,他抓的越来越紧,程欣渐渐忍不住了喊道:“小渊, 松手!” 可是韩九渊却仿佛听不见了一般。 程欣用两只手试图去掰开他的钳制, 却发现,韩九渊身上的黑雾有所不同。 黑龙仍然在天地间上下飞捣, 可是韩九渊操纵黑龙的右手, 手诀却倏然灭掉。 在那浩浩无尽的上空, 只闻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 那黑龙竟然仿佛入了魔, 一瞬间疯狂起来! 黑龙喷云吐雾, 朝大地喷射出一重一重的闪电。 苍苍大地原本是无边无际的汪洋火海,可是就在黑龙的疯狂肆虐之下, 渐渐地冻成了无边无际的霜河。 洛河紧紧地抱住朔雪, 指着韩九渊大叫着:“他……他是魔修!他是魔修!” 程欣惊讶地看见,从韩九渊的身上泄露出一种凛冽刺人的魔息! 这魔息犹如千年雪藏的寒风,顷刻间竟然叫程欣的头发和睫毛上覆盖了一层薄冰。 程欣想起来, 在原著上,韩九渊筑基的时候,魔息倾泻, 意识顿失! 怎么会呢?! 在这样的一个小空间筑基?! 程欣甚至都想过,韩九渊可能是在西海的时间筑基,但是绝对没有想过他在这样的一个小空间筑基。 而那时,自韩九渊的神魂之力散发出的魔息,竟使万里草长莺飞的大地瞬间霜冻。 程欣惊恐地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却仿佛寒潭一样拥有极寒温度的韩九渊。 这个小空间,除非拥有比韩九渊的元神更为强大的力量,否则,韩九渊筑基时,凡体变为金身、元神短时的出窍,对空间所造成的威压,不仅能够摧毁整个空间的本质,甚至能够连他们三人一同摧毁! 她试图从韩九渊左手的禁锢下抽离,然而徒劳无功。 韩九渊如果真的是要筑基,那他指定在短时意识不清的戾气里,把她灭杀的脸渣都不剩下。 周围的天崩地裂仍然在继续,这个世界地震海啸一般坍塌着,洛河瑟瑟发抖,只能够抱着朔雪取暖,在韩九渊筑基时散发的威压里,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就在程欣惊慌失措的时候。 禁锢着她的那支冰凉的手竟然松开。 程欣仿佛受到了赦免,她因为缺氧和激动,大口地喘气。 眼前,韩九渊周身黑雾里那些闪动的细碎电光更加灼人,韩九渊整个人被一种肆虐、阴蛰的魔息包裹。 洛河尖叫着。 程欣本能地,想要往洛河的身边闪去。 在这一刻,她的身体是面临摧折时最趋利避害的本能! 可她跳出三步,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她却又情不自禁地向后看了一眼。 她的心倏然一痛。 因为他看见,韩九渊被黑雾裹挟,在他的头顶,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劫云,隐隐闪烁着紫色电光,只等待他冲破壁垒,突破筑基的那刻,将他摧毁。 想必他筑基本没这样快的,只是他当时应是生出了救她和洛河朔雪的意念,才强行催动元神之力,阴差阳错,使筑基提前。 此时他意识模糊,站在万顷劫云下,她却逃了。 眼看着韩九渊望着她的眸子,从晦暗,渐渐地涌起了电光。 黑瞳,瞳孔里隐现细碎电光,是韩九渊大开杀戒的象征。 程欣在这一瞬间,内心却忽然一阵清明,她不能走! 不论是同情、歉疚、恐惧,还是其他别的情愫。 她知道的是,她一定不能走,她内心的清明在指引她,如果她走,等韩九渊清醒过来,先前对她的信任怕是要一笔勾销。 如果她不走,虽然危险,但如果她能够撑到韩九渊清醒过来…… 第67章 崩坏·三九 然而还不等程欣转身跳回韩九渊的身边。 程欣的眼前忽然一花, 她脚底原本踩着的洛河的剑,竟像是忽然间粉碎了一般。 她跌入了虚空之中,身子不受控制地朝下坠落, 像云层崩裂时, 猝不及防坠向大地的雨滴。 程欣惊叫:“小渊,小渊!” -- 第109页 韩九渊没有回应。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不远处也传来了惊呼声:“师姐, 师姐!” 是洛河的声音。 程欣自己浑身发着抖,她瞳孔逐渐收缩,却还在凹人设:“叫什么叫, 我清月宗弟子怕过什么?” 洛河果然闭了嘴, 倒是朔雪在下坠的途中,换了口气, 竟然给他醒了, 他一醒就看见眼前这般光景, 当即吭吭唧唧抽噎了起来。 程欣听见洛河小声劝慰着, 后来好像把朔雪的嘴给捂上了。 程欣一时之间, 根本分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坠了半天还没有落地,她还以为是韩九渊粉碎虚空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她慌乱的时候, 下坠的身体忽然落在了一个软绵绵、湿腻腻的所在。 程欣都惊了, 下坠过程,强大的离心力让她的心跳都快要停止。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以为会摔成肉泥, 可是,那样狠狠地坠下来,落地却竟然是轻轻的? 洛河和朔雪却没有她这样幸运, 因为程欣听到远处他们的凄惨尖叫。 程欣一落地,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景象,手软脚软、跌跌撞撞地朝着洛河和朔雪尖叫的地方跑去。 却只见他们竟然掉在了一个大池子里,那池子散发着很腥臭的味道。 程欣抽出自己的朱砂鞭,长长地抛了出去,对两人道:“抓住,自己上来!” 这里的光线太过昏暗,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有影影绰绰的一些轮廓。 可是随着潜入黑暗的时间越来越久,程欣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光线之后,她忽然浑身的汗毛就立了起来。 她脑袋发懵,直到洛河和朔雪顺着她的朱砂鞭爬山岸,她才忽然转过身,朝着地上“呕”地一声吐出来。 洛河和朔雪这才发现不对,他们回头去望,只见他们刚才哪里是从水池里爬出来! 那根本就是一座血池! 朔雪也吐了一地。 而洛河已经也吓蒙了。 程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不就是韩九渊的元神之境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太可怕了,我要回宗门,师兄我要回宗门……” 程欣一把捂上了朔雪的嘴巴。 想来是韩九渊自身的修行壁垒被冲破以后,元神已经短时出窍,而这里的小天地,比起刚才外边封印竹溪云的小天地来说可就强多了! 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程欣只道,韩九渊的元神杀境,一共分为七层,每一层都有些通天彻地为威能。 他们所在的,还只是第一层而已。 程欣心里还是很害怕,她深呼吸,小声道:“ 别说话,别招狼……” 程欣带着众人,把自己缩成很小一团,藏在血池旁边的乱蒿草地里。 只要能够撑过去,撑过去这段时间,等韩九渊的元神重新适应那具身体,他的意识回笼,他的戾气就会消去,那时他们就安全了。 前提是,他们要活着苟到韩九渊清醒。 可就在程欣做着打算的时候,鸵鸟一样埋进膝盖里的眼睛,却看见一双黑色的短靴,停在了她的眼前。 她怕极了。 这不就是她刚穿越进来时候,所作的那个梦的情景么。 洛河和朔雪瞪大了眼睛,他们还保持着刚才捂着口鼻的动作,可是这一次学聪明了,没有叫出来,只是从朔雪的眼睛里不住地坠下恐惧的泪水。 韩九渊浑身煞气,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现在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带任何表情,只带着无边无际杀气的修罗。 他压根就没有去看洛河和朔雪。 只是蹲下来,蹲在了程欣的面前。 他伸出冰凉的手,挪开程欣颤抖的手臂,右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仰起来看他。 此时,头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轮惨淡的月,透过那月亮洒下的微弱的光线,程欣看见韩九渊的脸上竟然是一种悲怆的神色。 他薄唇轻启,近乎呢喃,可是在他的眼底,却根本不受控制地涌动着一股暴戾的杀戮之意,他也丝毫没有克制,就任浑身的杀意肆虐而出,让周围的三人浑身打颤。 这是一种力量的压制。 哪怕程欣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告诉自己此时一定要清醒、一定要沉着应对,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直到听见韩九渊低沉而略带沙哑的逼问:“师姐,为什么逃开,你很怕我?” 程欣浑身汗毛都炸开了。 他叫她—— 师姐? 他此时此刻,还记的她?! 第68章 西海·第一 可是, 当程欣对上韩九渊的眸子时,他眸子里边分明是浓的化不开的杀气。 程欣不是第一次见到韩九渊的元神杀境。 上一次,是在梦境里。 可是这一次, 韩九渊却实实在在, 蹲下身,捏住了她的下巴。 仿佛是不满意程欣的走神,韩九渊的脸凑近了程欣几分, 脸上的神情给人的寒意像是扑面的冰雪,他沉声又问了一遍:“师姐,为什么逃开, 你很怕我?” “我……” “嗯?” “我没有。” 下巴上忽然传来一阵被握紧的痛。 程欣“嘶”了一声, 可是手上的力道却并没有放松。 韩九渊的诡异动作,引起了洛河、朔雪的恐慌,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平时所认识的韩九渊。 -- 第110页 现在的韩九渊, 浑身缭绕着魔气, 跟那些在魔族的魔息们没有什么两样! 在韩九渊的身上, 散发着一种, 只有大能者才拥有的威压。 洛河和朔雪, 虽然一时间无法理解,他们平时看上去那么听程欣话的韩九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们心里却很怕这样的他。 如果是在平时,面对着这样强悍的威压,洛河和朔雪根本就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可是,这一次,朔雪竟然颤巍巍地开口, 小心翼翼地道:“韩……韩师弟……那是我们的……大师姐啊……”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落音,韩九渊右手中黑雾骤然爆起。 程欣瞪大了眼睛,程欣太知道韩九渊这个动作是想要做什么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程欣就扑到了韩九渊的右手上。 就在那一瞬间,韩九渊右手的黑雾竟倏然消散。 韩九渊的眸子危险地眯起,她拽住程欣的衣襟,把她摁在墙上,他一顺不顺地望住程欣,仿佛是一座雕塑一般专注。 程欣连忙对着洛河和朔雪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快走!撑过半个时辰,就好!” 朔雪还在踟蹰,洛河却抹了一下眼睛,拽着朔雪就疯狂地跑了起来。 而这些,韩九渊根本连看都没有看。 韩九渊冰凉的手滑上了程欣的脸,在他的脸上,带着让程欣近乎陌生的偏执,他的眸子里有疑惑、有委屈,还有滔天的愠怒。 他把程欣摁在一块断墙边,逼程欣看着他的眼睛,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师姐,你这样,我很生气。” 韩九渊的手在发着抖,他浑身仿佛蕴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程欣在他的面前,仿佛分分秒秒都能够被他随手碾碎。 可是韩九渊却在压抑着什么,不让心底叫嚣着的什么东西喷薄而出。 程欣往后缩了缩:“你,你生气我刚才阻止你杀人么?” 程欣并没有想到,原来韩九渊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能够保持理智跟她进行谈话,程欣在心里飞速地思考着韩九渊现在的心理。 在原著上,韩九渊每一次进阶的时候,都会短暂的失去记忆。 但是,在现在看来,韩九渊虽然的确是戾气值暴增,而且思维有一些混乱,但是记忆却并没有丢失的。 程欣刚才情急之下用自己作为肉盾,去阻拦韩九渊杀了洛河和朔雪,这个举动让程欣都有一些后怕,如果是在原著里边那个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忆的韩九渊,他肯定是乱杀一气,那么自己刚才的举动,简直就是在找死。 但是,程欣这样做了,韩九渊却真的放过了洛河和朔雪。 程欣在心里想,难道说,韩九渊即便是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也没有开启乱杀的模式么? 眼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大山一样欺压下来的人,程欣却无处躲藏,但是莫名其妙的是,刚才面对着韩九渊的时候,程欣的心里是真真实实的害怕的。 但是,在看见刚才韩九渊为了自己压制下了杀意的时候,程欣的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程欣觉的,韩九渊应该是不会杀掉自己了。 但是,等等…… 韩九渊现在的眼神,很不对劲。 程欣往后边缩了缩,但是,后边的那一面墙是在是太后了,太硬了,而且,就在韩九渊的眼皮底下,程欣是无处藏匿的。 程欣反而硬起了脖子,对着韩九渊道:“小渊……” 韩九渊虽然的确是在生程欣的气,但是程欣也的确并不知道韩九渊生的哪门子气。 程欣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专修过心理,特别是对于青少年的心理,琢磨的很透,这个时候韩九渊的心理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 程欣只道,在韩九渊的心里可能埋藏着一些让他委屈的因素,他可能是在委屈着什么,但是,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委屈,程欣想了想,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该如何应对韩九渊。 程欣小心翼翼地,就像是在触碰着一个刺猬,或者是在捧着一个易碎的玻璃。 韩九渊见程欣也不反抗了,整个人的神情仿佛也柔顺了下来,原本抓着程欣下巴的手,这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程欣只道,如果自己不在韩九渊的面前表现出排斥他的样子,韩九渊就也不会对她动手了,发现这个的程欣,心里也算是有了底。 韩九渊蹲在程欣的面前,仍然是在直视着程欣:“师姐,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韩九渊明明就像是一团乌云,还带着电光。 可是现在,在程欣看来,韩九渊却仿佛是一头受伤的困兽,倒是让程欣的心里有了一点过意不去了。 “怎么了,小渊……我跟你讲,是你误会我了。” 程欣看韩九渊的神色也逐渐宁静了下来,她的心里也终于真正的放松。 程欣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是让她觉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就会变的特别的跳脱。 这样的性格,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倒是让她在她的朋友里边很被欢迎。 程欣柔柔地望着韩九渊的眼睛,将话讲的特别的诚恳,而且,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是说给一个将要睡着的孩子,生怕声音大了吵到他,而声音小了,也怕他听不见。 程欣又开始使用自己惯用的必杀技了,她开始对着韩九渊动手动脚,她凑近韩九渊,几乎是凑到了韩九渊的怀里。 -- 第111页 韩九渊虽然原本是在摁着程欣,但是他也就是怕程欣做无所谓的挣扎,不希望程欣在自己的眼前跑掉。 并不是说真的想要禁锢程欣。 但是,脱离了韩九渊桎梏的程欣,竟然自己靠近了韩九渊的怀里。 她靠的特别的近,韩九渊都能够嗅到她发丝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这个香气,成功让韩九渊浑身僵硬了起来。 不但是程欣头发上的香气,让韩九渊一动不动的,还有那熟悉的柔软体温。 就像是…… 在那个梦境…… 韩九渊的眸子低低地垂下,掩盖了眼眸里边澎湃的颜色。 程欣自然不知道韩九渊此时的心理,他摸了摸韩九渊僵硬的身子,有一些疑惑,她这个人,惯能够蹬鼻子上脸的。 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程欣就用手戳了戳韩九渊,问道:“小渊,你怎么了?” 程欣就从自己的储物袋,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她小心翼翼地拉过了韩九渊的手,韩九渊仿佛很轻敌颤抖了一下。 程欣心里就更奇怪了。 她不禁在想,韩九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她精通心理学,但是,韩九渊的情绪也太莫名其妙而来。 好在程欣理解,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候韩九渊的意识正是错乱的时候,所以,即便是韩九渊做出任何让程欣觉的奇怪的事情,程欣都不会觉的太离谱了。 眼看着程欣从储物袋掏出了丹药,温柔的声音,传递到了韩九渊的耳朵里:“小渊,你把这颗筑基丹吃了吧……你刚筑基,气息还不稳……” 说着,程欣就要把这个筑基丹往韩九渊的嘴里边递。 韩九渊的眸色越来越深,他轻轻地低下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人,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个笑来,忽然伸出手,抓住了程欣松过来的手腕。 程欣只觉,韩九渊的手是那样的冰凉,可是在冰凉之外,却仿佛不适时宜地冒着微微的热气。 程欣就觉特别的奇怪,她挣扎了一下,却挣脱不开。 程欣就扬起脸,把韩九渊望进了眼睛里,她颇有一些讶异地问道:“呀,小渊,你到底是不是筑基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给师姐看看……” 但是,程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韩九渊把她压在了墙上。 铺天盖地的威压,随着韩九渊的凑近,而排山倒海地袭来。 但是,触及程欣的时候,却是温柔的。 温柔,却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热烈。 韩九渊身边向来都是冰凉的,但是,那一丝热气,就仿佛是程欣从先吃雪糕的时候,雪糕在太阳底下翻出的氤氲雾气。 就在程欣讶异的时候,侧脸忽然覆盖下一个柔软的东西。 程欣瞪大了眼睛,她的双手被韩九渊牢牢地钳制着,她此时正被韩九渊摁在墙上。 而韩九渊,竟然,正在啃她的脸?! 程欣整个人都震惊了,刚才韩九渊的身体有多僵硬,现在程欣的身体就有多僵硬。 而在刚才,洛河和朔雪,因为程欣让他们走,所以他们不想要忤逆程欣,就走开了,但是,因为他们还担心程欣的个人安危,所以他们其实没有走远,只是远远地躲开了。 洛河和朔雪,刚才在逃跑的路上,两个人交流了意见,都觉的,既然大师姐能够为了救他们,而豁出去自己,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就做一个逃兵,将程欣大师姐一个人放在这里。 只是,他们不想毫无意义地白给,就暂且躲在远处,静观其变。 但是,看见韩九渊这样对待程欣的时候,洛河和朔雪两个人简直是惊呆了! 程欣承认,她自己的脑袋,在刚才,的确是有片刻的宕机! 就连现在,程欣其实也还没有全然的回过神来,程欣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眼前的人是谁,她只觉自己的脸上,像是蜻蜓点水一样…… 有酥酥痒痒的东西,在她的脸上贴近。 带着一种清冽的香味。 那是来自韩九渊独特的幽香。 清香、和幽香是不一样的,就像是程欣,她的发丝自有一股迷人的清香,但是,韩九渊的,却是一种幽香。 清香是清澈的、明媚的香味。 而幽香,却是一种,让人难以察觉,更难以捉摸,但是,却很容易沁人心脾的香味。 在韩九渊身上,所拥有的,就是这样的香味。 不论刚才程欣是因为什么,心情忐忑,是因为韩九渊的元神杀境,还是因为韩九渊自己意识混乱之后的本身,给程欣造成了一些心理上的冲击。 但是,对于现在的程欣来说,整个人的身心,却忽然之间,都宁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韩九渊虽然浑身都缭绕着杀气和黑雾,但是,在此时却异样的温柔。 程欣的意识渐渐地清明了下来,她想推开韩九渊,却发现韩九渊一只手环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是撑在她身后的墙上的,把她整个人都钳制在自己的臂弯里了。 所以,程欣根本就挣脱不了,她用手去推韩九渊,就像是去推一扇比身后的墙更厚、更坚实、更硬的铁墙。 程欣咽了咽口水。 她闻着韩九渊身上的香味,只觉韩九渊还真的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即便是他现在在做着攻城略地的事情,但是,他竟然也只是在亲吻她的脸颊,从左边,到右边…… -- 第112页 犹如耳鬓厮磨一般的。 程欣的耳边,就传来韩九渊断断续续的质问。 虽然说是质问,语气虽然极尽冰凉,但是,语调却极其温柔: “师姐,你给洛河上药,我看见了。” “师姐,你给洛河上药就上,为什么要躲着我?” “师姐,我,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怎么办呢……” 韩九渊断续说着这样的话,其实程欣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别说韩九渊说的太小声,又是一边亲吻着她的脸一边说的。 就说韩九渊这样的人,对她做这样的事情,其实,程欣的心智也有一点的紊乱,更不要说理智了,程欣虽然并不是一个纯情的少女,一个像韩九渊一样被人用套路就能够撩到的少女,但是,程欣也没有跟这么帅的人做过这样的事情呀。 程欣看着韩九渊微微闭起的眼睛,他的眸子收敛了浓烈的杀意,将杀意变成这样温柔的游移…… 韩九渊始终,都没有去捧出她的唇。 每一次,将要靠近,韩九渊都会精准地绕开。 仿佛那个地方,对于韩九渊来说,还是一片神圣之地,即便是在这样的忘情时刻,也不能够亵渎。 程欣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恻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程欣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反正推不开,就任由着韩九渊这样做下去了,毕竟,韩九渊意识混乱,杀气澎湃的时刻,能够做这样安静的事情,是程欣也为之开心的,总比韩九渊要到处乱杀人要好。 在原著里边,韩九渊每一次晋级,都要杀掉好多无辜。 不论是人,还是动物。 韩九渊能够安静的在这里…… 虽然做的事情有一点让程欣,甚至是洛河和朔雪大跌眼镜,但是…… 对于众人,不论是对谁来说,这样的反应应该是最好的了吧? 所以,程欣也就没有去试图将韩九渊推开了,而且,程欣还发现,不推开他还好,每一次推开,都会激发韩九渊更强的控制欲。 他原本禁锢着她的手臂,会禁锢的更加有力,他原本温柔的攻势,会更加的浓烈和炙热。 所以,程欣就一动不动,随着他去了。 反正韩九渊在程欣的心里,已经是有了特别的意义,韩九渊本来就长的帅,作为一个颜狗,即便是韩九渊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不吃亏。 就拿韩九渊的颜来说,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程欣估计自己都要成为韩九渊的粉丝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韩九渊周身的黑雾,竟然渐渐地在消散了。 在远处一直在暗中偷窥的洛河和朔雪,也看见韩九渊周围的黑雾在消散,随着韩九渊周围黑雾的散去,在众人头顶上的那个幻境里边的大月亮,也越来越亮,几乎要将韩九渊的整个元神杀境都变成白昼一般。 但是,众人还是能够看出来,即便是能够将明月照彻这样的黑暗,但是,这里也仍然只是黑夜而已,没有太阳,所以,也不可能变成白天。 洛河和朔雪,相视一眼,便也朝着韩九渊凑了过去,这两个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凑过去,也就是看着韩九渊看上去,渐渐的像是他们记忆里的那个韩九渊师弟了。 洛河和朔雪,便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而韩九渊,在他的眼睛里,那些黑雾也随着元神和身体的融合,渐渐地散去,变的越来越清醒起来。 就在韩九渊清醒过来的那瞬间,他发觉,他正在…… 亲吻师姐的脸?! 韩九渊不是一下子就清醒的,他的意识,也像是那些渐渐消散的黑雾一样,也是属于渐渐地,才清醒过来的。 所以,在这样的时候,韩九渊也是逐渐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眼看着自己环着程欣,在做着他平时,连想象都不会去想象的事情,连想象一下,都觉这样的想象是对程欣的亵渎,但是,他现在,他却在确确实实的做着这样的事情。 韩九渊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身后瑟缩了一下,他连忙放开了程欣,从程欣的身边退开。 在韩九渊的眼睛里,流露出了震惊和歉疚的神色。 他神志都无法去直视程欣的眼睛了。 正在这个时候,洛河和朔雪刚好也走到了韩九渊的身后。 洛河抽了抽鼻子,眼见着韩九渊浑身的黑雾都没有了,但是,现在的韩九渊却更像是一个雕像了,因为他坐在程欣的对面,根本连动都不会动了。 韩九渊有一些呆滞地看着程欣,动了动嘴角。 他嗫嚅着,想要对程欣说出一些话来,说什么话呢? 韩九渊自己都不知道,仿佛是想要道歉,仿佛是想要问一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刚才韩九渊自己,都不记着了? 韩九渊想问,可是,刚才他意识清醒的时候,他清楚地记着他是在轻薄着程欣的,他很想知道,但是,却根本没有脸去问。 去问除了这些,韩九渊还对程欣做了什么? 仿佛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跳的如此之快呢? 就在这个时候,洛河站在韩九渊的身后,气息弱弱的,喊了一声:“韩师弟……” 韩九渊这才仿佛恍然意识到,此时,也不是只要他和程欣在这个地方,在此时,在他们的周围,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洛河,一个是朔雪。 -- 第113页 韩九渊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当然。 不论是程欣,还是洛河,以及朔雪,没有人能够了解自己这个时候竟然在想着什么。 大家都知道的是,韩九渊是不是对程欣有意思? 然而,韩九渊刚才的实力,大家都也看见了,韩九渊不但那样的强大,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修,这样的人,却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弟子能够,惹的起的。 洛河试探着喊了一声以后,韩九渊原本是没有反应的。 就在洛河忐忑地想要离开的时候,韩九渊忽然出声,声音很轻,他没有回过头去看前来的洛河和朔雪,他也没有去像以往一样去盯着自己的师姐。 他只是微微地垂下了眼睫,他的睫毛在随风轻轻地晃动,像是一把小扇子。 还像是…… 一个轻盈的蝴蝶…… 程欣声怕洛河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但是,程欣只道的是,韩九渊此时终于是清醒了,他不会像刚才一样有随便杀人的念头了,这样真好。 程欣整个人真正的舒心了下来。 他似乎是看出了韩九渊的窘迫。 程欣当机立断,抢在了洛河和落雪的前边,道:“小渊……刚才多谢你。” 韩九渊还在苦思冥想,刚才他到底对程欣做了什么。 却见程欣在洛河和朔雪一言难尽的表情里,对他微微笑着,那表情是他从前惯见的温柔:“小渊,刚才你破开虚空的时候,由于虚空裂缝的焚毁,我们就掉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我在落下的时候,差一点就摔倒了,是小渊帮了我,但是我不小心撞进了小渊的怀里了,小渊,你不介意吧?” 洛河和朔雪相视一眼,他们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洛河不想朔雪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毕竟朔雪这个人在众人的眼里,那是真的一点情商都没有,所以,朔雪连忙拽着朔雪,先行点了点头。 洛河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当然理解了程欣的意思。 虽然,洛河其实并不知道刚才韩九渊的行为是怎样的意图,和怎样的理由,但是,洛河知道,程欣应该对于韩九渊的事情是更了解的。 虽然洛河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洛河还是跟着程欣点了点头,道:“是呀是呀,刚才,大师姐还撇到了脚呢。” 程欣就有些汗颜,她哪里有撇到脚。 洛河说谎的本事仿佛比自己都高潮,他几乎是信手拈来,都不知道思考,更不需要去眨眼的。 程欣就对着韩九渊笑了笑,仿佛是安抚韩九渊:“小渊,没事了,你很棒,刚才可能你也是一时不习惯此时的环境,师姐带你们出去就好了。” 程欣知道,韩九渊此时已经全然醒过来,他肯定是要自责的。 其实韩九渊很聪明的,他只是在情商上,会比平时的人们少了一点认识,但是这不代表韩九渊是个傻子,韩九渊的智商极高,他能够分辨出任何旁人难以分辨的东西,对于事物,以及人们,也拥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法则。 所以,自己的这个蹩脚的理由,韩九渊兴许是不信的。 但是,程欣也知道,自己这是给了韩九渊一个台阶下,即便他心里是不认同的,但是,韩九渊也不会拆台,更不会反对她这样说。 而且,程欣还在这句话里,表达出了她的意图,那就是他们要出去。 程欣也知道,聪明如韩九渊,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一句话的意思。 果然,韩九渊低头了片刻,仿佛在跟自己做着什么斗争似的,抬起头的时候,眸子里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只是,只有韩九渊知道,有一些东西,已经被他深深的烙印在了心里了。 记忆这样的东西,不是说别人想要篡改,就能够篡改的。 尤其是对于韩九渊这样的人,想要凭借外人的主观意识,来改变韩九渊的记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过的事情。 先不说韩九渊现在的元神等级,不是一般的修士们能够达到的。 韩九渊很快地,就从程欣的话里边,分析出了重点。 现在,众人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而程欣,到现在显然还是没有找到出口的。 但是,眼前的地方,看着韩九渊却很有一点面熟。 韩九渊思考了片刻,心里更是有一些惊讶,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元神幻境,怎么能在这里给大家打开呢? 韩九渊不了解别人,但是对自己不可能不了解。 韩九渊是知道的,自己的这个杀境,在平时的时候,根本就是不可能打开的,除非,是自己想要杀人的时候。 韩九渊的眸色暗了暗。 不行,不能够这样了。他也知道,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个杀境代表着什么。 难道说,刚才他有想要伤害程欣他们这一群人的想法?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是不可原谅的,因为,他首先是不能够伤害程欣的,其次,程欣说过,不喜欢他在宗门杀人,这一点,韩九渊也是清清楚楚地记在自己的脑海的。 韩九渊嘴上没有对此说任何的话语,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已经做好了一些盘算。 韩九渊环顾四周,他想了向,这里应该是在自己筑基的时候,将阵法破坏了。 但是,破坏了原本竹溪云的那个阵法之后,掉进了他的元神杀境里边。 -- 第114页 元神杀境,本来就是韩九渊的东西,是韩九渊专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天地,韩九渊当然知道该怎样出去。 “你们两个,跟着我。” 韩九渊早已经知道,在自己的身后和身侧,有人在默默地盯着自己了,他也知道是洛河和朔雪,但是韩九渊还知道,洛河和朔雪向来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威胁,他们也是师姐的朋友,所以这一点的话,对于韩九渊来说,也不算什么。 韩九渊跟洛河和朔雪说了以后,洛河和朔雪连忙就站在了韩九渊的身后,打算寸步不离地跟着韩九渊。 洛河和朔雪,原本是有很多话都想要询问韩九渊的,但是,在看见韩九渊郁闷的表情之后,打算不问他了,到时候,就偷偷的去问大师姐,岂不是一样的,反正他们是不太想在正面跟韩九渊有什么必要的交流了,虽然,韩九渊发疯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拿他们怎么样,还相当的听大师姐的话,但是,毕竟他是会发疯的呀。 这是洛河和朔雪,在这个时候,对于韩九渊的印象。 韩九渊能够看穿人们的眼睛,当然,这不是说韩九渊真的看穿,而是,韩九渊的眼睛总是能够给人一种被看穿的,无处藏匿的感觉。 所以,洛河和朔雪被这样的眼睛看了一眼,就老老实实的在后边保持着距离,特别识时务地亦步亦趋,没有跟太近,也没有跟太远。 倒是程欣,就这样,一直在韩九渊的身边,跟着韩九渊。 很快,一行人就出去了幻境。 让每个人意料不到的是,出了幻境以后,竟然在幻境外边看见了竹溪云和星珂。 众人在韩九渊的带引下,是直接出了先前的幻境大阵的。 那个幻境所在的小房间,仿佛只是一个阵脚,众人并不是直接传进了他们掉下去的那个小房间,而是掉到了房间的外边。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众人传出来的地方,刚好就是竹溪云和星珂他们约会的那一片花田。 犹豫在这个地方,也是没有白天的,在夜里的西海,特别的宁静。 星珂正半坐在地上,刚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而竹溪云,他的衣衫却很整齐,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星珂的面前,一双眼睛,牢牢地望着星珂,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就在众人破开阵法之前,竹溪云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不论是清月宗的竹溪云,还是此时在西海的竹溪云,他们的眼睛里,仿佛是天然的都有一些呆滞,那是因为他们的神魂缺一的原因。 但是,在韩九渊筑基时候破开了那个禁制,或许是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将竹溪云的记忆给解封了…… 当然,韩九渊他们一行人,兴许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好奇举动,反而是帮了竹溪云一个忙了。 竹溪云就这样,站在星珂的面前,满脸温柔地注视着星珂。 星珂并不知道,此时,竹溪云的记忆已经回到了他的识海。 星珂还在装。 然而竹溪云却已经看穿了一切。 刚才在花田缠绵的情景,竹溪云也还记着,因为那就是在刚才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情,他们相拥着,那样的触觉,也是真的温柔。 但是自从记忆回到了识海的那一瞬间,竹溪云的心却有一些发凉。 在那一刻,在竹溪云有了疑惑,然后自己想清楚的那一刻,竹溪云还有给星珂去找理由,去找一个,能够说服他自己继续信任星珂的理由。 但是,说不服。 如果说,记忆没有回到识海的那个竹溪云,他不知道西海的女帝是谁的话。 那么,这个拥有了全部记忆的竹溪云,却是知道的。 西海的女帝,不是别人,正是西海前朝的女将军,星珂。 星珂在西海,还是西海的女帝,她如果真的心里有自己的话,不可能然他在这里一直一直的等待她,寻找她…… 那样久的时间,才想起了他,来找他一次。 然后,很快地就走掉。 竹溪云就这样,站在星珂的面前。 竹溪云其实是比星珂还要高了半个头的,而星珂,因为是女将军的原因,也是英姿飒爽,身姿颀长,跟其他的女人比起来,竟然比一般的女人要高上很多。 这样也让星珂整个人显的特别的精神。 星珂穿好了衣服,就看见一群人朝着他们走来。 星珂的眸子一寒,顿时望向了竹溪云,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他们,是谁?” 很快的,在人群里,星珂又看见了程欣。 原本,星珂就是一个美人,拥有着无比曼妙的身姿,她的腿非常的修长,这也是星珂向来引以为傲的一部分。 星珂的皮肤柔嫩,即便是做了将军,之前总是带兵征战,可是,那些风沙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痕迹。 她的确是个将军,也的确是个女强人,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的强者思想,所以,星珂就要让自己比所有的女人都强,比所有的女人都美,任何事情,她都要成为第一。 包括,她征战,她就要做将军。 她进入帝国,就要成为女帝。 而,当她攻略了一个人的心的时候,即便那个人,已经成了她的弃子,可以被她随便的想起,和随便的丢掉。 但是,那个人的心里,也只能够拥有自己,不能有别人。 -- 第115页 或许是一个女将军特有的骄傲。 星珂居高临下,忽然就打量上了程欣。 程欣一脸的莫名其妙。 程欣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星珂,星珂在那个记忆的幻境里边,一直都对竹溪云特别的差劲。 程欣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总觉的星珂对于竹溪云,有一点PUA的意思,这让程欣对星珂是没有任何的兴趣。 现在星珂这样看着她,程欣就对着她浅浅的一笑,毕竟,他们现在是在竹溪云这里坐客,而竹溪云,现在还是星珂的情人呢。 虽然程欣也是想不通,为什么竹溪云现在还在这里,竹溪云当时都那样决断了。 所以…… 程欣在心里暗暗的想,会不会,其实这一切,包括当时封印了竹溪云记忆的那个阵法,其实都是出自了星珂的手笔? 程欣在这个时候,脸上是没有任何的痕迹可循的,但是,在程欣的心里,却已经打起了盘算,竹溪云是他们的前辈,他们都是清月宗的人,程欣不论如何,都不会让竹溪云待在这样的一个人身边,谁知道这个女人,还会不会做出伤害竹溪云的事情? 在竹溪云不知情的情况下,竹溪云还愿意跟她这样子,但是,如果竹溪云有了自己原本该有的记忆,他会怎样选择呢? 如果是那个时候,竹溪云还要选择星珂,还要选择在西海,不到清月宗的话,那样程欣就不会去管这样的闲事了,反正对于程欣和这个小队伍来说,他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做好任务就可以了。 倒是星珂先开了口:“溪云,这些人都是?” 竹溪云的眼睛还是波澜不惊地望着星珂。 星珂有一些诧异,因为,竹溪云对于她向来都是浓烈和炙热的,竹溪云恨不能在星珂跟他说话之后,立刻的跟她说上那么一句话。 但是,现在,星珂问着竹溪云的问题,却发现竹溪云竟然在走神。 星珂抬起头,探寻地望向竹溪云,想看一下竹溪云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看这样女孩看的走神了? 但是,星珂抬起头来看竹溪云的时候,才发现,竹溪云的确算是在走神,但是竹溪云的走神却不是因为自己想象的那样,他的走神根本就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女孩子。 而是在看着,星珂自己。 星珂一愣,因为,在竹溪云的眼睛里,炽烈地看过她,忧郁地看过她,却,不曾这样,平静地看着她。 星珂瞪大了眼睛…… 竹溪云看着自己的眼神,竟然这般,平静地…… 第69章 西海·第二 星珂掩藏住心底疑惑, 她故作平静地问道:“溪云,这些人是你的朋友么?” 竹溪云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他捕捉到了星珂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竹溪云的嘴角微微扬起。 程欣也刚好看见了星珂脸上闪过的疑惑。 但是仔细看时, 却什么都看不见了,仿佛那样的慌乱对于星珂来说,根本就不曾有过。 竹溪云点了点头, 他看了星珂一眼,转身走到了程欣他们的面前。 竹溪云身材颀长,低头看着程欣, 道:“你们来了。” 这句话, 让在场的弟子们心里都有一丝奇怪,而弟子们也发觉, 在竹溪云的眼睛里, 竟然不见了之前那样呆滞的神色。 多了一丝惬意的洒脱, 以及, 眸光里闪烁着的温润的睿智的光泽。 这些, 都是清月宗的那个竹溪云, 才有的。 程欣心里一动,不是吧, 难道韩九渊破开了那个封印了记忆的大阵之后, 竹溪云的记忆真的就回来了? 而在此时,程欣的心里也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或许是凭借着同为女人的直觉,程欣总觉着, 星珂和在地底镇压竹溪云记忆的那个大阵,有着推不开的关系。 程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退到了韩九渊的身上, 有浅浅淡淡的香味,从程欣的鼻腔传来,程欣心里下意识安定了不少。 洛河和朔雪也不禁后退了一步,因为他们在星珂的身上,捕捉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仿佛这样一个看上去漂亮庄重的女人,是一个洪水猛兽一般。 星珂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她心里也很疑虑。 照理说,竹溪云不可能交到朋友,因为西海就是她的地界,她能够不动声色地控制竹溪云的一切。 竹溪云不需要朋友,也不能有朋友。 但是现在,在竹溪云的身边,却出现了几个变数。 竹溪云打量了星珂半晌,终于,在星珂再一次望向他的时候,背过了脸去。 星珂都惊呆了。 因为竹溪云在之前,只要是星珂所在的地方,竹溪云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她,星珂是坚信竹溪云心里和眼里是只有她的。 星珂不禁上前一步,走到了竹溪云的面前,眼睛里带着探究的神色,她忽然小声地唤道:“溪云,你怎么不看我?” 当着这么多的人,问出这样的话,对于星珂来说,可是耗费了很大的勇气。 星珂心里百味陈杂。 她也随着竹溪云往前了几步。 竹溪云忽然看向了星珂,问道:“你不是说,要走了么?” 星珂脸上显出了茫然之色,她问道:“溪云,是不是这次来,我做错了什么?” 竹溪云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幽微的神色,他的唇角竟然泛起了一丝笑意。 -- 第116页 这让星珂脸上的慌乱之色根本就掩饰不住了。 星珂心里浮现出了百般揣测,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竹溪云。 “你走吧。” 这是竹溪云主动提出来了。 在程欣他们这一群人过来之前。 的确是星珂自己要告辞,她这一次来,匆匆见过了竹溪云,也该走了。 她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竹溪云向来都不是她生活里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以前星珂来的时候,竹溪云脸上的小心翼翼,和他的那些掩饰不住的期许都是写在脸上的,这让星珂有一种掌控着竹溪云的快乐。 星珂来的时候,竹溪云恨不能够无时无刻贴在星珂的身上。 星珂走的时候,竹溪云不断地在她的身前苦求,希望星珂能够多陪伴他一些时光。 每当竹溪云这样的时候,星珂的心里都涌起了一丝同情,这同情里边也终于有了一点关于男女的风花雪月。 这一次星珂的离开,也是有事情要做,毕竟现在她拥有整个西海。 但是,星珂离开之前,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等下一次,来找竹溪云的时候,不如就把竹溪云接到她的身边去吧…… 竹溪云等待了她这么久了,她之前心若冰霜,也有敖泷的原因,但是,敖泷终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让星珂对敖泷不能存在一点多余的念想。 星珂也不是一个少女心爆棚的女人,这样的一个女人,虽然看重自己的事业,但是对于自己的人生,也是有所图谋的。 她决定,等下一次,一定要把竹溪云也接到西海,这样,就可以一直陪伴着她了。 从前,的确是她不懂事,辜负了竹溪云很多,但是,在经历了这漫长的岁月,看见了竹溪云一直苦苦守候的真心之后,星珂的一颗心,竟然也慢慢地柔软了下来。 可是,就在这一次,星珂刚跟竹溪云告别之后,却发现了竹溪云的反应,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星珂根本就不能够理解。 竹溪云脸上的神色,也仍然是风轻云淡的。 你走吧…… 这样的话,从竹溪云的嘴里边说出来,让星珂像是在做梦一样。 星珂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一个在自己面前,向来都是百依百顺的人,竟然能够用这样冰凉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语? 这根本就不像是在跟她告别,就像是在逐客。 这让星珂反而犹豫了。 星珂能够在竹溪云身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是因为她看准了竹溪云好欺负,不论她做什么事情,都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个地方,来等待着她。 等待着她不论是心血来潮也好,还是蓄谋已久也好。 竹溪云这个人,除了苦苦的求着她在他的身边之外,没有任何的抱怨,也没有任何的其他要求,他一生在追求的仿佛也就是能够让星珂多看他几眼。 可是,他现在,却要将自己推开? “溪云,你……”星珂难以确信,在竹溪云的面前,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竹溪云的眸子清清淡淡的。 这让星珂的心里竟然涌上了一丝忐忑:“你怎么不说话,溪云?” 竹溪云望了望星珂,又望了望自己的脚尖,他还是没有说话。 他这样的动作仿佛是在思考,也仿佛是不打算说话。 这让星珂一下子恍神了,因为在星珂的记忆里,竹溪云只有在对自己讨厌的人的时候,才会这样的忽视。 “溪云?” 星珂忍不住了,又走上竹溪云的面前,她竟然伸手拉住了竹溪云的袖子。 这个举动,却让竹溪云的身子轻轻地一滞。 竹溪云这才像是发现了星珂的存在一样,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面向星珂,真正的去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而向来都清淡没有表情的星珂的脸上,在此刻,竟然浮现出了期待。 竹溪云的眼睛里,忽然涌现出了一股迷茫之色。 他对着周围的几个弟子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到我的家里等我吧。” 程欣看了看众弟子们,本来,大家也不是特地来打搅竹溪云和星珂的约会的,只是,他们从那个大阵里边出来的时候,被自动传送到了这里。 现在,他们也不想跟星珂待在一起,那他们就先回去,这是正好。 让程欣诧异的是,竹溪云也没有询问他们这个时候都跑出来做什么,因为,如果按照一般的逻辑,现在正是夜间,他们还都在睡觉呢。 在众人都回去了之后。 星珂脸上的疑惑之色就更明显了,她紧紧地抓住了竹溪云的袖子,问道:“溪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现在……” 竹溪云看着星珂,他低头,就凝望着星珂拽着他的袖子。 在竹溪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揣摩的神色。 星珂就这样期待地望着竹溪云。 竹溪云忽然笑了,问道:“阿珂,你不是要走了么?” “我……我是要走……” 星珂这样回答。 竹溪云点了点头:“嗯,你要走,所以,我放你走,为什么你反而反问我这些问题呢?” 星珂的眸子里边,更惊讶了。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望着竹溪云,不能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 第117页 竹溪云的脸上,仿佛竟然出现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竹溪云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想被星珂触碰到一样。 这让星珂的心里更加的慌乱了。 星珂望了一下自己的手,刚才,自己的手还牢牢地抓住竹溪云的衣服角,可是现在,竹溪云竟然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抓了个空。 星珂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让竹溪云很陌生的委屈之色,星珂忽然小心翼翼地,又朝着竹溪云探寻地向前走了两步:“溪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难道是因为,你看见刚才外边的那个客人,那个女孩子,你,你……” 竹溪云根本不知道星珂在说什么。 竹溪云问道:“所以呢,你是在表达什么?” 星珂哪里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星珂只是心里忽然之间就很空落,就很抓不住竹溪云的想法,她特别的疑惑。 星珂又朝着竹溪云身前走了一步,再一次将竹溪云的袖子攥住。 这一次,星珂攥的很紧,似乎是竹溪云往后挣脱,都挣脱不掉似的。 星珂连忙道:“我……我是想说,你是不是……” 竹溪云仿佛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淡淡地道:“不是。” “不是?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星珂有一些诧异地问道。 竹溪云淡淡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只是,你现在已经不必这样问我了,星珂。” “星珂?” 星珂睁大了眼睛,那大而润泽的眼睛,就这样看着竹溪云。 仿佛是透过竹溪云,看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星珂,星珂。 这是竹溪云从来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即便是在一开始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竹溪云就已经开始叫她阿珂了。 星珂还记着,当初自己让竹溪云叫她星珂的时候,竹溪云说,不叫。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叫你的全名,叫星珂。 我偏偏要叫别人不会叫你的小名,阿珂。 现在,星珂脑海里边飘着这样的记忆,可是,耳朵里边传来的却是竹溪云的一句星珂。 星珂简直像是在做梦。 或者说,简直就是做了一场大梦,刚刚醒来一样。 总之,现在的竹溪云,站立在星珂的面前,看上去,明明是?轻?吻?最?萌?羽?恋?整?理?这样的贴近,却仿佛,是离了她很遥远,很遥远了。 星珂脸上的神色渐渐地凉了下来。 她打量了竹溪云半晌,认真地问:“你说,我不必这样问你了?” 竹溪云点了点头,半点都没有因为星珂的严肃语气,而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或者是任何的动摇。 竹溪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宝剑,忽而轻轻地笑道:“是啊,不必问我了,星珂。你刚才不是说,你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我问你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事务,我能不能帮你处理,你说不能。” 星珂的眸子微微一缩。 她没有想到,竹溪云会拿这个说事。 竹溪云向来都很想跟她分担一点她自己的事情来做,因为,在竹溪云看来,竹溪云都已经跟星珂睡过觉了,而且,作为星珂的第一个真正的男人,竹溪云真的对星珂极其的负责,即便是星珂很久才能够见竹溪云一次面,也即便是竹溪云是那样可玩能够与星珂沟通,而星珂都不会满足他。 即便是那个时候的竹溪云,在被自己一次一次拒绝心意的时候,也不会拿她的这些蹩脚的理由来说事。 的确。 这些都是没有错的。 即便是竹溪云当初拿这些理由说事,也是对的。但是,竹溪云明知道她的那些都是理由,也都不会拆穿她。 可是现在,竹溪云虽然也没有拿这件事情拆穿她,却仿佛表现出,一点也不介意这件事情的样子了。这让星珂觉的,还不如被竹溪云拆穿,也好过他现在这样一幅不在意的样子。 星珂虽然很想去问竹溪云,到底是怎么了,才忽然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这样的转变,但是,她现在毕竟是西海的女帝,是堂堂的女帝大人,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让自己真正的放下身段,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平凡小女生一样,向自己的情郎询问一个不切实际的问题呢? 星珂心里竟然也有一点生气了,她静静地道:“我现在,不想走了。” 刚才,还在竹溪云面前,仿佛是要争分夺秒的相处过这短暂的时光,去投奔到自己的事情上去的一个人,现在,竟然好像说是好整以暇,站在这里,也不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竹溪云的心里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只是,竹溪云望着星珂的眼神,其实还是带着一丝的无奈,和探究的。 竹溪云忽然问道:“那么,你现在不想走了?” “不想走了。”星珂认真地说道。 竹溪云就纳闷了,问道:“为什么不想走了,想要来,就来的是你,想要走,就毫无羁绊地走掉的,也是你,现在,你说你要走,我就让你走,也不纠缠你,但是,你现在又说,你不想走。星珂,你这个人,到底是有没有心的,你到底,想要怎样呢?” 星珂一下子就沉默了。 在平时,竹溪云真的是很少跟她谈到这些问题的。 现在,竹溪云竟然提出了这么多的问题,全部都是因为星珂从前的敷衍,但是,这样的问题,至少是在现在,星珂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出来。 -- 第118页 难道,星珂要告诉竹溪云,因为我以前根本就是玩你的? 现在? 现在,星珂也不知道。 星珂自己也很犹豫自己的情愫,她到底是喜欢竹溪云的?不是。 之前自己的那些记忆,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星珂,她从前根本就是不喜欢竹溪云的。 那现在呢? 现在,星珂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星珂知道的是,以前自己的确有一点讨厌竹溪云的某些行为,但是,在现在,至少是在当下的时刻里,星珂是不讨厌竹溪云的,甚至,是在看顺眼了竹溪云之后,连竹溪云之前的那些自己看不下去的缺点,竟然也仿佛成了优点。 如果是以前,竹溪云是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那么星珂还真的能够一走了之。 可是现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原地攥住了星珂的心,让星珂的一颗心都被竹溪云的一言一语牵绊住了,根本就无法脱身,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或者,其实,在这里向竹溪云询问出竹溪云的心事,才是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一代西海的女帝,一生都在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人生,她仿佛天生就能够左右一切,在这一刻,却不能够左右竹溪云凉薄的话语,也不能够左右自己的心迹。 星珂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或许,只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溪云……” 星珂面对着竹溪云的质问,心里百味陈杂,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竹溪云的面前,试图去牵住竹溪云的手,但是却被竹溪云甩开了。 竹溪云向来对她的手,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在以往所有星珂想要牵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 因为,他觉的自己,想要就是要恭候着星珂的。 星珂自己当然也知道,她曾经一度就是竹溪云的信仰,这个人,也是有趣的很,他出自清月宗,原本是剑修的仙门,但是,却不信仰剑,所信仰的,竟然是她。 在当时,星珂也只是觉的竹溪云有意思。 但是,在现在,星珂仔细地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是多么需要珍视的东西。 只是,现在看来,仿佛自己已经不是竹溪云的信仰了。星珂的心里,也说不上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滋味。 但是,星珂的手,仍然是举在半空的,她仍然在等待着竹溪云。 就好像,竹溪云以前等待她的时候一样。 只是这一次,星珂等待了很久,竹溪云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一样,对她,无动于衷。 星珂的语气,竟然一下子温柔了下来,仿佛是一种隐约可以明了的讨好,却还是带着一丝,属于星珂难以低头的骄傲:“溪云,你介意么?我以前对你,是有一点随心所欲……” 竹溪云忍不住打断了星珂,道:“以前?你说你以前那样对我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起来,你刚才是怎样对我的呢?” 竹溪云的话语里边,有掩饰不住的嘲讽。 这让星珂的心一下子凉了起来。 在以前的时候,不要说是嘲讽,竹溪云就是大声跟自己说话,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竹溪云本来就是一个特别君子的人,他原本,就很柔和。 但是这样的柔和,却也不等同于温柔。 竹溪云的温柔,只有对待星珂的时候才能展现,对待旁人的时候,也就是一些君子彬彬有礼的礼节而已。 但是不论是怎样的,都是带着一些疏离的。 就像是现在,星珂站在竹溪云的面前,竹溪云跟星珂说话的时候,竹溪云就是这样,一副对待外人的神态。 星珂忍不住姿态放的更低了一点,她试探着道:“刚才,我的确是也说我要走了,但是,我还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我还想说,我很快就来找你……” 竹溪云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是清冽的,星珂以前早就发觉竹溪云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在那个时候,星珂就以为,这个声音永远都是属于自己的,自己想要在什么时候听见,就能够在什么时候听见,不想听见的时候,就将这个声音的主人放在一边,反正等自己想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直都在的,他的声音,和他的所有的相关的东西,还都是在等着她的。 可是现在,却让星珂有一种恍惚如梦的错觉。 这个时候,星珂才察觉到,原来,自己从前,无视的都是怎样的东西…… 竹溪云还是打断了星珂的话:“你找我,又能如何,你哪一次找我,不是匆匆的来,匆匆的离开。” 星珂忽然抬起头,特别认真地对竹溪云说:“那是从前我找你的时候,我可以答应你,我以后找你的时候就不会了,不对,不是以后找你,而是,以后我就会将你带在我的身边,不会让你离开我了的……” 竹溪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神色:“刚才你不是还要离开我么,怎么现在又说,不会让我离开你了?星珂,很好玩,对么?” “啊?”星珂茫然地抬起头,不是很懂竹溪云的意思。 竹溪云却走近星珂,忽然间,抬起手,握住了星珂的下巴。 星珂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星珂此时的修为,已经是在竹溪云之上了,如果星珂想要反抗,或者想要攻击竹溪云,虽然不能说竹溪云一定不是星珂的对手,但是,竹溪云在星珂这,也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 第119页 但是,星珂却根本就没有动。 她浑身都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就任由竹溪云捏着她的下巴。 星珂的眼眸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么溪云,你这个样子,我很喜欢。” 竹溪云也愣了片刻,便放开了她的下巴。 星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星珂的眸子悠长地望着竹溪云的身后,仿佛在透过竹溪云,望一个阔别很久的人。 她记着,以前敖泷就最喜欢用这样霸道强硬的姿态,来跟自己相处。 其实,相对于竹溪云这样温温吞吞的温柔,星珂更喜欢那种霸道的人,对自己偏执、和控制欲。 但是这些,在竹溪云这里都是看不到的。 如果竹溪云早一点展露出这样的一面,或许,星珂会想要在她身边的想法,会出现的更早。 星珂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回答竹溪云道:“我并没有玩弄你什么。” 见竹溪云还是一副不想理自己的样子,星珂有一些沉默,星珂的声音很认真:“溪云,以前,我只是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那你能告诉我,你离开我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你来找我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这的确应该是竹溪云很关注的问题,竹溪云在很早以前就想要向星珂询问了,但是,竹溪云是了解星珂的,如果不是星珂想要说的事情,即便是自己问了那星珂也是不会说的。 说不好,还会让星珂生气,毕竟,在以前的时候,星珂的确是很喜欢在竹溪云的面前生气的,竹溪云一直都不太在星珂的面前展露自己,他一直都是这样谨小慎微的样子,或许,的确是太在意星珂了。 星珂其实都知道。 就是,以前的时候,星珂也真的没有去在意这些。 现在星珂,也是真的在意了。 星珂认真地看着竹溪云,虽然,此时在竹溪云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所有问题仿佛都不是出自他自己的关心,而只是好整以暇,打发自己的无聊。 但是,星珂还是很耐心地回答着竹溪云:“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么?溪云。我知道,以前我的确,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我这一次,我想清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走。” 竹溪云思考了片刻,眼睛里竟然,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挣扎之色。 星珂也看见了竹溪云的怪异反应,但是星珂却没有多想什么,他还以为,竹溪云是怎么了,但是,却没有将竹溪云的态度,和自己的阵法牵连起来。 竹溪云仿佛一点都不相信星珂,竹溪云淡淡地笑了一下,继续问道:“你带我走?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呢?你,又有什么地方,能够安放我?你总是来来往往,仿佛连自己都安顿不了的样子,我能够相信你么?” 见竹溪云这样说,星珂的眼睛里,飞出了一丝光彩,星珂的心情,仿佛还不错的样子,道:“我当然有地方可以安顿你,我,我也是真的想要带你走。” 竹溪云凝望着星珂,也有一些认真地问道:“那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怎样安顿我,你告诉我,让我相信你。” 星珂看着竹溪云,终于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在都城,有一套别院,我可以将你安放在别院,我每天,都可以出现在别院,去看你。” 竹溪云愣怔地望着星珂,这一次,竹溪云看了星珂很久。 久到星珂以为,竹溪云要欣然答应,她的心有一些愉快,她看着竹溪云的眸光,也多了一丝自信。 是啊,谁能够拒绝这样的邀请呢? 在都城,给一套别院。 谁能够拒绝呢? 还能够天天都看见她。 但是,竹溪云竟然摇了摇头。 星珂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星珂有一些怪异地问道:“溪云,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答应?” 竹溪云浅淡地一笑:“我不想去你的别院,你可以有无数座别院,但是,我不想去。” 星珂皱了皱眉:“那你,想去哪?我……我跟你讲,我在京都的别院,是很奢华的……” 竹溪云望着星珂,忽然间就问道:“所以,你以为,我能够答应你,去你的别院的话,就是因为我喜欢上你别院的奢华。” 星珂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她知道,竹溪云一向,都是一个特别淡薄的人,如果是别人,或许的确能够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而亲近自己,但是,竹溪云绝对不会。 星珂也才发现,原来,竹溪云一直待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等待着自己。 竹溪云能在这里守候下去,他还在意,其他守候着的环境么? 星珂意识到之后,连忙改变了一个劝说的方向,星珂对着竹溪云,连忙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容,仿佛自己刚才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一样。 星珂颇有一些小心翼翼地,对着竹溪云说道:“当然,我知道,你肯定是看不上这些,你根本对这些东西就是不在意的……但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你跟我到了京都以后,每一天,都能见到我了……” 竹溪云沉默了。 星珂还以为,这一下,竹溪云总是能够理解自己,能够看自己一眼了,能够像以前那样对待她了。 -- 第120页 但是,却看见竹溪云轻轻地抬起头来。 竹溪云就那样沉默地望着星珂,那样的眼神,让星珂极其陌生。 那是有着一缕难以捕捉的温柔,却有很多幽微不可察觉的情绪的,复杂的眼神,这和从前,竹溪云看着她的那一种,单一的,贪恋的眼前,根本就不一样。 竟然都不太像是竹溪云的眼神了。 可是,偏是这样的眼神,让竹溪云心里,有了一些悸动。 这样的悸动,就像是星珂第一次,对敖泷动心时候的那种难以捉摸的情愫。 星珂越来越觉的,自己是真的想要将竹溪云带在身边了。 星珂心里很高兴,不知道是替自己高兴,还是在替竹溪云高兴。 毕竟,能够真正的有一个人,在敖泷之后,走进自己的心扉,这对星珂来说,是想都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因为星珂不想对不起敖泷,但是,星珂却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像敖泷一样,能够让自己真正的打开心扉,放下一切的戒备,能够全心全意的对一个其他的人拥有那样的信任和依赖。 但是,在这一刻,在面对着竹溪云的时候,星珂的心里,却仿佛涌现起了那样的依赖,那是一种久违的情绪,就仿佛是一艘,在海上晃荡了许久的小舟,找到了岸,可以依靠。 但是,却见竹溪云,摇了摇头。 “星珂,你走吧。” 星珂睁大了眼睛,就这样惊奇地看着竹溪云。 就仿佛,第一次认识竹溪云,也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竹溪云一样。 星珂甚至都忘了去问竹溪云怎么回事,星珂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前一秒态度还是那样的依恋,但是现在,自己说要带他去京都,他竟然都不去? 竹溪云不是说笑的吧,他这样的人,不是离不开她么? 怎么还能够在她的面前,说出这样的拒绝呢? 星珂皱了皱眉头,认真地道:“溪云,别说笑了,我知道你想的,不然,你现在就收拾一下东西,去告诉那些你的客人们……我也可以,将你的那些客人们一起带上,带到京都……” 星珂就这样自说自话。 耳边却传来了竹溪云清浅的声音:“不必了。” 竹溪云还是这样说的。 星珂还想去问竹溪云什么,却见竹溪云已经拂了拂衣袖,准备离开了。 星珂快步走上前,挡住了竹溪云的去路,问:“溪云,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到底怎样你了,你这样对我?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那我现在给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机会,你还想怎样?” 竹溪云歪了歪头,脸上也是迷茫之色,竹溪云一字一句道:“我想怎样?我是不是应该先问你,你想怎样?” 竹溪云的脸上,带起了浅浅的笑意,却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只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苦笑,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星珂花容失色:“或许我不该叫你星珂,我应该叫你,女帝大人?能够被女帝大人垂青,在京都这样繁华的地方拥有一套自己的别院,还真的是很荣幸的事情,但是,女帝大人,我志不在此。” 竹溪云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像是扎在了星珂的心上。 奇怪的是,星珂从前,从来都不知道,有一天竹溪云的话能变成武器,刺伤她。 星珂微微喘气,她想靠近,却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她就那样愣愣地望着竹溪云,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竹溪云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惶恐的、忐忑的星珂。 这样的神态,多像是从前的自己。 但是,不可能了。 竹溪云在内心告诉自己,不可能在为星珂做到那样的地步了,也不可能在为她,去做什么了,任何的事情,都不会。 但是,转身的时候,袖子却又被星珂拉住了。 星珂又问道:“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竹溪云点了点头,也不客气,他脸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多余的情绪,他只是很轻描淡写的说:“你将我的一魂软禁在这里,星珂,这是你做的吧。” 星珂的手僵住了,她半晌才点了点头:“是,这是我做的……你,你怎么知道?难道,难道……” 星珂在脑海飞速地梳理逻辑,星珂可以确认的是,在花田他们在缠绵的时候,竹溪云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些的。 竹溪云的改变,是在看见了那些客人之后。 星珂的眸子里,顿时涌起了怒火。 她不想放过竹溪云的那些客人,那些客人太破坏她的好事了。 竹溪云笑了笑:“所以,你看你对我做下的事情,让我如何原谅你呢,星珂。” 竹溪云挣脱了星珂的手,大步朝着前边走去。 星珂连忙跟上去,试图挡住竹溪云的去路,星珂不断地解释:“溪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竹溪云却看都不想看她,仿佛,连看她一眼都是多余的。 星珂的心里很慌,她拉住了竹溪云的袖子:“溪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星珂的记忆里边,竹溪云是看不了她这样的神情的,以前,星珂为了其他的事情,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的时候,竹溪云几乎是为了哄她,可以满足她的一切愿望的,不论是翻山过海,还是上天下地,但凡是竹溪云能够做到的,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 第121页 星珂以为,只要是现在,能够让竹溪云看她一眼,竹溪云的态度,一定会变好。 竹溪云一定不会像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她。 竹溪云也终于是看了星珂一眼。 但是,就这一眼,就让星珂整个人都愣住而来。 这样的眼神,根本就不是竹溪云的眼神,竹溪云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时候,眼神里便都会有温润的柔和之色,但是,竹溪云看向星珂的这一眼上,竟然,写满了,厌倦。 星珂望着竹溪云,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第70章 西海·第三 星珂的脸上, 是悲锵的神色。 她眼睛里还饱含着渴望,仿佛,还在期待着竹溪云能够像从前一样, 对她心软。 可是, 现在站在星珂面前的竹溪云,她和星珂记忆里的那个竹溪云,却是无法重叠了。 竹溪云脸上带着讥诮, 绕过星珂离去的时候,就像是绕过一堆垃圾。 程欣、韩九渊、洛河和朔雪,现在已经在地洞里的客房里了。 客房里灯火幽微。 程欣耸了耸肩, 回答洛河的问题:“是啊, 我也怀疑竹前辈的记忆回来了,不知道他会生我们乱动阵法的气, 还是会谢谢我们呢?” 朔雪挠着脑袋, 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偶像看上去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么?他肯定不会啊, 我猜他会谢谢我们!” 韩九渊望了程欣一眼, 很罕见地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即便他想谢谢你, 也没有什么用处。” 朔雪挑眉, 颇有一些微怒地望了韩九渊一眼。 上次被韩九渊打了一顿的仇,他还记着呢。 朔雪“哼”了一下:“为什么?” 韩九渊微微低下头:“他挺穷的。” 众人:…… 韩九渊尽说老实话。 就在这个时候, 洛河看了一眼韩九渊的身后, 他嘴里刚饮了一杯茶水,此时“噗”地一声,尽数吐到对面的朔雪脸上。 朔雪手忙脚乱地去擦。 就听见韩九渊身后的小门外, 传来了竹溪云的声音:“我奖励你们一人一件雕刻。” 背后说人,被人听到,挺尴尬的。 众人相视一眼, 程欣厚着脸皮道:“真的么?” 朔雪擦净了脸,脸上露出了一丝失落:“雕刻啊,还以为会有什么法宝符箓什么的……” 竹溪云上前点了点朔雪的脑门:“是法宝啊。” 程欣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程欣见多识广,当即道:“不会是封了您的剑气在上边吧!” 竹溪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神色。 这个神色让程欣恍惚了一下,程欣心里知道,这是真正的竹溪云,他回来了。 也不知道,记忆回到了竹溪云的这个魂里边,是不是也等于,在西海的小镇上等待着众人去交任务的那个竹溪云的记忆,也回来了? 程欣当即问道:“竹前辈,既然您回来了,那西海浮屠,我们还要找么?” 竹溪云的眸子顿时一沉,望着程欣和众人,脸上带着一些考究之色,终于,他沉声问道:“你们,找西海浮屠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程欣心里一惊,看来,竹溪云这个元魂,也只算是他的记忆回来了而已,和原身还不是同步的…… 那么,他们一行人的任务,还是未完成的状态,毕竟,交给他们任务的人是竹溪云的原身,而不是现在他们眼前的竹溪云的一个元魂。 那么问题来了,这元魂也是极有自主意识的样子,他会去跟竹溪云的原身融合么? 程欣虽然很好奇,但是,这个问题也并不太好问。 毕竟…… 现在正站在大家面前的这个竹溪云,虽然只是真正竹溪云的一个元魂,但其实他也拥有他自己不被原身知道的经历…… 但凡是一个自主的意识都不会,都不太会想要承认自己只是一个人的附属…… 这些事情,有些复杂,程欣理不清楚,便不问了,竹溪云自己当是有自己的决断。 竹溪云被程欣那样一问,这才想起来,这一行人来到西海,就是为了寻找西海浮屠而已。 竹溪云沉默,望着众人:“没记错的话,你们是从清月宗来的。” “是,是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此时的气氛有一些诡谲。 莫名其妙地,他们竟然有一些害怕眼前的竹溪云了,明明刚才看见他来,众人心里都是兴奋的。 竹溪云的眸色有些沉郁。 他低下头,半晌,才微微地抬起头来,嘴角上扬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上去是那样温柔,但是却让众人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那么,是他让你们找的?” “谁?” 朔雪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就反问了竹溪云一下。 竹溪云看了朔雪一眼,好整以暇道:“竹溪云。” 眼前的状况,实际上是有一些惊悚的。 程欣是这样认为。 程欣怕朔雪说什么不该说的,连忙试探着道:“是……是的。” 竹溪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他脸上仍然是那种温吞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么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他的一个元魂?” 在大佬面前,无须隐瞒,如果违心否认,倒是容易让人生怒。 -- 第122页 程欣连忙点了点头,道:“是的……” 竹溪云点了点头,他原本好整以暇地握着杯子,现在,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他望着程欣,却仿佛透过程欣,望向了更遥远的远方。 他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众人只觉周围有一阵寒意。 竹溪云声音浅浅地,还带着那种清泉一样的温润,却让人听不出语气:“我知道了。” 他将杯子放下:“是他,让你们来找我?” 程欣很想说实话,竹溪云的原身也是失忆了,他恐怕让他们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有一缕元魂丢失在这里吧。 程欣思虑了片刻,终于是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有,他没有让我们来找你,他只是,让我们来找西海浮屠。” 竹溪云点了点头,望着众人,眼眸里有些复杂,他微微笑了笑:“但是你们要找西海浮屠,就非我不可了。” 当时在封印着的记忆里,众人是有看见竹溪云的前尘往事的,那西海浮屠,似乎是在西海的皇宫里,他们自然是进不去的。 但是竹溪云,他不一样,他跟西海的女帝姬都有一腿,当然是说进就进。 竹溪云也不废话,他瞟了有一些瑟瑟发抖的朔雪一眼,奇道:“你,还有你。” 竹溪云用下巴指了指洛河:“你们两个,抖什么?” 洛河结结巴巴道:“我们……没,没……” 竹溪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都抖成筛子了,还说没有。你们是怕我吧。” 被说中心事,洛河和朔雪心虚地连连摇头。 竹溪云却坦坦荡荡地道:“你们既然知道了我只是你们竹前辈的一缕元魂,看你们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了我并不想回去……虽然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在这里这样久了,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原身也没有来接过我,呵……他想要我回去,我都不愿意回去了,你们是怕我为了阻拦你们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原身,从而杀了你们灭口么?” 朔雪震惊地抬起头,他的脊背绷的笔直笔直的。 朔雪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苦哈哈地望着竹溪云,眼睛里满是乞求之色。 竹溪云的眸子里,确实涌起了一抹杀气,他很快低下了眼帘:“我不会动你们的。虽然我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我不会这么做。” 竹溪云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解释,朔雪就更害怕了。 竹溪云对此,也不多说,只是抬起头,浅浅地扫视了一下众人,却看见在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弟子身边,玄色衣衫的韩九渊,眸子更深邃地直视着他。 这个小弟子和程欣一样,倒是不怕他。 竹溪云心里对此颇有一些赞许,他云淡风轻地道:“我会带你们去拿西海浮屠的。我想,他寻找西海浮屠,是因为有无形的心魔,扰乱了他进阶的节奏吧。其实,你们也看出来了,我现在也是金丹期,但当初我来到西海的时候,也就是筑基期。” 程欣也发现了,之前程欣的心里也有过疑问。 竹溪云又思索道:“其实我在这里的这段漫长的时间,我并没有刻意修炼过,想必是原身在辛苦修炼吧。” 竹溪云摇了摇头:“卡在金丹期很久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就是因为错失了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是他的心魔,却无迹可寻,他必须要了结了这一段心魔,即便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找到西海浮屠,把他心魔所系的念想,也了解掉,想必他的心魔也就消失,他和我……也将继续进阶。我就带你们去寻找西海浮屠吧,只是我要你们全部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众人的内心里都有些忐忑。 竹溪云笑了笑:“很简单,就看你们愿不愿意配合了,你们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你们若是不愿意,我就不奉陪了。” 朔雪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竹溪云挑了挑眉毛:“自然是字面的意思。你们不配合,那你们是待在我的洞府里,还是在西海继续寻找,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帝姬对我记忆的封印,已经是被你们阴差阳错的破坏掉了,我并不是不守承诺的人,给你们每个人一件附带了我十次剑气攻击的雕刻,我会做到,但是在这之后,我就要离开西海。” 程欣眼睛一转,连忙问道:“那您要去哪儿?” 竹溪云淡淡地瞟了程欣一眼,笑道:“小丫头,想套我的话?天大地大,我自然是到处走走,你们找不到我的。” 程欣看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您讲吧。” 竹溪云浅浅地抿了口茶,道:“我帮你们找到西海浮屠之后,你们就把西海浮屠拿给他,但是,你们不能够告诉他我的存在,以及,我的行踪。” 作为竹溪云的一个元魂,他自然是很了解竹溪云原身的,竹溪云是一个很容易有执念的人,他从来都没有来这里收回过他的这个元魂,基本上就可以确认是因为他不知道他少了一个魂…… 如果被他知道了的话,他早就来收了。 看着众人面面相觑的神色,竹溪云笑了笑道:“怎么,你们不愿意?那我可走咯。” “愿意,愿意,我们愿意。” 程欣连忙站起身来,程欣望着眼前竹溪云的这缕元魂,他真的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看不出来是谁的魂,他还拥有着自己独立的意识和思想,他根本就不想到原身那里去。 -- 第123页 这样的事情,是程欣决定不了的,既然在这漫长的时光,缺失了一魂的竹溪云,也没有任何的副作用,看来,这个闲事也不是程欣管的了,也应该管的。 程欣点着头,表示出强烈的恭顺:“那我们就听您的,您不让我们说,我们保证不说。” 竹溪云笑了笑,他伸出手,开始掏起了自己的储物袋。 这个举动,把朔雪又是吓了一跳。 可能因为在正道的宗门里边待太久,这些孩子们总是有一种非黑即白的错觉,他们冲阿比竹溪云,是因为竹溪云是绝对的正派,他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按照他们学习的教科书上的道德来的。 但是,眼前这个竹溪云,却刷新了他们的三观。 他作为一个人的元魂,竟然不想回去。 在大家的心里,未免被打上了异类的标签。 但是,却看见竹溪云只是掏出了几个小小的雕刻。 那雕刻的全部都是一个人,但是,却没有雕刻下脸。 每个人,却都能够通过那雕刻的轮廓,认出那就是星珂。 是神态各异的星珂。 竹溪云还真的抽出了自己的剑来,在每一个雕刻上都附加上了自己的剑气。 但是,这样的普通雕刻材料,所雕刻出来的东西,顶多只能够做成类似符宝一样的存在,却不能够真正的将之做成法宝。 在修真界,一些高位者,特别是剑修者,往往喜欢通过一些法宝作为媒介,将自己的一些攻击能力或者是防御能力附加在那些特质的媒介上。 那媒介的材料越好,附加的威力越大,次数越多,也越是持久。 但是媒介的材料越差,附加的效果威力越小,次数越少,也越是不耐用。 竹溪云雕刻的这些东西,自然都不是顶好的材料,他很穷,用的也都是廉价的材料,但是,能够封印十次的剑气,对于一个普通的材料来说,却已经是珍稀级别了,因为这个等级能够做到封印十次,这说明,做出这个符宝的人,是很强的。 竹溪云的剑气并没有消耗多少,但是很快的,就把给众人的雕刻给附加好了剑气。 众人捧着这样的雕刻符宝,也都小心翼翼地装了起来。 倒是韩九渊,他倒没有像是众人一样,那么宝贝这块雕刻。 韩九渊见程欣盯着雕刻出神,就问道:“师姐,你很喜欢。” 程欣点了点头,赞叹道:“竹前辈的手艺真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像这样的手办,有多值钱,虽然脸上的五官还没有雕刻出来,但是,这个雕刻的其他细节,简直了,简直是国粹!” 竹溪云本来脸上还是风轻云淡的,但是在被程欣夸奖之后,脸上竟然浮现了一朵隐约的红晕。 竹溪云望了程欣一眼。 国粹。 她竟然用了这个词。 竹溪云一下子像是找到了知音。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赞扬过他的作品。 程欣,还是第一个,能够真正用心去看他的作品的人。 其他的人,如果收到了他的雕刻赠礼,也都是眼馋他在上边封印的剑气,根本就不会对雕刻本身多看几眼。 正是因为程欣对雕刻多看了几眼,所以,竹溪云竟然也因此将程欣多看了几眼,甚至,默默地视为了知音。 韩九渊也盯着自己的雕刻看了看:“确实是雕工细腻。” 程欣就道:“只可惜,雕的是星珂那个女人,要是雕的我,就好了。” 程欣原本也只是跟韩九渊小声嘀咕,但是,却看见竹溪云施施然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竹溪云二话不说,就拿过程欣手里的雕刻。 这个举动都给程欣惊到了。 韩九渊也随着竹溪云的动作,抬起头来。 只见竹溪云的宝剑,此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匕首,正飞速地在程欣的雕刻作品上边刻画着什么。 一瞬间,细碎的粉尘飞扬。 程欣只道,这是竹溪云来给她改造雕刻了,所以,程欣脸上带着兴奋的期待,紧紧地望着竹溪云手上的动作,但是程欣也不打扰。 透过飞扬着的细碎粉尘,韩九渊微微地侧着脸,望着在昏黄光线下的程欣,只觉她脸上有一些薄薄的毛绒,韩九渊心里竟然涌起了“粉嫩”这个词。 也不知道为什么,韩九渊甩了甩脑袋,把那个词甩出了脑海。 但是,忍不住,他又看向了程欣。 程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竹溪云的手上动作,脸上,竟然还出现了,崇拜之情? 韩九渊忽然抬起了头。 在竹溪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沉声开口,问道:“竹前辈,可以让我试试么?” 竹溪云讶异地抬头一看,只见韩九渊神色认真,不似在说笑,竹溪云好整以暇地道:“你不会,虽然你的手握剑很稳,但是,雕刻,是需要无数的锻炼和技巧的。” 但是,在韩九渊灼热的眼神之下,竹溪云仿佛莫名其妙地难以拒绝,他笑着摇了摇头,那就给他,让他自己知难而退吧。 竹溪云竟然把雕刻和他的匕首给了韩九渊:“你想试试,那就试试吧,如果雕刻坏了,大不了,我重新给程欣一个,反正我这里的雕刻还有很多。” 韩九渊望了竹溪云一眼,他却没有去往程欣。 程欣在韩九渊的脸上看见了一抹忐忑之色。 -- 第124页 程欣歪了歪脑袋,她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下。 韩九渊,可不是一个喜欢做手工的人,他想必是在偷偷的吃醋吧。 程欣研究了那么多的心理学逻辑,也不是白给的,她难以说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有一些小开心,却还有一些小烦恼。 开心的是,韩九渊仿佛终于不再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威胁了? 小烦恼是,韩九渊仿佛任何事情都太过关注她了,这让她,很不自由啊…… 但是,韩九渊这个不看她的举动,却包含着一丝,自卑。 是的,韩九渊竟然自卑。 程欣已经发现了,韩九渊很容易自卑,他在平时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但是,他在她的面前,很容易自卑。 比如,他现在,到底是出自怎样细微的心理,这个程欣虽然不知道,可是程欣知道的是,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因为韩九渊并不是一个喜欢表现的人,现在,韩九渊的举动,很像是,在无意之间去宣示主权啊…… 程欣发现韩九渊对自己的在意,仿佛已经不像是一个师弟对师姐该有的在意了。 当然,这也怪她自己。 程欣在一开始,其实就有意无意的在撩拨韩九渊这个纯情小魔修了,当时她还想着,韩九渊的颜值这样高,就是真的能够撩到韩九渊,跟着他,也不亏啊。 即便是有一天跟韩九渊睡觉,那亏的也不是自己。 但是,当她真的撩到了韩九渊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仿佛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程欣此时,也只能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嘴上却鼓励着韩九渊道:“小渊加油啊。” 当韩九渊把自己雕刻的东西,呈现给程欣看的时候,程欣的脸色顿时一萎。 果然,韩九渊这个初学者,还是没有给她惊艳道。 韩九渊其实是一个很有悟性的人,在刚才,程欣还以为,虽然韩九渊是第一次雕刻,但是他能够这样的自告奋勇,说明韩九渊应该还是有一点技术含量在的。 但是,当韩九渊伸出手,脸上带着一点青涩的表情,递给程欣看的时候,程欣的嘴都合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 程欣坐在椅子上,扶着扶手,笑了起来。 她原本是想要鼓励韩九渊的,鼓励的话都到了嘴边,可是看着韩九渊将她雕成了一个简约的,仿佛是二十一世纪的滑稽表情的一个脸,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韩九渊眸色沉沉地站在原地。 他的睫毛扇动着,仿佛是蝴蝶的翅膀一般。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一点受伤,他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嘴唇很轻地动了一下,便闭上了。 他沉声道:“师姐不喜欢。” 韩九渊的眸色漆黑:“师姐,不喜欢我雕刻的。” 洛河和朔雪,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果他们的大师姐程欣,真的长的跟韩九渊雕刻的似的,他们估计每天见了程欣啥都做不了,尽在笑话她那滑稽的表情了。 洛河和朔雪都没有察觉到韩九渊说话里带着的小情绪。 就连沉稳温和的竹溪云,也好奇地凑过来,他打量了一眼,果不其然,也跟着众人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周围的笑声雀跃。 只有韩九渊微微低垂了眼帘,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就在韩九渊闷闷不乐的时候,忽然一只冰凉的小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下意识想要皱眉,结果抬头就闻道一股熟悉的,极其微弱的香气,看见了熟悉的笑脸。 韩九渊还没有皱起的眉头,顿时就平了。 程欣把椅子搬到了韩九渊的旁边,凑近韩九渊道:“小渊,看我。” 韩九渊浅浅地望了程欣一眼,很快地,就移开了视线,他应道:“嗯,我看了。” 程欣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让你看我一下,我是说,你先看着我。” 韩九渊就老老实实地转过脸,一瞬不瞬地把程欣给盯住。 程欣倒是老脸一红。 天了噜,韩九渊认真看着她的时候,真的很能杀她好么? 这样的眼神,真的是言语无法形容的,让程欣莫名其妙地有一些心醉。 程欣的语气,放的很轻柔:“我喜欢小渊的雕刻,很可爱,所以,我才笑的。” 韩九渊的手指,明显地蜷缩了一下。 他很快就把他的手指攥住,藏在自己微微握成的拳头底下,不让程欣看见。 但是程欣已经看见了,程欣在心里暗笑。 为了让韩九渊相信她的话,她视线扫视了一周,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洛河和朔雪都笑喷了,看见程欣认真的神情,脸上的狂笑才收敛了起来,他们跟着程欣点了点头:“嗯,是,韩师弟的手艺,也不错。” 韩九渊却把眼睛转向了竹溪云。 程欣心里一抖,竹溪云才不跟他们这些小辈一样打哑谜,竹溪云应该不会配合他们的。 程欣都酝酿好了要反驳竹溪云的话了,对于这种,在她面前自卑的人,是需要鼓励的,越是鼓励,他就会越是自信,越是打压,他就更加自卑了。 而且,韩九渊这个人,是一个偏执狂,对于这样的人,让他自卑,并不比让他自信好。 -- 第125页 但是,想不到,竹溪云竟然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韩小友,你初次雕刻,能够雕出这样的神韵,已然不错了,只是,你在立体雕刻上,比较手生,所以,才将人物的表情雕刻偏了。” 竹溪云对着那个滑稽的表情认真地端详了几眼,继续道:“韩小友,如果你想要跟着我学习雕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是个人才。” 是个人才。 程欣又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做好了这些,竹溪云就对众人履行自己的承诺,他要带着众人去西海皇宫,去帮他们拿到西海浮屠。 众人一路上权当旅游了,不像是刚到西海的时候,由于还肩负着寻找的责任,压力很大。 但是现在,竹溪云亲自带他们,他们就觉的,任务已经快要达成,心里的压力也落地了。 在路上,众人欢声笑语的。 洛河和朔雪都比较有钱,当然,程欣更有钱。 竹溪云一直都很穷的,他先前,在西海这么久的时间,竟然也就是吃过一些糕点,和上一次在吃面的地方总是吃的那种面而已。 西海的街市上,其实有很多好吃的,竹溪云都没有吃过。 这一次,跟着这些小弟子们,竟然被他们请客,吃了个遍。 竹溪云第一次知道,原来西海的美食,是这样的诱人,吃了还想吃。 一路上,程欣把身后的这些弟子们,喂的饱饱的,这些弟子说白了也就是青少年,真的很好哄。 在之前,众人们也就是将她当做一个挂名的大师姐,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又加上这几天吃吃喝喝逛逛,程欣在众人的心里,还真的就成了一个大师姐。 她该有担当的时候有担当,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跟他们打成一片的时候,就跟他们打成一片。 他们仿佛,刚开始发现,这个师姐说是真的有很多优点的。 一路上,程欣还买到了一些,在清月宗没有见过的初级蛊虫,还有一些比较珍惜的蛊虫,并不能够以货币交易,需要用一些高级的法宝。 程欣决定,等自己蛊术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时候,有机会的话在来西海逛逛,看能不能收到一个猎奇的蛊虫。 就这样,跟旅游一样,原本几天就能够到达的西海皇宫,众人硬是用了大半个月,才到。 皇宫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进去。 但是,竹溪云知道,在皇宫还有一些隐秘的阵法,这些阵法是平时西海暗卫们做秘密任务的时候,供他们来去的。 因为在皇室,有很多秘密的任务,是不可以在明面上露出任何行迹的。 如果按照,一般人出入城门都要记录的方法,就容易暴露。 所以,那些暗卫们如果要出皇宫去做事,都是有特殊的信物,然后就能够在特殊的阵法通道通行。 而这些通道,在很久以前,竹溪云能够自由出入皇宫的时候,星珂告诉过他。 即便那个时候,星珂还不是帝姬,但那时,星珂和西海太子敖泷的关系也已经很好了,但是,星珂那个时候,却是一边跟敖泷好,一边还在撩拨竹溪云。 “往事,果然不可追……” 众人不知道竹溪云到底想到了什么,忽然就来了这样的一句。 难道,是想到了星珂? 的确,想到星珂也不奇怪,毕竟到了皇宫,这也就是星珂的地盘。 有竹溪云带队,众人果然很快地,就通过了那个特殊的阵法通道,传送到了西海暗卫们所在的暗卫府的外院。 被外院暗卫府的人们,看了个正着。 暗卫府的人们,很多人都是戴着面具的,但是也有一些人,是没有戴的。 所以,在暗卫府办事的人们,很多时候,大家摘了面具都不知道谁是谁,出入进来,全部都是凭借暗号的。 竹溪云就对暗卫府的守阵人念出了他们的暗号。 就这样,守阵人把他们给放了进来。 韩九渊眸色微微沉下,道:“不觉奇怪么?” “奇怪?”洛河和朔雪纷纷问道,他们脸上一脸的茫然,连韩九渊在问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韩九渊也不是问他俩。 程欣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很难以描述,她道:“太奇怪了……即便是前辈您知道暗号,可是……” 竹溪云道:“可是什么?” 程欣仔细思索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就问你,在西海的暗卫们,他们平时是如何保证,暗号不外传呢?你能进这个暗里的阵法,是因为你有信物,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到这外院,却奇怪了,既然这里是靠暗号,就能够过关,那么,上面设下关卡的人应该能够想到,如果是外人用其他手段弄到了暗号,岂不是就可以进来了?” 洛河和朔雪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们倒是没有想到。 竹溪云显然,也不太会去想这么多。 他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一行人随着他往前亦步亦趋地走。 程欣继续道:“一般来说,这样的组织,都有自己的一套保密法则……比如,如果有人想要离开组织,肯定是不行的,我以前看的小说,就是,一些民间的话本子上,提到这样的组织的话,写的很清楚,他们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是被这个组织的头头牢牢牵制住的,除了他们自己要忠心以外,他们还会被上边逼着服毒,或者是种蛊,以及其他的想象不到的控制,以保证,暗号不外传……如果说,真的有人能够安全离开这个组织,那这个组织的暗号肯定要换……前辈,您……既然当时星珂告诉过您暗号,那么,在您离开,或者是在她登基坐上帝姬的位置的时候,暗号就应该更换才是……” -- 第126页 原本,程欣说着的时候,众人还没有太多的想法。 但是,当程欣说到这里,大家仿佛一下子理解了程欣的逻辑。 每个人也都是一惊。 就连很少动脑,一般都是选择动手的竹溪云,都挑了挑眉:“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这个暗号就还是以前的暗号,竟然没有更换过,兴许是星珂,忘了更换。” 程欣的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她扭过头,忽然顿住了脚步,望向竹溪云,一字一句道:“那,可能性很小的,那样的话,星珂的记性该是有多差,前辈,您说,会不会是星珂,故意,想要请君入瓮呢?” “嗯?” 竹溪云没有反应过来。 其他的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韩九渊抬头望着程欣,眸中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程欣继续着自己的推敲:“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以前已经换了新的,但是,在您前一次,对星珂进行逐客之后……她料到,你可能还会到皇宫去拿西海浮屠……所以,她故意换成以前的暗号,就是为了,让您通过呢?” 程欣的话刚落音,朔雪的脊梁就是一凉,他连忙跑到了洛河的面前。 洛河也环顾四周,脸上露出了忐忑和小心翼翼地神色,拽着朔雪,朝着韩九渊的身边凑了凑。 韩九渊就浅浅地望了两人一眼,任由这两个人,像是粘牙糖一样贴在了他的身后。 到了韩九渊的身后,闻道了韩九渊身上好闻的兰香,洛河和朔雪心里边总算是安定了一点,他们却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一遇见危险,就想要凑到韩九渊的身边了,仿佛,在内心的潜意识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跟着这个人,就安全了。 竹溪云在听了程欣的话以后,眉头又挑了挑。 就在竹溪云回过味儿来,要说程欣说的有道理的时候,在前方不远处,竟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竹溪云,别来无恙。” 众人吃惊地抬起头,果然看见,就在前边一座水殿的临水台阶上,星珂正穿着金色的铠甲,面对着竹溪云,扬起了高傲的脑袋。 此时,星珂全然是一副武装的姿态,她的脸高高地扬起,剑眉横挑,脸上是桀骜不驯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上一次想要抓紧竹溪云的慌乱。 她的情思也束了起来,看上去比男人还要潇洒和俊逸。 竹溪云就隔着一层水雾,抬起头来,穿过了潮湿的薄雾,向她望去。 他看上去,持重、沉稳,且面无表情,在他的眼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轻蔑。 但是,只有程欣这个心理学研究者看见,在全副武装的星珂的眼神里,那一抹热烈的期待,和竹溪云,微微蜷起的手。 洛河和朔雪往韩九渊身后缩了缩,又觉这样仿佛不妥,洛河就对朔雪小声道:“朔雪,我们不要怂,韩师弟可以的,我们凭什么不可以?不要缩手缩脚!拔剑,把我们的剑拔出来!” “噌”! 是出剑的声音,洛河和朔雪,站在韩九渊的身后,一左一右,利剑都已经上手。 程欣余光看着这两个弟子的举动,就像是看着两个小孩。 程欣看的出来,这场仗,根本就打不起来。 人家星珂,兴许还是盛装打扮的,在这里埋伏了这么久,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才等到了竹溪云光顾。 怎么可能真的打起来,把竹溪云给吓跑? “竹溪云,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是想跑吧,你以为,我西海皇宫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星珂挥了挥手,竟然从四面阁楼里边,列阵出了无数的暗卫,他们手执着闪闪发光的弓箭,对准了竹溪云和程欣众人。 竹溪云道:“和我打可以,但不要伤及无辜。” 星珂竟然莫名其妙地望了程欣一眼,在星珂的眼底,涌出了一股热烈的嫉妒之色,别人看不出,程欣却是看出来。 程欣在心里暗叹,这真是吃醋吃到牛腿上。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好不好,竹溪云是在保护他的弟子,不是在保护她一个阿。 第71章 西海·第四 海天上, 熹微的光芒洒在竹溪云的衣襟上。 明明还是少年的模样,却偏偏有了一种让星珂移不开眼睛的成熟和疏离。 星珂的眼眸里,溢出了近乎狂热的渴求。 她动了动嘴唇, 却只是舔了舔苦涩的唇瓣。 在周围, 无数的暗卫,无数的利箭,只等她挥一挥手, 不论是竹溪云,还是程欣一行人,都要变成一只死掉的刺猬。 星珂仰着脸, 竹溪云隔着水烟望着她, 也没有动。 星珂忽而朗笑了一声,这声笑, 听来坦荡, 似乎也无所顾念, 她道:“竹溪云, 你既然不是西海的人, 就不要妄图再入我西海, 否则,杀无赦。” “那就来杀吧。” 竹溪云的眸子微微地眯了起来, 他挥手, 一道剑芒飞向空中,绽开成网,落在了程欣等人的头顶, 又缓缓地将她们周围轻轻地盖住。 星珂的眼睛里,嫉妒的光芒更甚,她咬牙切齿:“天罗剑网!” “是。” 程欣一行人脸上也露出了讶异之色, 天罗剑网是剑修除了通用型防护罩之外,唯一拥有的一项保护技能。 但是,这样的保护技能很是鸡肋。 -- 第127页 星珂刚认识竹溪云那会儿,竹溪云还没有学过这个技能。 当时,星珂就问竹溪云:“剑修擅于进攻,都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为什么还有这样鸡肋的招式?” 竹溪云当时,认真地盯着她,一字一句耐心地回答,他就像是在讲故事,又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件心事一般:“那是因为,进攻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剑修,除了保护自己之外,兴许还要其他要保护的人呢?” 当时,星珂不以为意,她并不好奇竹溪云所说的要保护的人是谁,她也从来都没有问过。 或许,是因为竹溪云说这话的神态太虔诚,以至于他不用解释,都能够让星珂坚信,他想保护的那个人,就是星珂。 后来,竹溪云就学会了天罗地网。 那时候的少年,不似眼前,那是一种年少轻狂的热忱。 星珂望着眼前的人,忽而喃喃地问:“为什么你就在眼前,却仿佛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呢?” 天罗地网。 当初你学来,是为了保护我的阿…… 可是现在,你却站在对立面,用它对抗我,保护别人? 星珂眸中有苦涩的水雾,但是和天地之间的水雾交融,竟是让人分不清楚,天地间的雾气是星珂的眼波,还是,星珂的眼波,蕴含了天地间的水雾。 这个高高在上的女神,在这一刻,美的太不真切。 即便是在此刻,在竹溪云对星珂已经了无兴趣的此刻,看着这样的星珂,无异于看着昔日情怀满腔的自己。 那都是他的青春。 飞扬跋扈的女神,仍旧是女神么? 竹溪云嘴边也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他手中的剑,竟然飞起,剑光大放,直指向星珂。 在那一瞬间,天地失色,无数飞沙走石,仿佛都在竹溪云的手下控制而来,满天满地,在一瞬间,竟是叫在场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空气之中,顿时弥漫开了无形的杀气,这样的杀气,让人为之心惊。 星珂后退了两步。 站在星珂身后的将士,提醒星珂道:“陛下,该放箭了。” 他抬头,看着周围埋伏的暗卫,暗卫手中的弓箭散发出流光溢彩,仿佛是银河里璀璨的星光,追魂摄魄而来。 正朝着竹溪云的命门而去。 只消,一个刹那。 眼前清高的少年,就再也不能够立足在西海的大地上,他不能够在他们尊敬的帝姬面前耀武扬威飞扬跋扈,他会比一条死狗,更没有价值。 但是,将士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他们的帝姬,竟然直面竹溪云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她竟然,还没有要求将士们放箭。 在场的将士们,不能够凭借自己的思想放箭或者是收箭,他们需要严格服从帝姬的指挥,因为帝姬,她不止是帝姬,她也是一位亲自上战场的将军,在阵前的每一位暗卫,都有跟随过帝姬出过各种任务。 在帝姬还没有成为帝姬的时候,她也曾经是暗卫的一份子。 所以,西海的暗卫,对于帝姬无比的忠诚。 眼看着竹溪云提着剑,一跃而起,就朝着星珂飞冲而来。 星珂嘴角竟然浮现出了一抹奇异的笑意。 “退后。” 星珂竟然用极其淡漠的声音,对身边的将士们说道。 在星珂的身后,是暗卫的三军统率,他们面面相觑。 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过忤逆帝姬的历史。 帝姬虽然是个女辈,但是,他们服从帝姬,甚过于服从先王。 将士们还是退后了,而埋伏在周围的万千弓箭手,仍然保持着一个拉满弓箭对准竹溪云的姿势,可是,也只能是拉了满攻,迟迟不发。 而天地间的大风,已经刮了起来。 星珂用的是一把银枪。 这把银枪,还是她的前夫敖泷的。 曾经星珂自己也是用的一把银枪,但是,她的银枪在一次战场的任务上,被折断了。 如果在更久以前,星珂握着这把银枪,心里能够想起的人,只能够是敖泷。 但是,现在星珂握着这把银枪,想起的却是那一天,在战场上,她战至力竭,守了重伤,也就是在那一次,她以为她再也不能够醒过来。 但是,她却被竹溪云给唤醒了。 当时她已经是金丹期,而竹溪云一个小小的筑基期,竟然穿越了三个西海的距离,到了遥远的北疆,只是因为他算了一卦,卦上说,她将在这里负伤。 那个时候,星珂心里不是没有嘲笑过竹溪云的自不量力。 但是,谢意也是有的。 所以,星珂当时没有拒绝竹溪云对自己的示好。 这些在从前的时候,原本是很平常,很不值一提的画面,可是偏偏在此刻,显得弥足珍贵。 眼看着竹溪云的长剑,擦着肩膀而过,耳边呼啸的破空之声,将星珂从记忆力唤醒。 银枪和长剑碰撞,飞溅出一道一道的火光。 星珂有些吃力。 竹溪云的进境很快,并不是很长久的时间,他就从筑基期进阶到了金丹期大圆满,虽然卡在金丹很久,但是星珂知道为什么。 星珂到现在,也不过是金丹期而已。 周围的将士们,都在为了星珂着急。 然而星珂却仿佛对眼前行云流水的剑者毫不畏惧,她甚至还有闲暇同他讲话: -- 第128页 “竹溪云,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还不能进阶!” “我已经知道了。” “你很聪明。” “拜你所赐。” “竹溪云,你还回来做什么?拿回我欠你的东西么?” “你没有资格知道。” 星珂眼神顷刻间恍惚了下来,手上银枪的动作就慢了,她脸上浮现出嘲讽,也不知道是想要嘲讽竹溪云,还是想要嘲讽自己。 她正想说些什么,可是肩膀上,却忽然被竹溪云划过。 一道猩红的血痕,就爬上了她的肩膀。 星珂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竹溪云!你竟真的伤我,你当真要和我为敌么?” 竹溪云的眸子暗了暗,声音却仿佛是对着一个陌生人疏离有礼的柔和:“是你拦我,我只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借过。” 星珂的心态不对,她逐渐溃不成军。 在她身后的那些将士们,都已经很着急了。 他们不明白,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帝姬,到底在想些什么,分明就是射下箭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弄的这样复杂呢? “不可能!竹溪云,你不要痴心妄想!除非,你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够杀了我!” “呵……” “竹溪云!杀了我!你会么?现在我话就放在这里,想拿回你的东西,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竹溪云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愠怒之色,他的声音低沉:“星珂,你以为我不会么?” 星珂的脸上带着痴痴的苦笑:“我想你留下来。” “不可能了……” 说话间,竹溪云的剑已经抵达了星珂的胸口一寸,而星珂的银枪,已经被竹溪云打掉了。 不论是对于剑修来说,还是对于其他的修士们,一旦手里的武器被缴械,就是输了。 更何况,自己的命门已经被人侵犯到。 星珂垂眸,望着抵在心口的剑刃,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竹溪云,你还是不敢伤我。” 竹溪云有些烦了:“你败了,星珂,现在你在我手上,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可以选择放箭大家一起死,也可以选择撤军,让我拿了我要的东西我就走。从此以后山水不相逢。” 竹溪云不说最后一句话还好,说了最后一句话,星珂的眸子里,忽然露出了一丝决绝的意味。 竹溪云心里一惊,以为是星珂真的要放箭了。 但是下一个瞬间,手中的利剑忽然被人往前推了推。 竹溪云毫无防备地低下头,只见,星珂刚才是向前走了一步,将自己的胸膛,撞进了他的剑尖。 竹溪云几乎是本能地一抖,眼看着星珂还在往前,竹溪云眼眸一沉,当机立断收了剑。 就看见星珂的胸前绽开了一道妖冶的血花。 随后,她眼神一黯,就要向地上倒去。 竹溪云下意识把她给揽住,他眸色深沉,随着星珂下落的身子蹲下去,几乎是厉声问道:“犯什么傻?我不杀你,自己撞上来?” 在后方观战的三军顿时慌了,他们想要放箭,可是怕伤到帝姬,不放箭把,帝姬却为了竹溪云受伤了。 这眼看着,还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不止是将士们,连暗卫们都觉很迷。 “靠之,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竹溪云的天罗剑网里,被保护着的朔雪终于忍不住了,激情开喷。 韩九渊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洛河一脸探寻,表情简直就像是地铁老人看手机。 唯有程欣,她眯起眼睛,注视着星珂的一举一动。 看着看着,程欣忽然转过脸,去看众人:“你们看不懂?” “看不懂。” 程欣道:“我看懂了,但是有点腻……这种戏份,其实只是星珂在跟竹溪云撒娇而已,在星珂心里,认定了竹溪云是不会真的伤害她,所以她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艺术。也或许,星珂只是……想要有个理由,能多跟竹溪云说几句话,毕竟,竹溪云拿了东西是真的随时就走,她现在作一作,或许还能够争取一个让竹溪云回心转意的机会。” 事实证明程欣说的果然没有错。 因为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 竹溪云对星珂说话的语气,就软了下来:“星珂,你到底在演什么戏?” 虽然是不信任、甚至带了一点斥责的话语,但是,语调却带着一丝无奈。 星珂知道,竹溪云在对待外人的时候,向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有在对待想要认真对待的人的时候,才会无奈。 星珂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我欠了你半颗心,我可以,把我的心全部给你,算作,还你。” 竹溪云望着她,眸子里边有沉沉的东西,他的手用力地攥紧,但是脸上,却不想露出丝毫的破绽。 因为她并不相信,从前那样伤害过他的一个人,有一天,竟然对他奉献出自己的心。 这是多么荒唐可笑,又滑稽的春秋大梦,他是一个实际的人,怎么能做的出来? “倒也不必。”竹溪云道:“你既然败了,就好好的养伤吧。” 竹溪云还剑入鞘,打横把星珂抱起。 竹溪云已经帮星珂照料了伤口,是小伤而已,但是因为竹溪云是剑修,剑气强悍,所以星珂也的确受了不小的苦,竹溪云也已经把伤口上的剑气给消掉了。 -- 第129页 他抱起星珂,一步一步朝着在水殿台阶上的三军走去,那三军连忙接过他们的帝姬。 这个时候,还看不清楚局势,还在问星珂道:“陛下,放箭么?” 竹溪云在放下星珂的时候,星珂有紧紧地抓着竹溪云的袖子,可是,却不是他能够抓住的,竹溪云抖了抖袖子,就把她的手给抖落了。 星珂被将士扶着,道:“撤军。” “撤,撤军?” 将士们面面相觑,眸子里有一些愠怒。 “陛下!您刚才不放箭,亲自上阵,我们不能置喙。但是,但是请您三思,您吩咐了这么多的暗卫前来,就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 那将士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了,但是他想到了民间的话本子,就理直气壮地道:“陛下,您知不知道,在凡域有一个国度,他们的君王,因为点燃烽火取乐,后来……” 星珂摆了摆手:“都给我打住,我最讨厌听那些书生们的矫情故事了。” 那将士吃了个闭门羹,愤愤然不说话。 星珂的视线,还一直围绕着竹溪云,半晌,星珂忽然灿然一笑:“竹溪云,虽然你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将士们真的汗颜,但是一个一个也不能够表露出来。 星珂挥了挥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眼睛里泛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刚才…… 就在刚才,竹溪云抱着她的时候,她给竹溪云下了一个蛊。 星珂心情仿佛不错的样子,她摆了摆手:“三军将士,撤军!” 一声落下,周围的暗卫们全部都消失了,那几个带头的将士相互看了彼此一眼,摇了摇头,也都离开了。 虽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点不服气,帝姬从来都没有这样拿军事的力量儿戏过。 众人也不是傻子,每个人也都是有过娶妻生子的经验的,在看见星珂这样,他们纵然是再不解风情,也知道帝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这些常年在沙场奋战的将士们,向来对帝姬唯命是从,但是这一次,却在他们的心里造成了一些嫌隙。 将士们相互交换着眼神,他们无言的喟叹—— 果然,恋爱脑的帝姬,是可怕的啊。 可是,他们又该死的忠心耿耿,以至于,即便是看不惯帝姬对于这件事情的做法,却还是无能为力,甚至,连一点策反的心都不可能有。 他们一个一个耷拉着脑袋,满心的失望。 接下来,就剩下了帝姬星珂独自面向着众人。 在帝姬的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小少年,那个小少年是将士们的随从,因为帝姬受伤了,所以留下来照顾帝姬的,这,也是那些将士们的吩咐。 星珂看了那小少年一眼,道:“你也走吧。” “我,我是奉命……” 星珂知道,这个小少年是那群将士们找来的,看她刚才行为有点怪异,弄一个有一点能力的少年在身边,说起来是照顾她,但是其实上,搞不好还是在监视她呢。 西海的民风相对于陆地上的修士们来说要原始一点。 虽然是原始,但是却相对陆地上要更为民主。 所以,即便是真的有大臣想要监视一个帝王,那么他们只要是不扰乱西海的秩序,又是出自好心,都是不会被追责的。 所以,那群老将士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的在帝姬的身边安排棋子。 星珂把小少年支开。 那小少年不情不愿,显然是达不成任务待会儿要有惩罚,他临走的时候,还帮那群将士们转达了他们的心声:“陛下,那我暂且离开了,您需要的时候,尽管一声吩咐,将军们,都在院外呢。” 星珂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好笑的表情,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那些老将们操心来操心去,全然都是因为怕她是一个年轻的帝姬,又是一腔的热血,筹谋不足,也不知道能够在一时的心血来潮下做出什么事情呢。 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那些老将军们才不能够对她放心的。 星珂只好点了点头,道:“你去转告他们,让他们去封地守着吧,我这里无事。” 那小少年也不敢回头去看竹溪云他们,但是,竹溪云看的出来,这个小少年对众人是很排斥,甚至怀有敌意的。 竹溪云望着星珂的伤口,脸上露出了晦暗不明的神色道:“你不走?” 星珂试探着走近竹溪云,发现竹溪云这一次,竟然没有后退,他竟然对她的靠近,没有那样强烈的排斥心理了。 星珂的眼睛里,不禁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在程欣的眼睛,却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深色。 这个招式,她也用过啊,苦肉计嘛。 程欣忍不住砸了咂嘴。 套路啊套路。 如果说刚才她还看不清,那么现在,程欣已经把星珂看的清清楚楚了,程欣是因为以前学过心理学,所以,才能够在这些事情上找到攻心的方法。 其实,很多时候,想要讨好一个人,或者想要伤害一个人,最能够入心的方法,就是攻心,对他们展开心理攻势。 很显然,星珂也深谙此道啊。 程欣竟然没有看出来。 但是现在,程欣明白了之后,忽然在星珂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 第130页 程欣刚来的时候,为了接近韩九渊,不是也有过可以地在韩九渊的面前使用苦肉计么? 想到这儿,程欣的心里顿时一凛,她连忙偷眼去打量韩九渊,希望韩九渊分析不出星珂的套路。 程欣扭过脸,见韩九渊竟然也陷入了神思,在韩九渊的眸子里,是洛河和朔雪没有的清醒神色。 程欣就有一点心虚了…… 因为,她其实并没有把我,能把自己的套路一直都瞒下去。 虽然,韩九渊因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够,总是做出一些看上去认知偏差的事情,但是,韩九渊这个人的好处是智商特别高。 至于情商,以前程欣可能是错估了,如果韩九渊不是因为认知偏差,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理解跟大多数人不一样的话,韩九渊恐怕他的情商比谁的都高。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玩弄套路,真的不会被拆穿么? 程欣吞了吞口水。 就看见韩九渊漆黑的眸子望了过来,竟然一瞬一瞬地盯住了程欣。 “阿,小渊,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欣看见韩九渊看着自己的眸子里有一些意味深长的深意,不等韩九渊说什么,自己就先发制人问道。 韩九渊看了一眼星珂,语气很轻:“师姐,我怎么觉的,星珂是故意的?” 程欣打着哈哈:“啊?故意的?什么是故意的?” 韩九渊沉默了片刻,仍然是一瞬不瞬地把程欣望在了眼里,似乎分分秒秒就能够将程欣看透,也似乎,只是想要将她封锁在她的视线里,不允许她逃脱一般。 韩九渊还是很轻声,但是声音有一些低沉,他轻轻地笑了笑,道:“我们走进的,只不过是星珂设下的一个棋局罢了。她花费了这样大的手笔,只是为了让竹溪云不疑有他……相信她一开始是真的要杀他,但是后来,她那样做,虽然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是毫无道理。” 韩九渊等待了片刻,不见程欣说道,又小声地问道:“师姐,我说的对么?” 程欣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道:“嗯,是,对,我本来是没有想到这些的,好在小渊比较聪明,我看小渊这样说,仔细一想竟然有很多道理,那就算小渊是对的吧。” 韩九渊望着程欣,在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以及任何多余的情绪。 程欣连忙移开了视线,对着自己的手指。 韩九渊的余光把程欣的举动看在了眼里,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他转过脸,自己兀自还在思索着什么。 道士朔雪,又在抒发自己的慷慨陈词了:“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明明竹溪云就是讨厌星珂的,当时在幻境里边他们的记忆,大家都看到了吧?” 洛河连忙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是啊是啊,我还以为,竹溪云前辈这辈子都不会想要理睬星珂了……” 朔雪愤愤不平,语气也带着一点的恨铁不成钢:“是啊,真的是无语子,星珂对竹溪云前辈做了那样的事情,还当着竹溪云前辈的面那样……竹溪云前辈才出息了几天,硬气了几天,这就莫名其妙地,重新凑上去了?” 朔雪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本来还没有觉的什么,就是看不惯星珂,然后看见星珂竟然露出了那样让人讨厌的得意的笑容,这可就是刺激到朔雪了,让朔雪不吐不快。 但是,当朔雪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整个人是更加地惊呆了。 只见星珂竟然紧紧地靠着竹溪云的肩膀,两个人虽然都是站着的,竹溪云也没有主动伸手去接她,也并没有主动的让星珂靠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星珂的这个举动,竹溪云竟然也没有拒绝? 朔雪不禁对着众人叹了一口气,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幽幽地道:“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我们的竹溪云前辈,果然,还是栽在了女人的手里。” 程欣忘了朔雪一眼,道:“嘴欠。” 朔雪瞟了程欣一眼,就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程欣望着竹溪云,只见竹溪云看星珂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决绝的疏离,带着一丝温和的色彩。 程欣心里知道,星珂这个自带套路的女人,迟早还是能够攻略下竹溪云的。 只要她愿意。 程欣不禁对星珂心悦诚服,这真的是一个神一样的女人啊,她能够攻略下韩九渊,那全然是因为她学习过心理,但是,星珂这样的,却是无师自通的。 难怪,程欣心里想到,难怪星珂在太子敖泷身边的时候,太子敖泷虽然身边也有一些小妾,但是,那些小妾仿佛不存在一样,在敖泷的眼里,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就剩下星珂一个女人了似的。 以前,程欣不理解,但是现在,程欣就理解了。 为什么龙性本色,所有的龙族都可以娶许多许多的小妾,一会儿专宠这个,一会儿专宠那个,但是敖泷,自始至终专宠的,却只是星珂一个。 程欣甚至都想跟星珂聊一聊了。?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程欣心想,要是在宫斗戏里边,星珂这样的人,也绝对是最后的赢家啊。 ----------- 星珂还是带着众人去了皇宫的后院。 皇宫的后院和前院是不一样的,和别院更是不同。 西海皇宫,别院是供暗卫们来去的一个平台。 -- 第131页 而后院,则全部都是西海的帝王的敌人区域,现在的西海,帝姬是星珂,那么,现在的西海后院,就是星珂的私人天下了。 星珂是不太喜欢被人打扰的,所以在星珂的后院里,是没有任何人服侍的。 没有暗卫,也没有丫鬟,甚至,就连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人都没有。 在皇宫里边有这样的一个传说,说是以前,太子敖泷在的时候,后院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后院特别奢华,伺候的人有很多,暗卫也是严加防范。 但是,帝姬上任之后,全部都撤销了。 有人说,是因为帝姬之前,在敖泷离世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修,还跟那个男修在后院里边私会,帝姬不想有外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就封锁了消息,还封闭了后院,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客人能进,其余闲杂人等,全部都要止步,就连履历战功的将士,有一次也被拒之门外。 星珂带着众人,到了后院。 程欣一行人叽叽喳喳。 西海是富饶之地,但凡是海域,都有许多珍宝的。 而西海的后院,仿佛是因为有了一个帝姬,帝姬相比帝王,更看重装饰一些,所以整个后院,都是如梦如幻的。 西海的皇宫后院很大,虽然是被称为一个“院”字,但是,这个后院却是和一座紫禁城那样大的。 可见西海皇宫的宏伟。 一行人在后院,随着星珂前行,时不时地,小弟子们的嘴里就发出了几声惊呼。 因为,在陆地上需要花好多钱才能够买到的材料,在这个后院竟然就开在花丛的边缘,到处都是的。 经过了星珂的允许,众人采草特别愉快和积极。 程欣本来是没有动的,但是看到那些材料,想到了什么,便也去采了一些。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些熟悉的景象。 众人采草的手几乎全部都顿了下来。 大家开始抬头,看着眼前的环境。 眼前,白玉的台阶,以及水天链接的广阔湖水。 着俨然就是当时他们在竹溪云的记忆幻境看见的景象。 但是,不一样的是,季节的不同。 在幻境里,是没有眼前这些三三两两漂浮在睡眠上的睡莲的。 这些睡莲在此时看来,竟然异样的好看。 众人都站在竹溪云的身后。 此时,竹溪云长身玉立,他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风景。 这些风景,曾经是他多么奢望能够永远陪伴的,但是,那些仿佛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在湖水的中心,那一棵大树,比他走的那年,要高大,威猛了许多。 只是,在暗沉的光线里,仍然能够清楚地看清楚,那棵西海浮屠树上,笼罩的一层金色的光芒。 众人也都盯着那金色的光芒。 和泛黄的幻境不一样的是,他们在实际的景色里,看见的,是十分神圣的色泽。 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是启明的星光。 让人移不开眼睛。 星珂也望着那棵树。 其实,在竹溪云走后,星珂每一天都会来看,甚至有时候,还会给那棵大树,灌溉上一些养料。 星珂跟在竹溪云的后边,望着竹溪云孤据的背影,她恰到好处地没有上前。 只是站在竹溪云的身后,道:“从前我很不懂事。” 空气一瞬间凝重了下来。 来了来了。 她又要开始套路了。 程欣舔了舔嘴唇,看着星珂。 而其他的人们,不如程欣看的清楚,洛河和朔雪已经支起了耳朵,聚精会神了起来。 他们虽然不喜欢星珂,但是,这不影响他们喜欢听八卦呀。 星珂见竹溪云没有排斥他的话。 仿佛受到了鼓舞,她的声音放的更温和,也更轻了一些:“说过很多伤害了你的话,但是,那时候,我根本就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心。” 竹溪云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虽然他的双手还是下意识地紧握。 但是,在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执念,如果是以前,能够听见星珂跟他说这些,他恐怕是高兴的做梦都能笑醒,但是现在,不会了。 竹溪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明白了。 太过迁就一个人,真的是不行的。 竹溪云也不是没有设想过,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回来,如果他没有想过要放下,没有想过要和星珂的过去诀别…… 那么,现在仍然是他在苦苦追寻着星珂,而星珂对他不理不睬的吧。 若是一直一直都像是一条摇尾巴的狗儿,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脸色,都坚持地追随着她,其实对她来说,也未必就真的是对她好的。 当然,竹溪云还是觉的,这样的道理,自己明白的不够早。 竹溪云下意识地,用手抚摸山自己的心口。 星珂察言观色,连忙上前来扶。 这一次,却被竹溪云抬手挡开了。 竹溪云的语气淡淡地,忽然就问道:“星珂,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记忆封起来的呢?” “我……” 星珂咬了咬嘴唇,她本来打算什么都说,就这一点不说的,但是既然竹溪云已经问了,那星珂知道,自己是瞒不住的。 “你当时走的时候,就在这里,你有失去意识片刻,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抽取了你的记忆。” -- 第132页 星珂的眸子里,有璀璨的色彩。 竹溪云凝视着她,竹溪云的表情是异样的认真,仿佛还带着一丝怀疑。 即便是一丝的怀疑,这在从前也是不曾有过的。 竹溪云现在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时时刻刻都在触动着星珂的内心。 如果不是竹溪云忽然固执地想要离开自己,星珂怕是也不知道,自己对竹溪云的喜欢,竟然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吧? 在某一瞬间,深刻到让星珂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因为她从前对敖泷的心境,也是这样的啊,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现在呢…… 星珂望着竹溪云,耐心地解释着过去:“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我的技术不到,还是因为什么别的问题,我竟然把你的一缕元魂也给抽出来了……” 星珂叹了口气,也说不清自己当时到底该是怎样的心境,或许她是一言难尽,也或许是忘记了,她忽略掉这些,继续道:“其实我有很努力的想要把你的元神,放回去……但是我发现,根本就做不到……” 星珂仰着脸,望着竹溪云道:“溪云你知道么,我当时也很着急,你都已经丢失了半颗心,我是绝对不想让你在丢失一缕魂元的,但是,你的这缕魂元,就是不融合……” 竹溪云笑了笑,道:“如果融合了,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星珂的眸子仍然是璀璨的,她道:“但是你放心,现在,我也已经看清了我的内心……我当初封锁你的记忆,就是不想你真的能够忘记,但是也不想你因为那段记忆而不开心……所以,我就把你的记忆抹除了,之后,我亲自把你的原身送到了西海外的小镇……至于,那一缕元魂,也就是,你……” 竹溪云并没有说话。 星珂的脸上有些难以辨别的表情,她仿佛带着一点怪异的沉醉,还仿佛是带着一些别的什么难以琢磨,让竹溪云更难以辨认的东西:“那一缕元魂,也就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我心里私心想着,既然,不能够融合……不如,不如就长长久久地,待在西海,待在,我的身边吧……” 待在西海吧…… 待在我的身边吧…… 竹溪云差一点都信了。 但是他思索了片刻,忽然出声道:“不对。” 星珂愣了愣,她原本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的神话里陶醉,一边自说自话,现在忽然被竹溪云打断了节奏,便反问道:“嗯?什么不对,溪云?” “逻辑不对……”竹溪云浅浅地望了她一眼。 第72章 西海·第五 “你在骗我。” 竹溪云的话语仍然是轻轻地。 星珂在那一瞬间, 望向竹溪云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她的确是在骗他。 因为她一开始的初心…… 是要软禁竹溪云啊。 她已经失去了敖泷,怎么能连一个对自己那样好的人都失去了呢? 但是,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星珂在一开始的时候,可意料不到, 她原本只是想要抓住竹溪云的那一段温暖,哪知道到了最后,假戏真做, 真的离不开他了呢? 星珂望着竹溪云不信任的眼神, 也没有更多解释的言语。 她只是沉默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在那一瞬间, 她甚至有些庆幸。 因为竹溪云, 即便是对她不如以往, 可是他的人, 还是一如从前的样子, 即便是知道她有所隐瞒, 也只是一句质疑,却没有刨根问底。 也算是给星珂, 保住了一些自尊。 但是星珂在庆幸的同时, 心里却还是有失落涌出,因为,不问, 即是不关心。 如此,而已。 竹溪云收回了西海浮屠上的金光,那是原本属于自己半颗心的生气, 现在重新涌入了自己的手心。 虽然那半颗心,已经没有了形体,但是好在星珂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有让人按时用丹药灌溉,倒是没有使那半颗心的活力失去,甚至,将那半颗心妙手回春了。 那半颗心的生气,虽然没有形体,但是顺着竹溪云的手心进入体内,也达到了心的效果。 竹溪云顿觉,有更多的记忆,涌入了自己的识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心的缘故,竹溪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觉自己在忽略着星珂的时候,那半颗心还是有点痛。 这儿的竹溪云原本就是一缕元魂而已,元魂本来就是没有心的,是依靠着魂气生存的,竹溪云原本不需要这颗心。 但是竹溪云只是思忖,原身就有半颗心,他凭什么不能呢? 所以他就把那半颗心的力量取用了,尽管自己并不需要。 可是多了心之后,竹溪云却觉,原本识海清明的许多东西,竟然在心力的扰乱下,不是那么清楚了。 比如现在,他对站在身边一脸期待地凝视着她的星珂,想要给她一个薄凉的眼神。 但是当对上星珂的眼睛时,他的那颗心竟然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使他很快地转过眼不看她。 竹溪云很快就将这颗心给自己带来的躁动压了下去。 他在那棵已经暗淡下去的西海浮屠树上,砍断了一截。 把那一截装在一个盒子里,交给了程欣,他望了程欣一眼,又望了星珂一眼,忽然对程欣:“拿回去吧。” -- 第133页 “好,谢谢竹前辈。” 竹溪云点了点头,他摆了摆手,示意程欣和其他的小弟子们一起站在他的身边。 “星珂,以前的传送阵,还在吧?送我们出西海。” 星珂愣愣地抬起头来:“这就要走了么。” 竹溪云嘴角微微扬了扬,他终于认真地打量起星珂来。 他的眸色沉沉地,没有人能够透过他的眼睛,直达他的心事。 竹溪云背过手去,他在地上走了两步,扭过头又不看星珂,道:“自此一别,就不要相见了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星珂这一次竟然没有多说什么。 即便是眼中仍然有依恋,却还是放他们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西海。 朔雪脸上有怅然若失的颜色,他叹了口气:“西海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我还没有吃够呢,还有,我看见在西海浮屠树旁边,还有一些其他珍稀的植物,好想采一点来。” 洛河笑了笑,道:“你继续想着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竹溪云忽然说话了。 其时正是黄昏,昏黄色的天光挥洒在海面上,整条大海都变成了透明的琥珀色。 是那样美好的颜色。 映照在竹溪云的眼睛里。 他朝着西海的对岸眺望着,忽然间,问众人道:“我的原身,就是在那里等你们么?” 程欣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道:“前辈,您要跟我们一起前去么?” 竹溪云的神态忽然间就认真了下来,他的眸子里闪烁出了一些狡黠的神色,道:“小丫头,我看你是想把我引诱过去,好让我的原身把我给收了吧。” 程欣被说中了心事,当即否认:“哪里哪里。” 竹溪云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抹不被人理解的忧伤:“你们觉的,我做错了么?” “什么做错了?” 众人连忙问道。 竹溪云也不觉他们都是一群小弟子,仍然对他们耐心地说着话,仿佛他们能够理解似的。 竹溪云的声音很轻,混合着黄昏时分冰凉的海水。 荡响在众人耳中,竟然有一些孤独。 “你们一定在想,竹溪云是个那样好的人,怎么会有我这样离经叛道的元魂……” 众人打了个寒颤。 现在这些人群里,除了高深莫测的韩九渊仿佛不害怕竹溪云之外,哪一个人都不是竹溪云的对手,甚至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竹溪云的对手。 竹溪云这个元魂本来就是个剑走偏锋看不出正邪的,真要是惹了他生气,被他灭口怎么办? 众人连忙吹起了彩虹屁:“哪里哪里,您既然是竹溪云前辈的元魂,一定也是个好的元魂……”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捧我了。我知道,在你们的心里对于我的选择是介意的。” 竹溪云望着遥远的地方,仿佛是自说自话,又仿佛,是讲给远方的某个人,仿佛他能够听到一般:“只是,我问你们,如果你们本来,只是一个没有独立思绪的元魂,你们存在于一个人的识海里,没有见过外边的世界,也没有自己思考过一些东西,这个时候,你是依附于别人,还是独立的,你可能都是无所谓的吧。但是,如果,如果你们忽然间离开了本体,有了自己的独立思索,你们见过了花花世界,那些东西看的见,摸的着,是那让的让人流连。你们,还会想要重新回去,待在一方索然无味的世界,做别人一个小小的元魂么?” 众人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韩九渊却下意识地朝着程欣望去。 只见程欣的眉头竟然微微地皱了起来。 程欣也的确是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她和成欣之间的恩怨,虽然不是真的像竹溪云那样,但是其实,还是有些想象的。 竹溪云想要自己独立,这有错么? 仿佛也没有吧…… 但是,究竟怎样,谁是谁非,这个却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弟子们能够置喙的。 仿佛这一点竹溪云也想到了似的,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这样的笑意,是看清楚了眼前道路的洒脱,他的眼神也很清澈,他脸上柔和的表情,就像是三月的春风。 竹溪云道:“上次我让你们答应我那些事情,其实,你们也不需要全部都答应,你们只需要,答应我一半,并且做到,就可以了。” 这是个好事。 原先是答应过竹溪云,要帮他保守秘密的。 但是,众人的内心里是很挣扎的,毕竟眼前的这个元魂是竹溪云,那在西海外的客栈等待着他们的那个人,也是竹溪云呀。 同样都是竹溪云前辈,他们怎么能够厚此薄彼呢。 既然是竹溪云的元魂有异,不论是作为同门的人,还是作为他的后辈,都理应需要帮助竹溪云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因为如果是竹溪云,一定也是这样保护他们的,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相互的嘛。 但是,答应了眼前的竹溪云的话,却要做到对西海竹溪云保密了,那他们就对客栈的竹溪云原身,有愧疚了。 还好,现在眼前的竹溪云改口了,允许他们只遵守一半。 那么,他们就可以做到不隐瞒竹溪云原身他们在西海发生的事情,但是只需要将一切事情简述,不要讲述那么多细节就可以了。 -- 第134页 但是,眼前的竹溪云说出的话,却让众人的心里更加地雀跃了起来,他说:“你们可以将你们看见的事情全部告诉我的原身,只是,你们不要告诉他,我的去向就可以。” 洛河和朔雪已经欢呼了起来。 毕竟对于一个剑修者来说,要撒谎,真的是一种考验,因为撒谎,很容易就能够让人有心魔的,所以,做一个剑修,要么就不说,要么说话就很少有人说谎话。 眼看这些小弟子们答应着,竹溪云兀自低头笑了笑,仿佛是对着大家说的,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的一般:“其实,你们怎样,我都没有关系,即便是你们对我的原身讲了我最后所去的方向,那又能如何呢,他还不是一样的,不可能找到我。” 就在此时,在西海皇宫的后院。 星珂还站在那一刻黯然下去的西海浮屠旁边。 身边有一个小丫鬟前来给星珂送茶水:“帝姬尊上,您需要用茶了。” 星珂看了这个小丫鬟一眼,忽然就叹道:“时光匆匆。” 小丫鬟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星珂道:“把头抬起来。” 那个小丫鬟就把自己的头扬了起来,只是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惊惧和忐忑。 在西海,所有人都知道,帝姬的脾气很奇怪。 她虽然的确是一个称职的帝姬,能够有能力将西海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却缺乏了一种女人应当有的细腻。 在西海的皇族,除了敖泷之外也还有别人,甚至,在其他的海域,也有皇室的人,曾经考虑过西海的帝姬星珂。 可是,人们传言星珂其实是一个无情的男人婆。 一开始那些人们都还是不相信的,但是后来大家都看见她自己带着几十万的大军去打仗,还首当其冲,比他们海域的将军或者是太子们还要强悍。 他们就纷纷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西海的内部,那些大将们对于帝姬自然是心觉骄傲和自豪,因为西海的帝姬,不论是在她做大将的时期,还是在她做帝姬的时期。 她都没有打过几次败仗,基本上全部都是胜仗。 西海帝姬是有威名在内外的,而且,她还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类型,她有勇有谋,甚至可以说是老谋深算了。 在西海的皇宫里边,就连一些男的侍卫们都害怕她,更不要说一个小丫鬟了。 这个小丫鬟也并不是帝姬的贴身丫鬟,帝姬这个人,平时对身边的人们是不太信任的,所以,在她的身边是没有熟悉的贴身侍卫或者丫鬟的,他们都是采用的换班的制度。 小丫鬟被星珂一双星眸死死地盯着,半晌都不敢喘气。 终于,星珂呵地笑了出来。 “你在怕我?” 星珂问她。 那个小丫鬟也不敢说谎,因为帝姬讨厌人们说谎的特质,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一般也没有人敢在帝姬星珂面前玩弄一些小九九。 小丫鬟虽然不敢说,但是,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话:“有,有点……” “为什么?” 星珂的心情仿佛还不错的样子。 这让小丫鬟更加的惊恐了,她还没有听说过星珂会理睬他们这些小角色。 小丫鬟虽然惊恐,但是心里却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自豪,就仿佛自己一下子在星珂的面前变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样。 小丫鬟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甚至在偷偷地想,帝姬这难道是看上她,想要她做帝姬身边的贴身丫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身价就要水涨船高了,而且,还能够为祖孙争光。 毕竟,不是每一个丫鬟都有机会成为帝姬的贴身丫鬟呀。 小丫鬟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说了实话,让帝姬觉的自己是一个老实人,所以才讨了帝姬的欢心,小丫鬟连忙继续说实话道:“因为,在西海的宫里宫外,大家都说,帝姬尊上是一个可怕的人……” 星珂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那你怕我,还对我说这些呢?” 小丫鬟低下了头:“因为他们也说,帝姬尊上喜欢老实人。” 星珂好整以暇地盯着这个小丫鬟看。 这一看,就是半晌。 “你太像一个人了。” 星珂叹了口气:“时光真的过的太快了,你现在看上去,也就是筑基的境界吧?” 那小丫鬟连忙点头:“是……” 星珂笑了笑:“那个人,初次见我的时候,也是筑基,你很像他,你叫什么名字?” “阿轻。” 星珂浅浅地道:“嗯,那你以后,不叫阿轻了,我赐你一个姓名。” 那小丫鬟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几乎是出自本能下意识地,她一下子就虔诚地拜服在星珂的面前,哐哐哐地扣了个首,道:“谢谢尊上,谢谢尊上,谢谢尊上。” 星珂看着她激动的神色,道:“你叫,念云。” “好,奴婢念云!” 星珂对于念云的表现,仿佛很满意。 她望着念云姣好的容颜,两个人分明性别不同,却有着太相似的五官了。 星珂的脸上有些耐人寻味的笑容,她道:“念云,你以后不必去其他地方服侍,你就待在我的身边吧。” 念云连连在地上叩首,简直喜出望外,她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了:“是,那奴婢就在尊上的身边,做一个尽职尽责的贴身丫鬟。” -- 第135页 星珂捏了捏眉心:“我不需要什么贴身丫鬟,你在我的身边,就做我的剑童吧。” “剑童?” 星珂点了点头:“对,我会让人给你打造一把宝剑。” 念云仿佛做梦一样不能相信。 星珂道:“我还会着人教你剑法,你好好学习,你要做的,只是学会我让人教你的剑法,在我传唤你的时候,到我的身边,舞给我看。” 念云几乎不能置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差事。 帝姬尊上不好相处? 那些人们怎么能够这样说她,帝姬尊上很好相处,人很好的好不好? 念云几乎是雀跃地离开后院的,出了后院,就被人带着,去往了西海的千机阁。 虽然她是一个剑童了,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帝姬身边的剑童,却是有较高等级的。 这一下,在后院外边,知道的丫鬟们,全部都对念云议论纷纷,都说她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够讨了帝姬的欢心,她们都在议论,要是那个被帝姬看上的人是自己多好。 念云走后,星珂也离开了后院。 就在星珂将要回到自己的寝宫的时候,她的手心忽然一热。 她连忙低下头,定睛望着自己的手心,只见在手心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地图,就像是浮光掠影一样,那个浅浅的金色地图,就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在地图里边,还有一个深色金色的小点。 星珂脸上浮现出了惆怅却带着点贪婪的笑意,她原本肃然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小女人一般的得意:“溪云阿溪云,想要离开我,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星珂立在星河下,仰头,望着水天交织的海天:“你永远,都别想走出我的手心,只要我还想要你在我身边一天,你就一天在我的监视之下,你即便离开西海,也仍然,将被我软禁,哈哈哈哈……” ----------- 竹溪云的元魂,在众人登录西海边缘小镇的时候,跟大家挥手告别。 他们就在西海的那条路上分道扬镳了。 至于竹溪云的这个元魂到底要去向何处,这倒是没有人知晓。至少,在眼前的这些小辈们是不知晓的。 程欣带着韩九渊、洛河和朔雪去跟真正的竹溪云汇合。 “也不知道竹前辈怎么样了,我们还要在那个荒废的客栈等他么?他被小镇的修士联盟抓走,也不知道会抓到哪儿?我们该如何和他汇合呢?” 众人一路上都在发愁这个问题。 可是等他们到了那个被大火烧毁的约定客栈地点之后,顾虑一下子消除了。 因为他们看见,竹溪云竟然就坐在一个没有天顶的被烧成黑炭的房间里,喝茶。 周围全部都是被烧焦的,只有他自带的茶具是崭新的。 众人上前询问,才知道,当时的那件事情,是由清月宗的执事殿长老亲自出面,积极配合处理,这才把竹溪云给保释了。 只是,对外说是保释而已,但其实,已经彻底地把他给放了。 众人在了解了竹溪云的出行之后,才向竹溪云提起西海发生的事情。 只是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竹溪云却只是静默地微笑着不说话,等到大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全部都讲清楚了之后,竹溪云才微笑着对大家说道:“其实,在元魂记忆复苏的那一刻,我的记忆,就回来了……” 众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那,那您……” “我自然是还要在这里等你们,因为这是我们约好的。” 程欣抬头,仰视着竹溪云道:“那,那你元魂的事情,你也知道么?他……他带走了你的半颗心,而且,他还有一些,或许你不知道的记忆?” 竹溪云摇了摇头:“我们共同的记忆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独立经历的那些记忆,我却不能够知道了……既然他不想依附于我,也没有关系,毕竟,这么多年的时光,我没有那一缕元魂,却也是自己过来了……” 洛河和朔雪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当时竹溪云反问他们问题的时候,程欣和韩九渊的确有随着他思索,但是这群小弟子们却根本就没有去思索。 现在,看见竹溪云不追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反应。 因为他们不会用反向的思维去思索竹溪云元魂的处境,他们想的是,如果是他们的元魂丢了,或者是叛逃了,那么他们是一定要去追究到底的。 谁能够忍受自己的元魂是缺失的呢? 竹溪云也只是摇了摇头,对于眼前弟子对自己的不理解,他原本是不想解释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作为弟子们的前辈,虽然不是他们的亲传师尊,但是对于他们也有教养的责任,毕竟自己和他们的师尊也都是同辈的,所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然而教授,一般也都是在平凡的小事情上,所作的功课最能够被人们记住。 所以,竹溪云想了想还是对着众人说下了这番话:“你们知不知道,在最开始,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一气曾经化出了三清?” “当然知道了,这个就是一气化三清的故事。” “嗯,一气化三清。我们在一开始修习剑道的时候,我们的授课先生就有跟我们讲述到过。” “你们知道便好,那一起化作的三清,后来被追回了没有?” -- 第136页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三清已经化作了其他的道身,他们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不是只能够依附于其他人了。” “是了,现在我的元魂,也像是这三清的道理一样。既然,老祖们都能够放任自己一气化三清,那么,这小小的一个元魂,他只要还活着,于我还是有关联在的,那我的元魂只要不伤,和我一同存在于这个天地之间,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纠结,我也不会去寻找他,他想远走高飞,那外边的世界天大地大,是他的自由,他如果想重新想依附我,那我也欢迎。” 竹溪云的这一番话,其实是在程欣的意料之中的,仿佛也在韩九渊的意料之中。 程欣看见韩九渊的眼神清澈,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持反对的意见。 其实程欣的心里却是有一些讶异的,程欣在心里思忖,韩九渊这一进阶,难道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上进了? 以前很多事情,都是需要程欣耐心的跟韩九渊解释,韩九渊才能够弄懂,但是现在,程欣发现,自从外出历练了这一次,韩九渊的独自理解能力有了质的飞跃。 当然,这也不全是外出历练的功劳,也有一部分韩九渊天天在藏书阁看书的功劳。 毕竟,看书这样的进步,也不是说进步就进步的,只能够是在循序渐进的进步,但是,程欣已经看见了韩九渊的进步了。 程欣有一些无语地转头,看了还在阿巴阿巴追问着竹溪云的洛河和朔雪一眼,心里不禁在想,为什么现在这样子看上去,韩九渊懂的东西竟然在洛河和朔雪之上? 果然在修行的世界,理解能力才是最硬核的所在,也就是传说中的,悟性。 看样子韩九渊的悟性果然是极高的,而洛河和朔雪,的确是差了不止那么一点。 到这个时候,竹溪云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竹溪云的元魂跑了,代替他分担了半颗心,原本竹溪云被遗忘的记忆,总是能够让竹溪云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抽痛的痛觉,但是,现在仿佛也没有了。 至少,竹溪云在想起星珂的时候,除了一点带着久远滤镜的情怀之外,竟然也没有其他太多的情绪在了,虽然,星珂仍然是进入了竹溪云的心底,时不时被他想起来,但是,这样的想念,也不足以像一开始竹溪云接近西海就掉眼泪的程度了。 竹溪云的心境程铭,手中握着西海浮屠,想着以前的事情,竟然止不住微笑上了嘴角。 原来,那些记忆一直藏在心里,也并不是坏事。 至少,他能够在想起来的时候温暖自己的心房,原来有些事情,当渡过了那个时间以后,不论以前是苦过,还是笑过,在时光之后,都变成了珍藏的记忆,却是温暖的。 原来,那就是青春。 竹溪云的心境,因为有了青春的记忆,而温柔了起来。 竹溪云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找回了记忆之后,就心无杂念了,他觉的,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够进阶了。 真个人的心境,也更加地空冥和寂静。 “这西海浮屠,你们想要我雕一个什么东西?” “是给我们一人雕一个么?” “当然不是。”竹溪云望着那小小的西海浮屠:“这么小的东西,只能够雕一个。” 众人的脸上顿时有一些失望的表情。 竹溪云笑道:“不如我给你们雕一艘画舫吧。” “画舫?” 洛河和朔雪,以及韩九渊都是没有见过画舫是什么东西的人,要是跟他们说小船,或者是大船,他们肯定就知道。 作为平时连在宗外历练的机会都很少的几个人,继续阿巴阿巴。 倒是程欣向大家解释道:“画舫就是比较华丽的船,有小一点的,也有大一点的,雕梁画栋,上边有楼阁,还有许多娱乐的场所,有许多纱幔遮住了大片的海域光线,也不会让女修们在太阳下太热,是好东西。” 众人顿时露出了很想要的神色。 程欣下意识望了韩九渊一眼,就见韩九渊定定地望着眼前的桌面,也是陷入了沉思。 程欣心道:韩九渊想要。 韩九渊这是有兴趣,好奇了。 才会这样去思索它的样子,或许,韩九渊在群书上也有看见过对于画舫的描写,只是,现在的韩九渊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画舫。 程欣连忙对竹溪云道:“就画舫,我们就要画舫。” 程欣望着洛河和朔雪,问他们道:“你们说,是不是也想要画舫?” 洛河和朔雪还没有从阿巴阿巴的状态回过神来,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但是看见大师姐这样霸道地说要,他们怎么可能说不要? 连忙迷茫地对着竹溪云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想要,我们也想要。” 程欣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来,这一路上,还是顺利的,也特别的趁程欣的心意,首先是韩九渊进阶了,这件事情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程欣还是挺开心的。 虽然韩九渊筑基的时候,那样的异象也有被洛河和朔雪看见。 但是,他们这些小弟子的心思,已经被程欣看透了,不论是洛河,还是朔雪,他们保守秘密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他们显然已经真的将她当成了大师姐,将韩九渊当成了他们的小师弟和朋友。 -- 第137页 程欣本来就研究过心理,不论是对于人们的心理,还是对于人性来说,都是有一定的了解程度的,至少在程欣看来,洛河和朔雪,也都是可以相信的人,他们甚至在一些情况下,也有想过保护她和韩九渊,程欣,信任他们。 程欣从来都不喜欢怀疑朋友,因为一开始,能够让程欣怀疑的人们,程欣根本就不会拿他们当做自己的朋友,而程欣一旦真的交上了一个人作为自己的朋友,那么程欣是很难去真正的怀疑到那个人的。 很快,竹溪云就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花莹呢?” ----------- 花莹当初,在刚到西海浅海的海域时,就已经被韩九渊杀掉了。 虽然在当初,没有人明说过这件事。 可是在到了西海的幽冥河界域时,韩九渊筑基时期曾经魔化过,这让众人起了疑心。 但是,因为韩九渊入魔之前,是意图保护众人的。 所以,洛河和朔雪,并不愿意去彻底怀疑韩九渊。 “花莹,她,她陨落了……” 竹溪云的手一顿。 他挑了挑眉毛:“怎么陨落的?” 怎么陨落的…… 这恐怕只有韩九渊知道了吧? 洛河和朔雪相视一眼,他们对了对眼神,又连忙低下了头。 韩九渊没有说话,但是程欣看见他微微地蜷起了手指。 程欣都看见了这个细节,竹溪云这个活了这么久的老前辈,能够放过这些细节么? 果然,竹溪云望向了韩九渊,脸上闪过狐疑的神色。 洛河清了清嗓子:花莹师妹她……她中了梦魇兽的梦魇……走进了西海的深处。” 竹溪云这才望向了洛河,叹息道:“原来是这样么?” 朔雪也连忙道:“是的,千真万确。她真的是自己的心力不稳,走进了梦魇兽的梦魇,才遭到了杀身之祸。” 朔雪说的没有半分假话,但是却是将罪过直接指向了梦魇兽。 梦魇兽的能力,竹溪云也是知道的,何况,弟子们在山外历练,遇见危险,本来就是时有的事情,哪一次团队历练的时候,不陨落几个弟子? 竹溪云除了叹了口气之外,也没有过多的追问。 倒是朔雪的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程欣望着众人,眼底有一丝温情。 “韩小友,筑基了?” 竹溪云对花莹的事情表示惋惜之后,终于意识到了韩九渊和来时的不同。 竹溪云作为奖励,又许诺回到宗门之后,给韩九渊奖励一沓基础符箓作为筑基的礼物。 竹溪云一边许诺着韩九渊,一边问着他现阶段最关心的事情:“你们后来又见到梦魇兽了?” 他还记着,陈静柔拜托给他的事情呢。 “不止遇见了,还被大师姐驯服了!” 程欣:记错了吧阿喂,明明是依靠小渊收服的…… 洛河望着程欣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了赞赏之意。 竹溪云有些难以置信:“你们确定,被驯服的是梦魇兽?!” ----------- 时光如梭,转眼间,又是十几天的时间过去。 竹溪云了解了自己的心事,就带着众人回到了清月宗。 一行人在宗门之外,因为意外事件耽误了既定的时间,总共处理好这个任务竟然花了一个多月。 回到宗门的时候,却发现宗门里边多了许多外宗的人士。 那些宗外的人士们穿着奇装异服,在清月宗穿梭,着实引起了洛河和朔雪的好奇,尤其是当他们看见一些身着仿佛苗疆衣服的女子,清纯活力又充满朝气地把她们白嫩的小腿、手臂,暴露在阳光下时,脸上涌起的奇异表情。 毕竟在清月宗,女修们都是极为保守的,平时穿衣服全部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即便是程欣,虽然花枝招展,但却也裹的像个粽子…… 这些人一个一个“衣衫褴褛”,但是,却又好看的像是一只一只的花蝴蝶。 洛河逮着一个守门的门卫就问:“宗门什么时候来了这些外族人?” “这是南域五圣宗的长老带着他们的弟子们前来咱们清月宗求学。” “什么,这就是南域五圣宗的人?” “是啊。” “南域五圣宗也算是堂堂的大宗门了,怎么要跑到我们一个剑修为主的宗门来学习!” “这就不知道了,这都是上边的事情,我们看门儿的哪里知道啊!倒是大家一致说,五圣宗的女修们,可真好看阿!” 众人还没有走回自己的峰头。 因为有了外宗人的进入,宗门比往日更加要戒严。 从前的时候,宗门内虽然也禁止飞行,但是像竹溪云这样在宗门有资历的人,还是能够飞行的。 但是这一次,竟然花了大力气,在整个宗门的半空下了阵法,没有人能够在宗门内御器飞行了。 竹溪云带着众人,乘坐着最便宜的白鹤,还是一人一头,还没有将众人送至各自所在的区域。 仙鹤上,韩九渊望着迎面掠过的五圣宗女修一眼。 在韩九渊的眼睛里,有一种深深的色泽。 程欣也忍不住看了那个女修一眼,果然好看,五圣宗的女修们大都是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她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银饰,随风晃动的时候,还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 第138页 程欣心里本来就很诧异,因为在小说的原著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五圣宗前来清月宗求学的戏码。 这下,她又看见韩九渊盯着人家别的女修看,程欣心里一惊,心道:难道韩九渊喜欢这种女修? 可是下一刻,韩九渊的问话就让程欣舒了一口气。 韩九渊问道:“师姐,你看这些女修,都是修炼蛊术的么?” 程欣发现,韩九渊的观察还真的仔细,一个人修炼什么东西,一般都是看那个人的法器,但是,如果那个人的手上根本就没有拿法器呢? 如果一个人看不出他用的什么法器,一般人是猜不出来他修炼的门道。 但是韩九渊,却看出这些人们都是修蛊的? 程欣奇道:“你是在藏书阁的书上见过五圣宗的服饰,以及五圣宗的修炼方式,所以,才知道的么?” 第73章 西海·第六 韩九渊望着程欣, 摇了摇头,韩九渊指了指走在前边的一个五圣宗的女修,道:“我只是看见, 在她们的腰间都带着一个和师姐一样的香囊。” 程欣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 在自己的腰间的确也挂着一个香囊。 这样的香囊是蛊修们的标配。 程欣被韩九渊这样一提示,这才意识到,原来每一个蛊修, 其实都有一个这样的香囊,是用来放自己平时炼制的蛊虫的。 蛊虫的炼制,是需要特殊的空间的, 所以不能够和兽宠袋甚至是储物袋的东西一起混着放。 程欣顿时被韩九渊细致的观察能力所折服。 当他们回到自己的区域的时候, 才发现在区域也有很多守卫在重重地把守着。 一行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区域之后,程欣就跟着韩九渊回到了韩九渊的洞府。 程欣坐在韩九渊洞府里的石桌上的时候, 这才发现, 原来他们已经阔别洞府许久了。 因为这一次的任务是跟着竹溪云的, 所以, 他们回来之后不用自己在宗门报到, 由竹溪云亲自前往给几个小弟子们报到就可以。 竹溪云还让他们先行休息, 还说帮他们多要了几天的假期,他们都是第一次出外做任务, 所以回来之后, 需要好好休息,可以先不去上课。 大家都很开心。 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程欣许久都没有吃朱果了, 这次回来之后,到了一趟丹堂,把在西海带的一些东西, 送了一些给付悦。 付悦还是那个傻傻的付悦,但是看见程欣的时候,眼睛里就放出了开心的光彩。 秦知画刚好下课回来,一到丹堂就听见付悦的傻笑。 秦知画好奇地走到了付悦所在区域的屏风后,就看见程欣穿着鲜艳的明黄色衣衫,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身玄色衣衫的韩九渊。 他们的衣服,也都是程欣在西海的时候,在西海那边采买的。 当然,同样换了衣服的,还有付悦。 付悦穿着的是一件青色的衣衫,但是在衣裙上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点缀,仿佛还随着光线的变幻闪烁着奇异的亮光。 秦知画的眼睛被这三个光彩熠熠的人闪到。 付悦看见秦知画刚一进来屏风之后,就呆滞的表情,上前扯住了秦知画的袖子,把秦知画拉到了程欣的身边,指着秦知画道:“师姐,她,她有没有,新衣服?” 程欣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秦知画和以前一点也没有改变,她的打扮还是那样的出尘脱俗,脸上的表情仿佛永远都是温柔和善的。 但是,在现在,秦知画望着程欣和韩九渊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惊讶的探寻。 被付悦问到了这个问题,秦知画当即就有一些不自在,因为秦知画当然知道,程欣是不可能给她买什么新衣服的。 要不是付悦现在就是个弱智,秦知画甚至要怀疑付悦是不是故意看她出丑的。 果不其然,程欣就对着付悦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程欣对付悦招了招手,付悦就老老实实地跳到了程欣的身边。 程欣慢悠悠地道:“当然,你的这个师姐,是没有新衣服穿的。” 付悦扬起天真的小脸,问道:“为什么呀,小渊哥哥有新衣服穿,你有新衣服穿,我也有新衣服穿,为什么这个师姐没有新衣服穿呢?” 程欣伸出手,在付悦的头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很耐心地道:“韩九渊是我的师弟,你是我的表妹,我当然会给你们买衣服,至于秦知画,她是一个我的同门而已,我可以不给她买衣服的,你还有什么不懂的么?” 付悦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吃着手指头,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阿悦能够讨你的欢心,但是师姐不能,所以,你不喜欢师姐,喜欢我,才给我买花衣服?” 程欣望了秦知画一眼,秦知画气的深呼吸,程欣对着付悦点了点头,道:“阿悦的话很有道理,就是你理解的这样。” 秦知画清了清嗓子,她心里道,付悦是个傻子,可以不跟付悦计较,但是,程欣不行。 可是,秦知画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就此事置喙什么,难道她还要在程欣的面前,为难一个傻子么? 还是说,她要在韩九渊的面前,跟一个傻子争宠? 秦知画不理睬付悦刚才那番言语,装作刚来一般,浅笑着道:“大师姐,你回来了?” -- 第139页 程欣看见秦知画朝着自己走过来,就在屏风边的椅子上座下,对韩九渊招了招手。 韩九渊特别默契地去给程欣倒茶了。 韩九渊的身影从秦知画的面前走过,带起了一阵微弱的风,秦知画捕捉到韩九渊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了兰花,带来的很浅的香气。 那是秦知画在男人身上闻过的最好闻的香气。 秦知画喜欢熏香,但是这样的香气,秦知画也知道这不是熏出来了,在那一瞬间,秦知画甚至想要问一问韩九渊,是用了什么香么? 但是当看见韩九渊不带任何表情的脸,秦知画就知道,问他还不如直接去问程欣,因为韩九渊脸上仿佛都写着闲人勿扰,但是程欣没有。 秦知画就轻轻地问程欣道:“韩师弟,可是熏香了?” 程欣已经接过了韩九渊递过来的茶,程欣很满足地抿了一口,道:“那是他独特的香味,并不是什么熏香,倒是我,我熏香,你要不要来闻一下韩九渊身上的香味,是不是就是我身上的香味?你难道喜欢?” 秦知画原本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好奇心,但是,程欣这样说,却仿佛说的跟什么似的。 而且,她竟然说韩九渊身上的香味,就是她身上的香味。 这句话说的,就让人很容易误会了,而她后边说的那句,却仿佛在暗指自己喜欢了韩九渊似的。 秦知画的心里有一点恼怒,但是这倒是很符合程欣的性格。 秦知画哂笑了一下,道:“大师姐从宗门外回来,果然是好派头,毕竟立了功。” 付悦就眨着眼睛凑过来,问秦知画道:“立了什么功?” 一般来说,付悦整天都有很多问题要问秦知画,但是秦知画根本就懒的打理,毕竟付悦是个弱智,她既然是个傻子,那么她怠慢一个傻子,也不是什么事情,更不会被人看见说影响了她掌宗师姐的形象。 所以,秦知画向来都是无视付悦的这些很傻的问题的。 但是这一次,程欣和韩九渊却都在这里,秦知画就装作特别有耐心的样子,甚至在她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竟然不厌其烦地跟付悦科普了起来:“阿悦,我是说,我们的大师姐这一次立了功,前段时间你问我大师姐怎么还不来看你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么?“ 付悦点了点头:“嗯,你说,大师姐是去宗门外任务了,但是……” 但是你就说了这些,我问你她去做什么,她什么时候来看阿悦,你也没有跟我讲呀。 付悦下边的这句话,却是被秦知画给打断了,秦知画仿佛想到了付悦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连忙抢在付悦将那些话说出来之前,自己先说话了。 “嗯,我当时说,你大师姐去任务了,这一次你大师姐出外任务,特别精彩,虽然我也有出外做过几次任务,但是都没有你大师姐做的好,据我所知,你大师姐还没有正式做过什么任务,这一次的任务也算是她的历练,但是她竟然带回来了整个宗门都在找的梦魇兽。” 付悦凑到程欣的面前,娇憨地问道:“那,梦魇兽是什么?好不好吃?” 秦知画心里觉的付悦太愚蠢了,但是嘴上却温柔地笑了笑,道:“梦魇兽自然是不好吃的,梦魇兽是咱们宗门的宝贝,虽然梦魇兽,也不是什么性情温和的野兽,但是,却是咱们宗门护山大阵的一个阵脚呢。” 付悦连连点头,道:“那梦魇兽,是不是很可爱呀?” 秦知画这下连装都不想装耐心了,她直接无视了付悦的这个很傻的问题,本来她还在跟付悦科普,但是看着程欣的时候,却说道:“大师姐,那头梦魇兽,当真是你自己抓捕的么?“ 秦知画的眼睛闪烁着一丝不能置信的光泽。 很显然,秦知画并不相信以程欣的能力,真的能够拿下那头连宗门的长老们都拿不下的梦魇兽。 如果真的能拿下,那么程欣的实力绝对不是筑基期而已,但是,程欣她就是筑基期。 程欣看秦知画这样问,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神色,但是,程欣也就是在心里迟疑了片刻。 程欣在心里想,那梦魇兽能够被收服还是韩九渊的功劳,难道韩九渊的能力被秦知画看穿了么? 应该不能吧。 毕竟,就是连竹溪云都没有看穿。 但是,竹溪云看不穿也有道理,因为竹溪云不论怎么说都是正道的君子,但是秦知画的哥哥不一样,秦知画的哥哥秦风,本来就是修行的跟韩九渊差不多的功法。 秦知画当然也是有一点了解的,那么,秦知画当然也了解,这样的功法,该有什么样的特性。 难道秦知画也怀疑韩九渊会神魂禁术了么? 如果是被别人知道了还好,但是被秦知画知道了肯定不行,秦知画本来就在找他们的茬呢。 倒是洛河和朔雪,虽然他们也知道,韩九渊修行的功法跟清月宗的大多数人不一样,甚至,他们其实早已经知道了,韩九渊修炼的是魔功。 洛河和朔雪的见识不多,他们当然是不知道韩九渊修炼的功法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韩九渊修炼魔功这一点,如果说出去的话,就能够给韩九渊和程欣带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程欣也根本就没有跟洛河和朔雪说让他们保密的那些话,可是,洛河和朔雪竟然自发地,为韩九渊保密了。 -- 第140页 程欣这个人,其实也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优点,那就是程欣一般也不会跟别人说太多的东西,比如,一般的人如果有秘密被别人知道了,很多人都容易去跟那个人讲,让他们不要将他们的秘密告诉其他的人。 但是,程欣这个人,却不是这样的处事方式,程欣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来的,事实上,程欣连想都不会去这样想。 程欣有自己的一套处事的法则,她一般也不会去相信别人怎么说,怎样去答应,程欣对于这个世界,都是用自己的眼睛在看,她只相信自己看见的,相信自己分析的事情和人物,她根本就不会去要求别人在口头上给自己什么承诺。 所以,程欣相信洛河和朔雪,就不用他们讲这些,让他们保密的话。 当然,那是因为程欣信任他们。 其实,如果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程欣不信任他们的话,韩九渊会第一个站出来,解决掉洛河和朔雪的。 那只是因为,韩九渊在那样的时候,嗅觉是特别敏锐的,韩九渊有敏锐的嗅觉,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情绪,就好像,在当时,如果程欣表现出的是对洛河和朔雪的不信任的话,即便不说是在当时韩九渊清醒的时候,在韩九渊不太清醒的时候,韩九渊出于对程欣的一种保护的欲望,也会促使韩九渊不放过洛河和朔雪的。 但是,那也是在韩九渊进阶前后的那段状态里,等韩九渊进阶成功,或者韩九渊脱离了那样的状态,就会变成平时的韩九渊,不会有那样敏锐的洞察力。 在平时,韩九渊的洞察力也可以说是比所有人都敏锐的,但是,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期,却不是那样的。 洛河和朔雪可以为韩九渊保密,他们是将韩九渊和程欣当做了自己真正的朋友。 但是,秦知画却不是。 秦知画也不是一个能够信任的人,而且,秦知画的身份很特殊,她不像是花莹,可以随随便便被韩九渊炮灰掉都没有问题。 花莹那件事情,后来是竹溪云去宗门汇报的,花莹虽然在凡域的时候,也算是一个郡主,在宗门也有自己的一些人际关系。 但是她认识的那些人,也都是一些小人物,都上不了什么台面。 跟秦知画比起来,秦知画简直是棘手的女配。 对于这样的女配,程欣多的是办法去对付,虽然在原著里边,其实秦知画也算是一个女主型的人物了,毕竟,她拥有在宗门最好的资源,跟秦风是一样的。 在原著里边,程欣其实是一个比秦知画还不如的炮灰。 但是,程欣知道,只要她跟着韩九渊一天,韩九渊给予她保护一天,她就不会沦为跟秦知画一样的女配。 当然,程欣也不需要韩九渊一直都保护着她。 即便是韩九渊是乐意的,但是程欣却不愿意。 程欣也不是那些喜欢攀附着大树的菟丝花,程欣对于韩九渊,其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的情愫,可以说是有些复杂的了。 但是这样的复杂,也符合程欣的心境。 毕竟程欣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程欣对于这本小说里边的人情世故,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但是,对于韩九渊这个人,程欣所作的一切,其实都不是在程欣的人情世故原则之上的。 如果说,程欣对别人的所有行为,对于程欣来说,只是她自己的处事法则,但是,在程欣对于韩九渊这个人上,程欣所表现出的,不论是一开始对韩九渊的接近和讨好,还是在韩九渊臣服了自己之后,她仍然对韩九渊持有的关怀。 其实,在这本书里,没有人比程欣对韩九渊更加的真心诚意了,即便是程欣对于韩九渊的接近,也的确是带着那些想要攻略韩九渊的动机。 但是,在程欣自己都看不见的自己的心底,其实对于韩九渊的接近,是一种近乎原始的渴望。 而起,这样的渴望,也就是想要接近,只要接近,能够待在韩九渊的身边,那么,程欣的动机也就算是达到了。 很显然,程欣其实并不太了解自己内心的世界,她还以为,自己对于韩九渊的情绪,全部都是出自对于韩九渊的利用。 程欣一直都不喜欢对韩九渊用利用这样的词,但是,程欣自己都不能够否认的是,她的确对韩九渊有利用之心,这是不能够否认的东西,承认也不是什么无耻的事情。 在程欣自己做出了一番心里假设之后,却发现,秦知画根本就不是往自己所想的那个方向猜测的。 秦知画望着韩九渊,迟迟不说话。 连程欣都有些着急了,忍不住催促秦知画起来。 秦知画看程欣有一些急促的神色,就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程欣的小秘密,或者是抓住了什么程欣的小辫子一样,她对程欣说道:“程欣,现在也没有外人在这里,大家都是自己人,谁还不认识谁呢?你就直接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自己抓到的梦魇兽?你我都知道,你自己的水平是几斤几两,上一次,在擂台比赛的时候,你还被人打下去呢,那一次要不是韩九渊接住了你,恐怕你当时还要多休养几天呢,当时那么个境界的人都能够将你打下擂台,现在你在外边历练了几天,你就抓到了一头梦魇兽,怎么可能呢?” 秦知画的眼睛里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但是,秦知画在望向韩九渊的时候,眼睛里边轻蔑的色彩便一下子消散了。 -- 第141页 仿佛刚才她根本就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程欣听见秦知画这样说,而且还在看着韩九渊,程欣就连忙问秦知画道:“你说清楚,你怎么就这么小看人呢,你不能的事情,不代表着别人不能,你自己做不到就算了,我做到了,你还在这里酸我,秦知画,你说我,你有什么资格呢?” 付悦站在了程欣的身后,也指着秦知画说:“你,你怎么说话这么大的声音,你在这样,我,我就不喜欢你了,你都不给我买花衣服,这个姐姐给我买花衣服,你不许这样跟她讲话。” 秦知画根本就懒的打理付悦,秦知画也没有跟付悦说话。 但是,秦知画却看向了韩九渊。 这就看的韩九渊有些莫名其妙了,韩九渊仍然是没有表情地,他回望了秦知画一眼。 秦知画的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心弦就颤抖了一下。 也不知道韩九渊这个人有怎样的魔力,每一次跟韩九渊无意对视的时候,秦知画都觉的韩九渊这个人仿佛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的眼神很深,让人无处藏匿,仿佛天底下所有的人的心事,在他的面前,都不能够是一个秘密。 都能够,直接被他看进眼底一般。 在从前,秦知画很喜欢自己哥哥秦风的眼睛,是因为秦风的眼睛,就已经很锐利了,仿佛能够将秦知画的所有心事都揽在眼底。 好家伙,现在看韩九渊的眼神,秦知画根本就是无法直视的。 秦知画就在心里想,是不是韩九渊比自己的哥哥秦风的心机更加的深沉?反正,秦知画跟韩九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接触的,这些极少的接触,也都是韩九渊待在他的师姐程欣的身边的时候的,当然,秦知画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真正的理解到韩九渊。 秦知画所知道的也就是自己的哥哥秦风,但是,在刚才,秦知画却忽然觉的,在韩九渊的眼睛里,多了一些连秦风都没有的东西。 秦知画虽然能够看见,但是她根本就抓不住,韩九渊的眼神也没有闪躲,所有的东西,都是坦坦荡荡给秦知画看的,但是,秦知画却觉,韩九渊才是那个深不可测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秦知画接下来的话还是要说的。 那根秦知画有一点畏惧韩九渊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如果说,现在,在场的这些人里边,就只有秦知画和韩九渊,秦知画肯定是不想去招惹韩九渊的,连一点被韩九渊误会招惹的机会她都不想给。 但是,如果是程欣在这里,那就不一样了,至少,程欣这个人,秦知画是特别了解的,韩九渊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也是秦知画不敢去招惹的原因。 但是,程欣却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就秦知画知道的人里边,让程欣畏惧的人也不少。 秦知画看韩九渊,就像是在看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区域,带着一些好奇,但是更多的是茫然,和对于韩九渊神秘的小心翼翼,但是,看程欣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因为程欣是在是太接地气了。 接地气到什么程度呢,到了在以前的时候连宗门的小弟子们都能够在背后说程欣的坏话,甚至有一些有一点地位的修士们,还在程欣的面前羞辱程欣,程欣都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那是因为程欣,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禁忌的样子,但是秦知画知道,程欣这个人,最怕别人否认自己。 所以,她才要一直欺负更小的弟子们,以达到自己寻找存在感的动机,要知道,在以前程欣不努力的时候,即便是成金全都很少去看她一眼,那可是他自己的女儿,那就更不要说其他的人们是怎样看待程欣的了。 大家也就是因为程欣是宗主的女儿,所以在程欣的面前,做一下样子,也算是给了宗主一点面子而已。 或许是因为,秦知画的内心活动有时候,跟程欣是有一点想象的,所以,在所有人都说程欣很讨厌,总是欺负人的时候,秦知画却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程欣,真正的程欣,其实也是可以做一个好孩子的,就像她一样。 但是,正是因为自己会装好孩子,而程欣不会装,所以,人们就不认可程欣,大家都无视程欣,然后还因为程欣的资质,是不能够练剑的。 要知道,清月宗是一个剑修的宗门,修士们不能够练剑,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程欣既然是一个宗门的废物,她就更加的不被人们注视了,所以,大家都无视程欣习惯了,但是程欣毕竟有宗主女儿的身份在,所以,程欣内心还是一个小公主,当然不会喜欢被人无视了,这也是程欣为什么一直都在欺负别的小弟子的理由。 也就秦知画知道,程欣这样做的真正用意了。 其实,秦知画也就真的是因为很能够在宗门的大佬面前做样子,她简直就是一个影帝,也不止是在宗门的大佬面前做样子,即便是宗门很小的弟子,秦知画一般也都表现出特别友善的样子,这才让宗门的弟子们对秦知画一直都广泛好评。 秦知画在看了程欣一眼之后,放下心来,反正她接下来不论说什么话,韩九渊都不会拿她怎样,毕竟程欣在这里,韩九渊就不能够放肆,因为在清月宗,谁都知道,韩九渊虽然是少女们的梦中偶像,但是,韩九渊整天就跟在程欣的身边,程欣说什么就是什么,程欣让他往东他就不往西。 -- 第142页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秦知画当然也是知道的。 秦知画就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对着程欣说道:“程欣,我说的,其实你心里清楚,我问你,是不是竹溪云前辈抓了梦魇兽,然后你想要立功,就跟竹溪云前辈串通,让竹溪云前辈同意,到了宗门,就将抓获梦魇兽的功劳给了你自己?毕竟,你有几斤几两,在整个宗门的修士里边,谁还不知道呢?” 程欣当即就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说韩九渊。 但是,转念一想,秦知画能够想到竹溪云那里,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竹溪云金丹期的境界,对付一头梦魇兽还是有能力的,而且,竹溪云可是无芳剑君傅云意的徒弟,傅云意的战斗力,在清月宗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以说,是清月宗的核心压轴式人物。 作为傅云意的弟子,即便竹溪云不是亲传的,但是也是受宠的弟子了,大家也都知道,无芳剑君傅云意,轻易是不会对任何弟子有青眼的,除非,那个弟子真的是剑道的天才。 无芳剑君傅云意,自己是剑道的天才,所以,他也喜欢天才型的弟子,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跟自己一样的天才,才能够成为自己的弟子。 秦风虽然是傅云意的弟子,但是,傅云意却不是很喜欢教导秦风,因为傅云意收徒弟,虽然的确是很喜欢看天赋,而秦风的天赋是真的很好。 如果秦风不是当初天赋特别好,也不会成为无芳剑君傅云意的亲传弟子了,要知道,傅云意虽然有好几个弟子,但是亲传的弟子,可不多。 但是,在无芳剑君傅云意看来,秦风这个人,在他的性情里边,总是觉的少了一点什么,傅云意说不清楚,但是跟秦风接触久了,就觉的秦风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错误。 一个人怎么能够没有错误呢? 这本来就是一个谬论。 就连无芳剑君傅云意自己,都是有缺点,有错误的,所以,一个在自己的面前,几乎是看不见任何缺陷和破绽的人,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可敬的,但是,在无芳剑君傅云意看来,却是让他不喜欢的,傅云意曾经说过,没有任何人,是真正完美的存在,完美的不是人,只有剑。 不完美的人,方能拿剑。 这是无芳剑君傅云意的内心想法,也是他不太喜欢亲自去教秦风的理由,但是,傅云意却喜欢去教竹溪云,因为竹溪云这个人,特别真实,他是有优点的,但是,他也有很多缺点,能够被傅云意一眼就看到。 在外人看啦,傅云意对竹溪云是有一点偏心的,毕竟,竹溪云也不是傅云意的亲传弟子,傅云意的亲传弟子是秦风才对,他应该对秦风更偏心一点才对,但是他偏心的却是竹溪云。 但是,从一些方面上来说,傅云意却也是很公平的。 因为傅云意这个人,偏心就偏心了,这也是外人们这样议论他的时候说的,只有傅云意自己知道,他其实也没有偏心,他将亲传弟子的福利和地位都给了秦风,将自己的剑法教给了竹溪云,在傅云意的手下,还有其他的弟子,比如说王赐怀,王赐怀喜欢理论上的东西,傅云意就耐心地给他传授理论,其实,傅云意是一个不偏不倚的好师尊。 韩九渊望着秦知画,没有说话。 秦知画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她还以为韩九渊至少要维护一下程欣,好在韩九渊看上去也不打算说话,秦知画就继续说下去。 程欣的嘴角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事实上,程欣看来,秦知画根本就不是在向她询问,秦知画明白的,就是在质疑程欣没有能力。 程欣觉的身后有一点凉意,那是韩九渊,仿佛有一些生气。 程欣就安抚地望了韩九渊一眼。 其实,在他们来的时候,程欣就有跟韩九渊说过,要他在丹堂的时候,不许说话。 是因为丹堂本来就是秦知画他们的地盘,他们也就是来看望付悦而已。 程欣不是来找事情的,所以,程欣也不会就秦知画如何对自己,做出什么不该有的反应,而程欣也知道,秦知画这样的人,虽然不会真的在正面跟她有什么太多的冲突,但是,秦知画有时候还是很嘴欠的,程欣是没有什么,但是,韩九渊在这些方面还是很单纯的,程欣是为了防止韩九渊帮她收拾秦知画。 秦知画见程欣也没有反对她说下去,韩九渊不说话是正合了秦知画的意,所以,秦知画就继续说道:“程欣,其实这一点荣誉,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就算贪图了,你以为,宗门的弟子们就能够佩服你了么?你可知道,就在我来看见你之前,我路过几个修士的身边的时候,那些修士们还在议论你呢。” “议论我什么?” 程欣这一次倒是很快地问了出来。 毕竟,程欣虽然不在意,但是,每个人都有好奇心,相信韩九渊也很好奇。 付悦也跟着从程欣的身后走出来,靠近了秦知画一点道:“对呀,议论姐姐什么呢,他们是不是都在说姐姐的花衣服好看?” 但是,秦知画仍然没有搭理付悦,付悦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点委屈的表情。 程欣对着付悦招了招手,付悦刚才被人无视,现在被程欣召唤,就很开心地朝着程欣的身后奔了过去。 程欣的身后,还站着韩九渊呢。 -- 第143页 付悦跑过去,站在程欣的身后,凑的韩九渊有一些近。 韩九渊低头打量了付悦一眼,付悦看着韩九渊,撇了撇嘴。 程欣就轻声道:“小渊,你欺负她做什么?” 韩九渊:…… 见程欣说了韩九渊,付悦就对着韩九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韩九渊也没有理睬。 秦知画看着他们,望了付悦一眼,付悦记着秦知画以前说过,别人说话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看着,不要打断。 付悦便连忙闭上了嘴。 秦知画满意地转过了视线,继续对程欣说道:“大家都在议论你抓获梦魇兽这件事情,因为,大家都知道,梦魇兽本来就不是你这样的境界能够抓的到的东西。真的,大师姐,其实大家都知道,你近来,的确也有勤奋修行,甚至还辛勤地在宗门外做任务,仿佛是想要找到一个做大师姐的形象,但是,你这个作秀有一点过了,你知道么?如果你就单纯地作秀还可以,但是,梦魇兽这样的东西,不是你抓的就不是你抓的,你何必要这样将这个明显不切实际的功劳,强行按给自己呢?竹溪云前辈想必对你很无奈的,他只是因为是个温和的人,不想拒绝你,也不想发表意见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知画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她的嘴里说出来的话,竟然带着一点酸涩的味道。 但是这一股酸味,却是被程欣给捕捉到了,程欣道:“秦知画,你倒是蕙质兰心,被你猜到了,梦魇兽的确不是依靠我一人之力抓捕到的,但是这个功劳,并不是我厚着脸皮去问竹溪云前辈要的呢,是竹溪云前辈,自己要给我的。” 程欣耸了耸肩:“你们随便讨论,反正这个功劳是竹溪云前辈要给我的,奖励竹溪云前辈也会派人送给我的,你也知道,竹溪云前辈虽然是个温和的人,但是他也不是对谁都好的。” 秦知画当然知道,竹溪云看上去是个很温和的人,但是他对谁都一样。 竹溪云也不是一个能够做出将自己的功劳让人的人,倒不是说竹溪云小气,而是说竹溪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他既然不在意,便也没有让不让的道理,也全部都是顺其自然,这些小弟子的功劳不功劳的,根本就跟他几乎是不存在任何直接关系的。 所以竹溪云不理这些弟子们才是对的。 如果程欣说的不是说笑的话,那就说明,至少在竹溪云前辈的心里,程欣是一个特别的人,是一个竹溪云愿意去特殊对待的人,要知道,能够被竹溪云这样对待的人还真的不多。 果然,秦知画的脸色有一些白。 因为,秦知画想起来,有一次,她去请教过竹溪云一些问题,当时还是以掌宗师姐的名义去的,但是,竹溪云见了她,对待她的态度,竟然跟她身边的小弟子一样的态度。 当时,竹溪云有一个很有趣的小法宝,秦知画在其他长老的面前,一般都是很被宠的,但凡是秦知画想要的小东西,那些长老们也都不会小气,但是,当秦知画向竹溪云索要的时候,竹溪云却不给她,用竹溪云的原话是,这个是要给小弟们做奖励用的,不能随便给。 当时秦知画就想,其他长老们给过她的东西可都比竹溪云这个东西宝贝,但是也就是竹溪云,不会拿她当个例外一样像其他长老一样去宠着她。 但是,这样看似平和实则没有什么情调的竹溪云,却能够将这些功劳推给程欣呢。 第74章 西海·第七 不论秦知画有多么不服气, 也影响不了程欣拿奖励的事实。 自从程欣外出一趟任务带回了梦魇兽,全宗的弟子们看待程欣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以前,弟子们看待程欣, 就觉的她是一个纨绔弟子, 不学无术,跟掌宗师姐比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简直就像天上的云彩和地上的淤泥, 秦知画就是那高高在上纤尘不然的云彩,而程欣就是那地底下被人践踏的淤泥。 即便是程欣有着尊崇的身份,但是这身份也全部都是虚假的, 不能够琢磨。 但是, 程欣回来之后,一下子摇身一变, 就变成了整个清月宗的功臣。 因为这件事情, 竟然把花莹陨落的事情也压了下去, 花莹虽然在清月宗也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 但是, 毕竟花莹也算是一个郡主, 也受过秦知画的青睐,这一点, 是花莹的那些姐妹们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花莹的姐妹们却没有看见秦知画对于花莹的陨落有任何的可惜。 花莹的姐妹们纷纷摇头, 都道是塑料姐妹花。 也对,秦知画是什么身份,花莹是什么身份, 即便是花莹在凡域的时候,的确是一个国度的郡主,但是, 在清月宗,却是不会看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凡域身份。 这些日子以来,倒是给程欣舒服了太多。 因为就连宗门的长老们,也都陆陆续续去看望程欣,因为据说程欣在捉拿梦魇兽的时候跟梦魇兽有一些小波折,受了点伤。 但是,这其实也就是竹溪云为了让大家信服梦魇兽是程欣所捉拿的,找下的说辞,毕竟一个小弟子,要捉拿梦魇兽本来就不是什么让人相信的事情,更何况要是程欣一点都没有受伤的话,那也太假了。 即便是这样都有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程欣捉拿的梦魇兽。 但其实,梦魇兽还真的不是竹溪云捉到的,竹溪云原本不是一个在意舆论的人,但是,看在大家都怀疑程欣,心里有一些不是滋味,才帮助程欣筹谋这些的。 -- 第144页 这会儿,竹溪云就在韩九渊的洞府里,而韩九渊的洞府里,自然也待着一个程欣。 绮月峰的事情结束之后,据说在程欣他们在山下历练做任务的时候,绮月峰的代峰主,也就是秦知画的哥哥秦风,就已经被发配到清月宗的思过幽谷去了。 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刚好是竹溪云也出关了,所以,绮月峰的事宜,竟然就先交给了竹溪云。 这在秦知画看来,都是程欣跟竹溪云联合在一起算计秦风的,但是,其实事实上,竹溪云别说算计,他根本一点都不想要当什么代峰主。 竹溪云拍着程欣的脑袋,落下时候是轻轻的,他一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程欣,还是为了自己:“坚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下去,就好了。” 竹溪云自从回来之后,偶尔会没头没脑地说一些话,程欣和韩九渊都听的不太明白。 倒不是不理解他说话的字面意思,而是根本就弄不懂竹溪云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表达什么。 因为有时候,毫无缘由地,竹溪云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一句什么话。 但是,这些话倒是挺有道理的,让人无法反驳,所以,程欣也就随着他去了。 倒是韩九渊,有时候不甚明了的时候,竟然会虚心地到竹溪云的面前,去询问竹溪云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来来去去,竹溪云有时候挺喜欢说话,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听自己说话的人,竹溪云便很乐意去教韩九渊一些他做人的道理,甚至于是剑法详解之类的,都会主动地传授给韩九渊。 这样的时候,程欣就在一边默默地练习自己的蛊术。 程欣其实很好奇,为什么竹溪云放着一个绮月峰的峰主殿不去住,偏要跟韩九渊和她挤到这个小小的洞府里? 韩九渊的洞府虽然算不上太小,但是毕竟是一个人住的,原本程欣来了以后,抢了韩九渊的床,韩九渊就只能在墙角的蒲团上打坐了。 但是,竹溪云也来了。 竹溪云来了以后,就变成了,程欣在床上睡着,竹溪云坐在原本韩九渊坐着的蒲团上打坐,而韩九渊…… 大多时候都是去了洞府外边守门。 他们的这个洞府,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需要守门么? 不需要好吧,韩九渊出去,就是因为这个洞府太小了。 但是竹溪云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韩九渊的用意,也是韩九渊太闷了,根本就不会将这些想法说出来。 但是程欣就不一样了,程欣本来就是一个女孩子,跟韩九渊还好。 如果是韩九渊在洞府里边跟程欣一起的话,那么程欣就是真的在韩九渊的身边睡着了都是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程欣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能够对韩九渊这样的信赖,以及,在韩九渊的面前,她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做自己,很轻松,什么都不用顾忌。 但是,竹溪云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竹溪云在这个洞府,程欣根本就睡不着,本来,对于程欣来说,竹溪云就是一个外人,他们孤男寡女的,都在一个洞府里边,让程欣怎么可能睡的下去。 如果是韩九渊的话,程欣就算只穿着一件睡衣,都能够很坦荡地睡着,还能够随时吩咐韩九渊给她倒水。 但是竹溪云,每次程欣在床上一动,就能够抬头看见竹溪云在墙角打坐。 这简直是太怪异了。 正在程欣想要去问竹溪云,想要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将竹溪云劝到他自己的峰主宫殿去睡的时候,想不到韩九渊竟然破开禁制,朝着他们走了进来。 一般来说,韩九渊是很少进来自己的洞府的,自从竹溪云进来了以后。 因为竹溪云简直就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洞府,他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在闭关打坐。 韩九渊望了竹溪云一眼。 竹溪云仿若不觉,仍然闭着眼睛,在打坐。 韩九渊忽然问道:“竹前辈?” 竹溪云这才幽幽地睁开了眼睛来,就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还打了个哈欠,仿佛自己很困的样子,又仿佛刚刚睡了一觉,才醒过来。 程欣和韩九渊这才发现,竹溪云这哪是在闭关打坐阿,他根本就是在睡觉。 望着程欣讶异的眼睛,竹溪云仿佛猜到了程欣内心的想法,便轻轻一笑,也不觉的自己做了一件很让人无语的事情,他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是真的睡着了,刚才是你们谁叫我来着?程欣,是你么?” 竹溪云淡定地望着程欣问道。 程欣简直无话可说了,她都以为这些天竹溪云都是在修行,所以自己大气不能喘,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原来他竟然是在睡觉。 程欣伸出手,轻轻地指了指韩九渊道:“不是我叫你,是小渊叫你。小渊,你叫竹前辈,是想要跟他说什么呢?” 韩九渊望了程欣一眼,又把视线放在了竹溪云的身上,他低着头,看着竹溪云身下的蒲团,忽然轻轻地一笑:“竹前辈,你是喜欢我的洞府,还是喜欢我的蒲团?” 这句话,简直太不委婉了,甚至是有一点像是挑衅了。 程欣其实知道,韩九渊肯定不是想要挑衅竹溪云,韩九渊原本就不是这样的一个人,韩九渊之所以能够这样问,当然是因为韩九渊自己是真的很好奇。 -- 第145页 韩九渊轻易也不对任何事情好奇的,除了,程欣的事情,但是这一次,竟然对竹溪云的行为好奇了,那说明,连韩九渊这样有认知偏差的人,都知道,竹溪云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对了。 但是,韩九渊毕竟还是一个青涩的,不谙世事的孩子心理,说出这样的话,就太不给竹溪云的面子了。 程欣正要开口,替韩九渊解围。 但是他发现,竹溪云根本就一点都不介意韩九渊刚才对自己不礼貌的问话,竹溪云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了迷茫的神色,竹溪云望向了韩九渊,脸上迟疑了片刻,反复还陷入了一会儿的沉思,很快,便从沉思里脱离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些期待的神色,对韩九渊道:“是的,我是有点喜欢,要不然这些天我也不会在这里了,说实话,你这里,风水,很适合我修炼。” 韩九渊点了点头。 程欣都有一些惊到了,原来,竹溪云在这里修行,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还以为,是竹溪云平时比较低调和淡薄,不稀罕住什么峰主的大殿,就是喜欢跟人们一起住在小洞府里,毕竟,竹溪云自己原本的修行之地,也就是一个特别简易的小洞府而已。 竹溪云一说,程欣才知道了,原来,竹溪云喜欢的,是这里修行的环境,对于一些大能修士们来说,风水的确也很重要,因为这关系到,他们同天地接洽的能力。 如果说,竹溪云真觉的这个洞府很适合自己修行的话,那给他在这里修行修行,也是可以理解的。 程欣一下子就觉,心里没有那么排斥竹溪云了,毕竟,他也就是勤勤恳恳,想要进阶而已。 每一个修行的人,对于大道都有自己的追逐,他们自然是希望自己每一天都比昨天要进步。 小修士都是这样的心理,更何况是竹溪云这样的大能修士呢? 但是让程欣没有想到的是,在下一刻,韩九渊竟然问竹溪云道:“竹前辈,那我暂时先把我的洞府让给你,你能把你绮月圣殿的身份牌给我,让我和师姐去你的绮月圣殿修行么?我这个洞府比较小,一时间,也不能够同时修行很多人。” 韩九渊说的没有错,而且,韩九渊也是特别客观地在向竹溪云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至于,问竹溪云要绮月圣殿的腰牌,这真的是一个特别放肆的行为,即便是程欣是宗主的女儿,但是,程欣也不会说轻易去问一个峰主去要人家的身份牌,别说是峰主,就是连代峰主,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前辈,程欣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程欣觉的,这样的事情是不礼貌的。 但是,韩九渊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但问前辈级的人物要人家的身份牌,要的还是竹溪云的。 要知道,在秦风暂时被关押在思过幽谷之后,大家可都知道了,现在在绮月峰代峰主的人,是清月剑阁无芳剑君的徒弟竹溪云。 之前的秦风,就是清月剑阁无芳剑君的亲传徒弟,人们都熟悉了,也就臣服了,而竹溪云,说来,也是清月剑阁无芳剑君的徒弟,他虽然不是亲传的,但是也是无芳剑君傅云意比较宠着的弟子。 所以,这个半路上来的代峰主,虽然不如秦风当时上任代峰主的时候那样气派,他上任虽然低调,但是,也没有人不臣服于他的。 毕竟竹溪云的剑法是真的出类拔萃,在整个清月宗都是在巅峰的,跟秦风比一比也不知道谁高谁低,清月宗是剑修宗门,自然对于用剑的大佬天生的臣服。 现在,韩九渊站在绮月峰代峰主竹溪云的面前,竟然问竹溪云要他的身份牌? 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姿势? 就在程欣想要阻止韩九渊说胡话的时候,竹溪云却轻轻地笑了笑,随后,还真的解下了自己的身份牌,递给了韩九渊:“倒是我想的不周全了,我只想着自己喜欢在这里修行,但是却忘了这是你们的地方,不如这样,你们去我的绮月圣殿暂且修行,我给予你们这个资格,但是你们记住,绮月内殿的东西,都不要动就是了,毕竟,那些地方都是代峰主才能够看见的东西,倒不是我不给你们看,我也不小气,只是,我自己都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那些地方不能随便给人去,也是一个代宗门应该遵守的底线,所以,我跟你们讲一下,你们记住就好。” 程欣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韩九渊接过竹溪云的身份牌,程欣道:“不是吧,这都可以?” 竹溪云点了点头,有些好笑地道:“在我这,是没有什么,不能够可以的,恰好,在绮月圣殿,其实还有一些小秘境,是给代峰主的亲传弟子们准备的,给他们获取一些资源,或者去历练。我没有弟子,你们之前的峰主也没有,那些小秘境去不去,也都在那里荒废着,在绮月圣殿,打开我的身份牌,会有详细的地图和注解,你们有兴趣的话,就可以当做是我的弟子,去历练一番了。” 程欣的脸上压抑不住兴奋的神色。 她现在修行蛊术,觉的自己有了进步,但是还没有确认,本来,?轻?吻?最?萌?羽?恋?整?理?程欣是打算去接一些本宗的小任务,去打一打野外的小野兽什么的,但是,她一直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毕竟,去法术实践虽然很重要,但是,心法也很重要,她拥有的时间,同时也只能够做一样东西而已,是以,就没有找到机会,真的去历练一下。 -- 第146页 但是,如果他们去了绮月圣殿就不一样了,那里可跟韩九渊的洞府不一样,在绮月圣殿,不但富丽堂皇,还有更多让人的兴奋的东西。 当然,虽然是作为了宗主的女儿,但是清月宗不论是哪一座山峰,程欣都没有去过人家的大殿,这绮月峰,早就有传闻说绮月峰的大殿,是整个清月宗最豪华,资源也最诱人的,程欣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这一次,也总算是能够见识一番了。 要知道,清月宗对于宗门的律法是特别森严的。 如果没有真正的实力和资质,根本不可能有资格进入任何一个可以越级进入的地方,除了宗主以外,谁都不行。 程欣,当然也不行。 程欣蹦蹦跳跳,跟随着韩九渊就朝着绮月圣殿而去了。 有了竹溪云的代峰主身份牌,一路上真的就是畅通无阻,虽然那些守卫们看着他们的眼神很复杂,但是,见身份牌,就相当于看见了代峰主,即便不是峰主本人过关,他们也是不能够阻拦的。 程欣走在韩九渊的前边,韩九渊就在身后缓缓地跟随着程欣。 走了一会儿,程欣忽然停下来。 韩九渊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也停了下来。 程欣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刚才一蹦一跳地开心前行的时候,韩九渊在身后,视线一直都锁在她的身上,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反而是程欣现在转过身子,扭过脸,一脸纯粹地望着韩九渊的时候,韩九渊反而移开了视线,轻轻地道了一句:“师姐,怎么了?” 程欣想了想,韩九渊的样子,不是很对。 程欣却抓不到什么重点,她想了想,于是问道:“小渊,你怎么知道竹溪云会将身份牌给我们?” 韩九渊望了程欣一眼:“我不知道他会给,我只是知道师姐一直都想到绮月圣殿住一下,我只是试一试。” 嗯,只是试一下,但是,竹溪云却答应了。 程欣心里觉的竹溪云一下子比以前的形象要好多了,虽然,程欣本来也就喜欢原著里边的竹溪云,但是,在经历了西海的事情之后,竹溪云在程欣心里的形象,却是有了一点的改变,虽然这改变,也仍然是觉的竹溪云很好,但是这样的好,却和其他的好是不一样的。 以前,在程欣看来,竹溪云就像是云上的仙子一样,虽然动人,但是,却根本就不食人间烟火,他是出尘不染的,仿佛真的就是天上的云彩,一点人间的烟火气都没有。 但是在西海,程欣看见了竹溪云人间烟火的一面,才知道,原来,竹溪云不论看上去怎样的清高,其实,也都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样的竹溪云,仿佛离他们的距离,都要近了不少。 但是,程欣还是喜欢原著的那个竹溪云,只是眼前的竹溪云,也不赖。 可是程欣对于竹溪云,却不像是在一开始那样,对待竹溪云,有特别的期待了。也或许说,程欣其实一直都没有对竹溪云有任何期待的。 程欣对于竹溪云最初的关注,也的确是因为竹溪云太帅了。 竹溪云的帅,和韩九渊的帅,还是不一样的。 韩九渊的,有一点深沉和内敛,让人看上去,有一些悸动,但是,却捉摸不透。 但是竹溪云,却不是,竹溪云的,却是一种,让人高山仰止,甚至觉的高不可攀的。 程欣本来就是一条颜狗,在但是看见竹溪云,对竹溪云有一些青眼,也是可以理解的,好在,程欣还分的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情愫。 其实程欣对于竹溪云的每一个情愫的阶段,都没有逃开过韩九渊的眼睛。 韩九渊一直都是默默地守护在程欣的身后,虽然,韩九渊不说,也不问,但是,程欣的很多事情,韩九渊就能够凭借程欣的眼神,或者是程欣无意之间的行为举止分析出来。 韩九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一个这样的技能。 跟程欣是学习过心理,所以才能够通过人们的微表情和动作来分析一个人的心态来说,韩九渊简直就像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天才。 当然,韩九渊的这一点特质,他自己虽然也知道的,但是,他却根本就不会以为这是一个天赋,而是,他自己看人的一种衡量方式而已。 倒是程欣,也不知道韩九渊竟然也有这样的能力,要不然程欣一定很惊讶,因为,这样的技能,程欣是学习了很久才有的,以前程欣在二十一世纪的工作,其实很多时候都是需要用到这些心理学,来进行跟人们的谈判或者是其他的。 所以,程欣才有意地去接触这些。 让程欣根本就无法相信的是韩九渊,这个对整个世界,还是有一些认知偏差的人,竟然也能够天然地对一个人进行行为分析,和读心术。 韩九渊看着程欣,一开始的时候,程欣对于竹溪云的确是有过一些比较惊艳的眼神,韩九渊也就放在心里了。 但是,后来韩九渊在看程欣的时候,发现程欣看着竹溪云的时候,眼睛里的小星星已经逐渐的淡去了。 到刚才在韩九渊的洞府的时候,韩九渊也有注意去看过程欣的眼睛,发现,程欣根本就没有去看竹溪云了,她看着的,竟然是自己。 这让韩九渊的心情不错。 程欣问道:“小渊,你一直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 第147页 韩九渊缓缓地低下头,他随着程欣,一前一后,在草地上行走,半晌,韩九渊忽然问道:“师姐,你想去竹前辈说的小秘境么?” 程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蹦了起来,脸上的开心根本就是藏不住的,“想,我当然想了,小渊,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其实,韩九渊原本想说的是,师姐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但是,程欣这样说了,韩九渊也就是点了点头而已。 程欣就已经雀跃了起来。 程欣仿佛不知道,绮月圣殿,或者说是那些峰主们所居住大殿的那些小秘境,其实,需要的实力都是很高的,有时候,甚至需要峰主带着自己的小徒弟进入那个秘境,所以,一般来说,如果不是境界高一点,或者是自己的实战能力强悍一点的,都是不会选择很少人去那个秘境的。 但是这些,程欣不知道,韩九渊却不会不知道,韩九渊对于宗门几乎是了如指掌了。 因为在清月宗的藏书阁,什么书籍其实都能够找的到,当然,除了一些禁书,或者是一些很私人的秘籍,甚至是一些武功典籍心法之外,那些东西,都是很少有人放在藏书阁,也根本就不会被世面上的人们找到的。 但是,除了这些之外,整个世界上的书籍,清月宗其实不少,差的不多,所以,清月宗的藏书阁理论上来说,书籍之类的东西还都是很全面的。 韩九渊看书的时候,最喜欢看的,除了一些猎奇的东西之外,就是了解自己所在的宗门。 在清月宗,新弟子入门的时候,也会有专门带着大家去了解宗门的地理,以及宗门的风物,甚至于宗门的前辈们,都会给到那些新入门小弟子们以清晰的认知,但是往往,那些弟子们,当初没有好好记,或者是当时记住了,过后就忘记了。 但是韩九渊不一样,韩九渊当时就很认真记住了,但是,韩九渊对于宗门其实还是很好奇的。 是因为韩九渊发现,新入门的时候人们向韩九渊展示的那些宗门的东西,根本就是宗门的一点面貌。 其实,清月宗还有很多秘密,和很多有趣的东西,都是大多数弟子们不知道的。 但是,韩九渊在藏书阁,看了清月宗的风物志,甚至是看了很多清月宗的相关历史书籍,正史野史之类,甚至于,清月宗的一些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传闻,韩九渊竟然都知道。 所以,韩九渊知道,清月宗的每一座峰,虽然,的确有让人们都很向往的小秘境,但是,这小秘境却不是人们轻易能够去进的。 毕竟,这小秘境所需要的门槛也的确是很高。 想必,连竹溪云都不知道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地推荐他们去小秘境了,竹溪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竹溪云可能真的是自己一个人闭关太久了,或者他根本就很少有关注宗门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个宗门的了解,或者都不如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了解的多。 但是这些,在韩九渊看来,都不是问题。 因为,韩九渊一个人都能够随随便便地进出那些小秘境了,更不要说带上一个程欣,程欣也不是就全部需要韩九渊去带着她,程欣自己也是很有能力的实力选手,当然,即便是程欣不是实力型选手,韩九渊也是能够将程欣保护的很好的。 韩九渊既然答应了程欣要带程欣打小秘境,那就要安排起来,带着程欣去打。 程欣也不知道,绮月峰的小秘境是什么,但是这些,韩九渊告诉程欣,让程欣都不要太过担心,总之,到了秘境,自己发挥就行了。 但其实,实际上,韩九渊已经很早都研究过了每个山峰小秘境的内容,以及该怎样去打,韩九渊都有一套了然于心的打法了,所以带着程欣去,根本就不是在开荒了,而是就是去走一个过场,就能够带着程欣拿到一些资源。 一般来说,这样的小秘境,能够获取到的资源,是宗门外的那些秘境,不能够相提并论的,毕竟是峰主座下小弟子们历练的秘境,不论怎样说都不能差了,而且,对于秘境来说,越是门槛高的话,资源越是丰富。 至于这样的秘境,为什么不放出来作为整个宗门的资源,那也很好理解,因为清月宗,在整个三千宗门,也算是大宗了,清月宗是最有钱的宗门之一。 所以清月宗的秘境本来就足够清月宗的弟子们历练了,跟更不要说是均出来一些特殊的秘境给特殊的人才作为津贴,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反倒是这些时间,到清月宗学习的五圣宗,在看见了清月宗的繁华之后,他们有一些难以置信,因为五圣宗虽然也是大宗,但是整个宗门的整个实力,却根本就不在清月宗之上,甚至,连清月宗的小几成都比不上。 虽然,五圣宗在地里上,看上去是比清月宗还要广阔,但是,那样的广阔,却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一个宗门的真正实力,还是要看那个宗门有没有钱,毕竟是修真的世界,人们都有自己的空间,宗门也有自己的秘境和空间,所以,一个宗门的地理位置到底是不是很广阔,那只要那个宗门不是太小就可以,其他的,倒不是说一个宗门广阔了,这个宗门在三千宗就属于大宗门。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在韩九渊和程欣的面前,迎面走来了三个五圣宗的男修。 五圣宗的男修,一般来说看上去都很强壮,而且野蛮。 -- 第148页 他们穿的衣服都很奇怪,露着壮硕的臂膀,衣服也都是衣不蔽体。 程欣原本以为韩九渊会对他们的奇装异服觉的奇怪,但是,程欣就在要跟韩九渊解释的时候,发现韩九渊根本就没有露出任何好奇的神色,仿佛他们本来就该穿着这样的衣服一样,韩九渊竟然一点都不好奇? 就在这个时候,那五圣宗的男修开口说话了,上前一步就对程欣问道:“你好,请问绮月圣殿怎样走?” 绮月圣殿? 这一问,也算是问对人了。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去绮月圣殿呢? 别说是两个外族的人,就是本宗的修士们,如果要想找峰主的话,一般也是到执事殿寻找,也不会说冒然就要前往峰主们的大殿,要知道,大殿都是峰主们自己的修行之地,一般情况下,聊事情,或者是外宗以及非亲传的小弟子们,想要学习的话,也都是在峰主方便的时候,去峰主们办公事的地方去找寻,也不可能说是到这样的地方去寻找,对于自己来说,也很奇怪,对于峰主来说,其实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除非是峰主的弟子们,否则,一个外族的人找峰主要找上峰主的大殿,这换成是哪一个峰主,其实都不是特别欢迎的。 但是,那三个五圣宗的人却仿佛没有任何的不妥。 程欣当时就问道:“三位,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去绮月圣殿呢?” 那三个五圣宗的人,看上去的确是不知道清月宗这个默认的习俗的,脸上竟然还洋溢着本就该如此的笑容,道:“我们是被匹配到绮月峰,来跟着绮月峰的代峰主竹溪云学习剑法的,所以,就过来找他。” 这话说的,也太过理所当然了吧。 别说是一个外族的,竹溪云根本就没有必要教他,就说是一个本宗的,谁会这样来找一个峰主? 程欣有点奇怪,就问道:“不是,将你们匹配到绮月峰的,是谁?” 那三个五圣宗的男人挠了挠头,道:“是清月宗的执事殿,就是你们宗门,那个执事殿,你们知道么?你们不会是连自己宗门的执事殿都不知道吧?不是吧不是吧?” 程欣闭了闭眼睛,这群人简直了,那么程欣的心里就有了点,原来是执事殿指派的,那执事殿的人们一般,这样的事情也都是安排他们跟着绮月峰的小弟们学习,一般也不会去找绮月峰的管事的人学习,人家哪有这个义务和这个时间呀,执事殿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所以程欣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关键是五圣殿的这些人们还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程欣道:“执事殿让你们来绮月峰学习,是如果你们到绮月峰的弟子境,跟弟子们学习,应该不是让你们到绮月圣殿,去找峰主的吧?” 那三个大汉就互相看了一眼,道:“本来,是这样的……” 他们看着程欣,就有一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特别是当他们看见程欣后边还站着一个韩九渊,韩九渊的神色虽然很平静,但是这些人们莫名就觉的韩九渊是一个一定不能够去招惹的人,因为韩九渊就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都能够给予他们一种,无形的压力,虽然不是威压,但是,却是一种能够让人,有一种奇异的被威胁的心境的压力。 三个人都后退了一步,离韩九渊远了一点。 他们比起韩九渊,还是更愿意跟韩九渊身边的程欣说话,程欣就追问他们道:“本来这样,后来呢,哪样了?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本来到绮月峰,是想要在绮月峰的弟子境学习的,但是,是后来你们去了弟子境,有人指派你们,找绮月峰的代峰主竹溪云前辈教你们呢?” 程欣说话的时候,将竹溪云前辈后边的前辈一个词说的很大声,仿佛是为了让这几个大汉知道他们刚才那样直接称呼竹溪云的名字是不礼貌的。 但是可能是人们的文化差异的不同,程欣都将话说的这样的直白了,但是,对面的大汉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这也难怪,因为五圣宗本来就是一群蛮夷之辈,他们那边崇尚的是公平民主和自由,对于前辈们的称呼,一般也都是直呼姓名的,除了特别被人敬仰的前辈们会有固定的称呼之外,其他的那些普通的前辈们,这些小弟们也就是叫他们的名字。 当然,这也是因为对于这些人们来说,名字也真的就是一个称号而已,虽然他们的嘴上,没有在那些人的后边,加上什么前辈不前辈的称呼,但是在他们的心里,是对那些人特别敬仰的,也很服从。 程欣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其实韩九渊是知道的,韩九渊可以说,是整个三千宗门,没个宗门的特色,和每个宗门的差异,韩九渊几乎是能够做到全部都了解的。 这也是整个三千宗门,能够将所有宗门都了解通透的第一人。 但是韩九渊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拥有了很多人都拥有不了的才能,他甚至还以为,这是每一个人都应该知道的基础。 那三个大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也不是说弟子境的那些弟子们给我们直的路,是,是有一个人指路的。”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 那三个大汉摇了摇头,忽然说道:“对了,虽然我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你们宗门的那些弟子们,好像是称呼她叫什么掌宗师姐来着?” -- 第149页 那不就是秦知画么。 程欣的眼前顿时就浮现出了秦知画的样子。 这就是奇了怪了,秦知画为什么会在绮月峰,为什么还要指派这些外宗的人去找竹溪云呢? 对于秦知画的这个怪异的举动,连程欣一时间都想不出一个为她解释的合适的理由。 程欣看了一眼韩九渊,又望了眼前的男子们一眼,道:“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让你来找竹溪云?” 第75章 西海·第八 秦知画让这些五圣宗的人来找竹溪云亲自教学? 这根本就没有道理, 先不说五圣宗的这些弟子,也不过是五圣宗的普通小弟子,就像是清月宗弟子境的那些弟子们, 是一样的等级和地位。 让五圣宗的这些弟子来找竹溪云亲自教学, 这无异于,是让清月宗最底层的小弟子们,去叨扰身为绮月峰代峰主的竹溪云。 秦知画现在虽然还不是宗女, 但是也算是宗门的大师姐,一个宗门的大师姐,最基本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应该都是知道的, 也断不可能如此草率,去推荐这些低级的弟子, 直接到绮月圣殿面见竹溪云。 除非…… 除非秦知画是有一些什么谋划, 秦知画也算是宗主身边的人, 也是熟知竹溪云的性情的, 毕竟宗主成金全, 和清月剑阁无芳剑君傅云意的交情不错的, 傅云意除了剑以外,还喜欢下棋, 有时候, 傅云意不闭关的时候,还会跟成金全一起,切磋剑道, 或者在竹林下手谈江山。 秦知画作为掌宗大师姐,很多时候都会去往成金全的身边,去汇报任务, 或者是去例行觐见之类的,总之,秦知画的这个角色,在成金全的身边也算是重要的。 秦知画对于竹溪云的了解,也就是源自这个时候。 而且,秦知画不论怎么说,也都是秦风的妹妹,而秦风是无芳剑君傅云意的亲传弟子,即便是秦知画不在成金全的面前时间去看见在傅云意身后总是带着的竹溪云,也能够在跟哥哥秦风相处的时候,看见身为秦风同脉师兄的竹溪云。 说起来,竹溪云虽然算是程欣他们的前辈,但是对于秦知画来说,以秦知画问秦风叫哥哥这样的关系来推的话,竹溪云其实也算是秦知画的师兄。 但是,竹溪云的身份比较特别,所以,秦知画见了竹溪云,却也是叫的前辈,从来都没有叫过师兄这样的称呼。 照这样来看,秦知画了解竹溪云的性格,也是合情合理的了。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长老,秦知画也不可能如此造次的,秦知画大概就是看着竹溪云像是一个老好人,比较好欺负,才会这样对待竹溪云。 但是,以程欣对于秦知画的了解,她即便是心里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她也断不可能去无缘无故招惹竹溪云,这一次,秦知画像是有备而来? 那就姑且看看,这些五圣宗的弟子们,是怎样说的吧。 程欣问道:“既然让你们来找竹溪云,但是你们所谓的掌宗师姐有没有告诉过你们,竹溪云是绮月峰的代峰主,要找她,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那些弟子们相互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我们来到清月宗,其实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对于清月宗也是什么都不懂,虽然我们已经发现了,清月宗跟我们五圣宗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在清月宗的修士们,穿着都是这样的不一样,我们都不是。清月宗的许多条条框框,真的很讨厌。” 这个修士说着,就看了看周围其他的朋友们,他们相视一笑,仿佛是在清月宗受到了非人的对待一样,然后一个修士接着那个修士的话说道:“其实,也不是这样说了,清月宗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只是可能是我们宗门的差别,然后每个宗门的文化差异都不一样把,我虽然对这方面懂的很少,但是我们的师傅在我们来的时候,就跟我们说过,说是,到了其他的宗门,一定要遵守那个宗门的法则,因为,在幽云界这三千宗门里边,每一个宗门的法则都是不一样的,去了那个宗门,不论是那个宗门的弟子们,还是做那个宗门的客人,有一些东西,也都是必须要遵守的,不遵守都不行,因为没有不遵守的余地。” 程欣其实不知道这些修士们在这里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当程欣问道,秦知画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让他们来寻找竹溪云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修士红着脸说道:“其实,他是骗你的。” 剩下的几个修士脸上露出了害羞的神色。 程欣的眼睛里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程欣看了看韩九渊。 但是看见韩九渊的眸子里,却露出了很清明的神色,仿佛韩九渊一早就知道这几个人说的话,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一样。 韩九渊望着程欣笑了笑,道:“师姐,这群人还真是有意思。” “怎么了小渊,为什么要说他们有意思?” 程欣一点都猜不出来这群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韩九渊就笑了笑,对着这些人说道:“从刚才你们见了我们的那一刻开始,就眼神闪烁,你们说实话,难道是打算来这里偷东西的?” 韩九渊其实也就是随便一猜。 因为韩九渊这个人,他的逻辑思维可以说是特别的强悍的,因为韩九渊知道,这几个人刚才眼神闪烁,看上去鬼鬼祟祟,不像是做正经事的样子,韩九渊由着他们编了一堆的理由,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想要说点什么,如果他们的话能够让韩九渊信服的话,那也没有所谓,韩九渊也当做是他们的本事,但是,如果他们的蹩脚的理由,让韩九渊怀疑的话,那么韩九渊也是要询问他们到底的。 -- 第150页 毕竟,这是绮月峰。 以前,绮月峰还是由秦风代峰主的时候,韩九渊是不会理睬这样的事情的,但是,现在这些事情都不是个来打理,是竹溪云打理,那么韩九渊就有必要对这件事关注一下了。 如果是以前的竹溪云,韩九渊也不可能去为了竹溪云做这些事情,但是现在的竹溪云已然不是以前韩九渊认识的那个竹溪云了。 从前的竹溪云,是高高在上上的剑阁大弟子,清月剑阁,那是多么风光的一个地方,无数的剑修挤破了脑袋都想要进去剑阁,做无芳剑君傅云意的亲传弟子,哪怕就是做不了无芳剑君傅云意的亲传弟子,就是做他老人家身边的弟子,也是让那些小弟子们觉的幸福快乐的事情,但是,在清月宗,要成为无芳剑君傅云意的弟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竹溪云这样的一个人,虽然不是傅云意的亲传弟子,但是在宗门,也是传说一样的存在了,他虽然没有他的师尊那样有名气,但是他很年轻,这样年轻的年纪,就已经在清月宗或者是在三千宗门都有了自己的名姓,虽然也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他,也就是算是稍微有名气一点,但是,在清月宗的本宗,却几乎是那些剑修狂热者们都不会不知道的,如果真的有人在清月宗不知道竹溪云的,那么那个人肯定不是主要修剑的,或者,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用心在修行的。 在清月宗,剑修的天才们是拥有很好的人脉和资源的。 这个人脉,不是说上层人脉,而是说,在清月宗弟子境的弟子里边,是很容易交到朋友的,然后这些朋友因为都是剑修,所以平时会在一起切磋剑法,或者是讨论一些和剑修相关的风云人物,在清月宗的剑修者们,甚至于,是在整个幽云界不论清月宗还是其他宗门,更以及散修的这些剑修们,一般也都不喜欢去聊其他的修士的事情,他们喜欢讨论的也都是他们自己范围之内的剑修。 所以,竹溪云即便是在宗门不是名声大噪,照样能够在弟子境里边被弟子们熟识。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韩九渊对这样的人物是没有什么兴趣的,虽然,韩九渊自己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也是属于这方面的人物。 韩九渊在刚入门的时候,因为长的帅,已经成为了被弟子境的女修们注意的对象了,更何况是韩九渊现在也算是有一点修为了。 韩九渊这一次,筑基之后,在宗门的粉丝更多了。 以前韩九渊即便只是练气期的时候,别说是炼气期的弟子们,默默地喜欢着韩九渊,就是连那些不是韩九渊相同境界,或者是比韩九渊境界还要高的那些弟子们,也都有韩九渊的粉丝呢,比如说,在韩九渊还是练气时期的时候,喜欢韩九渊的花莹,其实都已经是筑基初期了,但是真的要论起来实战,花莹其实还是打不过韩九渊的,这不是说韩九渊拥有神魂之力所以花莹才打不过的,而是,韩九渊的实战能力太强了,剑修本来就是一个可以越级杀伐的修士之道,即便是韩九渊不需要动用他的神魂之力,想要击杀一般的筑基期,或者想要击杀不是精英级别的同等级修士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越级杀伐向来都是说的那些佼佼者们,不是说每一个剑修的修士,都有这样的实力做的到越级杀伐的,很多的修士们都是做不到的,韩九渊可以,跟韩九渊一样的修士们毕竟太少了,所以,在清月宗能够做到剑修者越级杀伐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数。 虽然程欣也是筑基期了,但是这样的能力程欣自己根本也是做不到的。 好在韩九渊是程欣的师弟,平时在程欣的面前,也都很恭顺,对这个师姐很好,所以,每当想起来韩九渊对于修行的资质,程欣的脸上就忍不住的笑容,她总是能够拿韩九渊的这个特点当做自己修行的动力,她心里就会想,韩九渊都这样优秀,一个优秀的人还能够这样的努力,她自己呢,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努力的呢? 所以,程欣总是在心里暗暗地觉的,有时候,还是因为有了韩九渊这样的人,所以才能够很好地督促到自己的修行,但是有时候,程欣却也知道,自己修行的最大的原因,肯定也不是因为韩九渊,韩九渊只是自己慢慢修行路上的一个重要的朋友。 或者,不止是朋友? 韩九渊这样问了那几个五圣宗的修士之后,果然,有一个五圣宗的修士就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实话:“我们,的确是来这里,偷东西的……” 程欣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程欣看了韩九渊一眼,问韩九渊道:“小渊,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是来偷东西的,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侦探能力?” 本来,程欣是要问这几个五圣宗的修士们这些事情的,但是,韩九渊却发现,程欣的关注点好像是有一点偏,这本来是在她谈论正事的时候,她却拿出了自己的时间,和他说笑。 韩九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语气很好地道:“师姐,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就是猜的而已。” 猜的,当然是猜的了。 如果不是猜的,那韩九渊也不是神仙,怎么能看见他们到底有没有偷东西呢? 只是,韩九渊刚才就已经在心里分析了。 程欣能够想到的那些人情世故,韩九渊虽然想不到,但是,韩九渊却知道,在清月宗的法则,下层的弟子,几乎是不可能直接说面见峰主,就面见峰主的。 -- 第151页 这几个外宗的弟子,想来是从哪里知道,绮月峰的绮月圣殿有什么宝贝,所以才打算过来试一试,哪想到半路上遇见了他们,所以,一时之间,才装作是问路的样子,要不然,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太合理的样子。 首先,绮月峰不是什么观光旅游的地方,在清月宗,即便是不熟读宗门典籍的弟子们也都应该知道的是,绮月峰的风景一点都不好看,绮月峰在冬天的时候还容易下雪,在望月峰的话,还有桃花林,特别是春天的时候,景色真的很美,如果这些人们说是来这里看风景,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即便是真的不喜欢好看的景色,跑到绮月峰这样的地方来看风景,那也是在绮月峰的弟子境看了,因为在绮月峰,最好看的风景,的的确确也就是在弟子境。 这个原因很简单,因为在绮月峰,其他的地方,人们是很少涉足到的,也就是绮月峰的弟子境,人们会比较多一点,清月宗的长老们,也都是一些聪明的人,也知道,景色好的地方,能够栓住人,这样的话,那些清月宗弟子境的弟子们,就喜欢待在景色好看的地方修行,能够多在自己的洞府修行,何乐不为呢? 所以,如果这几个五圣宗的人真的是来看风景,那么他们要看的也是绮月峰弟子境的风景,没有道理说看风景要跑到这样的地方来看。 所以,韩九渊就可以断定了,这些人们首先,不可能是真的来找竹溪云,而且,根据韩九渊对这些人说话时候神情和神态的判断,他们所说的他们是来找竹溪云,是由清月宗的掌宗师姐秦知画指派来的这个消息,也可能是不属实的。 事实上,这几个人也的确不是清月宗的掌宗师姐指派的,秦知画那样的人,即便是知道竹溪云温柔好欺负,但是她一个小小的后辈,即便是如此,也是需要在讨好着竹溪云的,怎么可能在自己还不是宗女的时候,就对一个长老不敬呢,她对于竹溪云,真的是上来讨好都来不及,肯定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招惹竹溪云,何况,到时候宗门真的筛选宗女的话,如果说不是宗主钦定的人选,这些长老们的选票也是很重要的,到时候,秦知画还要在竹溪云的面前刷一些亲热度,好在到时候用来拉票用的,在这之前,秦知画也不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去招惹到竹溪云。 所以,这几个五圣宗的弟子,还真的不是秦知画指派的,他们说他们是秦知画指派来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走在路上,听见了清月宗的其他弟子们的谈话,那些人们他们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们记住了秦知画的名号,所以,看见不知道该如何去撒这个谎的时候,想到了秦知画的名号,就将她的名字拿出来用了,顺便编了一个理由。 原本,这样的理由如果真的是在五圣宗的话,五圣宗的弟子们都是会相信的,因为五圣宗,他们的长老也都很简单,很民主,不会有这么多的等级和制度,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低级修士,也是有可能被宗门的大佬们亲手指点的。 所以,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在清月宗,弟子和弟子之间,更以及,弟子和长老们之间,弟子和一些后辈的弟子之间,是应该如何相处的,这就难到了他们,也难怪他们到了清月宗之后,各种不习惯。 好在,他们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 倒不是说这些人的适应能力强,或者是五圣宗的修士们适应能力强,而是在整个幽云界,但凡是修行的人们,适应能力都特别强,他们都很容易入乡随俗,很容易因为一些环境的影响,来改变自己的一些习惯,这是每一个修士们应当具有的基础能力,也不能够说是五圣宗的人们,比较出色,事实上,真正将这些习惯做的比较出色的,倒是也能够区别出来,但是,这些修士们不是别的宗门的修士,而是清月宗的剑修们。 自古剑修都是做着最苦最累的修行,他们的修行进阶也是比较慢的,比如符修和其他儒修之类的修士们,他们的修行就比较轻松,主要是剑修们,尤其是清月宗的这些剑修们,他们需要修炼的不仅说是自己的剑道,还有各种实践的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清月宗的弟子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开设组织小秘境的试炼,或者是出去宗门之外的世界去寻找自己的机缘,或者是悟道之类的。 但事实这些好处,也就是因为是清月宗,才能够有这样大的手笔,如果说是在宗门之外,那些幽云界三千宗的别的小宗门,更或者不是宗门,是那些小家族或者是散修,他们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实力了,他们不可能像清月宗一样财大气粗的,因为清月宗要做到现在的实力,实在是从太古时期的清月宗老祖时期,就有了一定的基础了,这样的基础,不是每一个宗门都可以快速地去树立的。 那几个五圣宗的修士坦白了之后,程欣倒是没有怎么为难他们,程欣都不发话,韩九渊自然也不可能在程欣的面前自专,不论是什么样的事情,韩九渊仿佛都是站在程欣的身后的,也就是在程欣真的需要自己出面的时候,韩九渊才能够为了程欣而出面,大多时候韩九渊都像是一个背景板一样,站在程欣的身后,在别的人看来,韩九渊简直就像是一个不说话的影子一样的存在。 而且,在程欣这一次回到了宗门之后,收获了许多荣誉,韩九渊站在程欣的身后,显的他的话更少了,但是,饶是如此,人们也都不能够小看他,那是因为,韩九渊原本是在炼气期的时候,他的剑术就能够超越了很多人,超过了清月宗所有的炼气期选手,甚至也能够打败清月宗筑基期的一些人了,韩九渊这一次回来之后,就已经筑基期了,看来韩九渊这段时间的进步不少,甚至能够在外边做任务的时候在历练的过程筑基,这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 第152页 由此,在大家的心里,也少了一个能够鄙视韩九渊的理由。 一般来说,韩九渊这样的人,在宗门是很被人们尊敬的,但是可惜的是,如果是在别的宗门的话想必的确是这样的局面,但是在清月宗却是不一样的,因为在别的宗门,都不是剑修,不论是什么样的修士们,剑修的人都是最少的,不但是最少的,而且,剑修的女修士,是整个幽云界三千总的修士们最少的。 这也就是说,在清月宗,处于一个男修士们特别多,但是女修士们特别少的境地,所以,这就显的清月宗的女修们都很珍稀了。 本来清月宗的弟子们都特别重视自己宗门的女修们,他们频频对那些女修们示好,但是,那些女修们却只追求那种比较厉害的人,或者是长的好看的剑修,韩九渊正好,将厉害的剑修,和长的好看的剑修这样的女修们在看男修的时候的审美全部都有了,所以,韩九渊理所当然,就是清月宗无数低阶弟子的梦中情人了。 别说是清月宗的低阶弟子们了,就是说清月宗其他的高阶弟子,也有一些人是很乐意和韩九渊说话的。 在以前的时候,就因为韩九渊是个炼气期,看上去比较好欺负,所以,那些男修士们就有了一种看韩九渊不顺眼的心思,毕竟韩九渊才炼气期,就能够抢了他们所有人的风头,这不但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允许的,还是让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的事情,那些男修们虽然也喜欢美女修士,但是,对于美男修士,他们可是没有一点的兴趣,所以,很多时候,韩九渊在炼气期的时候,总是有人针对韩九渊,或是有意,或是无意,有时候是在明面上对韩九渊进行针对,有时候是在暗地里。 但是,不论是在炼气期的时候,还是在现在筑基期的时候,韩九渊基本上都不会理睬这些人们对自己怎样,他们对自己好也好,对自己不好也好,一点都不能够在韩九渊的心里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有时候,韩九渊看着他们幼稚的举动,甚至有一点想笑。 韩九渊也从来不会说去收拾他们,或者说怎样去教训他们一顿,因为他们这些人算计着韩九渊是事实,但是却拿韩九渊无可奈何,也是事实。 正是因为这样的事实,所以,这些人们对韩九渊也是越来越尊重了,因为,没有一个修士,在发现一个其他的修士其实是在扮猪吃老虎之后,还要去招惹他的。 通过无数的小修士们的试探,这些修士们发现,韩九渊在炼气期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够被这些人欺负到了,有时候,韩九渊还能够不动声色地将他们那些人反欺负一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韩九渊不论做任何的事情,都仿佛是很沉默地自己在做,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能够做什么。 在韩九渊这一次回到了宗门,成功地进阶了筑基期之后,这些人们全部都沉寂了下来,不会去主动招惹韩九渊了,因为一个修士在炼气期的时候,或许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修士,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比普通的凡人们,要多了一些能力。 但是,一个修士如果筑基了的话,那就是一只脚踏入了山门了。 他们还怎么能够欺负韩九渊,毕竟韩九渊也算是真正的开始修仙了。 当初,在韩九渊还是炼气期的时候,欺负过韩九渊的那些炼气期的弟子们,现在,韩九渊已经是筑基期比他们高了一级了,他们还是炼气期。 当他们看见昔日被自己欺负的修士,修为竟然比他们高了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很精彩的,他们仿佛有一点担心韩九渊现在的能力变的比以前更强一样,是不是要找他们报复他们,给当初的自己出气,不论是羞辱他们,还是找他们切磋的理由,去揍他们一顿,对于现在这样的韩九渊来说,他们都不是对手,他们也都不想去面对这样的韩九渊,这样的韩九渊,他们就想要成为朋友了,而以前的那个韩九渊,他们是不屑跟他为伍的。 但是,韩九渊这一点就做的特别好,真正做到了先看庭前华丽开滑落,坐看山外云卷云舒这样宠辱不惊的境界。 所以,韩九渊根本就没有理睬他们。 当然,韩九渊不理睬他们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韩九渊现在整天都跟程欣在一起,既然是跟程欣在一起,韩九渊是一个很珍惜时间的人,他就很珍稀跟程欣一起走过的每一寸光阴,在这样的时间里,韩九渊是不会做其他任何多余的事情的,不论做什么事情,韩九渊都觉的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但是,将这些时间,甚至是将韩九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程欣的身上的时候,韩九渊就觉的这所有的付出的时光都是值的,而且,是韩九渊的记忆里边最好的时光了。 那几个五圣宗的糙汉,看了韩九渊一眼,竟然有一点瑟瑟发抖了起来。 这也难怪,进阶之后的韩九渊,看上去仿佛比炼气期的时候要更加的成熟和稳重了,以前的韩九渊更偏向于一个少年,现在的韩九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比少年要沉稳一点的青年了,但是也不算是一个真正的青年,看上去虽然青涩,但是,却透着一股老成,重要的是,韩九渊的颜值真的是很高,样子也真的是很好看,身材也是真的特别好,在韩九渊筑基之后,身上散发出的剑意,就更加的纯粹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许多个因素合起来,所以,现在韩九渊看上去竟然比炼气期的时候有魅力了很多,在清月宗的剑修者,和其他的剑修们不一样。 -- 第153页 清月宗的剑修者们,身上是有香味的,在清月宗之外,不论是整个幽云界的宗族弟子或者是散修,更以及是三千宗门其他也是像清月宗一样一脉相传的那些剑修们,没有一个剑修能够像是清月宗的剑修们一样。 这也算是清月宗剑修们的特色,那就是,清月宗的剑修们,他们其实,是有香味的。 这倒不是说,是剑修的本身有香味,而是,这个香味是指,清月宗的剑修们,在修炼了之后,他们的剑气都是独特的,带着自己的香味的。 每个清月宗剑修的剑气所散发出的香味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浓烈一点,有的人就浅淡一点,还有一些人剑气的味道偏甜,也有一些人剑气的味道是那种让人们难以形容的幽香。 但是不论怎样,一个人不能够认全清月宗剑修们所有的剑气香味。 人们都知道的却是,韩九渊的剑气,是散发着一种很浅的凛冽的兰花的香味的,因为韩九渊的剑气是兰花香,所以一时间,宗门的女修们,都喜欢给自己的身上熏香,熏上韩九渊的兰花香。 在清月宗,或者说,在整个幽云界,剑修者们的剑气虽然是有香味的,这却不能够代表每一个剑修者的身上都有香味。 因为剑修者,要修炼出自己的剑气也不容易。 有一些剑修者,虽然也能够御用剑气,但是他们所御用的那个剑气,是借助的风里,以及其他的外力,真正修成剑气的剑修者们,他们不需要借助任何的外力,整个人单纯就风平浪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足以撼动敌方。 即便他们不出剑,但是在他们周身环绕着的那种,剑气,犹如天罗地网一般,已经宣扬了他们是一个出色剑修者的身份。 所以,剑气对于剑修者们来说,也是身份的象征,能够成为身份的象征,就已经说明剑修剑气的修行不易,如果剑气能够很容易被修炼出来的话,那也不靠谱,那岂不是就是清月宗所有的剑修者都可以自带剑气的香味了? 事实上,当然不是这样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是有一些大能的剑修者,在他们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清香的味道,有时候,那样的味道能够让人心安,有时候,也能够让敌方的修士们觉的不安。 端看闻道剑气味道的那个人,跟那个剑修者的关系如何,如果是那个剑修者想要保护的人,或者,是那个剑修者无动于衷的人,更以及,是那个剑修者想要去打的人,所闻道的气味虽然是一样的,但是味道的暖度却不一样,越是凛冽的味道,则越是显出了那个剑修者的杀气。 一般来说是这样,除非是那个剑修者,有意隐藏自己的剑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其他的人们,几乎是很难闻道那个修士的剑气所散发出来的味道,除非,是他们境界差不多的修士,或者是境界更高的修士们,才能够彼此闻道,和识破他们被彼此隐藏起来的剑气和剑气的味道。 那三个五圣宗的修士,承认他们是想要到绮月圣殿的小秘境里边去探险秘境,顺便在秘境捞一点资源出来。 本来,在清月宗是有一些秘境,可以对外开放的,但是,他们这几个人比较贪婪,打探了一下,那些对外开放的秘境,出的资源都是比较稀松平时的资源,他们就没有了兴趣。 他们觉的,既然千里迢迢跑到了别的宗门,那一定是要在别的宗门有所收获才行,肯定不能够白跑一趟,那要探索秘境的话,探索普通的秘境多没有意思,不如找一些好一点的能够捞到更多资源的秘境探索。 他们也就是随便打探了一下,就给他们知道了,原来在清月宗每一座山峰,还有一种小的秘境,但是这样的秘境不是对外开放的,别说对外开放了,就是对他们清月宗的自己宗门的小修士们,也是不开放的,也就开放给一些管事者们,给他们自己的小弟子们探索。 这几个五圣宗的修士一合计,那不错,这样的秘境,才符合他们的气质呀,他们大老远跑来,除了想要学习清月宗的蛊术以外,当然也要在清月宗捞到一些什么好处啦。 他们将这些话说的特别的坦白,仿佛就像他们需要吃饭喝水一样,需要在清月宗找到这样的地方,来供给他们探索。 这样的贪婪,让程欣都有一些讶异,偏偏他们还这样的坦荡。 连程欣都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了,程欣都不想说他们,但是看他们的神色,却特别的诚恳,看着程欣竟然也是在微微笑着的,仿佛他们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处事方法,也仿佛,他们是真的不觉的他们偷偷摸摸到别人家外人禁止的小秘境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这让程欣有一点疑惑,五圣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宗门,竟然培养出来这样素质的弟子?难道真的是文化差异的不同,还是说,这也就是五圣宗个别弟子没有素质? 不论如何,既然他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欣原本是想要给他们关几天紧闭了,毕竟,这也算是偷窃未遂了。 但是,程欣忽然想到,宗门的公告上有说过,要对五圣宗的弟子们包容一点,因为大家每一个宗门的法则不一样,如果五圣宗的这些弟子有做什么比较过了的事情的话,尽量是让清月宗的本土弟子能够包容一点,除非他们是真的做出了很错的事情,才能够将他们弄到思过幽谷去发落几天,但是,却不能够发落到思过幽谷的深处,只能够在浅处,给他们一些警告就行了,没有必要对他们上纲上线,不论怎样说,五圣宗的弟子们来到了清月宗,那也就是清月宗的客人。 -- 第154页 程欣是想到了这些,才没有将这些偷窃者们送到思过幽谷。 程欣看了韩九渊一眼,转念一想,这些人说是去绮月峰的小秘境的,正好韩九渊也是要带自己前往绮月峰的小秘境,既然这样,倒不如做一个顺水的人情,看这几个人脸皮虽然是厚了一点,但是,脸皮厚也有脸皮厚的好处,程欣是要竞争清月宗女的人,然后,程欣现在也就是在竖立自己在宗门人设和威望的时候,倒是不如,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还能够拉拢一下,说不好到时候还能够给自己拉票呢。 想到这,程欣就望着韩九渊笑了笑,然后转过脸,对着这几个修士们说:“你们既然想到绮月峰的小秘境,那你们遇见我也算是遇对了人,不如你们就跟着我好了,我带你们去。” 那三个五圣宗的修士原本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还以为程欣会说他们什么,但是想不到程欣竟然这样好? 第76章 西海·第九 在程欣的带引下, 三个五圣宗的弟子跟随着她一起前往了绮月圣殿。 绮月圣殿是当之无愧的清月宗第一圣殿,远远的,就能看见圣殿广场上白色的柱子, 直指天际。 在广场上, 还盛开着许多陆地莲华,在夜色里摇曳,大放光华。 这几个五圣宗的弟子, 名字也很简单,分别叫做大壮、大智、大力,三人自报名字的时候, 程欣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倒不是嘲笑几人,而是真觉几人的名字有一些亲切。 三人并不知道中原的风土人情, 也不理解自己名字的意思, 还以为是自己的名字特别好听, 让程欣很喜欢, 三人便道:“这个名字, 是我们的师尊给我们起的, 我师尊们说,在三千宗们的地界, 大家是看不懂我们的名字的, 所以我们要用大家能看懂的名字。” “原来如此。” 程欣这才明白,这几个人的名字也就是一个艺名,起的这样潦草倒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大壮、大智、大力走在绮月圣殿的广场, 不断赞叹着绮月圣殿的奢华,他们纷纷表示,在他们的五圣宗, 是看不见这样的建筑的。 因为是刚进入绮月圣殿,程欣其实也不知道绮月圣殿的结构,以及绮月圣殿的秘境所在,这些都是要了解之后才能够进行探访的。 所以,程欣就安排了绮月圣殿的管家,让绮月圣殿的管家将三个五圣宗的弟子安排客房,先给他们居住。 绮月圣殿的管家脸上虽然有不悦的神色,但是却照做了,只是很不服气,他在心里想着,这个新上任的代峰主,还不如秦风呢,秦风也知道绮月圣殿是个怎样的地方,除了秦风自己的妹妹秦知画来过绮月圣殿,秦风是从来都不会带外人来到绮月圣殿的。 也不知道这个竹溪云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把进入绮月圣殿的资格玉牌给了程欣。 程欣虽然名义上是宗主的女儿,但是也不受宗主的待见,这样的人,进入绮月圣殿,到底还是不配的。 即便管家也知道,程欣前些日子在外边历练的时候,还帮助宗门抓到了梦魇兽立了功。 但是,管家想到这里就笑了,这里边有多少水份,谁都清楚。 管家不服气,也不行,谁让他只是一个管家呢,即便是自己是个忠诚的管家,但是到底还是要听从代峰主的吩咐的,这是管家都没有理由阻止的事情。 既然现在程欣有了这样的资格,那么管家也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去进行置喙的。 管家多看了这几个五圣宗的弟子们一眼,这些五圣宗的弟子,他是真的不想把他们放进去,程欣还真的当绮月圣殿是什么地方,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够进入。 但是,程欣现在手上是拿着资格玉牌的,反倒是管家没有任何的资格去阻止程欣,管家只好带着三个五圣宗的弟子去找客房,给他们住。 “这里真的太好看了,大壮,你们说呢?”大智首先开口说道。 望着他们没有见识的样子,管家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同时还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自豪。 “谁说不是呢,还是三千域的这些人们,知道享受呀。” 三个人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因为三个人都是粗人,所以,也没有露出什么艳羡的神情,他们喜欢是的确很喜欢的,但是他们有分寸。 将他们安置好之后,程欣就带着韩九渊到绮月圣殿的内殿去了。 由于程欣也是第一次来到绮月圣殿,所以需要由绮月圣殿的护卫带着她前进。夜里的绮月圣殿,更显神秘。 天上的月光像水一样温柔,程欣就这样和韩九渊一前一后行走在绮月圣殿广场两旁高大的柱子下。 绮月圣殿即便是夜间,也是灯火辉煌的,那些柱子上亮起的灯盏,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绮月圣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座不夜城,只是,在绮月圣殿的人,可以说是很少了。 走在无声的绮月圣殿,程欣心怀雀跃,这里是她所见过的最奢华,最亮堂的地方。 程欣一直都是很怕黑的。 不止是在现在所处的这个书中的世界,即便是在以前的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程欣也怕黑,即便是外边不夜天,但是程欣将自己关在房屋里的时候,几乎是与世隔绝的。 她其实是一个很活泼的人。 有的人永远都难以想象,为什么一个活泼的人也怕黑,仿佛怕黑是自闭的人的专属,因为他们平时很少接触更多的人,总是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除了自己之外,真的就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们提供任何的精神寄托了。 -- 第155页 程欣在二十一世纪,学习过心理学,她的内心其实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温暖的人往往都是不排斥独处的,所以不论是白天的独处,还是夜里的独处,他们所能过体会到的都是难能的安静时刻,心理上也是很清净的,但是,程欣却不是。 程欣虽然称的上是一个温暖的人,或者也可以说她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这样的温柔,却都是在面对着别人的时候,程欣对于自己,也算不上温柔。 她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总是会给朋友做很多好吃的东西,去陪伴朋友们,给朋友们带来欢乐,所以,程欣的人缘是很好的,不论是在什么时候,都会有很多的朋友愿意跟程欣说话或者是谈心,因为程欣真的能够给予到他们先要的一种精神上的抚慰,可是虽然程欣能够给到人们这样的价值。 却不等于,程欣能够给到自己同样的价值。 人们总是忽略着自己,成全着别人。 对于怕黑的程欣来说,走在这样灯火通明的夜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最让程欣幸福的事情是,现在,就在她的身后,还跟着韩九渊。 但凡是绮月圣殿或者是韩九渊任何一个因素缺少了,在程欣的心里,这幸福的体会都是能够减半的。 而此时,时光寂静。 程欣能够看见的只有眼前的美景,程欣时不时回过头,去看韩九渊在做什么,想什么。 但是,程欣却发现,韩九渊仿佛什么都没有看。 却仿佛,在注视着一切。 韩九渊走在这样的天地间,他的视线是落在绮月圣殿高高院墙,和在月色下璀璨闪烁的琉璃瓦上的。 程欣的兴致就上来了,问韩九渊道:“小渊,你在看什么?” 韩九渊原本是没有说话的,但是,程欣问自己了,韩九渊就扭过头,看了程欣一眼。 天气是有一些凉的,程欣的衣衫也穿的厚实了一些。 自从在外边历练,韩九渊进阶筑基期之后,程欣还没有好好的和韩九渊聊一聊。 他们共处的时间总是很少,前些日子好不容易重新住到了一起,但是,屋子里也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那就是竹溪云。 其实,直到现在,程欣都觉的竹溪云是有意到他们的屋子里的,具体是为什么,大概就是为了将他们撵出去? 竹溪云那个人是很奇怪的,程欣也不想去揣测他人。 反正韩九渊的洞府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洞府,除了地理位置比较好以外,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吸引人的。 不论是怎样的原因,也不用去思考竹溪云到底是在打什么样的主意,反正那样的一个小洞府,能够换到绮月圣殿的住宿权利,怎样看,到底都是赚到了的。 既然是赚的,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但是程欣还是很好奇,这也难怪,试问在这个世界上,哪个人能没有一点好奇心呢? 程欣就问韩九渊:“小渊,你在看什么呢?还有,你认为,竹溪云为什么要用你的洞府呢?” 韩九渊一只手放在身后,他仍然抬着头,但是程欣分不清楚韩九渊是在看着天,还是在看着远处的高楼。 韩九渊的声音很平静:“不论竹溪云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师姐喜欢这里,不是么?” 程欣连忙点了点头:‘嗯,不论竹前辈葫芦里边到底卖的什么药,我的确喜欢这里,小渊,你说这里怎么这么安静阿,除了几个丫环洒扫,和那几个守卫,竟然都不见其他伺候的仆人,你知不知道,在望月峰,那里差不多十几步一个守卫呢。” 程欣这样说,很快就看见在韩九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程欣没有看错,真的是无奈的笑容。 程欣在韩九渊的脸上看见过很多意味的笑容,有宠你的,还有认真的,以及看过韩九渊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不屑的笑容,但是,却很少看见在韩九渊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她也不知道,韩九渊为什么无奈,但是,这无奈里,却仿佛还带着一点的宠溺。 韩九渊道:“师姐,不要小看绮月峰,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绮月峰的暗卫不少于望月峰。” 韩九渊刚说了这句话,就有一阵凉风习习地刮了过来。 程欣一下子就打了个寒颤。 程欣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但是脑子很聪明,从韩九渊的这句话,很快就想到了一些别的什么,她的反应还算是快的,很快就理解到了韩九渊说的这句话的重心意义。 程欣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望周围,小声地问道:“小渊,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就在我们所在的绮月圣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其实还有很多的暗卫存在么?他们是不是在看着我们呢?还有,既然我们都看不见,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程欣丝毫都不会怀疑韩九渊说的话的真实性,因为她实在是太相信韩九渊了。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让程欣一字一句都不会有丝毫怀疑的,那这个人,就只能是韩九渊,因为,韩九渊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不靠谱的话,韩九渊根本就不会说,韩九渊是一个特别沉稳的人,这样的沉稳,和那些有复杂经历的老男人们经过岁月的沉淀,所安静下来的一颗心是不一样的,那些老男人们的经历太复杂了,所以他们是心太累了才能够安静下来,看上去比较沉稳。 -- 第156页 但是韩九渊不一样,韩九渊在现在看上去还是一个少年,但是韩九渊也不是很像一个少年,更精准的来说,韩九渊其实更像是一个青年。 韩九渊有少年的纯粹,也有青年的担当。 带着一点沉稳,站在程欣的面前,如果程欣不认识她,一定会心跳加速的,因为程欣不论怎么说,还真的是一条颜狗,颜狗不论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在这样的书中世界,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狗,当然,程欣也毫不避讳自己是一条颜狗的事实。 程欣现在看着韩九渊,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但是这种悸动,呼之欲出,却欲言又止,很矛盾,让程欣一时间有一点不习惯。 程欣总是在安静的时候能够想到平时想不到的一些东西,仿佛对自己的内心也看的更清楚了一点。 她水润的眼睛将韩九渊望住,问韩九渊道:“小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韩九渊就安静地停下脚步,望着程欣。 程欣弄不懂韩九渊为什么忽然就不走了。 程欣环顾四周,见这里的景色是在是好看,就也停住了脚步,程欣往韩九渊的面前走了走,几乎是凑到了韩九渊的身上。 韩九渊本来沉静的面容,好像是有了一丝一毫的松动。 此时凉风习习,空气原本是清凉的,但是程欣凑过来的时候,却带来了温热的气息。 韩九渊对于气息的察觉力原本就比普通的人要强,现在面对着程欣,只觉着周围原本含量的空气,已经温热了起来。 韩九渊眼睛里原本的凉意,也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暖色。 韩九渊向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韩九渊神色有暖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面对着程欣的时候。 除了韩九渊以外,根本就不会有别人知道,程欣到底是有怎样的魔力,能够让韩九渊这样的一个人对程欣有这样独特的青睐。 韩九渊在清月宗其实是很受欢迎的,只是他自己是一个极其低调的人。 在清月宗的弟子境,不论是在绮月峰的人,还是望月峰的人,不论是什么峰的弟子们,几乎都知道韩九渊的,因为韩九渊实在是太帅了,清月宗的男修们虽然有很多,但是像韩九渊这样,能够时不时撩动人心的男修也实在是太少了,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韩九渊的帅,但是,韩九渊的帅却不是别的人能够轻易学习到的。 在修真界,其实人们都会有用一些驻颜的东西,来让自己看上去更好看。 对于男修来说,用的人其实也不太多,但是对于女修来说,几乎是每一个女修都会用的东西,在修真界,不论一个人一开始是什么样子,只要是用心修行,好好的去修缮自己的样子,其实都能够使自己看上去不错的。 但是,这也就是仅限于不错来说。 对于成欣来说,修真界的这些人们,都是能够将自己修行到最好的状态,所以他们一个一个都很年轻,很娇嫩,这就给这些人们起到了美颜的作用了。 但是,不论是修真界的驻颜有术,还是他们打扮自己,其实都是差不多的,还都是要依靠底子的,底子好的人,怎样轻轻地修饰一下都好看,即便是素颜,甚至都比那些浓妆艳抹的人要好看的多。 但是,事实上,这样的人还是很少的,大多数的修士们也都是能看,比一般的凡人要好看一点,也达不到特别漂亮的地步。 但是韩九渊就不一样了,韩九渊那是真的好看,好看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那就是在清月宗弟子境,不论是哪个峰的弟子,女弟子根本那就不用说,女弟子们,见了韩九渊根本就没有几个不喜欢的,韩九渊的魅力在于,不仅是能够吸引女弟子,那些男弟子们其实,也都很喜欢韩九渊的。 当然,这只是在说那些修为不错,素质也不错的男弟子,喜欢韩九渊也可能是韩九渊的样子看上去让人喜欢,也有可能是因为韩九渊比较上进,虽然进阶筑基期的时候是有一点慢的,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韩九渊的实力其实是很强的,越是有天赋的人们,越是能够看出来韩九渊的好处,他们或许是欣赏,或许是其他别的情愫,总之,韩九渊这样的人,在清月宗真的是不乏人们的喜欢的。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有资本肆意狂妄的一个人,却偏偏是清月宗弟子境最低调的人。 而且,让人们惊讶的是,在修真界的小弟子们,其实大家都是有形形色色的欲望的,但是,这些欲望在韩九渊这里却仿佛看不到一样,换句话来说,韩九渊几乎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 但是,没有欲望的人,不代表就是没有弱点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说,他的欲望,往往就是他的弱点。 韩九渊没有欲望。 但是,人们却都知道,韩九渊不是没有弱点,因为,韩九渊的弱点和明显,那就是,韩九渊的师姐,程欣。 韩九渊对于程欣的呵护,已经超越了一个师弟对师姐的照顾了。 第77章 西海·第十 望着程欣, 韩九渊微微笑着,他在笑着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沉着一潭幽静的湖水。 这样的湖水, 温柔, 安静,倒映着程欣。 也只能够倒映着程欣。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程欣, 才能够被韩九渊收进眼底。 -- 第157页 其他人任何人,都不能。 任何人,在韩九渊的眼睛里, 都没有这样温柔的背景。 “师姐, 你害怕了么?” 韩九渊的声音一样是很小声的,因为韩九渊知道, 程欣的胆小, 程欣不但不喜欢黑夜, 更不喜欢一个人独处, 她除了这些以外, 还不喜欢别人大声对她说话。 尽管, 韩九渊也知道,自己在程欣的心里, 多少也算是自己人, 不算是外人了。 但是,韩九渊仿佛已经习惯了,在程欣面前小心翼翼的。 对于任何人来说, 就说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可能都受不了对一个人惯有的小心翼翼,但是韩九渊不一样,韩九渊将这样的小心翼翼当做了一种呵护。 也只有在面对着程欣的时候, 他能够拿出这样呵护一个人的心情,在平时的时候,根本是不可能的,不但是不可能的,更是一种,韩九渊连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其实,在遇见程欣之前,韩九渊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对一个人这样。 但是遇见了程欣之后,韩九渊却自然而然地觉着,自己就是应该对程欣这样的,程欣这样的人,就是应该有自己来照顾着的。 韩九渊不是什么情圣,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空白的青年,当然,韩九渊以前在程欣的面前,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少年。 但是,韩九渊毕竟不是一个普通人,对于韩九渊来说,根本也无法理解普通人的生长如此缓慢,韩九渊的生长速度是很迅速的,他从少年,可以很快地成为一个青年。 但是,程欣却不一样,程欣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是程欣,在这个时候却还是一个少女,对于程欣这样的人来说,其实也不知道韩九渊不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已经超越了自己。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跟在自己的后边,有一点沉闷地叫着自己“师姐”的那个小男孩了。 他现在,已经有了足够对于这个世界里边人和人相处的情商。 韩九渊自己知道,他已经逐渐地开始了解了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不论是从自己的观察和历练看见,还是从他在清月宗的藏书阁看见的,都足够开展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了。 韩九渊以前是不理解这个世界的,对于这个世界的道理,也都是从程欣这里学习到了,韩九渊对于这个世界懵懂的时候,其实还不知道,程欣教导她的那些道理,真正是有什么样的意义。 但是,在韩九渊自己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才发现,原来程欣教导他的那些,是怎样的苦心孤诣,是怎样的,让人向往啊。 韩九渊真的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能够给他温暖,给他讲故事,让他理解道理,所以,韩九渊越了解这个世界,越知道,程欣这样的人,是有多珍稀。 对于韩九渊来说,程欣这样的人,不论是对他好,还是对他不好,就凭借着程欣从前是对他好过的,这样的一个元素来说,就已经奠定了,韩九渊永远都不可能跟程欣成为仇人,但凡是韩九渊是清醒的状态,都不可能对这样的一个人刀剑相向。 趁着温柔的月色,韩九渊低头看了看程欣,声音更温柔了:“师姐,害怕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我在这里。” 程欣的脸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起了红霞。 韩九渊在月色下,比在平时更好看,更温柔。 也不知道,温柔的到底是月色,还是在此时,月色下的韩九渊,但是,对于程欣来说,这样的温柔,真的让她的心里好暖。 程欣一直也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于韩九渊,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情愫,但是,此时,程欣觉着自己,好开心。 这样的开心,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这在以前,程欣也没有过。 程欣知道,和朋友在一起的开心,是一种兴奋,但是,程欣却不知道,和韩九渊在一起的这样的开心,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虽然程欣了解人们大多数的心理,也是二十一世界的人,看见过更大更广阔的视野,但是,对于和韩九渊之间,在一起的时候的这样的情绪,程欣还真的没有多少经验,她还是不太理解,也不太清楚的。 程欣看上去无所不知的样子,但是其实,程欣不是真正的无所不知,程欣对于这个世界,不知道的东西也有很多,她就是在韩九渊的面前,知道的东西多一点而已,而且,程欣知道的东西,韩九渊未必就是想不清楚的,韩九渊只是对这个世界接触的比较少,所以不知道而已,程欣知道,韩九渊现在也差不多都知道了,而且,程欣不知道的,韩九渊也差不多都知道。 就是程欣自己还不懂而已。 但是这也没有所谓,不论程欣知不知道,都没有所谓,韩九渊自己心里很清楚,但凡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不会放任程欣不理不睬,这也就是说,韩九渊在内心里其实是认为,程欣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懂,她只要能够照顾自己,她所了解的那些东西,只要是能够保护好她自己就可以了,她甚至不必看清楚这个世界,她所对自己进行的保护,也就是在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需要对她自己进行的保护。 当然,这对于韩九渊来说,其实也算没有什么意义的。 因为韩九渊认为,其实是没有什么给程欣自己独处的机会的,韩九渊现在几乎是到哪里都跟随着程欣。 -- 第158页 这样的跟随,也不是说监控着程欣,而是说,在程欣的身后,默默地,进行着一种保护。 但是也不代表,韩九渊就跟程欣如影随形了,毕竟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程欣的身边,虽然,大多数的时间,其实韩九渊都是跟随着程欣的。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韩九渊也不是自己自动就想要这样跟着程欣的,对于韩九渊来说,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知道,程欣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根本就不能够说无时无刻的两个人待在一起,而且,在韩九渊的行为里边,也没有这样跟一个人走的这样近的时候。 其实韩九渊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也不是说要每时每刻都要待在一起,有时候,距离反而能够拉近两个人心和心的关系,两个人靠的太近的话反而容易有一些嫌隙。 但是韩九渊在程欣的面前,却是没有任何顾虑的,即便是谨慎,也是让韩九渊开心的,是他自己所情愿的。 第78章 西海·十一 程欣听了韩九渊的话, 果然就不害怕了。 夜色下,空气微凉。 程欣凑近韩九渊的时候,韩九渊眼底都温柔了。 韩九渊对程欣有着无限包容的底线,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 都不要试图能够靠近韩九渊这样近的距离,韩九渊对于外人的靠近是很排斥的。 当初韩九渊为什么要杀了绮月,就是因为绮月太靠近韩九渊, 试图对韩九渊做一些更亲昵的事情。 韩九渊不但阻止了绮月,还将绮月杀掉了,这对于韩九渊来说, 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韩九渊从小,就不喜欢被任何东西接近。 当然, 程欣绝对是一个例外。 如果程欣一开始是采用其他的办法接近韩九渊, 恐怕也是接近不到的, 因为韩九渊根本就不会允许她走近自己太近, 更不要说能够跟韩九渊建立起别人比不上的关系了, 这样的关系在之前的韩九渊看来也是无稽之谈。 韩九渊有自己的人格, 也有自己的世界,即便是以前韩九渊对于这个世界不了解, 那他也有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 虽然说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不了解,能够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同样的不被别人理解,甚至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但是这些事情对于韩九渊的本人来说, 其实是没有任何的影响的。 即便是有影响,韩九渊也是不屑的。 因为韩九渊这个人,就是拥有足够的能力, 去解决一切的问题,即便是别人不理解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如果说是自己不理解别人的话,对于韩九渊来说更是一点影响都不存在的,因为韩九渊根本就不需要去理解被人。 但是程欣不一样。 程欣用了一个很巧的方法接近了韩九渊,那就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欺负韩九渊,如果当时的韩九渊是已经筑基了的话,程欣的这个方法根本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韩九渊可以说随手就能够将当时的程欣杀掉了,别说是杀掉当时的程欣,就是杀掉现在的程欣,对于韩九渊来说也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韩九渊根本是连想都不可能去想的,因为到了现在,韩九渊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能够伤害到程欣的事情了。 程欣或许也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程欣绝对知道,韩九渊对于自己是有多包容,有多特别。 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那么那个人其实是能够知道的。 因为,不喜欢或许能够骗到人,但是,喜欢不能。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话,即便是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想着的话,从眼睛也能够看见的。 这样的情绪,其实是很美好的。 韩九渊在以前,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够遇见这样美好的东西,或许,在此之前,韩九渊其实也不知道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对于韩九渊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是没有什么事情是美好的吧,或许在韩九渊的词典里,都没有什么美好不美好的说法,韩九渊对于这一个词,应该也就是知道,但是并不理解。 多亏了程欣,让韩九渊看见了黑暗以外的东西,不论是程欣能够给韩九渊带来的实质性的温暖,还是程欣浑身散发出的让人能够看的见,摸得着的温柔。 在这个世界上,温柔其实是一种很稀缺的东西,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温柔,那些看上去对谁都很温柔的人,其实是最不温柔的人,因为那样的人,都很理性,都很强大,你看上去他们是在对你温柔,其实那也就是他们做人的一种素养而已。 他们其实,内心是很清楚的,对你们的好,也都是在一定的分寸之内,但是,大多数人不知道,还以为那样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特别,却不知道,在他们这些人的世界,这根本就不是温柔,仿佛温柔,也是他们交换利益的一种工具,而且,他们也不是真正的温柔。 这样的人,对你温柔的时候,还不错,但是他们要是不想对你保持这样的温柔的话,其实,是特别无情的。 但是程欣不一样,程欣的这种温柔,也算是就对自己想要对他们温柔的那些人们,才能够表现出来。 也就是说,程欣的温柔,是一种选择性的温柔。 这样的温柔,正好是韩九渊没有的,也是韩九渊所缺少的。 韩九渊从前,对于温柔这个词也是没有概念的,他不需要,更不会去争取,也不会去有这样的欲望,但是,对于程欣,他却想一直看着程欣温柔下去,让程欣在自己的身边,他对程欣温柔,程欣也对他温柔。 -- 第159页 但是韩九渊这个人的奇怪之处在于,他因为程欣对他的温柔,而允许程欣接近他,一点一点的他准许了程欣更多的需求,到现在,对于程欣这个人来说,韩九渊简直是无边的宠溺了,说是无下限都不足为过。 此刻,月色下。 韩九渊看着程欣逐渐的贴近了自己,他的呼吸渐渐有一些快了,因为程欣靠过来的温热的气息,实在是让韩九渊心里有一些酥酥痒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着他的情绪。 但是他的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的。 韩九渊就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的东西,眼见程欣真的贴了上来。 程欣竟然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抱住了韩九渊,往韩九渊的身上蹭。 这倒是把韩九渊给吓了一跳,韩九渊一下子就愣住了,浑身都有一些僵硬。 他小心翼翼地呼吸了一口带着甜香的空气,他抬起手想要拍一拍程欣,但是却发现,连肩膀都被程欣给抱住了,他又不想挣开她。 韩九渊只能够站在原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声地道:“怎么了,师姐?” 韩九渊都没有发现,向来沉稳的他,说话的语气竟然有一些不稳了,仿佛空气里有旖旎的气息在流转一样。 程欣就抱的更紧了,而且还在嘴里边吐槽着:“这个绮月圣殿也真是的,这个广场,你看呀,这么大,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都没有到绮月内殿,我都累了。” 韩九渊舒了一口气,然后,莫名其妙地,竟然有一些失落,他小声地说着话,仿佛是怕吓到了程欣,把她吓走一样,尽量低,降低着自己的存在,他轻声道:“原来是累了。” 空气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程欣就抬着头,扬起脸,望住韩九渊,脸上嘻嘻地笑着,撒娇道:“小渊,要不我们不要回去了,这广场上的月色不错,要不然,我们就在广场上,看夜空吧。” 程欣抬起手,指着天上说。 韩九渊抬头一看,脸上带着了一点隐隐约约的笑意:“师姐,天空,好看么?” 程欣连看都没有看,当机立断地说道:“好看阿,当然好看。怎么,小渊觉的,不好看么?” 说到这里,程欣一下子就抬起头来,朝着天空望去,这一望,程欣就傻眼了。 天空上,这个时候虽然是夜里,但是也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绮月圣殿有特殊阵法的原因,他们竟然在天空上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 程欣所说的好看,真的是打脸。 哪来的景色看呢? 但是程欣怎么能够承认自己的胡说八道,程欣就随机应变地道:“小渊,你看天上的黑色,多纯呀,是不是,很好看?” 韩九渊的笑容就更深了,语气还带着一点愉悦,韩九渊低着头,望着程欣。 只见程欣的睫毛随风微微地颤了颤,仿佛是说了这些话有一些心虚,但是,她还装作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 韩九渊就点了点头,道:“嗯,是的,师姐,夜空很好看。” 程欣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里还是在想着,韩九渊果然好糊弄,这就是她的韩九渊没错了。 但是下一句,韩九渊却问道:“但是,师姐不是不喜欢黑色么?” 程欣就仰起头,试图纠正韩九渊。 但是,刚一抬起头,就看见韩九渊轮廓分明的脸,在夜色下,真的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程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男人,竟然有着祸国殃民的美色。 不能不说,韩九渊真的是太好看了,在程欣的心里,是程欣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当然,也不能够说就是在程欣心里,韩九渊是最好看的,即便是不是在程欣的心里,在别人的心里,毫无疑问,韩九渊都是他们所见过的人里边最好看的那一个。 好看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要问这些人们一个道理,那么是没有人说出来的。 人们不会问,你为什么觉的一个人是最好看的?毕竟人们的审美都是不一样的,你认为的好看的人,在别人看来,或许并不是那样的出彩呢?你认为不好看的人,在别人的眼里,或许也是好看的人?充其量,这也就是一个大众的审美诧异的问题,这种东西,总不能有一个标准来衡量的。 但是,韩九渊还是不一样的。 韩九渊的不一样在于,韩九渊这个人,但凡是见过韩九渊的人,都会觉的,韩九渊是在他们心里,在他们看见过的人里边,最好看的那个人,不论和谁比,和任何人比,哪怕是和这个世界比。 尽管那些人们心里也知道,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相比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但是,即便是不进行那样的比较,韩九渊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也根本就是不需要比较,就能够在他们的心里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事情,这几乎,对于人们来说,已经是一个不需要去认证的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韩九渊以前也就是一个炼气期,就已经在清月宗拥有了那么多的粉丝的原因,那些在背后喜欢着韩九渊的人们,其实,在内心里不知道是多渴望韩九渊的颜值,当然,这些人里边,也包括了程欣。 这些人里边,有一些人是比较肤浅的,但是有一些人不是,有一些人还是比较的有内涵,因为肤浅的人总是能够因为一个人的外表而喜欢上那个人,都不论那个人是怎样的人,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那个人的性格是怎样的,为人处世是怎样的,那些在帅哥身后跟着尖叫的小迷妹们根本就不知道,她们甚至连想都不会去想这样的问题。 -- 第160页 这样的问题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太能够让他们为难了。 因为她们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思考,她们不需要,也不喜欢别人提醒她们需要,只要是能够让他们看见韩九渊,韩九渊仅仅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都不需要看向她们,那对于她们来说,也是能够让她们快乐和满足的。 但是如果有人提醒她们说,这样是一种肤浅的行为,她们才不理呢。 而且,这些人其实知道,如果真的让她们更了解韩九渊的话,那么她们根本就是要更喜欢韩九渊了,她们其实,也不算是真的肤浅,只是太喜欢了。 所以,其实,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韩九渊是真的足够的帅,这一点,也不是因为程欣一个人的审美,而是其实所有的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程欣乍一抬头,就看见这样温润如画的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眼前,还垂眸看着自己。 从前,程欣不是没有看见过这个角度的韩九渊,但是那个时候,大多都是在光亮的地方看见的,眼前的氛围其实是没有这样缱绻的。 程欣很难以形容,在这样的时刻,程欣心里的一种情愫,还一种,上升起来的快乐。 那样的快乐,程欣根本就没有办法用言语表达的出来,只是,在那样的一个瞬间,程欣愣住了,程欣呆呆地看着韩九渊。 韩九渊还以为程欣怎么了,一下子看上去傻傻的样子,仿佛在神游天外。 韩九渊对于程欣,并不是一个,很霸道的人。 虽然,韩九渊在平时,对待其他的事情的时候,也有自己,比较霸道的一面,但是,在对待程欣的时候,韩九渊大多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的,韩九渊也比较偏向于,将自己温柔的一面呈现给程欣,是因为韩九渊实在是太了解,程欣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程欣这样的人,如果换一个其他的人,或许也是读不懂的,不是因为程欣这个人难懂,而是因为那些人们都没有足够的阅历去读懂程欣。 其实程欣也算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读懂程欣,其实,按照道理来说,也不需要太多的阅读,但是,韩九渊这个几乎是没有什么阅历的人,却总是能够清楚地读懂程欣的心事,就是,韩九渊其实,很了解程欣这个人到底需要什么,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还有,她能够去做什么。 别说是现在,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所了解的韩九渊了,就说是在以前的时候,那个对于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一知半解,但是大多时候,都要依靠程欣来给他解释,才能够更加清晰地了解这个世界的少年韩九渊来说,在那个时候,韩九渊虽然也不是很理解这个世界,也不太理解这个世界上那些人们的看法,更不了解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难以琢磨的人性,但是,在那个时候的韩九渊,就已经能够清楚地洞悉到程欣的一些情绪的,即便是那个时候,韩九渊也不太懂。 但是韩九渊所不懂的不是这些,韩九渊所不懂的,也就是一些做人的道理,韩九渊能够察觉出来的,却是程欣的情绪。 所以,不论是以前的韩九渊,还是现在的韩九渊,其实,都是能够读懂程欣的心思的。其实说到底,程欣也不是都难懂的人,程欣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女孩,这样的小女孩,虽然看的书多,看的电视多,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要比一样年纪的小女孩要多一点,但是,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阅历算不上多,也没有太复杂的心思。 程欣在韩九渊的面前,其实心思是不如韩九渊剔透的。 韩九渊即便是不了解这个世界,那也是了解程欣的,何况,在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对于程欣更是了如指掌。 韩九渊对于程欣虽然了解,但是那也是在程欣对于其他的事物做出反应的时候,韩九渊是了解的,但是韩九渊不了解的是,程欣在面对着韩九渊的时候,总是做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虽然这些举动,在程欣自己看来,是很平易近人,也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的,但是对于韩九渊来说,就是真的很奇怪了,但是韩九渊却分不出来,奇怪的那个人,到底是程欣,还是说,那个奇怪的人,是韩九渊自己。 总之,这样的奇怪的情愫,的的确确让韩九渊有一些无法适应。 对于无法适应的事情,韩九渊就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虽然,韩九渊也知道,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是存在问题的,很多东西都是自然发展的过程,但是,这却是韩九渊独特的思维方式。 对于这样的思维,韩九渊其实也没有什么觉的特别的地方,觉的特别的,反而是程欣。 因为程欣的想法,总是让韩九渊猜不透,韩九渊猜不透一个人的时候,一般也不会去猜,因为他对一个人的想法完全是没有兴趣的。 在这个世界上,也唯独只有程欣能够提起他了解的兴致了。 韩九渊小声地问程欣:“师姐,你喜欢夜色?” 程欣点了点头,她虽然看着韩九渊,但是,却仿佛透过韩九渊看着很远的地方,也就片刻,程欣就重新将自己的视线凝聚在韩九渊的脸上,程欣也不知道,韩九渊在想着什么。 但是程欣就是觉的,韩九渊是在看着她的,虽然,程欣也不知道,也说不清,韩九渊到底是在看着一些什么东西。 可是,却让程欣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心悸。 -- 第161页 有一些悸动。 程欣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当着韩九渊的面这样悸动,程欣虽然知道自己是一个颜狗。 就像她从前看着那些娱乐圈的美人一样,那些美人的一颦一笑都能够随时随地激起她心里的涟漪,以前程欣从来都不觉的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一个颜狗,但是直到,她遇见了韩九渊。 从前,程欣以为自己那样就是在追星,但是直到认识了韩九渊,她才知道,即便是这个人不是什么明星,照样是能够让自己心动的,程欣就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一条颜狗。 但是程欣有一个好处是,她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就是一个颜狗。 做颜狗又能如何呢?颜狗也有颜狗的春天不是? 现在,程欣就站在韩九渊的面前,她抬着头望着韩九渊,她实在是太喜欢韩九渊的脸了,不,也不能全部这样说,因为程欣喜欢的,不止是韩九渊的脸,程欣喜欢的,还有韩九渊的身子,程欣不但喜欢韩九渊的脸,还喜欢韩九渊的身子。 想到这里,程欣的脸上顿时就飞上了红霞,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程欣自己觉着自己是一个纯洁的娇羞的少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韩九渊,自己就是娇羞不起来了? 好奇怪,以前跟韩九渊独处的时候,也没有发现韩九渊竟然有这样的魔力呀?但是现在,程欣在韩九渊的面前,越看韩九渊,就越觉在韩九渊的身上,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魅力在指引着她去探寻。 “我是喜欢夜色……” 程欣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但是程欣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仍然是看着韩九渊的,她就那样紧紧地盯着韩九渊看,韩九渊就站在她的身边,靠的这样近,但是程欣却仿佛是害怕韩九渊下一瞬间,就消失在她的面前一样。 韩九渊虽然看不懂程欣的情绪,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情况,为什么她忽然间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了,从前的时候,韩九渊跟在程欣身边,她平时都是一副大小姐的样子的,不论怎么说,程欣也都是一个宗门的大师姐呢。 即便是现在程欣在宗门的地位,还是跟从前一样,不太被人们重视,但是,现在的程欣,她已经好了很多了,她已经是那个,可以独立的站在清月宗的大师姐的位置,被人们敬仰了。 虽然,韩九渊自己都知道,程欣其实很简单,程欣在宗门,虽然不被人们重视,但是程欣现在已经很努力了,而且,程欣是韩九渊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优秀的人之一,韩九渊知道,程欣的能力不够,这是因为程欣还小,所学的也还少,但是韩九渊早已经能够看出程欣的潜力了,程欣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程欣虽然不能成为一个剑修,但是程欣现在休息的蛊术一道,对于程欣这样的悟性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让韩九渊最自信的还不是这些,其实能够让韩九渊最自信的,还是韩九渊自己,因为韩九渊知道,他是能够帮助程欣成长的,他也愿意陪伴着程欣成长,看着程欣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的进步。 虽然程欣不知道他的用心,现在,在程欣的心里,大概还以为,是自己在教他,韩九渊也不说破,只要程欣开心就好,不论是他教她,还是她教他,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两个人也都是一直在一起的,在一起的人,其实也不会去顾及那么多,真正要顾及的,是在一起的时光,开开心心的就行了,何必去理睬,到底是谁教谁的呢? 别说韩九渊本来就不想计较这些,就说,如果是程欣想要计较起来,韩九渊也是让着程欣的,因为韩九渊不可能会去跟程欣争抢一些东西,资源不可能,什么都不可能,当然,这些能够被别人们崇拜和夸奖的机会,韩九渊更是不可能去跟程欣抢了,这个不但是因为韩九渊本来就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最重要的是,韩九渊虽然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程欣却是很在意的,程欣从某些方面来说,内心世界其实还是有一点像是一个 小孩子的,所以,程欣的玩心就很重,对这个世界也看的不是很清楚,心性也不够沉稳,做正事的有些时候,也都像是在玩一样。 但是程欣的这些小迷糊在韩九渊看来,却全部都是优点,或许在韩九渊的心里,程欣这样的一个人,就根本不存在什么不好的地方,全部都是优点,全部都是,连一个缺点都没有,但是韩九渊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是很复杂的,人类一点都不简单,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也总是说什么最难懂的就是女人的心了。 韩九渊反正不在意,先不说韩九渊不在意所以就无所谓让给程欣,这样的想法也是不对的,对于韩九渊来说,他不在意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想法,但是,韩九渊知道的是,程欣是在意的,程欣很在意这些荣誉,韩九渊一开始的时候是不知道程欣是有很重的好胜心的,但是,在后来的接触上韩九渊就知道了。 其实韩九渊不是一个喜欢好胜心的人,当然他想要相处的那些朋友,也一定不能够有这样的好胜心,如果有这样的好胜心的话,对于韩九渊来说其实是落了下乘,韩九渊其实是很不喜欢这样的事情的。 但是,如果这个特质是在程欣身上的话,韩九渊就能够接受了。 韩九渊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一个双标的人,韩九渊在成长的路上,其实看见过很多双标的事情,但是,韩九渊其实都是无视的,因为那些事情说白了,根本就跟韩九渊没有任何的关系,韩九渊虽然不喜欢那样的行为,但是,却不会为了那样的行为而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其实,事实上,韩九渊也没有看不惯,因为那样的行为,跟韩九渊没有任何的关系,韩九渊其实一点都不关心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事情,他根本不会关心别人的性情,关心别人的为人,甚至,他都不乐意去关心别人的生死。 -- 第162页 但是,韩九渊却关心很多和程欣相关的东西,以前韩九渊不喜欢的东西,如果在程欣这里能够找到相同的特质,那么,韩九渊就很快的从不喜欢变成了喜欢,韩九渊自己其实无法说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许,这就是因为,韩九渊喜欢程欣吧。 但是,喜欢么? 喜欢,是什么? 如果还是在以前的时候,有人这样问韩九渊的话,韩九渊是不能回答出来的,因为韩九渊实在是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这样的不知道,却不能够代表着这个问题韩九渊无法解答。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不是答卷可以答出来的,但是,却是用心可以看出来的。 韩九渊到底喜欢什么,在清月宗,是无数女修们研究的课题,但是,韩九渊到底喜欢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大家唯一知道的是,韩九渊整天都跟随着程欣,跟在程欣的身后,韩九渊是一个可以有别人跟随的人,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要,竟然愿意跟在一个小女生的后边,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女生还是清月宗出了名的废物。 大家都难以理解,为什么韩九渊就是喜欢跟着一个废物,直到大家看见了程欣的绝世容颜,才发现,或许韩九渊是喜欢程欣的好看? 但是,这也不太对,因为,在清月宗,好看的人实在是有太多了,韩九渊自己就好看,而且,如果真的要论起来的话,真正好看的人,符合大众审美最好看的人,要数掌宗师姐秦知画,大家都认为,秦知画才是最好看的,因为秦知画整天穿的衣服都比较华丽,但是,程欣就不一样了,程欣整天穿着很艳丽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风尘女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大宗门的人,也难怪不被宗主喜欢,那些长老们也没有几个人是真的喜欢程欣的,倒是在清月宗的这些小弟子之间,喜欢程欣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这样的喜欢,也就是一种浅浅的喜欢而已,根本就不能够代表什么。 既然不能够代表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代表,大家还是这样,兴高采烈地喜欢着韩九渊,研究着韩九渊,却发现,韩九渊真的是除了喜欢跟着程欣以外,仿佛没有任何的兴趣的,当然,也要除了韩九渊喜欢剑这个元素,因为这个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兴趣,毕竟韩九渊在清月宗,是正宗的剑宗弟子,剑宗的弟子哪有不喜欢剑的,喜欢剑还用说?当然是不用说的,所以,韩九渊喜欢剑这件事情,都是被大家知道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其实,对于大家来说,最关心的还不是韩九渊到底喜欢什么,而是,韩九渊不喜欢什么,既然大家都找不到怎样的人能够被韩九渊喜欢,那就争取做一个,不被韩九渊讨厌的人,能够不被韩九渊讨厌在清月宗来说,也算是一个本事了,因为,大家虽然都不了解韩九渊,但是发现,韩九渊不喜欢的人好像有很多,但是,这也不好说,因为韩九渊仿佛除了对程欣比较热情以外,对程欣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很浅的样子,说话也不会跟大家多说的,所以,大家才觉的,韩九渊是不是除了程欣以外的东西,都不喜欢就算了,还有一点讨厌的,但是这个也是没有任何根据的,所以,大家也不会这样去想韩九渊。 大家都已经这样难了解到韩九渊了,韩九渊自己当然也是不了解的,毕竟那么多的人一起研究韩九渊的性格,都什么结论都下不了,更不要说,韩九渊自己去了解自己了,韩九渊对程欣的了解还要多过对自己的了解,其实以韩九渊的智商,如果真的是想要了解自己的话,那是特别轻而易举的,但是韩九渊却根本没有要了解自己的意思,或许,对于了解自己这件事情,韩九渊是一点都不在意的,韩九渊只想要了解程欣。 但是,如果想要了解韩九渊的那个人,不是别人,也不是韩九渊自己,而是程欣的话,那么韩九渊还是很乐意被程欣了解的,毕竟,韩九渊自己都很想了解程欣,好在程欣这个人,还不算复杂,韩九渊只需要用很简单的方法就能够看穿程欣的一些小心思。 其实,这一点,对于韩九渊来说,还是很好的,毕竟韩九渊喜欢程欣,不止是因为程欣一开始对韩九渊很好,程欣的性情也比较和韩九渊的意,韩九渊就是喜欢程欣这样的。 韩九渊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类型,但是韩九渊在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拥有着怎样的兴趣,反正,如果是别人的话,或许都不行,但是,如果是程欣的话,怎样都可以。 程欣也很喜欢韩九渊给她的这些特权,韩九渊也很喜欢给程欣这样的特权。 比如,在此时此刻,程欣看着眼前的韩九渊,心里就是软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都是在别人那里体会不到的一种情愫,程欣真的很喜欢,但是程欣却也分不清楚自己的喜欢,到底是喜欢的韩九渊这个人,还是喜欢的韩九渊给自己的特权,但是有一点,程欣还是特别的清楚的,那就是,程欣知道,不论自己喜欢的是韩九渊的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程欣所喜欢的,也都是韩九渊的颜值。 这是最本能的喜欢,有了这个条件,才有了接下来,程欣对韩九渊一步一步的心动。 但是心动么? 程欣其实也不知道,程欣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在情路上虽然也没有经历过什么,但是,这些东西,原本更多的就是一些无师自通的东西。 -- 第163页 程欣还是喜欢,喜欢将自己的心事潜藏起来,因为毕竟眼前的人是韩九渊,如果换成一个其他的任何人,都无法让程欣的心境变的小心翼翼。 “我是喜欢夜色……” 程欣说话的声音是很小声的。 韩九渊点了点头,也轻声地问道:“可是你怕黑。” 韩九渊的语气这样温柔,是真的温柔,程欣知道,自己平时已经很温柔了,但是韩九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所展现出的那样的温柔,是程欣都比不上的,这样的温柔,仿佛能够掐出水来,真的是太让人沉醉了。 但是,这样的沉醉,却不能够使程欣失去自己的理智。 程欣心花怒放。 但是,程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间就心花怒放了起来。 就是因为,韩九渊的一个,轻描淡写的语气。 一个语气而已,程欣这样对自己说着,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程欣的语气也有一些雀跃,但是她却压抑着自己,让自己更自然一点,她小声地说道:“可是,有小渊在身边的时候,我喜欢夜色。” 韩九渊的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明显不过,我不喜欢黑夜,因为我怕黑,但是,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喜欢夜色。 这不就是说,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但不怕黑,甚至还喜欢上了。 韩九渊在这一刻,忽然很想伸出手拍一拍程欣的后背,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面对着程欣的时候,总是在压抑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逆反着自己的本能,只是不想要给程欣带来任何的多余的情绪,程欣在他的面前,不论做什么,他都可以,但是,他对程欣做什么,却需要考量,去分析利弊,去思索这件事情能不能做,做了以后,能不能对程欣带来什么让程欣不喜欢的后果? 每一次他这样去想的时候,都让程欣有一点无奈。 现在,程欣就看着韩九渊犹疑的神色,她看见韩九渊动了动手,但是却收了下去。 程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忽然就抓住了韩九渊的一只手臂,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倒是将韩九渊吓了一跳。 程欣的手,就覆盖在韩九渊的手腕上。 她还能够触摸到韩九渊冰凉的手指,韩九渊的手,也是骨节分明的,给程欣一种特别安全,特别心满意足的感觉,程欣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程欣忍不住在韩九渊的手上狠狠地握了一下。 手上传来了绵软的触觉,让韩九渊有片刻的愣神,随后,韩九渊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这个笑容就让程欣看不懂了。 韩九渊小声地说:“师姐,你……” 程欣忽然将手指竖了起来,就放在自己的唇边,她眨着眼睛,眼睛里边仿佛关着一条清澈的河水,在夜色下忽闪忽闪的。 程欣小声地道:“嘘,别说话……” 第79章 西海·十二 程欣的声音很小, 动作也不大,但是这样的举止在韩九渊看来,是如此的亲近。 韩九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韩九渊原本也没有如何, 本来就不动声色地望着程欣,现在,更是连呼吸都有一些小声了。 对于程欣提出的要求, 不论是任何要求,韩九渊几乎都是有求必应,而且, 根本就不会去理会程欣提出的要求是否合理。 当然, 这个是否合理的概念,韩九渊根本也不会去想到, 因为在韩九渊的意识里边,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大的合理之处, 那么, 那个合理之处, 就是程欣, 就是说,程欣在韩九渊心里本来就是唯一的合情合理, 那么, 不论程欣对韩九渊提出任何的要求,在韩九渊看来,其实都是无可怀疑, 无可辩驳,更无可抗议的。 韩九渊对程欣的这种心里,被说是清月宗, 就是在整个修行界,都找不到其他这样的人了,所以,这也是韩九渊成为少女杀手的魅力所在,正是因为韩九渊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才能够吸引到相同的人们。 韩九渊不说话,就将程欣望住,只见在夜色下,程欣犹如憨态可掬的少女,这样的神色,在平时韩九渊是见不到的,虽然韩九渊跟在程欣的身边已经很久了,但是,韩九渊却没有见过这样的程欣,也不知道程欣为什么就仿佛和平时不一样了,如果一定要说是因为月色温柔,但是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这一天,根本就没有月色,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有的,只是一片光怪陆离的阵法浮光,但是那些阵法浮光,是特别的微弱的,根本不能够给人们带来任何的照明。 所以,在这样的光线下,其实韩九渊不能够将程欣看的很清楚,程欣也不能够将韩九渊看清,但是,两个人就站在一起,即便是谁都不将谁看清,可是这逐渐靠拢的呼吸,却将两个人拉的很近。 韩九渊是一个比较有定力和自制能力的人,察觉到自己奇怪的心思之后,就离程欣稍微远了一点,但是程欣根本就是一点自制力都没有,程欣也不知道自己奇怪的心思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欣就站在原地,看着韩九渊往后退了一步,若有所思。 程欣就追上去一步,拽住了韩九渊的袖子,韩九渊就低头看自己的袖子,看见那一只雪白的小手,就拽在自己的袖子上。 韩九渊的脾气很好,也不知道韩九渊是生来就脾气这么好,还是只有在面对着程欣的时候,韩九渊的脾气才好了下来,韩九渊小声地问道:“师姐,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 第164页 韩九渊此时的眸子就像是一潭春水,他自己是看不见的,但是如果此时有清月宗其他山峰的小修士们在这里的话,韩九渊这样的眸光,在她们的心里,简直就是让她们永远都不能够遗忘的白月光了。 该怎样形容这样的眸光呢,如果说天上的月亮是很温柔的,那么还要在那样的温柔之上,更温和水润一点,就好比是,一面湖水上倒影着的天上的明月。 韩九渊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和这样的魔力,能够让所有见过他的人对他念念不忘,不论是男人也好,还是女人也好,在韩九渊的身边路过的那些人们,几乎都对韩九渊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这样的执念却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了,但是男人的话也有一些是想和韩九渊成为朋友,单纯的成为朋友,女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能够成为韩九渊的朋友的话,成为韩九渊的小迷妹也不错,毕竟如果是韩九渊的小迷妹的话,那还能够跟韩九渊有一点的关系,如果只是一个和韩九渊有过照面的人,那么韩九渊这个人是不可能像其他的修士那样,和一些人成为点头之交的,因为韩九渊在面对着普通人的时候,根本就不会看上一眼,更不要说什么点头之交了,能够让韩九渊点头的事情很少,能够让韩九渊点头的事情就更少了。 当然,程欣算是一个,这根本就是无可否认的,在这个世界上,这些清月宗弟子境的小修士们可以有无数的怀疑,可以有无数的否认,他们可以尽情地怀疑这个世界,去否认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但是,对于韩九渊喜欢程欣,至少说是喜欢跟着程欣这件事情,却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否认的,也是否认不了的。 韩九渊不会轻易利用自己的魅力,在清月宗,其实有很多的修士也算是有魅力,但是能够做到像韩九渊这样让所有人都喜欢,缔造出这样一个神话的人,除了韩九渊之外,根本就没有人。 当然,这也不是说韩九渊能够被所有的人们都喜欢,至少,还是有一些人,他们是嫉妒韩九渊的,但是,嫉妒这样的事情,其实说白了,也是对于被嫉妒的人的一种认可,因为,如果一个人根本就很普通,一点都不优秀的话,想来也是不可能有人会去嫉妒他们的,能够被人嫉妒的,都是英雄,即便是不是英雄,那也是可敬的人们,因为他们跟这个世界上大多的人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们碌碌无为,他们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获取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带来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有价值的东西。 但是韩九渊根本就不需要思考这些复杂的东西,韩九渊这个人有一个特别特殊的价值,那就是,韩九渊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努力,只要韩九渊就是站在这里的话,也能够给很多的人们带来快乐,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韩九渊其实是天道的宠儿。 只是,韩九渊是一个魔修。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一个人能够获取所有的荣宠的,即便是韩九渊这样的人,也不是能够拿到所有最好的东西,他虽然拥有了无与伦比的价值,但是,却没有一个特别好的身世,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也有一些人的身世比韩九渊好,但是他们的悟性,以及他们的天赋,却是根本就无法和韩九渊在一起比较的,跟韩九渊这样的人比较,简直是自不量力,比较其他的东西或许还可以,但是,如果跟韩九渊比较悟性之类的东西,只能够说是那个人太嫩了,根本就搞不清楚时势,在当下的修真界,韩九渊简直可以说是筑基期的天花板了。 韩九渊在炼气期的时候,就有不少的朋友们在维护韩九渊了,更不要提是韩九渊在筑基期的时候,韩九渊的能力很强,基本上都可以越级杀伐的,韩九渊在炼气期的时候,还杀了筑基期的弟子,韩九渊筑基期的时候,已经可以杀伐更高等级的弟子了,这还只是韩九渊使用普通的能力,还不说是韩九渊使用神魂之力,如果韩九渊动用了自己的神魂之力,所收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效果。 韩九渊现在的肉体是筑基期,但是如果韩九渊使用了神魂之力的话,却是能够直接连大能修士都能够打的过。 程欣抬头,望着这样的韩九渊,在程欣的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韩九渊其实也不知道程欣在想着什么,程欣的心思虽然很好猜测,但是,韩九渊却不是很喜欢去揣测程欣的心理,毕竟程欣的心里虽然好猜,但是如果将程欣的心思全部猜测透了,那韩九渊将会少很多乐趣,韩九渊是不想少乐趣的,当然,对于韩九渊来说,其实没有多少的乐趣,韩九渊修行也不是为了乐趣的,韩九渊的修行,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为,为了长生久视,甚至,是为了更多更重要的东西,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韩九渊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对于他的修行,其实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这样的本能伴随着这样的一个男人,是能够让人心安的本能,韩九渊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对于大道的渴望,或者,对于韩九渊来说,他对于大道其实是没有什么渴望的,韩九渊不像大多数的修士一样,都是有很明显的所求,韩九渊修行,当然他也不是一点想要的东西都没有,而是说,韩九渊这个人的欲望其实是很少的,虽然韩九渊是一个魔修,但是其实,从某种情况上来讲,韩九渊这个人是很有佛性的一个人,因为韩九渊虽然是一个魔修,但是他其实很不喜欢去跟人争什么,他本质上是与世无争的,之所以后来争了,那不是因为韩九渊的本性就是好狠斗勇的人,只是说,韩九渊后来,在这个世界上看见了更多的东西,不论是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后来学会了生存。 -- 第165页 或许,推动着韩九渊修行的,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但是,这些意义对于韩九渊来说,实际上,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因为,韩九渊认为自己修行的所有意义,其实是在于随心所欲几个字,在之前,韩九渊或许真的没有什么欲望,是因为韩九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呢? 但是,因为有了程欣,给韩九渊看见了很多他以前都没有看见过的世界,韩九渊其实很喜欢程欣带他看见的那些世界,如果是韩九渊一个人修行的人,那样的世界他是根本都看不到的,因为程欣带着他看到的,全部都是程欣的视角呈现给他,然后是程欣带着他去理解程欣的世界,所以,韩九渊在跟程欣熟悉了之后,根据程欣自己的世界,对比到韩九渊自己的世界,虽然,他认为他自己的世界也是可以的,但是在他看见过程欣的世界之后,韩九渊却更喜欢程欣的世界了,因为程欣的世界是那样的温暖,当然,更重要的是,程欣的那些温暖,全部都是跟韩九渊有关系的。 这样让韩九渊有意无意的,就对程欣多了一点责任,仿佛韩九渊是有义务去守护程欣的这个小小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小男孩,守护着一个小女孩的梦一样,是那样温柔的梦,用这样旖旎的守护的姿态,去捍卫,这是韩九渊认为的,修行的意义,胜过韩九渊追求力量,当然,也不是说韩九渊就不喜欢追求力量了,在这个世界上,人们总是喜欢去追求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但是自己能够很渴望的那些东西,但是,如果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自己所拥有的话,追求的那样的欲望就不是很强烈了,对于韩九渊来说,就是这样的状态,韩九渊不是不喜欢力量,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不喜欢力量的,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女修士们还在追求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在这个修真世界的男修士们,一般都会追求一些和力量相关的东西,因为这个世界不论怎么说都是以强者为尊的,男人们,都喜欢自己能够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也希望自己拥有更多的力量。 对于这样的力量,韩九渊其实一点都不缺,本来韩九渊就拥有至高无上的神魂之力,在修真界,力量也是分为好多种的,有一些人的力量就是一些蛮横的外力,当然,这也不是说外力就不是好的力量。 实际上,在这个修真的世界,只要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不论是因为外力的力量,还是因为内力的力量,亦或者是因为其他能力所来的力量,只要是能够给自己提供力量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的修真者们看来,都是强大的,当一个人拥有的力量,可以对抗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么这个世界都能够为了那个人而让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不是没有存在过神话,在很久很久以前,还真的有一些人们,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他们的力量,在整个洪荒宇宙里边,都被人们深深地铭记着,往往这样的人,都拥有很好的能力,这种能力就不是说力量的那种能力了,而是说对于自己,对于一些自制能力方面的能力,一个人的战斗能力可以称之为力量,但是一个人除了战斗力之外,还需要有智慧的力量,或者是文名的力量,更或者是温暖的柔情的力量。 在清月宗,拥有这样力量的剑修者们都是不在少数的,然而这些人们从来都不知道,力量的真正用法,实际上,别说是在清月宗弟子境的这些弟子们了,就是说清月宗的那些长老和大能们,如果让他们回答这样的问题,也是有一些是回答不出来的,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能够理解,这个力量能够给他们带来的东西到底是拥有怎样的意义的,但是,这也丝毫不影响一个人拥有力量,至少,韩九渊就拥有着这样的力量,就像无数个修士一样,但是,和那无数个修士们不一样的是,韩九渊能够自由的操控自己的力量,有一些修身们虽然也是有力量的,但是他们的力量跟韩九渊比起来,不但没有韩九渊能够更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从何而来的,到底将要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意义。 其实,每一个清月宗的弟子们都能够想到这个问题,他们之所以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清月宗的小修士们,大多都是要修行剑修之术的,?轻?吻?最?萌?羽?恋?整?理?其实,也不是说大多都要修行剑修之术,在清月宗的弟子们,可都是剑修者的门派,他们当然都是要修行剑修之道,而一般来说,修行剑修之道的人们,远比修行其他术法的弟子们要更加看重力量。 韩九渊从来都不将其他人的看法看在自己的眼里,也不会介意和力量相关的东西,其实也就是因为,韩九渊这个人,对于力量的天生拥有,就是说比别人有更多的悟性和天赋,所以,韩九渊自己拥有,就不会太执着了。 这也就是韩九渊为什么不喜欢跟别人攀比的原因。 此时此刻。 夜色下的绮月圣殿还是一片静谧的祥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韩九渊将程欣望住,韩九渊看着程欣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但是韩九渊却没有伸手将程欣的头发别在耳朵后边,其实,从心里来说,韩九渊很有一种这样的欲望,去理顺程欣的头发,但是,也是从心里,却来了一个反对的声音,使韩九渊不能够静下心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那个举动,在韩九渊的心里,那样的举动,竟然说是不应该的。 -- 第166页 韩九渊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也变成了一个这样纠结的人,在以前的时候,韩九渊从来都不会的,韩九渊从来都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但是在程欣的面前,韩九渊总是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但是,这样的情愫仿佛还不赖,带着一点新奇的,让韩九渊无法理解的悸动。 正是这样的悸动,才使韩九渊收回了想要伸出的手。 但是,这只手,却被程欣给拉着。 韩九渊低下头看着程欣那只手的眸子,也是很温存的,这样的温存,就好像在看着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孩一样,无比的有耐心,韩九渊也不问程欣为什么要抓着他的袖子,即便是程欣已经这样抓着他的袖子很久了,久到什么程度呢? 韩九渊自己都忘记程欣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就抓着他的衣袖的了,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程欣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 如果是被别人这样抓着自己袖子的话,韩九渊早就已经生气了,或者已经将那个人如何如何了,但是,这样的是程欣的话,韩九渊表现出了出奇的细腻的情愫,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去催程欣,或许在韩九渊的心里,正在享受这样的沉默也说不好。 人们大多都是喜欢热闹的,很少有人真的会去喜欢什么沉默,这样的说辞根本就是欺骗别人,也是在欺骗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样不可能的事情,在韩九渊这里却变成了可能,一切只是因为,在韩九渊的身边出现的这个人是程欣,程欣就可以抓着韩九渊的袖子,即便韩九渊的袖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去抓,但是,程欣就是能,幸好这个时候,在韩九渊和程欣的身边,没有其他的清月宗弟子在,要不然肯定有很多的人都要嫉妒程欣了,但是,即便是他们嫉妒程欣,对于程欣来说,程欣也不介意的,因为现在的程欣,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们欺负还不会给自己辩解的程欣了。 终于,韩九渊看程欣就抓着他的袖子,却不说话。 韩九渊倒是好奇了,就问道:“师姐,你是不是有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 程欣抓着韩九渊的袖子,原本是望着天空的,虽然天上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即便是这样,这样安静的环境让程欣心里有一些惬意,然后还有徐徐的微风吹着,空气里还有韩九渊身上很浅很浅的香气,韩九渊身上的香气很好闻的,程欣一直都很喜欢,但是程欣从来都没有问过韩九渊,在他身上的香味是是什么香味,那是因为,程欣虽然的确是很喜欢,但是程欣喜欢的是在韩九渊的身上闻到它,那是因为,程欣以为,在程欣的心里,这样的香味只有韩九渊才能够配的上的。 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就连程欣自己都不能的,在程欣的心里,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香气,韩九渊的香气,就是韩九渊专属的,其实,不止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都是有自己的香气的,比如不同的花,他们就是应该有不同的香味,他们的香味肯定不能够是相同的,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一种香味,那这个世界应该是多么的单调呀,但是好在这个世界上的香味,不止一种,这个世界上的人的性格,也都不是千篇一律的,这样才好,这样才能够给程欣,在人海里边遇见了韩九渊,虽然韩九渊这个人是自己写的小说,还是要算作自己的功劳的,但是,韩九渊长的这样好看这件事情,却不会程欣自己画出来的,所以,程欣在遇见了韩九渊之后,心情还是很好的,这些好心情,虽然也有自己的原因,当然,更多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遇见了韩九渊,如果没有遇见韩九渊的话,那应该是很无聊的吧。 先不说别的,就说是这本小说,如果程欣要攻略的人不是韩九渊,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攻略对象,对于程欣来说,那样差不多也就是做一个任务,糊弄一下,很敷衍都可以达到了,根本不是像韩九渊这样用心的对待,正是因为韩九渊这样的人,所以程欣才能够更好的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遇见了韩九渊,所以程欣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一个孤单的人啦。 程欣其实,在二十一世界的时候,是不喜欢孤单的一个人。 但是,程欣自己却不太知道自己的弱点,这样的弱点,也是韩九渊发现的,所以,韩九渊一直以来都很喜欢陪伴着程欣,其实也就是在呵护程欣的一个表现,韩九渊自己虽然也很想跟程欣在一起做事情,但是韩九渊知道,如果韩九渊给的,不是程欣想要的话,韩九渊也不会去打扰程欣的,但是,程欣却是喜欢他的陪伴的,所以,韩九渊陪伴程欣的时候,也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温柔。 其实这些程欣也不是不知道,程欣都是知道的,不论是韩九渊的想法,还是清月宗的弟子境小弟子们对韩九渊的议论,其实,不论别人怎样说,也不论韩九渊怎样认为,更不用去论程欣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其实这一切的一切,都不难理解,可以说是很好理解的了,正是因为这样容易,这样简单,所以,程欣才能够轻易地了解,要不然,程欣还是不能够了解韩九渊的,毕竟韩九渊的智商其实是在程欣之上的,程欣的情商也不能说是比韩九渊高,其实说到底,只能够说是程欣这个人,刚好是学过了心理学的,正是因为程欣学过心理学这样的东西,所以,程欣才能够在韩九渊不懂道理的时候,能够不遗余力地给韩九渊讲道理,但是,在韩九渊自己懂了道理的时候,因为韩九渊没有故意去跟程欣说,所以程欣其实是不知道的。 -- 第167页 但是,不论程欣知道还会不知道,都没有很么差别,因为,程欣就算是知道了,韩九渊还是很喜欢程欣给自己讲道理,不论程欣讲的道理对不对,即便是程欣讲出来的道理,韩九渊早已经知道了,而且,韩九渊的见解甚至都要比程欣的见解好,韩九渊还是不会去跟程欣说那些话的,因为对于韩九渊来说,程欣在给自己讲道理的时候,韩九渊是很享受的,让韩九渊享受的,其实不是程欣对自己说了什么,说的到底是有道理的呢,还是没有道理的人,对于韩九渊来说,韩九渊真正享受的,是程欣耗费了自己的时间,来给韩九渊讲述这些,在这样的时间里,程欣整个人的时间都是韩九渊的,韩九渊,很喜欢这样的时候,所以,韩九渊可以无止境地向程欣询问一些东西,这样的话,程欣就很喜欢了,韩九渊自己也很喜欢,程欣开心的时候,韩九渊自然也是开心的。 所以,如果从这看的话,韩九渊的智商和情商,都不会在程欣的之下,主要是韩九渊这个人太能够演戏了,程欣在穿越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在这个世界,自己是靠演技的,因为自己需要演戏,所以程欣老是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影帝,她可以很自然的演绎着自己在不同环境下的不同身份,当然,程欣演绎的的确也不错,不论怎么说,毕竟程欣说是这本小说的作者。 但是,除了程欣之外,还有一个人的演绎也是相当精彩的,这个人就是韩九渊,这里说韩九渊在程欣面前演绎,倒是不是说韩九渊在刻意做一个演戏者,而是说,韩九渊的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自己自然而然做出来的,根本不是在演,或许对于程欣来说,韩九渊这样也算是本色出演了,但是,其实从客观的事实上来说的话,韩九渊是没有演绎的,如果一定要这样说韩九渊的话,那韩九渊在程欣的面前,几乎可以说是很纯粹的本色出演了。 本色出演这样的话题,仿佛只要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才能够出现。 程欣是不在意韩九渊到底有没有演绎什么的,其实不论韩九渊到底是不是在演绎,在程欣的眼里都是这样的自然,其实,去过程欣知道了韩九渊是在演绎,是在装的,那也很好理解,即便是韩九渊什么都不说,程欣都能够给韩九渊找到好多适合韩九渊的理由,或许,这对于程欣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对韩九渊来说不是,可是没有任何的关系和任何的所谓,因为,韩九渊和程欣都不介意。 尤其是程欣,程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于韩九渊,其实是很有包容心的,只是,一般时候韩九渊也没有做过什么需要让程欣动怒的事情,因为本来就没有这些对比,所以,程欣就看不见更多的韩九渊的其他面,但是这样也没有关系,程欣也不想看,虽然,是韩九渊的东西,程欣都有兴趣,但是,韩九渊他自己没有主动展示出来给程欣看的东西,程欣还是很有礼貌的。 程欣也不会去过问,虽然,程欣现在,在韩九渊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过问的资格,已经有了许多的特权了,但是程欣就是没有将这些特权都当成一回事,或许也不能说是没有当成一回事,只能够说,程欣太了解韩九渊了,但是,在一些韩九渊的特殊的特性上,程欣却看不懂,毕竟看懂韩九渊这样的人是真的难,因为韩九渊不像是程欣,心里有什么话的话都会随时随地的和自己的朋友说,韩九渊心里的心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们知道,不要说清月宗的小弟子们了,就说程欣,连程欣都不知道。 韩九渊从来都不跟任何人倾诉自己的心声,这一点,让程欣的心里有一些复杂,其实,如果可以的话,程欣还是很喜欢韩九渊讲述他自己的心事的,但是,韩九渊这个人,却仿佛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事的人一样,别人都在一起叽叽喳喳讲述自己的心事,或许是开心的,也或许是励志的,还有可能是那种失落的,但是,这些所有的情绪和所有的讲述自己心事的行为,韩九渊,都没有。 是有时候,程欣甚至会觉的韩九渊是个好无聊的人,但是,程欣一点都不忍心这样去评论韩九渊,韩九渊这个人,在程欣的心里是特别特殊的,虽然韩九渊不跟程欣去讲自己的心事,也不分享自己的心事,但是程欣知道,程欣特别的清楚,韩九渊是一个怎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程欣心情忽然特别的好,程欣在韩九渊的注视下,竟然点起了脚尖…… 朝着韩九渊的脸上凑去。 在这一瞬间,韩九渊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在西海时候,花莹的梦境里出现过的程欣…… 韩九渊的神色有一些发愣,就觉着脸颊边传来一个软软的触觉。 韩九渊平时的反应速度是很快的,但是这一次,韩九渊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韩九渊反应过来的时候,程欣已经转过了脸去,嘿嘿地笑了起来。 韩九渊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程欣做了坏事,自己扭过头,仍然嘿嘿地笑着,程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笑什么。 就觉心情极好。 第80章 西海·十三 月色下, 韩九渊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程欣。 那点水的一吻,那样真实,却在程欣别开脸后, 像是做了一场梦。 没来由地, 韩九渊的脸微微一热,他想起在西海时,从花莹幻境看见的春色。 程欣也有些诧异, 诧异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 第168页 一定是夜色太温柔,才让人心神恍惚。 见韩九渊愣着,程欣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阵寂静:“师弟, 快走, 这里风好大……” 韩九渊就解了自己的外衣,不着痕迹地披在了程欣的身上, 韩九渊小声“嗯”了一声。 两个人到绮月圣殿内殿的时候, 天都已经快要亮起来, 但是程欣困了, 就在绮月圣殿内殿的寝房歇息。 韩九渊原本是要出去的, 但是被迷迷糊糊的程欣给拉住了。 韩九渊就在床边坐下, 程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渊,你也睡。” “你先睡。”韩九渊轻声道。 “好。” 程欣是真的困了, 说睡就睡。 程欣其实并不是一个睡眠很好的人, 但是韩九渊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入睡很快。 直到程欣的呼吸平稳,韩九渊仍然坐在床沿, 看着程欣。 韩九渊不困的,他早已经习惯了利用生活的各种间隙,去修行。 他想要起身打坐, 但是想起程欣刚才的那声“你也睡”。 韩九渊踟蹰了片刻,便轻轻地在程欣的身边躺了下去。 他平躺在床边,转过脸去看程欣,程欣的呼吸均匀,韩九渊能够看见程欣脸上温柔的茸毛。 他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 但是,手快要碰到程欣的脸的时候,韩九渊的手就止住了。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像风里的蝴蝶,他发呆了片刻,终究像是下了一种决心一般,将手重新覆盖在程欣的脸上。 “师姐……” 韩九渊的声音带着一点缱绻,她轻声喊了程欣一声,在她脸上小心翼翼地贪恋了片刻,后重新收回了手。 烛光摇曳。 韩九渊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躺在程欣的身侧,他一夜都没有睡。 ----------- 天亮了以后,程欣一觉睡到了正午。 起床的时候,没有看见韩九渊。 程欣就推开门跑出去找他,就看见韩九渊正坐在寝房外边的小院石桌旁,看见程欣出来,就起身迎道:“师姐,洗漱过了么,我早上起的早,到厨房做了点东西……” 程欣脸上现出了诧异的表情。 韩九渊做东西? 不是吧,韩九渊可是未来的大魔王。 作为原著的作者,程欣可不知道,韩九渊竟然还会做饭。 程欣连忙去洗漱了一把,重新出来看,就看见韩九渊盈盈笑着坐在石桌边,朝着桌上的没事指了指:“我温过,师姐试试?” 看上去很有食欲。 程欣就坐下,开始大快朵颐,是真的好吃。 程欣眉开眼笑,不知道韩九渊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师姐,在你休息的时候,我已经去后山秘境的外边了解过了,我还遇见了大壮、大智和大力,他们由于没有牌子,受到了护法们的管控,所以不能够自由的来去,只能够在西院的院子里,跃跃欲试,期待着能够和我们一起前往秘境呢。” 程欣笑了笑,一边吃起了韩九渊给他准备的糕点,一边道:“他们倒是有心,算了,就当做卖给他们一个便宜,我们也是第一次进入秘境,都不知道在秘境能够遇到什么,带上他们也好,据说他们这些人,擅长近战,或许能够给我们打个冲锋呢。” 韩九渊心里有一些忍俊不禁,这些人都是五圣教的人,五圣教的人们大都是修炼蛊术的,修炼蛊术的人们在修行上其实是被列入远程攻击的范围,程欣竟然说他们擅长的是近战? 韩九渊仔细一想,程欣整天都是醉心自己的修行,很少去阅读涉及到这些的书籍,也很少去外边历练,在上一次他们一起的历练,也就是那样的一次,还没有继续去历练呢,这也难怪程欣对于这些事情知道的这样少。 但是这也没关系,程欣这样认为,韩九渊便给她这样认为,反正这样认为,对于程欣来说也没有怎样的影响,毕竟程欣整天都是跟随着韩九渊的,虽然看上去都是韩九渊在跟随着程欣,但是,了解他们的人们都知道,其实,在大多数的时候,程欣还是要参考韩九渊的意见的,虽然看上去,仿佛是程欣在主导着韩九渊,但是事实上却是,韩九渊在主导着程欣。 连程欣自己都不知道。 韩九渊心里是很清楚的,但是韩九渊也不会去跟程欣说这些,毕竟这些东西,韩九渊自己知道就行了,也不是一些必须让程欣知道的事情,韩九渊一般是不会在程欣的面前多话的。 现在程欣还以为那三个五圣教的人是近战,那也没有关系,毕竟,即便是程欣真的不懂他们的作战习性,还有韩九渊呢,韩九渊先不说懂不懂他们的作战习性,对于韩九渊来说,其实有他们三个人,和没有他们三个人,对于韩九渊来说,根本就是一样的,程欣以为,这样的秘境很难去探索,是因为程欣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但是,对于韩九渊来说,虽然韩九渊也是没有经验的,但是韩九渊和程欣不一样的是,在战斗方面,韩九渊天生有一种超过程欣的天赋,甚至可以说,是超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天赋。 程欣吃过了东西之后,没有自己收拾,唤来了绮月后山的护法,那些护法根本就不服程欣,但是因为程欣有竹溪云的身份牌子,他们也只好按下自己的脾气,服从程欣了,以前这些护法们做的都是一些厮杀和防护的工作,跟着秦风的时候也是很有排面的,但是到了程欣这里,一点排面没有还不说,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还要做一些丫环的打杂工作,给程欣收拾吃过的东西。 -- 第169页 护法们面面相觑,但是还是将程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 程欣去找到五圣教的大壮、大智和大力的时候,这三个人已经无聊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三个人竟然在下棋。 据说五圣教的修士们,民风其实还是很狂野的,像这期这样的雅兴,他们一般是不会有的,但是,很奇怪,他们竟然在下棋,下的还是让程欣看不懂的棋。 好在韩九渊虽然也很少在外边历练,但是韩九渊却仍然是比成欣的见识多的,韩九渊就望着程欣惊讶的神色,告诉程欣说,这样的棋,其实也是在三千宗那边的人们喜欢下的,这边的人们也很少下这样的棋。 让程欣奇怪的是,棋上还分什么楚河汉界的,看上去竟然有一点像程欣在二十一世纪喜欢和朋友们一起下的象棋,但是这棋,看上去比象棋要难多了,看的程欣有一点眼花缭乱的。 好在他们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其实在知道程欣过来叫他们去秘境的时候,他们就想要立即前往秘境不想要继续下棋了,但是他们下棋是有押胜负的,所以还是让程欣和韩九渊等着了。 他们对此很不好意思,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能够在别人的秘境探索,已经是别人给自己最好的面子了,怎么还能够让客人等待自己呢,但是,在五圣教的修士们的眼里,心里边有一点不好意思也是可以的,但是,他们却不会体贴的去做到对别人好意思的,他们凡事,也不是不清楚道理,但是,在他们心里,还是利己主义是先锋,毕竟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欲望的,在三千宗,包括清月宗的修士们,从小接收到的教育,是比较富有礼节,也能够服务到别人的。 但是,在五圣教,从小这些修士们,被灌输的教育,就是一种最天然和本真的,他们即便是修行,即便是在五圣教上下一心,即便是也能够为了五圣教做出许多努力,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出发点是不一样的。 在三千宗,大家的思想是,一荣俱荣,所以,大家会将宗门当做自己的排面,在外边可以说为宗门争光,或者说,做事比平时更谨慎,不想要给宗门丢人。 但是五圣教是不一样的,五圣教的人们,往往是崇尚自由自在和平等的,他们更倾向于要照顾好自己,每个人都应该首先为自己考虑,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够有充足的余力去顾及他人,所以,五圣教的人们,基本上不会去换位思考,即便是他们能够考虑到,也不会去真的做出为别人考虑的事情,除非,对方是一个对他们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 程欣当然不会责怪他们,程欣很了解五圣教的修士们的这些心思,程欣毕竟是学习心理学的,别人不理解她也是没有关系的,但是程欣能够理解到别人。 一般来说,要进入这样的秘境,都是要找护法去开启的,毕竟虽然他们,有竹溪云的身份牌子,有了自由来去后山秘境的资格,但是,他们却是没有打开秘境的钥匙的,这一方面,还是需要找到绮月护法去安排。 绮月护法是一点都不想看见程欣了,但是护法也没有办法,见了峰主的身份牌子,就像是见了峰主一样,所以,绮月护法还是为他们开启了秘境。 但见一行人,兴高采烈有说有笑,朝着秘境出发了。 第81章 绮月·第一 一行人进了秘境, 由程欣打前,韩九渊随后而行。 而大智、大力、大壮,三个人就在背后亦步亦趋, 这三个人穿的衣服奇装异服, 看上去就像个土包子,但是,他们却不能小看。 毕竟这几个人, 也不是没有去过秘境的人,这些人能够在这一次的外出,来到清月宗, 已经可以看出几个人的实力, 以及在他们五圣宗的地位了,毕竟, 如果真的是没有一点能力和见识的人, 也不可能跟着大部队外出, 代表着五圣宗到别人宗门, 五圣宗是不可能随便派遣几个弟子外出的, 毕竟, 谁知道他们出去是不是给人丢人现眼了。 三个人在程欣和韩九渊的背后窃窃私语,看上去极其兴奋。 秘境的大门关上之后, 五个人才开始真正进入到状态。 只见随着大门关闭之后, 整个秘境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此处秘境的景象,是在一座大山上,这样的大山, 让程欣想到了在她那个世界里的华山,是真的很像。 人们都说,自古华山一条路。 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 上山的路,也只有一条。 前方,能够看见他们离山顶的距离,但是,在他们的身后,却看不见有山路,他们像是踩着一片虚空的云朵,在他们的脚下,可以是深远,也可以是江河湖海,总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的脚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行人只有往前走,不断地往前走。 整座山,看上去气势磅礴,一阵一阵的寒风侵袭着众人,程欣忍不住裹了裹单薄的衣衫。 因为在绮月峰上的时候,气温是刚刚好的,程欣没有想到,他们到了秘境,秘境的温度竟然是不一样的,这也难怪,程欣现在也就是普通人的体质,充其量是普通人修行上去的,并不是什么大能,一般的气候寒气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但是在秘境这样的地方,这些寒气却不是气候所致,可能是因为各种原因所造成的。 程欣只好过紧了自己的衣服。 -- 第170页 韩九渊看见了程欣的举动,不动声色地解下了原本在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直接披在了程欣的身上,简直是不由分说的。 程欣看了韩九渊一眼,但见韩九渊也在望着她,见程欣盯着自己,韩九渊才说道:“师姐披上,这条披风本来就是我给师姐准备的,这些寒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 身后的三个五圣宗的修士也凑了上来,但见他们还穿着夏天的凉衣,还露着胳膊腿呢,他们看见程欣被裹的像个粽子,一个一个都哈哈大笑,说着:“这就是三千宗的女修么,跟我们宗门的女修好不一样阿,我们宗门的女修,在冬天都是露着胳膊的,也没有见有任何一个人穿的这样厚的。” 程欣的脸有一些微微地发烫,倒不是因为程欣害羞,程欣也不是什么害羞的人,程欣这样的表情,只是因为这些男人们说着话,为了体现自己的强壮,还特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衫,露出了身上的腹肌。 还别说,这些人么看上去虽然粗俗,还无礼。 但是他们长的也不丑,一个一个身材也不错,有着外族人的狂放,古铜色的肌肤,那紧致的腹肌在程欣的眼前一晃,程欣本来就是个颜狗,当即就老脸一红。 那些修士们还恍然不觉自己所做的有任何的不妥,还大大咧咧地跟程欣说笑道:“小女娃,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穿的太厚,所以热出汗了?我们就说,即便是在这样的地方,也不要穿的这样厚阿,在我们宗门是没有女修这样穿的。” 说话的人就是五圣宗三人之一的大力,大力是一个没有什么情商的人,没有看见,在他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韩九渊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韩九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却朝着大力望了过去,而且,韩九渊给程欣披好了披风之后,本来是要放下自己的手的,但是,在看见大力有着这样的反应的时候,韩九渊的手便仍然放在了程欣的披风上,韩九渊静止不动。 程欣看见了韩九渊的神情,心里有一点奇怪,因为程欣是很少看见韩九渊露出这样的表情的,程欣虽然见的很少,但是也能够看出,韩九渊这样不是什么心情好的反应,他看上去是有一点生气的。 程欣刚要让大力闭嘴。 但是大力不但没有闭嘴,反而还走近了程欣一步,对程欣说:“还是将衣服,脱掉算啦,我们看你这样热,这还没有开始打怪呢,如果我们遇见了秘境的妖兽的话,我们是要去和它们作战的,你穿的这样,其实也不是很方便的啦,不如让我帮你把你的披风解下来,这个韩小友也是的,自己穿着过来,自己嫌热了,就要给人家女孩子穿,你自己觉的热,人家女孩子都不觉热么?” 说着,大力的手就要往程欣的衣服上去伸。 程欣不喜欢被人触碰,虽然程欣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也虽然作为颜狗程欣,的确刚才欣赏了他的腹肌,但是这不代表着这个人就能够随随便便的触碰到她。 程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正要挥手将大力的手打下去。 可是她的眼前却忽然一花,接着,就听见了大力叫了一声。 待程欣仔细看去,只见是韩九渊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手紧紧地钳制着大力的手,仿佛他的手是一座大山,卸去了大力的所有力道,大力的手在韩九渊的的手里使劲地抽了抽,这才发现,他根本就抽不出自己的手。 大力也算是一个有点本事的修士了,他的名字本来就叫大力,是他的师傅给他起的,是因为,这个人的力气很大,在五圣宗,基本上同等级的人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跟人比起力气来,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比的过他,即便是同样是在五圣宗的精英,在他身边的大智和大壮,他们两个人一起上,也不可能比的过他一个人的力气。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大力却被韩九渊牢牢地禁锢住了,这让大力闻所未闻,大智和大壮也是一脸的茫然。 他们两个人纷纷询问:“大力,你的手动不了么?” 大力生气地叫道:“当然了,你们不是废话么,但凡我能够动,我还能够容忍,别人捏着我的手?” 大力仿佛越是在韩九渊的手心里挣扎,却被韩九渊捏的越紧。 大力他们三个人说着话,忽然觉着周围有一阵杀气。 三个人纷纷看向了韩九渊,就看见韩九渊直直地立在程欣的面前,韩九渊虽然年纪要比他们三个人小一点,但是,韩九渊的个子却比一行人都高。 此时,韩九渊是低着头看着众人的,他们三个人看着韩九渊,也不知道韩九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到底是怎么了,就仿佛想要杀了他们一样。 大智和大壮试探地喊了一声:“韩小友,你,你怎么了么?” 韩九渊嘴角轻轻地一扯,说出的话仿佛是不带温度的,连程欣都觉这样的韩九渊她没有见过,韩九渊一字一句地道:“离师姐远点。” “什么?” 大力根本就想不到,韩九渊是要跟他们说这个。 在他们看来,一个男人就是要大大咧咧的,他们还以为韩九渊是怎么了,但是,韩九渊看上去竟然是在因为一个女人动怒,生他们的气? 大力根本就是没有一点情商的,眼看着大力就要跟韩九渊辩驳,跟韩九渊讲道理。 -- 第171页 但是大智和大壮连忙说道:“算了,大力,你就跟人道个歉。” 大智和大壮朝着大力使了一个眼色。 但是大力根本就不是什么有眼力见的人,即便是看见了他们的眼色,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大力只能够用自己对待这个世界的习惯大声地道:“你们这些人好奇怪,我做了什么事情,一定要让我道歉,我偏不道歉。” 程欣是学习心理学的,当然知道韩九渊到底是怎么了,程欣的心虽然是向着韩九渊的,但是,看在五圣宗跟三千宗的人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们那些人本来就是很狂野的,很不注意这些细节的,而且,在他们看来,程欣哪里是个女人,程欣就跟个男人是一样的,所以,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是在轻薄程欣。 但是程欣知道,韩九渊误会了,他就是误会了。 场面一时间有一些僵持了,程欣可以确定的是,幸好大力算是程欣的客人,要不然,程欣有理由相信,韩九渊是可以将大力给杀掉的。 程欣的语气软了下来:“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声音很小,是说给韩九渊的,但是大家也都听见了。 大智和大壮也纷纷附和着程欣,说道:“算啦,大力做事是有一些鲁莽,以为程欣跟我们五圣宗的女修们一样,对于这些是不在意的,但是……毕竟是大力不懂事,让大力道歉啦。” 大智和大壮,察言观色,眼看着韩九渊其实是很听程欣的话的,但是程欣还算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他们说话,也就放肆了一点。 程欣对着韩九渊点了点头,韩九渊便放了手。 大力一下子跳到了大智和大壮的身边,也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但是看样子,大力也很不服气。 大智跟大力小声地说道:“你就道个歉算了,毕竟三千宗们的女人是很娇气的,这一点,在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有一些前辈还特地叮嘱过我们呢,但是我们都给忘记了,没事,这个程欣看上去也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只要是我们老老实实的道歉了,这个秘境还是给我们继续探索的。” 大壮也劝着大力说道:“大智说的对呀,就是这个道理,要不然你看看,我们现在虽然已经在这个秘境了,但是,秘境我们是这个秘境的客人,也是程欣让我们进来,我们才能够进来这个秘境的啦,凡事以秘境为主,我们不要在这里跟人家闹别扭,毕竟这个是人家的地盘了,即便是娇气一点,也算了,我们来到人家的秘境,也没有给人家什么好处,就算是,给他们交一点租金啦。” 大力顿时就有一些难以理解:“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跟那些愚蠢的三千宗的人似的,你要知道,我们来到这个秘境,是程欣她请我们来的,虽然我们的确也很想来,但是,我们来这里对程欣也是有好处的,你以为就我们想来?他们那边就凭着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探索这个秘境呢,毕竟是拥有我们这样的帮手的话,他们在秘境,也算是更有胜算呀,我们算是彼此各取所需,怎么就是我们抢了他们的便宜的,我才不要因为这个就受制于人呢。” 他们三个人窃窃私语,以为韩九渊和程欣听不见,但是,却不知道,虽然程欣的确是听不见他们可以压低了声音所说的话,但是,韩九渊却是能够清楚地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 但是韩九渊对于他们说的话,却无动于衷。 虽然韩九渊放开了大力的手,但是,韩九渊却一脸认真,且低气压地望着程欣,程欣被他盯着,就问道:“小渊,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师姐。” 韩九渊的声音,仍然是不带什么温度的,这让程欣心里有了一点的疑惑。 忍不住抬头,看了韩九渊一下。 第82章 绮月·第三 韩九渊虽然放了手, 可是仍然站在程欣的面前,挡住了程欣的去路。 程欣原本看韩九渊已经温顺了下来,刚放下戒心。 可是抬头的时候, 却对上了韩九渊带着委屈的眸子。 程欣的心里一动, 只觉韩九渊有一点怪怪的,但是程欣细问韩九渊的时候,韩九渊却不说话了。 韩九渊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程欣看了会儿, 即便是程欣知道韩九渊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但是程欣仍然有一些忐忑,毕竟韩九渊有大魔王的潜质, 她也不知道韩九渊下一刻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 即便是做的事情不会真正的伤害到她,但是, 韩九渊要是跟程欣这样一直看下去, 程欣也撑不住的。 好在韩九渊看了程欣一会儿, 就站在了一边。 程欣这才跟上前边的三个人, 一行人朝着秘境的深处行去。 在这大山上, 雾气弥漫, 在山顶上仿佛有着气势磅礴的楼宇,看上去十分奢华, 这让五圣教的三人心花怒放了起来。 他们不断地催促。 程欣倒是没有什么, 程欣本来对于财宝之类的东西,就没有太深的执念,程欣所想的, 也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变的更强而已,在秘境,对于很多人来说, 更重要的可能是寻宝,但是对于程欣来说,程欣更看重的是一份历练。 在这样的大山,大家其实分不出到底是实景,还是虚设的幻境。 可是也没有关系。 五圣宗的三个人,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以为自己可以长驱直入任何的幻境,因此,不论是怎样的秘境他们都不会担心自己的能力。 -- 第172页 ----------- 一行人一路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走上山去,也没有遇见过什么危险,这倒是让大力三个人有一些纳罕,因为他们平时所去的秘境,基本上都能够遇见很多妖兽,但是一行人发现,他们在这里,都快上了山顶了,还是没有看见几个妖兽。 大力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猎杀妖兽了,因为猎杀了妖兽之火,他们可以获取妖兽的兽丹,这对修士来说是很有好处的,即便是修士自己用不着,那也没有关系,在修真界的市集上,还有其他的修士们对于这些东西有所需求的。 妖兽的兽丹,能够用到很多地方,根据妖兽的等级不同,所出售的价钱也不一样,但是不论是什么价钱,能够遇到妖兽,将其击杀,都是赚到的。 大力三个人走下来,就有点不可思议,不禁纷纷说道:“怎么没有妖兽阿,还想着这一趟能够捕获一些兽丹呢。” 大智也说道:“是阿是阿,这就很奇怪了,照理说,在这样的宗门秘境,应该是富裕的,但是,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呢?” 大壮也有一些匪夷所思了,本来大壮一路上是不说什么话的,但是现在,大壮也忍不住开始说话了:“会不会这个秘境,是低级秘境,如果不是低级秘境的话,这样少的妖兽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程欣摇了摇头:“不是说低级秘境,就没有妖兽,低级秘境的修士们,也是需要历练的,如果没有妖兽的话,他们要怎样升级?” 本来韩九渊是没有说话的,就听着五圣宗的三个人在窃窃私语,现在程欣也发话了,看样子,程欣对于一个宗门的秘境没有妖兽这件事情,也是有一点奇怪的。 韩九渊望了程欣一眼,说道:“不是所有的秘境,都有妖兽,有一些秘境,或许找不到可以攻击的敌人,因为这样的秘境,所考验的不一定是你的武力值,或许是你的心性,当然,这样的秘境也是比较难能一见的,我们现在所处的秘境,显然不会是只有妖兽的秘境,也不会是只有心性历练的秘境,正因为或许是在你们的认知之外更高级的秘境,所以,才让你们无法捉摸。” 众人一听,好像还真的是这回事。 大力反问韩九渊道:“你去过更高级的秘境?” 大力问的特别客气,因为他还是不想招惹韩九渊的,这不仅是因为韩九渊在之前控制了他,他被他的同伴劝说后对韩九渊有一些看法,还因为,大力也知道了,自己能够进来别人的秘境,还是需要给别人一些面子的。 韩九渊望了大力一眼,没有说话。 这让大力很没有面子,大力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神情仿佛有一些委屈。 大智和大壮也看了大力一眼,仿佛是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们来秘境是探索的,不用理他。 好在大力也不是什么死心眼,当即跟着伙伴屁颠屁颠地说说笑笑了。 当大家一起走向山巅的时候,原本浅色的雾气,忽然变成了浓浓的白雾,几个人站在雾里,甚至看不清彼此。 大力三个人,对于这样的情景,一点都没有动任何的情绪,相反,他们这个时候终于是开心了起来,大力大声地叫道:“终于来了一点刺激的么?” 大力说了话,程欣也想说什么,可是程欣还没有说话,嘴却忽然被一双手给捂住了。 这只手,有一点冰凉。 程欣裹的厚厚的,这双手却牢牢地将她给钳制住了。 在大雾里,程欣什么都看不清楚,她下意识地想要叫韩九渊的名字,但是,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程欣以为自己是遇见了秘境的妖怪,鼻子却闻见了一股好闻的气息,透过大山上浓浓的雾气,有一种潮湿的味道,但是,这味道里边,却掺杂着,让程欣熟悉的东西。 是韩九渊。 程欣原本还挣扎了一下,但是在察觉到,这个人应该是韩九渊的时候,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程欣就这样任由韩九渊捂着自己,程欣也不说话。 韩九渊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师姐,噤声。” 程欣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程欣略带着一点温热的、柔顺的头发,轻轻地擦碰到了韩九渊的下巴,韩九渊手上的力道顿时就放软了一点,他低声在程欣的耳边说道:“待在我身边,这大雾是捕风兽吐出的气息,捕风兽应该就在附近。” 程欣想问韩九渊为什么什么都懂,韩九渊根本就是一个后辈,这些东西全是韩九渊在藏书阁学到的,程欣内心真的是很佩服韩九渊的,毕竟程欣才是这本原著的作者,作为作者,程欣都不知道,绮月山峰上的秘境是这样的,还有在绮月秘境的这些什么妖兽,作为作者的程欣,才是最应该一清二楚的人,但是,程欣偏偏是不知道的,这些信息,程欣全部都不知道,这就很让程欣光火了,但是,程欣欣慰的是,身边幸好是有韩九渊这样的人。 在程欣的心里,越来越喜欢韩九渊,也是越来越依赖着韩九渊了。 以前程欣总以为,是自己在教韩九渊做事,但是,跟韩九渊相处久了,程欣才知道,自己是有多肤浅,韩九渊哪是一个需要教的人? 程欣教韩九渊的充其量,就是将程欣这个人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传达给了韩九渊而已,这只能是让韩九渊有了和程欣差不多的一些对待这个世界的了解,但是,这不代表着,程欣改变了韩九渊对待这个世界的看法。 -- 第173页 事实上,韩九渊对待这个世界,还是以前的样子,不一样的是,在韩九渊的心里,有了比这个世界还要重要的人,韩九渊以前的世界,是只有让自己变强这样的想法的,但是,现在的韩九渊,却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变强了,因为,韩九渊有了自己很想守护的人。 韩九渊想要守护程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在此时此刻,站在程欣的面前,韩九渊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满足。 韩九渊特别看重,和程欣的每一次相处,他知道程欣要和他到这个秘境,所以,韩九渊提前就已经做了这些功课。 本来,韩九渊想的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到这个秘境,韩九渊是能够保护好程欣的,但是,韩九渊却不想要将程欣保护的那样明显,因为韩九渊其实,也算是了解程欣的。 韩九渊知道,程欣是那种,不喜欢服输的人,这样的人,比一般的人更具有自尊心,虽然,程欣平时也不会用自尊心的理由,去拒绝他的好意,但是,韩九渊对待程欣的小心翼翼,是不允许给程欣带去任何的一点困扰的。 所以,韩九渊是打算,不动声色的守护程欣,就在暗地里,帮程欣打点好了一切,但是,在程欣看来,却仿佛是程欣自己打点,韩九渊只做了辅助的工作一样。 韩九渊知道,这样的话,不但能够让程欣对自己的实力更加的自信,还能够让程欣注意到他,因为,韩九渊在印象里,程欣这个女孩子,和其他的女修们,都是不一样的,其他的女修们,大都是很喜欢强大的男修士,跟那些强大的男修士,他们就有很多的话说,也更倾向于跟那些男修士们相处。 但是,对于那些弱小一点的修士,不论他们是男修士,还是女修士,那些以为自己很清高的女修们,都是不愿意跟他们相处的。 但是程欣不一样,程欣跟别人不同的地方,虽然还有一些别的,但是,最主要的是,程欣不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的势力,程欣是乐意跟弱者在一起的。 比如说,从前的自己,在从前,韩九渊也知道,自己在宗门弟子境,到底是怎样的地位,当然,也是有很多粉丝在追韩九渊的,但是那些女孩子们,也不是因为韩九渊的能力去追逐,韩九渊一直都是被人们不理解的对象,有一些人,知道韩九渊很有能力,但是有一些人不知道,所以,韩九渊虽然也有过自己的粉丝去追捧,但是,韩九渊却也见过了,那些势力的弟子们是怎样对待他的。 程欣和那些女修们是一点都不一样的,程欣当时接近自己的时候,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比一般的同级弟子要更有能力,程欣当时,是以为自己很弱,但是,程欣却是以照顾弱者的姿态,去跟他相处的,这些,韩九渊是忘不掉的,因为在韩九渊的心里,程欣真的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他最想要保护的人。 韩九渊此时,望向了渐渐行远的五圣宗三个人。 他没有阻止他们,只是护好了在自己身前的程欣。 过了会儿,韩九渊才松开了捂着程欣的手,说道:“这会儿雾比刚才浅了,师姐,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程欣一下子放松下来,抓住了韩九渊的手:“小渊,大力他们哪去了?” 程欣向着周围望去,她走了几步,退到韩九渊的身边,小声地问道。 第83章 绮月·第四 程欣这句话问出来之后, 韩九渊就回过头,望住了程欣。 程欣有一些疑惑,原本韩九渊就要带自己往上走了, 现在却这样看着她。 韩九渊望着程欣, 那一双幽深的眸子,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一些什么。 他忽然俯身凑在程欣的耳边低低地道:“师姐,你很在意他们?” 程欣已经很韩九渊解释过了, 自己也算是这里的主人,当然是在意的,她不知道, 韩九渊为什么还要问她。 韩九渊望住程欣, 仿佛在耐心等待着程欣的回应。 程欣侧了侧脸,望着韩九渊脸上的侧影, 说道:“是的, 在意的, 但是也不是很在意, 我们最好, 还是跟上他们看一看。” 韩九渊点了点头。 但是韩九渊的脚步却没有挪走。 直到他又看了程欣一会儿, 才低低一笑,给程欣让开了一条路。 程欣不疑有他, 就挥了挥手, 示意韩九渊跟着她,跟上去。 韩九渊朝着远处的那三个人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意。 韩九渊的脚步轻松地跟着程欣走, 仿佛是在散步。 程欣心里,觉的韩九渊有一点的奇怪,但是程欣却是说不出韩九渊的奇怪之处到底在哪, 为什么会觉的韩九渊奇怪。 或许是他脸上总是浮现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笑容。 韩九渊脸上的那个笑容,总是能够让程欣觉的有一些陌生,以前的韩九渊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韩九渊之前,对于程欣来说,一直都是犹如春风细雨的存在,是不会让程欣有任何不舒适的印象的一个人。 但是,在这个秘境里边,也不知道是这个秘境本来的氛围的原因,还是程欣的心理原因,程欣总是觉的,在眼前的韩九渊,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具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如果真的要让程欣说出来,程欣也是不知道的。 韩九渊就这样,和程欣一起往秘境的前方探索,一路上,程欣都是小心翼翼的,韩九渊以前,也见过程欣这样的小心翼翼,但是,韩九渊是不能看见这样的程欣的。 -- 第174页 因为,韩九渊很喜欢程欣无忧无虑的样子。 即便是韩九渊见过的程欣的样子已经是很多了,韩九渊见过程欣倔强的样子,也见过程欣逞强的样子,甚至也见过程欣脆弱的样子。 但是,韩九渊在程欣所有的样子里,最喜欢的程欣的样子,就是程欣无忧无虑的样子,韩九渊认为,这样的程欣有着一种天然的魅力,虽然,这样的魅力,在程欣看来,自己的的确确是不知道的,一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自己看来,自己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没有什么存在,也是很渺小的,但是,在一些人的眼里,却不是这样的,在这些人们的眼里,你就是说神仙一样的存在。 并不是说,在这些人看来,你就真的像是是神仙一样,而是说,在这些人的眼睛里边,已经跟你和这个俗世拉开了距离,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是污浊的,是泥土,但是,你不一样,你在他们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神仙一样的光环,这样的光环,不是说随随便便,让别人带着光环看你,别人就能够做到的,要让别人这样看你,首先你也要有足够的这样的本事。 但是,一个人要如何才能够拥有被人们青睐,奉为神祗的本事呢? 这个其实也不是那个人可以轻易的决定的,一般来说,被一个人喜欢,还真的是很难的事情,但事实,在一些机缘巧合之下,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变的容易了起来。 人们都不理解,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缘份这样的东西存在的? 当然,程欣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也问过这些问题。 在那个世界,程欣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工而已,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不过是看了一本小说,就能够拥有这样神奇的际遇,能够和大魔王韩九渊走在一起,走在韩九渊的身边,坐着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程欣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有梦见过的事情。 对于程欣来说,这样新奇的见闻,也不知道是一种幸运呢,还是一种历练? 程欣现在走在这样的秘境,跟在韩九渊的身后,看着眼前熟悉,但是却带着一点不太一样的韩九渊,程欣的心里有高兴,有开心,还有一种连她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情愫。 程欣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特别依赖韩九渊了。 程欣也不知道这样的依赖,对于韩九渊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于自己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如果说是好事的话,但是,在原著里的韩九渊,根本就是一个大魔王,在原著的结尾,韩九渊是要杀尽全天下的人。 杀尽世间人的韩九渊,自然是连自己都没有放过的,如果韩九渊放过了自己的话,那么跟这本书的原著也就不一样了,如果说,走到了最后,真的和原著不一样的话,那么,这个韩九渊还算是原著里的韩九渊么? 程欣的心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情绪,这样的情绪程欣也说不上到底是属于什么方面的,但是,却能够让程欣轻易地被扰乱心弦,这样的心思,如果被扰乱的话,真的是让人有一点无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人,根本分不清的一种心情。 在这样的心情里,程欣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韩九渊的师姐了。 毕竟,自己从前,也不存在这样的书中阿,自己虽然是?轻?吻?最?萌?羽?恋?整?理?这个小说的作者,但是,自己在小说里边,本来是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怎么能够呢? 所作所为,在书里,那么,是自己穿越进了这本书,还是说,自己写的小说,自成了一个世界呢? 程欣根本就想不清楚这其中的联系,唯一能够让程欣的心里有一点慰藉的,就是现在,韩九渊还算听自己的话。 虽然,韩九渊现在,自顾自的在前边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和自己讲话了。 刚才和自己讲话的时候,分明还是很好脾气的,虽然当时程欣也察觉到了韩九渊有一点不对的情绪,但是,韩九渊一向是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的,这一点情绪对于韩九渊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当然,对于程欣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的。 毕竟程欣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可算是一个心理老师了,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不会被心理上的情绪所影响到,那么这种人肯定就是心理老师了,天知道,一个心理老师,需要经历多少对于这个世界的见解的心路历程,这些心理老师们,看过的书籍,或许比这个世界上一些人们走过的路还要厚,试问这样的一个人,怎么才能够被一种心理上的情绪所困住呢? 他们根本就不会沉浸在所谓心绪里边,对于这种人来说,也没有所谓的什么心绪了,所谓的心绪,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上那些不懂心理的人们对于自己脆弱的一些托词。 程欣从来都不会用这些托词的。 韩九渊也不会。 程欣本来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何才是真正的和自己和平相处,程欣是一个真正的能够和自己和谐相处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懂和自己和谐相处的人,那些人们,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总是喜欢自己沉溺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他们也不是说不和外人沟通,但是相对于大多数的人们来说,这样的人们更容易被情绪影响到。 不论是正能量的情绪,还是负能量的情绪,总之,只要是一种情绪,都能够很轻易的拨动他们的心弦,让他们的心里也有这样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好的,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是特别没有必要的,一些人对于自己的这些情绪,其实是可以控制的,但是一些人,不能够控制,反而还被这样的情绪控制。 -- 第175页 但是,程欣这样的人,不是那种能够控制情绪的人,但是,程欣更不是一个能够被情绪控制的人,程欣这样的人,不是说,一定要走极端,控制情绪,或者是被自己的情绪控制,程欣一般,都是自己和自己和解的,如果自己有了一些内心的情绪的话,程欣会尽量去满足自己的那些情绪,一个人有情绪,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对于程欣来说,做人也没有必要,一点情绪都没有,如果真的像是一片云一样,仿佛是没有了世间的心绪,那样的话,做人的意义,也是失去了很多乐趣的。 虽然,对于修道的人们来说,很少说真正的去追逐对于自己来说,有意义的乐趣,但是,他们也不会去阻止别人,去追寻自己的乐趣。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人各有志的。 程欣有自己的志向,程欣之前看过的一些小说,那些小说的作者也是有那样的志向的,程欣一直都很想要向那些人们看齐,虽然程欣也很崇拜那样的人们,但是,这不代表程欣就希望自己变成一个那样的人,至少,在现在的程欣看来,他一点都不想要变成那样的人们。 程欣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也不是没有看见过那样的人的,但是,对于程欣来说,奇怪就奇怪在,程欣不排斥自己成为一个不带情绪的人,也不排斥自己成为一个情绪比较丰富的人。 程欣独处的时候,也喜欢思考这些问题。 但是程欣发现,韩九渊就不会,韩九渊不但不会这样,在很多时候,韩九渊还会向程欣展露出,韩九渊是一个毫不在意一切的人。 当然,这些毫不在意的一切,是排除了程欣的。 程欣其实自己也知道,韩九渊对于自己的一些独特的对待,那些独特的对待,就仿佛是一种偏宠,一种偏爱,能够让程欣看见,自己是如何被韩九渊对待的,从前的时候,那个花莹就很想这样被韩九渊对待,甚至花莹曾经还想过要追求韩九渊,不惜放下自己是一个郡主的身段,还要给韩九渊写情书,虽然韩九渊根本就不理睬她的那些情书,但是,因为能够有了机会和韩九渊面对面相处,还是能够让花莹开心的笑出声来。 花莹其实,有时候,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花莹很容易满足,其实只要是韩九渊分出任何一点,哪怕是很轻微,很细小的一些情绪,或者是一些关怀,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是在韩九渊这里,对于花莹能够多一点的注视,花莹就是开心的。 但是,这样的偏爱,花莹即便是想要的很少,可是,还是要不到。 如果花莹能够早一点遇见韩九渊的话,其实,这也是说不好的事情。 但是,韩九渊就是不能够早点遇见花莹,虽然,在原著里边,花莹也的确不是韩九渊的cp,但是,这是让花莹没有办法的事情,也是让韩九渊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情谊,真的是不能够强求的,也强求不来的,在这个世界上,权利或许能够让一个人强求到一些东西,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牵扯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的,却不是权利或者是财富能够简简单单,就能够获取到的。 这一点,程欣早已经知道了,不是在穿越到这本小说之后知道的,在程欣二十一世纪,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程欣就已经知道了。 韩九渊,是一个悟性很好的人,这些东西,虽然程欣当时根本就没有跟韩九渊讲过,但是,韩九渊就是知道。 花莹不能够不去相信,有一些人的聪明是天生的,不但他们的聪明是天生的,就连他们的见解,和他们的神奇的际遇,也仿佛是天生的,被人写好了剧本一样,而且,是那种让人们艳羡的剧本。 就在程欣沉溺在这些幻想的时候,鼻尖忽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 程欣也说不上来,这样的气味到底是什么气味,程欣只知道,以前自己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个气味。 说是花香,但是却不像花香。 说像是水果的香味,但是也不像是水果的香味。 就是一种,让人觉的有一点熟悉,也有一点缥缈的香味。 仿佛在前方,有一个什么神奇的所在,程欣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几步,却被韩九渊拉住了袖子。 韩九渊脸上的神情有一点古怪,这样的古怪,倒是让程欣有一点心惊。 韩九渊说道:“师姐,你在我身边。” 程欣竟然忍不住想要挣脱韩九渊,但见程欣的脸上有了一点红晕,程欣三两步,就想要甩开韩九渊,自己往前跑。 程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竟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想要甩开韩九渊。 要知道,韩九渊虽然看上去,是自己听话的师弟。 但是,程欣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韩九渊才不听话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是一个听话的人,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韩九渊,韩九渊不听话,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肯听话的人,事实上,他看上去,在别人的眼里,一直都是很听程欣的话,但是,只有程欣知道,韩九渊,他不听话,韩九渊不听话。 韩九渊一直看上去听话,其实,只是韩九渊看着听话而已,但是,一个人看着听话,和一个人真正是一个听话的人,根本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韩九渊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至少,程欣是知道的,程欣知道这一点,而且,很知道。 -- 第176页 所以,程欣才会对于韩九渊的所作所为,深思熟虑,去揣测,去思索韩九渊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毕竟,韩九渊有时候露出的那一种对程欣的绝对服从,甚至让程欣认为,韩九渊对自己真的是绝对臣服的。 但是,程欣才不是那种搞不清状况的人,要知道,韩九渊可是一个大魔王阿。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大魔王,真正的去对待一个小菜鸡好,程欣就是觉的自己就是那个小菜鸡,虽然自己幸运,遇见了一个真正能够对待小菜鸡好的韩九渊,但是,程欣却知道,人家对你好可以,但是,要人家对你臣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一条狗可以服从一头狮子,但是,一头狮子,绝对是没有道理,去服从一条狗的,千百年来,不论是丛林法则,还是在二十一世纪摸爬滚打,带给程欣的经验,告诉程欣的都是,即便是韩九渊对自己看上去已经足够好了,但是,自己也一定不能够放松对于韩九渊的警惕。 毕竟,韩九渊真的,是一个大魔王,大魔王,有大魔王自己的思路,他们,都不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这,是程欣对于韩九渊,最为现实的认识。 除非,韩九渊真的能够使程欣的这一种观念有所改变,要不然,程欣就是这样认为韩九渊的,即便是程欣自己也不愿意,但是程欣,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去控制自己对于一个人的喜欢,和戒心。 喜欢是喜欢,戒心和戒心,这是不冲突的。 也是可以,相互依存的。 第84章 绮月·第五 程欣的反应, 让韩九渊一愣。 在韩九渊的眼底,忽然间就浮起了一股黑色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出现, 在韩九渊的眼睛里, 就仿佛是起了一道雾。 但是,这样的雾,还带着一点, 让人有一点发惊的情愫。 可惜,程欣是没有闲工夫欣赏这些的,现在, 程欣还硬着脖子, 在跟韩九渊倔强地拉扯。 事实上,算不上是什么拉扯, 因为只是韩九渊拉住了程欣的袖子, 程欣在挣扎而已, 但是韩九渊其实, 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不过是轻轻地抓着程欣的袖子, 就让程欣不能够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程欣被韩九渊牵住,就很生气。 程欣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喜欢发脾气了? 以前的时候, 即便是被韩九渊逼着,拽着,程欣都是不会生气的, 当然,韩九渊也从来都没有逼过程欣,也没有如何去拽过程欣, 这个只不过是打一个比方。 但是,程欣是的的确确被自己的情绪给惊到了。 韩九渊仿佛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一点奇怪,因为就连平时,很难真正的动声色的他,都察觉程欣有了一点奇怪。 韩九渊立刻静心下来,他盯住程欣看了看,忽然出声小声地对程欣说道:“师姐,不要着急,是这香里边有机关,只要你不去闻就好了。” 可是,自己的话刚落音,却看见程欣的身子一摇,整个人就朝着地上坐了下去。 韩九渊连忙俯身,将程欣捞住。 韩九渊低声叫了一声“师姐”,但是看程欣没有反应,就抱着程欣,先在原地坐下,静观其变,顺便,帮助程欣疗养一下她的神识。 程欣的神识,本来就比一般人的神识要弱很多,自然是不能够承受这样的冲击的。 程欣不知道,但是韩九渊不可能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本来也是没有什么花园,也没有什么果园,更没有什么酒坊,是不可能忽然之间能够有这样好闻的香味,更不可能有这样的香味,能够就这样铺开来,让每一个人都闻道。 韩九渊能够想象到的是,或许在他们前边的大力、大壮和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他们正在经历什么,或者,是他们走在前边,触发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能够激发什么香味。 这个香味,看上去,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大力、大壮,他们应该是在面临着一些危险。 但是,韩九渊却是不会去理会他们的。 事实上,韩九渊甚至希望他们遇到点什么危险,给他们一点教训才好。 韩九渊原本在秘境外边的时候还好,但是,一进来这个秘境,韩九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整个人也变的有一些难以说清楚自己的心绪,就是,他总是有一种嫉妒的心情盘旋在自己的心头。 让他很不快乐。 但是韩九渊却不知道,在韩九渊抱着程欣坐下的这会儿,程欣却坐起了一个梦来。 程欣梦见了自己的二十一世纪。 在这样漂浮的香味里,程欣倒在韩九渊的怀里,闻着掺和着韩九渊身上熟悉香味的他,梦到的,却是那个遥远时代的自己…… 不知不觉,程欣的眼角竟然带上了一丝一丝的泪花。 直到看见这样的程欣,韩九渊才下意识地又叫了一声“师姐”,韩九渊忍不住,利用之前他的梦魇幻阵,探进了程欣的梦里。 试图,一探究竟—— 韩九渊首先看见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 这些建筑,不论是在清月宗,还是当时他们在外历练的西海,这样的建筑,都是没有见过的。 韩九渊不禁有一些新奇,因为,韩九渊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自己师姐的心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 第177页 然而,还不等韩九渊有其他的更多想法,一个声音,就带着韩九渊的思绪,扰乱了韩九渊的沉浸。 韩九渊忍不住,侧过脸,去看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老女人,正在呵斥一个女孩。 而那个女孩的样子,赫然,就是程欣。 但是,让韩九渊微微皱了皱眉的,却是程欣有一些奇怪的打扮,因为,程欣穿着的衣服,和自己所在世界的衣服,根本就不是一样的。 韩九渊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程欣的面前,正想询问,这是哪里,却发现,程欣根本看不见他。 不但程欣看不见他,就连周围出现的人们,和面前这个正在训斥程欣的老女人,也看不见他。 韩九渊就知道了,原来这个梦,根本就不带任何阵法的冲击,所以,韩九渊的阵法对于这个阵法无用。 韩九渊如果是在其他的梦里,或许还能够阻挠其他梦境对程欣所作的手脚。 但是,在这个程欣自主的梦境里边,韩九渊却只能够做一个看客,根本不能够去控制这个梦境里边的任何。 韩九渊知道了这个以后,淡淡地扫了那个老女人一眼,默默地站在了程欣的身边。 韩九渊知道程欣很胆小,也不喜欢别人大声的和她说话。 所以,韩九渊下意识地,就想要保护程欣,不希望别人给程欣带来任何的不愉快,哪怕,这个时候韩九渊的眼底,也是带着一些杀意的,但是,这样的杀意,却不是针对程欣的,也不可能针对程欣,永远都不可能。 到程欣做了这个梦的时候,韩九渊才知道,原来绮月后山的那个秘境的香味,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效,到底是惑人心智的一些东西。 韩九渊想要去握住程欣的手,却发现,自己仿佛是空气一样,他的手刚触碰到程欣的手,却能够像雾气一样从程欣的手上穿过去。 韩九渊就知道,原来,自己在程欣的这个梦境里,不但是一个看客,还是一个特别没有用的看客,因为他连碰一下她骗一骗自己,都做不到。 耳边,却只闻那个老女人训斥程欣的声音—— “不是我说你,就五百块钱住宿费你都能拖欠这么久,这学我还真建议你别上了!” 韩九渊在人群的嘈杂里,听见有一些人在帮程欣说话,称呼那个老女人为“宿舍阿姨”。 宿舍阿姨呯嘭哐啷地丢了一堆“垃圾”到宿舍门口。 那些“垃圾”,韩九渊看了一下,全部都是一些生活用的东西,虽然是一些韩九渊没有用过的款式,但是韩九渊看的出来。 路过的学生们也纷纷侧着眼睛去看热闹。 程欣怀里抱着自己潮唧唧的被褥,地上的东西也没手去捡,气急败坏地皱着眉头:“诶唷,阿姨您轻点,这都是我生活用具,摔坏了又是一笔开销。” 韩九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宿舍阿姨摇着头,脸上的肥肉随着动作左右晃着,她已经不想说话了。新学期已经开始了半个月,程欣的住宿费还是没能交上来。 现在,程欣的床位已经被安排上了新人,宿舍阿姨只能把程欣的铺盖卷出去,把地方腾给新人。程欣向来脸皮厚,宿舍阿姨兢兢业业,怕她和新来的同学在寝室起冲突,就亲自上了。 新同学站在屋子角落,靠着上下铺的梯子抱着肩膀打量程欣,忍不住感慨:“但凡假期出去打份工,也不至于床位费都交不起,该。” 韩九渊看着那些说话的人们,眸光中翻出了森寒的色彩,但是他却不能够拿他们如何。 韩九渊颇有一些懊恼地望向了程欣,却见程欣的脸上,除了倔强之外,也看不见任何的委屈。 程欣隔着一道门看她,她长的高大,人也白白净净,衣着光鲜,看上去不像吃过苦的样子,是富二代底气很足的居高临下姿态。程欣心里委屈,她怎么就断定她假期没有出去打份工呢? 程欣不想跟这些人解释,这个住了一年半的地方,她还是有些留恋,但是由不得她。 这是冬天刚过的时候,三月份的北方还很寒冷,宿舍楼刚打扫过卫生,地上还有水迹,她的被褥、浴巾、内衣裤都在扔到地上的时候弄脏弄湿了。 一个叫李烨的室友,在过去一年半的时光里,跟程欣走得比别人近点,但也算不上要好。 她们都是二世祖,在电子商学院这种野鸡大学也就是混日子来的,程欣这样的穷酸小子跟她们的世界格格不入,通常也没有共同话题讨论。在这个时候,那些舍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来看热闹就是有素质了。 李烨手里拿着一个大塑料袋,弯腰帮程欣把地上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塞进袋子,收起来,递给程欣:“给。” “谢谢啊。” “不用,你要离开就趁早吧,快下雨了。” “是啊。”程欣感谢地望着李烨的背影。 韩九渊也随着程欣的视线,去看向了李烨,韩九渊莫名其妙地,也对着李烨的背影,说了一句:“谢谢。” 但是,韩九渊的话语,在场的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听见。 没有人再理会程欣,围观的同学们说说笑笑也散开了,宿舍阿姨经过程欣的时候还碎碎念了一句:“年轻人就要多劳动,不劳动哪来钱啊?不能光指望父母,成年了也要自己给自己打算啊!” -- 第178页 话声渐渐远去。 在场的,除了程欣是没有人理会的以外,韩九渊也没有人理睬。 然而,他们不被人们理睬的原因却是不一样的,韩九渊不被人理睬,是因为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但是程欣不被人们理睬,就不一样了。 程欣不被人们理睬,源于程欣不被人们重视,所有人都可以对她不理不睬。 程欣心里闷闷的,眼睛也有些涩,她咬住半边嘴唇,鼻孔里呵出白花花的雾气。 她抱着被褥,提着自己的那点可怜的生活用具走下了五层的宿舍楼,心里想着,还好东西就这么点,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拿才好了,又没行李箱。 程欣在路上漫无目的走着,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她父母离异,从记事的时候起就没有见过父亲几面,后来母亲改嫁了还生了一个弟弟。原本还剩下一个一百平的房子给她落脚,但是也就是在大一的时候,房子也被久未谋面的父亲给卖出去了。 她什么都不剩下。 走着走着果然下雨了,顷刻间程欣抱着的被褥就湿透了,程欣找了一个公交车站,暂时躲避在车站的棚子下边,她饿了。 跟她一起避雨的是一条流浪狗,但是流浪狗有半个发霉的面包吃,她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察觉到程欣的目光,那条黑色的流浪狗瞪着大眼睛朝她摇了摇尾巴,朝着面包叫了两句,仿佛在说:“来呀,一起吃!” “不了,谢谢。”程欣揉了揉眼睛,她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莫名其妙地,她又听不懂狗叫,怎么就跟狗说起话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强光飞过,是一辆车呼啸而过,顺便溅了程欣一身污水。程欣骂骂咧咧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来电。程欣按了接听,就听电话里边一个特别字正腔圆的声音很客气地问道:“您好,请问是程欣么?” “是啊,你是谁?” “哦,我是王五先生的经纪人,致电您是……” 不提王五还好,一提王五,程欣就咬牙切齿地打断她:“什么?王五?她还没有死?哦,她又想做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拿的了,没有什么是她的了。怎么的,上次打电话给我,是要卖我妈给我的房子,这次呢?难道惦记着我那辆破自行车?你告诉她,门儿都没有。” “您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你她妈知道她在我的世界死了多久么?每次出来诈尸都没有什么好事。” “冷静一下,您和王五之间的恩怨和我无关,但是作为我的工作职责,我需要通知您一下,王五先生要转交给您一个公司。” 程欣一下子愣在原地,手机差点没拿稳:“什么?” 经纪人慢条斯理:“王五先生手底下有一家公司,要转交给您。” 程欣的嘴半天没有合住,她的眉毛飞了起来,她挠了挠头:“假的吧,怎么可能,她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虽然嘴上质疑着,可是心里边已经兴奋了起来。 可是,就在程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程欣只觉,眼前的整个环境,都扭曲了起来! 眼前所有的景色,忽然间像是雾气一样一点一点地散开! 就连耳边电话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了。 -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大力、大壮,一行人先行潜入秘境,去打冲锋。 这三个人,原本就是冲着绮月峰的秘境来的,根本也不是真的想要和程欣交朋友,所以,他们一进入秘境之后,就展开了他们真正的想做。 所以,他们才能够那般冒然,将程欣和韩九渊丢在身后,自己就先去秘境探寻。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想要捷足先登,希望如果这个秘境真的有什么宝物的话,能够抢到的人,是他们自己。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虽然是在人家别人的秘境里边,自己是客人。 但是他们,却没有什么谦卑的心理。 却说他们前行探进了秘境,在程欣和韩九渊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展开了奇遇—— 此秘境,似桃花源,近水源,有一山,山有小口,纵观其中,土地平旷。 “大力快看好美的桃花源,可比咱们那美丽多了阿要是以后咱们呐,打拼之后来到这里暗度余生也是不错滴!” 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说道。 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大力、大壮和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之中的智囊担当阿可别小看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身手平平,可论起智谋,也是江湖小有名气的家伙阿素有小孔明支撑;此处的神秘,重重脱线还得全靠着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的指挥。 大力、大壮和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并肩齐行 ,一路走起。 “看,这居然是绿色的风滚草!” 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说道;风滚草一般生长在沙漠地区,之所以叫风滚草是因为,当干旱来临的时候,它将从泥土里面收起来,在风的吹动下随之奔跑阿遇到有草的地方再将它的树根伸展并且插入土中开始新的生活阿这也太像“流浪汉!”了。 “咦;这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居然会有风滚草,它的颜色居然是碧绿色的,我爷爷的爷爷植树多年出身可从未见过有如此蹊跷的事!”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说到 “你咋能肯定这是风滚草?你看这山这水这树连这里的空气都是甜的我看咱们也干脆别回去宗门来这里多好阿没有了世间纷争!”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大壮说道。 -- 第179页 “风滚草抱团的并且周边布满了金刺!” 这也是我认为蹊跷的地方,这个秘境从进来我就感觉不对咱们可要一定个小心阿切莫让眼前的假象放松了警惕呐阿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此处的尽头应该是个沙漠! 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大壮听闻眉头一所 谨慎了起来 :“我说我的好哥哥,你可别下我们啊 俺芳龄一十有八 一生未娶 可不想在此处就交代了!” “是呀是呀。俺的师傅还说要等我归来 讲独门武功秘籍传授给我呢阿嘿哈嘿哈嘿嘿嘿!!” “嘘阿小点声阿没有发现此处植树繁茂 缺不曾出现动物的身影吗异常的安静!”看东南方二里路有片河伯,咱们去哪里看看,找到了顺溜 顺着顺溜说不定能够早日走出秘境,这里虽说是好,可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 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说罢带着队伍三兄弟朝 东南方走去…… 玄女庙 “看样子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呢!” 阿“娘娘,不过是一群人类的蝼蚁罢了,让小的前期将其歼灭!!”“不必不必;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能耐闯我秘境,入我九天娘娘庙!”“是的;娘娘!” 玄女庙,是朱雀一族后裔栖息的地方,玄雀娘娘可是当时四大神兽朱雀家族的后裔阿看来这会有好戏看了阿! “大智,大智!快看 这儿好美这儿的水好清澈牡丹,芍药,甚至还有珍贵的雪莲花阿冬虫夏草,发了发了!这下发了”。 大壮傻呵呵的笑着。 “少点话,快赶路阿咱们得离开这个地方尽快找到程欣师姐和韩九渊师弟!” “不然宗主可饶不了咱们,咱们出了这山顶到了前面的河流 就顺着河流往下而去”,“大壮壮 快看看包里还有什么补给!” “大哥放心补给管够 大力丸;奔狼图腾;信号弹我可都带着呢阿!”大力:“可不是阿只要我用了大力丸,这丛林有啥生物能受我一拳!白虎来了见到我都得绕着走嘿哈嘿哈嘿嘿哈!” 大力、大壮和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迅速来到河流边阿嗖 “什么?好快的速度阿是闪电吗!” “不,有血腥的味道,是野兽!”定睛一看远方一只从悬崖跃下并昂首阔步地走出来一只吊睛白额大虎。猛然“嗷!”的一声兽吼, 蹿上了巨石,这大虎高壮如牛,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形白斑,浑身雪白的花纹,胸腹部和四肢内侧有清晰可见的肌肉纹路,那厚厚的的毛似件大绵袍,平平整整地披在肩上。四肢粗壮,爪尖刺出趾外,尾巴粗长,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白嘴巴上还长着长须,威武雄壮,的确是百兽之王。 “大力好家伙 这可比我们那儿的大多了!!” “哼!好久没有运动了刚走了一段路我都开始腰酸了!” 上 活动活动筋骨阿说时迟那时快阿大力青筋暴露,战气逼人,嫣然如杀神降临一般,脚下土地四分五裂,战斗一触即发。白虎乃森铃之王,也俯身叙事待发,后腿发力,双方向前一冲 一个照面,正面交锋,“好家伙,不愧是大力,能与白虎一站 这白虎体型比咱们那儿的老虎大的可不是一只半点还能从体中感受到能量异变!”见一人一虎打的不可开交,一时难分输赢, “你,就是闯入秘境,想要到达的人类蝼蚁?罢了罢了就死在我的虎爪之下吧!” “这阿阿!这居然虎吐人言?!”“你是何方神圣;大力快退下;这并非一般野兽!” 大力面对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的全靠却无动于衷,反而仅供愈发猛烈“奶奶的让我退下 这厮竟羞辱俺 俺才不是什么蝼蚁 看俺给你打成肉饼 军体拳 十八拳法!大力丸阿!” 大壮的手臂讲大树连根拔起 朝着白虎砸去,“雕虫小技 刹那间白虎发出一刀寒光讲树木一份位数!”食用大力丸后的大力攻击速度 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树木只是一个诱饵 我在你后面呢阿 “砰阿剖阿砰砰砰!” 咚! 好了结束了一个小老虎罢了!“咱们到河流了顺着往下走按照我们的宗门规矩 在天黑之前找到水的源头发射信号弹集合吧阿 “干得漂亮大力 不愧是你啊;你这战斗力就算是十八罗汉的金刚阵来了也要被你逐个击破!俺什么时候学的了师傅的秘籍也能这么厉害了!” 嘶阿阿阿你们人类蝼蚁!啊 都是蝼蚁 岂止我族之敌阿只不过是食物罢了阿不食物只有纯绿色无公害的牛肉阿你们就是一群肥料!肥料!阿在你们人类的地盘残害我的同胞,侵略我的领地我会你们付出代价! 说罢白虎双眸放出冷光,两颗大虎牙瞬间放大,脊柱微微弯曲变得有棱有角阿 全身毛发頽去 ,浑身布满闪电“什么异化! 快跑! 这是远古剑齿虎!” 大力:“大哥 三弟快用我们的合体技!” 先放信号弹!“德智体全面发展!力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远壮士拳之罗汉拳法!”大力、大壮和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摆成金字塔的阵仗 白虎此处,发出了嗷嗷的吼叫阿凌冽的眼露凶色毕露;嗖阿 有数道残影,缓缓向散人接近,刚才是你让我那么疼痛的? 大壮面容失色,这是什么威压?已经感觉失去了生还得希望!大力救我 “咯吱“ 咔 大力被一分为二!拦腰以下已不知去向“大力!!”大力。 “你还有秘籍要学,还有媳妇儿要娶 替我照顾照顾好我那……!” 大力大力! “呸,又干又柴也不过如此 -- 第180页 白虎嘴里叼着大力的腿脚;一口粉碎,怒视二人“接下来就是你们两个了!” 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快用乾坤镜 传送符!”“一天为乾;以地为坤,乾坤未定急急如令令阿!”急急如令令阿失效阿该死! “二虎阿罢了快回来!” 一个悠长而庄重神威的女性声音在二虎的心中响起。“二虎,快回娘娘庙,大虎;玄武有危险快快回来!” “好的娘娘!” “哼 就放你们一马阿!人类蝼蚁门!” 纵身一跳不见踪影……大力、大壮和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剩下两人 “这秘境和我们悬殊太大了 大力。大力要死的人本该是我!”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大力已经没了他是为了保护你而牺牲的宗门有领 同门牺牲务必取回手牌,归回宗门!” 大壮你将大力的手牌取好,咱们付下疾行符 在天黑之前务必要下山找到河流生气火源 “是的大哥阿可是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他战死他乡 死无全尸阿我……!” “来咱们讲大力土葬入土为安!” 安顿好大力的后世剩下的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大壮在疾行符的加持下 很快的感到了山下。奇怪的是下线的水的源头居然 在一旁的是火洞,人们都说水火不容,可这水火交融支出竟然形成了冰,冰与火之处,据宗门公开秘籍说道这可是修炼 淬体疗伤的圣地!你我在刚刚白虎的威亚和攻击中也受伤不浅,我们先释放信号弹后 好好休息一番,天色已晚 我看着周围水火相如野兽定不敢贸然接近快快搭起帐篷,你我好好休整一番明日咱们一定要找到程欣师姐和师弟的下落。 清月宗 “欣儿和九渊怎么还找不到下落阿! 这么些年了也时候该来了……!”快昭告各大宗主,聚集再此。看来这场浩劫,在所难免。 五圣宗 “快~快来人 快去清月宗!!” 宗主喊道。五圣宗有这智勇双全几盏明灯 ,如今象征着大力的灯 灯光微弱若隐若现,情况不妙 绮月秘境 “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俺在这冰疙瘩和火窟窿里呆了整整一夜 不但身上的伤痊愈了反而觉得身体的力量也增加了你看!” 说罢大壮往前挥一拳,拳风飒飒打在墙壁之上 一列明显的裂缝就出了出来 “是的,这冰火之地对你的淬体是有很高的增强左右的这里确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但是切记不可考进冰火之地小心冰火反噬一旦反噬你将瞬间灰飞烟灭,也不知道这窟窿有没有像那个老虎一样恐怖如斯的存在 !” 挺罢 “大壮浑身哆嗦 !” “大力俺怕俺还没有学秘籍俺还没有娶媳妇!” 大壮的天资实力和大力其实也不相上下 宗门还一度讲他们两人搞混要不是熟悉之后知道两人性格的截然不同还真可能将他们看做 同胞兄弟了~大力一身正气 火爆脾气,大壮心地善良 老实憨厚 粗中带细性情温和~两人的性格可真是截然不同,宗门就数他俩感情好....只可惜 现在只有大壮不在有大力了…… “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三人之中被称为队长的大智,你说你那么聪明这世上可有起死回生之术!” 这...这倒是听过不过那倒是传说罢了。 走,咱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在这里总感觉心神不宁,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属于我们,仿佛这里的生物都对我们人类怀恨在心,这是他们的归宿。我们对于他们只是不速之客罢了。 玄女庙 “你醒了!” “你们,你们有什么阴谋,你们想干嘛,口吐人言的怪物!” 大力没死。臭人类 这是我们尊贵的神使,玄雀娘娘,你可是第一个出现在九天娘娘庙的人类啊! 你们人类灭我种族,毁我家园。若不顾有玄雀娘娘救命之恩,我早就死在你们人类的刀剑之下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哥哥。 “你就是大力,你也知道我是玄雀,我是朱雀一族的后裔!” “什么朱雀 我看就一只破鸟你有本事放开老子老子定将你做成手撕鸡!!” 玄女玉手轻轻一跃,大力口吐鲜血,心如火焚。“啊,你住手,你!”大力痛苦的喊着 “大力,我将你带到娘娘庙 并非想取你姓名,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差距 ,为了你的宗主还有你的世界你最好老实一点 这对于你也不是一件坏事 !” “宗主?五圣宗?朱雀?神兽?这到底是什么秘境竟能有如此的能量威力!!”大力心想 “我们朱雀一族本事古代神兽 坐镇四方受四方平安可是不止因何变故四大神兽反目成仇我的祖先也因而陨落我必须找到人间的至高主宰查明真相否则我朱雀一族誓不罢休!!”娘娘带着杀气 慢条细理的说了出来 “当然我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好人受到伤害,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年头确实有些久了,我的祖先....我们的遗迹!” …… 却说,三人之行,变成了两人之行。 就在这两个人在玄女庙惊惧的时候,他们的眼前,也豁然一变。 变成了其他的景象。 竟然和程欣的境遇,如此的相像。 程欣是在睡梦里,梦境一下子消散,而这一行人,原本是在探索秘境,可是忽然之间,他们的秘境,也变了样子!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人能够明白,就在刚才的那些瞬间,在绮月秘境,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181页 镜花水月,到底哪个才是最真实的? 又或许,全部都是虚幻? 其实在刚才,在潜入程欣的梦境之前,韩九渊也沉溺在了一段奇怪的梦境里,但是,韩九渊及时地醒悟了过来,才去解救了程欣走出梦境。 而韩九渊的梦境,特别的奇怪,他也在梦境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韩九渊筑基,直接将阵法破坏。 而在外边的星珂被惊动,星珂惊呆了。却发现竹溪云看着她的神色很古怪。 竹溪云的元魂跟竹溪云接洽,记忆同步了以后,竹溪云就要带他们走,因为竹溪云的半颗心在西海浮屠,竹溪云亲自来拿。即便是一颗死了的心,却也成了他的执念,只有收回,他才能顺利进阶。但是星珂还要阻止,星珂说,那棵浮屠树她小心翼翼呵护,竹溪云还是要拿回。 星珂让皇室所有人拔剑对他,竹溪云现场教学几个剑修,从星珂眼前,斩断那棵树,把金光吸收了,星珂坐在地上,问,那这些年那日日夜夜的陪伴呢,竹溪云笑了,最后一次你陪我,离上一次阔别十年。 程欣和众人给竹溪云拿到了西海浮屠,竹溪云记忆复苏,入魔。 星珂开始追求竹溪云,希望竹溪云能够原谅她,西海连年争战,她不带他在身边是为了保护他,竹溪云不理。 程欣在西海边缘,竹溪云带他们去玩了一段时间,程欣收了很多蛊,就好好的练习蛊术。 程欣回到了宗门以后,竟然给成金全和陈静柔和很多人带了礼物,而且她还开诚布公的跟大家讲,从前不懂事,跟着竹溪云外出用心历练,懂事了。 因为成金全和陈静柔,重视了她,所以宗门的人们开始跟她玩,宗女买股持平。 梦魇兽害怕韩九渊,被程欣收了之后,天天被程欣拉出来玩,宗门这一次风波平息,成金全和陈静柔为之自豪。这一点可以参考反转人生。 程欣过的也很开心,加上总是有人找程欣去玩,程欣带大家打碟,蹦迪什么的,摇花手,大家很开心。 韩九渊不玩那些,他觉的那不属于自己,就在一边巴巴的看着,等着程欣。 程欣跟竹溪云说,竹溪云说帮她做一个身体,然后,需要等他们到了什么境界,去收集材料。 成欣都答应了,但是她看着成金全和陈静柔对程欣越来越好,成欣还有点喜欢竹溪云,这就让程欣很头疼,成欣很心急,想要快速取代程欣,她总是用程欣的身子半夜去找竹溪云,这让韩九渊很吃醋。 往事,那些发生过的往事,重新在自己的梦境闪烁了一次,包括西海的事情! 韩九渊在梦境,看见了花莹想要残害程欣的欲望,从而杀掉了花莹。 竹溪云的魂,在冥河上游荡,他会帮助他人。 他身上有死士标签,但是他对人很好,会帮助人,很温柔,人们很喜欢他。 他不能离开西海范围太久,不然他会消散的,他脑子有点呆,总是在失神,眼神空洞。 但是星珂有时候会伪装成普通女孩接近他,以此了解他的近况,因为他的境界和竹溪云是一致的,也算是星珂对竹溪云的了解。 程欣们遇见他的时候,他因为帮助一个无脸女,被打,但是他被打的时候却不还手,程欣看不下去就问他,他带程欣和那个无脸女住他的地方,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是浮屠树。 西海竟然无人知道,程欣以为还是要在竹溪云这个魂魄上下手,就跟着他…… 这些的这些,全部都是曾经在韩九渊自己的亲身经历! 韩九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梦到自己的从前,还是以上帝视角? 或许,韩九渊根本就不是在做梦? 韩九渊的心里,直觉这些和在程欣梦境看到的那些,有一种奇怪的关联! 但是,一时之间,韩九渊却无法捕捉出,他们之间的那些丝丝缕缕的联系。 韩九渊望着程欣,终于是将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