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真爱换了一千亿》 —— 我把真爱换了一千亿 作者: 何可爱 文案 我有一个秘密。 哈,是你喜欢顾风曜这件事吗?已经尽人皆知了,你连姓氏都改成对方名字,顾千欢,你贱不贱啊。 不,是我有一个系统。 顾千欢微笑:然后,我把真爱卖了一千亿。 顾千欢曾是一条疯狗,后来自愿成为家犬,隐瞒本性,不择手段地伪装成主人喜欢的样子。他以为自己终于回家,却在某天发现,像他这样的狗,还有很多。 不过是他运气好,坐到最高位。 顾千欢终于醒悟: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要当狗? 他拿着真爱换取的一千亿果断离开。 得知他离开后,顾风曜嘲弄一笑:顾千欢简直就是疯狗,果然,我还是最喜欢乖巧听话的男孩子。 后来 昔日金丝雀成了圈子里众人追逐的神明。炙手可热被万千粉丝推崇至极的天才画家;朋友们可望不可即却疯狂追逐的合作者;大佬们捧在手心的首席徒弟。 死了的前任顾风曜在坟墓里发出哀鸣:不可能!欢欢只爱我!!! * 顾家顾风曜,圈子里有名的玩咖大佬,却在一张床前跪下,手执利刃。 欢欢,你看我一眼,我求你看我一眼! 刀尖割开手腕,滚烫的血飞溅,男人一身狼藉,却仍旧固执地望向青年。 顾千欢微蹙眉心,厌烦至极:我已经看了,滚吧,顾大少。 男人抖着手腕,露出餍足笑容:欢欢,你看,这样够不够,够不够?外翻的疤痕狰狞可怖,染血刀尖映着他卑微姿态:我爱你欢欢,我陪你一起,好不好?我陪你 顾千欢轻轻一笑:可是,我嫌你脏啊。 你全身都脏得很,只要想到和你同处一室,他皱起眉头:连空气都是臭的。 顾风曜惨白了脸,任由鲜血如注,洇湿了大片纯白衬衣。 * 有些人,像飞蛾扑火,一辈子执着于一件事,至死方休,倘若熬过,倘若熬过,便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有如青年时那样用力的爱谁。 顾千欢垂眸,他腿边跪着的男人,早已泪流满面:欢欢,我是你的狗。 PS:【追妻火葬场,和文案一样惨烈】 骂人先骂我,不要上升到家人和崽崽 【现代都市,后续会解释】 【双向救赎】 【疯批美人为爱隐忍画家受自由入骨狂肆总裁攻】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千欢,顾风曜 ┃ 配角:疯批画家美人受,追妻火葬场,日双更,偶尔日万 ┃ 其它:追妻火葬场,疯批画家美人受, 一句话简介:真心易碎,破镜难圆 立意:不要因为爱一个人而失去自我,要永远爱自己,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瑰宝 第1章 分手后金丝雀他暴富了 2021.5.5/何可爱 镜城大学,百年校庆。 顾千欢踩着尾声出来,湿润的空气混着淡淡花香涌入肺腑,降了一场雨,胭脂似的粉色花瓣零落一地,湿气氤氲。 庆典尚未落下帷幕,暖色路灯扯出青年细长影子。 顾千欢抬起手,细白指尖浮动,拨开看不见的潮湿水汽,指尖轻弹,怪诞的动作在弹奏什么。 光线自树影倾落,冷白肤色镀上一层难掩的辉芒。 蓦地,身后传来拖沓轻浮的脚步声。 顾千欢收回手,没转身便嗅到一股熏人酒臭。 来人在他跟前停下,眼下一片青黑,笑得轻浮且浪荡:这不是缘分吗,我出来透透气就遇到了你,千欢,你说巧不巧? 顾千欢打量他一眼,眉头轻蹙,眼底似有疑惑:这位同学,你是谁? 意思显而易见。 艹! 江安贺脸色比这暗墨般的夜空还要黑沉几分。他还没遇见这样难啃的硬茬子,送花送礼一件不要,明明不过是个清贫学生。 江安贺记忆犹新。 下半年,镜城大学与国外安塔下大学举行交换生活动,顾千欢便是其中之一,他并不关注这些无聊透顶的消息,还不如夜店来得刺激。 可谁让顾千欢长得太惑人,硬是凭着一张脸杀上校园榜榜首,对江安贺来说,它还有一个别称:猎艳名单。 榜单第一是张抓拍照片白衬衣,牛仔裤,千篇一律的打扮偏生他穿出了别样气质:背景树影婆娑,青年肩头光斑洒落,微微侧眸,桃花眼尾上翘,勾出一片醉人春色,唇角轻抿。 局外人一脚踩进目眩神迷的漩涡。 事后知道他是油画系的艺术生,江安贺迷得抓心挠肝。 他苦追半个月,连朋友都惊讶不已,到头来,对方竟连名字都记不住。 顾千欢见男人不停变幻神情,抬脚离开,将他无视个彻底。 顾千欢,你真不记得我?江安贺不信,他眯着眼,一丝恼怒涌上心头,向来要风得风的江家公子脸上挂不住,耐心岌岌可危。 不等顾千欢回应,江安贺双手插兜,傲然说:反正我不信,你应该知道我,我是江安贺,追了你大半个月,你每天收到礼物的主人,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做我男朋友吧? 语气轻蔑,好似什么天大的施舍或恩赐。 顾千欢眼底淬上薄薄冷意,凉风吹过,掠着幽幽浮动的暗香涌进鼻腔,他眉头微动,眼睫轻眨,一双桃花眼尾端上翘,无端酿出几分醉意。 江安贺霎时迷了眼,前跨两步,伸手欲抓:你 这话刚开个头,被人打断。 男人走出角落,宽肩窄腰,西装革履,他施施然掐灭手中的烟,步伐悠然,正对着江安贺,黑沉眼眸越过他落在青年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光彩。 他定了定神,方才沉声道:你好,我是他男朋友。 江安贺不知道这些,他脑子险些炸开,哆嗦着嘴唇,惨白了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顾千欢向前两步,仰着头满是依恋:你怎么来了? 声音说不出的柔和,意思也不能再明显。 江安贺狼狈败退,不止因为顾千欢的佐证,还有那个男人。 顾风曜,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事情解决,顾风曜收回停驻的视线,正要离开,青年轻轻扯住他的衣角,眼睛澄澈,黑白分明:顾先生,谢谢你。 说完,那双恰似琉璃珠子的眼睛全然不惧,直视他,浅色瞳仁如一汪温软池水,细腻的肌肤在光线下白如凝脂。 顾风曜挑起眉梢,眼中浮出几丝兴味:不客气。 他今天见到青年,现在却不是初次见面。 镜城大学的百年校庆,作为被邀请的校友,顾风曜在台下,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舞台。 青年在台上,作为表演者,只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镁光灯投下一束光柱,黑白清冷,风华绝世。 纷乱的席位间一瞬凝滞,纵然顾风曜离得很远,也能听见后排压抑的惊叹,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很漂亮。 却也,仅此而已。 不过是一面之缘,不曾想,短短半小时后又见面了,顾风曜不信缘分,只觉得月色极好。 * 现在的镜大还有宵禁吗?男人不经意说道,夜风涌进车窗携来丝丝凉意。 身侧的青年微微摇头,纷乱的霓虹疾速掠过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一会儿,青年乖巧的声音响起:没有了。 男人微微眯眼,余光瞥见漂亮侧颜,真乖。 顾千欢注视前方,清瘦的身体缩成一团,手指微蜷,掌心发冷,他嘴唇抿紧,有些庆幸霓虹遮住了惨白的脸色,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僵直身体又慢慢放松。 车子在酒店停下,已是晚上九点多。 顾风曜回到之前订好的套房,装潢明亮奢华,卧室一张大床映入眼帘,干净整洁,也冷硬地没有人气。 顾千欢踩在软软的毛毯上,有些晕眩,胸腔里的东西砰砰直跳。 听着浴室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他脸色潮红,唯独一双眼亮得出奇。 顾风曜披着浴袍出来。 青年乖巧地坐在床沿,垂眉敛目,尤可见眼尾翘起的弧度,像只诱惑而不自知的可怜猫咪。 怎么,害怕了?他在青年身侧坐下,眼底透出几分笑意,有些宠溺。 顾千欢愣了一瞬,抿紧嘴唇。 他忽地抬手,细白修长的指尖解开一颗颗扣子。 一眼看得出他生涩的举动,顾风曜很是受用。 未拉紧的窗帘缝隙掉出缕缕月光,落在床沿一侧,割成一条一条的细长光线。 搁在桌面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屏幕亮起,在暗夜中漏出微光,瞬间打乱节拍。 朦胧的光线中,男人的眼深黑无底。掌下掐着的细软腰身主人茫然又可爱地沁出一点泣音。 他极近温柔地爱怜低头,手掌却强势地扣紧:乖,再哭一声。 滚烫的吻落在漂亮脊背上,凸起的蝴蝶骨宛如展翅的蝴蝶,扇动尾翼留下点点玫红。 一晌贪欢。 生物钟准时叫醒顾千欢,他像陷进柔软的云朵里,稍稍一动,才察觉腰间勾着一双安稳臂弯。 顾千欢彻底清醒。 昨夜的一幕幕好似幻灯片闪过,真的做了?他还有一种不真实的如梦似幻感,身侧的男人已跟着醒来,眼中满是清明。 低哑的声音灌进耳蜗,顾千欢眼睫轻颤,过电般的酥麻传递而出。 顾风曜:醒了? 顾千欢眨了眨眼,藏在被子下的手骤然收紧,脑海里闪过无数话,临出口都变成了单调音节:嗯。 他穿衣服的动作很轻,像只踩着爪垫的猫咪,听不见一点声响,昨天的疯狂痕迹在雪色皮肤上十分显眼,从领口间影影绰绰掉出一抹玫红。 空旷的心间在一夜被某种情绪彻底填满。 顾千欢的视线跟着落在披衣服的男人身上,背后狰狞交错的抓痕满是他的手笔,他蹙紧眉头,前倾身体,指尖虚虚落在上方:是不是很疼啊? 顾风曜轻笑一声,反问他:你觉得呢? 背后一点温热,一触即分。 刹那间,他僵直腰背。 罪魁祸首毫不自知,舔着嘴唇,说道:我亲亲,顾先生就不疼了。 男人看着,喉结滚动,眼中似乎和什么重叠,又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真是傻乎乎。 顾风曜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哪是什么清冷,分明是只傻乎乎的小猫咪,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敛起眼底的趣味,一次心血来潮的举动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心念电转,他抽出一打文件,很久之前弄的,没想过竟有用到的一天。 顾千欢看着眼前的合约,眼神茫然:这是什么? 男人揉揉他的头发:乖,看看不就知道了。 纸页翻动的声音越来越慢。 顾千欢像是掉进冰窟里,从脚底一直蔓延到指尖,喉咙哽着一团硬物,才知道什么是一朝天堂一朝地狱,他望向男人,艰涩道:包养合同? 顾风曜坦然自若:看完了吗?看完签个字,乖,我喜欢听话的。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青年不过是他暂时新鲜的对象。 顾千欢彻底清醒,他低下头,清隽的黑字落在纸面上,抬眸露出红着的眼圈,声音软软沁出哭腔:我会乖乖的。 可怜,又叫人忍不住欲动。 顾风曜抬手,擦掉他眼角漂亮的泪痕:乖,哭了我会心疼的。 情话信手拈来,不过转眼,说话的人已经离开,丢下顾千欢一个人。 房间骤然空荡,眼眸张合,那还有方才的半点可怜。上翘的眼尾勾出漂亮红痕,似个妖孽邪气丛生:顾风曜。 有赖顾千欢的生物钟,回到学校时才七八点,大三油画系课程并不紧张,他回到双人宿舍时阮嘉明才刚起床,头上一撮呆毛摇摇晃晃。 小少爷看着他手上早餐,双眼放光,朝他飞扑过来:啊啊啊欢欢我好爱你! 顾千欢正要躲开,脚下一滞,阮嘉明扑个结结实实,他闷哼一声:你要撞死我吗? 阮嘉明狐疑:你怎么了?昨天夜不归宿等等,你脖子上是什么玩意? 不等顾千欢回答,他已经嘿嘿笑出了声,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朝他挤眉弄眼:不会是什么小妖精留下的吻痕吧?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没回答。 该怎么说,说他一语中的真的猜对了。 他还要不要脸。 顾千欢不回答,阮嘉明非但没失望,反倒更是肯定,围着他转圈圈:他帅不帅啊?床上厉害吗?悄咪咪凑过来:那个大不大呀? 阮嘉明小少爷十分自来熟,初见便热情似火,后来顾千欢才知道他哪是自来熟,分明是包藏色心,因为阮嘉明性取向:男。 后来型号相撞,没了色心,还有颜控,小尾巴似得跟着顾千欢,纵然是两人寝,也叫他一个人耍出来五六人的架势。 一大早就要经受阮嘉明的小黄话盘问,顾千欢脸色坦然,指了指一侧的早餐,声音淡淡:你再不吃,早餐要凉了。 * 早上三四两节,教授讲完课,推了推镜框,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件事要说。我们镜城的顾氏科技你们应该知道,顾氏科技之前联系学校,准备和镜城大学等十余所高校油画系开展合作,举办画展,时间就定在这个月月底。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欢呼,顾氏科技大名鼎鼎,在镜城乃至整个国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镜大是顶尖学府,更别说其余多所高等院校,且不提画展冠军的丰厚奖金,单单这次强强合作带来的好处,只要不是傻子谁都想得到,因此竞争格外激烈。 各大高校也采取措施,预先在校内选拔一圈,接着才是画展比赛。 教室里,教授目光越过喧哗人群,落在安静的顾千欢身上。 恋耽美 ——(2) 想到之前见过的画作,他慈爱一笑,继续道:这次比赛仅我们镜大油画系便上千人,其他十几所加起来,人数上万也不是难事,所以参加这次画展的人数一定会有限制,比如我们学校,只拿到五十个名额,学校欢迎同学们踊跃报名。 底下一片哀号,刚开始兴奋不已的阮嘉明脸蛋已经皱成了包子,他戳戳顾千欢,唉声叹气道:只有五十个名额,这明摆着僧多粥少啊! 顾千欢没回答,盯着手机。 顾哥哥:[中午出来吃饭吗?] 第2章 顾风曜指尖轻点,叩出声响。 他环顾四周,将公司高层的面目尽尽收眼底:这次公司的联合画展比赛将由我亲自安排,诸位还有什么要说吗? 底下诸人面面相觑,看向正中的男人,虽说此次画展比赛盛大,可顾氏科技早已稳定,这样的事只需吩咐手下人去做,顾风曜突然接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不合规矩。 顾风曜不耐这样的沉闷,他眉头轻挑,说:谁有异议? 众人回神,紧接着会议室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事情就此敲定。 会议结束。 眨眼间,偌大的会议室只余两人,助理章霖整理好文件:总裁,餐厅已经订好了,双人间。还有,中午夫人通过总裁办给您打了电话,要您晚上回家吃饭。 顾风曜垂眸,看向闪烁的手机屏幕。 胡桃夹子:[中午有事,我去不了了。] 后面跟着一只白色小猫表情包,趴在地上长长的尾巴翘起,慵懒地甩动。 顾风曜扫过一眼,眼前浮现早上一幕,小猫神似某人,叫他不自觉抿紧嘴唇,紧皱的眉梢却稍稍放松,欲擒故纵吗?这样简陋的手段在顾风曜眼里,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回了个[嗯]算做回答。 收起手机,顾风曜沉声道:章霖,包厢退了吧。 * 镜大食堂。 阮嘉明端着一盘清炒时蔬找了个冷气最足的地方,落座就朝顾千欢打招呼:欢欢,我在这儿。 顾千欢加快脚步,怕他再晚一会儿,整个食堂都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阮嘉明不是藏住事的人,吃饭时忍不住提起比赛:20:1,这比率也太凶残了,那么多人竞争得多激烈,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欢欢,你参加吗?参加吧,你画的好肯定能行!听说奖金足足一百万呢。 顾千欢头也不抬:嗯。 敷衍得阮嘉明都看不过去:那可是一百万,你不想争一争?大学四年的颜料钱都绰绰有余。 阮嘉明的话不是吹嘘,和他勉强称得上及格的作品相比,顾千欢的画作很受教授青睐,阮嘉明羡慕过,后来亲自看顾千欢作画,才知道什么是天壤之别。 回归正题,顾千欢听他这么说,有些好笑:你说的我会考虑,距离系里比赛还有一段时间,急什么。 他知道阮嘉明说的是什么,筷子挑起青菜,他的清贫人设深入镜大学生人心,屹立不倒。 吃完饭,顾千欢来到教室,临近上课,教授身侧星星点点不少人,他正在指点同学,教室里都是紧锣密鼓准备参赛的学生,他看见顾千欢,当即眼前一亮。 顾忌跟前的学生,李教授叮嘱对方:你这里再加强一下,色调要贴合主题,和谐,仔细细化,不要弄脏画面,继续保持,不错。 好的,谢谢老师。徐楠声呼吸急促,李韫教学严苛,不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极高评价。 徐楠声心头雀跃,斟酌着还想再说什么,李教授已经离开他,朝顾千欢走过去。 他的态度是遮掩不住的热切,看得人眼热:千欢同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老师。 顾千欢温和一笑: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他坐回座位,扭头一看,阮嘉明不知何时已经拉开画架,离他七八米远。谁不知道,有顾千欢在的地方,就是吸引老师的风水宝地。 阮嘉明没打算参赛,拿着画笔随便涂抹,没多久,手里的画笔就变成了手机。 他戴着耳机,一心投进游戏里。 徐楠声看着顾千欢,他的画架上只有一块雪白画布,颜料收拾得干干净净,着实不像是一个油画系的学生,连衣服都是干净的白色。 艺术生谁不知道,颜料有多容易弄脏衣服。 和其他人跟前五彩缤纷的调色盘相比,唯独他干净得像是阳春白雪。 就连教授也对他青睐有加。 思及此,徐楠声攥紧手指,熟料力道一重,笔下尚未调好的灰蓝色颜料在画布上留下一道极刺眼的痕迹,清透的海面瞬间脏污。 那么深,那么重。 他的画毁了。 徐楠声脑子嗡地一声,偏偏这时李教授的声音传进耳膜,他的心脏骤然绞紧。 李韫是镜大退休返聘的老教授,画技精湛,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站在顾千欢跟前,直接说:这次比赛你得参加。 教授只差直白说出来,他有多看好顾千欢。 同一时刻,不少人停下画笔,竖起耳朵听。 顾千欢眼睛轻眨,格外镇定,他抬起手,第一笔浅调碧蓝落在画布上:谢谢老师的好意,我会参加的。 教授看着他熟练的笔法和力道,这一抹色调清润,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甚至已经超出了一部分镜大教师。 他知道顾千欢是交换生,自小在国外长大,可这样的画作,也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 李韫思索片刻,还是找不出适合的对象。 再抬头,白色画布已经填满蓝调,一笔浓烈近乎刺眼的深蓝跃入眼帘,跳脱的如同丑陋疤痕,顾千欢刷刷压下一层稀薄墨蓝,边缘过渡显眼且强烈,转眼间,晴朗的天空被他铺绘成深邃的海底,压抑感扑面而来。 他画得极快,只是几个大色块拼接,已经有刺骨的深寒扑进毛孔。 从开始的柔软到眼前的疏狂,教授咬紧牙关,每一个毛孔都在惊叹,阴冷缠上呼吸,这种压抑的画风让他莫名熟悉。 Blindsight三个月前拍卖行突然销声匿迹的画坛新一代画家,他的作品疯狂、扭曲,时常充斥着无由的阴郁和晦暗,笔端描绘的画面曾被人形容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 但是比起他的极端与疯狂,顾千欢很明显克制许多,更柔和,也少了些棱角和特殊。 李韫沉下全部心神,舍不得错过半分。 阮嘉明打到手机电量过半,估摸着应该差不多要下课了,他抬起酸涩的眼,吓了一跳。 教授还站在那里,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看见顾千欢的画深蓝嶙峋的海底,沟壑纵横模糊的阴影强烈,海面上翻滚的波浪透亮如冰晶,海面与深渊交汇的罅隙处,割出几缕金色碎光,这点生机没有半分希望,反而带给人更深一层的绝望,因为它漂浮在浅层,永远落不尽最深的海底。 我艹! 阮嘉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他握着手机哆哆嗦嗦,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徐楠声忽地站起身来:老师,您能帮我看看画吗? 课上他可没听见教授的任何声音,也是,仅仅两个小时,顾千欢能画出什么东西呢。 他可不同。 徐楠声翘起嘴角,胸有成竹。 因为家里关系,早在五天前他就知道画展的事,他早早开始构思这幅画,甚至借鉴了一部分名家作品,将之隐晦的融进自己作品里,刚才的危机反而激发了他创作潜力,那块污渍也被他解决掉了。 巧合的是,徐楠声同样描绘的也是大海。 汹涌澎湃的海面,蜿蜒曲折的海岸,明媚的光照在礁石上,玻璃色的海水转瞬迸裂,飞溅的波浪好似大片晶体,激昂温暖的光线漂亮且完美,金光漾荡在海面上,已经隐隐能看出几分神韵。 不错。李韫眉头轻蹙:但是这里,海面交接处理得太绵密了,尽量清透些。 就这样? 徐楠声心理落差很强烈,他自信这次一定能打败顾千欢,调整好心态,他看着顾千欢意有所指道:老师,您觉得我们这些人里谁画的最好呢? 下课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教室。 听见这话的阮嘉明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你意有所指啊,往常都是千欢被夸,你这个万年老二终于忍不住了,老阴比! 顾千欢低头,全然不在乎紧张的氛围,指尖轻划屏幕,嫣红的双唇轻抿,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 顾千欢:[我知道啦,顾先生~] 后面跟着一个表情包,是只不停吐出一串串小红心的小猫咪。这番小插曲没人发现。 李韫阅历丰富,拧着眉头看向徐楠声。 倘若徐楠声看过顾千欢的画,肯定不会这么说,可问题是,他太自大了,以为凭借这副画肯定十拿九稳,他根本不屑一顾。 徐楠声指着自己的画,说道:老师,你看 李韫像是没听懂他的暗示,笃定说:应该是顾千欢同学,他的画面处理方式很干净,个人技巧已经非常成熟,暂且不提他的画面感情,这幅画处理得非常精巧,完全可以当典型来看。 徐楠声脸上笑意刚浮起,转瞬凝固,笑意与错愕混杂一团,极其滑稽可笑:老师,你是不是说错了? 应该是我啊,我的作品才是最好的。 徐楠声身旁几个跟班看他脸上挂不住,纷纷出声:是啊,我觉得徐哥的画才最好的。 老师,顾千欢画了两个小时,能画多少东西?您再看看吧。 李韫越过说话的学生,直指徐楠声,他知道对方才是问题矛头,顾千欢没来之前,徐楠声确实很不错,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不可能昧着良心说徐楠声比顾千欢的作品好,这是越级碰瓷! 徐楠声你画的不错,但是顾千欢,他的画你看过没有,你看完再说。 第3章 千欢,你让他看看。李韫声音温和,笃定不已的态度让不少人心里打鼓。 不等顾千欢动作,阮嘉明已经快马加鞭凑过去,嬉笑道:欢欢我来帮你拿! 油画颜料干的很慢,万一蹭到衣服上,可是非常影响他们家欢欢形象的。况且,想到一会儿徐楠声的脸色,他就憋不住笑,动作更是加快。 且非常有心机的把画和徐楠声的作品摆成并排。 徐楠声脸色阴沉,堪比乌云盖顶,顾千欢能画出什么东西来,可这样想着,他的手莫名攥的死紧。 和他相比,顾千欢一派怡然自若,胜了不止一筹,众人还没看见那幅画,心里已经隐隐有所偏向。 等真看见画作,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连一开始都小跟班也不说话了,扯着同伴悄咪咪说:好、好厉害! 像是开启某种开关,窸窣的交谈声愈演愈烈。 徐楠声的画作晴朗明媚,色调清新,但仅此而已,而另一幅画阴暗晦涩,浓墨重彩,使人一看便有强烈的个人情感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胜败一目了然。 徐楠声输得惨不忍睹。 他脸色忽青忽白,两幅画的惨烈对比和周围人小声夸赞让他羞愤欲绝,徐楠声才知道李韫之前为什么只说技巧,不提感情,因为他的画和顾千欢相比,简直劣质得如同小儿涂鸦。 徐楠声蠕动嘴唇,他隐晦地看了眼顾千欢,眼里含着晦涩的复杂情绪,半晌才艰涩道:我输了。 顾千欢抬眸,觑了眼对方,他什么都没说,眼神平淡如水,不起波澜。 徐楠声用力攥紧拳头,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不堪在心底发酵,又是这种眼神,好像自己只是他眼里一颗毫不起眼的灰尘。 徐楠声也是从小到大的天才,出身名门,父母骄傲,他自小师从画坛有名的画家,长大后天赋虽然逐渐泯然众人,但是靠着童子功还算得意,直到顾千欢出现,对方出色的天赋和技法方方面面把他碾压得死死的。 徐楠声在嫉妒控制不住时骤然离开,连画都没收,几个跟班面面相觑,碍于老师在场,匆匆收拾东西紧跟着追出去。 不是,就这样吗?阮嘉明惊讶说,对不起呢?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吗? 阮嘉明撇撇嘴,小声抱怨:真没品,明明是他先挑衅,自取其辱还受不了跑了,欢欢,以后咱别理他! 顾千欢笑了声,看了眼还在忿忿不平的阮嘉明:嗯,谢谢你。 阮嘉明捂住脸:艹,欢欢你别对我笑,声音也太欲了。 他一脸可惜:要不是咱俩型号不对,我早撸起袖子自己上了。 顾千欢: * 晚上七点,顾风曜掐着点回家,一侧佣人接过外套,他没进去就听见林枚媛吩咐下人,声音传进耳朵里:多做点清淡的,小琛最喜欢吃。 大少爷。门外管家出声提醒。 林枚媛动作一滞,见到顾风曜,惊讶更多的是无措和慌乱,她生硬道:你回来了。 顾风曜有些想笑,不是她想自己回来的吗,为什么又是这样一副态度,早就无所谓了。 他淡声回答:今天公司事情少。 明明血脉相连的母子俩,说起话像是陌生人。 林枚媛眼里闪着光彩,她招来女佣:我让厨房多做几道菜。油焖大虾,红烧茄子,宫保鸡丁 她和小儿子一个口味,倒是大儿子和丈夫口味相似,这几道菜他以前最喜欢吃了。 可是夫人,女佣愣了一瞬:大少爷对海鲜过敏。 林枚媛声音哽在喉咙里,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响,顾琛拖着细长的影子走进来:妈声音一滞,哥? 顾琛垂下脑袋蔫巴巴地,见到顾风曜脸上染上几缕红晕,顿时兴奋地像只小奶狗,他声音小小的:哥,你回来了。 顾琛说着就要跑过去,被林枚媛一把抓住,拎着衣领,露出伶仃的细脖子:你看看你身上,多少灰尘就敢往你哥身上扑,快去洗澡。 顾琛点点头,眼里露出点点热切,连顾风曜自己都不清楚,他不常回家,顾琛为什么这么喜欢凑过来:哥,我一会儿就回来,你等等我。 恋耽美 ——(3) 顾风曜没说话,和满脸忧愁的林枚媛对上视线,片刻后他乏味地错开。而关于刚才的话题,就这么略过。 顾风曜回到自己房间,因为有佣人定时打扫,看起来干净整洁,只是常年不住人,看起来更像是客房。 他十八岁成年后搬出顾家,起先是因为接掌公司事业忙碌,后来稳定下来,顾风曜也习惯了。 顾风曜下楼时听见女人的啜泣声:都怪我,我一个当妈的竟然连孩子过敏都不记得,顾毅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在努力弥补,他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接着是男人的安抚声,顾风曜默默转身,没有任何感触。或许一开始还有期待,后来失去的多了,他再也不会抱有期待,浪费心神。 只是今晚的好心情毁坏殆尽。 等了一会儿,林枚媛已经离开,顾风曜正和顾父碰面,男人身处高位多年,说话也带上几分命令:跟我过来。 书房。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顾毅程目光如炬,打量大儿子,沉静的脸色看不出丝毫情绪,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顾风曜:发展顾氏。研究所关于神光的研究有了新进展,我准备派人 顾毅程抬手,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叹息一声,语气很生硬,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风曜,这么多年过去,我和你妈也老了,我们一家人,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妈妈商量一下,叶家那个孩子挺不错,年龄也适合,你觉得如何? 顾风曜抬眸看了眼,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他打开门,走得利落,身后轻飘飘落下一句话:您再跟我说这些,我就得走了。 晚饭时林枚媛眼睛发红,上了一层淡妆并不显眼,顾家人少,饭桌上没多余的规矩,气氛却很僵硬。 林枚媛柔声道:大家吃饭。 顾毅程疼爱妻子,跟着夹了一筷子鸡块,放在妻子碗里,只是这顿饭终究没有圆满。 顾琛发烧了。 一开始并不明显,后来脸色越来越红,林枚媛慌乱地摸小儿子额头,嗓子绷紧:他发烧了! 琛儿发烧了,怎么办?我怎么办?去医院,管家司机开车,快送我的琛儿去医院,他额头好烫林枚媛手脚发软,惶急地抱紧顾琛,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感受到滚烫的热意,呼吸急促几度失声:妈妈的宝贝,你不能有事。林枚媛语无伦次,餐桌上同样一派兵荒马乱。 眨眼间,顾风曜扫了眼满桌的残羹冷炙。 他被忽视得彻底。 去镜大。顾风曜吩咐司机。 周五放假,教学楼跟前的学生们鱼贯而出,顾千欢等人走完了,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阮嘉明不在,他照常周末回家住,和顾千欢打了个招呼后,只剩他一个人。 夜幕降临,黑绒布似的天空上星辰闪烁,天气闷热,连风都是湿热的,吹在脸上微微发烫。 顾千欢踩着夜色出来,眼前一阵刺眼白光,他定睛看去,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下,降下的车窗一侧,勾勒出男人冷酷的面部轮廓。 刹那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顾千欢微微偏头,眼中疑惑已经尽数被笑意代替,他唇角漾出漂亮弧度,像只在主人面前肆意露出白肚皮的猫咪,又乖又软:顾先生。 上来。 顾风曜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地勾出几分恶劣,很快顾千欢就知道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车灯熄灭。 黑压压的树影底下,一场雨过后只余下幽幽的香味,湿热的风猛地作大,吹动茂密的枝叶,在这种哗啦啦的摩擦声里,另一种低低的声音溢出狭小空间。 微弱的如同猫儿轻吟。上升的气压聚拢在密闭的空间里,顾风曜摸到满手的淋漓水汽,湿漉漉的潮气和细腻皮肉摩擦贴合,借着窗外的丝丝缕缕的皎白月光,男人沉下眸子,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一点殷红灼目刺眼。 喑哑的声线如破水月光:水真多。 顾千欢浑浑噩噩,湿滑的手掌抓不住任何受力点,他压在男人心口,听见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仅仅是第二次,身体却连磨合都不用,直接登顶天堂。 他不记得被弄哭多少次,醒来时眼前是泼墨般的黑暗,身边人察觉动作,打开灯,铺天盖地的光线刺进眼中,顾千欢缩了缩身体,肩头露出几枚红痕。 身边传来男人的低哑笑声:怎么那么弱?才十点。 似宠溺似调笑。 顾千欢知道他说的什么,身体往后一靠,倒进男人怀里,软着声音撒娇:我会锻炼的,争取以后能跟上顾先生。 顾风曜低头看见漂亮的小发旋,揉了揉头发,才发现青年脖子上都是吻痕,想到之前的粗暴,他眼神闪了闪,说道:这么乖?不怕我欺负坏你? 他怀里的青年闭上眼,嫣红唇角勾起餍足弧度:不怕。 我早就,坏掉了。 第4章 晨光熹微,窗外响起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顾千欢手臂动了动,只摸到了残留的余温,缠上指尖。 顾千欢眼睫轻颤,抬起手臂遮住眼帘,略显倦怠的嗓音在房间里软软回荡:顾先生? 空无一人。 昨天的一切恍如梦境,如果不是身上残留的痕迹他还有些不确定。 没找到人,顾千欢不再犹豫,穿戴好便往外走。 他才发现自己是在二楼房间,眼神闪了闪,想起方才匆忙间的打量房间硬装是偏灰蓝色的冷色调,考究精致,略略扫去,格外干净整洁,但是房子住过人,一些生活痕迹不是打扫干净就能掩饰得住的,那应该是顾风曜的卧室。 心情突然变得很好,顾千欢隔着木质围栏往下看,顾风曜正坐在餐桌旁,一身正装,面前早餐丰盛。 他飞奔下楼,木质阶梯踩出踢踏声,活力十足。 顾风曜听见声音,略微抬眸,青年身姿挺拔,白衣清隽,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白皙的脸色泛起薄红,眼睛清亮水润。 他朝一侧徐妈说道:麻烦您再添一副碗碟来。 徐妈离开后,偌大的餐厅只剩他们,男人没说话,不妨碍顾千欢径自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他想离他再近一点。 顾风曜看向略显不安的青年,收起眼里的疏离,状似无意道:不再多睡一会儿,起得挺早。 顾千欢笑了笑,明媚的眼尾上翘,微抿出几分羞赧来:昨天晚上我说过,要紧跟顾先生的步伐。他越说越低垂,像是柔媚的花朵:而且,早上也是锻炼的好时光。 顾风曜动作一滞,视线下移,落在青年颈间。他定定看了会儿,不是没有见过乖巧的人,只有他,清冷又乖巧得不行,身上截然相反的气质杂糅在一起,混生出一股矛盾的神秘意味。 至少现在,他并不厌倦,甚至很有兴趣。 顾风曜突然出声:想住在这里吗? 顾千欢愣怔一瞬后望向他,眼里满是明晃晃的讶然,就在顾风曜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青年突然轻声问他:顾先生,你会一直住这里吗? 顾风曜哑然失笑:你觉得呢? 顾千欢脸上轰地一下红透了,也是,明明那么多的生活痕迹,他的问题是不是傻透了。顾千欢咬着下唇,微微的刺痛抚平些许慌乱,倒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悔意。 看他手足无措地样子,透着可怜,像是不安又紧张的猫咪,掉进陌生环境里,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躲进角落。 顾风曜心念一动,不待他说什么,徐妈端着东西:先生,碗筷拿来了。 他点头应了声,一面推动自己跟前的杯子:要是渴了,可以先喝点热牛奶。 顾风曜用完早餐就离开了。 今天是双休日,按理说顾风曜是不用去公司的,可是因为他昨天下班较早,推掉了一些事务,还留下一点小尾巴,今天必须解决。 顾千欢看着车子驶出大门,才回头看这座房子,双层的花园洋房并不大,却很有种旧西式画风,墙外攀爬着大片海棠蔷薇,蜿蜒盘旋,玫瑰色的花朵如同一颗颗红色宝石点缀其中,在明媚的晴空下摇曳生姿。 单从外部看是温馨的田园风格,但里面顾千欢摇摇头,回去就见风格迥异的硬装,和他的主人一样,又冷又硬。 不知想起什么,他唇角挑起一丝弧度,他向身侧的徐妈询问道:您知道顾先生有什么禁忌吗? 徐妈摇头,疏离又恭谨地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顾、顾少爷我只是家里的钟点工,到点离开,您有什么事,可以去问问顾先生。 她说着看了眼顾千欢,忍不住猜测,这位能坚持多久,应该是不一样的吧,她在洋房工作七八年,顾先生还是第一次让人留宿。 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顾千欢也没意外: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说完让人离开,一整个中午都在房子里乱转,先去的是书房,顾风曜没有禁止,可能是因为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顾千欢笑笑,入目是一整排书架,都是些大部头书,金融,哲学等等。 顾千欢低下头,细长的指尖拂过桌面,想象男人曾经在此伏案工作,温暖炽热的阳光穿过漂亮的落地窗,在桌子跟前落下大片光斑,转角处一只淡蓝色花瓶映入眼帘,瓶口空空如也。 顾千欢转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如同一尾游入大海的鱼儿,肆意畅快。 傍晚时分,黄昏将要落下帷幕,云霞勾画出燎原之势,秾丽绚烂的锦缎铺满天幕,流云飘忽。长街上来去匆匆的人流低着头未曾关注,也或许是因为得来的太过容易,忽视也就在所难免。 顾千欢走进一家花店,播放的粤语情歌轻缓婉转,因为听不懂歌词反倒更添一股神秘的慵懒。 欢迎光临。店员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热情洋溢道:新到的红玫瑰您要看看吗?今天是520,告白求爱的好日子。 520,是有什么特殊意思吗?顾千欢回国不久,国内也只认识阮嘉明,至于什么520更是一窍不通,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店员惊讶地看他,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520,她的目光落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等顾千欢出声提醒,才匆忙回神,红着脸解释道:520就是我爱你的意思,没有爱人也可以送朋友,您看看我们家其他的花,质量都很好的。 顾千欢:我有爱人。 那您是要红玫瑰吗? 白房子。他眉眼带笑,眸子漾着漂亮涟漪:给我一束白房子吧。 * 顾风曜预计中午回家,下午公司又出了一点事,解决完已经是下午,前脚跨出公司,后脚鹤谨的声音传过来:顾哥,嘿,真巧! 我就说今天天儿这么好,一大早门口就有喜鹊搁家门口叫,原来是喜上眉梢啊。鹤谨挤眉弄眼,算得上英俊的底子也不能这么造,滑稽得叫人忍不住发笑。 章霖都差点压不住嘴角,顾总这个兄弟,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活宝。 顾风曜脑袋隐隐作痛:别说俏皮话了,想说什么? 嘿嘿,顾哥,你公司那个画展的事最近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眼热,这不,石家那小子都求到我跟前了,加上你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和小公举准备组个局,哥几个聚聚,咱晚上银时见,行不? 顾风曜愣了一瞬,画展比赛的事顾氏从没隐瞒,相反公关部到今天还在造势,鹤谨和他又是一个圈子的,他不知道这消息才叫人惊奇。 他想的是石家,听着有几分熟悉,没印象,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鹤谨却误以为他的思索别有意味,忍不住出声,斟酌字句:顾哥,其实我也瞧不上石家,可他不是你那白月光的朋友吗,你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 顾风曜眉头拧得死紧,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打断他的话:你说什么酸话,晚上我去,快滚! 鹤谨嘴巴一秃噜:嗻,小的退安。 顾风曜: 鹤谨才不管这些,他嬉皮笑脸惯了,得到结果就行,反正顾哥也不会骗他们,等等 鹤谨后退的步子猛地停住,情场里滚来滚去的花花公子,一双眼睛最是犀利:艹,顾哥,你脖子上的不是抓痕吧,小情人儿这么火辣?不对,你现在有小情人儿吗? 当初那啥啥走的时候正赶上顾哥接手顾氏科技,忙得人连消沉都没空,后来缓过劲儿找小情人,乖的浪的高冷的热情的,愣是只拿人当摆设,不少人私底下暗戳戳造谣,顾哥不行。 所以晚上鹤谨搞聚会除了玩,还有一个首要目的,要证明顾哥,他特行!绝对行! 顾风曜沉着脸。 领口是他嫌天热才扯开,没想到被人看见,他一直觉得情事是比较私密的,当下沉声道:想什么,你还走不走? * 顾风曜来的时候包厢里人已经到齐了,昏暗的光线泼溅上大理石茶几,花纹桌面摆着几个高低错落的玻璃酒杯,杯壁映着迷离奇幻的光,像是南极幽绿幽绿的极光。 顾风曜推开门,一刹那,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他穿着黑衣长裤,身材高大而又挺拔,大长腿线条感人,昏暗的光吻过冷厉的脸部轮廓,那双深黑的眼瞳环顾四周,即使穿着休闲款,也有股天生的上位者的凛冽气质,不驯的犹如食物链的顶端狩猎者。 半晌,没人敢说一句话。 顾风曜侧身,一道纯白身影映入众人眼帘,他们才知道,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你们好。顾千欢穿着就活泼些,纯白色T恤,领口有些敞开,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最耀眼的还是那张脸,如皎皎白月皑皑春雪。 鹤谨看见他愣怔一瞬才道:这位是 他心里狂骂,不亚于一千只草泥马狂奔而过:卧槽卧槽卧槽! 顾千欢。 顾风曜揽着人入座,声音含着一层薄冰。 气氛再度热闹起来,顾千欢软软地靠在男人怀里,微垂眼帘,纤细的手指抓紧领口。 恋耽美 ——(4) 鹤谨合上张开的下巴,之后的时间里,他的目光总忍不住往顾千欢身上瞟。 秦西西不解:你老看啥呢? 鹤谨:你不觉得,顾哥小情人儿很像那个白月光? 秦西西:怎么可能操! 他声音太大,惹得顾千欢看过来。 迷离的光染上眉眼,眼睛宛如琉璃珠子,水汪汪一片,眼尾上翘,怎么看人都像带了无数把小勾子,又美又撩。 轻飘飘的羽毛搔得人心尖发痒。 秦西西痴傻地看了片刻,嗓子发紧:我觉得,他比叶舒晨还好看诶。 第5章 叶舒晨是他们一个圈子长大的伙伴,因为性子温和,长相漂亮,那时候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家世排位,大家都围着他转。 后来顾风曜回国,叶舒晨主动凑过去,大家理所应当的嫉妒他,最气愤的就是秦西西,小时候他的颜控特质已经很明显了,领了几个小弟找上门,反被人打得哭爹喊娘。 一波一波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打得过他。 顾风曜以绝对武力碾压一众熊孩子,打成了大院老大,后来情窦初开,所有人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已经偷偷和叶舒晨谈起了恋爱,再后来,整个圈子都知道了。 镜城乃至整个c国有多少人接受得了同性恋。 叶家只是暴发户,后来败落,和顾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谁也不知道双方怎么处理,结果就是叶舒晨在高三那年出国,顾风曜则开始接掌顾氏。 回归正题,秦西西不知道怎么形容,顾千欢眉眼隐约肖似叶舒晨,可俩人气质卓然不同,他明显比叶舒晨更漂亮更精致,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初看清浅,再看深邃。 秦西西看得认真,不知何时对上顾千欢的眼睛,深深浅浅的光斑驳陆离,无形的漩涡摄人心魂。 不等鹤谨制止,秦西西又作了个大死:顾哥,你是认真的吗? 这样的美人,就算只是放在眼前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啊。秦西西没说出的一句话是顾哥,你以后不喜欢了能不能把人送给我? 顾风曜之前听见秦西西的话,不想搭理,没成想秦西西自己送上来,他端着酒杯的动作猛然一滞,立刻明白了这人意思,目光冷冷地扫过去,被他凝视的秦西西哆嗦着肩膀,缩成了一只鹌鹑。 顾风曜收紧手臂,目光落在怀中青年身上,秦西西不靠谱,有句话竟是说对了。 他和叶舒晨确实有几分相似。 顾千欢知道他在看自己,腰被他扣得极紧,胸腔里残留的氧气也消耗殆尽,但这重要吗?都不重要。 顾千欢眼神闪烁,在这昏暗的包厢里,他忽地抬头,吻上男人下颌,如同蜻蜓点水,轻轻地一触即分。 顾风曜自到来便一直是众人暗处的焦点,包括他带来的青年,突如其来的放肆举动更是躲不过四面八方隐晦的窥探视线,和同伴目光交汇,他们都看见彼此眼里不可忽视的愕然。 包括角落里的石演,盛气凌人的脸上写满惊愕,旋即便厌恶地皱眉,蔑视不屑地看向顾千欢,他怎么敢?! 不过是叶哥的一个劣质替身而已,他怎么敢这么做?! 顾千欢一概忽视,隐秘且大胆的动作实现了他的目的:顾风曜在凝视他:你累了? 顾千欢摇头:没有。 那要喝点酒吗? 他接过男人端来的酒杯,酒液在杯壁盘旋,一个小小的漩涡像他现在的心情。顾千欢抿了口酒,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一刹他的脸上满是潮红。 顾千欢咳嗽起来,捂住嘴唇,泪眼迷离。 他呛得不行委屈地看顾风曜,惹来男人低哑的轻笑,他食指两侧粗粝的薄茧轻轻磨蹭他的下颌,眼神透出笑意:你没喝过酒吗? 顾千欢沉默一瞬,脸上越发的红:果酒算吗? 他从来不会放纵自己沉沦,不清醒和癫狂是能杀死人的毒药,他希望永远保持清醒,但现在 顾千欢拿着杯子,猛地灌下一大口,铺天盖地的辛辣砸向味蕾,清透的酒液从唇角滑落,他穿的白色T恤有些湿,沁出底下一点殷红。 男人眸色愈发深邃,心口说不出的烦躁:这酒度数不低,你怎么敢一口喝完? 顾千欢朝他坏笑,久不接触酒精的大脑发出预警,混混沌沌如在云端:顾先生给我了,就是我的酒,我有什么不敢? 顾风曜揉乱他的头发,纯黑色发丝又软又滑,叫他有些上瘾:看不出,你胆子不小。 顾千欢歪头,痴痴甜甜地笑:那顾先生喜欢我这样吗? 他笑起来,眼眸倒映男人的轮廓,醉倒一片。 鹤谨在一边看着人酸得不行,暗戳戳好奇顾哥这是哪儿找来的金丝雀,这么乖巧又黏人。 顾哥,你小情,咳咳,你人都带来这么久了,也不介绍一下? 顾风曜觑他一眼:镜大。 就这么多?顾哥你故意的吧,算了我也不指望你,我问小嫂子。鹤谨嘴里称呼硬生生拐了个弯儿。 嫂子,你是镜大什么系啊?鹤谨这人嬉皮笑脸,平常就不正经,顾风曜知道归知道,眉头紧拢沉声道:音乐系。 他至今还记得,青年坐在三角凳上,清瘦的背脊挺直,像童话书里的小王子,独束的灯光洒在身上闪闪发光。 还有那首曲子,顾风曜软下声线:之前在台上,你弹的曲子是《胡桃夹子》。 鹤谨冷不丁又吃了一口狗粮,嚷嚷着我问小嫂子,顾哥你说什么?搁我这条单身狗跟前炫耀吗! 顾千欢挑起唇角:是《胡桃夹子》。 他只字不提自己是代表油画系上台表演。 心头一丝甜蜜一丝苦涩,至少,他还记得《胡桃夹子》吧? 你是顾学弟吧? 一道声音硬生生插进来,石演等了好久,送上来的机会再抓不住他就是傻子,他笑着望向顾千欢:我也是镜大的学生,我记得你是代表油画系上台表演,什么时候转系了?你油画挺好,我听说就连李教授也对你青睐有加,怎么转系了?真可惜啊。 他一脸惋惜,气氛随着话音落地,瞬时沉寂下去,顾风曜才说过音乐系,这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脸吗,连鹤谨也不敢说话了。 他一脸智障地看向石演,这TM什么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大傻子,谁把他放出来的?哦,是自己啊,他造了什么孽! 顾千欢像是没听出他话里带刺,朝他笑笑,扭头对着顾风曜说:衣服刚才弄湿了,我去换件上衣。 顾风曜点头,淡然地看向青年,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去吧。 至于石演,那是谁? 石演什么那张脸本来就称不上好看,这下扭曲的气质更是拿捏得死死的。 门外,顾千欢清醒得不行,方才的酒意转瞬褪去大半,角落的灯坏了几盏,一片漆黑,他眼里是比之还要深黑的冰冷。 走廊的穿堂风携着丝丝冷意,凄微地穿过薄薄T恤和血管,捉摸不住的冷意吸走热意,他手脚冰凉。 走到洗手间,顾千欢还没换衣服,他对着镜子看T恤领口,那点水渍已经风干,余下浓烈的酒味。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喂,你贱不贱? 石演不屑地看着他,高高在上地叫嚣:你知不知道,顾风曜他只当你是个玩玩的替身,瞧瞧满屋子谁看得起你,卖屁股的贱人。 顾千欢平静地看向他:说完了吗?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室内昏暗的光线爬上一侧脸颊,配着一双黑沉的眼,平静又诡异地渗人。 那一瞬间,石演愣了一下,背后汗毛竖起,竟有些毛骨悚然。 他竟然被一个替身吓了一跳。 脆弱的自尊心被冒犯到,石演怒不可遏:你看什么,你个表 咔嚓 顾千欢勾起唇角,诡谲的笑爬上脸颊,他拧着石演的胳膊向后反剪,力气大得出奇,石演头晕目眩,像只小鸡仔被他拎起,双臂传来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叫他冷汗淋漓,连惨叫都来不及。 啊啊啊他的手好像断掉了! 惊恐中被石演压在洗水池边,不知道谁放的一池水,他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裹紧脑壳,窒息感压迫心肺。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顾千欢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冷冷地叫人直坠冰窟:你的嘴真脏,该用水洗洗。 石演无法呼吸,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钳制,他要死了!强烈的惧意和惊恐骇得他面目狰狞,芝麻仁大小的脑壳被后悔塞满,他怎么敢,怎么敢惹他! 这个疯子!他是个疯子!! 一股热流倾泻而出,飘出尿骚味。顾千欢蹙眉,嫌恶地放开手,石演像条死狗倒在地上,涕泗横流,他惊恐万状地摸了摸脖子,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被他杀死了! 再看向顾千欢的眼神已经截然不同,石演倒退几步恨不得离他远远的,逃到天边去。 他们离开太久,久到包厢里的人都有些疑惑,鹤谨扫了眼消失的还有石演,想到刚才的针对,不由得出声:顾哥,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风曜还没回到,秦西西已经嚷嚷着说:你瞎担心啥呢,两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银时的安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搓搓手心,简单的动作愣是做出一副猥琐样,顾哥,我之前说的那个事,你答应我不? 顾风曜: 这怕是个傻子。 要不是知道秦西西智商不高,家教森严,要顾千欢纯属是颜控发作,他早就一脚把人踢出去了。 顾风曜还没拒绝,秦西西拍掌,包厢外一个顶漂亮的男服务生推门而入,穿着一身白西服,盘亮条顺,柔弱可欺。 手里还端着一盘奶糖。 一看就是秦西西的杰作,他更腻歪了。 顾风曜额角青筋直跳,在他发火之前,秦西西得意洋洋道:顾哥,这是我找了好几家才找到的,还是个雏。秦西西挠挠头,有些不解:人家还说是什么天生的水货,我拿他换! 话音未落,顾千欢推门而入,湿漉漉的水珠沿着发梢滴落,身上薄薄的棉质T恤吸饱水分,裹着纤细的腰身,锁骨下方半寸,一颗殷红似血的小痣格外瞩目。 第6章 包厢里鸦雀无声,静得渗人。 顾风曜收起散漫的姿势,看着他领口的秾丽红痣,他曾无数次亲吻过,起身脱掉外套,从前往后围住青年:欢欢,谁把你衣服弄湿了? 顾风曜眉头紧皱,死死打了个结扣,怎么会上半身都湿透了,他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一句话未说完,顾千欢已如投怀乳燕埋进他怀里,他颤抖着声线,没有控诉:我好冷。 你放屁!你个表子!石演紧随其后,扒着门框怒不可遏,愤怒扭曲了脸庞,狰狞可怖:你刚才在洗手间差点把老子淹死,你个疯子、变态!! 石演扯着半干的头发,极力控诉:大家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变态,你们看看我脸上,我刚被他压在洗水池边,咳咳,差点溺死! 且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端看两人样子,他身上除了衣服有些狼狈外,着实称不上可怜,再看顾千欢,身上湿透,美人蹙眉都叫人揪心不已。 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变。 知道他什么性格,石家独苗苗,惹是生非的小霸王,他被人欺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不过念在大家相识一场,倒是没人说什么闲话。 狗屁,没人说他说! 秦西西快要气死了,石家虽然势大,可和他家顾家相比还是差了一截,他毫无忌惮,怒骂道:他妈的你搞什么鬼,小嫂子腰比你大腿还细,能打得你屁滚尿流?他话音猛地一顿,手指向下:嘿,姓石的,你这裤裆一大片是什么? 一群人看清那痕迹之后,顿时哄堂大笑。 艹了,这小子尿了! 好家伙,这胆子是鹌鹑蛋吗?你今年多少岁了,还能尿裤子? 石演你不行啊。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片,本就是一群混不吝,平日在公司人模狗样,拘束压抑惯了,好不容易碰着一件趣事,还不消遣个没完。 石演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两个他尚能吼住,这么一大群人,他怎么得罪得起,当下也不嫌脏,捂住裤裆眼神闪烁:是水!这是水! 笑声更放肆了,傻子才信他的托词,其他地方不湿,怎么就湿这一片。 糊弄谁呢! 一片嘈杂中,顾千欢抓紧男人手臂,声音压得极低,依稀能听见几分颤抖的声线:我想回家了。 他低着头埋进男人胸口,只字不提之前的经历。 隔着薄薄的衬衣,顾风曜可以感受到他极低的体温冰凉刺骨。 他像怀抱一块寒冰。 顾千欢冷得发抖,扭着手腕又想离开,一开始顾风曜以为是错觉,后来确定,他死死扣住青年:怎么回事?冷成这样还想离开?不怕冻死? 我身上全是水,会沾湿你啊,如果感冒也会传染 顾风曜: 还挺有想法,就这么喜欢自己吗? 石演那边的事早就结尾,众人盯着他们互动,顾风曜缩了缩手指,不动声色地擦掉指尖水渍,眼底一团暗色深如浓墨。 这时候该怎么做?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画面,想起之前的电影片段,他模拟了几次。 鹤谨:小嫂子没事吧? 顾风曜瞥他一眼:天也晚了,我们准备回去。 他说着抓起一把托盘里的奶糖,生疏地沉声道:吃颗糖甜甜嘴,我们就走。 剥开糖纸,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顾千欢收紧双臂,裹住的外套滑落下来,谁也没留意。 他仰着苍白的脸,竭力露出微笑,深黑的眼睛上方长且翘的睫毛颤动着:好。 说着却始终不动,一双水润晶亮的眼睛看着他。顾风曜头疼,发现他真是聪明,知道自己现在不会发脾气,擎等着自己递到他嘴里。 恋耽美 ——(5) 啧,娇气。 想着他把糖塞进青年嘴里,看他半边脸颊微微鼓起,褪色的唇瓣相互磨蹭,顾风曜乏味地移开视线,因此也没看见他的脸色,愈发地苍白。 顾千欢死死攥紧领口,甜腻的奶味充斥口腔,海量的糖分在脑内翻搅,他闭上眼,只是一颗糖,只是一颗糖,机械地咀嚼起来,甜到麻木。 胃囊翻涌,麻木的味蕾在翻江倒海的痛苦里淬出一丝甜。 顾千欢捂住嘴唇,弯起眼睛有点湿红:好甜。 他的裤子口袋一沉,哗啦啦的奶糖尽数塞进去,干瘪的口袋肉眼可见地鼓起来。 顾风曜不在意说:全给你。 他嫌这东西占地方,劣质的垃圾能处理了也好。 顾千欢眼睛越发的亮,一簇簇像是燃烧火焰,眼底光彩一直持续到回家后。 * 顾风曜微微倾身:去洗澡? 他眼里闪着欲动的光,落在青年光裸白皙的手臂上,往上延伸,隐隐约约看见一点伸出来的红痣。 刚换上的干净衣服踩在脚下,浴室里水花激荡,升起的白雾熏蒸着镜面,一双手擦开水汽,紧接着贴上微凉的脸庞,那张脸艳若桃李。 顾千欢垂下脖颈,修长的颈部线条漂亮妩媚,濡湿的头发黏在颊边,黑白分明。 他跪都跪不住。 顾风曜只看见大片的白与红。 他细细咬开一颗浆果,饱满的汁水顺着指尖流到星罗棋布的瓷砖上。 呜 顾千欢呜咽着,颤颤巍巍地低伏,垂下来的那张脸异常苍白,他的心跳飞快,汲取不到空气的窒息感几近濒死。 意识模糊,像是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轻纱,坠得他微微侧头,薄红的脊背抵着白色瓷砖,意识瞬间泯灭。 灯光穿过蒸腾的雾气,照在人脸上。 顾风曜动作一滞,长手长脚地把人拢进怀里,脸色黑沉,不满的情绪堵在心头,他眉心拢紧:顾千欢,醒醒。 顾风曜拍上青年脸颊,力道没个轻重,眨眼间,白皙的皮肤覆上几道深红痕迹,他掀起眼皮略有几分惊讶:晕倒了? 他这才看清楚,顾千欢一直紧闭着眼,面容白如薄纸,拉起的白皙胳膊上是一片片的小红点,搞什么 顾风曜愣怔一瞬,抱着人出去,匆忙穿上衣服,司机接到消息已备好车子赶往医院。 * 病房里,急诊医生做完检查,摘下口罩,目光几次掠过顾千欢留着巴掌印的脸颊,眼底情绪情绪复杂,顾风曜立在原地,知道那是什么目光。 他抿着嘴唇,冷静地询问:医生,他是什么情况? 过敏。你是他男朋友吧,做那事不要太激烈,病人过敏发烧还不知道节制,这次是晕倒,下次可能就是休克了。医生翻了翻病历:对了,病人再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不用拿药,你先去把急诊费交了吧。 顾风曜接过单子让司机去缴费,医生看他态度良好,忍不住说道:过敏这事有大有小,你要是关心他,有空就陪着去查查过敏源。 顾风曜笑了笑,扫了眼病房里的顾千欢,态度很好地说:我知道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顾风曜向来讨厌医院,白色的房间混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想起鲜血。 心里头一股郁气抒发不得,想要发泄。 他联系了自己经常去的那家射击馆,视线掠过病床上的青年。想到之前见到密密麻麻的红点,顾风曜眉头轻蹙,指尖点着桌面,不由得思索起来,要不要扔掉对方。至于过敏源,值得他费心思吗?一个宠物而已,真好笑。 顾风曜连等都没等,驱车离开医院。 * 顾千欢做了一个梦。 他被困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体里,和干燥的镜城相比,这里气候湿润,经常有蒙蒙细雨沿着窗子缝隙吹进来,婉转多变的叫卖声会钻进耳朵里。 他的活动范围只有一间房那么大。 时常有一个女人进进出出,她有时穿着粉衣,有时穿绿衣,多是漂亮的及膝长裙,她从不带他出去,每次到来,房间里总会多出来各种毛绒玩具,布偶熊。 这天,房间高大的门被人推开,女人端着瓷碗进来,顾千欢仰起头去看她,看不清,看不清她的面容,烘蛋羹的香气扑鼻而来。 宝宝,吃早饭了。 女人给他换上新衣服,另一个同样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搂上她的肩膀:老婆,准备好了吗? 女人笑着点头,一边揉揉他的头发,不知道从哪里弄出巴掌大的棒棒糖,那种商场门口的收银台上插在纸盒里的扁圆片糖,焦亮的彩色,包裹透明的糖纸用黑笔画上一张笑脸。 他听见她说: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我们之后,就带着宝宝离开这里。 顾千欢被她带着坐上车子,两边老旧的街道飞速后退。 不要去!不能去!不要坐上车! 他被束缚在孩子的身体里,如何声嘶力竭的大喊,没有,没人听见,顾千欢捂住脸痛哭起来:妈妈,爸爸,不要去。 借着孩童的视线,他看见街边突然蜂涌出大片红色气球,遮住蔚蓝色的天空,一只只笑脸气球宛如斑斑血迹。 他的身体突然扒上车窗。 女人惊讶出声:老公,你看宝宝,他动了! 砰! 巨大的轰响和惨叫,晕眩失重感推挤而来,惨烈的窒息和痛苦,一层一层的血泼上眼睛,彩色棒棒糖摔成碎片,他握住塑料棒,彩色的碎块开始褪色。 长长的镜头戛然而止。 顾千欢摸了摸脸上凉凉的水痕,他哭了吗?失焦的双眼环顾四周,惝恍迷离。 他找不到想见的那个人了。 他抱紧双臂,蜷起身体缩进被子里:爸爸,妈妈,欢欢还会被人爱吗? 第7章 没人给他回答。 顾千欢扯了扯被子,眼角泛着一点薄红,不知道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时间里他被一阵声音吵醒,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点暖暖的香味。 顾千欢立即探出头,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头顶翘起一撮,因为生病,他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脆弱且惹人怜爱。 眼皮略微有些红肿,因为哭了一场,在屋子灯光打开之后,他受不住刺眼的光线眯起眼睛,那人越来越近,顾千欢终于看实了来人,捏着被子的手骤然捏紧。 来的不是顾风曜,是他的助理章霖,顾千欢没见过他,但他看过照片,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章霖深夜到来,老板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人生病了,他就知道老板并不上心。 他第一眼进门只看见被子隆起一团,听见声响后顾千欢快速钻出被子,黑色的发丝惨白的脸,眼睛泛红有些失焦,却能看见里面亮晶晶的光彩。 可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那双眼里的光骤然暗淡,任谁都能看出眼睛主人的颓然。 章霖在心底惋惜一句,俯身放下手里的皮蛋瘦肉粥,深夜被老板叫起,双倍工资的诱惑不可谓不大,于是他连夜买了东西赶过来:顾少爷,要吃点粥吗? 丝丝缕缕的香味随着保温盒的打开飘散在病房里,顾千欢起身,他的过敏反应已经好了大半,伸出的手臂只剩下一些浅浅的小红点,声线有些沙哑:谢谢你。 他只字不提顾风曜,沉默地拿起粥碗,默默咀嚼,拿着勺子的动作微微一滞,吃进嘴里,味蕾尝不出一丝味道,只有满嘴的苦涩。 盐好像放多了,咸到发苦。 一碗粥他吃得干干净净。 章霖看着有点怜悯他,旋即想到自己,忍不住失笑,真是糊涂了,他可比人家惨多了,一个是卑微的社畜,一个是衣食无忧的高材生。 章霖想到顾风曜之前的交代,出声道:顾少爷。 顾千欢放下粥碗,柔声说:叫我千欢就行。 章霖笑了笑,仍旧说道:顾少爷,老板他有事要忙,先走了,让我照顾您,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顾千欢摇头,婉言拒绝:我想休息了。身体已经没什么事,应该也不需要照顾。 章霖松了一口气,至于顾千欢的话,他听了才是犯傻:那我出去守着,有什么事您打电话叫我。 他拿出顾千欢的手机,留下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出去时连同房间里的垃圾也一并带走,房间再度陷入死寂。 顾千欢看着大片的白色墙纸,虚虚地盯了半晌,久到眼睛开始发酸,他忽地起身,打开窗,撕扯的夜风呜咽着拍上脸颊,吹醒昏沉的大脑。 深夜,万籁俱寂。 顾千欢往下眺望,幽深的楼层一片漆黑,如同无底的深渊,张开血盆大口。他的眼睛很亮很亮,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心跳加快不能呼吸,苍白的脸染上几缕病态的血丝。 那双漂亮的眼兴奋地盯着黑色深渊,伸出一只手,白皙的腕部光滑干净,他看了半晌,吹得唇色尽失后,从窗口离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明天会来吧? * 砰! 射击馆枪声回荡。 红色人形靶子停滞空档,靶环内转瞬破开洞眼,场馆内的电子机器音报出成绩:01号,十环。 他身后,秦西西揉了揉眼眶,强打起精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谁半夜睡得正香突然被人从家里叫起来也会跟他一样啊! 不就是之前多说了几句话,报应怎么来得这么快。 顾风曜握着枪柄,护目镜在冷光灯下闪出斑斓的光,他仿若未闻,沉下心,手臂挺成一条直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 场馆内的人形靶子沿着轨道滑动,速度越来越快,一边台阶上,秦西西跟不上节奏,一个接一个哈欠的打,顾风曜毫无所觉。 他是天生的狩猎者,耐心十足地等待一个机会。顾风曜闭上左眼,用右眼瞄准,食指轻轻扣上扳机,人形靶子忽地一顿 就现在! 砰!砰!砰!砰!砰!砰! 连发六枪,秦西西直接吓醒,撑着下颌的胳膊肘猛地一抖,身体吓得往前扑:我艹,怎么回事爆炸了?! 他差点给吓废了! 顾风曜摘下护目镜,场馆里几个靶子已经全部倒下,机械音像是死机了,迟钝半晌,像是卡bug:01号,十环,十环,十环 秦西西: 顾风曜看他一眼,挑眉笑了,深邃的眼睛满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傲然:爆炸? 是老子,七个十环,绝杀。 之前压抑的东西似乎也随之发泄掉,顾风曜神清气爽,扒掉身上深蓝色的简装,长靴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秦西西:你没了!你没了!你没了!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顾风曜在内涵自己,出身艺术世家,却是个天生的手残,脑壳也不灵光,他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受这份气! 秦西西起身就走,顾风曜一开始没在意,猛地听见他抛下一句话:我要告诉全国你在奥伦多拍卖会上说的话!你还指望我帮你联系Blindsight,你做梦去吧! 顾风曜脸色一变:站住。 秦西西吓了一跳,顿住脚步,等着他说软话。 顾风曜低下头不自然地扔下枪,地板发发出咚地一声闷响:不准说。 明天我去联系秦伯父,让你充当画展的编外人员,包食宿工资。 秦西西双眼放出绿油油的光,像饿狼突然看见香喷喷的大骨头,尤其是叫顾风曜吃瘪,那快乐,就像窝在他那小破屋里一口气喝干三瓶肥宅快乐水,爽! 谁让他有求于自己呢。 说起这就不得不提起顾风曜举办这场画展的原因,除了他自己,最清楚的就是秦西西。 三个月前的奥伦多拍卖会,由画坛大佬隐居已久的陆学平亲自承办,汇聚多位杰出艺术家作品,多是现代画作,其中,邀请来画坛现名气最大也是最神秘的天才画家Blindsight。 他的画作《暴风雪》以两亿两千万美金的拍卖价被一位神秘人获得,换算为z国币,直破十亿。 拍卖会之后,Blindsight消失。 而那副《暴风雪》,现在就在顾风曜家里藏着,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知道。秦西西之所以这么清楚,因为他参与全程。 秦家除了他,都是艺术家,或者艺术行业从业者,唯独秦西西,基因在他这儿发生了异变。 奈何秦父不肯放弃,那段时间秦西西忍无可忍借着拍卖会代表秦家逃出国,好巧碰上了据说出国洽谈合约的顾风曜。 秦西西才知道这人有多闷骚,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啧一声:顾哥你得说话算话,我后天就去顾氏报道。 顾风曜应了声,出神地看着靶子,唇角下垂,肩膀不由自主地往前倾,眼角眉梢倾斜出几分颓唐,想到自己当初在拍卖会上说的话。 呵。 顾风曜冷笑一声,除了秦西西还有不少人听见,不过是碍于顾氏权势,至今没有流言传出。 秦西西在他身边坐下,又像想起什么往边上挪了挪:那个,顾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的话半截被人打断。 顾风曜拆下护腕,瞥了眼:别忘了继续帮我联系Blindsight,我会把信发给你,不准看。 他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体压下一片阴影,秦西西看见他幽深的眼淬着冷意,打了个哆嗦,仰着头,艰难地吞了吞:顾哥,这事我晓得 顾风曜点头: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顾风曜回去时已经是后半夜,携着满身倦意。 房子不大,顾风曜不喜有人侵入自己的领地,只请了和徐妈一样的钟点工打扫,回去时洋房隐没在一片黑暗里。 他打开灯,静得只剩下淡淡的回声。 视线落在玄关处,陡然凝滞。 几只淡白色的百合花高低错落地插进淡蓝色花瓶里,空气中幽幽淡香浮动,冷硬的装潢点缀着洁白的花朵,多出了一点儿温馨的意味。 顾风曜唇角翘起淡淡的弧度。 徐妈只负责拿钱做饭,一开始就交代过,家里的钟点工没人敢动这些摆设,更别提买花。 指尖拨了拨花朵,柔软的触感染上神经,不是他们,那就只有顾千欢。 恋耽美 ——(6) 早上五六点,天空露出一线灰白,还未彻底大亮。 顾风曜醒来时有些怔神,看向床头花瓶里的插着的几支花,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竟然失眠了,不习惯 他动作一滞,不习惯什么? 舍不得之前的温香软玉?顾风曜轻笑一声,低头看向突然鼓起一大团的内裤,早上勃发的野望没了发泄对象,硬邦邦地朝他昂首致敬。 顾风曜冲了个凉水澡,疏解都变得没滋没味。 医院病房。 比他还要早一些,顾千欢已经醒来,他向来睡得很轻,睁开眼便再也睡不着,桌面上手机还在震动。 顾千欢接通电话。 千欢,你醒了吗? 低沉的男声有些失真,还是能听得出是谁。 程言。 他的经纪人。 顾千欢顿了顿,没说话。 晚八点,m国海岸。 程言听见电话被接通,即使没有任何声音,仍旧激动万分,和他身上沉稳的气质不符,男人眼底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程言身体前倾,单手撑在精雕细琢的白色栏杆上,远处蜿蜒的海岸线边缘,一座白色灯塔高高伫立,四周是星星点点的微光,海浪翻涌,闪闪发光。 他身后是觥筹交错的舞会,远离喧哗的大厅,俊俏的服务生端着红酒走过来:先生,要来一杯吗? 程言冷下脸,无声挥手:离开这。 第8章 服务生吓了一跳,不禁后退半步,有着混血轮廓的男人眼神冰冷,能参加这场宴会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服务生暗中惋惜,端着红酒飞快离开。 程言收回视线,攥紧手机,脸上冷硬的轮廓线条转瞬柔和,继续说道:千欢,为什么不说话? 顾千欢在发呆。 他抿紧嘴唇,明明已经做好选择,要彻底放弃这边的一切,变故总是来得突然又意外。 你怎么拿到我手机号的? 听见他失真又可爱的声音,程言轻笑一声:千欢,我求老师。 他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提自己发现他消失,只留下一张纸条后的疯狂和崩溃,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或许在某一天,就像z国某句话描述的那样,他们的感情会水到渠成。 后来程言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当然。 为了得到他的消息,他求老师,不惜跪在陆学平面前,才拿到顾千欢现在的手机号,还有他的z国名字。 顾千欢,他连姓氏都改了。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这样的浪漫无异于一刀捅穿他的心口。 程言忽然觉得喘不过气,目光远眺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他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蠕动嘴唇吐出两个音节:千欢 顾千欢看了看窗外,啾啾的鸟鸣声竟然传到了十九层,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没怪陆叔叔,我就是顾千欢垂下眼帘,眼睫抖了抖,声音发闷: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当初他求陆叔叔,放弃手上一切,一走了之后,就没想过还有回头的那天,更没想过,程言会打电话。 不论程言怎么掩饰,他听见背后的杂音,眼睛扫了下屏幕,自动兑换成m国时间:你是不是在参加宴会? 程言在当他的经纪人之前,便是国际著名的安塔画廊主人,经由他手出售购买的画作数不胜数,经纪人只是他的兴趣爱好,这样的宴会他也见过不少。 顾千欢摸了摸鼻尖:我就不打扰你了。 程言苦涩地笑:这不重要,千欢。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老师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他给你制造了交换生的身份去z国读书,我想程言声调一转,后面那个你硬生生改口:我想见你。 顾千欢:可以拒绝吗? 程言彻底维持不住表情,眼前平静无波的海面突然掀起波澜,壮阔的海浪拍打礁石和海岸,汹涌澎湃地轰响顺着风穿进耳膜。 程言呼吸一滞:为什么,为什么千欢,你要丢下我?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封信,千欢,你一次都没看过。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下,手机清晰地传来嘟嘟的盲音,被挂断了。 程言霍然转身,方才的柔软荡然无存,周身弥漫着低气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冲出宴会,给助理打电话:我要一张飞往z国的机票,就现在。 电话那头传来苍老的声音:暂时不行,我的孩子。 年轻的红发姑娘爱丽丝,也就是程言的助理,崇拜地看向年过半百却仍旧精神矍铄的男人,两坨红晕悄悄爬上圆脸:亲爱的陆老师,您没事吧? 男人朝她做了个相安无事的手势,摇摇头,他正是程言的老师,国际画坛上占有一席之地的陆学平:相信我,程言很快就会回来了。 笃定又自信的态度,陆学平说完话,开始气定神闲地欣赏这满屋子画作。 * 大洋彼岸。 顾千欢沉默一瞬,划开屏幕,已经隐隐有一种预感,许久未打开的电子邮箱里,99+的提示量直接爆满,最上方则是他之前置顶的程言邮箱。 目光微微停顿,程言底下还有一个陌生邮箱qingongju,一扫而过后,顾千欢点开程言发来的最近一封信。 半晌,他阖上酸涩的眼。 屋子的门被人敲响,打破房间内凝固的气氛,章霖推门而入,眼底带着犹疑:早上好,顾少爷,要吃点什么吗? 顾千欢攥紧手掌,嘴唇张了张,墙上的的挂钟短针指向数字8,窗外,太阳挂在湛蓝的晴空上,毫不吝啬地散发光和热,已经八点了。 他的视线越过章霖,向后延伸,只有一条空荡的走廊,喉头滚了滚挤出一句话:顾先生没来吗? 章霖没说话,不敢跟他对视。 而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明天没来。 顾千欢僵硬地张开双臂,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猛一动作,肩膀处传来骨骼磨蹭的咯吱咯吱声,他酸涩嘶哑道:我想吃一点咸粥,谢谢你。 章霖摇头,狐疑地看着他:还要些包子吗?一碗粥是不是太少了? 顾千欢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情绪:都可以。 章霖离开后,搁置的手机再度震动,备注是李韫老师。 他在油画系的授课教授。 顾同学,今天上午有空吗?学校的报名比赛要开始了,老师有事想跟你聊一聊。 顾千欢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思考一瞬说道:老师,我的画还放在学校,要回去取画。 李韫回头看了眼他的小画室里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说是小画室,面积也有一个小教室那么大,这是镜大校方一致商讨后的决定,为了留住李韫,尽可能给他最大支持。 透过小画室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实验楼后面的镜大人工湖,引流的渠水清澈见底,鸽子扑棱棱掠过湖面,黑天鹅携家带口,水镜般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李韫眼里带笑:那巧了,我现在就在学校,正给学生上课呢,实验楼b2栋,407。 顾千欢:我来找您? 孺子可教也。 通话告一段落,顾千欢握住手机,突然间福至心灵,他眼中情绪涌动,换上便装。章霖离开了,早上又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候,所以等顾千欢离开好长一段时间后,竟也没人发现。 还是章霖提着饭回来,见到空荡荡的屋子窗户大开,人都吓了一跳,调监控才知道顾千欢自己偷偷跑出医院。 天知道他回来看见那扇大开的窗户有多害怕,他还以为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是,章霖不得不把事情告诉顾风曜:老板,顾少爷他迟疑着斟酌字句:顾少爷他偷偷出院了。 顾风曜正在用餐,闻言放下筷子,眉头轻挑:偷跑了? 章霖不敢回答,这话不是他能说的。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顾风曜没准备为难他,章霖的为人他最清楚,问题多半出在顾千欢身上,看了眼桌面上的早餐,胃口瞬间没了大半。 该怎么形容这种情绪,大概是家养的乖巧小宠物突然抓挠了主人一下,不见血却也留下难看的小伤口。 该怎么办,恃宠生娇,欠调教了。 可顾风曜连调教都觉得累。 提不起一丝情绪。 这不正常。 他也没有放任自己多久,敛起眼底的漠然,脸上残留着方才的后遗症,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顾风曜之前已经屏退其他人,也没人看到,此刻的他有种拒人千里的冷酷,沉积的光线沿着轮廓爬上脸颊,他像艺术家手里最出色的雕塑,样样完美,处处虚假。 手机屏幕乍亮。 胡桃夹子:[顾先生,我出院了X﹏X,老师临时通知我有事,我在回学校的路上,不是故意要离开,处理完我会早点回家的。] 后面是照旧是一个表情包,小猫猫趴在小鱼干枕头上,水汪汪的眼睛好像透过屏幕在看自己。 顾风曜蹙着眉头看了眼,娇气。 手指长按,指尖本来准备点上删除,鬼使神差选择了存表情。 他的视线落在花瓶上,洁白的花朵尚未凋零,但经过漫长的一夜,多少看起来有点蔫吧了。 顾先生:[嗯,家里的花蔫了。] 该回来换花了。 他觉得这个园丁用的格外顺手。 顾千欢看着屏幕上的字,抿紧嫣红的唇角,什么意思,顾先生突然提起花蔫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顾千欢眼眸圆睁,那是他送的花。 他眼里沁出明晃晃的笑意,收起手机,顾先生在等他回家吗。 脚下步子加快,画材存放的地方离实验楼不远,但也称不上近,入夏后镜城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天上的太阳像个大火球,顾千欢撩起一些碎发,露出光洁额头。 他热起来和别人不同,皮肤不会变红,反而越晒越苍白,像极了老电影里的吸血鬼,病态,美艳。 时候不早,天气又炎热,太阳光能把人晒黑好几个度,镜大道路两侧树下的荫蔽三三两两的人。 江安贺略有烦躁,不知道是天气闷热还是身边的人太吵闹,他双手插兜有一搭没一搭地乱瞄,目光猛地定格。 他身边的男生面容俊秀,绞尽脑汁想出的话题没有得到回答,瞬间变成了自说自话。 他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安贺哥? 江安贺毫无所觉,兴奋的眼神落在前面白衣长裤的男生身上:别吵了,听得我脑仁儿疼。 男生像是被掐住喉咙羞得满脸通红,江安贺连看都没看,抻长了脖子往前瞅,越看越像,脸上难掩的兴趣宛如饿狼盯住了垂涎三尺的嫩肉。 江安贺快走几步跟上去,从一侧撇过视线,看实青年漂亮的侧脸后终于确定,真是他顾千欢。 肾上腺素极速飙升,顾千欢是他开窍以来,唯一一次失手的猎物。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看那小脸白的,拎着个画框不累吗?顾总呢?想起顾风曜,江安贺失控的激素总算压抑些许,但看见顾千欢苍白的小脸,独自一人的落魄处境,他又难以抑制地亢奋起来。 难道说,他被抛弃了?! 第9章 头顶的烈阳烘烤着大地,难耐的酷暑压得人睁不开眼,顾千欢垂着头,一手是大幅的油画框,被塑封得严严实实,只看见严密的边角。 顾同学,你还好吗? 一只手随之接过他手里的画框,顾千欢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 李韫看着他汗湿的额角,惨白的脸,有些歉然:画室授课已经结束了,我刚才在楼上看见你一个人在路上,是老师考虑不周,我看天气说今天是大雨,没想到中午天气这么热,你没事吧? 顾千欢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轻轻摇头,笑道:还好,我体质就这样,老师你不用担心。 李韫仔细瞧了瞧他的神态,除了苍白了些外,确实看不出什么不舒服,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交谈间并没注意到,实验楼拐角处阴影里,一双眼正在偷窥。 江安贺看着他们相携上楼,迟迟没有离开。他有些拿不准主意,顾千欢独自出来是因为李韫,自然和顾风曜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之前的猜测,就有点站不住跟脚。 可是,脑海里闪过青年那张堪称绝色的容貌,素来贪欢好色的江安贺颇为不舍,不肯死心。 算了,还是再看看。 被他念叨的顾千欢毫无所觉,进入实验楼后温度直降,冬季阴冷的穿堂风在炎热的酷夏则显得很是清凉,顾千欢眯起眼睛,拾级而上。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景色,实验楼一侧细细密密地爬上了半壁爬山虎,深绿的叶子贴着棕色墙面,清凉的绿意宛似荒漠里一片世外绿洲。 实验楼建成已有多年,外部看着陈旧,内里却意外的干净整洁,灰色石砖能照出窄窄细长的人影,李韫的独立小画室就在四楼。 推门便是一股独有的矿物质味道,画室向阳,米色窗帘一侧拉起,夏风吹起半遮半掩的帘幔,几个画架松散放置着,避开光线,未完成的画作映入眼帘,纸张下写着署名,看清字迹后,顾千欢眉眼一动。 李韫第一时间拆开塑封,黑色的包装叫人窥不见里面的色彩,想到之前看见的未完成画作,他竟然有些手抖,冷不丁想起自家孩子喜欢的拆盲盒游戏,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它,未知的神秘总是叫人亢奋。 至于失望,他从来没觉得会在顾千欢身上发生,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顾千欢拿起一侧的美工刀,上手利落:老师,我来帮你。 他划开塑封,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李韫在边上看着,眉头和心脏一块揪成一团,太快了,他生怕锋利的刀片划破画布:哎哎,千欢你慢着点。 顾千欢顿了顿,裁掉那些外壳,张牙舞爪的色彩终于露出全貌。 一时间,画室只剩下静静的呼吸声,李韫痴迷地看着它,彻底移不开眼,半晌,他皱紧眉头,把画放在一个升高的画架上之后,紧皱的眉头猛地舒展。 李韫讶异地望着画面,有些目眩神迷地发问:这、这是什么? 原本嶙峋的海底深渊在阳光的照射下,从另一个角度看,竟然焕发出微微的光亮,下一瞬,海面的波浪变更成碎裂的背景,细碎多彩的色调变化叫人眼花缭乱,仅仅一眼,李韫已经从中看出多位名人的画技,它们无一不被画者运用到极致,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针对炫技着的极高盛宴。 恋耽美 ——(7) 然而,在中间最为至暗的节点,本该绵密的黑色,竟然透出丝绒般的红调,在炫技后它猛然回归朴素,至深至暗的强烈色调掩盖掉一切光芒,几近窒息的情感缠上心脏,那样晦暗至深的光彩穿过黑暗,直达心底。 太抓人眼球了。 他敢保证,这是镜大今年乃至未来多年最好的画作。 眼球! 李韫喃喃自语,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艰难地挤出话,却几近失声: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顾千欢愣了一瞬才答:《渊》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1 他刚才也在看画,只有在这样充沛酷热的光线下,他才能审视画作,压住从心底升起的阴霾。 顾千欢抿紧嘴唇,深层的红调好像过于鲜艳了,要自调颜料。 李韫第一次生出感叹,看过了《渊》再看其他作品,那些灵气逼人的画作一瞬变成了朽木,一种冲动油然而生,他忍不住轻咳一声:千欢,你愿意当我的弟子吗? 下一刻,画室虚掩的房门猛地推开,来人一头栽进画室,脚步踉跄,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白交加的脸,赫然是石演。 李韫愣怔一瞬,皱紧眉头看向闯入者,他不知道对方听了多久,但这样的人,品行不端。 李韫目光透出几分惊诧和厌恶:你怎么又来了? 石演勉力挤出一丝微笑,但他脸色扭曲,衬得微笑滑稽又扭曲,在顾千欢漠然地扫过一眼之后,他心头一梗。 他来的并不早,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却不妨碍他嫉恨上顾千欢。 石演从没见过这样的李韫,自己拼尽全力,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淡淡的不错,更甚者,渴望已久的拜师机会也被他轻易拿到。 如果不是他迟迟不答应自己的拜师请求,自己何至于求到顾风曜跟前,那次的事叫他惴惴不安,幸好事后对方只拿顾千欢当个无所谓的替身,并没记在心里。 石演想着挺直脊背:老师。 李韫挥挥手,有些不耐:别叫我老师,我负责教你一段时间,只是交易。 石演张了张嘴,目光落在一侧的画作上,猝不及防的情绪扑面而来,惹得他不禁后退半步,心有余悸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像是上了瘾。 他能被李韫教授一段时间,可见基本功也不差,必要的审美水平自然是有的。 你也觉得画作不错?李韫见他看得痴迷,出声询问,声音也和缓许多,他是个典型的画痴,提到自己欣赏的画便十分狂热。 石演目光一闪,诚恳地说:画很好,是老师朋友的作品吗? 李韫扭头朝顾千欢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我朋友,是画坛新一代,他就在你面前,千欢,他顿了顿,想起之前的话,爱才之心蠢蠢欲动:我之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石演脸色白得像只鬼,整个人如遭雷击。 顾千欢忽地瞥了眼他,见人刺激得差不多了,才婉拒道:对不起教授,其实我已经有老师了。 李韫有些惋惜,自己到底晚了一步,他还有些好奇,谁跟自己一样慧眼识人:是谁,我认识吗? 顾千欢没什么忌讳:是郑中胥老师。 怎么可能? 一道微弱的声音突兀响起,被他们看着,石演不甘地舔了舔嘴唇,但想起自己听过的消息,他一点也不心虚:郑老师只在多年前收了关门弟子blindsight,你怎么会是他的弟子呢? 顾千欢朝他温和一笑:你真的想知道吗?还是只想反驳他。 石演呼吸一滞,总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看穿,戏谑的目光叫他心里不舒服,不待反驳,李韫反应过来,指着《渊》一脸惊叹:怪不得我在你画里看见郑前辈的水幕技画,完全拿捏到他的精髓,海浪细腻又透亮,光影效果立体有种近乎实质的质感。 他对石演和顾千欢完全是颠倒态度,严苛道:石演,你过来,我记得之前教过你水幕技法,这还是你学得最好的,你应该熟悉它,过来看看这些波浪,你看到了什么? 石演脸色青白交加,脑子里嗡嗡作响,哪还看得进去什么东西,那些画面在眼前扭曲变形成他自己也不认识的东西,他攥紧拳头,一字一句撕扯着声带,嗓音粗噶得像是磨砂纸:我看出来了。 走廊传来一阵谈笑声。 老师。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不晓得这是什么情况,目光触及中间的画作,连掩饰都忘了,压低的赞叹声不断响起。 卧槽卧槽,这是谁的画? 咳咳,我背后猛地发凉,这是只眼睛吗?太厉害了! 不对吧,明明是海底,你怎么说是眼睛? 几个人越说越亢奋,俨然有要争执起来的迹象,一派说是巨眼,一派说是深渊,双方僵持不下。 还是李韫看不下去,轻咳一声:你们说的都对,换个位置就明白了。 几个人照做,霎时,房间里竟连声音都没了。 石演心头一窒,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十几个巴掌,眼睛盯着细细的砖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愤懑、嫉妒、不满在此刻达到顶峰。 下午的时光更是煎熬。 他被拿出来批评,是典型的反面例子,昔日最骄傲的技法因为顾千欢的出现,被批得狗血淋头。 石演坐在凳子上,偶尔看向台上,露出阴鸷的眼神。 想死,更想杀人。 眨眼间,窗外变了幅天地,卷积的乌云倾顶,天光黑沉,整个镜城都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顾千欢站在实验楼一侧,迟迟不走,他拎着封装好的画作,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 顾千欢拾级而下,选择从另一条环人工湖的支路离开,脸颊上突然传来一丝丝凉意,他仰起头,绵密的雨丝柔柔飘落,黑压压的云层似乎触手可及。 下雨了。 支路有一段离人工湖最近的鹅卵石子路,四周绿化做得极好,灌木丛绿得发黑,剪成圆球状,一团团像是大个绿色芝麻团。 顾千欢看见底下几双鞋子,他把画放在胸前,换抱着的姿势,快走几步突然加速往回跑。 隐匿在灌木丛的人群低咒几声:妈的,被发现了,人要跑! 以石演为首,五六个男生把他团团围住:怎么,你还跑不跑?跑不跑啊? 顾千欢抿唇,沉默地看着他们。 雨势开始变大。 石演这次学乖了,多叫几个人,离他几米远,才有空恶狠狠地剜上那张漂亮的脸,最终落在塑封的画框上,眼底浮出一抹嫉恨:你不是要参赛吗?老李说最好的画。他嗤笑一声:把他手里的画给我夺过来! 顾千欢脸色一变,抱紧画:你要干什么? 石演晃了晃手里的折叠刀,开封的刀刃光闪眼。 刺啦 黑色塑封被划开,连带着穿透里面的亚麻画布,眨眼间完好的封装划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颜料,石演不会伤害他,顾风曜的人他还惹不起,但他大可以使些小绊子。 比如,弄坏他的画,让他不能参赛。 石演拿着画,碎布四散:这是你的画吗?诶呀,我手滑了。 他狠狠往前一甩,画框咚地一声掉进湖里:画掉湖里,没啦。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突然唇角翘起,昙花一现,他做了个口型:谢谢。 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石演怀疑自己眼花,或者顾千欢气傻了,他好像朝自己笑了,他在说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蜿蜒的闪电劈开天幕,白光闪耀,白衣黑裤的青年纵身一跳,刺骨的湖水浸湿全身。 石演瞪大了眼,猛地反应过来:卧槽卧槽卧槽!TMD我被阴了! 他刚要救人,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干什么? * 晚上。 一场强降雨降临镜城,大雨倾盆。 徐妈离开时还在嘀咕,白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这雨说下就下,什么都没准备,还越下越大没有转小的意图。 书房里,顾风曜抬眸便见耷拉的花朵,落地窗上,稀里哗啦滚珠似得雨帘越发密集,传进屋子时只剩下低低的闷声。 推了推平光镜框,他好像忘了什么。 门铃声响起,顾风曜打开门。 青年仰着头,黑色头发濡湿地贴着惨白的脸,冰冷水珠从眉骨滑落,长而翘的眼睫轻轻颤动。 他看见那双点漆似的眼珠里倒映着自己轮廓,眼尾是秾丽的红,嫣红的唇瓣妖异如血。一瞬间,顾风曜想起匆匆扫过乱七八糟的杂书。 他似神怪志异小说里的艳鬼。 滂沱雨幕沦为背景。 顾千欢抱紧怀里的东西,惨白指尖握紧画框,竭力一笑:顾先生,我回来了。 第10章 顾风曜嗅出青年身后涌来的潮湿冷意,一把将人扯进屋。 刺骨寒冷的水珠流淌在深色地板上,手里攥握的指尖寒凉如冰,没有一丝血色和热度,顿时眉头拧紧,语气低沉:谁欺负你了? 顾千欢双臂抱紧破烂不堪的画框,清瘦的身形如同风中飘摇的小白杨,湿漉漉的眉眼看着他,不敢坐下:顾先生,可以给我一只毛巾吗? 顾风曜呼吸一窒,注意他十分宝贝怀里的东西,甚至连湿透的墨蓝色外套都来不及脱掉,他甩过干净的毛巾:你先擦擦脸,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顾千欢始终不发一言,僵硬地接过东西,眉眼低垂,晦涩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是我的画。 顾风曜动作一滞,这才想起他的小男友是镜大艺术生,镜大和顾氏有合约,顾千欢白日里出去给他发了消息,这画 他猛地倾身,察觉跟前人的躲闪和颤抖:让我看看。 顾千欢抿紧嘴唇,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喑哑的嗓音带着几声哽咽:没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顾风曜猛地抱住他,强硬地将人压进沙发里,不由分说间掐住他的下颌,青年眼中波光潋滟,沁出一点盈盈水意:乖,放手。 顾千欢茫然地抿紧嘴唇,掰开的手腕垂在一侧,他仰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凸起的喉结精致,锁骨下方红痣如血。 那张漂亮的脸泛起一丝红晕,眼尾揉上飞红一抹,四面八方都是柔软的陷阱,像是一滩沼泽,柔韧的水草缠上四肢。 青年珍之又珍的画被他拿出,终于露出真面目黑色的塑封连带着画布浸湿泡发,深浅色调融成一团,画布被锋利的刀口划出乱七八糟的破洞。 根本不能见人! 顾风曜声音冷得厉害,锐利的眸子盯紧顾千欢: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码事,顾千欢满身狼狈地回来时,顾风曜已经隐隐察觉不对劲。 顾千欢还是他的人,谁敢欺负他? 顾风曜沉下脸:说啊。 青年摇着头,蹙紧眉心,脆弱得仿佛一捏就要破碎,那点水光不动声色地涌出眼角,泪痕斑驳:我的画,石演拿走我的画,扔进湖里,我去追回来 我没有想迟到,顾先生,我没想迟到,水太冷了,我动不了,太冷了,画也好沉 语无伦次,反复颠倒。 顾风曜从中拼凑出事情真相,垂眸再看,青年脸色泛红,掌心下的肌肤热意滚烫,他以为是害羞,但事实告诉他,顾千欢发烧了。 顾风曜硬生生气笑了。 他以为自己是铁人吗?视线落在报废的画框上,跳湖,淋雨,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顾风曜打量他,清瘦单薄,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又瘦又软,在床上稍微过分一点就会受不住地哭出来,怎么就大胆到为了一幅画跳湖,怎么就敢冒雨跑回来,说什么不要迟到。 顾风曜不会让人死在自己家里。 怀揣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从客厅茶几下扯出医药箱,看了看日期,定时更换的药品生产日期就在前不久,按照医嘱扣出几粒白色药品和胶囊,一杯热水放在玻璃茶几上:吃了它。 没人回应。 顾千欢烧得厉害,迷迷糊糊间听见声音,撑起眼皮,又张了张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脸色潮红地窝在沙发里,被男人搂进怀里,湿漉漉的头发蹭着胸口,不自觉地寻找热源。 唔声音的主人委屈又难受地缠紧他,顾风曜僵在原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委屈什么? 杯子里的热水晾了一会儿,他递到青年唇边,声音冷淡:顾千欢,张嘴。 青年乖巧地软成一团,依偎在自己怀里,像是他幼时养过的那只白猫,他才发现对方发烧的好处,乖乖软软地十分好哄,被他骗着张开嘴。 顾风曜眼疾手快塞药,温热的水跟着送进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千欢迷茫地看他,泛红的眼圈,模样看起来傻傻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事。他拍了拍对方肩膀,语气称不上温柔,把人拢进怀里。 顾千欢蹭蹭他,细软的黑色发丝贴着紧实的胸膛,安全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衣服,传进酥麻的耳畔。 一只手浅浅搭上他的臂弯,白皙纤长的手指收紧。缝隙处,沉静漂亮的眼眸里有如墨般的暗夜翻涌,一片清明。 喂完青年喝药,顾风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跟他相差无几,他正要离开,衣角把人抓住,阻滞了离开的步伐。 顾千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微微倾身:顾先生,别走。 顾风曜眸色深深,俯身一把将人抱起。 啊! 惊呼声响起,顾千欢抱住他,双手双脚缠得紧紧,像是攀附的菟丝子,顾风曜气定神闲:叫什么,身上湿气那么重,还不去洗澡。 浴室里氤氲的水雾蒸腾,遮挡的磨砂水汽只剩下淡淡的两道剪影。 洗澡时顾风曜才发现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从漂亮的线条到昳丽的容貌,那双妩媚含泪的眼,蝴蝶般扇动的眼睫下垂,一滴一滴的水珠沿着下颌线滚落。 眼前影影绰绰浮起一张脸,和青年有几分相似却又不是他,顾风曜手下骤然加重,白玉似的皮肤上浮出一道青紫痕迹,青年隐忍的闷哼传入耳膜,男人手臂线条尽显,虎口掐住纤细的腰,好似在攀折一枝花,不堪一折。 恋耽美 ——(8) 出来时顾千欢已经软成了一团烂泥,热气熏蒸得脸色潮红,脑袋晕晕沉沉,他沉默地卷起被子。 顾风曜神清气爽,拨弄着花瓶里打蔫的百合花,眼睛微眯:生气了? 一团被子动了动,顾千欢并拢麻木的双腿,他倦怠地合起眼,眼尾挤出一滴泪,头顶的被子突然被拨开,光线刺眼。顾风曜挑起眉梢,掀开被子,钻进去:我们一起睡。 炙热的火焰突然拥住自己。 顾千欢怔了怔,眼眶发涩,烧红的耳朵贴紧男人胸膛,蜷在他安稳地臂弯里,心跳打着节拍在耳畔歌唱。 窗外狂风骤雨,雨打芭蕉。 昏沉的困意涌上心头,顾千欢攥紧手指,透过光看见男人坚毅的轮廓,一夜无梦。 * 深夜,石演如困兽一般,睁着眼看不见一丝光亮,暴雨越下越大,他心乱如麻,心里有如一千只蚂蚁又抓又爬,好不容易闭上眼,没多久,石演猛地坐起,背后一层冷汗,汗毛耸立。 他擦了擦汗,拨通电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电话接通后,跟对方说了今天的事。 舒晨,我现在该怎么办?谁知道他那么阴!石演咬牙切齿,心头憋屈又是抑制不住地恐慌:我真没想到他妈的这就是个局,老子成了他的炮灰,顾风曜一定会知道的,我、我害怕。 m国,下午三点。 叶舒晨穿着卡其色风衣,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自由女神像,他在m国时代广场上逡巡,最终定格在街道对面的安塔画廊上,眼中异彩连连。 石演的倾诉还在继续,他柔声安抚,一边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时间,穿进络绎不绝的人流里,携裹着往前走。 石演对此一无所知,惶恐不安地一再重复。 叶舒晨时不时敷衍他几句:风曜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事是你做的不对,回去给他道个歉,应该就没事了。 他说着有些奇怪,相安无事这么多年,石演怎么突然得罪顾风曜:你到底怎么惹到他了? 石演支支吾吾,之前的诉苦他省略了最重要的一部分。电话那边的沉默让叶舒晨有些不耐,他沉声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石演语气悲愤:我之前说的顾千欢,其实是顾风曜最近包养的小情人!我气不过,你为他在国外漂泊那么多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有国内好,顾风曜他竟然找了小情人,最叫人恶心的是那个顾千欢,他长得有几分像你! 叶舒晨脚下一滞,沉默片刻,直到身后人群推搡催促,他恍惚地掏出门票,像是踩在不见底的虚空:不会的。 石演却不再出声。 叶舒晨心神大乱,连带着最期待的画展都有些心不在焉,挂断电话后他出神地看着走廊上一幅画,开始思考起自己回国的可能性。 这些年,他从来没忘记过顾风曜。 m国和国内有着天差地别的风俗和习惯,他虽然谈过好几段恋爱,却都不如顾风曜。 他太耀眼。 见过太阳的人再也不会看见繁星。 叶舒晨垂下眼帘,划开手机,看见绘信上躺着的联系方式,踌躇不决。 突然,画廊传来一阵小范围的波动,因为有安保看着,充其量只有高了几分贝的声音。 叶舒晨逆着人流走,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远眺看向人群簇拥着的唐装男人,在一群现代服饰中他格外瞩目。 叶舒晨晃了晃身体,脸色发白,遏制不住地想起自己最不堪的过往:他不是叶家的亲生孩子,只是一个从孤儿院收养来的养子。 第11章 第二天早上,或许是因为及时吃药,顾千欢高烧褪去,脸上透出红润的血色,因为初醒,还有些浅薄朦胧的睡意。 顾风曜的臂弯安全稳固,在整夜的大雨里,是最安全的港湾,他一颗心浸入温热的水中,顾千欢抿紧唇角,忍不住蹭了蹭男人胸膛。 柔软的发丝扫出一层痒意,顾风曜眉头轻挑,一只手抓握青年手腕,喑哑的嗓音点在耳畔:别乱动。 暗藏一点危险和野望。 被他警告的青年眨了眨眼,水润清透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轮廓。 顾千欢伸出手攀上他的肩膀,宛如一尾无骨美人蛇,凌乱的领口微微下滑,雪色的肩头圆润可爱,昳丽的脸上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我帮你。 顾风曜眯起眼,目光堪称炙热,看得顾千欢垂下头,素白的脖颈映入眼帘,光线下透出如玉脂般细腻的质感,他摸了摸,指尖薄茧粗糙感异常分明。 顾千欢动作一滞,从后颈传来酥麻的热意,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被抚摸上万遍,摩挲出高热的温度。 他咬了咬唇角,被男人温和地扣住腰身,力道是不容抗拒的强势,拂开的碎发露出一双潋滟浮光的眼睛,被他注视着,顾风曜喉头一紧,前面的刘海往后梳拢,露出锋利的眉眼:慢一点,我要慢慢吃。 整夜的雨一直没停,不见丝毫颓势。 从内往外看,房子四周陷入一片水沼,雨声雷声咆哮着奔腾,天地混沌,不分清明。 顾风曜打开电视,有关暴雨的报道映入眼帘。屏幕上,记者伏低身体,一手握住话筒,一手抱紧围栏,身后是空无一人的主干道,深蓝色路面大雨瓢泼,一层积水已经记者淹没脚脖。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阴沉的天恍如破碎一般,人声在咆哮里微弱得可怜。 今日起镜城将进入戒严状态,据气象局统计,这场强降雨是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降雨,降水量将达到二百七十毫升!请市民们在家做好防护,雨势未退前请勿出行 接着是几个画面,整个镜城已经陷入一片汪洋洪水里,连绵的阴雨下,有几栋刚建好的楼盘开始漏水,最厉害的竟是在视频中直接倒塌。 顾风曜指尖轻点,眉头轻拢,在脑海里搜寻,这是哪家的楼盘? 他很快下达指令,因为雨势原因,将公司改为家中办公,直至雨势停止,道路通行。 也因此,顾风曜今天就得继续在家待着,他穿着宽松的休闲服,即使坐在松软的沙发上,身姿依旧笔挺,一面在公司大群联系高层。 顾千欢比他更软和一些,棉质的长衣长裤,脚上趿拉着淡蓝色棉拖,暴雨导致温度骤降,这一身打扮也没什么问题。 顾风曜放下电脑,把人拉进怀里,看见青年不自然地红了脸,他笑了声:不好意思?刚才那么大胆的人是谁呢,欢欢? 指腹在颊边摩挲,像是逗弄宠物,指尖撩起一点短短的发梢,在脖颈一侧,几颗鲜艳的吻痕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顾千欢给他弄得脸上发红,没一会儿脸上泛红,终于忍不住偏了偏头,下一刻,青年眼睛瞪圆:呜 修长指尖戳进柔软的口腔,顾千欢绷紧下颌,轻轻咬了一口,不疼,只有微微的刺痒,像是被作弄得受不了的小猫,伸出一点点爪尖。 顾风曜前倾身体,嗓音低沉,带着鼻音:欢欢。 顾千欢和他对视,柔软的舌尖沿着指腹轻轻舔舐,空气在一瞬间黏腻的要拉出银丝。 蓦地,一道电话打破俩人凝滞的氛围,是徐妈。 她在电话里歉疚地解释,这几天可能来不了了,家里离洋房有一段距离,因为暴雨道路禁行,徐妈年纪也大了,冒着风雨身子骨也扛不住。 早上的饭是顾千欢做的。 暴雨阻断了一切通行,整座城市笼罩在沉沉的风雨中,工作停止,他们困在一座孤岛上,阴沉的天光线昏暗,房子里开着灯,窗外雨声拍打,丝丝缕缕的冷气顺着缝隙钻进来。 顾千欢打开冰箱,里面有早就补充好的食物,琳琅满目。 他做了阳春面,猪油加热,香葱切大段,倒进锅里炸出焦褐色,捞出葱条,炸好的油倒进准备好的瓷碗里,散发着清香味。 再倒入清水烧开,在询问顾风曜的饭量后,他把一整包挂面倒进锅里煮到断生,再将徐妈之前炖好的乳白色高汤加入葱油到成一碗,加进面条,洒上切碎的小葱葱绿。 顾千欢还煎了几个鸡蛋,是正正好的糖心蛋,两面是香喷喷的灿金色,卧在面碗上。 是雾城的阳春面?还有煎蛋?阳春面卖相极好,诱人的面香萦绕鼻尖,他拿起筷子,不自觉问了一句。 顾千欢有些无措,低下头轻声说道:我小时候在雾城待过一段时间,还有溏心煎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话音未落,顾风曜已经吃完一碗,他的姿态优雅,吃饭速度却不慢,阳春面调料简单,味道却很好,鸡汤的鲜味在舌尖绽开,早上吃很舒服。 顾风曜挑面的动作一滞,看向青年,他一动不动:你怎么不吃? 顾千欢躲开他的视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背。 你藏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顾千欢抿着嘴唇,轻轻摇头:没什么的,顾先生你先吃。 顾风曜放下筷子,定定看着他。 青年怯怯地伸出手,白皙的手背几点烧红,有的更狠,鼓起一层薄薄的水泡,红彤彤的。 顾千欢轻快一笑:做饭就是这样,我今天不小心被油溅到了,没什么大事。 顾风曜看向他,青年眼睛极为清澈,眼底漾着碎光,他移开视线,半晌,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医药箱里有烫伤膏,你自己上药。 这顿饭顾千欢只吃了一碗,剩下的都被顾风曜消灭掉,饭后他切了些水果,顾风曜已经开始线上会议。 书房里,顾氏高层网上连线,进行视频会议。顾风曜脸色严肃,尤其在得到高层汇报后,他彻底冷下脸,点开发过来的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宏景地产和顾氏合作超过三年,三年内,没有一个人发现吗?宏景地产有没有达标,质检人员又是怎么安排的?告诉我。 屏幕里众人低下头,不敢对上那双冷酷的视线,缩着身体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顾风曜一连说出十几条责问,耳麦只剩下他一人声音,点出负责合作的经理:你来说说,宏景的事怎么解决? 经理猛地站起,惊觉这次是视频会议,讪讪坐下才说:这件事我们已经尽快安排,联系宏景那边,准备和对方商讨,尽力挽回损失。 顾风曜点开的新闻,背景的轰响骇人至极,正是楼层倒塌的重播,衬得他眉眼凌厉,语气却和缓些许:商讨?你们什么时候能给出方案? 经理支支吾吾,心知肚明,这件事闹得如此之大要想挽回将是多么困难的事。 出事的是宏景地产旗下的风华苑,作为商品房连没交付都没多久,业主还没入住,一整栋楼就塌掉了,且其余几栋出现不同层次的裂纹,漏水,堪比危房。塌落现场更是被市电视台报道,上千万镜城市民看见,不止宏景危在旦夕,甚至连作为合作方的顾氏也将会被牵连。 经理看向屏幕,主位上的顾风曜意气风发,在他手下做事几年,自然知道对方的性格,经理硬着头皮:现在就可以!顾氏派出律师团起诉宏景,当务之急是先将我们择出去,我们不能被宏景拉着共沉沦。 顾风曜轻叩桌面,淡声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全面暂停和石家的合作,另外他语气一沉:给我查出来,顾氏提供给宏景的原材料,其中一千二百六十根是研究院研制的晶钢,而据我所知,倒塌的楼层里根本没有发现,是谁扣掉了? 督督 敲门声响起,下一刻,门扉打开,顾千欢歪了歪头,和他对视,一面取出花瓶里的花束,顾风曜一心二用,边讨论边状似无意地看他。 青年踮起脚尖,像只灵巧的猫咪,顾风曜唇边泛起笑意,再说话时,语气和缓不少,不少人隐隐察觉到,有人问出声。 顾风曜:家养的小猫。 * 石家焦头烂额,宏景正是他们家的公司,突然出此变故,石父石母已经争执起来。 石演只是个富二代,最擅长只有画画,关于公司,关于宏景,他一窍不通,也根本听不懂两人争辩话题,可他想起之前的事,白着脸身体颤抖:爸,妈,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的异常被两人看见: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石演张了张嘴,嗫嚅道:我之前,不小心得罪了顾风曜。 当天冒着大雨,石家求上顾家。 半个小时后,石信宏才从里面出来,眼神颓败,腰背耸塌,一天之内,他似是生生苍老了十多岁。 洋房里,顾风曜结束会议,想到昨夜的情境,他翘起唇角,还不够。 出门却见顾千欢手里拿着一大束百合花,洁白的花朵打蔫,从直挺的萼片处低垂,被他分成十几束花枝,用皮筋箍紧,身侧摆着几桶清水。 看见他之后,顾千欢眼里燃起亮晶晶的光彩,如同缀满繁星的夜空:顾先生,你忙完了? 他说着挽起长袖,露出一截冷白纤细的手臂,从花枝到花瓣,全部浸没在清水里,顾风曜眉心轻蹙,加快步子:你在干什么? 他一把拽起青年的手,眨眼功夫,柔软的手指已经冷得像块冰。 第12章 顾千欢被他吓了一跳,睁圆了眼眸,像是受惊的小兽。刺骨的水珠沿着指骨滑落,顾千欢蜷缩手指,掌心里指腹相互摩擦,细微的电流在皮肤表层流淌。 他默默垂下眼睫,声音轻柔:我在醒花。之前不是说百合花打蔫了吗?醒一醒就好了。 顾风曜挑眉,还是第一次听到醒花,跟着青年视线,桶中浸没一整束百合,隔水看花,它清透的水中安静盛放。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最终落在青年侧脸上,棉质的睡衣衬出柔软的轮廓,他心中一动,抚上青年眉眼:喜欢百合花? 顾千欢动作一滞,点头,眼里悄悄升起一点亮光: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顾风曜轻笑一声,笑他问题幼稚,但他心情很好,仍旧回复道:香水百合。 他未曾发现,青年眼里的光骤然熄灭,又像是早就预料到,顾千欢拿起一束花,一整束花的清醒需要漫长的等待。 他的所求需要更多。 顾千欢没接着回答下去,在将要按下去的时候,顾风曜突然接过花束,他的手掌比顾千欢要大出一圈,轻而易举便包裹住他。 顾千欢整个人也被他圈在怀里,男人炙热的吐息喷在颈侧,染出一点绯红:你生气了? 恋耽美 ——(9) 顾千欢摇头,细碎的发梢扫上男人下颌,勾起一点痒意,指尖的冷意掠回他的注意力,像最耐心的掠食者,盯着白嫩的脖颈,背后的阴影也浮出獠牙的影子。 一束一束的花洇进水中,顾风曜眸子俞深,他的耐心终于告罄,把人抱上沙发,棉质的睡衣落在脚边。 不远处的红色塑料桶里,白色百合花默默盛开。 顾千欢被他折腾得不轻,沙发很软但到底地方小,他乖巧地蜷在一侧,被动又乖顺地承受,漂亮的眼睛泛起一圈可怜的潮红,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但只有受不住了才会发出一声泣音。 越隐忍越勾人。 顾风曜是个男人,他摆脱不了男人的劣根性,只想青年永远攀附自己。 越是听见他压抑的哭声他越兴奋,有些变态般欲罢不能,兴起时折下一枝花,插在青年红唇上,白得耀眼,红得妩媚,最后揉成一团糜烂的花酱。 事后,顾千欢倚靠着他的胸膛,白皙的颈间艳色斑驳,一层一层的吻痕叠压下去,如同春色堆砌出的美人。 他软软窝在顾风曜怀里,细长指尖把玩着男人领口一排黑色扣子。 顾风曜拧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手机骤然响起,铃声打断他的思绪,顾千欢接通手机,是李韫。 他是来通知消息的:受天气影响,镜大全体师生放假三天,而顾千欢的课大多在周二周三,正好略过去。 末了,李韫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千欢,之前的事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顾千欢愣了一瞬,指尖抓紧那颗黑色扣子,衣领被扯动,顾风曜低头看他,青年正哑着嗓子问:老师,您指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寂一瞬,才道:周日那天傍晚,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因为支路没有监控,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件事造成影响极其恶劣,学校一定会继续严查下去,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至于比赛,如果可以的话,换一副作品吧。纵然隔着电话,李韫语气里的惋惜仍旧清晰可听。 李韫得知消息时心痛得简直不能呼吸,即使他强烈要求,但事发地没有监控,事情被发现时对方早就跑了,根本无迹可寻。 顾风曜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视线落在青年发顶,一个小小的发旋映入眼帘,原来他的画,是要参加比赛的。 两人间的通话顾风曜听得清楚,他见到时那幅画已被彻底毁掉,但能得到李韫如此之高的评价,一定很好。 顾风曜何等聪明,一瞬想明白其中关窍,他揉揉青年发丝:你想我怎么做? 顾千欢沉默地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指尖死死攥紧他胸前的口子,指尖隐隐泛出惨白色。 顾风曜定定看着他,强硬地问道:说话,欢欢。 顾千欢眨了眨眼,眼里水光闪烁:我不知道。 他的视线落在房间一角,顾风曜顺着看过去,画框伫立那里,落下阴影,风干后的画框上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顾千欢环住他的脖颈,语速急切苍白:顾先生,那是我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我想带回来给你看 他语速愈来愈慢,未完的话隐匿在沉默中。 顾风曜眼神阴沉,动作猛地一顿,他的视线掠过青年发梢:好。 他这人什么都吃过,就是不肯吃亏。况且,石演也是在打他的脸。 来不及说其他的,另一道铃声响起,顾风曜本想挂断,在看到备注时犹豫一瞬,点击接通。 是顾毅程。 顾风曜穿着便服离开,临出门时站定,他凝视青年,指尖挑出内翻的领口:欢欢,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顾千欢愣了一瞬,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他抿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嫣然的红沿着唇纹晕染,水光柔润。 顾风曜眸色渐深,目光微凝,听见他说:顾先生,我只想你好好的。 他越是这样说,顾风曜越是烦闷,心头像是有一股抒发不出的郁躁,他长腿一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天色昏暗,他站在门边。冷风如刀,携裹着刺骨寒凉吹得皮肤泛红,顾千欢轻轻抬头,那张漂亮的脸上笑靥诡谲,无端地叫人脊背发冷。 他知道顾风曜是什么性格,被他利用得彻底的石演结局总不会好看。 顾千欢迈着步子回去,在书房抽了一本书,蜷在椅子上看起来。 和他相比,顾风曜回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连绵的阴雨天气下,黑夜早早降临。 顾风曜身上带着一股潮气,肩膀沾着水珠,他正欲脱掉身上的外套,才发觉家里没有一个佣人,抬眸望去,客厅灯光白得刺眼。 顾毅程就在客厅里等着,一侧是林枚媛,连顾琛都察觉到凝重的气氛,乖乖趴在学习桌上写作业。 顾风曜扫了眼,步伐微顿又恢复正常,三堂会审? 你还知道回来啊?顾毅程沉着脸,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不一直住在外面,还知道有家里人吗? 林枚媛扯了扯丈夫:你小声点,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有顾琛看着呢。 顾毅程语气一滞:你也不看看他做了什么?再不管管,他是要上天吗? 顾风曜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拍拍肩膀上的水珠,笑问:我做了什么怎么就上天了? 顾毅程险些气死,硬邦邦开口:你跟那个小情复又想到即将上初中的小儿子,顾毅程硬生生改口:算了,你那个男朋友,他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石家今天上门,明里暗里都是求情,说你拿捏他们命脉,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顾风曜嗤笑一声,坐在沙发上,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您说得对,我确实干了件好事。他们既然不做人,我也不把他们当人看。况且,那不是他们应得的吗? 做作业的顾琛悄悄抬头,正看见顾风曜傲慢地敷衍,捏着笔一脸惊叹。 哥哥赛高! 他的偷窥正对上顾风曜的视线,顾琛被当场抓包,咬着笔头低下头。 顾风曜收回视线,看着顾父,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顾父愣了一瞬,到嘴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侧的林枚媛更是惊讶不止,呐呐说:他们中午来的时候,说的可不是这个。 林枚媛死死抓紧手里的丝巾,脸色忽青忽白。 顾风曜轻笑一声,还能不清楚事情始末,无外乎石家觉得俩人已经退休,想着糊弄过去,心念百转间,他突然放软态度:您可以跟石家联系,明天让石演来找我。 至于其他的,他可什么没应承。 顾风曜起身就要离开,敛起脸上笑意,眼底几分漠然。在这个家,他怎么都待不下去。 顾毅程叫住他,脸上露出别扭: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呢,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准备什么时候带回来?林枚媛想缓和气氛,跟着说:我听说,他也是油画系,真巧。 她的话没说完,被丈夫扯了扯,顾毅程叹息一声,妻子一直被他宠着,人情世故上不见增长,怎么能提起那件事呢。 果然,顾风曜眼眸黑沉,笑了,凉薄又淡漠:带什么?不过是一个宠物,玩腻了就扔。 他说完转身,顾琛噌地一下站起来,小跑着跟过去,抓住他的衣角,嗫嚅着说:哥,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顾琛!林枚媛声调拔高:你哥哥还有工作要忙,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顾风曜看着她,小孩子被她抓得死紧,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却丝毫不显,而顾琛,他低下头,不肯放手:哥,我想跟你走,我不想上学。 林枚媛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孩子力气也这么大,衣角被她强硬地一寸寸掰开:听话。 顾琛脸色通红,连哭都隐忍不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上学,不想 声音渐渐低微下去,林枚媛终于掰开,示弱道:那咱们今天不去,明天再去吧,你成绩不好,再不补课,小升初还上不上了。 顾风曜出门,看见肩膀上的湿痕,从始至终,无一人发现。 顾风曜回家时,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隐约传来几丝光亮。 他推开门,眉头不知不觉间舒展。 书房的灯亮着,宽大的办公桌后方,顾千欢蜷在椅子里,姿态乖巧。他脸上盖着一本翻开的书,顾风曜走过去,拿开书,才发现青年白皙的脸上印着几道红印。 他等自己等到熟睡。 顾风曜脑海里浮起这个念头,俯身将人抱起。顾千欢睡得很轻,一刹便醒了,水润的眼睛里满是睡意迷茫,手臂勾上男人脖颈,声线含着几分慵懒:老公? 顾风曜步子一顿,嗓音喑哑:你叫我什么? 第13章 顾千欢醒了。 他被放置在冷硬的桌面上,双脚悬空,能依靠的只有眼前男人。 心脏狂跳,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他无声收紧了双臂,勾上男人脖颈,那双凝视的眼瞳,愈深黑愈汹涌。 深邃宛如漩涡。 顾风曜看他一眼,手下力道收紧,似要捏碎他,后方两人影子重叠,拉长的影子如水般从桌面流淌向地板。 顾千欢一颗颗解开他胸前的排扣,硬质的外套带着潮湿水汽,指尖濡湿和掌心汗水混为一体。 最后压在暗红色桌面上,留下一枚湿漉漉的掌印。 顾千欢眼睛亮得惊人,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取悦他,得到他。 他满心欢喜,怎会害怕。 * 顾千欢端着早餐出来的时候,男人坐在餐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见他时停下动作,眼中透着几分餍足。 顾千欢放下餐盘,视线扫过他翻开的书页,文字映入眼帘,他眼底掠过一丝不自然:这本书,我还以为 这是他在书架上看到的唯一一本消遣读物,连他自己都惊讶,那些浩瀚如烟的藏书里,竟然会有小说。 它夹藏在一个隐秘角落。 顾风曜听见这话动作一滞,旋即挑起一抹笑:你以为什么?书房里应该都是那种财经金融类吗? 顾千欢诚实地点头,却听他朗声大笑,好一会儿才收敛道:那些都是章霖购买的,可能他觉得这样,逼格比较高? 顾千欢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低头戳弄意面,因此未曾看见说话时男人冰冷的视线。 为什么唯独是这本。 和他说的颠倒,与书房里上百部精装书相比,它更像是买一送一的劣质品,格格不入。可实际上,这是他的生日礼物。 十五岁那年,命运赠给他的生日礼物。 《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 顾风曜闭上眼,指尖神经质地绷紧,汗湿了他的鬓角。 饭后,顾千欢躺在沙发上,窗外似有千军万马,狂放的雨拍击着脆弱的玻璃窗,倒映着四周的洪沼,雨水包围的洋房在昏暗天空下亮起灯,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细白指尖轻轻翻页,发出清脆的声音,泛黄的纸张能看出年代久远,顾千欢看得入神,并不是故事如何精彩,让他入神的是一种深刻的命运,美好破碎的悲剧,仿佛是既定的宿命,不可更改。 心情也变得沉甸甸。 他抬头看了眼处理公务的男人,视线在半空交汇,顾千欢弯起眉眼,很快将之抛诸脑后。 下午,突然有门铃声响起。 顾千欢打开门,表情有些意外:是你。 石演闻声一哆嗦,短短几天不见,他整个人憔悴得厉害,衣服像是披在一副骨架上,凹陷的颧骨有些脱相,他胆怯地甚至不敢看他。 石演张了张嘴:您好,请问顾总在家吗? 顾千欢看向右侧的房门,微眯起眼:他在书房。 石演机械地走过去,顾千欢注视着他,看着他蹒跚的步伐,像极了迟暮之年的老人,他指尖轻点,像是猜到什么,心头一跳。 书房。 石演见到顾风曜便彻底绷不住,他站在对方面前,恨不得跪下来求他,然而脸上只余下一片麻木,还有深藏的情绪,在看见顾千欢之后,一点不甘和嫉恨。 沉闷的督督声响起。 顾风曜收拢指尖,蓦地站起身,石演张了张嘴:我 话刚开头,转瞬湮灭。 他倒飞出去,地板上发出一声重重轰响,爬也爬不起来,勉强抬头,刺目的灯光下,男人眼神莫测:我的人你也敢碰? 声音里的危险叫他颤栗,一瞬间冷汗浸湿他的后背,贴身的衣服成了束缚,在那双野兽般的眼眸注视下,他动弹不得。 想求情? 石演哆嗦着,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发出叫人牙酸地咯吱声,像是某种哀嚎,剧烈的痛。 他看见对方露出一抹笑: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今天来了吗? 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 石演目光一滞,落在那台放在跟前的电脑上,刹那间,他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代表石家的大盘瞬间跌停,以一种跳水之势,刺目的绿几乎要挤爆他的眼球。 喉咙发出嗬嗬的气音:假的。 顾风曜擦拭手指,目光下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眼神有些悲悯。 顾千欢看着人一瘸一拐地出去,鼻青脸肿,满身颓败,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他双手交叉,细白指尖在灯光下白得透明,不由自主想起手机传来的消息。 [今日,宏景宣布破产,旗下产业重组,将由顾氏科技术全权承接。] 他赢了。 顾千欢才知道,自己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他对上男人视线,什么都没说,倒是顾风曜,黑沉的目光看着他,身上有如实质般的黑暗。 恰在此时,窗外透出一点天光,无休止的大雨终于画下符号。 顾风曜突然出声:雨停了。 他朝他走来,平缓的步履踩在木质地板上,像是踩在他心尖,莫名的冷意拢上心头,顾千欢微微蹙眉,下一刻,冰凉的玻璃贴上皮肤,天旋地转,晕眩与失重交叠而来。 灵魂在顷刻间脱离躯壳,顾千欢张了张嘴,迟钝且麻木地睁着眼睛,视线落在虚空,一片空白,他失焦的眼睛滚出泪珠。 这不是爱,是玩弄。 恋耽美 ——(10) 顾千欢靠着男人,与他耳鬓厮磨,明明是最亲密的姿势,他的心却开始发冷,蔓延至全身,像是坠入一片冰窟,手脚冰凉。 顾风曜点起一支烟,青色烟雾中窥见他淡漠的视线,落在青年斑驳狰狞的皮肤上:欢欢,我明天派人装潢画室,你准备设在哪一间? 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吗? 顾千欢看着他,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眼,窥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他牵动唇角,想笑,扯到身后的刺痛,一点黏腻的血滴在地板上,氧化后几乎与暗色地板融为一体。 你拿我当什么?紧绷的声线嘶哑如磨砂,他说出来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却仍旧固执地撑起身体。 顾风曜揉揉他的头发,喉咙颤动,低沉地笑,眼底不见一丝笑意:乖。 这一刻,顾千欢终于明白,他拿他当什么,宠物,亦或是拿来发泄的工具?出乎意料,他反倒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灵魂脱离躯壳,在虚空中凝视,看他眼里的漠然。 他凝望着顾风曜,手指蜷起,竟笑着出声:好。 朦胧中,顾千欢听见一道声音,遥远得像是来自外太空。 叮 * 顾风曜的效率很高,说是明天,今天已经开始布置,一天不到,画室已经装修完毕。 柚木地板漂亮干净,四周是粉刷干净的白色墙壁,正前方一扇大开大合的推拉式落地窗,打开后是一个小阳台。 许久不见的艳阳天,阳光毫无阻碍涌进房间里,如同海底深渊,顾千欢第一次知道,汹涌的光线也能叫人几近窒息。 顾千欢的视线掠过拆封的美工刀,刀刃反射出光斑,落在衣襟上,突兀且刺眼,白色衬衣干净如雪,顾千欢在画架前调色,一大团白色在画板上铺开,细腻得如同一捧凄哀的雪。 顾千欢手里拿着画笔,始终未曾落下。 他画不出来。 画布上一片空白,从白天到黑夜,星子缀上夜空,顾千欢低下头,愣了一瞬,他听见徐妈的声音,还有另一种咔哒咔哒的齿轮转动声。 回餐厅的时候只有自己,徐妈在一边布置餐具,说道:顾少爷,先生今天不回来了,说是公司有事,让我告诉您,不用等他了。 顾千欢拿起筷子,手指没有力气,啪嗒一声落在桌面上,滚动起来,胃里开始翻涌,像是感觉不到饥饿一般,只有烧灼的痛,顾千欢抬头:他在哪儿? 徐妈动作一滞,眼神闪躲:这、这,先生不是说他在公司吗? 顾千欢捡起掉落的筷子:我知道了。 晚饭后,徐妈看着桌面上一点未动的饭菜,不住叹息,真是浪费了。 她临走时看了眼楼上,房间的灯早早熄灭。 墙外的主干道上,月光剪出长长的影子,凄冷的夜风灌进衬衣,衣服鼓起薄而饱满的大包,顾千欢走得干干净净。 现在,他该去哪儿? 第14章 顾千欢在路边到了辆车,坐上时司机问他去哪里,他冷不丁愣住了,迟疑地看了眼窗外,七八点钟的城市幽幽醒来,铺满大半张天幕。 他竟然想不到一个去处。 他在m国长大,国籍是z国,因为他的父母是z国人,可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父母早已死去,他所熟识的一切几乎都在国外,收养的陆叔叔,经纪人程言顾千欢突然笑了一下:去镜大。 车子很快,眨眼功夫已经到达。 高低错落的教学楼融进夜幕中,顾千欢回到寝室的时候,灯还亮着。 黑暗的走廊里,穿堂风凛冽又寒凉,与他擦身而过。顾千欢推开门,书桌边的阮嘉明正在打游戏,突然出现把他狠狠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高呼一声,甩掉外挂耳机往他身上扑:欢欢你终于回来了! 阮嘉明那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说他回家是怎么无聊,家人怎么唠叨:最最重要的是这几天下大雨,我连出都出不去!我太惨了! 顾千欢拍拍他的背,想起这几天,他眸光闪了闪,想说话却觉得很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阮嘉明没在意,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真是在家憋坏了,寂静的寝室被他一个人说出七八个人的架势,活力满满。 顾千欢拉出椅子,打开柜子,在兜里掏出一把奶糖,阮嘉明是做什么都要看他的,黏黏糊糊地凑过来,见到奶糖却愣住了。 欢欢,你不是糖过敏吗?阮嘉明有点不解。 顾千欢笑了一声,糖果装进铁皮盒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不吃,看看。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的。 阮嘉明并没注意他语气里的深意,他早被盒子里另一个东西吸引住:诶,这是陶瓷小猫咪吗?真可爱啊。 婴儿拳头大的小猫咪,灰棕色狸花猫,背上的虎斑纹暗深和浅色交错,一波一波像是浪花,看起来憨态可掬。 阮嘉明是一眼就看中了,心水得快要馋哭了:欢欢你在哪里买的呀?我能不能拥有同款? 越想越激动,和欢欢拥有一个同款,阮嘉明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他就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做朋友,更何况欢欢性格这么好,一看就是他赚大了好吗! 他眼巴巴瞅着,幼态的圆脸可怜兮兮,不等顾千欢回答,屁股还没坐稳,阮嘉明风风火火地掏出一堆零食果干掏出来:好欢欢,这都是我从家带来的零食,你拿点。 顾千欢看他说着还不忘拘出一大捧,零散的包装直接淹没他书桌半壁江山。 他的目光落在陶瓷小猫上,眉头轻蹙:我也不知道。 小猫放在桌子上,陶瓷胚质细腻,蓬松的尾巴缠住前腿,一条两条三条中间露出一点爪尖的浅白色,顾千欢声音轻缓:这是父母留给我的遗物,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卖。 阮嘉明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他听见了什么? 遗物?! 他低下头连看都不敢去看顾千欢,手指无措地扣着桌角,紧张又羞愧地说:欢欢对不起,我不知道 顾千欢这个当事人反倒笑了出来:没关系,就是小猫的事我帮不了你。 阮嘉明摇头,本来就是一时兴起,他小心翼翼地把猫放回铁皮盒,突然福至心灵:欢欢,我能拍几张照片吗?说不定网上有相似呢。 和他的兴致勃勃相比,顾千欢没报什么希望,因为他查过,阮嘉明突然惊呼一声:欢欢,我好像,找到了。千度识图是雾城的特产,陶瓷八尾猫。底下有介绍。 阮嘉明照着念:传说,八尾猫是一种吉兽,修得九条尾巴就能得道成仙,但世人往往只见其八尾,见到它的人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好神奇。 顾千欢出神地看着陶瓷小猫,阮嘉明的话像是隔着一层细毛玻璃,朦朦胧胧听不清楚,这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却从来不知道有这种深意。 眼睛有点涩,他低下头,心口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深夜,顾风曜从公司回家,石家的收购重组计划一切顺利,临走时他让章霖买了点药膏,打开手机才发现有条新消息。 是顾千欢。 胡桃夹子:[顾先生,我想回去几天。] 顾风曜看见后,在停车场站了许久,夹着的烟渐渐烧到皮肤,刺痛一瞬后,被他踩在脚下,火星四溅。 给顾千欢拨电话,出乎意料的竟是盲音,男人的冷笑声在停车场回荡,垂眸看向幽绿色屏幕,人好像被他惯坏了。 同一时间,顾千欢睡得并不安稳。 紧闭双眼,惨白的脸,一层薄汗不知不觉沁出额头,双手虚虚抓紧,窗外的月光泼洒在地板上,冷冷的像是凝了一层清霜。 欢欢,欢欢 缥缈的男声不休不止,他看见连绵不绝的群山脚下,一架古旧的钢琴摆在一排小房子旁边。 《胡桃夹子》的旋律响起,琴凳上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四只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天空有飞鸟掠过,雪山的低温,一阵冷风吹过,穿过薄薄的短衣,小男孩咳嗽起来。 顾千欢知道,那是他。 为什么又想起来了,他痛苦地呻吟,《胡桃夹子》的旋律仍在继续,小男孩咳嗽得弹不了琴,转而仰着头,一脸乖巧地看着清隽的男生弹奏,一双小手打着拍子。 他们对视,两个人忽然都笑了起来。 顾千欢在梦里看见男生的面容,轮廓还带着一点稚嫩,他笑着,深黑的眼只倒映自己的面容,如一汪湖泊。 欢欢,你要记得我。 我不要。 顾千欢猛然惊醒,看清周围环境后,只剩下胸腔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捂住眼睛,大口喘息,突然蜷起半身,颤抖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太低微,太渺小,不断地喃喃低语,如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再记得你,只有我自己记得 这么一折腾,那点残存的睡意也没了,顾千欢下床倒了杯水,阴影里,唯独眼角的泪珠闪着光。屋子里传出清浅的呼吸声,阮嘉明还在熟睡,没有一丝一毫要醒来的迹象。 他底下枯坐一夜。 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阮嘉明睡意沉沉,打着哈欠下床,一转眼看见人,腿一软从楼梯滚下来:欢、欢欢?你什么时候跑下面来了? 顾千欢抬头看他,他熬了一夜,那双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黑眼圈衬得他多了几分阴郁,唯独眼里的光,强烈得叫人不可直视:我想去画室。 阮嘉明担心地说:可是你这情况,应该是一晚上没睡,身体撑得住吗?他说着顿了顿,一拍大腿:这样吧,欢欢你先去,我去给你买早餐,一会儿去找你。 * 顾氏。 顾风曜一早来到公司,车子刚到门口就看见蹲守的秦西西,对方看见他蹭地站起来,一脸灿烂的笑。 顾风曜攥紧指尖,如今觉得这笑容,真刺眼。 他抬脚就走,显然低估了秦西西的厚脸皮,对方飞奔着跑过来,张嘴就是告状:保安不让我进去,说我不是公司员工,顾,咳咳,顾总您跟他说我是不是? 顾风曜看他一眼,这事他忘了。 他转头看了眼身侧的章霖。 章霖头皮一紧,还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忙站出来解围:这是我的疏忽,忘了给你办理员工手续,录入指纹,你可以跟我来,我们现在就录入。 顾风曜刚坐稳,章霖来请示:顾总,该怎么安排秦少爷的工作? 顾风曜放下文件,垂眉敛目:顾氏和各所高校的合作已经敲定,现在应该只差后续沟通,你让他跟着跑就行了。 章霖心头明悟,大少爷就是来凑数的。至于底下人,肯定会嘀咕,敲打敲打就好了。 秦西西无事一身轻,跟着团队乱跑,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瞧瞧就得了。 好巧不巧,第一站就是镜大。 镜大的三天假期,终于还是因为雨歇半途夭折,惹得无数人哀嚎。 徐楠声不是其中一员,甚至还迫不及待地数着日子等,拎着沉甸甸的画框,他面带春风,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只是这好心情在来到画室看见某人的时候,连同脸上的笑一并消失了。 第15章 徐楠声来的早,所以画室里人不多,他一眼就看见窗边的男生。 是顾千欢。 徐哥。几个认识的跟班朝他打招呼,徐楠声敷衍地回应,期间目光一直落在顾千欢身上,瞥见他面前的空白画布,他不动声色露出一瞥轻蔑的笑。 星期天发生的事并不隐秘,顾千欢的画被毁了,凶手至今还没找到。 众所周知,油画是所有画系里难度最高技法要求最严苛的画派之一,他提前得到消息连带修改也准备了将近一个月,才达到今天的水平,顾千欢呢,距离比赛只有五天,他能画出什么来? 徐楠声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如释重负?不可否认,他一直视顾千欢为自己最大的敌人,现在 徐楠声昂首阔步地拎着画框朝顾千欢走去,不知是有意无意,在顾千欢一侧,拆开画放在画架上,做完这一切侧了侧头:你的画 徐楠声唇角带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是还没找到灵感吗?也是,毕竟灵感可遇不可求。 顾千欢瞥他一眼,淡漠的眼神映不出任何影子,眼球上纠缠着红色血丝,苍白的脸,带着妖异的邪性。 他声音好听,冷冷的如同山峦流淌而下的雪水:你很闲? 徐楠声心头一窒,慌忙移开视线,再回头,顾千欢已经收回视线,他专注地调色,仿佛刚才的事于他不过是最平常的小插曲。 恼羞于竟然在他跟前露怯,徐楠声正要说什么,砰地一声打断他。 阮嘉明高调出声:呦,徐同学早上好啊。 他插足在两人之间,正好挡住徐楠声的视线,护犊子的架势,一时间竟叫徐楠声毫无办法。 阮嘉明脸上带笑,彻底忽视了他,边说边解开袋子:欢欢,我特地跑三食堂给你带的小米粥,纸盒里有包子。 徐楠声离得近,鼻尖嗅到浓郁的肉香,他厌恶地皱眉:顾千欢,画室是画画的的地方,这点你应该清楚。 阮嘉明听着脸皱成了包子:你 他想说这是我拿的早餐,你说欢欢干嘛,分明就是赤裸裸的针对。 顾千欢拦住他:没关系。他全然忽视身侧的徐楠声,对阮嘉明说道:等我回来,你把画框准备好。 阮嘉明张开嘴巴,傻眼了。不是,他就是来陪玩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陪练,这落差太大,难为得他直薅头发:不是,欢欢我 顾千欢已经拿着包子出教室,他倒是无所谓,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血丝和冷意。他迟迟下不了笔,不是画不出来,而是太汹涌,撕裂的情绪压抑不住。 顾千欢从没告诉过别人,他盯着那张空白画布时,早已一眼望到头。那刺目的白,癫狂的破碎,近乎狰狞地侵占整副视线。 顾千欢很快回到画室,人群围绕着徐楠声,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惊呼,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他本人则怡然自得地任人欣赏。 恋耽美 ——(11) 顾千欢扫了眼,人群挨挨挤挤,根本窥不见全貌,只有隐约一点深蓝,十分抓眼。 从容地越过对方,顾千欢目光落在手忙脚乱布置的阮嘉明身上。 做得怎么样了? 阮嘉明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表示:当然,我早就做好了。 他说完愤愤不平地看了眼徐楠声,厌声道:真烦人! 以顾千欢为中心,他右手边是阮嘉明,左手是徐楠声,离得很近,却天然分成两个世界,一边熙熙攘攘,一边门可罗雀。 这样大的反差,也不怪好强的阮嘉明讨厌:欢欢,我刚也看了,他的画根本不如你! 顾千欢屈指给他一颗爆栗,倒是无所谓:说什么呢,画画完了吗? 声音落在一直关注他的徐楠声耳中,他唇角笑容一滞,仔细欣赏自己的幅画,才恢复笑意,他着人群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画完了吗? 同学们才纷纷离开,徐楠声便迫不及待地扭头,声音带着隐晦的恶意:顾同学,离比赛就剩五天了,你还有什么好想法吗?顾千欢没回答他,兀自凝视眼前的空白画布,至今未画一笔,漂亮的眼倒映出方方正正的一块白色,这副模样竟然还有心思出神吗? 徐楠声撇撇嘴,眼里不屑加深一层,他很瞧不起,心里却松懈几分。 没人知道,顾千欢正陷进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他的视线一动不动,那幅空白画布上,正被一层一层地渲染、铺陈,纯白颜料抹上画布,他说一眼望到头,就是真的。 顾千欢从小就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仿佛有另一个世界,通过他的眼,投射进现实,那些纷乱奇诡的颜色,一一投影在空白画布上。 他作画从不需要起稿。第一眼,起稿,第二眼,铺画,什么色调技法,他天生就知道它们该怎么使用,大脑就是最清晰的数据库,那些他画过的画,一张一幅深深刻印。 正如时隔多年,他仍记得自己的第一幅涂鸦,像镂刻的花纹,直达核心,即使一层一层削弱,仍旧清晰可见。 顾千欢沉思一会儿后,终于拿起画笔。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然而一落笔,坐在他身边的徐楠声猛地绷直身体,无形的压力叫他钉死在椅子上,死死看着顾千欢笔锋盘旋。 淋漓尽致。 徐楠声脑海里猛地跳出这么个形容来,纯白色颜料被他按上画布,刺眼,醒目,他竟然把整副画平涂一遍,真是大胆至极! 他不怕弄脏画面吗?! 他不怕色调偏差吗?! 走廊外,以李韫为首,一队人朝画室走来,而队伍后方,秦西西拿着手机缀在队尾,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 画室里,低头作画的人谁都没发现他们,一行人就站在画室外的窗户边,扫视一番,只有一幅画完成度最高,这自然吸引众人注意力,李韫看过去,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脸上露出笑意。 旁边的人跟他熟识,心生好奇,忍不住询问:李教授,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韫笑呵呵地说:那边那个,是我的学生,他成绩很好。 那人跟着看过去,感慨地说:这可真是兵贵神速,旁边那个才开始他已经画完了,真好,是这届第一吧,这次画展肯定有他一份。 他说着没看到李韫脸色一滞,等人说完,李韫才否认:不是他,应该是他旁边。他语气微滞:顾同学才是我们油画系第一,可惜之前出了一些事 他自己也不确定,只剩下五天时间,顾千欢真的能画完吗? 身边的朋友则是怀疑地看向顾千欢,心里直犯嘀咕:第一? 顾千欢今天穿了一身白衣黑裤,通身清冷出尘的气质,容貌却是昳丽又秾稠,但饶是如此,也不大叫人信服。 他看着不像艺术生,更像是荧幕上的偶像明星,甚至比明星还要好看不少,放在人群里,是最耀眼的那颗星。 油画系顾同学? 声音吹进秦西西耳朵里,他蹭地一下抬起头,小嫂子就是镜大油画系,不由得抬头看过去,一眼就看见顾千欢。 他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再直白说,就是最耀眼的发光体,站在那里,边边角角都照亮了。 秦西西惊艳又大为震惊。 不是吧,真的那么巧?秦西西赶紧打开手机,想给顾风曜发个消息。 此时,一行人已经进入画室,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不少人看见他们,注目礼行了一路,直到李韫绕到角落里。 这里静悄悄的,自成一派天地。 阮嘉明戴着耳机听音乐,一点没发现有人到来,画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涂抹,划水很开心。 掠过他,才是李韫的真正目标顾千欢。 青年面前的画架上,大开幅的画框竖立,纯白色铺底,高饱和的单一色调极其刺眼,醒目的如同烈日,倾城的烈日烧灼下,大地天空,世界万物被曝晒成无天无地的惨白色。烧灼乃至融化,各色融成荒芜的死白。 顾千欢蘸满了颜料,暗红色点上正中心,割裂出一片暗红色,被画笔勾勒成不规则形状,宛如浓烈干涸的血浆。李韫脚下一滞,浓重的撕裂和压抑感在一个照面之下已缠紧心脏,他半分都看不出顾千欢的画作内容,然而里面撕裂狰狞乃至痛苦的感情已经真实可怖地跳出画框,一把扼住你的脖子,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的画里有情,求而不得。 和之前的《渊》相比,这副画的色调太热烈,太奔放,灼热的强光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太过炽热,反而成为最不可控的武器。 伤人伤己。 李韫看完身上冷汗淋漓,同行的人皆不逞甚让,默然无声地颤栗着,后方,秦西西捧着手机,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手抖,腿软。 身上的皮都紧了不少。 秦西西强撑着录完一段视频,像是被采补一顿,虚弱地挪动指头,在对话框里发出最后的呐喊。 [嗷嗷嗷嗷嗷嗷!顾哥!太绝了!我死了也要说嫂子杀我!] 第16章 嗡嗡 会议空隙,顾风曜扫了眼不停震动的手机,触及消息时,只觉得秦西西又开始人来疯了。 他看向台上,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发展,就是冗长的汇报叫人乏味。 顾风曜垂眸,消息后紧接着一条长视频,看清视频封面的截图,他目光微滞,主人公正是他最熟悉的顾千欢,背景铺陈大片白色。 简单甚至到了简陋的地步,顾风曜冷不丁想起秦西西这次的目的地镜大。 再次瞥见秦西西发来的消息,满屏的字吵得他眼睛都不安生,心里想着什么鬼,指尖却轻车熟路地划开视频。 一片安静。 视频里的青年姿态优雅,微微垂首,风曜没注意他画的什么,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纯白衬衣勾出劲瘦柔韧的腰线,他眸色深暗,最后才将目光聚焦在画上。 刺眼的白,惨烈的红。 顾风曜心头一窒,后倾身体,冲击直面而来,无法言喻。叫他想到医院的裹尸布,烧融的白色下遮掩惨烈的痕迹,晕开血色的花。以往象征圣洁的白色,此时苍白褪尽,以张牙舞爪的姿态盘亘。 血浆早已凝固,氧化成暗红色。 顾风曜眼神微滞,旋即轻笑一声,不长的视频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顾总。木经理小声询问,您觉得怎么样? 顾风曜抬眼,眸底一片波澜不惊,他环顾一周,台上发言的职员木愣站着,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 因为一声轻笑,会议就暂停了? 指尖叩出督督的声音,一声一声,宛如重锤敲击,顾风曜瞥他一眼:会议继续。 木经理笑都笑不出来,方才那一声,整个会议室的人心都颤了一颤,不由自主地停下。 顾风曜说完,手机再次震动。 他看见底下秦西西的消息,脸上笑容迅速敛去,将视频长按保存,干脆利落地把人删掉。 秦西西啪啪啪打字,时不时看一眼顾千欢,发出去时,对话框弹出红色感叹号:(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是否通过朋友验证) 秦西西: 这绝壁是吃醋了吃醋了吧! 小嫂子有魅力谁不喜欢他?谁不想和大画家贴贴,就是秦西西这样的艺术白痴,也能看出来顾千欢的潜力有多大! 秦西西收起手机,嘀咕几句,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众星拱月般包围的青年。 顾千欢放下画笔,眼眸倒映出画框,他眼睛极亮,耀眼的光因燃烧愈发璀璨。 啪啪啪啪不知谁先鼓起掌,不断有人被声音吸引,随着画作映入眼帘,掌声如小溪汇入大海,连绵不绝。 李韫更是舍不得移开眼,眼眶湿润,他鼓起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非常好。 原以为这孩子会一蹶不振,谁也没想到,他会交上这样一副让人满意,不,是极其满意的答卷半成品的画作已经有了烧融的质感,非是月光的柔和,大面平涂的纯白有种刺穿眼球的酷烈,呼之欲出的情感扑面而来,这就是油画不可替代的关键所在它是情感的传达,借由画笔传递,艺术与人性、灵魂相通。 顾千欢听着愣了一瞬,垂下眼睛,大概只有自己清楚,他画这幅画时是什么心情,空白的画布是他的宣泄口,酣畅淋漓的画作后,透支过渡的情绪开始反扑。 顾千欢捏紧颤抖的指尖:谢谢老师指点。 李韫笑着摆手:我这可不是指点,你继续按照思路走,这幅画表达的感情比《渊》更强烈。简而言之,也更优秀。 他说完顿了顿,皱紧眉头,叹了口气:千欢,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 顾千欢猛地抬头,对上他关切的视线,心底一暖,他温声说:我知道,老师,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李韫说完就离开了。 秦西西眼珠一转,偷偷留到最后一个,虽然他没有艺术天赋,但是不妨碍他佩服天才,他钦佩地看向顾千欢:嫂、咳咳,千欢,我刚才录了一段视频。 顾千欢愣怔一瞬,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秦西西已经交代个一清二楚,红着脸:你画的太好了,我没忍住,把视频发给了顾哥。秦西西想着斟酌一下,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顾哥才是有点配不上你。 顾千欢被他逗笑了,摇头道:真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秦西西呆呆地看他,方才青年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恣意,宛如漩涡,叫他目眩神迷,心脏也砰砰直跳。 秦西西跳着脚往外跑。 顾千欢笑着看他,笑意不达眼底。 画室。 阮嘉明扯住小伙伴衣角,眼底的关心显而易见,李韫的画叫他想起早上的事,画里的情绪越汹涌越强烈,他越担心。 顾千欢早就想明白了,朝他笑着摇头:我没事。 怎么会有事,他绝不会纵容自己沉溺在情绪里,有些事,只有拼尽全力才会争取的争取得到。 阮嘉明盯他表情,好像真不在意了,他蹩脚地移开话题: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顾千欢的目光落在半成品的画上,脑海里早有清晰的念头:《曝》。 阮嘉明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顾千欢给他解释,却更像是对自己说:曝晒,是阳光过盛,也有曝光的意思。胶片相机刚出现的时候,常常出现曝光过度,刺眼,烧灼,后来有人调查,是阳光太多,把一切景色都烧灼得融化掉。 然而最根本的由来,他藏在心底绝口不提那是他在洋房的最后一天,那天的阳光,是能溺毙人的汹涌。 他一辈子忘不了。 阮嘉明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他学艺不精,只能看出情绪,然而,如果仅仅是这么简单的理由,画里的情绪又怎么会拥有撕裂的痛楚和力量。 即使这幅画只是半成品,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能看出它的潜力,连一边精雕细琢的画作都比了下去,差距堪称云泥之别。 作为泥的主人,徐楠声再次尝到失败的滋味。他隐晦地看了眼顾千欢,对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愤怒毫无出路,在心底横冲直撞。 顾千欢格外敏锐,提着箱子出去时突然扭头,正撞见他阴鸷的目光,他轻轻一笑,态度温和。 这样的从容淡定,反衬得徐楠声心态失衡,几近爆炸。 * 阮嘉明:欢欢,你刚才回头看他干嘛?真是丑人多作怪。 其实徐楠声并不丑,甚至有几分英俊,只是阮嘉明看他不顺眼。 顾千欢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他刚才直勾勾地看了我好几分钟,我得看回来啊。 阮嘉明哈哈笑了:他是嫉妒你吧嫉妒你吧!末了哈哈一声:活该!谁让他一开始叨逼叨逼,显得他那画天上仅有地下绝无似得。 顾千欢: 阮嘉明问:你怎么不说话? 顾千欢:你一个人顶一个团,哪还有我插话的时候? 顾学长? 俩人说话的间隙,一道声音插进来,年轻帅气的男生迈着大长腿,朝他大跨步走过来,走近了确定后,他眼底突然爆开喜悦的光:真的是你,顾学长。 阮嘉明已经蒙了,脑子晕眩。 顾千欢打量着他,还在思索却见男生扯了扯外套:是我,你还记得吗星期天晚上,我送了你一件外套。 蒋飞琰说着去拎画箱,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学长,我帮你拿东西吧。 顾千欢后退半步:不用。他顿了顿,略微缓和下语气:星期天的事谢谢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蒋飞琰动作一滞,突然红了脸:好、好呀。 一边阮嘉明已经看直了眼,等人离开后,他忍不住八卦:快说,又奶又乖的小学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样子,对你很有意思。 顾千欢乜他一眼,拎着画箱往外走,身后传来阮嘉明喋喋不休的声音。 怎么认识的? 顾千欢扯起嘴角,他跳湖那天,是蒋飞琰发现并喝退石演,外套也是蒋飞琰送给他的。 恋耽美 ——(12) 他拒绝对方,跌跌撞撞地回到顾家,再之后 顾千欢目光微闪,步子加快,画箱里颜料瓶发出闷闷的撞击声,他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 晚上,顾千欢正在调颜料,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骤亮,因为静音没有声响,他低着头,还是阮嘉明路过看见说了一句:欢欢,你手机亮了诶? 顾千欢抬头,眼神茫然,直到看清来电备注,手下突然一顿,红颜料倾洒在脚下,蜿蜒流淌似一滩血液,浓烈且灼目。 顾千欢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有清浅的呼吸声,低沉的男声传入耳蜗:欢欢,是我。 顾千欢攥紧手机,他当然知道。 他轻声说:顾先生。 传来男人一声轻笑,像是在逗弄小宠物:欢欢,你叫我什么? 顾千欢默然,他站起来,眼前一片晕眩,好像坏掉的黑白电视剧,雪花滋滋:顾先生,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顾风曜掐灭手里的烟,风吹走烟雾,他仰头看向星星点灯的寝室楼,声音淡淡:欢欢,你下来。 第17章 长久的沉默。 久到顾风曜以为他已经挂断手机,他听见男生沉寂的回答:好。 唇角掀起一抹笑,侵略且强势,他说:欢欢下来,有惊喜。 寝室。 顾千欢收起东西,因为刚才的意外,他指尖沾染一抹红色,宛若一点胭脂。 阮嘉明正拿着手机打游戏,嘴里指挥着,冷不丁抬头,却见顾千欢披上外套,准备往外走。 他愣住了:欢欢,这么晚了你要干嘛去? 顾千欢回头看他一眼,抿紧唇角,握上门把手的指尖隐隐发白:有点儿事。 阮嘉明本就是随口一问,得到回答重新低头,随口说:那你要早点回来啊,过不久寝室就关门了。 顾千欢动作一滞,半开玩笑半认真说:有可能,我今晚不会回来了。 阮嘉明蹭地抬头:!!! 是他吗? 阮嘉明一脸紧张,还没忘记之前顾千欢回来,脸上那么沉重的表情,还有他之后的种种反应,肯定是闹了什么不愉快,他怎么能不担心。 阮嘉明快走几步抓住人:你还下去干嘛?给他欺负吗?欢欢,别下去。 他们都心知肚明,阮嘉明说的是谁。 顾千欢定定看着他,半晌,他笑了起来,眼底漾起涟漪:没关系。 顾千欢轻易便挣脱掉。 * 顾千欢下楼后,一眼看见树下站着的黑衣男人,茂密的绿树枝叶婆娑,他动作一滞,不等他有所反应,男人似乎心有所感,突然转身。 他们遥遥对望,斑驳的光洒在他肩上,宛如一排排细润鳞片,闪着斑斓的光。 顾风曜朝他招手,烟味携着风一并传入鼻腔:欢欢,过来。 顾千欢快走几步,眼底一团光焰,忽明忽灭,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光影。 顾风曜拧着眉头,一只手揽他的肩头: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轻慢的语调,哄骗意味十足。 顾千欢只是深深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眉眼又冷又艳,叫顾风曜忍不住想起白日的画面,他眼帘低垂,落在青年柔韧的腰身上。 顾风曜拍拍手,身后车子里,章霖提着一只深蓝色箱子走出来,落地后发出沉闷的声响:顾少爷,这是老板特地送给您的礼物。 顾千欢扫了眼,箱子一侧的边角上,嵌刻一朵十字星uxu,f国最著名的油画牌子。 打开后是一整套颜料,巴掌大的一盒几千块,一套下来六位数。 章霖功成身退早已离开,静谧的树影下只有他们两人,顾风曜捧起他的脸,眼底的热度几乎将他整个吞噬。 即使知道那只是虚假的,如水中幻影。 顾千欢仍旧抓紧他的袖口,菱形蓝宝石袖扣压在掌心,传来轻微刺痛,却叫他越痛越清醒。 他眨了眨眼,漾起一层涟漪,轻声说:顾先生,别折磨我。 他眼底有犹疑,有痛苦,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迷恋,被男人尽收眼底。 顾风曜笑了声,失笑道:谁敢折磨你? 他的耐心早就所剩无几,顺势掐握青年漂亮的下颌:乖孩子,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顾千欢脸色苍白,他听懂了。 可是 他咬紧下唇,声音轻轻: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呵呵。顾风曜揉着他的头发,低哑的笑声自舌尖滚落:什么都不要?他玩味地重复一遍,才道:市中心的洋房,我今晚已经过户给你。 顾千欢猛地抬头,他知道顾风曜的能力,从不说假话,张了张嘴。然而顾风曜已经再无耐心,咬上他的唇瓣,微凉的指尖轻轻收紧。 现在,在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里,他只想看见自己的影子。 嘴唇被他咬得殷红,厮磨出柔软微凉的触感,指尖插进青年细软的发丝,轻轻摩挲。 他像一只兽,撕咬猎物的咽喉。 顾千欢轻轻仰头,斑驳陆离的光照进眼里,血液蒸腾出炙热的气体,玫红色的吻落在脖颈,轻如一片落叶下坠,又似细密缠葛的蛛网绞紧心脏。 顾千欢抵着男人的胸口,指尖一点嫣红,似烧灼的红,沁润的血。 顾风曜步步紧逼,覆着薄茧的手指摩挲那颗红痣,逼得他狼狈败退:不行。 顾千欢咬上他的指尖,妥协地哀求:至少别在这。 顾风曜看他一眼,眼中深暗无底:好。 车子如离弦之箭,疾驶出校园。 许久后,暗处的转角里传出脚步声,昏黄路灯照出那人的样貌,他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竟然是这样的关系,真恶心。 他也认出男人的身份,眼神发冷,想起之前圈子里的传闻,那人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极妙的主意。 * 画室里,照旧是当初的摆设,敞开的落地窗前,窗帘拉出一臂距离,清冷的月光倾倒屋内,柚木地板洒上一片霜糖。 支起的画架前,空白画布上留下漂亮的水渍,顾风曜搅了搅,拉紧的弓弦彻底崩断,发出铮铮泣音。 受不了了? 顾千欢摇头,凝视下方的男人,眼底水色漾荡:顾先生,我要你永远看着我。 顾风曜动作一滞,压低声音,一只手搭在青年脆弱的脖颈上:现在不是吗,你那么乖。 他说着哑然一笑,低头亲吻那颗漂亮的红痣。 顾千欢抬起眸子,失神地看向屋顶。 月光凄哀绝艳,空白的画布逐渐染上一层一层的深色,透出斑驳锈蚀的血色。 荒唐的一夜过后,顾千欢直接起晚了。 他醒来时顾风曜早已离开,之前隐隐冻结的关系在一场深度交流后,开始破冰转圜。 他看着镜子里的青年,扯起一抹笑,悲哀又希冀,目光下移,白皙的颈侧吻痕叠错。 他从来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 顾千欢坐车回镜大,那箱颜料顾风曜之前叮嘱过,司机还要拎着上楼,被他拦住,轻便的箱子他一只手都能拎起。 他路过转角时,迎面走来一个人,突然猛地撞过来。刹那间,箱子滚落,里面的小盒颜料滚出来,顾千欢倒在地上,惯性中用手掌撑地,火辣辣的痛楚叫他轻嘶一口气,才来得及抬头看向对方。 徐楠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浮出一丝不屑,转瞬间只剩下满脸惶急:抱歉啊,我刚才没看见你。 顾千欢垂眸,捡起滚落的颜料,才说:没关系,毕竟狗眼看人低。 你说什么?徐楠声脸色阴沉:你骂我是狗? 正是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课的学生一波一波,争执引得不少人围观。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入耳畔,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究竟是谁先挑事,小声的讨伐四散开来。 这谁啊?明明是他先撞了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靠,还有没有道理了? 小声点,这位咱们都得罪不起,人家家里本事大着呢。 声音传入耳畔,徐楠声脸色忽青忽白,蓦地,似是想到什么,他笑出了声:我道歉,对不起顾同学,是我刚才不小心,你有什么事没,我带你看医生? 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顾千欢不信他会悔改,但他面上拎着箱子,平和地点头:没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后传来针扎一般的怨毒目光。 回到寝室,顾千欢撸起袖子,掌心沁出点点血渍,氧化的暗红和鲜红彼此交缠,腥甜的味道缠上鼻端。 他垂下眼睑,血液挤出皮肤,一滴一滴落在颜料盒里,和漂亮的红颜料融为一体,浓烈的矿物质彻底掩盖掉腥甜的气味。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安塔画廊,叶舒晨正在临摹画作,衣兜里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他的进程。 叶舒晨放下画笔,手机里传出僵硬的电子音:叶少爷,我有几个事情想跟你交换一下,关于您那位旧爱。 叶舒晨心神一紧,下意识扫视四周,走到一个狭角处,才出声:你想说什么? * 一层白,一层红,交错叠压,薄薄的红调几乎在片刻间氧化,更快更深的暗红色,矿物质的纠缠中隐隐沁出一抹腥甜。 顾千欢喉结滚动,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拥住他,低沉喑哑的嗓音携裹心脏跳动,频率无限重合:欢欢,你会画肖像吗? 顾千欢张了张嘴,不等说话,顾风曜已勾住他的下颌,倾身与他拥吻。 夕阳薄暮,晚霞绚烂。 一层一层的绚丽艳彩自身后勾勒出男人的轮廓,镀上一层光芒,顾千欢红着脸,手指发抖,画笔犹如千钧重担,颤抖的腕部一点一点落下。 空白的画布上,不成色调的颜料如同稚儿涂鸦,杂乱堆砌,顾千欢声音发抖,瑟缩身体:我、我会 顾风曜咬上他的耳尖,将人整个圈进坏里:现在能给我画一幅吗? 顾千欢呜咽着哭了出来。 顾风曜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观赏青年,这才哪到哪儿。 很久以前有人骂他坏到流水。 现在事情颠倒了个儿,他把人玩坏到流水。 第18章 午夜月光照进房间,霜白的地板好似凝了一层霜。 顾风曜抱着人往卧室走,怀里的青年眼含薄雾,眉眼间冷意褪去,只余一片旖旎风光。滴答滴答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又被足音掩盖。 顾风曜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身,怀里青年蓦地睁大眼睛,那双醉意泛滥的眼里,泪珠纷纷滚落。 指腹轻轻揉弄他柔软的唇瓣,顾风曜语气惋惜:答应我的肖像,你还没画完呢。 顾千欢脸上一层薄怒,和惊愕混做一团,他咬上男人指尖:你滚! 惹来顾风曜低低的笑。 坏得叫人心折。 顾千欢像是面团被他放在手心细细把玩,从里到外灌满了男人气息,到下半场,他真像顾风曜说的那样,软倒在床上,除了泪水一无所有。 卧室里开足了冷气,除了顾风曜所在的位置,其他地方冷得刺骨,顾千欢翻了个身,埋进他怀里。 指尖缠上一团丝绸领带,他卷了卷,幅度不小连带着扯动了主人顾风曜低头,正对上他疲倦却仍旧睁开的眼睛,手掌轻轻拍打青年后背:怎么还不睡? 顾千欢伸出另一只手,解开他的领带:我想要这个? 男人不发一言,手指下移。 感受到他的动作,顾千欢僵住动作。下一刻,耳尖染上一团热气,顾风曜哑着嗓子,语调怀恋:好,不过我的东西不好拿,欢欢要先付出一点代价。 他说着,将深蓝领带遮住青年双眼。 双眼陷入黑暗,只有耳畔响起的声音,掌心跳动的心脏,顾千欢抿着嘴唇,手指颤抖地摸上领带。 一夜无梦。 五月三十一号,镜大内部选拔赛正式开始,只面向油画系学生。这样的要求注定比赛规模不会太大,报名学生只需要将画交到c1实验楼,之后会有专人评委选拔,通过的学生会得到学校的推荐名额参加六月份真正的画展比赛。 早上七点多,顾千欢在寝室洗漱,入夏之后,天光越来越长,这个时间段,太阳已经高高挂起,热辣又猛烈。 遭不住的人早有准备:一把一把天堂伞撑开,从窗内往外一看,路上一片流动的斑斓花海。 顾千欢就没这么多顾虑,穿了件白色T恤,拎着塑封好的画,往c1走。路上不少人跟他一样,拎着笨重的画框,一件一件的作品安放进c1楼的空教室。 人不多。 顾千欢转眼看见了李韫,他拿着笔记本核实名单,一个一个过问,很快就轮到了自己,他报上个人信息和画作名字。 李韫记完抬头一笑,打趣道:今天来得这么早?这话说的是十几天前的报名,顾千欢是最后那一波,还接到了李韫的电话提醒。 听见他的话,顾千欢羞赧地笑了:我吸取教训了,特别来早点。实际上是,他今天和顾风曜约好,要去看秦家开办的画展,今天是画展开业第一天,宜早不宜迟。 顾千欢不想在这里磨蹭,转移话题道:老师,您是在这里帮忙吗? 李韫摊开手,笑呵呵地说:这你可就猜错了,我不是来帮忙的,报名这一片就是我负责的。 顾千欢有些惊讶:怎么会? 一些资历浅实力不如李韫的教师都当上了评委,李韫竟然不是。他虽报名却不怎么关注比赛,知道这事还是阮嘉明在寝室说,顾千欢听了一耳朵。 李韫放下笔,把名单递给小助手,领着他到走廊。 c1实验楼刚建设好,还没投入使用,除了这波送画的人,平常根本没人来,因此走廊一片静悄悄。 恋耽美 ——(13) 李韫也不避讳,直接说:看你样子应该知道,我没当学校评委。他说起这话时脸上似惋惜似喜悦,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你也无需为我惋惜,我没当评委是因为我是顾氏联合画展的评委,有些事需要避嫌。 惋惜也有一点,李韫幽幽地看着他:暂时看不见你的画作了,那副《曝》,我到现在可只看过半成品。千欢同学,别让老师失望。 顾千欢定了定神,李韫又说了些鼓励的话,才跟让他回去。 顾千欢看了看时间,八点整,他脚下加快,走过转角迎面走来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幅画,架势大得惊人,却又滑稽得要笑死人。 他往一边躲躲,还未遮掩眼底笑意,搞笑几人行之后,徐楠声施施然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气场排斥,他一眼看见了路边的顾千欢。 顾千欢面无表情。 徐楠声路过时,从他的方向隐隐飘来几声低咒。 顾千欢垂下眼帘,眉头微蹙,有点不开心,一大早碰上疯狗叫唤,总不能也回敬它一声狗叫吧。 * 秦家画展开业时间是九点整,顾千欢到达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画廊门口花团锦簇,贴纸上写着名字,大门半敞,从另外半扇门能看见里面乳白色调的墙面。 门口停着一辆迈巴赫,顾千欢扫了眼,脚下转了个弯儿。 督督~ 车窗叩响,顾千欢微微俯身,眉眼弯弯,不等他说话,车窗下摇,露出一张俊美冷酷的脸。 顾千欢放软了嗓子:早上好,先生需要提供特殊服唔! 男人上半身探出车窗,眼底滚墨似得一团,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唇,声音已经沙哑:欢欢,闭嘴。 顾千欢眨了眨眼,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车子后排突然探出两颗脑袋秦西西和鹤谨,两人一脸哦哦哦的表情,看热闹不嫌事大。 原来还有观众! 腾地一下,顾千欢脸上火烧一样,泛起热烈的红,看不见的热气从头顶窜出。 他怎么知道,自己就皮一下,会被人看见。 湿漉漉的眼睛左右乱转,就是不看男人。 可怜又可爱。 像是山林突然跃出的灵动小鹿,弯弯的鹿角勾人心弦。 顾风曜抓住时机,松开手,人来人往的街边,他的吻轻轻落下,在唇角:走吧。 顾千欢眨眨眼,心口砰地一声,世界五彩花开。 因为还没对外开放,他们进去时只有稀疏的工作人员,名家画作挂在墙上,供人观瞻,场馆设计因画作不同而风情迥异,看的人眼花缭乱。 走了没两步,白衣黑裤的工作人员突然出现,神态焦急,请走了顾风曜。 顾千欢不明所以,秦西西跳出来:嫂、嫂子,我带你看画展吧。 顾千欢:叫我千欢就行。 他指尖不安地交握,不解地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秦西西摇头:啊?我也不知道。 这话迎来了鹤谨的无情嘲笑,俩人唇枪舌战,顾千欢才知道,原来画廊是秦西西家开办,而顾风曜此次前来,是为了给画廊剪彩。 秦西西向来心大,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领着顾千欢一个场馆一个场馆的转,各色画派他信手拈来,顾千欢时不时说两句,皆是点睛之笔。 秦西西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他们走到一副圣母像前,顾千欢脚步微滞,慈爱的圣母面带微笑,手抱婴孩,肌理逼真且细腻,画中人仿佛活了过来。 和其他画作不同的是,它的面板上,一片空白。 秦西西的声音适时响起:这幅画是画展最重要的藏品之一,没有介绍词。他顿了顿:千欢,你也看出来了? 顾千欢点头:《玛利亚》,新画派之父古斯戈登创作,和《神旨》《最后的黑日》并称为美术三名作。 他有些出神,问道:可是据我所知,《玛利亚》应该在安塔画廊。 秦西西挺直腰杆,一脸与有荣焉的光彩:它是应该在安塔画廊。但是,秦氏和安塔联合举办画展,我们把它借了过来,费了很大劲儿,据说,它可是画坛某位大佬的爱物,现在也是。 顾千欢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出神地看着画上的圣母画像,慈爱笑容穿越时间与空间。 《玛利亚》挂在绘着繁复华丽花纹的墙面上,一侧是半人高的石英钟,齿轮转动,会在中午整点,跳出一只圆滚滚的和它极不相称的机械鸟。 他常常看到失神,醒过来时颜料盘已将近凝固,年轻男人进来,看见面前空白的画布,蹙着眉头,一笔一笔教他画。 顾千欢最不耐烦,抄起颜料刷刷刷往上铺色,有模有样的动作,待人定睛一看,气得险些背过去。 圣母咧嘴大笑,血盆大口,像是要生吃孩子,活灵活现。 画家爸爸:!!! 和他温润的外表不符,画家本人性格爆烈,抄起孩子啪啪啪往屁股上打,打完把孩子放在软垫子上,哭着也得继续画! 上午画画,下午钢琴。 画家和音乐家强强联合生下的孩子,天不天才不知道,多才多艺是绝对的! 那么久远的事,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叹,竟然还能想起来,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乳白的墙面有点刺眼,顾千欢眯起眼,眼中闪着水光,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玛利亚是神在人间的母亲,只做了祂三日母亲,后死于火刑。 第一日,神从幼年长至青年,第二日,神传福音,第三日,神死于十字架。 什么火刑?顾风曜姗姗来迟,皮鞋踏出沉稳的足音。 秦西西大致说了一遍,语气里的钦佩根本掩饰不住,惹得顾风曜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故事。顾风曜出声,手中一支玫瑰花。 红如血。 他看着顾千欢,轻声说:画很好,人更好。 秦西西撇撇嘴:谁不知道你啊,我可知道,你家里藏着一副更 第19章 秦西西。 顾风曜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他声音极冷,吓得秦西西缩了缩脖子,慌忙捂住嘴巴,瞪着眼十分暴露智商的说:啊,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口无遮拦惯了,差点坏了事。 顾风曜没说话,知道他什么性子,转头把手里的玫瑰递给顾千欢,顺便换了个话题:我带你参观。 他绝口不提之前的事,顾千欢垂眸一瞬,能和《玛利亚》对比,又被他这么隐瞒,他会藏着一副更什么的画?藏在哪里? 顾千欢接过玫瑰。 手指收紧,玫瑰已经处理干净花刺,只有青色枝茎上还残留着一个个凸起。 刚才的事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转眼到了开业时间,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他们出去时,早没了之前的清冷,这会儿画廊门庭若市,花团锦簇的花篮中间,是一条红色的彩带,几个气质不凡的男人站在那里,媒体记者咔嚓咔嚓一通拍照,闪光刺眼。 顾千欢无意中扫了眼,一瞬顿住了。 秦西西却误以为他这动作是惊讶到失声,兴奋地说:千欢,是不是特惊喜特开心!这可是安塔画廊的主人,我爸费了老鼻子劲儿把人从m国请来了。 顾千欢愣愣点头:他是程言。 秦西西不住点头,想了想又顿住,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他在外一直说是Blindsight的经纪人,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公布。 顾千欢绷紧身体,竭力压抑声线:你不是说他公布了吗,我在ins看到的。 秦西西挠了挠头发,张大嘴巴:啊,我给忘了。 顾不得其他,顾千欢梭巡四周,乌压压的人群自四面八方涌来,堵住了所有去路。 在剪彩的人里他还看见了顾风曜,和程言相比,他穿着偏休闲风,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看起来很稔熟。 顾千欢捂住额头,发出低低的呻吟。 该死! 他对秦西西说:我好像有点不舒服,能帮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 秦西西紧张极了:不舒服?除了这还有什么没?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顾千欢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 他摇头,直言拒绝:我就是一时不舒服,休息过来就好了。 秦西西领着他去画廊的休息室。 门外,剪彩进行中,顾风曜忍不住扫了眼右手边,眉头一皱,秦西西笑得像个二傻子,一边是鹤谨,可是,顾千欢呢? 他眼神梭巡一圈,始终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说不出什么情绪,顾风曜恍惚一瞬,才拿着剪刀,红绸剪开切口。 比程言慢了一步。 程言无意瞥了他一眼,公式化地打招呼:顾总。 顾风曜淡声回应:画展很棒,希望以后有机会跟你合作。 程言笑了声,混血轮廓格外引人瞩目,不知道是不是顾风曜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态度尖锐,掩饰得再好,也总有一丝敌意从动作里泄露出来。 程言意有所指:顾总健忘了。我们在国外奥伦多拍卖行不是已经合作过一回吗? 顾风曜目光如电,猛地扫向他。 程言坦然一笑,目光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转身离开,双手死死握紧。 剪彩结束后,晴空下,一排礼花齐齐绽放。秦父站出来发表感言,顾风曜心不在焉地看着,不知何时,秦西西站在他身侧,跟着人群鼓掌。 顾风曜一把拽住他,似是随意地发问:怎么没看见千欢?他去哪儿了? 秦西西吓了一跳,听见问话后呆呆地叫了一声:啊,他刚才身体不舒服,我送他去休息室了。 * 顾千欢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轮廓深邃,一双灰蓝色眼睛,向来灰蒙蒙带着几分神秘意味,此时闪闪放光,眨眼间已经走到跟前,男人生疏地开口,声音里饱含惊喜:千欢。 顾千欢躲不过去,只能坦然面对:程言。 他在听秦西西介绍的时候已经有所预感,就是没想到程言来的那么快。 程言视线落在他前襟别着的玫瑰花上,眸光微闪,他单刀直入:千欢,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你。 我已经跟老师请好了假,有充足的时间来找你。他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眉头紧锁:你瘦了很多,是他对你不好? 顾千欢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虚掩的门被人推开,顾风曜神色淡淡,幽深的目光在两人间移动:千欢,谁对你不好? 他说着直接揽住顾千欢的腰身,轻佻的动作之下,手臂宛如铁桶一般箍紧,勒着他的腰。 很疼。 他身后秦西西惊愕地看了眼室内,转而视线上移,盯着顾风曜的头发,多黑啊,变绿可就不好看了。 顾风曜额角蹦出一个井,他就说难怪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千欢,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这位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平静的语气,顾千欢嗅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但他很快转念,顾先生这样的态度,是为什么呢? 他眼睛发亮,手指轻轻扯了扯男人衣角:我们是朋友。你也知道,我之前在国外都读书,偶然认识了程言,你别生气呀。 顾风曜神色微滞,他生气? 顾风曜想要松开手,半晌却一动不动,对上程言的视线,他亲昵地点了点青年鼻头:原来和我们家欢欢是朋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我也能尽地主之谊。 程言之前不发一言,静静看着,但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耐力,这一瞬,他猛地拉开房门,转身就走。 秦西西还没反应过来,连顾风曜都像是商量好了似得,收敛起脸上笑容:秦西西,你出去。 门被人带上,房间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顾风曜脸色阴沉,单手掐住青年下颌,在顾千欢惊愕的视线下,他收紧手掌,像是在教训一只宠物:欢欢,你不乖。 顾千欢张了张嘴。 脖子勒得太紧,肺里的氧气都被挤出去,他仰头看着男人,不知是因为濒死的错觉还是光线作用,阴影覆盖住男人英挺的轮廓,生理性的泪水模糊视线,他抓住男人手臂:好疼。 顾风曜,我好疼。 顾风曜愣了一瞬,旋即放开手,青年白皙的脖颈上一圈红痕,勒得极深。 顾千欢半跪在地毯上,半仰着脸,他不知道自己在固执着什么,刺眼的光线叫他泪流满面,模糊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一团深色。 顾风曜俯身。 听见他的声音:我好疼。 顾风曜深深看他一眼,指尖摩挲那一道深红,又像是触电般猛地缩回去,他淡声道:那就乖乖的。 他看向对方颤抖的身体,指尖擦去青年眼角的泪水,无情又多情:欢欢,你要记住,我不喜欢脏东西。 他是脏东西? 顾千欢眼睫颤动,一颗心被生生剖了出来,放在曝烈的阳光下,下一刻,寒意自脚底蔓延,如坠冰窟。 顾风曜正拿着一方丝巾,一点一点擦拭指尖,察觉他的目光,他柔声说:你要乖乖的。 话音未落,丝巾已经扔进垃圾桶。 * 正午,天气酷热。 画展结束了,顾千欢反而套了一件外套,高高的领口遮住他的脖颈,只隐约露出一点红痕,眼角染上一抹湿红,绮丽又色气。 鹤谨多敏锐一人,窥见种种端倪,朝顾风曜露出一抹暧昧的笑。 见他们准备开车离开,鹤谨不由得出声:顾哥,这么快就走了?不再多玩儿一会儿? 他说着叹息一声,脸上却是眉飞色舞,指指秦西西:今儿个小公举高兴,做东呢。 顾风曜眉头一挑:有事。 嘿嘿嘿~鹤谨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暧昧视线在俩人身上流连:二人世界是吧,我懂我懂~ 恋耽美 ——(14) 顾风曜白他一眼,上车后瞬间收敛,车窗封紧,像是一个密封的黑盒子,只有空调在工作,发出轻轻的风声,丝丝缕缕的冷意爬上小腿,顾千欢抖了抖身体,身上的外套更像是冷硬笨重的冰块,压得他透不过气。 车子刚发动。 顾千欢视线一凝,解开安全带:我想出去。 顾风曜目送他出去,给章霖打了个电话:烛光晚餐鲜花我回家之前安排妥当。 之后他看着后视镜,燃起一支烟,目光出神。 烘烤得扭曲的街边,热得像是一个大蒸笼,行人来去匆匆,少数几个躲进路边奶茶店。 这样的酷热天气之下,一个破破烂烂的乞丐躺在路边,蓬头垢面看不清面貌,直挺挺地,像是一具尸体。 顾千欢走过去,鞋底敲击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乞丐动了动,一只坏腿蹭着路面,窸窸窣窣,从蓬乱如枯草的发丝里窥出一双眼睛。 顾千欢口袋里掏出几张红钞,乞丐的碗就在跟前,只需要稍微弯腰。 他抿紧唇角,在对方的注视下,将几张红钞攥成纸团,一团一团扔进碗里,发出铛地一声。 赏你的。 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 顶着酷暑走几百米路,只为了发善心? 只有顾千欢知道,他在等什么。 第20章 华灯初上,夜空中缀满璀璨的星。 回家的时候天幕已经昏暗,洋房沐浴在星光之下,顾千欢看着微微失神,车门打开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顾风曜俯身,一只手拉开车门,他温柔起来无人不被俘获。 欢欢,我们到家了。 顾千欢如梦初醒,手指抓紧身上的外套,吹久了空调,它冷得像块坚冰,走进闷热的外界,热浪扑面而来。 他看不透顾风曜的打算,乖顺地跟随,徐妈已经离开,整座房子沦陷进深沉的夜幕中,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顾风曜没有开灯。 顾千欢没打算出声,手指默默抓住他的衣角,亦步亦趋,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声响,像只乖巧的猫咪。 顾风曜最喜欢的就是他乖。 走到饭厅,烛光盈盈摇曳,红木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晚餐,两侧是深色的红酒,暖黄的烛光照在瓶身上,像是融化的黑巧克力,苦涩又充盈清香。 啵 顾风曜拔掉软木塞,往闪光的玻璃杯里倾倒酒液,绅士又优雅地举杯:欢欢,喜欢这个惊喜吗? 顾千欢抬眸看他,面无表情。 顾风曜脸上笑容微滞,这不是他预想的反应,杯中红酒莫名黯然,他说:红酒很不错,欢欢你尝尝。 顾千欢迟钝地拿起酒杯,滑润的红酒一气流进口腔,他吞咽下去,才有浓烈的苦味绽开,这副豪放的动作引得顾风曜轻笑起来。 刚才的凝滞转瞬翻篇。 男人语言风趣幽默,顾千欢一面附和,一面喝酒,不知不觉,他已经不知道续了多少杯,眼前的人开始重影,昏昏涨涨的脑袋开始发沉。 他脸上一抹飞红,眼波流转,顾盼神飞。 顾风曜身体后仰,扯了扯领带,才觉得燥热减轻几分。顾千欢突然出声,那双醉人的眼眸碎光粼粼:顾先生,你会骗我吗? 顾风曜心头一窒:欢欢,你醉了。 顾千欢趴在桌子上,微微抬眸,一侧摇曳的光倾倒下花朵的影子,像是纹身烙印上青年半张脸颊,意外的贴合。 顾风曜微微倾身,奇异地像是一副定格画面,青年缓缓抬眸,一双眼睛醉意横波,宛如晶莹剔透的月光石,耀动着醉人的光彩。 中心浅色的瞳仁勾出自己的轮廓,深墨色一团,漂亮又极为勾人,眨动的眼睫翩飞起舞,如同画质晕黄的老电影,动人心弦。 顾先生,你知道吗,我的画,已经被送上去了,你一定会在顾氏画展上看见它。他话题跳跃太快,顾风曜都愣了一瞬,才说:是吗?这样的话,欢欢的画肯定很好。 他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地回答,惹得顾千欢不快地反驳他:可是你之前还没看过我的画,顾先生,你又骗我了。 他委屈地用脸颊蹭蹭桌面,像是在使小性子,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是醉意上头了。 嘴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骗人骗人,顾风曜心头一软,指尖捏上他的脸颊,软糯一团像是糯米团子,手感极好。 他忍不住多摸两把,顾千欢不堪其扰地偏偏头,醉得口齿不清:呜呜,欺负窝 顾先生大坏蛋QAQ 顾风曜轻笑一声,知道他意识不清楚,愈发恶劣地欺负他:欢欢,你说我哪里坏了? 顾千欢:画顾先生的画,我也要看呜 顾风曜手下一重,青年白皙的脸颊上多出一个红印,他凝视很久,看不出半点装醉的迹象,才脸色阴沉地俯身:欢欢,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回答他的是青年沉静的睡颜。 鬼使神差地,顾风曜想起他曾见过的画,那样好似如出一辙的画风,他眼神闪了闪,低下头,在青年唇角落下一吻。 想象中的男生和眼前人在一瞬交叠,他素来淡漠的眼里浮出少得可怜的柔意:欢欢,你乖起来最不像他,但我最喜欢你乖,知道为什么吗? 桌子上的青年呼吸绵长,显然已陷入熟睡。 顾风曜抚摸他的脸颊,像是在对自己说:因为这样我才清楚,你不是他。 他说完起身,打开储物室的门,在一排废弃的书架后摸索片刻,一扇隐形门被打开,赫然是洋房的另一个房间。灯光下,蜿蜒盘旋的阶梯一路向下延伸。 也是秦西西白天说的地下室。 顾风曜眼底溢出几分愉悦,光线拉长他的影子,走到阶梯尽头,是一个简装的房间,墙上只挂着一幅画,他凝视画作时的眼神无比柔和,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 餐桌上,顾千欢睁开眼睛。 空洞的瞳孔倒映不出任何东西,他抓紧桌布,心里的野兽跟着发出讽刺的怪笑,笑他傻逼,笑他自以为是,原来只是一个替代品。 那个他是谁? 顾千欢眨了眨眼,呆呆地,无意识地啃咬指甲,像是坏掉的机器,直到痛意传来,他才迟钝地低头,不知怎的,他竟把指甲咬劈了。 带血的肉条挂在半截指甲上,张开好大一个口子,不停有血滴往下掉,腥甜味染上口腔,锈蚀大脑。 顾千欢毫无所觉。 他是在装醉,可如果不是装醉,他怎么会知道顾风曜的真正心思,他爱的是谁?叶舒晨?他也是油画系,被珍视的画像可能出自他之手。 亦或是他之前的情人? 顾千欢逐个分析,大脑无比冷静,视线钉死那扇紧闭的门,眼底一团暗墨,是谁呢? * 距离那次晚餐已经过了三天。 顾千欢在寝室看书,翻页的右手食指被白色纱布紧紧包裹,他手指上的伤终于开始结痂,不少人询问过。 对画家来说,最重要的必然是手指。 那是创作的根基。 顾千欢想过借口敷衍,可笑的是,他最想瞒过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在乎,准确的说,他根本没发现。 他抬头放松,干涩的眼睛掠过时间,眼神瞬间凝滞:今天星期五。他和顾风曜早有约定,星期五回洋房住。 顾千欢从不拖延,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他的东西很少,一个小包足矣,比他更少的是阮嘉明,直接两手空空。 顾千欢这才注意到,阮嘉明戴着耳机,没打游戏,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收回视线,视线掠过铁皮盒子,突然萌生出一股冲动,小陶瓷八尾猫被他放进包里,刚做好事,阮嘉明突然哀嚎一声:啊啊啊天杀的! 他像是受了刺激,嘴里骂骂咧咧,又忽地一转头,眼睛钉死了顾千欢。 顾千欢不明所以,问他:你怎么了? 阮嘉明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他半晌,突然出声:欢欢,你告诉我,你是在和他谈恋爱吗? 顾千欢动作一滞,手指捏紧到发白,伤口的痛楚刺得他眉心紧皱,他张了张嘴,嗓子像是堵塞了一团棉花,失声了。 他想承认,可顾千欢猛然发现,那不是。 他们身份不对等,爱情不对等。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不要脸,是他下贱地贴上去。 顾千欢脸色苍白,撤掉滤镜后,原来真相是这么不堪又叫人鄙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的,又或者根本没回答,他踉跄着出门,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咖啡厅里。 请问,是顾先生吗? 顾千欢慢吞吞地抬眸,像是朽坏的机器人,能听见齿轮挤压的咔嚓咔嚓声,嘶哑嗓音挤出喉舌,脸色白得吓人:是我。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愣怔一瞬,推出一个牛皮纸裁的档案袋:这是您要求的资料,我们加班加点搞到了。 哦。顾千欢说着,打开档案袋,他草草翻阅一遍,在对方紧张的视线下,摸出手机:钱货两清。 说完拿起袋子,却见对面鸭舌帽男人笑得谄媚:顾老板,以后再有这样的活,别忘了我们私家侦探,什么活都能搞定。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没去洋房,而是打车来到一家小区,打开房门,屋子是简装,没有一件家具,然而打眼望去,已经满了大半。 压抑感随之而来。 本该白色的墙面上贴满照片,大大小小,最醒目的是一张二十寸相片,照片上的男人眼神冷酷,即使是刻板的印刷品,眼神也有如实质般穿透而来。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里所有的照片都是一个人顾风曜。 后方的陈列架上摆放着一件件物品,袖扣,钢笔,外套繁杂无序,又无声地透露出一个事实,它们都是男性物品。 裸装地板踩出声音,顾千欢掏出领带,还残留着体温,他的指尖在上面抚摸,经纬交织的花纹摩挲指腹。 他看向这些死物的眼神,透出狂热且几近扭曲的爱恋,窒息又压抑。 顾千欢坐在地板上,头搭上膝盖,突然低低地笑 顾风曜,顾先生,老公,我爱你啊。 寂静无声中,响起一道无波动的机械音:叮,加载度90%。 尘埃跃动的光影里,流动的空气近乎凝滞,磅礴的黑暗在阴影下蓄力,这样的场景,宛如一幅奇诡的画像。 顾千欢一个个翻找,终于拨通电话,低哑的回声在房间响起:我要你做一件事,找到,帮他。 一侧的档案袋已经打开,洒出来白色纸张上印着几寸的男人照片,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叶舒晨,男,二十七岁,十年前曾是顾氏总裁顾风曜的男朋友 第21章 顾千欢被叫来办公室。 刚在门口站定,便听见语调高昂的争辩声,不禁停下动作。 里面也确实如他所想,剑拔弩张,看不见的硝烟四起。 七八位系教授端坐在长桌两侧,李韫拧着眉头,一脸笃定:不可能! 他性格酷烈,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直接说道:我担保,顾同学绝不是这种人,他的画没有任何问题。 冷不丁传来一声嗤笑,刘丰余一拍桌子,反驳道:你担保,你拿什么担保,事情从昨天晚上开始发酵,那么多照片证据,难道都是假的? 李师兄,我知道你的性子,可是这事已经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你的担保对镜大来说毫无用处。 李韫冷眼以对,知道他不肯罢休,拧着眉头说:怎么会牵连学校,他一没抄袭二没作弊,学生的私生活被曝光到网上本来就是我们学校的责任,你揪住这点不放,你到底什么居心? 他眯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难道说你成天想着揪人把柄,老师的职责是传道受业,而不是跟小报记者似得,天天盯着学生私生活的一亩三分地。 刘丰余脸色扭曲,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他看着众人纷纷点头,就因为李韫的实力比他强,地位比他高吗? 李韫:这事先放下,比赛结果马上出来,作品密封,谁都不知道是谁的,晚上自然见分晓。 * 顾千欢看着鱼贯而出的教授们,站在一边等,异样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叫他想忽视都难。 顾千欢疑惑不已,发生了什么?但他面上坦然自若,没有丝毫慌乱,倒是在不知不觉中刷了波教授们的印象分。 接着他才办公室看见了李韫,对方一番话更是叫他疑惑。 李韫:千欢,好好学习好好画,别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老师相信,那都是造谣,一群乌合之众。最近一个月学校有动作调整,你可以出去学习,别被他们扰乱心态。 他语带薄怒,却不是对顾千欢,而是那些散播谣言的人。 顾千欢愣了一瞬,垂下眼帘,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师,我没事。我会继续学习,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李韫笑了起来:这样最好,老师相信你。 他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顾千欢听得认真,出了门才掏出手机,他至今仍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划开屏幕,阮嘉明来电话了。 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几十次,都是阮嘉明,顾千欢眉心皱紧,什么事这么急? 欢欢,你现在在哪儿?出事了! 阮嘉明气得要死,一边打电话一边刷平板,越看越气! 昨天半夜,校园BBS论坛上,突然飘起一个帖子,几小时内直线飘红,连路人一眼都能看见首页飘红帖【真小说照进现实:油画系第一夜不归宿,出入豪车接送,灰姑娘现实版?!】 阮嘉明家里就是搞营销公关的,一眼看出这标题满是误导性和噱头,嘲讽意味十足,而且还是点名挂。 因为自从顾千欢到来之后,系里每次考试第一名都是他。瞧瞧这柠檬量,怎么不酸死他们呢! 主贴着重描述接送豪车,还举了个幽默的小例子对比:【某天下楼倒垃圾,看见一车停在寝室楼边角里,酷死了,楼主一百度,好家伙,迈巴赫限量款,楼主家算是有点小钱,年收益几千万,可是那价格,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恋耽美 ——(15) 前面越夸张,后面对比越突出。 毕竟,顾千欢的贫穷大学生人设立得深入人心,更别提底下还有照片,铁证无疑。 不少聪明人已经看出来,反问:【这样的豪车他买得起?不到我说,他之前朴素得不行。】 【什么灰姑娘灰小子,被人包养的小情人还差不多吧!】 少数人突然提出江安贺这个例子:【他不是这样的人,当初江追他,也没见他动摇一点啊!】 不少人附和:【对啊,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他当初连江都没看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楼主像是没看到上面的楼层,继续一边倒地夸,直把这段经历吹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的那种。 阮嘉明看着心里咯噔一声,我艹这不是拱火是什么!越这样越能激起大众的逆反心理,还有之前拉踩江,确定不是给人信息?! 江安贺在镜大是知名人物,当初他追求千欢不得的事当初全校都闹得沸沸扬扬。 继续刷,楼主又开始爆料,怎么恶心怎么来,明明是夸人,却愣是看得人火大,这就是反装忠吧,越说越黑,楼也越来越高,被包养的言论随处可见。 直到照片被他刷出来。 顾千欢被人搂着腰往车上去,姿势亲昵,能清楚看见顾千欢的脸,至于那个男人,只有背景出镜,穿着能看出是社会人士。 过了几分钟,楼主才像是反应过来,删除楼层,可是,这有个屁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保存的也都保存了! 楼主在底下打了字道歉:【诶呀,对不起我忘了处理照片,大家别保存别散布,男神和他老攻是真爱!】 阮嘉明:MDZZ! 【口区!什么真爱,卖屁股的真爱吗?真TM恶心!】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并不高,甚至有几分鄙夷,顾千欢之前很优秀,可越优秀越招人眼,不少嫉妒的人闻风而动,添砖加瓦。 【[图片][图片]这就是你们喜欢的男神?盲猜一个他当初拒绝江,应该是看不上人家的钱吧。】 江安贺也跳出来:【[苦笑][苦笑]原来这就是拒绝我的理由,看不上我,也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江少爷,听俺一句劝,这拜金男水太深了,你一个人把握不住!】 【拍肚皮,吃瓜吃撑了,我还要吃!】 【兴奋,楼主摩多摩多!】 【好恶心!镜大怎么出了这种人,我竟然觉得江少有点可怜,被拜金男玩弄,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听说还是油画系第一名,真的假的?】 【我也不会作弊了吧?听说还是国外来的,m国开放世界少有,真晦气,就希望别给咱镜大丢人!】 【我有个内部消息,这位金主爸爸好像是顾氏高层,听说作品已经通过了】 【靠!绝了!真绝了!越来越怀疑,一个交换生,之前也没名字,怎么就那么多人夸呢?原来是金主爸爸在后面使劲儿啊!】 【我去举报他!谁跟着一起去?忒恶心人了!】 【我去!!!】 顾千欢在手机里听着,阮嘉明都快气死了,他却仿若不觉:等我一会儿回寝室再说。 阮嘉明傻了眼:那欢欢,你现在要干嘛去? 顾千欢语气淡淡:画室。 他的颜料还放在里面。 * 一路上,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顾千欢毫不在意,走进画室,将一箱颜料收拾好,他拎着就走,和李韫说好后,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不会在学校。 砰地一声。 前面的桌子被人踢翻,倒在顾千欢的必经之路,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笑嘻嘻地看着他,挡在门口:顾千欢,你还敢回来啊? 怎么,不去讨好你的金主爸爸,真恶心,看着清高样儿,私底下比谁都脏。 顾千欢眼皮不抬:滚。 呵呵呵,恼羞成怒啦,敢做不敢当?几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这下子,连画室的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你们过分了,有什么事出去说,别在画室里,还让不让人画画了。 这话一出,立即引起其他同学的附和,只有一直作画的徐楠声,突然出声,遥遥望着顾千欢,脸上一抹温和微笑:千欢,除了颜料你就不带其他东西吗?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也对,你手里的uxu颜料,一盒四千八,这一箱得十几万吧? 话音未落,班里人看他目光瞬间变了。论坛的事只是道听途说,可现实看见一箱十几万的颜料,不少人愣住了。 看顾千欢的眼神瞬间变了。 突然,传出一道声音:uxu的颜料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过去,双手插兜的帅气男生悠闲地走进来,一身大牌,上上下下写满了两个词:奢侈,有钱。 对上顾千欢的视线,蒋飞琰双眼发亮,插在兜里的手瞬间攥紧:我送的。 他说着亮晶晶的目光落在顾千欢身上:学长之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送他颜料怎么了。 说完又高傲地看了眼徐楠声,呛声道:十几万的uxu,连Dior一个包的零头都算不了,这么震惊,还是学长家破产了? 徐楠声脸色青白,他认得蒋飞琰,蒋家和徐家相差不大,和他不一样,蒋飞琰是独子,他攥紧手指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他语气里未尽之意,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与此同时,顾氏。 秦西西刚坐稳屁股,电脑收到一堆邮件,看完他火急火燎地跑出办公室,一口气冲上总裁办公室。 秦西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说:顾哥,嫂子出事了! 第22章 办公室瞬间充斥秦西西的男高音,顾风曜手指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他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看了眼秦西西:大呼小叫什么呢,怎么出事了? 在他犀利的注视下,秦西西瞬间卡壳:呃,不是,是嫂子,嫂子他被人举报了。 顾风曜神色一滞,指尖敲着桌面:你说。 秦西西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倒也不是巧,他来的时候全组都收到了匿名举报信,议论纷纷。 秦西西说着顿了顿,犹疑着说: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件事儿。 我查了查,事情根源在镜大论坛,嫂子他被人挂了,那些人说的很难看,还有照片。 秦西西斟酌用词:不知道嫂子知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得处理一下,顾哥? 顾风曜不知何时打开手机,他也是镜大毕业,自然知道论坛,甚至到现在还挂着论坛管理员的闲职,浏览几秒,才看向秦西西:你有什么办法? 删、删帖? 顾风曜意味不明地扫了眼,在秦西西忐忑不安的视线里,径自起身,拿了件外套出没出门:你没事就继续盯着论坛吧。 顾风曜扫了眼,帖子还在继续往上加码,论坛版主好像死了一样,赤裸裸的忽视,高楼下净是谩骂,他拧紧眉心,想起青年。 他给顾千欢打了个电话,没拨通。女声平板地回复,户主已关机。 * 警察局门口,昏黄的日暮将行道树拉出长长的阴影,蒋飞琰踢了颗路边的石子,佯装无意地看向前方,看见顾千欢之后,眼神闪了闪。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汗津津的,全是紧张的汗水,因为刚才在警察局做笔录,他只是旁观者就如此紧张,反倒是受害者兼报案人的顾千欢,坦然自若。 蒋飞琰忍不住出声:学长,我们现在去哪儿? 顾千欢像是才听到,转身看向他。 蒋飞琰心跳一滞,听见他说:你还想跟着我? 语气里分道扬镳的意味十分明显,蒋飞琰快走两步,有些不甘心:学长你 他声音突然堵在喉咙里,橘红色的霞光镀上青年侧脸,白皙的肌肤闪着瓷光。 一根细长的薄荷烟夹在青年指尖,燃烧的红光灼目闪烁,顾千欢熟稔地吸一口,吐出的白色烟雾模糊他的面容,带着沁凉的薄荷气味:今天的事,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醉人的眼眸低垂,漾出一片水光,在这风也寂静的黄昏里,蒋飞琰恍惚一瞬,近乎失声。 蒋飞琰狠狠掐了把自己,惊讶但更多的是失神,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样的学长更吸引人。 他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鼓起勇气说道:学长,你说过请我吃饭,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因为抽烟,嗓子微微沙哑:好,我订个饭店。 他说完才发现手机已经关机,蒋飞琰主动站出来:我知道一家店,我来订吧。 他话音未落,手上已经操作好,地址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打车过去不过十几分钟,密闭的空间里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蒋飞琰悄悄吸气,脸色微红,像是醉倒了一般。 出去时他像是踩在云端里,迈出轻飘飘的脚步,时不时看一眼身侧青年。 这是一家五星级餐厅,推门而入,悠扬的小提琴声传入耳膜,黑白搭配的服务生端着菜品,他们安置在临窗的位置,身后是肥绿的吊兰,清新优雅。 顾千欢拿出手机充电,点完菜,两人面对面坐着。 蒋飞琰不知道在心里打了多少腹稿,像是怀抱一个大火球,逼出一头热汗:学长,你喜欢男人吗? 顾千欢轻笑一声,没有否认:论坛上的帖子你应该看见了,我有恋人了。 蒋飞琰压不住声线,愤懑不平道:可是,他要是喜欢你,怎么会让你遭受这样的污蔑,学长,他配不上你。 他说着声音都在颤抖,越说越是不平:学长,你值得更好的人。 比如,我。 比起那位不知名人士,蒋飞琰对自己很有自信,他年轻,有才有貌,至于楼里的造谣,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这些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搅弄,蒋飞琰手里搅着甜品,抬头却见学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一紧,手指攥紧汤匙,突然说不出来了。 顾千欢收回视线,眼底毫无波澜,正巧餐点上桌,话题也被搁置下来。 靠窗卡座的斜对面,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动作僵硬,阴沉的目光瞥向蒋飞琰,桌面放置者手机,屏幕上昭昭显示着一个小红点。 [当前目标重合] 最新款的定位系统,被他安装在顾千欢手机里。 服务生拿着菜单,身形正巧遮住卡座:先生,需要点餐吗? 顾风曜根本没有胃口,为了应付草草点了几道。等他点完餐,顾千欢正和对面的人说话,不知道那人说了句什么,青年突然绽开笑容,很刺眼。 顾风曜眸子沉沉,远远地看着两人,一动不动,等他们起来,他才跟着起身,留下桌上的餐点原封不动。 * 学长,我、我蒋飞琰酝酿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因为挣扎,他没看见对面顾千欢眼底的漠然。 欢欢。 低沉的男声打断他的话,顾风曜走过来,夜幕低垂,闪烁的虹光照在男人脸颊上,让人先注意到的反而不是他的脸,而是他身上压迫力极强的气势。 第一时间,蒋飞琰的雷达大作,他警惕地看着男人:你谁啊? 顾风曜反倒笑着看向顾千欢,一只白色的手机平摊在他掌心上,话里只字不提蒋飞琰:欢欢,你的手机忘了拿。 语气里的亲昵叫蒋飞琰差点跳起来,欢欢,他是学长的什么人,这么亲密。 其实蒋飞琰已经隐隐预料到,但他不愿相信,期待地看向顾千欢,声音艰涩:学长,这位大叔是谁?你的朋友吗? 一句话叫他硬生生差了一辈。 顾风曜怒极反笑:小弟弟很懂礼貌。说起来我也是你的学长,不过毕业的早,再晚几年他的视线落在顾千欢身上,柔声笑道:说不定能和欢欢一届毕业。 蒋飞琰正要说什么,顾风曜突然前跨几步,出声道:欢欢别动,你头上有东西。 顾千欢愣怔一瞬,顺势低头,像是要撞进男人怀里,鼻端是浅调的木质香,虚虚被他抱进怀里。 他头上碎发被顾风曜轻轻拨开,亲密无间的动作容不得任何人插足。 蒋飞琰彻底偃旗息鼓。 告白没成功,反而憋了一肚子气,知道自己暂时没希望,他也看不得学长被欺负,义愤填膺道:我知道,你是学长男朋友,但是 顾风曜神色一肃:小学弟,你还想说什么? 蒋飞琰冷笑一声:我不会放弃的! 还有,既然你是学长男朋友,今天论坛的事你知道吗? 蒋飞琰。一直沉默的顾千欢突然出声:我会解决好的。 蒋飞琰张了张嘴,话都堵在喉咙里,像是哽着一块石头。 顾风曜收紧手臂,贴紧青年柔韧的腰身,他眼里闪过一道暗芒,眉眼平添几分嘲讽:BBS上的事情吗?已经解决了。 话音刚落,顾千欢的手机响了。 喂,哈哈哈哈欢欢他们翻车了!一群傻逼玩意儿,我就知道他们是傻逼!电话那头阮嘉明笑声震天,可见是高兴坏了。 时间拨回二十分钟前,镜大论坛。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飘红贴硬生生拔成了高楼,上万条回复,谩骂不断。时值晚上九点多,正是学生们的娱乐时间,这个时间段人数最多,眨眼间多了十几条回复,仿佛平日的不快都有了发泄口。 阮嘉明一直在关注,越看越气,他还想偷偷动用零花钱买了批水军,后来才发现,镜大的论坛有针对性,非本校学生根本不能注册。 他一个人孤军作战,效果不怎么样,人倒是快要气死了。打字打到手抽筋,才停了一段时间。 然而就这几分钟,等阮嘉明再回来看,论坛直接天翻地覆! 满眼都是红色人名。 飘红楼之前是匿名,可是,就这么一眨眼,匿名楼变成了实名楼,哪条哪条楼前缀的匿名昵称直接变成实名! 之前的飘红贴为什么那么肆无忌惮,是因为大家披着壳子,没人知道昵称底下是谁,现在这么一搞,直接剥了马甲,不少人已经吓破了胆。 恋耽美 ——(16) 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阮嘉明奇怪的是,只有这个飘红贴出现了bug。 他边截图边打电话,给顾千欢回报战况:欢欢,你知道吗?最让人好笑的是江安贺,江安贺那个傻逼,为了污蔑你他一人分饰三角,其中还有一个人妖,全校都知道了!阮嘉明笑得嘎嘎响。 顾千欢听着,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不用说话,顾风曜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摩挲着青年脸颊,低声说:是我,欢欢看着吧,事情还没结束。 顾千欢迎着男人的目光,说道:我有点担心。他顿了顿,眼底不起波澜:担心他们会吓死。 与此同时,徐楠声这边,桌子上的手机不停震动,他一个都没接,反倒是嗡嗡的声响震得他头痛欲裂。 下一刻,手机被他砸成碎片。 徐楠声目眦欲裂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满是红名,该庆幸他没有亲身下场,逃过一劫吗?他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蓦地,论坛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镜大选拔赛名单公布与不实言论处置结果】 第23章 晚上,镜大办公室灯火通明,玻璃窗映出教授们繁忙的身影。 终于在十点前,所有作品审核完成。挑选出的画作被小心翼翼地搁置在侧,其中最醒目的一幅放在正中心,灼目如同一团白色火焰,中心不规则的暗红色如同破碎干涸的血浆。 中心割裂出纵横的纹路,一条一条,嵌进血层里,好似一颗颗细长竖瞳。 在一排或清新淡雅或浓墨重彩的画作里,它一眼跳脱,大胆细腻的笔触,即使是不喜欢暗黑风格的教授,也被其征服。 众位教授一致投票后,将拟定好的名单递交上去,才有了现在BBS论坛上的公布【镜大选拔赛名单公布与不实言论处置结果】 [前五十名单公布:顾千欢,徐楠声,林品慧,赵自成等,但最让人关注的是底下的处理结果:以江安贺为首等数十名同学散布不实言论,恶意中伤同学,处以留档记过处分,以儆效尤。] 公布后,不少人看着名单上的处分,脸色灰败。留档记过,这处分会直接记录在个人档案里,如果毕业前不撤销,他们有可能连毕业证都拿不到,谁也没想到处罚结果会如此严厉。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夜色下,一辆黑色警车驶入校园,几名穿着警服的警察甫一下车,便被教导主任领到办公室。 秦西西在后面跟着,实时转播情情况,他一口笃定这是顾风曜的手笔,就算没人跟他说话,他也能自娱自乐。 顾哥,厉害!秦西西打心眼里佩服,单是入侵镜大论坛,强制实名这一招,打死他都想不到! 秦西西对着镜头挤眉弄眼:顾哥,你看他们几个,警察一来,老实得像个鹌鹑,我呸,当初诬陷嫂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呢。 他得意的就差仰天大笑,顺便叉个腰? 顾千欢唇角掠过一丝笑意,视线凝在屏幕上,那个人,好像是江安贺。 江安贺呆了一呆,他认出秦西西,联想到顾风曜和顾家相比,他算什么。 江安贺趁人不注意,他一个滑跪,冲到秦西西跟前,抱住人大腿:啊啊啊我后悔了!秦少你帮我求求情!我是被人教唆,是别人激我我才污蔑顾千欢的! 秦西西动作一滞,手机抖了抖,险险稳住,画面照出江安贺一张痛哭流涕的脸上,他别开脸,心说,这哭得也太TM丑了吧! 秦西西恹恹地没说话,吓得江安贺赶紧表衷心,秦西西包括手机前的顾风曜他们,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这件事并不单纯,可以说是针对顾千欢而来,但是因为他隐藏得太好,就连江安贺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镜头外,被带来的数十人里,有人抬起头,看着江安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悄悄吞了口口水,眼底几分惧意。 那人是谁,叫江安贺怕成这样,他们呢?他们这些无门无路的人又该怎么办? 没人给出答案,他们肠子都悔青了。 * 顾风曜吩咐秦西西仔细盯着,才挂断视频聊天,他没说话,像是早有预料,视线落在顾千欢身上。 沉默的夜晚,燥热的风拂过脸颊,顾千欢看着他,目光坦然且澄澈,倒映出一团微小的轮廓,顾风曜捏紧眉心,语气淡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告诉章霖,让他处理。 顾千欢眉头轻蹙,指尖捏紧,他脸上仍带着笑:好啊。他顿了顿,扯住欲走的顾风曜,眼眸低垂,浓密的眼睫落下淡色阴影:顾先生,你没有其他事想问我吗?比如之前的幕后人,有可能是谁? 他嫣红的唇瓣轻轻扯开,一抹弧度轻快明艳。他是故意的,所谓的幕后黑手没人比他更清楚,是徐楠声。 顾风曜目光淡然地瞥向他,旋即,大跨步向车子走去,夜风吹散他的声音:不需要。 他身后,顾千欢笑容骤然褪色,脸色苍白如纸。他咬着下唇,刺痛勾起一丝清醒,顾风曜看不见的背后,指尖拨弄衣扣,弹拨出声响。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声,顾千欢扫了眼接通电话。 变音的男声说道:顾先生?您派我跟着的那个,他今天和一位姓徐的学生接触了,谈了很久。 嘘。顾千欢轻轻出声,眸光沉沉:看他们还想做什么,帮一把,记得不要打草惊蛇。 挂断电话后,顾千欢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映着天边一轮明月,皎洁不可方物。 顾千欢跟着坐上车子,炫彩的霓虹灯落在他的侧脸上,仿若泼上一层油彩,又隐隐露出底色的瓷白。 他悄悄摇上车窗,余光笼上窗口,单面玻璃映出男人休憩的影子,即使是休息,他眉眼间的冷厉半分不减,眉心拧紧,紧绷又戒备。 顾千欢伸出手,虚虚落在他眉心上方,落不下,似乎有看不见的热度缠上指尖,灼烫难忍。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随之一阵猛烈摇晃,惯性突如其来,顾千欢跟着前倾,一头撞进男人怀里。 一切来得突如其然,叫他猝不及防。 像是撞上硬邦邦的钢板,撞得他晕眩呻吟,晕晕乎乎好半晌,后颈被人捏了捏,顾千欢吃力地抬眼,正对上男人淡漠的目光。 他眼睛轻眨,水汽氤氲:好疼QAQ 顾风曜捏了捏指尖的软肉,险些气笑了,最终还是耐心道:哪里疼? 顾千欢指了指头顶,得寸进尺地说:这里,撞得好疼,要顾先生揉揉。 软软地,像是主动摊成小猫饼,露出小肚皮,要吸吸的猫崽崽。 到底没揉成。 司机声音从外面传来:老板,车子爆胎了,开不了了。 幸好离洋房已经很近,在小区里爆胎,顾风曜让司机联系人去修理,他和顾千欢步行回家。 天边一弯明月高高俯瞰。 小区绿化很好,静谧的夜里已经能听见很多小生灵的歌声。 顾千欢低头走路,目光落在交叠的影子上,看起来,好像是合二为一。 这样的夜晚,连风都泛起一丝甜蜜。 微弱的声音传进耳膜,顾千欢脚步一滞,他看向四周,修剪齐整的常青树绿到深黑,影影绰绰地坐在阴影里。 好像有东西?顾千欢嗓音惊惶,他快走两步,拽住男人的衣角。 顾风曜神色一整,看着青年睁圆的眼眸,正巧前面路灯坏了一盏,他半张脸陷进黑暗,叫人看不清脸色:我没听见,是你的错觉吧。 话音刚落。 喵~ 微弱的猫叫再度响起,奄奄一息,只叫了一声,又迅速销声匿迹。 好像是只猫?顾千欢语气疑惑,这次应该不是我幻听了 声音戛然而止,顾千欢手腕一紧,他低下头,男人正攥紧他的手腕,口吻笃定又严肃:小区里不会有猫。 顾千欢好似毫无所觉,仰头看他,笑着说:那你先放手,让我去看看啊。 顾风曜神色一顿,收回视线:好。 他松开手,目光落在一侧,视线放空,凝视黑色的虚空。 继而,他看着顾千欢远去的身影,补充道:不可能。 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声音。 * 鹅卵石小径两侧,郁郁葱葱的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千欢目光落在那块斑秃上,一脚踏进没过膝盖的草丛,他拨开遮掩的草叶,动作瞬间停滞。 是两只灰色斑纹狸花猫,一只小猫趴在另一只大猫身上,像是察觉他的气息,小猫哀哀叫唤。 他检查过才发现,大猫早已经死掉,小猫就趴在它身边,瘦得皮包骨头,顾千欢点了点它的鼻头:这是你的妈妈吗? 小猫看起来小小一团,根本不是放养的年龄段,而能让它一直守在身边的,只能是母猫。 他拎起小猫后颈,奇怪的是,小猫乖顺地摊成长条,不动不闹,圆圆的猫眼盯着他。 顾千欢愣了一瞬,小声说:你和我一样,也没有妈妈了。 顾千欢说完站起身,脱下外套把小猫裹住,转头才发现顾风曜离得好远,他走过去说:顾先生,你说错了,真的是只小猫。 顾风曜:把它送到救助站吧。 从始至终,他未曾看一眼小猫。 疏离又避之不及的动作,察觉这点的顾千欢手臂收紧,怀里小猫咪呜一声,拖出虚弱的尾音。 可怜,微弱,像是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 顾风曜全身僵硬,抿着嘴唇,凝视抱猫的青年,眼前一幕在瞬间虚化成那个惨淡的夜晚,他想起那时候,也经有一只猫,比它还要小,软软一团摊在手心,蓝膜未退,连喂食都要人捏着后颈,灌进去。 后来 后来它死了。 多愁善感的林枚媛哭了一场又一场,他站在一边,无动于衷地像个石头。 她问他:你不哭?你为什么不哭?你怎么能不哭呢?那是陪你长大的小猫,你为什么不哭?! 他记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你是个怪物!我做错了什么,要生下你这个怪物!你没有感情!你不是人! 夜风发冷。 顾风曜收敛好神色,面无表情地说道:把猫送走,我不要猫。 对这句话,顾千欢没有任何感觉,他的目光落在小猫身上,倒不如说是在看顾风曜。 不过是只流浪猫,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顾千欢突然改变主意:可是顾先生,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小猫要先去看医生,我担心它状态不好。 第24章 顾千欢垂下眼帘,挡住男人深暗的目光。怀里小猫不安地挣扎,微弱的声音时断时续。 浓墨般的夜,只有冷风呼呼在吹。 顾风曜神色不显,淡声说:可以,先回家取车。 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宠物医院,灯光洒在一排淡蓝色椅子上,顾千欢坐在等候室,小猫刚被医生接进去检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暖黄的走廊散发着消毒水气味,一只小泰迪拴在椅子边,绕着椅子腿晃晃悠悠地小跑,蓬松的毛发一颠一颠。 很安静。 顾千欢看向身侧男人,他把玩着手机手,似乎毫无所觉。忽地,玻璃门被人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叫号:339号。 顾千欢蹭地一下站起来,再看男人,他像是没听到,僵着身体,迟钝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一无所觉。 于是顾千欢知道了,他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 顾先生在隐瞒什么? 顾千欢轻轻笑了,指尖点上他的椅背,发出轻响:顾先生,轮到我们了。 他跟着医生进去,小猫踉踉跄跄地站在桌子上,弓着背在不安地哈气,凶凶的样子像只灰颜色的小老虎。 听见脚步声,一对圆圆的猫眼随之望过来,之前太暗,现在医院灯光明亮,他这才发现搽干净的小猫眼角还有一对黑色纹路,好像是,眼线。 喵~~ 小猫软软地趴在桌子上,朝他娇滴滴地叫。连医生都有些惊讶:这猫好有灵性,刚才三四个医生都制不住它,怎么一见你就乖巧得不行。 顾千欢伸出手指,想要点点小猫,小猫懵懂地抬头,粉红的小舌头突然卷上指尖,湿漉漉的温热一触即分。 他半只手瞬间僵直,后退半步,他仰头看着男人,顾风曜心头一滞,那双眼和猫咪如出一辙的澄澈。 顾先生,刚才它好像舔了我? 顾先生,你要摸摸它吗? 它好软好乖。 顾风曜没出声,倒是小猫像是终于发现站着的另一个人,突然朝他弓背哈气,顾风曜扫了眼,没反应,心头突如其来的烦躁。 医生检查后告诉他们,小猫身体不算好,很明显是长期的营养不良,不过这是流浪猫的常见病症,他们检查时连带做了驱虫,庆幸的是小猫精神状态还算好,总之就是没大碍。 顾千欢去缴费,回来时却见顾风曜神色淡淡地询问医生:请问,你知道这里有什么救助站吗? 他停下脚步,静静看着。 前台医生眼露狐疑:有,您有什么需要吗? 顾风曜颔首,像是不经意地询问:可以把猫送去救助站吗?我家里不养猫。 不行啊。医生皱紧眉头:它才几周大,太小了,救助站不会收留,而且我看您朋友很喜欢它,您可以试着养一只,狸花猫最好养活了。 笼子里的小猫本来趴着,踉跄地站起来,开始朝他哈气。 顾风曜神色淡淡,发白的指尖暴露出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顾千欢唇角微抿,深沉的男人和凶巴巴的小猫咪对视,那画面怎么看怎么可笑。 小猫最后还是被他带回了家。 车子后座摆满了东西,顾千欢怀抱的猫包里蜷着一只小猫,他身边,顾风曜对此视而不见,看都不看一眼。 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林枚媛尖锐的声音穿透耳膜,扎进大脑:风曜,你弟弟不见了! 顾家,林枚媛哭成了个泪人,手脚冰凉。 恋耽美 ——(17) 就在刚才,她最宠爱的宝贝儿子顾琛,离家出走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林枚媛以为他在房间写作业,顾父以为他在学习,小升初在即,林枚媛对此很是看重,因此就连佣人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他。 还是林枚媛去找人,才发现他根本不在房间,书包也不见了,调监控才知道,顾琛已经走了近一个小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有什么自保能力?! 电话那头换了个人,顾父声音忧愁:风曜,我跟你妈一直在找他,你也发动一下朋友,顾琛这孩子最喜欢你了,你当哥哥的,也找一找他。 即使隔着手机,顾风曜也能听见背景音里女人的哭泣声,大概是求顾父说点软话,心里浮起莫名的嘲讽,他声音淡淡:好,我会派人找他。 话音刚落,转瞬挂断,就像是一直在等他的承诺。 男人目光染上一层阴鸷,转眼间,那些尖锐的情绪再度分解,隐匿在冷漠的假面之下,在辗转的光影下,忽明忽暗。 顾千欢听得七七八八,忍不住去看他:顾先生。 他声音轻轻的,话音未落被人搂进怀里,很紧,勒得他都有点喘不过气,顾千欢下颌搁在男人肩膀上,拍拍男人的肩,柔声说:顾先生,我们回家。 他什么都没问,寂静的车厢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蓦地,传来一声轻柔的猫叫。 顾风曜目光下移,正对上猫包里的小猫咪,目光闪烁,他僵直着身体推开男生,刚才他只是短暂的懈怠,很快,又投入繁杂的事务中。 车子到达目的地洋房。 前门的大理石台阶上,一道拉长的影子伶仃纤细。 顾千欢眉眼浮出一点怀疑,男人已经大跨步走过去,像是认出来人,拧眉沉声道:顾琛? 台阶上双手抱膝的男孩背负大大的书包,闻声抬头,看着顾风曜眨眨眼,脸上几道红印,没缓过神来,他呆呆地出声:哥哥。 顾琛猛地跳起来,像个小炮弹冲过来,到了跟前他反倒又顿住,垂下头搅着衣角:哥,我来找你了。 顾千欢有点惊讶,这是顾风曜的弟弟? 就看见他偷偷看向自己,眼露害怕。 * 深夜,兵荒马乱的顾家终于平静,得到人平安无恙的消息,顾父顾母心里重石终于落地,因为时间太晚,顾琛就这么留在洋房。 他打开书包,掏出了一堆零食,推到顾风曜跟前:哥,我从家里给你带的吃的。 顾风曜懒懒抬头,一只手扯开领带,看见桌子上的东西,眉头一挑:书呢?你最近不是在补习吗? 顾琛动作一僵,突然哭了起来,这么一来,身上更是脏得不行。不知道他从哪里蹭的一身泥,外套已经结块,里面也有灰尘。 毫不意外地,被顾风曜领去洗澡。 顾琛站在浴室门口,抓紧脏衣服:哥,我不想洗澡。 顾风曜抬眸,看他脏得成了个泥猴子,眉头紧蹙:你洗不洗? 顾琛不说话,看着他光摇头。 顾千欢在安置小猫,闻声看了眼,一大一小在门口僵持不下。他揉了揉小猫脑袋,喝完羊奶粉的小梨花在猫窝里蜷成一团,已经舒服得打起小呼噜。 对的,小梨花,猫崽崽的名字。 顾千欢做完一切再看,小孩儿红着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垂下眼帘,走到顾风曜跟前:顾先生,给他收拾哪间房?说来好笑,这些琐事,顾风曜从来不做,反倒是自己,做得甘之如饴。 却听顾风曜突然出声:你看着办吧,另外,他顿了顿:收拾两间房。 顾千欢愣住了,看向他。 对方眼神淡淡:挑间自己喜欢的。 顾千欢满脑子胡思乱想:这是家人来了,要避嫌吗?事实犹如一记重锤,叫他喘不过气。 顾千欢哑着嗓子:好。 等等。顾琛目光在俩人中间游走,突然指着顾千欢,越说越泄气:要、要洗也行,我要跟你男朋友一起 什么男朋友?顾风曜眉眼一肃,语气凌厉:谁告诉你这些的?谁跟你说他是男朋友? 顾琛吓着了,抖了抖肩膀:妈、妈妈说的。 没断奶的孩子吗?人云亦云。 顾琛: 他听不懂。 这句话顾琛听不懂,顾千欢听懂了,脚下像扎了钉子,定在原地,冷意从脚下蔓延,他又听见男人说:欢欢,你带他去洗澡吧。 顾风曜起身,不再关注这里,毫不留恋地离开客厅。 * 浴室,顾千欢试试花洒放出水温,正好,他叫着身边的小孩儿:温度调好了,你快过来洗澡。 顾琛慢吞吞地走了两步,像只小乌龟:哥哥,我能不能不洗澡啊? 比起刚才,他大胆一点:你放心,我哥肯定已经睡觉去啦,我今天不洗澡的事,只有你不说,我不说,他肯定不会知道。 顾千欢差点笑出来,板着脸:不行。 你们都这么凶吗?顾琛嘟囔一句,顾千欢没听清楚,微微蹙眉,随口问了句:你刚才说了什么? 顾琛连连后退,缩在浴室一角,只摇头不说话,像是吓着了。 顾千欢很不解,从开始到现在,他好像很怕自己,可他们才是第一次见面,说不上来,就隐隐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儿。 顾琛突然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哥哥,你身上也会有痕迹吗? 同性恋,是不是都喜欢给人身上留下痕迹啊? 哥哥,你要帮我保守秘密。 顾千欢猛地滞住。 手里花洒掉在地上,砰地一声,周遭一切声音远去。 他看着男孩脱掉衣服,大腿内侧,一点尚未消退的紫红色痕迹。 大脑嗡地一声,炸裂了。 这是什么? 顾千欢声线颤抖,无数灰白色的蝴蝶在视网膜前翩飞,留下沉晦的阴影,他重复一遍:这是什么? 在问顾琛,在问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对不起,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呜呜呜,我前面一直有铺垫,好难受,不止是他,还有欢欢。 对不起,呜呜呜。 第25章 一点点东西。 顾琛低下头,并拢双腿,显得很难为情的样子:就像你跟我哥哥,悄悄告诉你,我也有个男朋友。 顾千欢闭上眼,再睁开:他是谁? 小琛,告诉哥哥,他是谁? 顾琛像是吓着一般,不说话。 顾千欢不再逼问,不着痕迹地问起俩人的进展。期间,他的胃隐隐翻滚,眼前一层淋漓的黑,夹杂泼墨般的晕眩。 厌仄的浴室和另一个布满潮气的房间重叠,高高的小天窗上,一道暗淡的月光照进来,潮湿的室内,粗重的脚步声响起,乘着晦暗夜色,房间门被他打开。 顾千欢缩在房间一角,抬起头,只看见地上一层薄霜似的月光,酒臭味和脚步声一齐涌来,他往后缩了缩。 下一刻,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拎起他,粗糙的指腹摩擦脸颊,暗含强烈的猥亵意味。 他惊愕地抬头,粗红的人脸近在咫尺,眼底有他看不清的情绪,笑起来挤出道道皱纹:果然还是小孩子,脸真嫩,真滑。 他吓得哭喊,脏污的手掌捂住他的脸,小房间里只剩下呜呜声,原野的风又开始肆虐,劣质的门板砰地关闭。 酒臭味,血腥味,搅合在一起,温热的液体溅上他的脸,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月光,朦朦胧胧透出腥臭血色。 水雾弥漫的浴室,顾千欢抓紧衣领,骨子里溢出寒凉的冷意。 他垂下眼,揉揉男孩儿的头,力道又轻又柔和,蹲下身,平视对方:这不是爱。 你还小,你被骗了,顾琛,没有人谈恋爱是藏头露尾不敢出面,只有阴沟里的老鼠才会这样。 顾琛听得睁大了眼,老鼠? 他抖着肩膀,水珠滚落。 顾千欢认真点头:所以告诉哥哥,他是谁?他碰了你哪里? 顾琛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男朋友不让我看见他,我们每次都在补习班楼下的储物室碰面,他、他会蒙上我的眼睛,亲亲我。 男孩儿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羞红,这样年纪的孩子,生理以及心理上已经开始发育,但对于世界的认知却仍旧懵懂。 他很好,比爸爸妈妈都好,但是有一点不太好,他经常会弄疼我。他亲得我好疼,他还亲我、亲我下面。 顾千欢松了一口气,身体像是抽干了力气,坐在浴室里,不顾沾湿的衣服:他在骗你,顾琛,真正爱一个人不会、让他疼,不会不见他。 顾琛抓住他的湿衣角,眼神不安:哥哥,你能别告诉别人吗?我怕。 顾千欢动作一滞,捡起地上的花洒,脸上带着柔和的笑,眼底映不出光:好。我先帮你洗澡,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说。 * 夜半,忽然起风了。 院子里的树枝叶婆娑,夹着猎猎风声,卧室,门被人推开,拉出低哑的轻吟浅唱。 柚木地板踩出清浅足音,黯淡月光将一道黑色影子拉长,他像个幽魂,从床尾钻进去,冰凉的体温让顾风曜瞬间清醒。 被子隆起一个小包,身体一侧,微凉柔软的物体蠕动着爬到胸口,他掀开被子,漂亮昳丽的脸蛋近在咫尺。 他唇色嫣红,水眸湿润,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攀上他的肩膀。 在寂静的夜里,像诡异的艳鬼。 艳鬼舔了舔嫣红唇瓣,润上一层丰润水光,眼睫眨动,让他想到漫天飞舞的蓝色蝴蝶,扇动翅膀遮天蔽日:老公 顾风曜动作一滞,青年一双眼水漾波光,他居高临下地俯瞰,肌肤耀眼到泛着艳润的白光。 圣洁且堕落。 顾风曜掐住他的腰,声音低哑:你在干什么? 顾千欢眨了眨眼,碰碰他黯然的眼睛,他身上的冷香揉碎了。 他低低地说:如果可以,请让我死在这一刻。 窗外的风突然停滞。 铺天盖地的大雨骤然降临,噼里啪啦的雨珠重重地拍打玻璃窗,树上枝叶砸得七零八落,几乎淹没这世界所有的声音。 窗外的雨夜里,枝头的叶子绿得刺眼又纯粹。 闷热的室内,一片黑暗。 只余下帘幔影影绰绰的吹动,缝隙里,割下一条又一条光束。 * 顾风曜摸到湿粘的东西,打开灯,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血丝,他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眼珠动了动,后背几道抓痕,男人眉头微蹙:刚才怎么不说你流血了? 顾千欢微微仰头。 他笑:老公,你不喜欢吗? 顾风曜眼色一黯,喉结滚动,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一面,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顾千欢抿唇轻笑,眼底有光闪烁。 卧室的灯一直亮到了天亮。 顾千欢醒来时只剩下自己,床头一盒烟,他点了一根叼在嘴里,辛辣的烟味直冲像大脑,青白色的烟雾冉冉升起,缭绕中模糊了青年的俊美面容。 他猛地咳嗽起来,眼眶红透。 叮,系统阿帕忒为您服务:分手,给你一千亿。 良久的沉默,房间响起顾千欢放纵的大笑:什么东西? 然而那声音沉寂,似乎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顾千欢出门时看了眼院子,呼啸一夜的风雨已经消失,洋房小院里,几个工人正在打扫,院子里一棵桂花树枝叶稀疏,路上几个清澈的小水洼倒映着宝石蓝的天空。 他牵着顾琛的手,出门时正碰见徐妈,对方很热情地说:顾少爷要带小少爷出去吗? 顾千欢点头:是啊,今天天气不错,我带顾琛出去玩玩。 顾琛没说话,徐妈不以为意,在外人面前,这位顾家小少爷一直沉默寡言的厉害。 出了门,坐上车,顾琛慢吞吞出声:我们去哪儿? 顾千欢笑了声:游乐园吧。 男孩儿瞬间睁圆了眼睛,又垂下眼:我没去过。 顾千欢动作一滞,不经意问:为什么? 玩物丧志?不止我,我哥也没去过。 * 顾千欢背了一个包,准备了些常备东西,而国内的游乐园,似乎人一直很多。 顾琛听见安排后眼底露出几分好奇,对此,顾千欢没有任何评价,他从没将顾琛当成单纯的孩子,即使是孩子,也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永远依靠别人,也没有谁能永远保护别人。 顾琛对游乐园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虽然他的第一个项目是旋转木马。 舒缓的歌声响起,旋转木马刷成温柔的颜色,前后都是游客,或是一家人,或是朋友,或是情侣,顾千欢他们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顾琛一开始还好奇地张望,后来坐在马上,开始上瘾了。 顾千欢目光落在前面一对情侣身上:小琛,你看他们。 没有任何亲昵动作,只是眼神接触,他们都沉浸在彼此之间,还有他们 那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带着小孩子,比他小一些的年龄,孩子高兴地坐在爸爸怀里,大声欢呼:嗷嗷嗷我飞起来了! 一场结束小孩子趴在马上不肯离开,闹着要再来一次,爸爸不答应就哭了起来,答应了又立即破涕为笑。 顾千欢牵着顾琛离开:什么样的年龄,做什么样的事。小孩子就该快快乐乐的长大,谈恋爱是大人才能做的事。 顾琛似懂非懂:我还没长大吗?是不是做一些特定的事就能长大了? 顾千欢步伐一滞,暗沉的目光看向男孩:谁跟你说的?骗人的鬼话,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上孩子。他安抚地摸了摸顾琛的头,脸上泛起一抹笑:除非它是变态!是野兽! 恋耽美 ——(18) 他的话吓到了顾琛,男孩儿胆怯地看着他,那些话突然堵在喉咙里,顾千欢张了张嘴:你要吃冰淇淋吗?我给你买一只。 顾琛立即转移注意力,看着别人手里的甜筒,他思考一下:我要双色的! 顾千欢把他领到咖啡厅的角落:好,你先在这里等我,别离开。 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猛地转身,只瞥见一抹清瘦的背影,眨眼间,犹如一滴水掉进大海里,消失不见。 顾琛拿着冰淇淋,吃了起来,他皱着眉,有些苦恼:哥哥,我想了想,我学习已经退步了好多,我不能再谈恋爱了! 顾千欢神色一滞,看着懵懂的男孩儿,他终于意识到什么,冷意从头到脚爬上来。 顾琛还在继续:可是他太黏人了。他经常闯进来,打扰我学习,还说爱我。我拿他没办法呀。 咖啡厅的空调扇叶送来冷风,顾千欢僵直着背,倾身时耳边似乎响起咔嚓咔嚓的转动声,他像一架生锈的机器人,迟缓愚钝地听着男孩儿抱怨。 顾琛,他是罪犯,他强迫你,你知道的,对不对? 这一刻,遮羞布骤然撕碎,顾千欢想起久远前的事情,他垂下眸子。 可是他爱我啊。男孩儿眼里闪着光:他太爱我了,只是控制不好自己,对不对? 他的语速变得极快:我没有被猥亵,我没有被侵犯?对不对?我们是两情相悦!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嘶喊大叫,引来众人的注目,顾琛跌坐回椅子,身体向下滑,像是跌入不见底的深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反抗过,可是没有人发现,没有人相信,甚至没有人知道,在日复一日的侵犯里,他完全麻木掉了。 他害怕自己会疯掉,他还想长大,只能催眠自己,他们是相爱的,可是,那样恶心的事,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这个人为什么是他啊! 一只手抓住他,把他整个拎起来,是顾千欢。 他脸上带着笑,灿烂的像是夏日阳光,耀眼,璀璨。他手上拿着一把匕首,雪白刀刃闪出刺眼的光斑,在这个谁也不曾注意到的狭小卡座里,顾千欢俯身,压低的声线似阴冷的水珠滴落,坠在他眼睑上:杀了他。 在下一次到来之前,杀了他。 他脸上的笑愈发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个收藏叭QAQ 第26章 顾琛呆呆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神话传说里海妖塞壬的蛊惑,心脏疯狂跳动,更可怕的是,他竟然真的相信了。 哪怕他看起来那么的遥不可及。 我可以吗?他艰涩的说。 顾千欢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把异常漂亮的匕首被他收起来:当然不可以。 小孩子要做小孩子才能做的事,他放柔声线:这样脏污的事情,交给大人来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他这双手,早就沾满了污秽,哪怕是被迫。可脏了就是脏了,握住冰凉的刀刃,抵着皮肤,只需一瞬间,就能刺破,奔腾的血液流出来,释放顾千欢松开了手,哈哈,小孩子还看着呢。 你是,千欢?蓦地,一道声音传过来,伴随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程言一脸惊喜,眼底掠过一点急切:千欢,真的是你。 自那次画展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顾千欢,甚至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顾千欢朝他点头,淡声道:你坐。 他招来服务生:给这位先生一杯拿铁咖啡。 他对面的程言笑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竭力压抑心头的喜悦:千欢,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口味。 顾千欢看他一眼,笑道:我们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你最爱喝这个挑灯夜读,我怎么会记不住。 气氛正好,伴随着咖啡的浓香,程言状似无意地看了眼顾琛:他是哪家的小朋友? 顾千欢眉头一挑:我家的哈哈,开个玩笑,是风曜的弟弟,我今天带他出来玩儿。 程言闻言一顿,定定看着他,失落地低头,错开他的视线:原来是这样,顾家的孩子,我记得顾家举办的画展,好像邀请了你的老师。 顾千欢动作滞住,惊讶的说:老师也会来? 对面点头,肯定得毫无疑问。 程言抿了口才说:你这次回国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空气突然凝滞,难言的沉寂让人呼吸困难,顾琛扯了张纸巾:哥哥,我妈妈打电话了,我出去一下。 顾千欢朝他点点头,才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垂下眼帘:我可能,不准备回去了。 程言诧异地差点站起来:为什么? 是因为那个顾风曜吗?他到底有什么好!难道,他比我和你一起长大的情谊都重要?你的人脉和师父都在m国,千欢,你会回去的,对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程言徒然垂眸:我想起来了,你离开之前,大半身家捐给了z国的儿童心理基金会,从那时候起,你就不打算回来了,还有你的父母,你父母也在z国。 他惨淡的笑,不知想到什么,蠕动嘴唇:以后呢?你要依附于他吗? 气氛太沉重,好似能拧出一把水来。 顾千欢打趣自己说:不会,再不济我去做流浪艺术家。 程言强颜欢笑,似是不经意说道:伯父伯母应该会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吧? 顾千欢眉头轻挑,不知怎地突然想到早上的幻觉,他调笑道:一千亿? 开玩笑,时候不早了,我带小琛回去了。他起身,又停下步伐,认真地说:程言,从一开始就是我甘之如饴,是我在强求,但我不后悔。 他出门时曝烈的阳光烧灼大地,忽然想起某句话: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且永远地扶持我。 他最喜欢后一句,我渴望有人毁灭我,也被我毁灭。* 他脸上扬起笑容,比这炙热的光还要烧灼,仿佛要刺穿湮灭的黑暗,燃烧成黎明前第一抹血色天光。 怎么办, 快要忍不住了。 * 他们回去时天色还早,而顾琛,接了个电话之后一直在沉默,跟在顾千欢身后,悄无声息的像是个小尾巴。 顾千欢问他:是伯母要你回去? 顾琛脸上刷地惨白,抓紧他的衣角:她要我回去补课,哥哥,我不想,我不想去。 顾千欢俯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层水汽萦绕,他抬手擦去男孩儿眼角泪水:小琛别哭,你信哥哥吗? 顾琛看着他,眼中透出点点希冀。 我帮你补课,之后的事由哥哥来做,有哥哥在,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他一字一句,在顾琛眼里,他身上有耀眼且绚烂的光绽开。 顾风曜回来的时候厨房炖着鸡汤,香味随着滚破的气泡逸散开,涌进鼻腔。 玄关处淡蓝色的花瓶里,一支香水百合静默绽开,柔白的花瓣缀着水珠,屋子里没有什么大变动,却多了一些零碎的小饰品,红色中国结,沙发上的玩偶娃娃,这座冷硬的房子,不知何时开始流淌着脉脉温馨。 徐妈端着果盘上来,被他叫住:欢欢他们呢,还在游乐园? 他像是熟知对方的一举一动,张口便是确切的方位。 徐妈笑着说:顾少爷和小少爷早就回来啦,厨房里的鸡汤就是顾少爷炖的,现在这个点,他应该和小少爷回房间了。 楼上房间里,顾琛趴在课桌上学习,演草纸没动多少,反而是卷子上填满了解答,他沉浸在计算公式里,第一次觉得学习这么快乐。 顾千欢在一边打分,红笔在错题上勾勾写写,打完分给他讲题,顾琛无法理解的难题,在他手下,眨眼就能迎刃而解。 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顾琛眼睛越来越亮,特别是发现他竟然真的听懂之后,他咬着笔尖:哥哥,你好厉害! 顾风曜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漂亮青年用他白皙的指尖在卷子上描画,神态专注且平和,冷白的皮肤塑得他宛如一尊玉雕,精致的眉眼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 他停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被人发现。 起因是顾琛做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勾得他魂不守舍,挺不住朝门口看,瞥见顾风曜,一下跳了起来:哥,你是来叫我们吃饭的吗? 说着,已经一溜烟跑了下去,楼下传来咚咚咚的踢踏声。 顾千欢放下卷子,一步步朝他走去,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忽然低下头,勾出男人压进去的领口:顾先生 一句话没说完,被他搂住腰抱进怀里,顾风曜自己都觉得愕然,松开手反倒是顾千欢依依不舍,圈住他的腰,头埋进他怀里,青年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出:顾先生,我想你一整天了。 从他离开算起,一整天。 顾风曜眉头轻蹙,他的目光落在青年漂亮的脸上,指尖抚摸青年的脸颊,心里却在想,这样的宠物,太黏人了,以后怎么处理呢? 饭后,顾琛蹲在笼子前看好奇地看小梨花,佣人去收拾东西,顾千欢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上的狗血连续剧,连顾风曜也换了休闲装,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不同他慵懒的像是一只猫,他身姿笔挺,越看越僵硬,越看越冷漠。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解救了他:是油画系的顾千欢同学吗? 顾千欢接过电话,像是预料到什么,手指轻轻颤抖,奔流的血液叩击血管,他淡声回答:我是顾千欢。 电话那头,刘丰余擦擦额头的汗:我是镜大教授,顾千欢同学,你参赛的画作出事情了,情况紧急,我就不在电话里多说了,你赶快去西城区解放路163号,也许还能补救。 顾千欢蹭地一下坐起:好的教授,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那边已是嘟嘟的盲音。 他表现的太明显,顾风曜拧着眉头问他:怎么了? 顾千欢声线颤抖,低垂眼帘,浓密的眼睫遮不住哀求的目光:出事了,我的画好像毁掉了,我要出去一趟,顾先生,你能借我一辆车吗?我很快就会回来。 顾风曜:我跟你一起去。 顾千欢愣了下,怯声说:可以吗? 男人揉着他的头发,眉眼净是不容置疑的冷凝:你觉得呢? 顾千欢低下头,咬着下唇,死死压抑将要翘起的唇角:好、好啊。 好棒。 要开始了。 * 车子行驶在路上,没多久偏离主干道开始朝支路驶去,两侧的行道树越来越茂密高大,张牙舞爪枝丫伸进路面,车轮碾过一排排树影,两侧的公共路灯不知道坏掉了多久,只有一轮弯弯的弦月,并不明亮的光落在模糊的路况上。 这样荒僻的道路,哪怕是顾风曜也没见过几次,他拧着眉头,打开远光灯。副驾驶的青年突然出声:好奇怪,越走越荒凉了。 顾风曜没走过郊区的路,直接开导航播报,前方是个分叉口,车辆减速慢行。顾风曜心底掠过一丝情绪,转瞬间,拐过潦草的树影,弯道近在咫尺。 他正要说话,却看见顾千欢脸色突然变了。 眨眼间,顾千欢扑上来抢夺方向盘一刻犹豫都没有,方向盘猛地左拐。 车子撞上张牙舞爪的树木,挡风玻璃轰然破碎,车厢里铺满敲碎的糖霜碎片,安全气囊重重弹开,顾风曜只抓住了一只手,玻璃刺进他的掌心,混杂湿粘的血液。 剧痛中他睁开眼,模糊的视野中,正前方,巨大的光束碾压而来一辆小型客车如同暗夜幽灵,上百码车速疾驰,它悍然撞碎后视镜,剐蹭轿车,劣质汽油味火星味直充肺腑。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轿车挂出几十米,再度撞击,树木拦腰折断,一声轰响,砸上车顶,凹陷下的车子直接变形,悍然如死神无情的手掌,轰然碎裂。 * 顾千欢被一盆冷水生生砸醒,暗红的血液和冰水沉沉流下,他被捆绑在椅子上,水渍沥干,才得以睁开眼刺眼的白炽灯,空荡的房间,撞出男人狰狞的回音:顾千欢,我们终于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被锁多次,没看到的可以回去去看看,基本没修改TVT,就是锁,狂锁。 【想,换个文名,《我把真爱卖了一千亿》这个很贴合点,但是有人喜欢吗?】 谢谢支持,溺杀篇完结。 下篇火葬场开启【梦醒】 *来自珍妮特温特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第27章 顾千欢眨了眨眼,惨白的脸色在强光下是几近虚化的透明。 他目光搜寻,看见顾风曜和他一样,被结实的麻绳绑在椅子上。 视线交错的刹那,他心口重锤落地,嘶哑的声音溢出喉舌:顾先生。 呵呵,好一对有情人!被无视的男人脸上带笑,一把刀抵着顾千欢的脖子:顾总,您的小情人儿对你可真够死心塌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说着压下刀子,锋利的刀口割破皮肤,丝丝缕缕的血流出伤口,顾千欢仿若不觉,才看向男人,他慢吞吞的开口:石演啊。 顾风曜眉心死死打了个结,觑向男人的目光愈发漠然,石家的丧家之犬? 石演像是换了一个人,瘸着一条断腿,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头发蓬乱,脸上多次几道拧裂的疤痕,整个人都变得癫狂且神经质。 石演却被这目光激怒,刀子往下几寸,几道惊呼声响起一边矮桌上的小年轻吓了一跳:石哥,雇主可没说要杀人,你别冲动! 他们几个说着摸上手边的橡胶棍,之前车祸的事就觉得这人忒疯,现在还要杀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防备着。 石演笑了一下,脸上蚯蚓似的疤痕狰狞凶恶:兄弟们怕了?我车子里装着几碟小菜几瓶酒,咱们出去聊聊。 恋耽美 ——(19) 他收起刀子,惋惜地看了眼顾风曜。 时候还早,他有时间慢慢耗。 几人面面相觑,反正他们都被绑着也跑不了,索性跟着出去。 工厂瞬间安静,顾千欢望向身侧的男人,安抚地笑道:你没事吧? 顾风曜看他一眼,绑在身后的手掌整个鲜红,他像是毫无所觉,脑海里还在回放那一幕,飞溅的玻璃,左打方向盘,一只温热的手一切汇聚在眼底,染成浓墨般的暗色。 顾风曜面无表情地凝视青年,看得顾千欢再也维持不了表情,他说:为什么要左打方向盘? 顾千欢垂下眼帘,躲开他的视线,他嗫嚅地说:胡乱、胡乱打的。 说谎! 他在说谎,没有一刻犹豫,哪怕是最敬业的司机都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方向盘左打,左边位置的人受到冲击会减小,驾驶位在左侧,青年却在右侧。 他把生的希望给了自己。 顾风曜心头一窒,再度想起那只温热的手掌,掌心刺进的玻璃隐隐作痛,一种捉摸不透的情绪自心底闪掠而过。 顾千欢开始转移话题:顾先生,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他说着低下头,身上散发出一种羞愧难过的情绪,绑在身后的手却开始摸索腿弯,像是在找什么。 顾风曜恍惚一瞬,沉下眸子,想起石演的目的,他冷声分析:他的目标是我,就算没有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你羞愧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他淡声说道,顾千欢动作一滞,指尖刚好摸上一个凸起,他抬起眸子,脸上绽开一抹笑,漂亮的深色眼瞳闪着星点的光:顾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 顾风曜看向他,撕拉一声,顾千欢撕开裤子,巴掌大的短刀被环带束在腿弯处,他眨眨眼:之前在游乐园买的工艺品,没开刃但是好像还能用。 顾风曜眼神闪了闪,落在雪色肌肤上,因为他们是并排捆绑的姿势,所以顾千欢的小动作时不时扫到他。 顾风曜默默僵直了身体,视线下移,青年的喘息声响在耳侧:顾先生,好累。 他扭头看去,顾千欢靠着椅子,手腕磨出一点血渍,捆绑他的绳子割断大半,剩下几股线摇摇欲断,成功近在咫尺,他喉头却像是哽住一般:那你停下来休息几分钟。 顾千欢摇头,咬着唇瓣:我还能再坚持坚持。刺耳的拖拉声响起,顾风曜摇动椅子一点一点移动,两人间并排的空隙被填满,他凑近他,身上的凛冽气息和血腥味混做一团,呼出的气息却又那么炙热,滚烫,近得像是贴着他的脖颈在说话:把刀子给我,我帮你割。 话音刚落,绳子断裂,顾千欢来不及惊喜,大门骤然打开,灯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剩下的那几人都不见踪影。 响起哒哒的回音,废弃的工厂里回荡,石演穿着的衣服上,多出来一片喷溅的红色血渍。 他脚步极快,像是杀红了眼,身上带着浓烈的酒味,也未曾注意到他们变动的位置,一来就直奔顾风曜。 那把刀在顾风曜脸上比划,他想看顾风曜是如果低声下气地求他,想看他怎么惊恐万状,然而,都没有。 石演恨得咬牙切齿:你的命就捏在我手里,为什么不害怕?! 顾风曜面无表情,听见这句话后,他淡漠的视线落在石演脸上,显而易见的蔑视和不屑,像是在看空气中最微小的尘埃。 怕的是谁,你的手怎么在抖?他一语中的,戳破石演的要害,他自己都在害怕,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被彻底激怒。 石演一刀扎上他肩膀,癫狂的笑声在室内回荡:哈哈哈,谁说我怕?谁说我怕?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顾风曜朝他露出一抹笑,无知无觉的像是一个假人。 石演动作一滞,僵硬地扭头,意识泯灭前只看见一双冷如寒冰的眼神,明明那么浅薄,却像是最幽暗的池水,冰寒透骨。 他的后心,匕首刺穿肌肉,剧痛让他疯狂:表子! 他握着刀子反击,顾千欢不闪不躲,冷白的手腕染上一层瓷光,轻轻旋转,整齐地绞开碎肉,绞断的动脉喷溅出血花,锈蚀的血液溅在他脸上,血珠因为引力滑落,为他镀上一层妖艳烙痕。 石演嗬嗬笑出气音,刀子滚落在地发出泠泠响声,他朝顾千欢倒去,腥臭和血腥味滚滚而来。 顾千欢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仰着头吃力地往上看,眼前忽明忽暗,拥挤的滚烫的血如潮水,淹没他。 时间空间在这一刻重置,送他回到那个暗淡的夜晚,湿润的风,腥甜的血,硝烟散去的焦臭,他听见那个遥远的声音 欢欢,一切都过去了,别怕。 我会永远等着你。 别忘记我,我们的约定,欢欢。 那么遥远的事,只剩下他在坚守。 他竭力睁开眼睛,目光吃力地抓握那抹光,他一直在追逐。 顾风曜脸上淡然褪去,声音紧绷:顾千欢,不准!不准!不准! 对不起啦顾先生,我突然好累好累。 在外人到达之前,顾风曜自己割开了绳子,用那把沾血的匕首。他冷静地一点点擦掉上面的指纹,按上自己的,又翻开石演的身体。 青年倒在血泊里,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狰狞的刀口割开他的胳膊,外套浸满刺眼的鲜血,氧化后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他被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摄紧心脏,颤抖的手指在身上摸索,伤口被他用撕下来的布绑住。 顾风曜拨通急救电话,在此之前,他镇定得不似真人。 电话接通,传来女声:您好,这里是镜城120急救中心,您遇到了什么情况,需要派车吗 他抱紧怀里的青年,因为失血过多,冷汗迭出,他摸到顾千欢冰凉的体温,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微弱地跳动,他张了张嘴,迟钝地发现,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我,救人 急救车和警车同时赶到,现场一片狼藉,他们被送往医院。 顾千欢做了个美梦。 最深沉的黑暗里,他抓住了那道光,抑或是说,他投身光焰里,那么大的火,烧融身躯和灵魂,照出他心底最深的欲念。 燃烧,燃烧 在那满天的光焰里,他烧成灰烬,终于得偿所愿。 顾千欢醒来时脸上仍含着恬然的笑容,距离他被绑架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他被推出手术室三个小时。 他睁开眼,模糊失焦的视野逐渐清晰,眼底映出男人的轮廓,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像是滚烫的火焰,灼烧得他全身发疼。 只有他。 得知他苏醒后,一个年轻警察进来,他先做了自我介绍,隶属刑侦大队。 顾千欢阖上眼帘,淡淡看他一眼,眉心正气十足,身姿笔挺,动作利落,是个较真又顽固的家伙。 警察却不是先问他,而是朝顾风曜说道:你之前说等他醒来就回答,现在,我倒是觉得可以先问小顾先生。 他简单盘问几句,还未提及重点,一旁默然的顾风曜忽地出声:你可以问我,他中途昏迷过去,只有我知道全部过程。 警察笔下一顿,犀利的目光看向他,不像顾千欢那么轻松,他言辞犀利,直指人心。 事后,顾风曜被人带走。 他才知道,当初工厂外的小型客车里,之前出去的年轻男人们身中数刀,警察赶到时已不治身亡。 石演丧心病狂得叫人发指。 而他的反击,不知为何成了顾风曜的手笔,对方被带走盘问,顾千欢低下头,指尖攥紧床单,病房一片沉默。 窗外的知了一声一声响个不停。 夏天来了。 冷不丁,他听见一句话:你和顾先生,是恋人关系? * 一周后,顾千欢出院,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缝合,轻微脑震荡也已痊愈。出来时是个艳阳天,太阳像个大火球,柏油路面热得能煎鸡蛋。 他瞭望远方,忽地,一辆车在跟前停下,后座车窗摇下,露出男人清俊的眉眼,他轻抬眼眸,沉如凉风的嗓音吹进耳蜗:欢欢,回家。 与此同时,叶舒晨接到一通电话,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脸色大变,惨白如纸。 同伴随口问了句:叶,是出了什么事吗? 叶舒晨挤出惨淡的笑:家里确实出了点事。 同伴同情地看着他:你要回去吗?系里郑教授接到邀请,要去z国参与顾氏画展,刚好选到了我,我可不愿意去z国,那个荒芜贫瘠的国度,你要去吗? 叶舒晨像是没听见一般,一口答应。 同伴脸上也露出笑容,双赢的事。 他离开后,叶舒晨沉下脸,删除手机上一切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他心动了! 作者一小章,欢欢一大步。 第28章 车子在半路停下,突如其来的停滞使得顾千欢一刹苏醒,他本就睡得浅,抬眸正对上男人目光,一只手落下,轻轻拂去他眼前的碎发,顾风曜倾轧身体:公司临时有事,我让章霖送你回家。 顾千欢乖巧地点头。 却在顾风曜离开时,轻轻扯住他的衣角:顾先生,要早点回家。 顾风曜恍惚一瞬,淡声应了一句。 车子里,章霖来不及收回惊讶的视线,看完整个互动,心里还在纳闷,几天不见,老板和顾千欢的感情,进展神速啊! 随机,他想起这几天的忙碌,瞬间明悟了。 后座,顾千欢好似不经意提起这些天的事。 章霖得了吩咐,为难地皱巴着脸,敷衍道:这事我也不太清楚,一切有老板处理。 顾千欢听着抬眸,淡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露出一抹笑:是吗? 顾千欢双手交握,看似垂眸,实则是在深思,章霖跟了顾风曜五六年,直接顶替了顾父退任前留给儿子的左右手,不出意外,他以后还会继续跟随顾风曜。 他声音淡淡,章霖却激起一背冷汗,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一般,手心沁出湿粘的汗,他心里纳闷,顾千欢跟老板在一起时间长了,竟是得到几分老板的真髓。 心里萌生了几分怯意,章霖嘴巴也松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章霖小心惯了,如非必要,他绝不会往外说。 偏偏,顾千欢就是有这个能力,从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服从,章霖暗暗心惊,面上还要硬着头皮说:其实这几天,顾总一直在处理之前的绑架案。 您应该也猜到了,他被人带着是因为之前给了那杀人犯一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氏科技和军方有合作,顾总下手又有分寸,算是正当防卫,进去当天就出来了。 顾千欢抿紧嘴唇,沉默一会儿,车里气氛陡然沉寂下来,章霖却像是被什么驱使着,忍不住吐露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其实,顾总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背后的人。 像他们这种阶级,绝不会天真的以为是什么意外,或者纯粹的报复,怎么可能那么巧,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其他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石演,他醒来竟然疯了,什么线索都不能提供,还是顾总想到您之前接的电话,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人。是镜大的教授,被抓之后提供了一个人名,这人您应该也认识,叫徐楠声。 他说的轻巧,可实际上,仅仅调查电话来源,这事涉及政府机关,仅仅疏通关系,对于其他人来说就难如登天,还是顾风曜手段狠厉,直接找上了军方。 他行动异常迅速,这会儿徐楠声已经给抓进去了,至于结果,按照他交代的事实,对方只想要顾千欢的右手,章霖说话时不自觉皱紧眉头,透过后视镜,他的目光落在顾千欢手腕上。 顾千欢恍若不觉,微微垂眸,指尖轻点,像是游离在事件之外一般。 章霖想了想,他要是记得不错,顾千欢学的是油画,这么恶毒的念头要是实现了,不是要毁人一生吗? 幸亏没成功。 他没见过顾千欢的画,却也听过秦西西的称赞,秦西西什么出身,艺术世家,虽然做事不行,可审美真是有两把刷子。 说着就到了洋房,顾千欢刚打开门,一团绿油油的不明物体弹到了腿上,他定睛一看,是颗网球,就落在脚边。 不疼,一点微微的痒。 紧跟着一个真毛球滚了出来,毛茸茸地小猫崽四肢并用,喵呜着撞到他腿上,小脑袋晃了晃,似乎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 身后徐妈跟着出来:诶呦,真是个小祖宗,一眼看不见就给我乱跑 她絮絮叨叨,脸上却挂着慈爱的笑,看见顾千欢后慌忙说:顾少爷,你回来了?我去做饭。她说着顿了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顾千欢问她:还有事吗? 小梨花实在是太皮了,你要看着它的话,千万别让它往储物室跑啊,那里黑黢黢的,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顾千欢朝她浅笑,裤腿发痒,低下头一看,小梨花娇娇软软地蹭着他的裤腿,他屈下身去摸小猫,对方眨着圆溜溜的猫瞳,娇娇地叫了一声:喵~~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没接触多久,小猫就像是黏上了他,迈着小短腿走哪跟哪。 顾千欢抱着小猫,徐妈去做晚饭。 他看着小猫躺自己怀里,一点不怕生,又大胆又娇俏,为什么这么形容,因为小梨花是个女孩子。 毛茸茸的一团比球大不了多少,抱着球玩,左扭右扭地快要扭成了麻花,顾千欢摸了摸它的小爪子,笑道:小梨花? 小猫喵呜~一声,灵气十足地瞅着他。 顾千欢:这名字我是不是起错了,该叫你小麻花,你看你都快扭成什么样子了? 小猫当然听不懂,只觉得这个人类好舒服,小脑袋一拱一拱地蹭着他的手心,不停发出娇滴滴的喵喵声,又忍不住咕噜咕噜~ 连路过的徐妈都忍不住羡慕:我照顾小梨花这几天,还没见过它这么对人撒娇,聪明得呦,天生就知道该黏谁。 对此,顾千欢笑了笑没接话。 他的目光落在小梨花身上,想到印随,他不会去猜测小猫的亲昵到底是不是印随现象,他只要结果。 小家伙,你会乖乖呆在我身边,对吗? 恋耽美 ——(20) 小梨花当然不会回答,他却兀自笑了起来。 * 顾风曜回来时离饭点还差一段时间,身上带着外面的凛冽寒意,一阵风似得来到顾千欢身边,看清青年怀里的小猫时,顿时步子一僵。 顾千欢抱着猫站起来,他看他的时候,眼底星光闪烁。 顾风曜绷紧下颌,像是在看一个小怪兽:它好了? 顾千欢点点头,把猫抱给他,臂弯里软软一团,小梨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它抱着球玩得起兴,突然抬头,呆呆地看着顾风曜,黑色眼线动了动,突然头一歪,爪爪下的球滚下去也不管,它往后仰成了一只猫猫条。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顾风曜: 顾千欢: 小梨花在他臂弯里直往外扒拉,朝顾千欢喵喵喵叫个不停,可怜巴巴的样子,猫猫都蔫了不少。 顾风曜松手放它去跑酷,事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不至于沦落到猫嫌狗厌的地步吧。 顾千欢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实在忍不住笑出来声。 呜 声音戛然而止。 顾风曜按他的嘴角,板着脸的样子,看起来真有几分愠怒,叫人不敢喘气。见效果达到了,他才用指腹揉了揉顾千欢的嘴角,说:吃饭去。 顾千欢眨眨眼,颇有些活泼和可爱:好哒! 顾风曜有些晃神,灯光下青年有着极为秾艳的眉眼,纯粹的欢喜扑面而来,眼底光芒如星如月。 他狼狈地移开眼,故作镇定地移开话题。 * 晚上吃完饭,顾千欢一反常态地缠着他,似狡黠的猫咪踩着猫步试探他的底线,他攀着他的肩头,低低的不知道说了什么,顾风曜扯了扯领带,口舌干燥。 他不知何时哑了嗓音:现在? 顾千欢低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在顾风曜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他指着画室的落地窗,说:我的顾先生,请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哦。 像是在哄小孩子。 顾风曜轻笑一声,明月高悬,月光皎洁,洒上他俊美的容貌,像是洒了一层磷粉,暗夜里闪着光。 顾千欢顿了顿,往后推了推,顾风曜拧紧眉头,不自觉抬手,按在开关上。 别开灯。 顾风曜动作一滞:只有月光,你可以画出来吗? 传来一声轻笑:可以的,顾先生。 顾千欢的目光落在沐浴在月光下的男人身上,抿紧唇角,他没说的是,他早就将顾风曜的容貌刻进灵魂。 即使闭上眼,也能轻易描摹。 这样的月光,让他有种重归母体的温暖,仿佛月潮汐勾动了情绪,一声声叩击血管,顾千欢没急着开颜料,指尖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剥掉束缚的衣服。 他的大脑异常清醒,一件一件碍事的衣服掉在地上,他像是刚出生的婴孩,柔风与肌肤相拥,黏稠滚烫的血液在血管中涌动,微风吹起深黑的发,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顾千欢贪婪地看着远处的男人,唇角挂着餍足的笑,湿润的颜料抹在画布上,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画布上,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 终于, 他得到了全世界。 这等待如此漫长, 果实如此甘甜。 * 深夜国际机场,一辆来自m国的飞机直冲云霄,尾翼红芒闪烁,一万五千英尺的云巅之上,叶舒晨睁着眼,打开手机,不多时,他落灰的朋友圈多了一条消息:【我回来了。】 眨眼间,评论区留下纷纷扬扬的痕迹。 吃包子不吃肉:【叶哥?你终于回来了!】 天生欧皇:【恭喜回归,叶哥回来,我要订包厢,大家一起庆祝庆祝[万花筒][万花筒]】 普普通通富二代:【诶,叶哥你的接风宴,要请顾大少吗?】 评论区瞬间寂静。 叶舒晨回复普普通通富二代:【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顾千欢:我得到了全世界。 顾先生,我把自己剥开给你看,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本文前半段最甜的一章,没有之一。 求个预收啊~ 《攻略三个大佬后我翻车了》 《穿成公爵的炮灰弟弟(穿书)》西方耽美 第29章 扔出这么个大炸弹之后,叶舒晨直接摁灭屏幕,也不管自己造成什么样的轰动,靠着椅背思考起来,他之前走的太果断,顾风曜肯定不会轻易哄骗,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思索间,他身边的同伴小声惊呼起来,盯着屏幕一脸艳羡,察觉他的视线,同伴指着屏幕:你还不知道吧,郑老师的新作在第十五届国际兰奥绘画赛上再得冠军,加上这一届,他已经蝉联三届了!郑老师真厉害,要是我能得到他的指点就好了。 叶舒晨跟着点头,他比同伴更有野心,得到指点?他要拜郑中胥为师!不只是因为画作,更因为郑中胥的名气。 叶舒晨不免想起一个人,Blindsight,他是郑中胥唯一的亲传弟子,出道之际便拿得卢卡申绘画大赛第一名,这样的高起点可能是多少绘画人一生都达不到的结局。 可对于Blindsight来说,一切都唾手可得,只因为他是郑中胥的学生。 叶舒晨在ins上经营多年,靠着营销才有了几百万粉丝,而Blindsight常年隐形,却有大把大把的粉丝在底下狂欢,死忠粉更是遍地都是。 叶舒晨嫉妒得心都在滴血,如果是他他呼吸急促起来,仿佛自己已经被郑中胥青睐有加,看到自己功成名就的时刻。 他会比Blindsight做得更好!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徐楠声的事,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仅凭他自己的身份,肯定不能如愿以偿,可再加一个顾氏呢,不看僧面看佛面 叶舒晨把玩手机,心里已经有了算计,他要靠着一场接风宴,和顾风曜再续前缘。 他惦念的顾风曜,第一次做模特,才知道这事这么无聊,正巧衣兜里手机响了,他抬头看向屋子里:欢欢,我接个电话? 里面传出喑哑的声线:可以。 顾风曜接通电话,入耳一片嘈杂声,鹤谨的声音都有点听不清楚,他拧着眉头:这么晚了给我打什么电话?! 鹤谨在那头嘿嘿直笑,像个傻子似得。顾风曜嘴角一抽,就听他说:顾哥,特大消息!兄弟我连歌都不唱了就为了通知你一声。 顾风曜眉头一挑,幽幽的光照着他半张侧脸,他扯出个凛冽弧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鹤谨搂着公主,一字一句咬着说:顾哥,你的旧情人叶舒晨他今天回国了。 我从朋友圈看到的消息,当事人亲自承认,听说接风宴还要请你,你到时候去不去啊? 鹤谨说完,那头一片沉寂。 当年叶舒晨和顾风曜分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俩人一个出国求学,一个继承家业,不少人还记着呢。按照老大当初的情伤程度,他可不认为这是过去了。 至于顾千欢,也只有秦西西那个小傻子真认为他是小嫂子。正主回来了,替身自然是从哪儿去滚哪儿去。 顾风曜点了支烟抽起来,略微有些失神,猩红一点时亮时暗,他嗤笑一声:为什么不去? 鹤谨一愣,这话语气不对,就听顾风曜接着说:不止我去,我还要带上身边这个。 他语气里的恣意听得鹤谨一愣,恍惚一瞬,他骂了声艹,这语气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候的顾哥多意气风发啊。 然后鹤谨忍不住想起再见后的修罗场,心里打了个哆嗦,好家伙,玩儿还是你顾哥会玩儿! 顾风曜不知道他想什么,他挂断电话后给章霖发了个消息,关于叶舒晨的事都传来过来,章霖揣度他心思,着重写了叶舒晨的近期动向。 顾风曜一目十行,跟郑中胥一同回国的工作人员? 他唇角挑起一抹笑,告诉章霖,让他收拾收拾,给郑中胥准备接风宴。 发完消息,顾风曜听见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他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欢欢? 我没事,你别过来。画室内的人一口回绝。 顾风曜眉头轻挑,更是往前走了两步,他心里起了疑心:欢欢,这么久了,你画了多少? 他这个模特做的并不累,就是煎熬,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顾风曜想,他总要看看进度吧。 顾千欢还在想着怎么瞒过去,啪嗒一声,画室灯光大亮。 顾风曜看清眼前人之后,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挂在颈间的领带被他一把扯下,他玩味地看着青年:欢欢,你就是这么给我画肖像的? 赤身裸体,不着寸缕。 他看走眼了,眼前这人胆子比谁都大,玩的比谁都开,谁TM不穿衣服给人画画。 真是想x死他! 他的目光下移,一把将青年压在墙壁上,指尖沾了一抹红颜料,抹在他漂亮的锁骨上,堪比下方那颗小红痣的秾丽。 这就是你的艺术? 顾千欢抓紧他的双臂,他羞耻地嗓子紧绷,失重感挤压大脑,慌不择言:不是,我没 顾风曜粗喘一声,领带扣上青年纤细的脖颈,他声音喑哑地笑了:以前只知道艺术家给人画裸画,现在长了见识,头一回看见裸着画画的艺术家。他的指腹在青年腰间摩)挲,覆着一层薄茧刮蹭着细腻的肌肤:欢欢,我看你很喜欢得很,不如再帮我画一副吧。 他眸色愈深,扯着系在白皙颈子上的领带,顾千欢迫不得已低头。 他看不见,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和犹疑。 衣服堆里,手机正嗡嗡地响,谁也没注意到,它被淹没在喧嚣的夜风里。 这通电话的主人郑中胥,他等了一会儿才放弃拨打。 他对面的男人出声:怎么回事?联系不上人? 郑中胥点点头:没接通,不知道在忙什么。 男人笑出了声,讥讽道:连你的电话都不接,再不久,他眼里恐怕更没有我们,之前放他回来,我早就说过会有这一天,你心慈手软地拦着,现在,飞机落地后我马上通知他们。 郑中胥不解: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男人:当初那笔消失的钱,有眉目了,线索就落在你这个最得意的弟子身上,懂了吗? 这番对话不为外人所知,对方离开后,郑中胥抽出一本书,书页已经泛黄,折痕深深,看得出已经被他翻看很多遍。 封面上写着《哈姆雷特》,郑中胥再次重头翻阅,即使他已经倒背如流。 * 六月十八号晚,叶舒晨的接风宴。 鹤谨来的早,刚看见这劲歌热舞的大包厢,眉头就往上挑了挑,进门一桌子上琳琅满目都是酒,开封的没开封的,几十万上下不等,也是,当年叶舒晨搁大院里可是头一号,用现在的话来说,万人迷? 他人出国了人脉可没断,好歹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情谊,不少人可记着他呢。 再一眼,鹤谨瞅见搁中间坐的叶舒晨,冷眼旁观像尊佛。 鹤谨默默搜刮脑壳,对秦西西说:这是不是那啥课本里说的出淤泥而不黑? 秦西西抽了抽嘴角:是染。 可真叫他来说,就是做作。 秦西西知道自己有点笨,可他直觉挺准的,这么一帮子群魔乱舞,衬得叶舒晨干干净净,可不就是做作吗。 不如小嫂子,虽然有时候让人挺害怕的,可他好看啊。 叶舒晨像是才注意到他俩,笑了笑,一派主人家架势:你们来了? 他说着余光往外看,神色间几分紧张,顾风曜呢?他没来? 鹤谨人精人精的,一眼看穿他心思:顾哥在后边儿呢,派我们俩先来,他随后就到。 包厢里人一听这话就起了哄,显然是想起俩人曾经有一段,当年顾风曜对叶舒晨多宠啊,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加上这几年顾风曜的荒唐事,替身个个像他,谁不知道他对叶舒晨旧情难忘。 秦西西擦了擦鼻尖,啥都没说。 其实,就连叶舒晨自个儿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之前多自得,见着顾风曜之后,脸色就有多苍白,柔弱的跟风中小白花似得。 包厢一刹寂静下来。 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儿不好看,周家小少爷作为叶舒晨的拥趸一马当先跳出来:不是,顾哥,您这不道义啊,这什么场合,叶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怎么把这玩意儿 话音未落,他已经趴在地上,顾风曜神色淡淡,衣冠楚楚,丝毫看不出哐地一脚,把人踢出去的就是他。 周少爷趴在地上,双手撑地,嘴巴发疼,咬着了舌头也彻底清醒,他在顾大少跟前是个什么地位。 死一般的寂静。 鹤谨赶紧叫来经理:找几个会玩儿的干净人来,接风宴就得玩儿的开心! 经理一听就会意了。 不多时,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过来,包厢又重归热闹。 叶舒晨却是深深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千欢,心里火烧一样的嫉妒,也清楚知道,自己想当然了。 于是,他换了一副温和样子,从一直低头陪酒的青年手里拿了一杯酒,递过去:顾哥,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边上这位是哪家的? 比周少爷委婉了不知多少,同时也戳破了另一个事实,顾千欢的身份,周少爷之前说他是个玩意儿也因为这,不是圈子里的人,没钱没身份,却能跟在顾风曜身边,不是玩意儿是什么呢。 顾千欢早料到这一幕,眼尾轻轻撩了眼男人,才对上叶舒晨,不急不缓说:顾家的。 噗嗤 鹤谨爆笑出声,一语双关? 可不就是顾家的吗。 叶舒晨气得吐血,尤其看见这人和顾风曜眉眼传情,更是气炸了。 好在他还有其他手段,接风宴毕竟是他的主场,只要他一个眼神,跟他一派的自然知道意思。 朋友起哄道:我们叶哥这次回来可是衣锦还乡,他是跟郑中胥,就那个国内画坛第一人,前些天国际兰奥绘画奖冠军的郑大佬同一架飞机回来的! 恋耽美 ——(21) 叶哥是有大造化啊,我听说郑大佬是包机回来的,叶哥别瞒我们了!快说吧。 是啊是啊,叶哥快说说。 叶舒晨:你们说的太夸张了,我就是侥幸,做了郑老师身边的陪同。 这话谦虚又别有深意,只字不提职位是跟别人交换来的,又隐晦地说自己的能力,能做大佬身边人,肯定有才华过人之处! 叶舒晨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获得了艳羡又大出风头,朋友更是将他吹捧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他也没注意,秦西西几人呆滞的目光看了看他,又落在顾风曜身上。 秦西西呵呵傻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顾氏和郑中胥就是合作伙伴,他们怎么不知道郑大佬有属意的新人? 所以结果就是假的。 秦西西抱着果盘啃起来,看戏看戏。 叶舒晨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十几个小相框:这些都是我亲手所作,不值什么钱,大家不嫌弃就好。 有人指出来:哪是不值钱,你之前在国外,一幅画可得几千m元吧。 叶舒晨轻咳一声:别说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只是小有所成,顾总身边这位,才是真的不错。 顾千欢淡淡看他一眼:对哦,叶先生真是我的知己。 叶舒晨笑僵在脸上。 顾风曜刮了刮青年鼻头:欢欢,别开玩笑。 顾千欢抿了口酒,心说,连真话都不信了。 * 接风宴真无聊。 顾千欢垂下眼帘,心里下了定论。接下来的时间,他就黏着顾风曜,俩人有说有笑,看得叶舒晨红了一双眼。 他气得肺都要炸了,又要强忍着怒气,拿了杯酒喝一口,顿时蹙紧眉心:这味道,不是我喝的。 旁边人惊呼一声:弄错了弄错了!叶哥你有事没?这是香槟你喝了会过敏。 倒酒的青年呆住了,忽地抬起脸:不是,我不是 这边出了乱子,惹得顾风曜瞥了一眼,他眸子闪烁,真像。 顾千欢正在把玩他的手指,一根根仔细去看,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他比了比,嘴巴微微张开,比他大了一圈,难怪能把他圈得紧紧的。 他惊讶过后才发现头顶好像没了动静,抬头看见出神的顾风曜。 他问:怎么了? 顾风曜摇摇头,突然捧起他的脸,想起之前的一幕,他的手不自觉收紧,攥出两道红印。 顾千欢沉默地看着他,也不喊痛,没有感觉似得。 顾风曜躲开他的视线,那边的青年被赶出去,他忽地起身:欢欢,有急事出去一趟,乖乖等我。 他走的极快,眨眼消失在包厢,留下顾千欢,这是个很奇怪的感觉,他的心口闷闷地发胀,心脏跳的很快,称得上心悸了。 没人给他打电话,也没人让他出去,为什么要突然离开,顾千欢思考很久,秦西西一声招呼让他猛地回过神了,才发现后背一片汗湿。 他忽地起身:我出去一趟。 刚出门,便看见拐角处露出一片衣角,心里有个声音在默念,是他,就是他。 不是说急事吗?为什么要骗他,顾千欢攥紧手掌,后背的汗吹了穿堂风,沁凉沁凉,他迈不动步子,一点一点的步子挪动堪比蜗牛。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终于走到角落的斜对面,也将角落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顾先生,在亲一个男生。 一刹那,他脸色惨白,指尖传来痛意,才发现自己硬生生撕咬下一块肉来,都说十指连心,可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再痛,又怎么比得上刚才分毫。 指尖冷却的热血落下,滴答滴答,滚滚血珠在地面上凝成暗红色斑驳痕迹。 他看见顾先生捧起对方的脸,眉眼温柔,轻柔的吻落下,他的眼神那么专注,珍爱,像是看恋人的视线。 像是在看恋人的视线。 顾千欢笑出了声。 他的目光落在手腕上,陌生的摧毁欲将他席卷一空。 冬天来了。 他脸上的笑容宛如破碎湖面,暗潮汹涌且静寂。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开始,还未结束。 六一儿童节快乐! 【专栏完结文,甜的!】 《我只想谈个恋爱(快穿)》 《我送渣攻上天》 《成为主神后我被偏执狂绑定了》 《海王降临娱乐圈》 感谢在20210531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20瓶; 沙雕柯基、2453474610瓶;书仪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顾千欢声音好听,笑起来像是屋檐轻旋的风铃,泠泠作响。 他就站在那里,容色淡然。 顾风曜动作一滞,松开手后露出怀里青年,只能称得上俊秀的容貌。他望向顾千欢,神色不自然,旋即镇定下来:你怎么出来了? 顾千欢歪了歪头:不出来,我会看见这一幕。 对于俩人的关系,他什么都没问,撕裂的伤口溢出血液,藏在半边暗色下的侧脸,光影交错,如同精细瓷瓶上皲裂的细纹,下一刻就要跌成一堆碎瓷片。 静默中,倒是作为第三人的陪酒青年突然出声: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顾风曜抓住他的手腕,掏出一张卡片,神色间几分兴味: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可以找我。 他全然忽视了另一人的存在,脚步声远去,顾千欢知道,一切才刚开始。 他嘴唇蠕动,无人走廊放大了一切动静,缓缓流淌的空气被声音震荡着凝滞:为什么? 为什么欺骗我? 就在前几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事实给了他狠狠一击,一切都是他以为,他以为男人喜欢自己,可下一刻,他在和别人拥吻。 这一刻,顾千欢突然怀疑起来,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他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叫顾风曜拧紧眉心,手掌贴着青年的脸颊,瞥见他希冀的目光,直到此刻,他仍旧是肆意且轻松的。 顾风曜指尖轻抚,温和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是笃定,笃定他爱自己爱到不可自拔,笃定他绝不会离开,他轻声诱哄青年:欢欢,这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收获。 走掉的陪酒男生身上的气质击中了他,太像了,像他午夜梦回的那个人,他看不清面貌,却坚信,他是那么的温暖,阳光,在他人生最晦暗的日子里,他是太阳,星辰隐没,唯有他。 顾风曜微微出神,又是几声诱哄,曾经他觉得顾千欢是最像他的,后来才发觉,他也不是那么像,就如之前的叶舒晨。 顾千欢在画室里的放纵让他犹疑,那样的他不可能是小太阳,他隐隐察觉到青年蛰藏的另一面,似乎也不是那么乖巧听话。 他不像了。 这喜欢就衰退不少。 他的变化顾千欢怎么不清楚,他抓紧男人领口,从始至终,一声不吭。身体撕裂成两部分,双方在撕扯,可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直到现在,顾千欢才明白,在这段感情里,他把顾风曜当成了什么,是救赎,是最后的希冀。 可现在,他不确定这希望是否能支撑他走到尽头,是否能陪他走完全程。 不,顾先生不会骗他的。 他沉默太久,顾风曜揉揉他的头发,笑道:在想什么呢?跟我回去。 顾千欢仰头,濡湿的气息洒在男人颈间,他像撒娇的宠物,软软的声音自胸口传出:顾先生,别骗我,我只有你了。 顾风曜摸摸他的头发,眼底一片风轻云淡:你乖乖的。 他完全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也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毁掉了什么。 他们出来太久,包厢里的鹤谨打电话催促,顾风曜要回去,顾千欢却摇摇头,把手藏在背后:我想去趟洗手间。 走到无人的角落,他才扯下一些纸,处理伤口,镜子里照出自己衣襟散乱的样子,眼角嘴唇泛着糜红色。 对面的人突然朝他笑了,眉眼蛊惑:这才只是开始。 顾千欢低垂眼帘,洗水池里,殷红的水旋转着冲下管道。 叶舒晨跟着走进来,朝他打招呼,看见他时愣了一瞬,这怎么搞的?倒不是凄惨,像是一夜间怒放的优昙花,盛极又秾丽,灼目得不可逼视。 太艳了。 他视线一顿,落在顾千欢胸口,一点殷红几欲刺破他的眼,叶舒晨呼吸急促,陈年旧事在瞬息间涌上脑海,是他! 你是不是在雾城孤儿院生活过? 顾千欢一顿,叶舒晨半点没错过,他满意地笑了起来,像是拿捏到什么把柄,声音灌满最深的恶意:你是47号吧,我记得你,当年孤儿院事件的受害者,没想到,我还能再遇见你,你说,你之前的事顾风曜他知道吗? 顾千欢瞥了他一眼,冷冷的没有丝毫感情。 叶舒晨也不慌,他记得就行,今晚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件事,真是太棒了。 雾城的孤儿院事件,十二年前曾轰动全国,孤儿院的监管者依靠自己的权威,侵犯近三十名孤儿,时间长达两年之久。 顾千欢出门后停下脚步,方才维持的平静尽数崩塌,淋漓的汗掉进眼里,带着盐分的水珠刺痛眼睛,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冲破压制,他支撑不住身体,跪在地上,颤抖的身躯像是弯折的弓弦,让他彻底失控。 处理好的伤口再度崩裂,柔软的血肉在墙壁上摩擦,那些磨碎的肉糜和暗色墙壁融为一体,他机械般重复,无法释放的痛苦叩击神经。 他的脸色是近乎透明般的苍白,浸湿后背的汗水还未蒸发,又有一层覆盖上皮肤,如同溺水者的挣扎,囿困于窒息和死亡。 寂静走廊响起脚步声,敲着他震颤的神经,顾千欢迟钝抬头,年轻的男人蹲下身,纯白衬衣扣到最顶,怜悯地看着他:和我做个交易吧,给我你的感情,我给你一千亿。 这样荒诞的事叫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他太累,只扯动了唇角,目光透出一股嘲讽。 男人叹息一声,留下淡然的声音:我还会再来的,一千亿,换你的全部感情。 * 接风宴过半,顾千欢也没回来,等顾风曜打电话询问的时候,他已经来到镜大,时间还早,伫立的宿舍楼灯光如海。 阮嘉明一见他就愣住了:你、你怎么搞成这样子? 他手上的伤口,形容狼狈,身上凝固的那是什么,血滴吗?阮嘉明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顾千欢,心都揪起来了。 顾千欢却朝他笑了笑,一派云淡风轻:来的路上出了场意外,就成这样了。 阮嘉明跳起来:不成,我去给你买点药,你先等我,我们一会儿再清点东西。 顾千欢答应得好好的,等他一走,立刻开始清点东西,阮嘉明在电话里说,他们宿舍楼遭贼了,不少人丢了东西,让他回来看看。 顾千欢瞬间想到了铁皮盒子,没人知道,得知消息那一刻他有多害怕,那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有他最珍视的东西。 伤口不知道迸裂多少次了,斑斑血迹染上盒子,清点完盒子里的东西,他咧开嘴角:没丢,一个都没有。 阮嘉明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迟钝如他,也能感觉到室友的不正常,他吓了一跳:欢欢! 我不是让你别动吗,你这是什么情况!阮嘉明心跳如鼓,看见血迹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凶杀现场! 阮嘉明絮絮叨叨地给他包扎伤口,一边说这次的失窃案有多猖獗,整栋楼都被光顾个遍,蹊跷的是连监控都坏掉了。 好在没什么大损失,丢失的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贵重物品和现金没丢失,报案了警察也没办法,够不上标准。 倒是闹得不少人人心惶惶。 他们包扎好,又重新清点了一轮,阮嘉明丢了几包零食和一对袜子,顾千欢丢了一支笔,几本书。 得出这个结果后 阮嘉明:Excuseme? 他跟别的寝室交流,才知道还有更离谱的,阮嘉明兴致勃勃地分享:欢欢,你知道不,隔壁寝抽屉里十几张百元大钞没人拿,丢了桌子上的橡皮!这是什么贼?好特么逗比哈哈哈! 顾千欢撩起眼皮,想到一件事,他的东西被翻了个遍,没有一处遗漏,真如阮嘉明说的那样,是个逗比贼? 顾千欢目光凝滞,不可能。 如果是其他人,就如阮嘉明这样的,丢了点不值钱的东西,可能就觉得这件事是个乐子,可顾千欢不一样,他敏锐地察觉,这背后还有其他东西。 目光触及打开的衣柜,他愣怔一瞬,什么情况下最不注意一件衣服,把它放进装满同颜色的衣柜里,什么时候最不注意一起盗窃案,当它只是一栋楼里一起的时候。 藏叶于林。 顾千欢默念出声,如此声势浩大的伪装,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他警惕起来,带着东西离开寝室,阮嘉明有点不情愿:欢欢,都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走吧?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寝室都快无聊死了。 顾千欢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欢欢,你什么时候回家?那头响起男人嗓音,他愣了一瞬:马上。 阮嘉明扶着门框,哀怨的表情把他衬成了一个负心汉:嘤嘤嘤~ 顾千欢翘起唇角,笑了。 看他脸色放晴,阮嘉明一下子精神抖擞,把药膏之类的东西装进袋子里:欢欢,记得按时上药。他顿了顿:还有,别委屈自己!你可是我们油画系第一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着呢! 阮嘉明红了眼眶,太笨了,那样的伤口根本不可能是擦伤意外,还想瞒着他呢。 顾千欢动作一滞,飞快离开。 车窗倒映着城市夜晚的五彩霓虹,揉碎的斑斓灯光照着他空茫的眼睛,他抱着药,瓶瓶罐罐硌上柔软的小腹,钝痛渗进皮肤里面,腹腔里也跟着乱七八糟地翻搅起来,沁出一头的汗。 司机忍不住问了两句:看你脸色白的,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 恋耽美 ——(22) 顾千欢摇头,车窗倒映出自己的狼狈。 他扯起唇角,硬邦邦像块石头。 真糟糕。 他看着屏幕上的男人,指尖上药味盖过了血腥气。 顾先生,你看,连陌生人都知道我那么痛,为什么你看不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四章,正式开启火葬场! 谢谢支持的小可爱,么么啾~ 第31章 因为身上的伤,顾千欢在洋房修养了一段时间,直到伤口都结痂,他才被允许拿画笔,顾风曜不常在家,他一个人在画室画画。 哦,还有一只猫。 顾千欢放下画笔,捞起小梨花,他轻抚小猫柔软的毛毛,目光落在完工的画布上,幽蓝的夜景下,伫立的男人眉眼锐利,如同一把出鞘利刃,轮廓稍显柔和,然而,冷白的月光调在他脸上过渡,无端端透出一股冷意,再看他的柔软时,就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仿若触不到底的虚空,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矛盾感突兀且和谐。 顾千欢看着画像,有些晃神,唇边泛着一丝苦笑,真实情况是在他画完大概后,才发现他是错的,他以为的和真实截然相反。 尚未干掉的颜料散发着浓烈的气味,顾千欢把它放在画架下风干,不知为什么,他竟不敢再看这副肖像画。 推拉式阳台视野开口,洋房一侧绵延不绝的海棠蔷薇已显颓势,星星点点的红花点缀着如瀑的绿河。 下午,顾千欢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哥哥,我好怕。 惊惶的声音钻进耳蜗,顾千欢一瞬攥紧手指,嗓音紧绷:顾琛? 妈妈要我去上补习班,我不想去,哥哥,你帮我跟妈妈说说好不好?我不想去。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 顾千欢静默一瞬:我会帮你,别哭,哥哥答应过你,小琛,你相信我吗? 啜泣声愈来愈低,像是被他安抚住,顾琛小声说:哥哥,别忘了我。 顾千欢扯出一抹笑,纵使知道他看不见,他仍低声说:小琛,不会的,我会保护你 尾音消失在一片阴影里,他唇角藏着一抹笑,望向窗外如血的残阳。 他询问小孩儿补习班的地点和情况,期间,顾琛声音一直在发抖,他告诉顾千欢,自己不敢告诉任何人,潜意识里他觉得这有多羞耻,他连家人都不敢告诉。 怎么会呢。 他失神地看着桌子上的小瓷猫,告诉小孩儿,这不是羞耻,只是一些恶心的杂碎,因为失败、无能而欺凌弱小,大人的责任就是保护小孩子,告诉家人,他们是最爱你的人! 顾琛久久不语。 他攥着手机,久到手心都沁出滑腻的汗渍,真的吗? 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林枚媛一见他这副发愣的样子,顿时惊怒交加:顾琛,小升初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告诉我补习班你不想去,你要在家复习,你现在在干嘛?跟谁打电话呢? 她语速极快,连同这段时间不快一起发泄出来,在顾风曜那里呆了一阵子之后,顾琛就变了,他反驳自己,更重要的是林枚媛心里害怕。 她怕,怕顾琛变得和他哥哥一样,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这些话她没说出来,顾琛低着头不敢看她,身体颤抖。 林枚媛才惊觉自己说了重话,刚想说些什么挽救回来,顾琛抓着手机往外跑。 喘息声透过听筒断断续续地传出,顾琛躲在小花园:我不敢,哥哥,我不敢。 顾千欢声音滞涩:我会帮你说,如果不成功,他垂下眼帘,哥哥会帮你。 什么帮你?顾风曜好奇地询问,顾千欢捏不住手机,直接摔在地上,拿起来时屏幕已经碎裂,看他那么大反应,顾风曜愣了一下,指腹压在他额前:欢欢,你怎么了? 胸腔里那颗心脏不安跳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顾千欢捏紧指尖,不能想象,如果他知道那些事 他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下一秒,机会就送到了跟前,今天晚上的接风宴,由顾家主办的盛大宴会,为归国的画坛大佬郑中胥接风洗尘。 * 顾千欢走进大厅,金碧辉煌的大厅,到处是觥筹交错的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乐团舒缓的音乐淌进耳蜗,上流社会的衣香鬓影可见一斑。 他跟着顾风曜身侧,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的姿态泰然自若,平静得倒叫那些准备看好戏的人暗暗钦佩起来。 叶舒晨举着酒杯听见讨论声,闻声看向灯光下的青年,勾起一个不着痕迹的笑容,转身去找顾毅程,知道顾风曜这里没办法,他很快转换方向,利用两人间的信息差,叶舒晨成功说服顾父顾母,让他们误以为,顾风曜一直喜欢的都是自己,只是他们最近生了误会。 况且,在他得知那件事之后,顾千欢在他眼里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巧合的是,在他之后,顾千欢也来了,叶舒晨不着痕迹地提醒两句,顾毅程就知道了,眼前这个是儿子的情人。 顾千欢仿佛没听见,单刀直入:顾先生,我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关于您儿子 叶舒晨之前的洗脑有了效果,顾父连他话都没听完,直接借口有人找,离开了。 留下叶舒晨玩味地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话:47号,快八点了吧。他记得清楚,孤儿院的那个男人,最开始的借口就是八点找小朋友玩游戏。 他一字一句戳尽顾千欢的痛点。 任由情绪翻江倒海,顾千欢知道他想看什么,反扬起淡淡的笑容,视线越过他。 叶舒晨眉头一皱,他怎么还能笑出来?这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在他晃神之际,顾千欢已经走过去,叶舒晨才发现,他的笑根本不是对自己,心头一堵,肯定是强颜欢笑吧。 他跟着转身,看清来人的面容,顿时愣在原地,惊愕的表情在瞬息间换上满面笑容:郑、郑老师! 郑中胥朝他点点头,就在叶舒晨得意之际,他拍了拍顾千欢的肩膀,语气老练辛辣:你的画我看了,这段时间很有进步,但是,也别太压抑自己。 他手把手教出的学生,怎么不清楚他在藏拙,可那画里的感情,可比他离开前生动不少。 顾千欢微微垂眸,耳尖泛起绯红:老师,您别说了。 一旁的叶舒晨脑子彻底当机,怎么回事?郑中胥和他认识,他们什么关系?!他咬紧牙关,酸意涌上心头,稳住,叶舒晨,你要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下一秒,叶舒晨出声插入两人之间:郑老师,您是在说顾千欢参加比赛的画吗,他画的确实好,听说是现在的镜大油画系第一名,可惜当初我是出国留学,没机会来镜大学习。 实际上,就算他不出国,以他的学习成绩,也考不上镜大,更别提只是他匠气有余,灵气不足的作品了。 郑中胥微蹙眉心,突然冒出来的人他根本不认识,不过和蔼一笑,鼓励他:你也不用失意,毕竟这世上天才不可多得,愚人常有。 叶舒晨愣了一下,气得嘴唇哆嗦,全身都在发抖。他的意思上,顾千欢是天才,他是愚人? 等机会的众人一看大佬这态度,顿时扎堆凑过来,暗中使劲连推带挤把叶舒晨挤出来。一看就不会说话,呆呆傻傻的,不知道讨好郑老师,还想拉踩别人,也不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郑老师您说的真好,这位小友是谁?之前怎么没在画圈见过你? 诶呀,老徐你记忆不大好啊,他还是个学生呢,还是咱镜大的,真是一表人才。 顾风曜正目睹闹剧的尾声,神色微敛,和之前的叶舒晨一个问题:欢欢什么时候认识的郑中胥? * 午后,太阳跃出地平线,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拉长的黑色影子参差交错,如同野兽狰狞的犬齿。 顾千欢停下步子,一身黑衣长裤,灰色鸭舌帽遮住他半张脸,他走到补习班前台处:你好,我想替侄子报一个小升初的补习班,现在可以报名吗? 前台:请问您是今年的小升初吗?我看一下,七月五考试,时间太紧了 今年,我侄子成绩中下,想让他考进初中确实有点勉强,我听徐姐说你们这里教的很好,钱不是问题,只要孩子能考的好。 徐姐介绍我说这儿有小班速成,我想给孩子报个名,插班生也行,就想让他有个初中上。 他说得熟稔又老道,连前台都愣住了,确实有速成班,再说听情况孩子有基础,最重要的是她会有一大笔提成,当机立断道:好的,您在这边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尽快通知您! 顾千欢勾起唇角:那好,这里我能参观吗?毕竟孩子 前台满口答应。 还没到上课时间,精装的教室只有几个学生,顾千欢压了压帽子,掠过办公室。 他的目标是速成班,也是顾琛所在班,最先见到的是班主任,一个和气的中年老师,还有其他分科老师,两女一男,目前来说,没发现情况。 顾千欢眉心轻蹙,意料之中,谁知道衣冠楚楚之下,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他出去时和顾琛打了个照面,林枚媛不认得他,正准备劝说儿子,她俯下身和平静的顾琛对视,不等出声,顾琛便说:再见。 林枚媛露出满意笑容:妈妈晚上来接你,好好学习。 顾琛点头,正和顾千欢对上,手指捏紧衣角,顾千欢朝他轻轻一笑,意思格外明显。 别怕。 我会一直保护你。 那一刻,有无穷的力量注入身体里,顾琛松开手,愣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下午,顾琛来寄存室取东西。 他走的最晚,此时的寄存室已经没人,只剩下轻巧的足音回荡。 作者有话要说:  别慌,小琛会没事的。 欢欢现在帮他,也是在帮自己,大概。 呜呜呜,我又错估我自己了,下章继续。 还有几个情节,就是剩三四章,我没算错! 还有,我二十九章大修啦~ 没看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QAQ 求个预收鸭~《穿成公爵的炮灰弟弟(穿书)》 黑发蓝眼的白皮小美人阳光受冷酷无情大魔王兄长攻 是甜文鸭~ 第32章 顾琛拿起自己的书包,袋子上扣着小号的塑料杯,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光,拿出来时撞到储物柜门,发出一声轻响。 他停下动作,除了撞击声,还有另一种声音。 湿粘的手掌捂住他的眼睛,刹那间世界一片黑暗,耳边响起男人恶意的粗喘:宝贝,听说你最近不想补课了?想离开我? 顾琛抖着身体,失声地张开嘴巴,湿粘地手指掀开他的衬衣,叫他想起池塘里的黄鳝,生长在淤泥里类似蛇类,身上一层黏液湿滑无比,就像现在。 哥哥 好痛苦。 哥哥,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男人轻笑一声:宝贝喜欢叫哥哥啊,那和我玩儿个游戏。 与此同时,顾千欢换好安保的衣服,大大咧咧地往楼上去,失去孩子的楼层空无一人,死寂地像是沉眠的凶兽。 他没在教室里看见顾琛,可除此之外,他还能去哪儿?一丝灵光乍现,顾千欢调转方向,寄存室! 他赶到时房门虚掩,一把踢开,见到叫他目眦欲裂的一幕:滚出去! 小孩儿被男人压在一整排柜子上,单薄的衬衣往上推,露出一片肌肤,他哭得不能自已,男人动作一顿,露出一张脸。 顾千欢瞳孔紧缩,男人是补习班的老师,教顾琛的数学课,他惊惶之下捏着顾琛的脖子:出去!再不出去我杀了他! 顾千欢步步后退,盯紧他手上的小孩儿,顾琛却摆出一个引颈受戮的姿势,他的心陡然沉下去。 男人走出大门,心中一轻,哪知手背骤然一痛,是顾琛,这孩子眼里闪着火光,咬在男人手上生生撕下一块血肉,他痛极之下丢开顾琛,顾千欢飞扑过来,男人被他重重踢伤,楼下又传来嘈杂的人声,他踉跄着往楼上逃窜。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忙着追击,他扶起顾琛,小孩儿吐出一口血水,看着他担心的样子反倒笑了:不是我的血,是他的。 好臭。 他说着干呕两声,竟舒畅地笑了起来,半张脸染上血色,并不好看,顾千欢却抓紧他的手,露出一抹极温柔的笑,他的目光落在顾琛脸上,又像是落在当年那个孩子身上:相信我。 楼下,前台猛地站起,看向到来的高大男人:顾先生,您来了。 顾风曜轻轻点头算是答话,直接迈着大长腿往楼上去,却在楼梯口看见了一摊血迹,寄存室的门敞开,地上掉落着小孩儿的书包和水杯。 顾风曜手指颤抖几分,心脏狂跳,他循着痕迹往楼上去,怎么还不能明白,顾琛出事了! 顾琛所在的补习班只面向富人阶级,财大气粗地包下一整栋小楼,楼梯盘旋着往上延伸,每层都有一个防盗门,现在却紧锁着,只有楼梯还能使用。 顾风曜一路追到天台。 与此同时,天台上,天边的晚霞如血般鲜红刺目,顾千欢一眼看见天台上的男人,知道自己毫无退路,他反倒镇定下来。 顾千欢拍了拍顾琛的背:乖,你在门口守着,保护好自己。 他朝男人看去,那人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忽略他凌乱的衣着,身体上的脚印,衣冠楚楚的倒真像一个儒雅的老师,而不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男人捡起一侧的生锈的半截钢筋:你是宝贝的哥哥? 你知道宝贝滋味有多好吗?他以前好乖的,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步步靠近,浑身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息:当初我在班里,那么多小学生,一眼看中了他,娇宠着长大又乖乖巧巧,他穿着校服叫我老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顾千欢抓紧手指,直面他龌龊心思,他眼睛发红,眼前的脸和另一张脸重合,就在他晃神之际,男人突然暴起! 我想把他压在 手里的钢筋棍抡出破空声砸向顾千欢,被他躲开,反身飞踢,他重重踹上男人的腰,手里的东西终于露出真面目,那是一把雪白的刀,抵住男人的咽喉,刺进他的颈侧:他还那么小!他们那么小,你这个禽兽,你不是人,你该死! 恋耽美 ——(23) 锋利的刀口切出蜿蜒的血口,男人却朝他笑了起来,变态又极其扭曲:你不敢杀我。 目光仿佛看穿了他,说出最下流的话:你和他一样,你们都不会杀我,你的心肠是软的,可惜我不知道,你的身体是不是也是软的。 顾千欢狠狠一刺,刀刃穿透皮肤,男人享受般笑了,轻嗅空气中的血腥味:你比宝贝更漂亮,可惜我只喜欢小孩子,如果再小十几岁,我一定会喜欢你。 顾千欢只想吐。 强烈的呕意卷裹着胃酸往上涌,也是这样的夕阳,像血一样。 他八岁时,父母因为车祸去世,在那个四季浸泡在水汽中的城池里,他失去唯二的亲人,因为无人收养被送往雾城一家孤儿院。 突然的变故加剧了他的自闭和内向,孤儿院上百个孩子,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工作人员,他急剧变瘦,没人注意到他。上百个孩子叽叽喳喳,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只负责孩子的一日三餐,其他的不会被注意到,又或者说,他们不在乎。 他整夜整夜睁着眼,神经质的视线盯着床铺,上下铺的床架子年份久远,上铺的人下来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在无意中知晓了孤儿院的另一个秘密,在之前的囚禁里,他因为顾风曜躲过了第一次,在这里,他躲不过第二次。 起因是什么呢? 某天,他被人轻抚脸颊,黏腻的触感犹如池沼又或是深渊,拉着他往下坠落。晚八点的游戏降临到他身上,麻木的孤儿们浑浑噩噩,他不想接受命运,若忍受磨难得以上天堂,我情愿下地狱。 或许在那时候就疯了吧。 为什么知道藏叶于林,因为他在八岁时就学会使用它了,杀死禽兽的凶杀藏在几十个受害者里,没人知道。 虽然他这双手,并没沾染什么血迹。 他只是助推一把,让那头禽兽死在他的报应里。 现在,他手里又是另一头禽兽。 顾千欢回过神来,攥紧刀柄,柔软的舌尖舔舐犬齿,他轻轻笑了起来,闪烁的光割裂他的脸庞,雪白的刀子捅进男人嘴里,搅乱他的舌头和牙齿,刮花他的口腔,割开他的嘴唇。 涌出的血如绽放的花朵。 再恶心的人,他的血都是红的,都是热的。 他的嗓音温柔得能沁出水来:你说的对,我不会杀人,我只会折磨你。 像现在这样。 天台的门猝然打开,收身的黑色衬衣勾出男人的宽肩窄腰,挺括的身姿,顾风曜眉骨轻拢,哑声看着这奇诡一幕。 顾风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迎来这样一幕,青年乖巧地笑着,手里的刀却捅进男人嘴里,淋漓的血水像极了某种屠杀场面,他以为他的一朵柔软的花,现在才知道,他生于皑皑白骨之上。 欢欢,放开他。 顾千欢瞳孔紧缩,手里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据,刀子叮铃一声掉在地上,天台的空气瞬息凝滞,男人抓住这次机会,他知道自己逃不过,视线落在青年身上,就算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他狞恶地笑着反击,一把勒住顾千欢的腰往后拖:嗬嗬 顾风曜目眦欲裂,胸腔里的东西几乎跳出身体,飞身扑去,顾千欢掰开男人的手,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楚,折身压在低矮的天台边沿。 狂风猎猎,天边卷积的乌云声势浩大,滚滚而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压抑的空气中只剩下急促的低喘,顾风曜低头,滚烫的汗珠滴在灰色水泥上,冷风一吹,他才发觉身上湿透了汗水。 他朝青年伸出手:欢欢,抓住我。 顾千欢仰头去看男人,半边身子探出天台,近在咫尺,他低下头去看,越过抓住他脚踝的男人,落在渺小的黑点上,失重感和晕眩同时而来,血液热沸。 风中传来自由的气息,催促他:像一只飞鸟,跳下去。 他放开了手。 自由轻叩脉搏。 顾风曜伫立着,冷硬成了一尊雕塑。 他又失去了,他又失去了,原来他还能失去。 这不是他,怪物不会有爱人。 他是天生的情感冷漠症,出生时林枚媛有多期待,发现时就有多无助,从开始到呵护到厌倦,她耗费无数精力和时间,教他要爱护自己,同情别人,连路边的乞丐都成了她的教学例子。 某天,她给他买了一只猫,告诉他,要爱护它,养它长大,后来猫咪一岁不到就死了,几百个日夜,连林枚媛都爱极了这只猫,渐渐好转的孩子却无动于衷,他连哭都不会。 林枚媛彻底崩溃,发现他只是懂得了伪装,她不止一次谩骂他,你这个怪物,野兽,啊,你怎么还学不会啊!你是不是人!你为什么学不会! 尤其他后来喜欢上了枪。 在她看来,枪就是杀戮和死亡。 她怕自己的孩子出事,更怕他成了一个杀人犯,怕他在某天被所有人发现,看啊,顾家那个孩子竟然是个精神病!杀人犯! 直到他被人绑架,一束光撞进生命,他以为这就是最大限度,现在,他的生命被一个名为顾千欢的青年彻底撕裂。 顾风曜活了二十八年,每时每刻都在伪装,他学会了该以怎样的面貌应对各种事,游刃有余地征服世界,没人发现。 直到现在,在这里,他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孩子,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应对。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我学不会。他喃喃说,我学不会。 顾琛怯生生地站在他身边:哥,你在说什么啊? 顾风曜看他一眼,那是顾琛无法形容的眼神,他爬上矮墙,纵身一跃。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后来 欢欢: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顾风曜:是。 我爱你,如生命。 第33章 顾风曜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为什么要跳下来,刮骨的风吹在脸上,悬空感不过几秒,他落地了。 这是一处外凸的露顶阳台,堆着一层厚厚的细沙,因为位置巧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来不及顾忌自己的安危,顾风曜目光梭巡,瞥见一侧的青年。 他心跳一滞:他没事! 心脏终于落地,他快步走去,在青年身上摸索:欢欢,你有事没事? 顾千欢身上染血,衣服破碎,听见男人声音,眸光闪了闪,他没回答第一反应是看天上,强光刺眼又灼目,他却笑了起来,不是幻觉。 他眨了眨眼,直到被男人抱进怀里。 顾风曜一面抱着他,一面给章霖打电话让他处理事情,还有那个死去的男人也要处理,他是真的彻底摔了下去,粉身碎骨,一滩烂泥。 顾千欢不怎么说话,一直抓着男人的领口,低着头,他乖巧又温驯地扯了扯,指腹在男人脸上摩挲,沾上湿润的水珠:顾先生,你哭了。 滚烫的痕迹一路烧啊,烧进他心底。 他又低下头,唇角轻轻翘起,刚才沾染泪痕的指尖,被他塞进嘴里,柔软的唇舌一点点舔去。 不止是好运气,他在发现这方阳台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譬如,他想要看清楚,顾先生到底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他的心很贪婪,很贪婪,只想要顾先生,也只想顾先生心里只有一个自己。 顾风曜听见这句话,却像是被什么猛地一烫,突然放开手,他怎么会哭?这不可能。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再去看青年。 顾风曜联系的人甚至比警方来得还要快,他们被救上去,顾琛已经吓傻了,看着失而复得的哥哥,他扑进顾千欢怀里哭了起来。 医护人员赶到检查,顾风曜身上没伤,反倒是顾千欢,他身上几处轻伤,需要尽快进行包扎处理。 顾风曜远远看着,手里一根一根地抽烟,脚下还有好几根烟蒂,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顾千欢身上。 人群里的顾千欢像是有所感应,忽地抬头,身上的脏污并未折损他一分一毫的气质和美貌,像个落难的小王子。 可莫名的,顾风曜想起他刚才的样子,他握着那把短刀,绞碎男人的嘴,那样的姿态危险,昳丽,如同一株艳丽食人花将猎物绞杀在花吻之下。 胸腔里的心脏发疯般撞击,火星烧到指腹,叫他猛地一抖,痛楚盖过混乱的心思,不,他喜欢的是阳光,灿烂的青年,他不喜欢这样的性子。 他不喜欢顾千欢。 顾风曜转身吩咐赶到的章霖处理善后事宜,他和军方联系,毕竟关系到一条人命,他故作不在意地忽略顾千欢,他很忙很忙。 却不知道,这样又有多刻意。 顾千欢看见了。 他攥紧手指,掌心掐出淋漓的血渍,流出的血珠从指尖溢出,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顾先生不来看自己。 * 顾千欢被送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与此同时,顾父顾母终于得到消息,尤其是林枚媛,当她得知顾琛在补习班遭遇了什么时,这个向来优雅庄重的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抱着顾琛,哭得几近肝肠寸断。 她都做了什么啊!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她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一个禽兽!一个恶魔!林枚媛当即接受不了晕死过去。 巧合的是,她来的医院和顾千欢是同一所医院。 顾风曜听见汇报,让章霖把关于死去的男人资料送上,他脸色黑沉,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被发现,而且看那人的手法,也不像是第一次作案。 他的亲弟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顾风曜应该是要报复的,可男人已经摔成了一摊肉酱,最后被他扔进焚尸炉,烧成灰后又一把撒进大海。 唯一庆幸的是,顾琛并没真正被他得手。 顾风曜派的人仔细调查男人背景,才知道他不止是一个数学老师,还兼修了心理学,他利用林枚媛爱子心切的心理,又一步步软硬兼施诱骗顾琛。 调查的结果出来,顾千欢被他保下,他至多算是自卫,处理完这档子事儿,顾风曜才停下。 章霖,给我备车,我要去顾风曜声音一顿,他硬生生改口:算了,你去镜城一院,看看欢欢他怎么样了。 章霖心头一紧,忍不住出声:顾总,您可以亲自去看顾少爷。而且,他看顾风曜看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松,明明就是很想去看。 顾风曜冷睨他一眼:我还有事,你去不去? 章霖飞快离开,带上门。 心里撇了撇嘴,顾氏的事每次都是那些,对顾总来说可有可无,耽搁一天也算不得什么,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理来说,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一劫,顾总和顾少爷更应该如胶似漆,怎么现在,反倒疏离了不少? 章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寂静的办公室里,顾风曜目光凝在一打文件上,却是再也没了处理的心思,恍惚地响起很多事。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喜欢,不喜欢顾千欢,他做事那么疯狂,他性格那么阴狠,根本不符合他一切审美,就连刚开始的喜欢,也是因为他的伪装。 他拉开抽屉,一份合同安静地躺在里面,他根本不应该多想,这一切都只是一份白纸黑字的合同。 他做他的金主,顾千欢做他的金丝雀。 * 医院,顾千欢作为检查准备离开,突然腿上一沉,顾琛正抱住他的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哥哥,我给哥哥吹吹,痛痛会全部飞走! 他揉了把小孩儿的头,柔声轻哄:你说的对,哥哥现在已经不痛了,小琛真棒!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看见林枚媛和顾父,俩人朝他走来,顾千欢瞬间敛起脸上的笑。 林枚媛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的琛儿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她说着再度红了眼眶,泪水往下流。 顾毅程揽着妻子的肩,他比林枚媛更羞愧,之前他因为叶舒晨的话,恶意忽视过对方,青年当时是不是就是在向他们求救? 顾毅程心头一揪,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之前是我着相了,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误会了你,你救了我们家小琛的命,我们夫妻欠你一命,你要什么尽管说。 林枚媛跟着点头,搂紧小顾琛。 他们俩把顾琛当成了命根子。 顾千欢看着,突然浮出这个念头,可顾风曜呢?他垂下眼帘,想着顾风曜,他不太清楚对方的童年,和他相处的时光,也仅有那么屈指可数的一段。 那时候的他,已经开始冷着一张脸,顾千欢永远忘不了自己因为想家偷偷哭泣,被他安慰后,他问:那哥哥你会想家吗? 男生掀起眼帘,淡淡说:我没有家。 顾千欢攥紧手指,酸楚和怒意涌上心头,他忍了忍,调整呼吸:我确实有件事想让你们做。 你们能多关心自己的大儿子顾风曜吗? 他也是你们的孩子,他不会一眨眼就长大,他他不像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顾千欢看着还在狐疑的两人,突然熄了心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远处,章霖收起手机,他录下这番话,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发给老板看,心里羡慕,什么时候,他能有个这样喜欢自己的人。 顾千欢回到家的时候,徐妈在做饭,洋房是分离式格局,厨房隔音很好,听不见什么声音。 偌大的洋房,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顾千欢在沙发上坐下,摸到了一手的彩色羽毛,是小梨花的玩具,他挺直脊背,小梨花呢? 顾千欢叫他的名字,小猫像是消失了一样,他提起心:小梨花?小梨花?他到处去找它,猫窝,猫爬架,它最爱呆的地方,然后,顾千欢在储物室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猫叫。 小梨花?你又乱跑!他嘴里说着,推开门,小猫娇娇地蹭着他的裤腿,又甩着尾巴往里跑。 顾千欢才看见它最爱的小红球,塞在书架底下,他笑了笑,底下的小猫急得喵喵叫,不停地围着他转圈,他蹲下身指尖蹭蹭猫咪的小鼻头:叫什么叫,是你自己把球球搞进去了,急坏了呀? 他从不急不缓地往外拿,书架后,侧着的光影打在墙壁上,他余光瞥见一道凸起。 顾千欢按下去,隐秘的地下室入口出现在眼前,幽深的入口如同兽类张开的血盆大口,无名的压抑抵着胸口。 顾先生的秘密基地? 他沿着台阶往下走,眼底火焰闪烁,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引诱着他,他想知道顾先生的一切,所有。 洋房外,顾风曜从车上下来,发现打开的储物室,他看见地下室的入口,霎时间,后背冷汗迭起。 恋耽美 ——(24) 他会发现吗? 顾风曜冲了下去。 顾千欢站在原地,凝滞的视线落在墙壁上,那幅画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勾起唇角,所以他藏起来的其实是 念头还未清晰浮现,他被人强行拽出密室,顾风曜在盛怒之中一把将他扔进卧室,大力甩上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就像现在的他。 顾千欢甚至来不及反应,被他掐住脖颈,他仰着头呼吸困难,窒息感压迫胸腔,他看着男人艰涩又痛苦地流出眼泪:顾 顾风曜把他按在床上:你怎么敢进去? 那是他的禁地,他怎么敢进去?他怎么能进去? 他扼住青年的脖颈,力道大得出奇,把他按在柔软内陷的大床上,顾千欢抓住他的手,尖锐的袖口二次刺破他的掌心,割下一道道血痕,长长地贯穿他的掌心,他的生命线,婚姻线,事业线在此刻齐齐割断,濒死的痛苦和绝望叫他粉身碎骨。 顾千欢不懂他做错了什么,方才的喜悦彻底湮灭,他置身在巨大的痛苦里,鼓噪的耳膜听见一声轰响,床头的矮桌打翻在地,听见哗啦的声音。 顾千欢僵硬一瞬,疯狂挣扎,他往床下看,一堆碎瓷格外醒目,残缺的头颅,破碎的小猫,尾巴上的灰色纹路,再怎么也拼凑不齐了! 啊啊啊! 爸爸妈妈 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他疯狂地挣扎,像只悍不畏死的小兽,他往床下爬,被顾风曜拽上去,他那么高高在上又轻而易举激烈的动静不知道过了过久,浓烈的血腥味和石楠花味道在卧室泛滥。 顾千欢趴在床沿,呆滞的目光落在地上,顾风曜离开时心烦意乱,无意中,他一脚踩上小猫的脑壳,咔嚓一声,微笑的小猫彻底粉碎。 顾千欢爬下去,一片一片捡起碎瓷片,他的手指被割裂,血汩汩流出,身上的伤口,脖子上满是红痕和指印,他像是全然不觉。 爸爸妈妈,我好疼,我好疼,我真的好疼啊,把我带走吧,把欢欢带走好不好,我好疼啊。 欢欢好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也好疼啊! 我好心疼欢欢! 我也心疼自己,我痛经还要爬起来写这么虐的文,我身心被狂虐!!!我好心疼自己,好难受QAQ 还有一两章,开启火葬场。 下面可能更难受,我不介意你们养肥一两章,别看了,特别是高考生。 第34章 顾千欢低垂着头,将沾血的碎瓷拢进掌心,空洞的目光落在瓷片上,血和泪一起流下。 寂静的室内响起脚步声,淡淡的男声落下:考虑好了吗?他让你那么痛苦,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顾千欢恍若不闻,捡起碎瓷片,还有意外收获,一把黄铜色的钥匙混在其中,被他仔细收敛起来。 他慢吞吞拿起小猫半张脸,捏着半片碎瓷,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疼啊。 好想就这么死掉。 残缺的瓷片陡然生出一种魔力,他出神地看着,突然捏住它,锋利的瓷片割开手腕,光洁的腕部绽开一朵血红色的花一道长长的划痕,血液迫不及待地涌出来像是漂亮的红色河流,汩汩流下,又似滚落的红色珠子。 顾千欢忽然笑了起来,低哑的笑声在室内回荡。他的脸因为失血愈发苍白。 靠着倒塌的矮桌,顾千欢闭上眼,淡漠的男声却喋喋不休起来,他告诉他,他是什么系统,现在才觉醒,顾千欢扯了扯嘴角,涌出来的血液抽空了所有力气,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你还在坚持什么呢?阿帕忒俯下身,指尖落在青年发顶:不过是一点情爱,用它换一千亿,宿主,你稳赚不赔。 顾千欢猛地睁开眼,你哪里来的一千亿? 阿帕忒舌尖滚出一声轻笑,扣到顶端的领口遮住脖颈:相信我,我不会骗你,我感觉到了,他的手指着顾千欢锁骨下一点殷红小痣,你动摇了,宿主。 顾千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太累了,好累啊,为什么还要活着,他蜷缩起身体,惨白的脸已接近透明。 卧室外,徐妈端着饭敲门,忐忑不安。 顾先生离开前让她给顾千欢送饭,不知道他们闹了什么,她在楼下布置餐桌的时候都听见了极为响亮的摔打声。 徐妈敲了一会儿,没有丁点儿回应,她再迟钝也察觉不对了,慌忙拿出备用钥匙开门,看见眼前一幕,半边身子都吓软了。 顾少爷! 青年倒在一片血泊里,冷白手腕上一道狰狞可怖的划痕,刺目的腥甜的鲜血汩汩流出,浅色的毛绒地毯吸饱了血水,鲜红的一大滩陷进去,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徐妈扯着嗓子:来人啊,救命啊!出人命了! 顾千欢艰难地撩起眼皮,失血过多导致他头脑晕眩,随着血液流出身体的还有另一种情绪。 他喝止对方:徐妈,别说话。 他没划多深,只是外翻的皮肉看着狰狞,深度不足以割断动脉,冰凉的手脚没有半点热意,惨白的脸,殷红的唇,妖异地像一只艳鬼。 徐妈吓了一跳:顾少爷你千万挺住,我去叫医生。 顾千欢看她一眼,目光冰冷不掺丝毫情绪,看得人一刹凉了半颗心,徐妈听见他说:帮我拿来药箱,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徐妈张了张嘴:可顾先生那里怎么办? 顾千欢深黑的眸子看着她,仿佛看穿她所思所想:现在我才是洋房的主人,去拿药箱。 徐妈恍惚地做完一切,顾千欢早已缠好绷带,她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转身收拾卧室。 那么多血,她的手都在发抖,顾少爷是怎么下得去手,至于通知顾风曜,这心思是彻底打消了。 她不敢。 * 之后的日子里,顾风曜不常出现,他像是躲着顾千欢,直到六月底,由顾氏科技一力承办的画展正式宣告开始,比赛一二三名由郑中胥为首的各位评委一同审核,结果揭晓的当天,恰是一个艳阳天。 冷气十足的赛事大厅里,乌泱泱地人群荟聚各方名流。顾千欢也在其中,他两手空空,略长的袖口遮住手腕,脸上神色淡淡,和四周兴致勃勃的选手对比鲜明。 这一幕落在某人眼里,便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是,顾总可是他的男朋友。 叶舒晨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脸上表情,端着酒杯主动靠近顾千欢,他寒暄道:真是好久不见。 他招呼服务生端来一杯红酒,递过去,顾千欢扫了眼:我不喝酒。 他的拒绝让本就憋着气的叶舒晨越发恼怒,引着对方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才冷笑一声:47号,你就不怕我把事情告诉顾风曜? 顾千欢默不作声。 低垂的眼睫眨了眨,竟是笑了起来,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 叶舒晨却以为他怕了,前进一步,咄咄逼人道:既然知道有把柄被我攥着,就别那么高高在上。他缓和下语气: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你帮我一件事,之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我不管你是怎么认识郑中胥的,帮我引荐一下,懂不懂? 说啊。顾千欢抬眸:你说啊,全部告诉他。 叶舒晨懵了,心虚一瞬:你在说什么? 下一刻,他的头抵在廊柱上,冰凉的触感和疼痛齐齐涌来,他被人掐着脖颈,湿粘的液体从额头沁出,叶舒晨睁开眼,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悚然冒出一身冷汗。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儿,顾千欢扯着他的脖子又是几下,砰砰砰地震动,手腕伤口迸裂,他恍若不觉,一丝丝粘稠的血滴在叶舒晨脸上,那些黏腻的血液照得他眼前一片血红。 从叶舒晨的视角看去,他状若神魔:没有下一次,叶舒晨,你猜我敢不敢杀了你。 叶舒晨脑子嗡嗡作响,连声音都发不出,打心底里后悔他到底招惹了什么。 顾千欢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在叶舒晨惊惧交加的目光中,踱步离开。 走出视线范围,他才拨开手腕上的银白色镯子,黏腻的血沿着手腕渗进袖子里,白袖子染红半截,被黑色外套遮住。 顾千欢眉头微不可察地轻拢,脏了。 他没走几步,又被人叫住。 郑中胥刻意避开人群,慈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千欢。 顾千欢眼神微闪:老师。 郑中胥打趣他:你还知道叫我老师啊,当初一声不吭地跑了,我还是你老师吗?千欢,你在瞒着我什么?他说着,眉头紧皱:放弃m国的成就,隐姓埋名拿着一个交换生的身份,拼了命地要回来,千欢,你到底在找什么? 顾千欢瞳孔紧缩,伤口裂开的那只手在不停发抖,他沉默下来,乖驯地低下头,可在那一刻,郑中胥莫名感觉到一股酸楚。 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最光芒四射的徒弟,被人敲断了一身傲骨。 不该是这样。 他是最璀璨的明星,不该是一闪而逝的星火。 郑中胥刚想再说,猛地一顿,惊怒的目光落在顾千欢手腕上,华贵的地毯上几滴鲜血灼目刺眼。 顾千欢手腕的伤彻底曝光。 对于画家来说,一双灵活的手多么重要,没人比郑中胥更清楚,他怒气冲天:谁伤了你的手,告诉老师? 是不是我不发现,你还想继续瞒下去?到现在还不肯跟我说实话?是谁干的? 当年陆学平把人接回来,他虽然只是老师,可他一直看着顾千欢长大,自己又膝下无子,早就将顾千欢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在不知道的地方,顾千欢几乎被人毁掉,郑中胥瞬间怒不可遏。 顾千欢却喃喃低语:是我。 郑中胥震惊地看着他。 顾千欢低下头,眼眶发酸,一滴滴的泪水滑过下颌:是我自己。 在他的注视下,顾千欢戳上开裂的伤口,汩汩的鲜血流出来,他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像是感觉不到半分痛楚,告诉他:老师,你信我,一点都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梦醒】结束,开启火葬场。 谢谢支持! 第35章 郑中胥心头一滞,他看出顾千欢的不对劲,喘着粗气怒斥他:你不疼?你不疼个鬼!顾千欢,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自残的吗?你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顾千欢,跟我回去! 顾千欢后退半步,双手垂在两侧,哀求地看他:老师 老师,再等等。 * 顾风曜坐在台下,身侧章霖出声提醒:BOSS,事情已经准备好了。 他十指轻合,目光落在台上的青年身上,身形前倾,他承认那天自己做的确实过分了些,听徐妈说他吃了好些天的药,顾风曜不愿深想,或许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青年乖驯又深爱极了自己,怎么都不会离开,他有恃无恐。 但到底他陪在自己身边有一段时间了,顾风曜想了想,准备弥补他。 章霖不知道那天的事,他羡慕地看了眼顾千欢,想着顾总的安排,不由自主地感慨,顾总对他真好。 思付间,顾千欢已经上台,毫无悬念的,他以最高分拿到第一名,摄像机照着那张苍白的脸,没有一丝笑容,他镇定得不像初出茅庐的学生,更像是置身事外的游魂。 顾风曜心头一紧,他的位置和顾千欢遥遥对望,青年只需垂眸一瞥,便能看见他。 可顾千欢没有。 他的目光不再梭巡,寂静得如同一湖死水,他眼里没有光,也不会再有期待。 是因为生病没有精神吧,所以他没看见自己。顾风曜松开手掌,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 响亮的掌声响起,顾风曜的安排也到了。 那是一个落魄潦倒的男生,衣着简陋和大厅众人都格格不入,瞧清他的脸,有人缓缓出声,竟然是徐楠声。 他背靠徐家,因为画技出众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但谁也没想过,会见到他这样落魄的一面,对,落魄。 叶舒晨心里咯噔一跳,神色紧绷,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捞出来,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怎么又突然跳出来。 真晦气! 徐楠声不敢去看众人的视线,至于徐家,他浑身一哆嗦,徐家早就没了,背后像是有恶鬼索命,他朝台上的顾千欢鞠躬,大声说:对不起!之前的车祸和论坛都是我在幕后指使,我嫉妒你的成绩,对不起,顾千欢。 徐楠声语速飞快,竹筒倒豆子一般,不止将自己做的那些事说出来,连叶舒晨也被他揪了出来,人群哗然,异样的目光如雪花纷纷扬扬像刀子往俩人身上插。 叶舒晨心凉了半截,不等他反驳,安保带着人把他押走,这样的实力,叶舒晨猛地扭头,目光落在前排顾风曜身上。 只有他! 只有他有这样的实力! 顾千欢就对他那么重要吗?叶舒晨嫉妒又不甘,可他什么都不敢做,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心狠,多冷酷。 譬如当年分手,所有人都以为是两家拆散,他们无法反抗,可叶舒晨知道,那是顾风曜不想,他在他身边如何不清楚,不是分手后顾风曜才接手顾氏,高中时他已经参与顾氏各项决策,他完全有能力反抗顾父,可是他没有。 得到分手消息时,叶舒晨人都傻掉了,他没有感情,冷静得不像真人。事后回想,其实一直是他主动接近,顾风曜待他,更像是一个还算有兴趣的玩具。 身侧传来一道声音,拉回他恍惚的思绪,徐楠声颓势尽显,耸拉着头:徐家已经没了,叶舒晨,我真后悔。 叶舒晨动作一怔,视线落在顾风曜身上,男人前倾身体往台上看,专注的姿态伴随着深深的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大脑,叶舒晨慌了,直觉告诉他,他走了一步最错最差的棋。 他得罪了顾千欢。 而顾风曜,他对顾千欢动了心。太荒唐了。 这般小插曲并没妨碍到任何人,上流社会的人精,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总是言笑晏晏,不露一丝痕迹。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颁奖开始,不知是有意无意,络绎不绝的颁奖领导都有意无意略过了顾千欢,他本人却恍若不觉。 恋耽美 ——(25) 蓦地,一束娇艳的花跃入眼帘,纯白盛放的香水百合与奶油色的香槟玫瑰,淡淡花香盈满鼻腔,顾千欢眨了眨眼,抬眸正对上顾风曜的目光。 他的手指蜷缩起来,隐忍又艰难。 恭喜你啊,第一名。顾风曜的嗓音有些喑哑,压低后性感无比,好似情人间的呢喃,顾千欢迟缓地接过花,众目睽睽之下,男人指腹轻轻擦过他的掌心。 顾千欢眉眼不动:谢谢。 冷淡的态度叫顾风曜微微皱眉,猜他是气还没消,他笑了笑,在递支票时,裹挟着滚烫的气息擦过青年耳畔:欢欢,今晚我回家。 他有一段时间没回洋房,青年爱他至深,肯定有怨气,他今晚有大把时间陪他,怎么会哄不好人。 顾风曜想着,没发现除了一开始的公式化对话,青年始终一声不吭,沉默得有些失常。 颁奖结束后,顾风曜准备送他回家,他话刚开个头,手机响了。 他微微低头,指尖拂过青年眼前的碎发:欢欢,等我。 电话那头传来清爽的男声:是顾总吗? 我是许言之,那天会所的服务生,我最近找到一份新工作,早就不在会所打工了。声音里的愉悦呼之欲出,顾风曜默默听着,许言之又道:您今晚有空吗?我想当面感谢您 顾风曜不由出神,开朗的声线叫他想起那天的男生,阳光明媚的青涩脸庞,他正要答应,动作一滞,看向身侧顾千欢正抬眸看他,浅色眸子无波无澜: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说完径自抱着一束花离开,不等他回答。 顾风曜眉心紧皱,对他的闹脾气很是不喜,相比之下,还是许言之的羞赧更顺耳些,他道:把地址发给我。 他决心冷置一会儿青年。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伶仃的背影上,斜阳下扯出细长的影子,又瘦了,这念头乍起,顾风曜心头骤乱。 天边,连绵不绝的晚霞似火焰烧灼群山,映红了半边天穹。 顾千欢背对着他,失焦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他看着手里的花,咚地一声,娇艳的花扔进垃圾桶。 顾千欢头也不回地走开,他现在清醒得不得了,顾风曜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压抑的天穹透出风雨欲来的闷热,顾千欢找了最近的银行,将巨额支票兑出钱打进公益账户。 做完这一切,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突然听见慵懒的曲调,一抬头,是那家花店。 请问,是你们这里在放歌吗? 店员惊喜地看着他:是你?520那天的小哥哥。她才反应过来,忙说:你说放歌?我们这里没有啊,你是不是想问520那天我们放的歌,是我最喜欢的男歌手的歌,叫《红玫瑰》。 顾千欢愣怔一瞬,垂下眼帘:是吗。 回去时,徐妈买菜刚回来,一见他便呐呐地站在一边汇报:顾先生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我买了他喜欢吃的菜,准备做一桌。 顾千欢突然出声:徐妈,今天你休息吧。 徐妈:那、那这些菜咋办 我会处理。 平白多出半天时间,工资照给,徐妈不自在地想要说什么,瞥见沙发上的青年时,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那天之后,她对顾千欢一直畏惧得很。 洋房很快只剩他一个人,穿堂的冷风簌簌吹过,带走最后一点儿人气。顾千欢打开卧室,整洁干净,空气中流淌着淡淡馨香,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他拉开柜门,暗格里,阴干的大开幅油画伫在眼前,画框里俊美男人目光幽幽,透过画布与他对视,顾千欢忽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迸裂多少次的伤口再度溢血,他脱掉外套,内搭的衬衣半边已被鲜血染红成血衣,氧化后变成更加晦暗的暗红,贴着他冷白的皮肤,像是一层坚硬的躯壳。 他微微前倾,手掌落在画上,一个个沾血的手印烙印在画布上,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也被鲜血染红。 顾先生,你好脏,你怎么会脏了呢?欢欢给你擦擦他用血涂上这副曾被他精心雕琢灌满爱意的画,惨白的脸贴着油画,似乎要从中汲取温暖。 他张开手,没人,没有人,无人爱他。 他终于懂得了一个道理:所有事情都可以努力,只有爱情不行。可是心好疼,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啊,顾先生,你为什么不爱我,欢欢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掉好不好? 他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怀抱最后一丝期望,顾千欢打开手机,拨通电话。 漫长的等待。 餐厅里,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顾风曜看着对面的男生,明媚的眉眼,阳光的气质,一切都是他最青睐的特质。 可现在,他提不起一丝兴趣。 眼前人渐渐变了一张脸,他有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眼波流转,勾魂夺魄。 顾风曜翘起一条腿,不自然地绷紧后背,许言之毫无所觉,脸上露出灿烂且阳光的笑容:顾先生,谢谢你能来!我这样不会打扰你吧? 顾风曜蓦然回神,摇头道:今天我有空,并不忙,反倒是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许言之神采奕奕地说:比以前好很多!他兴奋地说了一堆琐碎日常,生机勃勃地叫他想起一种向阳的植物,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顾风曜神色莫测,瞬息间收敛表情,在许言之试探的时候,他搁在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胡桃夹子。 求和吗? 他想着再晾一会儿,唇角却挑起一抹弧度。 卧室里,顾千欢看着一直未接通的电话,他靠着画框,流失的血液被地毯吸得饱胀,按下去挤压出咕叽咕叽的水声,他垂下眼帘,看着屏幕,眼里最后的光骤然熄灭。 哈哈哈。 他笑着又哭了起来,真失败,真失败啊顾千欢,没人爱你,你说,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不应该存在,你这样的人早在多年前,就应该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死啊! 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不去死啊! 他吃力地爬起来,打火机喷出燃烧的蓝色火焰,眼底倒映出幽蓝色火光,他抬起眼眸,正对上前方的肖像画,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癫狂扭曲的笑容覆盖整张脸,宛如瓷瓶上的裂纹,轰然破碎。 轰地一声,火光烧上肖像,那些黏稠的斑驳的血迹,永不磨灭的爱意,皆由一把火点燃,烧成一片灰烬。 火焰勾连地毯,家具,帘幔,顾千欢坐在床上,怀抱着碎裂的瓷片,他眼珠动了动,电话反倒接通了。 顾风曜眉眼微松:欢欢? 没人回答,若不是来电显示时间,他还以为自己没接通,沉默中时不时响起一两声噼啪,他怔了怔,无名的慌乱涌上心头:欢欢,你怎么不说话? 顾千欢仰头看着燃烧的火焰,蹿上房顶,木质结构燃烧得噼啪作响,大火烤炙卧室,烧灼得空气几近扭曲,蔓延的火势不可控制,眨眼窜出房间,那么盛大,那么热烈,彤红似血的火光照亮他整张脸,火舌舔舐着地毯,如同狰狞的兽,匍匐在顾千欢脚下。 一片欢呼中,他听见微弱的猫叫,一道身影闪电般冲进火海,小梨花咬着他的裤腿,一直往外扯。 顾千欢瞳孔紧缩:小梨花! 他做了所有准备,唯独忘了它,火势越来越大,小猫哀哀叫着,褪去蓝膜的眼睛看了看主人,突然舔了舔爪垫,它跳进顾千欢臂弯。 小梨花安稳地趴在他怀里。 我陪你。 顾千欢低下头,湿红眉眼弯弯,滚烫的火舌缠上床尾,入目一片火光,扭曲的火舌里,他看见一双身影,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 爸爸妈妈,你们来接欢欢了吗? 时间飞快流逝。 越来越热烈的声响填满耳蜗,顾风曜骤然起身:欢欢?欢欢?欢欢!你回我一声,你说一句话!顾千欢! 他的心越跳越快,驱车回家,夜色已降下帷幕,越靠近洋房,越能看见冲天的光。 电话突然响起,顾风曜划了好几次才接通:是顾风曜先生吗?我是碧湖弯物业,您能尽快回来吗? 顾风曜嘶哑着声音:什么事? 您家里起火了,我们的人正在抢救。 车子发出尖锐的声音,伴随轰响撞上路边绿化带,顾风曜从车里爬出来,流血的手臂握着手机,听不清对面的声音,他反复重申:什么起火了?谁家起火了?不可能!不可能! 冲天火光越来越近,顾风曜狼狈不堪地穿过人群,恰在这一刻,他亲眼看着烧透的屋子在跟前轰然倒塌,火海中发出惨烈哀鸣。 欢欢,我的欢欢。那一刹那,顾风曜跪在地上,不可能,可能呢!顾千欢,给我出来!给我出来啊! 徐妈吓软了腿:造孽啊,造孽,之前我就不该瞒着 顾风曜黑沉地目光盯着她,像是择人而食的凶兽:瞒着什么? 顾少爷在您那天离开之后,割腕了,好长一道口子,屋子里全是血,到今天都没长好。 顾风曜捂住胸口,低下头,终是忍不住,呕出一口血。像是无数把尖刀捅进他胸口,搅烂心脏,扎穿心肺,血和眼泪一起流下:顾千欢!顾千欢!顾千欢我错了! 他红着眼:欢欢,你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火葬场开启,谢谢收藏和支持的小可爱~ 顾断情绝爱光芒万丈千欢主场。 啊啊啊我忘了今天高考,祝各位高考的小可爱考的全会,蒙的全对!心想事成,考上心仪理想的大学! (* ̄3)( ̄*)爱你们~比心心~ 第36章 少年时曾爱过一个人,就像一头栽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后来,吃够了疼,亲手剜出这颗爱你的心,自此以后,相逢即是陌路。 * 燎原的火势烧透了房屋,倒塌的木材燃起冲天火光,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顾风曜跪在地上,血红双眼死死盯上废墟。 章霖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男人一身狼狈,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向来挺直的脊背彻底崩塌,双肩微垂。前方是大片焦灰色废墟,烧烬的废墟冒着浓浓白烟,章霖心惊肉跳,一瞬收回视线。 可那副惨烈的画面,却永远刻进他记忆里,从未见过这样的老板,惨烈得触目惊心。 他来是为了负责火灾后的善后事件,吩咐人买来饮料和食物,物业的人诚惶诚恐不敢接受,告诉他,在火势蔓延前,他们终于把大火灭掉了,说着顿了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章霖想不出来,顺势补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物业代表拿出手机,那是截下的一段监控:这里显示,火灾是从顾先生家内部着起,不是我们推卸责任,碧湖弯每月三次检查线路,杜绝各种隐患 余下的事不用多说,章霖已经明白过来,是有人故意纵火,这个念头陡然升起,一道喑哑的嗓音插进来,顾风曜神色冷凝,嘴边残存着一丝血迹:你说,火灾是几点开始的? 七点三十多。 他颤抖着手划开屏幕,在接触到来电显示时间时,顾风曜瞳孔紧缩:7:30。 所以,是他亲手杀死了欢欢? 惨烈的事实犹如一记重锤,将他钉死在案,顾风曜猛地转身,扑向废墟,滚烫的黑炭烧焦他的手指,皮开肉绽,血液落在滚烫的焦炭上,发出滋滋的响声,浓郁的腥甜和呛鼻的烟燎烧,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嘴里不停呢喃:欢欢,你等我,老公带你出去,欢欢,等我 章霖见状悚然一惊,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他,期间又加上物业的几个人,才勉强把他控制住:顾总,您在干什么? 顾风曜充耳不闻,血红的眼划过章霖,叫人心惊胆战,他偏执地目光落在废墟上:欢欢,我的欢欢还在等我。 章霖手一抖,顾千欢在里面?! 这样的大火,人怕是早就烧成了一撮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敢多问,可看老板这样的精神状态,他心念陡转:老板,您肯定吗?顾少爷在里面,这样的火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烧起来的,顾少爷肯定会自救的! 顾风曜迟缓地看他一眼,章霖硬着头皮,背后一片毛骨悚然,才听他说:查,活要见人 他嘴唇蠕动,终是没有说出后半句,什么时候,他连死字都不敢说了。 章霖闻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安抚下来了,可是,事实究竟怎样,他心里没有底,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他悄悄窥探顾风曜,只一眼就瑟缩着错开。 废墟上,搜查的人几乎扒了个遍,干净得找不到一根骨头,这是一个常识:人的骨骼极其坚硬,基本不会被火烧成灰烬,所以,如果顾千欢在里面,总会找到痕迹,但直到结束,都没人找到。 顾风曜听见汇报,眼底绽开一抹光:欢欢没事。可旋即,他反应过来,顾千欢去哪儿了? 他立即派人调出监控,巧合的是,火灾后那一段监控损坏了,线索就此中断,顾风曜沉默一瞬,总还有其他办法,他的目光掠过废墟,动作一滞,巨大的惶恐扯着他极速下坠。 不会的,欢欢不会离开他。 直到此刻,他仍然不觉得顾千欢会真正离开自己,他爱他那么深,他那么乖巧听话,那么黏人爱撒娇,怎么会一走了之。 章霖心里正纠结着要不要提醒,顾风曜突然出声:去镜大。 除了洋房,青年能去的地方只有镜大。 直到此刻,顾风曜才发现,他搬出宿舍后的生活重心一直围绕着自己,所以,他才能在回去时见到他,因为他一直在等自己。 顾风曜忽然有些透不过气。 他点燃一支烟,明灭的红与青色烟雾间,露出男人压抑的眉眼,像深夜沉寂的黑色海面,窥不见一丝波澜,那些汹涌澎湃的巨浪俱蛰伏于其下。 抵达镜大后,他直奔教务处,值班室的老师调出顾千欢的资料,有些不解,他不清楚顾风曜这样的名人为什么专程到访,许诺一栋图书馆,只为了查一个学生的资料。 这位老师是新人,今天也是值班第一天,并不知道顾千欢这个名字在镜大有多大的影响力。 恋耽美 ——(26) 顾风曜神色不变,他指节微曲,敲击桌面,叩出轻缓的督督声:他现在在学校吗? 老师立即会意:我帮您查一查。 然而,下一刻,他滞在原地,脸色有些尴尬:您说的是顾千欢? 声音停滞,顾风曜抬眸看他,面无表情。 老师尴尬一笑:如果真的是油画系的顾同学,今天晚上他的家人来学校,刚办理了休学手续。 * 宿主,醒了吗?一千亿换你的一点点感情,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千欢睁开眼,眼珠迟缓转动,满目刺眼的白,他正躺在病床上,窗外墨蓝色天幕,一轮皎洁明月,月光投在窗框上,光影斑驳。 他还活着。 顾千欢动了动手腕,包扎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勾起唇角,一抹笑容浮上脸庞,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还有这好事? 我同意交换。 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 顾千欢起身,目光落在那扇打开的窗上,眸光闪了闪,下一刻,他被人按在床上,像是看穿他的所思所想,阿帕忒笑着低头:交易一旦成立,不可摧毁,所以宿主,不能再自杀哦。 顾千欢瞳孔紧缩,被他看穿的紧绷,他的指尖抓紧床单,胸腔里的东西快速跳动,半晌,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意,深色眼瞳里倒映出一片虚无。 不信,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可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轻叩他的心门,是诱惑。真的好疼啊,他心里有怨,有恨,为什么,他从来没做过坏事,要让他经历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他捧出一颗真心,却被人直接碾碎。 他想冷笑,可他只是扯动了嘴角,之前的事已经抽干了他全部心神,越来越沉的疲累堆积起来,如倾塌的山峦,足以淹没他,将他彻底摧毁。 顾千欢闭上眼睛,在入睡的前一刻,阿帕忒轻轻俯身,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上他眉心,他的眼底漾着轻柔的波光:宿主,我与你同在。 清晨,顾千欢早早苏醒,他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那么痛苦的噩梦使得他早早清醒,睁着眼看窗外的灿烂天光,愣愣出神。 郑中胥推开门,神色紧绷,瞥见苏醒的徒弟后,他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的光,又猛地刹住身体,冷哼一声,才大跨步走来,硬邦邦地说:顾千欢,你终于舍得醒了!你是要把我吓死吗?! 顾千欢垂下眼帘,清瘦的身形陷进宽大的床铺里,模样娇弱且可怜。 郑中胥顿时一滞: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才几天,你就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郑中胥眼里泪光闪烁,缓和道:不管你这次怎么反抗,我告诉你,顾千欢,等伤养好了,你马上给我出国! 东西我都准备好 老师。顾千欢忽地抬头,打断他的话,眼底有淡淡的感激:昨天,谢谢老师您救了我。 郑中胥猝然瞪眼,勃然而发的怒意底下压着慌乱: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回去?你非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才甘心吗? 顾千欢摇头,抿着嘴唇,半晌,他笑了起来,眼底再无一丝多余情绪:我要在镜城呆着,您也一起陪我。 郑中胥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你难道 此刻他才发现,徒弟好像变了一个人,眼底再没有一丝爱意,只剩下片清明,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他嗫嚅着嘴唇,始终发不出声,可心里却生腾起一丝喜意。 顾千欢笑着说:之前陆叔叔一直想让我办一场个人画展,我嫌麻烦,现在,我想在镜城办一场,我第一次办画展不熟悉流程,老师,您能留下来帮我吗? 郑中胥大喜过望,当即一口答应。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病房里只剩下顾千欢,他眺望远处,心里清楚,这出荒诞的独角戏早该谢幕了。 那些荒唐的日子,此时看来,一幕幕一帧帧都刺眼至极,他坚守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堆多余的垃圾,唯一作用就是证明他曾经有多卑微,多下贱。 真可怜啊。 顾千欢,你看你多可悲。 他捂住脸,将自己埋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阿帕忒的声音响起,扯回他的思绪:宿主,取钱吗? 顾千欢愣怔一瞬,迟钝地想了想,他刚才想了什么?情绪隔着一层屏障,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忘记了,那就不重要。 他轻笑一声,将之抛诸脑后: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剜心】 火葬场前期,剜顾风曜的心。 顾千欢:一千亿到手,吃喝玩乐,快乐就完了。 庆祝欢欢脱离苦海,本章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韓.5瓶;季清规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顾千欢低着头,大厅里台式空调冒着白色冷气,扑在皮肤上连骨头缝里都泛起凉意,顾千欢无意识抓紧手里的黄铜小钥匙,大约是他小拇指大小,十分精致,边缘的锯齿是圆润的弧形,因为封存教好,看起来仍旧崭新无比。 连他这个主人都不知道,八尾猫里还藏着东西。 他收回视线,工作人员叫到他,顾千欢起身,柜员要他的存款凭证,顾千欢摊开手:应该是这个。 柜员手指一抖,当即慎重起来,她所从事的是全世界都有名的冷翡银行,入职第一天,培训他们的老师便千叮万嘱:银行有两种取钱方式,一是各种卡存折,再一个就是以物取钱。 第二种顾客最为稀少,却往往是最拔尖的那一撮人,绝对不能怠慢! 柜员登时冒出一头汗,无比恭敬地说道:请您先等一等,我这就联系经理。 顾千欢坦点头。 十五分钟后,冷翡银行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所有窗口关闭,经理将顾千欢迎上顶层,在经过一系列检验后,他查看账户,十一个零,整一千亿的巨额财富。 经理擦着汗,在心里把顾千欢提上了sss级客户名单,这样的富豪就是把分银行卖了也抵不上人家百分之一。 经理亲自见证了一个奇迹,正心潮澎湃,却听客人突说:可以转账吗? 经理心头咯噔一声,顾千欢继续道:把钱全部转到这个账户。 顾千欢在笔上默写出一串数字,也是冷翡旗下的账户,经理看清楚后,一颗心晃晃悠悠又落回肚子里,他呐呐点头:您放心。 这样的大客户,若是直接转走一千亿,不止分部,怕是总部都能被影响,毕竟,有些地方的小国家卖了全国也达不到一千亿。 顾千欢没等多久,经理便回来了,并且贴心地将同账户的配套黑卡双手递给他:卡里绑定了您的新账户,持有黑卡者在LOUISVUITTON、CHANEL、PRADA、DIOR等奢侈品店铺,享有有优先选择权,自动升级高V。 顾千欢没说话,视线扫过卡号,这串熟悉的字数让他目光停滞,指尖弹了弹,笑道:谢了。 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笑容瞬间收敛,只有他知道,这是他死去的父母账户,里面没有一分钱,本该被注销,后来被他用尽方法才保存下来,但终究不是正路,他这次转钱才算是过了明路,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转账的原因。 那经理倒也贴心,什么都没说。 顾千欢攥紧薄薄的卡片,爸爸妈妈的账户还没注销,就好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他恍惚一瞬,敏锐的直觉落在黄铜钥匙上,这些钱的由来,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什么偏偏线索藏在爸爸妈妈留给他的遗物里面,不是其他,偏偏他的爸爸妈妈有关。 顾千欢深想下去,蓦地,耳畔响起阿帕忒的声音:宿主,我们快去花钱吧! 那一丝灵光稍纵即逝,顾千欢没抓住,他拧着眉头,阿帕忒揽住他的肩膀:宿主,抬头看。 他不知何时走到一面巨大的镜墙跟前,映照来来往往的人群,镜面中,抬眼的青年就在他对面,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却在朝他招手微笑,独特的气质异常瞩目。 人流在这里停驻,他们不自觉地看向他,他看见那些或深或浅的眼睛里,光芒如影随形。 像个巨大耀眼的发光体。 他之所在,光芒随行。 阿帕忒走出镜面,张开双手拥抱他:宿主,你是最耀眼的存在。 顾千欢抓紧手指,这是他,这是以前的自己。什么时候,他因为一场漫长又偏执的爱,抛弃了所有的一切,忘记了最初的自己。 镜子里的青年眉眼舒展,缓缓笑了,白皙的指尖与镜面相贴,他们都看见对方眼中的疯狂。 他已经一无所有,再没什么可失去的。 那就不该再做命运的棋子,接下来,这个世界,该为我颤抖。 * 章霖在门外侯着,不多时,听见一声巨大的轰响,吓得整个人一哆嗦,下一刻,拿着文件的职员哭着跑出来,没有缺胳膊少腿,章霖下意识松了口气。 后,他猛地一顿,这是第几个了?被老板说哭的人,他两只手都数不来,从那天过后,老板像是变了一个人,喜怒无常,严苛冷酷,之前的会议上,更是将所有高层狠批一顿,企划案全部退回。 这样的高压情况下,顾氏所有员工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即使拿着三倍的高薪也让人有些熬不住。 已经到中午的休息时间,章霖环顾四周,同事一个个缩着脖子躲着工位上,只剩下吃饭的吞咽声,气氛异常沉默。 一直到下午,办公室陷入漫长的平静,再之后顾风曜再没见任何人,临下班时,章霖拿到一份文件,顿时目光一亮。 他急匆匆敲开了门,像是猛地跌进黑暗里,窗帘紧闭不见丝毫光亮,室内浓郁到窒息的烟味裹得人透不过气,章霖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老板。 BOSS? 章霖硬着头皮打开灯,才看清地板上满是白纸,红木桌上的烟灰缸盛满了烟头,烟雾缭绕中,他甚至看不清顾风曜。 这是最近的调查报告,有关顾少爷 话语未落,顾风曜忽地抬眸,那双眼充斥血红,仔细看才能发现,眼珠上爬满了纠缠的红血丝,眼角一丝干涸血迹,章霖心头一颤,冷意爬上后背,想起昨天老板房子被烧毁,暂时没有地方住,他本想订间酒店,老板却要自己把他送到公司。 早上他来布置,老板已经在公司,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在公司呆了整整一天一夜。 顾风曜毫无所觉,指尖落在文件上,声音嘶哑:你先出去,待会儿进来。 密闭的房间像是一座腐朽的棺椁,他像是个活死人。没一会儿,顾风曜又点了一支烟抽起来,他更像是吞烟,剩下的烟蒂连烟灰缸都盛不下。 顾风曜翻开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过,脸色越发惨白,他都做了什么? 欢欢消失后,他疯了似地寻找他的踪迹,可那么大的镜城,找一个人就像是海里捞针,希望有多渺茫,没人比顾风曜清楚,可哪怕有一丝丝希望,他也不愿放弃。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这个男朋友做得有多不称职,他对顾千欢一无所知,他甚至比不过阮嘉明,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不清楚他喜欢穿什么衣服,他浅薄无知地享受青年的奉献,不肯付出一点感情。 直到他离开 顾风曜捂住脸,血红的眼泪从指缝间溢出,那双手的指尖遍布丑陋的结痂,一切都是他自食恶果,他罪有应得。 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顾风曜近乎自虐般往下看,寂静的室内,只剩下一声一声的嘶吼,他痛苦不堪,连逃避都做不了。 章霖还在思考,那文件上的资料少得可怜,只有顾千欢做交换生来镜大后的记录,至于他之前猛地听见一声巨响,顾风曜从办公室出来,一身颓唐:给我准备一辆车,不要司机。 他先去洗掉了一身烟味,镜子里映出男人露出微笑,欢欢不喜欢他这样,他要以最好的面貌去找欢欢,去见他。 车子路过一家花店,顾风曜突停了下来,隔着玻璃橱窗,他的目光一眼被那巨大的白色花束吸引。 纯白绽放的香水百合,仿佛有湿润的潮气氤氲而来,带他回到那个雨夜,漫长的雨期,他青年独处,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红润的唇瓣咬着洁白的花朵,他在他眼前盛放,那是他见过最瑰美的景色。 顾风曜喉头滚动,胸腔里的心脏悸动不止,他推门而入。 花店空间不小,请了有名的设计师,采用隔板将空间隔开,达到曲折的效果,花墙蜿蜒曲折,店内是回字形,像是迷宫,被扎实怒放的鲜花隔绝。 顾风曜进门直奔那一束纯白。 欢迎光临,客人要点什么?店员热情接待,顾风曜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没有半分停留,他的目光落在那白色花束上,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柔软:店里有多少香水百合,我全部都要了。 这样的大单让店员愣了一瞬,喜不自胜:您、您全都要? 要知道,店里刚进了数万元的香水百合,这是笔多大的单子,店员默默算了算,态度愈发恭敬。 顾风曜看她一眼:全部。 话音未落,店员立即着手打包,不止她自己,因为数量极大,连带其他店员也跟着一起打包,因此没人注意,店里来了新客人,花墙挡住来人的身影,正好与入口处的店员错开。 顾千欢瞥见高大的男人,淡漠地移开目光,心底无波无澜,这一刻的顾风曜在他心里,远没有花店角落里的杂草更引人注意。 此时,顾风曜看着面前一大束香水百合,他伸手想触碰,指尖在将要落到花朵上时,突停住,他心底萌生出一股怯意。 店员看出他的喜欢,笑了笑,试图寻找话题:您很喜欢香水百合? 顾风曜收回目光:我的爱人喜欢,我也喜欢。 店员:那您知道吗?香水百合别名卡萨布兰卡,西班牙语里卡萨布兰卡为白房子,它还有一个深情的花语:永不磨灭的爱情。店员忍不住感叹:您的爱人肯定很爱您,这样默默的表白,真羡慕您。 那一刻,顾风曜胸腔里的心脏疯狂撞击,他木愣地看着花束,纯白到近乎刺眼的地步,他艰涩地呢喃:他爱我。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再不敢直视这纯白花朵,这永不磨灭的爱,在店员惊诧的目光里,顾风曜一败涂地,重复地呢喃:他爱我,他爱我欢欢 恋耽美 ——(27) 是不是要把这颗心剜出去,才能抚平青年的伤痛,在那些他自以为平淡的日子里,他的欢欢捧出了一颗滚烫的真心,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花墙另一侧,顾千欢垂下眸子,那些话很刺耳,一再提醒他,自己当初有多愚蠢多卑微。 他招来店员,很巧,正是当初的女店员,她不敢再看顾千欢,羞赧地说:还是要白房子吗?抱歉,我们这儿刚接了一个大单,白房子没 顾千欢:不是。 他指着一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给我包一束红玫瑰吧。 诶,您不要白房子了? 顾千欢只是笑,微微垂眸,白皙的指腹抚摸丝绒般的红色花瓣:不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要倒V啦! 入V三更,但是我码字太慢了,准备挪到夹子当天发,上夹子当天连更三章,谢谢小可爱的支持~ 咪啾~^3^ 第38章 说完这句话之后,顾千欢心头蓦地一轻,好似什么看不清的枷锁彻底打开。 店员举着红玫瑰到一侧打包,几乎所有店员都在这里,她瞥见一侧颓唐的男人身影,悄咪咪看了眼,手指一抖,天呐,今天是什么运气,竟然遇见两个大帅哥! 小哥哥漂亮和气,气质出尘,而这位酷哥,就算满身悲伤也挡不住他的帅气,背后是几束纯白的香水百合,这花她印象尤其深刻,毕竟是两个大帅哥都喜欢的花。 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声音,顾风曜终于控制住自己的失态,眸光划过那一束刺眼的红,如血一般。 内侧,顾千欢接过包好的花,一大束红玫瑰娇艳绽放,情人草和满天星点缀其中,从始至终,他未曾看过那边一眼,付过钱便捧着花离开。 女店员脸上挂着笑:欢迎下次光临! 不少人都盯着她,顾千欢在花店的人气不低,虽然只出现了几次,可这样高颜值的人实在不多见,比电视里的明星都好看,也更有气质。 从女店员接待他开始,一直有人在暗戳戳观察。 和店员一个心情,见到他捧着一束红玫瑰离开,都有些惊讶,不过百合纯洁,玫瑰娇艳,和好看的小哥哥搭配起来,各有各的风情。 这些思绪也不过一瞬的事,回到眼前,十几束香水百合打包完成,他买的实在太多,女店员在收银台,忍不住提了一句:可真是巧了,刚才店里一个好看的小哥哥才走,他之前在520就买了一束香水百合,说是买给男朋友,一开始说白房子,不怕您笑话,之前我们也不知道香水百合别称白房子。 顾风曜指尖微屈,划开屏幕,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好奇地问:他长得很好看? 店员愣了一下,红了脸有些懊恼自己的多嘴,还是忍不住为男神正名:好看又有气质,我听他说他是镜大油画系的学生 紧绷的弦骤然崩断。 顾风曜抛下手机飞奔出去,如瀑的阳光炙热地烘烤大地,连空气都滚烫无比,街上没几个人,他目光固执地梭巡,眼底隐隐透出几分湿意,一个念头在脑中疯狂盘旋,是不是他?是不是我的欢欢? 没人给他答案,他寻找的身影没有一丝痕迹,宽敞的街道里,他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不是欢欢,都不是他的欢欢。 他颓唐地耸拉下双肩,周身弥漫着显而易见的失意与沮丧。 花店里的店员跟着追出来,不怕他跑单,毕竟他连手机都扔在这里,他们担心的是之前,顾风曜已经出了一次意外,吓坏了所有人,他们怕人再次出事,花店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您、您没事吧?女店员像是坐上了过山车,忽上忽下,她在心里埋怨自己多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同时,看向顾风曜目光也隐隐含了几分异样。 这位客人,不会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吧? 顾风曜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接过手机,快速转账,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他买的什么花? 一束红玫瑰。 顾风曜眉头微拧:是因为我买走了全部的香水百合?他 店员慌忙摆手,就怕他再胡思乱想:不是不是,那位客人说,他已经不喜欢香水百合了。 顾风曜怔在原地。 他在心里疯狂否认,那不是欢欢,他一定不是欢欢,他的欢欢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要哭了一样。 顾风曜浑浑噩噩地离开花店,载着一车香水百合,他怯懦得连监控都不敢调看,像是这样就能继续欺骗自己,他的欢欢只是生气了,他不会,他绝不会离开自己! 顾风曜前脚离开,长街拐角处,顾千欢捧着花姗姗出现,走进一家冷饮店,炎热的午后,大多数人都待在家里,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落座,他点了杯冰饮,回拨电话。 老师。郑中胥听见声音,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看见了顾千欢留下的便条,可心里到底不放心,现在确认人没事,他松了口气:你还敢给我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晚上才敢给我打呢,小没良心的东西! 顾千欢翘起唇角,可怜兮兮地撒娇:老师,我错了,你操办画展一定辛苦了吧?我给你熬酸梅汤。 偏偏郑中胥就吃他这套,登时什么气都消散了,想起徒弟熬的酸梅汤味道,吞了吞口水:还是算了吧,你那手得一阵子休养呢,酸梅汤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司机去接你。 顾千欢搅着杯子里的杨枝甘露,诱人的果肉和白色奶昔混合,冰镇后沁凉沁凉,微酸偏甜的口感混合一丝丝凉意:唔,我下午再回去吧,老师,我有件事想问你。 那天,我怀里抱着小梨花,是一只灰纹小猫,你把它放哪儿了? 郑中胥:所以,你大中午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你家猫在哪儿? 顾千欢: 镜城爱嘉宠物医院吧?你人都进医院了,更何况一只小猫,我把它暂时寄养在那儿了,你要想接过来,先等等,医生说你情况稳定可以回家休养,等我先给你找个房子 顾千欢突然出声:老师。 电话那头静了下来,似是在等他说话,他抿了抿唇,勺子搅动,玻璃杯里碎冰碰壁当啷响,他轻声说:谢谢您。 电话那头,郑中胥手臂一抖,他忽地垂下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画布。 * 猫? 秦西西蹭地一下坐起来:猫?哪儿呢?快把它赶走! 瞥见顾风曜斜睨的目光,怎么不明白自己被耍了,心里那个气:诶呦我的顾哥,你看我多惨?他说着直戳眼下黑青:因为那只大野猫,我都不敢睡觉了!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秦西西唠唠叨叨,说他那天回家,因为晋升小组长高兴得他一口气买了三只炸鸡腿,没想到开个快乐肥宅水的功夫,鸡腿就剩俩了。 实在气不过,他拿出一只蹲守,没多久,厨房防盗窗蹭地落下一大团阴影,秦西西吓了一跳,才看清那是一只通身漆黑的大猫,皮毛油光水滑,啊呜一口叼走他放在桌子上的鸡腿,临走时还蔑视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给他气得哇哇大叫,黑猫去而复返,猛扑过去,他最后一只炸鸡腿,就这样被猫叼走了。 顾风曜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他垂眸,想起了另一只小猫,眉心不觉轻蹙。 秦西西还在愤愤不平,捶胸顿足:那可是三只大鸡腿!我在摊子前挑了好久,肉最多面糊最少,没想到我一口都没吃!一口都没!亏死了,哇,我亏死了QAQ 说着,厨房传来一阵响声,秦西西瞪大了眼,愣是不敢过去,他朝顾风曜哭诉:呜呜呜,它就知道欺负我,隔三差五都要来,它又来了!顾哥,救我啊! 厨房,顾风曜微微低头,和柜子上的猫对视片刻,他指尖动了动,黑猫不安地摇着尾巴,猛扑下来,在秦西西吓傻的时候,顾风曜看着蹲在腿边的猫,突然一把捞起它:这猫我带走了。 秦西西呆了呆,这是同一只猫吗? 他和黑猫对视,对方凶恶哈气,秦西西打了个哆嗦,举双手双脚赞同:好耶!顾哥你要帮我好好教训它! 顾风曜看他像个小傻子:我准备养它。 不知道黑猫是不是真有灵性,它安安静静地缩在顾风曜脚边,也不出声。 秦西西:QAQ 知道他做了决定不会更改,秦西西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默默换了话题:那个,顾哥,你还没找到嫂子吗? 顾风曜封锁消息,秦西西不知道顾千欢和大火有关,只知道是两人闹别扭,顾千欢怒而离开,他才敢问。 顾风曜眸子冷凝,睨他一眼,秦西西就明白了,他挠挠头:我倒觉得挺好,你之前跟那个姓许的打得火热,后来嫂子出去是看见了吧? 秦西西说的是叶舒晨接风宴那天,后来的事他猜都猜到了,忍不住感叹:嫂子多好一人,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给你当替身,说实在话他亏了,现在他走了,顾哥你就别耽误人家了,放了他吧。 这话像根针,在他心头扎出血来。 他什么都没说,沉默地低下头,嘴里发苦,一阵一阵地苦涩涌上心头,所有人都觉得他拿顾千欢当替身,他应该放过对方,可是 顾风曜呢喃出声,眸中闪过一抹狠戾:放不过,这辈子都不可能。 秦西西呆住了:顾哥? 顾风曜:说吧,你叫我来总不会因为这事。 秦西西忽略那一段,脸色严肃下来:是Blindsight的事,我从我爸那儿得到内部消息,他要来z国举办个人画展,地点就在镜城! 秦西西观察他的表情,夸张道:我这可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传消息,以Blindsight的名气,还有这次画展的重要性,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个人画展,你觉得咋样? 顾风曜瞥他一眼,冷声道:不怎么样。 秦西西惊愕不已:顾哥,之前可是你一直嘱咐我,要我多关注Blindsight消息,我冒死给你搞来内部消息,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那可是Blindsight,你不喜欢他了?他的画展承办,我们顾氏竞争力大着呢,而且一旦承办了,对公司发展前景秦西西唠叨起来,工作多了,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顾风曜看出他的心思,像秦西西这样傻的人也知道了权衡利弊,他笑了下:那你就去争取,有关Blindsight的事,以后也别告诉我,我不感兴趣。 说着rua了把猫头,带着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顾风曜:有关Blindsight的事,我不感兴趣。 后来 顾风曜:谁说的,我没说过! Blindsight:盲视,千欢的笔名。 不视而见的意思,要用心去看。 求个预收啊~ 《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 又名《邪神的新娘》 怀绮月生来便是邪神的祭品,无数人跪伏,垂涎,后来,他穿书了。 #你是永远疯狂永远浪漫永远清澈的存在,你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文案还没想好TVT,总之比较带感。 非人类的邪神暴君和美貌甜软小祭品 甜文!求求了点个收藏吧QAQ挨个亲亲~ 上夹子前一定放上完整文案!我举手发誓! 第39章 顾千欢回到医院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把玫瑰花插进床头的花瓶里,洒了点水,郑中胥姗姗来迟,手里拎着打包好的饭菜,他见到这束花脸上露出笑容:怎么样?累着了吗? 顾千欢摇头:哪有,只是出去转了转,在医院呆着,我总觉得不舒服。 于是郑中胥提起找房子的事,他已经联系朋友去办,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还需要一段时间。 顾千欢笑了笑,拆开饭盒,诱人的饭香扑鼻而来,他抓紧手上的筷子,胃里空空荡荡,嘴巴却始终张不开,没有什么食欲。 他勉强摆好饭盒:老师,你还没吃吧?我们一起吃。 郑中胥张了张嘴,正想说他吃过了,顾千欢指了指他的衣角,这里还有一块颜料,老师你画起画来向来是什么都顾不上,哪还会记得吃饭啊。 郑中胥脸色一红,被他戳穿了也不扭捏:我们一起吃。 顾千欢只动了两筷子,就说饱了,郑中胥看着他,眉头微拧:都瘦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吃饭?你这段日子怎么过的? 顾千欢低下头,不说话。 胃里没有任何感觉,像是没有进食这个选择一样,任何美食进了嘴里都叫他味同嚼蜡,食欲一天一天地败坏下去。 他不敢告诉郑中胥,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身上衣服松了不止一码,下颌瘦出戳人的尖尖。 在他的劝说下,顾千欢多喝了一碗粥,郑中胥眼底露出疼惜:今天医院告诉我你的伤可以回家修养,我本来打算给你订个酒店,等房子找到了再搬家,现在看来,你还是跟我一起住吧。 顾千欢听着他的口气就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他乖乖点头。 郑中胥离开后,他在洗手间吐了出来,镜子里倒映出湿红眉眼,惨白的脸上唯有嘴唇,红如鲜血。 出院后,顾千欢暂时住在老师家里。 郑中胥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从顾千欢见到他的那天起,他至今都是独身一人,居住的房子却很大,是间位于市中心的大户型住宅,除了日常的起居室,还有一间朝阳的大画室,琳琅满目摆满了画材和颜料,正对着贯穿镜城的玉带湖,晴天时,碧波万顷,波光粼粼,视野开阔且明媚。 因为他身上的伤,郑中胥不敢放他出去,一个人早早出门操办画展,顾千欢知道进度,他在m国的画已经在空运的路上,唯一要担心的是场地,不过Blindsight名字一出,满地都是争抢着要承办的人。 顾千欢并不担心这点,临近中午,他穿着便服打开冰箱,活动间,长袖的薄款卫衣后褪,露出手腕上的伤口,因为这段时间都好好呵护,伤口已经结痂,像是一层丑陋的茧壳覆盖在腕部,新肉生长时痒意泛滥。 恋耽美 ——(28) 他盯着看,指尖戳了戳,丝丝缕缕的痛盖过了痒,眉头却不自觉舒展,想揭开他定定看了半晌,才遏制住从心底生腾的破坏欲。 艰难地移开视线,冰箱里的新鲜蔬菜映入眼帘,顾千欢思索一瞬,拿了几根茄子,土豆,番茄还有一块新鲜牛腩,一根莴苣。 他拎着东西去厨房,土豆西红柿炖牛腩时间最长,顾千欢先把牛腩焯水去腥,再和西红柿土豆一起切成块状,这时候锅里的汤水开始咕嘟咕嘟翻大泡,他放进切块的食物,加黑胡椒盐等调味,盖上砂锅盖子小火煮一个小时。 这段时间来处理茄子,红烧茄子切条,口味是酸甜,莴苣削皮,黏液用水冲洗,切成翠绿色的细丝,加调料用筷子拌,就是一道清爽可口的凉菜。 郑中胥回家的时候一下子被冲鼻的香味煞到了,下意识往厨房去,就看见顾千欢愣端着盘子,忙接过去:你手还没好全怎么就做饭了? 顾千欢:老师这几天那么辛苦,我做几顿饭算什么,您尝尝好不好吃? 郑中胥嘴上推辞,饭桌上,除了顾千欢吃了点,几道菜全被他拌着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了一杯酸梅汤,坐在椅子上直捧肚子。 顾千欢征得他同意后去了画室。 视线落在那副尚未完成的肖像画上,他的脚步微滞,五官并未描绘,只能从身材服饰看出是个男人,西方装束,手持一柄长剑,冷光湛湛。 画架底下是一本书,他看清封面正要过去,一道声音插进来,郑中胥踱步而来:这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我最近的创作灵感,千欢你有喜欢的书吗? 他攥握的掌心里,沁满了黏湿的汗水。 顾千欢抿紧嘴唇,脑海中乍然浮现出书名,他悲哀又讽刺地发现,一切早有预示。 那是他在雨夜的消遣读物《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 为了找回失去的爱人,俄耳甫斯用七弦琴驯服地狱守护者三头犬,琴声打动掌管死魂灵渡河的船夫,他倾诉自己的爱语,冥界时间停滞。 西西弗斯停止把沉重的石头推向山顶,坦塔罗斯不再试图去够那永远喝不到的河水,凶神恶煞的复仇女神竟也因此落下泪水。* 冥王冥后被他感动,他获得一个机会,带着妻子漫长跋涉,却在微光投射到肩膀时转身,在最后一刻,他所寻求的爱人永坠冥府。 希望在实现的前一刻,彻底破碎。 如此相似。 顾千欢垂下眸子,声音喑哑:没有。 郑中胥不再说话,时间凝滞一般,唯有喧嚣地风穿过画室,吹动书页,翻出哗啦啦的响声。 * 爱嘉宠物医院。 顾千欢垂眸,视线落在屏幕上,显示着他和医生约好的时间,他来接小梨花回家。 远远的,他就看见笼子里的小梨花,之前见过一次,它鬼灵精地知道主人来了,没到跟前已经急不可耐地伸出抓垫,嘴里喵喵叫着,像是在说: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快带我回家! 顾千欢接住它的小爪爪,又笑着揉揉它的小脑袋,医生在一边介绍:它没什么大碍,就是毛被火燎了点,看起来有点斑秃,不过别担心,夏天换毛期长得很快。 说着打开笼子,小梨花一改刚才的温柔,蹭地一下窜出来,跳进顾千欢怀里,它趴在他臂弯里乖乖舔毛,没人碰都能发出呼噜呼噜声,一看就很开心。 顾千欢结完账正准备离开,右手边传来一声问询:顾学长? 他扭头,蒋飞琰看实他的容貌,眼底骤然一亮:我刚才就觉得像学长,没想到真的是你,学长,听说你休学了,没什么大事吧? 顾千欢简单解释两句,瞥见他手里的狗绳,没有狗:你是来给宠物看病?我就不耽误你,有空再聊。 蒋飞琰急了,他好不容易遇见一次学长,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一激动,扯到他的袖子。 顾千欢袖子往上拉,手腕的疤痕顺势暴露在空气中,蒋飞琰手足无措:对不起学长,你疼不疼? 他后悔死了,怎么就那么鲁莽呢!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那么狰狞的疤痕,看着就触目惊心。 顾千欢放下袖子:没关系,已经不疼了。 蒋飞琰:就您自己吗?那个,那个他呢?他含含糊糊地问,语气有点不忿。 顾千欢眼中掠过一道暗芒,没有任何避讳地说:分手了。 蒋飞琰:!!! 学长,他顿了顿,差点咬到舌头,心跳飞快,不知道是这寂静的环境催生了他的勇气还是其他什么,他脑子一热突然说:我喜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顾千欢:抱歉。 他算是婉拒,恰在此刻,衣兜里的手机响起,老师打来电话,房子已经租好了,顾千欢看看时间,不准备再耽搁下去。 蒋飞琰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学长,有什么需要可以打我电话。他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等顾千欢离开了,还在原地痴痴眺望。 好看吗?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顾风曜抱着大黑出来,刚才他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瞬间定在原地,再赶去找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于是他找到了蒋飞琰:你刚才看见欢欢了? 蒋飞琰揪他字眼,唇角带着笑:顾叔叔,已经分手了还说什么欢欢呢,您来的真不巧,学长刚走呢。 顾风曜额角紧绷:我问你欢欢在哪儿。 蒋飞琰沉沉看他一眼:你想知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知道学长手上的伤疤吗?你知道它怎么来的吗?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顾风曜看着他,男生脸上带着蓬勃的怒意,那些话重重砸进他心底,心口破开一个大洞,倒灌着刺骨寒风,他不敢去想,那些声音却不放过他。 顾少爷在您那天离开之后,割腕了,好长一道口子,屋子里全是血,到今天都没长好。 您要找的顾同学,他家人刚给他办理了休学手续。 那位客人说,他已经不喜欢香水百合了。 他眼前青年明媚的笑容和冲天大火重复交替,顾风曜指尖发白,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像是拉满的弓弦,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愈发深沉的黑暗将他拉进不见底的深渊。 * 晚上,鹤谨搂着女伴回家,他浪荡惯了,进门连灯都没开,搂着女伴直接在玄关处卿卿我我,打得火热。 鹤总,您之前说的那个女伴指尖卷住他的领带,轻挑一扯:别忘了呀。 鹤谨低头一笑:这时候还说什么,想要什么我 喵~ 寂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一声猫叫,胶着的黑暗里看不清东西,鹤谨心头猛地一跳,一抬头,黑糊糊的客厅里,两只绿油油的东西飘在半空中,隐隐能看见一团深黑色的影子。 一大一小。 我艹! 他什么阵势没见过,这阵势真的没见过! 与此同时,女伴惊呼一声:怎么软了?! 鹤谨脸上红了白白了黑,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 女伴被他赶出去,他恼羞成怒地补上一句:别让我在别人嘴里听见今天的事。 屋子里灯光大亮,鹤谨回去看着远处,一人一猫板正地坐在沙发上,他心有余悸道:顾哥,你要吓死我吗? 顾风曜抬眸,冷冷看他一眼,抱着猫上楼。 留下鹤谨看看自己趴下的兄弟,咬牙切齿。 不行了,连夜!连夜给他顾哥买个房子搬出去,要不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三句出处不知道了,总结了一下 嗷嗷嗷救我一命,本文暂时改了个名字,那么觉得咋样?求反馈啊不喜欢我改回去,求求给个反馈吧! 下章预告: 欢欢可能要和顾狗见面了,但是,见面虐得更狠了。真可怜呀!海豹鼓掌JPG 明天更新会早,不是晚上九点了,说不定是早上,这两天都会更新早些,一直到我上完夹子。 么么啾~ 第40章 有这一出,鹤谨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运作,第二天,顾风曜就被他拉到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鹤谨掷地有声道:顾哥,就是这儿,软装硬装一应俱全,东西我都换上新的了,立马就能入住。 钥匙给你!顾哥你好好在这儿住啊,千万别回来了!他那张称得上俊俏的脸皱成一团,哀怨地说:你再来一回,我人都不行了。 顾风曜眉间淡淡:还有事儿? 鹤谨全身一抖,立马飞也似地跑走了。 他这才拎着钥匙上楼,顾风曜之所以寄住在鹤谨家,是因为他不想回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顾家? 他冷笑一声,他早就没有家了。 在原来洋房的废墟上重建房屋的事情顾风曜交给章霖去做,他从鹤谨家搬出来,想起昨天的事,他脸色发沉。 怀里的大黑突然喵呜一声,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像是在催促一般,顾风曜回过神来,进入小区,鹤谨说的不假,环境还算不错,他搭乘电梯上楼,高档住宅一层只有两户人家,他是608,对面是607,顾风曜瞥了眼对面,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在家还是没住户。 顾风曜简单安置下来。 第二天,他要去公司上班,清早出发,就在这时,607房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顾风曜眼皮猛地跳了几下,像是有什么征兆,他站在那里等着,双手低垂。 沉重的防盗门被人推开,走出一个白色连帽卫衣的青年,他提着垃圾袋,漫不经心地出门。 那张脸就这么明晃晃地突然出现在眼前,顾风曜心跳一滞,近乎贪婪地看着他,一错不错。 被注视的顾千欢低垂眼帘,眼睫微抖,滚烫的视线如熔岩热沸,他就是瞎子也能感受到,灼烫得像是要往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随着咚地一声,垃圾扔进垃圾桶。 欢欢喑哑的嗓音不敢抬高,他怕自己吓到青年,顾风曜张了张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里的东西疯狂撞击,他抓紧领口,小心翼翼地勾起一丝微笑:欢欢,好巧,你也在这里住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可真是个蠢问题。 下一刻,他呼吸一滞。 顾千欢朝他点头,眼底一片淡漠:顾总,早上好。 顾总顾总 撕裂般的痛楚从心口传开,生疏冷漠的口吻警示他,他和青年冷漠的关系,他本可以拥有鲜活纯粹的他,可这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他的自怨自艾顾千欢不知道,抬手看了看时间,眉头轻佻,今天是约定好的看地址的日子,顾千欢早早起来,就是不想迟到,虽然离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不妨碍他觉得耽误事。 抬头看清情况,他眉头微蹙:顾总,让一让,我要下楼。 男人高大的身体正挡在他的必经之路,很碍事啊。 顾风曜挣扎着想说些什么,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铃,若不是醒目的备注,他连接都不接。 顾先生?我是章助理请来的市勘察人员,现场调查研究后发现,火灾源头是您的卧室,我们检验了灰迹,显示成分是人血还有化学成分,应该是油画颜料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顾千欢突然折身,顾风曜边听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去而复返。 他挂断电话,对面顾千欢突然出声:是我烧的。 我用一把火,烧掉了整个洋房,颜料是那幅肖像画上的,我把它烧掉了。说着,他竟笑了下,递给他一张支票,语气淡漠:这些够不够? 顾风曜睨了眼,足以买下五栋洋房的巨款,他伸出手,像是要接过,又猝然出手,一把抓住青年冷白色的手腕,将他压在墙面上,顶开他的双腿,呈大字型。 高档小区隐秘性强,只有业主才有本楼层的电梯IC卡,他毫不担心被人发现。 指尖抚摸青年嫣红的唇瓣,他的视线由下往上,落在那双高高吊起的手腕上,一道狰狞刺眼的疤痕盘踞其上。 他比顾千欢高出一个头,肩宽腿长,站起来急剧压迫感。 欢欢,别怕我,我只是太久,太久没看见你了。他低下头,一直克制的情绪在此刻骤然决堤,汹涌间冲垮防线,他轻吻那道疤痕,微凉的唇瓣落在结痂上时,顾千欢轻轻颤抖起来:放手,滚开!别碰我! 他们熟悉彼此的身体。 数不清有多少次疯狂,抵死缠绵,鱼水交融,身体早就契合得不像样子,现在碰在一起,像是一只终于契合完整的圆环。 顾风曜稍一抬眸,便看出他此时的情动,一层玫瑰似的娇粉爬上他的皮肤,像是诱人采撷的花朵。 他低哑地喘息,低头地咬上青年手腕,一根青灰色的动脉隔着薄薄的皮肤,血液在血管里奔流,他轻轻咬了咬,在那道疤痕下方,他不在乎什么肖像画,只有眼前这个人,他眼中酸涩难忍:那些血,是欢欢你流的,对不对? 顾风曜不奢望能得到顾千欢的回答,他压抑地绷紧身体,一遍一遍地舔舐,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哀求:不够,不够,这些都不够 他对上顾千欢的双眸,炙热的火焰燃烧着,声音像是要刻进他心底:永远都不够。 欢欢,跟我回家好不好?相信我。 顾千欢恍惚一瞬,家?他还有家吗? 他哪有什么家,一个孤儿还想奢求什么,傻傻地献出一切,被人再次玩弄吗?于是他笑了出来,声音透着嘲讽:顾总,咬够了吗?您是狗吗? 顾风曜神色一滞,他掏出一份文件,在顾千欢的注视下说道:这是我重新起草的合约,我把我全部身价押上,只要你别离开我,欢欢我 顾千欢眯起眼,翘起的唇角骤然抿直,紧绷如一条弓弦,划出冰凉的直线:还是包养合同吗? 顾风曜没说话,手里白纸突猝然飘落,叫顾千欢想起漫天的白鸽,刺眼的白纸洒了一地。 恋耽美 ——(29) 顾风曜张了张嘴,他想说,不是这样,可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从始至终,他心里一直在挣扎,是后悔和爱意。 顾千欢他清楚,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钱,那么这些是他从哪儿弄来的? 顾风曜不可能不去想,他走了极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份爱兑换成等价的交易,到底还是不甘心,还有些高高在上的心态。 可他忘了,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会按照他的意图驱动,顾千欢跟他这么久,怎么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顾千欢指尖捏得惨白,毫不犹豫地,他一巴掌打在男人脸上:滚!滚啊! 他看见男人偏了半张脸,掌心亦是一片酥麻,因为他没留丝毫力道。 一早上没进食,没吃东西的胃剧烈翻涌,晕眩和恶心同时袭来,顾千欢踉跄地拖着身体往家里去。 关上门后顾千欢便控制不住地呕吐,血液逆流,空荡荡的胃里只呕出几口酸水,好恶心,好恶心啊。 他抱住自己,蜷起身体,全身都在发抖,因为痛苦,强烈地撕扯,要把他彻底击碎。 魂灵亦不得安息。 许久未见的阿帕忒出声了:很痛苦吗?那就把它释放出来,你知道自己要怎么做的。 他迟缓地抬起头,面前的男人沐浴着光幕,似乎要消融进这片灿烂的阳光中。 顾千欢站起身,把手搭在对方掌心,一刹那,滚烫的热度如地狱熔岩,将所有痛苦扣押在外,他来到画室,束缚的衣服全部脱下,赤裸的身体如同回到了母体的婴孩。 在一面巨大的画布墙前,他以身体为器具,斑斓多彩的颜料染上掌心,接着是手臂,身躯,整个人,刺鼻的颜料透过柔软的皮肤涂抹在画布上,斑斑点点的血红,像是渗透纱布的血渍,又似枝头零星红梅。 他脸上点燃了肆意的笑,昳丽的眉眼染上火烧似的颜料,一路灼烧,在他身上斑斓的色彩,像开满了全身的花。 即便下一刻就要溺毙在此。 即便下一秒就要死去。 他爱油画,一生所求。 顾千欢抬手一挥,艳丽到无可匹敌的鲜红大片绽开,连绵如不断燃烧的火焰,烈烈灼心。 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去想。 他疯狂到拿起了一侧美工刀,割开指尖的皮肤后痛楚蔓延,他毫无所觉般脸上仍带着微笑,鲜红灼目的血溢出身体,流进颜料里,和颜料混合,叫人毛骨悚然。 顾千欢陷入浑噩的状态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通电话响了起来。 他愣怔一瞬,才从坠入深渊里慢慢爬了上来,手臂搭在脸上,留下一道热烈的花,眼底透出一种失焦的错乱:老师。 郑中胥在电话里通知他,场地已经确定下来,不需要他再担心,顾千欢垂眸,小梨花在他脚边蜷缩起来,他说:那很好啊,一切交给老师就行。 最后的压轴?我记得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吧,我已经想好了该怎么画。他微微扭头,目光落在那幅巨大画像上,只是浅薄的一层颜料,甚至连半成品的程度都达不到,笔触却如天生规划一般,拼凑成一片凝固的岩浆:高热的躯壳下藏着滚烫的热度,岩浆遇水后则会砰然炸裂。 说着他笑了起来,唇角翘起,眉眼弯弯,眼底燃着澄澈的光亮,和脸上灿烂的笑容相得益彰。 如果不是满身的颜料,不是凌乱的背景,不是背后那张巨幅充斥邪恶的画作,他真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可惜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呀~《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 怀绮月生来便是属于邪神的祭品,无数人跪伏,垂涎,但怀绮月硬是好好活到献祭当天,然后,他穿书了。 成了献给反派暴君的贡品,暴君实力强大,深不可测,一人碾压全星际,后来死于精神力暴动。 暴君旗下落后小星球献上贡品以求庇护,原身是主角受对照组,同为贡品,主角受大胆奔放,勾引主角攻,给暴君戴了绿帽子。原身胆小懦弱因为发现偷情秘密,被主角攻受联合弄死。 就在原身快被主角攻受弄死的时候,他穿过来了。 怀绮月:不要脸的狗男男! 为了活命他果断爬床,靠着装乖撒娇,成为暴君心尖宠,稳稳踩在主角攻受头上。 #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来啊,快活啊# * 某天,皇室召开会议,向来冷酷无情的皇帝陛下姗姗来迟,新发型异常炫目,惊掉一堆眼珠子。 散会后,皇帝陛下炫耀道:好看吗?月月给我扎小辫。 【甜软活泼就是不乖受强大冷酷无情触手系攻】 【是甜宠文!不甜不要钱!】 第41章 顾风曜是个皮糙肉厚的人。 具体表现在他的脸上,没肿,却是红了一片,那么显明显,不少人看见后呆了呆,他像是没察觉一样,关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一阵一阵的疼,好像破了皮。 顾风曜低头翻阅文件,一份署名为秦西西的文件夹在其中,他眉头轻挑,真让他搞定了。 顾风曜签了字,这一天都在处理文件,但效率却不怎么样,正赶上章霖进来,他停下笔,斟酌着说:章霖,你 章霖站得笔直,等着他发话。 顾风曜顿了顿:算了,我忘了你没男朋友。 章霖面无表情,这年头单身狗没人权吗? 顾风曜倒也不是这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做了那样的错事,就是再迟钝,脸上一巴掌也足以叫他清醒,他又惹到欢欢了。 该怎么挽回? 他甚至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人给他借鉴,顾风曜无从下手,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用心,惯有的念头蛊惑他,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单纯,倒不如彻底顾风曜狠狠拧眉,不可能! 他扯开领带,眼底掠过一道暗芒。 他真的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吗?并不,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 镜大的初见,第二次再见,他那时已经有了念头,要将青年关进自己的笼子里,不是第二次,也会是第三次,第四次,结果比他想的要更好。 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沦陷其中。 这念头一直持续到下班,顾风曜拿不出主意,他克制一腔本能,回到住所。 大黑蹲在门口,钟点工已经将一切收拾好,他辞退了徐妈,自己动手做饭,从来不知道这么困难,又咸又苦,大黑在他那盘黑暗料理前闻了闻,突然一溜烟跳下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顾风曜哭笑不得。 晚上七八点,正是晚饭时间,他心头一动,打开门,隔壁没有一丝动静,欢欢有没有吃饭?是有事出去了吗?还是在家里休息? 杂乱的念头混成一团,很遗憾,顾先生一件都没猜到。 一天的时间,顾千欢仅仅将巨幅画布画出雏形,他洗掉身上的颜料,镜子里的青年愈发苍白,像是灵异志怪里被吸妖怪干精气的倒霉蛋。 顾千欢嗤笑一声,那张脸忽地动人起来,大概是太苍白了,稍稍沾染几分绯色便妖艳迭生。 没有人监督,顾千欢直接略过了吃饭,倒在床上,肌肉下的骨骼发出酸胀的咔咔声,他陷进一个又一个噩梦里。 梦里是看不清的大雾,他站在原地,四周一片空白,看不清来时的路,找不到离开的路。无法前进,无法后退,明明已经那么大了,还在哭着叫爸爸妈妈,像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白色的大雾里,他看见父母身影,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有隐隐的轮廓在前方,他们朝他招手:欢欢,过来啊。 他往前走啊走,漫天的白雾转瞬即逝,脚下的路陡然一空,失重感扯着他低下头,不见底的深渊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他彻底掉进深渊里,跌得粉身碎骨。 顾千欢猛地睁开眼,身上满是黏腻的汗,他起床的时间越来越晚,噩梦像是黏湿的沼泽掩住口鼻,他缓缓才迟钝地起身,走进洗漱室。 失焦的目光落在某一处,再也感受不到天光和时间的流逝,如梦似幻的活着,每一天都在清醒和迷梦中挣扎。 一天一天过去,他深居简出,除了出门倒垃圾,一直在画室画画,修改,脸色也愈发苍白,唯有嫣红的嘴唇,像是涂了血一样。 顾风曜隔着猫眼看他,青年的作息实在不规律,除了不定时的倒垃圾出门,他能待在屋子里一整天,连看见他都需要运气。 顾风曜觉得他像个变态。 他觊觎对门的邻居,克制的情愫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譬如现在,他瞥见顾千欢苍白的脸颊,初见时脸上的软肉已经彻底消失,他越发消瘦。 他终于克制不住,那双深黑的眼有如无底漩涡。 蓦地,顾千欢脚步一滞,扭头看向那扇防盗门,他的目光似是穿过猫眼直抵背后的男人,定定看了眼,才转身离开。 脚步轻缓,像一只猫。 顾风曜绷紧下颌,缓过来劲儿才发觉自己忘了呼吸,他心头狂跳,那一刹的对视,明知他发现不了,他仍旧绷紧了神经。 一丝淡淡的兴奋爬上大脑。 欢欢在看他。 某种情绪占据上风,从那天起,顾千欢的门口总有一份新鲜饭菜,用精致的木盒装起,一支缀着露水的百合花,纯白瞩目。 他从来没碰过。 从期待到失落,顾风曜颓唐地抵着门,一个没注意,大黑跑了出去,他追出门,看见一截黑色尾巴消失在微敞的门扉。 吸引他的不是房子,而是房子里的人,那里住着他心心念念的人。他呼吸急促,踯躅在门前,一丝缝隙溢出点点光亮,像是火星猛地点燃他的渴望。 顾风曜抿紧嘴唇,心里的恶魔占据上风,只一眼,他就看一眼。 他第一次进来,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嗅到了青年身上惯有的味道,散着淡淡的清幽冷香,有一种坚定又温柔的力量,像他。 这座房子里到处是主人留下的痕迹,打开的颜料盒堆在桌子一侧,已经接近凝固状态。 隔着门,他远远地听见轻笑声。 阿帕忒,你觉得怎样? 我很喜欢这样,不过你一直陪着我,会累吗? 顾风曜心跳一窒,影子从虚掩的房门里掉出一缕,他们具体说什么,他不知道,焦躁的情绪油然而生,他往前走两步,客厅里陡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猫叫,他看了眼房门,隔着门板,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出。 顾千欢从画室出来,他穿一身白衣,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锁骨,殷红的小痣缀在雪白的皮肉上,看清楚状况之后,好看的眉头微蹙,客厅里的不速之客登堂入室一只油光水滑全身漆黑的玄猫。 小梨花炸了毛,它早就不是当初的小猫,虎起来敢对着大它一圈的大猫哈气,尾巴翘起摇动,警告入侵自己领地的外来猫。 看见主人,哈气声收敛一瞬,朝他娇娇地叫了一声,气定神闲的大猫睁大了眼,颇有些人性化的惊讶。 小梨花扭头哈气:看什么看! 它弓起背,连顾千欢也不知道和自己分开的这段时间,它学会了什么,泼辣的样子活脱脱一只小母老虎。 他朝它招招手:小梨花,过来。 小猫歪了歪头,蹭地一下跳进顾千欢臂弯,黑猫则看着跳起的小梨花,顾千欢正思考怎么处理,家门被叩响。 是顾风曜。 顾千欢瞥他一眼:你的猫? 顾风曜僵成了一块石头:是。 顾千欢定定看他,就在顾风曜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只是垂眸:哦,那你把猫带走吧。 他爱抚地摸着小猫,越温柔越对比出他对自己的残忍。 他全都忘了吗?他全都不在乎了吗? 顾风曜攥紧手指,余光撇过紧闭的门板,目光一点点变冷,语气藏着几分喑哑:欢欢,我养猫了。 不只是叙述,他想告诉青年,我已经改变了,你可以等等我吗? 顾千欢抬起眸子,像是不明白他突然冒出这一句,淡声道:那,恭喜? * 天才画家Blindsight和顾氏合作的事已经满城风闻,所得收益将全部捐献给公益基金协会,一时间,无数人关注。 顾风曜开始忙了起来,早出晚归。 这天下班,他听见一道声音:顾先生? 许言之朝他灿烂微笑,顾风曜恍惚一瞬,想到青年,他的笑如暗夜开合的优昙花,之后许言之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楚,对方察觉他的生疏,一举一动下更是藏着几分隐晦的焦急。 他走后,顾风曜招来章霖,眼神彻底冷下来:查。 许言之太心急反倒露了马脚,如果一直安分,他可能永远不会察觉,可他错在太心急,顾氏总裁的行踪还不至于这么明显被人知道。 顾风曜怀疑起来,从开始到现在,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 顾千欢家里,他端出泡好的清茶,郑中胥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别弄了,先让老师看看,你最近生活得怎么样? 顾千欢扯了扯嘴角,不敢动作,果不其然,又被他说了一顿,看他瘦得皮包骨头,郑中胥疼惜道:你怎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呢?你爸妈在天之灵他猛地停顿,你爸妈也会心疼的。 顾千欢默然不语,郑中胥却打开了话匣子,顾千欢的父母都是艺术家,他的艺术天赋便是遗传了父母,最出色的油画也是父亲的职业,那时郑中胥名声不显,他是大器晚成的那种,因此两人无缘得见。 郑中胥叹息一声:你父母肯定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别太拼命,你急什么呢? 他说着忽地提起一件事:你父母没留下什么东西吧?别告诉任何人。 顾千欢愣怔一瞬: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中胥笑着抿了口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离开前由顾千欢领着去画室,对他所说的压轴作,郑中胥满怀期待,然而真正直面它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徒弟。 巨幅画作沿袭了顾千欢一贯风格,感情是呼之欲出的浓烈,浓墨重彩的色调交织出邪恶、奇诡的美感,上方暗红色的裂纹如蛛网密布,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挟裹千钧恶意,又像是奔流的血管,薄薄的脉壁透出难以言喻的生命玄秘。 尚未完成的画作,却已拥有足以叩击心灵的力度。 你画的什么?他声线颤抖地发问。 恋耽美 ——(30) 顾千欢沉声道:岩浆,火山里喷发出的岩浆,高温烧蚀一切生命,就是这样霸道蛮横的东西,流进海水里却会主动爆裂。老师,这很有趣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两更应该是九点左右叭,可能会晚,不超过今天! 第42章 说完他竟笑了起来。 郑中胥停下脚,以一种分外复杂的目光看向他:千欢,画是最能反映人内心的东西,你有什么事不要藏在心里,老师还在呢,只要我活着,我就能护你。 顾千欢皱紧眉头,这话隐隐掺杂几分不详,在他听来实在刺耳,像是要掩盖住内心的慌乱,他刻意控制表情:老师,您在说什么胡话。 您身体健康,再说,我还没报答您呢。 郑中胥眼神闪烁一瞬,扯起嘴角,笑着指中画作:报答我,你把这幅画画完就行了,千欢,我已经期待画展那天早点到来了,这将是你目前为止最好的一幅画。 他的口吻温和且笃定,眼里闪着自信的光彩,像是已经看见一颗明星熠熠升起,他这个老师,已经没有任何画作上的东西可以指点。 说着,郑中胥竟有些感慨,似乎一转眼,当年连画板都够不着的小萝卜头,突然就长成了现在的挺拔青年,他只担心一点,也希望自己的感觉是多余的。 他的视线落在顾千欢的手腕上,青年的精神状态让他感到几分不安。再从屋子里画作上尚未阴干的颜料上看出,他已经待在屋子里有一段时间。 郑中胥踯躅片刻,才说:千欢,你有空多出去散散心,你之前那个姓阮的朋友,找他出去游湖泛舟。 顾千欢张了张嘴,却听他继续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灵感不是圈在屋子就会有,作为画家,更要多观察生活中美的一面,画作反映人心,人心又何尝不会被画作影响呢。 好的,老师。 他嘴上敷衍,然后被郑中胥盯着给小伙伴打电话: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今天有风,天气凉爽。 顾千欢: 您什么话都说了,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 阮嘉明要气炸了。 一目十行地掠过论坛帖子,当初的事还不够长记性的吗?为什么就是见不到别人好,欢欢获得画展第一名不是应该的事吗? 一个个酸气冲天,这里是镜大论坛,不是什么垃圾桶! 他噼里啪啦反驳对方,嘴唇抿得死紧,欢欢只是休学了,他才不是什么江郎才尽,退缩了。 阮嘉明知道那些人都在嫉妒顾千欢,他的才华无人媲美,战绩更是有目共睹,他们没办法从专业领域打败他,只能散布些酸死人的谣言,对于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因为家里原因,从小国内国外飞,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就只有欢欢,没人比得上他! 可是欢欢,你现在在哪儿呢?休学以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连他都不知道他的行踪,阮嘉明胡思乱想起来,他是交换生,不会是,出国了吧?! 他一张脸皱成一团,恰在此时,手机震动,万年潜水的班级群消息不断闪烁,阮嘉明看了眼,脸色霍地一下沉下去了。 真闲啊这帮人。 流言不胫而走,向来和他不对付的某人在群里唧唧歪歪。 易木:[真可惜,天妒英才,听说顾同学请的是病假,整整一年呢。] 万年第二:[顾千欢吗?他也太可怜了,我们虽然成绩不如他,可是我们还有一个好体魄啊!] 钛白钛白:[画画还是不要太拼命,你看,成绩好是真的,英年早逝也是真的。] 阮嘉明:呸! 嘉明不是假名:[拉踩什么呢!谁看不出来啊,一个个柠檬精转世吗?酸得人睁不开眼了都!] 不等人反驳,他手下一划,将之前做的欢欢优秀履历表直接发群里,满眼都是第一名,其中顾氏画展刚结束不久,照片还印在报纸上呢。 他出手直戳人痛脚,激得那些人嗷嗷乱叫,阮嘉明心里舒服不少,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某些人扒扒自己的履历,满眼都写着废物点心四个字,别羡慕,有些人你羡慕也羡慕不来。] 潜水的同学们都忍不住笑出来,太可乐了。 阮嘉明准备收手了,下一刻,木易:[那你呢阮嘉明,顾千欢一声不吭就走了,你是咱班和他关系最好的人,但我怎么听说你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消息,你的好兄弟,他联系你了没?] [切,我说这个干嘛,听说Blindsight这个月要在镜城开办首次个人画展,我爸给我搞了几张票,有人要去吗?] 底下一片响应,比起神秘且出名的画家Blindsight,顾千欢还是差了不止一截。就连阮嘉明都被馋了一瞬,他也喜欢Blindsight!超喜欢! Blindsight年少成名,但是却特别神秘,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至今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他的狂热粉丝们,想见偶像真容都快想疯了!而这次首秀,有很大可能他会亲自出场! 阮嘉明发誓他这辈子都和易沐那个狗东西过不去了。但不可否认有一句话话他说对了,他吸了吸气,欢欢走的时候没跟他打招呼,离开了更没联系他! 呜呜呜,没良心的欢欢。 阮嘉明委屈又难受,不等这情绪发酵,他的手机响了。 欢欢?!出去散心?你还在镜城!好啊好啊你等等我,我有空马上到! 阮嘉明风风火火赶过去的时候,顾千欢已经租了一艘小船。 镜城有一片占地几十亩的荷塘,夏天一到,真就像诗里写的一样: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傍晚落日只剩下余晖,湖面荡漾着揉碎了的云霞,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阮嘉明当即什么都不想了,躺在船板上,小船晃悠悠地,晚风吹过湖面,泛起悠悠涟漪,大片绿荷哗哗作响。 一只绿头莲蓬递到他跟前,他慢悠悠睁开眼,头顶传来声音:很嫩的生莲子,吃不吃? 阮嘉明一骨碌爬起来:当然吃! 他剥了颗送到嘴里,越嚼越甜,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真好。 顺势就打开了话匣子,顾千欢知道他只是想说话,没出声,直到听见班级群那段,他眉头轻挑:你很喜欢Blindsight? 阮嘉明:是啊是啊,易沐真不是东西,我现在才知道,问家人的时候已经没票了他郁卒又夸赞:呜呜呜,不愧是我偶像,连票都卖的又快又好! 听他夸Blindsight,顾千欢勾起唇角,心里轻快些许,他说:我没票,但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我有别的办法让你去! 阮嘉明:不好吧,我们逃票的话Blindsight会亏钱 顾千欢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我怎么、咳咳,Blindsight才不会计较这些,说不定他会很高兴,你不想见他吗?镜城画展他一定会到场。 欢欢~吃点莲子~阮嘉明忙把剥好的莲子递呈上来,讨好地笑: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补补嗷~ 顾千欢笑了,真是个活宝。 * 晚上,秦西西站在顾风曜办公室汇报工作,由于他成功接洽了顾氏和Blindsight的合作,现在已经升职加薪啦! 秦西西也越来越享受这种生活,他一身西装,严肃正经,在外人看来还是很有说服力,一旦在顾风曜跟前,又变成了那个紧张的小傻蛋。 他吭哧吭哧地汇报,顾风曜则低着头,眉头拧紧,这是许言之的资料,白纸黑字清楚写着,他的身份是假的,根本不是会所的服务生,没人知道他怎么混进包厢,又正好被顾风曜看见。 至于他的脸,手术整容,顾风曜目光落在一处地址,m国桑德亚里,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巧合吗? 顾风曜眸底黑沉沉地,翻涌成一团,各种复杂情绪在脑海里反复搅动,他越想越镇静,抽丝剥茧后,那底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操纵一切。 他是被盯上的棋子,他们的目标是什么?这样想着,他竟有些期待起来。 秦西西终于念完了报表,瞥见老大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顾总,您觉得计划怎么样? 顾风曜缓缓回神,指尖轻点,叩得秦西西紧张不已,才说:我早说过这事我不过问。 秦西西挎着个脸,挠挠挠:那 去问章霖。 秦西西眼前一亮,又像是想到什么,他掏出一张门票:这是郑老托我给你留的门票,他特别邀请你参加Blindsight的画展,话我带到了,去不去随你。 前脚送走秦西西,顾风曜便拨通电话:许言之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电话那头传出沙哑的嗓音,意味深长道:当年我就觉得你现在小狼长成了狼王,反倒越来越敏锐了,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被你捉到,你猜得不错,L基地死灰复燃了。 顾风曜神色莫测,冷凝的视线落在文件上,不等对方出声,他便说:这件事我要自己查。 欸,你别冲动,L基地的实力你也清楚,他们既然敢再次出现,肯定有所倚仗,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还有,我们查到一点其他事,嘘言之和你那位前男友的老师,有联系 顾风曜指尖停顿,等人说完才挂断电话。 他身体后倾,靠在椅子上,眉心几道深深褶皱,那通电话勾起他心头最隐秘的往事。 他十五岁时,曾经牵扯进一宗跨过恐怖组织绑架案,因忌惮顾家,他在那里渡过整整两个月,后来,顾家联合政府端掉L基地。 可那两个月,在他心底留下不可忽视的印记。 他举起一只手,因为常年练枪,指节处覆盖一层硬茧,似乎又嗅到硝烟味,那一枪射出,迸溅出满地血色。 他第一次杀人,却做得再利落无比,就好像,只是宰杀了一头猪一只羊,轻而易举,干脆利落。 他大概,真是个怪物。 顾风曜轻轻笑了。 黑沉的眸子翻涌出某种情绪,可怪物也有爱人的资格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束剜心,开启中期火葬场,我们的目标是:花式虐攻! 三更九点之后了,十点十一点之间。 爱你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藏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七月下旬,Blindsight首次个人画展会场。 阮嘉明算是来的很早了,他站在会场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仍旧吓了一跳,太多了。 会场由顾氏承办,占据明珠大厦一层楼,检票口,威武高大的安保把守着入口,阮嘉明眼馋地看着其他人递上入场票,依次进场。 他则在门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有点担忧,守的那么严实,还能进去吗? 思考间,一只手在他眼前摇晃:回魂了,回魂了! 清越的声音直接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那点小顾虑被他抛之脑后,就算、就算进不去,他还可以拉着欢欢出去玩儿啊。 阮嘉明说:欢欢,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靠不靠谱啊? 话音未落,他震惊地看着眼前戴着黑口罩鸭舌帽,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男生:你这副样子 顾千欢随口扯了个话题忽略过去,关于Blindsight的事还是个秘密,他暂时只能遮掩:我们先进去吧。 阮嘉明还没说话,被他扯着往外走。 明珠大厦另一侧,有一个员工专用通道,阮嘉明张了张嘴,想说他刚才转了一圈,这里根本打不开。 就见他在门上敲击四下,三短一长的节奏,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阮嘉明:!!! 他尚未缓过神来,里面几个工作人员匆匆走出来,朝顾千欢介绍:您好,我是顾氏派来的工作人员,您可以叫我小李,这是小刘,小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郑先生在里面等您。 顾千欢只是矜持点头:我知道了。 阮嘉明目睹全程,嘴巴慢慢合不上了,不过他管不上,心里满是震惊,难道欢欢是画展关系户?! 他想着突然听见顾千欢提到自己:这位是我朋友。 阮嘉明恍恍惚惚地登上电梯,双脚真正踏上画展会场,终于有了真实感,目不暇接地看着画展墙面上的作品,恨不得有台复印机,把它刻进自己脑子里。 他连什么时候顾千欢去而复返都不知道,四处都是欣赏的客人,他扯着顾千欢袖子,小声问:欢欢,你刚干嘛去了? 顾千欢笑着看他,只有漂亮的眉眼露出来,阮嘉明捏了捏指尖,先发问的是他,顾左右而言其他的也是他:屋子里温度有点高,这灯怪亮的哈。 声音越来越小,脸上一热,泛起一片驼红,这样的欢欢,真好看呀。 阮嘉明暗自惋惜,突然一道声音传进耳膜:阮嘉明? 三五个年轻人朝他走来,为首的男生脸上带笑,含着说不出的讽刺: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听说你家晚了一步,没拿到票,这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男生拖长了调子,意味不明地看向顾千欢:你跟他哦,我懂了。 真可怜啊,那个被你抛下的顾千欢,不过他休学了,也不知道吼。 说话调子和他这个人一样,贱兮兮的,顾千欢正要说话,被阮嘉明抓住袖子,欢欢掺和什么,就这种垃圾他勾勾手就能解决。 于是他笑了起来,是那种特别愉悦又快活的笑:易沐,你看看四周,多少人正看着你呢。 他又感叹道:来这里的客人真是赚翻了,不止能赏画,还能看猴戏。 噗嗤顾千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易沐气急败坏:你们!你们好样的,现在得意算什么,阮嘉明,你连进来都艰难,我大方告诉你,你可别羡慕,我爸,也算是这次会场的小承包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毕竟,一会儿我可是要见Blindsight的人。 他出声后,跟来的同学都是眼前一亮,对他恭维起来。 阮嘉明瞪大了眼,气不过啊啊啊!!! 恋耽美 ——(31) 别担心。顾千欢扯回他的理智,并不压抑自己的声音:一会儿全会场的人都能见到Blindsight。 阮嘉明:你果然是关系户对不对? 顾千欢来不及回答,易沐已经反驳道:肯定假的,我才不信,Blindsight怎么可能公开亮相,你就骗人吧! 他话音刚落,神隐的小李突然走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阮嘉明离得近,只听见什么上台开始了几个字,还在云里雾里中,顾千欢已经摘下口罩:我没骗人啊。 易沐震惊地看着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正主就在眼前,眼看着肩膀往下塌了塌,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艰难的鱼儿。 顾千欢没在意,扭头对小李说了几声,随后离开。 阮嘉明搞不清状况,小李朝他躬身:阮先生,刚才Blindsight让我给你给你预留位置,您要跟来吗? Blindsight?!!阮嘉明结结巴巴:谁、谁是Blindsight?一瞬间他福至心灵:是欢欢!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心脏砰砰砰一阵乱跳,揣了一头甩蹄子的小鹿,差点给他砸穿。 小李笑着点头。 卧槽卧槽卧槽!!! 阮嘉明没忍住搁心里爆粗口,要不是顾忌场合,差点仰天大笑。 反观易沐,他乍然听见这句话,脸色胀红,抖着嘴像是被人扇了好几个大嘴巴子,至于其他人,连抬头都不敢,阮嘉明视线扫了一圈,挺起胸口,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收回视线,昂首挺胸往前走,实际上,如果心情能具化,他身后小尾巴早就摇成了风扇。 * 另一边。 顾千欢走到郑中胥身侧,郑中胥收回视线,看向他:我说的对吧,和同龄人多相处相处,脸上笑都多了,以后以后你要多照顾自己,你这孩子随我,画起画就痴了傻了,什么都忘了,可以雇个保姆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堆,顾千欢耐心听着,眉心跳了跳,末了才说:老师,不是还有你吗? 郑中胥笑容一滞:你 打扰了。顾风曜长腿一迈,几步的距离他眨眼便到,目光掠过郑中胥时闪了闪,又稳稳落在顾千欢身上,贪婪地看着青年。 他又瘦了。 宽大的T恤勾出一截细腰轮廓,那么纤细,似乎一只手就能环住。 顾千欢恍若不觉,不冷不热地打招呼,顾风曜全部心神都在他身上,笑道:我也很高兴。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郑中胥介绍道:这位就是跟我们合作的顾氏顾总,我特地邀请他来,千欢,你跟顾总聊聊,我上去看看。 他离开后,这里只剩下他们。 安静的空间,近在咫尺的距离,似乎一抬手就能触及。 顾风曜专注地看着他,手指蜷缩:欢欢,从现在开始,我会重新追求你。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想弥补,欢欢,这一辈子,我只想跟你共渡余生,如果不可以,他苦笑一声,深情的眼眸漾着柔软波光:孤独终老也算是你对我的惩罚。 顾千欢轻抿唇角,说不出的烦躁,他被这些好听的话搅得心神不定,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真可笑,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他前跨一步,秦父领着秦西西,正一眼瞥见他,慌忙拉着自家儿子来:你好。 秦西西迷茫一瞬,看见熟人一下子精神抖擞:嫂、咳咳,他立即反应过来:千欢。 秦父却是认识他的,听见小儿子朝他打招呼,当即喜不自胜:Blindsight,你们原来认识吗? 秦西西直接呆了。 Blindsight?! 他张着嘴,始终发不出声音,半晌才嗫嚅道:千、千欢你是Blindsight? 再看他顾哥,一样看着笑意盎然的青年,顾千欢颔首,朝他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小公举,你真可爱。 秦西西羞赧地红了脸,他说的是他的别称,朋友都是打趣地说,千欢说着多了一股缠绵意味,像是、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突然,他背后一凉,对上某人黑沉阴鸷的视线,秦西西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了:不是不是,千欢你别这么说。 顾千欢却笑了,转身递给秦父一张私人名片:秦伯父的画廊很不错,有什么想要可以联系我。 秦父恨不得双手接过,还要克制表情,实在是意外之喜,Blindsight在绘画界正是如日中天的地位,粉丝狂热且死忠,其实力强劲是最有希望角逐明年绘画界最高奖项双星展的黑马选手。 秦父虽然出身艺术世家,可近年来强势崛起的人很多,他耗尽心血只能勉强维持现状,秦西西不知道,秦父异常清楚,所以对他的选择放任不管。 现在,顾千欢递出的橄榄枝对他来说无疑是天降甘霖。 秦父接过就匆匆离开,不想打扰他们,他人走了,秦西西这边压力更大。他缩了缩脖子:顾哥,千、嫂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顾千欢:等等。 我之前说的不是假话,西西你确实很活泼,可爱。 顾风曜再也看不下去,他绷紧下颌,这一幕极其刺眼,他脸上血色尽褪,低低出声:欢欢。 他嘴里咬出血,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却不及心上一分一毫的痛楚,在心底卑微地祈求青年,欢欢,可不可以看我一眼? 顾千欢注定听不到,他细细擦掉秦西西额头冷汗:你很热吗? 受宠若惊的秦西西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顾风曜,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嫂子,你这是在害我啊!! 他总算知道什么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背后针扎一样,冷汗迭出,顾千欢像是才发现:顾总,您还在? 这话砸得顾风曜晃了晃,他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哈哈,欢欢你在开玩笑对吧。 顾千欢淡淡看他一眼:顾总还不走吗? 下完逐客令,对上备受煎熬的秦西西,他眼底掠过一抹笑意,被顾风曜尽收眼底,心脏再次绞紧。 可他像是钉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看他两句说得秦西西发呆又脸红,顾千欢掏出手机: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秦西西已经不敢去看顾哥,太惨辽,然后他翘起嘴角,加上顾千欢最新的联系方式,顾千欢提起话头,笑得灿烂: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之前在奥兰多拍卖会,是你拍走我的《暴风雪》吧?还有我电子信箱里的信,我也看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但是我会努力做到的。还有,qingongju,很可爱的昵称。 秦西西脸色爆红,那确实是他的邮箱昵称,可是,信、信不是他写的,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顾千欢垂下眸子,余光撇过僵硬的男人,从他身上打个转才收回。从没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他很坏很坏,明知道《暴风雪》被顾风曜拍走,明知道可能他才是信封的真正主人,可他就是将一切安在秦西西身上。 他让他那么痛,那么疼,他让他失去一切,为什么他就不能报复回来。 顾先生,你感受到了吗?你的痛苦有我曾经的一半吗? 他勾起唇角,忽地轻轻笑了起来。 他从来不是好人。 有希望成为好人的那个人,早被他亲手杀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连同一切过往。 * 大厅不止何时安静下来,顾千欢瞥了眼,就知道时间到了。 他站在台上,摘下口罩,在众人的哗然惊呼中,轻启唇瓣:欢迎大家参加我首次个人画展,在此,我要感谢我的老师,所有参加画展的工作人员,以及众位来客,这次画展的所有收益将会全部捐献给青少年儿童心理基金会。 话音未落,他看见阿帕忒站在画廊一侧,背后是他最稚嫩的第一副画作,大片艳丽色彩若绽放的花朵,那么鲜活且夺目。 他朝他挥手,顾千欢看懂他的唇语:恭喜你啊,欢欢。 台上,迎着众人的目光,那年轻得过分的清隽画家忽地舒展漂亮的眉眼,若展翅的蝴蝶,华丽的尾翼划过众人心尖,不知他看见了什么,翘起嫣红的唇瓣,那一瞬间,无数媒体们举起手中的镜头,在耀眼的镁光灯中,这一幕彻底定格。 在一片寂静中,顾千欢扯掉压轴画作的幕布,那片滚烫的岩浆,瞬间占据所有人心神,灼烫的热度一路烧进心底,场内鸦雀无声。 静寂过后,是哗然浓烈的掌声,在宽敞的大厅回荡,经久不绝。 事后再过多少年,仍旧有人津津乐道Blindsight在镜城的个人首秀,当时媒体报纸说那是他一生中的事业巅峰,那副惊艳所有人都《熔岩》,更是他一生中的巅峰画作。 后来,这些言论被他亲手推翻,众人才知道,他们以为的巅峰,只是他耀眼一生的开篇。 回到现在,顾风曜抵着廊柱,像是最后的支撑,他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遥遥望着台上的青年,一瞬回到初见时刻,他在台上,他在台下,近在咫尺的距离,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曾短暂地拥有过他,又是他亲手伤害他,错过他。 顾风曜咬着烟蒂,打火机的蓝焰始终对不上烟头,颤抖的手指遏制不住,为什么那么疼,为什么会那么疼。 先生,这里不准抽烟,还有,那里有一位先生要找您。 黑衣长裤的工作人员指向楼上,他抬眸望去,郑中胥朝他挥手,目光满是坦然。 * 台下。 我靠!欢欢欢欢你好厉害!好棒好棒!阮嘉明给他看自己的手,都被他给直接拍肿了。 顾千欢好笑地看他:你怎么下那么大力? 阮嘉明委屈: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你,我们俩都好朋友了,这么大的消息你竟然还瞒着我!你知道我知道、呸呸,总之我知道你是Blindsight的时候,你知道我多激动吗?!! 我们出去,欢欢,我带你吃饭,顺便让我喊一嗓子。他说着激动起来,还记得压低声线:啊啊啊想到Blindsight竟然是为室友,劳资睡觉都能笑醒啊啊啊!!! 顾千欢无奈了:你不看画展了吗? 熟料阮嘉明一下子红了脸:我觉得,画家本人更好看!嘤嘤嘤,欢欢我好激动,你要不要摸摸? 阮嘉明语无伦次,看样子必须得发泄一下,不然,顾千欢觉得,他怕是会憋疯。 他翘起唇角,改变行程:那我就跟你出去。 阮嘉明笑得合不拢嘴。 出门他就像出笼的小鸟,七月的天气,还抓着夏天的小尾巴,阮嘉明双眼发亮,指着一处地方:我去那里!欢欢你等等我。 他说着迫不及待地跑出去。 顾千欢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唇角还带着一丝笑,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惊呼:小心! 他循声望去,黑影从天而降,刮骨的风割开空气,砸在水泥地上,与他咫尺距离。 砰! 顾千欢怔在原地,爆开的肉体,迸出滚烫腥甜的血液,浇了他一身一头,无孔不入的温度,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穿的白色长裤,此时已经染成一身血衣。 时间就那么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眨了眨眼,迸溅的血滴从眼睫滴落,他发不出声,深灰色的地面上,汹涌的血从四面八方晕染开,那么红,那么深。 不间断地传来一声巨响,砸穿他的心脏,一片血肉模糊中,看见染红的项链,他张开嘴,才知道痛极是连声音都发不出的,才知道痛极连呼吸都做不到。 老师 老师别丢下我别丢下欢欢啊 眼泪淹没了他的视野,他跪在地上,那么烫那么烫的地面,他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迟来的痛苦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老师你也骗我你也骗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呀~《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 怀绮月生来便是属于邪神的祭品,无数人跪伏,垂涎,但怀绮月硬是好好活到献祭当天,然后,他穿书了。 成了献给反派暴君的贡品,暴君实力强大,深不可测,一人碾压全星际,后来死于精神力暴动。 暴君旗下落后小星球献上贡品以求庇护,原身是主角受对照组,同为贡品,主角受大胆奔放,勾引主角攻,给暴君戴了绿帽子。原身胆小懦弱因为发现偷情秘密,被主角攻受联合弄死。 就在原身快被主角攻受弄死的时候,他穿过来了。 怀绮月:不要脸的狗男男! 为了活命他果断爬床,靠着装乖撒娇,成为暴君心尖宠,稳稳踩在主角攻受头上。 #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来啊,快活啊# * 某天,皇室召开会议,向来冷酷无情的皇帝陛下姗姗来迟,新发型异常炫目,惊掉一堆眼珠子。 散会后,皇帝陛下炫耀道:好看吗?月月给我扎小辫。 【甜软活泼就是不乖受强大冷酷无情触手系攻】 【是甜宠文!不甜不要钱!】 第44章 明明说过的,要一直陪我。 顾千欢抓紧领口,心脏绞紧,那张漂亮的脸不过瞬息已变得苍白如纸,他蹒跚地挪到老师的身体上,扯出染血的项链,低垂着头,直面这血腥的一幕。 那双沉沉的眼眸落在尸体上: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要欢欢了吗?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在世界上? 欢欢!阮嘉明一度认不出来,人群里全身是血的血人,是顾千欢,他就是转个身的功夫。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钻进耳朵里:太惨了,我第一次见这样惨的死法! 听说这孩子刚才亲眼看见了,就差几厘米的距离,擦肩而过,身上的血都是溅上的,不知道是好运还是不幸 诶呦诶呦,乖妞妞,咱别看,奶奶捂住你眼睛,小孩子看完要做噩梦的。 恋耽美 ——(32) 阮嘉明心头一窒,欢欢亲眼看见了?! 那么惨烈的景象,以己度人,他要是看见怕是会直接疯掉,欢欢又怎么挡得住啊! 他撑着腿软正要走过去,替他捂上眼睛,突然前方一道身影比他更快一步,顾风曜挤开人群,在青年身后蹲下:欢欢,别看。 顾风曜神色凝重,手掌捂住青年的眼睛,他心疼他又怎么忍心让他看见这样惨烈的一幕,同时,黑沉的眼眸落在那滩模糊不清的血肉上,眼底掠过一丝暗芒,由此彻底明白,这是一场局,针对他一人的局。 顾千欢乍然陷进黑暗里,叫他愣怔一瞬,抒发不得的情绪让他疯狂,他像是发怒的小兽:拿开你的手,滚,别碰我! 他掰开男人的手,一口咬在手腕上,满腔的恨意和愤怒都由此发泄,他咬破了皮肤,尖锐的虎牙刺穿皮肤溢出鲜血,腥甜在嘴里弥漫。 顾风曜始终一动不动,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用尚能动作的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他固执地重复:欢欢,别看,我求你,别看。 他急促呼吸,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欢欢,你听我说,郑老师托我带给你一句话,他画框夹层里,有一封信,你一定要去找到它。 顾千欢偏了偏头,捕捉到一个问题:老师见了你? 顾千欢何等聪明,从男人来时匆匆的步子推断出真相:老师死前见了你?为什么没拦住他?他颤抖着声线,黑沉的眼底满是痛苦,为什么偏偏是他,从父母遗物到他的老师,他怨恨地看着男人:你为什么没有拦住他?顾风曜,我到底欠你什么了?我已经全都还给你了,我已经什么都没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老师带走?! 顾风曜白着脸,咬开的手腕滴答流血,他胸口染上一片深红,凄惨且狼狈地张了张嘴,他怎么说?他该怎么说? 欢欢,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最爱你啊,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他的辩驳苍白且无力,至少在顾千欢看来是这样,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地看着他:顾风曜,我只觉得恶心。 别碰我,你的血都是脏的。 他每说一句话,男人的脸便白一分,这些话化为扎心的利剑,一字一句扎穿他的心脏,顾风曜攥得指骨发白,动作停在半空中,为什么非要是他,他无惧任何人,唯独对上顾千欢,他怎么舍得让他哭。 没一会儿,闻讯赶到的警察拉起警戒线,顾千欢被请出圈子里,离开后他眼前一片一片的眩晕,浓墨似的黑暗泼下,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手,巨大的悲痛淹没了他,脑海里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一幕。 他弓起腰身,无声无息地哭了,泪水混合着血液流下,他连哭都没有声音,卑微,又无助。 阮嘉明手足无措,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那力道轻柔无比,像是对待一尊易碎的陶瓷娃娃。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那么耀眼的一个人,在那一刻,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阮嘉明心头一震,指着一侧的顾风曜安慰他:欢欢,别哭,你看,他被抓起来了!你老师的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见你哭的,你说过,他对你那么好,他怎么舍得你哭呢。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扯起嘴唇:骗子,都是骗子。 爸爸妈妈是这样,顾风曜是这样,老师也是这样,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他,他永远是被抛下的那个人。 他的视线下垂,无处发泄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好想就这么死掉,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承受了。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空洞瞳孔映不出任何东西。 * 顾风曜扯了扯银手铐,哗啦啦的响声刺耳无比,四周是刻板的警察,这样的命案由不得半点马虎。 他被看管起来,上车的前一刻,忧心忡忡地目光落在顾千欢身上,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清楚知道,无论是监控,还是人证,都证明死者最后见到的就是他,他们在天台见面,没过五分钟,郑中胥从天台跌落。 顾风曜低垂眼帘,他缄口不言,一连串的变故叫他措手不及,可抽丝剥茧下,线索已经清晰,他甚至隐隐产生一个念头。 他不担心自己,只担心欢欢。 冷不丁,他对上顾千欢饱含恨意的目光,顾风曜连出声都艰难,哀求他:欢欢,你信我,别忘了我的话。 接着,他被警察带上警车。 章霖已经惊呆了,他的老板是杀人凶手,杀的还是顾千欢老师? 这世界怎么了?他是顾风曜一手提拔的助理,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章霖想也不想便追着警车离开,一路上都在打电话,找关系。 楼下。 顾千欢攥紧手指,痛苦让他震颤,然而顾风曜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更叫他呼吸一滞,那封信,那封老师留下的信,他猛地起身,晕眩扯着他摇晃一瞬,阮嘉明惊呼出声,慌忙扶住他:欢欢,你怎么了?别吓我?! 顾千欢扯了扯嘴角,抓紧他:打车,去御景花苑。 一侧的街角,黑衣裹身的男人看不清面目,视线从顾千欢身上转移至地上的血迹,他按上蓝牙耳机,例行汇报:啧,二号牺牲很大,就为了保全这么个东、人? 嘶哑的笑声戛然而止:闭嘴,我这边已经好了,你可以撤了,快滚。 男人转身消失在巷口。 * 顾千欢颤抖着手打开门,入眼却是一片狼藉,他看见不成样子的客厅,掀开的地毯,翻倒的桌子,胡乱堆放的书籍,似乎翻了个底朝天,每一寸都有人为翻动的痕迹,跟着来的阮嘉明倒吸一口凉气:这咋回事儿?遭贼了? 顾千欢去看电视柜,空空如也,所有称得上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搬走,家里贵重物品都丢失了,看起来很像一起入室盗窃案。 可像这么细致的搜查,更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掩饰,越掩饰越破绽百出,顾千欢看着推翻的绿植,廉价瓷盆和泥土洒了一地,这些东西没价值,普通也不值得出手。 他想起镜大的失窃案,眼神闪了闪:阮嘉明你报警,家里进贼了。 他说完径直朝画室走去,反锁上门。 地上到处是打翻的颜料,五颜六色混合着,印着凌乱的脚印,顾千欢拾起地上的美工刀,朝画架走去,目光在瞥见画时忽地顿住,之前所见的肖像画已经完成,年轻英俊的男人身着华丽,他身戴长剑,似乎是某位王子或勋贵,他眼里闪着痛苦的光,画家将全部感情倾注在画里,才有了这位挣扎和痛苦的男性。 顾千欢嘴唇蠕动,如果、如果他能早发现,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什么都没有了。 偌大的画室,只有这幅装订好的画框。顾千欢在内侧摸索,直到细细的缝隙咬上指腹,一早准备好的美工刀撬开微不可察的缝隙,咬合的木块掉下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卷起的信纸被老师以这种巧妙的方式藏起来。 他为什么要藏起来? 顾千欢抿紧嘴唇,无法形容的情绪在心底升腾,老师瞒着他什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 他展开信纸: 千欢: 当你打开这副信时,老师应该已经去赎罪了,不要为我伤心,我是一个罪人,苟活多年,死亡于我来说才是解脱。 抱歉,算是老师的一点私心,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些龌龊的事,我的忏悔来的得太迟,大错已经铸成,再也无可挽回,唯一这条烂命,还能让我死得其所。 千欢,拜托你一件事,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吧,让它随水漂流,我半生禁锢,只想死后得到自由。答应老师,你要好好活着,你还年轻,还有很长时间。你知道吗?当年我一见你,就知道,我不能再错下去了,我对不起你。人老难免感怀伤悲,我曾经对不起你的父母,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去雾城,信纸背面是张路线图。 千欢,小心身边的一切,切记! 郑中胥绝笔。 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撕扯他,顾千欢捏紧信纸,死死盯着它,更大的谜团向他压来,生生将他碾碎。 他咬住手指,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父母,他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直觉告诉他,真相已近在咫尺。 嘴里尝到腥甜,他僵硬的目光落在信纸上,可是,雾城啊,那个带给他一切噩梦的地狱痛苦压弯了他的脊背,汗水如雨般洇湿衣服,四周陡然厌仄,像是无名的大手在背后掌控他,操纵他的人生,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静默地站着,低垂下头,残阳下扯出细长的影子,倒映在雪白墙面上,纷乱地,张牙舞爪地,犹如地狱倒影。 督督督 木门被人重重敲响,阮嘉明和另一道男声响起,撞进耳蜗:千欢!你出来!你快出来!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以痛吻我 今天双更,一更已发。 开启中期火葬场,很长,我在努力铺垫了,不是骗你们,不可能一上来就那啥那啥。 _(:3」)_不满可以骂我,已躺平。 第45章 门外,阮嘉明焦躁不安,他使劲儿薅了把头发,恨死自己了,他怎么就那么粗心大意,欢欢刚看过那么惨的一幕,精神状态肯定不好,他怎么还能放心让他一个人独处! 他看向身侧的程言,男人沉着脸,依旧风度翩翩,他扭头提议道:我们一起合力,把门撞开? 阮嘉明惊了一惊,怎么看起来温润的人,比自己还疯,可欢欢不开门,他当即点头:好。 救出欢欢要紧。 咔嚓 紧闭的门被人打开,阮嘉明一进去就抱住门后那个人:欢欢,你没事吧?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我在门外都快急死了! 说着在他身上检查,看见没有伤口后,阮嘉明终于松了口气。顾千欢微微垂眸,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一旁的男人,声音沙哑:程言,你怎么来了? 程言蹙眉一瞬,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看着男生染血的衣服,对上他的眼,嗓音哑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屈起:千欢,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一侧阮嘉明闻声呆滞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被家人娇宠惯了,细节处完全没有程言仔细,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欢欢还穿着脏衣服,那么多血氧化成暗红色的血痂,有些可怖。 他跟着出声。 顾千欢垂下眼帘,淡声道:好。 他没有任何感觉。 换上新衣服后,黑色T恤衬出青年冷白肌肤,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沉寂的眼睛则给人一种漠然感,连最粗线条的阮嘉明都感觉到了,他搓了搓胳膊:欢欢,你别这样,我害怕。 顾千欢艰难地翘起唇角,他失败了: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阮嘉明还想再说什么,警察到了,他是报案人,自然要阐述原因,跟着警察叔叔做笔录,其他干警则观察屋子,确定案件。 顾千欢和程言在大厅另一侧,因为有阮嘉明在前,他们暂时被忽略,程言看着青年,眸光闪烁,他做出最轻松的姿态,指指肩膀,语调轻快:千欢,我的肩膀借给你。 顾千欢忽地抬眸,闪烁的瞳孔看着他,半晌,出声已经近乎哽咽:老师死了 他近乎呢喃的默念这句话,低下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掉出来:我不想哭,我忍不住,程言,老师他死了 他像是被悲伤冲垮了整个人,肩膀颤抖,程言试着伸出手,那些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如有千钧之重,从他心上人的眼里流下,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手背被灼烧,他缩了缩,目光不自觉地追随青年:千欢,你不必有负担,老师他是自杀,你回国了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意向。 顾千欢目光一滞,手指掐紧掌心,那句话一直在脑海里回荡,小心身边的一切,老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所以他早就猜到了对吗? 只有自己,一直蒙在鼓里,他想做什么?他要做什么?再看程言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闭上眼,刹那间,脸上血色尽褪,惨白的脸惨白的唇,他的强烈反应被程言看在眼里,他心头一紧,忙倒来一杯温水:千欢,你先喝点热水,我们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顾千欢突然出声,抛出一句南辕北辙的话:程言,你看过《楚门的世界》吗? 程言眼神狐疑,他却惨然地笑了。 《楚门的世界》里,楚门生来活在被人的操纵下,他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最后发觉真相,所有人都是演员,多荒诞的剧情,只是娱乐大众的戏码,可现实生活里,它真的已经上演。 楚门划着小船,打开那扇通往真实世界的门,他呢? 他已经找到分辨的钥匙,再没有什么能遮住他的眼,他才知道,原来看破之后是更深的深渊,足以叫人万劫不复。 顾千欢忽地捏紧手掌,攥成拳头,语气变成了轻快的调子:是啊,我应该打起精神来,老师要是看见刚才的我,肯定气得要从地下跳起来打我! 程言不由自主地笑了,他放下心,没注意到,自始至终,顾千欢端着杯子,杯子里的水,他一口没动。 * 顾风曜在警局待了六个小时,手铐在他腕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痕迹,然后,他被宣布释放了。 顾风曜眉头轻挑:就这样? 警员收起手铐,尴尬地躲开视线,声音不大:抱歉,调查耽误了您的时间。 也确实是他们搞错了,法医那边传来的消息,再结合局里其他人勘察案发现场的线索,郑中胥的死因,是自杀。 顾风曜活动关节,悠然道:那我亏了,应该要点补偿的。 警员:??? 他正不明就里时,顾风曜忽然抬头,对上审问室右上角监控摄像头,语气淡淡:我要见刘处长。 警员愣在原地,刘处长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吗?他沉思着,忽地,摄像头传来苍老的声音:小李,带他来302吧。 顾风曜如愿以偿,在这里见到了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和他第一次见面,对方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现在已经双鬓半百。 刘处长和蔼一笑:听说你想见我。 顾风曜神色坦然,开门见山道:天台没有监控,谁也没料到郑中胥会突然自杀,他是查找L基地的唯一线索人物,至少是明面上的,您难道不想知道他临死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恋耽美 ——(33) 刘处长笑容不变,眸子射出精光,只是一瞬,他又回到方才悠闲饮茶的状态:你说的很对,所以呢? 顾风曜:我告诉你他说了什么,交换是,我要审调顾千欢的保护令。 刘处长: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一直执着另一件事,现在放弃了,可惜了 顾风曜指尖颤抖,锐利的眸子如出鞘利刃,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我会尽我全力寻找他。 他已经为此付出代价,把自己囿困一方的代价是不断沉沦,他一直清楚,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仍未长大,学不会世故,学不会圆滑,有的只是最懦弱的伪装。 可现在,他有了心爱的人,他要保护他,他再没有沉溺过去的理由。 顾风曜出去时,章霖已经在外等候很久,他发动车子,问道:老板,我们去哪儿? 顾风曜:回家。 他闭上眼,看似休息,实则一直在思考,直到车子停在楼下。 顾风曜出了电梯,便看见对面房门紧闭,他僵直地站在门口,深邃的目光看着门牌,迟迟不敢挪动脚步。 怀里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洁白花朵纯洁漂亮,他抱着花,定定地看着,他的欢欢最喜欢香水百合了。 忽地,他听见一声巨响。 顾风曜紧绷身体,他看着声源处:欢欢?欢欢?你怎么了? 没有人给他回应。 * 屋子里,顾千欢在画画,亮如白昼的画室,他穿着睡衣,失焦的眼瞳盯着画布,那双极水润漂亮的眼睛慢吞吞地转动,修长的手指轻轻颤抖,因为迟迟不落笔,颜料滴答着落回颜料盘。 他听见很多声音。 千欢? 听见熟悉的声音,他眼里溢出几分喜悦,竟对着画布笑了起来:老师? 对方却不回应他:这里,再加重调子,你怎么那么笨啊! 他蠕动嘴唇,眼里抖出几分惶恐:不是,老师,不是的,我会好好努力的。 你太笨了,你怎么那么蠢,这么明显的调子都画不出 千欢,其实老师没死,我骗你的,你太好骗了,哈哈哈 千欢千欢你看了我的信吗?你还能相信谁啊?所有人都是虚假的,你觉得,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很多很多的声音,顾千欢看见老师的身影,就在自己面前,他忽隐忽现,他本能的知道这些不对,可是,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欢欢,你渴不渴,要喝点热水吗? 调色盘掉在地上,五颜六色的颜料,瞬间染上地板。 他捂住耳朵,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怎么也躲不开,他嗫嚅地看着眼前:热水? 假的!都是假的! 他狠狠一挥,水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又揉成一声巨响,他愣在原地,又变了变成了他的画室,眼前一片狼藉。 他的画架,画板摔在地上,角落里的大书柜,砰地一声砸在地板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真的吗?我是真的吗? 不,我不是真的,我不存在啊。 他笑了起来,笑容隐隐癫狂,他打开存放东西的铁皮盒子,碎瓷片割下一道,又一道,瓷片太钝了,手腕绽开浅浅的口子,可是他好喜欢呀。 他盯着眼前的瓷片,灰纹的小猫尾巴上全是漂亮的红,真鲜艳,滴答滴答,开满了一路红色玫瑰。 他听见砰砰声,慢慢地走着,眼神一错不错地看,最喜欢手腕上这朵,瓷片一道一道地割开皮肉:玫瑰,你是为我盛开的,对不对? 喵呜~ 小梨花从猫窝里跳出来,扒拉着主人裤腿,它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可是人类毫无所觉,他专注地盯着手腕,它不停地叫起来,顾千欢转了转眼珠,玫瑰一路开到它的小脑壳上:小梨花,你也是假的对不对? 撞门声愈发的大。 他朝门口走去,小梨花亦步亦趋地跟着。 门外。 顾风曜呼出热气,汗水洇湿衣服,他所在高档小区价钱不菲,设施自然坚固,在人没来之前,他一直在砸门,踹门,他的十指流出血来,本人却完全没感觉。 欢欢,欢欢,等我他呼吸急促,只是想想,心口就像被沉重的东西死死压住,叫他无法喘息。已经错过了一次,怎么还能错过第二次。 欢欢,你等我,等我啊! 很快,那双手血肉模糊,不断有殷红的血往下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虐攻叭 这章有点惨,躺平等骂 【日更晚九点,也试图双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子笑10瓶;沙雕柯基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砰!砰!砰! 他那么用力,那么疯狂,那么焦急,青年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的惶恐、急切,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坚硬的防盗门表面砸出一个个深坑,男人指骨诡异地扭曲着,在门板留下一道道血印子,顾风曜疯了一样,嘶喊着顾千欢的名字。 直到一声微弱的轻响,门从里面打开,他凝固在原地,僵直的身体一动不动,如获至宝般盯紧顾千欢,内心冲动和狂喜在此刻倾巢而出,他一把抱住青年:欢欢,你还在,你还在。 顾千欢眨了眨眼,迟钝地辨认他,然后,他放弃了,失败了。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顾风曜是真是假,他很不舒服,被他箍紧腰身,勒得自己喘不过气,他细微地挣扎,下一刻却被顾风曜碰住脸,那双眼里闪着炙热的火焰,是爱欲,是狂热。 他被这火光摄住心神,愣住了。 顾风曜急迫地表达他的欢喜:欢欢,你没事,你没事真好。 他的目光深深刻印青年每一寸面目,精致的眉,水润的眼,嫣红的唇,他翘起唇角,失而复得的美妙感觉让他如坠云端。 直到他目光下移,看清青年纯白色缎面睡衣上殷红的血,从他的袖口一直长裤,氧化的红和他空洞的瞳孔,他眼瞳紧缩,从天堂到地狱般极速坠落:欢欢。 顾风曜哭都哭不出来,嘴唇颤抖,呼吸凝滞,失氧的肺部叫他窒息,脑中一片昏胀。 顾千欢幽幽撩开袖口,吸饱暗红和血液的袖子染红他白皙的指尖,往上推挤时落下嘀嗒嘀嗒的血珠子,他朝他笑,一派天真烂漫:你有玫瑰吗?你看,我的玫瑰在这里,它已经开了。 顾风曜近乎失声。 青年本该光滑的手腕,刻满了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层层叠叠,涌出鲜红的血,真像一朵玫瑰花,一朵要他命的玫瑰。 他几乎瞬间支撑不住:欢欢,别吓我,我带你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 他尚未说完便一把抱起青年,才惊觉他已经那么消瘦,手掌握住他的腰身,只摸到凸起的一排骨头,硌着他的掌心。 * 半夜十一点,镜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顾千欢送来医院,便医生直接拉去进行紧急救治。 顾风曜坐在走廊里,冷气开得十足,他低垂着头,双肩微颤,直到白大褂的医生叫来他,顾风曜才像是活了一样,喑哑的话语从他喉咙里蹦出:医生,救欢欢。 医生摘下口罩,严厉地看着他:你应该庆幸自己来的及时。 顾风曜身体一僵,却听医生继续道:病人是大出血引发出血性休克,暂时已经脱离危险,但是从伤口和血迹凝固状态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伤口很深且多,其中最深的一刀,几乎达到五毫米,也是这一道,险些割破割破尺动脉和桡动脉,倘若再晚一步,谁也救不了。 你是他的什么人? 顾风曜张了张嘴,声音挤出喉咙:前男友。 医生神色一滞:这样啊你应该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吧,有没有注意到病人的不正常?经常性发呆,情绪低落或者突然兴奋,检查过程中,我在他另一只手上发现结痂的疤痕,我怀疑他有抑郁症,如果你认识他的家人,请联系他们,及早诊治。 顾风曜耳朵嗡响,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他知道欢欢割腕,可是,他从没想过会是这种原因,他抓紧领口,喃喃自语:我错了,我错了 医生见惯了生死,却也恍惚一瞬,顾风曜身上的悲痛太深刻,他不知道这对情侣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 医生说道:要是有什么矛盾可以去他身边忏悔,这时候他应该已经醒了。 顾风曜猛地起身,被他叫住:你的手,记得去科室处理一下伤口。 顾风曜点头,可他转身就来到病房,瞥见床上青年手腕裹缠着的雪白纱布,双手攥紧,一颗心也跟着紧缩一瞬。 实际上,顾千欢早就醒了,病房灯光明亮,大片雪白刺激着他,消毒水味道扯回他的神智,包括手腕,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意。 之前的一帧帧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他的心竟然意外地妥帖平静起来。 他实在太疼了。 可是割腕之后,竟然好受起来,顾千欢看着厚厚的纱布,唇角微微翘起,一直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情绪有了发泄口,他的眼底微微绽开些许微光。 目光微动,顾千欢看见站在一侧的男人,眼神有过一瞬的凌厉,他想起老师临死前的样子,那一幕太痛苦,他拧着眉头,移开视线。 顾风曜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他在青年面前感到自卑和绝望,僵持半晌,才说:欢欢,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没有伤害你的老师。 顾千欢没出声,沉默在病房中蔓延。 这会儿,顾风曜终于感觉到手指的疼痛,他垂下眸子,立在原地,刺眼的白炽灯照出浓墨似的影子。 他想起白天在天台的片段。 那时,他被服务生引着见到郑中胥,对方寒暄几句,借口有事,带他直接上了天台,因为之前许言之和L基地之事,他一直戒备着对方,也好奇,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更担心他会对欢欢不利。 顾风曜决定上去。 七月的天,阳光不及夏日酷烈,还带着些许炙热。 郑中胥态度坦然,然而第一句话都叫他措手不及:你爱千欢? 顾风曜呼吸一滞,拟定好的计划全盘颠覆,他来不及回答,郑中胥出声说:你爱千欢?我也爱千欢。 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你应该查到什么了,那就继续查下去,我叫你来只想告诉你,我不会毁了千欢,千欢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心疼他还来不及,但是你 郑中胥只恨自己那时忙于画作,忽略了千欢,导致他发现的时候,大错已经铸成:你怎么能让他那么疼,我细心呵护的孩子,被你伤成那样,顾风曜,你要付出代价。 顾风曜眼底暗沉,攥紧的手垂在两侧,没说一句话,所有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也恨,恨自己。 可是,他已经醒悟,他在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郑老师,不论你信不信,我愿意为欢欢付出一切。 郑中胥观察他的表情,忽然笑出了声,他一生和善,此时笑起来,笑声混进风里,竟也酿出几分肆意猖獗:我也是啊,我也可以为千欢付出一切。 顾风曜,记住,这就是你的代价。 话音未落,他从天台一跃而下。 那么仓促又决绝,顾风曜彻底失算,他没想过郑中胥会直接赌上生命,他怎么会知道,这代价如此惨烈,他更不知道,郑中胥算得好好的时间,因为阮嘉明一句话彻底打乱。 以至于,他最心爱的徒弟,亲眼目睹他的死状,他身上那滚烫的鲜血,也溅了他一身。 郑中胥的话不掺一丝水分,他说中了,在顾千欢眼里,他将背负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越想弥补,他们之间那条裂口便越发扩张,他怎么都堵不住。 顾风曜隐隐感觉到,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今天之后,他和青年只有渐行渐远的结局,再无挽回余地。 * 他慌乱,无措。 闪烁的目光从青年身上滑过,然后,顾风曜直直望向拆开的果篮,喑哑的嗓音传进顾千欢耳蜗:欢欢,我陪你,我陪你一起。 顾风曜拿起那边水果刀,对准手腕,雪白的刀口瞬间划下,粘稠的血喷溅在脸上,留下点点腥热。 刀刃划开手腕肌肉的那一瞬间,神经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原来会那么疼,那么的疼。 可他的欢欢割了多少次,他的欢欢该有多疼啊? 顾风曜抖着手腕,脸上露出餍足的笑容,他给顾千欢看:欢欢,你看,我们一样了,这样够不够? 染血的刀刃再度划下,他举着刀子,外翻的伤口狰狞可怖,割开的伤口里涌出大股血液:欢欢,这样够不够,够不够? 他神经质地说:我跟你一样了,欢欢,我陪你一起痛,欢欢,我们一样痛了,你原谅,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这副姿态,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 顾千欢看着他,原来,自己以前是这样的姿态,这么的卑微。 他眸光沉沉,定定看着男人半晌,他再也不会相信,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男人是自己的幻觉,真可笑。 他竟也会有这样的深情? 顾千欢放声大笑,房间都回荡着清越的笑声,他笑出了眼泪,眉目间盛极艳极,如一树火花,他歪了歪头:凭什么呀? 我和顾总有什么关系吗?顾总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跟我说? 顾千欢眸子闪了闪,眼底一团暗色。 顾风曜看不出他眼里有丝毫感情,清晰的淡漠化作无数利箭,直将他万箭穿心。 欢欢,我他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看清室内的景象,惊呼声响起:他割腕了! 程言看清状况,霍地沉下脸:顾总,犯病了可以去外面,别吓千欢。 顾风曜说不出话,他被强制着带离病房,包扎伤口,闻讯赶来的章霖正看见这一幕吓得一抖,见医生包扎结束,他硬着头皮凑过去:老板,您这是? 恋耽美 ——(34) 顾风曜神色莫测,目光落在包扎好的手腕上,他说:原来割腕这么疼。 章霖震惊至极:割腕?! 他小心翼翼地问:您最近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顾风曜低垂眼帘,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自食恶果知道吗? 章霖傻了,却见他突然起身:帮我预约最好的精神科专家。 章霖:???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正常是【晚九点】 二更十二点左右啦。 第47章 昨晚,关于顾风曜的那番话,章霖翻来覆去地想,一直到今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见穿着蓝白病号服的羸弱青年被老板小心翼翼地送进心理咨询室,薄薄的门板阻隔了一切声音。 门外,一片静寂。 顾风曜与程言对上视线,对方眉头拧紧,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见敌意,他们对顾千欢,都势在必得。 暗潮汹涌的交锋隐在水下,不见硝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章霖往背后缩了缩,心里祈祷,满天神佛,快救救他吧! 不多时,顾千欢从房间出来,他手里捏着诊断书,俩人一拥而上:千欢/欢欢,怎么样? 顾千欢没说话,他的目光短暂地在顾风曜身上停留一瞬,只是一瞬,顾风曜勉励抑制心底的喜悦,他怕吓着青年,目光凝落在白纸上。 顾千欢转动眼珠,迟钝地说: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 中度抑郁症,患者出现多次自杀,幻听等现象,并伴随神经衰弱、心因性抑郁,抑郁性神经官能症,隐匿性抑郁,需进行药物抑制,如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盐酸多塞平片 顾千欢看着桌面上几瓶药,手掌攥住摇了摇,哗啦啦的响声连绵不断,又在下一瞬突然沉寂。 他探出身,光滑的桌面倒映出模糊不清的影子,形销骨立。 这是他吗? 顾千欢在医院待到手腕上的伤口愈合,而有关抑郁症的事,却需要长时间不间断的治疗,他定时服药,程言撇下画廊照顾他,这段时间的顾千欢很乖,乖到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谋划一件怎样疯狂的事。 顾千欢握紧手机,连上蓝牙耳机,点开手机,一段音频在耳蜗响起,并不连贯,断断续续地声音响起 这段时间,有关他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被汇报给另一个陌生号码,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反复聆听,才从说话习惯里确认出,真的是他啊。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呢?顾千欢不知道,他想的太久,头都开始疼了。 程言端着饭上楼,他也在观察他,眉心微不可察地拧紧,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青年就变得沉静起来,有时候睁着黑漆漆的眸子,神情也变得渗人起来。 那目光叫他痛苦,他甚至觉得,在他面前不再是千欢,而是一个空了的躯壳。 他打开挂壁电视机,试图让房子热闹一点:欢欢,吃饭了。 正点到新闻放送,顾千欢蓦地直起身,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程言瞥了一眼电视,他以为顾千欢是忽地兴起,有了想法,却因为在国外养成的习惯,忽略了底下滚动的字幕,顾千欢看得清清楚楚:明珠大厦今日已结案。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尚未结束。 他乖乖吃了药,吃了饭,小梨花见着那人离开,才从猫窝跳上床,它有着温暖的毛茸茸的身体,被主人抚摸几把,小猫就蜷在他怀里,发出咕噜咕噜声。 拉开的半扇帘幔尤可窥见窗外的风景,银杏树的叶子忽然在一夜之间泛黄,好像一树一树的黄金,金灿灿的一片,庸俗又烂漫。 他站在窗边,隔着透明玻璃窗,有种一跃而下的冲动。 这是不正常的。 他还有正常的思维,可是他控制不住,他生病了啊。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一声,顾千欢点开邮箱,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又看了一遍,好像怎么都记不住。 不舒服,胃里全是药片。 他思考着写下回复,视线却望着窗外,两只叽叽喳喳的灰尾小麻雀,他的脸贴在窗户上,小梨花物似主人形,跟着看着窗外的灰点点。 细长的指尖在窗子上画了个笑脸,顾千欢垂下眸子,点击发送,简短的电子信件发出去。 [我有点疼。]实际上,这种痛苦他早就习惯了,甚至如喝水吃饭一般,他只是想借此,促成一个小目标。 希望他能看到。 他轻轻勾起唇角,僵硬的神情有些生涩。 程言还没走,他整理碗筷,忽地听见青年近乎呢喃的声音:这时候的雾城,梅子雨已经下完了吧? 程言心神一跳:千欢,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顾千欢笑了一声:你忘了,老师的家乡是雾城,他之前跟我说,希望死后能魂归故里,程言,我送老师一程吗? 程言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摇头,一口否决:不行,你现在身体没好,怎么能长途奔波,郑老师的尸骨我已经收敛,我送他回家乡。 顾千欢低垂眼帘:我还是想去雾城,可惜我去不了,程言,你要是去了,记得帮我发照片。 这只是平淡无奇的日常里的一段对话,当时的程言尚不知道,后来他才发现,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他已经开始了。 他到了楼下,手里拿着空掉的药瓶,看了看,将之扔进垃圾桶。 * 秦家 秦西西瞠目结舌,目光落在某人身上,想不通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他后悔把消息告诉他,简直是往家里招了一头大尾巴狼,他张了张嘴,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那是我的邮箱! 闻言,顾风曜只是冷睨他:你的?现在被我征用了。 无人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急如焚,整整半个月,他再没见到过青年,只有从他家里不断进出的程言,他心酸又难过,简直要疯了。 直到秦西西告诉他,他收到了欢欢的电子信封。 他没有顾千欢的任何联系方式,也不可能私闯民宅,闯进他家里,可是,他看见了,看见了那封电子信件,他的欢欢很疼。 那些话像是钝刀子割肉,一刀一刀削掉他的血肉,顾风曜绷紧神经,指尖、目光一寸一寸留恋不舍地划过屏幕。 隔天,他收到另一封信: [我想出去,看天南海北,山川河流,怎样都是好的。] 一直到第七封信,他终于忍不住回复:[欢欢,我带你去。] 发完后,顾风曜盯着屏幕,一阵阵苦涩的悔意涌上心头,他后悔了,可让他眼睁睁看着欢欢沉沦,那些信在他看来是顾千欢的求救信号,程言待他一定不好,他越来越痛苦了。 如果他不回答的话,就是要他亲手杀掉欢欢。 他做不到。 房间里,厚重的帘幔阻隔阳光,顾千欢压住翻开的诗集,唇角翘起一丝微笑,似湖水漾起涟漪。 鱼儿上钩了。 顾千欢眼中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爱意,冷心冷情地漠然着脸,手下打出的字却灌满伤痛,字字戳中男人的痛点。既然他后悔了,想追回来,那就给他一点希望。 希望他作为一个工具人,能尽职尽责地干完活。 自此,他的局终于布好了。 一个疯狂的、大胆的逃离计划。 他要去雾城,梦里无数次逃离的地方,现在,他要去寻找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困了,大家晚安~ 新副本开启,恭喜一下顾狗,工具人属于你! 海豹式鼓掌.jpg 双更,我真的好像不太行嗷QAQ 甚至想断更TVT 第48章 哗啦啦 顾千欢给小梨花倒下猫粮,在一边看它吃饭,程言路过时瞥了眼青年,阳光打射在青年侧脸上,灿烂且热烈,如繁花盛放。 千欢,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你要接吗? 顾千欢手指一滞,落在喵呜吃饭的猫猫脑壳上:陆叔叔? 当年他被陆学平收养,师从郑中胥,陆学平是他的收养人,也是程言的老师,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顾千欢眸光闪烁,唇角扬起笑容,他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那我待会儿给他打电话。 程言忽然半蹲下来,平视青年:千欢,你最近感觉怎么样了? 顾千欢默然不语,他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小梨花,程言脸上闪过一瞬的沮丧:千欢,那你想出去吗?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踯躅:今天是你复诊的日子,我已经约好了礼医生。 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千欢实在不愿意,取消这次预约也行。 他对自己宠溺,可有时候,溺爱也是一种伤害。顾千欢知道自己生病了,他总不能一直逃避,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况且 顾千欢指尖捏紧揪住布艺沙发提了提,他笑了下:好啊。 出去也好,正好方便他做某些事。 程言为了这次出门很是准备了一番,没想到刚跨出一步,就碰上了不速之客是一身休闲装的顾风曜,他日常穿着大致都是黑灰西服,此时猛地换了一套衣服,发型稍稍凌乱,显得年轻不少。 看样子对方和他们一样都是要下楼。 走进宽敞的电梯间,顾风曜敷衍地朝程言颔首,目光落在顾千欢身上时,却是陡然一亮,态度立即不一样了,温声道:欢欢,下午好。 欢欢,多亲昵的称呼。 程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酸又妒,那一瞬间,他竟然想着直接把顾千欢拉回房子,也好过再碰见顾风曜这人。 反应过来后,程言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正分神,也没发现顾风曜进来后其实是紧挨着顾千欢一侧,莫名的意味在两人身边传递,顾千欢微垂眼眸,衣兜里的手机闪烁个不停,一个个邮箱小图标在页面上排列整齐。 顾风曜看着他们离开,才伸手招来司机,他在车上说:跟着前面那辆车。 从小区到医院并不远,俩人又起的早,到地方的时候,医院里只有稀疏的人流,根本不用排队,顾千欢直接推门而入。 程言压着唇角,见人消失在门后,他才找了个座位坐下,低头摆弄手机,看着专注,手指无意识划过屏幕,可见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 心理咨询室。 顾千欢表现的坦然,他在医生对面坐下,很有礼貌地说:礼医生,麻烦您了。 礼医生笑了起来,一场心理疏导有个好开头很重要,他看出病人的抗拒,于是和缓地回了两句,很有话术的引导病人自己说。 顾千欢很不适应。 他从来不曾向谁剖析过心理,有种被窥探的感觉,况且他攥紧手掌,整个人都隐隐抗拒起来,医生忽然道:听说你的职业是个画家? 顾千欢愣了一瞬,讶异的目光看他一眼,顺着他的意思聊起他最喜欢的工作,他没再隐瞒,一字一句地说下去。 从他的职业聊到父母,他压抑自己的内心,尽量往轻松方面说,期间时不时观察对方:礼医生在写写画画,顾千欢看着他的笔势,有些发呆。 他出来时程言已经不见人影,扭头看了眼走廊通道,转角处,蓦地走出一个人。 是顾风曜。 他在医院等了不久,指使人引开了程言。 欢欢,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饭? 经过之前的事,他学会小心翼翼地收敛心思,克制又平淡地接近青年,可一想起之前的消息,他又有些兴奋。 顾千欢摇头:不用了。 他没说几句话,程言便匆匆忙忙地出来,他像是知道有人接近顾千欢一样,直奔向他。同时对顾风曜表现出极大的冷淡,他的针对任谁都能看出来。 顾风曜哂笑一声:欢欢想跟谁说话是他的自由,你无权过问。 程言冷不丁被刺了句,张了张嘴,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回家后,他很明显察觉到顾千欢的异常,他看着钟表,眉心紧皱,他忽地拧开药瓶:千欢,该吃药了。 顾千欢看他一眼,手机盖在桌面上,一排的小邮件已经拆开,署名都是qingongju。 他吃完药就开始犯困,不知道是换新药的副作用,亦或是其他。 他拿着手机,屏幕上,一个个位置报备出来,全是今天的收获。他和顾风曜联合做了一场戏,在路上将某些人排查得干干净净,顾千欢看着满目的监控位置,不禁笑了出声,他有这么重要吗?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是的,他早就察觉不对。 之前便隐隐有种被窥探的感觉,尤其在程言入住之后,更是达到顶峰,直到今天,通过顾风曜的消息,他才肯定自己一直被人监视着。 楼下的程言却有些心神不宁,他一直有种抓不住的感觉,越害怕越紧张,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使得他整个人都僵硬不少。 每晚入睡前,他都要在书桌上整理东西,如果顾千欢看见,他一定会发现,这是自己的活动轨迹,他一直生活在程言的监控之下。 平平无奇的一天早晨,顾千欢抱着小梨花要出门:它最近食欲不太好,我想带它去看看医生。 拉成长条的小梨花:喵喵? 它只是一条无辜又可爱的小猫猫鸭~ 程言动作一顿,他张嘴就想说我跟着去,可想起这些天都疑神疑鬼,又将话生生吞进肚子里,他低下头打开手机:千欢,早去早回。 顾千欢应了一声,出门后,她收到一条消息:[欢欢,一切都准备好了。] 顾千欢删除消息。 他先去了宠物医院,小梨花自然什么情况都没有,这只是他的障眼法,然后他磨磨蹭蹭地在医院买东西,看起来很平常地闲逛,也不怎么和人交流,暗处的人放松些许,顾千欢借口去了厕所。 在这里,他拆开身上的扣子,一个微型的电子定位仪显露在眼前,如果不是对方自乱阵脚,也根本不会被他发现。 定位仪被他固定在扫地机器人身上,他自己则抱着小梨花拿上机票,招来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机场。 上了车,他想了想,发去一条消息:[谢谢。] 顾千欢躺在车上,小梨花稳稳地躺在猫窝里,他闭上眼,倦怠的情绪爬满眉心。 恋耽美 ——(35) 镜城有两个机场,分别坐落在镜城一南一北两个方向,相距甚远。其中a机场在南,是目前来说最繁华的机场,b机场辉煌过,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没落了。但它们职能依旧,负责衔接镜城和全国各地的机场,是不可缺少的航空区。 a机场大厅,顾风曜攥着一张机票,他穿着黑色的薄款风衣,身姿笔挺,挺拔的身高,就算是在属于北方的镜城,也是鹤立鸡群那一拨。 顾风曜已经等了十几分钟,手机还停留在收到消息的页面,里里外外的人群络绎不绝,他等了一会儿,直到机场开始叫牌,仍旧没看见青年的身体。 他再发去消息,直接石沉大海了。 顾风曜去客服台询问,工作人员和气地婉拒:抱歉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是不允许私自泄露客人消息的。 男人黑沉沉的眼眸瞥她一眼,沉默片刻,他拨通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工作人员因为他出声的样貌忍不住多看一眼,转瞬被他身上的冰凉气息煞到,她低下头,心跳如鼓。 一分钟后,她头压得更低,完全不敢再看他,手下小心翼翼地调出资料:zm3007航班全员满座,但是除您之外,并没有另一个顾姓客人呢。 顾风曜沉下脸,神色说不出的阴冷:给我调出所有去雾城的航班,有没有一个叫顾千欢的青年,大概二十岁,样子很好看。 她略微迟疑,压力陡增,下意识敲击键盘:抱歉先生,没有找到。 顾风曜忽地有些晕眩,到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还不清楚,被骗了,他被顾千欢骗了。 顾风曜回忆起当初,欢欢告诉他他想出去,去雾城拜祭父母,那时他甚至窃喜,自己能和欢欢独处,可现实是,这一切都是谎言,他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他骗了自己,他只想利用他摆脱那些人的监控。 现在他要去哪儿? 他不去雾城他会去哪里? 顾风曜沉着脸,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千欢根本不会来这里。 与此同时,爱嘉宠物医院。发现人久久不出来,暗处的人拿出手机:人好像丢了。 手机那头沉默一瞬:人丢了? 我给你这个定位,你去找找看,他应该还在宠物医院。 那人点头,照着位置去找,在大厅的花盆后面,发现扁扁的扫地机器人。 那人: 比顾千欢想象的更可怕,短短几分钟,他们已经调整好路线,那人看见一张来自b机场的机票,看着仅剩半小时时间,他赶紧动身。 b机场的路上,车子越行驶越荒凉,已经能看见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顾千欢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机票,离起飞时间只差半小时不到,下一刻,他把这张国际航班的机票撕毁。 雾城,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雾城,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是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查到,有关他的父母,他的老师,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至于顾风曜,从一开始就是个工具人。 他会恨自己吗?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个念头,旋即,顾千欢就笑了出来,他想的都是什么啊,顾风曜那个人,他恨不恨有什么关系,早就无所谓了。 出租车停下,b机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TVT 打了第二针疫苗,今天第二天,竟然一片青紫,吓到我了,颜色重还有点疼,好可怕QAQ 今天努力赶二更,剧情平稳进行中。 比心心~ 第49章 顾千欢带着猫下车,离起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小梨花在猫包里喵喵地叫,他撕开猫条,看它狼吞虎咽地吃,真皮实。 或许是狸花猫的缘故,小梨花适应性很强,一开始还不敢出来,后来就猫猫祟祟地探出头,顾千欢眨眨眼,只喂了一条就收手。 他环顾四周,嗅到咖啡的浓郁焦香,捂住胃,没有感觉。 b机场的客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儿刚走一班飞机,人更少了,也显得大厅愈发空荡,旅人三三两两地坐着,不一会儿,大厅响起甜美的女播音声:g4032航班的乘客,g4032航班的乘客,飞机还有二十分钟起飞,请您到检票口有序排队 顾千欢起身,看了眼猫包,小梨花趴在玻璃窗上,被他隔着弹了弹:小梨花,要乖乖待着。 宠物不能上客舱,他只能选择单独托运,顾千欢拎着猫准备离开,即使刻意低调了,他在聚拢的人群里仍旧格外显眼,像是最明亮的那颗星辰。 大厅正中间,液晶屏幕上显示着红色倒计时,眨眼间,只剩下短短五分钟。 安检口已经排上长长的队伍,他前面是一对情侣,分别时难舍难分,女生应该是在送别男友,眼里含了泪。 顾千欢茫然地看着他们,嘴唇张张合合,他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乏味地垂下眼帘,身处其中,又游离其外。 镜城给了他那么多回忆,离开时,他脑海里仍旧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这么多天,都是一场只是一场幻梦。 后边检查的往前走。顾千欢愣怔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前面的情侣不知道何时已经分开,男生不见踪影,留下女生蹲在地上哭,他下意识往前走。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人扯住。 那只手力道奇大,攥紧他的手腕,顾千欢惊诧扭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宛如星际中的黑洞,强大的吸力漩涡摄住他的心神,男人脸上扯起唇角:欢欢,我抓到你了。 胸腔里的心脏已经不是他的了,完全为眼前人跳动。顾风曜把青年拽出队伍后,才不动声色地松开手,除却一开始的笑,他脸色平静到了极点。 顾千欢有些惊讶,旋即恢复平静,他没试图回到安检口,而是转身取出小梨花,才看向男人:你想做什么呢?拦着我离开?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可是顾风曜,你应该知道我的选择。 顾风曜沉默地站着,被这样冷漠的目光打量,手指压抑不住地颤抖,他只字不提之前的事,像是没发生一样,喑哑着嗓音:欢欢,带我一起走吧。 顾千欢笑了一下,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他刚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大脑好像机器,主动运行分析。 他和顾风曜的关系早就颠倒,现在占据主动权的是自己。 顾千欢准备重新买机票。 啧,又废了一张。 不是心疼钱,就是浪费时间。 他刚要走,被顾风曜扯住衣角:欢欢,我有办法。 * 宽阔无边际的跑道上,一架蓝白色飞机在巨大轰鸣声中,驶向蓝天,尾翼在天际擦出长长的白色云团。 顾千欢看着空荡荡的机舱,装饰奢华的内部,一侧的男人跃入眼帘:这就是你的办法? 他轻笑一声,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私人飞机? 顾总出门都是这种吗?真厉害。 没有丝毫诚意的恭维,顾风曜只觉得胸口压抑,有些失神地看着身侧青年,缓过来后,他低声说:去一些远点的地方会用到。 说话间,空乘推着食物和饮料上来,顾千欢没动作,下一刻,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递到跟前,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欢欢,你喝点东西。 顾千欢抬眸,看向男人,对方不躲不惧,镇定自若,他缓缓勾起唇角:谢谢。 喝了几口奶茶,吃了点蒸饺,顾千欢开始犯困了,窗外绵软的白云也被他看成了一只只小羊,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失眠又或者其他,眼皮慢慢往下垂,现在真的有点累了。 顾风曜心跳如鼓,咚咚咚的旋律中他根本不敢去看旁边的青年,想说的话都要心里一字一句地反复斟酌,他记不清有多长时间了,他和欢欢离得这么近,好像他一抬手,就能将人揽进怀里。 青年身上幽幽的香味,又像是某种清爽的草药,调子清浅又漂亮。 忽地,他肩头一重。 顾风曜呼吸一滞,这一刻,他僵硬着身体,扭头时简直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似乎还能听见齿轮咔咔咔的转动声。 欢欢枕着他的肩膀。 那一块接触的皮肤,即使隔着衣服,也开始地发烫发热起来,他抑制不住身体的亢奋和激动,又怕他着凉,扯出航空毯,一点一点盖在青年身上。 他的呼吸那么轻缓,轻如羽毛,软如云朵。 顾风曜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美梦,他久久不愿醒来。 可惜再漫长的旅途也会有终点。 数小时的飞行结束。 顾千欢拎着小梨花,身后是亦步亦趋的顾风曜,雾城的机场不是很热闹,有零星的商店开着,卖些刺绣,扇子,小荷包。 他的目光在小荷包时顿了顿,小时候,他也有一个,后来丢了。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来雾城,顾千欢跃跃欲试。 哪知刚出门,他迎上了扑面而来的大雾。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鳞次栉比的房屋,远处延伸的道路,都被一场大雾掩埋,只露出几角或深或浅的瓦檐,古香古韵。 偶尔多出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商厦又或者高塔?这里变了又像是没变,滚滚的浓雾里,顾千欢看见黑黑一团,仔细看才知道是人,对方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要下雨侬车子坐不坐? 说着拍了拍后面的电车,顾千欢看一眼便摇摇头,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对方也不留恋,转头去拉另一个客人。 雾太大,漫天死寂的白遮住视线,他抱着小梨花,手指扣紧猫包边缘,指骨泛起一抹惨白。 好像。 真的好像啊。 和他梦里一模一样的场景,他扭头去看,茫茫白雾里吞噬一切,只剩下自己,顾千欢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猛地抬头,这一刻,再也分不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爸爸妈妈?他怯怯地喊出声:爸爸妈妈,欢欢回来了。 这一瞬间,时光倒流,他又重回那晦暗的童年,一个人流离在路口,漫天的雾遮住视线,他喑哑着嗓子,喃喃地重复:爸爸妈妈,欢欢回来了。 脚下不由自主地跨出,一侧浓重的白雾里,透出一点如血般的红。 眨眼间,横冲直撞的凶猛黑影如野兽般破开迷雾,冲向他,刺耳的喇叭声响起,顾千欢扭头,撞进刺眼的白光里,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腰身一重,连人带猫撞进某个宽阔怀抱。 顾风曜吞下一声闷哼,笑着说:欢欢,要小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爱你们。 求别养肥,嘤嘤嘤~ 第50章 顾千欢长大后第次来雾城,才知道记忆也是会美化的,雾城天气和这座温婉的城市完全是两个极端,说变就变。 浓重的大雾转瞬逸散,可以看见街上慢悠悠的人流和四角俱全的建筑物,余下的雾气如水般流淌,顾千欢抬头看了眼天,朦朦天光透不出丝光亮。 鼻尖凉,他摸到丝丝的水汽。 这时候,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顾风曜收好东西,眉头紧皱,不忘抓紧青年手腕,好听嗓音响起:欢欢,你想去哪里? 顾千欢试着挣了挣,没挣开,瞥见男人的目光他心头明悟,知道刚才那幕把他吓坏了,他倒是无所谓,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先找个酒店吧,我想休息下。 顾风曜收紧手掌,刚要说些什么,雨点细细飘下,如牛毛的细雨在潮湿的空气中,像是飘浮的薄雾轻纱。 他们谁都没料到,这雨来得如此之快。 方才还是小雨,眨眼间变成了瓢泼大雨,夹着阴冷的风,簇簇地、噼里啪啦地砸在人身上。 离机场最近的酒店,顾千欢去的时候人满为患,大多数人拉着行李箱,宽敞的大厅三三两两成团,前台接待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四处是嘈杂的声音,都在讨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看样子,他们过去也走不到跟前。 顾千欢拂开头发,冰凉的雨珠沿着潮湿的发梢滴落,视线落在门外,隔着旋转玻璃门,倾盆大雨滂沱而下,浩浩荡荡。 镜面隐隐倒映出他的样子,没带雨伞,又冒雨跑了不短的距离,可想而知,现在他有多狼狈。 侧冒出卷白色毛巾吸引他的视线,看起来刚拆封,他被只修长的手握住掌心,他的目光对上顾风曜,男人轻笑声:欢欢,擦擦头发吧,不容易感冒。 顾千欢眉头轻挑,看了他会儿,也没动作,男人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尴尬,直维持递出的姿势。 不得不说,顾风曜真的有副好皮相。 他移开视线,才接了过去:谢谢。 说完转头找服务员,又买了条:给这位客人送过去。 顾风曜愣了下,情绪低落,却见青年微抬下颌,说话的样子有些刺人,可这点小脾气在他眼皮,全是可爱的傲娇:光给我毛巾算什么,你自己身上全是水,擦擦吧。 顾风曜默默接过,眼底光芒闪烁,看着毫无所觉的青年,黯沉的目光悄然无息地落在对方身上,因为淋了雨,白色T恤已近乎湿透了,紧贴着冷白色的肌肤,勾出截纤细漂亮的腰身。 顾千欢在擦着头发,他低垂下头,白皙的指尖在发丝间穿插,黑色发丝衬着截白玉似的脖颈,酒店暖色灯光下,有种玉瓷般的触感。 顾风曜心头微动,手上动作不觉地慢了起来,直到顾千欢忽地起身,那双清润的眼闪着细碎的光:我去问问房间。 等等欢欢,顾风曜叫住他,顾千欢个子不低,他站起来竟是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头来,遮住天花板上的光线,层阴影覆盖他,格外地有压迫力。 男人说着倾身,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风衣拢住他半透明T恤:我跟你起去。 前台乍然看见这样帅气的对,手下停:住房? 她噼里啪啦敲键盘,看清后眼里满是惋惜:对不起客人,本店房间已经售空,您可以到别家去看看。 顾千欢应了声,其实他心里也被抱多大期望,旋即点开软件查看,离着最近的几家酒店全部客满,他抿紧嘴唇,难道,自己今天要去睡大街? 他摇摇头,把胡思乱想甩出去,下刻,顾风曜俯身,为他扣上扣子,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欢欢,我在雾城有几套房子,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去我家。 恋耽美 ——(36) * 车子穿梭在大雨倾盆的街道里,豆大的雨珠狂风拍打车窗,道道湿淋淋的水痕流下又被覆盖,不多时,已经到了目的地。 打开灯,顾千欢才看清房子清雅的软装,因为时常打扫,倒是没有什么灰尘,但也没人气,房子大约有近二百平,坐落在市中心 顾风曜忐忑不安地看了眼青年,打开冰箱,里面有定期更换的新鲜蔬果,还有半成品的挂面,他松了口气,提议道:欢欢,我去给你做饭。 顾千欢乜他眼,翘起唇角:好啊。 顾风曜神色自若,只有眉眼露出他的僵硬和紧张。 晚饭不需要多精巧,只要可口美味顾风曜深沉地盯着锅里的面条,他下了半包,看着少,再下点,最后整包下进去,结果他看着淤锅的面条,转眼膨胀成了大团,白色汤水溢出来,锅里已经容不下什么东西了。 顾千欢听见哐地声,直接朝厨房走去,锅里的寡淡的白色面条已经坨了,满满大锅,男人看见他的瞬间,身体往前挡了挡,露出点锅的边缘:欢欢,你怎么过来了,会儿饭就好了。 顾千欢声轻笑,清凌凌像目光湛若清波:你确定是会儿? 男人面无表情,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只有眼底掠过丝懊恼。 顾千欢走过去,直面锅面条,完全的白水,看得出什么调料都没放,这可真是嘲讽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顾千欢微微倾身,身上幽幽的香味往顾风曜鼻腔钻,他脸上灼烧的红,静寂的厨房听不见丝声响,心跳鼓噪地敲击着,咚咚咚 他僵成了座雕塑。 顾千欢:顾总厨艺是白痴,总应该会刷锅吧? 于是,侧的水池边,顾风曜拿着清洁球刷洗,侧顾千欢打开电磁炉,白瓷碗分别装着打好的鸡蛋和切块番茄,厨房灯光柔柔照在青年身上,他的动作不觉慢了起来,惹得顾千欢敲筷子,催促他:顾总,慢了。 顾风曜忙加快速度,心底却悄悄酿起丝丝蜜甜。 刺啦声,鸡蛋液下油锅,激出浓郁的香味,他快速翻炒两下盛出半熟鸡蛋,接着炒番茄,熬出汁水加鸡蛋,因为是卤子,盐会放多些,小把白糖提鲜,加入热水煮开,下挂面。 他的动作气呵成,顾风曜明明盯着全程,可是眨眼,锅热气腾腾的鸡蛋素面已经出锅了。 饥肠辘辘的胃被热气腾腾的面条温暖,妥帖,锅面条他吃了大半,顾千欢只吃小半碗。 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餐桌上俩人偶尔会说话,大多数顾风曜听,青年说。 他像是最好的听众,不多话,不插嘴,默默地听着,吃口面条,顾千欢眯起眼,觉得世间的事情真有些玄幻。 早上他还在筹划,怎么骗过男人,晚上,却和他在同张桌子上吃饭。 他放下筷子,碗里没什么减少的痕迹,那么久,就动了两筷子? 顾风曜收回目光,拧着眉头:欢欢,再吃点吧? 顾千欢幽幽看他:我累了,想休息了。 男人立即缄口不言,生怕惹了他厌烦,只是无声地去厨房,没会儿端着杯热腾腾的牛奶出来:睡前喝杯牛奶,有助睡眠。 玻璃杯落在桌子上,发出轻巧的声音,他个人默默整理桌面,碗筷轻轻碰撞,光线下影子拉长,顾千欢有些恍惚,突然出声:明天我就会走。 男人动作滞,转瞬恢复:好。 他没有阻挠,而是低垂着头,唇角泛起苦涩的笑,偏偏还要故作镇定,仿佛刚才欢欢的软化,只是他的错觉。 顾千欢静静看着他收拾,出声道:其实,我有件事没骗你。 我的父母,是在雾城去世的,那时候我还小,失去父母后被人送去孤儿院他的声音轻轻,仿佛层缥缈的云雾,顾风曜拢住心神,听他继续:他们葬在公墓里,我离开太久了,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看他们,这次来雾城,是为了祭拜他们。除此之外,还有件事,但我不能告诉你。 他微微侧眸,茶色眼睛盈着层水润的光,仿佛坠落了无数的星星。 顾风曜眉眼舒展,反应过来洗碗机已经停止工作,目光落在机器上,呆呆地出神:欢欢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他是不是,开始重新信赖自己了?这个念头跳出来,叫他心跳停拍瞬。 顾顾风曜个人猜测,心情如过山车般,因他上下起伏却又心甘情愿。 浴室。 顾千欢脱掉衣服,站在花洒下。 温热的水冲刷上微凉的皮肤,毛孔张开,他向后梳拢头发,露出湿红的眉眼,那张漂亮不可方物的脸上满是漠然,眼底不带丝毫情绪,倒映片虚无。 水流冲刷四肢百骸,渐渐的,顾千欢放空思绪,身体倦怠,大脑片清明,今天的幕幕都在脑海里回放,复盘。 他算错了点,被甩不掉的小尾巴黏上了,但比起哪些人来,顾风曜又好了那么些许。 他,还算有用。 顾千欢幽幽盘算,他手上的资源,他的人脉,利用顾风曜这样的工具人,不花钱又好用。 代价,只需要付出点点软化的态度。 顾千欢越思考越划算,所以他直接改变计划,酒店的对话,厨房的饭就让他以为自己在他的攻势下软化好了。 回忆起男人毫不掩饰的目光,顾千欢抿紧嘴唇,如何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可他的爱只叫他觉得厌烦,好笑啊。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盯着光滑的瓷砖墙面,忽地,勾起抹笑,修长白皙的手指叩上墙面,冰凉的触感激起片神经。 他笑了起来,温驯淡然的伪装在此刻骤然撕裂,他对面,白色墙面倒映出团浅灰色的影子,张牙舞爪地散开,如同张开的巨网,以青年为中心缓缓扩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可能就一更啦。 但是, 明天三更!日万!!! 不完成我是狗!flag立下了! 谢谢关心的小可爱,但是我针口越来越可怕了!跟紫药水一样颜色TVT 第51章 深夜,书房亮着灯,朦胧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洒出去,房间内响起啪嗒啪嗒的敲击声和书页翻动声。 说好了睡觉的顾风曜披着外套,坐姿笔挺,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平光眼镜,反射出电脑屏幕的幽幽蓝光,一目十行地浏览文件。 顾氏是一家大公司,运转起来更像是一个庞大的机器,而顾风曜,既是享受它的人,也是维护它的人,他的权利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 蓦地,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顾风曜眨了眨干涩的眼球,接通电话,是他的父母。 顾父看着前下属偷偷发过来的消息,叹息一声:听说你去雾城出差了? 顾风曜以沉默回应顾父的试探,这件事来得仓促又突然,他离开只是吩咐章霖草草安排,真相如何,如顾毅程这样的一定知道。 顾父听着一片沉默,便知道他的回答,前段时间放事他清楚,更是按着妻子不许她插手,一直等到现在,事情没有停歇,反倒越发的愈演愈烈。 他拧着眉头,目光落在摊开的文件上:风曜,你已经成年,身上承担着顾氏,我希望你以后做事多想一想。 顾风曜嘲讽一笑,真好笑,这么多年不管不问他也过来了,怎么就突然跳出来了,他内心毫无波澜,静静听着,倒像是一块石头。 顾父兜兜转转,终于提起了这次的主要目的:顾千欢,你和他分手了吗? 顾风曜神态一僵,他哑着声音:没有,我们没有。 他没有说谎,欢欢从未向他提出分手,顾风曜迟迟不肯承认承认真相,好似这样还能告诉自己,他还有理由留在欢欢身边。 顾父目光一滞,第一次知道这个儿子如此固执,但他不可能纵容下去,如果是林枚媛她可能还会心软,顾毅程不然,他是一个商人,像来秉承利益最大化。 他说道:这次回来你回家一趟,你一个伯伯家的儿子也回来了,年轻人有空吃 声音戛然而止,不是顾毅程那边出了意外,是顾风曜,他直接掐断电话,这件事犹如一颗石子,投进湖面荡起一圈涟漪,又随着咚地一声,沉进水底。 冷色灯光下,男人神色莫测,指尖敲击,握住鼠标的手迟迟不动,他继续投入工作中,目光却凝固在页面上,有些出神。 除了欢欢,他谁都不要。 顾风曜眼珠不动,望向屏幕,竟然有些痴了。他错的太离谱,错过了那么好的欢欢,没人知道他现在有多惶恐不安,被抛弃过一次,怕他突然离开,也怕他什么都不说,一个人闷在心里。 医院之后,顾风曜查过资料,咨询了心理学专家,这是他从未踏足的领域,甚至因为某方面,他比正常人更加抗拒。 他已经不敢妄动,只能小心翼翼珍之又珍地靠近顾千欢,生怕引起青年一丝抗拒。 顾风曜捂住心口,心房里跳动的心脏撞击胸腔,寂静的室内放大了心跳声,也因此,叮地一声更加清晰。 瞥见邮件的标题:郑。 顾风曜迫不及待地打开邮件,转瞬间,他眉头紧蹙,郑中胥死后他便派人着手调查,终于在今天,挖到一件不为人知的隐秘事件。 郑中胥有一个私人账户被查到,根据流水交易,他有一笔巨款,可在他自杀当天,这个账户被注销了,里面所有钱不翼而飞。 也没人知道它的去向。 他的目光反复去看哪行字,像是要将它盯出花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顾风曜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难道是L基地? 次卧。 床头的小夜灯点出一片光亮,顾千欢靠着软枕,他睡不着,来到雾城的第一天夜里,他迟迟不能入睡。 墙上挂钟敲出滴答滴答声,室内一片静寂。顾千欢掏出信纸,在灯光下细细分辨,字迹清楚,红圈画出几个标志物。 明天,明天快快到来吧。 顾千欢想着,突然笑了起来,他拿起桌上的药瓶,安眠药,一片两片还是三四片?顾千欢囫囵吞下去,连水都没送。 小梨花跳上床,躺在他一侧的被子上,柔软的蜷成一团,顾千欢看了看,忍不住笑着撸了把。 毛毛又软又滑。 信纸折出清脆的响声,顾千欢抬手放下去,困倦感压着眼皮,让他连看都来不及,困意来袭,顾千欢躺在床上终于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体质不好,这段日子的折腾早就把身体逼到临界点,安眠药就是最后一个引子。 他屋子里的灯一直亮着,赶完文件的顾风曜路过房门,瞥见一丝丝的光线,从虚掩的门缝钻出。 他定在原地,迟疑一瞬,像是鬼迷了心窍,这么晚了,欢欢还没睡吗? 顾风曜走了进去,瞥见床上的青年,屋子里开着空调,有几分凉意,千欢却什么都没盖,他轻蹙眉头为他盖上被子,期间小梨花喵呜一声跳起来,打翻了压信纸的盒子,信纸掉在地上。 小梨花画着眼线的猫瞳警惕地盯着男人,顾风曜抿着嘴唇,视线落在床下的信纸上,捡起来后他愣住了。 * 第二天清晨,连夜的雨已经停了,窗外响起悦耳动听的鸟鸣。 顾千欢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至少顾风曜已经收拾妥当,敲响了他的房门,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欢欢,你醒了吗? 顾千欢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回了一声,等他穿戴好出来,顾风曜已经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目光炙热,顾千欢恍若不觉,张嘴道:出去吗? 他目光澄澈,看得顾风曜恨不得把心掏给他,什么都没问,他声音已经发紧:好啊。 也是巧了,他们所在的地方离雾城一条颇负盛名的小吃街很近,几步路的距离,这里晚上开夜市,早上就是早市,卖些早点之类的特色。 隔着一条马路,顾千欢已经看见冉冉升起的白雾,这会儿天光大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雾城偏南的地理位置,天亮的很慢,八点多太阳才慢吞吞地爬上来。 四处是鲜活的人群,街道两排是吃饭的客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四处招呼。 吃饭吗?新鲜的甜豆花,茶叶蛋,小包子,小粥小菜小馄饨,鲜得不得了。 顾千欢愣了一下,顺着他的招呼看过去, 卖饭的店家一边招呼,一边揭开蒸笼,小包子白白胖胖,装在素色的笼屉里,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摊位上,一家三口,每人一碗小馄饨,清汤点缀绿叶,飘浮的馄饨像是水中绽开的花,顾千欢看不过来,站在热闹的街道里,听着人们低声交谈,竟也有种诡异的和谐和融洽。 顾千欢吃了顿早饭,馄饨皮多馅少,吃起来却很鲜香可口,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烟火的气息尽在咫尺,将他整个人包围。 突然,人群里传出一声轻呼:快看天上,是双彩虹! 听说看见双彩虹的人会心想事成,快许个愿。 暴富暴富!快让我暴富! 两道绚烂的彩虹挂着宝石蓝的天空上,因着昨天下了一场雨,这会儿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人群好半晌,响起细碎的交谈声,压低声音,像是不忍破坏。 顾千欢也看见了。 他仰着头,微微眯眼,还是同心彩虹。 轻柔的风拂过小街,冉冉白烟调转方向,混杂着小笼包,豆腐脑,蒸饺,米粉的香味,往四面八方扩散,而青年站在一片烟火里,漂漂亮且璀璨。 所有人都在看彩虹的时候,只有顾风曜,他默默拿起手机,对准街心的青年,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咔嚓一声。 顾千欢敏锐地望过去,正看见男人专注的眼神,视线相撞间,他朝顾风曜走去,漫不经心地提起:顾总也在拍彩虹吗? 顾风曜心口一紧,面不改色地撒谎:彩虹很好看,双彩虹,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顾千欢定定看他一眼:我不是。 在男人的目光中,他缓缓绽开笑容:这是我第二次看,小时候他顿了顿,才说:我和爸爸妈妈,在桑德里亚,见到了彩虹的尽头,人站在那里,也披了一层彩色的光,很漂亮,很漂亮 恋耽美 ——(37) 青年嗓音清越,若泠泠水声荡起一层层涟漪,他浅色瞳仁倒映出城市的缩影,那一刻,轻柔的风拂过两人,顾风曜的心不可遏制地疯狂跳动起来,可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迈不动步子,放任自己沦陷在化开的春风中。 * 之后的时间仿佛按上了快进键,顾风曜载着青年去了一处老小区,他停下车,看了眼牌子,写着小区名字的标牌已经陈旧到褪色,眼底却闪过一抹恍然。 顾千欢直接找到住户,说明来意,他要租下房子。这本来就是经年的老房子,位置也不怎么好,主人家的儿女早就成家立业,接走老人,因为条件不好一年也租不出几天,这里算是废弃了,现在突然多出来一笔房租,他们当然是满口答应。 于是当天便完成了所有手续交接,事情处理妥当,顾千欢乘车来到酒店,此时夜幕四合,华灯初上,凉爽的风拂过面颊,顾千欢刚打开车门,身上落下浓重的阴影。 他抬眸一看,男人仗着自己高大挺拔,堵在车门口,见他看过来,又微微低头,俯下身,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和他相撞:欢欢,我家不要钱,我们回去吧。 顾千欢嘴角一抽:谢谢顾总,我要回去了。 他说着伸出手,指尖碰到车子时,顾风曜压得更低,咫尺距离,他轻易看见青年漂亮的眉眼,嫣红的唇瓣,似乎再深一点,就能吻上他。 四周声音一瞬消失,顾千欢看着他,男人眉眼款款,盯着他如同掌心的猎物:我陪你去郑家村。 顾千欢瞳孔缩紧,对方已经全盘托出,指尖抚过他的眉眼,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珍重:我什么都知道了。 顾千欢看着他,大脑还在迟钝分析,意外来得突如其然,他低垂眼帘,到底什么都没说。 顾千欢攥紧手指,暗暗思索自己到底哪里泄露了。不过,他注定是想不明白了。自己是被小梨花给卖了。 那张信纸被顾风曜捡起时,就注定他的秘密曝光,顾风曜一开始也不知道它的意思,后来看见顾千欢的一系列举动,正是按照信纸上写的做。 那一刻,他福至心灵,他的机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我可能要食言了, 可恶!九点前根本写不完啊啊啊啊!! 一定三更!放心! 第52章 顾千欢和顾风曜开启了同居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改变的,他的日常很枯燥,画画占据了大部分,零零碎碎的时间匀给了日常生活。可雾城的房子没有画材,更没有画室,为此,顾风曜特地添置了一批画材。 当天晚上,顾千欢正在看电视,突然叫住他:顾总,你的账号是什么? 顾风曜脚下一停,看向他:欢欢,叫我风曜吧。他不喜欢这样生疏的称谓,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和他撇得干干净净。 顾千欢当然不同意,他要来账号添加顾风曜,接到他的通过消息后,双倍转账,才抬眸,笑着看向男人:顾总,我还是叫你顾总,毕竟,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被别人误会了,挺不好的。 他说完回头继续追剧。 顾风曜眼神黯然,手机收到转账消息,看向已经收回视线的青年,顾千欢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陷进沙发里,他像只骄傲的猫咪,有自己的固执,抗拒任何人接近。 每当他想接近,对方一退再退,又或者直接跑掉了。 他毫无办法。 又怕惊扰到他。 他未曾发现,本该看电视的顾千欢,其实一直在用余光悄悄看他,只是好奇,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顾千欢垂眸,看向手腕的伤疤,结痂已经蜕掉,留下肉红色的长疤,几乎横贯他整个手腕内测,支离破碎的曲线,歪歪扭扭却又恰似一朵娇艳玫瑰。 八月底,几乎进入九月,气温开始下降,雾城属于南方,网上有句热词,南方的冷是魔法攻击,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顾千欢以前没感触,现在明白了,南方冷是入骨的,像是绵密的小针不停扎刺骨髓。 早上出门已经要开始加衣服了。 他总是忘了带外套,直到某天,玄关添置了件挂衣架,属于男人的深色外套挂在钩子上,他环顾四周,这座房子里添置了不少东西,至少顾千欢自己,已经记不清刚开始它的样子。 想到今天的无功而返,顾千欢疲惫地躺在沙发上,胳膊遮住眼睛,他很急,很焦躁,已经过了一个星期,郑家村还是遥遥无期。 老师留下的信纸上只有简略几个位置,而有关郑家村的地址,根本没写,顾千欢试着去找地名,发现雾城周边几十个,还是老师的家乡,以郑中胥的名气,郑家村应该早就出名了。 但是,他实际观察才发现,这样封闭的村落里,年轻人为了生活早早离开,剩下的都是留守村子的老人和孩子,他们基本不会接触到网络,郑中胥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陌生人。 自此,顾千欢的调查陷入僵局。 他的胳膊压在眼睛上,陷入一片黑暗,听觉却灵敏起来,比如,现在的开门声,男人轻缓的步子。 玄关处,顾风曜挂上风衣,一眼瞥见青年的纯白色外套,放在一色的黑色里面,格外出挑,男人缓缓勾起唇角。 瞥见那么熟悉的身影,他朝沙发走去,微微俯身:欢欢,怎么了? 顾千欢唔了一声,躺下去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睡着了,动了动身体,从这一片陷进另一片,屋子里不冷不热,他只套了件衬衣,扭动间下摆上翻,露出一截漂亮的腰身。 顾千欢还在迟钝回神中,丝毫没发觉。 薄荷绿的布艺沙发衬得肌肤愈发雪白,顾风曜低垂眼眸,稔熟地拉下衣服,等顾千欢反应过来,一系列动作已经完成。 他坐起来,往腰后垫了小抱枕,小声道谢,顾风曜在一侧坐下,身上带着室外的清冽寒意,可想而知,他在外面呆了多久。 顾风曜只字不提自己的工作,反而出声问他:怎么样? 顾千欢摇头,抿着嘴唇,他揪着怀里大抱枕的毛毛,像是在发呆:还差一家,几十个郑家村我要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 他说着看向男人:你有什么线索吗? 顾风曜眼神闪了闪:小蓝山应该有,郑老师之前改过名字,有人在小蓝山见过他,那里应该是他的家乡,也有一个郑家村。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个通透,顾千欢愣了一下,他在老师身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样的辛密,旋即他又想起,说:小蓝山也是我明天最后一站。 他说着,一头柔软漆黑的短发光滑如绸缎,微微低头,露出可爱又极其精巧的发旋。 顾风曜眼神闪烁,指尖捻了捻,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他语气也低沉下来:真是巧,看起来小蓝山那个有很大嫌疑。 顾千欢点点头,说着聊起玄关处的衣架:你买的吗? 顾风曜还不忌讳地点头:是我,欢欢后几天有事吗? 顾千欢轻蹙眉心:老师要找的地方,除了郑家村,其他的我已经有线索了。他并不是那种呆板的性格,找不到郑家村的位子,便开始找其他线索,结果其他的都有眉目了,只有这个,一无所获。 他的目光在男人身上转了转,知道他的性格,如果毫无准备,根本不会说这些话,说了,便是十有八九有把握了。 心里轻快一瞬,他抱着抱枕,摇头:没有了。 顾风曜唇角微翘:有空去参加拍卖会吗? 雾城本地和外来商人的合作,很多艺术品,他们送了我邀请函。 顾千欢抿着嘴唇,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他出去散散心,他的目光落在邀请函上,底下是张硬质宣传卡片。 顾风曜看着,惴惴不安,他并没多大把握,只是,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的目光落在他那张侧脸上,漂亮不可方物。 顾千欢眨了眨眼,继续慢悠悠地看着,视线一眼凝落在中心那幅画之后,他瞳孔猛缩。 他的变化被男人看在眼里,那一瞬间的变化叫他无法形容,他看见顾千欢眼底一层隐约的水光,视线跟着落在中心,那是一副色调清新且秀丽的画作,名字是《虹心》,是去世的著名画家顾明声所作。 大开幅的画作,画上双彩虹的虹桥尽头,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孩儿,他的侧脸雕刻精致,画家在他身上倾注了所有爱意,虹桥七彩的虹光在他身上披落,他像是圣经里的安琪儿,接引人们上天堂。 顾风曜想起自己看见卡片时的反应,那是一个晚会,因为顾家的权势,不少人攀附而来,送他邀请函的商人邢群也在其中,他是雾城首富,倒也不是屈服,只是明面上的试探。 这件事说来话长,要牵扯到南北行商的历史,自古以来,江南富庶便是人尽皆知,然而建国后,定北方镜城为国都,富贵发展到极致便是权势,而钱权向来不分家。 说句不好听的,一棵树砸倒三个人,一个小干部,另外两个副处长。 顾家能在镜城扎根,自然有自己的路子,他们不是纯商,因为顾氏的特殊性,早年是一直与国家合作的军工企业,直到近年来,领域扩张,某些产品渐渐隐匿,才成了现在的顾氏科技,现在仍然掌控着超前的科技。 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顾风曜是这一代顾家的领头人,连他自己,其实也有军衔,不过知道的人极少,他自己也从不说。 不过业内的几大集团都有猜测,加上顾氏科技是真强大,没人脑袋昏了想硬碰,而这次,顾风曜参加宴会,以邢群为首的一众商人自然要招待一番,刚好手下有这么个活动,且以顾氏之前的动向,也让他们以为顾风曜对这些有兴趣。 因此,有了邀请函事件。 顾风曜看见c位上的画作,当即便想到了之前的双彩虹,邢群看他出神,笑着说:这幅《虹心》是华裔画家顾明声所做,大师已经去世,加上之前的双彩虹,为了讨个好彩头,我临时换上它,这幅画算得上这次拍卖会的压轴了。 顾风曜模糊闪过一道灵光,双彩虹的主题一眼让他想起顾千欢,画家姓顾,他也姓顾,那道灵光闪得极快,他没抓住,最后将卡片拿了回来。 现在,看着顾千欢,顾风曜脑海里隐隐有个念头,不等他开口,顾千欢已经说道:我去。 他放下卡片,眸光湛然且清透,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我很喜欢很喜欢这幅《虹心》。 顾风曜不适应这种感受,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掌控,他眉头轻蹙,问:《虹心》的作者和你有 他的话未说完,顾千欢偏头看他:因为顾明声,是我爸爸啊。 他在我很小的时候画了这副《虹心》,画上的男孩儿就是我,后来他垂下眼帘,声音微沉:后来我们因为一些意外分开,《虹心》因此丢失,这是爸爸送我的画,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消息。 说到最后,他笑出了声,眼里闪烁着碎亮的星光,在顾风曜的视线下,他忽地起身: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顾风曜跟着起身:我来帮你。 顾千欢看他一眼,目光里的深意让他心跳如鼓,知道这件事后他并不高兴,甚至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和自责,他好像,对欢欢的过往一无所知。 只知道一些浅显的事,顾风曜神色暗沉,默默注视着在厨房忙碌的青年。 嗓子里像是塞住了一块棉花,顾风曜说不出话,调整了很久,他才出声:欢欢,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知道欢欢的画很好,可这背后他要付出多少努力和辛苦,欢欢的厨艺很棒,可他本该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孩子,而不是从小和家人流离失所,送到孤儿院生活,在他不知道的曾经,他的欢欢经历了多少,才成为现在这样的人。 相处的这段时间,顾风曜发现,青年物欲低到了一种叫人发指的地步,唯一在意的不过是画材、颜料的品质和种类,可他隐隐知道,这是不正常的现象。 像是一片看起来是平坦柔软的草地,可一旦踩下去,才会知道一切都是假象,饱胀的水和淤泥会瞬间化身死神,张牙舞爪地将人整个吞噬,堕入万劫不复的沼泽地狱。 顾风曜心底发凉,隐隐作痛。 顾千欢听见这话只是乜他一眼,没有感觉,他低下头,菜刀将翠绿的芹菜切成一段一段的小块,菜板发出督督的声音。 时间转瞬即逝。 清早,顾千欢出发,天气有些阴沉,天边阴郁的乌云几近压顶,越野车在崎岖蜿蜒的盘山公路上行驶,顾千欢脸色苍白,惨白的指尖扣紧椅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比心心~ 三更十二点左右,谢谢小可爱支持! 本文文名修改为《分手后渣攻为我痛哭流涕》 第53章 欢欢,抓住我。 顾风曜看着苍白的青年,说话间已经握住他的手,顾千欢茫然抬眸,又恹恹地闭上眼睛,只是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十指交叉,紧扣,滚烫的热一路烧进心底。 放开,放开啊。他颤抖着眼睫,试图挣开。然而,车子一阵颠簸,抗拒反应越来越强烈,青年圆润的指甲深深掐进男人手背。 顾风曜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空出的那只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欢欢,很快就好了,很快 顾千欢只觉得他烦透,想捂住耳朵,这些话他一点都不想听,他不想听,为什么那么固执啊,放弃不就好了吗。 他一点都不懂,对方到底在固执什么,颓丧来得突如其然,顾千欢不再挣扎,他一动不动地埋在男人怀里,呼吸间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他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震动,砰砰砰一声一声,像是暮鼓晨钟,山峦的风穿过车窗,带来山间的湿冷气息。 车子翻过公路,驶进崎岖不平的小路,远远的看见坐落其中的小村庄,已经有人提前通知,有贵客要来,村长一大早蹲在村口的老树下等着,抽完一袋一袋的大烟,终于听见马达的督督声。 从那车上,走出两个俊俏又漂亮的后生。 向来没什么观念的村长突然有些退怯,他拍了拍身上的袄子,跑了过去,操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顾千欢学什么都快,直接换上了村里的方言。 村长笑了起来:你们要喝水吗?山里的清泉,好喝着勒,又清又甜。 他递过来两个干净的瓷杯,顾风曜接过搪瓷杯,目光落在冒起炊烟的小村庄上,后面是浓如翠墨的山林。 恋耽美 ——(38) 他直接问道:你们这里出过一个叫郑中胥的人吗? 村长摇头,他们村本来就小,他又当了几十年村长,几乎将全村人名字都记熟了,大家都是狗娃,翠花之类的名字,怎么可能有一个、一个叫啥郑中胥。 文绉绉的,他们这样的大老粗咋取得出来勒。 顾千欢捧着杯子,听见村长回答,他垂下眸子,却也没有放弃,而是继续打听有没有出村的村人。 时候不早了,家家户户开始做起中饭,顾千欢准备在这里解决一顿,村里每家都种着几颗果树,离中午饭还得一段时间,村长儿媳妇特地摘了一盘酸甜可口的果子放在盘子里,先让客人甜甜嘴。 顾千欢见状给了好几张红钞,对方惊喜不已,山里人没什么收入,郑家村尤其,守着漫山遍野的板栗也没法变现,从几十年前起,年轻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地出去打工,所以村里的老弱妇孺就格外的多。 顾千欢问了村长老师的曾用名,对方听见一刹白了脸:你说的是三蛋? 他疯了啊,几十年前就疯了,疯疯癫癫的非要画画,一个大小伙子,啥事不干,被鬼迷了心窍勒,后来被他阿妈赶出家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临了,他阿妈还在念叨,是三蛋托人让你们回来啦? 村长的话浅显易懂,顾千欢瞬间明白了,再三询问,他才知道事情始末。 几十年前社会还没这么发达,在这个贫瘠的村子里,村民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什么画画了。 三蛋也就是他的老师郑中胥,从小就对画画格外热爱,但是生在大山的孩子如果没有意外,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直到一次支教,山外来的老师发现小孩子的天赋,告诉他什么是画画,他开始渴望大山外的世界,可每次询问,老师都会叹息一声。 他知道这个孩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大山。 后来支教教师离开,他的老师不停画画,忘了家里的生计,屡次暴打死不悔改,最后在十几岁的时候,只身离开了大山,从此杳无音讯。 顾千欢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的老师,如果他不出去,可能早就娶个媳妇,生儿育女了,但这世上,也再没有郑中胥这个人。 对老师,顾千欢不做任何评价。 他礼貌询问老师的住处,村长指了指山腰处,一座低矮的小木屋:那里是郑三蛋家的房子,前些年他阿妈去世了,十几年没住人了,幸亏这房子盖的好,这些年也没塌。 顾千欢点头,神色哀婉:老师已经去世了,我想去看看他生前的住所。。 村长:欸,不能去,现在不能去。 顾千欢不解,对方指了指灰蒙蒙的天,这天太怪了,看起来要下雨啦,万一山洪暴发就坏了。 顾千欢沉默一瞬,问他:山洪暴发的话,山腰的房子会不会被冲垮? 村长:当然了,不止这个,我们村都能淹掉,但是也说不定,你再等等吧,等你那个朋友回来,你们俩一起商量商量。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山洪暴发不是小事儿,一座破房子,哪有命重要。 顾千欢看向阴沉的天空,空气闷热,一层看不见的薄薄黏膜包裹着皮肤,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他的视线从山腰的小木屋上收回,笑着说:谢谢村长的好意,我晓得了。 村长以为他是想通了,招呼儿媳妇再多做几个菜,一转眼,顾千欢不见了。 顾风曜出去一趟,手里拎着一袋果子,饱满圆润,个大皮薄,看起来就喜人得紧,他回来时饭菜已经上桌,扫了眼四周,敏锐地觉出什么不对,嗓音蓦地发冷:欢欢呢? 村长等人面面相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拍了把大腿:诶呦,这事怨我! 顾风曜不耐听他说什么,他沉声再问:欢欢呢?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你们说他在哪儿? 他问着,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村长不敢看他,再也不觉得这后生俊俏,更像是地府里索命的阎王爷,凶神恶煞,他颤巍巍地说:刚才我跟他说话,他提起三蛋,好像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给他指了指三蛋家,他应该上山去了。 可别让他去啊,这天,我看着要下大暴雨。 村长说着,天空已经变了一副样子,方才灰蒙蒙的天此时一片阴云,黑压压地凝聚,好像下一刻就要压顶而来。 一边儿媳妇惊呼一声:爸,你咋让他去了,今天广播说有特大暴雨,山里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下雨就发洪灾! 顾风曜额角青筋直跳,事已至此,他还耽搁什么,扔下果子转身就跑,转眼,身影就消失不见,旁人更是连追都追不上。 村长还知道这两位是贵客,立刻掏出纸条联系人。 镜城,章霖接到消息后愣住了。 他眼前一黑,连呼吸都困难:还等什么,救人啊! 组织人手去找他们,费用我全部报销! 村长正要答应,轰隆一声,暗沉的天际一道银色闪电如蛇闪烁,劈开层层阴霾,纵横交错这一条条狭长裂痕。 村长脸色惨白,立刻摇头:不行不行,晚了,我们这儿马上要下雨了!谁不知道小蓝山这一片土质疏松,一到下雨的时候就崎岖难行,儿媳妇刚才还说是特大暴雨,这样的情况谁敢进山,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出来! * 十几分钟前小蓝山里。 没有风的闷热天气,一片凝滞不动的深绿中,一棵小树突然摇晃起来,惊起一两只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顾千欢松开手腕粗的树干,沿着村里人踩出的小道往前走,没多久,他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小木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收藏我的预收~求个收藏吧,挨个亲亲^3^ 《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你是永远疯狂永远清澈永远浪漫的存在,你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甜软活泼就是不乖受强大冷酷无情触手系攻】 【是甜宠文!不甜不要钱!】 第54章 在一片苍翠掩映的缓冲地带,顾千欢快步走近,他第一反应是村长没说假话,小木屋陈旧破败,破烂的门挡住视线,顾千欢推开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木门旋转发出吱呀一声,叫人牙酸的长音,像是垂死病人临终前的呻吟,借着天光,他终于看清室内。 低矮的房梁上蛛网遍结,青色砖石铺地,落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走一步,便有清晰的足迹留下,家具很少,看得出主人家境贫瘠,顾千欢上下打量过,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叫人喉咙发痒。 他咳嗽起来,忍不住想,老师在这里留下来什么? 前厅没什么东西,几乎是一目了然,他仔细观察过,房子用隔板隔开成内外两间,外面顾千欢已经去过,他打开内里的木门,迎面是潮湿的霉气,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挨着墙根的地方,有一口暗红色的大箱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床上不可能藏东西,顾千欢朝箱子走去,走近后,他眼前一亮,暗红色的木箱藏在墙根下,没有光线,看着黯淡无光,实际上被人仔细擦洗过,指腹在上面划过,没有一丝灰尘。 顾千欢打开箱子,呼吸急促,里面满满一打画本,顾千欢也学过,他翻开一看,是各种图画,从最稚嫩拙劣的画到熟练灵活,画画的人画技飞涨。 蓦地,他停下动作,白色纸张上画着一个幼童,没有点睛,眼睛处一片空白,可从他的服饰,样貌,顾千欢认得出。 那是自己。 他攥紧画纸,从来不知道,老师还留着这样的东西,但这些明显不是他要找的,直到他将箱子里的书挪出来,顾千欢偶然发现箱子底部无法挪动。 他弯下腰在箱子底敲了敲,响亮的敲击声,证明底下很可能是空的,挖出来藏东西,几乎一瞬间,顾千欢想到这些。 他正要搬开,屋子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刹那,顾千欢回神,他捧着本子,半合的门扉轻轻晃动。 在他的目光中,顾风曜走了出来,一见他眼中光芒大亮:欢欢?跟我走! 余下的话合着一声雷声,顾千欢没听清,刮飞的窗子外,贯彻天空的闪电猛地劈开云层,下一刻,大雨倾盆而下。 狂风嘶吼中,木屋四面漏风,不甚结实的梁顶发出吱呀吱呀声,像是不堪重负般发出垂死呻吟。 顾千欢被他抓着手腕,拽出屋子,他抱着素描本,想到还没拿出的东西,奋力挣扎道:顾风曜,放开我!我要回去! 此刻,山腰处葱郁的树木草丛在黑压压的天空和大雨中,如同匍匐的狰狞凶兽,大雨滂沱,树影婆娑,一声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闪电交替出现,大自然的可怕在此刻显露无疑。 顾风曜顾不上其他,锐利的眉眼如出鞘利刃,青年细软的腰身被他死死扣在怀里,他放软了声线:欢欢,我们快走,这里什么时候都能来,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欢欢,听话。 顾千欢抓紧本子,指骨发白,狂风骤雨里,树木疯了般摇晃起来,他红着眼眶:老师留下的东西 这个时候,他还惦念着房里的东西,那口红木箱子下藏着什么,他尚未打开。 顾风曜愣了一瞬,低下头,冰凉的眉心与他相贴,他呼出的气带着未散的凉薄,深黑的眼眸倒映着青年面容:欢欢,你最重要,在我心里,你最重要,什么都不如你重要。 小蓝山不高也有七八百米的海拔,山腰足足几百米,山洪暴发的伟力足以摧毁一切。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发生,只能拼命往下跑。 大雨打湿了衣服,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身上,冰凉刺骨,顾千欢和他身上衣服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交握的手掌很凉,他越往下跑,越能感觉到崎岖的山路变得湿滑,走动间,摇晃感越发鲜明。 一点碎石掉了下来。 顾千欢抬头去看他,正对上男人视线,眨眼间,身后传来狰狞咆哮,冲垮的山体泥浆、雨水乱石滚滚而下,挟裹千钧之力,似是死神收割的镰刀,将瘦小树木拦腰斩断。 事情发生不过一瞬。 顾千欢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泥石流咆哮着奔流,无数看不清的树木乱石,泥浆,所过之处,一片荒残。 他心跳得极快,几近窒息间,腰身骤紧,顾风曜揽着他往一侧跑去,他向后退去,一道狭长闪电劈开天幕,照亮男人冰凉的眉目,他的:进去! 顾千欢站在山洞口,目光越过他,落在未被波及的山坡上,一道身影伫立其上,他伸出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可对方也只是静默看着,从始至终,未曾有一丝动作。 他们遥遥对望,山风吹起男人衣角,倾盆大雨穿过他的身体,不带一丝湿痕。 顾千欢的动作反被顾风曜误以为是挣扎,随即扣住他的腰身,推进去,跌进时他看见男人身后滚滚而来的咆哮,顾千欢眼睫颤抖,嗅到他身上味道混合着雨水的冰冷。 迸溅的石子弹射到身上,一阵一阵地发疼,他身体颤抖着,不过一瞬,他就会被泥石流吞噬。 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他应该高兴,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会有所谓的困扰。 可那一瞬,不甘挣扎着破土而出。 不要亏欠,才不要亏欠他 他奋力伸出手,勾住男人脖颈往后倒,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挂在顾风曜身上,他来不及反应,跟着抱紧他,两人一起跌进一片松软的落叶里。 微凉的手臂贴紧他的脖颈,山洞外,泥石流与他擦身而过。 耳边一片轰响,声势浩大之后,反而是绵长的寂静。黑漆漆的山洞因为位于山坡侧边,又是自下而上呈邪斗状,所以只有洞口被泥石流填住一小段,他们赌对了。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冰凉的指尖覆着一层薄茧,在他眉眼流连:欢欢,我们还活着。 顾千欢松开手臂,无声地拉远距离。 顾风曜落了空,听见山洞里传来青年沙哑疲惫的嗓音: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待救援? 一路上,除了两身湿透的衣服,手机什么全丢在路上。漆黑的山洞被堵死,看不见丝毫光亮,泥石流通常都是一阵,并不是这次过去就算了,像是地震有余震一样,它还有尚未消散的余波,小蓝山又是疏松的地质,不能轻易动作,只能在原地等待救援。 不分昼夜的黑暗。 顾千欢睁着眼,明知看不见一丝光亮,他固执地,手指陷进一堆柔软的落叶里,传出哗啦啦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风曜声音响起:欢欢,你饿不饿? 顾千欢抿着嘴唇,手掌摸着肚子:我不饿,你有什么吃的先吃吧。 话音未落,他听见咔嚓咔嚓的响声,顾风曜嗓音愉悦:欢欢,我这里找到很多板栗,你吃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响在耳畔,顾千欢侧头:你过来了? 身边的落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是最好的定位仪器,顾风曜哑着嗓子:欢欢,我看不见你,你伸出手好吗? 他连拒绝都来不及,听见哗啦啦的栗子碰撞声,转眼手心多出几颗光溜溜的栗子,黑暗下,男人嗓音轻柔道:生栗子可能不太甜,欢欢你不喜欢告诉我,我去看看有没有树枝,点起火给你烧着吃。 顾千欢没说话,手心几颗光溜溜的栗子碰撞,不知道洞外什么情况,总之山洞一片寂静,这样的安静下,莫名的氛围一点点发酵。 他剥栗子的时候,顾风曜已经捡好树枝,他稔熟地摆好东西,从洞口捡出几块打火石,咔嚓咔嚓地撞击,火星闪烁,落在枯叶上,蹭地一下着起火。 加上树枝,噼里啪啦的篝火烧了起来,彤红的火焰里,丢下几颗栗子,温暖的火光驱散寒冷,顾风曜特意隔开篝火,做了简单的隔断,避免火星子蹦出来,他才说道:欢欢,你也过来取暖。 刚才大雨,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这会儿不烤烤火,以山里的低气温,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着凉。 顾千欢抬眸看他,彤红的火光映着漂亮的脸,他慢吞吞地挪动,全程保持沉默,嘴里咀嚼着栗子,是甜是涩一点也尝不出,像是突然丧失了味觉,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燃烧的火光驱使用他不断靠近。 欢欢?我有东西包 顾千欢睁着眼,指尖动了动,明明看见顾风曜嘴唇张合,却什么都听不到,晕晕沉沉,好像坐在云端上,下一秒,竟然险些一头栽进火堆里。 恋耽美 ——(39) 顾风曜慌忙扔下拨火的棍子,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欢欢,你怎么了?欢欢? 将人揽进怀里才发现他身上那么凉,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巨大的冰块,顾风曜心头一窒,想起方才的大雨,他应该是感冒了。 顾千欢这会儿意识涣散,微微张唇,他不住地颤抖,好冷好冷,好像掉进了冰窖里,只有一个地方有温度,叫他不自觉往他身上贴。 顾风曜抱紧他:欢欢,你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青年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红彤彤的光线也遮不住他的惨白的脸色。 顾风曜沉默一瞬,将身上半干的衣服脱下来,挂在篝火边的支架上,他的体温很高,对于发冷的顾千欢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取暖机器,青年脸颊贴着他的心口,双手双脚缠在他身上,蜷在他怀里,调整好舒服的位置后,便一动不动了,活脱脱一只享受的小树懒。 顾风曜低头,看见青年头顶的发旋,一只手揽紧他,声音轻柔:欢欢,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get 十二点二更! 第55章 他的目光温情款款,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欢欢生病了,以山洞的条件他根本得不到良好治疗,顾风曜的目光落在堵死的洞口上,他站起身,将烘干的衣服披在顾千欢身上。 与此同时,泥石流停止不久后,村长拎着烟枪,忧愁地看着摧残一片的山峦,村子里根本没有几个年轻人,有能力的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连爬都爬不上去。 哎呦,真是造孽啊! 村长磕磕烟枪,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天空传来巨大的轰鸣,他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天上一个小黑点越来越大,最后遮云蔽日,螺旋桨轰隆隆地旋转,降落时吹出一片一片的草绿色波浪。 这时,机舱里垂下软梯,几个年轻力壮的保镖爬下来,那些人手里拿着工具,屏幕显示出一颗小红点。 赫然是顾风曜他们所在方位。 村长哪见过这个,还是旁边儿媳妇,喜欢看电视,看见飞机便瞪大了眼睛:诶呦,这是这是直升飞机?我还是第一次见,真新鲜呦。 村长听着直敲烟锅子,邦邦响:啥,直升飞机! 就是城里人乍然见到直升飞机,也要惊一惊,更何况是几乎没出过村的村长村民们,他们的到来闹出不小动静,也让围观的村民对他们更加敬畏。 小蓝山脚下。 保镖们兵分两路,沿着泥泞的路往上爬,越靠近红点毁坏程度越大,到最后,他们沉默地看着废墟,几乎全是碎石泥浆,还有好几块大石头压得死死的。 他们通过视频发给镜城的章霖,看见这副惨烈的样子,章霖倒抽一口凉气,心凉了半截。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章霖不敢相信,他沉默片刻:继续挖,挖的时候小心点。 开挖的时候大家都小心翼翼,顾忌泥石流,生怕再引发二次危机,但这也不妨碍挖掘的声音传进顾风曜耳朵里。 篝火便的树枝已经烧尽,留下闪烁不定的红色木炭,照出一片暗沉的光,也让顾风曜勉强可以看清山洞内部,他回头看了眼躺在篝火边的青年,将一块半人高的岩石移开,岩石表面留下深色的污痕,仔细去看,才能发现,那根本不是污痕,而是氧化后的暗红色指印。 他的十指,因为徒手挖掘,被碎石割除细细的口子,鲜红的血溢出肌肤,他低下头,全然被感觉到一般,俊美的脸上,湿热的汗珠沿着下颌滑落。 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声音,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顾千欢身上,既然能听到声音,证明救援人员已经来了。 顾风曜停下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千欢,终于察觉手上的伤口和泥浆,他拧着眉头,之前因为剥栗子壳,现在又挖掘,这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他皱眉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因为他的手,血和泥沙都有,他怕弄脏了顾千欢。 不多时,保镖终于凿空泥沙,挖通洞口,顾风曜穿上衣服,他面上一派沉静,眼底翻滚着浓墨似的一团,第一句话就叫众人错愕不已:有水吗?我想洗手。 他把手指洗得干干净净,才敢抱起青年。 顾千欢因为这顿折腾,终于清醒了几分,手指无力地攀上他的衣襟,他出声问道:什么? 顾风曜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欢欢,你再睡会儿,马上就没事了。 顾千欢茫然不解,昏沉沉地又听见男人安抚的话,便下意识闭上眼睛,窝在他怀里。 众目睽睽之下,顾风曜抱着怀里的青年,保镖担心他身体,毕竟被困几小时,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保镖:老板,要不还是我来 顾风曜看他一眼,阴鸷的目光盯得人心底生寒:你说什么? 保镖摇头,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我说我们赶紧走,医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得快给顾少爷诊治。顾风曜点头,担忧地望向昏迷的青年。 直升飞机起飞,螺旋桨高速旋转,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它很快起飞,在碧蓝如洗的天空留下越来越小的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只有原来停靠的地方,留下几道深深的辙痕,像是昭示着什么。 村长擦擦汗,回忆起刚才那一幕,仍旧心有余悸,刚才那个阎王似的后生真是太吓人了,也是俩人福大命大造化大,竟然全须全尾地从小蓝山下来了,那可是泥石流啊! * 雾城市人民医院。 急诊科几位医生被临时召集回来,等了几十分钟,众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听见一阵压抑的呼声,透过科室的玻璃窗往医院后院看,螺旋桨的嗡嗡声自头顶传来,一架直升飞机直接降落在水泥地面上。 顾风曜从里面将人抱出来,忽略掉神色各异的目光,他赶往急诊室。 顾千欢确实发烧了,除了身体有些擦伤外,没有什么大伤,顾风曜的伤算不上严重,却也不怎么轻,纱布包扎后,他才允许离开。 他直奔顾千欢的病房,一守,就是五六天,差不多,拍卖会的日期也要到了。 于是,某天顾风曜说了出来。 顾千欢听他这么说,手下顿了顿,木质小铲推动小奶锅里的牛奶,滚出半透明的小泡泡,霎时间,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甜香味,他低垂着头说:牛奶炖好了。 顾风曜递去洗好的杯子,目光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欢欢,好香啊。 顾千欢瞪他一眼,别忘了端去饭厅。 顾风曜愣怔一瞬,被他那双清澈盈润的水眸看得心神微荡,他唇角挂起满足的笑容,似乎从泥石流那天开始,欢欢态度便有了一丝软化,尽管只是一点,可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鼓励。 好似溺于黑暗的囚徒终于抓到了光,尽管只有一缕,可他已经渴求太久,甚至做好了一辈子置身黑暗的打算,一缕光却悄然降临。 有时候顾风曜也会想,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做呢。当时的不以为意,此时却叫他尝够了后悔的滋味。 顾风曜想到手下的发现,刚想提起便绷紧下颌,他下意识想着,这件事说不定能给欢欢一个惊喜呢。 他什么都没提。 一转眼到了晚上,拍卖会在云琰大厦正式开启。 由邢群牵头,安塔画廊参与,顾氏参加的盛会注定要吸引无数目光。包括各界名流,新闻媒体记者,他们一网打尽。 还不到开始时间,云琰大厦已经来满了人,借此拓展人脉,对展品有需求等等,形形色色的人群汇聚一堂,于明亮璀璨的水晶灯下,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顾风曜来的时候引起一阵骚动,由邢群亲自迎接,不少记者在门外蹲点,就是为了这一幕,这不仅是双方见面,更代表南北商界的短暂会面,未来怎样谁都不知,可顾风曜能让邢群这只老狐狸甘心作陪,可想而知,他有多强大。 底下有人打趣,看样子是个记者,两鬓微白,身子骨吃不消,更挤不进去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反正还有之后的记者见面会,他慢悠悠地跟同伴打趣:你说是咱的邢老狐狸厉害,还是这头来自北方的小狼更胜一筹? 同伴笑笑:你都说了狐狸和狼,一头年轻气盛的狼,不如老狐狸沉稳有阅历,可是,他年轻啊。 是啊,年轻就是本钱,当年我可是奋斗在一线,那个济慈 同伴第一次听他说这个,正准备听下去,记者突然没声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簇拥着顾风曜身边的青年。 莫名的熟悉涌上心头,他一错不错地看着,此时,人群里,邢群与顾风曜打过招呼,眼底掠过一丝玩味:这位是 顾风曜沉默不语,那些称呼他都过了一遍,最想说男朋友,可是顾千欢:您好,我是顾总的朋友。 生疏的称谓,只是朋友,哪一个字都戳中顾风曜的痛脚,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黯然,只能沉默点头。 邢群笑着点头,颇有深意地说:是吗,顾总这位朋友很年轻,和顾总真是相得益彰。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情形没见过,眼前这青年眉眼昳丽,艳而不俗,气质出色,有着一副绝好的皮相,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只是,他倒是第一次知道,顾风曜竟然是个喜欢男人的,想到他方才的表现,略略深看顾千欢几眼,他知道顾风曜的为人,惹得他动了心思的,手段心机样样不缺。 只是,也就高看几眼罢了。 到底还是一个玩物。 顾千欢听着眉头轻蹙,他敏锐觉察出邢群的态度含蓄,像是藏着掖着一般。没来得及探究,便被侍者领到单独包厢里,拍卖会已经开始,他暂时没有和对方见面的机会。 这边人散去,方才说话的记者陈默,忽地一拍脑袋:原来是他,我想起来了! 同伴狐疑地看过来,随口问:什么?他皆闭口不言,后来身边没人,陈默擦拭着相机,目光出神,喃喃说了句:看样子,他现在过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都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么么啾~ 第56章 包厢里,顾风曜和顾千欢在二楼,从单面落地窗可以看见底下的席位和拍卖台,方便顾客观察。 收回视线,桌子上摆着几张精致的卡片,是这次拍卖的物品顺序,年轻侍者恭敬地端来精巧的点心和茶水:请慢用。 说着拿出一张二维码:扫这个二维码,会自动进入我们官方的小程序,客人可以在线上竞价,每位客人都有一份,如果您用不惯,可以点这个,线下通知,十万起拍。 贴心的介绍完全对着顾风曜,备受冷落的顾千欢身体后倾,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浅色眸子看着侃侃而谈的侍者,忽地出声:那个二维码,给我一份? 侍者愣了一瞬,垂眸遮住眼底情绪,他说道:客人,您也要竞拍吗?这里交易数额很大,我怕您一个人应付不来。 他刻意咬重字音,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总有些看不清自己身份,攀附别人的情人想试试,可那些柔弱不能自理的菟丝子又有什么本事,还不是要别人掏钱。 他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和蔑视。 因为一直低着头,顾千欢也没看见未曾看见,可单看侍者有意无意的忽视,他就已经心知肚明,凉凉的眼神看向顾风曜,没说话意思已经明显。 顾风曜沉下脸,唇角抿直,来不及说话,就见顾千欢猛地抛出一张黑卡,落在桌面上,侍者随意撇了眼,全身僵硬。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对不起这位先生,我马上帮您办妥。 作为专业的侍者,他自然一眼认出,这是全球限量的黑金卡,拥有他的客人屈指可数,想起他刚才的不屑,侍者像是被人左右开弓地打了好几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顾千欢笑了声,笑意未达眼底。 他缓缓收回目光,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顾风曜沉默下来,正赶上拍卖开始,揭晓卖品后,底下一阵骚动。 拍卖会进行得如火如荼,顾风曜兴致缺缺,他的目光一再落在身侧青年身上,心里斟酌字句,一点一点悄悄朝青年挪移:欢欢 顾千欢乜他一眼,光线倾落在冷白的皮肤上,那一眼粹揉着冷与媚,叫他心头一窒。 顾风曜一句话脱口而出:欢欢,今天的事,我会解决。 顾千欢笑了声,轻抬眼帘似是疑惑:解决什么?顾总别说笑了。 他越是漫不经心,顾风曜神色越紧绷。 更遑论凉薄的回答,直接把顾风曜踹回谷底。 他怔了怔:欢欢,我会解决这件事,绝不会有流言蜚语,让你被人误会。你不是我的附庸,反而是我,他直视恣意的青年,耳根泛着浅红:是我一直在追求你。 顾千欢眉头轻挑,前倾身体,正要伸手,顾风曜端起盘子给递了过来。巴掌大的的瓷盘里,糕点精致漂亮,他抬眸看了眼男人,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什么,对方脸色冷然,像是在做什么国家机密? 顾千欢不由好笑,咬了口糕点,他弯着眉眼:那我就等着顾总的诚意? 说不介意是假的,可他更擅长用事实说话,他瞥了眼身侧的男人,目光淡淡,转瞬投入场内。 拍卖进行了一场又一场,各种价值不菲的物品,引得众人激烈角逐,拍卖会场热火朝天,顺序号码一个个往前跳,直到主持人停下动作,在满场注视下,一幅画被送上台前。 主持人拉下幕布,介绍道:这就是本场的压轴,已经去世的画坛大家顾明声亲手所作《虹心》,真品,经过诸位大师验证!相信不久前雾城出现的双彩虹大家都知道了,这幅画和它渊源匪浅 主持人舌灿莲花,深谙推销之道,把自然现象和画作联系起来,而商人自古以来大多迷信,这样的好兆头好寓意听得人心动不已。 最后把人胃口调得高高的,他才报出底价一千一百万,宣布竞拍开始。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出价,顾千欢垂眸,屏幕上的字数飞涨,他手下轻点。 场上竞争最激烈的时刻,《虹心》已经被他们推到一千五百万,哪知道下一秒,大家正要报价,手机突然跳到两千万,顿时动作一顿,不少人低咒出声,觉得自己怕不是眼花了。 待反应之后,整个会场为之一静,两千万!两千万的高价横空出世,哪家的败家玩意儿啊,直接提价五百万! 恋耽美 ——(40) 这还不是结束。 《虹心》被不少人看好,两千万过后十万二十万地往上提,而方才提价的26号再次出手,数字猛跳,两千五百万! 3号包厢里,邢群对《虹心》势在必得,他准备了两千多万近三千万,本来十拿九稳,也算是做个面子,可现在猛地跳出一个26号,钱竟然不够了。 他对着手下耳语几声,着人调查到底是哪家突然跳出来。 邢群说完报出最高价,三千万。 方才还在观望的众人顿时偃旗息鼓,得了,他们也别想了,默默退出吃瓜看戏吧。 方才火热的拍卖场也跟着沉寂下来,26号似乎也被惊到了,再也没出价。邢群端坐包厢里,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三千万,已经超出《虹心》本身价值,他绝对能拿到。 谁知下一刻,手机页面一跳,显示出:26号,四千万。 邢群眉头紧皱,被人直接下了面子,关键是他也无力再追加,谁也没想到,一个突然跳出来的26号,最后以四千万的高价得到《虹心》。 * 顾千欢放下手机,心情很好。 他轻呷一口花茶,不多时,拍卖会圆满落幕,他们还没出去,有人已经找上门。 邢群一脸和气,见面直说恭喜。 原来,他已经派人查到,二十六号就在顾风曜所在包厢,那这事情就说得来了,顾风曜这是在借着拍下《虹心》,告诫他呢。 心思转了一圈,也不过一瞬,不论心里怎么想,邢群这千年的狐狸端端正正,不出半点纰漏,反倒是顾风曜,听见他的话面露疑惑;您说什么? 邢群愣了下,笑意不变:恭喜顾总,拿到了《虹心》这样的好画。 顾风曜神色淡淡,低眉垂目,语气诧异:《虹心》?您恭喜错了,我没拍《虹心》。 邢群: 你猜我信不信你? 尽管如此,他仍是说道:那26号,不就是你的包厢吗? 顾风曜温和一笑:可是除了我,包厢还有其他人。 《虹心》是欢欢拍下的,他很喜欢。 邢群愣了一瞬,这是,顾总身边那个情人?那他更不相信了,他的目光从顾千欢漂亮的脸上掠过,才看向顾风曜,心里佩服。 真是有魄力,豪掷四千万只为博美人一笑,要是他家小兔崽子敢这么做,他提着棍子把他腿打断。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像顾风曜永远叫不醒一个先入为主的人,邢群道:顾总真舍得,这待人看得我都眼热。 顾千欢抬眸,懒散地看着他,没说话。 恰在这时,拍卖会经理拿着poos机到来,对方恭敬地续上几盘品相顶级的糕点,散发着浓郁香气,看样子刚出炉不久。 经理说道:顾先生,您好,接到消息后我们已经将旗下员工处理了,谢谢您的体谅。 出乎邢群的意料,经理所说的顾先生可不是顾风曜,而是顾千欢。 邢群眼见着对方回应,一开始还满不在乎,后来,他眼睁睁看着青年拿出黑卡,瞳孔紧缩,poos机嘟地一声,邢群眼皮猛地一跳,四千万就这么花出去了? 邢群立即转换口吻:顾先生真是年少有为。 顾千欢淡淡看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邢群沁出一身冷汗,就听他说:还算可以。 邢群在商场浮沉多年,早就练成了一身见人说人活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碰上顾千欢,从对方淡漠的态度里,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外,他这才正式观察对方,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他心头惴惴,青年和顾总的关系,分明是以青年为主导。 邢群不敢再掉以轻心,跟着一起出去,出去的必之路一定要穿过大厅。 此时,里面已经挤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都是主办方邀请来的客人,也算是宣传他,而这次的拍卖会当以四千万为最高价,无数记者对买主翘首以盼。 场面还算和谐,工作人员弄来椅子茶点,陈默也在里面,他的资历老,在报社算是元老级人物,这次出来则是意外,他刚休了个长假,在家待得骨头都酥了,就想活动活动。 没一会儿,络绎不绝的人群从里面出来,灯光闪烁不停,陈默没动,他经历的场面比这多多了,知道这还不算开始,拍摄人物交给了新带的小徒弟练手。 中间出现一个空档,远远的看见几个影子,陈默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和他一样站起来的有很多人。而在邢群、顾风曜中间的C位站着一个生面孔的年轻男人,极其漂亮且耀眼,记者惊艳,他天生便受到镜头的喜爱,比之荧幕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台下记者踊跃地提问,得知顾千欢是买主,愈发兴奋,这样一张脸,哪怕没什么东西,只要印在报纸上,销量也会增加,毕竟,人都是颜控,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 陈默没说话,他遥遥看着台上的青年,连采访都忘了,呆呆地拿着话筒,看得目不转睛。 顾千欢不怎么出声,但凡他说话,气氛总会寂静下来,像是怕打扰他一样,旁人看了难挨的记者,对上他也不禁软下声线。 顾千欢不骄不躁地回答,蓦地,他察觉一道炙热视线,下意识梭巡,在后排的人影缝隙里,正对上陈默的目光。 无数念头纷杂上涌,顾千欢死死捏紧手指,指骨捏的泛白,那是他最不想触碰的记忆,恨不得一辈子封存,此时,被人猛然掀开,暴露在曝烈的阳光下。 他狠狠眨了眨眼,遏制住心里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十二点了 第57章 欢欢?顾风曜察觉他的不对,移动步子,靠近他,担忧的声音扯会顾千欢的思绪,他抿紧嘴唇,轻轻摇头:我没事。 顾风曜不信,他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转头循着顾千欢方才的视线看去,乌泱泱的一片,根本找不到。 顾风曜:欢欢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他说着抓起对方手腕,就要离开,顾千欢低下头,失控的情绪在眼底爆开,又渐渐敛去,他压抑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得:没事,我说了没事。 顾风曜不再动作,但他们刚才亲昵的姿态被媒体们看在眼里,这个发达的时代,有人不禁恶意揣测,那张脸是真好看。 这念头乍一浮现,有人突然惊呼一声:Blindsight! 说话的是某家少爷,刚从镜城回来,碰见拍卖会被父母指使出来,美其名曰散散心。他在拍卖会煎熬了一段时间,出来时人都蔫吧了,因为动作慢留到最后,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运气爆棚的一天。 那可是Blindsight!全民偶像般的存在!天才画家! 媒体跟着愣了一瞬,Blindsight,神秘的天才画家,前些天在镜城举办首次个人画展,首次露面,但是因为画展规定,不许拍照,就算有人偷拍传到网上,也会在第一时间被删除,因此,除了当天参加的哪些人,一时之间,竟然无一人认出顾千欢的身份。 而原本说话的那位少爷,早就凑到跟前,莽撞地递出笔,没有纸直接脱掉了身上外套:Blindsight,我是你的粉丝,我超喜欢你的画,啊啊啊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就这里。 他语无伦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实在太紧张,有人在偶像面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有人就叨叨叨说个不停,很明显,这位少爷属于后一种。 偏偏他是真的死忠粉,知道顾千欢几乎全部的画作,每一幅都能从不同角度分析,赞美。 顾千欢沉默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几近窒息,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咽喉,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少爷反应过来后,一脸懊恼,他期期艾艾道:对不起Blindsight,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吵到你吧? 顾千欢看他一眼,浅色瞳仁光芒闪烁,他摇头,接过水性笔:是这里吗? 旁人看得冷嘶抽气,几万块一件的Dior外套,就这么被水性笔签上名字,败家子! 少爷才不管这些,他抱着衣服不撒手,已经下定决心,这件衣服就是他的传家宝! 偏偏,所有人都对那位少爷投以羡慕的眼光,那可是Blindsight!他的画风虽然诡异,可里面蕴藏着的真挚情感,足以让人忘记所有,有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感觉到了灵魂震颤。其中,以钱多到花不完每日空虚度日的上流圈子里的富豪们为最。 有人豪掷千金,只为了那一刻的灵魂震颤。 在他的画前,没有穷人与富人,他们都是赤裸的魂灵。就连顾千欢都不知道,他在画坛还有另外的别称:魔鬼的路引。 得到他的画,便是得到了魔鬼的路引,抛却腐朽的躯壳,以灵魂得共鸣,得洗礼,那种感觉太过美妙,一旦投入其中,便似得到了魔鬼的诱惑。 这话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但是,看着眼前前仆后继的富豪们,记者媒体都要气疯啦!竟然比他们还过分,他们只是拍照、询问,这些人竟然挤成包围圈,围得水泄不通! 到底自己是记者还是他们是记者啊?! 顾千欢也觉得拥挤,好看的眉头轻蹙:可以退后几步吗?圈子扩大了也不会太挤了。 一句话落下,效果立竿见影。 顾千欢眉头轻挑,没有意外,毕竟,在国外,狂热的粉丝可不止这些架势,举止热情得过分,雾城这些还有顾忌,没有人投怀送抱热烈拥吻,他还能适应。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暂时是出不去了。和粉丝随意聊天,他不知道,这一刻的自己有多耀眼,宛如巨大且璀璨的星辰,轻而易举夺走所有人都目光。 顾风曜也不例外。 他炙热且深情地望向人群中的青年,眸子里的爱意几乎将人溺毙。 蓦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镜城的秦西西和鹤谨在看直播,俩人看着镜头里的青年,妈呀,谁那么鬼才,竟然直接开直播,这下子,顾哥苦心经营的场面还能存在吗?他老婆马上就要被全国人民都看见了! 啧啧,太惨了太惨了。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个屁,哈哈哈,秦西西举双手双脚赞成鹤谨的意见:咱别告诉顾哥,让他自己发现。 秦西西说着也有一份私心,他看着直播间耀眼的青年,想到那段时间顾千欢的痛苦,颜控的心早已倒戈,于是就有了这一通电话。 鹤谨贱兮兮的声音响起,惹得顾风曜皱紧眉头:有事? 那头鹤谨吊儿郎当地说:噫呜呜噫,顾哥你不爱我了?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顾风曜沉默一瞬,手指已经快要落在挂断上,秦西西出声了:有事有事,顾哥别听小鸟那家伙的话,我有事。 顾风曜沉吟:说。 雾城以前是江南水乡,听说各种小玩意儿特别精致可爱,刚好我家小侄女要过生日了,你帮我带几个小娃娃、小玩具回来,要有雾城特色那种。 顾风曜倒也没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我有空帮你带几个。 秦西西笑了,说道:听说嫂子跟你一起去了,顾哥你有没有给嫂子买几个小玩意儿啊? 嘟嘟 回答他的是毫无感情的盲音。 顾风曜绷紧下颌,勾出锐利好看的轮廓线,多年积威,先让人注意到的反倒不是他那张俊美侵略的脸,而是身上压迫十足的气势,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上位者。 似是想到什么,顾风曜锋利的眉眼软化几分,他朝人群簇拥的顾千欢望去,他当然有买,根本不需要秦西西提醒! * 我们回家了,欢欢。 关上门,顾风曜一把将人揽进怀里,顾千欢僵硬着看他,男人低下头,几乎在他耳畔说话,那么轻柔舒缓,却裹着岩浆般的热度,叫他冰凉的心缩了几分,仿佛受不住烈火的烤炙。 顾风曜撩开他额角的碎发,触摸青年微凉的肌肤:欢欢,今天累不累? 顾千欢差点气笑了,文件糊在他脸上,今天是拍卖会隔天,他一早就和顾风曜出去查找,根据老师的图纸,他们找到了一个叫王生的人,对方平平无奇,似乎并没什么奇怪之处,直到顾风曜查找他的资料,他曾经蹲过监狱,因为酒驾撞死了人。 没找到他撞死之人的身份,只有模糊的三言两语,据说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 因为是酒驾属于过失伤人,王生也没有肇事逃逸,或许因为那对夫妻死的惨,所以判了他五年,后来王生出狱,搬离了原来的地方,他一直嗜酒好赌,渐渐成了街上臭名远扬的混子。 顾千欢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大片烟花炸开,在他脑海里轰鸣。 老师在图纸上做了标记,告诉他这个人是关键的一环,顾千欢觉得自己已经隐隐触及到什么,可他头痛欲裂。 之后,他们找上了王生。对方一见他便吓疯了,嘴里呢喃着:别找我别找我 王生又屁滚尿流地往外跑,所以今天注定他们无功而返。 顾千欢跟顾风曜要来了王生的所有资料,十二年前当天看见这句话时,所有堵塞的思绪瞬间畅通,可他宁愿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顾千欢挣开他的手,猛地冲进画室,关上门之后,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沿着门板往下滑。 一层层黏腻的冷汗争先恐后地爬出毛孔,他看前方。 顾风曜在原地,他攥紧手指,压抑不住的渴望,那双深邃的眼,此时如墨般深黑,一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清楚知道,自己失态了。 顾风曜打开冰箱门,捡出几个鸡蛋,他手艺不行,唯一会的就是煮个粥,最近新学了烘蛋羹,滑嫩的蛋羹不见丝毫蜂窝小眼,软嫩如豆腐脑,切开也是细嫩一块,点上香油,便会有扑鼻的香味。 画室里,一切都井然有序。 镶嵌的巨大落地窗映出窗外墨蓝色的天空,他在这里,俯瞰一片璀璨的城市夜景,斑斓闪烁的灯光,宛如星河散落的星辰。 渺小又动人。 前些天支起的画架异常醒目,散落这堆放的管状颜料,调色盘太干净了,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顾千欢俯下身,抓起一根画笔,他面前说空白画布,如同抹平五官的平整人脸,他舒缓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旋即,感知到扯起的唇角,那抹笑凝固在唇弯。 为什么要笑? 恋耽美 ——(41) 顾千欢反问自己,茫然的眼满是不解,为什么要笑呢?他给自己戴上面具,可时间久了才发现,这面具已经和脸长在一起,再也也无法摘下。 没有感受到痛苦,有的只是一阵一阵窒息般的压抑,顾千欢颓然地躺在在软垫上,他闭上眼睛,一只手拿着画笔,仿佛有无数条蛇勒紧身体,无数看不清的蝼蚁吞噬他的皮肉 害怕吗?早就麻木了。 不能释放的情绪压在心底,他拿着笔杆,一下一下戳上手腕,冷白的皮肤捣出一颗颗红点,可见用力极深,像是要将它捣烂。 好舒服。 痛感转化为畅快,压抑情绪如山洪爆发,他越来越大力,似乎要将血肉戳穿。 朦胧中,顾千欢的目光落在一侧未开封的包装上,那样大小的塑封,应该是《虹心》。 他走过去拆开包装。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第58章 密封的外壳被美工刀划开,露出里面一层纸质包装,接着才是最柔软的海绵内垫,顾千欢屏住呼吸,一层层剥开,大开幅的《虹心》彻底暴露在眼前,他红了眼眶,用力眨了眨眼。 是爸爸的画,他送他的生日礼物。 顾千欢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他的生日礼物,那天之后,他被那些人抓住,用以威胁勒索他的父母。 他看着画作,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的笔触和色调,他已经长大,也能看出作画人在笔端倾注了多少爱意和欢喜,才会有这么温柔的笔触,软如春水,微风拂面。 他的目光落在中心的男孩儿身上,洒落的七彩虹光,和他不一样,爸爸专精油画薄涂,他的画,有如油画的质感,也有水彩般的通透,蓦地,顾千欢愣住了。 客厅,顾风曜放回盖子,听见门铃响了,他打开门,年轻小哥吓了一跳,才说:请问是顾千欢顾先生吗? 顾风曜摇头:我不是,他在屋子里,是有什么事吗? 小哥看起来有点着急,递给他一根笔:我是楼下快递单的员工,现在有急事,不能耽搁,你先帮他签上名,有事可以来楼下找我。 顾风曜签了单子,借过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似乎是一个纸盒子,不大不小。 他拿着东西往顾千欢画室去,不止因为快递,他看了眼挂在客厅的挂钟,这个时间,该吃饭了。 他在门口踯躅一番,才敲了敲门,尽管房门是虚掩的,可顾风曜一向尊重青年,他在外面柔声说:欢欢,你还在画吗?该吃饭了。 没有一丝回应,画室温度极低,阴冷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冰窖,没有丝毫人气,只有男人的声音回荡,静得有些死寂。 顾风曜又问了声,一切石沉大海。 他眼皮猛跳,有什么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滋生,不再犹豫,他一把推开门落地窗揉碎了城市的霓虹,黯然的室内披洒浅银色光,照出半跪在窗前的青年。 他背对着顾风曜,身上覆着一层浅色光亮,光影勾出他清瘦的身形,像是雕塑般凝固在那里,四周却是一片狼藉。 顾风曜一进去便发觉,这里冷意逼人,刺骨寒意迎面而来,丝丝缕缕,绵绵密密地钻进骨子里。 欢欢,为什么不说话?他快步走近,越近越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锈腥味,像是血! 顾千欢恰在此时扭头,他手里的美工刀第一时间闪出寒芒,反射的冷光灼烧他的眼,青年面无表情地仰望他,一字一顿:画是假的。 他跟前,装裱好的油画被他划成碎片,清新的色调上洇染一大片氧化后的暗红,触目惊心地惨烈,不断有鲜血从他持刀的手腕流下,划开的手臂上伤疤纵横交错。 顾千欢像是屏蔽了痛觉一般,随着血液流出身体的还有阴郁的情绪,此时通通释放,染血的手攥握刀柄,他划烂画作的动作,宛如搏命。 顾风曜只看一眼,整个人魂飞天外。 他抱起青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将之甩得远远的,他摸上他的脸颊,冷意缠上指尖,才知道他整个人都冷如冰雕,和血一起流失的还有他的生命。 顾风曜揪着心,拿出医药箱给他包扎,同时拨打急救电话,在医生没来之前,他自己给欢欢进行简易处理。 垃圾桶里,血红的酒精棉堆成小山,浑身浴血的顾千欢垂眸看着他,氧化后的斑斑点点印在他棉质白色T恤上,顾风曜与他视线相撞,他浑身一震,那双眼毫无生机,没有焦距地看着他,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风曜夹着酒精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整个过程,他没有听见青年发出任何声音,一颗心越来凉,仿佛破开一个大洞,掏出最后一点热气。 一卷一卷的纱布缠上伤口,又被血色洇湿,顾风曜目光落在青年侧脸上:欢欢,你疼不疼? 欢欢,你要喝点蜂蜜水吗?他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说,不知何时嗓音沙哑:欢欢,你别不说话,欢欢,你看看我? 这是顾风曜所预料到的最差的反应,欢欢毫无反应,欢欢拒绝与外界接触,出现抑郁性木僵状态,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他脑中灵光一闪,画,那幅画! 他压抑满腔慌乱,克制地说道道:欢欢,你之前在做什么,什么画是假的? 话音未落,顾千欢那双浅色瞳仁,迟钝且慢吞吞地转动起来,下一秒,他攥住顾风曜衣襟:画是假的啊,画是假的。 被骗了,《虹心》不是爸爸的画。 他根本找不到爸爸的《虹心》,突如其来的情绪彻底压垮他。 顾千欢没说完,丢开手倒在沙发上。 好累啊。 其实,这段时间顾千欢状态一直不怎么好,他看起来好多了,只是因为他将情绪压在心底,看起来和常人别无二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其实根本感受不到那些事的情绪,反而越压抑,病就越严重,一旦反弹起来,汹涌的情绪就能将他碾碎。 而《虹心》是摧毁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千欢张了张嘴,懒倦地闭上眼。 好难受啊,可他连说话都觉得好累,倦怠地提不起一丝情绪,他没法说出来,也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像是陷入沼泽里,任由泥浆慢慢吞噬全身。 就这样吧。 顾风曜全身僵硬,喉头哽着声音,他俯身抱起青年:欢欢,别睡,你只是生病了,你会好起来的。 很快,门外响起敲门声,他打开门,顾千欢被送往医院,顾千欢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几欲呕吐。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时而是欢欢青年浑身是血的样子,时而是他倒在沙发上,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唯一的头绪是那幅毁掉的画。 欢欢说它是假的。 如果、如果不是那幅假画,他不会这样,他不会这样,顾风曜宁愿自残的人是自己,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是欢欢,那些伤口,他要下多大的力气,才会弄成这样? 转眼便是三天后,顾千欢病情稳定,他躺在床上,问诊的医生退出病房,门外是早就等候已久的顾风曜,他身上气质愈发沉稳静默,片刻后,他才问道:李医生,欢欢现在怎么样? 对方是他请来的心理医生,国际著名的那种。他不明白,欢欢的病,明明他有好好呵护,明明他已经开始好转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听见他这么说,李医生顿了顿:之前你说病人属于已经确诊的中度抑郁症,但是经过观察后我发现,他的抑郁症在朝重度发展。 顾风曜神色一滞:不可能,欢欢之前还是好好的? 医生看向他:他是不是断药了又或者你没进行心理干预?至于你说的好转迹象,医学上有种病叫微笑型抑郁症,我曾经经手过一例,我问病人心理的时候,他笑着告诉我:没什么,我只想死啊。 有些人就是这样,或许是逃避,或许是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他们会压抑情绪,但是这种压抑其实是在喂养,压抑过度会像弹簧一样,要么崩断要么反弹。 顾风曜沉默地低下头,他怎么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消化完一番话后,走进病房。 * 没多久,在顾千欢的强烈要求下,他出院了,他开始三天一次的心理干预,此刻,欢欢的疗程还没结束,顾风曜在干预室外面等候,他默默等着,惹得其他科室小护士偷偷地看,因为这对长相俊美气质般配的男生,整个走廊的人流量陡增。 几个小护士叽叽喳喳地讨论,语气又激动又兴奋,这样的美色简直是犯规!直接破了次元壁。 顾风曜不知道,他随意扫了眼,衣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找到了吗? 那头手下听见这声音就是一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顾风曜拧眉,声音危险起来:说清楚。 手下一激灵:对不起顾总,没找到。 不论市面上还是私底下,有关《虹心》的消息,只有这次的雾城拍卖会,您让我找,我真找不到,但是我有其他发现!手下不敢邀功只想让他饶过自己这一回:《虹心》画作作者顾明声有妻有子,后来孩子失踪,他们夫妻俩几经辗转来到雾城,之后死于车祸,除了《虹心》是他为了庆祝儿子所画的生日礼物,他还有其他画作 顾风曜打断他的话,指尖捏紧手机,他嗓子紧绷,一度说不出话:你说,它是顾明声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 是啊,除了这幅画,我手里有其他画的消息,虽然不如这副有意义 他接下来说什么,顾风曜已经听不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生日礼物,竟然是生日礼物,一切说不通都有了解释,那是欢欢的生日礼物,他发现是假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顾风曜心头一窒,他不敢想象。 他喑哑着嗓子,一口否决了手下的建议,问起另一个问题:欢、咳,顾明声的妻子是谁? 不多时,顾千欢从房间出来,因为刚做完心理干预,他神色带着几分轻快,一眼瞥见走廊长凳上的男人,他抿起嫣红的嘴唇,才说:我们回去。 顾风曜轻轻一笑,故作神秘道:欢欢,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牵起他的手,顾千欢垂下眸子,收敛眼底的情绪。 与此同时,雾城中心区最大的清野音乐行,叶舒晨陪着朋友闲逛,他的手从来都是画画的,至于音乐,从来都是一窍不通。 因此格外煎熬。 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 叶舒晨早已不是先前镜城的叶家少爷,因为那件事,他被叶家以成年为由发配到了雾城,美其名曰让他在国内学习文化课,可明眼人谁不知道,他是被叶家赶出来了。 而且只得到一百万的补偿。 叶舒晨现在的朋友,是雾城本地的豪门少爷,明面上说是朋友,其实他就是对方的小跟班,这位少爷喜欢玩儿音乐,清野是雾城最大的乐器行,只有它能满足这位少爷的需求。 富丽堂皇的大厅,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甚至顾不上招待客人,而这情况从十几分钟前便开始了。 叶舒晨不解,倒是少爷笑出了声,笃定道:肯定是有贵客要来了,看那副殷勤的样子 他说着也不准备走了,叶舒晨自然要跟着,听着这位拿起吉他,拨弹两下,他还不得不恭维:少爷,您这曲子弹得真好! 对方哼笑一声:是吉他好,这把几十万吧,我小半个月的零花钱。 叶舒晨一愣,他跟着对方也有一段时间,还是会被他偶尔的话炫一脸,他傍身的一百万,其实就是人家一个月的零花钱,或许还不够。 叶舒晨酸得不行,正努力调整情绪,门口传来喧哗声,他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去。 打扮齐整的店员分成两列,恭敬地弯腰,场面如摩西分海,一面异口同声地说:欢迎光临! 这么大阵仗,又是什么土豪? 待看实了来人,叶舒晨脑子里那根弦猛地崩断,嘲讽思绪戛然而止,他惊骇欲绝地看着店员簇拥着的客人,一黑一白,气质卓然,最震惊的是对方的脸顾风曜!顾千欢! 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又怕又妒。 此时的大厅里,顾风曜陪着顾千欢,因为有十几双眼睛看着,顾风曜没有牵手,只是虚虚领着他的青年,走过管乐区。 他们来到弦乐区。 顾千欢似有所悟,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二更十二点啦 谢谢收藏本书的小可爱,挨个亲亲^3^~ 第59章 顾风曜指着圆台上,屋内一束光照在其上,黑色钢琴琴身光华流转,是一种奢华又内敛的低调,如同优雅神秘的美人。 男人声音响起:欢欢,喜欢吗?k大师设计的钢琴,听说秦女士也定制过一架。 顾千欢抓紧袖口,他扭头看向顾风曜:你 他想说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定制过钢琴,旋即,又反应过来,扫向身姿挺拔的男人,他垂下眼帘,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他会不知道? 顾风曜已经打开琴盖,黑白排列的琴键呈现出一种奶油融化的润泽,款式崭新无比,一看便很美丽。 它的价格也很美丽,五千八百万,是清野乐器行的镇店之宝。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手指抚过一排琴键,发出悦耳动听的琴音,他在琴凳上坐下,指尖按在琴键上,一串乐音从指下流淌而出。 只是一瞬,整个大厅为之一静。 店长此时乐得合不拢嘴,又快乐又烦恼,诶呀,真是甜蜜的负担,镇店之宝卖出去了,新的镇店之宝该怎么搞? 视线拉回不远处,与圆形琴台距离十几米处,叶舒晨死死盯紧端坐在钢琴前的男生,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震惊又不可置信,他们都是替身啊。 顾风曜这个凉薄的男人怎么会陪他,直到此刻,叶舒晨仍不承认,他画技是比不过顾千欢,可论男人,他们都是顾风曜的替身!谁也不比谁高贵。 一侧传来一声惊呼,他看着自己作陪的土豪少爷满脸惊喜:Blindsight! 天,我运气是不是太好了,要不要去买张彩票,竟然在这里遇见了Blindsight,我要死了!太棒了! 叶舒晨懵了:你说他是谁? 少爷白他一眼:Blindsight啊,啊我忘了,你没参加他在镜城的个人画展,台上坐在钢琴前的那个男生,就是Blindsight。 恋耽美 ——(42) 叶舒晨脸色惨白,只觉得讽刺,这是什么世道,顾千欢竟然是Blindsight,他曾经深深嫉妒又羡慕的那个人,压抑的嫉妒浮在眼底,为什么他就那么好运?! 太不公平了! 少爷看他一脸狰狞,不由远离几步,随即搬了张凳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开始期待起来。 顾千欢不知道台下还有自己的小粉丝,他试着弹奏几声,确定音调精准,才将双手搭在琴键上,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是天生练琴的好苗子,顾千欢摩挲一瞬,指腹下一片光滑。 他要弹的是《胡桃夹子》。 就算是许久未练,这首曲子他也绝不生疏,仿佛已经镌刻在基因链里,随着琴键起伏,动听的曲子如流水般淌出,在宽阔的大厅盘旋,不少人停下动作,下意识寻找声音来源。 顾风曜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之前他与顾千欢几乎是并肩而立,后来欢欢坐下,他在边上守着,两人一站一坐,竟然有种莫名的和谐。 欢快的琴音荡漾在大厅里,顾风曜却猛地垂眸,他的视线追随青年指尖,那一丝丝细微的颤抖被他察觉,顾风曜眉头轻拢,在长凳一侧坐下。 顾千欢没有听见声响,但他嗅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凛冽的带着寒冬的冷意,使人精神一振。 他抿紧嘴唇,正弹上着最欢快活泼的一段调子,可手腕的伤口开始撕裂,泛起痛楚,时不时的抽痛,叫他手指僵硬。 不要断。 他固执地想着,指尖重重按上黑键,欢快的曲子如同不停跳舞的姑娘,不停地鞭挞他,他越是想抓紧,越像手心的沙砾,不停流失。 忽地,又是一阵琴音。 顾风曜按在琴键上,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没人发现,这首曲子的弹奏者已经换了一个人,四手联弹的画面,修长的手掌和略小一圈的手在琴键上交错弹奏。 顾千欢愣怔一瞬,蓦地抬头,正撞上顾风曜温和的视线,对方温声安抚,滚烫的气息灼烫他的耳根,沁出一片胭脂色的红:欢欢,我们一起。 顾风曜眉眼溢出几分愉悦,他和欢欢第一次四手联弹,竟然配合如此默契,欢快的琴音如溪水奔流不可逆回。 顾千欢听见这句话愣怔一瞬,他低声呢喃:不是。 不是第一次。 顾千欢望着手腕残红的玫瑰,有些出神,怎么会是第一次呢,他早就忘了吧,那么久远的记忆。 他遗传了父亲的绘画天赋,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母亲这边,看起来一切都是顶配,但他确确实实是个五音不全的人,最简单的小星星都学得磕磕绊绊,后来母亲终于放弃,他也放弃了。 直到遇上他。 到现在顾千欢仍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胡桃夹子》是顾风曜教给他的。 从五线谱的背记,一个琴键一个琴键的摸索,大概耗光了他所有心力,时至今日,他唯一,仅会的钢琴曲就是《胡桃夹子》。 多少日夜,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默背,练琴练到吐,从磕磕绊绊到他闭上眼睛也能弹出来,这一切都是他带给自己的。 现在,那个人先忘了。 他永远不会告诉他,永远。 最后,这架价值五千八百万的钢琴被顾风曜买下,因为钢琴是个大件,店里也怕磕着碰着,便约好明天去送。 俩人走后店员们开启交谈模式,言辞间满是艳羡,没人察觉一侧的大提琴后方,有一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偷听。 听到五千八百万的价格时,叶舒晨惊得瞪大了眼,巨额财富,就是叶家也不见得能一下子拿出来,他错过了什么?他错过了什么?! 叶舒晨抠着掌心,心痛到无法呼吸,想到他曾经对这五千八百万唾手可得,他就要疯了。 顾千欢,顾千欢,顾千欢 他在心里默念,嫉妒得熬红了眼,少爷见到他还吓了一跳,他背着吉他招呼叶舒晨:我买好了你走不走? 叶舒晨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转瞬间多云转晴,变脸速度看得旁人一愣。 叶舒晨按耐下情绪:我马上就走。 * 他们逛完乐器行之后天色已经昏暗,炫彩的华灯为雾城披上了一层现代外衣,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也显得活泼几分。 晚饭在顾风曜定下的私房菜食肆,不提古香古色的环境,菜品是雾城口味,清淡滋补,正适合修养期不能吃浓油赤酱的顾千欢。 他们出来时路过水榭,长廊漂亮且精致,底下幽深的湖面波光粼粼,倒映出几道水痕,顾千欢无意扫了眼。 哗啦一声,一尾全身金光灿灿的大鱼破水而出,一跃而起,正对上顾千欢的目光,旁人没反应的时候,它已经哗啦一声跳下去。 溅碎的水珠撞在廊柱上,青石板上一片水渍,顾千欢身上更是不可避免地沾了点,顾风曜心念电转,他脱下外套披在青年身上:是好事儿,听说这家有条龙鱼王,我们欢欢魅力真大,连鱼都喜欢。 顾千欢瞪他一眼,没说话。 刚打开家门,小梨花喵喵娇滴滴地叫着凑过来,像是在说:死哪去啦~你这个没良心的铲屎官~ 它跑得急,大长腿眨眼间蹭过来,蹭了几下觉得气味不对,仰头一看,是那个臭臭的男人! 喵呜一声吓一跳,小梨花直接蹭地一下跳上柜子顶,看见后面姗姗来迟的顾千欢,一声比一声委屈地诉苦。 顾千欢朝它招了招手,小梨花蹭蹭蹭跑过来,顾风曜看得眼热,一边熟练地加水:这几天都是我喂它,小没良心。 顾千欢乜他一眼,手指挠着小猫下颌,呼噜呼噜的帝王引擎又开始工作啦。 * 午后三点,街心一家咖啡馆,环境清幽,客人稀少。 里面的卡座里,顾风曜看向对面男生,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叶舒晨抿了口咖啡,慢悠悠地点评说:这家的蓝山不错,你可以试试。 顾风曜:我只喝茶。 叶舒晨胀红了脸,还想再说什么,看清他眼底的不耐,顿时惊了一瞬。 他能把顾风曜约出来就是使了手段,买通送钢琴的员工,运气好又赶上顾风曜在家,才敢跟他说话,告诉他自己知道顾千欢之前的事,把人约出来。 叶舒晨心慌意乱,学着秦西西鹤谨叫他:顾哥。 一声下去,顾风曜冷眼看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叶舒晨心里咯噔一跳:别走别走,我告诉你顾千欢的事。 他攥着杯子,调整呼吸后,直接扔出猛料:你知道吗?顾千欢他早就被人玩儿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安~ 五十九章了,进度过半,加油! 第60章 晚上。 顾千欢正在倒猫粮,小梨花在他脚边蹲着,干硬的猫粮倒在瓷盆里,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小梨花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舔舔爪垫,琉璃般的眼珠子没有一刻离开猫盆,尾巴却像是另一种生物,时不时缠上顾千欢脚踝。 痒。 顾千欢低头去看它,对方无辜眨眼:是不是觉得我小猫猫,超级可爱喵~ 蓦地声音一滞,小梨花蹭地竖起耳朵,警惕地看往后方,顾千欢来不及反应,手里的猫粮袋子被男人自然接住。 欢欢,我来吧,你先去沙发休息。顾风曜说着,续上猫粮,小梨花踮着jiojio观望他,顾千欢发现,他出去一趟,看起来狼狈不少,眼睛都红了一圈。 他点点头,才发现电视已经被男人打开,放着动画片,他窝在沙发上看,还挺热血。 角落里,顾风曜俯身倒猫粮,目光却出神地看着猫盆,不停回荡着之前的事,只一句话便叫他溃不成军。 他的手指紧了紧,几颗猫粮洒到外面来,惹来小梨花一阵抱怨。 他看着猫咪,余光落在沙发上,青年漂亮的侧脸染上点点光晕,似乎正看到精彩桥段,唇角微抿,顾风曜心头一紧,忍不住回想之前的事。 下午,他见到了不速之客叶舒晨。 对方自信地告诉他,手里握着与有关顾千欢的消息,他们在咖啡厅见面,实际上,对于叶舒晨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信的,赴约也是为了收拾他。 之前的事没让他长记性,下手还是太轻。 就在他斟酌之时,叶舒晨突然告诉他,欢欢被人欺负过。 顾风曜手下一顿,他闭上眼,那一幕浮现在眼前,叶舒晨说这话时是什么样子呢? 他眼里虚假的惊讶和丑恶的同情让人恶心,作呕的话响起:你应该知道吧,顾千欢是孤儿院出身,其实,我在被叶家收养前,和他在同一家孤儿院。他刻意停顿,才道:顾千欢在孤儿院,很有能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和孤儿院的管理人员,有些不清不楚。 叶舒晨说着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他那时候才八九岁吧,靠着那张漂亮的脸,笼络了一大群人 接下来的话顾风曜再也听不下去,他不相信,然而叶舒晨准备齐全,甚至拿出了一张泛黄照片,他胸有成竹道:看,这是我和他同院时拍下的照片。 泛黄的相片上,几十人的合照,唯有顾千欢醒目耀眼到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精致。 蓦地,一只爪子拍上他膝盖。 顾风曜抬眸去看,小梨花又拍了拍,它要气死了,这人倒完一动不动,叫猫猫怎么吃饭呀! 顾风曜移开身体,八九岁,他那时应该比顾琛还小这一瞬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关窍,僵立原地。 他才八九岁,八九岁他的欢欢又有这样一副明艳的容貌,无依无靠,在满是陌生人的孤儿院里,一个漂亮的孩子会遭受什么? 顾风曜呼吸艰难,沉重的压迫感逼得他头晕目眩,一层凉意爬上后背,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因为人性就是如此,可现在,他像是自欺欺人般,不敢再想下去,不要再想下去了。 可他控制不住。 连日来的愉悦在此刻骤然烟消云散,仿佛空中楼阁,美好表象下蛰伏着恐怖危机,有那么一瞬间,顾风曜想要一刀杀死自己,他沉浸在喘不过气的幻想中,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顾千欢在他跟前站定,他穿着棉质白T恤,露出一双白皙漂亮的手臂,只是内侧,隐隐露出残红痕迹,刺伤他。 顾风曜觉得灯光照在他身上,无端酿出几分温柔,他问:你在想什么,傻站半天? 顾风曜愣怔看他,一时失声。 顾千欢踢了踢他的小腿,力道轻轻的,顶多算是提醒,他说:饭我做好了,你去厨房端出来。 因为顾千欢的伤,菜色都是偏清淡的,白灼菜心,龙井虾仁,清蒸鱼,还有二人份的烘蛋羹,顾风曜来来回回端了几次,他吃饭的时候,顾千欢似有若无都观察他,总觉得晚上回家后,他好像沉默不少。 顾千欢微微蹙眉,什么都没说。 他做饭,向来默认是顾风曜洗碗,趁着对方洗碗的空档,顾千欢才想起茶几下摆放的快递,还没拆封,上面收件人写着自己的名字,寄件人是个陌生号码,然而那名字,他猛地顿住。 郑。 会是老师吗? 他不知道,裁开盒子,里面是一本书,看清后顾千欢瞳孔猛缩,这是一本泛黄的旧书,不知道被人翻看多少遍,纸页留下深深的折痕。 顾风曜端着果盘过来,见他痴愣地看着眼前的书,一侧是裁开的包装盒,他放下果盘:那天送来的是书? 顾千欢张了张嘴:老师的书,我在他家里见过。 《哈姆雷特》。 为什么要给他快递这个,老师有什么意思吗?他翻开书页,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旧书,没有字迹,没有提示,一切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顾千欢又翻了一遍,他试图找到一点线索,一无所获。 顾风曜看着他这副颓唐的样子,指尖动了动,他安慰青年:这书肯定很重要,不然郑老师早就交给你了,而不是这个时候,我们追溯源头,郑老师是不是有其他意思。 他说着给寄件人打电话,然而,电话根本打不通。 线索在此中断。 顾千欢竭力去想,线索若隐若现,只要他想通关窍,一切都会清晰。可是,他垂下眼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师的意思。 他缓缓俯下身,仿佛倾塌一般,顾风曜拧紧眉头,轻抚他的脊背,柔声安抚:欢欢,想不通就不要再想,郑老师留下的线索很多,你忘了,小蓝山,王生,那间房子,很多线索,不单单只有这一本书。 他说了很多,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青年,顾千欢一一记在心底,包括郑中胥临死前转账的大额转账。 他看着顾风曜,眸光闪烁, * 深夜,顾千欢打开手机,他的物欲很低,常用的不过几个软件,晚上睡不着时,喜欢清理手机,文件夹,图片,短信每当他粉碎删除时,有种莫名的快感。 就在这时,信息栏一条消息吸引他的注意力。忽略一列运营商问候,顾千欢的目光落在最底层,一个多月前的消息,显示他的账户收到一笔大额匿名转账,顾千欢鬼使神差地想起顾风曜的话。 顾千欢攥紧手机,神色在灯光下复杂难辨,是老师,为什么要给他转账,他想起老师的遗书,补偿吗? 顾千欢眸子暗沉,指尖在屏幕上电动。 与此同时,雾城所在的青少年儿童心里基金会收到一笔款项,深夜没人上班自然也无人知道,直到第二天,工作人员打开后台,照常记录款项。 接着,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打款字数后面的九个零,数十亿的捐款,真不是她眼花?! 她数了十几次,终于确定,就是几十亿!这消息在短时间内逐层上报,连媒体都有所耳闻,不过他们不知道捐款的具体数额,兴致缺缺,只有李默,从基金会组建的那天,他就一直在关注。 当他知道具体款项时,简直是震惊至极。 只是捐赠者是匿名捐赠,很明显是不想让外界知道,基金会拒绝提供他的消息,且,似乎有更深层的意思。 李默沉默片刻,自己查了起来。 冥冥中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人他认识,他应该认识。说到这便不得不提起基金会的创立,雾城的青少年儿童心理基金会并不是官方组织,而是由私人开办,所有人都没见过老板。 当初众人惊讶于基金会的创立时,只有李默发觉,他的创立时间,是济慈孤儿院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年,一模一样的日期。 恋耽美 ——(43) 他想起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孩子,那他成为记者的第二年,因为胆大心细,完成好几个案子后,他在电视台声名鹊起,直到他遇见那个孩子。 同伴突然出声,扯回他的思绪:老李,快来,我好像定位到了。 说话的是李默朋友,主业超市小老板,副业,黑客。 老板将红圈范围放大,最后锁定在一个区域,拉开后他看见标注,禁不住连连惊叹:怪不得这么大手笔,竟然是雾城有名的御景苑,能在这里住的都是大老板,几十亿应该也是洒洒水啦。老板在东城打过工,一激动就会带上东城腔调。 李默摇头,他不信,这些年他跑过无数地方,阅历堪称丰富,相较价值成百上千亿的公司,几十亿确实不算多,可那些都是不动产,真正可以调出的流动资金,能一口气拿出几十亿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是做公益,白白把钱送出去。 李默:老张,能不能再详细一点,我有急事。 老张脸皱成了菊花:你这要求也太难啦,我就试试,不能保证。 李默点头:试试就行,找不到就算了。 老张这人最不能激,听见这话当即撸袖子:嘿,我还就给你找到了! * 两天后,顾千欢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小梨花的猫粮吃完了,他准备下楼去买一些,还有猫条猫罐头之类的小零食也需要补充点了。 临出门时,小梨花在他腿边蹭了蹭,黏黏糊糊,顾千欢认真对它说:小梨花,你是个大猫了,要稳重知道吗? 小梨花眯起猫眼:喵喵喵? 人家是个小猫猫听不懂人话喵~ 顾千欢点点它的小脑壳:装傻。 他刚走不久,顾风曜就回来了。 他回家先喊欢欢,手里拎着纸袋,唇角微翘,后来没人回应,男人脸上的笑一瞬收敛,一扇扇门被打开,他脸上的表情从愉悦变成惊慌,大脑飞快掠过这段时间青年的状态,顾风曜被自己的臆想吓到了。 不可能,欢欢不可能离开的。 可无论他怎么找,始终没看见顾千欢。顾风曜给青年打电话,纸袋掉在地上也来不及捡起,等待中,他攥出一手心湿粘的汗,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顾风曜沉默伫立,浓重阴影压覆他的脸,只余一双深黑的眼,若无边暗夜。 顾千欢根本不知道,他最近失眠很严重,一点点小动静都会睡不着觉,所以手机是开着静音模式的。 他在小区门口招了辆车:师傅,去爱嘉宠物医院。 小区一侧临时停车位上,黑色轿车发动,紧跟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二更十二点,谢谢收藏的小可爱,我会继续努力哒!么么么么~ 第61章 爱嘉宠物医院。 顾千欢用电子地图搜索了才知道,爱嘉是连锁店,不止镜城,在雾城也有分店,因为之前就是在爱嘉买东西,所以顾千欢习惯了去爱嘉。 他买了几袋猫粮,十几条猫条,还有几听小猫罐头,小梨花越长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大,这些足够它吃一段时间了。 顾千欢拿手机付款时才发现,页面上几十个未接来电,他眉头轻蹙,一眼认出是顾风曜的电话。 顾千欢划开页面,对收银员说道:抱歉,我有事东西先放着,稍等一会儿。 店员笑着点头,表示不碍事。 实则,心里激动得嗷嗷叫,好帅好好看! 不少店员都在暗搓搓地偷看顾千欢,实在是人太帅了!!恨不得化身尖叫鸡,气质也好,就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叫不少人退缩起来。 因此,当顾千欢和收银员对话的时候,周围一众小姐妹看着都快羡慕哭了,从来没觉得梅梅的收银员这么这么棒! 顾千欢不知道这些暗地里的小心思,回拨电话,几乎是下一秒,电话就接通了,男人喑哑的声音传出,有些失真:欢欢,你在哪? 顾千欢抿紧嘴唇,缓了缓:给我打那么多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顾风曜静默一瞬,在沙发上坐下,他单手捂住眼睛,寂静的室内只有男人的嗓音在淡淡回荡:欢欢,你在哪儿?告诉我。 顾千欢有些无奈:你没看见吗?我在冰箱贴上压了张便利条,小梨花的猫粮吃完了,我去爱嘉宠物医院买东西去了。 顾千欢完全没注意,或者说不想注意,顾风曜说话时,语气很不对劲儿,阴郁得好像压抑着满腔情绪。 他和顾风曜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用手机支付。 电话那头,顾风曜听着电话的盲音,像是迟缓的机器人,脚步混沌地往冰箱去,他看见醒目的白色便利条,上面的字迹清晰无比。 他把纸条拿在手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走,欢欢没走。 一颗心从天堂到地狱再从地狱到天堂,顾风曜浸出了一身的汗,又因为神经长时间紧绷,竟然有些晕眩。 但他一刻也不曾停留,直接离开屋子,赶往爱嘉。 * 结账。顾千欢付完账,正要离开,蓦地听见一道声音,他下意识望向身后的男人。 对方穿着烟灰色外套,两鬓斑白,脸上带着和蔼的笑,一些细微的皱纹便浮现在那张周正的脸上。 这个人,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 再见他时,以前的记忆全数涌来,顾千欢用尽全力,压抑住翻涌的气血,他默不作声地转身,准备离开。 可能,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李默跟了上来:你还记得我吗? 顾千欢脚步一滞,故作镇定地看向他,浅色眸子梭巡片刻,你是 李默愣了下,带着细纹的眼微微弯起,一派和气地说:是我唐突了,我是李默,雾城电视台的记者,十二年前那件事还记得吗?济慈孤儿院 接下来的话已经不用再多说,顾千欢眼神闪了闪:是你。 他沉声道:我想起来了,你有事吗? 李默笑了笑:是有一件事,关于基金会的,你放心,没有人派我调查,我只是有些疑问,基金会的捐款人是你吗? 顾千欢没回答,拧紧眉头看着他:不介意的话,我们去里面聊。 他们站在宠物医院的大门,里里外外满是客人,人多口杂,也容易碍事。 李默点头,跟着他往里走,他们在一处寂静的货架边停下,顾千欢的目光早不复方才的温和,有些锐利地盯着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李默一愣,眼前人和当初的小男孩儿彻底重合,他苦笑一声:我只是好奇,没有其他的想法,而且,看你现在的样子,是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你知道吗?当初那些人,除了你之外,都死了。 李默垂头,这是他的执念,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做好事,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当初济慈孤儿院的丑闻被曝光,他以为是一件大好事,罪魁祸首被惩处,那些无辜的孩子们被救出来,隐姓埋名被领养或是被转移到其他孤儿院。但是没多久,噩耗传来,受害的孩子里,除了被领养人带走的顾千欢,其余人都受不了,选择了自杀。 他们甚至没成年,却已感受到这个世界上的恶意。警方再保密,也无法从根本上遮掩他们的异常,李默就这样,一个一个看着生命凋亡。 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自请调离,很久后才重新回到雾城。 现在,他看着顾千欢,极其小心翼翼,这是最后一个,也是他为什么那么肯定是顾千欢的原因,因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啊。 货架的另一边,顾风曜滞在原地,他听见了死字,除了欢欢,所有人都死了。欢欢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那个人说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顾风曜心悸不止,转瞬间沁出一身冷汗。 回归主题,李默不愿给他造成太大的负担,只是简略一提,见顾千欢现在好好的,心里略感安慰,这些年他一直走不出当初的阴影。 顾千欢一眼看穿他的念头:你在自责? 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诧,听到那些孩子的死讯,也只是略略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情绪:你自责什么呢,那根本和你无关,是我们病了,我们的心病了。 李默惊异地看着他,顾千欢不闪不躲,似乎又回到当初一般,他说:我们揭穿前已经做好了选择,你知道吗,我们为什么不要命地引你来,因为那时候的我们都已经没什么生存意志了。 顾千欢忽然有些头痛,又看见一层又一层的浓墨般的黑暗,那么厚重,遮天蔽日。 像他勉强恢复正常之前,熬过的漫长无光的黑暗岁月。 这座孤儿院的所有孩子都有病,他们的心都生病了。但在十二年前,是连心理学都不为大众知晓的学科,他们的心病根本没人发现,总有人以为身体健康就行了,可心病了才是真正的绝望。 为什么会自杀,因为绝望太深,他们已经和世界隔离开,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魂。 顾千欢说完垂眸,李默沉默无言,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他望向顾千欢:那你呢? 顾千欢愣了一瞬:我啊。 他什么都没说,李默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从一侧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顾千欢面前,直接将他们两个隔绝开。 李默看清对方的脸,心头一窒,吓到了。 顾风曜,顾氏科技掌舵人,现在满雾城权贵富商都想结交的对象。 他眼前的顾风曜娴熟地接过青年手里塑料袋,姿态平易近人:欢欢,我帮你拎着。 有那么一瞬间,李默觉得他可能是,眼瞎了,认错人了。 背后惊起一阵凉意,李默抬头正对上顾风曜的目光,瞬间福至心灵,他立刻离开,来时沉重,走的时候却像是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担。 顾风曜徐徐收回视线,被顾千欢乜了一眼,不想再耽搁,他说:我们回去。 好。 * 事后,顾风曜吩咐手下调查李默、叶舒晨的个人资料,重点调查两人的生平经历。 等待的时间里,顾千欢去洗脸,面对着镜子里的男生,他勾唇笑了起来,他骗了李默。 大概是三分真七分假。 孤儿院的孩子因为长期迫害,确实产生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他们确实早就想好了自杀的准备,甚至幻想着怎么死更好看一点,想要干干净净地离开。 假的是,揭发由他一手操办,那些懵懵懂懂受欺负的孩子,也是由他一手凝聚起来,警方说他是年龄最小的受害者,其实不是,他还不算受害者,他只是在对方还没来得及下手之前,隐藏在受害者的团队里,一步步告诉他们,禽兽一点都不可怕,用刀子,用叉子,乃至于一块毛巾都能将他弄死。 说起这些的时候顾千欢心跳极快,不是害怕,反而是种无法形容的亢奋,那么那么的令人着迷,或许早在第一捧温血喷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迷失了。 顾千欢擦掉眼睫上的水珠,镜子里的男生对着他微笑,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的诡谲。 他笑起来之后,镜子里的男生反倒收敛笑容,和他一模一样的容貌,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洗完脸,顾千欢走出房间,洇湿的黑色发丝柔顺地贴贴服脸颊,嫣红的唇,湿热的眉眼,艳丽的皮囊如展翅的蝴蝶,顾风曜似乎看见,一抹华丽的尾翼从他眼前掠过,洒下幽蓝色美得惊心动魄的磷粉。 顾风曜:时候不早了,我去订餐。 顾千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在这时,一通铃声打破了寂静,顾风曜接起电话,眉头不由自主地轻皱:小蓝山的东西? 手下兴奋地邀功:老大,小蓝山的东西我们早上给挖出来了,这会儿估计要到了,我保证,是个大惊喜! 顾风曜默不作声,外放的扬声器足以让顾千欢听见手下的话,他眉头轻挑,也被小蓝山吊起胃口,好在不多时,门铃响了起来。 顾风曜看着密封严实的大箱子,丝毫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他默然无语。 拆吧。 瓦楞纸,牛皮纸,软泡沫一层一层拆开,猝不及防间一抹清新色调撞入眼底,顾风曜手下一顿,眼眸低垂,这颜色他眼熟得很,但是记不清了,于是他一口气划开全部包装,大开幅画作瞬时呈现在眼前。 室内一片寂静。 顾千欢盯紧男人,他深吸一口气:这是小蓝山的东西? 见顾风曜点头,于是他笑了下,嗓音淡淡:可是,这明明是我爸爸的《虹心》。 老师,你为什么会拿着它? 老师,你想告诉我的事,我好像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已完成! 比心心~ 第62章 屋子里一片寂静。 色调梦幻的画作放在眼前,顾千欢痴痴看着,形容不出自己是何种心情,他隐隐有种感觉,抿紧嘴唇,犬牙咬上嘴唇,研磨着软嫩的肉,有种钝钝的疼意。 所有人都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弄丢了,又或者说根本不是他弄丢,而是一场谋划已久的意外那时他刚过七岁生日,和家人在外游玩,只是转身的功夫,被人捂住嘴巴,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涌进鼻腔,接着他连人带画被人一齐运走。 那是他一切磨难的开端。 后来他逃离那里,《虹心》却彻底丢了。 欢欢,把画放进你的画室吧。蓦地,一道声音拉回他的思绪,顾风曜说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 他还记之前青年的样子,不由得提起心来,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余光一直在观察顾千欢。 顾千欢听见他的话,愣怔一瞬,却见男人笑道:这是你爸爸留下的画,物归原主罢了。 他说着又提起另一件事,面色阴沉:既然小蓝山的才是真迹,之前你花四千万买下的幅那副,我会找拍卖会问个清楚。 顾千欢尚在茫然中,或许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或许是一点不清不楚的迷惘,他微微点头,眼神闪烁:好啊。 顾风曜兵贵神速,不过两三天,所有款项重新打回卡里,顾千欢看见了汇款信息,也不过扫了一眼,视线重新落回眼前画作上。 半晌,他合上眼睛,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扯着他往下坠落。 低落情绪找不到出口释放,他像是个气球,身体里灌满了气体,也根本无法发泄无法抒发。 恋耽美 ——(44) 再回过神,已经是深夜。 顾千欢眼眸深沉,看着画作,画是死物,不会说话,那么人呢? * 像是一夜之间换了夏秋,雾城气温转凉,顾千欢看日子才知道,时间已经走到了八月底。 顾千欢穿了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下身天蓝色修身牛仔裤,恬静的气质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如玉般的温润。 顾千欢才有空打量顾风曜,他套了件黑色外套,休闲款硬生生被他穿出一种锋利感,配上极富侵略性的容貌,感觉也越发鲜明。 见到他,对方笑了下:欢欢,今天我就是你的专属司机。 顾千欢微微挑眉,在车库选了一辆炫目的轿车,大红色异常醒目,华丽的车身高调张扬。 顾风曜跟了上来,诧异地看了眼车子。 顾千欢只当不知道。 随即,顾风曜打开车门,他又微俯下身,手掌垫在车门顶侧,顾千欢从他身侧掠过,鼻端嗅到一点清冽味道。 车子飞快行驶在路上,之前已经去了一次,这次很是轻车熟路,炫红色的轿车驶进斑驳的水泥路,这样的豪车几年见不了一次,引得过路人纷纷驻足。 一会儿,顾千欢到了地方,他们看见了拎着酒瓶的王生。 看见顾千欢之后,王生一脸惨白和不安,可当他在看到一侧停靠的豪车后,闪烁的眼睛放出贪婪的光,这样炫目的豪车使得他心底的贪欲打倒了心虚,王生捏着啤酒瓶子,惴惴不安地等着他们发话。 顾千欢看他一眼,说道: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他不疾不徐,在这荒废的院子里,将一张银行卡摊在桌子上:里面有二百万,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它就会是你的。 二百万?! 王生惊愕地瞪大了眼,心头一下子火热起来,他贪婪地盯着银行卡,恨不得现在就从他手里抢过来,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故作怀疑道:真的假的? 顾千欢眯起眼,凛冽的视线盯着他,看得王生后背发凉,知道这样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直接说:你想问啥,说吧。 顾千欢正要开口,王生突然反悔,目光透出几分贪婪:慢着,你们开得起这样的豪车,二百万是不是太少了? 我要加价!五百万?不,一千万吧,一千万你问我什么都行。 顾千欢攥紧手指,他本就是强忍着,王生这样的小人撞死了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为了知道真相,他连半句都不想说。 对方的贪婪让他越发厌恶,忍着恶心直视对方:一千万? 王生却以为他这是妥协前奏,自大地扬起头:一千万,不二价。 顾千欢冷笑一声,直接折断卡片:你也配? 他临走前收敛了一切表情,面无表情地看向王生,王生手脚冰凉,拎着啤酒瓶的手开始颤抖。 直到他们离开后,王生猛灌几口啤酒,不敢去看外边,听见车子引擎启动的声音,不甘压倒了方才的惊惧。 这唾手可得的钱财面前,害怕算什么。 他这会儿倒是不急了,之前以为顾千欢是来寻仇的,现在嘛,他哼着小调儿,等着他们回来。 轿车里,顾千欢揉着酸胀的眉心,目光落在飞速后退的景物上,浅色眼瞳看不出丝毫情绪,一片寂静。 顾风曜透过后视镜看向青年。 他的眸子黑沉,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次可能不会那么顺畅。欢欢的手段还是稚嫩,王生是在街头巷尾长大的混子,对于这种人,钱财只会助长他的欲望,只有绝对的压力,打疼他一身软骨头,吃够了疼才会乖乖听话。 顾风曜盘算着,心里有了章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他联系好人手之后,王生出事了。 清晨,饭桌上只要简单的几道菜,顾风曜夹着菜,时不时看向青年,他在这里,只要他在这里,看见他,他的心稳稳地妥帖地放在胸腔里。 简单的饭菜,也叫他吃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顾风曜忽然笑了起来。 蓦地,他手机响起,接通后,顾风曜皱起眉头,对方却像是吓到了,语气断断续续:老板,他、他出事了 顾风曜愣了一瞬,有些疑惑:谁? 手下手脚冰凉,看着眼前一幕,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他嗓子崩得死紧:我、我在栖霞路,你人让我盯的那个人,他、他死了! 顾风曜瞬间放下筷子,脸色发沉,顾千欢看着问了句:怎么了? 半小时后,他们赶到栖霞路,这段路面已经用明黄色的警戒线圈出一个圈,警戒线外围是好奇的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声音直往人耳朵里钻。 这死的是哪家的? 谁知道啊,都碾成泥了,啥都看不清楚,真可怜。 呵呵,死的是那个酒鬼混子,真是作死哟,喝酒了还往马路上趟。 顾千欢拧着眉头,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进去看看,手腕被男人抓握,顾千欢晃了晃,问:怎么回事? 正巧,警察走进警戒线,人群下意识四散出缺口,顾千欢抬眸去看,下一刻,他的眼睛被男人捂住,陷进一片黑暗中,顾风曜俯下身,喉头滚动,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欢欢,别看,很脏。 说完,他冷酷地看向水泥路上一滩人形,氧化后的大片褐色血水上,是碾成肉酱的尸体,叫人作呕。 这样的污秽不该脏了欢欢的眼。 顾风曜沉默一瞬,一面为青年复述惨状,手下早在电话里将信息交代清楚,他说道:欢欢,死的是王生。 顾千欢脑子嗡鸣一声:他死了? 顾风曜知道他的念头,喟叹一声:死了。我派的人跟着他,天不亮他拎着酒瓶在路中心走,被路过的大货车碾成了肉酱,当场毙命。 顾千欢沉默片刻:你说,这是意外吗? 就那么巧,在他来之后,王生突然意外死了,他看现场,单凭顾风曜的复述,碾成肉酱,当场毙命,这样酷烈狠戾的手段,顾千欢抓紧领口,胸口沉重,宛如压坠了一块巨大石头,说不出的压抑。 一会儿,他身上被冷汗浸湿,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探,恶意汹涌,朝他席卷而来。 顾风曜低下头,揉上青年发顶,再迟钝也该察觉不对了。他胸腔里的心脏因假设疯狂跳动,无法想象失去对方的日子,喑哑着声音说:我不信。 顾千欢笑了起来,眼底一片漆黑:我也不信。 王生的案子被定为意外死亡,肇事的大货车司机被逮捕,案子以一种非常顺利的趋势,在短短五天内彻底结案。 按鹤谨的话来说,就是啪地一下,很快啊。 快得叫人不可思议。 结案报告写的是死者醉倒在马路上,正是大货车的行驶盲区,故而算是意外死亡,大货车承担部分责任。 这些话,顾千欢一个字都不信。 * 万里晴空,秋高气爽。 顾千欢下车,看着□□下的警徽,心绪不宁,他期待又抗拒着,由顾风曜领着进入警局内部档案室。 顾风曜已经事先打好招呼,向工作人员出示条子后,他在浩瀚如烟的档案里,抽出一份牛皮纸档案袋,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他看向青年:欢欢,找到了。 比起漫无目的的寻找,顾风曜选择釜底抽薪,直接查找档案袋的记录单。 顾千欢看实了那份档案袋上的名字后,瞳孔猛缩:顾明声,秦臻真。 那是他父母的名字,顾千欢心头一刺,抿紧嘴唇默不作声。 因为时间不多了,顾风曜直接拆开袋子:各种证明、记录、以及现场照片一目了然。 他手下一顿,看着几张彩色照片。第一张是车祸现场,背景是大片殷红刺眼的血迹,变形的汽车里面,温婉女人双手抱紧,无数玻璃残渣扎上她的后背,鲜红血液在她背后绽开,染红了她身上浅色衣裙,她却像是毫无痛觉般,维持着一个怀抱姿势,死不瞑目的眼睛望向怀里。 有人像她这样,那双水润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温柔和哀伤,仿佛在依依不舍地送别。相机拍下她,也将这一幕完全定格。 顾千欢已经捡出自己需要的单子,见他停顿半晌,他走了过来,无知无觉地问:你在看什么? 顾风曜身体僵硬,想要遮掩,但他动作远比思想快,下意识就翻开了第二张相片。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十二点二更。 明天可能会提早更新哒! 第63章 随着他的动作,顾千欢朝桌面上看去:什么东西你还藏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顾风曜痛苦地闭上眼睛,晚了,根本来不及。 他手边第二张相片大咧咧摊开。 车子被机器切割开,温婉女人怀抱的东西终于露出面貌,那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他趴在母亲尚存余温的怀抱里,精致漂亮的小脸染上血迹,手边是碎开的棒棒糖,他睁着懵懂的眼睛,拿着碎掉的棒棒糖,递给妈妈。在他还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的年纪,已经经历了一切。 他在死去母亲的庇护下活了下来。 顾风曜照片底下,发现了一张压着的法医鉴定单,上面清楚写着:车祸发生时,女主人在副驾驶,驾驶位上的男主人反应很快,猛打方向盘让自己直面最严重的撞击,将生的希望留给妻子。 而他的妻子秦臻真本该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活下去,她却选择了抱紧怀里的儿子,唯一的挣扎是挪动位置,在玻璃窗碎裂之刻,用她的血肉之躯挡住所有冲击,其中最尖锐的一块玻璃,则从背后直接捅穿了她的心脏。 秦臻真当场毙命。 这场极其惨烈的车祸中,唯一幸存者是他们的孩子。 啪嗒啪嗒 泪水滴落在桌面上,落在照片上的女人脸上,顾风曜猛地回过神,发现他竟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他扭头去看,顾千欢抿紧嘴唇,脸上惨白一片,一双桃花眼仿佛被水浸没,浸透出乌木般的深黑,从眼睑到下颌,流下长长的似疤痕的泪痕。他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压抑到不能再压抑。 顾风曜后悔莫及,他怎么能让欢欢看见这样惨烈的照片,他那时候多少岁?七八岁?顾风曜记不清楚,已经被他哭了三个字占据全部心神。 他立刻就要收起后面几张照片,顾千欢先他一步,一把抓进手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他就擦掉,流出再擦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没有尽头。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第八张,他被医护人员抱进怀里,一侧的担架上,是他死去的爸爸妈妈,白布正要盖在他们脸上。 总也看不清的面容在此刻补齐,原来,他的爸爸妈妈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的啊! 顾千欢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擦不净的泪水流出来,他捏着照片,死死盯着白布盖着的两人,他张了张嘴,第一次知道,原来疼到极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的。 他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像是要把一颗心吐出来,剜出来,怎么那么疼,怎么能那么疼啊 顾风曜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擦掉他眼中的泪,他喜欢的那个人痛苦到极致,却连一点哭声都没有,那么深的压抑几乎叫他窒息,顾风曜恨不得杀了自己,他怎么能叫他这么痛,怎么能叫他那么疼 欢欢,别哭,别哭好不好,你一哭,我心都碎掉了,别哭啊欢欢,我心里好疼,欢欢,我的欢欢,我会一辈子陪着你,我陪你一辈子,欢欢,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欢欢你杀了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欢欢你别哭 他卑微到了尘埃里,青年眼里滚落的泪珠烧灼皮肤,似熔岩滚烫,似刀尖锋利,捅穿他的心脏,他此生感受到最热烈最极致的情绪,无一不是因为他,痛苦的,欢愉的,美好的,惨烈的,汇聚成最深沉的爱。 顾千欢是他的光,只有他,唯有他。 他选择他成为自己的光,别无其他。 欢欢,你看我一眼。他捧起青年的脸,从他的眼睑到下颌,咸湿的泪水灼烧他的口腔,如一团火焰,沿着神经一路烧进灵魂,他感受到填不满的渴求,灼烧灵魂的火焰与心脏一起震颤,跳动。 欢欢,我爱你。 这是顾风曜曾经以为的,永远不可启齿的告白,他卑微、虔诚且热忱地跪伏在青年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似囚徒般祈求他的垂怜。 他冒犯了他,他亲吻了他。 求你把我锁起来,锁进你心里,判处我最重最重的罪罚,永不释放,无期徒刑。 地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好似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 从档案室出来,顾风曜虚虚扶着他的欢欢,他垂下眸子,只看见一截素白的脖颈,黑色的发旋。 顾风曜眼神黯然,随即,衣角被什么扯了扯,顾千欢悄悄抬头,湿红的眉眼如一支最浓艳的玫瑰,静悄悄地绽放在他心田。 顾风曜呼吸一滞,喑哑着嗓子说:欢欢,怎么样,想说什么别顾忌? 顾千欢眨了眨眼,没说话,湿红漂亮的眉眼是最浓墨重彩般的一笔,勾得人心弦骤乱。 很明显,说的就是顾风曜。 他捏紧指尖,指骨都隐隐发白,才克制住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心脏,才控制住自己的本能:欢欢,我带你回家。 顾千欢张了张嘴,说出第一句话: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他顿了顿,异常认真且笃定:我没有家。 爸爸妈妈已经死了,老师也死了,他曾经以为洋房会是自己以后的家,后来它被他一把火烧掉,连同的还有他唯一期待过的感情。 他怎么还敢去期待啊。 顾风曜心口疼如刀绞,一刹那,后背被冷汗浸湿,被沉重汹涌的情绪压抑得近乎窒息,他手脚冰凉,声线颤抖:好,欢欢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顾风曜发动轿车,有意无意地瞥向副驾驶,顾千欢就在那里,他低着头,窗外流光溢彩点缀着男生漂亮的侧颜,攀爬的阴影落在细白脖颈处,像是攀爬的纹路,奇异又神秘。 顾千欢拿着打印下来的几分文件,一字一句地筛查。 从始至终,不曾给他一分关注。 顾风曜眼神黯然,点开一首歌,舒缓优雅的曲调在狭小的车内流淌,驱散沉闷的氛围。 恋耽美 ——(45) 车子调转方向,行驶在柏油路上,交叉的大道纵横连接,路灯下铺上一层幽幽白光,道路穿过街头巷尾,像是蛛网般四通八达。 与此同时,十字路口另一侧的不远处,一辆满载的货车飞速驶来,散发着浓郁的蜜桃香味,司机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车子在慢慢减速,如同藏匿起的凶恶巨兽。 顾千欢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浓郁甜蜜的蜜桃香味,在他们一侧,并行的吉普车里,有几个人也动了动鼻子。 属于蜜桃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低调的黑色轿车出现在十字路口的那一刻,一辆狰狞的大货车突兀出现,它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幽灵车,暗夜里近乎诡谲。 直面它的那一刻,蜜桃成熟泛滥的气味在无形中裹住他们口鼻,迎面而来的货车车身倾盖之下,遮住他们眼前所有光亮,死亡如影随形。 浓墨般的黑暗里,顾风曜握住方向盘,猛地往右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明天提早更新,可能也不会多早QAQ 第64章 顾千欢在看文件,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他只看见刺眼的探照灯光,铺天盖地的惨白中,响起惨烈的刹车声,震耳欲聋。 下一刻,挡风玻璃全碎,另一辆突然冒出的吉普顶上大货车侧边,轮胎眨眼爆开,高速之下乍然瘸腿,车身猛地仄歪,刨除直接碾压小轿车的隐患,倒是后面成箱水蜜桃摔砸下来,直接掩埋车子,而压烂的黏腻甜蜜的桃汁迸溅一地,沿着缝隙淌进车里。 这一切都不重要。 昨日重演,事故来得猝不及防。 顾千欢在副驾驶座,躲开了漆蓝色车头,千吨重力转瞬间压扁轿车车身, 他还未清楚发生什么,已经被人抱在怀里,淡淡的凛冽香味传进鼻腔,在一片死寂中,听见心跳一声一声叩响,一点黏湿的,滚烫的,炙热的血液滴上眼睫,随着眨眼从脸颊滑落,铁锈和蜜甜裹得他喘不过气。 他抓紧男人领口,有一瞬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话刚出口嗓子便喑哑了:顾风曜,你怎样,伤到哪里了? 顾千欢吃力地睁大眼睛,只看见一团模糊不清的轮廓,脸上一热,覆了一层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刮了点湿粘的液体,他嗅到了一股潜藏起来的血腥味。 顾风曜低下头,背部的痛意让他蹙眉,可这一切在接触到青年的目光之后,都变得无关紧要。 借着一丝幽幽的光线,他看看青年白皙的脸颊上一片暗红,顾风曜绷紧下颌,惊觉他自己已经是满手鲜血。 他猛地移开手指:欢欢,对不起。 他试着擦掉那些脏污的血迹,一面歉疚不已:对不起欢欢,我把你弄脏了。 动作牵动到裂开的伤口,他垂下眼睑,仿佛没有感觉般一点一点擦去血渍,气息越发微弱,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担般,手指移动幅度越来越小。 顾千欢察觉他的变化,抓住他手腕,哑着声音说:顾风曜,别睡。 幽暗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声音,像是被四周的黑暗全数吸收,无形的黑洞虎视眈眈,任他再怎么喊男人名字,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碾成泥又被压烂的桃子堆成小山,形成了一座巨大且甜腻的坟茔。 他被掩埋了吗? 顾千欢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睁着眼看着一片沦陷的黑暗,几分钟?半小时?抑或是一整夜? 手臂似乎还有最后一点力气,他睁着眼看向前方,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只有浅浅的心跳声中回荡,他抬起手臂,回抱对方。 别睡啊,顾风曜。 外界。 桃子泥清理之后,埋在底下的小车终于露出全貌,已经撞到变形报废,队员们拧着眉头挖掘,很快看见相拥的两人,顾风曜在上方,承受了最深最重的压力,碎裂的玻璃插进身体,鲜红的血和粉白的桃子染成一片,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昏迷过去。 底下是被他一直拼命守护的顾千欢,重见光明的那一刻,他茫然地攥紧男人领口,除了染上的血和桃子,没有一点伤口。 顾千欢看着几个便衣男人,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他们身板挺直,动作干练,没几分钟已经彻底清理现场。 高压水枪冲掉路面的血渍和污迹,大货车和小轿车被人拖走,伤者由救护车带回医院。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这条路仍旧车流如水,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时间抹平了一切痕迹。 * 医院,顾千欢坐在长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他双手交握,指尖还染着暗红色的血,那张极漂亮的脸上,一小片暗红色异常醒目,如同纹刺一朵枯萎凋零的花,身上染血,却没有一丝伤口。 顾风曜把他保护得很好。 手术室的灯灭了,顾风曜被推出来,他平躺在推车上,双目紧闭,睡颜恬静。 可顾千欢看见了,盘子里那一堆碎玻璃,都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他攥紧手掌,半月型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医生冷冰冰地交代:病人麻醉还没醒,可以先去病房等着。 他说完看清男生的样子,愣了一下:你这情况需要去做检查,看看内脏有没有破损,内伤不容易发现。 顾千欢有些呆愣:我应该没 他话还没说完,一开始帮忙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突然出声道:我知道科室在哪里,我带你去。 顾千欢来不及回答,做了一套全身检查,和躺在病床的顾风曜相比,他毫发无伤。 出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见,顾千欢脚步一滞,是不是,太巧合了?利落的身手不像是普通人,还有他们的反应,太快了,快得好像并不是路过,而是一直在关注,甚至比他们自己反应还快。 但他们救了自己。 顾千欢还记得当初的一瞥,他压下心底疑惑,直接去了顾风曜的病房,瞥见床上的男人,眼神闪了闪,男人仍旧没有丝毫醒来迹象。 他拎着衣服走进浴室,因为是最好的病房,有独立卫浴,顾千欢低头看了眼身上,染血的外套和桃汁混合,黏黏糊糊又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舒适的温水冲刷掉甜腻的味道,仿佛脱掉一层皮,顾千欢像是活了过来,在冉冉升起的蒸汽中,镜面上浮现一双泛红的眼眸,他痴痴看了起来,洗到手指发皱才出来。 顾千欢慢慢靠近男人,男人伤口已经缝合,躺在绵柔的床上,脸上近乎惨白,他突然低下头,一只手按在男人枕头边,压出小小的坑,声音发沉:顾风曜,睁眼。 顾风曜呼吸一滞,他的装睡计划被识破,无奈地睁开了眼。 顾千欢已经俯下身,指腹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顾风曜全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青年离他近得要命,敞开的领口能看见精致得白到晃眼的锁骨,下方半寸,是一颗殷红的小痣,如血般的妖异,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他半干的黑色发丝短促地掉下水珠,像是从水里走出的鲛人,漂亮昳丽不可方物。 胸腔里滚烫温热的东西咚咚咚地疯狂撞击,神经震颤,叫他不自觉屏息凝神。 一滴水。 一滴沁凉的水敲上眉心。 顾风曜看着青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渴望他。 顾千欢像是没察觉,垂下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饱胀的情绪压在心底,叫他不能喘息,那么多的情绪,浓烈的不可言喻地在心口翻搅,微垂的刘海遮住他浅茶色的眼眸,一点点呼吸如藤蔓轻轻交缠。 顾风曜。 柔软的唇瓣碰了碰男人嘴唇。 凉薄且柔软,如同蜻蜓点水,他眼底藏着一团化不开的黑雾,下一刻,一只滚烫的手贴上脖颈,贴着后颈的一块皮肤,顾千欢抬眸,正撞上男人深黑的眼眸。 他们唇齿交融,呼吸交缠。 顾风曜眼神黯然,眼里倒映出男生漂亮至极的眉眼,性感的喉结滚动,如饥似渴地盯紧顾千欢,似要一口将他吞吃下腹,不过片刻,他沁出一身热汗,震颤的神经如同触电般,一点一点攥握男生白皙的脖颈。 连空气都在此刻凝滞。 乍然,窗外响起一声轰响。 翻滚的乌云遮天蔽日,密密匝匝的雨帘倾斜而下,今年秋天第一场雨。 顾千欢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的胸口,声音从濡湿的唇瓣里传出:放手。 顾风曜看他一眼,指腹细细摩挲那一片后颈,不甘不愿地退出,茹素了不知多久,吃到一个吻就叫他险些克制不住,哑着嗓子说:欢欢。 顾千欢乜他一眼,在床边坐下,殷红唇瓣微微发肿,泛出润泽的红,他拿出苹果削了起来,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风曜不敢出声,眼底露出一点放肆和渴望,又勾起他的欲念,堪称大胆且炙热的眼神落在顾千欢身上。 顾千欢动作一滞,抿着嘴唇,有点受不了他:看什么呢? 顾风曜笑了下,旋即敛起脸上表情,他一脸郑重道:欢欢,可以和我试试吗? 从这个吻里,他看见了未来的希望,他的欢欢开始软化了,开始动摇了,是不是只要他再努力点,欢欢就会重新喜欢上自己。 他抱着某种幻想,目光柔软且愉悦,像是缀着明亮的星辰。 顾千欢和他对视半晌:张嘴。 顾风曜愣怔一瞬,还是乖乖张开嘴。 顾千欢吧手里削好的苹果直接塞进他嘴里:苹果好吃吗? 顾风曜彻底懵了,嚼了嚼,吞掉酸甜的汁水,顾千欢忽地站起,倾身看着他,他们近得要命,顾风曜甚至能闻见青年身上淡淡的香味,叫他全身僵硬。 顾千欢:甜吗? 甜。 顾风曜,他刻意顿了顿,揪着男人的心说道:我刚才告诉自己,甜我就跟你试试。 他说完抬眼,浅茶色的眸子璀璨且漂亮,摄住他全部心神,顾风曜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垂在一侧的手掌默默攥紧,另一只手举起苹果,放在顾千欢唇下,散发出淡淡的酸甜味道:欢欢,好甜。 顾千欢咬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喜不自禁的男人,低垂眼帘,甜吗?他一点不觉得,之所以答应试试,也只是为了利用他。 真抱歉啊,顾风曜。 * 当天,负责调查案子的警官到来,来人一张国字脸,顾千欢看着,总觉得眉眼有些熟悉,或许是他看得太直白,顾风曜心头一堵,他知道欢欢不是喜欢对方,可还是受不了,他看着别人的目光。 顾风曜语速很快,恨不得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他,暗潮藏在客气疏离的态度底下。 年长的警官深深看他一眼,告诉他,车祸发生时有路口监控录像,肇事司机因为缓冲不及时,摔断脖子后直接死了。 经过现场勘查和检查,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未看探照灯,导致车祸发生,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合情合理,就是一场疲劳驾驶引发的惨案。而他们,则是最倒霉的无辜路人。 顾千欢听见他的话,手指攥得死紧,意外?他想笑,这样的意外他已经足足见到了两次,一次亲身经历,一次事后发生,都和他有关联,准确来说,和自己父母的死因有关。 他忍不住出声:真的有这么意外的事情,不是伪装的他杀? 他眼底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讥讽,警官刘华听见这句话,愣了一瞬,脑海里浮现出另一桩陈年旧事,那是他警校毕业经手的第一桩案件,时至今日,他仍旧忘不了当初的惨烈景象。 他说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已经定案,除非你找到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杀。 顾千欢低下头,看着摊开的双手,是啊,证据,没有证据他又怎么能证明呢? 顾千欢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试一试?笑,假的 一更,完。 二更待写。 有点卡文了,不慌,我有大纲,硬推(!) 第65章 他没有证据,证明不了案件真相,无法让人信服,可信服之后呢? 敌在暗我在明,只要对方不露出马脚,纵然知道是谋杀又能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藏在暗处的,是人还是鬼。 警官做完记录便离开了,病房里剩下两人,忽地,响起一声轻笑,顾风曜循声望去,立即绷紧身体。 顾千欢朝他笑笑:顾风曜,你信我吗? 顾风曜认真点头,没有一刻迟疑:我信。 这样认真的态度,毫不犹豫从不保留的坦然让顾千欢粲然一笑,他说:我找证据是为了让别人信服吗?我是为了调查真相,我父母死亡的真相,之前的一桩桩一件件你都感觉到了吗?有人在阻拦我,他们不想我知道,为什么呢? 他歪了歪头,无辜茫然地看向男人,眼中碎星点点闪烁:为什么他们要阻拦我?为什么他们不想我知道?甚至要杀了我,这样的大手笔之下,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顾千欢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我很好奇啊。 他敏感的直觉和推测让顾风曜心头一滞,旋即又软得一塌糊涂,背后上着药,无法用力,他虚虚揽住青年腰身,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意:欢欢,你想怎么做? 顾千欢俯身,眉眼绽放出耀眼夺目的自信,他看着男人,露出笑容:怎么做,老师已经给我指出方向 顾风曜愣了一下,接上他的话:是小蓝山的画、书,房子,以及王生的死? 顾千欢唇角微翘,没说话,因为答案已在不言中。 * 顾千欢陪了一夜,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出发,等他走后,顾风曜睁开了眼,他拨打电话,眼里凝了一层寒霜,声音发冷:继续保护好欢欢,我怀疑事情和L基地有关。 郑中胥便是最让人怀疑的存在,以及那封他无意中看见的信纸,他要赎罪,赎什么罪,他对不起欢欢的父母,又是为什么? 顾风曜捏着酸胀的眉心,身上的伤禁锢了他的动作,如果不是这,他本应该亲自和欢欢同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让旁人跟着。 顾风曜放下手机,思索间,房门被人敲响。 门外,叶舒晨惴惴不安,他知道顾风曜就在里面,昨天的事故已经登上电视,他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顾风曜! 这样的大好机会他怎么肯错过,他之前告诉对方顾千欢的事,就是为了借此破坏顾千欢在顾风曜心中的地位,但凡他是一个男人,怎么肯接受自己喜欢的人真面目是那样一副丑陋模样。 恋耽美 ——(46) 可他告诉顾风曜之后,没有一点消息,自己的努力石沉大海,这叫他怎么甘心,贪欲成了最好的趋势动力,叶舒晨发动所有人脉,辗转找到了顾风曜所在的医院。 他一层一层敲门,直到确定顾风曜的方位。 笨方法,却有效。 短短几秒,叶舒晨脸上表情已经变了好几次,听见声音后,他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风曜,你的病重不重?千欢呢?他怎么没在这儿? 顾风曜: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自己的谁,实际上俩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皱紧眉心,想起手下送来的文件,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叶舒晨善于在人前披着伪善的皮,在多年前顾风曜已经清楚。 他淡漠道: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离开吧,医生说我需要静养。 叶舒晨脸色一白,慌乱之下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脱口而出:风曜,你宁愿喜欢一个、一个也不愿意接受我?明明我们都是替身,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也是,顾千欢从小就心机深沉,他能把你笼络住,真是有能力。 顾风曜听见这话拧紧眉心,反驳他:欢欢不是谁的替身,他也没有笼络过我,如果他想利用我,我甘愿被他利用。 可惜,他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一丝机会。 之前的欢欢,更像是带刺的玫瑰,尖锐的刺会刺伤每一个靠近的人,可刺会妨碍玫瑰吗?更何况这刺还是他一手造成。 顾风曜握了上去,每一根尖刺都会刺破他的皮肤,可他怎么肯放手,这株玫瑰是他的,谁也不能改变。 叶舒晨白了脸,他嫉妒、不甘、懊悔,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还想说话,对上顾风曜极为阴冷的目光,脚下寒意陡升。 他竟然不在乎,他怎么能不在乎?! 叶舒晨想要尖叫,声音卡在喉咙里,压抑的氛围让他无法喘息。 顾风曜又想起济慈孤儿院的事,记忆再度翻出,他知道了所有始末,痛苦得几度无法呼吸,他和欢欢错过了太久,十二年前,那时候他这干什么,欢欢又经历了什么,顾风曜不敢想 叶舒晨疯了似得把真相往他心上捅:你不能喜欢他!他不干净了!他是个从小就会勾引男人的表子,他在孤儿院,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早就脏了破了,顾风曜,你看看我,我才是最适合你的! 闭嘴!顾风曜声音发冷,眼底杀意直冲向叶舒晨,他本就不是好性子,只是为了欢欢,甘愿伏低做小,可人的本性不会变,顾风曜怒极反笑:叶舒晨,你想死吗? 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他一无所有,永不翻身,叶舒晨这次真的踩在他的逆鳞上,他眼底肆虐的情绪一瞬震慑到叶舒晨,他不知道,这只是开始。 叶舒晨败退,可他不服,为什么顾千欢能那么好运!他怎么能那么好运呢?!被人欺负又救下的是他,得到出国机会的又是他,年少成名的还是他,他越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越是不甘心,都是一样的起点,唯一的不同叶舒晨一愣,是他的收养人。 顾千欢的收养人是非常有钱的男人,有赖于叶舒晨的野心,他观察过每一个孤儿院的来客,有钱的他就往前凑,没钱的他就往后退,面上还是一副无辜样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想自己活的好一点,怎么能说是心机呢。 可他没想到,自己一心想笼络的人,直奔顾千欢而去,叶舒晨更是发现了另一个秘密,从哪以后,他对顾千欢嫉妒又嫌恶,直到他被叶家收养,他再也不用面对顾千欢。 * 咔嚓 顾千欢拧开房门,他租下的房子并不大,查找起来也容易,顾千欢没急着找,老师不会留下什么东西,这间房子是别人的,十几年的时间,所有痕迹都已消失。 他的目光落在阳台上,这里更像是一个杂物堆,几盆花草的簇拥着,窗户落上了一层浅薄的灰,仿佛一层雾,隐约可见对面 顾千欢动作一滞,从他这个角度正可以看到对面楼,目光下垂,可以看见楼房上斑驳的墙面,对面的住户,其中有一家,顾千欢看见它窗外挂着一串铜制风铃,风吹动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顾千欢瞳孔猛缩,脑海里浮现当初租房时房主的自夸:别看现在它是老小区,住户也都咳咳,但是十几年前,这里可是市中心,地段繁华得很 顾千欢低头笑了,房间里回荡着他的笑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老师已经告诉他了,房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位置,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冲进对面那栋房子,一层,两层、三层五层,筒子楼厌仄得逼人,一层只有两户人家,根本比不上顾风曜那里的宽松。 他敲响右侧的房门,没声音就用力拍,一直到房门被人打开,男主人怒气冲冲道:你谁啊?一大早拍什么门?! 顾千欢把身上所有钱递给他:这里以前是我父母住过的地方,让我进去看看,所有钱都给你。 男人看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可看着这一打钞票,他心动起来,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直躲在丈夫背后的妻子夺过钞票:钱给我,你去看!去看! 他们是城市的外来者,住在这里小几年,每天辛苦工作也不过赚个温饱钱,现在有人送钱上门,管他什么意思,先拿了再说,孩子上学的生活费,可以省掉不小一笔呢。 顾千欢进去后,眼眶骤然一酸,他冲向阳台前,抬眼一看,恰逢风铃吹响,叮铃叮铃的声音悦耳动听,妻子跟着解释:这是以前住户留下的东西,看着还挺新鲜,就是有点吵。 顾千欢哑着嗓子:一千块,我买下了。 他说完向上看,这是一个对视角,可以清晰看见对面的房子,同样,对面楼的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们一直生活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冷意一阵一阵涌上心头,他一直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他不敢去想,他一直以为那就是一个意外,可现在,事实告诉他,什么意外,那全TM是个骗局,他的父母,死于谋杀! 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顾千欢带着风铃离开,带着他无比确定的真相,一颗心仿若沉下无底深渊,他站在街头,有些恍惚,道路已经渐渐在眼前铺开。 他回去的时候,神色憔悴吓了顾风曜一跳,不等他说话,顾千欢将这段时间的事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反倒平静下来,望向对方,似风雨欲来前的冗长平静:我要回镜城。 走之前,他要先去墓园。 秋后,天气最是清爽,顾千欢买了一束白玫瑰,驱车来到雾城城郊的公墓。 他抱着白玫瑰沿着砖石铺成的道路往上走,在一座双人合葬的坟茔前停下。白色大理石墓碑上,贴着两张照片,是他父母的样子。他们笑着,黑白照片上笑容定格在这一刻,含笑的目光穿透时间,注视着自己。 顾千欢把玫瑰花放在墓前,和其他人墓前三三两两的祭品相比,这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眼神黯然,离家那么多年,没有回来一次,更是没看他们。 他用纸擦掉灰尘,石碑露出本来的颜色。 他哑着嗓子说:爸爸妈妈,欢欢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是山间如烟般的风岚,轻柔地拂过脸颊。 顾千欢看着微笑着的男女,像是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稚嫩的孩子,一家三口,只剩他一个人。 顾千欢眼眶泛红,他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怎么都说不出来,话都堵在喉咙口,这样长久的缄默,更像是一场漫长沉默的告别。 天空下起绵密如针的小雨,如一阵轻薄的白纱,顾千欢无知无觉地站着,雨丝打湿他的外套,濡湿的黑发上凝出一颗颗小水珠。 千欢? 蓦地,一道声音响起,顾千欢看向来人,黑伞上扬,露出男人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昨天卡文太严重,啊啊啊我明明已经想好了,但是,就是写不下去QAQ,恨不得把脑壳撬开,还是不会写。 后来推了欢欢的人设,他会在乎什么证据吗?他不会,疯批无所畏惧,准备正面刚。 这章多加五百字,买过的不会再增加,对不起对不起>人<,替换晚了。 一更照常,晚上九点! 么么啾~ 第66章 千欢? 程言微微后倾雨伞,他只是无意中看到相似的背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了句,顾千欢转过来发现就是他之后,程言立即眉开眼笑,像是中了什么大奖。 顾千欢望着他,像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幕,眼中无波无澜,比起他,程言热情太多。 顾千欢不自觉迟疑,程言注意到脸上笑容淡了点:千欢,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他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口吻: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你怎么能突然离开,我在镜城找了你很久,我差点以为你出声了要报警。 他说着有些委屈,温吞地看着顾千欢,不自觉前跨几步,雨伞遮住了顾千欢:千欢,这段日子你过得还好吗?你来这里是 顾千欢垂下眼帘:拜祭我父母。 程言惊讶一瞬,扭头看见双人合葬的坟茔,眼里惊愕一闪而过,外露的情绪太明显,顾千欢都发现了,他无措和紧张地说道:对不起千欢,我不知道,我以为你是为了郑老师来这里。 顾千欢准确把握住他的关键词:老师?为什么突然提到老师? 程言面色不自然一瞬,声音发闷:我刚把郑老师的骨灰盒迁进来,郑老师是雾城人,之前我说了,还是让郑老师落叶归根比较好。 顾千欢眸子闪了闪,问他:老师葬在这里吗?我想去看看老师。 程言顿了顿,避开他的视线,有些艰难地攥握双手:好,郑老师就葬在前面。 他愈发不自然,连顾千欢都察觉到了,对方像是有事瞒着自己一般,顾千欢不解,但他没时间问。 去看老师的念头占据上风。 沿着青砖路往上走,整个雾城公墓是依山傍水而建,青砖路像是盘山公路一样蜿蜒盘旋,越往上视野越开阔,可以看见旁边靠着的一片明镜如洗的睛月湖。 顾千欢在一块墓碑前停下,碑前是打湿了的黑色纸灰,纸做的铜钱洒了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纸张焚烧后的呛鼻气息。 他的目光慢慢上移,看见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老师慈爱的微笑,一刹那,他双手攥紧,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顾千欢定定沉默片刻,才转身看向程言,他声音哽咽道:谢谢你帮我料理老师的后事。 程言连忙摆手,他胀红了脸: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千欢,郑老师走了,我们还活着,要向前看,不能过度沉湎。 顾千欢抿紧嘴唇,半晌没说话。 程言忍不住试探道:千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顾千欢闻言看向他:我也准备回镜城了,但是手里还有另一件事没解决,他黑沉沉的眸子映不出丝毫光亮,如同两个无底漩涡,程言绷紧神经,呼吸一滞,听他继续道:安塔画廊是不是和雾城的商人举办了一场拍卖会,有一幅画,是假的。 他淡淡抛出炸弹,程言僵硬一瞬,反应异常激烈: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管理这些年,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丑事,千欢你告诉我,买主是谁? 顾千欢定定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毛,他才说:买主就是我。他说着,不自觉摩挲手腕,准确来说,是那支残红的玫瑰,不平的痕迹在细腻的指腹下,异常明显,心里的压抑稍稍缓解了几分:那画是我父亲留下的画作,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认错,假画被我一眼认了出来。 程言刹那安静下来,他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拧着眉头,追问道:千欢,那幅画是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去查。 顾千欢看他一眼:《虹心》。 程言刹那反应过来:《虹心》?顾明声的《虹心》,安塔画廊没有这副画,它不可能出现在拍卖会上。你等等,我马上打电话问一下总部的人。 他的动作比什么都快,不多时,程言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那副画,是手下通过郑老师采购到的。 顾千欢有些眩晕:老师为什么这么做? 假画出自他手,真画也是他的,他敢说,如果买画的不是自己,换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认出来,画是假的。 画、画像是什么线索,已经若隐若现,只要再努力一把,他就能抓到。 这时,程言忽然出声:千欢,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他说着侧头看了眼墓碑,眼中有顾忌和悲哀:我们走远点,这件事我告诉你,千欢,你先克制住自己。 顾千欢心头一沉,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应了一声走到不远处,四周湖光山色,烟波浩渺,美景如画,他已经没了丝毫的欣赏心思。 程言:我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郑老师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东西。 他看着顾千欢,斟酌字句:郑老师,一直和一个秘密组织有联络,他一直在为对方做事,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这些事你不清楚,我知道,从小老师就告诉我,那个组织穷凶极恶,多年前就曾猖獗地威胁一大批当时有名的画家为他们做事,包括伪造一些赝品,为了钱财,他们无恶不作。 顾千欢心口一紧,程言的话完全推翻了他的猜测,他还在继续:这次的赝品,就是他的手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很尊敬他,之前也不敢告诉你,如果不是今天这事,我可能永远不会告诉你。 他低下头,惭愧道:我错了,这件事我不该瞒着你 顾千欢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思绪飘忽,一件件地回忆起来,他的画丢在桑德里亚,就算是巧合,辗转多地被他的老师买下,可他为什么要换成赝品?他这么做为了什么?这些都说不通,那真相便只剩下一个:老师也参与了那件事,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一瞬间,他福至心灵,以往想不通的尽皆明悟,包括他父母的死因,他为什么那么清楚,好似他就在现在,走完了全部流程。 恋耽美 ——(47) 顾千欢唇色发白,他甚至开始不确定起来,老师有没有参与,他最敬爱的老师,是否,杀了他的父母? 龌龊的事,忏悔,罪人,解脱,这些用词再度浮现,顾千欢垂下眼帘,想勾起唇角,却提不起一丝气力,半晌,他才沙哑着嗓音问:为什么,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言担忧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千欢,这件事你别钻牛角尖,郑老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别太执着。 呵呵。顾千欢苍凉地笑了两声,忽地出声: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他们是被人谋杀死掉的,差点死了的还有我,如果不是他们,我早就一块死在了车祸现场。 程言听出他话里的未尽之意,惊愕地瞪大眼睛,说话都磕绊起来:千欢,这、这怎么可能? 顾千欢不再看他,他完全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垂下眼帘,说: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一直在查。 程言震惊半天,还有些回不过神,他恍惚片刻,顾千欢忽然换了话题:我准备回镜城了,再留在这也没什么用。 程言忙点头:好的,千欢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这里的事已经办完了,我跟你一起走? 顾千欢看他一眼,眸子发沉:可能不行了,我怕有人不同意。 他笑了一下,眉眼肉眼可见地柔和起来,程言看着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握,他嗫嚅半晌说不出话。 窒息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顾千欢看了眼表情凝固的男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尖:程言,你没事吧? 他也是现在才明白,程言对自己的感情,可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怎么都凑不到一起,他没说什么,程言却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克制好表情,僵硬地露出一抹笑,选择岔开话题:千欢,你最过的怎么样?有空余时间吗? 听他这么说,顾千欢诧异地望向他,程言却笑:你忘了,三年一度的国际兰奥绘画赛马上就要报名了,之前你推脱,现在呢?准备参加吗? 顾千欢动作一滞,兰奥赛,他竟然完全抛诸脑后,这是画坛含金量最高也是最知名的赛事,他沉吟片刻,才说道:参加。 程言松了口气:那千欢,你要尽快回镜城,我还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等着你。 顾千欢笑了一下,至于什么惊喜,他完全没有期待,半分都没有,后知后觉地松开握紧的手指,长时间的血液不流通,指节变成了狰狞可怖的青紫色,濡湿的汗在手心凝结,触感黏腻,他的目光掠过墓碑,呛鼻的纸灰味裹得人透不过气。 顾千欢收敛表情: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快步走出伞下,没有片刻犹豫,绵密的雨丝如织网,将他裹进雾罩山岚中。 程言撑着伞,关掉手机。 他目送着顾千欢离开,低下头,慢吞吞地踩在湿滑的青砖上,又回到最初的地方,程言复杂地看着墓碑上的男人。 * 绵密的雨没有丝毫下大的迹象,整个城市像是起了轻纱似的白雾,街上的行人,车辆看不清楚,而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店面,最显眼的LED显示屏,尽皆析出一层毛茸茸的光雾。 这才是雾城的常态,绵密的雨一直下了好久,不至于把人淋成落汤鸡,却也称得上潮气湿重。而且经常十天半月出不了一缕阳光。 顾千欢回去的时候,外套已经洇湿了一层,不太明显,只有越发降低的体温,他习惯了倒也不觉得,直到进屋,顾风曜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还没说话,小梨花已经先声夺人。 喵~~ 小梨花娇滴滴地叫了一声,踩着地毯尾巴上翘,四只长腿有规律地小跑,挨着主人的裤腿又叫了一声。 声音戛然而止。 小梨花迈着猫步退后一步,看看顾千欢,又前进半步,一副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样子,叫顾千欢蹙眉。 他望向男人:它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二更十二点,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果然,卡文硬写就对了,千万别丢下,不然,根本捡不回来。 谢谢画醉小可爱的地雷,谢谢画醉小可爱的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67章 顾风曜跟着看了眼小梨花,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轻咳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他说着弯腰,就要一把捞起小猫咪,小梨花蹭地一下跑开了,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惹得顾千欢都笑了起来,他脱下外套,顾风曜顺势接过,碰到指尖的时候,男人动作一滞,旋即握住他的手腕:欢欢,你手好凉? 顾千欢不觉得:有吗? 顾风曜拧着眉头,另一只手拿着他洇湿的外套,潮气湿重,又看见他头发上凝聚的水珠,愈发心疼,他说:欢欢,你在外面呆了多久? 顾千欢没回答,他不知道。 下一刻,手掌被他捧在掌心,捂得紧紧的:欢欢,我们先进去。 他说着看了眼小梨花,直到此时,终于明白小梨花为什么是那副反应,它被冻到了。 顾风曜很懊悔,因为身上的伤没跟着去,去屋里给青年调了杯蜂蜜水,若是让镜城的下属看见,怕是要吓死,但现在,他做这个已经很熟练了。 顾风曜:欢欢,你先喝点热水。 顾千欢乖顺地接过,小梨花跟着跳上沙发,爪垫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试探,最后窝在顾千欢怀里,像是一个毛茸茸暖乎乎的热水袋,顾千欢后知后觉地品出点冷意。 甜甜的蜂蜜水入口温热,便又驱散了这股寒意,暖暖的热流传到心肺,顾千欢垂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小梨花,陷进他柔软的皮毛里,让他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他闭上眼,白天的事堆积在心底,他却连发泄都不能,为什么,那么多的为什么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无法言喻的冲动叩上脉搏,堵塞他的心口,好难受啊,顾千欢踉跄着起身,路过厨房时看了眼,男人高大的背影在厨房异常瞩目,他脚步一顿,从他身上围着的素色碎花围裙上掠过,顾千欢垂眸,打开画室的门。 他拉开一整扇落地窗帘幔,映出窗外的漫天星辰,银河璀璨,华灯斑斓,盛大的夜景浩瀚壮美。 顾千欢定定看了看,有些出神,他的指尖贴在落地窗上,因为用力隐隐发白,顾千欢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晕眩袭遍全身,仿佛听到了风的声音,告诉他,跳下去,跳出这该死的命运! 摊开的双手死死攥握,指甲几欲嵌进肉里,他丝毫没感觉,转身打开颜料盒,一管一管的颜料在调色盘上晕开,空白的画框不知道搁置了多少天,白得刺眼。 顾千欢抓紧笔杆,看见满目的白,看见满目的血,化开的颜料滴在地板上,浓稠若血,画不了,他画不了! 这件事早有预兆,从之前的《虹心》,从最开始,他的画室已经彻底荒废,最好的颜料,最好的画笔,最好的画布都无法让他动笔,仿佛昔日惊才绝艳的天赋在瞬间泯灭,他连画笔都捏不住。 啪嗒 画笔掉在地上,顾千欢抖着眼睫,给他致命一击是父母的死亡真相,他不会全部相信程言,对方的话是真是假有待考证,现在盖棺定论,还为时尚早。 可另一方面,他不得不相信,老师自己说过,他说对不起父母,连顾千欢都动摇起来,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他是不是真的杀了他的父母?! 他的画是郑中胥一手教出来的,他告诉他运笔的方式,一个个小技巧,帮他改画,可以说,顾千欢的每一笔都有对方的痕迹,郑中胥是除了父母之外,他最亲近感激的人,早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可现在呢? 顾千欢颤抖着手,将一切推翻。 他可能是自己的仇人,他画下的每一笔,都沾上了父母的鲜血。 顾千欢闭上眼睛,这样的自己怎么还能拿起画笔,就像是沾着父母的血在作画,太痛苦了,身上的血液都成了罪孽的象征,是不是要流干它才能补偿? 他放纵自己沉溺在痛苦中,如同困进迷宫无处可逃的旅人,企图用自己的血肉撞碎囚牢。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顾千欢抬起头,看见来阿帕忒,他仍旧是那么优雅,骄矜,不沾世间一切污秽。 阿帕忒俯下身,那双浅色眼瞳和他对视,一个字戳穿他的内心:画。 画下去,痛苦也画,快乐也画,你逃不掉。 顾千欢死死盯着他:画? 阿帕忒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笑。 顾千欢抓住他的衣襟,也跟着笑,眼尾上翘,勾出一片疯狂,他笑得肆意又张狂:为什么笑?你为什么笑? 阿帕忒指指他的心口:你知道,你只剩下这个,痛苦会化为你的养料,你说每一笔都沾着你父母的血,那么你的呢? 他撸起顾千欢的袖子,纵横的伤口已被时间抚平,留下浅粉色的伤疤,在莹白如玉的手臂上,反而有种凌虐的奇异美感。 顾千欢的目光落在上面,指尖点上青灰色的血管,隔着一层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似乎看见底下涌动的血液,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残红的玫瑰上。 熟悉感扑面而来。 缺了几片花瓣。 顾千欢不知道阿帕忒是什么时候又离开的,兀自挤出一管一管的颜料,在调色盘上调出五彩斑斓的黑,他的黑是杂的,是不纯粹的,甚至有种丑陋诡怪的感觉,在或纯粹,或漂亮的颜料色块里,像是格格不入的丑陋怪物,最后却将他们全部吞噬掉,化成一整片融在调色盘上。 他失去作画能力那么久,怎么可能一刻就变好,顾千欢静静地看着颜料,加上松节油后发出愈加刺鼻的气味,他能疯狂地在脑海里作画,却连一笔都落不到现实。 那些一幅一幅的画作叠压起来,被否决,被抹杀,都是残缺品,都是失败品,没有一幅可用。 顾风曜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心立即揪了起来,快步走近,生怕顾千欢再做什么傻事。 看清他只是在调色,顾风曜松了口气,转瞬发现一片空白的画布。顾千歪了歪头,清澈如水地眼眸看着他,彷如陷入一片深蓝色的汪洋里,顾风曜立即收敛心神,放软声线:欢欢,该吃饭了。 顾千欢朝他笑笑,忽地一下甩飞调色盘,颜料溅在地板上,顾风曜瞳孔猛缩,听见他说:你看见了。 顾风曜僵硬地看向他:欢欢。 顾千欢起身,直视他,一步步前进,搞笑的是,顾风曜竟然被他逼到墙角,直至退无可退,无可避免,顾千欢重复一遍,黑白分明的眼珠仿佛看穿他:你看见了。 他已经丧失了画画的能力,他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Blindsight,瞧,现在的他多可怜。 顾风曜: 欢欢,我看见了什么了?他除了刚开始的呆滞到现在,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低下头,看见青年眼底的情绪,顾风曜攥紧手掌,一瞬间局势颠倒,他将人圈进怀里,离得极近,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青年的嘴唇:欢欢,我难受。 顾风曜抓起青年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眉心拧紧: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欢欢? 我喜欢你,我爱你是因为你的画吗?是因为你是Blindsight吗?不是,只是因为这些全都是你,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会一直陪着你,画不出来,我们就先不画。 他对青年一直是无底线的宠溺,顾千欢听着,莫名地安静下来,一双桃花眼揉醉浮光,他张了张嘴,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到底什么都没说。 * 晚饭很精致,显然不可能出自顾风曜之手,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是他在酒楼买来的外卖,上锅蒸一蒸或者直接开吃。 饭后,顾千欢负责洗碗,他连水都不用沾,全自动洗碗机发出轻微的响声。 另一边,脚下圆扁扁的扫地机器人开始工作,小梨花好奇地观察一会儿,后来蹭地一下踩到机器人身上,它半蹲着居高临下地巡视,顾千欢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形容,就好像,皇帝在巡视它的江山。 他笑了一下,准备洗个澡,睡觉。 正碰上顾风曜拿衣服,顾千欢默默停下脚步,看着他僵硬的走姿,眉心微拧:你要洗澡? 顾风曜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藏着背后的衣服缓缓拿了出来,顾千欢看着,眼神闪了闪:你的伤,能碰水吗? 顾风曜缄默不语。 才多少天,自然是不能碰水的,可是 鬼使神差地,他望向青年。 顾千欢乜他一眼,眼底藏着一团暗色,他上下打量男人,半晌,淡声说出两个字:一起。 顾风曜拿着衣服越过他,怎么办,他好像幻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想试试,白嫖的滋味。 听说【哗哗】有助于缓解痛苦 我:摊牌了,我不装了,就是准备给个甜枣再把人打个半死。火葬场是不可能结束的。 二更,完。 么么么么么么么哒^3^ 晚安啊,小可爱们 第68章 顾风曜放好水,温热的水沾湿指尖,他轻轻拨弄,冉冉白雾升起,他脸上面无表情,唯独耳根红了一片,心口砰砰直跳,像揣了头活泼小鹿,鹿角勾拨心弦。 我好了,声音顿了顿,你怎么回事? 听见清越的嗓音,顾风曜下意识扭头,看实不远处的青年,顾风曜愣在原地。 顾千欢乜他一眼,桃花眼似醉非醉,顾风曜黯然着眸子,从上到下贪婪地看着。 青年坦然自若,而他,竟然没听见一丝一毫的声响。 顾千欢坦然地走过去,脚下鹅卵石凹凸不平,他雪白的脚踝上,一丝青灰色脉络攀附,像一枝神秘诡谲的藤蔓蜿蜒而上。 最灼目的还是那一点殷红的痣,在锁骨下方,心口上方,顾风曜呼吸一滞,锐利的眸子近乎贪婪地盯着它,曾无数次抚摸。 就像它的主人,藏着衣领之下,看似禁欲且高不可攀。 顾千欢扯住他的领带,低声压在男人耳畔:你伤在后背,难不成连手都感染了? 他说着,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顾风曜的喉结,顾风曜尚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收回手。 清冷冷的视线隔着一层渺然雾气。 恋耽美 ——(48) 顾风曜心跳一滞,却见顾千欢已经跨进浴缸,水花摇曳,他勾着男人脖颈,一丝温热的气息洒在男人耳蜗:后背的伤口,贴好了吗? 他的指尖像一枝藤蔓逐渐将他缠紧,顾风曜眸子深暗,盯紧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欢欢这么亲密过。 这是他在梦里都不敢想象的画面,仿佛无形的钩子,转瞬间勾起以往的记忆。 在这种暗示和默认下,他的野望越发高涨,或许他可以再大胆,再大胆些。 将这只高傲的猫抱回家里。 顾风曜身上一层衬衣已经被水洇湿,浴缸里溢出轻微的水花,摇曳荡漾的光揉碎了洇进水波里。 顾千欢垂下眼帘,指尖被他握住,一点一点地啄吻。 缓慢,拖沓,温吞。 顾千欢不满地站了起来,脸上神色收敛,那是一种无机质冷硬的表情,他像冷酷无情的神祇居高临下地俯瞰男人。 顾风曜抬眸:欢欢,怎么了? 顾千欢将沾湿的手指搭在男人肩上,他低下头,眼底掠过一丝暗芒,张口便是挑衅:你没力气吗? 那双潋滟浮光的桃花眼扫过顾风曜,叫他呼吸一滞,顾千欢一无所觉,仍旧冷酷地下着命令:没有力气吗?我叫你重一点。 不然就给我滚。 顾风曜一颗心完全被他掌控,听见他恶劣的话,瞳孔猛缩,那双深沉的眸子盯紧青年,像是饿到极致的凶兽,马上就要择人而食。 顾千欢是他放在心上的猎物。 因为上了心,顾风曜反倒变得束束脚,全然没了以前的肆意。 而现在,被挑衅后,顾风曜猛地贴上青年纤细脆弱的脖颈掌心滚烫发热,像是要将人融化掉一样。 局面瞬间反转。 顾风曜低下头,看见青年动人心魄的湿红眉眼,像是揉碎的暖风。 发酵的情绪在胸腔撞击,顾风曜绷紧下颌,舌尖轻慢地舔舐上颚,尖锐的牙齿,他喉结滚动,视线缓慢地上移。 室内水雾湿重,连带人也变得微醺起来。 窗外一轮弯月高悬,清冷的月光碎在地上,好似凝了一层糖霜。照着树木,描下影影绰绰的影子。 顾风曜餍足地眯起眼睛。 他没发现,本该沉溺的青年,从始至终都冷静得不像样子。 他的目光有如月光般清冷,映不出丝毫影像。 漂亮且冷。 * 顾千欢身上有着残红的痕迹,他恹恹地趴在浴缸边沿,冷白的肌肤比浴缸还要艳润几分,是近乎灼目的白。 顾风曜把人抱出浴室,门外小梨花正在挠门,它看见人类消失在屋子里,还以为他们要死掉了。 见到俩人出来,小梨花喵喵个不停,像是在说:终于出来啦~ 顾风曜拿过吹风机,顾千欢已经累得快要睡过去,他躺在纯色床上,濡湿的头发还在滴水。他是第一次进顾千欢的卧室,冷冷清清极简风格,和他的想象完全是天差地别。 顾风曜的心猛地一刺。 欢欢,别睡,我给你吹头发。 顾千欢扯着薄被看他一眼:滚! 说完翻了个身,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顾风曜绷紧下颌,没有一丝迟疑,强势地将人扣进怀里,一点一点吹干柔顺的头发。 * 镜城a机场,清早便有一辆一辆的航班接踵而至,机身碧蓝如洗的天空上划下显眼的云团。 作为镜城最大的机场,这里常年热闹,人流如织,络绎不绝的人群来来往往,此时,机场大厅,章霖带着几个下属,一遍一遍看着时间,看向出站口。 时针指向八点时,VIP通道出现一前一后两个人,前者腿长腰细,是戴着墨镜也挡不住的眉目如画,往后看,是一身黑色长款风衣的高大男人,身姿挺拔,同出一辙的俊美,身上带着久居高位的积威,手里却拎着一只可爱的小灰猫,反差强烈到叫人不可置信。 章霖看见后跟着愣了一下,快步迎上去:BOSS。 顾风曜略略看他一眼,把手里的猫包递给他:先送到我家。 章霖来不及回答,顾千欢半路截过小猫:我带小梨花回家。 顾风曜眸色深邃地看向他,定定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围观完全程的章霖: 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他又不是土行孙,不会遁地术,只能眼观鼻口关心,老老实实装壁花。 偷偷看着前面俩人,章霖忍不住八卦,老板和顾少爷这样,是不是和好了? 他也不算没事,跟着拿东西,听说是拍卖来的一副画,章霖听见轻嘶一声,这个价格,想都不用想,能被顾千欢看上,肯定价值不菲。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守着,好不容易到了BOSS家,章霖终于有空说话:BOSS,这个月的汇报表我已经全部拿来了。 顾风曜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对面房间,应了一声。 顾千欢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扉,眼眸沉沉,什么都没来得及整理,他径直来到画室。 小梨花回到家,看着一回来就往房间跑的主人,在猫爬架里探出小脑袋,不一会儿就撒开了欢儿。 顾千欢环顾画室,和他离开前似乎还是同一个样子,他将《虹心》挂在画室的墙上,是个一抬头就能看见的高度,他开始整理画室,始终没碰一点画布,画笔。 直到最后,他径直走向落灰的画架,架子上的画布,架子前的画笔,架子底的颜料,整齐排列,他的目光掠过,眼里只有无机质的冷漠。 他俯下身,敞开的领口露出星星点灯的红痕,精致的锁骨下方,一点红色若隐若现,在浅蓝色的T恤底下,有种呼之欲出的欲色。 拿起画笔的时候,顾千欢身体晃了晃,他就知道了,根本没用。 他呼吸急促起来,把领口抓得变形,画不下去,调好的颜料始终落不上画布,他看着眼前惨白一片,晕眩感重重砸上神经,震颤地绵密地仿佛针扎一样的刺痛。 他全身颤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眨眼间,已被冷汗浸湿全身,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的震颤彻底消失。 身体已经麻痹到痛无可痛的地步。 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手机铃声,顾千欢擦了擦指尖,抹掉黏腻的汗,嗓子因为紧绷变得喑哑起来:程言。 程言开门见山道:千欢,你回来了吗?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因为顾千欢登机的时候,特地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那是雾城机场的大门,程言便掐着点打来电话,聊了没多久,他提出:千欢,最近有空出去吗?我为你接风洗尘。 顾千欢勾起唇角,眼底没有一丝笑意,说道:好啊,什么时间? 程言想也不想地定了三天后,他定的地方倒是出乎意料,是明珠大厦三层餐厅,顾千欢顿了顿,想起一层就是他的画展。 顾千欢算了算时间,正巧是最后一天。 他说好,挂断电话后,准备打给另一个号码,那是和他长期合作的私人侦探,只差拨出时,他突然停下来了。 这个电话到底没打出去。 顾千欢起身,死寂的画室给人一种迎面而来的窒息感,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般,他在其中,落下灰暗的影子,与周遭一切彻底融为一体。 顾千欢一无所觉,他像个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了画室,一阵吵闹的敲门声引得他拧眉,而且颇有不开门就不休止的迹象。 五分钟后。 顾风曜拿出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餐盘里,一派贤妻良母,顾千欢看着他柔和的眉宇,有些愣怔。 这会儿时间,顾风曜已经撕开猫粮袋子,分别倒了猫粮和水,小梨花也在桌子下喵呜喵呜地吃了起来。 顶灯洒下一片暖光,照在客厅显出一片温馨氛围,千欢、顾风曜和小梨花,看起来更像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带着最娇的小女儿。 顾风曜眼底流露出藏不住温柔:欢欢,你尝尝饭菜合不合胃口 顾千欢听见男人说没准备,不知道他的口味,目光便在桌上环视一圈,捏着筷子的手一点点攥紧。 哪一道,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的声音很低,垂下眼帘则显得有些羞赧:我很喜欢。 顾风曜笑了下,眼底有星星在闪烁。 顾千欢看见了,他抿着嘴唇,乱成一团浆糊的脑海根本无力分辨,清澈的瞳孔如果仔细去看,只会发现一片麻木的空洞。 接下来的日子,顾千欢不太清楚,不知什么时候起,时间这个观念对他来说变得模糊起来。 镜城街头,顾千欢走了两步,天边的朝霞漂亮绚烂,泱泱的人群里,唯有他逆流而行。 他听见人群里熙攘的喧闹,车子的喇叭声,还有一两只草丛里钻出来的流浪猫,悠闲从容地朝着好心人喂食点进发,街边店铺的灯忽地亮了起来,汇成一片炫目灯海。 无意识打开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数字,顾千欢恍然回神,18:36。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23:58:05~2021062620: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歌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原来下午了。 顾千欢笑了下。 他从长街离开,回家的时候听见一声哈气,他看过去,小梨花正不耐烦地甩着尾巴,对面的大黑炭,不,准确来说是大黑,顾风曜家的猫。 他顺势朝屋子里望去,顾风曜穿着居家服,在桌上打字,键盘发出微不可察的响声,他戴着一副平光眼镜,听见声音抬眸一扫,忽地笑了起来:欢欢,你回来了。 比他这个主人还要更自在。 顾千欢朝他点点头,也是习惯了,端出走之前放进冰箱里冰镇的水果,打开电视边看边吃。 他一切如常,不,比起以往,这样的姿态更多了几分人气,顾风曜想起之前,青年在家不是发呆就是画画的样子,唇角微翘。 这是不是说明,欢欢的病好很多了。 顾风曜刚好处理完事情,顺势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顾千欢停下动作,看向他,两颊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嫣红的唇瓣染上红色果汁,闪着润泽的光,顾风曜眸子深暗,跟着捏起他盆子里的樱桃。 他看着顾千欢吃樱桃,意味不明地说:好甜。 顾千欢捏紧盆壁,瞪大了眼看他。 上翘的桃花眼瞪成了杏眼,像是回不过神,他眼睁睁看着,顾风曜又拈了一颗:更甜了。 顾千欢: * 晚饭是鸡汤,配几样清炒时蔬,顾风曜看着有些惊讶,有几道撒上红艳的辣椒粉,他的口味和顾父很想,偏重,爱麻辣,而顾千欢口味是比较清淡的,一般不碰辣菜。 所以,欢欢是特地留给自己的。 他眯起眼睛,下一刻,又默默告诫自己,顾风曜,别想那么美,可能欢欢就是顺手做的。 可饶是这样,他也忍不住雀跃,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具体表现是他唇角一直上翘的弧度,饭桌上的菜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饭桌上,小梨花边吃猫粮边抬头,时不时瞥一眼大黑,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地,饭桌上倒是一派平静温馨。 吃完饭,顾风曜去洗碗,他兜上碎花围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总裁,更像是贤妻良母。 顾千欢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顾风曜已经擦干手指,有洗碗机,他只是摆了摆餐具。 顾千欢默默递给他一盆红樱桃,颜色鲜艳且红润,每个都很大:水果 顾风曜愣了下,想起刚才的事,抿紧唇角,心里微微泛起一丝甜意,他没有一刻犹豫地接了过去。 几分钟后的门外,顾风曜捧着一盆樱桃,看向前方,顾千欢正准备关门,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傻乎乎的样子,他手下一顿:有事? 顾风曜神色莫名,他还有些回不过神,顾千欢已经说道:本来想留你,可是你家近,你还是回去吧。 可不是近,俩人是对门,两三步的距离,近得叫人发指。 顾风曜:!!! 所以,他就因为离家近,错失了留宿的大好机会?!成都邻居败也邻居。 他挫败地低下头,看着水光润泽的大樱桃,这份悲伤就越发明显了。 欢欢顾风曜突然开口。 见青年看过来,他才说:明天是心理咨询的日子,欢欢你别忘了。 顾千欢对他点头:我会自己去的。 顾风曜不疑有他,才慢吞吞地回家,他脚步很慢,可再慢能有多慢,就那么点距离,还没等他碰到门,身后传来一声响,顾千欢关门了。 翌日,顾千欢下午出发,婉拒了顾风曜想要陪同的想法,路边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后他才道:师傅,去明珠大厦。 至于顾风曜昨天说的心理咨询,他只字未提。 司机很健谈,在一路上顾千欢嗯嗯的回答里,热情丝毫不减,边开边说道:明珠大厦?小兄弟你是不是准备去看画展,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得抓紧,听说开画展的是个有名的画家,一幅画老多钱了 顾千欢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车子很快到达目的地,顾千欢走进从入口出的电梯,按了三楼。 因为之前画展的事,他做了点伪装,鸭舌帽,黑口罩,特意遮挡住脸上的重点部位,倒也没人发现。 刚想完,身侧挑染一撮红发的青年拧着眉头往他旁边看,目光打量,透着说不出的狐疑和挑衅? 顾千欢没出声,像是感觉不到般,电梯升上三楼,他坦然地离开,走出那人视线让他浑身一轻,只有走路,还带着几分僵硬。 这里一层都是餐厅,最好的莫过右侧星云餐厅,是正儿八经的五星级餐厅,价格高昂的同时味道也好到了极致。 程言订下的就是这里,他说起餐厅的时候,忍不住提了句,樱桃鹅肝很像他们之前在国外常吃的那家,味道绵密入口柔嫩。 顾千欢晃了晃神,悠扬的小提琴声婉转动听,在室内缓缓流淌,如一条舒缓的河流,与餐厅融为一体。 他由侍者领着前往二十四号桌,未到跟前,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头发斑白,坐姿笔直,穿着一身唐装的先生坐在程言对面,两人像是在说什么,程言时不时微笑。 恋耽美 ——(49) 顾千欢僵在原地,几乎是踉跄着走过去,终于看实了老人的正面,声音哽在喉咙里很久,他才缓缓出声:陆叔叔。 那人闻声扭头,露出精神矍铄的一双眼,像是闪电刹那间刺穿天穹,他朝自己和气一笑,顾千欢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地。 倒是旁边的程言见状打趣道:千欢,怎么,认不出老师了? 陆学平虽然收养了顾千欢,可他不是顾千欢的老师,顾千欢一直叫他叔叔,而程言,才是他真正的徒弟,因此,程言这么说也没错。 顾千欢捏紧指尖,在一边坐下,点餐时,他忍不住看向陆学平,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局促,有紧张但更多的是惊喜。 他记得陆叔叔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回国,不管为什么,现在,他突然回来了,心里莫名有种安定的感觉。 顾千欢垂下眸子,小心地吃着盘子里的菜。 侍者端着菜品上桌,樱桃鹅肝点缀在瓷白的盘面上,摆盘精致漂亮,樱桃色的鹅肝更是诱人至极,程言出声道:千欢,你尝尝,是不是比之前那家还要好吃。 顾千欢从善如流,入口后他眼前一亮,看他这个反应,程言就笑了,一旁陆学平看着也笑。 用完饭,程言对着顾千欢说道:千欢,你觉得这个惊喜怎么样? 顾千欢动作一滞,诧异出声:陆叔叔回国,是因为我? 程言点头又摇头,是,也不全是。 但其中顾千欢的因素占据了大半,陆学平简略地说了说,随后望着顾千欢,他提议道:我说今天是千欢你个人画展的最后一天,之前错过了,不如现在,你亲自带我去看看? 刹那间,顾千欢脸上发热,白皙的脸颊爬上丝丝缕缕的红晕,他紧张地捏紧手指:好、好啊,陆叔叔你千万别嫌弃,我带叔叔去看看。 画展的最后一天,比起前几天,人流竟然更多了,不过也没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三人一混杂在人堆里。 蓦地,传来一声惊呼:陆老师? 顾千欢闻声看去,是电梯里遇到的挑染一撮头发的青年,他像是也发现他的目光,挑衅般地回望。 顾千欢眉头轻拧。 对方已经三两步追过来,笑道:老师真是太巧了,我刚来画展,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您,您也喜欢这个画吗?。 经过一侧程言的介绍,顾千欢才知道,这人还真没说谎,他是陆学平的弟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很是阴阳怪气,不停地拉踩,踩的是顾千欢,抬的是自己:这就是顾前辈的个人画展吗?真是漂亮,不过我相信我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着,他眼巴巴地看向陆学平:老师,您觉得我说得对不?我现在年纪小,还没到那个时候,等以后,机会肯定会很多,现在看看顾前辈的画展,一定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顾千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上下打量,只是看,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说的样子,男生警惕地看着他。 反应大得叫人惊讶。 陆学平简略说了两句,抬眸瞥见不远处的压轴画作,他快走两步,竟是直接将人抛下,赞叹地看着占据一整面墙的画作,它静默地悬挂在这里,无言却清晰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整个画展的压轴之作,开幅最大,尺寸最长,情感最深刻的一幅画。 哼!徐冰彦跟着看了眼,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没有了老师在场,他眼底的不屑和挑衅彻底暴露出来,桀骜不驯地说道:你是Blindsight,我知道你,可是,在我看来,画坛的人把你捧得太高,画展之后你就没什么作品了,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一侧程言拧紧眉头,这话太刺耳了,说难听点就是刻薄。 顾千欢不发一言,从容地看着他:你是谁? 男生瞬间卡壳,气得要死:我是谁你不知道,不过接下来的兰奥赛,我想你会知道的,我会打败你,成为下一个Blindsight! 顾千欢眉头轻挑:成为下一个Blindsight,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你的目标就是成为下一个Blindsigh吗?陆叔叔为什么收你为徒? 这是他一直不解的一点,陆学平为人和蔼可亲,为什么突然收下这样桀骜的徒弟,顾千欢不知道,所以他问了出来。 青年张了张嘴,气得结巴起来:你、你知道什么?! 我也报名了兰奥会,你给我等着!说完气冲冲地离开,这样的有恃无恐。 顾千欢暗下眸子,不动声色间看向程言: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第70章 顾千欢说完,定定看着他。 场上只剩下他和程言两个人,顾千欢并不顾忌说什么话,一句话问出,程言愣在原地:千欢 顾千欢笑了下:怎么了?为难你了?不说这个,那个人是谁,总得跟我介绍一下吧。 他有一句话说得对,我确实不认识他。 他话里带刺,程言英俊的脸流露出一抹歉意:千欢,他叫徐彦,是老师在m国收的新徒弟,他有个亲哥哥,你应该知道,他叫徐泽。 顾千欢微微一怔:徐泽? 程言苦笑一声:是的。 徐泽向来勤奋刻苦,天赋也不差,要不怎么会被老师称赞,说是你之下第一人,他这个弟弟,比之徐泽天赋亦不差,就是为人有些狂傲。 顾千欢眉头一挑,问他:这样的天赋,应该也达不到陆叔叔的要求? 毕竟,当初徐泽拜在陆学平旗下的时候,已经声名鹊起,但是为了追求更高的造诣,徐泽选择在顶峰时抽身,来到陆学平门下求学,徐泽年长他十几岁,彼时顾千欢才开始学画。 但最终,他也只是被陆学平收为记名弟子。 而能让陆叔叔真正动了收徒心思的人,顾千欢沉吟,他没见过几个,但无一不是画坛大佬。 想到这,顾千欢心念一动,果然,就见程言说道:确实达不到,但是,这是徐泽的临终托孤。 不等顾千欢发问,程言便说:徐泽死了,死在了桑德里亚,他是出去采风的时候死的,老师派人调查,才知道这些年,他其实一直被人辖制着。 这个组织你也知道,是当初胁迫郑老师的恐怖组织。 顾千欢攥紧手指,浅色眼瞳看着男人:又是他们? 程言:调查的事老师交给了我,我才知道,其实十多年前,已经捣毁过一次,但是近些年又死灰复燃了。 顾千欢呢喃着说了句,没人听得清,他再抬眸,脸上的情绪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所以呢?徐彦又是怎么回事? 程言:他之前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老师之前称赞你的事,而且,他还知道当初老师动过心思想收你为徒,但是,你拒绝了。 他觉得你不识好歹。 顾千欢: 这都什么事。 他当初婉拒老师,究其原因还是不适合,郑中胥的画派更适合自己。 见他沉默,程言适时转移话题:千欢,徐彦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对你,他顿了顿,笑了:有百分之一万的信心。 作为顾千欢的经纪人,程言最是清楚,早在三年前,千欢已经有了竞争兰奥赛的资格,这个资格,不同于徐彦靠陆学平拿到入场券,是基于他自己,他在画坛的成就和名气。 但是顾千欢没去。 兰奥赛三年一届,错过那次只能等现在。 面对程言的目光,顾千欢愣了一瞬,低垂眼眸:是吗? 程言没放在心上,他只是略略提一句,真正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他关切地说道:千欢,你的病最近怎么样?有好转吗? 之前的药应该已经吃完了,有没有再去医生那里开药? 顾千欢眸子闪了闪,回了几句,程言像是上了心,一再提起:我之前计算着时间,来之前从医生那里拿了新药,千欢,你拿回去吃。 顾千欢没拒绝,拎着袋子,这时,陆学平也回来了,对于那幅《熔岩》只有两个字:很好。 这已经是他最高水平的夸奖,他又告诉顾千欢:在一些小细节上,你可以疏放一些,有时候太过精细,反而会显得呆板,死气沉沉。 顾千欢点头:好的老师。 陆学平慈爱一笑:千欢,你年纪还小,未来还有很长的路,有无限可能,我听程言说,你参加了兰奥赛,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 我准备在镜城待一段时间,现在是镜大的荣誉教授,就在镜大教学。 顾千欢惊诧一瞬,陆学平笑得神秘,之后便是简单的巡视,画廊一片静悄悄的,来客静悄悄地看,轻声谈论。 顾千欢抬头看着墙上悬挂的画,有种时空恍惚的错觉。 * 顾宅。 顾风曜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佣人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还要僵硬出声:少爷。 顾风曜动作一滞:他们在哪儿? 佣人头脑聪明,一下子想到了,说了声花园,顾风曜便朝花园走去。 他本该一回国就来家里,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一拖再拖,直到今天,又因为是突然上门,所以根本没人知道。 花园里,一派雅致的景象。 除了一颗低矮的石榴树石榴树,红花谢去,果实如灯,光滑的外皮像是一颗颗拳头大的红灯笼,招摇地挂在书上。 顾风曜到达的时侯,林枚媛正在摘果子,底下是顾琛,他背着竹编的小篓子:妈!妈!往上点儿,我要那个最大的,要给哥哥吃! 林枚媛动作一滞,险些凝固,又见顾琛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默默闭了嘴,而一旁看书的顾毅程,则负责兜底。 林枚媛努力去摘果子的时候,顾琛看了一圈,发现顾风曜,旋即高兴地笑了起来,一颗小炮弹似得冲到他哥哥跟前:哥!哥!哥你回来啦! 林枚媛第一反应是怀疑,真看见人,扔掉手里的杆子,眼中泪光闪烁:风曜。 一言不发就跑去了雾城,林枚媛一开始是气的,后来气累了变成了想念,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顾风曜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棵石榴树上,有些出神。 顾琛不知道,林枚媛没说话,顾毅程合上书,适当开口:风曜,你认出来了?这是你当年亲手栽下的石榴树。 顾风曜愣了一瞬,往事浮上心头,他心跳快了两拍,曾经他留不住那只猫,只能种一颗树聊以慰藉,现在,他什么都拥有了。 顾风曜轻抿唇角:我知道。 顾毅程怕说太多勾起他的伤心事,转移话题道:天太热了,我吩咐佣人洗一下石榴,开个口,一会儿我们一起吃。 顾宅客厅。 顾琛一直缠着哥哥说雾城的事,顾风曜贫瘠的形容词连顾琛都听不过去:很多水?很多山?很多雾?哥你是不是在骗我? 顾风曜: 林枚媛禁不住勾起唇角,看了眼身边的顾毅程,对方挺直脊背,出声:你和千欢那孩子,怎么样了? 两人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模糊了重点部分,但光顾千欢从贫穷大学生变成了画坛新锐是Blindsight,而顾大少为了追妻跟去雾城这些,已经足够作为谈资。 顾毅程只是卸任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开这口就是为了告诫儿子,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至于外界的风言风语,对顾家来说,根本没怕的。 这些人,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顾风曜没说话,低头剥石榴,刚摘下的石榴新鲜,表皮又剥,开口处裂出石榴籽晶莹剔透,泛着红色,像是排列紧密的一颗颗红宝石,入口更是酸甜好吃。 顾风曜出声道:石榴很好吃,妈再给我几个吧,我拿回去 林枚媛愣了下:好。 连顾琛都忘背篓里掏石榴:哥哥哥哥,吃我的。 林枚媛惊讶又不意外,背篓里的石榴又大又红,顾琛挑了好半天,一个都不让碰,在他亲哥跟前,就是活脱脱一个小黏人精。 却不想,顾琛伸出一根指头,对着顾风曜小大人一个:哥,你只能吃一个,剩下的我要全都给千欢哥哥。 顾风曜笑了:好,我还会告诉欢欢,这些都是你送的。 至于顾毅程,他听见这话就知道顾风曜的选择,但对于顾风曜能不能成功,他持怀疑态度。他一眼看出顾千欢,并不适合他的儿子,不是说他不好,而是顾风曜,他不配。 天色已晚,顾风曜留在这里吃了顿饭饭后,被顾毅程叫出去:叶家的事,你是什么想法?叶家这些天求爷爷告奶奶,别人看不出,我还能不知道,你怎么会卡他们的? 顾风曜就知道了,是前段时间,叶舒晨拿着欢欢的事威胁他,可问题是叶舒晨作为一个弃子,怎么能闯到自己面前,还不是叶家暗中出手。 顾风曜拧紧眉头:有些人爪子伸得太长,就该剁了。 实际上,他所做的不仅是剁掉对方的爪牙,叶家是做实体发家,近些年网络冲击,实体已经大不如前,叶家抽出一部分资金准备转型,就这个档口,顾风曜卡了他们,不需要大动作,光是一天天的耗,让他们看着都肉疼。 加上叶家本身也不算太干净,一天拖两天,两天拖四天叶家直接元气大伤。 至于钱,在关系人脉面前,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他们看中的那条线,更是由鹤谨出面,截胡得干净利落。 自此,叶家退出一线,沦为二线家族。 顾风曜淡淡地说了几句,轻描淡写间,叶家败落已经是既定事实。 爸,你转告叶家,我会帮他们。 顾毅程听得有些心惊,再看这个儿子时,态度已然不同,自己在他这个年龄,还在老爷子手下做事,而顾风曜,天生便适合商界,他有如机器人般,将所有人都反应都算计得一清二楚。 一环扣一环,叶家恐怕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顾风曜没打算赶尽杀绝,却是比赶尽杀绝还叫人难熬。 恋耽美 ——(50) 叶家还要对他感恩戴德,之后呢,以前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家族现在要平起平坐,甚至是地位颠倒,杀人还要诛心。 顾风曜丝毫不觉,简明扼要地向他汇报了顾氏现状。 临走时,顾风曜接到手下消息,翻阅过后,眼底一片冷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71章 607门外,顾风曜拎着一袋子石榴,黑眸沉沉,他身后是跟着只全身漆黑的大猫,大黑蹲在他门边,和它主人如出一辙的沉默。 顾风曜按响门铃,过了一会儿,顾千欢才打开房门,像是刚睡醒,脸上泛着粉晕,浅色眼瞳水雾弥漫,嫣红唇瓣如半开半合的花蕾。他穿着轻薄的丝绸睡衣,身后是玩儿得兴起的小梨花。 蹭地一下,大黑窜了进去,快到叫人只看见残影,小梨花气得炸毛,边哈气边往里追。 这样一打岔,顾千欢猛地回过神来,提起松垮的领口,将那颗半遮半掩的殷红小痣彻底遮住。 才看向门口的男人:怎么了? 顾风曜移开视线,呼吸有些急促,提起袋子看着他:欢欢,我从家带了几个石榴,给你送几个。 顾千欢将人领进来。 顾风曜跟在他身后,看着青年轻缓的步伐,那双黑沉的眼,放出狼一样的凶光和欲念,再忍一忍,不要吓到欢欢,他克制着疯长的野望,甚至有些疼痛。 顾千欢看着茶几上摊开的石榴,几个,是这样差点占了半壁江山的几个吗?更别提石榴个个有成人拳头大。 他下意识望向顾风曜,正和对方视线对上:是顾琛,他说要送给千欢哥哥,只许我吃一个。 他模仿着顾琛在客厅里的样子,竖起一根指头,板着脸,有些滑稽。 顾千欢被他逗笑了。 那你真的拿了一个吗?说完他愣了下,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 顾风曜眸光熠熠:我一个没留,全拿过来了。 说着,他拿了几个放冰箱,解释道:冰镇之后的石榴口感应该会更好。 顾千欢没动,看着他忙来忙去,身上什么力气都提不上来,转身,又窝回沙发上,电视上正放着最精彩的桥段,他看着,眼底映不出什么东西。 顾风曜拿来垃圾桶,放在他们中间,果盘上又放了几个洗好的石榴,水珠点点,红彤彤的石榴煞是好看:欢欢,我给你剥石榴。 顾千欢来不及说话,就听咔嚓一声,紧实的石榴籽从裂口露出,个个饱满熟红,被他剥成一小瓣一小瓣地放在白盘子里,这一切做完,还没过几分钟。 真是真是什么? 顾千欢说不上来,他拿起一瓣石榴,故作不在意地盯着电视瞧,放大的音量遮住某个砰砰乱跳,不听话的东西。 顾风曜忽地提起话头:欢欢,你今天去医院,医生怎么说的? 顾千欢一颗一颗地数着石榴籽,指尖猛地一颤:医生?医生说还要再看看。 他话音未落,顾风曜已经倾身过来,他眉眼间凝聚一抹极深极沉的阴霾,语气变得危险起来:哦,真的吗? 顾千欢:嗯,医生还开了药,就在大厅柜子上面。 顾风曜拧紧眉心,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欢欢,你骗我。 从机场事件发生后,他一刻也不敢让顾千欢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早上说好了去做心理咨询,可他的手下汇报给自己的结果却是,他根本没去,他转身见了程言和陆学平,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手心下可以摸到脉搏微弱地跳动,可顾风曜知道,再放任自流,他只能摸到冰冷的尸体。 他固执地望向青年:欢欢,你没去医院,为什么要骗我?欢欢,别丢下我好不好? 他卑微地哀求。 顾千欢眸子闪了闪,掰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你捏得我有点疼了。 迎着男人的目光,顾千欢淡淡道:我不想去医院,而且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好了点?我也有吃药啊。 他领着顾风曜往柜子走去,开封的药摆在眼前,顾风曜一个个检查过,才松了口气,心里仍是沉甸甸的,他做了让步:下次,下次你一定要去,欢欢。 顾千欢看他一眼,像是无奈:好吧。顾风曜的目光却被他身后玻璃盒装着的碎瓷片吸引,他依稀能看出那是件陶瓷玩具,被主人拼凑起来,狰狞的裂纹遍布周身,是小猫还是狐狸?小猫的脸,却有八根长尾,顾风曜好奇,为什么欢欢把它放在这里,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看的时间略长,顾千欢问他:你在看什么? 顾风曜笑了下,刚才气氛太紧绷,他试图和缓气氛:欢欢,这是猫还是狐狸?我是不是见过它?怎么碎掉了? 他注定要做错。 顾千欢定定看着他,浅色瞳仁里一片漠然,他什么话都不说,用一种叫人毛骨悚然地眼神看着他,忽地笑了起来。 顾风曜,我想一个人休息,你能出去吗? 顾风曜僵在原地,他立即明白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再往青年脸上看,只余下一片漠然。 寒意在骨子里发酵,他张了张嘴:欢欢 顾千欢冷声道:出去! 男生缩在袖子里的手颤抖着,青灰色的脉络在冷白肌肤下蜿蜒,一片黏腻冷汗,他怕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砰! 顾风曜面对冰冷的铁门,手足无措,他搜肠刮肚地想,一幕幕地回忆,他到底怎么惹到了欢欢? 蓦地,门被人再度打开。 顾风曜喜出望外:欢欢 话没说完,一团黑色被顾千欢扔出门外,顾风曜看清是大黑,油光水滑的黑猫和它主人面面相觑,小梨花则趴在顾千欢怀里,得意地喵喵叫。 顾千欢冷冷扫了眼他,指尖捏着门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出一片冷意:拜托顾先生,以后没事不要再来打扰我。 你很烦。 又是一声砰响,顾风曜怔在原地,冷意从脚下蔓延,直冲心肺。 欢欢他张了张嘴,喑哑地挤出两个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顾风曜脸上惨白,面前紧闭的大门,像是魔怔般痴痴地看着,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哪怕是判决死刑,也会有法庭颁布罪名,他突然抛弃自己,却一个字都没说。 所以就这样,算了吗? 凭什么?凭什么啊! 顾千欢,开门,你开门,你凭什么说放弃,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啊,欢欢,你开门开门好不好 任凭顾风曜怎么敲门,说话,屋子里的男生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跌进了深渊大海,看不见希望的窒息感将他溺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迟缓地灯光将影子拉得极长,从背影往去,竟有种伶仃之感。 607的猫眼背后,一双浅色眼瞳静静注视着一切,不带丝毫情绪。 * 室内,顾千欢给小梨花倒了点水,准备休息,回去前,路过客厅,目光落在白盘子里的石榴上,顾风曜根本没动,全是给他剥的。 鬼使神差地,顾千欢坐在原来的位置,电视正在播放偶像剧,他恹恹地看了两眼,提取出重点,都1302年了还有这种狗血剧情。 男女主相爱后发现对方是仇人,女主父亲被男主父亲撞死,男主父亲因此进监狱,男主妈妈接受不了改嫁,将男主丢给奶奶照顾,多年后,男女主结婚,撞上爸爸出狱被女主妈妈认出来,场面瞬间哗然,妈妈哭着告诉女主真相,女主看向男主,问他。 见爱人点头,女主瞬间哭了出来。 顾千欢收回目光,拿起一瓣石榴,红色的石榴籽如玛瑙般排列在胎座上,他咬下一口,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很快盘子里只剩下黄色的心皮和胎座。 顾千欢的目光又落在其余几个石榴上,他剥开,吃掉,白皙的指尖染上涩黄的汁水,红色石榴籽塞进嘴里,近乎麻木地咀嚼。 到最后,几个拳头大的石榴都进了顾千欢肚子里,他刚起身,胃开始泛酸上涌,吃掉的东西全都以另一种形式吐了出来,那些深红色的汁水映着瓷白的水池,宛如鲜血般妖异。 顾千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踉跄着来到柜子前,他拿掉玻璃盒,轻轻一碰,拼凑的八尾猫瞬间崩塌。 顾千欢瞳孔紧缩,再不敢去碰。 他蹲在柜子前,窒息感汹涌而来,药,药 没有水送服,顾千欢便干吞,药片苦得要命,苦得眼泪都掉了出来,还有一些,黏连在喉咙里,哽在喉管里。 他扼住喉咙,窒息感扑面而来,缺氧的大脑开始预警,眼前发黑发昏。 整个晚上,他过得兵荒马乱,恍惚地不知何时睡去,碎掉的八尾猫拼凑不回来,就像镜子再不能重圆。 * 第二天,顾千欢开始发烧。 家里的没有药,他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服,刚打开门,便被什么东西拌了一脚。 唔顾千欢低下头,因为手脚发软,他将将稳住身体,靠着门框,顾千欢垂眸向下望过去: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呜呜呜我在努力了我在努力了QAQ 第72章 正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顾千欢脸色绯红,含着水汽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始终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他又喃喃地重复一遍:谁? 声线软如蜜糖:让开。 说着跌跌撞撞地就要离开。 顾风曜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手掌摸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他猛地沉下脸:欢欢,你是不是发烧了? 顾千欢烧得迷迷糊糊,连回答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张了张嘴:好渴。 干涩的唇瓣有些发白,舌尖探出唇瓣,轻轻舔舐:好渴啊。 顾风曜正要去拿水,他忽然又说了句。 药 顾千欢还记得买药,咬着下唇,刺痛叫他瞬间清醒。他睁开眼,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男人是蹲在地上的样子,他刚俯下身,两人视线相对,咫尺距离,仿佛下一刻就要撞上,顾千欢终于看实了男人的面目。 他喃喃低语:顾风曜。 念出来才惊觉喉舌干涩生疼,顾千欢漂亮的眉头轻轻蹙紧,看得顾风曜心头一紧,快步从屋里倒出一杯温开水,他递给顾千欢:欢欢,喝水。 顾千欢靠着门框,别开脸:拿走。 他抗拒的样子叫顾风曜心头一涩,又见他舔舐嘴唇的样子,他眸子暗下来,一手捏住他的下颌:欢欢,张嘴。 顾千欢茫然地看他,男人动作太快,烧得迟钝的大脑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他微微张开嘴唇,玻璃杯抵着唇瓣,一点一点温热的水灌进去。 他抓住男人手臂,喉结滚动:不唔 他的抗拒完全没用。 在顾风曜强硬的的姿态下,顾千欢越抗拒越难受,受不了地一挣,温水瞬间洒了出来,大半都流在他领口上,白色衬衣洇湿一半,半透明的衣服底下,是绯红的肌肤。 顾千欢轻咳两声:别碰我,我要去医院。 顾风曜拦腰把他抱走:去什么医院,你这样子走路都困难。 他把青年放到床上,一面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带点退烧药之类的。 顾千欢躺在床上全身都像是陷进去一样,他无意识蹭了蹭绵软的被子,发烧时滚烫的体温让他沁出一头湿粘的汗,微微张着嘴唇,眼珠愣愣地看着上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来的空档,顾风曜拉开衣柜拿出一件T恤,湿掉的衣服怎么还能穿,他解开扣子,下一刻,被顾千欢拍了一巴掌,偏了偏脸,顾风曜没有丝毫不耐和怒意,柔声轻哄他:欢欢,别动,你衣服湿了要换。 顾千欢歪了歪头,烧得太厉害,他竟然看见了重影:滚开,我不要见你! 混蛋!骗子! 他趴在被子上,声音渐渐消失,顾风曜眉心紧蹙,一股没由来的心慌叫他措手不及,翻开青年,却看见顾千欢满脸泪痕,通红的眼眶泪光闪烁,他一下子乱了阵脚:欢欢,我混蛋,我骗子,你别哭了,别哭 顾千欢眨了眨眼,泪水大颗大颗掉下来,若是平时,他怎么都不会这么做,可现在他生病了,生病的人本就比平常脆弱,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随着泪水发泄出来。 他攥紧领口,指尖捏得发白,无声地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沿着颊边滚落。 顾风曜擦都来不及,心里揪成一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那么多的泪水,轻轻揽住青年肩膀,笨拙地搜肠刮肚,想尽办法哄他。 要是有用顾千欢就不是顾千欢。 他也不会是顾风曜的克星。 顾风曜没办法,利落地脱下顾千欢身上的衬衣,看见青年骨肉匀称,白皙的肌肤欺霜赛雪,透着玫瑰般的薄粉,这点粉意又似雪山簇拥的一点烂漫。 顾风曜压抑内心的情绪,换了个姿势,像是套麻袋一样快速把T恤套上,不敢再看他一眼。 可那印象却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顾千欢气极,一口咬上男人手腕,力道发狠,仿佛一瞬间抽调了全身力气,顾风曜闷哼一声,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咬,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抚摸青年后背,像是在哄一只高傲的猫,语气轻轻:欢欢,你好点了吗? 我想回家顾千欢看也不看他,低垂着头,露出一只小小的发旋,因为刚才,一撮卷卷上翘的呆毛摇动着:我想回家爸爸妈妈欢欢想回家 顾风曜怔在原地,心口堵着,一阵一阵地疼喘不过气,他弓起腰,从心脏处传来的绞痛叫人几近窒息:欢欢,我会陪着你,我会陪着你的。 顾千欢挣开他的手,呜咽恸哭:混蛋!你混蛋,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碎它啊 恋耽美 ——(51) 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啊。 承载他十多年的思念。 * 是高烧不退,超过38.5C,再烧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打一针退烧针,后续一个小时继续观察,如果退下去,就可以服药。 私人医生诊断后下定论,说着下意识看了眼顾风曜的手腕,嘶了一声:你的手臂也需要处理一下,需要我帮你吗? 顾风曜冷脸拒绝,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说:先给欢欢打一针,我的伤可以自己解决。 医生无奈,拿了止血棉给他。 打完针,顾千欢已经睡了过去,顾风曜拿着止血棉,酒精棉擦拭伤口,他面无表情,上药,绑纱布,做起来井井有条,不紧不慢。 医生没离开,跟着观察,半个小时后发现顾千欢体温下降,医生松了口气,顾风曜看着,眉心舒展,他问了医生所有禁忌。 在对方惊讶地目光中,顾风曜拿出纸笔一项一项记录在案。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顾风曜痴痴地看着青年驼红的脸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顾千欢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要打碎它? 他见到的碎东西,就只有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顾风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目的性极强地朝柜子上走去,一眼瞥见柜子上,昨天的玻璃盒已经消失,摆放瓷猫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碎瓷片,他拧紧眉心,从昨天到现在,不过一个晚上。 顾风曜十分笃定,欢欢说碎掉的就是这个。 他眼皮猛地跳了两下,猜测道,瓷猫对欢欢有别样意义?而它碎掉的原因可能和自己有关? 顾风曜想着,走近几步,他瞥见一抹红色时,瞬间僵在原地,后背冷汗迭起,那一块,是欢欢割腕时用的东西,他指尖颤抖着,仿佛又回到那天,滚烫的血染红衣服,一大片氧化暗红到刺眼的血液 顾风曜呼吸不能,总感觉有什么呼之欲出,可他抓不住,反倒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不多时,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不敢去问顾千欢,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 顾千欢醒来的时候,喉咙发干,意识回笼后,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得磨人,他眨了眨眼。 顾风曜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顾千欢愣了一瞬,他掀开被子,虚弱的身体尚未康复,还带着一点低烧。 他摸了摸脸颊,一片清爽,想起昏沉间温热的触感,那些黏腻的汗被毛巾擦掉,毛孔都舒展开来。 顾千欢攥紧手指试了试,还有点虚软,提不上力气,他躺在被子里,像是躺在云朵上,绵密的触感叫人骨头缝里都泛起懒意。 他看见床头柜上的半杯水,嘴里渴的要命,下意识起身去拿,却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情况,打完退烧针的他几乎是没有一丝力气的,五根手指各有各的思想,怎么抓得住。 砰地一声。 水杯四分五裂,玻璃飞溅,水珠四散,顾千欢像是吓到一样,桃花眼睁得极圆。 顾风曜闻声匆忙赶来,他一眼看见苏醒的青年,连忙问他:欢欢,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顾千欢摇着头,忽地,动作一滞,他低垂眼帘遮住眼底浮光:我没让你进来,请你出去。 顾风曜瞬间滞在原地,端着杯子的手蓦地发紧:欢欢,你先喝点水,你高烧刚退下来,多喝点水补补,还有药,林医生开的退烧药,你吃点。 他顿了顿,又说:等你吃完药,我马上离开。 顾千欢垂眸看了眼药,接过去,用温水送服,混沌的大脑终于清明些许,他抿紧嘴唇,看着鞍前马后的男人,突然出声:麻烦你,把我右边抽屉里的纸和笔拿出来。 顾风曜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他看清那东西后,动作滞了滞。 麻烦给我。顾千欢冷冷清清地说道。 顾风曜看着,心里已经不大好的预感。 果然,青年接过纸笔,在上面签名,黑白分明的水眸望着他,嗓音不似以往的清越,有些磨人的喑哑:支票上已经盖章,还有我的名字,里面是十万块,应该足够偿还你这段时间都人工费吧? 他说着,将支票递给男人。 冷翡银行当初附赠了一本支票本,并且贴心地为他盖好公章,打理好一切,只差他的私章,后来他为了以防万一盖了几张,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用上了。 顾风曜心头翻涌,蚀骨的情绪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得一干二净,他双手紧握,看向顾千欢,唇角露出一抹笑弧:不够呢,欢欢。 已经过了一整天,我早就被人事记上了旷工,这个月的奖金没有了,可能还会延误或者损失订单,公司要付违约金,欢欢,你给的钱,完全不够呢。 顾千欢听着哦了一声,眼中毫无波澜,他扯下第二张支票:那我再给你写 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73章 顾风曜险些被他气笑了,该夸他好聪明还是好算计?一次次踩在他的心尖上,用钱买断一切,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他盯着青年,忽地倾身,与他不过咫尺距离,滚烫的呼吸擦着顾千欢的耳蜗,顾风曜深黑的眼眸锁死他:欢欢,我只想要你。 啪 顾千欢收回手,喉咙挤出一个字:滚。 顾风曜被赶出来,还要小心翼翼地合上卧室门,半张脸微微红肿,站在门边,他厌弃地阖上眼帘,周身散发出颓唐的气息。 就这么讨厌他吗? 欢欢对他的态度,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是要跪下求他吗?还是怎样都可以,只要欢欢别再讨厌他。 这时,蹲在柜子上的小梨花发现了他,猫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顾风曜,发现自己被他看到,张嘴就是哈气。 讨厌的大黑猫主人!它打不过大黑猫,可以打大黑猫的主人! 顾风曜视线冷凝,在柜子边的碎瓷上落下,他默然一瞬,掏出手机拍下照片。 他问手下这瓷片到底是什么,有没有见过一只八条尾巴的猫? 手下也愣住了,在网上搜索半天,才在一小块地方找到介绍,[八尾猫,民间传说中实现愿望的灵猫,修炼到九只尾巴,即可飞升成仙。] 顾风曜划过短短的资料介绍,他要的不是这个,指尖轻点,叩出问题:[除了这个,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八尾猫?十几年前,可以作为送小孩子的礼物。] 他从瓷猫身上的痕迹可以看出,这只瓷猫年龄已经不小了,而他的欢欢会那么看重,它极有可能,是很久以前对他很重要的长辈送的,只是,为什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顾风曜思索片刻,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 与此同时,顾千欢给自己调了杯蜂蜜水,在客厅坐下,他脸色仍旧残留几分苍白,此时再看,又有丝丝缕缕的暖意涌上脸颊,嫣红的唇微抿,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清标注后,他愣了一瞬,阮嘉明。 甫一接通,便听见阮嘉明激动的叫声:欢欢!欢欢!我好想你! 顾千欢笑了下,阮嘉明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他放假当天,全家一起去国外旅游,在海滩上散步,已经晒黑了好几度,而且不小心弄丢了电话,没法给他打电话,没法聊天,憋了几个月,他刚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打来电话。 末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欢欢,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吵啊? 顾千欢挑眉:你觉得呢? 嘤嘤嘤~你不爱我了QAQ阮嘉明跟他歪缠一圈,才说:我听说今年镜城入选为兰奥赛的举办地,这可是国际赛事,好多天才画家,欢欢,你会参加吗? 你猜? 阮嘉明:我猜不着嘤嘤嘤。 他走的是纯艺术专业,一开始只为镀金,拿个大学学历,如果没遇见顾千欢,可能就是玩玩罢了,但是,他遇上了顾千欢。 即便是在国外旅游,阮嘉明也没去其他景点,而是一头扎进画廊美术馆,一待就是一天,闭馆前绝不离开,仿佛是把前十几年的亏空恶补回来,越深入越了解,顾千欢的实力是何等强悍! 他甚至加入了Blindsight的粉丝群,靠着钞能力,成为群里的小粉。阮嘉明没想过,一天他会被人碾压得死死的,群里土豪遍地走,大佬如牛毛! 兰奥赛举办地更换的事情在群里沸沸扬扬,阮嘉明身为镜城小土豪,自然收到一众群友的羡慕。 然后便是疯狂的讨论,Blindsight会不会参加? 阮嘉明也好奇,尤其被老粉科普了上一届兰奥会之后,上一届Blindsight已经拿到入场券,但是他选择不去,冠军花落别家,那今年呢? 阮嘉明好奇的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谁都不知道,Blindsight,可是他好朋友! 阮嘉明骄傲地抬起头,然后帅不过三秒,蔫蔫地趴在床上,开始撒娇大法:欢欢~欢欢~ 声音甜得能拉丝。 顾千欢受不了:停,你想说什么? 阮嘉明嘿嘿嘿地笑,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顾千欢才明白,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电视台采访? 阮嘉明狠狠点头:我爸、咳咳,我爸在镜城电视台工作,这不兰奥赛要来了,又是国际上的知名赛事,政府大力支持,镜城电视台就想搞个采访,我觉得你最合适啦,就、就跟我姑姑推荐了你。 顾千欢眯起眼睛,轻抿一口水:还有呢? 阮嘉明简直苦着脸:姑姑之前联系不上你,就找我,欢欢欢欢救救我叭~ 又是爸爸又是姑姑,顾千欢怀疑,他整个家族都在电视台工作,回想一下阮嘉明的八卦小能手称号,顾千欢还真有点信了。 心里剩下的一丝情绪也被阮嘉明的搞怪驱散,顾千欢有了逗人的心思,刻意停顿一瞬:你就这么相信我?说不定,Blindsight今年也不参赛呢。 阮嘉明:!!! 窗外有千纸鹤,天空是蔚蓝色 阮嘉明此时的心情,无法形容的复杂。 他张了张嘴,傻了,真的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TVT 顾千欢:假的。 他倒不会觉得阮嘉明好骗,对方是因为信任自己才相信他的话,要是其他人,以阮嘉明的心眼,早就想到拆穿了。 况且,他姑姑不是在电视台上班吗?怎么可能不调查。 听他说完这些,阮嘉明的心情简直跟坐上了过山车似得,忽上忽下,一秒从地狱到天堂。 阮嘉明:欢欢我爱你!我好爱你! 顾千欢跟他聊了聊其他的事,才挂断电话。转而拨通了程言电话,开门见山:镜城电视台这段时间有联系我吗? 程言是他的经纪人,一般事情都是先经过程言审核,之后才会传到他这里,要不然,什么事都要他自己分辨,顾千欢恐怕得累死。 程言闻言愣了一瞬,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他甚至没来得及告诉顾千欢:确实有,我正准备通知对方,是出什么事吗? 他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问顾千欢,对方是不是来找麻烦了。 顾千欢笑了下,眉眼微弯:没事,是我一个朋友,他找我帮忙。 语毕,程言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斟酌着说:这件事我会亲自督办,敲定时间之后也会通知你。 顾千欢:辛苦了。 程言笑了声,扯到嘴里的伤口,轻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没关系。 他说完挂断电话,嘴角流下一丝血迹,这是惩罚。 程言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隔着窗遥望对面的夜景,眼里闪烁着野望的光芒,半晌,他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下属端着伤药进来,看见他跪在地上,已经整整一天一夜,这副凄惨的下场都是因为什么?下属想到那个名字,便是浑身一颤,紧张地说:L要见您。 程言心神一紧,冰冷的眼睛瞥了眼对方,下意识从地上站起来,然而他跪了一天一夜,双腿早就僵硬麻木,猛地起身的后果,就是一个急促地踉跄,下属赶忙扶住他:大人,您怎么样? 程言此时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镇定自若,心里反而有种终于要来的感觉,他吩咐下属:扶我过去。 一片漆黑的室内,程言挥退下属,轻轻挪动,他每走一步,便是一片酸麻胀痛,肌肉近乎痉挛地抽搐。 抬眸,也只能看见一团深黑的轮廓,对方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来。 他能察觉那束锐利如刀的视线,紧接着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程言屈身捡起来,动作艰难到极致,后背更是冷汗迭起。 他借着黯然的灯光翻阅一眼:[雾城青少年额头心里基金会捐款明细]其余的再也不用看下去,他千方百计想隐瞒的事实,还是被发现了,几十亿的捐款额度,还有余下几十条消费明细,按理说并不叫人怀疑。 然而,他是最清楚的,对方回国前已经将大部分财产捐出,又如何会凭空多出一笔巨额财产,只有一个可能。 十几年前基地沦陷时,被两个叛逃者卷走的那笔巨款,可能还有对方留下的家族遗产,然而L是个贪婪的人,他一直都知道。 回归现在。 你背叛我,还有什么要说? 程言闭上眼,他从来没想过会瞒过L,只是希望,瞒一时是一时,然而纸包不住火,对方还是发觉了。 他垂下头,无话可说。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对方被他这种态度气笑了:念在你是第一次,我给你一次机会,想活还是想死? 活。 好,我要你亲手了结他,在此之前,拿到那笔钱,缺了多少你补上,去吧。 程言心神一震,震惊地看向那团黑影,无名的冷意渗上心头,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L轻笑一声,电子合成音在寂静室内轻轻震荡:你动心了?看来,从一开始就不该安排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恋耽美 ——(52) 第74章 这天下午,顾千欢给小梨花倒上猫粮,温水后,准备去赴一场宴会。 秦西西的订婚宴。 接到消息的时候顾千欢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秦西西笑着否认,声音羞赧:千欢,我没骗你,我在公司遇上了自己的真命天女!她真好御姐好霸气!我太可咳咳不能再说了,我这耳朵还疼着呢。 顾千欢翘起唇角,那边秦西西已经确定了地点时间,不忘嘱咐他:总之,记得晚上来,什么都不用带,东西都是我爸操办的,你就来玩儿就行了,不见不散。 所以,有了今天这一场。 顾千欢本就身量高挑,穿着裁剪贴合的驼色风衣,内搭米色针织衫,深色长裤,站在电梯口,长身玉立,秾丽的眉眼仿佛感染了秋天的凉意,气质出尘,风姿绰约。 出了小区,顾千欢打车来到珠宝店,虽然秦西西说什么都不用带,可是人家是订婚,他怎么好意思空手而去。 店内的灯打在漂亮的玻璃柜台上,像是缓缓流动的白色河流,时而闪烁着耀眼光芒。 顾千欢沉吟一瞬,他审美还行,但是要找到不抢新人风头,又寓意好的首饰他实在没什么经验,便准备叫个柜员:这里有什么适合订婚的首饰吗? 话音未落,当场便有好几个人闻风而动,来不了的暗搓搓地看,实在是这样有财有貌的帅气小哥哥,谁都想亲近亲近。 顾千欢选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的:有推荐的吗? 柜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缓了缓,像是中了什么大奖:有的有的! 您看这款戒指,灵猫系列的,最适合新人佩戴。 顾千欢默默看她:不是我订婚,是送新人。 百合缠枝龙凤镯!这对镯子设计精巧,是大设计师木槿设计的新款,寓意也好,百年好合,而且镯口是卡扣模式,可以调节尺寸,佩戴时也不会影响工作,非常适合女孩子。柜员没说的是,就是价格不太美丽,算轻奢但是因为款式太年轻,出得起钱的气质不搭,适合的买不起。 顾千欢有些晃神:能拿出来看看吗? 柜员戴上手套,恭敬地拿出来,顾千欢目光落在上面,才发现银镯子边缘镶着星星点灯的碎钻,这些是仔细看才会发现的小细节,低调中隐含着奢华。 哪里付款呢?他看向柜员。 一时间,店内所有工作人员都羡慕地看着她,谁能想到,这个镯子竟然真的买出去了,光是提成,柜员也能小赚一笔。 柜员更是喜不自禁,拿出poss机刷卡,顾千欢收起镯子,他肤色冷白,衬着银镯子,以店员的眼光来看,就算他自己戴上,也不会显得丝毫女气。 咳咳,扯远了。 另一边,秦西西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忍不住张了张嘴:不会,不来了吧? 鹤谨看着他,忽地,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秦西西,你现在最好闭上嘴巴,不然 秦西西:不然怎样? 鹤谨指了指一侧比天色还暗沉的某人,秦西西看见后,瞬间失声。 然后,他想起几个小时前那通电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只是个无辜的可怜人啊! * 市中心的华园。 顾千欢赶到的时候,夜幕降临,闪烁的星河点缀在墨蓝色绒布似的天空上。 顾千欢径直上去,手中提着精巧的礼盒,大门推开的一瞬间,五颜六色的烟花绽开,火树银花绽放一片,几乎照亮整个庭院,他才看清一侧的高墙上,挂着一幅幅画作,他的画作,玻璃罩子映出反光,地上铺着红毯,尽头,顾风曜站在中间,手捧一束百合花,那么大的花束,纷乱纯洁的白色,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影墙映出精雕细琢的人影,一幕幕都留在其上:初识的镜大校园,雨夜如同孤岛的家里,跳下天台时的孤注一掷顾千欢沉默地看着正中心的男人,顾风曜将百合花束放在钢琴上,纯白映着深黑,他的指尖划过琴键,琴音若潺潺流水,久久不断。 顾千欢手指颤抖,浅色眼瞳映出男人的影子,周遭的喧哗他充耳不闻,只有《胡桃夹子》。 他看着顾风曜,神色不明。 他能做到哪一步? 顾千欢不知道。 起哄的秦西西和鹤谨很有眼里地降低声音,在一片静谧中,顾风曜双膝跪地,眸中一片火热赤忱:欢欢,我爱你。 顾千欢后退半步,垂下眸子:我 顾风曜从花里掏出一只小瓷猫,顾千欢瞳孔猛缩,他看着和自己碎掉的一模一样的八尾猫,顾风曜温柔且堪称热忱地望着他,淡淡的惧意在心头衍生。 再前进一步,就是死生不复的万丈深渊,就是粉身碎骨的命运之门。 顾千欢眨了眨眼,遮住眼底残光,他俯身接过男人手里的八尾猫,伸出手:起来吗? 顾风曜空悬的心终于落地,握住他的手,一片柔软,他不自觉翘起唇角,说实话,有点傻乎乎的。 顾千欢跟着翘起唇角,瞥见男人快意的笑容后,茶色眸子闪了闪。 他攥紧衣兜里的电话,指尖捏得发白发疼,唯一疼痛让他清醒。 这下子,除了晚上不睡在一起,顾风曜彻底住进了他家,连带着大黑,也一人得道,猫猫升天。 和小梨花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 反倒比以前多了几分人气。 顾千欢在画室,门口微敞,顾风曜在洗碗,小梨花吃饱喝足,迈着猫步靠近他,毛茸茸的小猫蹭上主人腿弯,长尾巴缠上顾千欢脚踝,灵活地不行。 顾千欢低头,摸摸猫猫的小脑袋:小梨花,又来了? 小狸花喵喵的回应他。 顾千欢笑了一声。 小梨花四处闲逛,一个没留神,它一脚踩上调色盘,抬起爪爪看了看,鬼灵精的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喵一声就溜跑了,地上还留着它的罪证一排彩色小爪印。 落在浅色地板上,像是一簇簇盛开的花朵。 顾千欢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却没有一丝睡意。 视线由挂钟落在眼前的颜料上,时至今日,仍旧一笔未动。 兰奥赛报名不代表正式开始,它的时间跨度尤其长,从秋季跨越到冬季,九月份开始,十二月份结束,时长四个月,要求更是严苛到极致,有许多画家这时候已经开始准备,而他呢? 顾千欢茫然地看着空白画布,无法落笔的滞涩感叫他几欲疯狂,从小到大,画画已经融进他骨血里,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顾千欢沉眸望着画架,忽地低头,指尖点上颜料,殷红饱满的颜色混合松节油之后,呈现出一种如血般的丝绒质感。 * 顾风曜切好果盘,敲了敲房门,叩出一声一声的督督声,他的视线落在虚掩的房门上,从门缝里窥不见任何东西。 顾风曜收回目光:欢欢,我可以进来吗? 没有一丝回应。 顾风曜下意识提起心来,下一刻直接闯入,看见靠着落地窗的顾千欢,青年低垂着头,画板挡住他大半动作,露出一张精致夺目的脸,眉眼秾丽,映着窗外一轮孤高清冷的弦月,漂亮不可方物。 顾风曜动作一滞,手心攥紧,指甲几乎掐紧肉里,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痛楚,快步朝青年走去。 滴答滴答 顾千欢抬眸,与他遥遥对视,指尖一点浓稠如血的红色,滴落在地板上,顾风曜心神一颤,冰雪雕琢的指尖,沁润刺眼的红。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呼吸几近凝滞,胸腔里的东西几乎要撞开壁垒,撕破血肉,一层层冷汗飞快沁出。 顾千欢歪了歪头,望向他:能帮帮我吗? 顾风曜温吞地朝他走去,一本正经地说道:欢欢,别说帮忙,就是要我的命,也会给你。 顾千欢笑出了声,指尖殷红抹上男人领口,咬上他的扣子,他浪起来,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像是暗夜的妖魅,气质拿捏得死死。 红润的舌尖吐出黑色扣子,在男人炙热的目光下,他用指尖蘸了点红色颜料:脱。 他似笑非笑,半是轻挑半是凝重道:我要在你身上画画,你怕不怕? 顾风曜只剩下一个念头,还想要什么,把心都挖出来,全部都给他,够不够? 他疯得厉害,偏偏心甘情愿。 顾千欢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像是一把小刷子,在眼窝处落下漂亮的阴影,在冷白色的脸颊上,黑得纯粹,白得鲜明,牙齿咬上嫣红的唇瓣,饱满艳润的红饱经蹂躏。 他那双剔透妩媚的眼睛,倒映着男人的动作,一件一件衣服脱下来,露出性感的身躯,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顾风曜性感的喉结上。 顾千欢扯住他身上的灰蓝色领带,微微倾身,指尖上的颜料点缀在男人喉结上:从这里开始吧。 画上一朵花,将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他眼中燃烧着耀眼光芒,璀璨夺目,叫顾风曜忍不住滚动喉结,它被指尖轻轻拂过,燎原的火势熊熊燃烧。 欢欢。喑哑的嗓音若大提琴音,低沉,性感。 顾千欢唔了一声,仰头看他:什么? 顾风曜温吞地笑,目光如狼:要报酬。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二更欠着吧,有空补上TVT 第75章 顾千欢看着他,忽地轻笑一声:好啊,先欠着。 顾风曜拧起眉头,很快,他就没了这样的想法。 喉结被柔软的指尖抚摸,湿粘的颜料涂在上面,仿佛那块皮肉都被包裹,他弓起背,正站着顾千欢面前,像是蓄势待发的凶兽,眼中暗芒闪烁。 顾千欢落上一笔,再落一笔,未曾疏解的情绪透过指尖发泄,在薄薄的滚烫的皮肤上,他目光专注且深情,是此生挚爱般的炙热。 顾风曜攥紧手指,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克制,俊美的脸上泛起潮红,额头沁出一层细密汗珠。 汹涌的情绪在血管里奔腾流淌,挺拔的身躯倒影在雪色墙面上,仿佛匍匐的凶兽,在暗夜中蛰伏。 气氛静悄悄,顾千欢真正投入进绘画中,这是他至死不渝的唯一,漂亮的桃花眼亦是因为逐渐完善的花朵越发璀璨,落下最后一步,一朵灿烂到茶靡的血色玫瑰,绽放于男人喉结。 好了。 说完顾千欢猛地反应过来,他真的画了出来,汹涌的情绪使得他全身颤栗,手指紧紧攀上男人肩膀,顾风曜垂下头,轻轻地问:好看吗? 顾千欢点头,毫不迟疑地回答:目前来说,最完美的一笔。 血红玫瑰勾带出丝绒质感,栩栩如生的叶片,宛如真花一般,深浅交错,明暗界限,因为倾注了画家的感情,甚至呈现出一种绮丽近乎虚幻的姿态。 顾千欢用最细腻的画法将玫瑰画出,这只是第一步,他实验的第一步。 顾风曜攥住他的手腕,笑睨他早就伸出喉结,在颈侧滑动的指尖,他沉声问:还想画什么? 顾千欢笑着摇头,下一刻,被他扣住后脑勺,一个滚烫的炙热地叫人无法喘息的吻,明月垂下清冷的光辉,映出墙面一对人影,相互交缠,不分彼此。 不过一刻,那朵精灵般的玫瑰被同一只手摧毁。 顾风曜低下头,沉沉笑声出顾千欢心口传出:比起玫瑰,我更喜欢这个。 他的指尖隔着细腻的皮肉,几欲触及顾千欢狂乱跳动的心脏,精致的锁骨下方,不常露面的红痣得到热情款待。 一夜无梦。 顾风曜出去上班时,喉结残留的痕迹只剩下隐晦的红痕,他理了理领口,露出一点痕迹,在里里外外的下属面前,笑得如沐春风。 不过半天,整个顾氏都知道了,老板有恋人了,今天容光焕发异常和气! 这话被刚晋升项目部副经理的秦西西听见,他撇了撇嘴,屁,就顾风曜那注孤生的性格,要不是兄弟们之前帮他,他就是再下跪一百年,跪成望妻石也得不到千欢一点松口。 更别提现在的如沐春风,和和美美。 秦西西想着事,办公桌乍然响起督督两声,身材窈窕,气质冷艳的距离收回手:回神了? 秦西西还有些呆呆地回不过神,反应过来后,他瞬间胀红了脸:许、许经理。 许意看着他:之前你交给我的那个汇报材料,再细化下去。 秦西西瞬间变脸,苦瓜似得:哦,好。 就这样,没了? 许意看他这样勾起唇角,走之前才说:今天下午我有空。 秦西西心里欢呼起来,一双眼亮得发光:好、好的!这段时间麻烦许经理了,晚上我请你吃饭? 许意步子微滞:看情况。 秦西西傻乎乎地笑,怎么听不懂她的潜台词,许意雷厉风行,御姐气场十足,从来不会给人模棱两可的答案,所以,没拒绝就是同意了。 说起这就不得不提起之前的假订婚宴,秦西西有一点没撒谎,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女上司,不过自觉自己还不够优秀,只能努力工作,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不过他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处男演技能有多好,一眼被许意看穿,好奇地关注之下竟然也萌生了好感,秦西西还不知道自己的单恋已经变成了双向奔赴。 * 十月份已经进入深秋,长街上,法国泡桐枝干上只剩下几片泛黄的叶子,路上的行人陆续穿上外套。 顾千欢套上白色针织衫,卡其色长裤,纯黑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望着镜子里的状态不错的青年,他满意地露出一抹笑容。 没出门,阮嘉明电话已经打了过来:欢欢,怎么样? 顾千欢摇头失笑,没回答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阮嘉明对他是大大地自信:肯定好,非常好,verygood! 顾千欢笑了声,出门时正撞上对面的顾风曜,男人看着他,目光紧张,偏偏还要强忍着打招呼:欢欢,早上好。 顾千欢朝他笑了下:早上好。 说完关门上电梯,快得不是一点半点,顾风曜追都追不上,疑惑混杂担忧的情绪在心底发酵,尤其在看见一辆炫目跑车接走青年之后,他冷下脸,黑沉沉的目光盯着车身,不多时,手下已经查出车主是谁。 恋耽美 ——(53) 阮嘉明。 今天顾风曜要参加的镜城电视台台长儿子。 顾风曜听到消息,眼神闪了闪:你继续盯着。 说完驱车去往镜城电视台,今天是他和镜电早就约定好的时间,要做栏目访谈。 * 顾千欢尚不知道,不晓得是不是天意,他的目的地也是镜电,作为兰奥赛的参赛者,受邀访问。 阮嘉明一路上跟他介绍,顾千欢没怎样,他自己反倒紧张起来,越说越紧张,顾千欢看笑了,打趣他,阮嘉明恼羞成怒。 镜城电视台坐落在市中心的天涯大厦中层,这里是镜城坐标之一,近些年镜城为了彰显特色,安装了很多装饰,夜里来看,美轮美奂,美不胜收。 天涯大厦也成了远近闻名的网红打卡地。 阮嘉明领着他进来,一脸稔熟和轻松,领着他,直接来到化妆间,一进来,一群工作人员打招呼,顾千欢看着,他混得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欢欢,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饮料?白一坊的小点心也好吃,我去买一份?阮嘉明琢磨着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总不能这么干晾着,便提议道。 对上对方的视线,顾千欢沉默一瞬,阮嘉明只以为他是默认了,拍了拍手说: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我知道你早上就不喜欢吃东西,这次肯定也没吃,我去给你买。 末了,他还说了句俏皮话:总不能让嘉宾饿晕在台上吧,这多不好呀。 顾千欢:快滚。 阮嘉明笑嘻嘻地跑了。 他走了一会儿,顾千欢迎面碰上了一位不速之客徐彦。 对方挑染的头发重新染回黑色,破洞裤换成规矩的长衣长裤,乍一看,还有几分乖巧,不过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姿态将他的傲慢显露无疑。 两人视线相对,徐彦怒视他,瞧见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脸上顿时露出笑模样。 顾千欢没注意,低下头继续把玩手机,没一会儿,传出徐彦怒气冲冲地声音,他脸上满是怒气,瞪视身边化妆的工作人员:你是怎么搞的?笨手笨脚的,是专业化妆师吗? 说话又难听又刺耳,但实话说,对方手艺还不错,耐不住徐彦说不够,又加了一个化妆助理。 徐彦要完人得意洋洋地瞥向顾千欢,他还没察觉,身边一圈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他望着顾千欢,故意大声说:我这里人是不是有点多了,要不匀一个给前辈?他那边一个都没有,是不是太寒碜了?顾千欢放下手机,淡淡看向男生,说出的话十分扎心:我不急,脸没那么大,好上妆,等等也没问题。 噗嗤不知道谁忍不住,笑出了声。 徐彦气得脸发青:谁脸大!我看某人是没化妆师搭理,嫉妒我呢。 哈哈哈,一大清早的,就听见某种家畜在叫唤,真吵。说话的正是阮嘉明,他手里拎着袋子,刺了一句就不再搭理徐彦,一边拿东西一边介绍:欢欢,我买的蜜桃乌龙奶盖、草莓大福和苏式小方糕,入口软绵绵的,是白一坊的主打,都特别好吃,你尝尝。 徐彦脸上青白交加,娇纵惯的性子快要气炸了,他耳朵好,一下听出刚才笑的也是他,气糊涂的脑子终于好了一回,先扫了眼周围人,看他们目光闪烁便知道阮嘉明不好惹,自己动不了他。 可顾千欢呢,他对顾千欢恨极,或许是倚仗着背后的陆学平,目光没带一点遮掩的。 顾千欢扭头,正看见他的眼神,反而朝他笑了笑,他笑得明媚和润,不知怎的,徐彦没由来地背后一冷。 退缩一瞬后,他恶声恶气地质问:你笑什么?! 顾千欢笑容收敛,深深看他一眼,那一眼,徐彦形容不出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炸了毛一样,太、太他根本形容不出。 心里一口气强撑着,徐彦丢下一句狠话,让人继续给他上妆,这边,顾千欢喝了口奶盖,清新的乌龙茶混合甜甜的蜜桃,半糖的量一点不甜腻,小方糕是流心柠檬馅,改良后的中式糕点酸甜可口。 阮嘉明跟着吃了几个,偷偷撇了眼里面,脸色羞愧:欢欢,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请你来了。 顾千欢不解: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求个预收鸭《不当后妈后我成了首富[七零]》 第76章 顾千欢捏着杯子,浓郁的茶香混合着奶味,在口腔弥漫,他抬眸去看阮嘉明:为什么要这么说? 阮嘉明根本不敢去看他: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碰见了我姑姑,才知道,兰奥赛的嘉宾,不止邀请了你,还有另一个据说是画坛大佬的小弟子,应该就是刚才那个跋扈男,欢欢,对不起。 是他没考虑周全,没问清楚,便是阮嘉明自己也没想到,姑姑会瞒着自己。 他眼神闪了闪,想起之前,他姑姑在家长吁短叹,他想着分担一下,还跟她打了包票,没想到姑姑骗自己,明明他已经保证了,他一定能请来Blindsight,为什么还要请别人。 他能理解姑姑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是,他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 阮嘉明没准备隐瞒,一五一十地给他说出来,顾千欢听完垂下眼帘,安抚他:没什么,这件事你没什么责任,别钻牛角尖。 顾千欢说了两句,他确实不怨阮嘉明,他又有什么错呢,只是阮欣的做法让人膈应,或许以后也没什么合作机会了。 一句话,顾千欢断了继续合作的念头。 另一边,上完妆的徐泽轻蔑地看了眼顾千欢,朝他走来,完全忘了刚才的风暴,这会儿口吻一变: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的化妆师呢?找不到就先用我的吧。 阮嘉明脸色立即皱了下来,这人什么意思,是是欢欢只配用他剩下的吗?明里暗里贬低顾千欢。 那还真不好意思,阮嘉明唇角露出一丝笑,对上徐彦,他脸上挑衅尽显:谁说的? 琳姐,欢欢可以上妆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衣着时尚的女人从一侧走出,手里提着一套银灰色箱子,打开后五层折叠梯,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化妆工具,有些还是未开封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徐彦脸色称得上难看,还没等他说什么,阮嘉明像是无意解释道:诶呀,真是让你误会了,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有些人就是得提前化妆,耗时长,需要化妆师提前做妆,有些几分钟就能搞定,人和人不能比啊。 他说完长叹一声,那副模样,直接把徐彦气成了河豚,栓根绳子就能上天的那种。 他嫉妒地看了眼顾千欢,即使这样,也昧不了良心说他比顾千欢好看,那不是自夸,是登月碰瓷,可越是这,他越气。 余光瞥见自己原先座位上的化妆品,不知道之前使用了多少次,再看顾千欢这边,强烈的反差逼得他愤恨难平。 徐彦丝毫没发现,他身边化妆师看向自己鄙夷不屑的目光,琳姐是他们电视台的王牌化妆师,技术精湛,而顾千欢又是什么身份,他可是Blindsight啊! 这位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够不够资格。 一转眼,栏目开播时间到了。 阮嘉明得知安排后脸刷地一下沉了下去,攥紧手指,他姑姑实在是太过分! 不是他想象中的一对一,而是直接邀请两位嘉宾同时上场,顾千欢的名气众人皆知,跋扈男除了担着个画坛大佬小徒弟的名字外,简直是籍籍无名,地位身份不对等的两人强凑在一起,肯定有拉踩。 阮嘉明这会儿已经后悔了。 深谙套路的他怎么不清楚,有些媒体善用舆论,善搞噱头,他姑姑更是其中佼佼者,不管结果怎样,对欢欢来说,都不会怎么好。 欢欢。临走时他扯住顾千欢的衣角针织衫都有些变形,顾千欢看他,阮嘉明嗫嚅着说:要不,我们走,事情我担着。 顾千欢笑了下:小明同学,你说什么傻话呢? 马上就到我了,快放开可怜的针织衫,它要被你扯死了。 阮嘉明挤出一抹笑,下意识放开手,顾千欢转瞬往里走去。 这是一档访谈节目,听着高大上,其实就是讲一下个人平生经历,满足一下大家对名人的好奇心,越出名的名人,普通老百姓邢群越高。 阮欣准备打破以往的模式,直接请两位嘉宾上台,这样形成天然对照组,至于侄子的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是的,从一开始,阮欣就不相信阮嘉明认识什么Blindsight,她觉得是自己的功劳,毕竟,Blindsight是在自己提出邀请后才回复的,哪是什么阮嘉明的功劳。 只能说,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还想拿捏顾千欢。 具体表现在台上,一开始还好,针对不明显,直到后来,女主持人发问:请问两位是怎么拜入现在的老师门下呢?有没有什么故事呢? 问的都是TM什么问题! 后台阮嘉明愤怒地攥紧拳头,拿一个问题问两遍,还是问两个人,答案肯定不一样,对照起来,矛盾立马突显出来了。 回到台上,徐彦眼前一亮,他压抑住脸上表情,说道:我的故事比较曲折,说起来还有些扯,大家先听顾前辈说吧。 顾千欢笑了:你这么说,是说我故事平坦吗? WC! 徐彦心里小人狠狠挥出一拳,可他不能这么做,连台上主持人都惊讶了,没想到顾千欢会这么刚。 然后,她乐见其成。 顾千欢也不扭捏,直接道:我九岁拜入郑老师门下,跟他说的有点不一样,我小时候,比较固执,一开始其实是另一位长辈想收我为徒。 主持人:能说说是谁吗? 顾千欢意味不明地笑,一侧徐彦已经快要气死了,他比谁都知道顾千欢说的是谁,可是他不敢说。 徐彦恨恨垂下头。 顾千欢没注意,他摇头算是拒绝,接着说道:但是我觉得郑老师更适合自己,选择了郑老师。后来日常就是画画,参加各种比赛,一直到现在。 主持人刻意咬重两个字:选择? 顾千欢笑笑,没有再说话。 从他淡淡的话语流露出的信息,反倒更吸引网友深思,两个大佬争夺他,再算一算,他当时才多少岁,九岁?十岁?简明扼要地说,就是无形中的造势。 徐彦已经按捺不住,他不争取不行,再这样下去哪还有他的镜头,徐彦脸上露出腼腆的笑,他插话很不自然,但是当大家注意到他说的内容之后,谁也不会注意到了。 徐彦直接搬出陆学平的名头,信誓旦旦地说他是陆学平的弟子。 底下一片哗然。 见状,徐彦眼底露出笑意,可转眼,他又哀悼起来:其实,以我的资质是当不上老师弟子的,是因为我哥,他是老师的记名弟子,后来发生了一些事 他声音越来越低,悲伤的样子引起无数人好奇,主持人自然也问了:能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彦低下头,唇角露出一抹笑,转瞬即逝,他将徐泽的死说得很凄惨,引起大家怜悯,包括桑德里亚的恐怖组织,大家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成功了。 兄弟相依为命,哥哥为了梦想死去,弟弟继承哥哥遗志,感动画坛大佬,标标准准的美惨强剧本,但是,也要看这个人配不配啊。 顾千欢只用一句话,戳破了他的铺垫。 要说也是徐彦作死,为了夸张事实,他偏偏要说谎,也不对,是偷换概念。 他可不是什么穷苦人。 他哥哥徐泽,身价上亿的画坛新锐,且众所周知,画家死后的画作价钱,比之前的最少翻一倍。这么一算,徐彦可不是什么小可怜,他比大部分人都要富裕,是标准的富家子弟,而且,兰奥赛的资格证,以他现在的名气根本本不该拥有,他是拿了陆学平的资格证,这样做的人一般都是藏着掖着,哪像他跟个愣头青似得,大咧咧地爆出来。 非要将把柄往他手里塞。 顾千欢轻抿唇角。 此话一出,底下传来一阵一阵的声浪,徐彦不用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阴沉的目光望向对面青年,顾千欢佁然不动,朝他微微一笑,柔和且温润。 徐彦脑子充血,这笑容落在他眼里,就是明晃晃的嘲讽,他恨:你 一句话没说完,台子两侧冲出两个保安,捂住他的嘴将人带下去,女主持人耳麦里收到台长的直接命令,稳住,按照以前的继续问下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台下的观众被骗了,正气得要死,后来接到节目组的小礼物,谁还管他个球啊! 顾千欢丝毫没被影响,转而向大家普及油画的历史,一些画作上的小技巧,最主要的还是他的画,被抬上台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价值千金的《暴风雪》《颂歌》《最后的礼拜》展示在台上,真正看见它的人,才会震撼于画作的精巧绝伦,感情炙热,加上上亿上千万的高价,顾千欢一举成名。 事后有人戏谑,称访谈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完全割裂成了两个主题,没人不赞同。 * 洗手间,顾千欢捧着清水浇在脸上,凉意叫他清醒。抬眸却看见阴魂不散的徐彦,对方离他几步远,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 惹得顾千欢拧眉:有事? 徐彦:如果不是你,我哥哥根本不会去什么桑德里亚,他也不会死! 顾千欢愣了一瞬,徐彦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失言,他心一横,将压在心底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就是因为你!如果你没出国,采风的人就不会是我哥哥,你看你多幸运,上天眷顾,老师爱护,又能画坛扬名立万,你怎么那么幸运!可是 他憎恨地望着顾千欢:可是,我哥哥就活该去死吗?就该替你被杀千刀的恐怖组织杀死吗? 顾千欢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他眼底一片漆黑漩涡,映不出半分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我太厉害了,写了三千二! 本来两千二,加了一千字,好棒! 第77章 徐彦看得心神一紧。 顾千欢已经止住了笑,冷冷注视他:你觉得我幸运? 怎么不是? 恋耽美 ——(54) 徐彦绷紧神经,他不敢出声,心里却无比认同,顾千欢是这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他年少成名,师承大佬,容貌出众,哪一点不是上天眷顾的存在。 这样的人生来叫人嫉妒。 徐彦强撑着头:我不会放弃的,迟早你会被我打败,这是你欠我哥哥的! 顾千欢收敛笑意,绷紧唇瓣:我欠你哥哥? 徐彦,我谁都不欠,徐泽死在桑德里亚,死在恐怖组织手里不是死在我手里,你要向我寻仇,还是嫉妒我,嫉妒我可以拥有现在的一切。 徐彦,顾千欢双手抱胸,浅色眼瞳冷光闪耀:你这无聊的把戏,我不奉陪。 徐彦气急败坏:你这个贱人,一个孤儿你配吗?你怎么不跟你爸妈一起去死 啪 响亮的耳光声,徐彦反应过来后,脸上燃起火辣辣的疼,他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像是红色的发面馒头。 徐彦捂住脸,疼地止不住轻嘶一声,反观对面的顾千欢,连一条衣褶都没有。 他漠然地俯瞰着,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越高贵越衬得自己渺小且卑微。 徐彦恨透了顾千欢,他几次三番地挑衅,何尝不是因为嫉妒,因为不忿,气头上,他那还顾忌那么多,抿紧唇撞过去。 顾千欢不闪不躲,只冷漠地看着他,实际上已经做好一切戒备,痒意从骨头缝里淌出来,憋闷的情绪在心里搅动,他静静等着,即便是疯子,也要有着让人拿捏不住的理由。 忽地,顾千欢眸子一动,越过徐彦,定定落在他身后,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顾风曜轻而易举地将人反剪起来,眉心微拢,眨眼间,徐彦被他压制在地,双手背在身后,虚软的身子骨哪有一丝丝反抗的能力,他被重重压在地板上,反剪的手臂撕裂般的痛楚,不一会儿冷汗直冒,膝盖抵着冰凉的地板,他簌簌地发冷发抖。 你想做什么?说不过就想打人,你怎么敢!顾风曜收紧指骨,力道几度捏碎徐彦的手腕,在他的痛呼声中,又一把将人扔出去。 他才回神似得看向顾千欢。 迎着青年别有深意的目光,顾风曜心底一阵一阵地发虚。 他并不是突然出现,也不是碰巧遇见,而是从一开始,便围观了全程。 沉默中,徐彦突然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脏话,便迫不及待地离开,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狼狈。 气氛陡转,顾风曜还在忐忑中,顾千欢已经收回视线,清水冲刷过指尖,刚才打过人的手,此时一片微麻。 他抬眸望向男人:你也觉得我很幸运吗? 顾风曜没出声,黑沉的眼眸望向青年,他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顾千欢也不需要他回答,他看着摊开的掌心,水珠滚动,一片冰凉。 他抬眸望向男人:你也觉得我很幸运吗? 顾风曜黑沉的眼眸望着他,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顾千欢也不需要他回答,看着摊开的掌心,水珠滚动,一片冰凉。 顾千欢垂下目光,声音嘲讽:刚才徐彦说我幸运,不像他哥哥那样丢掉一条命,我幸运因为我有钱有名气有个好老师,可是 可是我亲眼看见老师死在我面前,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身,亲生父母为了我死于车祸,他们也是被恐怖组织杀掉,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保护我去死,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去! 顾千欢近乎哽咽地看着他,压抑的情绪一泄如注:顾风曜,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再也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跪伏在地上,那么多那么多的痛苦,独独积压在他一人身上,像是绷紧的弓弦,退一步万丈深渊,进一步无底地狱。 顾风曜几近窒息,他一把抱住颓唐的青年:欢欢,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做错跑什么,要怪,就怪恐怖组织。 他声音一顿,盯着青年头顶的发旋,沉沉出声:你父母的死,和L基地有关? 顾千欢指尖扣紧他的肩膀,明白他话里意思,问他:什么L基地? 顾风曜:L基地就是位于桑德里亚的恐怖组织,他们的活动范围不止在m国,长期从事各种非法交易,欢欢,我曾经被他们劫持过,我和你一样,我们的敌人都是L基地,这不是你的错,是L基地 为了安抚青年,他不惜讲出多年前的绑架案,顾千欢攥紧手指:所以,我们的敌人其实是同一个。 顾风曜点头,眼看他的情绪终于安定下来,心头松了口气。 他继续道:欢欢,这件事我们回家再说。 他说着准备离开,出去没几步,便看见迎面跑来的阮嘉明,视线在两人身上掠过,他踯躅一瞬,才说:欢欢,你没事吧?我刚才看见徐彦从这里离开,他有没有为难你? 顾千欢摇头,脸色已经恢复平静:我没事。 阮嘉明一口气没松开,身后传来恨天高的哒哒声,穿着职业套裙的阮欣女士,一脸歉意道:顾先生,您别走。 她发丝稍显凌乱,快步走到两人跟前,在顾千欢面前深深鞠躬:顾先生,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向您道歉,您能不能原谅我,我也是求成 顾千欢躲开她的大礼,不发一言便要离开,徒留阮欣僵在原地,身为镜城电视台的主策划之一,阮欣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丢脸的时候,脸上火辣辣地疼:顾先生 她飞快反应过来,拦住他们:顾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这次,有什么条件您尽管开。 顾千欢定定看着她,本该温柔的浅色眼瞳,此时却叫人无端端生起一股凉意,他的目光阮欣无法形容。 一侧,看清局势的阮嘉明终于反应过来:姑姑,你在说什么啊! 他不知道姑姑是急昏了头还是怎样,难道之前台上的事还不足以叫她清醒吗?欢欢根本不缺钱,她以为所有人都能被钱收买吗? 阮欣却急了,还要再说什么,顾风曜已经彻底按捺不住,刚要出手被顾千欢拦住,他深深看了眼阮欣,出声道:麻烦您,让一让。 说实话,我很不习惯,不知道镜城电视台还有这样的招待。 阮欣当场白了脸,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不是,我 顾千欢笑睨她一眼: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也不容易,阮欣脸色和缓,却听他又道:我的态度是不原谅,这是我和镜电最后一次合作,您根本不必在意。 他话音落下就要走,阮欣全身发冷,最后一次合作,顾千欢的决绝让她震惊,下意识就想阻拦他们,被顾风曜拂开,男人目光淬上一层冷酷,比起态度和缓的顾千欢,他冷硬得像个冰块,拒人于千里之外。 阮小姐?我和我男朋友一个态度。 说着他牵起顾千欢的手离开,阮欣颓败地跪在地上,看着像是傻了一样,呆滞的面目被阮嘉明看在眼里,拧紧眉头,扶起她:姑姑,你太强求了。 阮欣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嘉明,刚才那个是你朋友对吧,你帮姑姑求求情,姑姑求你了!你帮帮姑姑! 她这时哪还有刚才的女强人样子,阮嘉明也吓了一跳:不行,不可能。 他一口回绝,实在是没办法。 他清楚顾千欢的性子,做下的决定绝不会更改,方才说的那么肯定,显然是真的生气了,他疯了才会答应,至于姑姑 姑姑,你何必那么执着,欢欢不会回来,事情已成定局,你不如想想怎么找补吧。 阮欣目光发愣,想起刚才立下的军令状,更是绝望,早在台上出事的时候她就该清楚,顾千欢才不是她能拿捏的人,这下不止顾千欢,还有顾风曜,她捂住脸,没有哭却比死了还难过。 阮嘉明事后才知道,他的姑姑为了收视率,都做了什么好事,压下的火苗都通过这次爆发出来,阮欣受到了严厉处分。 而阮嘉明经此一事,羞愧得好几天不敢联系顾千欢。 * 晚上,圆月高悬。 顾千欢挠了挠小梨花下颌,小猫发出咕噜咕噜声,惬意又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顾风曜端来两杯水,他们跟前,不大的矮桌上放满了纸张,摊开后露出内容,顾风曜出声:欢欢,要不要休息一下? 从下午开始,顾千欢一直在看文件,顾风曜却知道,他带来的资料足有半人高,紧要的无关紧要的,他从军部拿来,和L基地有关。 顾千欢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头也不抬道:我没事。 他说着,视线落在纸张上,这里分别概括了十多年前的围剿经过与结果,L基地曾被摧毁过一次,警方沿着他们的销售渠道与下线,顺藤摸瓜找到老巢,又与卧底里应外合,顺利包围,使得他们元气大伤。 但是因为某些差错,主犯跑了,以至于十几年后他们又卷土重来。他们的手段不胜枚举,是一个有着极其严密规矩的组织,上下线层层分布,阶级森严,而作为领头人的L先生,更是一直没出现过。 说来可笑,L基地作为恐怖组织,从事的竟然是画作方面的行业,包括倒卖,造假,绑架,勒索,有相当一部分成员,散布在艺术界,不乏知名人士。 蓦地,顾千欢顿住动作,艺术界,知名人士,造假 他抓住了什么关键点,翻开二百一十七页的笔记,在这里有一个案例,至今仍是画坛笑柄。 一场盛大的拍卖会上,画作《银岛湖上的歌声》由一位小国王子以天价拍下,曾轰动一时,事后三年,突然有人卖出另一副《银岛湖上的歌声》,与其别无二样,小国王子得到消息画高价请画坛大佬甄别鉴定,最后以一笔之差,得出结论,小国王子的画是假的。 多年后剿灭L基地后,警方发现,当时的拍卖会主办成员之一,是L基地的人,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顾千欢身体紧绷,不过一瞬,他掌心沁出黏湿的汗,下一刻,甜丝丝的温水抵着他的嘴唇,抬眸正对上顾风曜视线,男人眼含担忧:欲速则不达,欢欢,已经十二点了,再不睡明天你没精神,影响你的状态。 顾千欢停下动作,坦然自若道:兰奥赛吗? 他说着,在文件那页留下折痕。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二更,没了,我算错了,今天还要搞东西TVT 第78章 顾风曜闻声一愣,点了点头。 顾千欢朝他轻轻一笑,合上文件:好。 顾千欢开始收拾桌面,顾风曜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甚至抢着去做,可桌子就那么大一片地方,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撞上了。 感觉到手腕擦过男人的肌肤,说不出的感觉,他眼睫抖了抖,那边的顾风曜不自然地僵住动作,柔软细腻的肌肤像是一触即分,他缓了缓,才整理纸张。 一时间,只剩下纸页摩擦时哗啦啦的响声。 顾千欢忽然提起:白天你说的L基地,不是说他们卷土重来,你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顾风曜:有一点,当年的主犯没落网,国内政府一直在早,他们的报复心很重,欢欢,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你可以告诉我。 你有办法解决吗?顾千欢问他,拿起桌上凉掉的水,喝了一口,过快的心跳几欲爆炸。 顾风曜:嗯,当年我被绑架,因缘际会认识了些人,也不是说我自己一个就能解决,这些人穷凶极恶。 他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以瞒着青年的,他全身心地信赖对方,意识到这个念头后,顾风曜全身一松。 顾千欢沉默一瞬,说道:我这里有线索,不是关于老师的,是另一个人。 谁? 程言。顾千欢放下水杯,坦然道:我怀疑他一直在误导我,老师之前的遗书里写了,让我小心身边的一切,他可能是知道什么了。而在雾城,我去祭拜父母的时候和程言碰上,他告诉我老师曾经被L基地威胁,包括那幅造假的画,也是出自安塔画廊。 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顾风曜眉心紧皱,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巧合。 而一想到程言和顾千欢的关系,他们如此亲近,他心头一窒,担忧起来:我会派人盯着他。 顾千欢点头,没说自己之前已经派人去做了,关于程言,他一直惴惴不安,没法形容自己的感觉,谜团已经向他揭开了一角。 他的手掌按在心口,顾风曜才发现,青年颈间多了一根红绳,细细的红色绳子坠在雪色脖颈上,如蜿蜒红线贴伏着精致的锁骨,勾人目光。 顾风曜眸子发暗:休息吧。 顾千欢起身,小梨花无声无息地跑过来,蹭着他的小腿,他点点头,这会儿困倦上涌,眨了眨眼,挤出一抹湿润的泪迹,他正要关门,顾风曜突然出声:欢欢,明天有空吗? 怎么了? 我想约你出去。顾风曜直接打直球,听得顾千欢一愣,他垂下眸子,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曾经,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笑了下,又转瞬收敛:好啊。 * 翌日下午,顾风曜穿戴整齐,眼下倒是有淡淡的青色,不过整个人的气色很好,一点也叫人看不出他熬了一宿。 手机里存着行程表,都是他一点一点从网上查找的攻略,不知道欢欢会不会喜欢。 顾风曜心生忐忑,没多久,对面门开了,顾千欢穿着随便,舒适的休闲服反倒有种慵懒妥帖的感觉,两人耀眼精致的五官在街上回头率奇高。 出门没开车,因为小区就在市中心,离最近的商业街只有几百米距离,走路就行,地上的泡桐叶子踏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满目秋天凋零的景色,走进长街,像是一步跨进另一个世界。 欢欢,你想去看电影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慢点慢点,小心欸! 胖墩墩的男孩突然窜出街道,横冲直撞好似一颗小炮弹,一边扭头做鬼脸一边乱窜,慌不择路间直直朝他们撞来。 顾风曜神色一变,握住青年的手把人扯进自己怀里,熊孩子因为没目标,噗通一声,载到在地。 恋耽美 ——(55) 他呜哇哭嚎起来。 刺耳喧哗的声音里,顾风曜的心咚咚直跳,听不见任何声音,眼里只剩下拥抱着的青年,和他十指紧扣,像是握住了一辈子。 欢欢,你没事吧?他目光闪躲,有那么一瞬,竟然不敢再看对方。 顾千欢有点懵,他反应同样很快,熊孩子冲过来的时候已经准备跑开,没想到被顾风曜抓住,揽进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淡淡味道,他抓紧手指:我没事。 你没事我孩子有事啊!熊孩子的家长这会儿出现的倒挺快,一脸铁青又气冲冲道:你们两个大人咋回事?这么没肚量,我儿子都摔倒了! 他还是个孩子,磕着碰着叫我咋办,你们不能走!得出医药费! 一整套甩上来,周围人寂静一瞬,震惊地看着泼辣女人,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上来就讹钱,太不要脸了! 分明是熊孩子自己在街上乱跑,和路人有什么关系?他们就该被这实心小胖子撞,看着地上一坨肉,撞上来该有多疼啊! 人群熙熙攘攘,有人看不惯说道:大姐你讲不讲道理啊,明明是你家孩子乱跑,管他们什么事? 诶呦!你算哪根葱哪头蒜?!我家的事也敢管?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吗?不要脸的狐狸精! 说话的女孩子胀红了脸,气得都快哭了:我不是,我没有 谢谢你,我来解决。顾千欢说着,指着一侧门店外的监控:调监控。 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包,如果不是,我会告你讹诈罪,不会要命,进局子蹲两天而已,孩子都这么大了,胖的跟头小猪似得,离开妈妈十天半个月也不会饿死。 他轻飘飘地说。 胖女人听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嘴硬道:咋可能,我咋可能坐牢呢。 一时间,只剩下小孩儿哭声,顾千欢淡然自若,这时候,几个高壮的便衣保镖走了过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保镖说着话,眼睛却注视着女人。 女人脸更白,心里惶恐不安,少爷保镖,天哪,她不会惹上什么大事吧!偏偏孩子还在苦闹,气得她朝小胖墩屁股狠狠打了几巴掌:哭哭哭!哭什么哭!作死啊! 小胖子傻了眼,被他妈暴打一顿,围观群众谁见过这阵仗,小声说了起来:你别走,我们调监控看看,到底是谁的责任!说出来你去坐牢! 一开始的女孩子也挺起腰杆,声音清脆:我刚才看见了,就是熊、小孩子自己撞空了摔在地上,他们可没碰一下,要是上法庭,我就去做人证! 我也去! 我也去!大老爷们儿了,连一个弱女子都比不过吗! 熊孩子妈见势不妙,抱着孩子脚底抹油就要溜,被保镖架了起来:你、你们干啥? 道歉。 妇人嘟囔两句,在坐牢还是道歉上,她选择乖乖低头,至于怀里的大胖儿子,也看不顺眼了。 事情解决,保镖隐退,顾千欢看向男人,目光明晃晃,茶色眼瞳映出一点深色影子,他耳根红了一点:刚才的事,谢谢你。 顾风曜眉头轻拢,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话题:欢欢,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顾千欢眨了眨眼:不知道。 顾风曜愣怔一瞬,丧气一瞬,却听青年继续道:我又没去电影院,怎么知道有什么电影呢。 顾风曜愕然:我带你去。 两人慢慢走着,顾风曜心跳如鼓,手心柔软的指尖温软如云,他竭力克制情绪,心里期盼着,这条长街再长再长一点该多好。 可惜路长终有尽头。 到达电影院的时候,人不多。或华丽,或炫目,或阴暗,或清新的海报贴在展板上,顾风曜目光从其上巡视而过,掠过恐怖片和爱情片,他俯身几乎贴着顾千欢的耳朵说:欢欢,你想看什么? 顾千欢:恐怖片吧。 这是系列恐怖片的第二部 ,他在国外看过第一部,很刺激,第二部还没看过,应该还不错。 顾风曜要了两张连排座,目光落在爆米花上:要什么口味的? 焦糖吧。 顾风曜却愣住了,糖这个字好像一个禁词,叫他想起不堪往事,他躲开青年目光,忽地说道:要原味吧。 顾千欢无所谓,手里端着一杯可乐。 进场时人已经到齐,可能因为恐怖片又是下午的原因,人没满座,稀稀疏疏地分布在场地像是散落的星星,他们在中间两排,坐稳后电影开始放映。 故事发生在一个风景优美小镇,一群年轻人来到小镇旅游,居住在一栋山间别墅里,他们说旅游,实际上是寻宝,直到一天,他们在自家房子附近发现一群穿灰衣服的小孩子,麻木地盯着他们,大家吓了一跳,叫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应。 第二天,团队里某个人突然失踪,发动人去找,在冷杉树上发现砍掉双手的男人,一丝不挂的尸体挂在树枝上,滴答的血沿着树干滑落。 旁边放着一首杀人诗:一群小孩子,大的没有脚,小的没有手,要吃大蛋糕,烤成姜饼人 顾千欢起了点兴趣,然后画面一转,女主和男主开始上床,各种暧昧描写。 顾千欢: 这和他看的第一部 完全不一样,好像突然变成色青片了,他对那些身体细节描写完全没兴趣,尴尬地缩起手脚,有些不知所措。 吃点东西吧。顾风曜把大桶爆米花往他这边推,本来放在两人中间。 顾千欢愣了一瞬,借着光去看男人侧脸,正对上他柔软的眼神,他动作一滞,捏着几颗爆米花吃起来,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头,过于甜了。 明明是奶油味的,为什么还这么甜,混着一股浓郁的奶香。 他想着有些走神,再吃一口,再一口,还没来得及动作,一颗奶油球已经塞进他嘴里,不用咬就是化开的甜,顾千欢下意识咬开,舌尖舔过男人的手指。 电影院里像他们这样的情侣倒是不少,因为电影实在过于烂,有几个已经开始走神,甜甜蜜蜜地抱在一起,空气也像是烘烤得拉丝的芝士糖浆卷。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倒是没人注意这一处的小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太晚了,主要是收尾卡文,对不起对不起等更小可爱们。 还有两章,我不会再食言啦! 双更开始,但是还是要替换,盗文太猖獗了!TVT 第79章 顾千欢脸色通红。 嚼碎的爆米花已经吞咽下去,甜味在嘴里散开:你 顾风曜神色一怔,青年舌尖舔舐过的一小块皮肤,莫名地灼烧起来,指尖稍微蜷缩,他面上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度投喂青年。 只是这一次,顾千欢怎么都不肯张嘴了:看电影。 其实他心里哪还有什么电影,目光落在荧幕上,大脑却在走神,看着一本正经。 顾风曜翘起唇角,不敢再逗他,怕把人惹恼,只有目光一直没移开,丝丝缕缕的情愫在空气中挥发,即使顾千欢没看见,可他能感觉到,指尖悄悄捏紧。 炙热的目光落在脸上,像是一场失控的大火,不知道要烧多久,是自然熄灭还是人为泼灭。 顾千欢脑子里乱糟糟地,不去想这些,舌尖磨着舌头,准备集中精神看电影。 电影切换,恐怖片的鬼怪叫人悚然一惊,更巧的是正迎面撞上一双血色眼瞳,顾千欢猛地滞住,呼吸凝滞。 后排拔地而起一声尖叫,像是连锁反应,又是几声尖叫,即使是这样的烂片,忽然看见鬼图,也叫人受不了。 嘈杂的人声响起,像是不忿又像是咒骂,一片喧嚣中,顾千欢垂下眸子,他的手被男人握在掌心,十指紧扣的那种,男人身上的味道钻进鼻腔,他听见对方的声音:欢欢,别怕。 同时,一只手轻轻安抚他的僵硬的后背,他初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不争气地软下身体:我他吸了口气:我没事。 顾风曜撇过青年的脸颊,对方浅色的瞳仁在微弱的光线下,绽开幽幽的光:我知道,是我怕。 他说着,不忘收紧手臂,大胆直接地将人搂进怀里。 顾千欢: 散场后,他们避开乌泱泱的人群,在某个暗处的角落,等着人流散开,顾千欢抱着大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身上,一点点含蓄又审视的目光。 这一切都被顾风曜记在心里,他一直在用余光悄悄看青年,他抱着纸桶的样子,乖巧又听话,软糯地像是橱窗里的放置的雪媚娘。 顾风曜喉结滚动,有些发渴。 可他不敢轻举妄动,一点一点地移动,直到身体将青年全部挡住,顾千欢抬眸看他:怎么 顾风曜低下头,指尖擦过他的脸颊,一丝丝黑色柔顺的头发,低哑的声音压进嫣红的唇瓣:欢欢 他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一只手扣住他的脸颊,软软的唇瓣像是柔软的果冻,顾风曜吃过一次,又软又甜,他撬开青年唇舌,吃到甜甜的奶味儿。 闯入的侵略者尝到了甜头,愈发放肆,想要的也更多,似乎要连呼吸也一起掠夺。 顾千欢翘起的眼睫扫了扫,在白玉般的脸上落下一片灰影,像是被一团火拥住,没有任何逃离的能力,又莫名地,不想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风曜松开手,顾千欢红着眉眼瞪他,无端酿出几分旖旎风光,在他狡辩前,青年伸出脚,照着他小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滚! 他走得飞快,几次要把他甩开,奈何一回头,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顾千欢视线一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长街尾,整条长街立在男人身后,耀眼的灯光点缀其上,连成一线,一面,一整片烂漫灯海。 远处时代广场前的音乐喷泉更是美轮美奂,几个滑旱冰的小孩子嬉笑着,晚风送来街边小吃的烟火香味。 顾风曜不知从哪儿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球,裹着一层发光的琉璃糖衣,撒满了白芝麻,用半透明的糯米纸装着。 他举起手里的冰糖葫芦,在笑:镜城特色冰糖葫芦,怕你吃不惯,特意去了核,要吃吗? 顾千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只剩下一个词格格不入。 充满烟火味的红色糖葫芦被矜贵的男人拿在手里,好像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 顾千欢眨了眨眼,恍若错觉。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串糖葫芦已经塞进手里,对上顾风曜的视线:吃一颗。 顾千欢拿着,有点无措,实际上,他在国外长大,家乡是南方雾城,从来没吃过,有点下不去口,难道要全吞下吗? 顾风曜买的是最大串的糖葫芦,又大又饱满,顾千欢瞅瞅他,看看糖葫芦,啊呜一口咬掉,结果是两侧腮帮子都吃得鼓了起来,硬硬的玻璃糖在嘴里化开,舌头舔不了,只能一点点吞咽。 一切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 顾风曜反应过来,嘴巴已经被彻底填满。 男人舌尖舔舐着上颚,眼眸幽深发暗,他看见欢欢雪白绵软的腮帮子被山楂球彻底撑开,鼓鼓的像是只花栗鼠,可爱得叫人想一口吞下。 请问,您对于今年的九祈节有什么感触吗?记者突然出现,话筒已经怼在顾千欢跟前,什么九祈节?他要说话才想起,自己嘴里还塞着东西,正对面是黑漆漆的镜头,青年瞳孔紧缩,简直社死现场。 顾风曜眼神闪了闪,挡在顾千欢跟前,气场大开:抱歉,他是我朋友,现在不方便,有什么可以问我。 看清他的样貌后,记者黯然的视线骤然亮起,因为刚才顾风曜一直站在背光处,他只看见了顾千欢。 虽然只是简单的外派任务,但谁不喜欢美人呢。 眼前这个帅哥也不错,就是有点叫人战战兢兢,旁边同时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明明天已经凉了下来,怎么他在不停擦汗,看起来很热似得。 记者: 冤枉,我那是吓的!!! 事后,本地新闻突然火了一把,毕竟,两人身份都不是秘密,长相又拔尖,一播出,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可也吸引了不少颜粉事业粉。 * 程言打开电视,双腿刚拆下绷带没多久,不方便动作,只能静养。房子里除了他没有别人,静得渗人。 鬼使神差,程言打开电视机,一边倾身去拿水壶,滚烫的热水倒进玻璃杯,蓄起一层白雾。 与此同时,电视机传出声音: 抱歉,他是我朋友,现在不方便,有什么可以问我。 他下意识望去,顾风曜,以及他身后的顾千欢。 程言攥紧手指,只一眼便叫他脸色铁青,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之间,这样的画面只维持了几秒,他却深深记住了。 滚烫的热水溢出杯子,撒在地上,几滴溅上他的身体,炙热得灼烧,程言动作一滞,水壶摔在地上,开水泼在地上,他溅上水的小腿肉眼可见地泛滥起一大片潮红。 程言皱眉,他关掉电视,冷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似镇定,实际上已经在爆发边缘,愤怒于顾风曜的先一步,他和千欢的亲昵,没一帧都让他觉得刺眼至极,同时,程言可悲地发现一个事实:他永远没可能。 千欢不爱他,任凭他怎么做。 他垂下头,遮住眼里翻涌的情绪,不多时,身侧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他静静听着:好的,我会尽快安排好。 伤?我的伤已经好了,我会完成任务,您放心。 窗外凄微的风拂动帘幔,透出摇曳的天光,程言缓缓起身,眼底的光一簇一簇熄灭。 他得不到的,宁愿毁掉它,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 刺啦 热油碰上带水的绿叶蔬菜,油花猖狂飞溅,他冷静地盖上盖子,声音全都闷在炒锅里,过了几秒,顾风曜拿开盖子,热气伴随着油花滚滚而出。 他快速翻炒几下,加入肉片,调料和水,一道色香味俱没有的芹菜炒肉出锅,摆在丰盛的菜色里,灰扑扑地像是刚从矿场挖出来的小可怜。 恋耽美 ——(56) 他看着抿紧嘴唇。 后悔。 顾千欢洗完澡出来,濡湿的头发贴着白皙脸颊,一点透明水珠滴答流淌,沁进柔软修长的脖颈里。两人离得极近,顾风曜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冷香,有些沉醉。 顾千欢忽然嗅了嗅,嗓音带着沐浴后的绵软低沉:你动手做饭了。 他的目光落在灰扑扑的芹菜上,锁定目标后,筷子朝它夹去,期间,顾风曜根本来不及阻止,便见青年笑着抬头:还不错。 顾风曜跟着夹了一筷子,肉太咸,芹菜有股糊味,他默默端起盘子:我自己吃吧。 顾千欢看他一眼,像是控诉:怎么,你想吃独食啊?连盘菜都不让我吃。 顾风曜:欢欢,不好吃。 他已经死心,自己就是个厨艺废,这盘失败品怎么都不会给青年吃。 顾千欢淡淡说道:我们口味不一样。 最后,他还是只夹了几筷子,大半盘都落进顾风曜嘴里,用完饭也才七点十几,顾千欢微微倾身,敞开的白色领口直直撞进顾风曜眼底。 他移开了眼。 攥紧指尖。 颈间一紧,顾千欢拽住他的领带,长长的灰蓝色的领带在他雪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摇晃:刷完碗来画室找我。 明晃晃、赤裸裸的暗示。 顾风曜想,他怎能拒绝。 大概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做完家务,顺带洗了个澡,像是古代要被帝王临幸的妃子,把自己洗干净主动送到床上。 顾风曜心跳如鼓,暗色眼瞳映出一片皎洁月色,画室里亮如白昼,帘幔被拉开,落地窗映着半盏银河。 他要找的人顾千欢坐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听见动静他慵懒扭头,那一眼,妩媚的桃花眼雪色堆叠,风月无边。 这是和平常不一样的他,顾风曜心跳得飞快甚至开始发疼,他克制着呼吸,声音已近喑哑:欢欢,要画哪里? 顾千欢走近他,雪色浴袍松垮地披在身上,他眼里燃着太阳般纯粹炽热且疯狂的光: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80章 冰凉的颜料涂在身上,顾风曜眼眸转动,目光追寻一般落在青年身上。 青年漂亮至极,烂漫的光似流水淌过他的身体,光影交错,白皙的肌肤显出剔透的光,像是耀眼的星辰,夺目璀璨,他下意识寻找,却只看见殷红的嘴唇,精致的下颌 胸口涂上一层薄薄的颜料,笔尖扫过,带起丝丝缕缕的痒意,顾风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眼前的青年低头摆弄,叫他只看见头顶小巧的发旋,顾风曜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想看见的是什么。 他想看见欢欢闪着光的眼眸,看见他浅色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轮廓,看见他只为自己牵动心神。 意识回笼,看清眼前的一切,顾风曜瞬间绷紧身体。 青年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画笔在他绷紧的腿边挥舞,倾斜的身体宛如舒展的弓弦,雪白的手臂,精致的锁骨,幽幽的薄荷香凛冽,却又分明熏染得他醉意横生。 欢欢?他近乎喑哑地发问。 顾千欢茫然抬眸,眼底承载着愈发狂热的情绪,揉碎的浮光映在眼中,极致的明艳,不可方物,不可形容。 而在顾千欢眼里,男人高大的身型是最合适的画布,起伏的线条完美服帖,颜料一笔一笔的涂抹,浓重的色调似深邃的大海将人淹没,却又臣服在顾风曜的气势之下,那些星星点点的白色溅落在男人腰身,直到他真正停笔,等身镜倒映出全部样貌顾风曜才知道,这竟是一幅星空图。 和旁边纯白的青年相比,他身上的颜料显得愈发沉郁,一个又一个星云点缀,仿佛深邃的星空之眼。 顾千欢攥紧手掌,因为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的作画,他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漂亮吗?顾千欢问,他是纯粹的喜悦,却在瞥见那东西时,眸子微愣。 顾风曜喉结滚动,忍耐不住地发疼,在顾千目光底下,他是逼到死角的窃贼,在主人面前,将心底最不堪的东西暴露在人前,他哑声发问:欢欢,你膝盖疼不疼? 他说的是刚才顾千欢作画,一直跪在地板上,持续了很长时间,他知道青年皮肉有多娇嫩,怕是早就青紫一片。 顾千欢撩起浴袍下摆:你说这里吗? 膝盖一片淤痕的青紫,四周是雪白的肌肤,线条流畅的小腿,顾风曜移不开眼,含糊不清,答非所问:要我帮你按摩吗? 顾千欢轻轻笑开,和他满身颜料相比,他干净得不像样子,纯白的颜色未曾沾染一丝颜料,此时笑着,宛如暗夜中绽放的白玫瑰,不似红色娇艳,却有种近乎茶靡的绝艳。 你想按摩哪里? 他放下衣摆,眼中带着戏谑的光,仿佛恶趣味地逗弄,顾风曜心脏狂跳,眸色深暗,眼底明晃晃倒映着青年轮廓。 忍耐太过,全身都开始发疼。 青年就是他可望不可即的镜花水月。 顾千欢眨了眨眼,思考自己是不是逗弄太过的时候,顾风曜猛地倾身,抱起他,身上颜料染上白色浴袍,弄脏他整个人。 顾千欢勾住他的脖颈,指尖在他后颈勾画:大概是全部 * 顾风曜出门时青年尚在熟睡中,从画室到卧室,地板上干涸的痕迹早已擦掉,被子里的青年睡颜恬静,窗外明媚的天光斜照在他脸上,似雪丝绒般柔和,仿佛剪影汇聚一身。 白粥放入保温箱,他留下一张便条,顾走的时候悄无声息,路过猫窝时顿住了脚步,小梨花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大而圆的猫瞳直勾勾看着他,而它旁边,是另一颗纯黑泛红的猫猫头。 大黑? 猫窝鼓鼓囊囊,眼看快要挤爆了,一团深黑大猫极其敷衍地叫了一声,扭头舔了舔小梨花,小梨花啪一爪子趴在它头上,飞快窜出猫窝,在墙边的猫爬架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他们。 小梨花:猫猫震惊.jpg 大黑跟着上来,在低阶处望着小梨花。 一改往日的打闹。 顾风曜暗暗记在心底,他算着时间出门,离开后,卧室里,本该沉睡的青年睁开了眼,浅色眼眸碎光斑斓,室内灿烂的光如水流淌过白皙的皮肤,雪白颈侧印下一枚枚深红吻痕,一路蜿蜒向下。 顾千欢垂下眸子,手腕内侧,残红的玫瑰绮丽泛红,他赤裸地站在穿衣镜前,烂漫的吻痕无处不在,重灾区是锁骨下的红痣,深红色有些红肿,像是爱抚过千千万万遍。 顾千欢有些头痛的思索,出门要穿高领毛衣了。 顾氏,顾风曜照常处理完工作,私人手机接到一通电话,没有由来,没有显示,却叫他动作一滞,指尖轻点接通电话。 苍老的笑声传入耳膜:小顾,别来无恙。 顾风曜眉峰微拧,开门见山:您找我,有什么事? 刘处长看了眼身侧站着的人:有关L基地,预计最近会有大动作,告诉你小心一些,还有你那个男朋友刘处长翻开桌面的文件,有些事瞒得了顾风曜,却瞒不过国家,他声音压低:你跟他和好了,就多照看着点,他比你陷得更深。 顾风曜:您什么意思? 刘处长避而不谈,转移话题:最近镜城会开始戒严,有内部消息,L基地的人已经转移到此,多年前的大动作导致他们怀恨在心,我这把老骨头也得顶上,人手不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顾风曜:我只是个商人。 刘处长听懂他言语里的潜台词,不急不缓道:小顾,你觉得我会信吗?有些事,不是你拒绝就能逃避得了。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另外,之前收起的证件我会快件发给你,它们在我这儿已经保存够久了。 话音刚落,通话已经挂断。 顾风曜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他沉默片刻,走到落地窗前,从百层高的大厦往下俯瞰,人流浓缩成一颗颗小黑点,渺小又奇妙。 他的目光暗沉,窗外的光落进深黑瞳孔里,仿佛被黑洞吞噬一般,映不出丝毫光亮。 时间飞快,眨眼间,镜城转凉为冷,进入冬季。 一夜之间,整座城市银装素裹,纯白成了天地间的唯一色调。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落在伞面上。 地上的积雪踩得咯吱咯吱响。 一片雪色中,出现一簇燃烧的火焰,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是一把火红的伞,男生手持红伞,摇曳的伞面轻抬,露出一张极为漂亮的容貌。 顾千欢望向对面的长街,烟火中,吐出的气息凝成白色烟雾,清越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另一人耳膜:我到了,程言。 程言笑了声:路上雪景怎么样?这是今年的第一次初雪,我想着你在家呆久了,不妨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男生长且翘的眼睫扫了扫,回答对方的是一声轻笑,只是那笑未达眼底,漂亮的脸上亦是一片沉静。 程言,你最近在忙什么?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 他穿过人群,目光直直落在远处的广场上,流水的喷泉已经冻结,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五色虹光,工人正在敲碎,发出咚咚锵的响声,碎冰飞溅一地。 程言简单说了两句,扭头看向身侧的人,他比了个手势,仿佛不经意问道:千欢,我之前给你的药吃完了吗? 顾千欢眸光一闪,还没来得及回答,转瞬看见商场门口站着的挺拔男人,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走近他:欢欢。 顾千欢低头看了眼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挂断。 另一边,商场监控室。 程言挂断电话,不用听。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人流如织的门前,对视的两人格外刺眼。 再也忍耐不下去。 L的话响在耳畔,如果千欢答应自己呢,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程言笑了一声,好像他还是会这么做。 程言握紧手机,声音发沉: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第81章 商场外。 顾千欢收起伞,不经意般扯低袖子,隐隐露出的一线雪白再度遮掩,他扭头问:你怎么来了? 顾风曜:我忙完工作,来找你。 实际上是最近镜城有关L基地的消息甚嚣尘上,他没忘记刘处长之前的话,知道欢欢出门后,一刻不停地赶过来。 顾风曜接过伞:欢欢,我陪你进去。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总觉得男人没说实话,面上点头,走进商场,迎面而来的暖气,瞬间隔绝外界的寒冷。 临近年关,商场已经换上喜气洋洋的红色装饰,漂亮的红灯笼挂在天花板上,人潮涌动,大概都是提前买年货的客人。 顾千欢不清楚程言为什么将地点约在商场,想到约定的地点,他按停男人手里的推车:程言和我约定在副食区见面,我们找找。 好。 面对他,顾风曜是一千倍一万倍的温和。 商场很大,顾千欢问了销售员才知道,在右边一侧,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摆放着几列货架,正巧眼前穿过一辆推车,隔开两人。 顾风曜没来得及跟上,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小顾,你在哪里? 他报了地点,话音刚落,一声轰响就在耳侧,冒起滚滚浓烟,人群静寂一瞬,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响起,哭嚎尖叫混做一片。 顾风曜瞬间反应过来,扔下手里的推车:欢欢! 他目光所及之处,未见青年一片衣角。 瞬间,一切都乱了。 这样的暴动中,顾风曜逆着人流往右跑,他还记得,顾千欢就在里面,心脏狂跳,绷紧的神经未曾有一刻松懈。 * 顾千欢蹲在货架边,敏锐地听见不止爆炸声,还有枪响,他捂住嘴,浓烟呛鼻,这里离爆炸最近,人群早已跑开,他跟着离开却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眼尖地看见几个凶悍的蒙面男人,立即躲在货架柜台后。 咫尺后的货架边,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放心吧头,我已经看过顾千欢的照片,找到后一击必杀。 顾千欢抓紧手指,上撩的袖子底下,一圈白色绷带缠紧了冷白手腕,浓烈的火药味甚至盖过了药味。 顾千欢咬着下唇,是程言吗? 没有证据,只有直觉,要杀掉他,顺便制造一波恐怖效果,脚步声愈发远去,他的目光落在柜台里一侧的扳手上。 彪悍的男人上下巡视,真是奇怪了,怎么就是不见人。搜索间,他听见一声响动,来自柜台,这是个死角盲区,他走近才看出,原来里面还有一个遮挡的位置,瞬间兴奋起来。 一步步靠近,目光盯着发出响动的柜台,看见一双鞋子,黑洞洞的枪口早已对准,只等人一出来,他丝毫未察觉,身后赤足的青年已经举起大扳手。 没有一刻犹豫,顾千欢狠狠砸下,男人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被他拉进柜台里,做完一切,顾千欢才反应过来,他脸上溅着腥臭的血,手指颤抖,缠紧的白纱布沁出血色,伤口已然开裂。 商场里空空荡荡,顾千欢走出一条线,他不能再坐以待毙,良好的记忆力使得他脑子里清晰印着商场的路线图,一侧是水产区,只有继续往前走,应该是员工仓库,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死亡的危险近在咫尺,他肾上腺素飙升,奇异的兴奋压在心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说明,他们开始狗急跳墙了。 程言也确实如此。 因为z国政府反应很快,他之前布置的场地并不是商场,而是另一处人流更对的地方,可惜很快被捣毁,连带着损失了一部分手下,就连L交代的任务也推迟,他以为会让顾千欢毁灭,然而没有,到最后,竟然只能亲自出手。 爆炸发生后,程言才发现竟然炸掉了电路,他所在的监控室完全黑屏,已经找不到顾千欢踪迹,只能派出手下搜寻。而他自己,已经走不了了。商场附近涌现出许多警察,武警很快赶到,围在四周,他只能孤注一掷。 程言镇定一瞬,手枪塞进怀里,他朝手下打了个招呼:事成之后,我会通知你们离开。 说完坦然地走出去,他也是商场受难者一员。 程言捏住领口的微型通讯器,手下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劫持了几位来不及离开的民众,程言拧着眉头问:目标人物呢? 恋耽美 ——(57) 手下瞬间失声。商场是大型综合场地,占地面积极其宽广,摆设复杂,又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愈发杂乱无序,这种情况下,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的人迟迟未见顾千欢的踪迹,外面又有那么多警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风曜逆着人流,没有找到顾千欢,却碰上了送枪的便衣警察,对方不由分说间将手枪塞给他:这里鱼龙混杂,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顾风曜握着枪:是L基地。 对方立即点头,语速飞快,毫无隐瞒,和他所料无差,爆炸是对方一手安排,更像是一个前奏,连刘处长也始料未及,尽管已经抽调人手,却仍旧慢了一步。 顾风曜沉下脸,越焦急越冷静,他朝副食区走去,在柜台里发现青年一双鞋子已经一个晕死过去的男人,顾风曜神色不变,他相信欢欢。 而此时,商场内浓烟未散,仿佛遮罩一层白纱,叫人看不清全貌,也方便了另外一些人的动作。 几个恐怖分子看守着,语气凶恶:都别乱动,小心我手里枪走火! 普通人吓得战战兢兢,这种事任谁碰上也难以保持镇定,惊惧交加地看着对方,人群里,某个面貌普通的男人低下头,低声汇报情况。 这里是出去的必经之路,劫持者想要平安出去,必需把守住,他们的接应已经在路上,如果这次成功逃脱,对整个z国都是一种侮辱。 除了他们,还有几人在商场排查,程言装成了他们的漏网之鱼,因为有通讯器存在,他可以完美避开那些人的搜查,以便自己行动。 在此之前,他要找到顾千欢。 当真是他运气好,程言走了没多久,转身看见了顾千欢。他们隔着几排货架,距离不远,程言朝他挥手,在顾千欢眼里,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边走边说:千欢,我终于找到你了。 顾千欢没动,拎着的扳手滴答着往下滴血,浅色眼瞳看了眼程言,他看着镇定放松,实际上心神紧绷。 程言无害地笑了起来,蓦地发现他半只袖子染血,他突然出声:你手上怎么有伤,在哪儿伤着了? 顾千欢低头看了看,袖子上的伤口已近麻木,氧化后的血渍浸湿袖子,暗红色的一截,血腥味隐隐渗透出来。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他的手笔。 大概是一个普通的深夜,失眠。郁抑症发作时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在深夜来到画室,看见那副才开始提笔的画作,和他往日风格迥异,白颜料铺陈一片,边缘点缀寥寥两笔的明黄,仿佛画布燃烧起来,太艳丽,太炽盛,反倒逼仄得他喘不过气。 于是就有手上的伤,残红玫瑰又添两笔。 收敛好思绪,顾千欢抬眸看向程言,正对上黑洞洞的枪口。 男人笑着说:千欢,对不起。就当时报答之前我对你的照顾,你去死好不好? 顾千欢呼吸一滞,纵然早就料到这些,可他从来不知道,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他措手不及。 他要杀了我。 如同父母的死亡,老师的背叛,程言的追杀不是第一根稻草,也不会是最后一根。 他的目光越过程言,落在他身后:程言,放下枪你还能活下去。 程言笑容一滞,持枪的手按上扳机,语气里满是目标达成的得意:你在说什么傻话?再见了,顾千欢。 砰 程言不可置信地低头,从后方射出的子弹穿透他的心脏,剧烈的痛楚,他抬起手想要按住枪眼,手里的枪掉在地上,没有支撑的力气,他倒在地上。 程言急促地喘息,血液源源不断,像是濒死的鱼。 鱼贯而出的警员握着手枪警戒,一只手按在他的颈侧,摇头道:顾队枪法太准,一枪打中心脏,没救了。 顾风曜不为所动,看向他的青年,他收起手枪,目光未曾停留一刻,他大步流星地抱住青年,身上未散的硝烟味冲斥顾千欢的鼻腔:欢欢,没事了。 顾千欢抓紧他的手臂,眸子里一片暗色,真的没事了吗? 地上的程言开始咳血,他狼狈地看着两人,小声笑了:不可能,还有第二次第三 L不会放过你呵 他眼中最后一抹光泯灭,程言死了。 顾千欢眼前骤然黑了下来。 顾风曜遮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说:欢欢,别看,我会一直保护你。 顾千欢没出声,冰凉指尖握住男人手腕,靠别人拯救自己,顾千欢,你忘了吗?你的初衷,你的目标。 事后,他才知道,早在程言发消息时,商场的暴徒已被全部控制,门口的人已经全部换成警察,他们蛰伏着,等待程言嘴里说的救援人员,可直到他死去,对方也没出现。 程言至死也不知道,L早已放弃他。 * 医院。 状态还可以,不需要住院,回家后记得静养。 做完一整套心理测验,又换完药,顾千欢才拿着报告单,走出急救外科,气氛顿时为之一静。 走廊坐着不少等候的病人,昏暗的灯光照出他的样子,干涸氧化的血凝在脸上,在白皙肤色的映衬下隐隐溢出几分邪性,顾千欢穿着的外套袖口,暗红血迹斑驳,在旁人惊惧交加的目光里,他穿过走廊。 大门口,一辆轿车停在跟前,车窗下摇,年轻的警员出示证件:顾先生,您有时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82章 顾千欢被警员请到了一栋小花房里,四周是郁郁葱葱的花木,在凛冽的冬季,这样的绿意并不多见。 他收回视线,玻璃墙内,一栋仿古建造的小凉亭里,坐着一位老人,两鬓斑白,精神矍铄,双眼锐利如刀,看见他之后,对方笑着打招呼。 带领他的警员早已退下,室内空间清幽,小溪潺潺流水,老人说道:你好,我是刘维,z国安防处处长。冒然请你,实在抱歉,小友可以先喝口茶水。 顾千欢没回答,顺势端起瓷杯,茶香清幽,入口后唇齿留香,然而一切对他来说味同嚼蜡,他更紧张的是另一件事,眼前人的样子,叫他莫名熟悉,可他搜寻所有记忆后,找不到丝毫印象。 顾千欢放下茶杯,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他不认为,对方费这么大功夫请自己来,只是为了喝一杯茶。 刘维双手交握,指节上的硬茧相互摩擦,这是常年握枪的手,他笑着说:十多年前桑德里亚,我和你曾有一面之缘。 顾千欢蓦地挺直脊背,一刹那,电光火石般劈开他的记忆,那是他被营救时的最后记忆,因为父母,他被L基地绑架至桑德里亚,本以为会被一辈子囚禁在那里,却遇上了跨国合作的z国军人,领头的军人正是眼前的刘处长。 时间太久,连记忆都开始泛黄。 是您。 刘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巧,你和小顾,多年后还能重逢,我看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应该是有什么打算吧。 顾千欢攥紧手指:是的,请您别告诉他。 他不会告诉顾风曜,以前的一切就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而且让他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维:我不会擅作主张。这次请你来不只是这件事,L基地的事你应该知晓了,今天商场的暴动,是这群恐)怖分子对我们的挑衅,但根据我们查到的消息,其中绝大部分是为了你。 顾千欢惊诧地看着他,刘维挑明道:他们的猎杀目标是你。 顾千欢:我知道,但是 为什么? 刘维含笑看着他,说道:十多年前,导致L基地元气大伤的不只是组织窝点被捣毁,还有手下高层的背叛,泄露了他们几乎所有窝点,卷走基地的大部分资金和账目,且,对方和你有关系。 刹那间,顾千欢福至心灵:是我父母? 被绑架的日子漫长到没有尽头,然而不知道何种原因,L基地待他还算不错,有足够的自由和时间,甚至提供各种画材,才让他不重要早早疯掉,除了最后 以往的想不通在此刻得到解答,像之前程言半真半假的谎言所说的那样,他是对方拿来威胁父母的砝码,自然不能早早死去,而且还要好好对待,让父母甘心为他们卖命,这就是L基地,不择手段,无所不为。 刘维:你很聪明,事实也确实如此,你的父母当初在你被劫持之后,主动联系了我们警方,但是因为时机不对,我们只能蛰伏起来,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而他们为了尽快博取L基地的信任,做了很多事,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后来清理现场,我才发现他们已经带着你离开,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带着你从桑德里亚抵达雾城。 之前的车祸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是对方的手笔,在出事半年之后,L基地迫不及待地想要掩盖住什么,所以我们怀疑,他们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而你父母死去以后,L基地也跟着销声匿迹,直到今日刘维语气停顿:他们重新出现,针对你,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顾千欢瞬间明悟,唇角勾起一抹笑弧,没有命悬一线的惊惧,他淡声道:因为他们怀疑,我从父母那里拿到了足以威胁,甚至彻底毁掉他们的东西。 刘维轻呷一口茶水,有些温凉: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我会是他们的重点目标。顾千欢垂眸,早在调查时他已经隐隐有了这个念头,时至今日,捅破最后一层薄纸。 而一旦他意识到这些,也代表着往日的平静一去不返,不见底的漩涡裹挟着他,亦或是心甘情愿,走进最深最浓的黑暗。 我跟您合作,在此之前,您帮我做一件事。 刘维伸出手:合作愉快。 * 顾千欢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警卫驱车送他至楼下,他踩上厚厚的积雪,寂静的夜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把红伞,肩头发顶,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笨拙地动作,像是个高高大大的雪人 顾千欢动作一滞,快步走到他跟前,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他扯着男人的手,凉意染上交握的掌心,在楼道里,顾千欢出声问他:你等我等了多久? 顾风曜一怔:不知道。欢欢,你没事吧? 顾千欢拍走他身上的积雪:我有事没事我不知道,你马上有事了我知道。大雪天,你在外面等我,伞也不撑,是想把自己冻死吗? 他说着刷卡,把人拉进电梯里:冻死了正好,省得我操心 声音戛然而止。顾风曜抱紧他,如同溺水之人的最后一块浮木,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那道光,他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只有汹涌而至的爱,如决堤江水,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顾千欢悄悄抬起手,他的下颌搁在男人肩头,对面电梯里清晰映照出男人的身影,他们拥抱的姿态,他手腕上的伤抬起的手再度回落,垂在两侧,浅色眼瞳里没有爱恋,有的只是一片坚定。 他无声启唇,听不到的声音散在空气中对不起。 我选择的这条路,没有你的位置。 * 大雪下下停停,持续了大半个月。 期间,顾千欢呆在家里,他在画室的落地窗前,准备着即将参赛的大开幅画作,半成品的画宛如一团灼目燃烧的火焰,已经颇具雏形。 画布上,白色为底,黄色铺垫,暗红交缠,一点深渊蓝晕染,勾勒出人形轮廓,扭曲交缠的肢体,无声无息地撞击,在最深沉的色调里,凝聚着最隐晦的斑斓。 顾千欢放下画笔,人形在最下层,中心则是一片深红,它本是火红的色泽,因为颜料挖出后氧化得奇快,一层薄薄火红很快沉淀成暗红,浓重却因为底层明黄,透出燃烧的火色,绚烂,跳跃,灼目,耀眼,仿佛透过画布,热浪扑面而来,又似乎,整块画布都被这燃烧的颜色所包裹,张牙舞爪的情绪扑面而来,如热浪滚滚,裹缠住每一位看客。 顾千欢拧紧眉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它会是什么样子。他的画作一向以晦涩、奇诡著称,如传说中的深渊之眼,凝视每一位走过的魂灵,播撒痛苦,黑暗,扭曲的种子。 那是以痛苦为养料才能画出的作品,而这幅,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所画,跳跃的色彩如燃烧的光,是极致的光明,最柔软温暖的情绪从一笔一划流淌,像母亲的摇篮曲,最平静温驯的海面,壁炉里燃烧的光,劈开破碎的黑暗,光明自云端洒落。 顾风曜忍不住出声:很不一样。 和欢欢你以往的画截然不同,我看见了柔软的光,画里有温柔的河流潺潺流淌。 顾千欢仰头看他:你喜欢吗? 顾风曜愣了一瞬,再看这幅画,突然尝到一点甜意:喜欢。 顾千欢笑了一下:如果我能画完它,我就把它送给你。顾风曜拒绝:我买下它。 顾千欢乜他一眼:我可不缺你这点钱。 况且,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会要吗。 顾千欢趴在男人怀里,嗅着他身上清冷的味道,扯着他的领带,被他抱进房里。 顾风曜只觉得今天的爱人异常温驯,热情,缠着他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即使羞耻得身体泛红,眼眶湿透,还要勾着他索求。 清早,顾风曜穿着睡衣睡裤,敞开的领子没扣紧,露出胸膛几道淋漓抓痕,看得出力道有多深多重,他毫不在意,反而有些神清气爽。 他们和好后,顾风曜一直是浅尝辄止。 直到昨夜,他放开了,如同积蓄多年的火山爆发,滚烫的岩浆足以烧灼任何东西,顾千欢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勾不住的双腿垂在两侧,哭红了眼,又贪欢地要抵死缠绵。 他身上的疤痕是荣耀的勋章,直到他将早餐放进保温盒里,床上的青年才睁开眼。 顾风曜俯身,轻柔的温落在湿漉漉的眼角:欢欢,我要走了。 顾千欢抓住他的领口,他张了张嘴:顾风曜 男人深邃的眼眸倒映出他的样子,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滞了滞,顾风曜已经朝他温柔一笑:我会早点回来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面,你要记得喝,别饿肚子 恋耽美 ——(58) 顾千欢看着他,用力眨了眨眼:一路平安。 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第83章 他走后,整个屋子都寂静下来,敞开的窗子边打开一条窄窄的风,窗外凛冽的风吹进室内,片刻间消融在一团暖意中。 顾千欢起身,赤裸着身体,雪色肌肤堆叠着艳润的薄红,他的目光落在保温盒上,半晌打开,温热的粥入口即化,已经熬出一层浅浅的米油,一边白瓷盘里卧着两个荷包蛋,少盐,简单朴素的早餐。 顾千欢抓紧瓷碗,软糯的米粥不用咀嚼,可以直接大口吞咽。 搁在一侧的手机屏幕闪动,只有一行短促的字,他像烫到一样,汤水洒在地上,瓷碗碎裂。 他不后悔。 他不会后悔。 * 顾氏科技大厦。 顾风曜开完早会,一侧章霖作为助理,跟在身后,遥遥目送高层离开,今天意外的顺畅,连做不到位的报告,老板也只是简单说了两句,打回重做。 章霖抱着文件,心底已经明了,肯定是顾少爷把老板哄得开心了,他舒了口气,再汇报时已经有了底。 BOSS,这是今年财务部做的年度汇表,请您过目。 顾风曜揉着酸胀的眉心,翻开纸张,没几分钟,他抬眸道:还有什么事吗? 章霖松了口气,缓缓说出早就打好的腹稿:老顾总打来电话,希望您除夕带着朋友回家过节,除夕在下周五,还有七天 顾风曜动作一滞,我知道了。 说完让他离开,顺带再关上门。 顾风曜开始处理文件,这一整套流程他都无比稔熟,哪一年都是如此。临近年关,大大小小的企业都开始查账盘点,尤其今年,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顾氏收购了几家公司,成立了新的子公司,顾风曜忙得愈发厉害。 审批完报表,他放下笔,今年的除夕倒是第一次,还有他父亲话里话外的朋友,顾风曜翘起唇角,很难不觉得,这个朋友说的是千欢。 带他回家。 把他们的关系介绍给家人,他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想法,他在意的只有欢欢,怕他不同意,怕他受委屈。 想这些还为时尚早。 回家时路过一家花店,顾风曜吩咐司机停车,再回来时他手里捧着一束香水百合,纯白柔软的和冷酷的男人格格不入,却又异样和谐,他轻轻触摸丝绒般的洁白花朵:回家。 与此同时,顾千欢家里。 小梨花戒备不安地看着陌生来客,他身上有自己不喜欢的味道,它弓起身体,小声哈气,一侧的大黑和它同仇敌忾,两只猫虎视眈眈地盯着,蒋飞琰在门口站定,眼巴巴地看着房子主人:学长? 顾千欢说了两句,一大一小猫猫头同时跑开,他端着清茶上来:抱歉,小猫可能是怕生。 蒋飞琰忙摇头,他心中窃喜:没事没事,我们家壮壮一开始也是,不过他是金毛犬,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小梨花越厉害,越能保护主人,我们家那个 他摇着头一脸嫌弃,顾千欢弯了弯眉眼,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蒋飞琰下意识说了起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半晌,他反应过来,询问顾千欢近况,像是斟酌着问他:学长,你有男朋友吗? 顾千欢没回答,明眸一笑:你觉得呢? 蒋飞琰挤出一抹笑容,他不敢接着再问,活泼的狗狗瞬间蔫了下去,这个话题也被自动略过去。 蒋飞琰收到消息来的时候已经很晚,顾千欢留他吃饭,厨房也已经准备好了材料,像是,特意的。 蒋飞琰主动提出要搭把手,他谦虚地说自己手艺还行,真上手了才知道,哪是还行,两个人的手艺叠加起来,分明是很好,于做菜上更是配合默契。 抽油烟机使用时发出轻微的响声,烧好的菜手植关火,顾千欢刚伸出手,一只洗过的白瓷盘递到他手里,蒋飞琰笑道:学长是不是要这个? 顾千欢朝他笑了下,柔和的灯光下,他眉目清隽,嫣红的唇微微抿紧,对面男生便心跳加速,心里敲起密密麻麻的鼓点。蒋飞琰不由自主地跟着笑,灿烂无比。 蓦地,一阵敲门声响起。 蒋飞琰飞快道:学长,我去看看。 门外,顾风曜抱着一束百合,满心欢喜,想了想,他把花放在身后,是要给欢欢的惊喜。 想着对方发现百合花之后的样子,顾风曜收紧手指。 下一刻,门开了。 看清男生,以及他身上的碎花围裙后,顾风曜霍然沉下脸,厨房里有两件围裙,他穿的就是自己的碎花,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情敌,曾在咖啡厅挑衅自己。 他声音发沉,强忍烦躁质问对方:你为什么会在欢欢家? 熟料蒋飞琰比他更惊讶,反应过来后,他笑了声:您是来学长家串门的吗?至于我为什么在学长家,是学长请我来的,您就准备这么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闯进来吗?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顾风曜脸色愈发冰凉。 蒋飞琰不在乎。 做客前,他怎么可能不调查学长周围的住客,且顾风曜又没遮掩,他自然知道两人关系,只是他不敢轻举妄动,怕学长知道了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也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现在正是时候。 蒋飞琰不认为自己比顾风曜差多少,甚至比他更年轻,而且他和学长年纪相仿,爱好相似,他比顾风曜更适合学长。 俩人进门时,蒋飞琰熟练地打开柜子:您要进来别忘了换鞋拖。大有反客为主的感觉,顾风曜雷达响了起来,异常刺耳。 顾风曜不由自主地攥紧手里的花,不安的情绪愈发浓重,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对方的擅作主张,顾千欢怎么会请他来,他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思 对了,欢欢,他要见欢欢。 大黑适时钻出来,在主人脚边蹲下,而蒋飞琰,在领他进来后便直奔厨房,顾风曜耳朵尖,听见厨房的声音,他跟着起身, 他捧着百合花,期许见到爱人的愉悦的眼神,然而脸上的笑容还未扬起,便凝固在脸上。大概是报应 萦绕着香味的厨房里,蒋飞琰捧着青年的手,含在嘴里,柔软的灯光晕染上两人轮廓,这一幕看起来十分漂亮,如果主角之一不是他的欢欢的话。 顾风曜脸色白了一瞬,没有说话。 察觉他的视线,顾千欢收回手指,侧头对着顾风曜慢吞吞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顾风曜还没说话,蒋飞琰歉疚的话插了进来:对不起,刚才学长切菜时被刀切伤了手,我是一时情急才会那么做他说着偷觑一眼顾千欢:学长,你不会生气吧? 顾千欢摇头,指尖在水流下冲了冲,说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客厅茶几底下有一个小药箱,你能帮我拿张创可贴吗? 蒋飞琰犹豫不决,视线在两人间打量片刻:好。 他路过顾风曜时脚步一滞,低声说了句:我和学长暂时没有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顾风曜收紧指尖,手捧的花枝在掌心积压,暂时他才看向青年,眼底压抑着暴虐,几乎要渲染成一片黑暗,半晌,他才出声,紧绷的声线有些僵硬:欢欢,我相信你。 恍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般,短短一瞬,他的语气已经恢复正常:你刚才就是没反应过来对不对,欢欢,你看,我买了你最喜欢的香水百合,你说我把它插在哪里好看?卧室?书房? 不是。 顾千欢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那双浅色眼眸望着男人,说出的话像是在剜他的心:不是没反应过来,是我有意。 我腻了。 顾风曜,我玩腻了你。 他走过去,接过那束百合花,目光轻描淡写: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就不喜欢香水百合了,我看见它就厌烦,所以,它最好的归属应该是 这里。 轻轻一声,盛开的白色百合扔进垃圾桶,眼前的人言笑晏晏,不带丝毫感情,仿佛他之前见到的都是幻影,都是泡沫,都是对方营造的假象。 顾风曜僵在原地。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光明泯灭,他不知道顾千欢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出去时,桌边两人边说边笑,心脏一阵一阵紧缩,似乎有一把不见血的刀子捅进心脏,搅动起来。 顾风曜动作一滞,控制不住地回忆青年的目光,他心底发冷,怎么可能,丝丝凉意侵入身体,他不愿意相信。 顾风曜追了出去,拉出一把椅子,在圆桌另一侧,在两人旁边坐下。明明三个人的场合,唯独他像是个隐形人,没人注意到他,明明有炙热的目光落在顾千欢身上,对方像是毫无所觉般,连眼神都吝啬给予。 蒋飞琰隐晦地瞥了眼桌边的男人,有些小意外,更多的还是喜悦,这是不是预示着,自己有机会了? 临走时,蒋飞琰如愿以偿地加上了顾千欢的新联系方式,笑着告别:学长,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 顾千欢一一应了,转身面对顾风曜,又是另一种天差地别,目光轻轻掠过男人,如蜻蜓点水,可望不可即:你还不走吗? 顾风曜滞在原地,一动不动,黑沉的眼眸昭示着男人意图:欢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会有人,转变得这么突然。 对于青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有眼,他有心,他看得出顾千欢态度的软化,看得见他眼底一点一点亮起的光。 对于所谓的玩玩,腻了 顾风曜半阖眼眸,再睁开眼,暗色沉沦,他哑声道:欢欢,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求个预收鸭~《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 怀绮月生来便是属于邪神的祭品,无数人跪伏,垂涎,但怀绮月硬是好好活到献祭当天,然后,他穿书了。 成了献给反派暴君的贡品,暴君实力强大,深不可测,一人碾压全星际,后来死于精神力暴动。 暴君旗下落后小星球献上贡品以求庇护,原身是主角受对照组,同为贡品,主角受大胆奔放,勾引主角攻,给暴君戴了绿帽子。原身胆小懦弱因为发现偷情秘密,被主角攻受联合弄死。 就在原身快被主角攻受弄死的时候,他穿过来了。 怀绮月:不要脸的狗男男! 为了活命他果断爬床,靠着装乖撒娇,成为暴君心尖宠,稳稳踩在主角攻受头上。 #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来啊,快活啊# * 某天,皇室召开会议,向来冷酷无情的皇帝陛下姗姗来迟,新发型异常炫目,惊掉一堆眼珠子。 散会后,皇帝陛下炫耀道:好看吗?月月给我扎小辫。 【甜软活泼就是不乖受强大冷酷无情触手系攻】 【是甜宠文!不甜不要钱!】 第84章 顾千欢暗下眸子,若有若无地嘲讽:是吗? 他仰头去看男人,比他高出半头,他站在那里,犹如一颗树,高大,挺拔,遮去一身风雨。 他怎么还能拉着他共沉沦,大概是最后一丝清醒,他缓缓笑开: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突然不想伪装下去了,从始至终,我就没爱过你。 他双手摊开,坦然自若,转身回了屋子,那只一直摆放在客厅里的漂亮的八尾猫瓷偶被他拿在怀里,青年眉眼堆满讥笑:什么劣质品也值得我珍藏,不过是一个瓷偶,顾风曜,我根本不喜欢它。 你听。 他双手狠狠一摔,完整的瓷偶瞬间破碎,锋利的瓷片飞溅,划开青年下颌一道口子。顾千欢用指尖轻轻抹去,缓缓乜他一眼。 那一眼的风情,叫顾风曜直接呼吸一滞,他觉出什么不对,却为时已晚。 青年粉软的舌尖舔舐过沾血指尖,笑得快活又愉悦:真好听。 顾风曜,谁会爱你啊,你是个没有心的怪物,谁会爱上一个怪物,你要看清楚,这是真实世界,不是三岁小孩子爱看的童话。 带上你的东西,一起滚。 砰的一声。 空间陷入一片死寂。 顾风曜摸上紧闭的门,下颌绷紧,他俯身捡起一块块碎瓷片,怎么可能,欢欢怎么可能不爱我? 他怎么会不爱我? 手上的瓷片割破手指,顾风曜像是感觉不到,血和瓷器染成一团,不会的,欢欢不会不爱我,不可能,指尖攥紧,瓷片挤成一团,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尖锐的瓷器割开血肉,可伤口再深也扎不到心脏。 他猛地起身,血红指尖按上门铃:欢欢!欢欢!开门,开门好不好我不是怪物,我会改,我会改的你喜欢什么花?不要百合,玫瑰,鸢尾,风信子,欢欢你要什么? 门内,顾千欢听着声音,眨眨眼,震动通过房门传上身体,他也跟着震动起来,不敢回头去看,抵着门的身体缓缓下滑。 顾千欢抱膝坐在地上,默默复盘自己的之前的一举一动,是的,他早有计划,借此和顾风曜分手,只是他没料到,这个人固执得近乎偏执。 他的事跟顾风曜无关,为什么还要把他牵扯进来,什么事,他一个人承担就好了。 顾千欢,你没做错。 你看,你解决得很好,断了他的念头,断了和他的关系,以后是生是死,他都不会难过了。 蓦地,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起身,因为用力过头,头重脚轻晕眩重重,惹得他脚下一个趔趄。顾千欢踉跄着拉开抽屉,收敛起来的瓷片和钥匙放在一起,这是父母留下的遗物,刘维说过的东西。 他放在灯光下细看,瓷片平平无奇,钥匙还是那个钥匙,沉甸甸地放在手里,一把足以抵的过两把重。 看不出任何异常,平平无奇的普通,可它为什么藏着瓷偶里,机关做的那么精巧,如果不是被摔破,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钥匙的存在。 它是开启仓库的钥匙?还是隐藏线索的密钥?顾千欢盯紧钥匙,目光一错不错,他强迫自己将全副注意力放在遗物上,效果不大,脑海里总是会回荡起一声一声的轰响,叩门,他在做什么?他走了吗? 恋耽美 ——(59) 小梨花踩在桌子,无声无息地走近他,毛茸茸的小猫蹭着他的胳膊,或许是察觉气氛的静谧,他默默趴在顾千欢手臂底下,睁着圆润的猫瞳守护主人。 顾千欢垂下头,定定看着它,伸出一根指头:小梨花,你想不想走? 小猫伸出舌头舔上他的指腹,猫儿眼里一片懵懂。 * 门外,顾风曜耗尽所有气力,残红的血迹干涸在门上,回答他的只有长夜般的沉默。 被世界抛弃,最后一抹光也舍他而去,顾风曜阖上眸子,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靠着门板,门上冰凉的冷意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钻进骨头里,伤口处血液都凝固,暗红色斑驳锈蚀地遍布在掌心,知道他不会再给任何回应,顾风曜很快回家。 他和同样被赶出来的大黑一起,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他不信,欢欢不会这么做,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然而,不久后,他被颠覆了所有观念。 鹤谨和秦西西一起鼓起勇气,找到他,在顾风曜的高压下,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顾哥,你是不是跟他分手了? 顾风曜神色发冷:没有。 我不同意,我和欢欢就没分手 两人吓得一哆嗦,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愈发坚定的信念:顾哥,他不值得你这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顾风曜笃定地说:只有他。 他这辈子认定的人,唯一爱的人,只有一个顾千欢。 他冷酷的目光落在对面两人身上:你们再说一句,我们兄弟都没得做。 这句话有多严重,单看鹤谨和秦西西直接呆滞的神情就知道。或许之前听到这句话,他们还会闭嘴,可现在,秦西西缩了缩脖子,顶着他的冰凉视线,他说:顾哥,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鹤谨嫌弃秦西西说的太含蓄,直接道:顾千欢骗了你,顾哥,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他就是个骗子! 回答他们的是顾风曜愈发冰冷的视线,他们的义愤填膺,没有丁点儿作用:你们想说什么? 欢欢是骗子又如何,是我先做错,我对不起他,他沉默一瞬,有些偏执地问:你们说,为什么他不能骗我一辈子? 两人瞠目结舌,旋即反应过来,他们还没使出杀手锏,更不想眼睁睁看着顾风曜颓废下去,被人骗得欲生欲死。 就算那个人是顾千欢。 秦西西下了决断,他拧紧眉头:顾哥,我知道一件有关顾千欢的事,你跟我出去一趟,我把真相告诉你。 顾风曜不在乎什么真相。 只因为他们提到了顾千欢,他目光微动,秦西西趁机加了一把火,终于把人劝出来,出门时两人再度对望,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一半。 * 镜城第二人民监狱。 顾风曜? 巨大的玻璃隔开两人,顾风曜对面是深蓝色条纹囚服的男人,对方似乎认出他,苍老的面目狰狞,双眼满是憎恨。 顾风曜毫无惧意,他忽地起身,冷凝的目光压迫力十足。 他自然一眼认出眼前人是谁石演。 曾经的手下败将,但只要一看见对方,顾风曜就会想起曾经的惨烈,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伤害他的欢欢! 反倒是石演,除了开始有些狂躁,突然又安静起来。 顾风曜握着听筒,听见对方灌满恶意的声音:你不想知道当初的真相吗?是谁助我东山再起,是谁让我绑架你们? 石演扭曲地狂笑:哈哈哈,顾风曜,那么多漏洞你没调查过吗? 顾风曜放下听筒,像是一脚踩在悬空的山崖上,无法后退半步。 他没想过吗?不,他想过,也调查过,然而只揭开了一层,他下令停手。 出监狱后,对方的话仍响在耳畔,他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多出来的中年男人身上,眉峰拢紧,突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对方显然知道他的身份,怯懦地连注视都不敢,一直低着头,脚尖拢紧,磕磕绊绊地说:顾、顾总。 顾风曜面无表情地注视一切。 凛冬,四周积雪未化,两侧行道树的枝丫上堆积了一层细白的雪,四处冷意弥漫,连他指尖都染上薄薄的凉意: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似是耗尽耐心,转身就走。 秦西西和鹤谨面面相觑,逼迫中年男人:之前我们问你的话,你赶快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第85章 中年男人头皮发麻:我、我是一名私家侦探,之后和顾先生做过交易。 顾风曜停下脚步,目光冷凝,私家侦探哆嗦一下,慌忙解释:不是您,是您朋、朋友顾千欢先生,他之前和我做交易,和监狱里的杀人犯有关系。 他说着话吓得心口直跳,要是知道石演是那么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当初怎么敢接近对方,甚至,收买他?! 顾风曜:欢欢和你做了什么交易? 对方早就吓坏了,加上秦西西两人威逼利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先生给我一笔钱让我联系石演,给他一个机会,之后盯着他,让他顺利入局,成为徐楠声指使的打手里的一员,但我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狠,竟然变成了个杀人犯。私家侦探说着打了个寒噤,牙关紧咬,不知道是冷得还是吓得,断断续续道:之后的事您应该都知道了,对了,后面赶来的警察也是我报的警,除了这些别的我什么都没做,我就和顾先生做了这一个交易,您放过我吧! 秦西西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发问:你是怎么找到石演?他都不知道,还是顾风曜处理之后才知道对方已经出局,至于后来,石演突然冒出来,他得知对方罪行后,更是吓了一跳。 私家侦探却是偷偷觑了眼顾风曜神色,见他面色冷淡,说道:是顾先生告诉我的,准确来说,当初石演被赶出去之后,我就受雇于顾先生,一直盯着他,从碧罗湾到秦氏画廊 秦西西惊了,他曾经和杀人犯擦肩而过?!后背冷汗直冒。 私家侦探赶忙解释:不是不是,当初石演家族破产又断了腿,沦落到上街乞讨,因缘际会才躲在画廊门口,是巧合巧合 接下来的话,顾风曜已经没有再听的必要,他只想到一件事,车祸绑架案没发生前,他领着欢欢参加剪彩,临走时,欢欢下车,顶着酷暑在画廊路边的乞丐前扔了几团纸钱,那般张扬高调的性格,全然不似平日的乖巧,他未曾注意,现在: 原来,那么久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了吗? 秦西西更是惊愕,一侧的鹤谨忍不住了,他也知道当初的事,一度闹得很大,石演被判决当天,他还特地抽空看了庭审。 鹤谨分析道: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顾千欢就在布这个局!从一开始,他就在算计你!想到青年的样子,不知怎么地,石演竟觉得那昳丽的眉眼多了几分蛇蝎般的阴毒,心口一阵寒凉,藏得太深,有些事更不能深究,这样惊天反转 鹤谨看向了最大的受害者顾风曜。 顾风曜神色不变,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情,鹤谨却敢笃定,顾哥心情肯定不好,这个时候,没人敢往枪口上撞。 而且,顾哥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 他说道:那顾哥,我们先把人带走了。 顾风曜深深看了眼他们:走。 他独自在路上走着,像个幽魂一样漫无目的,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流如织,他像是置身于另一个时空,周围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是骗子。 顾千欢骗了他,一切都是他的算计,哪有什么以命换命,哪有什么至死不渝,都是假的。 心里像是崩塌了一块。 顾风曜反问自己,你恨顾千欢吗?答案无疑是恨,可相较于恨,他更爱,他爱顾千欢,这个人早已是他血中之骨,骨中之髓,他怎能割舍得掉。 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欢欢,既然你想骗我,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这一刻,顾风曜终于明白,自己印象中的欢欢和真实的他有多天差地别,他善于谋划,他不择手段,他是有毒的花,诱引猎物。 更重要的是,他可能并不爱我。 滴滴 司机紧急刹车,暴躁地怒骂:你没长眼睛啊!红灯了还走啥!嫌命长赶着去投胎啊! 顾风曜抬眸冷瞥,他已经走到马路中间,各种噪音里,川流不息的车队灯光刺眼、闪烁,飞驰而过,他要去死吗? 不。 他还没见到欢欢,还没告诉他,哪怕你不爱我,哪怕你骗我,只要允许我在你身边,怎样都好。 是他让自己明白什么是爱情;是他从一片淤泥里捞起了月亮;是他成为一道光劈开荆棘般的黑暗。我爱的那个人,只是他啊。 路口红灯调换,瞬息变绿,双方车流瞬间停滞,正中心的真空地带,长身玉立的男人仰头看月亮。 今天月色很美。 顾风曜突然想起以前,在旁人乃至他的家人眼里,他大概就是个怪物,可流言蜚语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入不了耳,改不了心。 直到遇上他。 怪物也会低下头,轻嗅,我的小玫瑰。 他只有这一朵花,无法割舍。 刹那间的明悟如电光火石,人流里,顾风曜拔足狂奔,欢欢,我有深情满怀,只想对你一人说。 * 房间里,朗照的月光如水,碎落满地,铺陈上一层白糖般的银霜,照出地上打翻的调色盘,颜料盒,满地狼藉。 顾千欢跪坐在白墙对面,大片刺眼的白色,影子印在墙面上,他竭力睁大眼睛,太阳穴的胀痛叫人欲生欲死,胃里翻涌,反胃地干呕,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他按在墙面上的手指颤抖着,细密的血管里有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刺,好疼啊 顾千欢沉溺在如水的月光里,像是被什么裹缠住口鼻,连呼吸都耗尽了全部力气,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痛到临界点,是连麻木都不能。 药,他的药 大半的药片洒在地上,顾千欢吃力地吞咽,那种逼仄的欲死的感觉才消退一点,额头抵着白墙,凉意钻进高热的皮肉,细细的呜咽般的声音传出来:我不后悔呕我不后悔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板上,这样状态下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整个淹没了他,对着前面的哭泣像是压抑得太深,小声的,低微的,在暗夜里如泣如诉。 顾千欢咬着指尖,牙齿几乎磨破皮肤,那么汹涌的疼痛里,咬开的伤口几乎忽略不计,他听见自己对自己说,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可这是他能控制的吗? 月光下的男生蜷缩成一团,脸颊贴着冰凉的墙壁,呜呜~顾风曜,我难受,我好难受啊 浑浑噩噩间他已经偏向了男人,灵魂一半在深渊,一半在人间。半晌,顾千欢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他打开灯,画室亮如白昼。 耀眼的光刺痛了红肿的眼睛,顾千欢边擦眼泪边运笔,这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幅画,不是因为灵魂的痛苦,而是郁抑症发作时躯体型障碍。 握得住画笔,颤抖起来却无法控制,半成品的画布以一种折磨般的慢速覆盖上深渊般的墨蓝,再度沾上纯白颜料,颤抖的笔尖线条蜿蜒。 他的灵魂飞出躯壳,俯瞰着面无表情的男生,唯有手里的画笔绘出他每一刻所思所想:那个人,有如星月般的眼睛一切铺陈在深蓝底色上,转而覆盖一层丝绒般的红。 顾千欢是最离经叛道的画家。 他酷爱红色,氧化后的暗红,妖灼刺眼的血红,锈蚀腐烂的黑红。某些时候,他的颜料氧化奇快,究其根本是他掺杂了另一种材料,那是割开血管后才会迸溅出的滚烫鲜血,烧灼的热烈的,以往他还会克制,唯有这幅《燃烧》 他脸上带着破碎月光般的笑靥,低声的呢喃在室内回荡:顾风曜 一层略浅些的红抹上画布,一层一层堆积,犹如燃烧的火焰,由内而外地灼目。 这是他曾经烧掉的那副肖像画,如今以另一种姿态出现:深渊蓝之上,奇异形状的火红肆意流淌,如燃烧的岩浆,跳动的心脏,一种耀眼至极,夺目的光从中衍生。 啪嗒 画笔摔在地上,顾千欢跟着跌在地上,力气用尽,只剩下喘息的力气,浅色眼瞳闪烁灼目的光,他确信,这将是他最好的一幅画,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幅。 顾千欢轻阖眼睛,像是累极困极,疲惫的身心让他连挪动都艰难,躺在画室的小床上,蜷起身体,沉沉睡去。 从始至终,没听见丝毫声响。 * 门外,顾风曜用尽各种方法,那扇门却像是永久封闭,不得踏入半步。 他近乎固执地守护。 不过是从头再来,他怎么不可以,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分手会将他打倒吗? 从黑夜到白天。 清晨第一抹光洒下,顾千欢打开门,男人身影撞入眼帘,指尖瞬间攥紧门框,他缓缓收回视线,声线淡薄如水:有事? 顾风曜递过去手里的饭盒,轻声说:欢欢,我买的早晨,你要吃点吗? 顾千欢眼睫动了动:我们已经分手了,前男友。 这话踩在了顾风曜放逆鳞上,男人沉声道:欢欢,我不同意,我们就没分手。 呵,顾千欢没搭理他,转身欲走,一只手揽上腰间,男人厌仄的气息逼近他:欢欢,我们不分手。 顾千欢偏头瞥了眼,浅色眼瞳影绰倒映男人的脸,吐出一句话:已经分手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 顾风曜脸白了一瞬,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笑了下,隐匿在阴影下的半张脸疯癫凶恶,状若神魔:我不许。 除非我死,顾千欢,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下辈子,我永生永世缠着你。 顾千欢喉间一哽,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淡抿着唇,不应该是这样,他应该永远镇定,像当初那样毫不留情地抛弃他。 恋耽美 ——(60) 而不是这样的偏执、疯狂。 更为可怕的是他竟然窃喜,违背他所有初衷地窃喜,他喜欢我,他爱我,他曾经的求而不得全部得以实现,却要推开他。 他垂下眼,很轻地冒出了句:可是我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86章 短短几个字,青年吐出的瞬间,顾风曜只觉得一脚踩进了冰窟,血管里奔流的东西转瞬凝滞,来不及停歇的冲撞胸口,破开一个大洞。 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收敛神色,低垂眼眸:我不信,欢欢,你又在骗我对不对? 他说着,双臂搂紧,像是要将怀里人融进骨血里,顾千欢拽开他的手,小小喘息一声,他目光绕着男人转了半圈,才缓踱着收回,唇角噙着一丝蔑笑说:你知道了? 他低垂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到极限,吐出的话却比刀锋还要锐利: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 什么喜欢,什么爱,你还记得石演吗?他踮起脚,指尖扣上男人肩膀,宛如一条美人蛇,柔软无骨,鳞片斑斓:石演那个人,小肚鸡肠,头脑发达,用得好还算一把趁手的刀,我只是激了他一次,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乖乖地按照我的方式做,他的指腹抚摸上男人轮廓,冰冷的柔软的肌肤,不带一丝热意:我就是看上了你都脸,你的身体。顾风曜,从始至终我都没爱过你,我不爱你,你痴心妄想什么呢? 你不会真的陷进去了吧?他歪头一笑,眼里的冰冷让顾风曜彻底清醒,在对方离开时,他死死攥住青年衣角:这不是真的欢欢,你在骗我,对吗? 顾千欢垂眸,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似粲然一笑:顾总,我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转眼,顾千欢消失在电梯间。 顾风曜追过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快要合拢,妄图强行地,暴力地撑开门,手臂绽开一条条青灰色的筋络。 电梯里,顾千欢后背抵着梯壁,不过一瞬,他一层内衬已经被汗水浸湿,窒息感厌仄逼人,他抓紧领口,身体震颤,连呼吸都做不到,喉咙挤出一声比一声更急促、压抑的喘息,干净白皙的手背上,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管。 另一只手掏进衣兜,不过瞬息,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手倒药,一颗颗滚烫的汗珠沿着下颌滚落,捧着一手的药,顾千欢直接吞咽,可他痉挛的手没有半分力气,药片哗啦啦地洒在地上。 与此同时,门外的顾风曜双臂发力,一瞬间,彻底掰开电梯门,走了进去。 看清眼前的情况后,他瞳孔紧缩,直接半跪在顾千欢身侧,手掌轻轻抚摸青年后背,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药:欢欢,好点了吗? 顾千欢茫然地看着他,苦到麻木的药片塞满整个口腔,舌尖下散发着浓重的药味,狼狈的境况勾回他的思绪:滚! 他侧头,不愿叫人看见这样狼狈的一面。大剂量的药很快就起了效果,痛苦暂时蛰伏,顾千欢抿紧嘴唇,不发一言。 顾风曜已经快疯了:顾千欢,怎么了?你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顾千欢不发一言,沙哑地说:小事罢了。 顾风曜视线凝在他身上,青年纯黑的发丝濡湿地贴在脸颊两侧,如蜿蜒的海藻,他的眉眼湿红,眉心紧蹙,一只手圈住腰身,戒备地看着自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可明明,他们曾是这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恋人。 他半跪着,按住青年的后颈,指腹摩挲着,看清他眸子里的惊讶,将他锁死在怀里,他重重地吻上青年的唇,力道却轻柔地,如同一团云朵。 笃定的话掺杂些含糊不清的语调,按压青年后颈,指腹插进他柔软的发丝:你看,明明你对我有感觉,为什么要压抑它。 下一刻,他的唇舌撬开缝隙,抵了进来。 那些湿热的,黏乱的暧昧散发在整个空间里,他将青年完全抱在怀里,窥不见一丝一毫的春意。 他热烈地犹如一团火焰。 顾千欢脑子乱糟糟地,一会儿是他那双眼,一会儿是堪称炽热的吻,他一只手搭在他肩头,缓缓收紧又松开。 就这一次,放纵自己。 他任由自己沦陷在男人凛冽的气息里,眼睛发涩,好半晌唇分,对方松开对他的禁锢,顾千欢却像是还未反应过来,有些愣怔地看着男人,轻眨眼睛,有小颗小颗的眼泪从眼角滚落,像钻石璀璨,如珍珠莹润。 顾风曜想起神话传说里的鲛人,泣泪成珠。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把,钻心地疼。顾风曜扶起他:欢欢,我送你去医院。 顾千欢安静地看他,那一眼极淡极冷,喑哑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我答应过你吗? 刚才的一切好似镜花水月。 顾千欢说完推开男人的手,一个人招手打车。 见他要离开,顾风曜拽住他的手腕,眼含愠怒:顾千欢,这就是你说的前所未有的好?你在骗谁? 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疲惫,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让他觉得,他怎么也走不进青年的心。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 都是徒劳无功。 顾千欢,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不说,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可以陪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们一起我陪你解决,只是你不要这样,为什么要分手?他落寞地松开钳制,慢慢地把话说完:你信不过我是吗?我不能和你一起承担吗? 那背影一滞,接着加快脚步。 顾千欢从未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满脸泪痕就会暴露,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 他压低声线催促司机:师傅,快走。 路边,只余下顾风曜,看着不息的车流,他惨淡地笑。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章霖到来,顾风曜神色莫测,在章霖注视下,他拿出包好的药片: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我每样收集了一片,你拿着做一下药物检测,一个中度郁抑症病人,需要一次吃几十甚至上百颗吗? 章霖点头应是,正要离开,听见上司发话:章霖,你分过手吗?当初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吗?为什么后来要分手? 章霖滞住脚步,斗胆了一句:老板,您和顾少爷分手了? 顾风曜目光凝滞,声线低沉:没有。 章霖暗暗摇头,他不信,相爱的人不会是这么落寞的状态,但思及之前的事,他忍不住多加了一句话:老板,您发现了吗,您最近变化很大。 章霖作为顾风曜的助理,日常跟随他处理各种事务,他已经习惯了上司的冷漠和强势,然而最近一年,他变化着实很大。 他举了一些例子,这些身处局中的顾风曜没意识,他却看得清楚,做结语时章霖道:这些变化很细微,您自己可能都尚未察觉,但是我和其他同事有目共睹,是顾千欢,让您变得更像是个人,而不是冷冰冰的神。 章霖恍然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机:老板,您和顾少爷是最配的,我相信您对他的爱,也相信他对您的爱,这样的钢铁深林里,找到一支红玫瑰真的很不容易。 听他这么说,顾风曜扯起嘴角,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 章霖:这里是当初小少爷事件发生后,您派我去找顾千欢,我偶然录到的视频,您可以看看。 视频播放出青年的容貌,清越的声音自手机播放出。 我确实有件事想让你们做。 你们能多关心自己的大儿子顾风曜吗? 他也是你们的孩子,他不会一眨眼就长大,他也是从孩子成长为大人,他不是永远那么一帆风顺,他也有过最艰难的时候,你们能多去看看他吗? 顾风曜视线怔住,一瞬间,仿佛抽掉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难怪那段时间他的父母频繁来访,难怪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虽然迟来的亲情只会让他觉得厌烦。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也曾被欢欢那般热烈的爱过,喜欢过。 顾风曜又笑又哭,蓦地,他想到一件事,那天晚上,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是这双手扼住了对方一度将他掐死,是他,强迫了欢欢,走之前那声轻响,是他踩碎了瓷猫。 顾风曜几乎站立不稳,迟来痛苦将他淹没,心口疼痛,叫他恨不得将这颗心剜出来那么久远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亏欠对方了? 哈哈哈,他近乎疯癫地笑了起来,欢欢,我错了,我错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一切弥补,他以为他以为一切都是他以为 可是宁愿死,他也不想放弃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顾千欢,只有一个他所爱的顾千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第87章 泪水从他眼里砸下来。 顾风曜收敛掉一切表情,再抬起头时,脸上一片静默。 他想,就现在,去找他。 就算是死皮赖脸,也要一直跟在他身边。 顾风曜在街边招来一辆车子,将一切顾千欢可能会去的地方过一遍,沉声说:师傅,去镜大。 车子发动,顾风曜瞥了眼,眉峰紧蹙,眼里汇聚暗沉的光,他意有所指道:这不是去镜大的路。 前排司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他格外稔熟的脸,警员笑着道:确实不是这条路,顾队,是刘处长想见你。 顾风曜不再说话,军队里的规矩他再清楚不过,从对方嘴里撬不到一点消息,到地方自然知道答案。 只有一点,他阖上眼,脑海里浮现青年的容貌。 很快便到达目的地,顾风曜在花园一角见到了正在浇花的刘处长,对方和蔼一笑:也不耽误你多少时间,叫你来主要是之前的事,有关你那个十几年前的小朋友,手下接到消息。 顾风曜面不改色:他怎么了? 刘处长露出惋惜的表情:他父母是我国在L基地的高层卧底,当初清仓活动后,带着孩子回国,在一场车祸里,一家子都去世了。 顾风曜:L基地干的? 刘处长毫不吝惜地点头,叹气道:以后你也别再耗费精力,那孩子已经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喷壶浇在叶片上,滚落的水珠杂如乱麻。实际上,刘维在想当初与顾千欢的协定,他查过对方为了顾风曜有多么义无反顾,偏执不亚于顾风曜,最后却选择了放弃。 顾千欢的话还历历在目。 那番话,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来的【请告诉他,L基地的男生已经死掉了,世界上不再存在这个人。】 刘维收回思绪,瞥见静默站立的某人,收了花洒:要喝杯茶吗? 顾风曜摆手婉拒,脑子还有些发懵,他执着的事终究成了一场空,还有欢欢,刹那间福至心灵,他想了很多,抽丝剥茧抓住一条线,顾千欢的分手原因呢? 他记起顾千欢的父母死亡真相,记起他老师朋友的背叛,记得他是怎么说要报复回去 顾风曜闭了闭眼,手指僵硬,看不见的凉意爬上神经,寒意弥散。 他不敢去想。 他宁愿对方是真的厌了倦了,也不愿是这种原因。 他开始心悸,难以言喻的痛楚爬上心尖,使得他揪紧心口,顾风曜向来是聪明敏锐的,瞬息间把握脉络,推演道:顾千欢,是不是和你们有合作?他答应了什么? 他有点语无伦次了:他要和我分手,是不是这个原因? 顾风曜难以想象,那个他喜欢的青年,连路边的小猫都会捡起来收养,最受不了疼痛,脆弱又柔软的他,到底是怎么选择自己背负一切。 他以为和他分手,自己就不会难过吗? 他觉得在自己心里,他只是一个过客么?不是啊,那明明是他刻进骨髓里,埋在心尖上的爱人。 他抬眸看向刘处长:请您转告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 这里,色调太亮,会显得画面不协调,很突兀,需要加深,最好用 教室里,陆学平指着学生的画,耐心地指点,三言两语便将对方的困惑点说出,学生如醍醐灌顶,运起画笔开始试着调色。 陆学平和缓地笑了下,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望向窗外,男生清隽漂亮的容貌映入眼帘,他眯起眸子,脸上笑容越发慈爱。 指点完几个学生后,陆学平走出教室:千欢? 他之前告诉过顾千欢自己目前在镜大任职,班级也说过,且他在镜大上学,肯定知道地点,因此陆学平并不怎么惊讶。 陆叔叔,我来看看你。顾千欢说着笑了下,眼底含着一团浓雾,他和陆学平聊了几句,说是来看看他。 但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目的,他怀疑,陆学平和L基地有关,否则又为什么会那么巧,出事的偏偏接二连三都是他身边的人,陆叔叔是被害者还是加害者? 他起了疑心,没有一刻耽误便过来了。 回归正题。 陆学平说:我这最近有点忙,你也看见了,好几班学生,水平都不错,也谦虚。 顾千欢笑了笑:陆叔叔说着忙,脸上却带着笑,肯定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陆学平:哈哈哈,不说这个了,奥兰赛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你的画怎么样了?完成了吗? 顾千欢愣了一下:差不多了,陆叔叔,您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他含糊地说了一句:最近镜城有些不太平。 陆学平没当一回事儿:我在学校哪儿也不去,能碰见什么人,倒是你,还有程言,他语气带了点儿奇怪:程言呢,他最近怎么没过来了? 顾千欢听着就知道他不知道程言的事,而商场的事也被刘处长封锁消息,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也不能说。 顾千欢找了个借口瞒过去。 没几分钟,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径直走向陆学平,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信:陆教授,这是今天早上的来信,寄件方好像、好像是国际兰奥绘画大赛的主办方! 恋耽美 ——(61) 男人说着,脸上有疑惑有惊讶,更多的是好奇。 陆学平没有动作,接过信也是一脸淡然,男人离开时还在想,不愧是画坛大牛,光是态度就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 等人一走,陆学平直接拆开了信,掏出一个邀请函,垂眸浏览一遍,他没有隐瞒直接说道:确实是兰奥赛主办方的来信。说着,他看向顾千欢:他们邀请我当兰奥赛的评委,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留一点情面。 顾千欢忍不住笑了,脆生生应了句好。 回去的时候他转车,去了趟医院,不是预约的日子,顾千欢做了检查,药又吃光了,礼医生不在,给他做检查的是另一位,对方不知道他之前的剂量,开了些药,却也感觉他吃药速度有点快,推了推镜片嘱咐道:这些药对神经有很大的作业,你一定要谨遵医嘱,吃多少是多少,不能少吃更不能多吃,尤其不要断药。 顾千欢拿着条子应了声,走之前带走几瓶药,他不知道,身后药剂科的护士扫了眼又收回了视线。 他带着药回来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灰蓝的夜空点缀几颗明星。 刚打开门,憋了一天的小梨花迈着猫步往他身边蹭,顾千欢摸摸它的小脑袋,顺顺毛,开了一听猫罐头。 小梨花吃得喵呜喵呜叫。 他蹲下身,往碗里倒了些猫粮:今天回来晚了,小梨花你是不是饿坏了?一只猫在家好像太孤独了? 轻柔的声音在室内响起,看着小梨花吃得喷香,顾千欢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他还没吃晚饭。 习惯性地抓了半把挂面,下锅时才想起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默默减少一多半,端着碗上桌吃,又发现自己拿了两双筷子,一只搁在桌子上,一只放在碗沿,顾千欢低下头,碗里的面散发出热气腾腾的水汽,他熏蒸眼睛,他用力眨眨眼睛,酸涩的眼眶控制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进碗里。 只有一个人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气氛蓦地发沉,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他一口一口吞下面条,麻木的味蕾只尝得出厚重的咸味。 好咸啊。 眼泪掉进碗里了。 他睡前去了趟画室,那幅燃烧上又添了几笔,无声无息的夜里,崩溃来得突如其来,他抱着双膝,星星都隐没在云层里,晦暗压抑的天空上,厚重的阴云遮住了所有光亮。 仿佛空气都凝滞,嗅到潮湿霉烂的空气,风声大作,不过一瞬,刺骨的冬雨噼里啪啦往下砸,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混合着半透明的冰雹,砸出砰砰的响音。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凝滞晦暗里。 顾千欢捂住嘴巴,轻微的哭声淹没在汹涌的雨声雷声里,泪水糊掉了视野,只有刺眼的雷光闪电不时闪过,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翻滚的云雾。 哭声小心翼翼地放大:爸爸妈妈顾风曜我不想哭的我不想哭 * 这场冬雨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雨势才略微减小,顾千欢收喂完猫粮,眉眼间残留着一抹浅浅的湿红,小梨花躺在他怀里,半条身子抱住他的手臂,顾千欢揉揉它的毛毛,指尖从小猫光滑滑润的毛发间穿过,触感是一等一的好。 蓦地,他碰到小梨花的肚子,喵喵的小猫瞬间僵住,顾千欢摸了摸丰腴不少的小肚皮,轻笑一声:呵呵,小梨花你好像长胖了,小肚腩都有了。 小猫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蹭地一下钻出去。 顾千欢没在意,换了件外套准备离开,走之前打理好了一切。 下午四五点钟,天空阴郁,窥不见一丝光亮。连绵的雨落下,雨珠沿着伞面滚落,如断了线的珠子连绵不断,时不时的歪风吹过,一部分扫在顾千欢浅蓝色外套上,洇湿后成了深蓝的阴影。 老小区的水泥地面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格外明显,像是光打下的凹凸不平的阴影。 下雨天,世界一片昏暗。 撑着红伞的蓝外套男生,是顾风曜眼里唯一的亮色。 顾千欢继续往里走,并未发现暗处的眼睛,他在六号楼停下,轻车熟路地上去,逼仄的楼道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霉味。 他打开门走进去,没有开灯,窗外阴郁的天光落下,照出室内的尘埃散乱。 一排排的架子被黑色幕布遮盖,黯然的光线下映照出鬼影憧憧般的阴影。 好久不见。顾千欢轻轻出声,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打着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88章 哗啦 顾千欢掀开全部遮盖,棚子底下的东西终于露出来,当初他买下这间房,就只有一个目的贮藏。 架子上所有东西历历在目,顾千欢一一扫过,那是他拿走的领带,那是他偷着的袖扣,他洗下的照片,他拿到的钢笔等等,一切都是顾风曜用过的东西。 顾千欢低下头,轻嗅领带,脸上露出一点挣扎的沉醉,很快又被他收敛,最痛苦的时候,他不在忘了告诉清理,留到现在,反而是一切都变好了,他要清理这些东西了。 他已经选择推开顾风曜。 哈哈哈。 房间里回荡着轻微的笑声,声音钻出虚掩的房门,窥探的男人身形一顿,掠过满架子的东西,目光落在站立的青年身上,只看见他的背影,仿若全然陷进阴影里,他如一片浓重的阴影,整个人都是压抑且死寂。 顾风曜的心揪了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推门而入,顾千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下意识推倒货架,他不想让他看见,像是一盏十万瓦镁光灯,忽地从上射下,他疯狂扭曲的爱好,他的真实感情,他所做的一切,暴露得彻彻底底,最酷烈,最迅猛。 出去!出去! 顾千欢没法思考他怎么出现的,他用尽全身力气,妄图将人推出去,保守住自己的秘密。 他那张漂亮俊美的脸写满慌乱,被男人看得清清楚楚,可他怎么会介意,欢喜还来不及。 顾风曜将人揽进怀里,顾千欢来不及挣扎,他身上凛冽熟悉的气息一瞬将他包裹,仿佛陷进挣扎不开的柔软云朵中。 一切的感官都因他放大。 顾风曜收紧手臂,心脏狠狠撞击胸腔,手上力道渐渐加重,却始终限制在一个氛围:不要让他痛。他用尽全力的时候,是顾千欢怎么都挣不开的禁锢,渐渐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欢欢,我看见了,你还爱着我,只是因为一件事,不得不和我分手,对吗? 顾千欢僵住身体。 顾风曜轻抚他的脸颊,炙热的目光如火:我可以等你告诉我,但是顾千欢,别想着分开或者摆脱我,你知道吗?我们之间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我离不开你,顾千欢,我爱你,全世界我只爱你。 他的指尖轻柔地抚摸爱人唇瓣,眸子里满是深沉的黑暗,他没说的是如果,如果对方离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顾千欢愣怔着,张了张嘴。 顾风曜低下头,将他的一切话语封禁在湿软的唇舌之内,死死地,牢牢地掌控一切。 潮湿的外套被脱掉,垫在身下,借着一线明灭不定的光,顾千欢微微仰头,迷乱地承受一切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仿佛残缺的不全的一块终于补齐,半圆合成一个完整无缺的圆。 他被他全然笼罩在怀里,抬眸看见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他不说话,身上凛冽的气息软化,炙热,滚烫的犹如火山熔岩,冷白的肌肤染上几分玫瑰般的薄粉,他听见男人喑哑的声音,急促的喘息:欢欢,把一切都交给我。 顾千欢收拢双臂,勾住他的脖颈,然后,他狠狠地咬下去,一滴一滴仿眼泪从眼角滚落:为什么那么晚!为什么那么晚! 为什么那么晚你才出现? 他像是独自一个人,走过一段漫长且晦暗无光的旅程,在黑暗中呆的太久,早已丧失一切信心。 顾风曜垂首,冷漠的眉眼如春水微荡,他吻走青年眼角闪烁的眼泪:别怕,别怕 他轻轻将人抱进怀里,停下一切动作。 顾千欢露出湿红的眉眼,无辜的目光转着圈,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清越的嗓音沁出几分细细密密的绵意:怎么不继续? 顾风曜低眉敛目,无声的侵略感成倍散发,纵然他什么都没做,炙热的滚烫的气息似乎一路燃烧进每一寸肌肤里。 看清周围的环境,他眉眼带了几分懊恼:我带你回家。 顾千欢目光一动不动,勾着的手渐渐发紧,直起腰身,一截纤细的腰身贴着男人手心,灼烫得高热的热度一路燃烧,就像他此刻飞快跳动的心脏,他眼里闪烁如明星般的光彩,只映出一个人:就现在。 这话像是引诱一般,顾风曜喉头滚动,要说的话被柔软如花瓣的红唇堵住。 窗外连绵的雨噼里啪啦砸下,昏暗的室内,唯独这里,氤氲出一簇燃烧的火焰,兀自照亮一片小天地。 事情结束后,顾千欢觉得自己又累又热,他枕靠着顾风曜的胸膛,听见稳稳的心跳声,窗外的雨似乎也停息了。 他累得半阖眼眸,连额前濡湿都头发被男人拂开都不甚清楚。 欢欢,我带你回家。 顾风曜说着起身,他眸子暗沉,眉眼间带着性事过后的余韵,折起的袖子底下,露出一道深刻的牙印。 顾千欢也看见了,抿着嘴唇不肯出声,浅薄的绯红爬上脸颊,那是他受不了时留下的痕迹,清晰地像是一面无形的镜子,不止手臂,肩膀、后背他抖了抖身体,狼狈地发出一声呜咽,敏感震颤的神经酥麻入骨。 抱着他的顾风曜步子一滞,舌尖抵着上颚,喑哑的声音在晦暗的楼道里回荡:欢欢,别哭。 他的眸子彻底黯然下去,双臂收紧,终究只是稳稳地抱着人离开。 * 顾千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沉沉睡去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侧是顾风曜,他一睁开眼,就看见窗缝割出一道一道的阳光,斑驳地洒在男人脸上。 从他俊美好看的眉峰,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轮廓优美的下颌他竟有种岁月恍惚的错觉,呆呆地看着男人的睡颜,心口的跳动越发猛烈。 没有丝毫要控制的念头。 顾千欢动了动,才发现他的手掌还贴在男人心口,感受得到咚咚咚的心跳,下一刻,像是被烫到一般,他想收回手,冷白的手腕被人攥握,男人低沉的调笑钻进耳朵里:欢欢,怎么不看了? 顾千欢反而重重按上,他低哑的笑声不停地往耳朵里钻,白嫩的耳根悄悄染上些许薄红,他故作镇定地回答:我看厌了。 顾风曜按上顾千欢的后颈,轻轻摩挲,不需要他做什么,方才还镇定的某人睁圆了一双桃花眼,浮起似醉非醉的潋滟,宛如一把小钩子,轻轻勾着他的心脏。 烂漫的春光没有得到一寸辜负,再出去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顾千欢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擦得半干的头发软软地落在白皙的颈间,眼睛盯着电视上,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别的地方。 比如,客厅。 顾风曜再给小梨花倒猫粮,另外撕开一根猫条,在对方哈气声中,他笑了一下,手里撕开的猫条摇了摇,小梨花歪了歪头,轻轻嗅着,像是终于发现:啊~这个人喵喵认识~ 顾风曜把猫条怼在它嘴边,看它吃得香,低笑一声:和你家主人一个样子,尝到甜头才肯低头。 小梨花吃掉半根猫条,还想在吃,顾风曜已经收了起来,揉了下它的小脑袋,他压低声音说:晚上吧,庆祝我和你主人在一起,给你吃大餐。 小梨花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猫条,一边咔嚓咔嚓咬猫(代)粮(餐),它怎么听得懂人话,更别提什么晚上的大餐,眼前能吃到的最重要。 顾风曜想了想,觉得他实在可怜,一只成年小猫猫,吃点猫条怎么了,于是便将剩下的也投喂了, 顾千欢看见了,终于忍不住说了句:你还投喂? 男人视线看过来,像是带着笑,看得他心跳都漏了两拍,抿了抿唇角:它最近都胖得有小肚腩了。 小梨花:喵喵喵???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还有最后一个副本。 第89章 顾风曜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蹭过那一团软乎乎的小肚腩,小梨花嗖地一下蹿进桌子底,他眸色深了深,侧头直勾勾地盯着青年:欢欢,它好像怀崽了? 男人咬字极重,说着怀崽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意有所指的样子,不像在说猫,更像在说人。 惹得顾千欢眉心重重一跳,心跳飞快,他下意识夹紧双腿,指尖陷进软乎乎的抱枕里:你胡说什么? * 小猫怀孕四周了,有明显的怀孕迹象,你看,这是孕检拍照的片子,这团灰影就是胎心,只有一个,看起来还是独生子呢。医生拿着检测单,指着一团灰影笑道。 顾千欢揉了揉小梨花,有时候他反应迟钝,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猫又看了看片子,眼睛瞪得和猫一样圆润:所以它不是胖得吃出了小肚腩,是要做妈妈了? 饶是医生见惯了各种反应,也被他可爱到了,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确认:没听错,就是要做妈妈了。 顾千欢飞快翘起唇角,语无伦次:不是,我不知道,小梨花,你要当妈妈了 人来人往的大厅,他弯下腰对着小猫说话,旋即反应过来,羞赧地捂住脸,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抱歉,我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 男医生:怎么可能,你这样非常可爱话音未落,忽地他背后传来一阵凉意,低沉的男声响起,顾风曜踱步而来。 欢欢,手续费已经缴清了。顾风曜说着,眉眼间的敌意没有丝毫遮掩,一只手摸上小梨花的脑壳,医生被这情形搞得愣了下,才明白过来。 顾千欢看他这幅硬邦邦的模样就知道他生气了,拉着他的手扯了扯:你冷着脸干嘛?林医生是个好人。 顾风曜警惕心越发浓重。 医生有些哭笑不得,也从他们亲昵的动作看出来,俩人应该是一对同性恋人。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像他们这么甜的他也是头一次见面,余光瞥了眼四周来往的顾客,这样毫不忌讳地公开,以及后来到的男人身上的气质,他便知道这俩人心态强大,不在乎外界的目光。 恋耽美 ——(62) 医生:我没事,您先生也是爱护心切。 轰地一下。 顾千欢脸色涨红,却也没否认,倒是顾风曜,从容淡定地点头:林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医生心里啧啧称奇,变的特别快,和刚才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想过这些,他说道:有点事,是关于小梨花,资料上说它是第一胎,有一些饮食禁忌和怀孕期间的情况需要你们注意 顾千欢直接录音,准备回家再整理,离开时又买了一些营养品,才带着小梨花回家。 刚拉开猫包,小梨花就围着他的腿喵喵叫,像是饿了。 医生说猫怀孕通常会食欲不振,顾千欢倒是没怎么见过小梨花这样,但他回来前拐了家超市,买了新鲜的肉蛋和鱼,加上之前他做过几次猫饭,再做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况且,孕期的小猫也需要及时补充营养。 牛肉,鸡蛋都好处理,唯独一条淡水鱼,顾千欢拿着刀,要剔除鱼骨。将鱼剖成两半,再沿着脊椎划开,刀身闪过一道白光,他却忽然停了手。 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顾千欢蹲下身握住手腕,止不住地颤抖,差几分就要砍在他身上。 这一幕被顾风曜看个正着,他心都扯紧了:欢欢,你有没有受伤? 顾千欢摇头,看着不停颤抖的手,一股无力感在心头上涌,他靠着男人心口,声音低哑:我想给小梨花做猫饭,突然就握不住刀了,我的手好像治不好了 顾风曜搂住他,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欢欢,一会儿就好了,等你病好了,它就不会抖了。 顾千欢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半晌,他歪了歪头说:好,我信你。顾风曜沉默几秒,揉了揉他的头发,掌心温度蔓延,他认真笃定地说:会的。 会有那么一天。 他的欢欢会痊愈,一生欢愉,平安喜乐。 他知道家里哪儿放着药,倒了几粒又端来一杯温开水,细心地递到青年跟前:欢欢,先吃药,再喝点水。 像是照顾几岁的小宝宝一样,小心翼翼。 顾千欢愣了下,眼睛颤抖着连话都不说了。方才突如其来的情绪此时已经被莫名羞耻冲的一干二净。 顾风曜主动承担起了剔骨的重任,他力气大,上手快,厨刀在他手里如臂挥指,不过片刻,鱼肉已经被片下来,剔下的鱼骨包好扔掉。 顾千欢好了很多,站一边指挥他:鱼肉和鸡蛋掺着放搅拌机打碎,胡萝卜切成的碎末也加进去 厨房的灯是米白色的,温馨地撒下一片柔光,顾千欢说,顾风曜做,无言的默契在暗地里滋长。 上锅蒸时,顾千欢想了想,盯着男人的眼睛,突然出声:你觉得,小梨花怀着的是谁的崽? 顾风曜手下一顿,锅盖盖偏了,他挪了挪,眉峰紧蹙,像是被为难到了:猫崽没生下来之前,谁也不知道? 顾千欢笑睨他一眼:是吗? 小梨花一直被我带着养,从来没跑出去过,家里又是高层,只有你一户邻居,而且,你们家大黑刚见面就往我家钻,他语气提了起来:你说,这小猫不是它的又能是谁的?难不成有只猫精通轻功撬窗,专门爬上六楼和小梨花幽会? 顾风曜没忍住,翘起唇角,在察觉对方愠怒的目光后,抿直唇线道:是大黑的,我错了。 顾千欢哼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一只猫猫头钻了出来,圆溜溜的猫眼盯着他们。 小梨花:喵~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jpg 然后,又是一只猫猫头,漆黑霸道的大佬黑,下一秒猫设崩塌,舔猫一样舔他小娇妻的的脑壳壳。 大佬黑:爱花花.jpg 小梨花给他一爪:边边去!(`^) 顾千欢: 顾风曜: 绝不承认自己是被两只猫秀恩爱给秀到了,顾风曜顺势揽住青年腰身,几乎贴咬着他的耳朵说话:大黑都有孩子了,我们也努力努力吧。 顾千欢疑惑:什么努力? 顾风曜一本正经:我有几亿个孩子,我们要一个不难吧。 顾千欢:??? 反应过来后的他:!!!滚蛋吧! 他是男的怎么生?! 一天天脑子想什么东西呢! 彼时的他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男人不能生孩子,顾风曜却能借着愧疚一遍遍补偿,让他一次次在崩溃中登顶。 * 他们住在一起后,通常都是早上醒来,日上三竿才起床,顾千欢不是没反抗过,可男人立即垮下脸,嘴里说着不能让欢欢有孩子是我的错再努力几次一定能怀上的的鬼话,一边实践着什么叫身体力行,胡天胡地。 顾千欢眨了眨眼,溢出的眼泪还未滚落,已经被男人轻轻舔掉,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欢欢,晚上我带你出去玩儿。 顾风曜边说便撩起青年濡湿的黑发,眼里浸透了暗沉的贪婪,滚烫的汗水自下颌线滑下。他轻轻地,在顾千欢额头留下一吻。 说是晚上,其实下午就出去了,现在小吃街逛了一圈,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顾千欢牵起男人的手,十指紧扣,绷紧的心稍稍放松一下,念出场所名字:射击馆? 顾风曜点头,轻车熟路地领着小爱人往里走,场馆大的惊人,分内场外场两个部分,外场不是室外,而是一个比较大的场所,通常由一群人共同使用,比较热闹。他们进来时路过的就是外场,内场则是包厢,每个包厢都是一个小场地,客人点下后可供单独使用,费用自然也贵得叫人咋舌。 顾千欢没有感触,跟着去了。服务人员态度殷勤,得知他是第一次来的时候,细心做了科普,另外甚至提议说:客人,我们这免费提供指导服务,您有兴趣的 话没说完,顾风曜已经冷下脸,不动声色地释放低气压,说道:我可以教他。 服务生愣了下,立即反应过来,惋惜地看了眼顾千欢:好的,祝您玩得愉快。 等人离开了,顾千欢忽地扇了扇:唔,哪来的好大的醋味儿呀。 顾风曜: 他难得的羞赧起来,可这情绪没维持几秒,又被理直气壮的念头驱散,整个射击馆的人加起来都没他准头好,他是最适合欢欢的。 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他眼里鲜活的情绪都很明显,也应和着章霖之前的话,不只是顾千欢,他也在变化着,他们都在向好的一面努力。两个灵魂彼此依偎,彼此守护,一起度过漫长的寒冬。 这时候顾风曜反倒庆幸起来,他曾经被顾父爹扔到军营训练,要不然哪有现在的机会。 他悠悠地笑,一面拿起护目镜,对顾千欢说道:射击要先戴上这个,是必要的防护措施,之后再拿枪。 他一举一动的示范随性且标准,做好一切准备后,才拿起桌面上的枪,挑的是最简单也最容易上手的手枪。 顾风曜看着他,缓缓踱步,最后站定在青年身后,目光落在他手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眉眼如一夜之间解冻的春水,柔意泛滥。 顾千欢摸索着。他记忆极好,牢牢记住刚才男人重点划分的几个技巧,指腹擦过枪身,金属制的枪具呈流线型,黑漆漆的颜色有种特殊的美感,冷冰冰的枪身对每一个男人都有十足的吸引力,顾千欢自然也不例外。 热武器在他手里沉寂着,如一头沉眠的巨龙,现在,他要亲自将它唤醒。 这是任何冷兵器都不能取代的震颤。 顾千欢眼睫抖了抖,双手发力,上膛时枪身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轻响,如同引线,点燃他骨子里的热血和疯狂。 他勾起唇角:我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90章 顾风曜? 没见到人,他下意识问了出来,清越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身后蓦地出现一只手,在顾千欢猝不及防的时候,腰间被它紧紧扣住,顾千欢想要扭头,被他梏制住,对方在他耳畔说话,低沉的声音如羽毛轻轻拂过心口,顾千欢忍不住颤了颤,抿着唇:你干嘛? 顾风曜垂眸,看见青年头顶柔软小巧的发旋,悄悄勾唇:欢欢第一次打枪,我教你。 他说着松开禁锢,自身后紧贴着,双手握上顾千欢的手掌:这里这里不要那么紧,放松手指,卡进去 他说话时身上气息绵密地包裹上来,从背后指导,像是将他整个抱在怀里,紧贴的身体可以感觉到对方稳稳跳动的心脏。 砰砰砰 顾千欢走了神,心跳的节拍渐渐贴合,好像,彻底融合成了一个人,他的呼吸洒在耳畔,泛起轻微的痒意,顾千欢忍不住侧头 顾风曜察觉他的不专心,低下头正要说话,他的唇擦过青年一侧脸颊,触感鲜明且柔软,顾千欢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强装镇定道:继续吧。 好像就是一个小插曲,他一点不放在心上。 顾风曜看着他染上绯色的耳根,低低地笑:好,我们继续。 声音灌进耳朵里,顾千欢强迫自己专心学习,指腹按上扳机,对面是非移动的靶子,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在手枪的射程范围之内,顾风曜抬直他的手臂,悠悠的说自己总结出的经验。 顾千欢默默记着,调整姿势,很快,他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里,思绪放空,只余下眼前的靶子,世界一片静寂,大概是一片树叶飘落的时间。 他手心沁出一层湿黏的汗,对准后他按下扳机 砰! 过了几秒,电子机械音在室内响起:01号,七环! 顾千欢侧头看向男人,垂下的手臂因为后坐力有些颤抖,可热络沸腾的血液却在血管里流淌,仿佛是一座正待喷发的火山,平静的表象下满是暗潮汹涌。 他语调上扬,险些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顾风曜,怎么样? 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轻缓:很棒! 靶子有十环,顾千欢作为头一次接触射击的新人,只做了一些准备,就在第一次打出七环,他的天赋很强。 顾千欢像是想到什么,挑起眉头:你的成绩是多少? 顾风曜动作一滞:我忘了。 顾千欢抬了眼,透过绿色护目镜,对上他的视线。 下一刻,他转身去查成绩单。他记得开包厢的时候服务生说过,这里是顾风曜的专属包厢,他常年预订,没人敢清除。 他径直走到包厢里自带电子屏前,这里可以查看成绩。 顾千欢飞快打开屏幕,指尖轻划: 满屏的绿色,唯一的淡红是他刚才的成绩,十环、十环、十环、十环划不到底,一水儿的十环。 顾风曜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紧张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顾千欢才停下动作,察觉对方的情绪,真奇怪,方才还觉得懊恼的情绪此刻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点好笑。 他转过身,撞上男人的视线:很棒! 顾风曜愣了下,跟着笑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搂紧青年,沉沉眼眸倒映出越来越近的轮廓,顾千欢一把推开他:我去再找找感觉。 顾风曜直接落了个空,他摸摸鼻尖,看着青年活跃的身影,唇角倒是翘了起来,这些天他笑的次数比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顾千欢一次次摸索,顾风曜就着电子屏点了一杯饮料,他能教的已经全部告诉了欢欢,接下来只需要练习。 顾千欢握着枪,这是不一样的感觉,好像感官都延伸了一部分,热武器独有的感觉叫人热血澎湃,虽然处理过,并不是真枪核弹,也没有硝烟味,可射击的那一刻,连带着身体里的疯狂也跟着一起发泄出去。 上膛,瞄准,射击,一把枪里有十二颗子弹,顾千欢一次次调整,非移动打靶时,他一发射中了红心,电子音报出十环的时候,他不为所动,直接调整成群像移动,人型靶子纷乱复杂,没有轨迹的随意移动,顾千欢握着枪,瞄准 顾风曜看见他这样堪称大胆的挑战,不由得挺起腰杆,直勾勾地望向打靶的青年,漂亮昳丽的容貌宛如淬了毒的妖灼的花,散发着致命的危险与死亡气息。 男人喉结滚动,遏止不住的渴望蔓延心神。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意识到,眼前人从来不是生活在城堡里的小王子,被人呵护,而是生长在死亡地带的王者,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绝对领域。 他站起身来,炙热的目光如太阳,落在顾千欢身上,顾千欢松开手指,下一个靶子立起后,砰的一声,金属弹壳滚落在地,发现叮铃一声。 不过瞬息,房间里灌满了枪声。 限定时间内,所有靶子都被打穿,上方传来电子音的报备声:十环、十环、十环九环。 八个靶子,七个十环一个九环,顾千欢收起枪,侧目而望,接着动作一顿,才想到,他第一时间想见的人是顾风曜。 顾风曜往他怀里塞了杯果茶,吸管已经扎开,他笑着说:欢欢辛苦了。 顾千欢低头看了看:你的呢? 对面人愣了一下:我不渴。 顾千欢收回视线,真的吗? 他吸了一口,白色椰果粒软中带硬,茶味混合着酸甜的果肉,因为太用力,两颊有些鼓,喝下去后满口都是清甜的香味,他才说道:很甜。 顾风曜眯着眼,黑眸浮浮沉沉:真的吗? 顾千欢故意把杯子往里抱:可惜,你看得见喝不着。 顾风曜被他给可爱笑了。 他忽地倾身,在青年猝不及防之时,吻上他的嘴唇,撬开城门,侵略者贪婪又可恶,收刮净没一滴汁水。 恋耽美 ——(63) 唔顾千欢抖了抖眼睛,下颌被一只手轻抚而过,微凉的指尖同时摩挲上后颈,抗拒的动作变成了环抱。 退出时,顾风曜轻轻舔了舔柔软的唇瓣,滚着水光般盈润光泽,他笑了一声,含着低低的哑音:果然好甜。 顾千欢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朝他脸上砸,简直不要脸! 抱枕反被男人轻巧抱在怀里,连带着自己也一起被抱住,听见胸膛传来低低的笑声,顾千欢揉了揉耳朵,真吵,震得他耳朵都发麻了。 * 离开射击馆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镜城繁荣,单从街边的夜市就能看出来,射击馆所在的位置是并不算闹市,白天看甚至有些偏僻,但一到夜里,这是镜城有名的西司夜市,宽阔的大路两边,支起一排排小摊子,挂上小彩灯,人来人往,香气扑鼻。 滋啦 铁板里脊,铁板鱿鱼,撒上烧烤料,孜然粉,能香飘十里。 顾千欢目光微滞,热络的气氛却丝毫不减,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顿了顿,他准备回家。 哪知道,手指被人轻轻勾住,扭头看见男人含着笑意的目光:吃个夜市? 于是,熙攘的人流里多了两个人,像是星星掉进沙砾里,耀眼的光是怎么都遮不住的,顾千欢脸皮薄,没一会儿就拿着烤串出来了。 在车上时,顾风曜有些懊恼:下次再来,我带两只口罩。 顾千欢被他逗笑了,思考了下,跟着点头。 他咬了口烤串,肉串边缘微焦,外酥里嫩,咬一口就有充盈汁水爆出来,配着香辣的蘸料,滋味在味蕾上层层绽开:你尝尝。 他不吝啬地分享,等他咬下才反应过来,那里自己好像吃过了? 顾千欢:默默捂脸(/\*)。 顾千欢先进门,顾风曜跟在后面,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是章霖。大概是那件事有了结果。 指尖轻划,电话那头传来对方紧绷的声音:BOSS,结果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第91章 欢欢 顾风曜突然出声,门口换鞋的青年下意识扭头,浅色眸子望着他。顾千欢有点疑惑:怎么了? 顾风曜喉结滚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顾千欢:好哦,那,我先做饭? 顾风曜笑了下:做什么饭?我已经订好餐点,而且就出去一会儿,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顾千欢乜了眼他,终究点头:早去早回。 顾风曜笑着倾身,勾着青年的下颌,在他嘴角轻轻留下一个吻:乖。 顾千欢: 反应过来他涨红了脸,抿着唇,耳朵根一片绯红。 好在小梨花听到动静飞快跑出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才觉得不那么羞赧。 真是越来越美出息了。 关上门,顾风曜瞬间沉下脸,黑沉的眼里冷光闪烁,在楼下,他看到了一脸紧张的章霖。章霖掏出一直护在心口的文件袋:BOSS,这里是我刚从医院取出来的检查报告,事情很不妙。 顾风曜一颗心往下沉了沉,面上还是一片沉寂,他撕开封口,一张张翻看,一侧章霖忍不住将话再赘述一遍:您当初给我药之后,为了防止检测出错,我直接找了三家医院,结果检查出这些药,并不全是抑郁药物,不止对抑郁症无效,而且有些药不对症,不止有成瘾性的副作用,还会加剧甚至破坏病人的神经系统。 顾风曜看完所有检测,眉峰锁紧:这些事你别告诉其他人,检测报告我拿着。 章霖点头,神经越发绷紧,他在BOSS身边多年,怎么看不出对方已然怒极,平静只是愤怒压抑下的虚假表象,不由得瑟缩了下脑袋,那结果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就能承担的。 这时,手机突然传来转账提示,xx银行到账10000元,章霖来不及疑惑,便听BOSS说:这是你这段时间的奖励。 章霖喜不自胜。他离开后,唯余顾风曜留着原地,沉思片刻,他记起青年说过,要是他去市人民医院拿的,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药换掉,只有L基地。 顾风曜没犹豫,自己将文件拍照发给了刘处长,【这是欢欢的药,我做了检测,有一种安非因物质,不止对抑郁症无效,还会破坏神经系统,大量服用后,引发呼吸衰竭乃至死亡,刘处长,这些药来自市人民医院。】 该做的他已经做完。 顾风曜忍不住自责,忍不住设想,如果他没发现,如果他没做检测,他的欢欢,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失去所有呼吸? 他的小玫瑰,无声无息地死在月亮下。 他攥紧手指,拿着文件袋向楼上去。 * 顾千欢没闲着,在喂猫。小梨花是孕妇,自然要特殊对待,香喷喷的最好的要先紧着它吃,大黑用另一个猫碗,待遇肉眼可见的下降,和小梨花的全猫饭不同,它是猫粮掺饭,同样吃得香喷喷。 两只猫放在一起对比,一下子看出个头差异,大黑足足是小梨花两只猫那么大,小梨花好像也知道自己怀崽了,动作轻了不少。 顾千欢揉揉它的小脑袋,再看大黑眼神就不是那么柔和了。 呵,都是一个德行。 话音未落,一个德行的另一个主人回来了,顾风曜拎着大袋子,一品轩的海鲜宴,巴掌大的红虾,蛤蜊粥,海鲜烩,足够两个人吃饱喝足。 饭后,顾风曜去洗水果。 顾千欢目光落在桌面上,瞥见牛皮纸做的文件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实在是这段时间经常见到,通常是用来装重要文件的。 什么东西? 他拿起才发现,封口已经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白色的纸张沿着裂口掉出来,顾千欢蹲下身去捡,视线掠过页面,瞬间顿住了。 像是难以消化,他反反复复去看这行字,什么非抗抑郁药物含有安非因具有极高成瘾性,顾千欢彻底懵了。 他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药物检测单,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被顾风曜拿着,难道他下意识攥紧,纸张变得皱皱巴巴,却不及他心里一分一毫的抵触。 顾风曜出来就见他这副样子,顿时吓了一跳:欢欢,你怎么了? 顾千欢回过神,唇瓣微抿,他摊开一张纸,赫然是顾风曜之前收好的文件,顾千欢发问:这是谁的药物检测单?你告诉我?他顿了顿,语气艰涩:是不是你的? 顾风曜神态微滞,忍不住翘起唇角,摇头道:不,不是我的,是我一个 一个朋友?顾千欢恨不得把纸拍到他脸上,这样拙劣的借口也就只有他能说出来,他直视男人:顾风曜,说实话。 顾风曜语气低沉:是你的。 顾千欢愣了下,听见他将一切始末和盘托出,他低下头,语气滞涩:你说我的药被人换了? 顾风曜收起文件,一面牵着他的手,耐心说:我们去客厅沙发,我刚切好了果盘。 他凝望青年,语气认真:我怀疑是L基地做的,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刘处长,现在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他话音刚落,电话响了起来。 * 时针拨回二十分钟前。 刘维看过之后,不敢耽误片刻,直接纠集下属,短短五分钟,所有便衣在医院分散,重点排查心理咨询室和药剂室,那天的监控不出意料的已经被人销毁,这更佐证了消息确实属实。 便衣警察来得突然,拿着搜查令,药剂室里,除却外派的护士小刘,全员到齐。 便衣警察如风卷残云般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另一个在查值班手册,抬头看向人群:十二月七号,是谁值班? 人群静寂一瞬,有人出声:好像是小于和小周? 警察核实过后,请出两人: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年纪轻的小姑娘慌乱不安,年长的女人安慰她,被带走后又是一阵骚动。这时,负责检查的警员突然出声:队长,这里有发现! 药剂室的报纸篓里,发现成团的废纸,一开始没人注意,后来检查到这里,警员灵机一动,拆开后发现了包裹着的密封药片。 警员展示的时候,一侧安慰女孩的中年女子动作微滞,目光落在咫尺之遥的大门上,她嘴里柔声安慰,下一刻,出其不意地掼起女生,惊变来得突然其他。 她力气大得惊人,女生来不及反应,倒在地上被把守的便衣接住,而她则趁这个机会往外冲。 奇怪的是并没人阻拦。 下一秒,跑出门的女人一步步退了回来。她额头上,抵着一只黑色手枪。 便衣警察目光如电:周女士,请如实交代。 * 客厅,顾风曜接通电话,按了免提,外放的声音在空间里格外清晰,他们两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和他所料不错,对方正是L基地的人,目标正是顾千欢,要他不着痕迹的死去。同时,刘处长又挖出另一条线:L基地除却暗杀任务外,已经将一切重心一开,策划着布另一个局。地点尚未可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成功,将不止是对z国的挑衅而是一场重大灾难。 单看以往L基地的表现,便知道对方有多暴虐。 回归正题,对方为什么要针对顾千欢,刘处长更倾向于另有阴谋,他知道两人已经和好,叮嘱顾风曜保护好对方。 挂断电话后,气氛瞬时沉寂下来。 顾千欢抬眸,正对上男人的目光,他愣了一瞬,这番沉默却被顾风曜误会,正要说话,顾千欢从内室抱出一个铁皮箱子,打开后顾风曜眸子闪了闪,几颗糖,一个小盒子,还有,整理好的碎片,这当然不是他送欢欢的八尾猫,而是被他踩碎的原版。 那些糖是市面上最便宜奶糖,劣质的包装,他恍然记起,是包厢那次,他送欢欢的。顾风曜痛苦地阖上眼,因为一颗糖,当初他的嫌恶和不在意,此时尽数化为扎心利刃,捅穿他的心口。 他不能言语,如同一场酷刑,不过片刻,顾风曜身上浸透了一身汗水。 顾千欢扫过这些,最终落在小盒子上,打开后是一把铜制钥匙,他说道:这把钥匙,是当初八尾猫碎掉之后从里面掉出来的,是我父母的遗物。 他跳过阿帕忒的出现,随意编造了借口,谎话里七分真,三分假,半真半假,最难察觉。 顾风曜和他一起琢磨,这把小小的钥匙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作为钥匙,它显得厚重得不像钥匙,更像是某种象征物,是要交付到旁人手里的东西。 男人举出重重例子,思考各种例子,然而无一可用。顾千欢已经试过,它只能用来取款,别无他用。 视线扫过屏幕,已经深夜十二点,顾风曜揉了揉他的脑袋:夜深了。 顾千欢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眼男人,客厅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斜斜打下几条光影,高挺的眉峰下,是纯黑色的眼眸,此时深邃如海底深渊。 心跳快了两拍,顾千欢咬着下唇:可是线索还没找出来。 顾风曜轻抚他的后颈,那是他的敏感点之一,身上少有几个要命的地方,此时被摩挲,像是捏住了命脉,顾千欢不由自主抖了抖眼睫,耳蜗钻进他柔声的安抚:欲速则不达,我们还有一段时间,相信我。 顾千欢攥紧钥匙,齿纹在手心印刻,双面低压,等他放回去,掌心印出两道齿纹不一的白印。 他收回视线,正对上男人漆黑眼眸,忽地出声,柔软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因为太过紧绷,边缘泛出淡白色,像是做下了艰难痛苦的决择。 我之前,调查过陆学平。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和收藏,挨个亲亲^3^~ 第92章 陆学平是谁?是当年救他出孤儿院,收养他长大,给他请老师学画的人,这样的恩情,不啻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手心的痛楚让人清醒。 顾千欢继续道:我怀疑,他和L基地有关系。他顿了顿,又说道:但是我没有找到可疑点,他很好,他怎么会和那些人搅在一起呢。 他说在,像是寻求认同一般,望向男人,顾风曜低下头,深色眼眸倒映出青年轮廓:这件事我不下定论,但我会告诉刘处长,这个疑点,他如果什么都没做,你也不用担心。 现在他声音发沉,有些半托半扯的调子钻进人耳蜗里,顾千欢咬着下唇,猛地抬头,一眼撞入他黯然的目光,男人指尖抚摸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抚摸: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孤身一人去的? 顾千欢愣了下,只觉得气氛沉重,却也并没觉得有什么要紧的,他实话实说:两三天前,我和你分手空档,我去了趟镜大,他在那里教学,顾风曜你不 唔未完的话被他以唇封缄,顾千欢来不及阻止,舌尖撬开嘴唇,和他交缠。 他是肆无忌惮彻彻底底的侵略者,一举一动邪性得要命。 强势的侵略的吻是掠夺,是攻城略地,面对他,顾千欢只有一步步败退的结果。就在沙发上,顾风曜将柔软的抱枕垫在青年腰下,眼底一片漩涡般的暗沉,他身上垂落的阴影,遮住了顾千欢眼底最后一抹光。 深夜突如其来的放肆连猫窝里的小夫妻都惊动了,顾千欢咬着手指,白皙修长的指尖留下浅浅的泛红的齿印,湿漉漉的眉眼如山峦薄暮时瑰丽的云霞,风花雪月堆积眼尾,他听见男人炙热的喘息,要命的吻落下。 顾千欢侧头,正对上一双浅黄色猫瞳,顿时呼吸一滞,下意识绷紧身体:猫~ 顾风曜抬眸看他,冷酷无情的眉眼揉碎了情欲,和冷混杂在一起,无端端多了几分撩人的男色。 他的唇很薄,很凉,翘起时如同天边一轮弦月,微微弯起,有些慵懒道:它们懂什么? 这么说着,拎起一只小枕头,像是招猫逗狗一样随意扔出去,两只猫飞快跑开,顾千欢松了口气,连带着一直压抑的奇怪声音,也发了出来。 恋耽美 ——(64) 又甜,又腻。 顾风曜笑了声,眸子愈发暗沉:像只猫儿叫春似的。 顾千欢狠狠咬上他的肩膀,听见男人猝不及防的轻嘶,心头那一丝得意还未散开,便撞入一双深黑的眼。 顾风曜低笑一声,眉眼舒展:原来,欢欢还有力气啊。 顾千欢:要命。 昏天胡地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千欢醒来的时候全身清爽,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动了动手指,才发觉身上一片酸涩,像是开垦了一夜的荒地,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才有了起来的力气。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不是修画就是休息,有顾风曜在的日子,他早上从来没起来过,都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家里什么都不缺,缺了顾风曜会出去买,零食永远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日三餐有人照顾,就连小梨花,也胖了一整圈,不对,它是怀孕了,猫猫肚子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然后一晃,就要到除夕了。 顾千欢收到群发消息才反应过来,滑动发现阮嘉明的消息,大概是恭喜一类的吉祥话,还有就是蒋飞琰,除了吉祥话,他还多了几句,像是关心像是暗示:【学长,我们这儿的除夕很热闹。】 顾千欢眨了眨眼,回了一条除夕快乐,那边几乎是秒回,言辞关切又温柔,还发了几张照片,蒋飞琰也是镜城人,男生穿着挺括深色大衣,站在冬日暖阳下,照出英挺的眉眼,俊朗的五官,是非常阳光帅气的容貌。 有几分艺术照的样子。 这次直接换上了明面上的邀请,去是不会去的,还要再斟酌斟酌,他考虑间,手机被人夺走,抬眸正对上顾风曜饱含深意的目光。 对方扫了眼,眉峰不自觉紧蹙,看着他,一边说:除夕到他家?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地望向顾千欢:欢欢,你要去? 顾千欢愣了下,稍稍停顿:没有,我正打算怎么拒绝他。 顾风曜笑了:我帮你。 说罢,指尖在手机上戳动,他竟是直接发了条语音:抱歉啊学弟,学长要和学长一起回家守岁。 顾千欢: 和他在一起后,他越发怀疑,这人真的是顾氏总裁,不是百年老字号醋坛子? 太酸了太酸了。 回过神正对上一双漆黑眼睛,顾风曜眉尾轻提:回神了? 顾千欢:你说回家守岁,去哪里? 顾风曜垂下头,看见他每次紧张都会轻轻咬着自己的唇瓣,心疼地蹙眉,在他唇角落下轻柔一吻:我们家。 * 顾宅。 春节,一直是国人最重视的节日,和它仅仅一天之隔的除夕也不遑多让,早在半个月前顾家父母就已经开始准备,家里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尽管装修是欧式的,也不妨碍放个小红瓶,插枝红梅花,随处可见的桌面上摆着八宝炒货,瓜子红枣山楂糕,地上铺着红地毯,沙发换上红被套,中西合璧,一派喜气洋洋。 没过年呢,年味已经凸显出来。 千欢哥哥!顾琛一路小跑冲下楼,在顾父顾母的目光下,乳燕投林般冲进了顾千欢怀里,听见周遭的笑声,小声说道:千欢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小鬼。顾风曜见他被人抱在怀里,忍不住说:你都多大了?小升初都过去半年了,还学小孩子。 顾琛探出一颗毛茸茸地小脑袋,胆怯的目光落在哥哥身上。经历了之前那样的事,林枚媛一改之前的态度,又请来了国际最好的心理学专家,因此顾琛的性格有了很大变化,现在他心目中顾风曜已经退居二线,第一位是他温柔漂亮的千欢哥哥! 而且,顾琛听见大哥的话还有些生气,握起小拳头:千欢哥哥,别听他胡说,他绞着衣角:哥哥他已经老了!配不上你,你等等我,是长大后娶你嗷! 说话黏黏的,还带着点刻意的小奶音,顾千欢听着忍了忍,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琛。顾风曜眉眼发沉,几天不见,这小鬼胆子简直大得离谱,敢说他是老男人,还要娶千欢,思及此,他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忽地岔开话题:管家,把我买给小少爷礼物带上来。 两个佣人一起抬着一个木箱子,半米高一米长,顾风曜还没说话,顾琛看见他眼里不怀好意的光已经怕得缩了缩,躲在顾千欢后面:千欢哥哥,我哥是不是要打我?把我卖了? 顾千欢: 可能比这还严重。他拧着眉头,想到之前一起准备礼物时顾风曜说的话,怜爱地拍了拍小孩儿肩膀。 顾琛到底还是个小孩儿。 顾风曜难得表现出一丝温和后,顺利唬住了他,顾琛被哄到箱子跟前,听他哥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做那种事吗?是礼物,我精挑细选才买下来的,跑了很多地方。 顾琛:是、是吗? 旁观的顾千欢投以爱怜目光:傻孩子,你被骗了。 顾琛想起之前秦叔叔炫耀的话,哥哥之前去雾城,代购了一堆礼物,他想着有了一丝丝期待,就那么一丝丝:那我看看 声音戛然而止,顾琛傻掉了,孩子瘪瘪嘴,眼泪不值钱地流出来。 满满一箱子辅导书和试卷,红的绿的黄的蓝的五颜六色全都有,什么《尖子生课课练》《天天习题册》《五年中考三年模拟》,堆起来有他半人高,顾风曜抽了本书放进他怀里,火上浇油道:怎么了,是不是突然看见这么多书,喜极而泣了? 顾琛:呜呜呜呜~ 他看看书,看看哥,洒着泪呜咽呜咽地跑开了。 顾风曜收回视线,对着顾千欢张口就是胡编乱造:你看,他多高兴,一刻都等不及,抱着书就上楼学习了。 顾千欢:我信你个鬼.jpg 长辈面前,他们交流不多,但姿态确实是肉眼可见的亲昵。对于过年,顾风曜没有感觉,自他成年后,别说除夕,就是春节也不怎么在家过。对于这个家,他是一直没有归属感的。 顾千欢瞧了眼走神的男人,饭桌下,悄悄勾上他的手,顾风曜忽地抬眸,眼眸绽开一道光,清晰倒映青年漂亮的轮廓,桌子下的手,轻轻地交握在一起。 除夕是岁末最后一个夜晚,有守岁的习俗,寓意着辞别旧年,迎接新年。守岁守的是对新年的美好愿景。顾家顾父顾母年纪大了,顾琛又太小,根本熬不住,早早的上楼睡觉了。 留守的只有他们两个,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天空静寂一瞬,下一刻,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烟花声,黑绒布一般的天幕上绽开朵朵烟花,漂亮且璀璨。 像是,全世界都在庆祝这场盛宴。 顾风曜侧头,幽暗的目光落在身侧的青年身上,正撞上他浅色眼瞳,顾千欢愣了下,有些不适应他忽如其来的认真和专注。 下一刻,就听他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在这一年,我遇到你。 最糟糕的开局,最曲折的过程,可是只要一想到你,我的世界,春暖花开。 顾千欢抿着唇角,眼底绽开些微笑意:可我好像还没送你新年礼物啊?他恍然大悟道:你不要啦? 顾风曜收紧双臂:都要。 他说着一把将人抱起,客厅的灯彻底熄灭。 * 顾千欢在顾家住了几天,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第93章 纵然是休息这几天,顾千欢也没闲着,尽全力查找有关钥匙的一切消息,找不到,顾千欢便将目光放在钥匙上。 黄铜钥匙的样式实在太普通,可是,它的分量却远远超出了普通钥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钥匙被顾千欢穿了红绳挂在脖子上,找了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反倒是无意中被顾父顾毅程发现自己最近的动作他问:你觉得这个钥匙有什么机关? 顾千欢垂下眼睫,开合的眸光露出几分缅怀:这是我父母留下的遗物,他们走的很突然,我想找一找。 顾毅程放下报纸,给了他一个助力,他年轻时急公好义,认识不少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寻摸片刻,便挖出一个人来。 城南有家锁匠铺的主人叫赵匠人,他专打打钥匙和锁,年轻时走遍大江南北,手艺很好,你可以去找他看看。 顾千欢从顾父那里拿到地址,离开当天便去了,一路上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跟顾风曜说了半路的话。 我去找他啦? 顾风曜点头,穿着黑色挺括的大衣,站在积雪的街道,宛如一副隽永的画,画中人跟着心上的青年走走停停,找到一块木质招牌,顾千欢脸上笑容尚未扬起,瞥见禁闭的店门后,飞快地落了下来。 没人? 他们直接扑了个空,从邻居口中得知对方回老家,要小半个月才能回来。 顾千欢应了声,嘱托邻居等赵匠人来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四下无人的街角,他转头扑进顾风曜怀里,语气蔫蔫地:还要等好久 他说完惊觉自己的反应,还有那撒娇的语气,变得好像不是他,顾千欢又羞又恼,他想挣脱怀抱,可惜顾风曜已经反应过来,手臂扣紧恋人的腰身,他只顾低低地笑:欢欢你害羞什么? 现在已经比他想象的好上太多太多了,他见到越来越多的,青年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这是独属于他的限定惊喜。 顾风曜表现出超常的柔和,回到家时,顾千欢还有些迷迷瞪瞪地反应不过来。 怎么说呢,和刚开始见到的顾风曜相比,他们像是两个人,他下意识摸了摸男人的脸,顾风曜正在套围裙,动作一滞,扭头对上青年的视线:怎么了? 顾千欢才缓过神来,指腹还贴着他的脸颊,抖了抖眼睫,没说话。如果不是确定,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截然不同仿神情,顾千欢觉得刚开始,他可能会误认为顾风曜有个双胞胎兄弟。 顾风曜在厨房做饭。 他倚着门框,看着忙碌的男人,忍不住翘起嘴角,厨房响起钝钝的碰撞声,套着深色围裙的顾风曜身姿挺拔,长款的碎花围裙只到他膝盖上方,并不娘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暖色灯光打在男人身上,光线拓落洒下,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从那天之后,基本上是顾风曜在做猫饭。顾千欢连动嘴的机会都没有,他实在是怕极了刚开始那一幕,但凡那把刀再偏几分,摔上的就不是地面,而是顾千欢的身体。 即便换回了药,稳定了病情,顾风曜也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那结果注定叫他无法承受。 * 饭后,顾千欢窝在沙发上,小梨花窝在一侧的软枕上,那是它的专属坐垫,大黑默默看着,稍一靠近,便挨上一爪子。 他们走之前请了清洁工,小梨花也照顾得不错,就是见到许久不见的主人,一下子黏了过来,顾千欢从头给它撸到尾巴尖,猫叫声已经软的不成样子,最后变成舒服的呼噜,它真是性格超好,粘人又护住。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顾风曜凑上来,总会咪呜叫个不停,顾风曜朝他抱怨,之前可不是这样,他听着算了算时间。 轰地一下。 从脸红到脖子根。 顾风曜追问:怎么了? 顾千欢根本不敢看他,小梨花的反常,不就是被他压在沙发上胡天胡地地弄了几次的那天吗,点上小猫咪鼻尖,顾千欢羞耻地指尖都要蜷起来。 没什么。他僵硬地回了句话,钻进画室打算什么时候平复好什么时候再回去。 他要参赛的画作尚未阴干,还需要做最后的调整,顾千欢看着大片深渊蓝色调,颤抖时的纹痕反倒营造出一种深渊波浪的质感,最上层的艳丽火焰,有种逼人的灼烧效果。 泛滥的火焰在边缘变得软化,顾千欢咬着下唇,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做出最后修整,这样的灵感可遇不可求,时至今日,他再看这幅画,仍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它拥有着与他以往画作截然不同的力量,更柔和,更温润,以前的作品是刻画痛苦,这幅《燃烧》是自痛苦中淬炼,升华,它无与伦比的美丽,无与伦比的温暖。 仿佛埋藏一整个冬天,洁白冰雪下解封的湖泊,柔嫩的绿芽,是灵魂得以重塑,某种程度上,暗和了顾千欢现在的状态,如废墟上摇曳的花海,连绵不绝。 画室的门被人悄悄推开,顾风曜脚步轻悄,端着果盘进来,入内便被这样的大开幅画作吸引住所有注意力,连脚步都忘了抬。 还是顾千欢发现他,叫了句,才反应过来。 这和他曾见过的画作,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细腻,柔和,热烈,似火,一切明媚鲜亮的词汇都可以放在这幅画上,烂漫地如一场大火,在他的世界里,肆无忌惮地呼啸。 也仿佛,是他剖开了灵魂。 顾风曜全身发热,他问出声,嗓子已经喑哑:这是谁? 顾千欢愣了下:你看出这是一个人? 顾风曜点头,心口越发加快的撞击,让他连平静都做不到。血管里奔流的液体从滚烫到灼烧。连绵的风,不断撩拨他心底摇曳的火。 顾千欢笑了一声,打个哑谜:是你最熟悉的。 他觉得自己要是说出来,男人恐怕得意的要上天。 * 是夜,别墅区里。 徐彦痛苦地踹翻画板,连带之上的画作也被他一脚踹烂,连日来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他并不后悔,只是恨,恨这样的烂俗的画作为什么出自自己之手。白天他特意请来了老师,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努力和勤快,旁人几个月的努力,到他这里直接缩短了一半时间,直到老师点评,拿出旁人的对比,他才痛苦地发觉,自己有多自负。 他不敢面对老师的失望表情,甚至连哥哥的遗作都比不上,太烂了,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老师的批语:这是你的作品?你之前告诉我你要以Blindsight为目标,看看你的作品,再看看Blindsight作品,你拿什么跟他比?注定比不上他,甚至连对方百万分之一都不如,小儿涂鸦都比你这劣质的粗制滥造的作品好看!徐彦,你一辈子都比不过他! 恋耽美 ——(65) 徐彦痛苦不堪,自尊心早已被人踩在脚下,他绝望,愤怒,最后通通转变为对顾千欢的愤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顾千欢的存在,为什么要有Blindsight存在! 他为什么不像他的哥哥一样,去死啊! 他恨极了顾千欢,深知在兰奥赛上,如果对方出现,他只能沦为垫脚石般的下场,以往的挑衅和嘲讽,会通通反弹到自己身上,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副画面。 一片狼藉里,徐彦睁着猩红的眼,恨意如狂长的毒草,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顾千欢这个人,该多好。 这个念头忽地出现,转瞬间,已经不可抑制地占据他整个大脑。 蓦地,一阵铃声响起。徐彦扫了眼,是陌生来电,鬼使神差地,他接通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 第94章 时间一晃,眨眼到了一月。 顾千欢捏着钥匙,画室里,阴干的大幅油画被男人塑封包裹起来,准备送到镜城兰奥赛中心。国际兰奥绘画比赛的规则,开赛前,所有选手的画作提前上交,届时,再由赛事评委分组评价,最后挑出十幅画,由全部评委一致推选出前十名。 忽地,一声轻响。 顾千欢眸子微动,看得清清楚楚,顾风曜甩了甩手,隐约飞过什么东西,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怎么回事? 顾风曜看他:一只小虫子飞过去了。 顾千欢挑眉,眼里明晃晃写着两个字:不信!见人又开始埋头塑封,他抓住对方手腕,语气不好:我看看。 掰开男人的手,才发现一道一厘米长的口子,伤口齐整外翻,鲜艳的血直往外冒,他拧着眉头:这是小虫子? 那么长的伤口,那么多的血,顾千欢扯了扯唇角,连笑都笑不出来。 本该是请人塑封装订,不过一些花费,等他准备请人的时候,顾风曜出声制止,他说他会做,顾千欢才临时改变主意。 但现在,顾千欢咬着下唇,紧缩的心脏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后悔了。 不过是花些钱的事,为什么要他来。 明明知道装订复杂,为什么还要放手让他做,没有据理力争,所以造成现在这样子。 顾千欢垂眸,思绪陷进不见底的沼泽中,越陷越深。 顾风曜没发觉,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继续,边做边说:一个小口子而已。 离塑封只差最后一步,而且,他唇线抿直,绷紧的下颌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不想假手于人。内心的偏执欲占有欲逐日递增,再恍然想起之前的岁月,顾风曜自己都有些惊讶:那些年,漫长的像是他的前世。 他淡漠,冷酷,行事作风狠辣无情,外界传出过荒诞的言论,说他是机器人毫无人性,甚至就连作为助理的章霖,也敬畏他,那时的他并不在意,因为本就如此。 现在,他竭尽全力地讨好青年,会因为他一举一动而牵肠挂肚,因为他痛苦难过而心如刀绞,可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他有了软肋,有了逆鳞,有了世界上唯一珍爱的恋人,如生命。 钉好最后一颗钉子,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腕,柔软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浅色眼瞳撞入他漆黑眼眸里,顾风曜眼神闪烁,蛰伏的暗芒如漩涡汹涌滚动,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两个字:欢欢。 顾千欢盯着他,半晌,突然拔腿就走,他一脚踢开门,发出一声咚响,骨子里的暴虐无处宣泄,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感觉让人心情沉闷。 他知道顾风曜的心思,可是,他讨厌极了被瞒在鼓里的感觉。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有那么可怕?还是说,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顾风曜是,爸爸妈妈也是。 他们都瞒着自己。 他低下头,扯出挂在脖子上的红绳,黄铜钥匙扯出来,被他摘下。 黄铜钥匙小巧精致,入手沉坠,两面的齿纹弯弯曲曲,像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指腹摩挲一瞬,因为太过用力,双面齿纹印在皮肤上,那一小块白印。 顾千欢注视着,忽地停滞一瞬,几乎是下意识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些面粉,钥匙分两次放置其上,他看着那明晃晃的结果,粲然一笑。 他抓住了,那一点灵光! 这把钥匙的秘密,终于被他发现了。 * 青年离开后,顾风曜瞬间慌了神。 他放在眼前一切,跟着走出画室,环顾四忘,不见他熟悉的人影,直到听见一声猫叫,小梨花这时候的月份已经很大了,也不爱动弹,有时一整天都不叫一声。 顾风曜眉心骤跳,他循着声源处望去,隔着一扇玻璃门,顾千欢在阳台边,散开些许淡青色的烟雾冉冉升起,小梨花蹲在门边,看着主人。顾风曜走了过去。 阳台大开,吹过的风携着冬季独有的凛冽,拂开青年细碎的发丝,他穿着单薄的白色上衣,手肘撑着围栏,前半身倾出一个角度,目光远眺,听着外边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嬉笑声。 顾千欢转过身来,腰间抵着围栏,浅色眼瞳在天光折射下,映出琉璃般的色泽,水盈盈地剔透。 他似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又缓缓移开视线,这样的不动声色,平静如水,顾风曜一颗心沉沉往下坠。 他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刹那间惶恐塞满整颗心脏,尖锐的疼,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要不看他。 欢欢,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顾千欢闻声侧目,撞入男人点漆似的眼眸,他愣了下,轻轻碰上脚边的花盆:你说你错了,你知道错在哪里吗? 顾风曜一瞬滞住。 不等他回答,顾千欢已经出声:你不知道,你只是怕我离开,顾风曜,你和之前的我一样。 最后的尾音如一阵轻烟,吹散在风里。 顾风曜,你抬头,看着我。 他不需要做什么,倚着围栏,轻巧地勾了勾手,男人在他默许中靠近,青年白皙的指尖抚上他的脸颊:我们犯了一样的错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关于信任。 之前是自己不信任他,现在是他不信任自己,哪有什么天生顺遂的爱情,不过是两个相爱的人互相磨合,拼成圆满。 顾千欢微微抿唇,柔软的舌尖擦过尖牙,刮蹭过带来细微的刺痛,他的声线清越,此时放慢了有种慵懒的感觉,如云雾拂面,言语却笃定且坚信:顾风曜,我把一切交给你,你把一切交给我。 他话音刚落,指尖被男人含住,顾风曜漆黑的眼眸倒映出恋人样子,他没再做任何撩拨的动作,那一瞬间的明悟足以抵消之前一切。 他等了不知多久,终于等来这一天。 顾风曜喉结滚动,半晌,声线喑哑低沉地说:好。 胸腔里的心脏疯狂撞击,竟叫他产生一种幸福至极的晕眩感,不过顾风曜可舍不得阖眼,他要用这双眼睛,记录下之后每分每一秒。 这是他最快乐的一天。 一阵凛冽的风裹着男人的气息缠过来,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叠biff效果,顾千欢愣了下,扯了扯单薄的袖口,抬脚往里走,没两步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侧头淡瞥了眼他:快跟上,进屋给你处理伤口。 语气稍一停顿,他说:我怕再不处理,你这伤口就愈合了。 顾风曜低下头看了看手掌清晰的裂口,无声地笑了。 画作最后还是由顾风曜亲自出面护送,他说得冠冕堂皇,加之最近天气晴朗,已经有春天万物复苏的氛围,连带千欢也心动一刹,跟着出来了。 兰奥赛在镜城十星塔进行,这是镜城内最高建筑物,早在确定赛事后政府联合主办方已经开始布置场地,确定在地上一层。 送完东西准备走人,迎面对上一位不速之客徐彦。 他看见顾千欢的刹那,脸色控制不住地扭曲,好在只是一刹就妥帖地收敛起来,言笑晏晏道:真巧,你也来送画。 顾千欢理都没理,直接擦肩而过,徐彦恼羞成怒,再想出手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机会。 他眯着眼,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挤出一声冷笑。再回头看向自己的画作,他拍了拍手,颐气指使地对着工人们说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给我送进去。 再英俊的脸也遮不住这颗丑恶的心,这幅嘴脸让人惊愕,暗处的人则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只有这么蠢,才会被他们拿捏住啊。 又蠢又毒没什么,关键是要听话。 之前的那个,就是太不乖了。 * 出了门,顾风曜整个人都有些不太正常,像是压抑着什么,不自觉看向青年,正想说些什么。 顾千欢快步打开车门,手机显示着挂断的电话页面,他微抬下颌:我要去南风街。 顾风曜坐上驾驶室,听见这句话,眉尾轻提,不是想,是要。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青年的小脾气全是他一点一点宠出来了。 不禁翘起嘴角:遵命,小少爷。 顾千欢愣了下,摘下来的钥匙在手心翻来覆去的拨弄,他坐的位置是副驾驶,狭小的空间里,几乎能听见另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耳朵有点发烫,忍不住捏了捏。 这样的小动作被顾风曜尽收眼底,还未多想什么,忽地听见顾千欢一声轻笑,他侧目而视,正撞入青年浅色眼瞳里,光线下,似融化的枫糖琥珀泛着绵密的光彩,好看眉眼微微弯起,如月牙,无端酿出几分醉意。 他下意识收紧手指,视线落在正前方,却又不自觉回忆起刚才的对视,一颗心如同坠入细腻绵软的糖浆里,甜意浸透心神。 车程不远,不过十几分钟,车子抵达南风街。和邻居说的不错,赵匠人的店铺已经开张了。 顾千欢踏过门槛,便看见店面里摆放着各种锁具,钥匙摆在一侧,也是各有各的形状,看得出历史很久,他甚至看到了一把全手工的鲁班锁,凝神时,另一端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二位,来买锁啊?赵匠人衣着朴素干净,手里拿着器具,他早知道顾千欢俩人到来,之所以没出声是因为刚才在做锁,现在忙完了,才起身招呼。 说是招呼,也不过两句询问。 顾千欢笑道:您是这城里最好的师傅,我这儿有一把钥匙,我想请您帮我看看。 赵匠人听着介绍起了点兴趣,点头答应。接过钥匙时他目光闪了闪,意味深长道:黄铜? 而后他皱着眉头,掂量手感,也觉得不对,但究竟是哪里不对,说不上来。 他如实回答:钥匙有机关,但我暂时看不出来。 顾千欢抿着嘴唇,忽地发问:您觉得这是一把还是两把? 作者有话要说:  完。 还有几更本文就要正文完结了,开始写番外,交代一下之前的、之后的事情。 么么啾~谢谢支持我的小可爱!比心心~ 第95章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赵匠人瞬间惊异地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顾千欢淡然道:这把钥匙的齿纹不太一样。 赵匠人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摸索,掌心摸到凹凸不平的齿纹,紧皱的眉头却在慢慢打开,而后他朝顾千欢笑了起来,感叹道:是我着相了,反倒是摆在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被我忽略了,这档生意我不要你的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种工艺。 他说得慎重,也不隐瞒:这是两把钥匙,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同心结,此同心结非彼同心结,在业内指的是将两把融成一把的钥匙,要以特殊的工具将钥匙撬开,这把锁的齿纹应该是刻意做出漏洞,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没往这上面想。 赵匠人信心十足道:钥匙留在我这儿,十天后你再来,两把钥匙都给你弄出来。 顾千欢自然答应,缩在袖子里的指尖不自觉蜷缩起来,他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忍不住嘴角上扬,而对赵匠人来说,有生之年能能亲自拆分一次同心结,他更是心满意足。 事情敲定,顾千欢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忽略了某人,他抿着唇角,下一刻,蜷缩的手被顾风曜的大手包裹住,他抬眸,撞入对方深邃的眼眸中。 顾风曜低下头,为他整理风衣的领口,指腹轻擦过顾千欢唇瓣,那目光饱含深情:欢欢,我们回家? 顾千欢挣了挣手指,改成十指交握的姿势,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啊。 * 等待的这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去了几次射击馆,顾千欢的枪法与日俱增。晚上的射击馆外是一整条西司夜市,入夜后人流如织,格外繁华。 尤其是 顾风曜侧目而视,在汹涌的人潮中,他和欢欢像是这世界上每一对情侣一样,被人流托挤着往前走。 阑珊灯火下,男人深黑的眼眸专注地望向比他个子稍低些的青年:顾千欢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咬了一颗,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吞一颗,而是小心地咬了口。 他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只露出殷红的唇瓣,此时沾染上一层糖霜,泛着玻璃般盈润的光泽。 要吃吗? 顾风曜低头,白皙的指尖捏着木棍,糖葫芦轻轻伸出几寸,像是一支出墙红杏,是明媚艳丽的灼目红色。没等他说完,顾风曜已经低下头,棒球帽檐压下一片密匝匝的阴影,男人一口,吃掉了他咬了半颗的糖葫芦。 顾千欢愣了下,他没说的是上面的我吃了,你吃下面的。可事实上,顾风曜吃了自己剩下的,这算什么? 交握的手掌紧了紧,沁烫的热度叫人心如鹿撞,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到一个摊位前。工作人员正在宣传,一眼瞅见这对鹤立鸡群情侣,女孩子眼前一亮:您好,我们正在举行公益宣传活动,两位要参加吗?只要拍个照片就可以了。 顾千欢没出声,看着发现女孩子掏出一对猫耳发箍:免费送您这个呢。 他被吸引住了目光,荧光炫彩的发箍,做成可爱的猫耳形状,女孩子又加了一句:两个人送一对,您看街上全都是这样的情侣,大家都很喜欢呢。 顾千欢眨眨眼,脑海里忽地跳出一个念头,他笑了下:要怎么做? 小姐姐给了指示:拍一张微笑的照片就行。于是顾千欢摘下棒球帽,柔和的夜光照着他精致的脸庞,白皙的肌肤泛着玉瓷般的柔光,丝毫不则损他半分美貌。殷红的嘴唇勾出笑容,漂亮的眉眼弯弯,若虹光落满地。 窥见这一幕后,周遭静寂一瞬。 恋耽美 ——(66) 顾千欢没在意,问到:这样可以吗? 小姐姐没出声,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按下快门,不只是顾千欢的样子,连同他身后细心守护的顾风曜也一起入镜。 高大的男人虚虚拥着容貌昳丽的青年,像是将他整个揽进怀里,纵然连眉眼都没露,可从他勾出笑弧的嘴唇和周身柔和的气质,以及低垂下头的姿态,都能看得出,他有多看重青年。 他如强大沉默的守护者,静默地站在青年身后。 不动声色间,露出一两分动人的情意。 小姐姐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说道:可以可以!岂止是可以,简直非常可! 没一会儿,周遭人潮闻风而动,极快地向这里汇聚,惊呼声此起彼伏:好帅啊!是不是明星摆拍啊? 啊啊啊!!真好看,想和大美人贴贴! ???哪儿呢?哪儿呢?帅哥在哪儿? 是不是新人出道?能拍张照片吗? 听说这里有明星,人在哪儿? 小姐姐风中凌乱,她们只是公益宣传活动,不要乱说话啊。一侧,顾风曜给他戴上帽子,仿佛刚才窥见的只是一场幻梦,晕乎乎的小姐姐如在梦中,手里的奖品递给他。 这会儿人流越来越多,将摊位前的路水泄不通,大多都是被明星吸引过来的客人,小姐姐欲哭无泪,让同事顶包,她扭头看向顾千欢: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人会这么多,你是明星吧?我带你出去。 顾千欢根本来不及反驳,对方已经飞快指出路来。西司夜市的摊位摆在白日店铺前面,中间隔出一条小路,小路很窄又曲折,没有摊贩卖东西,所以基本上没人走。现在摊位外面已经被人群包唯,而从这里,他们可以离开。 临走时,顾风曜突然转身,他看着女生:之前的照片,发给我一份。 小姐姐顿住了:好、好啊。 心里却在尖叫,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后来再看到两人,已经是在电视上,那时候她才是彻底震惊,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双顾是真的!!! 他们从火爆的夜市到另一条街道,只隔了一段距离,这里静谧安宁,暖黄的路灯投下光影,巷子里不知谁家的狗狗忽地叫了一两声。 顾千欢牵着顾风曜的手,走到路边的站牌旁,远处路灯下的小情侣正吻得难舍难分,他飞快移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顾风曜抬眸,眼底泛出幽幽的光:欢欢? 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顾千欢说着笑了下,取下一直搭在手臂上的发箍晃了晃,直白地道:你喜不喜欢? 顾风曜: 不等他回答,昏暗的站牌底下,随着顾千欢打开闪灯,猫耳发箍彩光闪烁,顾千欢抬起手,扣到男人头顶。 寂静的夜,寒风吹拂过的街道,清冷的月光碎开云层,地上洒下一片银白糖霜。 顾风曜一眼撞入青年浅盈盈的眼眸,视线相对,一片寂静。 顾千欢这会儿才发现对方的样子和自己预想的好像不大一样,无辜地眨了眨眼:好像,还不错? 暗夜下,唯独这一片彩光闪烁,可爱的猫耳发箍卡在男人头顶,他穿了件黑色外套,点漆似的眼眸,俊美漠然的轮廓,眉峰微聚:是吗? 下一瞬。 顾千欢拿着另一只猫耳发箍戴着自己头上,同样闪烁彩光,猫耳却是那种毛绒绒的质感,仿真的绒毛随风摇曳,他轻咳一声,掩饰般说道:真的,你看,我们一样了。 顾风曜低下头,毛绒绒的发箍贴着青年纯黑柔软的发丝,黑发茶眸的青年下颌微抬,光线下摇曳出夺人的艳色,逼人的精致脆弱,他指尖捻了捻,就好像,是长在他头顶一样。 指腹按捺不住地摸上去,顾千欢不由得后退一步,感受到侵吞的氛围,下一刻被他揽住腰身:好看。 说出的话尽数封禁在唇舌之间。 路边的站牌边,挺拔的男人怀抱青年,头顶一双猫耳轻轻点点碰在一起,闪烁的光莹莹相映,连凛冽都风吹到这里,也变得温吞磨人。 * 国际兰奥绘画大赛开始前一周,顾千欢去取钥匙,本该是后天去。晚上八、九点时,他突然接到赵匠人的电话,进度比他想的快上不少,对方要他晚上来取。 顾千欢收拾了下,准备出门时脚步一滞,视线略过紧闭的书房。他拐弯去了趟客厅。 在书房办公的顾风曜出去时才发现,已经人去屋空,冰箱贴上留着便签:我去南风街,马上回来,勿念。 顾风曜眉峰紧皱,拿起挂在玄关的外套,跟着出去,现在已经深夜了,顾千欢出去,他怎么会不担心。 同一时刻,顾千欢抵达目的地赵匠人的店铺。城南上镜城的老街区,年轻人少,晚上更是早早关门闭户,街边,短铺开着,半扇门虚掩,影影绰绰露出里间吊着的昏黄钨丝灯,光影打在架子上,和老店裹缠在一起,如幕布上时光斑驳的老电影。 走进去他便见赵匠人,对方递给他一个木匣子,笑容质朴道:做好了,你看看钥匙对不对? 木匣子里,赫然躺着一对薄薄的黄铜钥匙,顾千欢收好道谢,正要出去,屋子里的钨丝灯啪地一声,骤然灭掉。 赵匠人的话在一侧响起:可能是走火了,别怕,老房子就是这样,线路老化是常有的事儿了。 顾千欢没出声,莫名的危险叫他全身绷紧,仿佛极致的黑暗中,有人窥探一般。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如同一个瞎子,也不敢随意走动,唯恐暴露自己的位置。 赵匠人的声音还响在耳畔,刹那间闪过一道电光火石,顾千欢扣开盒子,摸到薄薄的钥匙,全部攥在手心里。 他记得所有摆设,来时的柜台上放着一对钥匙。刚替换好,他肩头一重,顾千欢下意识侧头,像是浑然不知般出声:赵师傅? 下一瞬。 门外响起轿车的喇叭声,顾千欢猛地侧身,与此同时,货架轰然崩塌,发出沉重的巨响。 门外,顾风曜听见巨响后脸色一变,直直冲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 明天正文完结,我会努力的! 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番外嗷,可以评论区说说,不说我就随便啦哈哈哈 么么么么啾~ 求个预收鸭 《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 你是永远疯狂永远浪漫永远清澈的存在,你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怀绮月生来便是属于邪神的祭品,无数人跪伏,垂涎,但怀绮月硬是好好活到献祭当天,然后,他穿书了。 成了献给反派暴君的贡品,暴君实力强大,深不可测,一人碾压全星际,后来死于精神力暴动。 暴君旗下落后小星球献上贡品以求庇护,原身是主角受对照组,同为贡品,主角受大胆奔放,勾引主角攻,给暴君戴了绿帽子。原身胆小懦弱因为发现偷情秘密,被主角攻受联合弄死。 就在原身快被主角攻受弄死的时候,他穿过来了。 怀绮月:不要脸的狗男男! 为了活命他果断爬床,靠着装乖撒娇,成为暴君心尖宠,稳稳踩在主角攻受头上。 #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来啊,快活啊# * 某天,皇室召开会议,向来冷酷无情的皇帝陛下姗姗来迟,新发型异常炫目,惊掉一堆眼珠子。 散会后,皇帝陛下炫耀道:好看吗?月月给我扎小辫。 【甜软活泼就是不乖受强大冷酷无情触手系攻】 【是甜宠文!不甜不要钱!】 第96章 巨响之下,木匣子摔下的声音并不明显。 顾千欢躲避倒塌的货架,来不及捡起。 下一刻。 顾风曜冲了进来,顾千欢抬眸,下意识看向门口。他僵着手指,因为方才的用力过度,手腕轻轻颤抖。 那声巨响是他做下的,推翻货架,借此吓退对方。 在这样的黑暗里,忽地升起一抹微弱的光,一片静寂中,顾千欢看见顾风曜的脸,听见他低沉声线:欢欢,我来了,你在哪儿? 顾风曜握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格外刺眼,恍如一道光柱,劈开黑暗,也照出满地狼藉,他身后,影影绰绰露出一抹浓重阴影。 我在你后面。清越的颤抖的声线在他身后响起,声音的主人像是惊惶到了极点,顾风曜拧紧眉头,因为他再熟悉不过。 一侧顾千欢呼吸一滞,他明明一句话没说,说话的,只有谜底在刹那间如电光火石般揭开。 顾风曜往前跑! 顾千欢忽地出声,他看见明晃晃的刀光掠过,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高热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跑流淌,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 他对面的男人关掉手机,没有片刻耽搁,他按照顾千欢的话往前跑,丝毫不顾后方颤抖的声线。 义无反顾地相信他,迎接黑暗。 忽地跟前擦过一阵风,携着青年身上幽幽香气。 顾风曜侧身再看,顾千欢格挡一瞬,刀子被铁棍撞击发出一声脆响,他接着变换姿势,一棍敲在对方脆弱的脖颈上,鬼知道他怎么拎起来的。 叮铃一声。 匕首掉在地面上,不怀好意的阴影砰地倒在地上,顾千欢利落地丢下棍子,转而看向男人,他眼里流光闪耀,粲然一笑刚要询问:顾 刚说完一个字,顾风曜三两步并做抱住了他,手臂箍紧,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几乎是疯狂地撞击着,密密麻麻的后怕漫上心扉,不是怕自己被袭击,而是怕欢欢受伤。 但凡他手里拿着的不是刀子,而是一把枪他抱着安然无恙的青年,眼底一团暗芒掠过。 片刻后,顾千欢找回了丢掉的木匣子,里面的钥匙已经消失不见。 钥匙丢了?顾风曜问他,反倒关切地望着青年,他知道黄铜钥匙对欢欢有多重要。 顾千欢点头又摇头,手心一片粘湿,不是害怕,而是另一种肾上腺素的飙升,他抿紧嘴角,柔软的舌尖抵着上颚,拖长的声调显得有些慵懒:丢了也没丢,因为对方带走的,是假钥匙。 顾风曜愣了下,低下头正对上青年漂亮的眼眸,像是缀满繁星的天空,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顾千欢错开他炙热的视线:你去联系刘处长,我 声音戛然而止,他目光所及之处,赵匠人倒在地上,老旧的木板上一滩刺眼的灼目的鲜血隐隐下渗。 * 事件最终由刘处长处理,赵匠人受了伤在医院修养,顾千欢看望老人家,说到底是因为他,而据赵匠人自己描述,停电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意识全无,顾千欢明白了,对方早就有意伏击自己。 至于目的,他低下头,是他手上这两把钥匙,他翘起唇角,也从侧面证明,这东西对他们有多重要。 那笑容略带疯狂。 钥匙的事情也因此暂时耽搁下来,直到某天,赵处长打来电话,终于从对方嘴里撬出东西,而据他所说,和自己有关。 他邀请顾千欢明天来看,语毕,挂断了电话。 顾千欢放下手机,正对上男人的目光,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顾风曜便看紧了他,恨不得无时无刻守着他,手机,包括衣服都装上了定位系统。 说实话,有些变态。 至少是正常人看来的变态。 顾千欢倾身,单手勾住男人脖颈,这样高强度的监控下,他反倒越发愉悦,带着笑望着男人,眉眼弯弯地说道:你刚才听见了吧? 顾风曜抿直唇角,没说话,一只手环在青年腰身上,尽管心里再渴望不过,他面上仍然是那样一副冷淡禁欲的模样,只有手臂,不自觉收紧。 顾千欢笑了下:想不想我带你去吗? 他看着男人眸光闪烁,像是在思索,顾千欢低下头,舌尖舔舐过唇瓣:那就求我 咫尺之遥。 顾风曜呼吸一滞,声线不知何时喑哑起来,牙齿咬上青年颈子上小巧精致的喉结,轻慢厮磨:好,我求你。 万籁俱寂,夜色阑珊。 客厅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映出矮几上绽开的几支开得正艳的红玫瑰,顾千欢略微抬眸,直直撞入男人深邃的目光里。 软绵绵的沙发如云朵般包裹着他,纯黑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细腻白皙的脸颊,因为汗水濡湿贴紧,变成一绺一绺,鼻尖氤氲出红色,顾千欢抖着眼睫,双臂骤然收紧。 顾风曜被他勒得呼吸一滞,喘息声擦过青年耳蜗,连带着他也陷进一团柔软的云朵里,顾风曜看着瑰丽的颜色,忍不住想,大概是一团火烧云。 汗水从他下颌滚落,滴在那颗殷红小痣上,男人眸如点漆,薄唇微抿,流畅优美的人鱼线在撕开的衬衣下若隐若现。 顾千欢看着勾紧他的脖颈:不许动。 客厅端得是无边艳色。 连小梨花都被折腾醒了,踩着圆滚滚的步子往里去,大黑感受到动静离开睁开眼,亦步亦趋地护在妻子身边。 转入客厅,才觉得这里的空气里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幽味道,小梨花舔了舔爪垫,一对猫眼望着沙发上的主人。 好耶!反攻! 主人终于不被大块头欺负了! 沙发上,顾千欢得意地笑,桃花眼勾出上翘的弧度,眼尾揉碎了一抹飞红,他尾音拖着长长的调子,最后一个字宛如猫咪上翘的尾巴,轻轻拨弄:橙子好吃么? 顾风曜低下头,漠然的眉眼锋芒外放,薄唇抿直,黑沉的眼眸浮坠一点红芒,冷酷的脸上浮起一丝浅薄欲色,他音色不动声色地低沉:好吃,水多。 顾千欢重重落下,一巴掌拍在男人脸上,力道却是轻如羽毛,他脸上绽开大片大片的红晕,眼波流转,氤氲上一层艳润薄红。仿佛,这一刹那,被一支枪精准狙击。 * 就是这里。开门的警卫说道。 顾千欢点点头,走进去,他身后跟着沉默的顾风曜。 第一眼吸引他的是椅子上男人戴着的白色颈托,配着僵硬的姿势,格外滑稽搞笑。 顾千欢只是看着,眼神闪了闪,出乎意料,并不是那种凶恶的面貌,而是最普通的,扎进人堆里便认不出的样子。 刘处长给了他对方所有资料,无业,曾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后因抄袭,声名狼藉,退出画坛。 恋耽美 ——(67) 顾千欢还未出声,对方已经开口,是完完全全的m国语:Blindsight,我终于见到你了。 崇拜的口吻,仿佛他是自己的小迷弟一般,可对方眼里嫉妒,不甘,艳羡等诸多复杂情绪杂糅在一起,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男人露出一丝微笑:或许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Blindsight,是画坛新贵,是祂最宠爱的孩子!你怎么能忘恩负义,你的一切都是祂所赋予的!你怎能背叛祂!背叛我们! 顾千欢脸色发白,什么祂,什么背叛,他攥紧手指,强撑着看向对方,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祂是谁? 他说到这时状若癫狂般大笑不止:你知道祂的,祂是你啊!祂说过,你会是新的祂!你见过祂,是他一手造就了现在的你! 顾风曜察觉不对:欢欢。 他上前时已经晚了一步,护住摇摇欲坠的恋人,顾千欢呼吸艰难,头痛欲裂,他对面,癫狂的男人几乎挣开椅子,拷进手铐里的手腕割开皮肉,他像是毫无所觉,盯着顾千欢,眼底充满了狂热和笃定:来吧,来到我们中间去 一块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颤抖着手攥紧衣领,那人口口声声他背叛了对方,说他是下一个祂,听到这时顾千欢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 他弓起腰,后背抵着墙壁,牙齿咬上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假的!假的!不可能! 顾风曜扭头,一拳打在男人脸上,对方惨烈嚎叫,他眸光沉沉: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男人吐出带血的门牙,粗嘎的嗓音在室内盘旋:哈哈哈哈你就是祂,你的所有一切都是祂交给你的。 顾风曜又狠狠地,凶恶地给了他一拳,喉咙挤压,吐出两个冷如寒川的字:闭嘴! 观看监控的警察一窝蜂赶到,怕人被打死,送去医院,连同去的还有顾千欢,他被送往精神科,顾风曜全程陪护,他不知道欢欢究竟想到了什么,为何变成这样。 他心脏绞紧,床上蓝白条纹的青年蜷缩在身体,眼眸闭阖,露出苍白脆弱的面容,被子下的身形亦是单薄如纸。 刘处长也在不久后赶到,先看了眼才表达歉意。 顾风曜暗沉的眸光望向他,恰在这时,拿着检验单的医生出来,对方神情凝重:我们做了最全面的检验,发现一个隐秘的事实,病人的抑郁症并不是突发性,而是在多年以前,他已经患有抑郁症,而且,我们怀疑,他的记忆被人修改过。 话音刚落,周遭一片静寂,只余下医生的话语。 医生离开后,刘处长才出声,他简明扼要道:那个祂,是L基地的真正主导者。CC的话我们只相信一部分。 顾风曜的目光看向刘处长,意味深长道:您想说什么?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 顾千欢坠入噩梦中,那是他怎么都说不出的无边地狱,有人一直在耳畔低吟,连睡梦都叫人不得安息,直到唇上传来刺痛,他睁开眼,全身大汗淋漓。 湿漉漉的眉眼,泛着血丝的眼眸,殷红的唇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铁锈味布满整个口腔,他抵着床头,不停喘息,掀开眼帘,露出血丝纠葛的眼眸。 几乎是一瞬间,顾风曜起身,抱住他:欢欢,我在你身边。 顾千欢愣了下,低垂眼睑:我不是祂。 顾风曜拍着他的脊背,一颗心终于妥帖地落回原位,指腹擦过他的唇角,抹去血迹: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一切都是对方的阴谋,欢欢,我相信你。 顾千欢低下头,泛酸的眼眶连同他自己,整个扎进男人怀里。 轻嗅他的气息,在这里,他的魂灵得以平复,而后,当初那人言语间的漏洞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再联想之前的话,他攥紧手指,从一团乱麻中揪出一根线头。 他张了张嘴,在男人饱含担忧的视线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顾千欢在手机上看到倒计时,他瞳孔猛缩,再有几天,于镜城举办的国际兰奥绘画大赛即将开赛。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恰在这时,顾风曜从外面进来,拎着打包好的餐点,他仔细地布置好,才说道:欢欢,吃饭了。 顾千欢收敛思绪,接过他递过来的粥碗,忽地出声:我想明天出院。 顾风曜动作一滞,飞快拒绝:不行。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他解释道:明天不可以,这段时间都不可以,医生说你的状态,需要静养,欢欢,我们再等等好吗? 顾千欢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低下头,沮丧道:好。 顾风曜笑着揉揉他的头发:乖,我们吃饭。 翌日清早,天色还未破晓,走廊里静悄悄一片,只有值班的护士来来去去,格外冷清。 忽地,闭紧的病房突然被人推开,走出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口罩的男生,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露出来。 风衣外套有些大,青年穿着有种休闲的感觉,他低下头整理衣领,领口底下露出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顾千欢抿了抿唇。 镜城第一人民医院,他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早将线路图死死记在脑子里。他轻车熟路地避开监控,沿着死角离开。 云层后,隐隐露出几缕光线。 清早的长街漫漫只有几个行人,路边的早餐店刚刚开张,蒸笼里的烟火冉冉升起,似乎只是一眨眼,太阳跃出云层,光芒笼罩整个街道。 冷翡银行门口,顾千欢咬了口小笼包,一点一点地细嚼慢咽,看了看时间,离八点上班还有十分钟。 与此同时,医院里,顾风曜醒来,昏沉的头脑尚未清醒,瞥到空荡荡的病床时,刹那间,他彻底清醒过来。 欢欢呢? 他调出定位,红点早已离开医院,顾风曜飞快起身,天光未亮的昏暗室内,他一把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锐利逼人的轮廓,在明灭的光线下,有种咄咄逼人的窒息感,如一把锋利的刀。 顾风曜拨通电话,喑哑着嗓子:欢欢出去了去找他派人保护他。 他说完自己跟着起身,瞥见一侧空空如也的衣架,昨天来时的大衣,被欢欢穿走了。 接着他看到床头的桌面上放着一张纸。 顾风曜似笑非笑地看着上面的字迹,视线掠过,他穿着衬衣西裤便走了出去,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的红点又开始移动,地点是冷翡银行。 顾风曜愣了下,朝前排司机吩咐道:再快点。 他没忘之前的事,欢欢已经被暗处的L基地盯上了,他之所以不让青年出去,绝大部分就是因为这个,但他没想到,他会给他下药。 就那么重要吗?重要过他的身体健康,他的生命安全。 没人给他回答。 另一边的银行里,顾千欢在窗口停下。因为刚开门,大厅里格外冷清,只有工作人员,除了他,再没其他客人。 说来也巧,他碰到的还是之前的工作人员,女职员瞥见他漂亮的眉眼,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直到顾千欢摘下口罩,她蹭地一下站起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您、您好又是您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有什么事吗? 顾千欢和善一笑:这把钥匙,可以在这里取东西吗? 女职员直接傻掉了,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和顾千欢所料无差,冷翡银行几乎在瞬间开启最高级别的接待,只是这次他取的不再是钱,而是物。 由总部空运而来的包裹,只需一个小时,便抵达了镜城分布,顾千欢直接拆开了包裹,里面装着薄薄的信封,还有,一个U盘。 他目光顿住,不出所料,这些才是他们留下的真正东西。 顾千欢还没来得及查看,下一刻,一股危险感油然而生,仿佛被某种东西盯上,收起时他变了个戏法,遮掩地将东西交给女职员:这封信和U盘,麻烦你全部交给顾风曜,让他转交给刘处长 砰!砰!砰! 他递出去的下一刻,子弹打穿玻璃,一群黑衣戴头套的人冲进银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女职员惊慌失措,她趴在地上,嗓子刺痛,口腔里只剩下斯斯声,连啊都发不出! 玻璃飞溅,满地残骸。 女职员飞快趴下,死死捏紧信封和U盘被不真实又害怕,她吓得全身颤抖,瑟缩地趴在地上,额头贴上冰凉地板,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那是枪声!枪声啊! 她所处的位置是银行休闲区,沙发遮挡,杂乱的环境里,不多时声音消失,她终于鼓足勇气向外看去,下一秒便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那些歹徒手里架着一个人,赫然是刚才的客人,他低垂着头,意识全无。女职员不敢多看。 没人注意到,大厅里的歹徒们连银行都没怎么进,刚才的枪声更像是威慑,让他们慌乱害怕,这样的兵荒马乱里,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他们已经拎着顾千欢,跳上车,扬长而去。 五分钟后。 司机停下车,顾风曜睁开眼:怎么了? 司机纳罕:老板,前面好像出事了,围观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可能要等一会儿。 顾风曜看了眼地址,眉尾轻提,说道:不用等了,我下去。 大抵是因为一身慑人的冷酷气质,顾风曜所过之处,人群如摩西分海,不由自主地退让出一条路来,他全然不在意,目光落在银行外,玻璃门只剩一个金属骨架,那一地的碎玻璃,两侧的玻璃墙上,皲裂破碎的纹路如蜘蛛网摇摇欲坠,没有任何遮挡物,轻而易举地从外间看清里面劫掠一空的场面。 几个警察正在安抚受害者。 顾风曜瞬间绷紧身体,立即往里走,他拿着证件,如入无人之境。 大厅里,女职员攥紧手里的信,一刻也不敢放松,她仍旧惊魂未定,心口砰砰直跳,她已经交代了所有事情,她亲眼看见那位年轻的客人被对方打晕带走,除了他交给自己的信和U盘,她不敢说,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非常重要! 尽管已经安全,她仍就颤抖着身体,目光在人群里梭巡,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知道怎么说。 安抚的警察和上司对视一眼,报告道:没有人员伤亡,但是,根据在场受害者口述,有位顾客被对方劫持走了。 顾风曜听见后脚步一顿,不止因为这,还因为他手里定位器上的红点闪烁一瞬,而后彻底消失。在远离冷翡银行不久后,它消失了。一开始他还能说服自己,他的欢欢已经离开了,现在呢? 事情一步步滑向他最不愿思及的深渊。 他看着刘处长,脚步迟钝,仿佛每一步都能听见关节摩擦的声音:刘处,不是他对不对? 旁边人侧目而视,顾风曜全然不觉,固执地盯着对方,最终刘处长叹息一声,收回目光:小李,把监控调给他看。 顾风曜木楞地接过,看清监控视频中的青年后,整个人如遭重击,他清楚看清上面显示的时间,冷薄的嘴唇轻轻颤抖,五分钟,前后只差五分钟。 寒意从脚下蔓延至全身,顾风曜全身血液冻结:我欢欢 他又弄丢了他。 刘处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风曜,你别急,我看得清楚,监控里对方没有伤害顾千欢的意图,只是将他麻醉带走,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是安全的。 顾风曜扯着唇角,半晌,沉而无力地抿成一条直线,他没有说话,像是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没有任何欲望。 他囚困在布满大雾的迷宫里,看不清前路,找不到出口,更保护不了他心爱的人。 忽地,旁边插入一道声音,声线轻而紧绷:请问,你是叫顾风曜吗? 见人看过来,女职员呼吸一滞,实在是被对方冷漠的视线吓到了,她不自觉屏住呼吸,忍不住怀疑起来,这位煞神,真的是那位客人的朋友吗? 像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极端。 女职员收回视线,惴惴不安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顾风曜眉峰微皱:我是。 她猛地抬头,惊喜万分道:之前的那位客人,是不是你的朋友? 他之前给了我一些东西,让我交给你,你再转交给刘处长,你放心,这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话音未落,顾风曜神色凝重:除了这,欢欢有没有留下其他话? 女职员摇头,他才落寞地收回视线,接过信封和U盘,没什么分量的东西,拿在手里轻飘飘。 顾风曜甚至有些恨,恨L基地,更恨自己。他暗沉的目光落在上面,只是为了这堆东西,他的欢欢至今生死未卜。 刘处长在一边看着,接过信封,他没看书信,只是匆匆扫了眼便知道,那是对方写给顾千欢的家书,他的目光专而落在U盘上,直觉告诉它,这将是最重要的证物。 * 顾千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他抬起头,只看见刺眼的灼目的光。四周除了简易的陈设,没有任何东西,像是一间还未装修的毛胚房,门被紧锁,说是囚室也不为过。 顾千欢很快发现,房子远处的另一个角落,似乎堆放着什么东西,一团团模糊的阴影叫人看不清楚。 他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幅幅油画,被人堆放在一起,杂乱无章地放置着,仅凭肉眼,他认出很多名作,大部分都是珍品,而房子的主人似乎一点也不珍惜。 离近了,顾千欢眼神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假的,这些画都是赝品。虽然在外行人甚至一些行内人眼里,它们足以以假乱真。但是在顾千欢眼前,还是不够看。 他没碰那些画,转而巡视一圈,密闭的压抑的屋子叫人喘不过气,顾千欢攥紧手指,忽地,上方传来苍老的声音,他猛地抬头,刺眼的强光让他刹那间流下眼泪。 接着一束光砸进囚室,从上到下,强光沐浴下的他,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银霜,雪一样的白,配着他尚未恢复的苍白的脸色,几欲融进耀眼的纯白中。 顾千欢全然不在乎,听到声音的他怔在原地,那声音还在继续,循循善诱、慈爱的仿佛他每一次指导: 你背叛了我,是我塑造了你,那些情情爱爱的游戏不好玩吗?非要去找真相,不听话的傀儡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千欢,叔叔对你很失望。 恋耽美 ——(68) 最后一句话,声调下落带着几分微不可查查的柔软,他面前的门忽然打开,头发斑白的老人拄着拐杖。他穿着儒雅的唐装,和蔼可亲的面容,他最敬重、感恩的陆叔叔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件精致出彩的艺术品,他赞叹不已:你是我这一生,塑造最成功的作品。 顾千欢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怎么都没想到,L基地的幕后组织者,是收养他长大的陆叔叔,是世界画坛顶级画者之一的陆学平! 他抿紧嘴唇,双手攥紧:L和陆,是他的首字母。早该知道的。 陆学平平和地注视着他,眼中有惋惜,怜悯,更有赤裸裸的杀意:你是我最看好的画坛新一代,比徐泽还要出色优秀,我请最好的老师培养你,但是顾千欢,你给了我什么回报? 可真叫,叔叔失望啊,和你父母一样,为什么不听话,我给你的不好吗? 对方的话并非没有对顾千欢造成影响,他只是,极力克制住内心。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无恶不作的坏人,早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说这么多话,因为黄铜钥匙,因为他们的所有把柄,都在他手里,他眼底星光闪烁,竟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勾出一抹灿烂笑容。 什么是好?陆叔叔,你杀了我的父母,你囚禁我,是你先毁了我的家庭,他们说你是祂,可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贪婪的魔鬼。让我猜猜,你经营庞大组织的目的是什么?你想成为神?操控他人?你想让整个画坛都为你驱使,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伪神! 陆学平沉寂一瞬,眼中杀意无可抑制地宣泄,片刻后,他竟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顾千欢,我会让你好好看看,你口中的伪神,是怎么让你失去最后的恋人,是怎么让你身败名裂。 两天后国际兰奥赛,我会让你亲眼见到答案。 他说完离开,那扇打开的门再度合拢,顾千欢垂下眼帘,任由黑暗再度降临。 * 两天后,镜城十星塔内部,国际兰奥绘画大赛将会在此举办,邀请各界名流,未到时间,入场嘉宾已经陆续来到。兰奥绘画大赛第一次将场地转移至z国,同时也是国际上含金量第一的赛事,记者们更是扎堆聚集,分两队扛着长枪短炮站在十星塔外铺陈着的厚重鲜艳的红毯上,曝光闪烁,影星天后,商界名流皆汇聚于此。 李默收回视线,继续盯着红毯,忽地人群一阵骚动,低低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穿着唐装的陆学平在保镖的陪护下龙行虎步,从他的一举一动都可看出,老爷子精神矍铄。 谁都知道,他是兰奥赛的评委之一,另有两位位是他的徒弟,而评委设置共十人,仅他一脉便占据了三分之一。但没人提意见,陆学平的严谨公正,大家都有目共睹。 李默拍照时却忍不住想起另一个人,顾千欢,他曾经亲自为他拍摄,知道顾千欢为他所收养。 雾城一别,竟是再也遇不到了。 所以他才暂时搁置了自己的假期,主动请缨来镜城拍摄。 下一刻,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红毯尽头,白衣黑裤的司机拉开车门,灯光闪烁下,车子的主人下场,手工定制的皮鞋踩在柔软红毯在,顾风曜身着深黑色修身西服西裤,肩宽腿长的身姿堪比男模,那张俊美的脸上一片冷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逼人寒意。 他忽地抬眸,淬了冰的视线落在前方,又轻描淡写的收回。 但那一瞬间,在他浑然天成的压迫下,周遭一片鸦雀无声。沉默中只有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在运作。 迎宾人员将客人引到固定好的位置上,以顾风曜的身份,他自然是在前排,是一抬眼就能看见台上的好位置,此时他却梭巡四周,似乎在找什么。 后台忙碌的化妆间,徐彦气定神闲,脸上不自觉浮出一抹得意的笑,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大概是目中无人又得意至极。 连嘈杂都环境都影响不了,化完妆,他起身,忙碌的后台无人注意他,徐彦在偏僻一角打开了一扇门,一台小型监控正播放着台前的画面,正对着椅子上的人。 顾千欢扭头,看向他,徐彦顿时得意大笑:顾千欢,有天赋又能怎么样,你还不是沦落到了现在地步,还不如我,至少我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将是老师最看重的弟子。今天在这里,将成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步。他张开双臂,目光中的轻蔑显而易见:而你注定要做我的垫脚石。 顾千欢幽幽抬眼:我懂,你的特殊癖好。 即使被绑在椅子上,也从未折损他半分风姿,反而因为凌乱的衣着,流泻出几分侵略性的绮丽,他跟前平板上反射出幽幽的光,落在他白皙干净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闪着粼粼波光,漾起涟漪。 他笑了起来,柔软的红唇扬起弯月般的皎美弧度:好好的人不做,偏偏喜欢去当狗,主子给了你一块肉骨头,你就忍不住得意狂吠,真是他顿了顿,拖长的尾调嘲讽毕现:一副天生的贱狗相。 徐彦面目狰狞,他的炫耀非得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被顾千欢奚落一通,他气不过,正要冲过去,耳朵里的耳麦响起声音,工作人员焦急道:你去哪儿了?马上要上台了,后台找不到你,你快出来别耽误了时间。 徐彦动作中断,他恨恨地刮了眼顾千欢:你给我等着,接下来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看谁才是最后赢家! 顾千欢:噗嗤 他笑了,徐彦越发恼恨,出门时走得太急,步子踉跄一瞬啪叽趴在地上,幸好他及时护住了脸,才没在台上露出什么痕迹来。 他走后不久,一队人撬开房门,屋子里的顾千欢立即收回手,薄薄的玻璃握在手心里,割除大大小小的痕迹,但他像是毫无所觉般,任由血液沿着指尖滴落。 继而警惕地看向来人。 * 台前,盛大的比赛终于开始,其实名额早在几天前便已定下,今天的安排说是比赛,倒不如直接说是颁奖,确定前十名的名额,不出意外,这十位获奖选手,不久后将会得来狂风暴雨般的艳羡与追捧,毕竟这是国际第一的绘画比赛,国内国外画家门梦寐以求的奖项。 排名揭晓从后往前,第十名,第九名一直到前三,宽阔的红色舞台上,获奖作品一字排开,它的画作者便站在一侧。接着是第三名,第二名,直到第一名开始揭晓,台下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的顾风曜微抬眼眸,指尖轻点椅背,红绸揭开后,台上主持人大声朗读:国际兰奥绘画大赛第一名是《燃烧者》! 风曜翘起唇角,轻轻抚掌,声音由此开始。 主持人继续道:让我们欢迎它的作者徐彦。 底下掌声雷动,如浪潮般汹涌,在一片称赞的鼎沸人生中,顾风曜脸色黑沉,寒意凛然,与他相邻的嘉宾都感受到了,禁不住朝他看来。 顾风曜死死盯紧台上的画作,不可能,这副画的作者根本不是他!漠然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变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燃烧者》几乎是他亲眼看着,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作者明明是他的恋人顾千欢。 顾风曜神色晦暗,压低的声线传入耳蜗,再等等?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顾风曜猛地起身,在这样的场合下,他的举止便显得格外突兀,台上的徐彦正在背稿子,冷不丁听见一道声音:我有异议。 场内几百双眼睛盯着他,顾风曜怡然不惧:我不知道中间经过了什么流程,但我可以笃定,《燃烧者》不是台上这位徐先生的作品。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徐彦更是如遭棒喝,他能蠢到为了区区一点蝇头小利卖命,又能有多聪明。事情被揭破的瞬间,即使顾风曜没拿出证据,他脸色也霎时惨白,面对着众目睽睽的目光,才算反应过来,强装镇定道:这位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燃烧者》就是我的作品,我呕心沥血之作,没有任何疑虑,如果你怀疑的话,我可以交出草稿,以证清白。但是如果你说错了,请给我道歉。 他有老师准备的草稿、底稿,这句话也仿佛凭空给了他莫大勇气,而顾风曜,回应他的仅仅是冷淡一瞥 我没有底稿,甚至没有任何草图,因为这幅画是我亲眼所见,它的作者没有任何草稿,他画画时也从来不需要任何草稿。 徐彦冷笑不止:所以你就是凭空捏造 他的话还未说完,顾风曜目光越过他,眉眼泛起一丝柔和软意,转而对上徐彦,逼人的冷酷:你不是天才,不代表他不存在。 欢欢,你说对吗? 顾千欢笑了下,迎面对上徐彦惊恐万分的目光:好久不见。 徐彦下意识望向台下,陆学平所在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他瞬间跌坐在地,连挣扎都没有,完了,全完了。 这样的惊变让主持人都瞠目结舌,大脑当机哪想得出什么补救办法,再说想得出也不会有人买账。 事实赤裸裸的摆在眼前,顾千欢慢吞吞地走向顾风曜,下一刻,一声巨响。 偌大的水晶吊灯陡然下落,碎片擦脸颊,顾风曜低下头,指尖抹出一丝血色,他目光关切地看向青年。 这一声更像是大幕拉开的序章。 台下兵荒马乱,宾客乱做一团,已经没人注意台上拥抱的两人,除了暗处那双眼。 狙击手的红点瞄准场内,接到命令,最终落在男人后背。 顾风曜按住一侧耳蜗,微型蓝牙耳机响起刘处长声音:L基地挟持了陆学平。这位画坛大佬,急需人解救。 他看了眼顾千欢,并没告诉顾千欢,进而导致了双方消息不对等。 顾风曜摸到腰间,察觉危险后立即变换,抱着他滚开,下一秒,他们所待地地板射出一个黑洞洞的枪眼。 顾风曜反手一枪,砰地一声,子弹正中眉心。 枪声如雨,响声如电。 顾风曜连射几枪,捡起地上一把手枪,塞进顾千欢手里:保护好自己。 顾千欢边挂档边询问:你呢? 顾风曜低下头,在他眉心留下一吻:我答应了刘处长,等我回来。 杂音的尖叫声中,枪声此起彼伏,顾风曜听着四周鸣枪示意,知道只剩一面没被控制,最东面,十星塔的出口所在处。 他和十几位警员同时包抄。 离大门十几步的距离,陆学平拄着拐杖,胜似闲庭信步,却又健步如飞地往外走,门外有他一早准备好的车辆,只要出了门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砰! 佯装劫持他的匪徒被一枪爆头,顾风曜神色不变,枪口传出刺鼻的硝烟味,几组队员同时进攻,他则快走几步,一把压制住陆学平,心底松了口气:陆先生,快跟我 陆学平猛地直起腰,他嗤笑一声,拄着的拐杖抵在顾风曜胸口,黑洞洞的枪口暴露出来,顾风曜才惊觉,这哪是什么拐杖,分明是一把改装后的长枪。 此时枪口抵着他的后心,陆学平仍旧气定神闲,他给人展现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都退后。 他敲了敲后背,玩味地看向顾风曜,事情极速反转,飞快地想谁也没料到的境地下滑。没人敢前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退后,得知消息的刘处长万分惊讶,但他已不敢再冒险。 将要跨出大门时,陆学平慈爱一笑:再见。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这些人,他的目光扫过,只要他没死,只要他还活着 这念头闪过刹那,也是他最松懈的时机,暗处的人扣动扳机,子弹擦过顾风曜身体。 噗嗤 子弹洞穿血肉声,陆学平低下头,胸口绽开暗红色的血花,他闭上眼,倒进血泊里,尤其的干脆利落。 顾千欢愣了下,手枪落在地上,心脏绞紧,近乎不能呼吸。 他杀了陆学平? 顾千欢望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心,是这双手,是他亲手杀了对方? 窒息感紧逼而来,一层一层泼墨般的黑暗如影随形,压覆而来,顾千欢抓紧领口,旧病复发,不多时,他额头沁出一层细密汗渍,顾风曜第一时间抱住他,双手捧住他的下颌:欢欢,你的药呢?你的药? 顾千欢抓住他的手臂,掌心的伤口迸裂,粘湿腥甜的血液染上他的衣服,他撞入男人宛如深渊的眼瞳,殷红如血的唇瓣勾出一丝微笑:我杀了他。 他陷入回忆里,那么久远的记忆,他仍旧记得清楚,爸爸妈妈含笑的目光,他在学习时顽劣的表现,发生车祸时震耳欲聋的响声,他看见那一张张泛黄的照片,穿胸而过的玻璃尖刺,一阵阵的笑声在脑海里回荡。 欢欢欢欢 这是爸爸给你起的小名,欢欢,一辈子快乐无忧。大名爸爸再想想,等以后 以后的以后,再也没有。 直到后来,他也没等到那个人。他给自己起名顾千欢。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爸爸妈妈,欢欢很开心啊。 顾风曜动作一怔,他忽地转过身,凉薄漆黑的眼眸光芒闪烁。 顾风曜一点一点擦掉他脸上血渍,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他也从没想过变好,只是因为顾千欢,因为他的爱人,他选择隐藏。 顾千欢仿佛意识到什么,看见他眼底一团宛如实质般的漩涡,顾风曜忽然笑了声,嗓音轻如云朵:欢欢,记住,是我。 他转身,干脆地拔枪,子弹射进陆学平的胸口,正中心脏。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早已死去的陆学平蓦地睁开眼,他眼底满是不甘,明明只差一点,上次是顾千欢打偏,这次却是真正的正中要害。 周围一片嘘声,惊讶,后怕,真应了那句老话,老而不死是为贼,一旦陆学平的阴谋得逞,他们肯定损失惨重。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顾风曜,对他的看法早已改变,这一枪真是补对了。 这一切顾风曜都不知道。他做完立即抱走了顾千欢,到医院后,青年陷入高烧昏迷中。顾风曜隔着玻璃窗,目光落在床上的青年身上,他有钱,有数不清的钱,给欢欢做完了全部检查,除了轻伤,没有任何问题,他为什么沉睡不醒? 男人周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阴郁,寒冰冻结,死寂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更无人敢近身。 顾千欢陷入梦境里。 恋耽美 ——(69) 梦里,他们一家三口,会画画的爸爸,弹钢琴的妈妈,还有一个小花园,他生日那天没被人劫走,他没遇到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人,他还是很喜欢画画,像他爸爸说的那样,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可他又清楚知道这是梦,梦里没有伤痛,梦里他还是那么幸福的一家人,他目光远眺,成熟英俊的男人将他抱起,亲昵地贴着脸颊,毫不克制自己的喜爱: 儿子,怎么了?发什么呆?爸爸今天教你一种新技法,听着 欢欢,累不累?妈妈给你谈钢琴,你最喜欢的《胡桃夹子》? 画架边,琴凳上优雅知性的长裙女人,笑意恬然,看见这一幕,笑着起身,来到他跟前。 顾千欢回抱住他们,在两人脸颊一侧落下亲吻,他动作轻之又轻,怕稍重些,这样的美梦便会破碎:爸爸妈妈,欢欢很爱很爱你们,欢欢想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可是,还有人在等我回家。 男人和女人的笑容在片刻间破碎,如皲裂的镜面,湮灭后只剩下纯白空白的空间,一个男人,正静静地悬浮在他对面。 亲爱的,宿主。阿帕忒笑意浅淡,这样的梦境不好吗,一切将会回到正轨,你看,在这里,你将会拥有永远的不灭的家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顾千欢前跨一步,伸出指尖,在触碰对方时,空气震荡出涟漪般的波浪:什么是正轨,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正轨,所有的苦难和欢愉,都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包括你 阿帕忒,谎言与欺骗之神,披着系统的假面,但其实 男人伸出手,与他指尖相接,脸上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微笑,敞开的衣领下是一颗秾艳红痣:但其实 你是我/我是你。 对立的两个人拥有一模一样的面容,如同镜像。 顾千欢醒来的时候,是个拥有明媚春光的好天气,窗外的风轻轻吹过,映着满地五颜六色的鲜花。 顾风曜正低下头,为他擦手腕,他穿着西服,整个人如一座死寂冰封的雪山:顾风曜,我想喝水。 男人动作一滞,撞入青年融化般的浅色眼瞳里,湿毛巾掉在地上,再也无法顾及,迎着他的目光,顾千欢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有人一直在等我回家。 所以我回来了。 好,家里的花开了,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多了三四千字,买过的小可爱再看不会重复扣钱。 求个预收鸭~ 《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 怀绮月生来便是属于邪神的祭品,无数人跪伏,垂涎,但怀绮月硬是好好活到献祭当天,然后,他穿书了。 成了献给反派暴君的贡品,暴君实力强大,深不可测,一人碾压全星际,后来死于精神力暴动。 暴君旗下落后小星球献上贡品以求庇护,原身是主角受对照组,同为贡品,主角受大胆奔放,勾引主角攻,给暴君戴了绿帽子。原身胆小懦弱因为发现偷情秘密,被主角攻受联合弄死。 就在原身快被主角攻受弄死的时候,他穿过来了。 怀绮月:不要脸的狗男男! 为了活命他果断爬床,靠着装乖撒娇,成为暴君心尖宠,稳稳踩在主角攻受头上。 #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来啊,快活啊# * 某天,皇室召开会议,向来冷酷无情的皇帝陛下姗姗来迟,新发型异常炫目,惊掉一堆眼珠子。 散会后,皇帝陛下炫耀道:好看吗?月月给我扎小辫。 【甜软活泼就是不乖受强大冷酷无情触手系攻】 【是甜宠文!不甜不要钱!】 《美神[快穿]》 少年如罂粟一般,蛊惑着我,我的目光被他吸引,我的心神被他掌控,他的一笑一瞥都那么的光彩亮丽。我甘愿为他臣服,匍匐于他脚下,每时每刻祈求他片刻的垂怜。 他是美神在人间的化身,如海妖般艳丽动人,如玫瑰般烂漫荼靡,如天使般神圣纯洁 怀滟绑定系统,沦为小说里的炮灰,一个个本该死去,沦为踏板的配角,以蠢笨、无知、丑陋衬托出主角受的聪颖、善良、美貌的恶毒炮灰! 直到有一天,怀滟穿了过来。 PS:天生绝色,蛇蝎美人。 第97章 醒来之后,顾千欢很快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是,他本来就是轻伤,后来手上伤口恢复得差不多早就达到出院的标准,只是因为后面仿昏迷延长了一段时间。 出院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晴朗的天空上是绵软的云朵,碧空如洗。 他坐上车,顾风曜就在旁边,两个人一个驾驶座一个副驾驶,眼前飘了一个红色的气球,顾千欢僵着身体,下一刻,一只手被他握住,耳畔传来男人的声音:欢欢,是我。 不一样了。 一切和之前都不一样了。 顾千欢咬着下唇,刺痛唤回他的理智,他瞪了眼男人:专心开车。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一月份的季节,道路两边的参天大树开始抽枝吐芽,嫩绿鹅黄,生机勃勃。 顾千欢却发觉不对,他侧头看向顾风曜,这路线不对,不是回小区的路,但他什么都没说,按下眼底翻涌的情绪,静静等待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千欢竟然睡了过去。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屋子里空无一人,朗照的阳光透过轻薄的帘幔照进来,柔和又明亮。 顾风曜?他出声询问,没有人回答,空荡荡的房间,好像只剩自己一个人。 没由来的慌乱塞满心脏,跑下床的青年连鞋子都没穿,好在房子是软毯铺地,绵软柔和,编织着漂亮繁复的花纹,还带着些异国情调。 他推开门下了楼才看清眼前的样子,猛地顿住了所有动作,这里每一处格局他都熟悉,这是他曾经生活过很多日日夜夜的房子,可是,顾千欢低垂眼眸,它不是已经被自己烧毁了吗? 顾千欢望向偌大的室内,瓷蓝花瓶里放置着几支红玫瑰,红如火,艳丽地燃烧着。 顾风曜?他的心没由来心慌一瞬,下一刻,厨房里的男人冲出来,一眼看见地毯上赤足的青年,穿着单薄的衣衫,在料峭的初春,温暖的室内,顾风曜眼眸深邃,不放心地将人抱在沙发上。 欢欢,你怎么下来了?他有些无措,本来想亲自下厨做顿饭给恋人吃,没想到计划曝光。 顾千欢愣了下,一只手勾着他的脖颈,忽地问了个南辕北辙的问题:我们这是在哪里? 顾风曜垂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我们家。 之前的洋房被烧掉,我让人在废墟上建起了一模一样的房子,欢欢 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样子被顾千欢看在眼里,那一瞬间,他的心便柔软下来,他想,他在害怕什么呢? 很快,顾千欢便想通了一切。 是因为自己。 他将另一只手搭在男人脖颈,浅茶色的眼瞳流溢出蜜糖般的暖色,在灯光下,如同岁月酿出的琥珀。 我很喜欢,这房子,花瓶里的玫瑰,但是他顿了顿,在男人紧张的视线下,低下头,轻轻地笑:这一切里,我最喜欢的,是你。 顾风曜猛地一愣,青年甜蜜的吻落下,接回来的小梨花探出猫窝,发出喵喵的叫声,倒是房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已经听不见了。 早上,呃,算算时间已经是午餐了,他们最终还是点了外卖,下午的时候两个人在沙发上消遣,顾千欢窝在上面,另一侧上直挺挺的男人,打开电视正看见新闻播报,十星塔事件闹得那样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政府部门一定要给出解释。 但真正的不为外人所知道的事实,顾千欢仰头,正撞上男人的视线,对方出声:怎么了?不舒服? 他摇摇头:那件事,最终是怎么解决的? 顾风曜神色莫测,定定看了他半晌,忽地笑开,眼底盏着碎星般的笑:你是这件事里的大功臣,刘处长接到你的信和证据,拿到L基地内部人员的名单和他们作恶证据,后来通过探子打探到对方的动向,推断十星塔会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我们做好了一切部署,最后,在兰奥赛当天,将L基地一网打尽,没有人逃掉。 他还记得当初青年的激烈反应,小心翼翼地斟酌语句,一面轻柔青年的头发:欢欢,陆学平死在我手上。 顾千欢迎上男人的目光,眨了眨眼,忽地见他掏出一封信:之前的U盘里全是证据,这封信是家书,我帮你保留下来了。 他眼睫轻颤,慢慢接过信,说实话,那封信他都没来得及看,变故来得太突然。 竭力遏制住飞快跳动的心脏,顾千欢拆开信封,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他垂下眼眸,被泪水模糊的视野看不清任何东西。 见字如面: 欢欢宝贝,这是爸爸妈妈给你留下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们的宝贝。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能直接将信交给你,什么时候你发现小瓷猫里的钥匙,你就会发现爸爸妈妈的留下来的信,宝贝,原谅我们只能以这种方式。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别怕,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 我们罪孽深重,但你是无辜的,欢欢宝贝,爸爸妈妈不得不离开你,让你一个人成长,都是爸爸的错,如果你生日那天,我能再细心一些,如果生日之前,我能发现不对,也许我们现在就不是这样,是爸爸妈妈连累到了我们的宝贝,不知道我们离开了,宝贝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但是宝贝不要忘记,一定要永远开心啊。 顾千欢忍不住捂住脸,嘴唇蠕动着,泪水沿着眼角滑落,他一头栽进男人怀里,还未看完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我不是这样的,我也没有很爱哭,我忍不住,顾风曜,我忍不住那是他的爸爸妈妈,全世界最爱他的人,这样一封绝笔信,他怎么会没有任何感触。 顾风曜默不作声,温柔地将他抱进怀里,肩头湿了一块,心头酸涩难当,他安抚地拍打青年脊背,指腹抹掉他眼角泪渍。 男人指腹覆着一层薄茧,轻柔的动作带着淡淡的刺痛,也叫他缓了过来,继续看下去,他的父母在信里写出了当年的事,和他模糊的记忆隐隐重叠: 我们被L基地威胁着做事,因为他们绑架了你,我们唯一的宝贝,爸爸妈妈后来带你逃出来,我们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提前卖掉了所有家产。欢欢,我们陪不了你,有的只是没用的金钱,一千亿,也是钥匙的另一个作用,拿着它去冷翡银行,另外五百亿是我们卷跑的L基地资金,我们的欢欢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爸爸妈妈相信你。 U盘里则是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和高层人员,欢欢,爸爸妈妈一直保护你。 欢欢宝贝,不要伤心,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要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爸爸妈妈一直都爱你,也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 挚爱的欢欢宝贝 顾千欢捏着薄薄的信纸,自从阿帕忒消失之后,他断掉的一部分记忆已经回归,包括那一千亿的事情。实际上,在他小时候,父母已经提起不下数次,告诉他小瓷猫里藏着的钥匙,以及冷翡银行一千亿,那分明是他最深处的潜意识,只是借由阿帕忒之口说了出来。 顾千欢露出一抹笑。 收起信,他已经做下决定。 他没有隐藏什么,顾风曜却也没问,他们同时默契地略过这一段。 晚上睡觉前他去洗了个澡,浴室里白色的水雾冉冉升起,温热的水流浇在皮肤上,一只白皙的手撑在白色格子的瓷砖上,指尖透着泛滥的胭脂般的薄粉,宛如一朵朵徐徐绽开的纤细的花。 淋漓的水流沿着皮肤蜿蜒下滑,他阖上眼,疲倦如山峦崩塌,倾泻而来。 轮到顾风曜出来的时候,顾千欢已经躺在床上,被子卷成寿司一样的小卷,床头露出半干的纯黑色头发。 暖黄的灯光落在青年嫣红的脸颊上,顾风曜心头微动,寂静的室内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以及,他捂住心口,心如鹿撞的心跳。 调高几度空调后,顾风曜半俯下身,眼底盏着轻柔,他拿着吹风机,扶起困倦的青年,那张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与人设毫不相符的温柔:欢欢,我帮你吹吹头发。 顾千欢呓语两声,长且翘的眼睫抖了抖,睁开眼睛,随后又阖上眼,他窝进男人怀里, 乖顺的姿态一览无余。 顾风曜动作一滞,低头看向眉眼精致的青年,心口处,软化得一塌糊涂。 一夜无梦。 顾千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昨天就约好了,小梨花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所以一早,他便准备了猫窝把小梨花带走。 大黑亦步亦趋,紧张地盯着老婆孩子。 顾千欢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想跟着陪产吗? 大黑看着他,隔着猫包舔了舔小梨花。 即使怀孕了,小梨花还是那只最泼辣的猫猫,见它舔自己,从没拉紧的缝隙处伸出一只爪爪,啪地拍在大黑脑壳上。 喵喵喵:舔什么舔!就知道占便宜! 大黑不动如山。 他比小梨花大了整整一圈,此时默默承受,一动不动的样子,却像极了电视里的受气小媳妇。 顾千欢打量一下大黑体型,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倒是顾风曜拍了拍另一个猫包,淡淡出声:大黑,过来。 * 爱嘉宠物医院。 顾千欢陪着小梨花做了检查,医生收起仪器告诉他们,小梨花身体状况很好,倒是大黑跟着胖了不少,不过它们两个运动量都很大,普通猫有的肥肉轮到它们只有肌肉。 医生忍不住夸了好几句,跟着将小梨花转移到观察室,毕竟预产期也就这几天了。 缴完费,顾千欢却是出去了。 顾风曜跟着,想起早上他拨打过的电话,唇角抿直,一辆黑色轿车在门外候着,不是他们来时的。 他瞥了眼,看出司机是刘处长的下属。 思索间,顾千欢已经坐了上去。 顾风曜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甚清晰的念头,不久后,车子抵达目的地。 再次见到刘处长的时候,顾千欢掏出一张黑卡,在石桌上推了过去,在对方惊讶的目光再,他低垂眼帘,不带丝毫情绪说道:这是我父母当年在L基地卷走的五百亿,我想全部捐出去。 恋耽美 ——(70)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完。 第98章 顾千欢捐完钱,也却了一桩心事,回去时他步伐轻快,就好像,一直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推开,敞着说不出的透气。 忙完这一遭,已经临近中午。他们直接去了离得最近的餐厅,桌位在玻璃窗边,顾千欢随意一瞥,窗外不少踏青出游的人流,穿着春装的少男少女笑容明媚,堪比烂漫春光。 饭菜端上来后,顾千欢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好像饿了,他动了两筷子,再看向对面的顾风曜,男人心不在焉,神不守舍。 嫣红柔软的唇瓣微微抿紧,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停下动作,隔着冉冉升起的薄雾,上翘的眼睛探寻地往向顾风曜。 顾风曜才惊觉,就听对面人突然出声:你在瞒着我什么? 顾千欢向来是敏锐的,从刘处长那里回来之后,顾风曜变得沉默,这不是他的性格,反倒像是怀揣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总之,应该和他有关系。 顾千欢无意识地捣着碗里的米饭,顾风曜轻轻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他碗里,软烂的瘦肉一捣便掉,连碗里的米饭也染上红艳的色泽。 可惜一切都吸引不了主人的目光。 顾千欢盯着他,绷紧的指尖传来阵阵撕扯感,他沉默越久,他心跳越快。 顾风曜正要说话,恰在此时,餐厅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声,穿着红裙子的美艳女人从外闯入,风风火火间拿起桌子上的冰水,劈头盖脸地浇在桌边的男人身上:阮辞言,你这个混蛋!我们完了! 男人还在恍惚,不明白她的话愣了下,再度看向女朋友:琪琪,你这是干什么?! 杯子里还有冰块,泼在他脸上,一身狼藉,琪琪冷笑一声,调转枪头:你跟我说他是你朋友我信了,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你男朋友!你TM要不要脸?同性恋我不歧视,但是像你这样一边找女朋友一边找男小三的贱人!真垃圾! 说着从挎包里甩出一打照片,吃瓜群众一看,好家伙,真不得了了,大尺度床照,拖家带口的都捂住小孩子眼睛,怕长针眼! 再看像两个人模狗样的男人就变了眼神,叶舒晨傻掉了,脸色惨白,第一反应便是捂住自己的脸。反倒是一侧的男人怒了,他不敢对琪琪发脾气,这会儿怒火对准叶舒晨:你怕什么?当初不是你先勾搭我?你还说准姐夫和小叔子更刺激了? 叶琪琪气的抄包往上砸:不要脸,一对不要脸的贱人!叶舒晨我们家就不该收养你!不要脸的表子! 这场闹剧结束有人结束得轰轰烈烈,当天便有网友传上网,实在是准姐夫和小叔子的二三四叫人恶心记录,当今社会谁管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就是不耻这样的下贱,姐姐一家好心收养,没想到养出一头白眼狼! 回归正题,闹剧过后,叶舒晨便知道自己一切算盘落空了。他算计得好好的,好不容易在雾城利用叶琪琪重新搭上叶家,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一夜回到解放,不,比之前还惨。 叶琪琪也不是多喜欢男人,纯粹是叶家和男人家联姻,两个企业的合作,但出现叶舒晨这档子事儿,恶心谁呢? 可想而知,叶舒晨接下来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他恨啊,恨叶家,恨阮辞言,更恨给大闹一场的叶琪琪,唯独不恨自己,他阴沉着脸准备离开,蓦地,步子一顿,发现了窗户边的两人。 桌上丰盛的菜品,两人间亲昵的态度灼烧他的眼,但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就是嫉妒,嫉妒顾千欢,怎么运气就那么好。再想想,原本坐在顾风曜对面的人,该是自己才对啊。 叶舒晨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反省自己,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顾风曜察觉他的目光,停滞一瞬后便恢复正常,察觉他的动作,顾千欢顺势望去,对上叶舒晨不怀好意的目光。顾千欢眉头轻蹙,叶舒晨反倒施施然离开了。 用完餐他们出门,正要上车。 好久不见。 叶舒晨从一侧的角落走出来,可想而知,他根本没离开,一直在这里蹲守,他一副破罐破摔的姿态叫顾风曜眉头拧紧,他护住身侧的青年:欢欢,你先去车里。 顾千欢没动,意思很明显。 叶舒晨见到这一幕又嫉又恨,他咬紧牙关,想到此行的目光,硬是挤出一抹笑:等等,我这有件事正好是关于你的,正主怎么能走呢? 千欢,我们也算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了,一起在孤儿院生活,念着往日的情分,能不能借我点钱。他说的好听,说是借,实际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顾千欢忍不住笑了声,目光透着轻嘲,他开始无聊了,已经后悔自己留下来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而一侧的顾风曜,则是紧盯着叶舒晨。 叶舒晨气恼万分,再也维持不住姿态:几百万买你不知道的一个重要消息,你给不给? 顾千欢无所谓,转身欲走。 叶舒晨气苦,一股脑地说出来:之前我在孤儿院,可是见过收养你的陆学平,在那之前,他和方钟信有说有笑,之后就发生了孤儿院事件,顾千欢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当时听到了什 闭嘴! 谁也没想到,最先出声的会是顾风曜,男人沉下脸,阴郁的视线如冰锥刺骨寒凉,叶舒晨直面他,霎时间,他脸色惨白如纸。 他吓破了胆,嗫嚅着嘴:你、你 话未说完,顾风曜已经低下头,捂住顾千欢的眼睛,暗处的保镖接到指示,将人堵住嘴拖拽下去,一切迅速得不可思议。 欢欢,我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顾风曜唇角勾出一丝苦笑,他没想到会那么巧,在这里遇到叶舒晨,并且,对方的话和刘处长的话指向了同一件事。 那是他沉默恍惚的原因,也是他一直斟酌却怎么也找不到恰当时间告知欢欢的事情。 顾千欢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堵在喉咙里,大概是叶舒晨那句话颠覆了他的一切想象,半晌,他才绷紧了声音:什么事? 顾风曜能感觉的,自己掌心下颤抖的眼睫,他在不安,在抗拒。 他收回手,将人抱进怀里,这件事如泛黄的旧历,被胶水黏住,如今要再开启,只能用刀子小心翼翼地割开。 他是那个执刀的人,小心翼翼无从下手,却在今天,被叶舒晨毫无章法地撕破,他费尽心思想抱住玉瓶,最后还是差点被老鼠伤了他。 他默默收紧手臂,承认了叶舒晨的说法:他没有说错。之前刘处长告诉我的也是这个,在L基地被彻底清剿之后刘处长将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记录在案,同时他通过某个高层,知道了一件事。 他轻轻揉弄恋人的头发,嗓音温柔:有关你,有关孤儿院。 多年前的孤儿院事件并不是偶然,而是陆学平的精心设计。他看中了你父母的实力和你的天赋,第一次在桑塔利亚,绑架了你,利用你威胁伯父伯母,第二次在雾城,他通过管理员方钟信设局,他要你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成为他最称心如意的一颗棋子,一切,都是他为利用你布下的局 接下来他再说什么,顾千欢已经听不清楚,他陷进自己的回忆里,把脸埋进男人怀里,声音仿佛是从血管里,从神经里挤出来,含着刻骨寒意。 他死得太早了。 顾风曜捧起他的脸,柔和的目光一一抚平他眼角眉梢恨意:不,他死的太晚了。 * 刚回到宠物医院,隔着笼子的小梨花朝主人喵喵叫: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喵~ 紧挨着它的另一个笼子里关着大黑,本来窝在的姿势,忽地起来,它的目光一直落在小梨花身上。 莫名的,顾千欢看向顾风曜,撞入一双纯黑色的眼眸,他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大黑的神态和眼前的男人重合了一般。 压抑不住的情绪在心底翻涌,顾千欢低垂眼帘,疯长的无法言喻的爱意如野草般在心尖蔓延。 他捏紧指尖,极慢极慢的喘了一声。 锐利的视线如鹰隼般投射而来,在男人眼前,柔软的舌尖探出唇缝,沿着唇纹缓缓滚动,浸润的光一路闪烁进顾风曜心底。 医生拿着剩下的报告单出现,没看见这一幕,只是莫名觉得两人间的氛围太过炙热,他远远地出声:小梨花接下来的检测单已经出来了,你们要带走吗? 凝滞的空气缓缓流动,暗涌也重新蛰伏在平静海面下。 * 又逗了会儿小梨花,他们离开时已经是晚上,车子洋房停车室停下,顾风曜熄灭引擎,黑暗里,一只柔软的手扯住颈上领带,他顺势附身,视野里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压抑的低低的喘息拂过耳畔。 衣物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细微又撩人,一只柔软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 顾风曜低下头,指尖揉捏青年后颈,将他扣在怀里,这是个霸道且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彷如禁锢住了他的神明。 他轻轻抚摸那块软肉,像兽类咬住了自己的猎物。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心底描摹,蚀骨的野望几乎将他淹没,终于得偿所愿他吻上青年的嘴唇。 夜色还带着几分凛冽寒冬的冷意,轻微的冷风吹进车库,然而一进入便被暖如春水的空气层层包裹,勾带着染上如火般的暖意,热烈的风簇拥着他们,湿黏的汗水沁出肌肤。 回去时顾千欢嘴唇泛红,喉咙也有些痛,凌乱的衣襟肆无忌惮地宣泄出耀眼灼目的美,顾风曜抱着他,仿佛抱住了最美的春色。 男人点漆似的眼眸盏出几分餍足,少了两只猫的房子安静许多,莫名的,叫他想起一个词来二人世界。 旋即,他摇摇头,耳根染上一片薄红,宛如攀附的藤蔓缠绕上白皙修长的脖颈,顾风曜忽地抱起他。 骤然腾空的失重感叫顾千欢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嗔怒地瞪他:你干嘛? 顾风曜低垂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去洗澡。他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我帮你洗。 顾千欢红了脸,又勾紧了手臂,见状,顾风曜低下头,在他耳边不知道低喃了一句什么,顾千欢惊诧地看向他,顾风曜也只是轻轻一笑:别怕。 几步路的距离,在顾千欢尚未反应之前,顾风曜已经勾住门角,轻巧一推,磨砂玻璃质地的浴室门轻轻闭合,其上,只映出一道朦胧的剪影。 一夜无梦。 * 小梨花的生产早就有预估了,但是谁也没料到,会是半夜。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完。 第99章 手术室外,走廊边的长廊上,顾千欢如坐针毡,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莫名地有了渗人的意味。 穿堂风嗖嗖拂过,带来阵阵凉意。 章霖带着衣服来时感受到的就是这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板,衣服拿过来了。 顾风曜接过,轻声哄着身侧的青年:欢欢,先穿上外套。 顾千欢摇摇头,嘴唇抿紧,他没有动作,顾风曜直接披在他肩头,将人搂进怀里,章霖早已退场,走廊里只剩下一对互相依偎的恋人。 暖意悄悄裹了上来,顾千欢埋进他怀里,比任何时刻还要紧张,他攥住男人衣角:小梨花会没事的,它一定会没事的。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推着小猫出来:母子平安!而且,还是少有的独生子。 小梨花麻醉还未醒来,软红的舌尖吐出来,闭着眼睛,但是可以看出来,她没有任何危险。顾千欢欢喜地抱住男人,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它当成了家人。 顾风曜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好了好了,他没事了。 一侧突然传出猫叫,一团黑影蹿上推车边沿,定睛一看,竟然是大黑,它似乎有所感应,趴在小梨花身边,低低地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倒是旁边和他如出一辙的小黑球嘤嘤地叫了两声。 大黑猛地后退半步,半只脚悬空,像是被吓到了,油绿的瞳孔骤然紧缩,方才沉重的气氛因为这只刚上岗的猫爸一扫而空,顾千欢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个月之后,小猫能跑能吃能跳,正是三四月份,绿树莺啼春正浓。复建后的洋房前是一大块绿茵茵的草坪,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小梨花一家三口吃饱喝足就喜欢在这里打闹,还有那只最小的团团,和它爹如出一辙的黑,迈着小短腿扑菜粉蝶,一个不小心,骨碌碌滚了起来。 惹得虎妈小梨花喵呜一声,它是来交小崽子捕猎的,不是打闹。竖瞳等着一边的大黑,爪垫啪地打在爸爸身上:喵喵喵~~ 顾千欢不知道它说得什么喵喵语,但他看得出来,大黑一改方才的懒洋洋,叼着小崽子团团搁在小梨花身边,团团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飞扑,扑在妈妈身上。 小猫四只小jiojio发软,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 春光烂漫,顾千欢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 在拍什么?顾风曜张开双手自后方抱住恋人的药身,低低问了句。 顾千欢侧头,划出照片给他看:小梨花一家啊。 没成想男人眼神反倒黯然一瞬:欢欢,你喜欢小孩子吗? 顾千欢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顾风曜收紧手臂,低哑的声线钻进耳蜗:和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有孩子。 他克制再克制,不敢告诉恋人自己心底的真正想法,想和欢欢永远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东西事物插足他们,甚至连小梨花,顾风曜绷紧下颌,轻柔克制地吻上恋人耳垂。 顾千欢愣了下:我早就知道啊。 你在钻什么牛角尖?他双手勾住男人脖颈,抬眸看见他晦暗的神色,点漆似的眉眼,他心跳一滞:该不会,你以为我想要? 顾千欢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忽地又扯着唇笑开,笑的眉眼弯弯。 他踮起脚尖在男人耳畔呢喃一句,不知戳到了顾风曜哪条神经,男人额角青筋直跳,暗沉的眼眸有野望倾泻而出,从后一把将他抱起:亲爱的,我这里有几个亿的大单子,想和你谈一谈。 顾千欢反应都来不及,被他抱进室内,刚光上门,铺天盖地的吻落下。 一刹那,他明白男人那句话的意思,还不如不明白,涨红了脸:你不要脸! 嗯。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隐没在喧嚣的风声里。 恋耽美 ——(71) 结果就是顾千欢体力透支,窝在沙发上有些直不起腰,他边哼哼唧唧边瞪顾风曜,看见他就沉下脸,眼角揉碎的飞红格外瞩目:滚! 顾风曜置若罔闻,一边推起他身上的棉质长裤,纵然早有准备,等他看清之后,骤然停下动作。 青年白皙的膝盖上一抹淤青格外醒目,顾风曜眉峰紧拢,沁凉的药膏擦在上面,泛起轻微的刺痛。 欢欢。 嗯?顾千欢看他,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道歉的话,哪知道 下次我会轻一点。 他抓起手边的抱枕砸上男人的头! 啊啊啊!谁要你轻一点啊!混蛋!他膝盖那么青,腰那么酸,感情是白受了吗?! 顾风曜抬头,对上他的眼。 他身材高大,此时半蹲着,单膝跪地却是如同求婚般的姿势。漆黑的眼眸倒映出自己的缩影,顾千欢心跳陡然加快两拍,他却自然地用鼻尖轻轻蹭了下他的鼻子:我舍不得。欢欢,男人都是吃肉的,那里又软又热,我想待一辈子。 这话突如其来,把他砸得头晕目眩,叫顾千欢连回都不知道怎么回,羞愤地砸上他胸口,然而不管哪种动作,最后都稳稳落进男人手心里。 就像他的余生,那么漫长。 顾千欢思考了下,抬起下颌,有些傲娇地说:我看看再说吧。 顾风曜神色不变,抱着他低低地说:好。 * 六月份,镜大的海棠树再次开放,这一段路已经成为镜大小有名气的景点,黄昏时刻,一树嫣红的花瓣簌簌落下,如溅落的红色星星。 顾千欢低垂眼眸,不远前的大礼堂支起红色横幅,镜大一年一度的晚会,这一幕勾起他久远记忆,忍不住悄悄望向身侧的男人,却一眼撇到渐渐亮起的路灯,如银河闪烁,洒下一路的光。照着他的侧脸,交握的手慢慢收紧。 匆匆赶来的学生未曾发觉这悄悄暗涌的氛围,顾风曜扭头,撞进他闪烁碎光的眼眸:这一次,我带你。 他领着他在大礼堂内落座。 顾千欢咬着下唇,忍不住想,已经一年了。距离他和顾风曜在一起,已经一年了,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台上的表演很精彩,顾千欢慢慢入神,他没发觉,一侧男人若有似无的目光,柔和的如一朵云的重量,一捧花的轻抚。 沿着当初的路线走了一遍,最后他牵着顾千欢,在路上数树:一棵,两棵,三棵 顾千欢问他为什么数,他反倒笑而不语,直到第七棵,天上飘落绵密的雨丝,灯影下簌簌作响,洇湿的花瓣堆积一地乱红。 他们在海棠树下,顾风曜忽地出声:因为这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顾千欢听见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预兆,堵塞在心头的花苞忽地绽开,发出轻微的啪地一声。 这颗繁茂的海棠树枝叶发出哗啦啦地响声,无数水晶雕琢的星星与月亮从枝叶间落下,闪烁光辉,如同一整个宇宙。 交错的光影在他眉眼落下,他抓住他的手腕,低沉的嗓音如一曲低吟:欢欢,我要送你一颗星星。 顾千欢才发现他们中间,缓缓落下一颗独一无二的闪烁星辰。 它只属于你,包括我。 顾风曜打开它,顾千欢看见里面一枚银色戒指,男人手持戒指单膝跪地,点漆似的眼眸盏着神情:欢欢,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他没说一句我爱你,然而字里行间都是我爱你。 顾千欢呆呆地看着,他从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戒指上镶嵌的钻石如星辰闪烁,耀眼。 他对上他的视线,眼眶莫名开始发涩,一抹薄薄的红染上眼眶,粼粼水雾漾上眼眸,他盯着紧张的男人,眼前人和十几年前的青涩少年重合,勾唇笑了起来。 我同意了。 顾风曜抿直唇线,如坠梦中般不可置信。顾千欢笑着说:我也只想你共度余生。 顾风曜也跟着他笑,慢慢地将戒指戴到他的无名指上,闪烁的光如天际划过的流星。 他们相拥,绵密的雨丝挟来满怀幽香。 寂静的夜,天地间也只剩这一双人。 顾千欢低垂下头,下颌抵着男人肩头,夏日里的蝉鸣,风声,雨声,皆离他远去,有的只是如鼓的心跳,和他身体里的血脉叩击。 这个世界上,如果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这个世界上,如果我不爱你,还能爱谁? 他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在桑德利亚,在那间昏暗的囚室里。 日升月落,星辰隐没。 屋顶的天窗映出明晃晃的月光,铺着一层稻草的面,洒下一层银白糖霜,又如薄薄积雪,隔壁的囚室里的铁锁晃出轻响,凌乱的脚步声里,他的新邻居被人扔进房子里。 待一切重归平静后,偷醒的他睁开眼,他看到昏睡的少年,月光偷吻他深邃的侧脸。 无意中的响声弄醒了对方,他无措地抓住栏杆,隔着几米的距离,倒地的少年忽地坐起。 他看见他寻声望来 下一刻。 他撞进一双点漆般黑色眼眸。 那时候的他尚且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和这个人,度过那么漫长的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三,完。 第100章 顾明声见到手里的风筝线时,愣了一下。 还未缓过神,远处传来小孩子稚嫩的催促声:爸爸!飞高点儿!嘤嘤要掉啦! 他下意识扯动引线,碧蓝天空上,一只黑色雄鹰风筝展翅高飞,周围是茵茵绿地,或金发碧眼或红发蓝眼的家长带着孩子野餐打闹,一种没由来的狂喜占据他整副心神。 他丢下引线,几步冲到黑发的小男孩儿面前,一对漂亮的大眼睛,殷红的嘴唇,精致可爱的长相,粉妆玉琢,玉雪可爱。 他亲着儿子软乎乎的小脸颊,不住地说:欢欢,你是欢欢! 还没人膝盖高的小豆丁伸出小短手,捂住脸拒绝他的亲热,一边扯着稚嫩的童音喊妈妈,童婉闻声就见儿子红着小脸不堪其扰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老顾你干嘛呢? 顾明声一见妻子板起脸,忍不住抖了抖,这是刻进骨子里的反应,但很快他抱起妻子,旋转起来,水绿色的绸缎裙子在风中旋转,妻子惊叫连连:老顾你发什么疯! 他却喃喃地说:弯弯,我回来了! 不多时,顾明声已经搞清楚一切,他真的重生了,明明发生了车祸将他撞死,一切来得突如其然,他不知道妻子和儿子的结果,但他暗下眸子,知道这一切一定和L基地有关系。 再回到当初的节点,他记得就是今天,对方要动手了。 呜呜呜,爸爸坏坏!嘤嘤掉下来了。 风筝因为他放下引线,早就落了下来,为此欢欢眨巴眨巴眼,伤心得快要掉眼泪,他好不容易哄好了儿子,便要直接带着妻子离开野餐地。 但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忽地从远处开来一辆车,顾明声下意识就要抓住儿子,然而这一看,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儿子为了捡风筝,离他几米远,而且他所处的位置是个滑坡,并不算陡峭单也有坡度,欢欢就站在上面,一手拿着风筝,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嘤嘤我捡回来啦~ 顾明声的心却快要炸裂了。 因为那辆突然窜出的车子,直直冲向了欢欢! 欢欢,快回来!丢了风筝,快回来! 小孩子歪着头,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呆了,就这一瞬间,儿子被人抓进车窗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但很快,连哭声都没有了。 车子滑下缓坡,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童婉像是才反应过来:欢欢!欢欢被人抓走了! 她追过去,忘了前面的坡度,还是顾明声抓进怀里,童婉泣不成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老顾!欢欢被人抓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的孩子啊! 顾明声眼眶酸涩,心口同样压着一股恶气:我会找到欢欢,放心。 童婉没说话,她已经晕倒在丈夫怀里。 顾明声没再逗留,直接报了警。 回去的路上,他发现一辆车跟着自己,顾明声故作不知,一口气将车开进别墅区。 m国的别墅区安保设施很好,但是人少且安静,因为房子大,他们其实并不在这里居住,而是在阿灵顿区的闹市,但是这一次,顾明声选择的别墅区。 他看着那辆车调转车头,暂且放下心。 当晚,略掉了重生这一事,顾明声编了一个理由,将L基地的事和盘托出,妻子童婉出身音乐世家,家人将她保护的很好,从丈夫口中得知对方的穷凶极恶,她又慌又怕。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他们会怎么对待欢欢?呜呜呜,我的欢欢,都是妈妈不好,妈妈的错,妈妈没看紧你。 顾明声安抚妻子:我已经报警了,欢欢会找回来的。这些事他已经经历了一遍怎么都不会忘记。 另外,他通过佣人购买了另一部手机,循着记忆里的号码,拨通了刘维的电话,这起案子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顾明声要的不是简单的威慑,他要他们全部去死! 这一世,对方不会再有任何逃脱的机会,所有伤害欢欢的人,都给我去死!他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很快,和他所料的一样,L基地的人匿名来电,要他们夫妻为他做事,否则,就要送欢欢去死。电话里,他听见儿子的哭声,顾明声心如刀绞。 * 桑德利亚。 年幼的欢欢不懂什么是死亡,但他知道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死了就是再也回不了家,他强忍着眼泪,却在听到爸爸声音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出来。 爸爸说他暂时来不了,把他放在叔叔家里,要他乖乖的。 骗人!爸爸在骗他! 他没有叔叔! 囚室的铁栏杆被人狠狠敲响,外头的人恶声恶气道:再哭?再哭我把你扔出去喂狼! 像是呼应他的话,绵延的山脉响起狼嚎声,欢欢抱着小短手,缩在角落里,又冷又饿又怕,他捂住眼睛在心里数数,这是他和爸爸经常玩儿的游戏,数到一百,爸爸就会出来了。 一、二、三、四 他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昏暗的房子里,在被蒙面坏人带出去后,欢欢看见了高大的雪山,他们在雪山中间的小盆盆里,欢欢眨了眨眼,强忍泪水。 爸爸没出现。一定是他昨晚没数完。 还有妈妈,想妈妈的小蛋糕。他摸摸干瘪的肚皮,听见塑料袋的声音,几包小饼干扔到了欢欢脚边:小东西,饿了吧? 欢欢吓了一跳,一脚踩在饼干上。 然后,他被人一把拎起来,他看不懂坏蛋的眼神,哭着说:坏人!坏蛋!呜呜呜放开欢欢!爸爸妈妈,打他!打坏蛋! 然后他被脱掉所以衣服扔进房子里,冷得像是冰窟窿,凉凉的风像蛇一样咬上皮肤,又凉又痛。 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欢欢啊? 欢欢一边哭着,一边吃饼干,碎掉的渣渣又干又噎,连水都没有。 他怕极了,更怕永远见不到爸爸妈妈。 任谁从父母娇宠的小宝贝变成被劫持的人质都受不了,尤其是他这样小孩子,才六七岁,可他硬生生活了下来。 期间,又接到几次爸爸妈妈的电话,每到接电话那天,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欢欢的小牢房里拿石头刻了十五道痕迹,他默默啃着饼干,不知道过了多久,见到一次月亮和太阳,他就和拿起石头在墙上划一道。直到某天,对面的房间门被人打开,一个哥哥被人扔进去。 欢欢好奇地打量他,然而很快,房间的大门被人打开,外面还有砰砰砰的声音。 欢欢吓呆了,他听爸爸说过,砰砰砰是枪声,欢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那哥哥呢? 他们没关门,欢欢推开门,走进哥哥的房间里,他刚才隔着栏杆已经看到了,欢欢抿着嘴唇:哥哥?哥哥你醒了吗? 他撩开哥哥的头发,冰凉的手指按在额头上,不热,哥哥没发烧。 凉意却叫顾风曜醒了过来,漠然的目光看实了,才发现是个小豆丁,反倒愣了下,嗓音干涩地说道:你是谁? 诶呀! 欢欢不舍地收回手:哥哥你终于醒了,我是、我是又又。他躲闪地不敢看人,我是你是邻居,哥哥你能帮我看看吗?外面的枪停了吗? 顾风曜眼底闪过一抹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欢欢怕怕地退后半步,又前进一步:哥哥哥哥,你是不是怕啦?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顾风曜低头看看才到膝盖的小孩儿,眼底闪过一抹嫌弃,真是个又软又糯又爱撒娇的粘人精。 可鬼使神差的,他竟点了点头。 风里传来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顾风曜有些遏止不住心底蠢蠢欲动的情绪,蓦地,身侧传来奶里奶气的声音:好、好臭呀! 果然还是小孩子。 可这么想着,他却第一次伸出手:把手给我。 地上有斑驳的血迹,从血液的氧化程度看已经有一段时间。顾风曜正在思索间,掌心里的小手却忽然缩了缩,他低头去看,欢欢圆溜溜的眼珠漾着光:哥哥,别怕,欢、又又会保护你哒! 他没出声,寂静的夜里只有风声呼啸。 嗯。 床上的男人忽地起身,像是做了噩梦,可他冷硬的唇角却往上翘了翘,分明在笑。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七年,他不经常做梦,也没什么做梦的兴趣,可唯有这场梦,是他宁愿沉溺一辈子的美梦。 梦里有一个小可爱,嘴里有没换掉的犬牙,还在奶声奶气地告诉他,又又回保护他。 保护他。 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俯瞰城市的夜景,这座奢华的不夜城,霓虹灯光揉碎了倾泻在脚下,映着灰蓝色的天幕。 杯中摇曳的红酒如血一般绵醇。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辆黑色的车在天色破晓前停在镜城五星级酒店门口,车门打开,穿着白色连帽衫的少年从车上下来,兜帽遮住他大半张脸,露出小半张白皙精致的下颌。 他走进酒店房间后,立刻打开手机,掀开的兜帽下殊色昳丽:爸爸妈妈,我到镜城啦! 恋耽美 ——(72) 顾明声搂着妻子,絮絮叨叨地叮嘱,期间,少年一直耐心听着,眉眼弯弯,如皎洁的弦月:我会听Linda的话,等我办完画展回雾城,给你们带镜城的特产,还有,爸爸我都十八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他刻意咬重成年人三个字,热得视频对面的顾明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你成年了。 就连童婉也不解,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她拍板钉钉道:我的欢欢成年了,想去哪儿都可以,不过记得让你阿军叔叔跟着,好好照顾自己。 这少年也就是顾千欢,当然是一口答应,挂掉电话后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他掰着指头数,酒吧!他先去的一定是酒吧! 睡觉时还不忘抱着抱枕,睡颜干净又恬淡。 第二天忙完正事,顾千欢挑了间最好的酒吧,听说气氛活跃又热闹,晚上到地方,一群人在跳舞,他在舞池里胡乱甩动,不一会儿,头晕了QAQ 身体跟不上,只能在底下喝酒,酒他喝过,但是没有这个氛围。朦胧的光线下,少年眉眼妖灼,如诗如画般,且一看就是生面孔,暗地里勾住不少人的目光他置若罔闻。 巧合的是,这间酒吧是鹤谨的产业,三人正好挑了今天聚一聚,他一进门,便看见了卡座里醉醺醺的少年,视线一滞,圆滚滚的眼眸,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又又。 但旋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顾千欢正被人骚扰,男人非要请他喝酒,他自己的酒量还不清楚吗,三杯倒,而且酒吧鱼龙混杂,当然不肯来,没想到对方竟然强灌,他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 对方以为他害怕了,狞笑一声,下一刻,一拳被人撂倒。 顾千欢拍拍手,嗨呀,他是想提醒对方,他后面有人,想着却顽劣地笑了笑:军叔,酒吧也没什么好的,我们回去吧。 好的,小少爷。 第二天的画展举办,顾风曜没想到自己又碰上了那个少年,而且,他是自己最喜欢的画家,画作一向以阳光,温暖著称。 握手时,他瞥见少年璀璨的笑颜,心跳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就是他。 就是他了。 小时候他被大师批过命,他欠人十年情债,这辈子来还债的,顾风曜不信,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喜欢的人。 就连又又,也只是他寄托的一个对象罢了。 但现在,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眼底满是势在必得。 顾先生,你怎么啦? 顾千欢问他,就想多说两句,等人家注视他的时候,他又忍不住低下头,手足无措,耳根泛红。 他觉得自己遮掩的很好,但一切都被男人看着眼里,他想,他喜欢这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四,完。 坐标河南,祈祷雨快停,不敢睡。 一切重新开始,没有那么多磨难,他们这次拿的是甜文剧本!不甜不要钱! 还有我的新文小可爱们点个收藏呀~亲亲~ 《穿书后我嫁给了反派暴君》 怀绮月生来便是属于邪神的祭品,无数人跪伏,垂涎,但怀绮月硬是好好活到献祭当天,然后,他穿书了。 成了献给反派暴君的贡品,暴君实力强大,深不可测,一人碾压全星际,后来死于精神力暴动。 暴君旗下落后小星球献上贡品以求庇护,原身是主角受对照组,同为贡品,主角受大胆奔放,勾引主角攻,给暴君戴了绿帽子。原身胆小懦弱因为发现偷情秘密,被主角攻受联合弄死。 就在原身快被主角攻受弄死的时候,他穿过来了。 怀绮月:不要脸的狗男男! 为了活命他果断爬床,靠着装乖撒娇,成为暴君心尖宠,稳稳踩在主角攻受头上。 #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来啊,快活啊# * 某天,皇室召开会议,向来冷酷无情的皇帝陛下姗姗来迟,新发型异常炫目,惊掉一堆眼珠子。 散会后,皇帝陛下炫耀道:好看吗?月月给我扎小辫。 【甜软活泼就是不乖受强大冷酷无情触手系攻】 【是甜宠文!不甜不要钱!】 《美神[快穿]》 少年如罂粟一般,蛊惑着我,我的目光被他吸引,我的心神被他掌控,他的一笑一瞥都那么的光彩亮丽。我甘愿为他臣服,匍匐于他脚下,每时每刻祈求他片刻的垂怜。 他是美神在人间的化身,如海妖般艳丽动人,如玫瑰般烂漫荼靡,如天使般神圣纯洁 怀滟绑定系统,沦为小说里的炮灰,一个个本该死去,沦为踏板的配角,以蠢笨、无知、丑陋衬托出主角受的聪颖、善良、美貌的恶毒炮灰! 直到有一天,怀滟穿了过来。 PS:天生绝色,蛇蝎美人。 《七十年代女首富》美食文点一点,谢谢亲亲~ 宋摇穿成一本苦情年代文女主,辛苦拉扯两个熊孩子继子长大,伺候公婆照顾家里,简直就是地里的老黄牛,蹉跎大半辈子才跟着富豪丈夫享清福,没想到十天后就死掉啦! 天呐,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还做了十八天皇后呢! 三天后男主请人来保媒。 宋摇:要我清清白白大姑娘给你当续弦,你想得美! 这后娘谁爱当谁当,我不要了! 后来,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厨艺,宋摇大胆抓住机遇! 她做的辣椒酱,远销海外! 她开的火锅店,世界连锁! 她卖的灵泉酒,美容养颜有奇效! 麻辣烫,土豆粉,红烧肉,麻辣小龙虾,红糖冰粉桂花糕,酒酿圆子烧仙草,宋摇表示,甜点主食两手抓! 宋摇一举成为首个华国女首富! ★小剧场★ 什么?年纪大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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