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夏天发生了什么》 第1页 《2020年夏天发生了什么》作者:张迷经【完结】 文案 你有验证过你的回忆吗? 令你耿耿于怀的,也许从未发生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 ┃ 配角:某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回忆像脂肪 立意:2020年的夏日纪念 第1章 record 1 你有验证过你的回忆吗? 还记得2020年夏天发生了什么? Record 1 2020年,7月2日。 上海已经连续下了很多天的雨。 下午,在公司开年中管理会。 雨点打在会议室的落地窗上。 每个部门轮流做报告,我是第一个,做完之后没了压力,只在他人报告精彩的时候才留心听一听,多数时间都在走神。 五点多开完会,我回办公室处理些事,然后就和几位同事走去附近的餐厅。 当时,傍晚的天空放晴了,几位同事都说在西边看见了彩虹,我觉得那只是红云。 到了餐厅门口,测过体温,进入包厢,发现我们几个是最先到的。 包厢有两张桌,秘书小姐说大领导会坐靠窗那桌,我们几个就选择了靠门的另一桌。 十分钟左右,人陆续到齐了,都是白天一起开会的人。酒量好的果然都坐到了大领导那一桌。我们这桌就觉得安全了,可以少喝点儿。 然而,因为疫情,大家有半年没聚餐了,可能憋得太久,很快就热闹起来。 爱喝酒的几位直接拎着分酒器跃跃欲试。秘书小姐则一个劲的跟领导确认说酒带得足够,都是专门采购的好酒。 我是喝不出酒的品质,只要劲不大,容易下口的,对我来说就是好酒。 而今天的酒,才喝过一轮,我就有点儿头晕。 总算跟几位关键领导都敬过酒,我觉得任务完成,才开始放松。 有同事看出我脸色泛红,帮我倒了茶水,我就顺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喝酒还在继续。 秘书小姐隔一会儿就来问问要不要加菜。 有新的菜上来,我就睁眼睛尝一尝,顺便跟同事们说几句话刷刷存在感,接着闭目养神。 包厢隔音效果很好,两桌加起来不到二十人,留意听的话,能听清大家都在聊些什么。 其实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不外乎讲讲段子,交流育儿经,或者互相吹捧一番工作能力。至少有几个人来跟我喝酒时,我都客气的说今天你报告讲得真好之类。 人喝了酒之后,夸赞别人的话就很容易说出口。 渐渐的,话题触及隐私一点儿,像感情状态之类,我的注意力就被这方面的聊天吸引了。 陷入话题中心的是刚来公司不久的女主管。 有人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单身,如果单身不妨考虑考虑业务一部的那谁。(这里就代号那谁为某一吧) 女主管说:某一?他不是有老婆了吗? 立即就有几个声音问某一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都不知道呢。 我当时也好奇,因为我记得某一确实结婚了。 总算听到了某一的回应,他刚刚在和别人聊别的,好几个人CUE他,他才回应。 他说:我光棍一条啊,谁说我结婚了? 是啊,大家又都问那个女主管,到底听谁说的? 女主管就有点儿尴尬,说想必是自己消息有误,主动要给某一赔酒。 我就听到他俩关于喝多少酒讨价还价了好一会儿,旁边人跟着起哄,最终两人好像都喝了不少。 那个女主管善于交际,我听到她和某一很快就聊到了一起,从星座到血型,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我的注意力就被其他谈话声引开去。 时间过了九点,丝毫没有散场的意思。 有个同事有点儿失态了,喝酒跟喝水似的,又一次到我们这桌,挨个给大家敬酒。这样重复来敬酒的人越来越多,有点儿吃不消。 我起身去洗手间,正好某一也去。某一说自己喝多了,就把手臂搭在我肩膀上,他个子很高,可能有一米九,看着不胖,但压在我肩膀上感觉还挺重的。 从洗手间回来,在包厢门口听到那个失态的人正在吵吵给某人灌酒,有点儿烦,某一就说先别进去了,到外面抽根烟。 我不抽烟,但也想到外面透透气,就跟他出去了。 到门口,他想起火机落在了饭桌上。我就跟保安借了火,给他点烟。 我忽然发现我从来没给人点过烟,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某一就笑了,说真没有过? 我想了想,确实没有。 他说:你家里人都不抽烟吗? 我说:不抽。 他说:那你讨厌别人抽烟吗? 我就哈哈笑着说:有点儿讨厌。平时我绝对不会这么说,但好像喝了酒是会有点儿口无遮拦,有些后悔。 正懊恼着,忽然眼前涌起一团烟雾,是某一朝我呼出一口烟,这骚操作——有点儿油腻——我没及时躲闪就呛到了。某一赶紧拍我后背,很真诚的说对不起。 我被他拍得有点儿舒服,很久没跟人有这么近的接触了。 他把烟掐灭,说自己也没什么烟瘾,就是喝多了想抽根烟。 -- 第2页 但我知道他平时有抽烟习惯,因为大领导爱抽烟爱喝酒,他跟大领导走得近。 我建议回包厢,聚餐可能快结束了。 他说:不急,今天不到十一点结束不了。 我们就在外面又待了一会儿。 他说:我喝多了啊,话多你别介意,能问问你有女朋友吗? 我说:没有。 他说:怎么不找一个? 我想了想,觉得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反问他:你怎么不找呢? 他说:在问你呢。 我只好说:没遇到合适的吧。 他说:你九二年的?你爸妈不急吗? 我说:他们还好啦。你呢,八二年的吗?八二年的拉菲哈哈哈。 他拍了我一下说:我八七的。我妈前两年很着急,现在反而好些。 我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结婚了。 他说:没,你怎么总把我想这么成熟。 我说:我记得有一次,公司发东西,你说要带回去送你老婆。 话说出口,我忽然有点儿醒悟,我说:你当时说的老婆是你女朋友吧? 他说:我没有女朋友啊,也没说过那些话啊。 可是,我明明有印象,那好像是圣诞节,公司发了礼物。但某一坚持说,他从来没有说过把礼物送给老婆的话。 这时,飘起了毛毛细雨。 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就回了包厢。 之后,直到十一点餐厅打烊,我和某一再没有过交集,即使他到我这桌给某位同事敬酒,我们当时也没对上话。 我一直觉得他是属于那种社交主动,如果想聊跟谁都能聊得来的人,有几分羡慕,也告诉自己,刚才虽然一起在门外聊了一会儿天,貌似他对我的私生活有几分兴趣,但等到明天醒酒,他可能就全忘了,没什么需要上心的。 第二天,我在电梯里碰到那个新来的女主管。 她说:你要请我吃饭。 我说:好啊,但为什么? 她说:你可害我昨晚喝了不少!我记得是你,跟我说过的某一已经结婚了。 第2章 record 2 7月6日 我在现在的公寓,已经住了三年,算老住户,跟管理员熟悉,但不认识任何邻居。 我隔壁的房间,和我户型差不多,住了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小孩,是去年国庆搬来的。年后可能因为疫情关系,只有那个男人在住,我猜妻子大概和小孩回老家了。 我从来没和那个男人说过话。 是近段时间,我才发现,我和那个男人出门上班的时间差不多,公司也在一个方向,常能在地铁站碰到。 大家都戴着口罩,我对他的眼睛,或是偶尔露出来的鼻子,都没特别印象。觉得他就是普通的外貌,不胖也不瘦,只是站着的时候,从后背方向看,双腿给人很有力的感觉。 有时,我们几乎同时出门,我走楼梯,他乘电梯,从公寓大门出来,我们一前一后相距不远,到了地铁站排在同一条队伍中等候,我会觉得有一丝尴尬。 有些后悔,或许当初第一次有机会说话时,礼貌的打声招呼比较合适。但当时,我记得我是刚从外面回来,他家开着门,孩子就站在门口。我因为比较孤僻,尤其不想跟小孩子熟络,就把头低得很低,当我走过他的门口时,他就出来把小孩子领进去关上了门。 我想他当时肯定感受到了我的冷漠。所以,我们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我们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平时没受过彼此打扰。 只是现在夏天到了,阳台紧挨着,有时我打开阳台的门,发现他正倚在阳台上抽烟,我就暂时不出去。有时,我在阳台上吹风,听到他的阳台门打开后马上又会关闭。 后来发现他晚饭常在外面解决,回来时相对晚一些。我就早点儿到阳台上,看着他黑漆漆的房间,不禁会想,他一个独居的已婚男人,生活和单身狗会有什么不同。 我有时看到一些跟夫妻生活相关的新闻,就会联想到我这个从未对过话的邻居。 这么时间久了,就对关系的破冰产生一种期待。 我们就住在隔壁,上班的路线又重叠,我想我们终究会有机会说上话的。比如,他晾晒的衣服可能会被风吹到我的阳台上。或者,我某天走在他后面,发现他背包的拉链开了,之类的。 但直到7月6号,在那次公司聚餐的几天之后,我才终于碰到这样的机会。 是早上在地铁口过闸机,他在我前面,隔着一个人。他似乎因为手机出问题,刷不过闸机,就让到了旁边。 我刷乘车码进站,看到刚好有一班地铁到,身边的人都快步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的逆着人群退回到闸机口。隔着护栏问他,我有公交卡,你要用吗? 他抬起头,发现是我,有些意外,但爽快的接过了我的卡,刷过了闸机。 他说一直都用乘车码,还是公交卡可靠。 他要把卡片还我。我说,你一会儿出站还要用吧。 他就拉拉口罩,说是哦。 我说晚上回公寓再还我吧。 进入车厢后,特别拥挤,我们很快就分开了。 他在我前一站下了地铁,出门口时朝我这边看一眼,我点点头。 白天工作时,想起这件事,有点儿期待会不会因此多了一个朋友。但如果以后每次见面都要寒暄,又有点儿烦恼。我眼睛有点儿小毛病,除非看电脑必要,走路时都不戴眼镜,常常遇到熟人而看不清显得失礼。 -- 第3页 晚上回到公寓,我从楼梯间出来,就看到他的房门开着。知道他大概是为了还我公交卡而特意回来得早些。觉得这人心思还挺细的。 经过他门口时,果然被他叫住了,他说进来啊。 我就往里走了两步,房间两侧的料理台和浴室跟我房间的布局差不多。令我意外的是,我以为他的房间会比较局促,毕竟是一家三口在住,结果出奇的简洁。 我说:你房间好干净啊。 他说:我东西少,也不做饭,平时都在外面吃。 然后他从桌子上拿起公交卡还我,要跟我加微信。 我说:加微信好啊,但你别转钱给我,公交卡我本来也不用。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但爽快的说行吧。不过他也早有准备,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瓜,放料理台上切成两半,要送我一半,说自己吃不了。 我拿起沉甸甸的半颗西瓜,笑着说:我今年还没吃过西瓜呢。 他说:真的?今年温度低,我也是今天稍微晴天才想吃西瓜。 当天晚上我在阳台上吹风,听到他阳台的门开了。 我当时只穿着背心和平角裤,有点儿尴尬的朝他阳台看了一眼。他也只穿着背心和平角裤。 他说:你平时健身吗? 我说:喜欢跑跑步玩玩哑铃。 他说:我有段时间没去健身房了,等疫情过去还是得去。我那家健身房挺好,你要不要试试,有个伴好些,要么总会碰上尴尬的事。 我说:什么尴尬? 他说:有时你不熟的人来帮你做保护,你又不好推脱,然后还要再帮他做保护,尤其遇到穿紧身裤的,特别尴尬。 我似乎懂了一点儿他的意思,他可能不喜欢在健身房被其他男人搭讪。 我问他,你最近都一个人住吗? 他说:是啊。 我说:你老婆回老家啦? 他说:我还没结婚啊。 我觉得一定是我误会了什么,就问那之前你家的小孩是谁呀? 他说:什么小孩啊,你都把我搞得有点儿发毛了。 他说他家里从来没有来过小孩,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至于我说有一次看到小孩在门口的事,他说他完全没有印象,结果我被搞得有点儿心慌。 我又想到之前误会某一结过婚的事。当时觉得没什么,但结合到眼下这一件,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我说:你一定在唬我吧。 他坚持说没有。 我实在是觉得奇怪,就说:你能让我去你房间验证一下吗? 到了他房间,我才意识到这样冒冒失失很不妥。但来都来了,我想如果他有老婆孩子,家里肯定不难发现痕迹。 他很大方的打开柜子和抽屉。 果然都是单身汉穿的用的东西。 我有点儿懵了,一方面是因为不明白之前的小孩是怎么回事,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太冒失。想着说些什么能缓解一下尴尬。 倒是他先提出个主意,他说:我都让你检查个遍,就差搜身了,你也该让我看看你的房间吧。 我说好。 但我打开自己房门时,有点儿心虚。 我没有他那么坦荡。我有些东西不想给外人看。我的房间还算整洁,地板擦过,墙面我去年自己粉刷的,但我不想打开卫生间。 好在,他只是看看房间布置,就没再提进一步要求。 第二天,我碰见公寓管理员。 我记得,去年隔壁住户刚往里搬东西时,我曾经问过管理员搬进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跟我说是一家,还保证说不会吵。 可是,当我如今再问起管理员这件事,她却说接手过太多搬家的住户,已经记不清了。 第3章 record 3 为什么接连两件事都记错了? 还都是把未婚男人记成是已婚? 我的记忆好像变得不可靠了。 如果记忆真的不准,我倒是希望我把年龄记错了。 然而,7月8日一早,就接到家里电话,提醒我二十八岁生日到了。 老妈让我务必煮两个鸡蛋吃。这是传统,并不清楚缘由。 老爸则严肃的说:二十八岁不小了,不管什么样的,今年必须得找个对象!不能眼光太高,也不能自卑,总之要试着处起来!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和你妈很担心…… 在我家里,是老爸比较啰嗦。 到公司,收到了人事送的小礼物。 这下,部门同事都知道我过生日了。 我倒是从来没有隆重的过一过生日,想着二十八岁,也值得认真对待一下,于是下午茶时订了冰淇淋蛋糕,切给同事们,还给大领导送去一块。 正碰上某一在大领导办公室,两人正在抽烟。 我跟某一说,一会儿来我们部门吃蛋糕吧。 某一点头说好,笑眯眯祝我生日快乐,但却没有来吃蛋糕。 临下班时,意外收到那位新来的女主管的信息,她听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要兑现上次约的饭。 正好,我虽有想法去吃顿正儿八经的晚餐,却没想好去哪,就让她选。 她看起来是个生活讲究仪式感的人,这么紧的时间居然能订到一家网红餐厅的位置,还给我带了礼物。是一瓶香水。 她说:这款一定适合你,淡淡茉莉香。 -- 第4页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茉莉味道? 她说:你是巨蟹座啊,不是很明显吗? 我觉得这个女人思路清奇,有点儿东西。就把最近两次误把未婚当成已婚的事情跟她说了。 她说:你听过曼德拉现象吗? 我说:孤陋寡闻了。 她说:就是很多人在看到曼德拉逝世的新闻时,都表示他们早就看过一次了,连群体的记忆都能出现错乱,所以说记忆并不可靠。 我说:我有知乎,你不要蒙我。 查了查,确实有这么个说法,但貌似已经辟谣了,原因是有两位叫曼德拉的伟人。 但她不以为然,建议我写日记以备将来验证,还给我讲了她自己上学时的记忆错乱经历,挺有意思的。 吃完饭,又接到老妈电话,确认我今天是否吃过了鸡蛋。 我说早晨就吃过了,还和女同事共进晚餐。 老爸听了表示欣慰。 从网红餐厅出来,有家网红理发店。 我从来没理过贵的头发,想着过生日也体验一把。 跟女主管道别,就去理了个发。 期间,有点儿惴惴不安。 理发之前就问好了价位,是可接受的。不安的是,担心理发师说我脱发。 虽然才刚刚二十八岁,但我去年就开始脱发了,有段时间压力特别大,担心不能胜任自己的职位,天天加班,睡觉时也想着工作,睡五六个小时就醒,每次洗头都掉很多头发,苦恼了许久。 就买了理发器自己把头发理得很短,后来疫情开始了,更是拿自己练手,有大半年没进过理发店了。 如今一想到秃头就暴露在理发师洞悉一切的目光之下,当然就有点不安。 意外的是,理发师竟然没有提这茬。 我甚至主动上钩,问他我发质怎么样。 他说:挺好的,天然有点儿茶色。 我说:好担心秃头。 他说:你想多了吧,你发量还OK,又不是谁都天生头发厚,明星那种大多是假发片和纤维粉啦。 他还用四指在我脸上比画了两下,说鼻子下面四指宽,眉毛上面四指宽,符合三庭五眼。 我心说这理发师也太会讲话了吧,不愧能撑起网红理发店。 洗完吹干,理发师给我拿镜子让我自己看头顶。 我说不用,也没戴眼镜看不清,你觉得可以就可以了。 走出理发店还忍不住回头看,忍不住摸自己的头。 可能是理发师给了我自信,我觉得我头发摸起来扎实多了,就算数量没多,发丝也肯定是变粗了。 或者——我不禁生起一丝疑问——这难道又是一次记忆错乱? 或许我去年本来就没有脱发,自始至终都是我记忆出错了?毕竟现在脱发软文无孔不入,我可能是被洗脑了。而我因为护发焦虑,竟然戒了半年多的辣! 回家经过公寓楼下的辣卤店,我再也不克制了,今天是我生日,荤的素的,我全都要!竟然还推出小龙虾了!我这大半年错过了太多。 拎着辣卤回到家,打开电脑,打算一边看剧一边过过辣瘾。 结果,因为太久没吃辣的,才啃了几块,就辣得有点儿难受。好在隔壁的邻居不嫌弃,一边祝我生日快乐,一边把我的辣卤都收走了。 我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很新奇,甚至有些突破。 躺在床上,摸着头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头发回来了,压抑许久的对甜甜恋爱的渴望甚至也复苏了。 我跟所有人都说,我没有遇到过合适的。 其实,我早在大学时就遇到过。 不仅仅是合适,简直是完美。 而错过之后,曾经沧海难为水,所以才没有再遇到过合适的。 而让我无法彻底死心的是,就在两年前,那个沧海也来了上海。 当时,我还妄想着,说不定他来上海是因为我呢。 然而彼此的友情其实早在大学后半段就开始生疏了,即使两年前得知他来了上海,也只礼节性的约过一次饭,还因为各种原因拖到后来都不再提了。 曾经有过冲动,想给他微信留一段语音,告诉他我这些年暗地里翻涌不息的心情。 甚至还录过,为此还专门练习了很多天的声音。 结果当然是克制住了。 而在二十八岁这个二次成年的档口,与其这么心心念念着,还真不如干脆的听到他拒绝。 为什么就对他这么胆小呢?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对我了解得太多。 而我总对过去有种羞耻的心理,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不堪回首的。 去年秋天,母校百年校庆。 其实是有机会跟他重温一次情谊的。 当时内心挣扎了好久,后来竟然是因为脱发而退缩了。 如今,我又拥有了头发,就想拥有更多。 说不定他曾经交过女朋友的事,也是我记忆虚构的呢? 不想再背往昔的包袱了。 在微信上找到他,哆哆嗦嗦的发过去一句:嗨,最近过得还好吗? 他竟然秒回了我,说:还可以,你呢? 我的勇气啊,就瞬间从我的奇经八脉汇聚起来,从容不迫的回复说:前段时间疫情挺紧张的,一直不敢在外面吃饭,现在忽然想吃小龙虾了。 -- 第5页 他说:我也想吃了。 啊~我在床上打个滚,继续从容不迫的说:那这几天有空吗?一起去吃啊。 他发过来一个发呆的表情。 我说:怎么了? 他说:你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上海了吗? 我——摸了摸头发——好像变少了。 第4章 record 4 得知沧海已经离开上海,失望的睡了一觉,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醒来,精神恢复得还不错。 看来失望,甚至绝望,似乎是有助于睡眠的。 上班打卡时,碰到了难得早到公司的某一。 他左右扫了我两眼,注意到我刚剪了头发。 我心里有点儿舒服,网红剃个头一百八,让他好好欣赏一下。 他说:你这次头发理得不太行啊。 我说:哪里不行了? 他比画比画头顶说:有点儿碎。 我说:就这样才流行呢。 他晃晃脑袋:你适合整齐的发型,你头发薄,太碎了不好看。 我??? 我真想用我的三庭五眼去怼他。 他还一本正经,仿佛听不见自己说的话多气人一样,别人都是喝酒了说话冒失,他正相反。 这不禁让我想起我们的初次交锋。 那是我刚入公司不久,第一次参加公司团建。 晚上宿营时,为了融入集体,跟大家玩狼人杀,当时就有某一,据说他是游戏高手,而我是现场才刚摸清狼人杀的规则。 不过呢,新手有新手的运气,我第一局就抽中了狼人,然后通过装傻卖萌,成功通过层层拷问,还陷害了无辜村民。 就在我卖萌卖得正起劲时,某一就直接怼我,跟好人阵营说,别听他废话,他肯定是狼人。 我当时还是个神经敏感的新人,觉得有被“废话”两个字冒犯到。正巧第二局开始,我又是狼人,第一晚杀人时就把所谓的高手某一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以,某一最初给我的印象就是个眼光看得准、说话说得损的家伙。后来工作中,偶有接触,发现他——果然就是个眼光看得准、说话说得损的家伙。 但是呢,又渐渐发现他并不是心怀恶意的去怼人,只能算是快人快语吧,甚至偶尔还有热情周到的一面,就像之前聚餐和我自来熟的聊天。 所以,我就觉得他大概是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从小到大周围人也都捧着他,导致他就很少会去揣度外人对自己的看法吧。 我就当他说我的发型是有口无心吧。 可他还没完了。 他说:赶流行嗯(晃头),你还是之前的发型比较好。 这我就觉得他在信口胡诌了,我一百八剃个头你看不上,我说:我之前的头发是我自己理的。 把他震住了。 我说:我都自己理大半年了,疫情之前就自己理,疫情之后更不敢去理发店了。 他说:那你技术可以啊! 这家伙就这样,态度转变得特别任性,一会儿怼你一会儿又夸你。 我被怼时不还击,被夸时还心虚,就说:也还凑合啦,其实主要是我买的理发器比较好用。 他就说他也想自己尝试理发,还问我要理发器的购买链接。 发现我们虽然一直在一个群里但没有私聊过,就又互相加了微信。 结果那个周六,7月11日,我就受到了给别人推荐商品而应有的惩罚。 我几乎每天都起得挺早,周六也是,一看天气预报又将是阴雨,就趁着早上还有点儿阳光,晾晾潮乎乎的被子,然后去公园跑会儿步,在外面吃了饭,才慢悠悠的往回溜达,期间也没看微信。我因为手机设置,即使有语音通话提醒,也不会跳出来。 所以等我想起打开微信,看到某一的留言和取消的通话申请时,他就已经急吼吼的打电话过来了。 我以为是公司有什么事,先跟他道歉。 结果,他说:你能来我家一趟吗? 我??? 他说:我在自己理发,理了一半,遇到困难了。 我说:能有多难?你装上卡尺就随便推呗。 他有些急躁,说:没那么简单,你来一趟。 他把家里地址发给我,都不和我在一个区。我去趟他家,相当于两次上班的路程。 算了,还没去过同事家里,也有一丝丝好奇。而且我估计可能是理发器出什么毛病了,就把自己的理发器带上了,然后——慢悠悠的往地铁站溜达。 因为太远了,对于帮助他也不是很上心,我竟然坐过了好几站才发觉。 总之,赶到他小区,又测了体温,再来到他的楼下,再乘电梯上来,好像快中午的样子,都饿了。 到他门口,发现门开着,放了拖鞋,而他正坐在客厅里打游戏。脖子上围了一件翠绿的雨披,头发像狗啃的一样,还玩得挺专心。 我换好鞋,把门随手关上,他才从游戏中回过神,赶紧站起来迎接我。倒是没有因为我来得晚而生气,反而连连为麻烦我而表示歉意,跟刚才电话里急吼吼的样子,完全没有连续性。 我问他,是不是理发器坏了? 他说:理发器很给力,就是不好控制,刀头太宽了,一不留神就推掉一大片。 我说:这个理发器就是这个特点,所以你装好卡尺几下就能推完。 -- 第6页 他说:我不想推成一样长度的,你之前也不是啊。 我说:我最开始是的,9毫米,但每过半个月,我修一次,把后脑勺和两侧的修短,头顶的就继续长,慢慢就形成你看到的发型了。 他哦了一下,表示自己不想等一次次修剪,要一次成型。 我表示——不做任何保证。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 没给别人理过头发,而且某一给人的感觉是要求挺高的那种。 好在他自己已经把头发理得足够糟了,我再怎么理也不会更差。 一开始还算顺利就剪出了轮廓,头顶稍稍修修维持长度,两侧按9毫米推,过渡的地方用12毫米,基本上剪出了及格的水平。 但某一照照镜子,觉得过渡的地方可以再自然些,就用上了15毫米的卡尺。然后,稍稍推偏了一次,我的手感就不行了—— 我问某一,你有没有发觉你左右脸不对称。 他说:那肯定有点儿。 我说:所以头型两侧,也是不完全对称的。 他说:那不会! 他坚持要我给他剪得完美对称。 完美对称! 这是我的死穴! 我左边推推,右边推推,一会儿弓腿,一会儿哈腰,像在做第八套广播体操。而且,广播体操的广播开启了循环模式。 我就像第一次上手术台就操作了太久的医生,又碰上从麻醉中醒来乱提要求的病人,心态有点儿崩了。 我已经无法集中精力了,我想起那个给两只小熊分奶酪的狐狸。它可能最初不是想独吞的,它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就是没法把两块奶酪咬成一般大小。那两只该死的小熊也是,有狐狸可以吃,还吃什么奶酪呢! 终于,我下定决心,给出某一最终治疗方案:头顶的长度保不住了,只能都推成15毫米,这样后脑勺和两侧9毫米,中间用12毫米过度,可以整齐又自然! 他认真考虑了一番,总算是接受了,他说他没理过这么短的头发。 总算理好了,我说我要走了。 他打开冰箱让我喝瓶元气森林,我说无糖没法让我恢复元气,就拿了酸奶要走人。 他说:等等,我洗个澡,一会儿吹干了,你再找找齐。 我想哭了! 第5章 record 5 哗哗的水声从浴室传出来。 他还有心情哼歌。 我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的喝酸奶。 听见浴室的水声渐渐变小、渐渐变大、又渐渐变小…… 我打量着客厅空置的家具,乱放的东西,落灰的窗台,突然发现有雨点落到玻璃窗上——我猛然想起——家里还晾着被子! 虽然夏天没被子也能对付过去,但湿了就很难处理。 这时候往回赶肯定是来不及了,想问问隔壁邻居帮忙,但打开微信,又犹豫了——这样一来,我就要把门锁的密码告诉他。 权衡利弊,我还是忍了。开始在淘宝上浏览被子。 有几分钟没关注浴室的动静,突然听到某一叫我,让我帮他拿条短裤。 我说:你不是穿着衣服进去的吗? 他说:上面有头发茬。 只好到他卧室,卧室居然还算整洁,打开衣橱最上面有条篮球裤,就拿了出来,他从浴室探出身子接过去。 当然的,看到了他白花花的臂膀和胸肌,一瞬间心里想的是这人长这么高怎么还这么白? 高和白,当然没有关系。矮和黑,也不是缺点。但心里实打实的有点儿嫉妒。 刚进公司那会儿,就有注意到某一的身材。因为他实在太高太扎眼了,而且对于他的身高来说,难得的是身材还很匀称,形态上就更显得有优势。同事们公认他是整栋写字楼里最靓的仔,仿佛公共财产,任何人欣赏他都正大光明。 但也许是柠檬精作祟,我觉得他被过誉了。(过誉好像是自谦来着) 我既羡慕他基因的优秀,又私以为长得太白太端正很乏味,并不是我的菜。尤其是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帅,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就更缺少了我所幻想中的那种感jio。 可是,就算不是我的菜,就这么白花花的摆在我面前,也还是有一丁点儿撩。就像很多演员,一开始并没觉得怎么样,但架不住天天推送他们的图片、新闻到你眼前,你总归能发现他们身上有闪光点啊,谁没有呢? 某一穿着篮球裤就出来了。 我开始觉得他是有点儿故意在逗我,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 我来公司都这么久了,他如果真对我有啥想法,为什么偏偏最近,也就是从上次聚餐开始,才对我表现出兴趣呢?确实,我因为工作职位变化,也就这大半年跟他在工作上的交集渐渐多起来,但这个理由并不够充分。肯定有更关键的原因,比如,是不是我最近突然变帅了? 我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某一已经把头发吹干了,正在臭美的照镜子,沾沾自喜的说:我短发看起来还挺精神吼。 我在沙发上说:一般人留短发都精神的。 他说:你来看看我后面齐不齐。 我伸伸脖子,敷衍的说:很齐。 他就走到我面前,我从手机里一抬头,差点要撞上他小腹。这种炫腹的操作,有点儿油,而且腹肌又不是很明显。 -- 第7页 更油的是,他说:你踩沙发上,看看我头顶齐不齐。 我说:我不想。 他说:那你去镜子前面帮我看看? 算了,我就站沙发上,看看他头顶,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出哪里不齐,倒是闻到了洗发水的茉莉香气。脚下踩着沙发不稳,深一下,浅一下,让我在这一米九的荷尔蒙近前,忍不住有点儿心猿意马。我只是个看书多想法多却没有实践经验的处男啊! 他对头发认可了,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但窗外的雨下得雾气氤氲。 打伞肯定会湿,而他的雨披刚才理发用完就扔在浴室里了。 某一说再等等,雨小一些,他就开车送我回家,我想想也只能这样。 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一瓶酸奶显然是不够用的。 某一家里存货太少,一点儿也没有疫情中该有的样子,翻到冻干面和鸡蛋,就煮了面吃。 我看到他烧水壶里有些水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把鸡蛋壳扔进去烧水简单除了下水垢。 某一对我的居家小妙招产生了好奇,从化学角度分析原因,我说我只是个上知乎的文科生。 又看到他的空调显示尘满。 他说最近刚找师傅洗过。 我就按了下遥控器上的数显,让尘满的灯灭了。 他说我好像在四处找他家的bug。 我只是眼睛看到了、手就忍不住,所以我没事的时候喜欢闭目养神。 雨越下越大。 我觉得某一应该开车了,但这家伙说停车位离楼下有很长距离,要再等等。 就——等到天都黑了。 雨天特别堵,我盘算着他开车送我回去再回来,大概要三个小时,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可是雨也是确实下得大,楼下地面的积水已经泛起了浪花。 某一欠揍的说:我特喜欢雨天待在家里,享受与世隔绝的感觉。 我说:我如果在家,我也喜欢呢。 他说:你在我这住一晚得了,应该很有意思。 我??? 他说:就像上学时住宿那种感觉。我有个室友就跟你特像,卫生杂活全他一手包办。 还给我讲他上学时候的趣事,勾起了一丝我对大学生活的向往。 留宿也没什么大不了。 去年的我,还在孤僻独处的道路上阔步前行。但今年以来,明显发觉到自己对人际关系有了一些需要,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明知道留宿也不会发生什么,但作为大龄单身处男,也有点儿不着边际的幻想。 唯一顾虑的是,我睡眠质量不好,跟陌生人在陌生的地方,可能会紧张,夜里大概会多跑几次卫生间。 就这么思来想去,虽然没做出明确决定,但任由时间消耗,回家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 最后,隔壁的邻居发来语音,说他已经帮我把被子从阳台上用杆子挑过去了,但他回来得晚,被子已经湿了。 某一听到语音,又热情的挽留了我一番,我觉得恭敬不如从命吧,管他是真心留我还是假装客套,反正是为帮他来的,赶上这阴雨连绵的天气,留宿不算过分。 打定主意住下,某一愉快的订了菠萝披萨。 一边吃披萨,一边看电锯惊魂。 他说他是电锯系列的铁粉。 我一开始觉得他心理变态,但看着吃着,克服了最初的进食障碍,倒也还香。 第6章 record 6 某一家里其实有两间卧室。 他现在住的是主卧,次卧里没有床,但能隐约看到曾经有过床的痕迹。现在是放了卧推架和杠铃。白色墙壁上有脏兮兮的大脚印子。窗台上放着几盆要死不活的花。连好养的绿萝都枯萎了,某一说他浇过水了。不过显然他浇得方式不对,他可能是对绿萝和仙人球浇了同样分量的水,结果一个快渴死,一个快淹死。 我掐了掐绿萝的黄叶,把它搬到阳台上补水。 从阳台看外面的雨雾和朦胧的高楼,脑袋瞬间清静下来。 觉得自己不该再摆弄花草了,到别人家来收拾东西也许是好心也许是多事,我要适可而止。(不过某一家是有些疏于打理,除了他自己那间卧室还算整洁,其余房间都像废墟) 我跟某一说我去冲个澡,然后听会儿小说酝酿一下睡意。 他说他还要再玩一会儿游戏。 我想我最好能先睡着。就像宿舍里最晚上床的人要关灯一样,万一他有什么想法,也请他自己去斟酌。即使我拿出勇气留宿在陌生男人的家里,在危险的边缘无知尝试,我也终究是回避型人格,就把主动权交给他好了。 某一的床很大,目测是一米五乘两米的。 铺着灰色的夹棉床笠,床品外面只有一套,某一从衣橱里单独拎出枕头和空调被给我。 我就先躺下了。 戴上耳机,听着小说,渐渐有了些睡意。 就是总觉得不踏实。 起身去了一次卫生间,经过客厅发现某一不在电脑前了,好像是去了阳台。 我喝了点儿水,终于睡着了。 半夜醒来时,还清晰记得自己是在别人家,不敢乱动。 趁着窗外的光亮,瞄到身旁睡着的某一,气息特别悠长,似乎睡得很沉。 我又去了次卫生间,回来再躺下,也并没有惊扰到他。 -- 第8页 房间是那么安静。 脑袋压在枕头上,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某一头发上的茉莉味道。 觉得一切那么自然又那么不真实。虽然同床共枕只是字面意思,我们什么都没逾越,但为什么觉得中间还是省略了很多的环节呢? 究竟是他太过坦荡,而我心怀杂念了?觉得好笑。 又听了一会儿小说,迷迷糊糊睡着。 这次做了清晰的梦。 梦里回到了大学时光。 那时晚上从学院上完自习,经常走一段很长的林荫道回宿舍。那林荫道特别长,尤其对于我来说,常常走着走着,就觉得周围的食堂、小卖部都要熄灯打烊了,觉得路上偶尔遇见的人都疲惫不堪,自己也渐渐有睡意。 在梦里,我就走在那条林荫道上。 走着走着,背包越来越重,我就坐在路灯下的石头凳子上休息。 然后我暗恋的那个沧海同学就来到我面前,我并没有抬头,就从他的白色运动鞋和蓝色牛仔裤认出了是他。 他说:你怎么还在这,快回去睡觉了。 我说:我的背包太重了。 他就和我一人拎着背包的一条背带,往宿舍走。经过人工河上的拱桥时,看到有人乘船从拱桥下经过。 沧海就说:那是你们班的同学,他们要去旅行,都坐船走了。 我就跟小船挥挥手。 我和他回到寝室,发现果然大家都不在。 我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睡了许久睁开眼,发现沧海还坐在我的床边,仿佛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 我说:你不去睡吗? 他说:我刚喝了茶,不困。 我说:那我陪你聊天吧。 他说:你能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吗? 我说:我能有什么秘密啊。 他听我这么说,就好像很伤心,拿出一根烟抽起来。 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呢? 他说:最近心烦。 我说:为什么事儿心烦,可以跟我说吗? 他吐出一口烟遮住了面庞,声音低低的说:我觉得我变态,我好像喜欢男孩子。 我就半坐起来,犹豫了一下,然后跟他说:我其实也是。 他说:真的吗? 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他就轻轻抬起手去摸我的脸,我觉得被他抚摸得很舒服。然后,他的手就摸进我的被子里撩拨了几下。 就这个档口,那种刺激的感觉,让我觉得好美妙,又好慌张。 我已经恢复了一点儿清醒的意识,这可能仅仅是个美梦? 可身体那种刺激的感觉还继续真实的存在。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被子下的身体突然一阵突突突的悸动,然后,美妙、慌张统统消散,人也完全清醒过来。 我睁开眼,听见某一的呼吸依旧悠长,松了一口气。 我轻轻掀开被子,抱着侥幸的心情想确认下,结果那里一塌糊涂。 短裤的前襟完全湿了,还渗透到了被子上一大片。 味道很快就要扩散到整个房间! 我伸手去抽纸巾,弄出了动静,赶紧停下。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把被子撤了下来,还好床笠没有湿。 我悄悄的把被子抱到客厅,用纸巾把该清理的地方都清理了一下。 我找昨天某一用的吹风机,担心声音太大,就把被子和吹风机带到了阳台上,但阳台显然是没有插头的。这阵太阳出来了,我想要么晾一晾,说不定一会儿就干了。 我把短裤用垃圾袋包上,塞进垃圾桶里,擦了擦身子,换上来时穿的牛仔裤。 过了半个小时,某一还没有醒。 我到阳台上去看被子,倒是干了一点点,但留下很可疑的痕迹。 瞥见窗台上放着一个烟灰缸,想起昨晚去卫生间时发现某一不在客厅,也许就是在阳台上抽烟。我不禁又想起那个梦。 啊!我觉得这事情没那么好掩饰过去了,只要某一别当面拆穿就好。 自己也要表现得轻松一些。 我把装有短裤的垃圾袋连带着其他垃圾都带下楼去扔掉,还好没碰到监督垃圾分类的阿姨。又出大门口买了早点。 回到某一的客厅,我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包豆浆,某一才从卧室里走出来,看我穿戴整齐的坐在桌边,眼神还有些飘忽。 我说:你醒啦?我刚下楼把垃圾扔了,夏天垃圾隔夜有味道。我还买了早餐,这份是给你留的。我要先回去了,这阵地铁人少。还有我家里被子昨天不是湿了吗,我打算借用一下你的空调被。 某一站在卫生间门口,费劲的消化着我一口气说的这么多话,打着哈欠问我:这么急?一会儿开车送你。 我说不用麻烦啦,拎起装空调被的袋子就走了。 在地铁上,收到某一发来的信息,他对自己没能开车送我表示歉意。 我说:别在意,改天请我吃饭吧。 他说:谢谢你买的包子。 我就发了一个客气的表情过去,他也没想起问空调被的事。 我拎着被子回到家,邻居听到我回来,把我的湿被子送了过来。 这下好了,我有两床被子要处理! 第7章 record 7 邻居问我昨晚去哪了。 -- 第9页 我掏出理发器,说去给同事理头发,被雨隔住了没回来。 然后,我发现男人似乎都对能在家理发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能不能帮他理。 看他的头发长度,可以套用给某一剪的发型,我就欣然同意了。 在他的房间,我问他有没有雨披或者桌布。 他说没有,然后就很爽快的把T恤脱了,又想起什么让我等一分钟,他到浴室换了一条光滑的泳裤,就很满意的坐在了椅子上。 反倒是我显得有点儿拘谨了。 他头发很硬,理发器推起来咔嚓咔嚓特别畅快。 一簇簇发梢掉在他肩膀上散开,又落在泳裤上滑下。 我不禁想起了昨天给某一理发的场景,看到的某一白花花的肩膀和胸肌,又想起了做的校园美梦。 如果让我像海渣那样排个序的话,校园梦的刺激要大于某一,而某一要大于邻居。 因为校园梦里,是暗恋变成了初恋,心情与身体共振,水到渠成,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 可问题是,那仅仅是个不切实际的梦。从实际的角度,如果真要发生一次不谈感情的纯粹关系的话,某一或者邻居,我想,我好像都可以——我怎么这么渣?! 这种看似轻松潇洒的心态,不知道我是从哪学来的,但真的到我有具体目标来思索这件事情了,我又觉得这样放浪形骸并不妥。 回到家,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状态。 自从大学里认识了沧海,我就确信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完美的人,爱而不得的痛苦也曾经占据内心很长时间,但随着跟他生活的交集越来越少,我对他的思念也从一天一次,渐渐变得不那么频繁了。可问题是,以沧海作为标杆,我也没有再对别人心水过。 这么多年过去,我遇见了那么多人,我仍然坚信沧海还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完美的那一个。 只不过,年龄到了,压力有了,能接受的东西也变多了,我在年初做的新年计划,重要的一项,就是在情感方面增加些体验。我当时觉得这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当我真的在某一家留宿了。 当我真的把某一和邻居当成对象做比较,做幻想了。 我才意识到,这似乎不是可以轻率去尝试的事。 从功利的角度来看,能有一个信任的同事,或者一个可靠的邻居,是件非常难得的事,远比找一次欢愉珍贵。如果我为了片刻的体验,破坏了这种友好纯粹的关系,将非常不值得。 而且,某一和邻居,极有可能都是直男,就算他们都未结婚,说不定也是身处在和某个女士的暧昧关系中。我应该打住所有对他们的幻想。 就算我担心憋得太久,以至于哪天做出冲动的事,我也要有计划的开展我的试验,至少尝试的对方也要是个有同样理念的同志。 可是,生活里哪有那么多弯仔? 即使在上海,那些看起来弯得不得了的男人,到了三十多岁也都一个个欲拒还迎的结婚了。 我想,是时候求助技术手段了。 于是,就注册了小软件,昵称干脆就用的barber708。 刚注册好,就陆续有几个人来打招呼,聊着聊着就要微信要电话要推销理财,总之,几乎都是假号。 我倒也没有着急,才刚刚注册而已,我想等我观察几天,发几张图片,摸清了这个软件的套路,总归能找到真实又聊得来的人。 有了软件这个途径,我可以合适的拓展自己G的一面,我觉得我再跟某一或邻居相处时,就算他们做出再多勾人而不自知的举动,我也必定能自在许多。 我自以为这样的安排很有建设性,晚上心满意足的入睡了。 结果,超出现有科学所能解释范畴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我自己的被子没有晾干,所以我当晚盖的是从某一家带来的空调被。 这条昨晚带给我美梦的被子,再次让我不可思议——竟然又梦到了沧海。 还是在校园里,还是从亲密友爱到互诉衷肠。我甚至在梦里闻得到沧海身上那特有的气味。 虽然情节有所变化,但最终仍是以寝室的一阵酥麻悸动而结束。 我真是迷惑了。 我仿佛变成了天龙八部里最走运的虚竹。 这条被子难道有特异功能? 那我想,我应该留下它。 可是,它是只对我奏效,还是对所有人? 某一不会也因为它做过美梦吧。 等到太阳升起老高,约摸某一起床了,我发信息给他,试探着问:你的被子真好用,是从哪买的,我也想买一条。 某一回了一条语音,还有些呓语含糊,他说:是之前住过一个酒店,觉得被子不错,就跟酒店买了一套。 我问:是哪个酒店呢? 他说:哪里还记得,你觉得好就留下用吧,反正我也用不到。 看来,某一并没有发现这条被子的奇妙之处。 我决定留下被子再考察几日。 第8章 record 8 接下来的一周,我把小软件带到了公司。 结果意外的发现,人员如此密集的写字楼区域,竟然没有几个身边人。 是软件用户少,还是大家都这么谨慎,不在办公的地方开定位? -- 第10页 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有露脸,只是放了两张身材照,等着别人来打招呼。 午休闲着没事时,上软件刷一刷。 自认为是个善于暗戳戳观察的人,想从那些发布的动态中找到一丁点儿身边人的蛛丝马迹。 比如有的人虽然拍照时用手机遮住了脸,但手机壳很有个性。 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没有发现任何疑似我这层楼的人,或是曾经在电梯里遇见过的其他人。 起初,我当然是有一丝侥幸的希望,想着说不定会在软件上发现个疑似某一的家伙。毕竟他三十多还单身,也算是有一丢丢可疑。 但理性的想一想,他大概只是个比较外显型的直男罢了。 他知道自己身材相貌的优势,也了解时下卖腐的现象,并不排斥被同性仰慕,所以偶尔会做出一些油腻的举动,不过是直男的小把戏罢了。 好在有些分寸,我听到有人问他为什么突然理短发,他倒也识趣的没把我供出来。 小软件并没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改变,一周基本就要平淡无奇的过去。 除了周三那天,奇特的被子又为夜晚增添了些许色彩,让我空巢老人般的生活仿佛得到了一丝慰藉。 直到周五下午,才和某一再有交集,被他叫上一起参加视频会议。 我的工作,是负责信用法务、内控合规之类的繁琐事务,为前端业务提供后台支持。之前,我们为每个业务部都配备了对接的专员,但今年因为人员精简,人手有些紧缺,加之,某一说这次要谈的业务很有潜力,我作为基层的小主管,是责无旁贷要做到有求必应的。 是跟天津那边的客户视频,上海这边只有某一和我。 对方没有会议系统,只能通过微信。某一说他手机一会儿可能会被电话打扰,所以就用我的微信和对方视频。 只是初步的接洽,对方问了许多不着边际的问题,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项上反复推敲,说些车轱辘话。 某一也不赶时间,记得他平时谈工作是有点儿风风火火的性子,但如今面对低效的潜在客户,他倒也沉得住气,可能权当是在和对方建立信任关系。 当然,他一边在听客户废话,一边在滑手机,可能这也有些关系。 我作为后台人员,每天有些既定的日程工作。 谈了一个钟头左右,实在耗不下去了,就回办公室处理了几条流程。 又去了次洗手间。 再回到会议室时,发现跟天津客户的视频已经结束了。 某一看我进来,无奈的望望天花板,重重的往椅背上一靠。 他说:天津人说话可真有意思。 我说:可不是嘛,我大学在天津待了四年。 他说:那你刚才怎么不说?他们里有个天大的。 我说:我留一手啊,以防下次没有话题。 某一就站起来,拍了我肩膀一下,给了我一个你懂的眼神就出去了。 我开始,以为他的眼神,可能在表达我们都认为“肯定还要跟对方谈上不止一次才能切入正题”的心领神会。 可是,当我拿起会议桌上的手机时,心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咚的一颤。 微信视频结束后,手机已经回到了桌面状态,我手机里的应用不多,而小软件的图标就在桌面上! 我为自己的大意差点儿吼出声。 某一刚才退出微信,有没有注意到小软件呢? 他认识这个小软件吗? 他至少听说过吧? 他有打开过吗? 我有点儿紧张,点开小软件,想看看有没有被翻过的痕迹。 可是点开的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傻了。 我应该先看看后台运行的情况啊! 现在我打开过了,小软件肯定是后台最近运行的软件了,而且软件在线时间也被更新了。否则我回家完全可以注册个小号,看一下barber708的最近一次上线时间就能解开心疑。 但这几种选择,都在我点开小软件的瞬间,就失效了。 一下子就有点儿患得患失、兴致缺缺。 一段时间以来莫名其妙积累起的自信,瞬间被打回原形。 我深刻认识到我还是那个很胆小的人。 不然也不至于二十八岁了,还是个处男。 我干嘛在年初冒冒失失的立下增加同志体验的FLAG。 又为什么要把小软件带到公司来,还不隐藏!万一真的有个大嘴巴识出了我,我不是徒增烦恼吗? 再也不看B站的燃向混剪了,我做不来那种潇潇洒洒的漏网之鱼,别被他们忽悠了。啊!我这矛盾又回避的人格! 不过呢,这种即时的感受,要重新缩回壳里的冲动,被我记录进日记里,经过一个周末沉淀,和被子来过一场约会,我也就渐渐放下了。 我在小软件上又活跃起来。 进行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面基。就在家附近一处正经公园。 对方在小软件里没有露脸,也没有身材照,我竟然就跟他见面了。 仿佛之前在日记里那个悔恨不够谨慎的人不是我自己。(我有多个我) 好在,这次面基很安全,甚至乏味,没有引出任何暧昧。 但有一个收获。 对方是个很土直的男生,和我年龄相仿。 属于那种在人群中相遇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怀疑他是基的类型。 -- 第11页 过去,只是听说过,但直到亲历了,我才相信,基的类型真的有各种可能,那种被小说和影视固化的凸显的弯仔形象,其实只是沧海一粟。而与我面基的这个土直小哥,如果放在一部电影里,他在最后亮出同志身份时,绝对能起到WOW的反转效果。 这也是唯一的收获。 因为土直小哥,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 我说:我们之前不是说,只是见个面散散步吗? 他说:是啊,但你在小软件里放的身材照,看起来挺浪的。 我说:抱歉我的身材看起来浪了。 他说:没关系啦,不过你真人确实感觉太正经了。 我说:大概是因为我还是个处男,有点儿放不开。 他说:不会吧!我不信! 我也有点儿无奈,我说:你既然说我太正经了,为什么又不相信我是个处男呢? 他说: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又这么翘。 我???就当他是在夸我吧。 总之,一起散了一会儿步。没有做出任何多余举动。 聊天也不是很有共鸣。 友好的告别后,我们就在小软件上再没说过话。 第9章 record 9 7月20日这周,我前三天都不在公司。 在上海周边一个度假村做拓展。 拓展是针对基层干部的,惯例是每年春天一次,今年因为疫情就拖到了夏天举行。 这几天正好赶上出梅,漫长的梅雨季终于结束,立刻就是暴晒的艳阳天。 参加拓展的,都是新升职不满一年的基层干部。我们公司只有我和那个女主管,其余人都是兄弟公司的。 女主管跟我说:怎么都是男人,竟然就我一个女的? 我说:那不是正好。 她说:什么正好,是你正好,还是我正好? 我隐隐约约觉得,她大概是看穿了我的身份,毕竟她眼光挺毒的,关键是知道的也多,又敢于发问。 拓展时,常有互动,女主管随时在被占便宜的边缘。 几次她都拉我出来做盾牌。 我倒也觉得OK,因为我不擅长这种集体活动,又不想表现得消极不合群,有了一个盾牌的人设,能给人留下记忆点,我会觉得社交的压力轻一些。 但始料不及的,因为有我来替代女主管被揩油,教练就把活动的尺度放开了。我不知道他带过什么团,但他的戏码太多了。 有个水上项目,本来是教大家划橡皮艇培养默契的,因为人工湖的水面太小了,船没划几下,就在水边做起游戏。教练搞出个摸瞎的插曲。 大家都穿着泳衣,有几个人甚至只穿了泳裤,教练看着我、对女主管说要她蒙上眼睛去抓人增进默契,显然我只能顶上。 说实话,我不是很享受的。 因为大多数人的身材都——只能说,泳裤会让啤酒肚更显眼。 我不但要抓人,还经常被人拍一下推一下的。好在眼罩渐渐松了,我能偷瞄到,就锁定了一个身材性格看起来都不错的人,终于把他逮住,算是回本。 晚上回到酒店房间,我点开小软件,忽然就跳出来一条陌生人消息,他说:白天玩得怎么样? 我瞬间就有被吓到。(我觉得这个软件始终带给我的惊吓都要远大于收获) 我回复说:什么玩得怎么样? 他就没有回复。 我也没再追问。 一直到拓展结束,我都忍不住去猜到底是哪个人在用小软件。 真想问问女主管,让她用独到的眼光逐个审视一番,我是真猜不出来。 坐大巴回市区的路上,我又偷偷点开小软件,可是对方不在线,没法从即时位置上判断是不是一个车上的人。 回到市区已经很晚了,女主管说太饿了,就一起吃了晚饭。 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公司的八卦。 我明明是在公司待得更久,但显然,才来公司几个月的女主管比我知道的多太多。 一开始,我还听得津津有味。 但是,很快就听到一个有点儿忧伤的消息——女主管说,某一最近在相亲。 在前面的文字中,我一直假装豁达的表示,我就知道某一是个直男。可是,当亲耳听到他在相亲的消息后,还是难免有几分失落。 人可真是奇怪,本来也没觉得他多优秀,又茶又油的,但为什么一下子觉得他触不可及之后,脑海里净是出现他的优点呢。尤其是跟拓展中相遇的这些男人相比,他好像也不那么油了。 我问女主管:你听谁说的? 女主管说:你不知道吗?大家都知道啊!人是大领导给介绍的,颜值又高,家里条件又好。 是么?我说:你见过啦? 她说:没有,不过听人事说的,好像他们也帮着搞了些安排,毕竟是大领导给介绍的,也算公事吧。 我柠檬精的说:皇帝赐婚。 不过我是有了点儿印象,之前年中会聚餐那晚,某一的单身引起热议之后,大领导好像是有表示过关心。这也不算意外,毕竟某一向来都得大领导的赏识。 女主管问我:你对婚姻是什么看法。 我说:没有认真想过。 她说: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我说:想不出,就随缘呗。 她说:随缘这种操作,要遇到了缘才有效,否则年纪到了等不了的时候,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个人结婚的,还是要提前做好规划。 -- 第12页 我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虽然并不打算采纳。 晚上回到家,我点开小软件,发现之前在度假村跟我说话的那个神秘人,位置更新了,和我只有十几千米的距离,所以他肯定也离开度假村回到了市区。 接下来两天,我抽空会去查看一下他的上线时间,发现似乎很难和他同时在线。我觉得,他那晚跟我搭讪八成只是夜色正浓时的一时冲动,回归工作生活后就伪装起来了。渐渐我就不再去关注了。 我本来也对这个没有头像、说话唐突的神秘人,没抱什么期望。 只是那两天情绪可能是被某一相亲影响着,找个莫须有的寄托罢了。 只要没付诸实践,我可以对自己的感情生活模拟出很多情节。就像对于某一,我从来没有正经打算过要在现实里和他发展出什么,只是在空虚寂寞时做个不用负责任的幻想,如今这种幻想也受到弯直隔离的道德约束,就在幻想世界中哀伤了一下下。 我觉得这应该没有影响到我的真身,更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同事关系。但我很快就发现,我错了。 周五下午,某一找我,他说晚上有个应酬,想让我一起,我本能就想拒绝。 我说:什么应酬,天津的客户来了吗? 他说:是一个大客户续约。 我说:续约?那信法方面应该不会有困难。 他说:谁知道呢?今年形势特殊,什么都有可能。 某一是来办公室,面对面跟我聊的。 我这时,就发现我要做出去不去跟他应酬的决定时,头脑里就有个声音在说:自己明明对他存有幻想,而他在相亲,是不是该敬而远之呢? 但是万一耽误了正事怎么办? 因公因私,到底该不该去呢? 所以,YY过了头,是会影响到现实生活的。 片刻间,我也想不出拒绝的话,而且应酬就在当晚,去不去就要立即回复给某一。 在自己给自己的无形的压力之下,我就同意去了。 第10章 record 10 应酬的地方,离公司不是很远。 我坐某一的车去的,路上就想好了结束回家的路线。 现在梅雨也结束了,就算应酬到很晚,打个车回家也不成问题,在我的BGM里,我觉得我不但不会喝醉,还能全身而退。 吃饭的有五个人。某一,我,还有个某一部门的同事,对方是老板带着一个得力干将。 喝喝聊聊,我听下来,对方是倾向于续约的,特别是对方老板,表示对我们公司的服务比较满意,但他的那个得力干将很强势。 客观来说,那个得力干将,长得挺干净的,年轻有为的样子,但说起话来咄咄逼人。 他说因为疫情公司上半年业务量大减,有三个月基本是停摆的状态,所以要求我们新一年的合同里必须减去一个季度的费用。 某一部门的那个同事说:本来续签合同是有10%的费用增长,但现在已经免去了。 对方就说:你不会数学吗?一个季度是25%,是叫你减25%,你以为不加10%就得了? 就这样,对方说话很不给人面子的感觉。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激烈的业务磋商,突然有点儿理解前端业务员的艰辛了。 那个老板就唱白脸,说25%倒也不必,下半年疫情好转了,公司能恢复元气,要求打个八折就够了。 某一就对老板的态度表示感谢,先敬酒,但底线没有放松,就是不打折。 对方的得力干将就从今年的服务中挑刺。 某一听着,倒是没有表现生气,任他发发牢骚,不时还跟他碰个杯。我跟另一位同事见缝插针的给自家公司做解释,打圆场。不小心,惹火上身,有句话没说明白,那个得力干将就开始怼我。 听说我是做信法工作的,他就说:一个后台人员,天天坐办公室,哪里懂业务上的困难。 我倒是挺想跟他battle的,但说实话,我虽然学法律出身偏偏在跟恶人吵架方面反应慢。好在某一及时挡箭。 某一说:咋回事,是不是在家受媳妇气了,这么冲? 对方就说:公事公办,提什么家里。 某一说:那就公事公办。 然后他就开始头头是道的讲市场状况讲我们公司的优势。我听起来,觉得如果对方不跟我们续约,他们换一个供应商明显成本要更高。 对方老板说:算了算了,就九折。 某一还是不松口。我今年处理过一批续签合同了,公司防线应该是九五折。 后来,对方说不打折就喝酒。零点一折抵一杯酒,某一就喝了十杯。但还是厚道的给对方打了九五折。对方也知趣的喝了五杯。 合同定下来,酒也喝高了,大家气氛才算缓和些。 刚才battle得红了眼,这阵又开始家长里短。 当话题聊到某一还是单身汉时,我因为喝了几杯酒也是有几分松懈,就说:某一可能不会单身太久了。 这成功引起在座各位的兴趣,甚至连某一自己也饶有兴趣的看我。 那个得力干将更是追着我问。 我只好说:听说某一在交女朋友。 那个得力干将就说:那必须要祝贺。就又给某一倒上满满一大杯酒。 某一有点儿责备的看我,但笑着把酒喝了。 -- 第13页 我忽然有点儿酸涩。我觉得我刚才的表现太茶了,不但暴露了某一的隐私,甚至还希望某一能否认,结果只能自食苦茶。 喝到几近午夜。餐馆打烊了。 对方老板显然是喝得满意了。那个得力干将也彻底熄火了。 要散场了,那个老板有司机送,某一就让他部门的同事送那个得力干将回家。 至于我——熟悉的场景出现了——某一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看起来不胖但压下来却还蛮重的——他说他喝多了。 我叫了代驾。 扶着某一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再回到某一小区,把他送上楼。 他先去卫生间待了一会儿,然后要我陪他到阳台上抽烟。 晴朗的夜空,可以看到几颗星星。 上次来时放这里的绿萝还在,似乎长得好了些。 我蹲下查看绿萝,说:真抱歉啊,刚才不该把你的私事说出去。 他说:什么私事? 我说:就是你在相亲的事啊。 他说:噢,那算什么私事,公司里不是人人都知道吗。 我说:没有,大家在公司不谈这些,我是偶然八卦来的。 他说:怎么可能不谈,是你太正经了。 我说:我才不正经呢。 他说:你怎么不正经呢? 我说:我想得挺多的。 他就不怀好意的说:比如—— 我说:比如啊——我现在并不想管你,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他说:你在我这睡呗,我明早开车送你。 我说: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他说:那是你着急要走——唉——你上次怎么走得那么急啊? 我说:因为我是个顾家的男人啊。 然后,我就打算走了,某一突然又有了呕吐的感觉,冲进卫生间拉上门一阵发作。 他刚才真是喝了太多酒了。 现在想想,其实有几杯是可以避开的。 我还是为自己暴露了他的隐私而感到愧疚,觉得应该为他做点儿什么。 就下楼去买东西,边走还边想,我最初印象里的某一,跟现在的某一,好像有些偏差了。过去以为他是个有话就说、不甘示弱的家伙,但为什么几次真正的相处下来,觉得他还挺有分寸,甚至有点儿温柔呢。 然而再次推开门时,这温柔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某一正靠在沙发上吸烟,衬衫开了,腿搁在茶几上,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上挂着脱了一半的袜子。 他看我从外面回来,非常意外。 我说:我去楼下买蜂蜜啦,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 他说:买蜂蜜干什么? 我说:冲蜂蜜水喝,能解解酒。 他哦了一声,把腿从茶几上收起来,把那脱了一半的袜子穿回去,可笑的又找不到另一只袜子扔哪了。 他刚才肯定在卫生间里没听清我说话,也没注意到我出门后并没有把门关严。 我说:你先洗个澡吧,我热点水冲蜂蜜。 他说:你不走啦? 我说:不走了,又不是第一次在你家住。 他就嘿嘿笑,说:就是就是。 第11章 record 11 他洗了澡出来,一身酒气都没有了,白花花的肩膀和胸肌一如印象中的温室花朵。 我从冰箱里拿出凉了的蜂蜜水给他。 他喝了一口说:你懂的真多。 我说:我也得去洗个澡了,衬衫穿着好难受。 他说:你去洗吧,我给你找件T恤。 洗到一半,他就在外面敲门,说:T恤给你。 我说:你放沙发上就好了。 然后我洗好出来,发现他就坐在沙发上玩游戏,旁边放着T恤。 我本以为他这会儿已经睡下了。我洗了好久的,现在都快两点钟了。 他说:你身材很有料嘛。 我说:我就是汉堡王,很有料。 他说:不错不错,我爱吃汉堡王。 然后,我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哈欠。 他就扔下手机,说:去睡觉。 进了卧室,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现在只有一床被子了。 我说:别开空调了,开窗吧,省得盖被了。 他说:不行,这里早上五点就开始吵,不能开窗,我们就盖一条被子凑合凑合。 我说:别,我不正经的。 他拍拍胸肌说:别怕,我也不正经。 我说:你没毯子吗? 他就翻出一条大浴巾之类的东西,把被子让给了我。 熄灯后。 睡意好像又不那么浓了。 两个人都醒着,并排躺着,好像有一丝丝尴尬。 我又提出了那个很茶的问题,问他:你相亲到什么程度了? 他说:走个过场啦,大领导给介绍的,总不能一口回绝。 我有点儿开心,但还是很茶的说:听说人家条件很好,你一个八二年的拉菲还挑什么啊。 他说:我八二年的陈酿,越老越香呢,你闻闻。 说着,他就一伸胳膊压在我脸上。我闻到了一点儿茉莉的味道。 我把他重重的胳膊支开,说:你喜欢茉莉味儿吗? 他说:对啊,我是巨蟹座。 我就嗯?了一下。 他说:怎么了? 我说:有别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 第14页 他说:是那个女主管吗?我跟她讲过,她是个大嘴巴。 我就很茶的说:她人很好啦。 他说:别被她的表象骗了。 我说:你有她的八卦? 他说:有啊,你要听吗? 我想了想我和女主管的友谊,说:想! 他就嗖的一下钻进我盖着的被子里,说:现在我们是盖着一条被子的人了,没有不能说的话。 结果,他并没有什么八卦,反倒是开始套我的话,还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时不时用毛腿蹭蹭我。我承认,我被蹭的挺舒服的,既然他说他没在谈对象,我也就虚伪的觉得没什么道德顾虑了。而且,我心中有个疑问还没解开——那天他到底看到我手机里的小软件没? 如果他看到了,那他就应该知道我的取向。 如果他知道我的取向,还这么撩我,我觉得——我不用和他客气的。 明明都已经睡在一条被子下面了。我还是在心理上给自己补课,做心理建设,我就是想得太多了。 听到他呼吸声变得匀长,我却越发清醒了。 窗子没拉窗帘,外面的灯光透进来一片,我插上耳机,听了一会儿小说,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这其实是非常疲累的一天。 这一周都不轻松。 前面几天在度假村拓展,每天都消耗很多体力,而晚上在陌生的标间没睡一晚安稳觉。今天借着身体里残存的酒精,睡得很沉,仿佛陷入了蓬松的床垫中,身体在梦里一直踏实的下沉着,下沉着。 好像终于又获得了无忧无虑的能力了。 但也只是短暂的。 天刚蒙蒙亮时,生物钟作祟,我就醒了。 去了次卫生间。卫生间的窗户开着,有清晨的凉风丝丝涌进来。 我朝窗外看,想看看这里是不是像某一说的那样清早就热闹起来了。是有些人声,但也不至于太喧闹,仿佛就是几个早起的老人家。 回到床上,我又躺下了。 虽然昨晚喝了蜂蜜水,但脑袋还是因为宿醉有一点儿沉重。 刚才睡得太香了,想再续一会儿。 但睡眠这种事,是越努力越适得其反的一种典型,听了可能很久的小说,才培养起睡意,而一睡着就开始做梦了。 梦到我又走在大学那条林荫道上。 迎面走来的是沧海同学,和他的女友。 他的女友是他高中时同学,两人一直是好朋友,但在大学里的某一天,两人突然心有灵犀就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了。 他们和我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们的脸越来越清晰。 他们和我打招呼。 我和他们问好。 我问沧海:我好像闻到你身上有茉莉花的味道。 他不好意思的说:那其实是我女朋友身上的。 说完,他就笑了,笑得那么好看,让人好难过。 梦里我是中二的,也是文艺的。 我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就开始失落。 郁闷的睡了一觉,发现沧海又出现在我的床边了。 其他人似乎都去上自习了,只剩下我们两个。 沧海说:你知道吗,我交女朋友只是走个过场的。 我说:是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梦里的我也是茶茶的回避型人格) 沧海就说:我用交女朋友做掩护,是为了能更好的跟你在一起。 梦里的情节就是这样毫无逻辑,我还好像感动得跟他拥抱起来了,那拥抱的触觉是那么真实,仿佛在身体压紧的瞬间感受到了空气从贴身衣物里溢出去。 两个人,就紧紧的抱在一起,四只手,相互摩挲着,摩挲着—— 突然,上铺有个床帘掀开了,竟然是某一乱入进我的美梦里,露出白花花的胳膊和胸肌,问我和沧海在干什么? 而沧海竟然没有发觉,还在摩挲,这紧张又刺激的—— 我就惊醒了。 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 嗯,某一家的被子都这么厉害吗? 我竟然又在梦里犯了错。 更不可饶恕的,某一也在被子里啊。 这可怎么办呃? 第12章 record 12 怎么办呃? 某一虽然睡得跟死猪一样,我还是有点儿紧张。 毕竟是同一床被子下,如何不留痕迹?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晃晃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到处都敞敞亮亮的,更让我的小秘密无处躲藏。 我先去趟卫生间,清理了一下,穿好衣服,准备随时开溜。然后再回到犯罪现场——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我觉得味道从被子中散发出来了。 我把窗户拉开一条缝。 哦——外面果然喧闹起来了。 因为已经八点多了。 好在某一睡眠是真的沉,动也没动一下——唉?见他睡得这么沉,我忽然有了一大胆的想法。 我轻轻的拽一拽被子,见某一没有反应。 我就把被子从他身上拽下来,把被子调转180度,重新盖到某一的身上,原来我盖的位置,留下痕迹的位置,就栽赃到某一的身上了。 我真是太坏了。却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有点儿沾沾自喜。 我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的良心,我摸一摸——我忽然发现一个bug——虽然盖在某一身上的被子湿了一片,但某一的短裤还是干的,这显然不合理啊?岂不成隔山打牛了。 -- 第15页 不如将错就错? 弄假成真得了! 于是我伸出罪恶的右手,伸向了某一的帐篷,想给他人工造梦。 哦,摸到了—— 这手感! 我脑袋瞬间宕机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这是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吗! 我赶紧缩回手,退出了房间,心砰砰乱跳。是第一次摸到别人的那里! 真、是、太刺激了! 我觉得就摸这一下,只这一下,我就完成所有年初定下的情感体验KPI了。 可是,我觉得我有点儿做过火了。 但怎么办呢? 确实骑虎难下了,总不能把被子再转回去吧? 我实在是心跳得发慌,也可能是早上低血糖,就到楼下去买了早点。 买完早点,我想我还要不要上去? 终于还是理智起作用,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再回到某一房间,他还在沉沉睡着,我就悄悄拎起被子,往他的帐篷上洒了点儿甜豆浆—— 然后,赶紧退回到客厅,装作没事人一样吃包子。 等了大概半个钟头,听到某一房间里有动静了。 也许是吃饱了,心里比较有底,我没有此前那么慌张了,反而幸灾乐祸的猜测被陷害的某一会不会手忙脚乱。 几分钟,某一出来了,我发现他换了一条短裤。 我真是够坏的,我故意暧昧不明的在他短裤上扫了两眼,以为他会脸红,结果这家伙竟然一点儿也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我茶颜悦色的问:睡得好吗? 他挠挠头,说:应该挺好吧。 我阴阳怪气的说:应该? 他晃晃脑袋说:大概是做了好梦,但又记不清了。 他去刷牙洗脸,然后坐到餐桌边,拿起豆浆,表情疑惑了一下。 我有点儿敏感,问他怎么了。 他说:这个豆浆—— 我说:我在楼下买的啊,非转基因的。 他说:这个豆浆是你喝过吗,怎么是拧开的? 我说:我帮你拧开的。 他就哦了一声,咕咚咕咚喝光了。 我说:你开车送我回去吧。 他说:再等一会儿呗,现在路上堵。 堵吗?我说:礼拜六也有早高峰吗? 他说:我这一带有。 好吧。我闲着没事,到另一个卧室去转转,现在阳光满满的,让这间卧室显得更加荒废,墙上的大脚印子好像比上回又多了几个。难道某一在练踢腿吗? 我躺在卧推架上,试了试。看着很大只的杠铃,我倒也可以推起来。 某一吃完了,转悠过来,说:你可以啊,看看能推几个。 我其实就推第一个还行,被他这么一夸,也只能充楞的又推了两个,摇摇晃晃的。某一就过来给我做保护。我忽然想起了邻居曾经说过的健身房尴尬遭遇,此时某一的短裤就悬在我脑袋上方。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作怪,我觉得我闻到了豆浆味儿。 我说:你这个房子是租的吗? 他说:是家里的。 我说:那你怎么不收拾收拾,墙面需要刷一刷了,用环保漆,这样的好天气,通几天风就没味道了。 他说:太费事。 好吧。 闲聊了一会儿,某一又健身了一会儿。 都快中午了,我说现在不堵了吧,他就换了身衣服,跟我下楼了。 我不喜欢坐副驾,就坐到后排。 车开上路,开始说了一会儿话,后来我就专心滑手机了。可能是和某一接触多了,我在他身边已经放松下来,神经完全没有处于社交应激的紧绷状态,不像和其他同事相处时总觉得自己有义务找话说。 但我沉默不语玩手机的样子,好像让某一产生了一丝误会。 有个红灯等得比较久。 我抬头看看外面,就快到了,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和某一的目光碰了一下。 某一目光有点儿闪烁,问我:昨天晚上,你睡得好吗? 我说:还行吧。 他说:那个我睡觉老实吗? 嗯?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了,但好心的不点破,只是茶里茶气的望了后视镜一眼。 第13章 record 13 到我公寓楼下,发现没有地方停车。 我平时也不开车,现问才知道,外来车辆要停到很远一家超市的停车场。 既然都到超市了,就跟某一进去逛了逛。 某一说他想吃面条。 我正好家里有荞麦冷面,就买了黄瓜番茄和酱牛肉当配料,顺便还买了一只大碗,因为我家里只有我自己的碗。 往回走的路上,周边的环境越来越破败。 某一说:你是住在贫民窟吗? 我说:是啊,三年前来的时候,这里还很热闹,现在拆得只剩下一个钉子户了。希望他坚持住,否则公寓楼下就要变成工地了。 某一说:那搬去和我住吧,你可以用做家务抵租金。 我说:谢谢,我当管家收费很高的好吗。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点儿开心。 回到家,先把冷面浸泡了一会儿,然后就切配菜,调汤汁。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煮面。 某一在我的小公寓里这看看那看看,不停发问。 -- 第16页 什么你怎么没有穿衣镜啊?哑铃不错哦,我练练!冰箱里的酸梅汁能喝吗? 面条煮在锅里,咕嘟咕嘟,冒出一团团热气。 我打开油烟机,又把阳台门打开通风。 平时都一人食,来了某一,没把握好分量,面煮的有些多,正想着要不要叫邻居一起,他就笑嘻嘻出现在了阳台上,一看我有客人,立刻又变得有几分矜持。 我说:正想叫你呢,面煮多了,一块吃。 然后给某一和他做了介绍,两人就装模作样的聊起天来。 面条煮好,过了两遍冷水,放冰箱镇上。 又拌了凉菜,叫邻居带上自己的碗过来,就开始盛面。 把我的书桌搬到了阳台上,三人吹着熏风,吃着冷面,感觉还挺惬意的。 某一擅长聊天,邻居也不羞涩了,说话就越来越随意。 我把楼下不远处插着旗帜的钉子户指给某一看,像介绍这里的风光一样,享受着party成功举办的喜悦。 然而—— 不合时宜的,某一突然提出一个对party主人很不友好的话题。 他对邻居说:我觉得咱俩发型挺像啊。 邻居看看某一,摸摸自己的头,再看看我。 我看了看他们两个同款的发型,觉得也是瞒不过,正如有个性的江洋大盗作案后都会留下自己的标志,我剪的发型也成了我的签名。 我只好坦白:你们两个——恐怕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如果一个小插曲不足以影响party成功举办的大局,那就再来一个。 我本来还在开玩笑,说某一是邻居失散多年的大哥,因为某一是八二年的。 邻居还当真了,说:八二年?那保养得可真不错,看着很年轻啊。 某一就很无奈,说:他记性不好,总把我想得很成熟,还一度以为我已经结婚了。 邻居听到结婚几乎要跳起来,兴奋的跟某一说:他也以为我结过婚! 然后,邻居就像讲鬼故事一样,给某一完完整整讲了一遍我如何误会他结婚生子又去检查他房间的过程。 他们两个边聊边打量我,眼神逐渐变态。 我被他们盯得也觉出一丝理亏。仿佛我用同一个套路同时欺骗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然后被他们当场拆穿。又或者,是他们看透了我,仿佛我跟人相处的手段就那么几招反复使用。 我说:你们两个有意思吗?吃饱撑着请把自己的碗洗干净。 邻居赶紧配合的收拾自己的碗,还说:冷面真好吃,酸酸辣辣的。 某一说:我怎么觉得是酸酸甜甜的。 邻居说:我没觉得甜啊。 然后他们互相看了彼此碗里剩的汤汁,还很恶心的互相闻了闻,简直没眼看。 我只好坦白:我在一碗里加了糖,一碗里加了辣。 毕竟跟他们都曾一起吃过东西,知道他们的口味,所以盛面时做了小小的调整,结果他们俩个又交换了惺惺相惜的眼神,仿佛确定了我就是个心机BOY。 唉,我承认,我就是手贱。 我看到一些细节就忍不住下手。 也常常会因此觉得自己不够粗糙不够MAN。 平日里在部门同事间,我就极力隐藏自己的这个特点。 最近好像有些放松警惕了。 是不是有人跟自己亲近,自己就会变得轻浮起来? 我把料理台收拾好,垃圾袋封上,交给某一带下楼,总算把两人都打发走了。 热闹的房间彻底恢复了安静。 可是,心情却仍飘浮在空中。 也许是太久没招待过客人了,后知后觉的有些不习惯,仿佛刚刚透支了太多的话语,一下子消耗了太多的热情,脑海中一片狼藉。 关好门窗,打开空调,倒在床上休息。 没打算睡觉,却轻松的睡着了。 还做了梦。 梦中再次体验了早晨触摸某一的手感。 醒来时,发觉天色已经昏暗。 怎么又做了这种梦? 我刚才枕着的,是从某一家带来的那条被子。 可是,我真的每次都要把锅甩给一条被子吗? Emmm,不然呢? 找到压在被子下面的手机,看到有一条微信,是某一:冷面真不错,有购买链接吗? 哼,少来,我再也不给别人推荐商品惹火上身了。 我:你啥时候想吃就来我家呗。 过了一会儿,收到某一的回复: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啊? 嗯?好像意有所指?我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打趣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谁让我是十项全能的宅男呢。 某一就发了个柴犬斜视的表情:还有哪几项是我没见识过的? 我:驱赶怪兽和拯救地球~ 某一:那我要向十男同志脱帽敬礼。 第14章 record 14 因为我自诩是十项全能的宅男,十男好像就变成了我的外号。 是存在于微信上,专属于某一使用的外号。 第二天是周日,太阳特别大,中午就收到了某一的微信:热浪,想吃十男的冷面。 我想幽默一下,回复说:请在饿了么十男旗舰店下单。 他回复了一只啃西瓜的柴犬。我猜他大概是在吃西瓜。 当晚,我就把昨天剩余的冷面煮了,吃之前,特意拍了一张图片发到某一的微信,配文字:吃冷面,刷《爱的迫降》,假装自己在平壤。 -- 第17页 发出去后,激动之余,又有点儿懊恼——这算是调情么?会不会显得刻意? 等了一会儿,收到某一回复:原来你喜欢韩剧。 我说:也没有特定偏好啦,口味比较杂,就想看点儿轻松的下饭,你喜欢什么剧,电锯吗? 他说:偶尔也看看小清新的。 我说:比如? 他说:有个日剧《四重奏》,前两年看过还不错。 我说:日剧啊,总觉得日剧女主吃东西时过于夸张。 他就发过来一只傻笑的柴犬。 我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但过了好几个小时,我都躺床上了,他又发过来一条:《四重奏》还可以,没有太夸张,但吃东西的场面也不少。 我说:吃东西确实重要,日剧还是很本质的,我要睡啦,说不定以后日剧会拍睡觉。 他说:晚安,10男。 Emmm,十男变成了10男。这家伙是真的腐而不知,还是故意的呢? 我想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回复说:晚安,梦里见~ 他也说:梦里见。 然后,我当晚选择了那条从他家里带来的被子,梦境不可描述。 周一上班,接近中饭时,收到某一的微信:十男,中午吃什么? 10男又变回了十男,emmm,也许之前是我想多了。 我说:已经订外卖啦。 他说:好吧,那我去楼下吃食堂算了。 然后,午休时,他又发过来一只得意的柴犬,说他没吃食堂,出去吃的。附近有一家很地道的陕西面馆,之前疫情歇业了几个月,现在装修一番重新开张了。 我也很喜欢那家面馆,就跟他约好明天中午去吃。 然而,越想一起吃饭越不凑巧,转天工作上出了点儿状况。 公司有个诉讼案件拖了很久,现在没剩几天要开庭了,突然接到代理律师电话,说是人在大连,航班取消,无法来上海了。 我赶紧跟大领导反馈,结果大领导突发奇想,要让我代表公司出庭。 出庭向来都交给外部律师去做的,部门里这几年都没人有出庭的经验,我一下子有点儿紧张,也没剩几天时间准备,就赶紧把这起诉讼相关的资料都找出来啃了一遍。 因为下午要去跟大领导汇报,午休时间也想利用上,就鸽了某一。 他回复了一只忧伤的柴犬,说下次再约。 我觉得有点儿抱歉,但又很茶的觉得,他看起来是真的想跟我吃饭,就又有点儿开心。 案件还算简单,之前给代理律师的材料也多是我和同事准备的,所以理清了大概应诉思路,下午就去找大领导汇报。 正巧,某一刚和大领导聊完。 我们就在大领导宽敞的办公室里擦肩而过,还互换了一下笑意的眼神。 在他去拉门的瞬间,我听到大领导又嘱托了他一句:男人要主动,记得! ??? 干什么要主动? 我平时是绝对不会在办公室八卦的。 但现在的对象是跟我用柴犬发微信的人啊。我觉得我有立场八卦一下,就试探着问大领导:还在为某一的事操心啊? 大领导说:月老难做啊,现在的小伙子,90后,怎么都不主动呢? 不主动?某一还不够主动?领导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说:领导,某一他是80后唉。 领导就咳了一声:都是后浪,跟我这个60后计较什么? 我狗腿的说:我一直以为领导是70后。 领导又咳了一声:你小子是不是也单着呢? 我心中一惊,以为领导也要阳光普照的帮我介绍对象,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了。 领导只是发表感慨,说:现在的小伙子啊,都不主动,吃顿饭吧,周日还是我给安排的。人家女方主动说要去他家看看,他倒好,说家里太乱。 我心说,某一家里确实很乱。 不过——他周六才和我吃过面,周日还和我约定梦里见,结果在这之间,他就和小姑娘吃了饭——哼,果然是时间管理大师。 按捺腹诽和怅然,不跟领导聊这糟心的八卦了,认真开始汇报案情。 领导听后,说:没大事,这种案子,咱们前两年碰到过好几回。 我说:可我很久没出过庭了,没大把握。 领导安慰我:别想太多,该出庭就出庭,就算输了,大不了再找律师去上诉,反正程序这玩意儿嘛,就一步步来呗。 哦这样,我懂了,我大概只是个一审的工具人。 不过,工具人也是有尊严的。 我决心要把案子好好办,毕竟平时工作挺枯燥的,日复一日审核差不多的合同,给出差不多的意见,部门总是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状态。虽然这样的状态没什么不好吧,但作为基层小主管,一年也该刷一次存在感。 同时,也可能是刚刚搞了没两天的暧昧喂了狗,情场失意,据说职场能得利。 于是,整个下午都钉在工位上,一次卫生间都没去,高效的处理日常流程,挤出时间来研究案情。 案情看似简单,其实也有发挥空间。 下班前的一小段时间,部门日常流程处理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有空闲,就坐一起开了个讨论会,碰撞一下对案情的想法。一不留神,竟然讨论了一个多钟头。 -- 第18页 期间我都没有看手机,等讨论结束之后,迫不及待点开微信,并没有新消息。 唉,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第15章 record 15 虽然才跟某一柴犬外交没几天,却好像已经养成了时不时查看微信的习惯。 而过去的我一直对微信有种偏见,觉得它过于多事,把多年不见八竿子打不着的各种关系捆绑到一起。因为工作需要只能被迫使用,却从未刷过朋友圈。 但是,现在心里有了惦记,觉得没有人发微信的夜晚,过得好慢啊。 第二天上班,快午休了,终于又收到某一微信:十男,去吃面不? 我说:想去啊但没时间,一点钟约了律师视频,中午想再啃啃案情。 他又回复了那只忧伤的柴犬。 饭虽然没吃成,我却感觉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因为觉得即使他是无可救药的直男,我们也可以继续当一起吃饭的伙伴。 或者就是,我一直觉得跟他的迅速熟络有点儿不踏实。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相亲是假,撩我是真,我觉得我也没准备好。 不过,我有什么好准备的呢?男人和男人之间,不是应该很容易发展吗? 就像小软件上有人的简介一样:只要你主动,我们就有故事。 唉,我就是怂!满心杂念,裹足不前。 还真是庆幸在这个时间节点能有个案子让我忙。 下午跟原本要代理我们出庭的律师视频讨论。 结果有点儿失望,不知道他是真的虚,对案子不重视,还是不想帮忙,总之没聊出来什么东西。 我虽然对案情分析得比较透了,但真心想要找个常出庭的律师探讨一下,毕竟有些时候不是谁对谁错就高下立判,还要看谁会说。 这时候,就要反省自己人脉匮乏了,谁让自己在微信上总是不帮老同学砍拼夕夕呢,谁让自己总是不给前同事的明星宝宝评选点赞呢,现在突然要找人帮忙就张不开嘴了。 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求助的人!他绝对称得上有经验,而且距离我们上次说话又没过去太长时间。 我就给沧海发了一条微信:呼救,啥时候有空,想问点儿诉讼的事情。 他又是秒回了我:现在就行,视频吗? 啊这! 我没想到他响应得如此迅速啊! 难道我们心有灵犀? 可是视频——我今天状态好不好呢?上不上镜?忽然有点儿不安。 先跑了趟卫生间,磨磨蹭蹭整理仪表,在洗手台前慌张得按了几次水龙头,做了几下深呼吸。 我是有多久没见过沧海了? 自从2014年7月离开学校,整整过去了六年。 六年啊! 六年前的我是个怂包,还幻想着如果有一天重逢,自己一定会变得强大到拥有黑化男主一般的气魄。 然而,六年就这么匆匆而过,岁月只让我变黑,却没有黑化。 不知道岁月有没有让我的白月光黑了一点点呢? 我一时心神凌乱,找了一间空的会议室,拉上百叶窗,开了一半的灯光。 调试了好几分钟前置摄像头角度,才终于按下视频邀请! 噔噔噔噔的等待音响起,我紧张到大夏天里要打冷战——就起身把空调关了。 刚坐回椅子,视频接通了—— 啊! 贪婪的看着他出现的画面! 重逢的时刻按秒计算。 他笑了,说:你变帅了呦,这个发型适合你。 这让我有了一丢丢自信,摸摸头说:剪得有点儿碎啦。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你没有变帅,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和我印象中的一样帅!你都没有被社会锤炼吗?为什么还是笑得那么好看! 他说:你是碰到什么麻烦了?想告谁啊? 我说:我其实是被告。 他说:怎么回事,遇到碰瓷的了? 啊?我才傻不拉几的反应过来,赶紧跟他解释:不是我自己有麻烦,是我们公司,有个合同纠纷,被客户起诉了。 他说:这样啊,我刚才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 就这一句,太上头了! 我明显感到我的脸烧红了,天怎么这么热,我刚才还把空调给关了! 我跟他说起案情,讲了临时被律师鸽的处境,以及我自己的应诉思路。 他仔细的听着,在我停顿的时候,问几个问题。 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因为这案子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肯定比他平时处理的案件低级很多。 他却很认真,问我要了诉讼文书、证据材料,说他先要看看,之后再跟我联系。 我说:好的,太麻烦你了。 他说:你还跟我客气,先这样。 关掉视频的一瞬。 我身体一仰,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为什么有种透支的错觉?这就是灵魂的碰撞吗? 闭上眼睛,止不住回味刚刚视频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表情,甚至在头脑中琢磨他衬衫的衣领和解开的袖口。 他,还是那样完美,方方面面都刚刚好的分寸。 他的眼神里找不到一丝社会给予的委屈,神态中没流露任何生活压力的痕迹。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枉我暗恋他这么多年无法自拔。 -- 第19页 可是—— 他的气质没有变。 我呢,却不似当年那么单纯了。 我止不住去想他刚刚穿着的衬衫下面的轮廓,一定是有用心的锻炼过。 头脑中,又出现了前些天做过的关于他的美梦。 梦里面,他坐在我的床边,主动把手探进我的被子里。 现实中,怎么可能? 他是那样富于正义,那样彬彬有礼。 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他又不是某一。 呃—— 我怎么又想起了某一? 我啊,真是变了。 第16章 record 16 这周的前三天,就这样百感交集的过去了。 周四一早出门,碰到邻居,一起去地铁站。 没事闲聊,邻居问:你们公司有食堂吗? 我说:没有唉。 他说:那你中午吃什么? 我说:这真是灵魂拷问。 现在有了外卖,选择多了,反而不知道吃什么好,每天都要在选择上费一番功夫。不过,今天中午焦虑吃什么,倒不是因为外卖,而是我连续鸽了某一三天,今天是不是该我主动问他了?毕竟某一也不是脾气太好的人呃。 走运的是,在电梯里遇到了某一。 我说:你最近来得很早么? 他说:我最近有晨练。 说完还给我秀了秀他的胳膊。引得电梯里的陌生人偷瞄偷笑。我都为他难为情,他却一点儿也不脸红。 他说:今天中饭你还凑合吗? 我说:不,饭还是要好好吃的,要不要去吃面? 他说:好啊,那中午早点儿下去,店里人很多。 就这样愉快的解决了约饭的问题,上午又能心无旁骛的处理工作了! 临近11点半,某一就出现在了部门办公室门口。 跟办公室一个很有资历的姐姐打招呼。 姐姐说:哎呦,你很久没在我们部门出现了。 据说,我来公司前,某一还是个业务员时,总来我们部门催合同,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这几年他性子稳了,职位高了,流程事务都交给手下同事去办,就少过来了。部门里新人对他不了解,似乎有几分忌惮,但熟悉的老人还能跟他开玩笑。 他溜达到我工位,拎起我档案架上的一本民法典,装模作样的翻了几下。 我收拾收拾,说:走吧。 他把法典放回架子上。 我问旁边同事要不要一起去吃面,同事笑笑说不出去了,外面太热。 我戴上口罩。某一摸摸口袋表示忘带了。 正好我桌上还有一只,某一拿起要用。 我说:等等,这只我好像有用过。 就想去找新的。结果某一说没关系,就戴上了。 我有点儿尴尬,发现旁边同事也有一丝惊恐(同事是易受惊体质)。 我说:你这,是防疫的反面教材。 他说:大热天的,也就你还坚持一丝不苟。 我说:抗疫的果实得来不易,必须坚持!请你跟我保持社交距离。 一路跟他交流抗疫知识,就来到了陕西面馆。 有大半年没来了,这里过去卫生不大好的,现在墙面粉刷了,吊顶也搞得实木风格,红色的木桌椅也挺舒服的,当然价目表也更新过了。 某一点了番茄鸡蛋面。 我点了biangbiang面。 要了玻璃瓶的冰镇汽水。 大热天喝一口可真舒服。 我说:我一喝这种汽水,就想起学校食堂,现在很少见这种玻璃瓶的了,真担心有一天会停产。 某一说:你可真念旧。 我摇头:没有啦,我跟过去的同学联系挺少的。 某一说:上次去你家,看你把旧东西都保存得很好。 哦,我是有几样旧东西,比如用了很多年的电饭煲,背了很多年的背包,东西用得久了就会产生感情,但我觉得我实在算不上是念旧的人,我说:我的电饭煲是要当传家宝的。 某一不屑的撇撇嘴。 面馆里人越来越多。 有两个女生坐过来和我们拼桌。 坐到某一旁边的那个女生,让某一帮忙从筷子筒里拿双筷子,说谢谢的样子温柔又害羞。 实话实说,看久了觉得某一也就长那样,但如果初次见到他,他的颜值就算达不到会让人倾心的程度,但让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小男生害羞应该是足够的。所以,他去相亲应该挺有优势的啊?怎么还需要大领导助攻呢? 我一边吃着面,一边又胡思乱想起来。 某一吃完了就等我,我也抓紧扒拉,快吃完时,两个女生的面才上来。 刚才害羞的那个女生,舀起一勺汤小心的吹凉,喝下去之后表情立刻亮了,激动的跟她朋友说:哇~好好吃啊! 我立刻想起了日剧里吃东西的女主,跟某一对上眼神,发现他也正想起这茬,我俩就忍不住嘿嘿笑起来。搞得那个女生更害羞了。 我俩连忙起身走了。 吃的好饱,沿着写字楼下的景观带散了一会儿步。 走在林荫道上,我不停左看右看,很不自在。 某一说:怎么了?怕碰到同事吗? 我说:为什么怕碰见同事? 他说:那你好像有点儿不自在。 我说:吃得太撑了。 -- 第20页 他好像不太相信,我赶紧转移话题,问他相亲的进展。 他说:差不多了。 我酸溜溜的说:这么自信? 他就动了动眉毛,眼神跟那只得意的柴犬很像。 他说:我是指应付差事,差不多快结束了。 我说:少来。 他说:真的。 我就茶茶的说:不愿意讲就算了。 他说:再在微信上晾几天,周末约一次饭,或者下周末再来一次,应该就能结束了。 我有点儿迷惑,什么就结束了? 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我说:你该不会是在骗——炮吧? 话说出口,他朝我头顶捶了一下。 我也惭愧,我怎么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他收起开玩笑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领导一番好意,对方还是他老婆的亲戚,我虽然打算走过场,但如果谈一次就崩,未免太不给人家面子。 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他说:哥们硬件条件摆在这呢,如果见一面就结束,岂不存心吊人家胃口?我要多见几次,用我内在的劣势抵消第一印象的优势,你可能不信,我可以装出很让人讨厌的品行。 我说:我信。 他要再捶我一下,被我躲开了。 他说:如果硬件不行,想靠内在来博取日久生情,那是很费力的。但如果硬件太行,对方就会自动脑补你的软件也不错。 是这样吗?我表示聆听。 他说:我这种情况,只有多通过几次相处,充分展现我恶劣的一面。循序渐进,让对方从胸有成竹到权衡利弊,到咬牙坚持,再到主动放弃,媒婆的心情也会被充分调动,坐过山车一样上来下去。这样做足了戏,失败只会让人惋惜,媒婆也会彻底灭火,从此再也不想给人安排相亲了。 这! 我说:你这也太坏了吧。 他把熊掌搭上我的肩膀,像是露出了本来面目的反派,说:这才哪到哪,你才刚开始了解我。 天啊,我说:我好像知道得太多了。我害怕。 第17章 record 17 他问:从实招来,你相亲过几次? 几次?我说:我还年轻。 他说:你这样的年纪,如果在乡下,孩子都上学前班了。 我说:我就是乡下人呐。 他说:那你有孩子了? 我说:叫爸爸。 这是我自找的了,不但被他捶,还被他强人锁男了。脑袋卡在他的大长胳膊下,无法fu吸,只能求饶。 他催我:快说。 我说:真没相亲过,但有人给介绍过一次。 他还是不肯放开,问:然后呢? 我说:我就一口回绝啦。 他不信,我只好实话实话:当时正好过年在家,我老爸知道了就有点儿生气,非要让我去加微信,就跟对方简单聊了聊,我也像你一样故意表现得比较糟。 他说:怎么糟的? 我动动脖子,头发蹭到了他的脸上,我说:我就讲我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她就知难而退了。 经过确实就差不多这样。我讲完了,也放弃挣扎了,就把他的胳膊当U型枕了,无聊看着地面上从树叶缝隙落下的光斑。 他终于缓缓松开,正好有阵清风从树梢落下。 清风钻进我们之间,一丝丝清凉。 才发现,刚刚强人锁男的过程中,自己出了一层薄汗。 我回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出汗。 这时他突然接到个电话,退进树影里,并看不太清。 我溜达到一边去,等他讲完电话,也快到上班时间了。 在电梯里,就我们两个。 他说:你到底编了什么心理问题? 我说:太小看我了,我还用编吗? 他说:给我讲讲,说不定我也可以用上。 我说:别,我怕吓到你,而且,你就做你自己好了,对方会放弃的哈哈。 就这样打趣着,各自回了办公室。 坐到工位,旁边同事问我怎么去吃了这么久。 我说:店里人可多了,你明天要不要去? 同事说:你明天还去呀? 是哦?我才想起刚刚忘了问某一明天还去不去了。 自从工作以来,好像就没交过形影不离的朋友,相处的方式都生疏了。怀念大学里,不用约定就有一起去吃食堂的默契。 第二天是周五,自由着装日。 我过去没太在意过,也没有花哨的衣服。每次逛商场,都对流行款式避而远之,总是选基本款。今年刚入夏时,买过一件小开领的Polo衫,颜色有一点点儿亮,好像叫芥黄色,剪裁得太好了非常衬身材,我都没好意思穿去办公室过。 早上打开衣柜,犹豫了一会儿,就穿上了,还配了颜色浅一点儿的西裤。 果然,碰到邻居一起去地铁站,他就嘿嘿嘿笑着说:这个颜色有点儿骚气。 我说:今年就流行这个绿色。(没好意思跟他讲芥黄,怕他把我想得太精致了) 在地铁车厢里,趁别人不注意,仔细的看着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在内心给自己加了很多戏,决心豁出去了,不掩藏自己的性感了。 到公司,并没有引起轰动。(我想多了) 让我有点儿沾沾自喜的是,十点多的时候,沧海突然发微信过来,说他已经把诉讼材料看过了,要和我视频。 -- 第21页 我觉得用心搭配了穿着之后,好像自己也会重视自己一点点,跟他讨论时,似乎更有底气了。明明是他在帮我,但有瞬间,仿佛我不是有求于人,而是真正和他在探讨专业问题,把一个简单的案子打磨出来很多层次。 可能是我错觉,聊得甚是投机。 我们不但把应诉思路捋得根根清晰,想了备选方案,定稿了总结陈述,还站在原告的角度,点评原告起诉的思路,觉得他们如果换条起诉理由,也许这案子会更有挑战性。 我很少这么高谈阔论,说到后来,嗓子都有点儿卡了。还大言不惭的跟沧海说:下次你有什么案子,也叫我一起讨论呗,说不定我也能给你一点儿启发呢。 沧海向来是爱鼓励人的,他说:好啊,一言为定。 我说:可惜你不在上海了,要么请你吃个饭,耽误你这么多时间。 他说:等你来天津的吧,我前些天遇到了那谁,他还跟我问起你呢。 那谁是我们曾经共同的朋友,大学时很熟,毕业留在天津了,一晃也是六年没再见过。 其实我大多数的同学都留在了天津或北京,我就跟沧海打听了几个老同学的近况,又聊了一会儿。 直到他那边有人推门找他去吃午饭,我们才意犹未尽的打住。 他说:先这样,等赢了官司记得告诉我。 我说:一定一定。 我笑着等他先挂掉,他抬手去关视频,手在镜头前一闪而过——我忽然注意到他的无名指上戴了戒指。 视频断掉了。 我想起大学时,沧海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戒指,觉得束缚。当时还自以为这是他并非直男的又一条小小佐证。 可他现在戴了戒指,是婚戒吗? 我点开沧海的朋友圈,想看看是否有他结婚的信息,但他朋友圈是空的。 我记得去年曾听同学提过一次,说他还没有结婚。 不会这么快就完婚了吧? 我是有些疑惑,有些失落,但应该没有很难过,至少应该没有强烈到戏剧化的程度。 我点开搜索,想查查戴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不是婚戒,心里还琢磨着刚刚看到是左手还是右手,视频有没有镜像错位? 这时,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是某一。 他说:OK了吗? 哦,我说:好了。 他说:那去吃面吧。 我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我说:这会儿太晚了吧,店里人估计满了。 他说:走吧,第一拨人正好快吃完。 我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戴上口罩。 某一说:你刚刚跟谁在开会? 我说:一个朋友,请教些诉讼的事情,下周一就开庭了。 他说:我也可以跟你探讨。 啊?我说:你还懂法律? 他拍着胸肌说:当然,好业务员当然要既懂法务又懂财务。 我信了他,结果他给我一句:堂下所跪何人? 我??? 他说可以陪我角色扮演,我说:谢谢,我已经有神人相助了。 到了面馆,果然没有位置了。 老板给我们指了一桌快吃完的,让我们在旁边等会儿。 这种等位本来就够尴尬的了,某一又那么高,我都担心造成那桌人消化不良。 某一脸皮厚,继续跟我聊,说:你这衣服够黄的啊。 我说:哪里,哪里黄?这是绿色。 他说:你色盲吧。 我听到有人吃面呛住的声音。 我不跟他聊了,内心文艺的独白,早上穿这件衣服时那明亮的心情已经随着刚刚断掉的视频,有点儿暗淡了。 想着想着,就有点儿走神,面馆里也嘈杂,某一叫我两声,我才回过神。 有空位了,某一问我:刚才在想什么呢? 我说:没什么。 他指着墙面说:你觉得这里刷的颜色怎么样? 我说:我色盲啊。 第18章 record 18 某一伸过来熊掌要捶我。 我看看店里的墙壁,昨天来吃面就注意到了,很干净的颜色,有点儿蓝,又有点儿绿,跟我一件衬衫的颜色有点儿像。而且有一面墙还刷出了水墨山峦的那种层次感。 某一说:我想把家里刷刷。 我说:好啊,我正好有工具能借你用。 他说:你怎么还有刷墙的东西? 我说:我家里墙就是自己刷的,我没跟你说过吗? 他摇摇头,说:十男果然是十项全能。 我还以为我跟他讲过了,毕竟我最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说过的话那么多,我还以为我早把自己那点儿有限的经历都讲完了呢。 我说:刷墙挺好玩的,不过我的滚筒刷上肯定有我用过的漆了,不知道你再用会不会染色。 他说:那我就选择跟你家一样的颜色。 啊?我有点儿审美被认同的受宠若惊,又觉得责任重大,就说:你还是多挑挑吧,毕竟是你自己住,或者——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或者你问问你房子未来的女主人,万一你俩能成呢?现在电视剧的套路不都是冤家成双对吗。 他说:就像《爱的迫降》那样? 我说:你真的看啦? 他笑而不语。我觉得那个剧应该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 第22页 面终于上来,我们抓紧吃完,就匆匆赶回办公室,到上班时间了。 周五下午,一般都会稍微清闲一些。 我把之前跟沧海视频时做的笔记整理了一番。有些观点是他的,我在脑子里过的时候,出现的是他的声音。 我终于还是搜了一下婚戒到底要戴在哪根手指,发现果然是无名指。 这么说,沧海很可能是已经结婚了。 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说不太清。我觉得自己算不上很情绪化的人。 虽然我情绪经常波动,积极和消极交替,但我很少会把情绪外显。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我一直也知道沧海终有一天会结婚,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自始至终,我都没对他表露过心迹,于他而言,我肯定只是个单纯的好朋友,信任他甚至有点儿依赖他,我好像应该替他感到开心而没有立场难过。 旁边的同事看我清闲,让我帮忙分析一个问题。 我和她讨论着讨论着,就走神了。 她看出我心不在焉,说不想再打扰我。 我还是强行集中精神,跟她把问题解决了。 泡了杯茉莉绿茶,到休息区站了一会儿。想找个天津的同学打听打听沧海的婚姻状态,还是作罢。 打开小软件,看看能否有个陌生人谈谈心,当然是妄想。 跟人谈心,对我来说,向来都羞于开口。我想如果是某一那样的人,失恋之后一定会颓废、买醉、摔东西、破坏健康之类的发泄吧,他的感情想必激烈又充沛。 而我,是一个对感情吝惜的人。不但不肯跟人表白,连跟朋友谈心都不肯,不愿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喜悦还是失落。 虽然曾在年初立过要多跟人交流的FLAG。 正巧女主管也来休息区,问我对着窗子发什么呆。 我说:放空一下大脑,休息休息。 她说:看你有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不会吧?我才不是那种会被轻易看透的人。 晚上回到家。 觉得有些疲惫,强打着精神洗了澡,就躺床上了。 听了一会儿小说,竟然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得特别沉。 醒来时,头脑很清明,可时间才半夜一点钟。 我煮了一碗面,端到阳台上去吃。 看到隔壁邻居的房间黑漆漆的,但阳台门开着,可能他是嫌屋子热。 楼下拆迁的废墟,还屹立着那个钉子户,周围都是荒草和破败的水泥地。 我其实很喜欢看一丛丛的荒草,从来都觉得修剪草坪是多此一举。荒草会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夏天,老家郊外的铁轨,会想起枕木下堆积的小石块,铁轨两侧高高的蒿草和点缀其间的小野花。 我大学时,常有一种幻想,如果有一天沧海成为我的男朋友,我一定要带他坐绿皮火车回趟老家。 我趴在阳台的铁栏杆上,思绪漫无边际。 为什么一定要坐绿皮火车呢? 可能是因为大学时,寒暑假坐绿皮火车回家,总是一个人,看到车厢里别人成群结队,就特别羡慕那种旅程中的照顾。而沧海又是那么会照顾人。唉。 我回到房间里,把碗刷掉,更不困了。 躺在床上,点开小软件。 有条新消息,竟然是那个神秘人又出现了。 他还真是会挑我感伤的时候。 他只是打了个招呼,还是一个小时前的,不确定此刻是否已经睡了,反正陌生人交流没有叨扰的负担,我就回了一条。 几分钟后,竟然收到了回复。 我说:你经常这么晚睡吗? 他说:明天周末不用早起,你呢? 我想了想,既然他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又可以随时屏蔽掉,为什么不半真半假跟他聊聊,就做作的说:我正在体会失恋的滋味。 他回复一个喜闻乐见的吃瓜表情。 我说:互联网这么无情吗? 他连发三问:有渣男吗,有出轨吗,有致命女人吗? 我说:都没有呃。 他说:那不能引发众怒是上不去热搜的,你只能说给我听听。 好吧,我就说:很老套的故事,就是暗恋多年的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他说:是直人吗? 我说:应该是吧。 他说:你连他属性都不知道? 我说:也有过怀疑的时候,但现在想想,应该多半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说:腐眼看人基。 我说:大概是吧。 他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问:有physical交流过吗? 我说:没有啊,有就不会不确定了。 他说:那未必,有些直人也是骚。不过,结婚说明不了什么,有一些人是结婚之后才发现自己的。 我说:我不能抱那种希望。 他说:哎呦,白莲花。 啊?这? 我说:现在白莲花标准这么低了吗? 他说:你这样挑三拣四,是找不到男人的。 我说:哼,我正在和一个大帅哥玩暧昧呢。 他说:你是在说我吗? 我说:我都没见过你。 他发了个酸溜溜的表情,说:原来还有其他的大帅哥,看来你对你的暗恋也没有多忠贞嘛。 我想了想,说:确实,感情这方面,我专一还真不是因为道德,我只是心里有暗恋的标杆在,就一直觉得看不上别人了。 -- 第23页 他说:那怎么又会有暧昧的大帅哥呢? Emmm,也是哦,我觉得这人还挺会聊天的。 他继续问:是大帅哥达到你的标杆了? 我说:那倒没有,可能更多是physical的吸引吧。(反正跟陌生人聊天,既不怕乱用英语,也不怕虎狼之词) 他说:那就physical一下呗,说不定就升华了,就忘了八百年前大明湖畔的暗恋了。 我说:我只能在梦里YY一下,他也不算自由身。 他就又发过来一个吃瓜的表情。 第19章 record 19 我说:他在相亲。 神秘人问:他多大? 我想,还是要虚化一下背景,就说:大概三十吧。 他说:那是到结婚的年龄了。 我说:所以啊,到了保质期的男人。 他就发了一连串哈哈大笑的表情,说:你也不会年轻太久。 我说:那你呢。 他说:我也三十而已。 我说:那你也快过期了。 他说:所以你要尽快享用。 我就发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他说:其实我也在考虑结婚。 我:…… 他说:过去有别人给介绍对象,我总觉得烦,现在也愿意看看了。 我说:变直了? 他说:结婚总是免不了,趁现在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就做些准备咯。 哦,我想,说不定有不少人都是抱着这种心态相亲甚至结婚的呢,但是我说:不觉得不甘心吗? 他说:我不是说过了嘛,结婚不能说明一切,并不代表感情生活就结束了。 我说:那总是要有责任啊。 他说:你又白莲花了不是?这就像堆积木,你可以选择合适的结婚对象啊,找个想法契合的。 我懂了,我说:你指形婚啊? 他说:怎么,形婚犯法吗? 我说:如果侵犯了他人权益,扰乱社会秩序…… 他就发过来一个黑乎乎的表情。 我说:开玩笑啦,我没研究过婚姻法。 他说:晚安吧,白莲花。 我说:晚安,神秘人。 跟神秘人半真半假的聊完,情绪好了一点。 但回避型人格又跳出来,指责自己不该跟人说这么露骨的话。 万一这个人真是兄弟公司一起拓展的人呢?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有交集。 我只能希望,和这个人的交流永远都止于线上。 早晨去公园跑步。 可能是半夜吃了面的缘故,浑身有劲。 跑到大汗淋漓,T恤整个的贴在了身上,忽然觉得自己很有男人味。 看到结伴跑步的男女。 想起夜里和神秘人的对话。 竟然萌生出一种变直的冲动。只是瞬间,却极具诱惑力,看那跑步的男女,多么般配,多么健康。全世界都在鼓励结婚,鼓励生育,为什么不顺从全世界呢?就算要唱反调,也要有人陪,我只是个单身汪连作对都不配。 心思一动,体力就弱了。 停下来,才发觉累。而且,后知后觉的,对于神秘人有了异样的感受。 和人谈心,难免受人影响,神秘人的某些说辞可能已经影响到了我。 难道大家都想找投机的人聊天,是不想自己的人生观遭受挑战? 我坐在路边休息。 那对般配的男女又从我眼前跑过,我的视线跟着那男人的小腿出去很远,心情愈加复杂。 到底神秘人说过的哪些话钻进了我的潜意识里? 是他说不该放弃已婚的男人,还是说人总归要结婚? 我在路边坐了很久。 身体似乎因为意识的摇摆不定而失去了行动能力。 太阳把树影挪到我的身上,又挪走。 我再站起来时,因为头晕直接摔进草丛里。 懊丧的回到家,在额头贴了创可贴,忽然觉得自己更有男人味了。 唉,究竟是什么在心底躁动呢? 到阳台上吹风,看看我最爱的风景安抚心神——那个遗世而独立的钉子户,他家洗了衣服床单晾在外面,亮丽的颜色飘在荒草废墟中。 这莫名让我想起了废墟一样的某一家。 我听到邻居阳台的门开了。 我没有回身。 没有急着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出来,毕竟和邻居也熟了。 阳台栏杆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我胳膊搭在上面,很舒服。 邻居一直没说话。 我因为跑步的乏累和心神的浑浊,渐渐有点儿忽略了他的存在。 直到听见一个声音问:你究竟在看什么呢? 我瞬间醒过神,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男人。 我说:你是谁? 他说:我是XX(邻居)的同事。 这时,邻居从阳台门探出头来,看到了我,竟然有点儿脸红。 他说:你在家啊? 我说:刚跑步回来。 我回到房间,把T恤洗了,拿到阳台上去晾。 男人和邻居已经进屋了,但阳台门开着,隐约听到他们的说笑声,似乎在吃饭。 我有点儿纳闷,邻居不是不做饭吗?难道是他同事来给他做饭了?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邻居来敲门。 是给我送来半个西瓜。 他有点儿抱歉的说:中午买的小龙虾太辣了,就没叫你一起。 -- 第24页 原来他为请客没叫我而感到歉意,我一下子也被弄得有点儿难为情。 我说:你同事走啦? 他说:吃完就走了。 他看到我额头上的创可贴,问是怎么回事,我说犯迷糊不小心弄的。 他眼神很关心,却奇怪的欲言又止。 傍晚,我去阳台收衣服,碰到他在抽烟。 他说:吃过晚饭没? 我摇摇头:没什么想吃的。 他说:出去撸串? 太热了,我说:不想出门了。 他说:那订外卖吧。 我觉得他好像还在为中饭没叫我而烦心,觉得不至于啊,也没有必要,但又不知道怎么宽慰他。 然后,一起吃了外卖。 总觉得他有点儿不自然。 很不像他平时坦率的样子。 我给他讲了在公园跑步时,坐在路边脑袋宕机的状况,他问我是不是身体有状况。 我说:身体还好,可能精神有些紧张。(因为周一要出庭) 他有点儿走神,碰翻一只杯子,连忙说:对不起。 我起身去抽纸。 他又说对不起。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 他说:我其实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有点儿被他认真的口气吓到。 我说:什么事啊? 他说:我中饭没叫你,其实是担心我同事说漏嘴,他原来和我一起住。 啊?我笑笑缓和气氛,说:怎么,你们俩有奸情啊? 他连忙摇头,说:不是,我们合租,我是年头才搬过来的。 嗯?我说:你不是去年十一搬过来的吗? 他说:不是啊。 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终于有些放松下来,原来这才是他要坦白的事。 他说:我是转租的。 哦——我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说:转租给我的人让我保密,怕公寓来管。反正年后都戴口罩,他说门卫认不出来,邻居也不来往。 我说:那我之前说你家有小孩。 他说:转租给我的时候,只有一个男的,所以你那时突然说结婚带小孩,我也瞬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瞬间? 他就尴尬的笑笑,说:几秒钟吧,但当时觉得好玩,而且还要保密转租的事,就一直瞒着了。 我说:那你今天怎么良心发现了呢? 他说:我不愿意骗人啊,还因为这个中饭没叫你,就觉得一个谎言引起另一个谎言。 我说:你想太多了。 他说:你不生气吧? 我说:这点儿小事。 其实呢,心里有点儿乱。倒不是生气邻居无心的小谎言,而是,这个小谎言连同其他的一些事,曾让我以为我的回忆出问题了。 现在这件有了合理的答案,那我生活中其他的未解之谜呢? 第20章 record 20 我是个爱多想的人。 头脑里常有纷纷扰扰的想法。 却又习惯性的装出少思寡言的表象。 邻居转租的事,在瞬间让我重新审视起很多事情,激发了我的很多想象。 可能我的前半夜都在折腾与揣测中度过,后半夜就算睡着了,也是在梦里自导自演。 但一夜过去,太阳又照常升起,吃了饭,跑了步,习惯还是把自己拉回到生活的正轨。 明天就要出庭了。 于其胡思乱想,我决定去公司加班。 周末写字楼没有空调,我就穿着T恤和短裤,戴了一只无顶帽,完全是跑步时的穿戴。 办公室里只有我自己。 我先搜了几桩最近公开审理的合同案件。 一边吹着小电扇,一边看渣画质的庭审。 有的审判长很严厉,有的律师出庭时手机还叮叮在响。 有的会宣读法庭纪律,一大串,有的就直接问你们收到纪律的文件没,对方答收到了,甚至就用这个问答句式审完全场。 看得我对明天的庭审没那么紧张了。 但准备还是做全套,我在办公室里大声演练明天要说的话,还用手机录下来回放。 就这么玩票一样到下午两点多,肚子有些饿了。 公司附近有一家好吃的茶餐厅,就订了下午茶。 等候的过程中,我在楼层里到处溜达,逛到某一的办公室。他这面正好和我们部门分处在写字楼的两侧,他这面朝南,风景也好,为了招待客户装修得比较讲究。 下午茶来了,我想,不如就在某一这里吃,还能看看风景。 于是就把茶点摆在某一的办公桌上享用。 还拍了几张照片,不过不习惯发朋友圈。 吃了一会儿,又翻起某一桌上的书来看。他之前说过好的业务员要既懂法务又懂财务,竟然不是玩笑话,他空落落的文件架上还真的有一本经济法在吃灰。 我翻开来,扉页上签着某一的名字,字写得竟然不错,铁画银钩的。往后翻,书页就很干净,显然是没怎么看过。 我忽然想做个恶作剧,就翻到中间的一页,用铅笔随便画了几条重点线。心想,等哪天他突然翻到这一页,一定会莫名其妙。 坏事刚做完,突然听到办公区有开门声!紧接着就有人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赶紧把下午茶挪到窗边的公共区域,镇定一下,想以主人的姿态去看看到底是谁大周末的擅闯办公区。 -- 第25页 对方看到我吃了一惊。 原来是周末来给地毯除尘的保洁阿姨。 她说:我要么先去别的楼层?吸尘声音大,怕打扰你。 我说:没事,你忙吧,我正好要走了。 于是就赶紧把下午茶收拾收拾扔掉,回了趟自己的办公室把明天出庭的资料都带上,就离开了公司。 傍晚正琢磨吃什么的时候,收到某一的微信。 他说:我下午去了建材市场。 我说:你真要收拾房子啊? 他说:过些天要出差,出差前想把漆刷了,正好房子空的时候通风。 我说:好主意,那你买好漆了吗? 他说:没找到你家那个颜色的,你有空和我一起去买呗。 我说:然后再帮你一起刷? 他就发了个卖萌柴犬的表情,说:求求十男了。 我说:那你要请我吃大餐。 他说:没问题,你想吃什么? 我说:我要想想。 他说:你晚饭吃了吗? 我说:我去加班的时候,吃了下午茶,现在才刚有一点点饿。 他说:你工作太上心了。 我说:明天要开庭,想万无一失,马上要发年中奖金了。 他就发了一只咧嘴笑的柴犬,又发过来一段语音,说:你不用太担心,我正好认识一个人,他了解原告那家的情况,他们管理层和股东之间正在乱斗,估计没多少心思放在这件案子上。 是吗? 这其实没让我觉得是什么利好消息。 不过,对于某一帮忙打听,还是觉得挺开心的,毕竟这事跟他的工作并不沾边。 我有点儿想跟他说邻居转租的事情,想告诉他,我所以为的结过婚的邻居跟我现在的邻居根本就是两个人。 但字都打出来了,却没有发送。 琢磨了一下他可能的反应,把字都删掉了。 我可能不是一个喜欢发问的人。 时间也不早了,放下手机,去弄晚饭。 下午茶太甜了,晚饭想做点儿清口的。 拍个黄瓜,拍着拍着,我忽然想起点儿什么。 翻出来下午茶拍的照片——糟了,我好像把一个有茶餐厅logo的湿巾落在某一的办公桌上了。 偏偏我刚刚微信还跟他提了加班吃下午茶的事。 无缘无故绕过大半个办公区,跑到人家办公桌吃下午茶。 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变态。 虽然某种程度上,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有点儿变态,但从没想过让别人知道啊。 怎么办呃? 我明天早上偏偏不去公司而直接去法院。 现在时间又不早了,权衡一下,如果为了不让某一知道我变态,而连夜去公司找湿巾,好像也不值得。 算了。 如果他问起,我就说办公室有西晒,所以到他们那边去纳凉了。反正我们都做过两回室友了,他又没有洁癖,这点儿事估计他不会在意。 转天早上,天有些阴,新闻说有台风到浙江沿海了。 我穿上正装,打车早早就到了法院。 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下,想起刚来上海那阵子,在律所打工,时常要往法院跑,一晃竟然有三四年没来过了。 可能因为疫情的关系,法院比较冷清,空调又打得极低,幸好穿了正装。 我找到庭审的地方,刚在被告代理席坐定,就有一位工作人员过来跟我说:这场是公开直播审理,你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第21章 record 21 直播? 没想到我昨天刚看完几场渣画质的直播,今天就要变身主播!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提前通知的吗? 这时候问我,我也不敢拒绝啊。 我想去卫生间照照镜子,但不想节外生枝了,就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头发稍稍往额前拨了拨。 不一会儿,原告方来了,只有代理律师一人。 也没有任何人旁听。 可见,确实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 审判员来到后,庭审程序就八倍速的开始了。 常规问题,都以“你们知晓吗”“知晓”这样的问答带过了。 我都担心他们是不是没有耐性听我做总结陈词,还好给了我表演的时间。 最后,审判员说审判结果要下周出来,就完事了。 我意犹未尽的从法庭离开。 走到大厅门口时,忽然被人叫住了。 我一看,是个有点儿眼熟的男人,但戴着口罩,又认不太清。 走近了,才认出来,竟然是原来律所的同事。 他说:我就觉得是你。 我说:你眼神够好的,戴这么严实都被你发现了。 他说:你又开始做诉讼啦? 我说:代理我们自己公司,临时被律师放了鸽子。 他说:怎么样? 我小声说:被直播了。 他在法院刚办完事情,正好跟我一起往出走。 走下长长的台阶,聊起律所的人和事。 我说:我有没有变成所里的反面教材? 他说:哪能啊,正面教材还差不多。 我表示怀疑。 他说:就前两周,有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所里实习,领导给他们灌鸡汤时还提起你了呢,说你当年实习怎么怎么样,做事让人放心。 -- 第26页 真的吗?我笑而不语。毕竟当年,离开律所时,自己还有点儿青春敏感,大概辜负了领导的期望,其实是搞得有些不愉快的。 我说:哪天我有空回所里看看大家。 他说:老人走了很多,所里留不住人。 我问起一个同期跟我一起实习的人,他说:他倒是还在所里,接替了原来那谁的位置,还做了个普法的公众号成网红了。 是吗?我说:那我回去一定要关注他。 走到街角,我叫了车,和他不同的方向。 即将分开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又叫住他,我说:我记得你结婚了,对吧? 他说:是啊,我娃都有了。 我说:哦哦,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他也没在意,说:贵人多忘事嘛。 我就笑着跟他拜拜了。 回到公司,先去跟大领导作了汇报。 从大领导办公室出来,我往某一部门那个方向瞟了瞟,希望某一今天有事没来,我好去把湿巾处理掉,结果偏偏看到他从部门里走出来。 他说:正装LOOK! 我说:出庭要代表公司形象。 他说:不错不错,为公司洗脱冤屈了吗? 我说:结果要下周出来。 他说:我下周出差。 我说:那,那跟出结果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周末陪我刷漆啊。 我矜持的说:我周末挺多安排的,看时间吧。 他说:别啊,挤一挤总是有的,先预支你今天中午的面条。 我说:好吧,不过定金不予退还哦。 回到办公室,把西装挂起来。 寻思刚刚某一竟然没提湿巾这茬,是他没发现?还是没把湿巾联想到我的下午茶?或者,难道是昨天保洁阿姨帮忙扔掉了?那我要送保洁阿姨一面为人民排忧解难的锦旗。 部门同事们打听庭审的情况。 我简单讲了讲。(因为本来也不复杂) 中饭时,旁边同事问我:你又去吃面啊? 我说:是啊,你去吗? 她连连摇头,受惊了一样,说:我可不去当电灯泡。 我???难道我跟某一斗嘴时被她听见了? 不对啊,我和某一又没藏着掖着,我们是正常的男同事约男同事干饭的关系。 结果和某一在电梯里时,有个某一部门的同事一起下去。 那个同事跟我们打招呼,也说:你们又去吃面啊? 我??? 我和某一不过也才吃了三顿面。难道之前吃面时,面馆还有其他同事在聚餐,我们没发现? 某一看起来倒是没有在意。难道是我太敏感,是我基眼看人腐了? 吃面时,我四处张望,想看看店里是不是还有公司其他同事。 一不小心,把汤汁溅到衬衫前襟。 糟糕,我去抽纸巾。 某一轻咳一声,从胸前的小口袋里抽出一张湿巾递过来。 我一看,这,这不正是我昨天落下的吗。 我蛋定的把湿巾撕开,把衬衫擦干净,继续吃面。 某一说:你昨天怎么跑到我那去吃东西? 我说:你们那边风景好啊,我们办公室有西晒。 他说:那你怎么还在我宝贵的书上乱画? 我:…… 我迟疑一下要不要否认,不过,迟疑其实就等于默认了。 我说:你书又不看,摆在那吃灰。 他说:我有看啊。好的业务员当然要既懂法务又懂财务。 我说:那你呢? 他伸熊掌过来要捶我。 偏偏这时候,有公司同事进店来吃面了。 碰到同事并算不上意外。 公司附近的饭馆就那么几家。 我和某一旁边还有位置,就有两个同事坐了过来。 我们闲聊了几句,也许是我多心,就觉得刚刚吃饭的氛围变了,面也不那么美味了。我也不像刚才和某一聊天时那么机灵了,仿佛连坐姿都拘谨了些。 从面馆出来,我跟某一说:连着吃几顿,好像有点儿吃够了。 某一说:谁让你顿顿都吃biangbiang面。 也是,我傻了,我说:我在这里一直都吃biangbiang面,忘了还有别的选择。 某一说:看来你比较专一。 我想了想,我好像是能长时间吃一样东西,我说:大学有一个学期,我差不多每天中午都吃蛋炒饭。 某一说:是做得好吃吗? 我说:还行吧,就是习惯了,我的行为习惯有时候挺僵硬的。 僵硬?某一重复一遍这个词。 我也觉得我这个遣词造句啊,还挺恰当的,仿佛其他同事不在,只有某一在时,我的机灵劲又回来了。 某一伸过来熊掌,说:给你捏捏,看你有多僵硬。 我说:捏吧,捏舒坦了,周末朕让你的寒舍蓬荜生辉。 Emmm……成语都蹦出来了。 第22章 record 22 第二天,我和某一没去陕西面馆,而是往远走了走,找到一家新开的重庆小面。 某一点了豌豆炸酱面,我点了小面,上来是红彤彤一碗。 某一说:还以为你不能吃辣。 我说:是戒了很长时间。 他说:怕长痘? 我得意的说:我不长痘。 他就伸熊掌过来要摸,我赶紧闪开,店里不少人呢。 -- 第27页 我说:有段时间担心发际线,就戒了辣,你不是还说过我头发薄吗? 他说:那不是贬义,我不觉得头发厚有什么好。 我酸溜溜的说:现在都流行发量惊人。 他说:那干脆喜欢大猩猩得了。 吃了半碗小面,我被辣得够呛,喝光一瓶汽水,某一又帮我拿来一瓶。 他说:你脸辣得通红。 我也觉得浑身热,头皮都热,说不定辣真是对头发不好——我忽然想到,大概我真的脱发过,是戒辣才恢复的。这也许跟邻居家出现小孩一样,都是可以合理解释的事情。那么,我到底有没有听过某一跟他老婆的电话呢? 我真的很想问问他,但我们的关系近到可以打探过去了吗? 吃过饭,在景观带散步。 我说:昨天在法院,遇见一个过去的同事,还是离开律所之后头一回碰到。 某一说:微信也没联系过? 我说:没有,平时也不看朋友圈,我当时离开律所处理得不是太好。 某一问我当时做了什么,我仔细回想一下,可能算是跟领导有分歧,说了几句狠话吧。 他说:很难想象你会说狠话。 我说:有时候赶到那里了,没法回避,就不得不说。但奇怪的是,据昨天的同事讲,领导好像并没生我的气。 某一拍拍我,说:有时候是这样,争论的时候互不让步,但事情说开了,过后可能也就看开了。 我说:我还担心是不是我记忆又出了毛病,我还问我同事结没结婚,结果他跟我记忆中一样都是已婚。 我觉得,我好像茶茶的把话题引到了我想问的点上。如果某一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他应该会有所茶觉。 不过,某一是敏感的人吗? 敏感的人常常会对号入座把问题联想到自己,而某一这家伙才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用医生的口气问我:你对结婚这么在乎,是不是潜意识里想结婚? 我??? 我说:我才不想结婚呢。 他说:真的?以后也不想吗? 我说:如果有世界末日,请让世界末日出现在我婚礼前夕。 他哈哈大笑,说:你这太过分了,结婚有什么不好? 我也觉得我反应过激了,我说:最近,我有个朋友在考虑结婚,就总给我灌输结婚的理念,把我搞得有些暴躁。 他说:你说的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我说:是个网友啦。 某一就来了兴致,追问我到底是什么样的网友,还说:也许是个恨嫁的美女,想找你这个老实人结婚。 我想告诉他小软件上是不可能有美女的,但还是打肿脸充直男的说:maybe。 我说:那你想结婚吗? 他摇摇头,说:如果我想,怎么还会抗拒相亲? 也是,不过,我说:你抗拒相亲,也可能是怕犯重婚罪啊。 于是,我就再次被强人锁男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挣脱他的熊掌,我又出了些汗。 我说:你练过擒拿吗?劲太大了。 他说:我学过几个月的巴西柔术。 我说:那是什么东西? 他说:就是近身对抗,比较像摔跤。 我搜了搜,公司附近就有巴西柔术团课,页面上有个巴西猛男。 某一戳戳我的手机屏,说:我就是上的他的课。 啊?某一和巴西猛男摔跤?这种课岂不是会基满为患?我说:你什么时候还去上课,我想去观摩。 他说:疫情开始后就没再去过了,而且我身高不适合练柔术。你想学的话,我可以赐你几招,十男不考虑加点儿技能吗? 啊?我竟然有点心动。 下午上班时,我脑子里还出现过某一和巴西猛男摔跤的画面。 还幻想某一给我来场一对一教学,我们都穿着蓝白道服,就在公司楼下的景观带草坪,然后同事们都趴在落地窗上看我俩摔跤——啊,我是怎么了? 我要控制一下我自己! 还在上班就浮想联翩! 明明佛系了二十八年,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躁动? 难道说,某一是个催人还俗的妖精? 我觉得过去我是被初恋的情结封印住了。习惯了那样一种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幻想状态。 两点一线的职场生活,同事之间的礼貌距离,加上填满了生活所有空隙的APP,会让这种状态可怕的固化。而我幸运的是,某一突然闯入,打破了这种日常,为我带来一些新奇的可能性。 更吸引人的是,他就在那,白花花的胸肌,仿佛唾手可得。 我还怎么可能青灯古佛? 但新的问题是,我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会走向何处。 现在我和他算是好朋友呢?还是算在调情? 我只暗恋过,不知道实际中谈恋爱是什么情形。要如何确定? 当年我喜欢沧海时,心思比较简单,就想和他永远都能是彼此专属的最好的朋友。我对他的美梦,是今年因为某一的被子才频频出现。过去我并怎么对他有过非分之想。 但我和某一,我对他的心思就不那么单纯。 说白了,我会幻想和他来些physical的交流。 但这到底是因为我年纪到了油腻了,还是我喜欢他呢? -- 第28页 我和他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我并没有很了解他。我连他是不是gay都不知道。 不过,我对沧海就了解吗? 我连沧海是不是gay也不知道。 我连他戴的戒指是不是婚戒都不敢问。 所以我的爱情都只靠幻想吗? 晚上躺在床上,头脑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困扰。 心里总有些感觉按捺不住。 加上身体的燥热,就突然产生一种要破坏什么的冲动。 电光火石之间,我给沧海发出一条微信。 我说:我有件心事不知道该跟谁讲,只好把你当成树洞,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看着对话框弹了出去,头脑瞬间清醒。 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好像自讨苦吃的给外星文明发信号啊! 第23章 record 23 这次,沧海没有及时回复我。 我愈加胡乱猜疑,想撤回,又觉得那会显得自己幼稚。 这种超出了生活经验的事情,让我僵持在了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耐心都快耗尽了,突然响起语音聊天申请! 啊,沧海要语音? 我本以为发点模糊的文字可能会把事情糊弄过去,可是如果语音聊天,好像就没有退路了。 接通后,他说:抱歉我刚刚在洗澡,才看到你的爆炸性消息! 我强装镇定,说:有那么爆炸吗? 他说:当然有啊,总觉得你清心寡欲的,还担心你一直不开窍呢。 我说:我哪有清心寡欲。 他没理这茬,接着说: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但为什么觉得你似乎有些担心呢? 我说:可能是我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吧。 他说:那就别想了,先处处看呗,如果处得来就省去烦恼了,处不来也就不惦记了。 Emmm,被沧海这么一说,感情似乎好简单。 可是,我说:我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想法啊。 他就用专业的口气说:我给你分析分析,先跟我陈述事实。 我就模糊了某一的性别,把我们之间的暧昧讲了讲,关键的细节都打了马赛克,比如我去某一家给他理发,我就说成我推荐给某一的小家电出了问题,我只好负责上门维修。 因为没有事先做准备,我也是边讲边发现,我和某一之间的那点儿破事,如果换成男人和女人的话,好像是开了八倍速的爱情—— 沧海说:你不用怀疑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你们铁定有戏! Emmm,我说:我其实还有隐瞒,并没有完全交待。 他说:还有别的?不会已经—— 我赶紧说:没,没有那个过。 他有点儿失望,说:那也不重要啦,反正你们肯定有戏,你就放心大胆的去表白吧。 好吧,我说:那我再想想。 他说:还想什么啊?第一次共处一室没发生什么,说明你有定力。第二次也没发生什么,说明你够重视。但如果第三次你还不行动,那会让对方觉得你没兴趣,你们就只能永远做朋友了。 是这样吗? 我已经稀里糊涂的浪费了两次机会? 好像很快就要有第三次了——某一约了我刷漆啊。 我也想行动,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gay啊,但我对沧海说的是:我也想行动,可我不确定他结没结过婚啊。 沧海说:啊?你在开玩笑吧? 我说:是的哈哈哈。 我心虚的笑声,沧海一定听得出来,他又耐心的辅导了我一会儿。 结束和沧海的通话。 我缩进了空调被里。 我一激动,就容易发冷。 刚刚和沧海说了太多没准备的话。 其实,我给他发消息的初衷,并不是想要让他帮我厘清和某一的关系,我只是鲁莽的卑鄙的想看看他对我爱上别人的反应。我想要解决的,是我对他的漫长暗恋。结果变成了他为我的恋爱出谋划策。 不过,这种反应也足以说明,我对他的暗恋,一直都是单向的幻觉。 现在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破灭了。 我从此是不是该心无旁骛了? 我是不是要专心去经营和某一的关系了? 并没有。 我只是觉得纷繁燥热的头脑冷却了,什么都不愿想了。 沉沉睡了一晚。 早上醒来时,太阳明晃晃的。 一看时间,比平时晚起了一个钟头,匆匆洗漱,就出门了。 然后是忙碌的平凡的一天。 中午也没有和某一出去吃饭,而是让同事帮忙带了盒饭。 我可能是在祭奠逝去的暗恋? 不知道。 暗恋沧海是我得了多年的病,即使有了某一这剂药,也是时而有效,时而复发。 我没有信心,我现在真的对沧海完全免疫了吗? 如果不确定已经完全放下了沧海,就对某一开展行动合适吗? 我还要把沧海当成借口多久? 晚上下班,挤在地铁里。 地铁的冷气打得特别足。 盯着自己在车窗上重叠的倒影,才终于有了点儿情绪。 然后,就拉着拉手,在车厢里站了很久,人群下去又上来,早就错过了家的一站。 后来听到一个有点儿印象的站名,就浑浑噩噩的跟着人群走出去。 -- 第29页 随便选择一个出口重返地面,发现仿佛来到了城市边缘,建筑物都很低矮。 先在一家沙县吃了米粉,然后沿着都是五金板材商店之类的街道走了一会儿,在尽头发现有一家很大的建材市场。 走进去,立刻就闻到各种装修材料的化学味道。 来到卖油漆的区域,我找到我原来用过的那个牌子的色板,却发现我真的是有点儿色盲,我竟然说不准哪个颜色是我家墙面刷的。 我可能不像是买油漆的人,也没有销售员过来帮我解惑。 我不能总指望有人帮忙,不是吗? 我振作起来,点开微信,问某一买过油漆了吗。 他回复得很快,说:想等你周末一起去买。 我说:不用了。 他说:怎么?你没时间吗? 我就发起视频聊天。 我朝镜头挥挥手,说:我就在建材市场。 某一哈哈大笑,说:你这么晚还乱跑。 我把身后的色板指给他看,问他想要哪个颜色,为了避免我的审美误导他,还给他介绍了不同品牌漆的色板。 其实我就是照着品牌说明念的,结果有两个顾客经过我,还以为我是电商主播,硬是在旁边当起了看热闹的观众。 某一目标很明确,说:我就要跟你家一模一样的漆。 我就把那个牌子的色板指给他看,说:我也叫不准我买的是哪个色号了,你自己看。 他说:8号那个颜色就是。 是吗?我盯着8号看了几秒,觉得和7号9号都挺像的,我说:你确定吗?买了就不能退哦。 旁边那两个观众小声说不能退,那算了,就指指点点的离开了。 某一说:就是那个颜色,小色盲。 我说:好吧。 心想反正如果差一点点颜色,应该也不影响使用,就买了两桶。 油漆应该不能拿上地铁吧? 我也不知道,就叫了一辆车。 这阵过了晚高峰,车很快就到家了。毕竟我住的贫民窟离城市边缘并不远。 在公寓大门口,正好碰见邻居刚从外面吃饭回来。 他帮我拎了一桶漆,听说我周末要去给某一刷漆,狐疑着问我:你是每个周末都跟某一过吗? 我??? 这真是灵魂拷问。 第24章 record 24 买了油漆之后,我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原来购物真的能让人快乐。 我把油漆桶拍张照,发给某一,说:明天带给你。 他说:我周六来取吧,反正也要来接你。 也对,我又想起刚才视频时背景很吵,就说:刚才你是在哪儿啊? 他说:在和相亲对象吃最后的晚餐。 我:…… 我说:你也太渣了,你当时怎么不说? 他说:就是要表现我渣的一面啊,你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我说:别!我担不起这责任! 他说:晚了,我没人要了,你要负责到底。 我说:不能抢救一下了吗? 他发过来一只四脚朝天装死的柴犬。 他到底是哪来这么多柴犬的表情啊! 我有点儿生气,我说:你真是!不带这样开玩笑的。 他说:逗你啦,在和你通视频之前,我们就吃完了,她那时去了洗手间。 真的?我不是十分相信,但仔细想想,某一是有分寸的人,他应该不会干那么出格的事。 他说:这次代价惨重,真是使出浑身解数,装抽烟喝酒,骄傲自大,还装暴力倾向,她要是再不拜拜,我就只剩下最后一招必杀技了。 嗯?抽烟,喝酒,自大,暴力倾向,我说:你,你这些,真的用装吗? 不过,必杀技到底是什么?既怕知道得太多危险,又忍不住好奇。 我说:你为什么不直接使出必杀技呢? 他说:那杀伤力太大,毕竟相亲的进度,她都会去跟领导老婆汇报。所以我只能挑那些作为老公是缺陷但作为打工人不影响干活的缺点来表演。 哼,我心想,你才是心机BOY! 我说:这样一来,你也不必给房间刷漆了,反正你要注孤生。 他说:别啊,你这么费心,还下班特意去找油漆,我肯定要用到一滴不剩。 我说:其实,我只是顺路。 他说:干什么顺路? Emmm,干什么?我说:那边有家沙县小吃,米粉很不错。 他说:沙县小吃还有不同的? 我说:当然啦。 他说:你可真有意思,十男。 真有意思?为什么觉得这话有点儿肉麻? 我觉得聊天就停在这里吧。 做个深呼吸,闻到油漆的气味,就把桶拎到阳台上去了。 抬头望望夜空,已经有了两三颗星星。 楼下漆黑的废墟里,只有钉子户灯火通明。 偶尔窸窸窣窣一阵声响,不知是小猫还是小狗钻进草丛里,探索废墟的秘密。 我不禁去想,某一的必杀技到底是什么呢?能厉害到一下子就让相亲对象回避。 难道——他真的结过婚? 可能吗? 盛夏的晚风抚不平心中一整天的燥意。 我的脑洞开向某一的过去。 他年轻时会是什么样子?(某一:我现在就很年轻!) -- 第30页 我回想在他家留宿的两夜经历,不曾见过任何照片。 他的家看起来疏于打理,却不是陈旧的那种气息,有几样电器很新却在吃灰,有些东西坏了也不是因为陈旧,更像是使用不当。 所以,他的过去到底是怎样,我只能凭空想象。 他上学时,身高应该就很突出了吧? 至少大学里,又高又白又帅的,运气应该不会太差。 估计有些棱角,在男生寝室里有好兄弟。也有些话题,在女生寝室里有好知己。 他肯定不属于刻苦读书的好学生,估计是那种投入少产出多,每每大考都走运的类型。 Emmm,在头脑里这么一模拟,他好像属于我年少无知时暗暗唾弃的类型。那时我还小,只崇拜实力,不羡慕运气。 记得大学有一个夏天,学院间篮球比赛,我连着看了几场沧海打球。 沧海在篮球队里没有身高优势,却因为实力过硬而显眼,一路过关斩将。 决赛时,和他打对手位的,正是一个又高又白的所谓校草帅哥,我当时觉得那些为他呐喊的女生都是盲目的,只有我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那高又白不过是凭着身高优势,名气大于实力罢了。 一直到决赛的最后几分钟,我都怀揣满满的信心,觉得实力一定是必胜的正义。 然而,沧海在抢夺关键的篮板时,意外跟高又白猛撞到一起。 当时我想,沧海一定是出于人道主义做出了某种保护性的让步,结果输掉了篮板输掉了比赛。 而那个赢了比赛的高又白,还一脸得意,无知的接受着他的球迷对他的崇拜。 如今,我把某一的形象和高又白重叠在一起,心中仿佛又燃起了年少时的满腔正义。 我趴在栏杆上,不负责任的幻想,那个靠运气的高又白后来会怎样呢? 也许在我发奋上自习时,他就草草和一个漂亮的女生私定了终身。 然后一毕业,估计就早早的结婚了,因为孩子也快出生了。 再然后,生活的压力,社会的委屈,接踵而来,终于耗光了他的好运气。 他开始抽烟,喝酒,说话也刻薄了。 生活越来越不顺,他的脾气越来越捉摸不定,甚至开始练外国摔跤,露出暴力痕迹。 他的老婆终于受不了,带着孩子离他而去。 于是,他就住在废墟一样的房子里,开始对游戏和电锯惊魂沉迷。好不容易有人给介绍了一位好姑娘,他却因为结婚生子的过去而不敢抓住这近在咫尺的幸福机遇,纵有满心烈火,却只能戏弄一位无害宅男的感情—— DING! 样样都对上号了! 我的头脑里出现了围着翠绿雨披头发像狗啃一样的某一。 冷不丁,邻居的阳台上幽幽飘出一句:你在想什么呢? 我转过脸去,看着邻居一脸狐疑,我哀伤的说:有时候你觉得你已经很了解一个人了,其实他还有很多秘密。 邻居说:哥!我真就只骗过你一次,我转租时就答应了要保守秘密。 啊?我的脑洞还没有完全关闭,人不是太清醒。 邻居说:好吧,我承认,当时骗到了你,我也觉得很有趣。 什么?有趣? 邻居说:但瞒着你,我其实很难受,你知道我这人直性子。上次我同事来,说看你在阳台上走神,就像刚才那样,我觉得有点儿愧疚。 我说:停。 他越说越走心,这大夏天的晚上,有不少住户开着窗呢,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他说下去。 我说:我刚才不是说你有秘密。 他不太相信自己无辜,说:那你是说谁? 我想想他和某一也不太会有很多交集,就说:就上次来吃饭那个人。 他说:他啊,他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觉得邻居话音里有点八卦的气息,我说:没什么,可能生活不太顺利吧,遇到些打击。 邻居说:不会吧?上次跟他聊天,看他状态很好,生活应该挺顺的吧。 是哦。 我应该把脑洞和现实分分清! 某一那家伙是混得不错。 哼,这么说,最后还是运气赢了? 第25章 record 25 对一个人的过去产生了兴趣。 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 我自己觉得不是很光彩,有探求别人隐私的嫌疑。 我本身是个不愿意面对过去的人,深究起来,可能是我总觉得一旦碰到旧人谈起旧事,就难免会把过去和现在做比较,仿佛自己要跟过去的自己竞争,而一旦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比过去有什么长进,就会觉得气馁。 然而,道理都懂,己所不欲,但就是对某一的过去非常的感兴趣。 某一的朋友圈只展示近期的动态。 没什么KEEP、时事、DIY,只有几张随手拍的风景证明他还活着。 有拍天空的,有拍夜晚街景的,仿佛就是堵车间隙时拍的。评论区有熟人的身影,女主管很活跃,几乎条条都点赞评论,真羡慕她对着那些简单的风景也能拆字算卦一样发表见解,我就不行。 我的微信头像还是很早前一次公司旅游时拍的,也该换换了,毕竟我已经不再像照片上那么年轻。 可是换什么呢?什么头像能清新不做作的表达自我? -- 第31页 我手机里的照片非常少。 我想起周一庭审时有直播,就去翻看了回放,说不定能截取一张正义凛然的正装照,而且又是他拍视角能显得不做作。 不过,这样茶的幻想,当然被庭审公开网这个宇直撕得粉碎。 像素之糊,角度之迷,竟然也有了几十次回放,我真庆幸自己戴了口罩。 强忍着不适感把庭审看完了,惊魂甫定,却也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错,希望那几十次回放记录里有人能坚持到看我陈述的部分。 放弃了截图,我又回到手机里翻了翻,也找到一张风景的,就换了头像。 第二天中午,碰到女主管,问她去不去吃面。 她说:才想起我?你不是总和某一搭伙吗? 啊?她怎么也——算了,她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说:某一今天有客户要招待。 她说:那我这个备胎就陪陪你吧。 于是又去了陕西面馆。 这回我换了一种面。女主管没来过,就跟我点了一样的。 结果这种面上得非常慢。 无聊时打开微信,欣赏一下自己的头像。 女主管自然是眼观六路,说:你换头像啦? 我说:是啊。 她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我说:就是换个头像而已啊。 她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芒,说:你不是常玩微信的人,换头像肯定有原因。 我说:能有什么原因? 她说:恋爱了? 我说:别胡说,就是之前的头像用了太久了。 她说:你就装吧,我们朋友圈见。 我说:我没有朋友圈。 她说:所以等你哪天发朋友圈了,就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才不会,我说:我不发朋友圈只是习惯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我有个朋友,他就从来不发朋友圈。 她说:请问这位影响了你习惯的朋友,我认识吗? 我摇摇头,她当然不会认识沧海的。不过,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不同的感觉,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沧海到底影响了我多少习惯呢? 半个小时过去了,面还是没上来,我说:没想到今天要等这么久,你不饿吧? 她勉为其难的说:还能坚持一会儿,这里上菜总是这么慢吗? 慢是慢的,我说:不过我之前一直都点biangbiang面,二十分钟差不多。 她说:那今天为什么不点biangbiang了呢? 我说:上回吃够了,某一让我换换。 吼吼,她又狡黠的笑起来。 脑洞大的女人笑起来真可怕。 她说:看来某一能影响你的习惯呢。快说,你换头像是不是因为某一? 这人说话也太直接了!我赶紧左右瞅瞅,生怕这里还有公司其他人在吃饭。 她还催我。让我非常尴尬。因为这明显是在说我是gay啊。(我的柜子好好的呢!) 我说:就是换个头像,又不像你,天天泡在微信里。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天天泡在微信里? 我说:看到你到处点赞留评。 她说:只有共同好友的评论才可见,你是不是在偷看某一的朋友圈? 我说:朋友圈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再说我们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共同好友。 我的面怎么还不来? 我不想跟她聊了。 某一说得对,她太八卦了。 我的那点儿小秘密哪里经得住她套话? 她又嫌我安静了,又逗话说:某一的朋友圈有亮点哦。 什么?我昨天看了那么多遍怎么没发现? 这时面偏偏端上来了,女主管竟然住嘴了,像饿了一天的日剧女主一样深情款款的看着面。 哼,不说? 我一直都自信有暗戳戳观察细节的本领。 等我一个人时,我再好好翻翻某一的朋友圈,看看到底有什么亮点。 女主管吃面很快,吃相一点儿也不日剧女主。 我比她吃得还要慢一点,我以为她会忍不住接着说某一的朋友圈。 结果她很懂得利用机会,敲诈我说:明天请我喝奶茶,我就告诉你某一朋友圈的秘密。 哼,我说:我才不感兴趣呢。 她把敲诈的气质拿捏都稳稳的,点开某一的朋友圈,气人的翻着页面。 她说:没有我,你别想自己找到。 我说:我的眼睛是雪亮的。 她说:那也没用。 为什么?我好想立刻就点开某一的朋友圈,难不成所谓的亮点还有专业壁垒不成?某一不像是会玩字谜的类型啊。 她说:到底请不请我喝奶茶? 我可不能轻易暴露窥探某一隐私的想法,我有骨气的说:拒绝敲诈,从我做起。 她说:那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某一的秘密了。 哼,我故意轻松的走出面馆,装作心思根本没被影响,关注点放在外面的热浪上。 她说:因为那条朋友圈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你已经看不到了。 我??? 微信有没有VIP会员,可以查看别人过去朋友圈的那种? 她说:不过,我有截屏哦。 这也太上心了吧?我举手投降了。 女主管说:涨价了,先要请我吃冰淇淋。 谁还有心思吃冰淇淋啊,我要吃某一的瓜! -- 第32页 不情不愿的跟她去了便利店。 食不知味的吃完了冰淇淋。 她终于亮出截屏。 我伸长脖子一看—— 什么嘛?我说:天啊。 她说:怎么样? 我说:这不就是随手拍的天吗! 她说:你色盲啊? 我??? 遇到你们之前,我没觉得自己是色盲,但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她指着一抹云霞说:看这里!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 她说:再给你个提示,这是我们年中会那天傍晚。 我有点儿想起来了,当时一起步行去吃饭的同事,都说看到了彩虹,而我以为那不过是一抹傍晚的彩霞。 所以这彩虹就是重点咯。 女主管得意的说:你知道彩虹象征什么吧? 我诚恳的说:不知道呃。 第26章 record 26 现在彩虹也缩水了吗? 我记得小时候看到的彩虹都很大只的。 我喜欢彩虹,倒不是因为它象征性少数群体。 但是,现在只要一提起彩虹,仿佛就只有象征性少数群体这一个意义了。 那么,某一发彩虹图片,是在暗示他的性向吗? 虽然我很想相信,但我觉得不至于,他也许只是觉得这是一种光学现象。 第二天,正好是立秋,公司开八月例会。 会议室里,除了大领导坐主位,其他人都是随便坐的。 某一就坐到我旁边。让我多出几分压力。 因为有些事情讨论时,大领导喜欢叫某一发表一下看法,我也就得跟着做聆听状。 我觉得某一发表看法时语速比平时稍快,给人一种有准备、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的自信感,所以,就算他刚刚明明在划水,就算他只是变着相的复述了一下别人讲过的事实,也完美的交差了。 呵,凭运气取胜的家伙。 每年八九月份,向来是公司业务的旺季。 几个业务部门都集中在这段时间争创业绩。 某一从下周开始就要频繁出差了。 部门轮流报告工作安排时,某一说他先去江苏一周,回来后就准备去天津。 领导说今年华北市场是机遇,也是风险。 某一说:所以想跟公司申请,能否请法务派同事一起出差。 他说这话时,非常有礼貌的看了看我,仿佛要得到我的大力支持。 而大领导直接就给做主了,指定我陪同。 哼,皇帝赐婚。 某一这么一提要求,业务二部和三部的经理也表示需要支援。 我不太擅长拒绝。 某一说:先跟我去华北转一圈,看看效果再说,我来给大家做小白鼠。 我腹诽:你确定你是小白鼠?我怎么觉得小白鼠另有其鼠! 说到出差,行政同事适时插播了几句旅途中疫情防护的提醒。 大领导表示高度重视,然后又提到近来我处理的诉讼,慈爱的眼神里仿佛要给我加一只鸡腿,其实也就只是勉励勉励,关键还是要看诉讼结果如何。 希望我能沾到某一的好运气。 开完例会,也快到午休时间了。 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 某一问我去不去吃面。 我说好啊。毕竟已经习惯到条件反射了。 然后又听到他跟大领导说:中午别去某饭店了,去陕西面馆吧。 我? 目送大领导的背影,我问某一:大领导也要去吃面? 他说:是啊。那个相亲对象,昨天跟领导老婆摊牌了,说与我性格不合。领导就想找我吃个饭,安慰安慰我。 我? 我可以对这扭曲的事实视而不见,但是,我说:有大领导,你还叫我去吃面? 他装出后知后觉的抱歉,说:一起去呗,帮我分散一下领导的注意力。 我说:不去。 他说:你不想听大领导教训我? 我……好像有点儿想,说不定大领导会说些某一的糗事。据说,某一是校招进的公司,那时公司刚成立人很少,他的事情大领导一定知道很多。 见我动摇,又在洗手间碰到大领导,某一就跟大领导说定了一会儿我也一起去。 我就开始在头脑中预想一会儿点什么面能吃得轻松一些。 正巧女主管从对面洗手间出来,我灵光一现,问她:昨天你要的奶茶,今天兑现成中饭怎么样? 她开心的说:好呀! 当我们四个站在电梯口时,看到女主管眼神中的迷惑,我在心里坏笑。 大领导说:你们都爱吃那家面啊? 我们都点头。某一说:他家手工面,很地道。 女主管也附和,还现学现卖的说:就是有点儿慢,biangbiang面快些。 到了面馆,人非常多,一视同仁的老板娘并没有因为大领导的身价给出任何优待,看他选面还需要思考就有点儿不耐烦。 女主管就在选面时犹豫了更久的时间。 大领导问女主管:来公司这段时间适应得怎么样? 女主管是做资金工作的,就跟大领导说了说近来融资方面的进展。 大领导又跟我聊了几句诉讼的事,然后很满意的对某一说:咱们当年人少,吃饭都在一桌,我就爱跟财务和法务聊天,好的业务员一定要既懂财务又懂法务。 -- 第33页 我简直忍不住笑,大领导看我,我就说:某一也总这么说。 没想到,大领导听了还挺开心的。 面条上来了,我和女主管都选的细条拌面,装出得体的吃相。 腾腾热气中,大领导还不忘时不时给我们来几句鸡汤,有些话仿佛是在给某一打气,颇有些天涯何处无对象的意味,不过鉴于我们仨都是单身,听起来却也没什么对号入座的尴尬。 吃完面,大领导急着回办公室午睡。 就剩我们仨。 女主管跟我说:这顿是大领导请的,你还欠我哦。 某一好奇,问是干什么欠下的。 女主管显然是要抓住报复的机会,让某一问我。 哼,我说:她截屏了某个人的朋友圈给我看。 某一露出不屑的眼神,说:你们两个太八卦了,谁朋友圈这么有料? 女主管还想还击,但我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达成共识,茶此为止。 她说:不影响你们二人世界,我也要回去午睡了。 我倒是没有午睡的习惯。 某一也没有。 于是我们又到景观带去散步消食。 他说本来大领导老婆是要叫他去家里吃饭。 我说:那你怎么不去呢?看你把一对老人家骗的。 他说:这是善意的谎言。 我说:还有那个相亲的受害者,说不定会留下心理阴影。 他说:谁还不是经历几个渣男才能修成正果,与其懵懂无知,还不如多些历练。 说者无心。 听者入座。 我还一个渣男都没经历过呢!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啊? 景观带正在浇水,旋转的水柱在阳光下呈现出彩虹的效果。 我问某一:你还没有告诉我,相亲的必杀技是什么呢? 某一说:你不怕知道得太多吗? 我说:我很好贿赂的,你不用杀人灭口。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那就告诉你吧。 啊?这么容易? 机不可失!我赶紧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心想究竟是什么必杀技呢? 是结过婚,生过子?有隐疾?还是基? 到底是什么难言之隐呢! 我一定是表现得太急不可耐了。 我看到有笑意在他眼神中流转。 就在我以为我上当了,他是在拿我寻开心时,他终于开了口: 必杀技就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27章 record 27 啊? 这是我没想到的回答! 好像非常令人震撼。 可是,仔细琢磨,又没什么实锤。 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是我吗? 是男的?女的?还是,娃的妈? 完全暧昧不明啊! 某一鼓励的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我想知道得太多了。 可是,在这个最接近幻想的时刻,我却噤若寒蝉了! 也许,是怕幻想破灭? 某一的眼神有点儿变了,变深了。 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我没出息的,只憋出来一句祝福的话。 言不由衷的语气连自己都骗不过。 要回去上班了。 电梯里,好像经过了几层楼的沉默。 冷不防听到某一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明天做粉刷匠可要更卖力。 哦,对了!明天还要刷墙!我刚才几乎神游了。 我忽然不想给他刷墙了。 就是觉得他暴露秘密之后,我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儿变化。 他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是我,或者不是我,对我来说有天大的差别。这种不确定性让我有些心神不安。 原来探究别人的秘密是如此费神的事。 我下午钉在工位上,连一次洗手间都没去,好像怕碰到某一。 他喜欢的人有可能是我吗? 我当时的表现真是太挫了。 我还没有被人喜欢过,不知道如何反应,我只有因为发现喜欢的人喜欢别人而逃跑的经验。 可明天还要和他一起刷墙?要待在一起一整天! 明天是周六唉,我想退回到和某一熟络之前的状态,周六早晨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公园跑步,然后平淡无奇的宅在家里。 下班时间一到,旁边同事就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 我则磨磨蹭蹭,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结果,竟然在电梯口碰到了某一,有种他故意等我的错觉。 我说:你竟然走这么晚? 他转过身,给我看他的背包。 我说:被辞退了吗?怎么背包了? 他说:我下周出差,有些事情要安排,带点儿东西回去。 哦,他下周将一周都不在办公室,我觉得心情轻松了一些。 他问:明天几点去接你? 我说:十点?我想先去跑会儿步。 他说:别跑了,明天要干活,多留些力气。 会那么累吗?我在一层和他拜拜,他还要去地下车库。 一出写字楼,热浪扑面而来。 今天从节气上是立秋,但还处在伏天。 到了地铁站进入车厢,温度又骤然下降,冷气凉飕飕的。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不会使用空调。 -- 第34页 忽冷忽热的回到家,我想不如干脆感冒一场吧,发烧就进不去某一的小区了。 不过,这么低级的想法,当然没有实现。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床了,还是去公园跑了步,回到公寓还不到九点。 把油漆桶搬到门边,找出刷墙工具,又换上了耐脏的T恤,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想起沧海关于第三次共处一室的说法,莫名觉得自己像整理好了嫁妆准备把自己送去远方和亲的赘婿,满怀忐忑。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想? 可能最近总是经历一些超出生活经验的事,导致反应机制有些混乱。 我很羡慕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勇于各种尝试,不去计较得失,我就不行。可是,我也必须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区,不是吗? 否则生活就会麻木的原地踏步。回想参加工作以来的这六年,乏善可陈,日子就像被淘汰的旧日历,还远不如最近这一个月的经历。 某一发来微信,说他就快到了。 我提起油漆桶,带上嫁妆,不,带上粉刷工具,决绝的下楼而去。 天有些阴沉,我站在公寓大门口等候,表情凝重。 某一的车到了,他打开后备箱放油漆桶和工具。 我坐进后座。 他说:你看起来有点儿深沉。 我说:阴天的缘故吧。 结果,他就打开音响,播放莫文蔚的《阴天》。 我?我还挺喜欢这首歌的。 莫文蔚的歌单,播放完《阴天》,接着是《盛夏的果实》,现在的季节,也算应景。 然后是《天天锻炼》,我刚跑过步,也很应景。 然后是《他不爱我》,我? 他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哦~ 某一竟然跟着唱了起来。 我其实也会唱这首,但我今天是深沉的风格,要矜持。 某一开始还会通过后视镜试图跟我互动,但发现我这个听众不是太热情,就自顾自的唱了: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这首唱罢,是《双城故事》。 曲曲扎心!当年,我刚来上海怀念天津的沧海,就爱听这首。 我也好想跟着某一唱,至少做他的和声,我知道我嗓音不够磁性,但我很适合唱和声! 我说:留点力气吧,一会儿还要干活呢。 他不听,还用眼神鼓励我一起。 我就把目光抛向窗外。 这首唱完,响起下一首的前奏,听起来有点复古Disico的feel。 我听出来了,这是《想一个男生》!心说有本事你唱这首啊! 而他竟然真的唱了:每个人都在等着,爱的时机来到~ 算你有种。 不过,你敢唱后面吗? 后面有一大段排比的短句,他记不住歌词就跟着哼哼。 然而到高潮的时候,他又接上了:想一个男生!要藏也藏不了!我的一切优雅,全都乱了阵脚~ Emmm……我服了。 车窗还开着,他就这么毫不掩饰的唱着想一个男生。 他又把天窗开了。 我担心他马上就会跟中环上的朋友们问好。 这首歌终于唱完。 他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我说:你这么大声嚷嚷想一个男生,不脸红吗? 他透过后视镜和我对视,仿佛要让我仔细看看他的脸。 他自豪的说: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脸红。 这算优点吗? 我说:我喝点儿酒就会脸红。 他说:我知道。 我说:那你就没有害臊的时候吗? 他说:有啊,但是不会脸红。 我说:那你唱《我是女生》试试。 他说:唱《女人花》都没问题。 我说:你会唱的真多。 他说:我经历多啊。 好吧,你经历多,你说得都对。 他说:你介意吗? 嗯?我介意什么? 第28章 record 28 有绒毛一样细的雨丝,从天窗飘进车里。 某一说:你介意吗,要关上天窗吗? 我说:没事,打开天窗吧。 他说:我喜欢这样兜风,在路上的感觉,以后带你自驾游。 我仰头靠在椅背上,说:我更喜欢坐绿皮火车。 他说:为什么一定要绿皮的? 我感慨道:年少时的情结吧。 可能我的语气还有些深沉,不像平时的我。 他说: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我心说当然有了,我在琢磨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 不过,我岔开话头说:一会儿路过五金商店,记得停一下,要买砂纸,还有防喷溅的薄膜。 他看了眼后视镜,我眨眨眼,他就没再追问心事是什么。 再次来到某一的小区,已经有点儿熟门熟路了。 可以轻松辨认出他住的那栋楼与周围几栋楼的区别。 就连墙壁上的爬山虎,也觉得有了几分亲切。 我说:你在这里住多久啦? 他说:小学时就住在这一带,但换过房子。刚才路过的那个学校,我小学和初中都在那上的。 我说:那你上学时,一定很淘吧? 他说:特别皮,没少惹麻烦。就前些天,我小学的班主任住院,就在刚才路过的那个医院,我去看她,她至今还清晰记得我很多事。 -- 第35页 我说:那你爸妈呢,也在上海吗? 他说:在崇明岛,他们在那边养老。 他又说他父母退休早,身体都很好,懂得享受生活,加入了一个退休俱乐部,如果不是因为疫情,经常在外面旅行。 他的话,让我有种感觉,仿佛他有在故意多说,故意要让我了解他的过去。 是我多心了吗? 他的茶几上还出现了一本厚厚的影集。我前两次来都没有见过,他说是他从出生到高中的照片,可能还有几张大学的。 我先忍住没有翻开,想着先把正经事办了,尽了粉刷匠的职责,休息时再欣赏。 我们先把次卧的窗帘拆下来。 房间一下子敞亮很多。 把健身器材搬到客厅,不好搬的家具就罩住。 用砂纸清理墙面,清除那些不容忽视的大脚印子。 我其实好奇那些脚印子是怎么来的,难道是练巴西柔术? 墙面上有几个小窟窿,似乎是曾经打过挂衣钩的孔,我用带来的补墙膏补平。 基本上,墙体的旧伤就清理完毕了。 他说:十男你真专业。 我开玩笑说:我工作之余,就去装修队打工,补贴家用,你家管饭吗? 他订了披萨,时间已到中午,我们边吃边休息。 那本厚重的影集就在披萨盒子旁边。 每次目光扫过,我都想翻看。 我想他既然摆出来,就是要给我看的吧? 可是,我是个别扭人,认为要了解别人隐私之前,应该也分享一下自己的过去。 我说:我跟你说过我老家在乡下吧? 他点点头。 我说:我爸妈是老师,就在我们乡下小学,不过那里学生越来越少了。我小学就是他们教的,后来初中开始,就在县城住校。 他说:那么小就开始独立,怪不得样样都会。 我说:开始也不会。因为小学时爸妈就在学校里,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而初中一住校,就各种不习惯,总是想家。 他说:多久适应的? 我说:整个初中都那样,总是心思很重。后来要中考了,核对学籍信息,我竟然发现学籍上的生日写错了,我爸妈都是老师,我怎么也想不到学籍会出问题,而偏偏那天家里又联系不上,就特别慌张—— 说到这,我停下了,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件事。 我打住话头,披萨也吃光了,我说:不聊了,继续干活,争取一天完工! 仔细把墙壁上的开关和踢脚线的边界用胶带掩护起来。 让某一打开油漆桶,他说:没大味道。 但我对气味比较敏感,还是能明显闻出。 滚筒刷只有一只,我把某一教会,他用滚筒刷负责主要墙面,我用小刷子照顾边边角角。 他每刷完一条,就给我显摆显摆成果。他白色T恤上沾了油漆点,结实的胳膊还真有几分劳动者的光荣风采。 刷完第一遍,我们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此时天空放晴了。 明晃晃的午后阳光照在对面微微潮湿的楼顶,起了薄薄水汽。 我四处寻找,但没找到彩虹。 某一说:你刚才说你学籍的问题,后来怎样了? 我说:就修改了,但是——我蹲下去看那盆越长越好的绿萝,咕哝说:总觉得从那以后,我就老是会担心一些没必要的东西,嗯,也可能是我本来就喜欢庸人自扰。 他说:我小学时有个同学,中午吃干脆面,发现里面的卡片只剩下一半,就以为是自己误食了,担心了一下午。 我听了哈哈大笑,我说:你说的这个同学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他斜斜眼睛,但没有否认。 因为要等第一遍漆干透,我终于有名正言顺的空闲翻开他的影集。 我说:之前来怎么没见过? 他说:就在柜子里,你没发现。 影集第一页,就很劲爆,是一张穿着开裆裤的百天照。 然后是他蹒跚学步时期,脑门上点个大红点。渐渐的,就调皮起来,有穿小警察制服的,水手服的,浓浓九十年代影楼风格。 到了小学时期,照相道具变成了飞机模型和地球仪,那时候他还真算不上好看,愣愣的,脑袋有点儿像冬瓜。 他把相片上一片操场指给我看,说:刚刚开车路过这,教学楼都是后来建的,但操场还能看出点儿原来样子,我有时还去那里跑步。 是吗?我忽然也想去那里跑步了,说不定能感受到一点点冬瓜时代某一的气息。 我说:现在疫情,还让进吗? 他说:你想去跑步啊? 哼,看来我的心思果然很容易猜。 第29章 record 29 从初中的照片开始,肉眼可见的,某一的五官越来越协调了,个头也出众起来。 有一张某年运动会时的掠影,他白色背心上别着一张1号的卡纸,穿着亮黄色的田径短裤。别的选手也同样打扮,但短裤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就比别人短。 等到初中毕业时,他的个头已经在合照中非常醒目了。 某一指着毕业照中站在最后一排的自己说:我从那时起就天天刮胡子。 是吗?人和人的发育真是不能比。我想想自己,现在三天刮一次胡子都没问题。 -- 第36页 到了高中时期,某一的五官和神态就跟现在比较像了,当然身材单薄些。 相片中有各种参照物,黑板、篮筐、雕塑,对比下来,都显得他非常高。不像现在,他因为健身练肩,头身比例协调,要不是站在人群中,其实看着并不突兀。 他说:我高中时特别能吃,早上就能吃八个生煎,根本不像现在还要控糖控油。 我说:那为什么,反而现在这么油腻呢? 他还在追忆气吞生煎的往昔,懒得捶我。 哦?终于翻到一张他和小姑娘的合照,非常养眼。 我说:这是你的初恋吗? 他凑过头来仔细看,一瞬间和我挨近的距离,让我感到有点儿热。 他看着照片想了想,说:这大概是参加什么音乐比赛,你看我们穿的衣服,应该是演出服。 他说话时,还保持和我那么近。 我觉得简直热得嗓子都有点儿干,但我也没有躲开,强装淡定,问他参加音乐比赛有什么才艺。 他说:会弹几首名曲而已,现在忘得差不多了。家里那时也买不起钢琴。你玩过什么乐器吗? 我说:我就小时候学过一点儿。 他说:哪样? 我说:吹笛子,不过现在也忘光了,家里那时也买不起笛子。 他就嘿嘿嘿的笑。 我开始以为他是被我买不起的梗逗笑的,但他的笑容逐渐变态,我觉得他大概是在笑别的。 厚厚的一本影集,估计有上千张照片。 我说:你也太能拍了吧。 他说:我爸爱摄影,等哪个周末有空,你跟我去崇明看看,他们每次旅游回来都拍一堆照片,还做成日历,是365天的那种日历。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嫌弃,但好像也有那么点儿自豪的成分呢。 我说:然而你爸都没送你一本吗? 他说:去年底正好他做日历时,我们吵嘴了,他就没送我。 噢,我没接着问,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吵嘴让他郁闷,所以他才在墙面留下那么多脚印子? 影集的最后几页,终于到了大学时期。 某一说:那时候离家远了,也流行数码了。 我看得出来,那几页照片明显是分两次拍的,一次是开学典礼,一次是毕业典礼。 有点儿遗憾,我觉得他那个时期很好看,是我之前臆想中的那种又高又白又好运气的好看。我之前明明对那种好看抱着批判态度的,怎么这么快就被改变审美了? 他又看透了我的心思,说:是不是遗憾没遇见大学时期的我? 呃,我说:我那时还小,还在看三年模拟五年高考。 满足的合上影集。 我正了正身体。 他得意的问:我是不是从小帅到大? 还行吧,我用见多识广的语气说: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他说:你想象过我小时候? 我说:我就爱胡思乱想啊。要不然,你以为我每天都在想什么?在装修队打工的空隙,当然要想些无聊的事情打发时间了。 说完,站起来去看看油漆干得怎么样了。 摸一摸墙,相当干了,这阵子有偏斜的阳光映照在墙面上。 某一看看自己的作品,指出两处漆不均匀的地方,说:刚才没注意呢,我还以为刷得挺均匀。 我说:这就是要刷两遍的原因呐,一遍难免会有疏漏,就靠第二遍补救了。 他说:所以你刚才放心让我刷? 对的!我说:第二遍就要为师亲自出马! 可是,为师的马呢? 我让某一去搬椅子。 某一说:你够不到的话,我抱你。 我说:你底盘不稳,快去搬椅子。 他说:你试试我底盘稳不稳。 Emmm……我怎么能质疑男人的底盘呢,这不是故意调情嘛,赶紧的,别耽误正事,我说:快去搬椅子。 他搬了椅子过来,我担心他一会儿使坏,就给他分派了小刷头去刷犄角旮旯。 看他人高马大蹲在墙角,熊掌捏着一只小刷头,好像有点儿委屈,于是把空调周围的区域分配给他。 当然,壁挂空调周围很难刷得完美,我也是不想他一会儿对我挑刺。 映在墙面的阳光,慢慢变暗。 印在墙面的油漆,慢慢变浓。 我们抱着艺术家的心态,把这第二遍漆刷得仔仔细细。 他为了兑现把油漆用到一滴不剩的诺言,最后还把两个空花盆给刷了。 总算满意了,他看着自己沾染油漆的白T恤,非常有成就感,说:我要保存这件T恤做纪念,你也过来留个念。 我举起滚筒刷,说:给你来一刷? 他拉过滚筒刷的杆,示意我靠近点儿。 我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样,表面有点儿嫌弃,内心又有点儿期待。 他拍拍自己的胸肌。(也可能是拍心房) 我?这是要让我在胸肌上留念吗?(也可能是在心房) 会不会太污?但又想摸摸。 我就故作龙爪手的姿势,按了上去——啊,无法忽略这男忘触觉!五个幸运的指头按住肌肉,又弹起。差点儿就忍不住把掌心也按下去。 我觉得我按得很轻了,可是手移开,他胸前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油漆指纹。 这?我以后怕是永远都赖不掉了。 -- 第37页 他看看我的指纹,琢磨琢磨。 我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就见他在我的指纹上方比画着,仿佛在衡量大小,然后就把自己的五指也印了上去。 他把T恤撑起来给我看成果。 他的五个指纹和我的五个指纹重叠在一起,但又没有完全重合,都呈一个角度稍稍错开,这?有点儿像爱心?而且还是五颗! 他这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戏码? 我说:你好油呃。 他说:这才哪到哪?你才刚开始了解我。 Emmm……他说话果然不脸红的。 第30章 record 30 他说:你脸红了。 我说:沾上漆了吧。 他说:漆又不是红的。 我说:那可能是霞光。 我走到客厅的窗边,探出头去看,夕阳正带着倦意一点一点沉入红云之中。 他就站在我身后,靠得有些近。 黄昏的氛围,有点儿暧昧。 他说: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我装傻,说:什么感觉啊? 他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夕阳西下。 咳咳,这、这算表白吗? 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单身太久了真是听不得这些。 我不太自在的动动身体,从兜里摸出手机,其实也没看准几点钟,就说:时间不早了。 他嗯了一声,说:去洗澡吧。 啊?洗澡?怎么就要洗澡了?刚才按了手印,又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我说:活还没干完呢,东西还没收拾,地板也要擦一擦,还有,家具也要搬回原来的位置。 他哦了一声,仿佛不爱做家务的天性又回来了。 把家具从客厅往回搬时,我忍不住想到另一种摆设的格局。 我也是非常鄙视自己这样多事的性子,不过也可能是想把话题从暧昧的氛围中引开,就指着房间的另一边说:你想过把立柜摆到那边去没? 结果话题不但没引开,反而更进一步。 他说:你想怎么摆都行,本来就是给你住的。 啊?同、同居? 他的语气太认真了。 我完全不知道怎样接话了。 既没有足够的勇气接受,却又产生了强烈的受之有愧的感觉。 就算之前看到沧海戴婚戒,我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头脑空空不知作何反应。 我啊,还真是善于忍受痛苦,而不善于承受快乐。 现在就打算同居也太快了吧? 就当他是在开玩笑好了。 什么指纹爱心,什么夕阳西下。 我继续不主动不拒绝的装傻好了。 可是,某一就那么充满鼓励意味的看着我。 他一定是在期待我说些什么! 就连立柜也仿佛在审视我,追问我,到底该摆在哪呢?想不想同居呢? 我,就很没出息的,决定先扔下立柜,去搬书桌。 我低头握住书桌的两边。 某一的双手也伸了过来。 四手相对,抬起沉甸甸的书桌,我只觉得脚下飘飘悠悠的。 当把书桌放下时,我发现书桌刚好和窗台、墙壁挤成一个三角,把我堵在里边了。 Emmm……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窗台,看看墙壁,再看看某一。 推一推书桌,书桌抵住他的身体。 他一动不动,还那么充满期待的看着我,甚至有点儿直勾勾的。 让我莫名想起曾经在胡同里与一条兴奋的大狗对峙的记忆。 我说:你被封印了吗? 他也不让开。 我才意识到,跟他相处久了,都忘了我最初对他的印象,他是有些强势的流氓样呃。 看来我一直回避问题可能有点儿激到他了。 刚才还暧昧的氛围,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怎么?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 在兴奋的大狗面前,一定不能露怯! 不就是要个回应吗?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反正第三次共处一室,不成功便成仁! 我总该像个男人的样子。 气势上绝不能输了。 我就头脑一热,决心硬碰硬,猛然朝他扑了上去——动作搞得有点儿大,导致桌子在地板上划拉出声响。 他被我出其不意的进攻镇住了。 他一定没料到我会动手不动口。 呃,其实也动口了。 因为我是朝着他的脸扑过去的,我本意可能只是要吓唬他一下,结果,就真的亲上了。虽然因为桌子的阻隔,只碰到了下唇。 我的灵魂终于回归了本体。 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候亲他合适吗? 我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为什么大学没教过我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 为什么二十八岁的人了,才进行这种十八岁的青涩操作! 在我悔恨的几秒钟里,某一反应过来了,他直勾勾的双眼终于解除封印了。 他说:这是你的初吻? 怎么?暴露了?是速度太快吗? 据说第一次速度都很快的。我大学又没练习过这些。 他身子压着书桌往前倾,过度热心的说:我来给你补补课。 啊? 我错了。 我不想上恋爱培训课了。 -- 第38页 我说:我自修得了。 他嘿嘿笑,说:你自修得还不够多吗? 嗯?什么意思? 这是在暗示什么? 我顶开书桌,该亲的也亲过了,也算交作业了,我说:你明天还要出差吧,时间真不早了。 他终于又正经了些,说:先洗个澡。 我说:不了吧。 他说:去吃晚饭。 我说:我不饿,我要回去了。 他说:是你之前要求的,刷完墙请你吃大餐,怎么能反悔呢? 哦,我是说过,但是,反悔用在这里好像有语病呢? 他说:我都订好位置了,就是我们来时路过的那个广场。 啊?我们来时怎么路过了那么多地方! 我觉得洗个澡也许能放松些,刚才还是出了不少汗的,就说:那我先去洗。 他说:好吧,不过你要快些,否则我等不及会冲进去。 吓我?那我就洗快些。 我才刚进浴室,打开花洒,他就把浴室门打开了。 我说:快关上,水汽对油漆不好。 他说:右边是热水。 我说: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用。 他就嘿嘿嘿的笑了,明目张胆视察一番。 方正都被看光了。 我觉得蛋定了些。 匆匆洗完澡出来。 他迫不及待的进去。 我们就在浴室的窄门擦身而过,面对面的。 我站在浴室门外,琢磨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撤呢? 一会儿吃大餐,那不就是约会吗? 我今天已经经历得够多了,我要回家复盘一下。 他突然拉开浴室门,探出半个身子,警告说:别溜走哦,要不然我今天去你家过夜。 哼,我说:我要吃完再走。 他就回去洗澡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他又唱起了歌。 还是那首《想一个男生》。 中间那大段大段的排比短句,他在车上没唱的,原来竟然都记得! 他从浴室里大喇喇的出来了,一边擦着头发。 我发现他头发长得很快。 刚洗完的头发特别黑,和身上的肤色对比强烈。 我还不习惯这么看他。 过去看他的胸肌,总觉得是赚到了。 可是,现在看他的胸肌,就觉得好像自己有义务了。 呃,什么义务呢? 第31章 record 31 我说:去吃什么? 他说:你想吃什么? 我说:你不是订好了么? 他说:只是订好了位置。 我觉得,以他的性子,估计是订了个比较讲究的地方。 我看看自己穿的旧T恤,还有沾了油漆的运动鞋。 随后发现他擦干头发也穿上了简单的衣服,就放松了些。 和他走在晚风吹拂的路上。 风拂过他的衣角再拂过我。 虽然举止没有很亲密,心里却感觉有连接。 我发现我有点儿喜欢这种感觉。 天空是干净的颜色。 雨过天晴的傍晚周末。 我说:你之前朋友圈发的彩虹,是年中会那天拍的吗? 他说:是啊,你注意到了。 我云淡风轻的说:之前无意刷到的,有那么点儿印象。 他说:你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因为我把你屏蔽了。 他伸过熊掌,没有拍我,只是搭在我的肩膀上,捏了捏。 路上不时有行人和狗经过。 我抬手想去把他的熊掌推下去,然而我的手指一碰到他的手指,不知怎么的,心中就一下子涌起一阵很强烈的快乐,仿佛恋爱的感觉一下子就变得很真实了。 所以,不但没有把他的熊掌推下去,还就这么在肩头暗戳戳的牵上来。 Emmm……有种当了二十八年单身狗苦尽甘来的感觉。 路过一座医院大门口时,某一说:之前这里传说有疑似病例。 我说:那时候人心惶惶的。 他说:疫情是会让人想很多,产生抓紧行动的紧迫感。 我说:可能吧,如果正巧在那时候面临重大的人生选择,肯定会受影响的。 他说:如果你得新冠了,会有什么遗憾? 我说:那你就是密切接触者。 然后又路过他的学校。 他给我介绍他上学时活动过的一些区域。 可是我隔着高高的铁栅栏和树篱,并看不真切,只能等以后有机会进入内部再好好看看了。 最后走到一座穹顶型的购物中心时,正巧赶上灯光工程亮起。 某一说:就是这了。 我们上到二楼,在一个古风门面停下,穿着汉服的姑娘抬手给我俩biubiu了体温枪。 进入雕花刻木的大堂,每一桌的周围都垂下专属的帷帐。 汉服姑娘掀开一个帷帐,请某一和我进去。 里面是木椅石桌,桌面上还摆着笔墨纸砚。 过去我总是用批判的眼光看待这种人工复古,可如今坐在帷帐中,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比包厢实用多了。 菜单是宣纸做的,菜名都很抽象,只能凭感觉点。 汉服姑娘收走菜单,又送来一个扇面,说我们等菜的间隙可以自己画着玩。 某一就装模作样的磨了几分钟的墨,让我题字。 -- 第39页 我哪会毛笔字啊?只大概知道写毛笔字应该一气呵成,于是我就一气呵成的写了一个一。 某一这家伙看了还说:不错不错,寓意深刻。 收起扇面,菜陆续上来了。 是根本看不出食材的那种新派做法。 我以为是我孤陋寡闻,结果发现某一也不是很清楚吃的是什么。甚至,有些精致的摆盘上来,我们讨论到底哪些部分能吃。 但这有什么重要呢?谁去饭店约会是为了吃饭呢? 看着冒着仙气的甜点,猜那甜点是什么做的,远比吃起来有意思多了。 要不要喝点儿酒?某一问我。 我摇摇头,我说:你不打算开车送我啦? 他说:你留下住呗,我明天就出差了。 我说:今晚不了。 他倒也没有太失落,只是眼神里多一些鼓励。 我说:等你家的油漆味散散的。 他说:一周够吗? 我想了想,说:够了。 吃完饭往回走。 天色黑透了。 我还戴着口罩。他已经摘掉了。 我发现即使看某一这么久了没有新鲜感了,但他还是长得挺英俊的。 路上经过的建筑物,已经不再那么陌生了。 我想,这可能会是我以后常走的路了。 可能么? 为什么一想到以后的路还是有点儿不踏实呢。 我想跟某一坦白一件事,有点儿难以描述,不知道他会不会理解。 我说:我有段时间很怕树影。 他说:为什么? 我说:说不清,就是总担心自己走错,担心踩到影子里的东西。我大学时从学院到宿舍有一条很长的林荫路,我晚上要走很久,总是走一段就折回去检查一下。 他说:跟你学籍出问题那件事有关系? 我说:可能有点儿,我就是会担心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自己吓自己,反复确认。而影子和镜子之类的,似乎会加重我的这种反应机制。 说话的时候,我们正要经过他学校旁的一段树影。 他伸出手。我没好意思牵。虽然明明是他没戴口罩更会被人看见。 我说:现在已经好多了。不过,我心情波动会大一些,不算喜怒无常,就是很难一整天都保持好心情,有时会无端的低落,我能控制住不显露出来,但如果你感觉到了,也千万不要介意。 他说:如果我介意,也是介意你低落时不叫我,你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了。 有么?我好像是很少和别人表露自己的情绪,因为我以为别人是不想看到的。 我说:那我以后,让你看看我低落的样子。 他说:男人就要敢于低落。 把我逗笑了。 转悠回小区时,已经八点了。 我说:太晚了,我地铁回去吧。 他坚持要开车送我。 而他停车的位置正巧被一大片浓重的树影笼罩着。 他说:你看,那大片树影好邪恶,我们还是太阳升起再来吧。 他话音刚落,树影里就很配合的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什么东西? 树影里只有几辆车。 我和某一待在原地,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又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像是什么小动物在草丛里。 很快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狗钻了出来。 随后,树影里又走出一位个子很小的老太太。 某一跟那个老太太打声招呼。 老太太喝住小狗,脾气看起来不是太好。 她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仿佛要认出我是谁,然后对某一说:你室友回来了? 第32章 record 32 某一说:不是。 老太太又瞅瞅我,嘀咕道:戴口罩看着都差不多。 然后就拽着小狗没事人一样的走开了。 某一用求饶的眼神望着我。 如果有道具仿佛立即就会给自己脖子上架一把大刀。 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冲淡一下这突然变化的气氛吧。 我没说什么,默默走进阴暗的树影里。 某一还站在原地。 他说:今晚别走了,我们聊聊天。 我拍拍他的车顶,说:本来也是要回去的。 他高高的个子,仿佛有点儿泄气,终于走进树影里。 我猜他的表情一定也是做得很到位,但我没有看,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后排。 他发动了车,但有几分钟没离开车位。 我说:走吧。 他说:你生气了? 我说:没有,我只是给你看看我的低落。 他侧过身,手臂从座椅间伸过来,想拍拍我。 我眨眨眼睛,表示没那么要紧。 车子开出了小区,经过那座医院,经过那座学校,经过刚刚吃饭的地方,经过我们买砂纸的五金商店,开上了中环。 车里没开灯,只有车窗映进来的微弱光亮,他透过后视镜看我,我也透过后视镜看他。 他说:对不起,我没早一些跟你说我的过去。 我说:没什么,我们这样的年纪了,有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说:你有任何想问的尽管问,我保证如实交待。 我想了想,说:过去的就过去吧,疫情之前的事情,都感觉很遥远了。 -- 第40页 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保证说:绝对是疫情之前的。 听他这么说,我感觉肩头一下子放松了。 虽然我之前都没意识到我是在提着一口气。 我到底有多少程度的介意呢? 对于过去,对于回忆,真的是很难客观衡量的。 也许,我要是能早一点知道,比如从女主管那里挖到他曾经有室友这种料,我说不定会津津有味的消化掉。可是这种料偏偏出现在今天,在我们亲也亲过、约会也约过之后,我就很难置身事外了。 我也不知道我该是个什么立场,毕竟谁又没有过去呢? 既然要谈过去的事,我想了想,说: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人,喜欢了很久,也许直到现在,就算都知道他结婚了,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完全死心。 他说:他是给过你什么希望吗? 我说:没有吧,一开始可能是我误会了他的好意,但我们并没有直说过,毕业到现在也没有再见过。 他说:那你太有毅力了,我做不到,我喜欢你,我就想方设法要跟你在一起。 我说:我也许就是拿他当借口,一直不敢在现实中发展关系吧。 他说:我总共有过两段关系。 两段?好吧。我说:我以为你会有更多。 他说:第一段是实习的时候认识的,正经在一起的时间有三四年。第二段是出差认识的,先异地谈了一段时间,后来住到一起—— 他想了想,说:到去年,也是四年左右。 我说:是热情四年就会消退吗? 他说:可能,不过主要是因为他们都去结婚了。 噢。 婚姻,真是绕不开的路口。 某一说,人生这条路上,二十五岁有一次路口,结婚还是不结婚? 选择了不结婚继续走,到二十八岁,又有一个路口,结还是不结?三十岁还会有这样的一个路口。以后每一年都有这样一个路口。 听起来就好累。 我说:刚才老太太说的室友是你第二任?他什么时候结婚的? 他说:今年领证的吧,具体时间我不知道,但他准备很久了。他刚跟我在一起时,我问过他结不结婚,他就说会结。我当时还比较自信,以为能改变他。后来我们很顺利的同居了,他也过得挺开心的,我以为他就不会想结婚了,没想到他的计划一点儿也没变过。 他笑着说,但听出来有点儿难过。 我想分散一下他的情绪,也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就问:你是不是给他打电话叫过老婆? 他说:嗯,你偷听到了。 我才没偷听!我说:你一定是在公共区域打的,所以我才听到了,还因此以为你结过婚了。 他说:我偶尔叫他老婆,他有点儿爱面子,就偶尔逗他玩,搞搞小情趣—— 我咳了一声,他打住话头。 我说:我有一天也可能结婚。 他说:那一天会在世界末日之后,你说过。 Emmm……我是这么说过,但是,我渣渣的说:我不做任何承诺。 他说:这不是签合同。不过,如果你有一天决定要结婚了,我们就只能分开了。 我说:你这么有原则? 他说:和已婚的人在一起太复杂了,我试过。 我??? 他说:第一任男友比我大,他早就做过规划,觉得结婚了也能处理好。 我说:形婚? 他说:算是吧,他结婚对象自称是拉拉,但是又没有固定的女朋友。结婚后,我们持续了有半年,三人的初衷就变了,家长也进来搅合,越搞越复杂。大概婚姻规则这种事,一旦突破,会让人觉得很多原则都能突破,我俩后来就断了。 我脑补了一些伦理电影的情节,忽然听他说:你还见过他。 啊?我交际圈很小,我说:是公司里的? 他说:是客户,就是上次你跟我去喝酒的那个。 什么? 我说:是那个大老板? 他咳了一声,说:当然不是。 哦,是那位得力干将,他竟然比某一还大?怪不得那天他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一直在用言语敲打某一。 某一说:他现在越来越野了,跟我说过想离婚。 我说:要和你破镜重圆? 他说:没可能的。 我茶茶的说:你好无情呃。 他说:他变了,婚姻会改变一个人的。所以上次见面,防止他太过分,就叫上你了。 我???小三竟是我自己? 不过,那个得力干将表面看起来挺优秀的,身材毛发都很有型,我可以跟他相比吗? 想到这,我发觉危险了。 我是爱胡思乱想的人啊。 知道某一的前男友,肯定会让我产生比较的心理。 我说:我不想听你的前男友了。 他就禁声了。好像在装委屈。 该死的,我怎么想反过来安慰他了! 这就是看到他胸肌的义务吗? 我没想到爱情才奔现就遇挫。 车子开到我公寓门口。 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啊。 我推开车门,他说:跟你确定关系了才坦白这些。 我伸出腿,他说:我不想徒增你的烦扰。 我说:我没事,我的情绪忽高忽低的,但是在可控范围内。 -- 第41页 他可怜巴巴的说:那我上去坐坐? 我怎么忍心拒绝?我说: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我跟他拜拜。 他也不开走。 门卫给我量体温,他就从车窗口看着。 我进了公寓,心想门卫很快就会把他赶走。 一狠心,拐进楼梯间,噔噔噔,上到五楼,从走廊窗户探头往下看——可恶!他正好往上看,还跟我挥手,好像还摸了下心口? 太油了。 我没谈过恋爱,为什么第一次不能来点儿清淡的。 他那么油,我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难过。 如果我能早点儿遇到他该多好,在他还清清爽爽的时候,他大学毕业照上的笑意,可能就是因为我了。 第33章 record 33 晚上睡觉前,收到某一的语音。 点开来,是简单的一句:晚安十男,真想现在在你身边。 我抱着那条来自他家的被子,心想,我这就算有男朋友了? 虽然他说过了情话,我得到了初吻,也知道了他的两个前任,但这就算恋爱了吗? 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也许我是理想主义的人。 看过了太多感天动地的爱情小说,以为当爱情来临的时候,必定是每个细胞都能清晰的感觉得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步都心里有个疑惑。 某一必定是现实主义的人吧。 他不是活在小说中,他理解并适应着这个现实世界。 他身经百战又勇往直前。 他是不会受伤,还是对爱情那么渴望呢? 我幻想爱情。 他实践爱情。 我们能长久吗? 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因为结婚而离开他? 想起小软件上的那个神秘人,一想起他说过的有关结婚的话,我就感觉血往头上涌,是我真的不想结婚,还是我讳疾忌医呢? 明明才开始恋爱。 我想到的却都是责任。 我还真是个不懂得快乐的人。 第二天。 纷乱的疑惑经过一夜睡眠,暂时沉淀下去。 清晨醒来,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感觉。在晨光中睁开眼,意识到这算是我不再做单身狗的第一个清晨。 打开微信,收到某一昨天深夜发过来的长长一段话。 我看那些文字的时候,头脑里响起的是他的声音。 他说如果我有什么想不通的,他随时都愿意毫无保留的解答。 可我暂时什么也不想问了,我能明确感受到的是初次有了一种新身份之后的轻飘飘的兴奋。 我推开阳台的门。 猛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 眺望遗世而独立的钉子户。今天那户睡懒觉了,晾衣绳上还没有晾出来总也洗不完的衣服和床单。 天气不错,我要不要洗洗床单? 唉?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昨天盖某一家的被子,竟然没做那种校园美梦。 这是一个好兆头不是吗? 可能说明我在潜意识里已经放下沧海了。 为了更彻底的告别旧梦,我就把被子彻底清洗了。 拿到公寓楼顶晾晒。 从楼顶俯视,大太阳下,万物干燥。 我这一带绿化较少,不像某一的小区有那么多绿色。只有废墟中一丛丛疯长的野草。我总是远远的看着它们,我想我也该实地去瞅一瞅。 正好要去跑步,我就顺路到废墟中转了转。 才发现这片废墟中其实有很多生活痕迹。 几片水泥地上都画着小孩玩的方格。 孤零零的电线杆上,还有新近张贴的广告,谁会来这里看广告呢? 嘿! 有个声音叫我。 我抬头,是邻居站在阳台上。 他说: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说:社会实践。 他说:去跑步吗? 我说:正打算去呢。 于是,等他下来,我们就去公园跑步了。 他说:你气色看起来不错啊。 是吗?我想大言不惭的说因为犯了桃花。想把我和某一的进展告诉他。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跑得满头大汗。 邻居说:室外跑步太累了,想念空调和跑步机。 我说:你不是有健身房吗? 他说:在装修,就快好了,泳池到时就能用了。 我说:我不会游泳,只会狗刨。 他说:我教你啊,现在办年卡很划算。 年卡啊,我说:我可能在这里住不了那么久。 他说:为什么? 我神秘不语,心想我能透漏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结果看起来心思不那么细腻的邻居,竟然一语猜中,他说:你要搬去和那位高个子同事住吗? 我说:你怎么突然想到他? 他说:他不是叫你帮忙刷墙?我想他就有找你合住的想法吧。 哦?原来正常人是这样想的。我之前还以为刷墙就是单纯的刷墙。 晚上,某一发微信,说他已经到了江苏的某座以吃鸭闻名的城市。 我说:我不喜欢吃鸭,太油腻了。 他说:你又在内涵我。 我说:怎么内涵了? 他说:因为我帅如鸭。附带了一只头顶小黄鸭的柴犬表情。 -- 第42页 哼,臭美。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要谈恋爱的人,竟然是个如此自恋的家伙。 我从小就被教育以谦虚为美德,我爸妈也是极其低调不爱热闹,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交了一个某一这样的男朋友,他们怕是—— 呃,我突然觉得他们怕是会喜欢某一,因为他们一边把我教育成食不言寝不语的书呆子,一边又羡慕邻居家的儿子活泼好动虎虎生风。 难道人都是心口不一? 可是我回想一下,我最初进公司,了解到有某一这号人时,我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空有一副好皮囊,性格并不讨喜。事情是怎么发展成今天这样子的? 好像是从年中会那天,他才开始有意拉近我和他的距离,创造我们相处的机遇。 他之前干什么去了? 我想既然现在还处在他有两任前男友的冲击余波之中,我问问他当初对我的看法,完全不算过分,要么我岂不是总有心疑?毕竟在我肤浅的认知里,总觉得日久生情没有一见钟情来得高级。 我就发微信问他: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他立刻回复了一个柴犬把腿伸到真理之口中惊恐万分的表情。 这家伙,还说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哼,我说:我那时也不喜欢你。 他说:我没说不喜欢你啊。那时我还在一段稳定的关系中,如果我承认我喜欢你,你肯定会觉得我三心二意,如果我说我对你没感觉,你也会不开心,我太难了。 Emmm……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恶!将来如果吵架,我肯定吵不过他,他这么会讲道理! 他发了一个被雨淋湿的狗子表情,说:你刚开始真的不喜欢我啊? 我…… 我开始是觉得他有点儿粗鲁,说话不顾及别人感受,又觉得他骄傲自大,缺少社会毒打。我当时是不是柠檬精上身了呢—— 等等! 就在我开始惯性自责的时候,我想起一个事儿! 某一说过,他在相亲时,会故意表现出顽劣的一面,以此打消别人对他的好感。 难道,他当初对我使用过这一招? 他从一开始就在故意拉开和我的距离? 为什么?难道我第一次和他目光接触时就暴露了单身汪基的属性? 他也太自恋了! 我的属性才没有那么容易让人看清! 第34章 record 34 周末的恋爱模式,在周一早上戛然而止。 微信里看到某一西装革履的去拜访客户。 我呢,办公室里涌入了一大批合同。 进入旺季,开启疯狂审批合同模式。 不可避免的,每到这种时候,我们部门总会和业务部门产生争执。 业务员签回来一些不规范的合同。 我们提出修改意见。 业务员无法说服客户修改,反而觉得我们的约束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 我工作中有很大一部分精力,就是在处理这种纠结的事宜。这样高压的一天下来,难免有些灰头土脸。 每当这时候,就有同事抱怨,不想做法务了,想去当律师。 同事问我:为什么当初从律所出来? 我说:想换个环境。 事实是,当初也有逃避的心理。我说过,我常会对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担心,在压力大的时候,这种心理就尤其容易犯病。可是干了公司法务才知道,有时并不比律所轻松。 同事说:法务真是鸡肋,总觉得我们是业务员的敌人。 我有时也有这种牢骚,但作为基层小主管,该灌鸡汤时就要灌鸡汤,跟同事说:要当业务员的朋友,塑料那种也行,至少好沟通。 而我真正想的是,我和某一的关系,会不会影响到工作呢?如果我卡了他部门的合同,他来找我理论,我要如何做得公正呢?要是再跟他睡过,我气势岂不是会更弱? 也许我应该重新考虑律所的工作了。毕竟如果工作在一起,生活也在一起,怕是用不了四年我们热情就会耗尽。 而某一就没有我这种消极的想法。 他晚上跟我微信时,说客户很鸡贼,要是有我一起就好了,还很期待下次出差时能和我一起。 他说:白天我们一起去谈合同,晚上一起睡觉,生活多美好! 我…… 说实话,也有点儿开始想象正装style了。 不过,我可以同时想象很多事情。 我想起上次碰到律所同事,他说有个跟我同期进律所的人做了个普法的公众号,我关注了一下,翻看往期的文章,发现有一篇写实习经历的,竟然还提到了我,不禁回想起那段日子。 也许我现在抗压能力强了,可以再回律所试试? 第二天,又是铺天盖地的合同,以及几次纠结的批与不批。 同事和一个缺乏经验的业务员吵架,吵到我这里。 我理智的为他们调解,其实也只是假装成熟而已。 如果我是在律所工作,我打官司失败了,还可以跟某一吐槽,说不定他会用一些油而不腻的举动来安慰我,而我如果是做现在的工作,即使是吐槽业务二部,也会像连同把他的业务一部也吐槽了一样。 我觉得,我要认真考虑一下律所的工作了。 -- 第43页 但短期内,我肯定不能鲁莽的离开公司。 这样重大的决定,等某一回来,或许可以跟他说说。 而身在外地的某一,还不知道我这厢的心思日行千里。 晚上,他照旧跟我说了一番客户多难搞,想我在身边的油腻话。 我敷衍的安慰几句,就把他打发了。 第三天,合同又是遮天蔽日,催死人的节奏。 不幸的是,又跟业务部杠上了,这次是二部和三部的经理同时与我battle。 是不是上次例会,我和某一在一条战线上的样子太明显?他们有意见了? 我虽然和二部三部都battle过,但是他俩同时上阵,还真是头一次。 也许是有了换工作的念头,忍耐力就不像过去那么强了,咬定原则不放松。 最后battle到大领导那里,被和了稀泥。 晚上回到家。 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果然应了那规律,情场得得意,职场失利。 这才是旺季合同的第一波高峰,九月肯定会比现在更惨烈! 某一这时在就好了,至少可以来个爱的抱抱。可是,我的爱情用手摸不着,他肯定没法感应到我现在趴在床上奄奄一息。 不过,有个人能感应到。 我也是奇了怪了,小软件上的神秘人,每次都能准确捕捉到我心情低落的时刻。 他打招呼过来,问:最近过得可还好? 我说:累成柴犬。 他说:柴犬不累的,靠颜吃饭。 这,一定是我多心了,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可以拿来内涵某一呢。 我提高了一点儿警惕,并没忘记我们是在度假村拓展时第一次建立联系。 我说: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他说:还行,新工作已经上手了。 Emmm……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打消我担心他是一起拓展同事的疑虑? 他说:感情生活有啥起色? 我不想暴露某一,就说:交了一个摸不着的男朋友。 他以为我在网恋,说:小心杀猪盘,碰到只骗财不骗色的很惨。 我说:请说出你的故事。 他说:我有一个朋友跟人网恋,都打算结婚了,结果被骗几十万。 我是听说过这种事情,确实可恶。 他说:所以交友结婚,还是跟认识的人比较靠谱。 我说:那你还上小软件? 他说:我给你们科普啊,以免你哪天想结婚了受骗。 我说:但我没想结婚啊。 他说:从来也没想过吗? Emmm……我头脑中的警铃又响了,神秘人上次也聊过婚姻,难道这是某一在考验我? 我看看这人的主页,从定位距离来看,显然不可能在江苏,莫非小软件能篡改定位?或者他是某一的基友? 不过再想想,某一应该干不出这种事。 他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 可是心里有了芥蒂,聊天就不那么顺畅了,总觉得神秘人的话里带有一种诱导性。我就有意识的结束了聊天。甚至还产生了卸载小软件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看到某一微信,他发过来的一张摆满酒瓶的饭桌照片。 我担心他还没睡醒,到公司才发信息给他。 他说:没事儿,我喝了蜂蜜。 我说:这么多酒,别蜂蜜了,你有护肝的药吗? 他说:喝之前吃过药,我要为你保重身体。 Emmm……油腻。 第35章 record 35 前三天的忙碌过去,周四终于能稍微喘息。 中午有空出去吃饭,叫同事一起。 同事说我是没了某一搭伴才想起叫她。 或许吧,我说。 她说:你都不否认一下吗? 我说:这有什么好否认的? 心里想的是,现在只是吃饭让你们看到,如果我们同居了,一起上下班,那我还不要百口莫辩啊?否认要用在刀刃上。 在饭馆,碰到了业务二部和三部的经理。 其实因为工作争执是难免的,又没有人身攻击,不至于产生仇恨。 我们互让一步,拼桌共进午饭。 话题自然聊到某一,他们说,某一昨天把客户都喝趴下了,本来都安排好了喝完酒去洗浴城,结果喝完都倒了,看来这回公司采购的解酒药确实有效。 我腹诽:是因为某一酒量好。 他们还给我看某一在业务群里发的照片。 我扫了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柴犬表情。 我说:他怎么总喜欢用这种表情包? 哈?业务二部的经理说:这是我头一回看见他用表情包啊。 三部的经理也说:我也是,还以为他喝高了呢。 我???有点儿社死的感觉呢。 我说:老板,来四瓶冰汽水! 冰汽水下肚,部门间的怨气稍有缓解。 我的心情一放松,好事也跟着来了。 下午就收到了诉讼结果的好消息。 大领导很满意,在大群里表扬了我。 某一还用微信的新功能拍一拍了我,我还没搞明白这功能是啥意思,二部和三部的经理也拍了我,然后就一群人跟风似的拍了我。 下午茶时请所有人喝奶。 又把好消息告诉了沧海。 沧海祝贺之后,问起上次聊的事。 -- 第44页 我有点儿尴尬,上次很突兀的跟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他帮着出谋划策,现在他很关心后续。 我说:基本确定关系了吧。 他说:有两下子啊你! 我说:其实,感觉还挺不真实的。 他说:为什么? 为什么啊?我说: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 我真的说不上来! 可能是太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其实我挺庆幸某一这周出差的,能让我缓缓,否则按他的性子和套路,肯定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会搞出更多的事情。 上次和神秘人聊天时,我本想聊聊这个。如今沧海提起,我想既然之前就跟他说过,不如再跟他敞开一次心扉?我向来是信赖他的。 不过,沧海还有事情,他说:兄弟,晚饭时我们再聊,我觉得你需要聊聊,别什么都憋在心里。 我说:你忙你的,我没什么事。 等到晚上,他果然如约找我语音聊天。 他说:现在方便吗?没跟情人在一起? 我说:他外出了。 他说:才确定关系就外出,回来你要好好安排,搞点儿情调,小别胜新婚嘛。 呃……怎么如今沧海也有点儿油腻了。 我说:用不着的,他感情经历很丰富,应该不会在意这些。 他说:就算再丰富,该安排也要安排,人都喜欢惊喜。 是吗?我忽然感到一丢丢压力。 他说:你该不会是—— 我说:不会是什么? 他说:在意他感情经历丰富吧? 啊?我没有吧? 我自以为,在得知某一有两任男友之后,表现得还算得体呃。 可是经沧海这么发问,我又不是太确定了。 我说:只是之前没设身处地的想过,突然间知道的,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沧海说:你之前不是还担心他结过婚吗? 我说:那是在开玩笑,他就是有两个前任而已。 沧海说:他有说过,为什么跟前任分开吗? 这……他说倒是说过,但我总不能跟沧海说他的前任都去结婚了,那不就暴露了吗。 我说:我没有问太多。 沧海安慰我:其实两个前任而已,很可能是因为他招人喜欢,有经验也好啊。你忘了那句话?我们很少同初恋的情人结婚。 啊?这句话!从沧海口中说出来,真是格外振聋发聩。 这是欧亨利小说里的一句话,我曾经有一本欧亨利的小说集,大学时常带在身边,沧海翻看过,他竟然还记得里面的话。 我说:那篇小说,真是世界上最心酸的初恋。 沧海说:所以啊,初恋或者不是初恋,哪有那么重要?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人的活动范围这么广,从十七八岁情窦初开,到二十七八岁都未必安定,十年间要经历多少人,谁还放不下初恋呢? 是啊,谁还放不下初恋呢? 到底是我介意某一对我不是初恋?还是我在介意,我对某一不是初恋呢? 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沧海也跟着笑,说:怎么啦? 我说: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你说出来的话让我最有共鸣。 他说:那当然,谁都有初恋,但未必谁都有知己。 是很感慨,我说:真抱歉,这么多年没跟你联系。 他说:我也没找你啊。当时离开上海想去见你一次的,但被一些事情耽误了。现在我们不是又可以谈欧亨利了。 我说: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他说:对,就今年520领的证。 我说:嫂子我认识吗? 他说出一个名字,我的回忆立刻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我说:还真是她啊,你跟我讲这么多鸡汤,结果你和初恋结婚了! 他说:对啊,我就是那少有的能和初恋结婚的幸运男人。 我说:我过些天可能去天津,到时去看看你们。 突然,信号好像卡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 他爽朗的说:好,一定。 第36章 record 36 我趴在阳台栏杆上吹风。 想着刚刚和沧海的通话。 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笑了。 我的初恋,反而为我开导初恋问题。 这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造化弄人呢? 有点儿苦涩啊。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沧桑了,已经不配再谈初恋的问题了。 初恋没了,不过幸好,还可以做知己。 很庆幸自己始终没有捅破与沧海的那层玻璃纸。 也许以后,每一年都可以跟他作为老朋友见一次面。 到时我跟他聊聊平日积攒下来的对某一的小牢骚,他则跟我唠叨唠叨和他老婆的鸡毛蒜皮。 不过——我想到一个问题。 我还没跟沧海坦白某一并不是女生。 语音里,我一直把某一说成“他”,估计沧海一直都自动代入了“她”。 就算这不是欺骗吧,也肯定算是刻意隐瞒。 有种利用了沧海好心的负罪感。 等这次出差去天津的吧,如果气氛合适,我就告诉他。或者干脆把某一带给他看看,让他给我把把关。 就是不晓得,当他知道我喜欢男人时,会是怎样一番表现? -- 第45页 想想就有点儿激动,那一定会是一种欧亨利式的反转。(容我文艺一下) 想到欧亨利,我的那本看了很多年的小说集早就没了,就找到一本有声书来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过了一两个钟头再醒来时,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正好播放到《并非特写》,等了几秒钟,马上就听到了那句:“我们很少同初恋的情人结婚”。 啊,我躺在床上,用文艺青年的姿势。 这时,响起语音聊天申请。 一看是某一,这都快十二点了。 我接起来,某一喂喂了几声,好像有点儿喝醉了。 我说:你在哪? 他说:你想我没? 我担心他喝多了不顾场合,又问他在哪。 他说:我在浴缸里,你想我没? 我安慰他:有一点点想吧。 他说:怎么只有一点点?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就非常想你,我回去要跟你睡觉。 Emmm……他这是真的醉了,还是借机撩骚? 我决定测试他一下,就说:你忘了你走之前,我刚知道你有前任的事,我还在消化这件事情。 他有点儿被抓包的感觉,说:对不起啊十男,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一些让你知道。 语气有点儿虚。 我说:你现在还会想他们吗? 他嗯来嗯去了一会儿,最后讨好的说:我现在最想你,就想和你睡觉。 听起来,他确实因为酒精反应变慢了,精神也不集中,也许现在跟他说的话,他明天就会不记得了,那正好,我有些不想他记得的话,又不吐不快。 我说:我其实,还是有些介意的。我不是很有斗志的人,不想和情敌竞争,也不想和别人比较。你上次怎么能骗我去跟你前任喝酒呢,你怎么想的? 他说:我的错,我当时太、太自作主张了,还以为能一举两得。 我说:什么一举两得? 他说:我本来想,他眼睛尖,这样既能让他看出来我对你不一般,让他死心,又能给你证明我对他也已经放下。我那时看你的眼神,他都看明白了,你就没发觉吗? 我?我说:我不敢那么自恋。你有这么上心的前任,还有两个,又都一起那么久,我对自己可没什么信心。 他有点儿委屈,说:我对自己也快没有信心了。 我说:为什么?你那么自信。 他说:我对他们两个都很好啊,我从来没有一次对不起他们。这么多年,我就跟我爸吵过两次架,一次是为了他,一次是因为他,我爸骂我傻,说我一谈感情就犯傻,我事后想想,我也确实挺傻。 我说:你才不傻。 他说:我傻。我对他们掏心掏肺,就像个傻X,可他们还是要去结婚。你说他们非要结婚,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啊? 他的语气让我感觉有点儿心疼,我说:你很好。 他说:不对,我不好!要是我足够好,他们就不需要结婚了。你跟一个足够好的人在一起,什么都不缺少了,你还会结婚吗? 我说:不会。 他说:所以,是我不好啊。 他突然就哭了。 我也觉得鼻子有些酸,猛然想起他还在洗澡。 我说:你先放下手机,擦干身体,躺到床上去。 他就很听话的挂掉了语音。 过了一会儿,他发过来视频邀请。 接通后,我看他已经躺在床上了,眼睛有些红,不合时宜的白花花的肩膀和胸肌。 他说:你看,我躺好了。 样子让人哭笑不得,我说:你头疼吗? 他说:不疼啊,我喝了蜂蜜。 我说:那你好好睡一觉吧。 他说:我们一起睡。 我说好,也做出跟他一样的姿势。 他说:我给你唱歌听。 我笑,这是要给我唱摇篮曲? 结果,他不知怎么想起了上次在车上,我们说唱什么歌脸红时,提过的女人花。 他低低的嗓音,唱起女人花来竟然很合适。 听着听着,我才意识到,我从前竟然没有完整的听过女人花。 只对前面几句歌词熟悉。 他越往后唱,我越发觉,这首歌其实跟我想象中很不同,听起来竟然很有共鸣。 特别是当他唱到那句:“遍地的野草,已占满了山坡,孤芳自赏最心痛。” 尤其配上某一醉意朦胧的嗓音。 我也忍不住跟着哼起来。 啊,孤芳自赏最心痛! 第37章 record 37 第二天,我醒来时,第一时间去看手机,没有新消息,估计某一还没起。 又到了星期五,自由着装日。 某一应该今晚回上海,估计要明天见到了。 我又穿上那件芥黄的Polo衫,头脑中还徘徊着那句孤芳自赏最心痛。 昨晚和某一的聊天,在微信里没能留下文字记录,却清晰记在了心里。 第一次见识到某一的这一面,仿佛触摸到了他心底毛绒绒的苔藓。 其实,自从刷漆刷出来表白和初吻,我一直都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就算我们随后就在帷帐里正式约了会,可那也只是外在的一层帷帐把彼此身体罩在一起,觉得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实质改变,只能说是在原有同事的关系上加入了一些浪漫的成分。 -- 第46页 但经过昨晚,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界限终于模糊了。我走到了他心里转了转,他也走到了我的心里看了看。 这是真正难得的体验。如果我早知道谈恋爱除了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还可以有这种心灵上的安抚,我可能早就不想当单身狗了。 因为内心被顺过毛,上班时又碰到合同审批的小麻烦,也能保持心平气和,很顺利的就解决了问题,好像业务员突然就变得懂事了。 旁边的同事问我:心情怎么这么好? 我说:周五啦,当然好。 她说:我记得你上周五心情就不好。 啊?我说:早不记得了。 心说,你小样的,怎么知道在上周五到这周五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不过,正如我一贯的无法保持一整天积极向上。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想着某一大概已经在回上海的高铁上了。 恋爱的感觉越来越真实之余,又生出些许不安。 沧海说小别胜新婚。 明天见面,是不是要physical了? 我当然也想physical啦。 但是作为gay,情况可能稍稍复杂一些。不像直人之间,有众望所归的安排,彼此都清晰自己的定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得到什么。 但两个男人之间,我想起了神秘人的比喻,有点儿像搭积木,有不同的搭配与组合。 我比较紧张自己到底会付出什么,不确定自己想得到什么,更烦恼这之后心里会留下什么。 这种时候就要承认自己经验不足。我的实践老师,只有那床高深莫测的被子。 我仔细回想美梦中的场景。可那都是些很朦胧的碰触与感觉。某一想要的,肯定不止于此。 我又想起了动物世界—— 越想越渴,一会儿就喝光了两杯水。 到洗手间,低头办事时,进来了一个人。 我还在闷头想着,突然感觉一阵气息靠近,我往左上方一斜眼睛——吧唧——被亲了一口,我手一抖,淋湿裤腿了。 我说:你怎么今天就出现了? 某一说:想尽快见到你呗。 我赶紧四下瞅瞅,里面隔间都开着,确定并没有人。 我说:低调。 认认真真洗手。 某一说:你脸红了。 我没抬头看镜子,一边擦手一边说:你刚从外地回来,我怕你有病毒。 走出洗手间,才发现保洁阿姨一直安静的等在门口。 我跟某一说:你先去跟大领导汇报工作吧,这么积极不误工,大领导说不定会给你加只鸡腿。 他油腻的说:我的鸡腿就是你的鸡腿。 我说:亲兄弟明算账,我们还是一腿是一腿吧。 他说:才发现你这么皮。 我回到办公室,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 饮水机旁边放着一盒特产鸭肉。 和某一比较熟的那个姐姐正在给大家发小点心。 她说:你刚才不在,某一出差回来给大家带了特产。 发完小点心,她又把鸭肉打开。 几个同事围上去品尝,问我来不来一块。 我上次没有骗某一,我确实不太喜欢鸭肉。 但同事说:这个鸭子不油腻,还有茶的香气。 我凑上去,确实闻到了茶的味道,小心眼的觉得这一定是某一在内涵我。 大家吃完特产,也就到下班的时间了。 某一发微信给我:等我下,还在领导办公室。 我说:你慢慢聊,我先撤了。 他说:五分钟,等我。 五分钟之后,我们出现在电梯口,他拖着一只旅行箱。 就在我庆幸第一波赶时间下班的人都已乘上一班电梯下去之后,就又来了一个同事,我们三个一起走进电梯。 我平时都到一层,某一开车要到B1,现在有第三人在,到一层了,我就先出去,打算一会儿再跟某一到地下会合,结果某一也跟我出来了。 我说:你怎么不去地下车库啊? 他说:我没开车啊。 我才想起他是从高铁站直接过来的,觉得自己真是太敏感了。 这阵高峰期,地铁肯定特别挤,叫车要排队到半小时以后。 我说:要么先去吃饭? 他说:好啊,不开车正好能喝酒。 我说:你出差还没喝够吗? 他做了一个疲惫的表情,很自然的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 我说: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还记得晚上发生过什么吗? 他心虚的说:不记得了,中午起来看到微信,才知道跟你视频过。 我说:你视频都干了什么,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他晃晃头,努力装出羞涩其实并不的样子说:我不会是跟你裸着聊了吧? 我说:你裸没裸我可不知道,我只看得到肩膀而已。 他哦了一声,但眼神明显是不相信我竟然没有趁他醉酒占他便宜。 我不由的叹了口气,虽然他都忘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好像有一丝丝遗憾呢。 我说:你昨晚说的那些话,还让人挺有感慨的,结果你都不记得了。 他说:我都说什么了? 我说:就是有点儿感伤啊,缺少安全感之类的,跟你平时样子很不一样。 他不是太在意的说:那可能是喝多了,适当释放一下情绪。 -- 第47页 是吗?听他这样有意淡化情绪,感觉有点儿惋惜,我说:还以为你是当真的,说什么很想我,想和我睡觉之类的。 他说:当真是当真的,所谓酒后吐真言,不就是释放真实情绪吗。 我还是有点儿失望,说:算了,反正都不记得。 他搂我脖子,说:别啊,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就是不记得也算数。 真的?我说:你真的会缺少安全感? 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跟你弹跟谁弹。 然后用鼓励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 我有些脸红,说:那你说想和我睡觉,也是—— 他猛点头,说:绝对真心!说过的都算数! 既然这样,我就都信了,我开心的说:那就按我们昨晚的约定,第一夜我做攻。 第38章 record 38 某一的表情立刻变得有趣。 脸上的笑意还在,无奈眼神却透露出一丝苦涩。 他说:我们讲过这种话?你在开玩笑吧。 我说:当时是你非要聊这种话题,我也只能配合你聊啊。 他表示怀疑,说:我可能会聊这种话题,但我不会说让你做攻这种傻话,这不强人所难吗? 这叫什么话?我不乐意了,我是害怕困难的人吗? 他想攻略我,给我讲道理:我是说所谓酒后吐真言、释放情绪,那情绪肯定是本来就在,只是借着酒劲释放出来。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受,更不可能在醉得神志不清时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我也会讲道理,我说:那一定是这个想法在你内心深处藏得太深,你自己都没发觉。我就听说过这样的事,有一个深柜男,从来没想过出柜,但当他以为乘坐的飞机要坠落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出柜,就是这么毫无预兆。 他摇头,摆出不会被轻易说服的模样。 我说:你跟之前的男友处那么久,总归有做过吧? 他坚定的否认,说:一次也没有。 哦,那好吧,我表示懂了。 我说:你一定是还在为隐瞒前男友的事而感到愧疚,所以内心深处就想弥补,想跟我做一次你没有为任何前男友做过的事。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闻到了茶的香气,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茶。 而他听我这么说,沉默了几秒,竟然松口了,表示那好吧。 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我直视他的双眼,想确定他没有说谎。 他就用亮晶晶的眼神跟我对视,但可疑的眨了一下。 我说:你不要想着玩花样。 他说:怎么,受就不能玩花样吗? Emmm……可以是可以,但第一次还是老实点儿为好,我怕我应付不过来。 他说:去我家。 我说:正好你旅行箱里有衣服换,去我家吧。 他说:也行。 不过,我说: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我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献身。 而且,我忽然想喝点儿酒壮壮胆了。 我们在公司附近,一条上下班不会经过的窄街上,找到一家小龙虾,看网上评价不错,难得这个时段还有位置。 我们点了两种口味,服务员说周五人多可能要等得比较久,我们就先叫了小菜和啤酒。 冒着泡沫的冰镇啤酒端上来,某一迫不及待大喝一口,直呼好爽。 我尝了一口,味道还真的不错,有淡淡甜味,跟印象中的啤酒味道有些不同。 某一和我碰杯,说预祝今晚圆满成功。 我留了心眼,以防这家伙把我灌醉,就先跟他要了解酒药。 他不情愿的在旅行箱里翻来翻去,翻出来两粒给我。 他不屑的表示他自己就不用吃了。 小龙虾上来了,还有皮皮虾。 我们一边剥虾,一边聊天。我觉得吃小龙虾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吃正经东西,我往往会顾不过来说话,一方面是小时候养成的吃饭不说话的习惯,一方面是怕吃得太慢。 毕竟今晚我是主场,我要从吃饭时就主导从容不迫的气氛。 我说:你买的那个特产不错哦,鸭子还有茶的香气。 他说:客户请我吃过,我当时就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改观了你对鸭子的看法吧? 我说:我过去有段时间总吃辣鸭脖,只是不喜欢炖鸭啤酒鸭那些做法。 他说:今天这种啤酒炖鸭子一定不错。 他好像确实喜欢,很快就喝完了两大杯,又问服务员要。 我也喝光了一大杯,觉得胃里很舒服,身体很放松,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才是周五晚上正确的打开方式。 聊起这周过得怎么样。 我如实说:想了很多。 就把对工作的打算,对自我的分析,对感情的怀疑,统统交待。 我简直是在滔滔不绝的坦白,也许从内心深处,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他,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确定的恋爱关系,我是有多么没有把握,多么没有决心,又不敢相信自己有多么幸运。 我确实说出了幸运? 我注意到某一因为认真听我说话,剥虾的手套都摘掉了。 Emmm……我喝一口冰啤酒冷静冷静。 幸运?这不是我应该说的词啊。 我向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可以靠运气的人,我这几天翻来覆去的思考和某一的关系,我质疑过他的真心,也质疑过我自己的真心,质疑过整段关系的真实,难道我是从心底里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幸运遇到爱情? -- 第48页 某一伸过来熊掌要拍我,又发现自己手指头油腻腻的,就举起酒杯,说他也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让我们为幸运干杯。 我说:你为什么只听到了幸运? 我明明说了那么一大堆,那么多的质疑,那么多的犹豫,而他却好像只接收到幸运这两个字,他是如此的乐观。我一周内有多少次对他怀疑,多少次担忧未来,而他思考最多的却是同居后要买一张怎样的床。 他安慰我,说:我懂你的意思,我没有盲目乐观,我知道你对我还没有很信任。 我说:那你不介意吗? 他摇着酒杯,说:信任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事情,要慢慢培养,你不用急,从今往后,你有多得是的信任我的机会。 这话怎么这么好听!可是,我说:那你信任我吗? 他说:当然,你是我所遇到过的最正经的人! 不,我和他碰杯,我说:我不正经,我也有过去,我跟你说过我有一直暗恋的人吧。我最近还在跟他联系,他还开导我来着。 然后我们就聊起了我的大学时代,聊起那无数次的我把沧海的善良当成爱的蠢痛经历。 我充满悔恨的说:有一次,我们聊到将来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他说他一定要找巨蟹座,因为他是天蝎座,和巨蟹座最配,而我就是巨蟹座啊!我心里乐开了花都,结果,他很快就和一个巨蟹座的女生确定关系了。还,还有一次他…… 接下来的聊天内容,我就记不太清了。 毕竟我和沧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时不时就在我脑海里翻滚一下,我也不确定我到底絮絮叨叨的跟某一说了多少。 我还有印象的事情,是我跟服务员要了几次啤酒。 我和某一互相扶着去洗手间。 我争着要结账。 我争着要打车。 我好像傻乎乎的给公寓门卫介绍了某一。 我是坐电梯,还是吵着要像往常一样走楼梯来着? 和某一的亲密举止,我也有些许印象。 我记得我抱着他,说这样感觉真好之类。 我记得我去蹭他的脸,去蹭他的耳朵,去蹭…… 越往后面,印象越模糊了,如同确实发生过但又怎么都记不清的梦。 第二天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我看着和我挤在一个枕头上的某一,努力去回想记忆的断层。 某一睡得很熟,白花花的肩膀在白花花的阳光下似乎有反光,身体和我共盖薄薄一层空调被,两只大脚伸出了床沿。 我掀开空调被往里瞅了一眼。 好家伙——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9章 record 39 我闭上眼睛,嗅了嗅。 有些可疑的气味。 我觉得昨天某一给我的那两粒东西,肯定不是什么解酒药,可能只是维生素! 我悄悄下床,穿上T恤和短裤。 头有微微沉重,筋骨感觉还好。 从局部感觉来看,我昨晚应该至少没有被攻。 毕竟我摸过某一那里,如果有过,我不可能完好无损。其实就是因为他那里吓人,绝不是我这种二十八年头一回上战场可以驾驭的,我才非要坚持做攻。 不过……我到底有没有成攻? 我想去冲杯蜂蜜水,发现蜂蜜瓶子就摆在料理台上,盖子还开着。 某一的旅行箱立在门边。 我看看蜂蜜瓶子,再看看行李箱,依旧什么也没想起来。 我过去从没有喝断片过。之前为数不多的应酬经历,我只喝到过行动迟缓的程度,意识却从来没有糊过,我还以为我是不会喝断片的体质。 昨天对那啤酒真是大意了!关键是那啤酒容易下口,喝的时候比较享受,还因为那所谓的解酒药放松了警惕! 唉—— 我悄悄钻进卫生间,把水流放小,洗脸刷牙。 发现洗手台上有一只陌生的牙刷。 置物架上还挂着一条陌生的短裤。 Emmm……依旧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某一还在睡着。 稳稳当当卡在床上,气息匀长。 我蹲在床边,把他仔细看了一遍。 并没找到传说中的草莓痕迹。这么说,我连喝醉了都不是一个狂野的lover? 我摸摸某一的肩膀。 被阳光晒得有点儿烫。 我觉得他肩头的形状真好看。 连他打疫苗留下的小花,都觉得好看。 我用指尖碰碰那朵小花。 呃,我的样子该不会像个痴汉吧? 痴汉,还是看睡美人的王子? 我想,我还是把自己当成是在欣赏雕塑。 一个躺着的雕塑。 可是雕塑有毛吗? 我晃晃头,清醒清醒。 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八点,肚子饿得却像冬眠刚醒来的熊。 我轻手轻脚的往电饭煲里加水和米,又拌了黄瓜丝。 再轻手轻脚的回到床边,看看某一。 他依旧睡得很沉,此时阳光已经挪到他的额头上了。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他的额头,竟然找不到额头纹的痕迹。 看来果然是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 他的脸其实很干净,连鼻头都很光亮,只有下巴一大片胡茬经过一夜变得尤其清晰明显。 -- 第49页 真是奇怪。 平时也常看到他的脸。 为什么今天的感觉就不同了呢? 过一会儿他醒过来,看我会不会也觉得不同? 也许有什么东西在一夜之间改变了。 我轻轻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 明晃晃的阳光之下,废墟里的蒿草、碎石和瓦砾。 好像在如此强烈的光线下,那个钉子户的建筑变得有些模糊了。 我在这里一个人住了这么久,终于第一次有人来留宿。 那些蒿草、碎石和瓦砾,如果它们有感知,一定也对此感到新奇吧? 它们会说:某某阳台上的那个单身狗,今天看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同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我经历了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一个夜晚,早上醒来最想与之分享的,竟然是一片废墟。 罢了罢了。 我悄悄回到房间。 眼睛明显感受到从室外到室内光线的明暗。 看了床上的某一几秒,确定他像电脑上的画面加载一样直到清晰出现。 咕嘟—— 咕嘟咕嘟—— 饭煲里的粥到了沸点。 有香气弥漫。 我站在料理台前,把黄瓜丝又拌了拌。 忽然听到某一睡意朦胧的呼唤。 我转过身,他从床上扬起头。 他说:来,早安吻。 Emmm……油腻。 我说:给你早安粥吧,还有早安黄瓜。 他说:你昨晚都把我攻了,早上就给我吃粥和黄瓜? 我说:我昨天喝醉了,根本都不记得。 他说:你想赖账? 他从床上爬起来,装模作样的说这疼那疼。 就算我真的做过什么,我也不至于有那么大杀伤力啊。 我觉得我傻了。 我不该跟他说我喝多了没记忆。 我应该说我都记得,记得我根本就什么也没做。 现在这局面,为什么有种老实人喜当爹的错觉? 我说:你昨天肯定是故意灌醉我的。 他表示很无辜。 我说:你给我的肯定不是解酒药。 他说:不是解酒药,是伟哥,可把我折腾的。 说着走去洗手间,表现出小美人鱼刚学会走路时的痛楚。 我? 我也有点儿怀疑我自己了。 毕竟喝断片是超出了生活经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但他那么大的个头,我醉得稀里糊涂怎么可能得手? 看来这又要成为我生活中的未解之谜了。 我找出一包火腿煎上。 他洗漱出来,说真香。 我说:看你走路不利索的,给你以腿补腿。 他哀怨的看我一眼,仿佛一觉醒来已经变成了心思敏感的人,然后,展现出惊人的胃口。 我又煎了一包火腿,还有鸡蛋和手抓饼。 他开心的说:高中时的胃口又回来了。 吃完饭,按习惯,我要去公园跑步了。 某一说他也想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我就换了运动鞋。某一出差没带运动装备,就穿着一身休闲商务,要陪我去公园溜达。 我们刚一出门,就碰到邻居开门通风。 邻居目光在某一身上打量,我有点儿心虚,赶紧收起来沾沾自喜的恋爱状,此地无银的解释说:他早上刚过来。 邻居有些疑惑,说:我怎么昨晚看见他背你回来的? 我…… 第40章 record 40 我说:你一定是记忆错乱了。 邻居当然不信。 某一替我解围,说:他昨晚喝多了不记事,我早上来看看他怎么样。 邻居说:你们现在去干啥啊? 我说:去公园呼吸新鲜空气。 邻居说:我也想去公园跑步,今个天气真好,但我还没吃饭。 Emmm……这么没有眼力见呢,我说:那你先吃饭吧,我们是吃完了去消食的。 在电梯里,某一说:你不想他打扰我们。 我说:你想多了,公园是公共场所。 他说:你昨天跟我说,你的那个暗恋,你发现对他感觉不一样时,就是因为不想让别人打扰你们一起自习。 有吗?我都不记得我说过这些。 不过那却是真的。那是一个学期的期末,我和沧海在图书馆,连着几天都很有默契的偶遇然后坐到一起,像学霸谈恋爱那样自习,直到有个灯泡同学出现,非要来和沧海讨论问题。我确实是在那时候发现自己很在意自己在沧海心中的位置,到底是不是在他众多的朋友中具有特殊意义。 唉,自己都为自己当年的小心思感到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是,我竟然跟某一说过这些。 我说:我昨晚还说过什么? 他说:很多啊。 我说:那我要杀人灭口了。 他说:你可以贿赂我。 呃,这怎么好像是我曾经说过的话? 走出公寓,在通往大路的林荫小路上,与附近的居民擦肩而过。 我并不认识他们。 也许这么多年我曾上百次这样沉默不语的与他们擦肩而过。 但今天有某一在身边,我察觉到这一次的擦肩而过有了些许变化。 好像他们有在暗暗打量我和某一,好像我们都产生了要认识彼此的冲动。 -- 第50页 我问某一: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在看我们? 某一把目光从树梢上挪下来,云淡风轻的说:哥早就习惯被看了。 我…… 到了公园,看某一的人就更多了。 大爷大妈可不管,看人不需要理由。 何况某一穿得那么奇怪。整个公园,就他一人穿着POLO衫、西裤和皮鞋。 我说:跟你来公园压力好大。 他把目光从草坪上抬起来,说:你习惯就好了。 我扔下他,自己去跑步了。 跑回来一圈,发现他自来熟的站在几个大爷旁边看人下棋。 再跑一圈,发现他在跟大爷交流比划。 又跑一圈,他已经加入了棋局。 我跑累了,他还在跟大爷下棋。 我到他们旁边看看。 我虽然经常来这个公园,但从没敢踏入过大爷们下棋的区域。几个石桌石凳上,有下棋的,打牌的,逗鸟的,俨然已是一个小小生态。 某一跟大爷下完一盘,招呼我过去,让我跟他下一盘。 这好吗?又不知道是谁的棋盘。 我犹豫的走上前,仿佛是武侠小说里误闯入高手对决的傻小子。 你会下棋吗? 有个大爷很豪横的问我。 我说:会一点。 他说:那来玩吧。 于是,在一群大爷的强烈注视以及七嘴八舌的指点下,和某一完成一盘棋。 我和某一都离开棋盘了,大爷们还在讨论着刚才我们走过的几步棋。 某一说:你棋下得还行。 我说:小时候总陪我爸下棋,但不知怎么回事,每次下输了,都觉得憋屈,后来就不怎么跟他玩了。 他说:我也是,我爸总爱把我杀的片甲不留,还要给我一顿教育。我们楼下有两个老头下棋特别厉害,我跟他们学了一段时间,后来我爸再也不跟我玩了。 我说:你真不孝。 他说:你到时跟我去崇明,我爸估计会乐意跟你下棋。 我说:不想见家长。 他说:你昨晚自己说想要去崇明的。 Emmm……我才不会有这种想法,我说:我就醉了那么一会儿,你是打算把多少事安排到我身上。 某一表示他好无辜。 我才不会上当。 昨天才说过要培养信任,结果就中了他的圈套,我越想越不对劲,据专家说第一次是很困难的,我怎么可能在烂醉的情况下完成攻略。 武侠里有醉拳,难道我会醉攻不成? 经过药店时,某一说他要进去买消炎止疼的药膏。 我? 这演得越来越真了,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真想用力spank他一下,看他到底痛不痛。 我说:我跟你进去。 反正戴着口罩。 药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当班,她听了某一的需求,推荐了一支药膏。 然后她一边填单子,一边打量某一和我。 我气定神闲的看着玻璃柜里的药品,心想:随你看,我就是始作俑者,我就是传说中的大猛攻。 但几秒钟过去,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看我的眼光和我以为的不同。 她看我是同情和怜悯,她看某一是调侃和艳羡。 她这是把我当成药膏的使用者了! 我好想拍拍玻璃柜,让她清醒清醒,连谁是患者都搞不清。 某一幸灾乐祸的走出药店。 他说:我不让你进去吧,让你不信任我。 我说:我信任你,回去我给你涂药膏。 哼,我倒要看看哪里需要药膏! 他说:等等。 哼,怕了吧。 他指着超市说:我中午想吃冷面。 我们就进去买了做面的食材。从超市出来有甜品站,我一直都觉得甜筒买一送一是歧视单身狗的行为,但是,我今天也可耻的享受了一次。 回公寓时,门卫跟我们打招呼。 我尴尬的想起昨天给他介绍某一的行为。 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我是某一背回来的? 昨天某一还带着旅行箱呢。 我说:我昨天真的让你背了吗? 他无奈的说:是啊,你一定要走楼梯,走了两层,又说想让我背你。 我说:那你行李箱呢? 他说:先把你背回去再回来拿的。怎么,也觉得我骗你了? 我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不过,有一说一,这件我觉得我做得出,我说:我从前看过一篇漫画,有个男人背男人的场景,就印在我脑子里了,就像甜品站的买一送一,都在我脑子里一个名叫如果有一天的清单上。抱歉我想到什么就要了什么。 某一说:那我很荣幸为你划掉两项,还有什么是我们今天能划掉的?近期能划掉的,都安排上。 我说:为什么有种傍了大款的感觉? 他伸过来熊掌捶我。 我说:你有这样的清单吗? 问出口,又觉得他不太可能会有。 我说:你应该没有什么是一直想要却没得到的吧? 他说:当然有,我也是有理想的青年。 那是什么呢?我很好奇。但他说要在恰当的时间告诉我,不想给我造成压力。 这——我以后胡思乱想又有素材了。 第41章 record 41 -- 第51页 回家煮面,叫上邻居一起来吃,弥补一下去公园没带他的歉意。 邻居问某一旅行箱怎么还在我房间。 某一说:昨晚回去太累了没拿,今天就是来取旅行箱的。 邻居好像竟然相信了。 我其实既希望他相信,又奇怪的希望他对我和某一的关系能有一丝猜疑,毕竟秀恩爱虽然可耻却有种魔力,就像在药店秀一样,虽然翻车了。 邻居问起刷漆的事,说:你们真要搬一起住吗? 某一和我同时回答,某一说对,我说不一定。 邻居悻悻的说:好不容易和你们熟了。 我听出他是真心的,也觉得他为人坦诚很难得。 我说:就算我搬走了,我们公司就相距一站地,随时可以约饭,刚发现一个吃小龙虾的好地方。 邻居老气横秋的说:那不一样,现代人太容易生疏了。我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住,自由是自由,孤独也真是孤独。 我给某一递了眼神,想让他开导一下邻居。(第一次给男朋友递眼神,清单又可以划掉一条。But!为什么我的清单上都是这种做作的东西?) 某一问邻居:你有女朋友吗? 邻居脸刷的就泛红了。 我看看某一,眼神传递的信号是,这脸红的意思是有还是没有啊? 某一回我个眼神,我接到了,但我没懂。 邻居反问某一:你呢? 某一说:我受的伤可就多了。 邻居充满羡慕的说:我想受伤都没机会!长得帅真好啊,红玫瑰白玫瑰,挑花眼了吧? 某一谦虚的摆摆手:玫瑰太多也烦,一朵茉莉足以。 说完递给我一个暧昧的眼神,我拒绝接收。 邻居懵懂的问:茉莉?为什么是茉莉?因为没刺吗? 我也假笑着附和:对啊,为什么是茉莉? 某一装大尾巴了,说:这个茉莉啊,茉莉香啊,家里有一棵茉莉,暗香浮动,让人心情舒畅,激发灵感。 我听他编,邻居好学的小眼神也写满了大大的迷惑。 某一咳一声,开始偷换话题:你们喝过一种茶没,叫香片,沁人心脾,茶里看不见一片茉莉花瓣,却有茉莉香,因为茶叶本身是用茉莉花熏出来的。 邻居似懂非懂的点头。 我提出质疑:茉莉香倒是香,但花朵小小的,那么不起眼,肯定没有玫瑰好看。 没有立场的邻居说:也对啊,玫瑰那么妖艳,你是不是看厌了玫瑰,所以换换口味? 某一给我一个责备的小眼神,继续装大尾巴狼,说:你们太年轻,哪里知道气味给人的记忆深刻,远远要超过视觉。而且茉莉花虽然小,但有质感,耐看。 邻居若有所思,试探着说:好像是这样,我家里种过茉莉,我妈说茉莉花期长,也好养。 某一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态,邻居也有所收获的样子,只有我想翻白眼。(哦,翻白眼,我的脱单清单又可以划掉一项) 邻居仿佛不太有机会跟人探讨感情问题,逮住这个学习的机会,又充满期待的问我:你呢,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点儿情况。 某一幸灾乐祸,熊掌拍拍邻居,所见略同的说:我也这么觉得。 哼,我说:我呢正相反,原来有一株喜欢了多年的茉莉,现在碰见一朵惹眼的玫瑰。 啊?邻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刚刚学到的知识就遇到了挑战? 邻居紧张的问:那你是觉得玫瑰比茉莉好吗? 我装作认真的思考,打量打量某一,说:也许,不过,也可能像某一说的,终究还是抵不过茉莉香味来得长远。 邻居松了一口气。 我看看某一,他给我一个委屈的小眼神。 空着肚子来的邻居,带着一肚子的面条和知识回家去。 房间里只剩下一棵不太香的玫瑰,和一棵不太好看的茉莉。 某一穷摇的说:我好难过,昨天才为爱献出所有,今天就要被无情抛弃,身体疼得要命,心更疼。 说着油腻的抓过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仿佛要证明胸肌再厚也会受伤。 我说:好啦,给你个补偿,闭上眼睛。 某一开心的闭上眼睛,脸往前凑一凑,等着让人一亲芳泽的油样让人不忍直视。 我悄悄的打开柜子,拿出之前女主管送我的那瓶香水在他鼻尖猛喷一气,他娇弱的表情立刻就无影无踪了。 他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我说:你不是喜欢茉莉味吗,给你喷一喷。 他张牙舞爪的扑向我,说:你不是想学巴西柔术吗,我来教教你。 我求饶:等你伤好的。 在我的小床上折腾了一会儿,他说要转移阵地,让我跟他去看看他家的漆干得怎么样了。 呃,我说:以后刷漆要变成我们的暗号吗? 他说:如果你喜欢暗号的话,我们应该找个更日常的用语。 下午四五点钟到了某一家。 西晒从厨房的窗子照进来。 我走进刷过漆的房间,光线稍稍有些暗。 我凑近墙壁闻了闻,味道不易察觉了。 某一说:以后这面墙,就是我们的壁咚专用墙了。 Emmm……我靠在墙上,咚吧。 墙壁滑溜溜的,冰冰凉。 房间半明半暗的光线,让我有点儿走神。 -- 第52页 脑袋不着调的想着,如果咚出来草莓,是不是可以叫咚莓? 神游一样,就到了主卧。 某一打开旅行箱,说要送我一个小礼物。 我清醒了一点儿,生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他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团白白的……内裤? 我??? 他打开内裤,里面包着一只玻璃的小鸭子。 我有点儿被可爱到。 小鸭子很神气,白白的身体,淡黄的嘴巴脚掌,胸脯上点缀着一片茶叶嫩芽。 某一说:在特产商店里一眼看到它,就觉得你会喜欢。 我是很喜欢。 某一说小鸭子是夜明的,就把窗帘拉上了,小鸭子果然发出萤萤的白光。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 那时很流行夜明的小东西,我就有一个夜明的转笔刀,现在还摆在老家的书柜里。 小鸭子趴在某一的熊掌心,被托到我眼前。 一起凑上前的,还有某一的脸。 他说:灯下看十男。 我笑,觉得我们的鼻息碰撞到了一起。 简而言之。 那天的夜晚就从四五点钟开始了。 第42章 record 42 第二天。 这么快就第二天了? 是的,这次我开了十六倍速。 第二天啊。 真是浑身难受。 明明睡得沉起得晚,醒了却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我想我一定很憔悴。 某一说:只有一丁点憔悴,毕竟连续两晚,可能透支了一点,适应节奏就好了。 我? 我说: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他装委屈,说:你怎么不信任我呢? 我说:我信你?昨天也信你了,结果呢。 他说:我有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是你自己说不想停。 Emmm……他是有问过我,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想我的回答并不能算作真实的意思表达。 不过,我当时为什么说不想停呢? 那种所谓美妙的感觉,其实并不真实,似有似无的,可代价却实在惨重。 他要出去买早餐,问我想吃什么。 我说就豆腐花吧。 他一会儿回来了,带回来三份豆腐花,还有豆浆包子生煎若干。 他说:楼下那家豆腐花时好时坏,我多买了两家的保险。 我把豆腐花摇碎了,用吸管喝。 趴在床上,实在是不想动。 阳光晒在身上,渐渐灼热。 真的有种筋骨散架的感觉。 我没有食欲,某一却食欲很好,把所有的豆浆包子生煎都吃了。 又下楼买回来几本我以为早已停刊的杂志,让我趴在床上看,他自己则开始做家务。 不知道他是在显示殷勤,还是真的到了他一年一度做家务的时间,一会儿吸地板,一会儿洗毛巾,忙忙活活的,还非要把我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洗一遍,说天气好很快就能干。两只熊掌攥着我的衣服时还变态的闻了闻。 这种我没见过的某一,出现在我病恹恹的时候,让我格外印象深刻。 我有点儿担心。 我怕我以后适应不了某一。 小软件上就有一些人在简介里写只拥抱不10。 我能不能要求以后和某一不进行到最后一步? 但又觉得对他不公平。 说不定还会有人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真的是无福消受啊! 某一打扫房间,隔一会就进来问问我感觉怎么样,给我遮遮阳光,端杯饮料。 被他这么精心的照料,我终于受不了了。 我说:我想回去了。 他说:不行,今日不宜出门。 我说:这样像病人似的,我还是回家自己待着自在。 他坚决不同意,并且说衣服洗了也没干。 我说那我要找点儿事情做。 某一收拾东西时翻出来一只没用过的砂锅,就订了半成品食材,打算中午煲汤喝。 我趴在厨房窗台,无聊的看着楼下。 某一收拾出来一堆没用的东西,说要扔掉。 我看着他提着一个大袋子出现在楼下,他抬头跟我摆手,说:外卖快到了,我正好去大门口拿。 我烧水,准备食材来了就下锅。 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 一开始并没在意,但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 从窗口往下一看,是一个老太太拦着一个骑手。 我试探着问:是尾号XX的外卖吗? 骑手说:对,你快下来吧,这老太太有毛病不让我进去。 这时某一正好赶过来,跟我说不用下来,很快把两个人分开了。 某一拎着食材上来,我问他:刚才那个老太太,有点儿眼熟,是不是上回把我当成你室友的那人啊? 某一点点头,就转身去洗菜。 我说:她有点儿怪唉,刚刚跟骑手争吵好像完全不讲道理。 某一一边洗菜,哗哗的水声,一边说:她受过刺激,精神不稳定,从前是挺好的人,现在犯起病来脾气很冲。 这样啊?我想起我上小学时,放学路上常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平时笑眯眯的,碰到谁都会打招呼,还会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但据说犯起病来就很严重。 -- 第53页 我说:那上次,你怎么不说呢?你可以拿这个当借口啊。 某一说:我觉得她当时正好提醒我应该跟你坦白,要不我可能还会拖着不说,总想着会有更好的时机。 也是,不过,我说:她怎么知道你有室友呢? 某一有点儿苦恼,说:她对这小区可了解了,就像活监控,你以后去扔垃圾,说不定会碰到她监督垃圾分类。 啊?我不确定某一是不是在开玩笑,毕竟他系围裙的样子很好笑。 砂锅里的汤,咕嘟了很久。 想喝时就盛出来两碗。 火候不一样,每次都能尝出点儿新鲜的滋味。 中饭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下午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 我和某一像一对上了年纪的人,一边喝茶,一边看杂志。 房间的光线忽明忽暗。 是天空有云朵忽近忽远。 杂志里,一个个短小的故事,就写完了暗恋成真的美梦,或是错过终生的遗憾。 我想起大学时,每周总会挑一个下午,放下所有负担,泡在阅览室里看看新到的杂志。 我说:去天津出差的时候,我要回大学看看。 某一说:好啊,干脆酒店就订你大学旁边。 我记得大学对面是有一家很大的酒店,如今回去住那里再合适不过了。到时每天晚上都能在校园里逛逛,带某一看看我曾经上课的教室,吃过的食堂,跑步的体育场。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向往。 某一也很向往,不过他想的可能跟我想得不太一样。 他说:我们晚上去有情侣的小树林。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有那种地方? 他说:哪个学校没有? 也是,不过,我不太喜欢晚上的树林,我说:你可以早上跟我去那里背英语。 他说:背什么英语?Call me by your name? 我说:Please,call me by your husband。 他伸出熊掌要拍我,落下来只是温柔的摸了摸。 晚上,我们用汤底煮了面。 到楼下散会儿步。 看了一会儿老电影。 不记得什么时候,我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半夜。 显然是某一把我抱到床上的。 此时,他已经侧躺在我旁边睡沉了。 静谧的夜晚。 漆黑的房间。 唯有那只夜明的小鸭子在床头站岗。 我把小鸭子抓过来,在手心捂了捂,放到某一的耳畔。 小鸭子的光芒映照着他的侧脸。 灯下看某一。 第43章 record 43 早晨,我和某一几乎同时醒来。 萌萌的小鸭子歪在我们中间。 明亮的光线里,这就有点儿不合适了。 毕竟,我们两人的年龄加起来都六十岁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我们抓紧洗漱,先开车回我的公寓,换上班的衣服。 某一说:多拿一套放我那备用。 我觉得有道理,就打包了一套,放在他车里。 我家去公司那条路上特别堵,赶到公司时迟到了几分钟,不过也好,电梯里没有碰见公司的人。 我往常都习惯早到公司一会儿。 今天难得最后一个进办公室,全部门同事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盯着我。 我想,他们应该看不出来我被攻过吧。 旁边同事小声问我:你头一回这么晚。 我说:昨天有点儿累,睡过头了。 她说:干什么了,周末还累? Emmm……煲汤啊、看杂志、喝茶,我说:健身来着。 即使经过昨天一整天的休整,身体还是有点儿乏。 也可能是休息过头了?盯一会儿电脑就想闭目养神,总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待着,就是觉得不像平常那么有干劲。 终于等到午休,同事都下楼去吃饭,我在微信上跟某一说,我想趴桌上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我平时不午睡。 睡醒一瞬间都分不清是几点钟了。 看看手机,有某一的留言,说他买了午餐放在茶水间。 可是,已经到上班的时间了。 虽然公司管得不是太严,但我觉得上班时间吃饭总不合适。 工作忙起来,也就不那么饿了。 旺季的合同依然源源不断。 某一从江苏带回来的几份合同,有对方的个性化条款,金额也比较大,业务一部的人拿过来审核时,同事提出了修改意见。 不一会儿,我座机响了,是某一,叫我去他办公室。 我跟刚才审核的同事了解了一下,她说争议条款里对管辖权的规定在江苏,如果对方不同意修改也没太大问题。 我到某一的办公室。 他让我坐下,把门关上。 我说:是要说你带回来的合同吗? 他摇摇头说:在跟对方争取改了。 然后,他从桌子后面拎出一个纸袋,我立刻闻出了陕西面馆的味道。 他说:我刚去茶水间热了下,你在我这吃吧。 啊?这要是被同事撞见,也太难为情了吧。 他说:你不是喜欢在我桌上吃东西吗? 这是指上次我把湿巾落下的事了,我说:那时公司没有人,整层楼都是我的。 -- 第54页 他说:有我在你还不自在了? 哼,那倒也没有,我打开袋子,看是肉夹馍,吃起来也不费事。 他起身拎起墙角的两只哑铃。 我吃肉夹馍。 他举哑铃。 磨砂玻璃之外,就是业务一部同事们忙碌的身影。 这,原来就是背地里搞小动作的感觉! 某一在我眼前显摆肌肉。 我没经住诱惑,伸手去摸,他的肌肉竟然动了。 我一激灵,肉夹馍的肉都掉出来了。 我说:你给了我一个新的暗号灵感。 他说:什么暗号? 我说:健身,怎么样?很适合作为暗号打掩护。 他说:不错不错,今晚去我那健身。 我说:今晚你自己练吧,我的伤还没好呢。 他说:要不出去逛逛?看个展览啥的。 我说:太累了,有什么可以趴着做的事情?除了健身。 他说:那去泡澡按摩。 我看行。 匆匆吃完肉夹馍,我就回办公室了。 想着下班去消遣,心里又有点儿荡漾。 明明是我拒绝“健身”,但一想到泡澡按摩,却又有点儿心猿意马的遐想。 真希望身体能快点儿恢复到随心所欲的状态。 打住! 我在想些什么! 明明之前痛得想悔过,这还没好利索又开始琢磨那若有若无的快乐感觉了。 我赶紧把思路拉回到工作上。 可是越想压制,越有点儿难以克制,连水都越喝越渴。 跑到卫生间,刚想洗洗脸,就听到有脚步声走来,我就躲进了里面隔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 背靠在冷冰冰的不锈钢隔板上。 听到进来的几个人里竟然有某一。 几个人同时在办事,哗哗的水流冲击的声响。 我竟然听出了哪一阵水声是某一发出的。 呃,我辨别这种声音干什么? 我的心里难道住着小恶魔! 我的鼻子还灵敏的捕捉到了某一特有的气味,让我联想到他的被子他的胸肌。 这、这是怎么肥四? 怎么突然就开始白日做梦了? 难道某一那家伙在肉夹馍里做了手脚? 我开始脑补出一些不成体统的小说情节。 某一的水声终于停止了。 我听到他们几个人说话。 只有某一的声音真正进入我的耳膜,其他的声音都被降噪了。 他们应该是在说抽烟的事,因为某一说他最近在控制频率。 总算,脚步声离开了。 清静了。 我赶紧从里面出来,又冲了冲脸,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深呼吸。 遐想终于被镜子镇压下来。 回到办公室,平时看两遍就好的合同,现在要看三四遍才能看进脑子里。 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是真的要健身。 不是暗号,是真的健身,跑步那种,净化一下内心。 我觉得如果下班去泡澡按摩,那我肯定会持续不断的乱想。 我有种奇怪的理念,觉得脑子里持续有那种杂念对身体不好,实际做了反而无所谓。 所以我给某一发条微信:改天再泡澡吧,下班我要回家。 某一发过来一只不开心的柴犬。 我说:如果恢复好了,也许明晚能健身。 不开心的柴犬立刻变成了挥舞萝卜跳舞的doge。 晚上趴在床上休息,宅着的安全感,让我可以无所顾忌的乱想。 我白天的时候到底怎么了? 我很想找个人咨询咨询。 我其实很早就发现,我们的身体有很多秘密,是被科学视而不见的。 包括之前那床神奇的被子,以及今天突然抑制不住的蠢蠢欲动,我真的很想跟人聊聊,尽管这种生活体验未必具有普遍性,但我觉得跟别人聊一聊也许能获得启发。 但是找谁呢? 谁能像黑洞一样吸纳我的秘密? 我点开小软件,给神秘人发去一条消息:我的身体最近有奇妙的经历。 我觉得这个消息很诱人,一定会勾起神秘人的兴趣。 然而,神秘人一直离线中。 第44章 record 44 早上醒来,还是没有神秘人的回复。 我和邻居一起去地铁站。 他仍惦记着此前玫瑰与茉莉的讨论,问我最近和玫瑰有什么进展。 我盯着他看了看,欲言又止。 他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呆头呆脑啊。 难道他就一点儿也没察觉到我和某一的关系吗? 还是我隐藏得太好了? 仔细想想,也不怪邻居。 我可能跟他相处时,有故意表现得直一些,就像我在公司对待同事一样,总是尽可能弱化一切会让人联想到基和性的特征。 但是,有些东西,比如眼神,我总觉得是很难隐藏的。 要不然,女主管怎么才来公司没多久就把我看穿了呢? 想到女主管,我才发觉,正经有几天没见过她了。 午饭时跟某一聊起,某一说:她感冒了吧,在家办公。 我翻到她的朋友圈,果然有一张摆拍的病照,下面不少同事点赞的。我也点了一下,点完又觉得这种情况点赞合适吗? -- 第55页 快下班时,突然收到女主管的消息。 她说:麻烦帮个忙!有份特别重要的文件需要我签字,明早就要给银行,能帮忙送到我家里吗? 我跟某一说,下班路上要耽误一会儿。 某一不开心,说:她为什么不找她自己部门的人帮忙? 某一的牢骚,我也只能听着,因为我要坐他的车。 本来是要直接去他家健身的,都期待一整天了。 女主管住的地方又不是很顺路。 为了弥补某一,我就坐在了副驾,等红灯时,任由他搞点儿小动作。 到女主管的小区,没停车位了,某一只能继续开车在外面兜圈。 我自己上楼找女主管。 其实刚从小区门口下车时,就感受到这小区比较高档,一进了女主管的家门,哇哦! 我说:没想到你是个富婆。 她谦虚的说:没有啦,富二代而已,家里买的房子。 她戴着口罩,穿着睡衣,头发有些乱。 她说:辛苦你跑一趟,我本来让我们部门那谁来的,结果她临时有事,只好麻烦你,我又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生病这么废的样子。 Emmm……我心想,那干嘛还发朋友圈呢?不过她精神状态是不太好,眼睛红红的,我想起某一刚才叮嘱我离她远点儿别被传染。 我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她说:这么急?你怎么来的? 我不想暴露某一,就说地铁来的。 她说:那你歇会,我把文件签好,你再帮我带回去,太重要了,不敢用快递。 说着,给我拿来一瓶气泡水,她则阅读文件。 我有些拘谨的四周看看客厅,家具电器都很讲究,墙上挂着她旅行的照片,好像是欧洲,沙发上随意丢着一本书,书签露出一角。 她签好文件交给我,说等感冒好了请我吃饭。 我赶紧从她家出来,某一还在外面兜圈呢。 结果某一顺便去加了油,要过几分钟才能转回来。 我就在大门口等着,无聊又欣赏起这闹市中幽静的小区。 小区面向马路这一侧,景观设计得很不错,凉亭假山,水塘里铺满荷叶,有几朵荷花开得又大又白,也不知是真是假。 白莲花? 我想起神秘人曾这么叫过我。 我点开小软件,想拍张白莲花发给他,这可能会让他觉得我很有趣。 可是,这算不算是背着某一调情呢? 我应该告诉某一神秘人的存在吗? 不过他两天没上线了,也许就从此消失也不无可能。 想着,我点开神秘人的主页,头像还是那个头像,个人简介也还是约等于无,不过—— 我以为页面出bug了—— 我退出小软件,重新进去,再点开神秘人的主页—— 没有错!定位显示我此时和他的距离只有100米! 这时,某一的车到门口了。 我回头看看这个幽静的小区,坐进某一车里。 某一说:你怎么了? 我说:遇到了神奇的事情,但还没搞明白,等明白了跟你说。 我退出小软件。 把自己的定位留在了这个小区。 等神秘人或者说是女主管下次上线,一定会发现我们的定位问题。 我看看她到时会不会主动跟我解释。 某一说:搞这么神秘?是不是跟女主管有关? 我嗯了一声。 某一说:我早告诉你,她心怀叵测,她是不是趁机勾引你? 某一一边说着虎狼之词,一边伸过熊掌来搞小动作。 我说:专心开车。 他说:我是在开车啊。 我说:她应该知道我是基的。 他说:她想掰直你。 我?我哪有那么好啦,怎么值得人费心思掰直呢? 不过,她在小软件上演戏,到底是为什么呢? 富二代的生活这么空虚么? 我不想一次性失去两个朋友。 我多么希望她只是碰巧和神秘人住在一个小区而已。 但这个概率未免太低。 况且,神秘人第一次和我搭话,就是在度假村,那时候,除了兄弟公司一起拓展的人,可不就是还有女主管在吗! 还有,神秘人总是能挑到我低落的时候,是因为她在公司能观察到我啊。 但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今天叫我过来送文件,是真的找不到别人帮忙了? 她是故意让我看她的房子,看她客厅的布置吗? 她这般显示财力与品味,难道是要重金求子? 呃,我怎么想到这了?一定是白日梦做多了! 某一的熊掌还在乱动。 但我的血液都上流到脑袋去思考了,还要观察路况,生怕某一走神。 有惊无险的,车子总算开回到小区。 某一把车停到他专属的树影里。 车灯熄灭了。 但女主管的影响还在我的脑子里。 她应该清楚小软件的定位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吧? 她是以为我不会在她家开软件,还是她就想要这份刺激? 想到刺激,我才意识到某一还没有打开车门。 车里黑乎乎的。 树影在车窗上摇晃。 一只熊掌按住我的腿。 -- 第56页 Emmm……接下来发生的事,用某一的话来说,是帮助我克服树影障碍。 第45章 record 45 起舞弄影之后。 一人一熊上楼。 歪在沙发上。 我给某一看小软件的图标。 为了不刷新定位,从女主管小区离开后,我一直忍住不去点开小软件。 但又非常好奇神秘人或者说女主管的反应。 我问某一用没用过这个软件。 他摇摇头,说是早些年用过另一款软件,但早就注销了。 他说:让我看看你都聊了哪些人。 我挡住他的熊掌,以防点开软件刷新定位,那就破坏了我将女主管一军的企图。 某一说:你不老实? 我故作神秘的说:往事不堪回首。 然后大义凛然的把小软件删除了。 第二天,我把合同交给女主管部门的同事。 我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告知。 她回复了一个萌萌的感谢表情,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难道她还没登录小软件? 她不会也把软件删除了吧? 办公室里,同事们正在讨论一个女扮男装的电视剧。 我不想等了,就截取了女扮男装的剧照,转发到女主管的微信。 哼,敲山震虎。 过了几分钟,她果然回复了:你破案了? 承认得倒是干脆!我说:你是在逗我玩吗? 她说:过火了?附带一个跪倒的表情包。 我还在工作,任微信闪了一会儿。 再点开时,她已经发过来几个表情包了。 我表情包不多,没找到合适的,就没有回复她。 过了一个小时,突然接到外卖电话。 我下楼一看,竟然是一大束花。 很大一束紫色的风信子。 虽然没有卡片,但这肯定是女主管送的无疑了。 我虽然懂一点儿养花的常识。 但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花。 尤其还是一大捧紫色的花。 我是不太敢把它带回办公室。 可是,现在想扔东西比较麻烦,花应该算是湿垃圾,写字楼只在中午才收湿垃圾。送给保安?好像也不是太合适。 我麻烦保安帮我开了消防通道的门禁,爬楼梯回到公司的楼层,然后鬼鬼祟祟的把花安置在茶水间。 应该是没人看见。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办公室。 不一会儿,下午茶时间到了。 我平时下午茶都挺积极的。 习惯在这个时间站起来活动活动,完成每日的社交KPI。 今天也不应该例外。 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碰到了某一。 正好和他去洗手间。 他突然低头凑到我脖间闻了闻。 他说:你身上有花香。 Emmm……我说:你鼻子什么时候变灵了? 他厚脸皮的说:和你睡过之后,就得到了你的灵敏嗅觉。 我??? 不过,风信子味道确实挺重的。这花是不是跟薰衣草是远亲呢? 正寻思着,经过茶水间,今天有点儿格外热闹。 某一本来不吃下午茶的,但看这么热闹,也有点儿好奇。 茶水间多数是女同事,正围着那一大束风信子。 我想,反正又没有卡片,花无对证。 某一这家伙,可能是烟瘾上来了,凑到风信子前面猛吸了一口,然后眯起眼睛朝我走过来。 我端着小蛋糕后退,退到落地窗旁。 某一像柴犬一样在我身上嗅了嗅。 我嫌弃的躲开他,担心别人注意到。 同事们也是无聊,还在谈这花,而且因为是无主的花,大家纷纷开始猜测。不过都没有往男同事身上猜。 有个女同事手速最快,搜到网上的花语念道:风信子代表深深歉意,代表我并不想伤害你。 呃,这一听就很狗血,同事们更加热情高涨了,到底是谁伤害了谁呢?好刺激! 前台小妹说:好想发在群里失物招领哦! 热闹都是她们的,我被某一堵在墙角。 他说:谁伤害了你? 我说:不是你吗?花送来时又没有卡片。 虽然不想说谎,但我忍不住茶茶的暗示花可能来自我往事不堪回首中的某个人。 某一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像吃醋霸总那样上头,反而认真的想了想,说:你昨天给女主管送完文件后有些反常,你当时说有件事情没搞明白,跟这花有关吧? 我嘴硬,神秘不语。 吃过下午茶,人都散了。 回到工位,听到同事们还在津津有味的谈论风信子。 微信上,女主管也发过来信息:亲,收到花了吗? 我说:你真是DUCK不必。 她发过来一个吃瘪的表情。 搞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我说:你自己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否则我会乱想的。 她还皮,说:你乱想吧。 还发了一个躺平的表情。 我其实想到的,也不过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就是爱玩,喜欢在网上用虚拟身份,给自己安装一些现实中不存在的属性。另一种可能就是她确实有现实的目的。 我想起神秘人曾聊过形婚。 难道她是想拉我入伙? -- 第57页 我反省一下自己,我性格软、好说话、有工作、没不良嗜好,甚至还有点儿会照顾人,emmm……我好像确实容易被当成目标。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儿自恋了? 不过,女主管平时很喜欢看小鲜肉,不像是对男生不感兴趣的样子呢。 下班后,我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想等人都走了之后,把风信子处理掉。 不过偏偏有几个人在加班。 我让某一给我放哨,我悄悄把花带进消防通道。 然后某一陪我一起从消防通道走到地下,把花塞进了他的后备箱。过程中,只有一名保安小哥看到。 打发掉某一,我去坐地铁。 快到家时,接到女主管的电话。 她要来当面跟我解释。 我说:电话里说就行了吧。你还在感冒呢。 她一定要当面说,还说已经开车到我住的一带了,问我具体位置。 我说:我们公寓没有车位,你开过来很麻烦的。 她说:那更能说明我的诚意。 没办法,只能让她来。 我在楼下等着,问门卫商量一会儿车过来在门口的专用车位暂停一会儿。 等了十多分钟,女主管总算到了。 我这会儿好想回家趴床上,生物钟早过了社交的时间。 她说:你都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我说:我没有茶。 她从车里拿出两杯奶茶,说她自备了。 我说:你还在感冒吧?公寓要量体温。 结果门卫跟我摆摆手,好像觉得女主管一看就很值得信赖。 女主管说:你放心,我做过检测了。 好吧。我不是太热情的带她上楼。 我觉得我有些过于失礼了。 但为什么呢?好像就故意想表现得不太友好似的。 难道我被某一带坏了?也开始故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得不好了? 这么想着,我尽量提提神,恢复了一下礼貌。 开门之际,我说:家里有点儿乱哦,这几天不常在家。 女主管说:你不在家在哪? Emmm……我说:最近开始健身了。 打开门,女主管先试探着往里望了望,确认还挺整洁的,就走进去了。 我刚要关门,旁边邻居的门悄咪咪的拉开一条缝。 邻居挤眉弄眼的小声问:这就是玫瑰吗?不错哦。 我说:这是风信子。 邻居嘴巴变成了O型。 第46章 record 46 我的房间实在太小了。 两个男的待着还行。 一男一女的话,就有些局促了。 女主管说是来跟我道歉的,然而,她一进了房间,就有点儿变成了视察的样子。 仿佛第一次进入男生宿舍的女同学,这也好奇,那也好奇。 她说:你房间好像没有镜子呢? 我从抽屉里拎出来一面小镜子。 她接过去照了照,叹口气。 她说:这次真是太丢人了,你不会因此讨厌我吧? 我咳了一声,想按照惯例跟女主管互怼的方式,让她别茶里茶气的,但还是忍住了。要讲礼仪么,礼仪就是得先上茶。 我说:也还好啦,就是心里不太舒服。 她委屈的说:你一定得接受我的道歉。 我说: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她说:我能有什么本事啊?实在是走投无路。我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耍了点儿小聪明,我以为你早就能看穿我身份的。 我表示无知的摇摇头。 她说:我们类似啦。(或者是蕾丝,没太听清) 我说:你——有女朋友? 她说:交过两个,但都分了。 我说:是她们都去结婚了吗? 她觉得莫名其妙,说:不是啊,就没感觉就分手了,空窗很久了。我现在也很茫然,说自己喜欢女生吧,却没有个具体的对象。 我说:你不是很喜欢男团吗? 她说:那是两码事,喜欢看颜,选秀也燃。难道你没有喜欢的女演员? 我想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儿。 她说:看男团组CP,就当吃狗粮了。我自己的感情生活,就没那个劲头了。毕竟我还是八零后呢,觉得也应该安下心来成家了。 我说:既然对感情没太多期望,你又是富二代,成家不是很容易吗? 她说:我又不是不挑!我虽然心如死灰了,但对臭男人的忍耐力还是非常非常有限的。我可不想婚后天天鸡飞狗跳,像演电视剧似的,我想要的是—— 她想了想,说:我想要的是童话结尾的那种婚姻,就是没有性的,但又很体面,很和谐的那种。 呃,我说:我不想做你童话里的王子。 她给我一个大大的公主瞪。 她说:你没想过结婚吗? 我摇头,我说:这个问题你在小软件上问过我了。 她说:认真的,你怎么可能没想过?那你想过人死之后吗? Emmm……我是想过。小时候我要是一个人在家,晚上在黑的房间,就会想人死之后,生命戛然而止,变成灰尘一样,没有思考,没有尽头,有点儿恐怖。 她说:人生下半场,需要找个寄托,我想当妈妈,培养孩子,用一种跟应试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我父母感情不是太亲密,但他们把家庭维护得很好。我还有个哥哥,他和我嫂子的关系也不是太亲密但很融洽。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任何一个家庭比我家和谐。所以我对婚姻还是有信心的,我觉得你也会是个适合婚姻的人。 -- 第58页 我??? 我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来跟我道歉的,她是来进一步攻略我的。可是,我之前没有深入研究这个辩题,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来怎么反驳她。 好希望某一加入我们的谈话。 诶? 想到某一,我想起他的前男友,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形婚之前想得好好的,但真的开始婚姻生活,就不那么美好了,有扯不完的事,本来想两全其美,结果两头空。 女主管笑了笑,仿佛我的质疑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说:这完全在人,不能怪罪形式。真正为爱结婚的,又有几对能幸福长久?人是最关键的,只有人配合到位,形式才能发挥作用。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儿自夸,但你跟我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你不觉得我其实是个很难得的结婚对象吗? 我说:我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你。 她说:那你现在看看,我形象还OK吧,我不是小女人,也不是女汉子,但我能发挥我性别最大的优势。我家里有产业,但你也不必感到压力,我哥会接手家里的事,我这么说只是想表明经济上你不会有任何顾虑。 我??? 为什么某一跟我示好时,我都没感到有这么大压迫感。 御弟哥哥到女儿国也不过如此吧? 我不配得到如此待遇! 我说:我没你想得这么通透,我跟你不在一个层次上啊。 她收起气势,摆摆手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只是一个人想得太多,又没人能聊这些,一有机会就跟你把心里话倒出来了。我不是求你立刻做选择,我只是跟你谈谈心,怕你以后不理我。 我说:不会,我现在记性也不好,过几天就没事了。 她说:知道你生气不会持久的,小心让某一那家伙把你吃得死死的。 我…… 不过,我坏心眼的说:你怎么不去找某一呢?他很会演戏啊,说不定可以扮演你婚姻里的男猪脚。 她给我一个坦白的眼神,说:我当然试探过,他太有戒备心了。而且你俩虽然是同一个星座,但血型肯定不一样,还是跟你比较合拍。不过我也知道,即使你愿意,最终也要征得他的同意是吗? 我刚想否认,但又一想,拿恋人当挡箭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就说:是呢,他对婚姻可敏感了。 她见我没什么想说的了,时间也不早了,就要回去了。 送她下楼时,我说:我可能会把你的事情跟某一讲哦。 她说:最好先别吧,我希望我们先达成一点点意向,然后再跟他说。 我摇摇头,说:现在这件事不止是你的事情了,也是我的事情,我会想好怎么跟他说,只是告知你一声。 她有点儿诧异。 我也有点儿意外,我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硬气了? 哼,我变了! 我想回去当律师了。 第47章 record 47 第二天,下了班。 我不打算去某一家过夜。 一起吃了晚饭,又不想这么早分开,两人就沿着江边散步。 我跟某一说了想回去当律师的想法。毕竟曾经有过当律师的理想,当初转行多少是因为心理上的畏惧,如果不趁着年轻搏一博,总觉得会留下遗憾。 某一很支持,还热心的说他认识一家很有名的律所。 我说:不用你介绍。 他说:为什么? 为什么? 其实一口回绝,并没有多想。 我说:可能现在有了点儿自信吧,找工作这种事,我自己可以搞定。 某一说:要跟我分得这么清吗? 我说:当然。 看他吃瘪,我竟然有点儿开心。好像有点儿喜欢上了这种欺负他的感觉呢?果然自信是因为被人喜欢吗? 他说:那你还跟我讨论这些干嘛?好像要征求我意见的样子。 我说:大方向上跟你探讨,具体到找哪家律所如何通过面试,这种技术层面的,我自己可以搞定。 他说:那你有看中的了? 我摇摇头:才刚开始看,不过你家附近就有一个大所,就在我们上回吃饭那个广场旁—— 诶?我说:你要给我介绍的,不会就是那一家吧? 他摇头否认。 但是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儿像得意的老狐狸。 我说:我认真的,律所我自己找。不过,另外有件事,你可以帮得上忙,发挥你的特长。 他说:我哪儿特长啊? 我忽略他贱贱的暗示,我要说的是女主管的事。 昨晚女主管突然降临我的公寓,猛烈输出了一番结婚理论之后,确实给我造成了一番困扰。 婚姻这么严肃的事,我过去并没有深入思考过。 也许现代人普遍成熟得晚,也可能就是我自己幼稚。 当初在网上和神秘人聊天,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说我不结婚。但那是网络聊天,多半是情绪的产物。而女主管的一番言论,让我慎重思考起这件事。也许这就是女主管的目的? 毕竟社会上的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生来就想要的,只是总听人谈起也就觉得自己也该去做了。 我跟某一坦白,说:女主管提供的offer确实有点儿诱人。 某一说:那是她只说了好处,没说义务。 我天天审合同,当然知道这点,但是我说:横向比较一下,如果一定要结婚的话,跟她结可能会比跟别人结好一点儿。 -- 第59页 某一说:你怎么知道?她又怎么知道?你们都没结过。 我能清晰感受到某一对女主管的敌意了,我觉得是我没把问题提清楚,我说:我其实要问你的,不是女主管这个人,而是结婚这件事我没有想清楚,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坚定信心不结婚的? 大概我说的语气有点儿重,某一听出了我真正的困惑。 他沉默了一小会。我们站在江边,看着渡轮在江面往返。 我有点儿后悔提起这个沉重的问题。为什么不趁着爱情甜蜜的时候好好享受,而非要去纠结这种事?人生在世,不是应该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烦恼吗? 渡轮停靠在码头,好像是某一提议的,或者是我们默契,就刷码上了船。 站在二层甲板上,吹着江风,心情平静了一些。 某一说:我其实比较叛逆。现在每天规规矩矩的工作,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自己的思想了,其实我上学的时候想得很多。 我说:你上学时就想得很透了? 他说:曾经有次选修课,老师讲鸡虽然弱小,却能繁衍到地球的各个角落。我当时就想,这算是好事吗?鸡一代代繁衍,而繁衍的结果就是每一代都成为盘中餐?那我宁愿成为灭绝的恐龙,也不成为一直繁衍下去一直给人吃的鸡。 这,我说:听起来有点儿悲壮? 不过悲壮不了几秒,因为两岸之间的摆渡时间很短,我们就到对岸下船了。 虽然都是上海,但浦江两岸有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我和某一走在梧桐掩映的街道上,在静谧的树影中,谈着深刻又荒谬的事,从白羽鸡谈到天和地,从宇宙起源谈到打工人个体。 某一说,他不会因为趋同的压力就去结婚,那他就变成为了别人目的而存在的循环中的一环了。 我一时还无法消化他说的所有内容,但可能受到一点点启发。 我是真的没料到某一的想法竟然这么——深邃?宏观? 我说: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代沟了。 某一就把想法从星辰大海拉回到女主管,说:她不外乎是在对你营销。 我说:营销什么? 他说:所谓营销,就是卖给你你本来不需要的东西。本来你没想过结婚吧?就像你本来没想过要买一样东西。但她给你描述了跟她结婚的种种好处,附赠她家人的种种便利,仿佛你不跟她结婚就会吃亏一样。 Emmm……好像有点儿道理,不过某一才是干营销的业务员,我说:我本来是不是也不需要你呢? 某一贱贱的说:我不一样,我是你的gang需。 呃,刚才还星辰大海,怎么思想坠落得这么快! 岸边有个旧厂房改造的艺术空间。 也许是刚改造完,又是疫情期间,并没多少人气。 我和某一打算在这里转转,就坐船回去。 正好一层有个摄影展。 我来上海这么久,却没接触过这些,但我记得某一好像提到过展览,就随他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几个人,只打着柔和的壁灯,展出一些风土人情的摄影作品。我看到有一张山的照片好像是我老家那边的,就跟某一在照片前聊了聊。 这时走来一个中年人,身上有那种能模糊年龄的艺术活力。他大概是展览的负责人,看我对照片感兴趣就过来聊几句。 我就跟他说起了那座山有关的传闻。 他人挺随和,又陪我们去看了其他一些作品。我刚开始有点儿拘谨,不过展览里也确实没啥其他客人,我觉得我们算是在相互成全。 展览是公益性质,收集了各地退休摄影爱好者的作品,已经展出了一段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中年人问我是否喜欢摄影。 我摇摇头。也许是跟陌生人说话反而会放松一些。我就坦白了自己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对影像、镜像有点儿心理障碍。 可能是画廊里有那种勾人回忆的氛围,我跟某一说:当年毕业典礼上,我在人群中碰到沧海,我们都穿着很矬的毕业服,我当时好想跟他拍张照留念,结果还是没有。 中年人说:那很可惜,拍照留念,会有不一样的意义,一张照片有时抵得上千言万语。我们办展览,也是考虑到疫情期间不方便旅行,通过照片感受风景。 某一不以为然的说:如果只顾着拍照留念,那旅行也不会尽兴。 我觉得某一这么说有点儿不社交礼仪了。好在对方并没计较,还在我们离开时送了礼品袋,里面似乎装的书。 在渡轮上,我打开礼品袋,结果里面竟然是一本日历! 还是三百六十五天的那种! 我看看某一,某一嘿嘿嘿的笑了。 我说:刚才那人—— 某一说:是我老爸。 我??? 某一说:怎么样,肯定比女主管他爸好相处。 第48章 record 48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见过了岳父大人。 某一这家伙也是太有胜负心了。 女主管说她家人好相处,他就给我证明他爸更好相处。 这就是所谓的拼爹? 经过渡轮交流,某一的话虽然对我有所启发,但我对婚姻的认识显然还不足够,只能说是冷静了一点。 至于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家庭,是繁衍,是形式,还是陪伴? -- 第60页 某一可以从鸡的问题上得到顿悟,我可能也需要我自己的顿悟时刻吧。 某一还告诉了我一个小秘密。 他爸妈曾经离过一次婚,后来又复合了。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但他爸妈复合时并没有办理复婚手续。 所以法律上,他爸妈现在并不算是夫妻。 看来,父母一代的婚姻确实会影响到孩子的婚姻观。 女主管从她爸妈那学到了形式,某一从他爸妈那学到了本质。 我的爸妈呢? 我跟他们从来没有交流过这些。 虽然我们经常通话,但我家里的角色分工比较清晰,在父母面前我就是个孩子,而爸爸虽然有点儿话痨但还算是严父,母亲虽然好强其实骨子里非常传统。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很对等的交流过,一直都在做着自己角色上应该做的事。 想起看展览时,某一和他爸轻松聊天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些惭愧。 这么多年,我从上初中就开始住校,上大学去了天津,工作来了上海,一步一步,离家越来越远,其实并不清楚这些年父母之间相处得到底幸不幸福。 忽然有种冲动,想把我和某一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了解我真正在过的生活,不仅仅是吃了什么穿了什么。 然而,这种冲动经过一夜沉淀,清晨时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刻不容缓。 又到了一周的末尾,下周就要去天津出差了,许久不出差的我,才想起工作上有一些事情要安排。 能远程操作的都好说,有些只能在公司做的,就麻烦旁边同事代劳。 我告诉她我电脑的密码。 她别有深意的读了一遍:一零一零一零。 我说:你记住三个十就好了,十很重要,所以三遍。 她说:你俩出差,还有别人吗? 我说:不知道,没问过。 她说:那你们订酒店了吗? 怎么这么八卦?我说:他订的。 她说:那是几间房? 我说:公司有规定,同性同地出差,要订双床房节约成本。 她就哦了一声。 不过,出差到底有没有其他人,我在微信上问某一。 他回复了一只得意的柴犬,说:放心,别人让我支开了。 我…… 因为疫情期间,各地的情况多变,我们也是一直等到周五才订票。 选了周日中午的高铁,傍晚就可以到达天津。 某一让我周六就去他家。 所以下了班,我早早回家收拾行李。 其实并没多少可收拾的,只是费心思买了几样上海时下流行的东西打算送给沧海和其他老朋友。 打包妥当,九点多,我想听会小说可以准备睡觉了,忽然收到某一的微信。 他们部门有人签了大订单,所以他们下班去聚餐了。 这会儿还没吃完,但某一说他喝了酒,不方便开车,让我去帮他开车。 我虽然考过驾照,但那只是无聊时考的,正经没开过几次,虽然某一的车比较智能吧,我还是建议他找代驾。 他说:你就假装是我的代驾,快来救驾。 嗯?我听出他话里有情况,说:怎么啦? 他说:有人想吃我豆腐。 呃,我说:是油豆腐吗? 他说:你来就是了。 我说:不想动,你这方面还没经验吗,还要我出手? 他就发过来一个定位,不再讲话,料定我不会不管。 算了,反正定位就在公司附近。 而且一想到可以扮演代驾,我戴上口罩帽子,还有点儿兴奋,说不定可以跟某一来个角色play。正好用上我从声音课程里学来的表演技巧。 我到饭店楼下,给他打电话,说:您叫的代驾到了,现在可以出发吗? 电话那头比较吵,他说:等我这就下来。 不一会儿,他跟一个大男孩出现在楼下,是他们部门的暑期实习生之一,正好和我没有过接触,我就放心的迎上去。 某一说他没有很醉,让实习生回去继续吃饭,不用管他。 可实习生殷勤备至,可能也是喝了酒比较倔强,非要送他。 难道这个实习生就是想吃豆腐之人?可他看起来只是个楞楞的直男。 某一这家伙,好像在故意演给我看他有多么拒绝诱惑。 我说:请二位把安全带系好,我刚做代驾没多久。 某一很知道好歹的系上了安全带。 实习生没好意思系,还非常客套,说:没事儿,您慢慢开。 慢悠悠的,车上路了。 好在这时段路况挺顺,我开了几分钟,觉得手感还不错。 后座上,实习生跟某一没话找话,听得出来好像对某一有一丝丝崇拜,但某一这家伙对人有点儿敷衍,还恶劣的内涵我的车速。 我稍微提了速。 晚风吹进来,有点儿舒服。 打开播放器,听着莫文蔚的歌。 我渐渐有点儿忘了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再想起后座的两人时,听到实习生在尬聊某一的身材。 我把音乐调低一点儿。 实习生说:哥你练得真好,我特后悔没从大一开始练,浪费了好多时间。 某一大尾巴狼似的说:最近有些松懈了,精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 -- 第61页 实习生撸起自己的袖子,靠近某一,对比手臂,还很不见外的伸手去—— 我赶紧一个急刹车! 实习生不受控制的向前座滑去。 我说:抱歉啊,以为能过去这个灯呢。 某一幸灾乐祸的跟实习生说:你看我系安全带了吧。 这一闪,估计实习生醒酒了,话不那么多了。 开回某一的小区,停在某一的专属树影里。 实习生非要送某一上楼。 好在车位离得比较远,趁他们慢悠悠走的时候,我先一步跑回了某一家里,钻进浴室放水。 实习生和某一很快就上来了。 听到水声,某一心领神会,冲浴室说:我回来啦。 实习生就还算知趣的离开了。 某一拉开浴室门,看我还穿戴好好的,他已经准备好要下水了。 我说:你的技术让人不放心啊。 他说:哪个技术? 我说:如果我不先一步上来,你把人带进门,还打算怎么送走? 他就嘿嘿嘿的笑。 我说:我认真的。 他说:刚才那个,送我回来他自己也能早点从酒桌脱身。有想法的是另外一个实习生,现在还被困在饭桌上呢。而且等我们出差回来,实习也结束了。 哦。 我一瞬间觉得有点儿尴尬。 我说:那你还叫我来? 他说:不叫你的话,你也没有自觉性啊。 我说:什么自觉性? 他说:自觉管我啊。你现在已经拥有管我的权利了,也有管我的义务了。 第49章 record 49 什么权利义务?明明都是他的想法。 这话说起来好听,实际就是话术。 某一这家伙以为把他的想法包装成权利义务就可以套路未来律师的我? 哼,第二天我痛ding思痛。 而且,昨晚好像还有点儿着凉了。 我早上起来喉咙有点儿痛。 我感冒之前往往都喉咙痛。 我觉得做受好像是比较伤身。 真心希望能有个做受的朋友,跟他交流验证一下。可是我没有任何同志圈的朋友,本来有个先知一样存在的神秘人,结果只是个江湖女主管。 某一有他的歪理邪说。 他说我体质不好是因为吃得太素。 我说:我体质还OK的,很少感冒。 只是明天就要外出,又是疫情期间,感冒怕是很不方便。 某一伸过熊掌盖在我脑门。 他说:不热,不发热就没事。 我说:你手那么热,你摸得出来我热不热。 他说:你既然能感觉到我手热,那不正说明你额头凉。 Emmm……好像是那么肥四。 可是,绝不能大意。 我自己感冒倒是不害怕。 我就是担心火车站让我进去了,我上了高铁,万一引发连锁反应,连累了一车次的人隔离。 某一说我这显然是过度焦虑。 也许吧,可我就是爱杞人忧天啊。 某一说:大概是女主管传染的。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反正,我先吃了药。 节气上,今天正好是处暑。 某一坚持他的食补理论,跟我说百科里讲处暑要吃鸭子。但想起来我不太喜欢吃鸭子,又说干燥要滋补,吃百合炖鲫鱼。 反正,他先按照百科推荐的食谱,点了外卖。 中午的时候,觉得喉咙痛有些加重。 某一也看得出我状态确实不怎么好。 他说:要么你就别跟我出差了。 不过,他又说:上班也休息不着,干脆你就在我这待着,反正公司不知道,我到时就说你跟我一起出差了。 这?我说:我不能这么堕落。 他又把翘班包装成远程出差的概念糊弄我。 我说:明早再看吧,如果严重了,那我确实就不去了,请两天病假。 炖鲫鱼送来了,味道并不太好。 某一说:其实,我也有点儿预感,觉得这次出差不会太顺利。 我立刻就想到了交通问题,说:你坐车一定要系安全带,万一碰到像我这样的新手司机。 某一说:不是这方面的预感。 那是哪方面的?我有点儿疑惑,因为之前没怎么听某一提过预感之类玄虚的事情。 他说:我昨晚好像做了个梦。 更玄乎了。 我说:梦到啥了?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能让他不好意思的事不多。 好奇让我忘了所有初感冒的症状。 他说:你去天津,是要去见你那个暗恋吧? 我说:就为这个啊? 真是,突然就觉得他有点儿傻气。 他嘿嘿嘿的笑了。 我想他也未必是做过什么梦,只是借个由头提起罢了。 我说:他都结婚了,我跟你一样,不会碰这条红线。 他好像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我说:要么我去见他的时候,你也一起?假如我明天还能去成天津的话。 这个提议,他似乎有点儿心动,但还是嘴硬,说:我信任你。 我是越来越觉得好笑,我说:我自从毕业就没回过天津,又不是度假,时间这么紧张,见他同时也会约别的老朋友一起聚聚,不是单独见面。 -- 第62页 某一收拾碗盘,说:我不担心你,我是担心他。 沧海? 我说:你更不用担心他,他人特别正,特别有原则,他压根不知道我有这些弯弯想法。 某一说:你说过他是个成功的律师吧? 是啊,我说:我学法律的,我同学里有不少律师。 他很有偏见的说:成功的律师会是单纯的人? 呃,我觉得这个话题不能深入了,谈及过往,谁都不是潇洒的人。 我说:等你见到真人,你一定会后悔你刚才说他这些。 哼,他给我一个傲娇的刷碗的背影。 我以为这茬过去了。 结果他刷着刷着,又冒出来一句:如果他是gay呢? 我停下擦桌子的动作。 如果沧海是gay? 那他可藏得太深了。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我的脑洞打开了。 Emmm……这个脑洞还很有层次。 乍一想,有点儿爽。 假如沧海是gay,那我和他曾经的那些暧昧,是不是就可以算作一种双向的试探了? 就像杂志里那种双向暗恋却始终没有勇气说破的故事。 而今久别重逢,他有了家庭,我有了某一,不胜唏嘘。 但是,再一想。 假如沧海能伪装得这样滴水不漏,那他心思肯定非常细腻了,他大概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吧? 他又比我成熟,比我聪明,他肯定能看穿我对他动机不纯,而他还能把我当成好朋友,那他就是故意不懂我的心思了。 这么一想好气馁。 所以,只有当沧海是gay,但又没发现我是gay,我们才存在爱情故事的可能。 而且,我的记忆还要再一次出问题,他根本没结婚,我们才存在奔现的可能。 哦,还要先排除某一这个障碍。 水槽里的盘子哐啷一声响。 某一有些警觉的转过身。 他说:你在想什么? 呃,我有点儿心虚。 我说:沧海不可能是gay啦,否则我早就看出来了。 某一说:就你看人的眼光? 我? 我的眼光很差吗? 我也不过就是被女主管骗过,被邻居耍过,被某一套路过几次,而已。 第50章 record 50 节气果然是很准的。 说处暑,当晚就觉得风里有点儿秋凉的意味了。 被窝里,某一的体温优势显现出来。 照这样下去,我冬天不需要热水袋了。 不过—— 我说:假如我们同居,我们是分两个房间睡吧?另一个房间不是用来糊弄人的。 某一在黑夜里嗯了一声。 好吧,靠男友过冬的想法落空了。 某一打个哈欠,说:只有给朕侍寝,才能上朕的龙床。 切,谁稀罕,分房睡更自在。 我翻个身睡。 某一从后面拱拱我,说:若想天天上龙床,就要天天侍寝。 我说:那还不如谋权篡位来得痛快。 大刑伺候,某一说着把我抱个紧实。 一开始有点儿难受,毕竟只是处暑,气温还是很高的,但睡意上来了,就在大刑中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刑具还在。 可能是夜里发了汗,身体感觉没问题了。 去天津出差要一周。高铁要五六个小时。 我觉得买些吃喝带着比较保险。 某一说火车上再买呗,拎着费事。 火车上当然也要买,不过第一次和亲密的人坐火车旅行,我总觉得采购点儿东西更有内味儿。 于是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几样好吃不脏手的零食。 其实某一不怎么吃零食,他虽然食量大,但都用在了正餐上。 我又买了两本杂志。 哦,一定要买小黄瓜。 我想起来,大学时坐火车,要说什么味道是火车上最诱人的,那绝对是黄瓜。 某一看我做这些准备,嘲笑我,说我好像是在满足自己大学时的X幻想。 呃,柴犬嘴里吐不出莲花。 准备妥当。 我们还得回趟我的公寓,带上行李,向火车站出发。 由于是周末,人不多,几分钟就过了安检。 在稍显空旷的候车大厅等待。 疫情之下,氛围确实有些不同。 可能是穿着防护服的消毒人员的身影。 或者疏离冷静的旅客人群。 乘扶手梯去站台时,我回望一眼,莫名有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坐上火车,是D和F的位置。 某一让我靠窗。 我说:我好像也对这次出差有了点儿预感。大概是太久没外出的缘故。 某一把手放在我腿上,热乎乎的。 这一路向北,秋天的感觉一定会越来越浓了。 列车启动,那么稳。 如果不看窗外,有时都忘了车子正在前行。 跟我印象中的火车旅行大不同了。 就算有某一在身边,也缺了点儿臆想中那番滋味。 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好像找到一点原因,是座位。 高铁的座位是一个个相对独立的,而绿皮火车的座位,是连在一起,印象中是军绿色和黑色皮质的结合,很规矩很板正,坐在上面的人,三个或两个,在开口讲话之前,你就能从他们的坐姿,判断出他们是否认识。 -- 第63页 我把我的发现说给某一听。 他觉得有点儿好笑。 他因为从小到大都在上海辐射的范围,对于寒暑假的旅程并没有强烈的印象。 我说:春运的时候,连座位底下都有人。半夜停靠在大站,还有人在窗外叫卖。 某一说:反而觉得那样更有年味,想想还挺有趣的。 窗外的风景,一路变换。 从黑白色调的水乡。 到绿意盎然的平原。 驶过高高的架桥。 穿过幽幽的隧道。 第一次过隧道时,还挺激动,后来发现隧道挺多的,就每次过隧道时都和某一搞小动作。 其实过隧道时并没有完全黑暗,窗子的映射反而清晰,有点儿刺激。 也许绿皮火车的记忆一去不复返了,这就是新时代高铁的风情吧。 到天津下火车时,还没产生故地重游的感觉。 当出租车一点点驶入市区。 出现一个个熟悉的路牌。 啊,回忆扑面而来。 仿佛耳边响起了大学时代坐公交车时听过的一站一站的站名。 我给某一介绍一些地标。 其实某一对天津并不陌生,他来这边出差过多次了。 我们就像彼此的导游,看到一个地标,我有些大学时的回忆,他有些应酬观光留下的印象,互相交流。 声音透过口罩,像在梦里。 特别没出息的,当看到大学门口,我眼睛就湿了。 伟岸的塑像。 楼顶的星标。 那句从大学第一天就印象深刻的话。 站在马路对面,我跟某一说:我一直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当年坚决的离开这个地方,一晃六年没再回。 某一说:算上大学的四年,正好你是十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这家伙,故意煽情,仿佛就是想看我哭出来。 不过,总听人家说十年十年的,不知不觉,我竟然也有了一个感慨的十年。 到酒店快速的办理入住。 我就领某一去学校边门找小吃。 夜色刚朦朦胧,还在暑假之中,或者是疫情还没恢复教学?反正人不是很多。 把我记忆中的美食,还存在的,都带某一尝了一遍。 没有一样是记忆中的味道。 但并没有影响心情。 我曾经以为自己故地重游一定是难过的。 因为有太多压下去的沧海的记忆。 但有了某一的陪伴,我发现,已经有了轻松的心情。 人情更换,风景依然。 道路还是那条道路,拐弯还是那个拐弯。 浴室楼下的小卖铺里买了菠萝冰棒,竟然最有记忆的味道。 我发了微信给沧海,问他这周哪天晚上有时间。 和某一逛到老图书馆。 我一直觉得这里是学校最有年代感的地方。 如今依然。 笔直的树木,和老旧的建筑一样高。 我抬头望望四楼阅览室的窗。 真怀念,我跟某一说:那时候我大一,沧海大四,都很清闲,周末常在阅览室里消磨时间。 某一说:你们不同届吗?你之前说过你们的毕业典礼。 我说:我本科毕业的时候,他正好硕士毕业啊。 某一嘀咕:竟然不同届还能有这么多交集。 这时,沧海回信息了,说周二晚上见面,他跟其他老朋友也协调好了时间。 某一低头戳戳手机日历。 我说:周二晚上没应酬吧? 某一幽幽的说:那天是七夕。 第51章 record 51 七夕? 我说:那我有安排了。 某一立刻来了兴致,问我什么安排。 我说:去食堂门口卖玫瑰花啊。 看我没个正经,某一的兴致又低落下去。 仿佛一只被逗来逗去却没捞到好处的柴犬。 我get到欺负爱人的快乐了。 不过,七夕? 沧海真是会挑日子。 难道只有那一天,大家才能够凑齐? 如果大家都在那一天有空,难道大家都是单身狗?沧海不是新婚燕尔吗? 我觉得他们几个糙汉一定是还没有意识到周二就是七夕。 大概明天被女朋友教育一番就要变更日子了。 所以并没有很当回事。 但显然,某一对这件事很上心。 晚上睡觉时,还跟我叨咕,我只觉得他这样小心思有点儿好笑。 过后想想,我是真的没有恋爱脑。 我要在七夕当晚和陈年旧恋见面,这对某一来说确实不好受。 但我当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想得很严重。首先我对于七夕能否聚成并不抱有希望,其次,单身狗这么多年了,我从来就没有重视过七夕。作为单身狗的尊严,我向来是鄙视一切跟情人节扯上关系的日子。 但正如我头脑中很多偏激的想法一样,睡过一晚,我就没那么笃定了。 周一起床,我感觉某一还是有点儿小情绪。 我觉得我可能要向商业社会创造的情人节妥协了。 既然某一这么惦记,那我也该表示表示,至少准备一个小礼物安慰一下他。 于是,我打开知乎,搜索了一下七夕送男朋友什么礼物。 -- 第64页 吼,竟然有好几套攻略。 直接图片模式看了几张礼物清单,一个商品脱颖而出,既有趣味,还能跟最近的生活扯上关联。 留给我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果断下单,礼品包装,次日就能送达酒店。 买了礼物,心中有了底气。 可以放宽心的欣赏闷闷不乐的某一了。 这家伙,忧郁的时候还挺好看的,好像睫毛有变长,眼神更深邃了。 上午,正经事是去拜访客户。 就是之前与之视频会议过的那家公司。 在出租车上,某一和我对方案,再次确定谈判的关键点和底线。 和对方正式见了面,某一身上笼罩的七夕阴云就统统消失不见了,又变成了那个志得意满的才俊青年。 我说不上他具体是哪里做了改变,可能是眼睛睁开的大小,或者是后背挺直的程度,反正他跨进对方玻璃门的一瞬间就变身了。 会谈时,因为对方已经试用我们产品一段时间了,积累了不少使用反馈。某一就在会上和使用部门直接对话,现场解决问题,这一点我是服他的,因为有一个技术问题很刁钻,竟能迎刃而解,不知道是某一真的做了功课,还是运气再次发挥作用。 基本上,某一和对方领导敲定了长期合作的意向和价位,至于账期、结算方式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就交由我和对方法务在小黑屋里逐条敲定。 彼此并没有多难为对方,就是保持权利义务大体相当。 午餐在对方食堂解决,下午我们又连线上海,某一把双方人员做了引荐和对接,大领导也在视频里露脸social几句,就圆满结束了。 我还沉浸在交易促成的喜悦之中,然后,一跨出对方公司的玻璃门,某一身上的精英光环立刻消失不见了,仿佛七夕阴云就等在门口,某一一出来,就被罩上了。 我也说不上他到底哪里变了,但就是一下子有点儿丧丧的。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我收到沧海的微信。 以为他肯定是来变更时间的。 结果他是告诉我地点。 明晚六点,就在大学里的一家老牌饭店。 我跟某一说:你明晚跟我一起去吧,就在大学里头。 他说:我不去,你们老同学见面,我去了不伦不类的。 这家伙,什么时候怕见人了? 我给他顺毛,说:我们约在六点,八点估计就结束了,夜晚才刚刚开始。 言外之意,就是他想怎么过七夕,我们都有时间折腾,但他只是哦了一声。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七夕有这么大压力吗? 从出租车下来,在酒店旁边,有一家西餐厅。 我说:那家餐厅有年头了,还不错,我去问问有没有明晚的位置。 说着我就往西餐厅的方向走,但被某一一把拉住了。 我回过头看他,他兴致缺缺的说:别订了,明晚你们不一定什么时间结束,要是回来得早,我们就在外面走走。 我说:那你明晚吃什么? 他说:煎饼果子来一套。 我被他逗笑了。 我们手还拉着呢。 好在现在不早不晚的四点多钟,路上没有什么人。 我就拽着他往西餐厅走。 我说:明晚吃不成,就今晚吃吧。 在西餐厅喝了小酒,吃了晚饭,某一头顶的阴云似乎有所减淡。 晚上在酒店的泳池泡了一会儿。 我用狗刨和某一的蛙泳比赛。 后来经过某一的指导,我成功学会了狗蛙式。 第二天,某一的心情看起来已经晴朗了。 仿佛心中打的结已经解开。 我当然知趣的没有再提起沧海,只希望今晚和他们见面后,能顺利的度过两个小时重聚时光,然后再跟某一过七夕。 白天拜访了两家客户。 下午早早就回到酒店。 我跟某一再次确认,他是否要跟我一起去见老同学。 他这次没有阴阳怪气,说确实不想去。 我就拎着从上海带来的特产,独自前往。 我知道那家老饭店的大概位置,但上学时并没去过。那里不是学生日常消费的地方,有些格调和档次,还有接待贵宾的客房。 凭着记忆,我一开始走错了。 后来找到地方时,已经晚了几分钟。 我匆匆忙忙推开门,以为一眼就能看到沧海他们坐在里面等我。 结果看到的却是明暗交替的灯光效果,仿佛到了舞会一样。 怎么回事?我以为又走错了。 晃神之间,有个礼仪小姐走过来问我:您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第52章 record 52 婚礼? 不、不是。我尴尬的跟礼仪小姐说,边摇头往出走。 然而我的目光扫到一张立着的等身照片。 那显然是一张婚纱照。 照片里的女人,因为妆容和特效,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但照片里的男人,就算有妆容和特效,我仍能一眼认出,那就是沧海。 这是沧海的婚礼? 沧海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 可照片上印着的名字也确实是沧海。 难道我的记忆又出问题了? 我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了。 -- 第65页 我一定是愣在了照片前。 礼仪小姐轻声提醒我。 我才稳定住情绪。 我想,这一定有合理的解释。 我要找个熟人问问。 我问礼仪小姐,正厅怎么走。 礼仪小姐弱弱的说:您是来参加婚礼的吗?是男方客人,还是女方的? 我说:我是男方的同学。 礼仪小姐不是太确信,但还是给我引路,其实绕过几根柱子和屏风,就是正厅。里面稀稀落落有些客人在了,屏幕上滚动放着婚纱照,灯光还未全开,有些暗。 我朝有人的桌子走,总算看到一张有点儿熟悉的脸。 我摆摆手,对方有点儿懵。 我在他旁边坐下来,他才反应过来。 他说:没认出你,怎么变样了? 我不觉得我有变样。 他又说:你怎么还像个学生? 我说:那我到底是变样了,还是没变样呢? 他晃晃脑袋,说:声音也变了,有上海味儿了。 我说:我在上海这么久,其实一句上海话都听不懂,还是觉得天津话听着亲切。 他说:那对嘛,大家都留在天津北京,就你跑那么远。 我们随意说了几句话,都是这种开玩笑的性质。 我还是决定问出口,虽然有些尴尬,我说:沧海没跟我说今天是他婚礼,我以为就咱们几个人吃饭聊天呢。 他笑得有点儿奇怪。 我确实不会看人。 我看不出他之前是否知情,是否是和沧海合伙整我。 我说:我还以为他已经结过婚了。 他说:几个月前领的证吧,但不是有疫情嘛,婚礼就推迟到了现在。 我说:那怎么选在学校了? 他说:那谁(女方)你不也认识嘛,都是同学,所以就选这了,这档次也够的,有逼格。过去你想订都不行呢,估计也就是特殊期间,营业需要。 哦,我四周看看。 同学说:这里地方是小了点儿,就能摆十几桌,沧海没想大办,都是亲戚和很近的朋友。 我想,倒也符合沧海的性格,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我说:礼金在哪里交? 同学又笑得有点儿奇怪,说:人家有钱,不差这点儿,不收老同学的钱。他瞒着你,估计也是不想你在这方面多心吧。 啊?我说:那你们有准备礼物吗? 他说:我们几个合伙买了一件。 呃,那我该怎么办?这个现实的问题,立刻把我从之前懵逼的状态中解救出来。我开始动脑筋。 我和沧海的关系,我一直都自恋的以为更有深度一些,不必要牵扯世俗利益。不过毕竟我现在不是学生,我觉得送件礼物还是应该的,而且还要送个得体一点儿的。 我打开外卖软件,想看看附近超市里有没有像样的东西。 看了红酒、小家电,甚至母婴用品,但我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不知道现今外卖能不能送到校园里面来。 同学说应该可以。 我觉得下单红酒试试吧。 但我不懂酒。 就在微信上跟某一求救,把超市里标价相对高的几样酒的图片发给他,让他看看是否是野鸡品牌。 某一刚开始没理解。 我跟他解释了一下我现在所处的状况。 我以为他会很快就给我答案。 结果过去几分钟,他都没有反应。 我又问了一遍,他就回复说第二张图片的还可以。 我赶紧下单,APP显示预计50分钟送达,应该来得及。 这时,我终于看到了沧海。他出现在舞台边。 我想他今天一定特别忙,别等着他过来找我了,就主动朝他走去,想趁着这时人少跟他寒暄几句。 结果我朝他走,他又朝舞台后面走。 灯光暗,又有音乐,我也不方便大喊,就快步追他,总算在他要拐进一个门口时,叫住了他。 他一回身,看到了我,满脸笑意。 可是,不知道是他化妆的关系,还是在这个重大的日子里他已经做了太多礼仪性质的表情,我总觉得有点儿……不那么自在。这天之前我曾幻想我的出现,我们的重逢,会有一种重温往昔的光彩,但此时,也可能是背景音乐不对,话说出口,就真的只是寒暄。 他一定也意识到了,这时又有工作人员叫他,他就拍拍我肩膀,承诺一般的说:兄弟,过会儿我再找你聊。 我赶紧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然后我站在舞台边,看了一会儿滚动播放的婚纱照。 这时,宾客多了一些,其他几位老同学也到了,还有一个老同学领着老婆孩子。 我把带来的特产送给他们,随意聊聊天。 电话震起来,我一看是天津号码,就边接电话边往外走,以为是红酒到了。 结果是超市的电话,跟我说红酒缺货。 我说那就换一款,他又说不方便换,我可能是心绪本身就乱,总觉得他像故意拒绝这单生意一样,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最后只能作罢。 挂了电话,有些挫败。 门口有人进进出出,我就走到路边,给某一打电话,一股脑把这一个小时里的经历都讲给他。 好像本来准备好要给沧海给老同学的情绪,没有发挥出来的,都发泄给了某一。 -- 第66页 我说:我现在只想搞到一个像样的礼物,顺顺利利看完典礼。 可是,我真的只是在乎礼物这一件事吗? 虽然某一没有问出口,但他也一定听出来我心乱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我大概是第一次跟某一这么情绪化的说话。 上一次这么情绪化的说话,还是从律所辞职。 再上一次,就是在大学那条林荫道上,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崩溃到扇自己耳光时,沧海适时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 原来,这么多年,我并没有什么长进,我还是那个情绪阴影的奴隶。 某一默默听我发泄完,只问了一句:你今晚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又说:你放在哪了?我没找到。 我说:在酒店前台。 他说:我给你送过去,你把它送给沧海。 我想拒绝。 我想惭愧的说那只是个拍立得相机,我只用了十分钟挑选的,还不到500块。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我敷衍的对待情人节此时受到的报应。 可是,心里又感受到了安抚。 只十来分钟。 某一就赶到了。 他把礼物交给我。 我说:如果我现在亲你一下,会不会太绿茶了。 他说:那你亲亲看吧。 我刚要亲亲看,忽然听到沧海的声音。 不知道他是出来接人,还是出来找我。 看来,缘分如此,我想命运就是要我给他介绍某一认识吧。 然而,命运是深不可测的。 还未等我开口,沧海就问某一:你怎么来了? 第53章 record 53 啊? 沧海和某一认识! 某一看看我,跟沧海说:我们一起来这边出差。 沧海哦了一声,立即又恢复了那种礼仪却不够自然的笑容,说:那真是太巧了,正好来喝我的喜酒。 某一说:不了,我只是来送东西。 我本来还在考虑何时送礼物恰当,既然某一提到,我就把礼品包装的拍立得递给沧海,说:时间仓促,但愿你们能用得到。 沧海接过礼物,更加挽留某一,说:辛苦你跑一趟,无论如何留下喝杯喜酒,分享我的喜悦。 然后沧海跟我说某一是他在上海时的朋友,如今在天津又能碰到,实在是缘分不浅。 这时又有工作人员来叫沧海,说是典礼马上开始了。 沧海就拜托我留下某一。 沧海进门去。 几个吸烟的男士也跟着进去了。 我听见音乐的声音明显提高了。 某一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我说:你跟沧海怎么认识的? 他说:前几年来天津出差时认识的。 他的声音很平,不像日常说话的样子。 我觉察出一些奇怪,还有不安。 我说:你不想进去就算了。 他说:我知道你俩是一个学校的,我曾经问过他认不认识你,他说不认识。 是吗?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此时,里面暖场的音乐停止了。 随即,响起了婚礼进行曲。 不论如何。 我说:我要进去了。 我拉开门,回头看了一眼某一,他还是跟上来,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热。 我们就这样握着手,伴随婚礼进行曲的声音走了进去。 我们绕过柱子与屏风。 刚好走入正厅时,婚礼进行曲停止,灯光亮起,所有人都注视着舞台上珠联璧合的一对新人。 我和某一就站在屏风旁边,在所有人的后方。 我们一直握着手,听着主持人与新人发言。 可是,我的耳朵被完全的降噪了,我记不起台上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只看到最后所有人都热情的鼓掌,我和某一也终于松开手,跟着鼓掌。 随后趁着一阵喧闹,找回到原来的座位。 酒菜已经摆了上来。 好在还有空位给某一。 同学问起某一,我就说是沧海在上海工作时的朋友。 同学立即很热情,要尽地主之谊,替某一倒了酒,某一却表现得有些冷淡。平时这种场合都是他主动,而今天变成了我替他回话圆场。 席间人声吵杂,聊天断断续续。 不知道是我只记得这些,还是同学们确实都很关注沧海在上海期间的事。 有个同学说:当初他去上海很突然,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说走就走了。 另个同学说:沧海看得远,到上海大所镀金回来,身价立马就不同了。 还有同学说:以为他在上海会发展一段感情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那谁赢了爱情长跑。 然后,大家就为沧海和他女友的爱情长跑干了杯。 自然有同学问我,在上海时和沧海来往得多吗? 我说:其实也是微信联系,就连他离开上海了,我都是后来知道的。 同学说:我也是,那天在路上突然遇到他,才知道他已经回天津几个月了。 同学感慨:真是风一样的男人,办事总是那么干脆,从不拖泥带水,我自己也挺想去南方发展的,但就是没有沧海那种决断。 -- 第67页 然后,大家好像又将北方和南方做了各种比较。 而我,仿佛已经变成了代表南方的人。 主持人再次登上舞台,问大家吃得怎么样了,是否有力气做游戏了。 开始只是给小孩子准备的游戏,送出一些毛绒玩具。 后来,大屏幕上出现了竞答题。 是关于新郎新娘知多少,考考宾客们到底对新人有多了解。 第一道题,新郎新娘是如何邂逅的? 这题我不会,我认识沧海的时候,他们早就认识了,我见证的只是他们突然某一天就从朋友变成了情侣。 答案被新娘高中的闺蜜答对了。 随后几道题,也被他们的高中同学答对了。 我们这桌就有人愤愤不平,说大学同学就这么边缘化吗? 然后下一题,沧海大学时的绰号是什么? 我以为这题很简单,但桌上的人竟有不同意见,看来沧海果然是有很多面。 再一题,新郎新娘的定情歌? 公布答案时,播放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新娘最怕的游乐项目? 四个选项是沧海和新娘在上海迪士尼的四宫格照片。 也不知从哪道题开始,桌子下面,我和某一的手又握在了一起。 接下来,沧海最喜欢的星座? 有人抢答:当然是巨蟹座! 我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儿热。 这声音把我的记忆又喊醒了。 巨蟹座是夏天的开始呢。 沧海曾说过,他和巨蟹最配了。 然后他就和巨蟹座的她表白了。 可是,我也是巨蟹座。 但巨蟹和巨蟹显然是不同的。 最懂星座的女主管就曾经说过,还要看血型的。 某一的血型就跟我不同,虽然他也是巨蟹座。 屏幕上的题目还在变换。 我和某一的手握得紧紧的。 我忽然意识到,是他在用力,他不知什么时候起,眼睛也死死盯着屏幕了。 沧海最爱吃的菜是什么? 新娘最拿手的菜是什么? 沧海对新娘的爱称是什么?是宝贝,是娘子,还是老婆? 我感到某一的手攥得更紧了。 刚刚在门口我心中没有问出口的疑问,差不多已经了然了。 屏幕上的问题,一道一道,终于问完了。 所有想靠答题获得礼品的人都获得礼品了。 新娘换了一身礼服,开始和沧海挨桌敬酒。 我跟某一说,喝完酒我们就离开吧。 某一点点头。 终于轮到我们桌了。 一对新人连连跟大家道歉,说是太忙都没有顾得上老同学。 新娘看到我,仿佛不认得我了。 沧海就提醒她,又给她介绍了某一。 新娘说:辛苦你们从上海赶来,总是听沧海提起,今天能过来,我和沧海都特别高兴。 沧海扶着新娘的腰,点头说:真的特别高兴,你们能到场,今天真是圆满了。 大家就都举起了酒杯。 我们一桌靠近末尾。 前面桌有人开始离场了。 大屏幕上又滚动放起了婚纱照。 我也想和某一离开。 但老同学说一定要到舞台合照留念。 而排队与新人合照的非常多。 等我合照之后匆匆回来,却发现某一已经不在位置了。 第54章 record 54 我走到外面,离散的人群中,并没有某一的身影。 点开手机看了一眼,也没有留言。 这时才八点多。 七夕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本来这是牛郎织女久别重逢的纪念日。 只是,今天这场久别重逢却有复杂的感觉。 我沿着路边,渐渐远离了饭店。 走过灯光明亮的教学楼,正碰上一群出来的学生。 我恍然意识到我的口罩不见了。 就到小卖铺买了两只。 某一在哪呢? 他已经回酒店了吗? 他本来是坚决不陪我来的。 要不是我非要送沧海礼物。 他其实早就有所预料吧? 所以这两天才这么消沉。 我竟然一直没有把他的消沉当回事。 我早该多花些心思的。 我走到林荫路口。 坐到一条石凳上。 把脸埋进双手里。 手心还留有某一的味道。 我听见路上不时有人经过。 甚至还有几个谈论婚礼的宾客。 然后,小路渐渐安静了。 我站起身,看着这条曾经让我犯难的小路,上学时多少个夜晚,我在树影中走走停停,被一些说不清的顾虑困扰。 曾经以为自己快被折磨疯了。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时好时坏,也没什么大不了。 总不能等到痊愈才开始新生活吧。 如今再走这条小路。 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也许当年就只是单纯的撞邪了。 很多事情也许没必要细想。 大步往前走就是了。 大步往前——我没办法,又停住了。 因为我看到了某一。 他原来就坐在不远的另一条石凳上,垂头吸着烟。 -- 第68页 我走到他身前,他才抬起脸,眼神有点儿狼狈。 他碾碾地上的烟头,咕哝说:刚在小卖铺买的烟。 我说:我也去那里买了口罩。 他摸摸兜,说:我的口罩哪去了? 我递给他一只。 他接过口罩,看了又看,泄了气。 他说:沧海就是我上一任男友。 我当然已经意识到了。 他又点燃一根烟,说:我早该想到,你们是同校么。我最近总感觉不踏实,还以为是想太多。但是前天,你说你和他并不是同一个年级,我就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我今天本不该来,只要我们三个不碰面,你就不会知道,就不会被这些破事困扰。 我说:不知道可能好一些。 他说:现在看来是的,但你跟我说找不到礼物时,我犹豫了。 我说:犹豫什么? 他说: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吧,如果多年以后,你对我感情淡了,那时候再知道这件事,可能会非常怪我。 多年以后? 我试着想象一下。 但因为心情不够放松,没想象出来。 某一说:今天是我搞砸了,这种影响要多久才能消失呢? 多久啊?我说:我用了很多年想要忘掉他,可其实也就是自从接触你,才真正有了点儿放下他的感觉。 某一说:然而我却是他的前任。你喜欢我,或者我喜欢你,有没有他的影子在呢?事情为何总朝着复杂的方向发展! 是啊。 我也希望事情能简单一点。 谁不渴望纯粹的东西呢? 但总是事与愿违。 我说:今天刚知道婚礼时,我还想,参加他的婚礼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亲眼看着他结婚,也算是一种了断。 某一说:结果呢? 我看看天,结果还是很难受。 某一掐灭了烟,双手按在粗糙的石凳上,也仰头望着混沌的夜空。 他说:我也很难受,他怎么能假装得那么好呢?竟然让我分享他的喜悦,他怎么说得出口! 我想起沧海和某一说话时的样子,想起沧海在婚礼上的笑容,如果不是某一沉不住气,如果不是屏幕上那些扎心的问题,如果不是感受到某一抓紧我的手,我也不会那么确定他和沧海的关系。 某一说:我特么真没出息! 说着,他就扇了自己一个很响的耳光。 我看他脸上的五指印。 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说:我真是个傻逼!我还在受他的影响! 他又开始骂自己,这让我想起他醉酒那晚和我的视频通话。原来这些悲伤的情绪一直都积压在他心底。他并不是不会受伤,他只是善于隐藏。 我让他靠在我的身上。 听他胡乱的说着有关沧海的记忆。 那是我所不知道的沧海。 又或许是我曾经幻想过的沧海。 那也是我所不知道的某一。 又或许是我曾经梦到过的某一。 只是,听着听着,我的脑海中,沧海和某一,渐渐模糊在了一起。 也许,我们最初能够相互吸引,是有沧海的某种影响吧?只是那时,我们都没有意识到。 终于,某一还是有了退缩的想法。 他说: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分开一段时间,清理一下自己——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愣住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指印。 似乎和他原来的指印重叠在了一起。 就像曾经我们把油漆的指印印在一起。 他有点儿要哭了。 我们紧紧抱在一起。 哭吧。 他说: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我脑子又被他搅乱了。我现在没了自信,也没了勇气。我爱你,很爱你,可是我怕我一看见你,就会想起他。 我说:我也很爱你。 他说:你为什么只听到了这一句?你没听到我说我见到你,就会想起他吗? 我说:那没关系。 他说:怎么会没关系!你看到我的时候,你也会想起他啊! 他终于哭出来了。 我的眼泪也快忍不住了。 可是,我一定不能哭出来。 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未来的路有多长,会有多少困难呢?让我们一次,最多只能哭一个吧。 他抱着我,摇晃着我。 热泪渗透到我的肩膀。 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终于爆发的情绪,渐渐归于喘息。 我轻声问他:我们不可能彻底忘记前任才开始一段新的关系,那太不切合实际了,不是吗?如果我们要等到彻底忘记沧海再重新开始,那就太晚了,不是吗? 他的下巴压在我的肩膀,仿佛点了点。 我松开他,扶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红红的双眼。 他有点儿傻里傻气的看着我。 我说:我们一定能够克服障碍,我现在就有了一个想法。 他傻里傻气的问:什么想法啊? 我说:我们养一条叫沧海的柴犬吧。 第55章 record 55 他就破涕为笑了。 又抱住我。 潮乎乎的。 我们都觉得肚子饿了。 刚刚在婚宴上并没吃什么。 -- 第69页 某一昨天说过煎饼果子。 这让我想起了大饼鸡蛋。 从前,宿舍楼下有个大饼鸡蛋的摊子,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我领着某一穿过食堂前面的网球场,走进宿舍区的小路。 和灯光明亮的教学楼不同,这片幽僻的宿舍楼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粗糙的墙面路面,和记忆中并没有多少改变。 在两排宿舍楼中间小路的尽头,做大饼鸡蛋的阿姨真的还在。 仍旧是那辆玻璃小推车,发出鹅黄色的灯光。 我们排在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小女生后面。 阿姨还是那么爱聊天,说小女生读书真用功啊,七夕还上自习这么晚。 小女生嗯嗯啊啊的应着,然后拎着狗粮走了。 我和某一凑上前。 我说来两套两个蛋的,不放辣。 阿姨铺开饼,歪头看看我,说:你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我说:我曾经在这里住过。 阿姨又看看某一,说:这个大高个没见过。 某一脸上还有点儿刚刚梨花带雨的可笑痕迹。 阿姨眼睛多毒啊,说:大高个怎么了?七夕没约到女朋友吗? 某一此时可能还比较脆弱,并没有回应。 阿姨瞅瞅我,想和我眼神交流一下大高个到底怎么了。 我小声说:他没有女朋友。 阿姨露出一副自知说错话其实并不的神情。 我说:但他有男朋友。 阿姨见识多广啊,熟练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喜事,说:阿姨多给你们加料啊。 我们吃着大饼离开。 某一好像开心了一些。 原来他就是肤浅的喜欢这种让别人知道他恋爱的感觉。 我说:我们去情侣的小树林看看吧,今晚肯定很热闹。 他矜持的说:嗯。 但说实话,我只是总听人说起,其实并不知道小树林是否真实存在。 当然,湖边是有一片小树林,我只是不知道那是否真是情侣们的据点。 从外面看,树林好像没什么活动,也许七夕都外出消费了? 往里面走,碰到一个保安示意我们停下。 我以为我和某一身份不符,刚要心虚的转头。 结果保安只是示意我们戴上口罩。 大学氛围真好。 忽然觉得自己大学时一直假装直男似乎错过了许多。 怀揣着这种追忆往昔的心情,我和某一走进了神秘的小树林。 走入树影中。 树木还挺高的。 上方茂盛的枝叶遮住了夜空浑浊的光线。 脚下的硬土地,散发出几分旷野的气息。 偶尔几声虫鸣。 我牵着某一热乎乎的熊掌,几乎快要进入到美男终于回到野兽身边的剧情了。 我小声说:这好像没有什么人。 某一有点儿兴奋。 我猜这可能让他想起了他喜欢的某部恐怖电影。 再往里走,我看到了一点点光亮。 是有两个人坐在草丛边,一起看着一块手机屏幕。 我和某一远远绕开,又看到一丛小灌木后面有三个人依偎在一起,哦,是两个人和一个人那么高的熊玩偶。 这么四处走动太不礼貌了,我拉拉某一,停在一棵松树下。 我说:你闻到松脂的味儿没? 他凑过来,在我身上闻了闻。 今晚是七夕唉。 据说树下能听到牛郎织女的声音吧? 还是要在特定的某种树下? 我没有研究过。 但仿佛,是有什么声音从层层叠叠的松枝落下来。 是什么呢? 是一只飞舞的小虫,还是一颗飘落的松针? 我神经兮兮的觉得,小树林里一定是有某种治愈氛围的。 从中走出来后,仿佛觉得整个人生的遗憾都少了许多。 某一的步子也变得气定神闲了。 我俩在校园里转悠一圈。 走过明亮或幽暗的角落。 与路上结伴的男男女女擦身而过。 也看到有人背着书包拎着水瓶独自前行。 甚至还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穿着汉服的姑娘。 我说:等我老了,就搬到大学附近来住,我可以学学做煎饼果子。 某一说:等我们老了。 我说:三十岁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想了想,说:大概是会开始在意名分了吧。 我大学毕业那年,沧海研究生毕业。 他是天蝎座,去年和某一分手时,应该刚好三十岁吧。 我的三十岁也不远了。 今晚洞房花烛的沧海是什么感觉? 他得到他想要的名分了吗? 走出校园,总算看到一个卖玫瑰花的女生。 现在的大学生都不喜欢赚钱了吗? 我买了一束玫瑰花。 借某一的手拍了一张恋爱视角的照片,更新了微信头像。 我说:只放一晚,明早就换下来。 某一也拍了一张同样视角的换上。 假如,在这七夕的深夜里,有谁会查看我和某一的头像,一定会发现这对情头的秘密。 假如,真的有人对我们这么上心的话。 回到酒店房间。 我把玫瑰花插到灯罩上。 -- 第70页 灯光在墙面映出花的影子。 某一说:我有一个想法。 我看着他,他很庄重,好像要说什么重要事情的模样。 他说:我想再为你做一次受。 再次?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保持谎言的连续性! 哼,看来这家伙是没什么事了。 我摸一摸光滑的壁镜。 我说:我也有一个想法,是时候彻底攻克对镜子的心理障碍了。 简而言之,一夜成长了许多。 第56章 record 56 第二天。 被手机的闹铃吵醒了。 我一看闹铃,八点钟,事项:更改头像。 哦!想起来了,赶紧把微信的头像换回来。 旁边床铺的某一,竟然已经早我起床了。 我还以为他今天必定会萎靡不振呢。 结果,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已经打理得神清气爽了。 这不科学! 他说:你看起来有点儿憔悴。 我? 我看一眼镜子,不由想起了昨晚在镜子前发生的事。 我说:你还好吗?不要逞强。 他揉揉后面,说:有点儿疼,不过还行,比第一次好些。 我一边刷牙,一边陷入了沉思。 难道之前那次我真的成攻了? 我的记忆啊! 上午约了客户,我和某一匆匆吃过早饭就出去了。 不得不佩服某一的恢复能力。 昨晚那崩溃的情绪,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痕迹,仿佛只是演了一出苦肉计。 就算大饼鸡蛋的阿姨,恐怕今天也认不出某一就是昨晚颓丧的大高个了。 而我一想起昨晚,还心有余悸,如果当时不是形势所迫,我可能根本做不到那么硬气。 偏偏沧海又给我发来信息,虽然只是一条格式化的答谢出席婚礼的话。 我不知道某一有没有收到。 反正,他跟客户谈业务,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受打扰的神色,甚至比往常的举止更有范,简直是在推广公司的形象。 就算客户因为预算关系,一时没法答复我们的报价,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气馁,反而非常大方的为客户赠送了长期试用方案。 中午在客户食堂吃了简餐。 有两样辣的菜,我看他一筷子都没有碰。 客户见他吃的少,他就说最近在减脂。 天津的直男客户,觉得减脂还离他们比较遥远。 某一就跟他们聊起健身的话题,竟然一点儿也没有让人觉得基。 我想可能是他说话的语速稍快,显得自信的缘故。 下午又拜访了一家客户。 前期接洽那种。 晚上没有安排招待。 回酒店的车上,某一说他有点儿累,晚上就想看看电视,晚餐就在酒店里吃吧。 我也有点儿乏。 又下起了毛毛雨,气温稍有降低。 某一很知道好歹的翻出一条长袖穿上。 我们坐在酒店冷气十足的餐厅里,点了热汤面。 雨点落在餐厅窗上,窗外的风景正好是大学校园。 我又收到沧海的信息:今晚有空吗?昨天都没说上几句话。 我回复他:你刚办完婚礼,好好陪陪嫂子吧,我已经在吃晚饭了。 我发现我真的沉不住气。 经过昨晚,我现在已经很难再像过去那样对待沧海了。 当然不是敌意,也不算芥蒂,就是觉得有些复杂。 假如此时他遇到经济危机,我仍会尽我一份力,但如果要面对面坐下来聊天,我可能一时还处理不好这样的关系。 某一说: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但一犹豫,其实就露了马脚。 我只好坦白。 某一说:你要是想见他,我没关系,你昨晚不是很看得开吗? 呃,我说:昨晚是被逼出来的,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某一说:他还是你的好朋友啊。你既然没因为暗恋他放弃跟他的友谊,也没必要因为我放弃。 其实,我说:我曾经因为暗恋他,主动放弃过,只不过让时间化解了。 某一说:既然都通过时间的考验了,更值得珍惜,而且下次再有机会见面指不定什么时候了。 我盯着某一看,试图发现一点儿他阴阳怪气的痕迹。 可是他脸上只有吃完热汤面之后满足的倦意。 保险一点儿,我说:我还是不见了。 他就把手臂搭在我肩膀上,说:那我们回房间看电视。 没过多久,沧海又发过来语音聊天申请。 我觉得他大概是真的想和我说说话,就接了起来。 某一把电视声音调小。 我想了想,还是走到房间外面,在走廊尽头找到一张椅子坐下。 先是聊了几句昨晚的婚礼。 语气都有点儿小心翼翼。 心知肚明,彼此都有其他想问的话题。 我看着窗外飘扬的毛毛雨。 我说:你记不记得有次在图书馆,我忘带雨伞了,正好在门口碰见你。 他说:记得,那时好像你已经在疏远我了,但碰到了还是很开心。 我说:你意识到我那时在疏远你啦? 他说:当然。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很幼稚。 -- 第71页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我穿了一件绿色的短袖T恤,和他撑一把伞走在雨里。 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我想过很多次的问题。 我说:那你知道我疏远你的原因吗? 他笑了笑,说:有大概猜到,是因为我和那谁(他女友)确定关系了吗? 我说:那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说:兄弟间也会吃醋啊,这很正常,感情一般都有排他性。 他竟然是这种想法。 并没有站在非直即弯的层面。 果然,沧海还是要比我有高度。 看来曾经对他的信任并不是盲目的,不管多么尴尬的问题,他总能给出安全的答案。 我还有些疑问,如果这次不问,可能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说:那你原来是喜欢男生的啊? 他沉默了几秒钟,也许在推测我和某一的关系。 但我觉得他应该早都看透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其实太过理性,反而没法全心全意去喜欢一个人。我当初以为你只是一时觉得我好,过段时间你就会有新的朋友甚至女朋友。我其实并不太擅长去应对感情。 是这样吗?我说:我一直觉得你很通情达理。 他说:那是两回事,我只是从小接人待物锻炼的机会多一些,看起来早熟而已。其实,内心深处也渴望被人照顾,会对成熟的男人有好感。你还记得我喜欢看老电影吗?老电影的男演员往往都是成熟可靠的类型。 原来如此。 我说:我还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呢。 他说:你当然是了解我的,你只是不了解我的这一面罢了,是我故意隐藏起来的。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你,某一和我老婆。 哦,我说:我们三个并列在一起很奇怪。 他说:你们都是我人生不同阶段里重要的人,但是都因为我受了伤。 我说:我还好啦,又不怪你,但你为什么离开某一呢? 他说:我跟他,就只有那么多的时间吧。我决定在三十岁之前放纵几年,就冲动的去了上海和他生活。但这之后,我就必须回归到现实的生活中来。我一开始就和他说过的,我只给自己那么多的时间。 我说:我有点儿不懂你了。 他说:听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儿难受。 我说:就算再理性,感情也不会这么收放自如吧? 他说:其实,我算是耍了他。时间的事,我只在和他刚开始的时候提到过。然后期限一到,我就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留下一条消息就离开了。 这?我沉默了。 这可能不是分手,这是丧偶。 沧海说:我知道,这么做挺卑鄙的,好像故意要让他意犹未尽。 我说:就没再联系过? 沧海说:他来过一次天津找我,我把话说绝了,他就再没跟我联系过,他还是很骄傲的。 我说:但他昨晚参加你婚礼很难受。 沧海说: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怎么搞的,明知道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却希望他再恨我一点儿,大概就是幼稚吧。麻烦你代我对他说声对不起吧。 通话沉默了几秒。 我能听到沧海变重的气息声。 他说:记得在上海时,有一次我接一个案子被人威胁了,他还特意去学习巴西柔术,我很感动。他虽然有时候滑头,其实自有分寸,该细心的时候会很细心。跟他相处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放松,体验到了我一直想要的。可是,我亏欠他的,就永远不会还了。 第57章 record 57 结束通话,我回到房间。 某一正在看一档节目看得津津有味。 当他快乐时,脸上仿佛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 假如不是我们在一起,我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他曾经历过那么多,还一直以为他被生活优待呢。 我趴在床上,戴耳机。 其实耳机里什么也没放。 只是陷进一种无法自拔的空白之中。 也许过了几分钟,或者一个小时。 某一拍了我一下,问我在想什么呢。 我说:刚刚沧海让我代他跟你道歉。 他就哦了一声,拍我起来,让我陪他一起看电视。 我不情愿的爬起来,我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他贱兮兮的指着里面一个男艺人说:他肯定是gay。 那可未必,我说:现在都化妆的。 他说:你看他的眼神。 我没看出来。 主持人又开始问无聊的恋爱理想型问题了。 某一越听越乐,说那个男艺人在瞎掰,他的理想型才不会是小仙女呢,是大狼狗还差不多。 呃,太损了。 有了伤心的往事,很多人都会变得温柔,为什么某一还是这副德行呢? 经历过几番挫折,多数人都会畏手畏脚,为什么某一还是这么招摇? 在他心里,仿佛多坏的情绪都不会过夜。 就连被攻都不会害羞。 放到十年前,哪怕放到半年前,如果有人问我的理想型,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有朝一日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可是某一的理想型是什么呢? 是沧海吗? 我的身上,是不是有和沧海类似的地方? 我曾经把沧海视作榜样,只是没曾想,有朝一日我会害怕自己与他相像。 -- 第72页 节目播完了。 某一哔掉电视,问我怎么了。 我说:这两天消耗太多精力了,有点儿乏。 他说:春困秋乏,到时候了。 可能吧,季节交替是容易产生情绪,老家此时的秋意肯定更浓吧? 还记得十年前,我来大学报道,就是现在这个时节。我从老家出发时,穿了一套蓝色运动服,坐一夜绿皮火车来到天津,才发现天津还很炎热。 我跟某一讲我开学那天,寝室里其他五个人都是怎样出现的。 谁和我说了第一句话。谁是半夜最晚到的。在食堂吃的第一顿饭是木须肉。 我说:现在记性不好了,但对那天却记得特别清晰。 某一说:因为那时候产生了很多情绪吧。 可能,我忽然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这种情绪和记忆的关系。 我说:你大学时的记忆还深刻吗? 他就讲起他大学时的事。 其实他上大学只早我几年而已,但也许因为那几年还是诺基亚时代的尾声,听起来有了几分年代感。 什么校内网,飞信群,中秋联谊时女生唱隐形的翅膀,玩篮球时讨论姚明和麦迪。 他是那么会讲故事,仿佛打开了一个大学时期无忧无虑的随身空间。 我听着听着,因为安全感产生了困意。 也许在半梦半醒间,我的一些意识化作另一个我,漂游到他大学时的寝室,听到他们卧谈会的现场,听他们侃着侃着进入了梦乡。 转天已是星期四。 工作日程所剩不多,明天下午就要回上海了。 这次出差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我也有了放松的心情。 拜访过客户,下午返回时,阳光正好。 我和某一提前下了车,在一座高架桥周边逛了逛,那里曾经有个大型超市,是我大学时常来的地方。 如今超市没了,路边摊没了,但绿化做得不错,经过昨晚雨水洗刷,满眼望去,层叠的绿叶仿佛刚刷过一层新漆。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沿着桥的边缘慢悠悠散步。 绕到学校的一侧时,忽然发现今天的校园比前几天热闹。 有熙攘的人群,临时的伞棚,和彩色的条幅。 原来是学生返校日。似乎也有部分人看起来像第一批报道的新生。 我和某一混入人群,感受了一番朝气蓬勃的气息。 和青葱男女擦身而过,揣测他们此刻的内心是否正不安躁动。 流连在几张宣传展台,审慎的接受了几份传单。 然后又到食堂窗口点了木须肉,装在不锈钢小盘里的那种,仿佛真的重现了一次十年前的回忆。 假如这是在霸总小说里,我想这一定不是真的开学,而是霸总特意为我安排的一次大型群演。 可是,这的的确确是真的,某一还是比霸总有运气加成。 吃了木须肉,也喝了玻璃瓶的汽水。 心满意足,不虚此行。 我说:明天终于可以没有遗憾的离开天津了。 某一说:离开天津去哪? 我说:当然是回——嗯? 我注意到某一脸上有柴犬做了坏事一样的表情。 我说:你想去哪? 他说:反正都到北方了,再往北走走,顺道去你老家看看呗。 他眼神亮晶晶的,我不忍心拒绝他。 而且,我其实也有过这种想法,但是我早前看时,已经没有火车票了。 当然,只是那趟绿皮火车没票了。 我说:坐飞机吗?下飞机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我家在乡下。 他说:坐绿皮火车啊。 然后他得意的亮出那趟绿皮火车的车票订单。 Emmm……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订的票? 回老家可以,不过,我警告兴奋的某一。 我说:我还不想跟我爸妈出柜,你只能装作是顺道旅游的同事。 他满口答应,但是眼睛可疑的眨了一下。 我说:我说真的,我爸妈肯定接受不了,乡下大家都很熟,要是邻居知道了更不得了。 他说:你放心,实在不行的话,你爸妈有没有总想给你撮合的对象?我可以假装对她感兴趣,我们情人变情敌。 呃,我说:那DUCK不必! 他说:有没有吗? 没有!!! 第58章 record 58 我往家打电话,说要临时回来一趟,周六上午能到。 老爸说:儿子,这么突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我说:没事儿,就是出差到天津了,顺便回来看看。 老爸还是不太放心。 我说:有个同事顺道想来看看山。 老爸若有所思,老妈在那边催促,问要不要去接,回家都想吃啥。 我说:不用准备什么,就待一天。 放下电话,回家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次张罗旅行的人是某一,他说要去商场买礼物。 我说:你就是一个普通同事,又不是要见公婆,不用准备。 他说:同事也要有同事的心意。 我就跟他去了趟商场 天津的几样特产,我大学时都往家带过。 某一还是坚持买了几样,又买了茶叶和营养品。 他还想买套新衣服穿。 -- 第73页 我说:你够了,你现在这身就挺好看的。 他说:太正式了吧,去乡下不合适。 呃,穿成这样去逛过公园的人,怎么去乡下就不合适了? 商场此时正在大力推广秋装。 我第一次陪某一买衣服,发现他还挺挑的。 我不知道他以为的乡下是什么样,反正他觉得颜色太素不合适,修身显肌肉的也不合适。 他说:你家现在冷吗?要不要穿毛衣? 我看看天气预报,我说:长衬衫就行,你要是怕冷套个运动外套足够了,唉这件就不错。 最后,他还是全身上下都换了,飞行员夹克,格子衬衫,牛仔裤,运动鞋。 我腹诽:这是哪里乡村的打扮?不过,他穿着还挺好看的。 他让我也换一套,我想想坐一晚上硬座,就买了条宽松的运动裤。 第二天傍晚出发的火车,要次日清晨到老家附近的镇子上。 我们提着比来时多得多的行李,上了我心心念念的绿皮火车。 现在这样的火车真是不多见了。 邻座的人说,这趟火车也马上要改革了,以后一些小站就不停了。 那将会很不方便,我老家有一些上年纪的人,出门都习惯乘这趟车。 没想到,这次临时的决定竟然会是和绿皮火车的告别旅行。 一个时代终将过去。 我不禁感慨。 绿皮火车的氛围和高铁完全不同。 交谈的声音,食物的气味,没有空调,却有从车窗吹进来的风。 邻座的人迫不及待的和我们分享他这次天津探亲的见闻,他儿子的工作是多么优秀,孙子对他多么依赖种种。 他问我是哪里人。 我说:听口音,我应该是和你一个地方的人。 他说:我没听出来你有口音。 是吗?我觉得我有些发音还是很明显的,为什么别人总是注意不到呢? 他又跟某一说:我看你倒是像我们那儿的人。 某一沾沾自喜,仿佛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装扮加分了。 绿皮火车上的人,或者是我老家的人,对距离感这件事没有很在乎,问我和某一都多大了,有没有结婚。 我小时候很擅长应付这种聊天,那时候的问题一般是你多大了期末考试排第几。 但现在,我已经怕了这种盘问了。 某一就跟他瞎掰,不害臊的说自己只有二十五,刚刚硕士毕业参加工作还没谈过女朋友。 这么优秀的条件,立刻吸引来左邻右座中老年热诚关切的目光。 我就听着某一虚拟出来的人设渐渐丰满,渐渐离谱,火车也渐渐驶入深夜。 我已经坐得有些累了。 一想到还有漫长的后半夜,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没有大学时那种定力了。 起身走动走动。 某一也跟出来。 我们靠在两节车厢的接档处聊天。 车身摇摇晃晃,黑黢黢的窗外偶尔掠过一串微弱的村落灯光。 午夜时分,列车停靠在一座大站。 要停十几分钟。 我跟某一说这里原来很热闹,有卖东西的,现在好像没有了。 某一就说他去下面找一找。 结果列车员好像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两分钟来关门。 我赶紧给某一打电话,又把头伸出车门叫他,他终于捧着一盒小黄瓜跳上车。 列车员埋怨的把车门关上,我们俩个靠在车厢上忍不住笑。 吃着来之不易的小黄瓜。 昏昏欲睡的空气中漂浮着清新的小黄瓜之味。 我们靠在火车接档的两边。 摇摇晃晃的车厢,模糊暧昧的车窗,我觉得这已经满足了我的所有幻想。 他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说:跟你想象中的火车旅行可还一样吗? 我说:一模一样。 他又想起了什么,说:你等等。 然后他回到座位,我看他从行李架上拿下箱子取出一个盒子又朝我走过来。 这是什么? 他说:本来是打算七夕时送的礼物。 我拆开,竟然是一个拍立得。 原来,他为我准备的七夕礼物也是一个拍立得。 我说:你是不是也在知乎上找的攻略? 他表示不屑,把相纸装进去,让我站在车窗前,给我拍了一张夜车留念。 我靠在轻轻摇晃的车厢,看着相纸在他手心慢慢成像。 时间过了凌晨两点。 车厢里人的睡姿各种各样。 我还在坚持,但有些放松的靠在了某一身上。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声说着话,看到对面睡着的大妈脸上的妆容渐渐融化。 最后,大概在天亮前的最后一小时,我也终于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清晨。 列车驶过静悄悄的山野。车窗缝隙钻进来丝丝的雾气。 某一还在睡着,拍立得在小桌上,压着几张我睡着时他拍的照片。 列车员从车厢走过,提醒即将经停的站名。 再过一站就是老家了。 约摸还剩十分钟的时候,我把东西收拾好,把某一拍醒。 领着他在一座空旷的小站下了车。 出站口有个露天的水龙头。 某一接着冷水洗了脸。 -- 第74页 非常没有必要的蹲下来让我看看他头顶乱没乱。 出站口,坐上一辆等着拉客的浑身泥点的小轿车。 车子很快开出小镇,开上国道。 道两边是一人多高的玉米田。 正是烤玉米和煮毛豆的季节。 我打电话给家里,说马上就要到了。 我妈说已经做好了早饭在等着。 车子下了国道,拐进坑坑洼洼的乡道。 颠簸中,本来平静的内心,生出了几分不安。 从小到大,我几乎从来没有给家里闯过祸。 爸爸妈妈,能接受我闯这一次吗? 第59章 record 59 当车子停在家门口时,爸妈已经等在外面了。 某一先我一步从车里钻出来,跟爸妈打招呼。 他作为客人,嘴上说着真是打扰了,却舒服的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打量周围小小的院落。 反倒是爸妈和我显得拘谨了,也许是我们都各怀猜测吧。 这时,家狗从后院跑出来,冲某一乱叫。 某一还觉得它是在表示欢迎,征得我妈同意,就把火车上没吃的香肠扔给它一根。 哼,它果然很容易就被收买了。 早饭间,老爸问了某一几个问题,好像找回一些做主人家的感觉。 我说:某一是想过来到山上看看。 老爸说:现在山上没什么人,之前搞的度假村也歇业了。 然后就打了两通电话,确认去那边没什么事,又要帮忙安排行程。 我让老爸不用操心,我们就是随便看看,骑单车过去就行。 老爸对我轻率的语气有几分责备,说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 我妈也不放心我们俩上山,还想再帮忙叫几个小伙伴。 对于爸妈的好心,某一表示十足的狗腿领受,但是他装大尾巴狼,说他是摄影爱好者,这次来的目的是要抓拍几张山野风光,所以想骑单车跟着感觉走。 既然是摄影圈的事,老爸数落我几句不懂待客之道之后,也就表示不再干涉了。 于是,吃完早饭,露水消退,我俩就出发了。 我骑的是家里常用的一辆单车,某一骑的,是现从仓库里推出来的二八大杠。 从外面回到乡下,本来就觉得什么都矮小了几分,再经过某一的衬托,仿佛连道路都微缩了。 路上我跟几个人打招呼。 某一也想参与,但被我一语带过了。 我其实常年在外面,对老家的人也慢慢变得不熟了。 骑到村外静悄悄的土路,才算自在了一些。 我们这里其实只是某座大山的余脉,前几年有人心血来潮搞了个度假村。 实际客流量非常少,如今疫情,就更没有人过来玩了。 清静的乡下山间,可能除了我和某一,就再没有其他人影了。 某一对这真正的乡下感到新鲜。 就连土路旁边小溪中有花纹的小鱼,也成了他眼中的稀奇物种。 我说:我小时候捞过这种小鱼回家喂鸡。 田野里有寻常的红蜻蜓落在玉米蓼上。 某一偏说跟上海的蜻蜓不一样。 我说:我小时候捕过这种蜻蜓回家喂鸡。 某一说:你家的鸡为什么不能好好吃玉米! 我其实,也觉得小时候不懂事,很对不起小动物。 某一说:这次就是你的赎罪之旅。 好吧,等他到山上被虫子咬时,我一定不提醒他。 骑到山脚,把单车扔进草丛里,再往上就只能靠走了。 山路阴凉,枝叶交叠在头顶,脚下是青草野花。 某一像个好奇宝宝,问我这花是什么,那树是什么,亏我还认得一些。 但对于能吃的野果,他却表现得比较谨慎。 松树下的蘑菇,他也很不信任。 我腹诽:城里人果然是城里人。 他看山就是看风光。 不像我,都是从实用主义出发。但现在才刚刚入秋,很多野果都没成熟,山梨比前任还酸。 来到一处山腰,有一个红砖垒砌的大院。 院墙很高很旧,我小时候常和小伙伴来这边玩,但那时看守的人特别凶,我们竟然一次都没成功翻进去过。只听说里面是养梅花鹿的,可我一次也没见到过鹿。 某一仗着身高,踮起脚往里瞄,说什么也没有。 我们就爬上墙头,绕着墙巡视了一周。 里面早被废弃了。 小时候觉得这里可神秘了。 某一说:你小时候很淘吗? 并没有吧,我说:虽然下河摸鱼,田里偷瓜,但总体来说还是个乖孩子,吧? 跳下墙头,我们接着往山上爬。 山路越来越窄,有山洪冲击形成的坑道。 我说:冬天这小道就被风雪填平了,冻成雪壳子。听说疫情时,不准村民聚集打牌,就有不少人又跑到山上来玩雪。 某一说:很想冬天再来,想在乡下过年放鞭炮。 放鞭炮啊?我不喜欢。如果某一来了,除夕放鞭炮的任务可以交给他。 终于爬到山顶。 山顶的风更大,树木好像更高。 往远处眺望,能看到落在山坳的水库和度假村。 翻到山的阴面,能看到隔壁的小村落和农田。 -- 第75页 某一拍了几张照片,信号竟然还OK,他说要把照片发给他爸看看。 然后他爸发过来视频,某一说给他看风景,我就也出现在了风景里。 我记得从前这山顶有一处特别结实的老藤。 找了找,竟然真的还在。 小时候能抓着藤荡秋千,现在试了试,体重还能承受。 某一开始觉得危险,但看我荡来荡去很好玩,也忍不住挑一根藤来荡。 他荡了几下,叫着真好玩。 然后藤就断了。 他从草丛里爬出来,格子衬衫粘了许多苍耳子,样子有点儿好笑。 他看我幸灾乐祸,就抱住我想把苍耳子蹭到我身上。 蹭着蹭着,他突然不动了。 我说:怎么了? 他脖子卡在我的肩膀上,小声说:我好像看到鹿了。 鹿? 我也想看。 但怕惊动了鹿。 我和某一就维持着抱姿微微偏转了一点儿角度。 哦! 还真的! 眼角余光瞄到了! 鹿就站在不远的树丛间,它好像正在看着我和某一。 我当然看不清它的眼睛,但我觉得它的样子充满好奇。 鹿的胆子原来这么大吗? 我轻声跟某一说。 但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可能是狍子吧? 狍子? 某一说他没有见过狍子,要再看看。 我们又变化了一点儿角度。 然后听到哗啦啦一阵风吹草动。 刚刚的鹿或者狍子就跑没影了。 只剩我和某一傻在原地,仿佛一辈子只能有一次的相遇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觉得有点儿可惜呢。 我们默默摘着对方衣服上的苍耳子。 但我们心里一定都在想着刚刚的狍子。 为什么只过去了短暂的一会儿,却觉得刚才荡秋千的自己好幼稚呢。 好像一只狍子就改变了山间的BGM呢。 好像人一下子就变得沉得住气了。 当然,这种林深时见狍子的岁月静好没持续多久。 当我们下山时,坡度让人不受控制的跑起来。 跑到心肝都蹦起来了。 而且,真的有些危险。 我们手抓着手,互相拖着减速。 山风在耳边呼呼刮过。 枝叶在眼前匆匆闪过。 光影飞掠,我不禁想起了七夕那晚。 想起了那晚湖畔的小树林,还想起了婚礼的舞台和屏幕。 那些在屏幕上闪过的问题和回忆啊。 那时我和某一的手也抓的好紧好紧。 那时,我们是怕抓不住彼此吗? 第60章 record 60 下了一段陡坡。 来到一处稍微开阔的杂草地。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晒得舒服。 我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点子,正要跟某一分享——就见他躺倒在草地上,很舒服样子,还可笑的打了个滚,冒出来一句:谢谢十男。 嗯? 我说:谢什么? 他又打了个滚,说:谢谢带我来这儿。 这有什么好谢的? 他说:来到你的老家,爬过你小时候爬的山,我的清单可以划掉一项啦。 就这?我说:还以为你的清单上会是什么刺激的事情呢。 他越滚越远,怡然自得,说:我可能也有点儿老了,开始在意名分啦。 Emmm…… 为什么又岁月静好了? 我说:你滚回来,我们接着跑吧。 他滚回来,起身拍拍衬衫上的草叶,说:别跑了,有些危险。 我才看清他额头有一道血痕。 啊,好心疼,我说:你破相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创可贴。 我说:你还带了这个? 他说:我也不知道哪来的。 啊? 难道刚刚撞树上撞傻了? 我又想起刚要跟他分享的点子,我说:假如刚才跑的时候摔了一跤失忆了,就变成偶像剧了。 他说:我可不想失忆。 我说:我原来觉得失忆还不错,但现在好像不那么想了。 他说:是怕忘了我吗? 呃,我说:是怕忘了狍子。 不跑就不跑吧。 慢悠悠往山下走。 山中时光过得快。 老妈打电话,催我们四点钟回去吃饭。 因为中午也没吃,又上山下山,真是饿了。 骑车回到村里。 又碰到熟人,是我小学时的女同学。 她说:刚才碰到你爸,他跟我说你回来了。 我给她介绍某一。 她说:你爸说你们明天去机场,我开车回市里,正好带你们。 我不好意思麻烦她,但她大方的说:就这么定了。 回到家,老妈正在厨房忙活,问某一是不是饿了,有刚煮的毛豆。 不一会儿,热菜就端上来了。 某一又能吃又会说,把老妈逗得很开心。 老爸提起刚才的女同学,貌似是在跟某一聊天,说人家多么懂事,其实我知道他是在说给我听。 我说:刚才看了她的微信,她好像有对象了。 老爸非常震惊,甚至有点儿慌了,忙跟我妈确认。 我妈说:没听说啊。 -- 第76页 老爸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恨不得立马打电话去问问情况,又对我的无动于衷表示非常的恨铁不成钢。 我一开始以为老爸只是唠叨几句而已。 可是,他话匣子打开之后,越说越多,饭桌的气氛就变了。 我知道他一直在我婚姻方面有很多想法,但平时打电话说起来也会克制,没想到今天却刹不住了。 我妈想拦着,又引来我爸怨怼,说她对我这方面不上心,只让他一个人操心。 我爸的话,有很多他自以为的道理。 但是我并没有顶嘴。 因为虽然他是在数落我,但我却感到他自己也有很多委屈。 这还仅仅是我二十八岁未结婚。 如果我要是告诉他我可能永远都结不了婚。 如果我告诉他我要过一种他无法想象的生活。 我不知道他会脱口说出什么样的话。 也许是我爸说累了,也许是我的耳朵降噪了。 似乎经过了一阵沉默。 我没有意识的去夹起一筷子菜。 我爸突然就爆发了,狠狠一拍桌子,碗筷震落掉地。 哐啷啷的声响,让我记起很不好的回忆。 某一刚才出去了一下,一回到屋里,就看到地上的碎片。 他说:你们都别动,我来收。 我妈要去搭手,但某一几下就划拉干净了,还问我妈这边垃圾分类不。 碍于某一在场,我爸语气缓和些,也不想搭理我了,说我油盐不进,不懂事。 某一说:你家XX(我的名字)还不懂事啊?你们没去上海看过他,不知道他生活方方面面都自己动手。 我爸说:那顶什么用,心思不放在正事上。 某一说:他工作也很努力,为公司的官司加班,都顾不上吃饭。上海压力大啊,活着都不容易。他一个人,工作靠自己,生活靠自己,已经处理得非常好了。 而我爸又提及如果我在上海有个对象,有人照顾,他就不用这么操心,那么多人努力工作也没耽误结婚。 我有些话已经到嘴边了。 曾经多少次,我话到嘴边都忍住了。装聋作哑,避免冲突。 我从小就特别害怕家里出现冲突。 可是,今天老爸已经先迈出了一步。 可以预见到不远的二十九岁,三十岁,会有怎样的关口在等着我。 忽然,就觉得很累,也有些憋屈。 失去了一直隐瞒下去的力气。 既然我一定要承受一次这种人生中的难关,为什么不选在这个有某一在身边的时候呢? 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我妈把手伸过来握住我。 我稍稍回过神。 我妈说:你手总是这么凉。 本来这次突然从上海回来,她就有些担心,又跟我讲起隔壁村子一个很好的小伙子得了精神病的事,说:你从小就心思重,事儿总搁在心里对身体不好,有什么困难跟我和你爸说说。 我突然就有点儿眼热。 被骂了那么久没想哭,我妈一关心我,却想哭了。 我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 我只是,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只是,不想交女朋友。 我妈有些疑惑。 我爸催问为什么。 某一看向我,仿佛要让我再仔细斟酌。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也不想再辩解什么。 我说:我可能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吧。我总是选择离家远的地方,可能就是担心你们会知道我真正的生活。 我看了看某一,说:他,不仅是我的同事。 我爸就已经明白了。 我妈也有点儿懂了。 然后,就是某一的时间了。 他说了很多。 有的没的,重要的,不重要的。 他就一直说,直到紧张的气氛就在他的一句话一句话里一点一点的消融了。 他始终没有明确提到同性恋,但是,我们的关系已经被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我妈有些难过,但她一直没有松开握着我的手。 在某一说话的时候,我爸就一直沉思。 最后,窗子外面都黑透了。 我爸终于开口,问我:是你自己找的他吗? 我说:我本来就这样,跟找不找他没关系。 某一以为是要承担责任,就跟我爸保证说:是我主动找的您儿子,但我很尊重他的意愿。如果有一天,他改变心意了,决定去过你们安排的生活,我一定会伤心死的,但我也不会拖住他。 这种如果有一天的假设,也许让我爸感到稍许安慰,他看了看我妈,我妈点点头。 我爸又看了一眼我,说:算了,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以后吃苦头的时候你就明白了。谁知道呢,你说不定会找到更差的,你从来都不会看人,也不会选择。我现在很后悔啊,当初很多事由着你性子去做。假如你听我的话,考个师范,人生一定会容易很多,可你偏偏要学法律。去了律所怎么样?你根本不适合。 Emmm…… 知子莫若父吧。 可是,我说:我又打算回去当律师了。 第61章 record 61 人在老家,难免会想得很多。 我和某一坐在菜园的石阶上,看着满天的星星。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第77页 我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里。 我回想起从小到大做过的选择。 最大的选择可能是高考志愿。 假如当初,我没有去天津求学,没有遇见沧海,没有去上海工作,我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一步一步离家越来越远,老爸内心一定是焦急的吧。可是我又与他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他可能也感觉有心而无力。 爸妈对我的生活一定惦念又好奇吧? 等到疫情过去,我想他们来上海看看。 我自己在上海这么多年,其实去过的地方也很有限,连上海之巅都没上去过。 过去一直公司公寓两点一线,现在终于想让生活变宽了。 想让爸妈了解我,也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别人了。 这种心绪的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我靠在某一的身上。 他的身上总是那么热,秋夜里格外让人安心。 我说:你在想什么? 他说:我们一会儿怎么睡啊?一个房间合适吗? 居然在想这种事情,我说:你格局小了。 他嘿嘿嘿的笑。 他说:我其实没在想什么,就是在看星星。我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多星星了,星空下才真能感受到人是活在宇宙里的。你家这边真是个让人沉静的地方啊。 乡下的夜晚就是这样。宁静,清凉。 菜园前面有几户人家,窗户早早就暗了。 我们也回到屋子里。 发现爸妈房间的灯也关了。 我俩就悄悄回到我的小房间。 床上放着两个枕头。 一定是我妈拿过来的。 这一天爬山太累了,昨晚在火车上也没睡足,一躺下就睡着了。 窗帘也没拉。 第二天大概五点钟吧,就被鸡叫狗叫唤醒了。 我们飞机是下午两点的。 吃过早饭,老爸就出去了。 我们在家坐了一会儿,我妈给我们打包了一些土产,女同学九点多开车到门口,老爸也没回来。 我妈说:别等他了,你们早点儿走吧,别耽误了飞机。 我非常想问问我妈,关于昨晚的事情,她现在心态还好吗,可是又不敢问出口。 某一主动去拥抱我妈,我妈开始有点儿抗拒,但某一抱住她,她也接受了,拍拍某一的后背。 某一在电话本上,写下了他在上海的住址电话,还有他爸妈的联系方式。 他说:有时候你们联系不到XX(我的名字),就找我。上海九十月份正是好时节,你们如果来上海玩,我给你们安排行程,去吃大闸蟹。 我妈只说好好,又给某一换了一个创可贴。 坐上女同学的车,我回头看着我妈站在家门前,身影越来越小,家狗追着车跑。 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了。 某一要帮我擦,我赶紧把脸转向另一边,就看到我爸站在一条篱笆旁。家狗跑到了他身边。我跟他挥挥手,他也点点头。 车子开出村子。 在坑坑洼洼的乡道上颠簸一阵。 终于开上了国道。 女同学说:你咋还跟小时候一样,还哭了呢。 我说:你又没见过我小时候哭。 她说:见过啊,有次我路过老师办公室,看到你爸训你,你就在哭。 某一说:你爸教过你吗? 有一年教过,那是不太情愿回想的记忆。因为那一年常被老爸要求在全班同学面前背课文,在活动时表演节目,所以逃离老爸的管束之后,我就非常排斥这些抛头露脸的事情了。 女同学说:你爸可以你为骄傲了。 是吗,我说:我爸总夸你。 女同学说:夸我啥啊?你可拉倒吧。 车子开到市里,本来打算再打辆车去机场。 但女同学坚持给我们送到航站楼。 机场人不多。 我们办了托运,还有空闲时间。 在机场里到处转转,某一说他要熟悉一下地形,以后来就方便了。 我的心情还是有些伤感低落,每次回老家,返程都是心情最难受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在火车上听郭德纲的相声,听着听着就哭了。 现在交通明明这么便利,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距离那么遥远呢? 终于到了登机的时间。 某一还在外面溜达。 直到最后几分钟,我们才赶在队伍的末尾过了登机口。 刚刚坐定,飞机就开始滑行,然后起飞、摇晃、拉升。 人离开地面越来越高,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 我却发现某一原来坐飞机有点儿小紧张。 从他坐姿上就能看出来,当飞机突然拔高又下落时,他的眉头明显变化了。 广播里传出已经到达既定高度后,我说:你原来这么胆小,不吃野果,还怕飞机。 他狡辩道:我这是在该谨慎的时候谨慎,让身体产生防御的意识。 是吗?我说:我好像总是在该谨慎的时候大意,在不必要的时候杞人忧天。 空姐推着小车问是否需要饮料。 某一说不用,还建议我在飞机上就不要把口罩摘下来了。 我说:你的防疫意识终于提高了。 他说:这时候不能开玩笑。 我说:你在天上和地上,还真是不一样呢,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 第78页 他说:什么人? 呃,也不是什么人,我说:就是一个小说。我好像跟你说过,就是一个深柜男坐飞机时,突然遇到强气流,一时慌神就跟旁边人出柜了。 他表示不屑。 他说:我不至于那样。 不过?我仔细想想,我说:你跟那个小说里的人,还真有点儿像哦。他也是追求学校的一位大牛,后来大牛同意跟他开始一段有期限的恋爱。 某一嘴硬说当初可不是他追求的沧海,从前他都是被追求的那个,但他还是有几分好奇小说后来的发展。 我说:后来期限到了,他们并不想分开,就展期啦。 某一柠檬精的说:哼,真没原则。 第62章 record 62 再次回到上海。 上海已经不是那个上海。 毕竟,人是不可能两次迈入同一个上海。 短短七天的外出。 仿佛人生阅历已经增加了百分之七。 我过往单调平静的生活,在某一的影响下,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走下飞机,脑中出现的就是这些主旋律的想法。 仿佛有个无形的记者对着我在做一场无形的专访。 而我就对着无形的麦克风诉说着我这七天的心路历程,感慨季节的交替,回味旅行的见闻,解释被拍到的和高个男子亲密爬山的画面,否认牵涉进复杂的恋情,对热心网友猜测的所谓见家长一事不便回应。 终于,在转盘等到了行李。 告别那个无形的记者。 戴上无形的墨镜。 某一开道,匆匆走过举着接机牌的热情人群。 来到等出租车的室外,热浪让人清醒,有上百人在排队等车。 某一很自然的说回他家。 我说回我家。 我们都想各回各家。 但是又不想分开行动。 某一说:如果同居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Emmm…… 今天是8月30号。 我说:我的公寓9月底到期。 他说:所以还要给我一个月的观察期? 不,我说:是一个月的同居冷静期。 我在我的小公寓已经住了三年多。 虽然眼看着它所在的热闹小街区被拆成只有一个钉子户的废墟。 但我对它还是有一些感情的。 一间小小的公寓,就是异乡人在这座超级城市里的安全退路。 人是不能轻易失去自己的公寓的。 这么自我催眠一番之后,我发现自己想回家的心情更加急迫。 仿佛我的公寓我的阳台我的钉子户都在呼唤我。 就果断和某一分开行动,上了两辆出租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机场长长的通道,开上高架,然后消散在茫茫车海中。 我靠在脏兮兮的车座上。 望着窗外,竟然又产生一些离愁别绪。 明明转天上班就又能见到,却有种难以克制的感伤。 是不是刚刚恋爱的人,内心的免疫力会下降,非常容易伤春感秋呢? 我就任由自己这样一半清醒一半造作的,从高架桥,到繁华的街道,再回到自己的贫民窟,在公寓门前下车。 疲惫的推开家门,一股闷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七天没通风了。 先给某一发信息,说到家了,然后到阳台上透气。 邻居此时仿佛不在家,闷热的傍晚,除了远处道路上的车流声,附近竟然有些寂寥,废墟中的荒草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也似乎有了变黄的迹象。 给家里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是老妈接的。 老妈问我被子潮不潮,天气好时要晾一晾,嘱托我带的哪些土产要放冰箱。 我们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却仍旧没提真正重要的事。 老爸仿佛就在旁边,我能听到电视里放着他爱看的突突突突的枪战戏,但是没有听到他说话。 挂掉电话。 天色渐渐暗了。 吃过晚饭。 旁边邻居的阳台还是静悄悄的。 连废墟里的钉子户都没点灯。 为什么越想靠外界缓解一丝寂寞的时候,周围越这么没有烟火气呢,就连关注的UP主都没有更新。 我已经无所事事到看朋友圈的程度了。 看到朋友圈里出现的几个陌生ID,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已经加过了那么多人,处在那么庞大的关系网中。 过去,我很少看朋友圈,沧海也从来不发朋友圈,否则,是不是我早就能发现他和某一的关系呢? 某一的朋友圈发布了一张我老家山上的照片,还配了文字:林深时见什么? 我看到女主管在下面问这是哪里,还有几条评论猜测到底见了什么。 我给某一发信息:你怎么暴露了我们出差时回老家的行程? 他回复了一只打滚的柴犬,油腻的说:人家开心嘛。 呃,我好像有段时间没说他油腻了。 他又发给我一张刚洗过澡的照片。 我? 他说:你看我有晒痕了。 我没看出来,我说:你上山时穿得挺严实的。 他说:我头发长了。 这倒是真的。不过,我觉得他头发长了也挺好看的。 我躺在床上。 -- 第79页 抱着那条从他家带来的被子。 看着他又发过来的几张照片。 还有一张他对着镜子的自拍,让我想起了那晚酒店的壁镜。 这家伙! 我觉得我抱着的被子不老实了。 我当然记得这是一条有超能力的被子。 虽然它已经伪装成普通被子有一段时间了。 但是今晚恐怕又到它变身的时候了。 不如,早点儿睡吧。 我谨慎的盖上被子。 打开空调。 紧张不安的(充满期待的)。 不过,这样算不算对不起某一呢? 嗐,如果梦里是他就不算吧。 可是,万一梦到的是别人呢? 正这样心猿意马之间,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条被子是某一家的,那会不会是沧海盖过的呢? 回想起第一次盖着它做梦,梦到的可就是沧海啊。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我抓起被子闻一闻。 呃,我又不是柴犬,鼻子怎么可能那么灵敏。 第二天啊。 我一睁开眼,就赶紧掀开被子看了看。 Emmm……干干爽爽一整晚。 看来,一旦有了科学(?)解释之后,被子的魔力就消失了。 不过,一床被子又能有什么歪心思呢,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 第63章 record 63 早上,和邻居一起去地铁站。 邻居说:你好像晒黑了。 我只在初秋的北方待了一周,难道不是上海的太阳更毒吗? 邻居又问我什么时候跟某一合租。 我说:你怎么比我还关心这事?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原来他已经开始惦念我公寓会搬来怎样的新人了。 他说:如果能选择邻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家伙,之前因为我要搬走还表现得伤感,这么快就不失为一件好事了。 我说:本来租期就快到了,公寓会招租的。 他可怜巴巴的说:万一公寓招进来很吵的住户呢? Emmm……公寓近来管理上确实有些松懈。如果我自己发布转租信息,有合适的人选再介绍给公寓,应该也行得通。 不过,我说:你是想找安静的人,还是想找女朋友啊? 他说:只是找个好相处的邻居,保证没有其他企图。 我就答应了他。 既然应承下这件事,好像我搬去某一那里也就提上了日程。 中午和某一吃面,他就开始张罗房间改造了,说要把次卧的健身器处理掉,以后去外面健身,多做有氧运动,还打算更换厨房用品,考虑现在是不是养狗的好时机。 然而,周二他又出差去了。 他不在的时候,中饭我一般和女主管搭伙。 女主管总想探听一点儿我和某一的私生活。 她实在是太八卦了。 我想,这可能是我喜欢和她一起吃饭的原因。 我在透露自己的恋爱生活之余,也会假装关心一下她的感情生活。 原来她还没有卸载小软件,还在找她的童话王子。 甚至还会在吃中饭时刷一刷附近的人。 她说:找寻的过程啊,太累人了。 我却觉得她有点儿乐在其中。 就像我的邻居在寻找新的邻居一样。 周五,某一出差回来。 我去他家过周末,一开门,他就把一只肉乎乎的柴犬举到我眼前。 啊?我说:你不会真要开始养狗了吧? 我当时说养一只叫沧海的柴犬只是随口说说。 我还没准备好当狗爸爸。 不过,狗子揉起来真舒服啊。 某一叫狗子儿子。 狗子就在他怀里扭来扭曲,脑袋蹭着他脖子,想舔他下巴。 他把狗子放在地上,狗子就绕着他转圈。 他说:儿子,坐下。 狗子才消停下来。 他说:这是我妈养的,她和我爸出去玩了,把它放我这几天。 噢,原来我并不是要当狗爸爸,为什么反而有点儿小失落呢? 我说:这个狗叫啥名字? 他说:就叫儿子,我妈养的。从给狗起名这点来看,你和我妈会合得来的。 我们出去遛儿子。 儿子劲很大,我又不好意思叫它儿子。 被它拖着跑。 某一叫声儿子,狗停下,我也停下,有路人露出迷惑的神色。 某一想占我便宜,我说:都是代沟惹的祸。 遛狗时,接到快递电话。 我说:在外面,这就回来。 不过,挂了电话,我才想起来我这是在某一家,快递应该是送到我公寓的,但我也没买什么东西啊。 我打电话回去,对方说的地址就是某一小区。 真是奇怪。 我和某一牵着儿子回到小区门口。 果然看到一个快递员,递给我一个文件袋。 打开来,是我跟老同学在沧海婚礼上的几张合照。 显然这是沧海寄过来的,他竟然没有问我地址,直接就寄到某一这了,难道他默认我和某一已经住一起了? 某一看到合照,倒是没有表现得惊讶。 我有点儿不知所措。觉得这种合照有电子版就够了,打印邮寄未免多余。况且婚礼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沧海和他老婆还在操持这些琐事吗? -- 第80页 某一说:照得还不错,没有人闭眼。 我本来没什么心情看,听某一这么说,也就硬着头皮翻了翻。 然后,就看到一张不是合照的照片。 那一定是摄影师游走在席间时抓拍的。 是坐在席间的紧张的某一和我。 摄影师甚至抓拍到了我们在桌下握着手的轮廓。 我的回忆又回到了那个屏幕上播放问题的时刻。 但照片所显示的却和我的回忆有了出入。 我记得那时候某一比我紧张,他一直在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问题。 可是照片上,明显更紧张的是我,是我在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问题,而某一却在盯着我。 我有点儿明白沧海寄照片过来的用意了。 某一说:这张拍得我很帅嘛。 嗯,我随口说:你严肃的时候是帅一些。 他说:不是严肃的时候,是看着你的时候。 我有点儿走神,都没有留意到这句话中的油味。 我还在琢磨,我明明记得婚礼上某一比我更崩溃,屏幕播放问题的时候,是他在用力握紧我的手,为什么摄影师却抓拍到了这样的画面? 难道摄影师P图了? 呃,我回过神来。 觉得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不论如何,过去的都过去了。 谁又能验证自己的记忆呢? 也许多少耿耿于怀的过往,实际并非记得的那样。 我把照片收进文件袋。 又接到邻居的电话,跟我汇报今天来看房的两个人的情况。 我几乎也没听进去什么。 某一在旁边悄咪咪的听到租房进展,又趁机跟我说了一些房间改造的安排。 我几乎也没听进去什么。 等我嗯啊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应承下来什么事了。好像是他下周还要出差,我要来帮他喂狗浇花。 晚上,他在网上订了半成品食材,我们在家忙活了一阵。 吃完饭,又收拾了一会儿。 我感觉,照片带起的一波思绪渐渐过去。 翻涌起的婚礼回忆似乎又回到了休眠状态。 然而,睡到半夜,突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袭来。 挣扎着恢复一些意识,听到某一正在说梦话。 我还不是很清醒。 某一说得也不是很清晰。 但我还是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不要结婚,不要结婚。 他这是梦到了婚礼吗? 我看到微弱光线下,他紧皱的眉头。 他还在重复着不要结婚的恳求。 我想去按一按他的眉头,想去握一握他的手。 可是,我刚要动,就听到他含混不清的说:十男不要,不要结婚,不要走。 我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 原来,他的噩梦里是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了。 也许梦里的我也会给他安慰吧? 第64章 record 64 周末就这样一睡而过。 周日下午某一又出差去了。 九月份的旺季就是这样繁忙。 而我几乎已经住在他家了,因为被狗拴住了,早晚要喂它,还要遛它。 单身狗和养条狗,有点儿不一样。 单身狗让人觉得漂泊,养条狗让人觉得安稳。过去和小区居民擦身而过,彼此都避免眼神接触。但现在牵一条狗,大家都会注意狗,顺带着也就跟我打声招呼,仿佛我在某一的小区比在自己公寓还脸熟了。 期间,还有某一的朋友来家里。 是某一答应送健身器,叫人来取的。 我一个人在家,就很尴尬,跟着他朋友拆卸健身器往楼下搬,仿佛做贼一样,担心那个老太太随时冒出来盘查。 有时半夜醒来,一瞬间会分不清自己是在家还是在哪。 部门同事见我每天都到点下班,也觉察出了变化,问我最近好像很忙。 可不是吗! 某一这家伙,自己在外面出差,却给我安排了许多事。 我可以预见到未来真的同居了,这家伙一定会越来越懒惰,越来越爱使唤我。 过去同事们唠叨如何教育老公的话题时,我耳朵会自动降噪,现在也留心听一听了,就连过去在所有法律中最不熟悉的婚姻法,也加入我的律师提升课程了。 甚至,萌生了留住自己小公寓的想法,万一将来受委屈了还能来场说走就走的离家出走。 然而,代理转租事宜的邻居,已经把我的退路切断了。 本来他还在两个租客间犹豫,但突然有熟人找上他。 就是他搬来公寓之前合租过的男同事,我有一次还在阳台上见过。 邻居说那个同事生活规律还爱干净,刚好现在想换住处。我们电话聊了聊,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公寓里有几件带不走又舍不得丢的小器物,他也愿意收留。 搬家就定在下一个周末,正好赶在国庆调休之前。 事情好像进展得很顺利。 可是,我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 或许同居之前,即将进入新的人生阶段,都会有这种感觉? 也可能,我就是庸人自扰。 甚至又在睡觉之前听未解之谜了,想把自己的小小烦恼放在浩瀚宇宙中冲淡,巴望着在同居这件事上,宇宙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信号,就像让真龙天子登基那种。 -- 第81页 能与之聊一聊的,也就只有女主管了。 我即将和某一同居的事,除了邻居,就只有她知道,而她又不像邻居那样傻乎乎的以为我搬过去只是为了搭某一的顺风车。 女主管站在公正的角度,当然是说和某一同居,肯定不如和她这样的新时代好女人同居啦。 呃,我说:新时代好女人好像又有新的猎物了呢? 女主管奸笑。 原来我的观察没错,她果然又在小软件上聊到一个人。 我们每天中午都一起吃饭,她就开着小软件,刷到了一个附近的上班族。 本来我这种曾经的受害者,是应该站出来制止她这种行为的。 但因为我怂,不想评判她。 结果,我就再一次成为了受害者。 就在周五,想到某一即将回来,我心情有些放松,中午想换一家饭馆,就和女主管往远处走了走。 其实,也没走多远,附近吃饭的地方并不是很多。 坐下来,我就觉得有人往我这边看,店里都是附近的上班族,留意到有一个男的有点儿眼熟,过去在陕西面馆见到过。 女主管还在刷手机,脸上有玩火的神色。 饭吃到一半,那个眼熟的男人来我这边的饮料柜拿饮料,碰了一下我。 他笑着说对不起,但是眼神里却有那么点儿试探的意味。 女主管向来是很爱看热闹的,这时候却避嫌似的低头吃起了淑女饭。 我就有点儿警觉了。 难道他就是女主管的新猎物? 女主管不会是在利用我做掩护吧? 那个男人回到座位后,朝我这边笑着看了一眼。 怎么办? 我又不能直接跟他说小软件上跟你近距离的人不是我。 万一是我自己想多了呢? 这时,某一给我发来一条微信,说他收工了准备返程。 我有了办法,立刻拨过去语音。 某一很快就接起来问:想我啦? 呃,我说:想你了,老婆—— 某一又不会害羞,说:想我就来高铁站接驾。 我说:你几点到啊?老婆—— 我不知道女主管是被我的声音腻到了,还是担心阴谋败露,反正她如坐针毡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 结束通话,我接着吃饭,某一又发微信过来,告诉我车钥匙在哪。 我回复他:刚逗你玩的,你自己打车吧。 那个眼熟的男人吃完饭从我身边经过,似乎也有了复杂的神色。 女主管秉承着她一贯的好传统,赶紧道歉,抢着结账,还说等我搬家时,要来帮忙。 Emmm…… 我又没有多少东西可搬。 不过,有个人使唤总是好的。 终于,到了搬家这天,我的小公寓史无前例的热闹起来了。 当然有某一,有女主管,有邻居,还有邻居同事因为收留了几件我的东西也过来帮忙了。 从小到大,我换过那么多次住处,好像都是独自一人完成的,头一回这么大张旗鼓,好像要收拾嫁妆去远方和亲似的。(呃,上次有和亲的感觉,还是一个人拎着油漆桶) 东西不多,分派到每个人的任务都很轻松。 干活是辅,聊天是主。 难得话题是围绕我的。 他们说起我曾经犯过的糊涂,记错的事情。 女主管又搬出曼德拉现象,安利了一波她学生时代耸人听闻的错乱经历。 邻居的同事对此是最不了解的,却难得是个理性的人,分析了一番回忆对人的影响。 而邻居最近也读书了,又把话题升华到活在此刻、放下过往。 某一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在说,这三个人之间争相卖弄有点儿意思呢。 东西装箱妥当。 大家边吃东西边休息。 忽然,窗外响起机械运作的噪音,越来越大。 我来到阳台上,竟然看见一辆挖掘机闯进了废墟。 履带压过碎石蒿草,缓慢的朝着那个钉子户开去。 我才意识到,是有一段时间,没看过那个钉子户亮灯了。 某一也来到阳台,在我身后关上了门。 我望着废墟,废墟也望着我。 在这里住了三年多,还真的有点儿不舍呢。 某一把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我向他靠了靠。 我说:那个坚持到最后的钉子户,常会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篇课文。 某一说:我上过学,让我猜猜。 可我觉得他猜不到,但还是给了提示,是欧亨利的。 他琢磨着欧亨利和钉子户,说:是不是写一片叶子的? 竟然让他猜对了。 震惊于他的文化程度时,停在钉子户前面的挖掘机轰隆隆挥起了长臂。 铲斗仿佛轻轻一碰,钉子户的墙壁就被捅出一个窟窿。 坍塌下砖瓦,升腾起烟尘。 我和某一转过身,轰隆隆的背景音中,窗子里的三人仿佛仍在高谈阔论。 某一的手臂还搭在我的肩上,搂了搂我的脖子。 我说:你胳膊太沉了,可以去工地干活。 他油腻的说:那我是不是你的挖掘机? 大概是吧,我想,我的心里快被挖成废墟了。 不过,我是喜欢废墟的。 -- 第82页 那是一种回到初始的状态,又有无限的可能了。 也许将来会盖高楼。 也许就这样夏去秋来,和爱的人一直平凡自在。 (全文完) 你的心里也有一道回忆的墙吗 也许哪天会有人来轻轻一碰 2021年盛夏 张迷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