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观音》 第1页 [GL百合] 《不见观音》作者:半色水浅葱【完结+番外】 文案: 十七岁的尤映西遇到了二十三岁的江晚姿。 前者青涩懵懂,后者感情阅历丰富,两人之间的悬殊无不令旁观者胆战心惊。 江晚姿,这个在无数流言里被贴满风流成性从不对感情负责标签的女人,被尤映西用少年真挚无比的一腔热血治好了情感障碍。 尤映西,在十七岁跨入十八岁的这一年里,因为江晚姿的存在,她走出了家庭破裂的阴影,不再做妈妈的傀儡,开始对表演产生兴趣。 然而,一场意外将她们分开。 五年后,两人因戏重逢,尤映西再度出演江晚姿执导的电影作品。 都还深爱,却因那场意外无法坦然靠近对方。 直到有一天,江晚姿收到了一条没有号码营业厅后台也查不到的奇怪短信:你喜欢的人将死于非命。 随着她与X不断往来短信,追妻,复合,真相也随之渐渐浮出水面…… 江晚姿谈了那么多场恋爱,这是第一次对人下跪求婚。 从前我浅尝辄止自风月过,不见观音不拜佛,而今甘愿自缚余生以绳索,要你嫁我。 *全文存稿,已单机结文。v前随榜更,v后日更,更新时间晚七点,请放心跳。 *高岭之花忠犬受X感情缺陷被治愈的冷脸温柔攻。年上,年龄差6岁。 *女明星X导演 *阴差阳错的破镜重圆,没有人渣,无虐渣情节。 *上卷慢热走感情,下卷走剧情加感情,有虐,但he。 *下一本《偷听心事》 旧笔名六遇,wb@半色水浅葱 文案截图上传于2021.4.11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尤映西,江晚姿 ┃ 配角:下一本《她是冷焰火》求预收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用尽余生将她变成良人 立意:在逆境中成长,总会在终点收获一切所想 第1章 01 正值寒假,又逢连夜大雪,少有人出入的江市一中校门前还是一片未被污染的雪白。不时有几只鸟雀从枯叶满枝的树上飞下来踏着雪玩儿,在由远及近的巴车响起鸣笛声时,又很快足尖衔雪掠空而去。 车轮碾过积雪,印下两道泥色的车辙,巴车在校门入口处刻着校训的石雕旁边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尤映西是被旁边的人叫醒的,她醒来时一脸茫然,还是窗外那刺得眼睛生疼的满目雪白令她激灵一下,很快清醒过来。自她有记忆以来,江市的冬天总会落雪,但好像今年的格外大一些。 她将视线从窗外洋洋洒洒又开始飘落的雪花中收回。车门敞开,灌进一道道凛冽刺骨的寒风,学生与老师一个个哆嗦着下车,车上只落下零星几个慢吞吞的人。 尤映西与带队老师道别,背着画具与书包走下车。她走得不快不慢,脑子里回响着昨天她妈俞淑容的嘱咐——“你爸出差,李叔一道去的……车是黑色的,新车。” “她是你爸爸高中同学的女儿,但是你离她远点儿,别深交。” 俞淑容口吻严肃,但尤映西没放在心上。一是当时她正忙着赶画室老师布置的作业,无暇分心;二是她早已习惯俞淑容在干涉自己社交圈这件事上的大惊小怪。 但很快,尤映西便会知道俞淑容未卜先知的忧虑不无道理。 有几个刚才同车的男生走在尤映西前方,忽然齐刷刷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惊叹,尤映西被吸引着朝校门正对面的停车位注视过去,不由屏息凝神。 倚着车门的女人个子很高,眉形狭长眉色墨黑,黑色长直发齐肩,额前刘海被精心分向两边,被风吹起几根头发,与她身侧被卷进旋涡里的雪花一道上下翩飞,不时拂过她右眼的黑痣。 黑色大衣下的内衬既不是常规款式的衬衫,也不是温暖舒适的毛衣,而是一条在少女与女人之间风格模糊的雾蓝色缎面长裙,垂感良好,与驼色的切尔西靴相得益彰。 面对起哄的一群学生,她习以为常,不甚在意。指间捏着的女士香烟已吸到一半,她的目光在从校车上下来的学生里来来回回。 烟带着火,从她嘴边呵出的白气更尚有温度,唯有被说不清是烟还是气的白雾笼在其中半张脸朦朦胧胧的女人,她与风雪一起将疏离与冰冷刻在骨里。 从小学画的尤映西心中可以用来形容眼前画面的颜色一时只余下冷色,正当这时,女人的目光忽然定格在她的身上。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起,接通后是一道略有些低沉但很好听的女声:“尤映西吗?俞阿姨跟你说过了吧,今天是我接你回去。” “我叫江晚姿。” 尤映西有些迟疑地嗯了一声,也是这几秒的迟疑才令她又一次想起俞淑容的那句离她远点儿。 风很大,江晚姿临上车之前又狠狠吸了几口烟。烟头的火光忽明忽灭,那急促的频率与醒目的颜色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江晚姿从前并不怎么吸烟,她在学校里念导演专业,只在要交作业之前焦头烂额灵感枯竭的时候会吸上几口。这个没事就来几支的恶习要仔细算来大概是从上个月才开始养成的。 上个月不知是她水逆还是怎么,总之没一件好事。与相看两厌的父母几番交战的结果是被下放至江市,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她在未成年时期都没有过的托管人。 -- 第2页 尤庄琛是江承毅的高中好友,二人毕业之后虽一人留京闯荡一人回南工作,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交情甚笃。前日,尤庄琛携司机亲自去机场接江晚姿,想必江承毅早已告知他实情,这位不怎么熟的长辈每每起个话头都略有些小心谨慎生怕触雷的意思。 真挚恳切的告诫她听见了,尤庄琛儒雅温和的气质有别于江承毅的独断专行,令她倍感舒服。 当得知尤庄琛要去外地出差,过两天他女儿从渝市参加比赛回来恐怕没人去接的时候,心情并不怎么好的江晚姿还是主动揽下这个任务。 从俞淑容那儿得到一张女孩儿的照片以便接人,乍看之下有几分眼熟,但江晚姿只将其视作高中女生因未沾染世俗而气质类似,并未当回事。 江晚姿走到一侧将已经摁灭了的烟扔进垃圾桶,再回来的时候那女孩儿已经来到眼前。 因为俞淑容事先交代过她女儿的内向文静,江晚姿对尤映西的印象便有些先入为主,没等她打招呼便主动上去替她将画具与书包一齐卸下,放在早已收拾好的车后座上。 并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但与此同时,江晚姿见到尤映西的手正搭在车后座的门上——画具与书包只占了一人座,右边还空着座位。 女孩儿的蓝白校服宽大而长,被长款的奶白色羽绒服罩着仍然露出一截衣袖,她捏着的那截衣袖包住了半只手掌,清瘦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车门上。这会儿,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她抿起下唇,自知陷入尴尬的局面。也不知怎么,刚刚下意识地就想往后坐,但其实俞淑容教过她,像是这样的情形要坐副驾才显得礼貌。 就在尤映西想装作开错了车门往前走的时候,江晚姿长腿一迈坐上副驾,在手套箱里煞有介事地翻找些什么。 尤映西暗自松了口气,开门,坐上后排。只见江晚姿将一张临时车牌背对着自己贴在副驾的车窗上。因为是新车,所以要贴临时车牌,因为要贴临时车牌而不遮挡视线,所以不能贴在驾驶座的这侧车窗。 一切发生得如此理所当然,为着刚才江晚姿拉开副驾车门的这个动作自圆其说。而如果尤映西没看错的话,临时车牌是江晚姿在副驾的手套箱里翻找无果最终在驾驶座的手套箱里找到的。 贴好车牌,江晚姿从箱子里顺手拿了瓶香水,关上副驾的车门。 隔着车窗,尤映西看见江晚姿将柔顺的长发轻轻一撩,熟练地在耳后喷了几下,又往没戴表的右手腕上轻轻一喷。随后,坐上驾驶座,关上车窗。 密闭而狭窄的空间里一时只闻得见疏淡的花香,而尤映西鼻间的嗅觉却依然残存着刚才与江晚姿初初接触时她身上酒味的回忆。 那条在少女与女人之间界限不明的长裙也因此刻她近在眼前而暴露裁剪的真相。车上暖气充足,江晚姿脱下繁重的大衣,金属拉链清脆的碰撞声里,在她换上黑色的夹克外套之前,尤映西看着窗外冷清的雪景,前方女人大半个裸露的脊背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余光中。 短短的几秒,大片如玉的肌肤对尤映西而言并未造成极大的视觉冲击,毕竟去年她就在画室老师的指导下面无表情地画过半裸的人体。 只是很快串联起一些关键词。二十出头的女人,香烟,酒,香水,后背真空的性感长裙。江晚姿的一切都是未知,人也容易因未知而感到恐惧,这或许是刚才她下意识要往后座坐的理由。 江晚姿无意遮掩自己品行又对他人尊重而体贴的表现实在令人难以将危险二字与她挂钩,尤映西很快在想,这世上有坏人,但有漂亮的坏女人吗? 漂亮是褒义词,坏是贬义词。当尚未成年的尤映西以为二者不能并存的时候,她选择做个视觉动物,忽略了江晚姿气质里的那股坏。 于是在江晚姿扭开车钥匙的时候,她在汽车引擎的发动声中开口了:“那个……酒驾真的没事吗?” 江晚姿闻言有短暂的愣怔,但很快轻轻一笑,脸与音色相叠加,她想起照片上那股熟悉感来自哪儿了。 她们,原来见过啊。 车内镜里女孩的脸庞巴掌大小,肤色白皙,茶色的瞳仁像玻璃一样清澈透亮。那照片也不知道是谁拍的,技术真不怎么样,见到真人才知道她其实要漂亮生动许多。 不过就她导过几部戏的经验而言,确实是有那么一些人,明明很漂亮,但就是不上镜。 她没拍过尤映西,不知道她在不在其列。而眼下,女孩儿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江晚姿的目光定格在车内镜里,见到身后的那道视线顺着向上,与镜子里她的目光相遇了。 带着点儿忐忑的,像是不知道这话该不该问的眼神,小鹿一样。 六七年前的回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当时是除夕夜,江晚姿难得在家过年,遇见随父母北上探亲访友的尤映西。席间,俞淑容对着大女儿的优秀不吝赞美,全然忘了身旁默默无言的尤映西也是自己的女儿。 大人谈笑风生,从外婆那儿学的体贴入微大概是江晚姿这个金玉其外的人身上少见的优点。十六岁的她放下筷子,以姐姐的身份带着十岁的尤映西去天台看雪,脱离了尴尬。 万家灯火,烟火璀璨,喧阗过后是雪夜独有的寂静。像是这一片白茫茫将自己的声响全都收容进身体里,留待真心赏雪的人倾听。 -- 第3页 天台上积雪颇深,过了脚踝。江晚姿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在与雪地合奏,她将打火机对准烟火棒,啪嗒一声,与灿烂的烟火一同点燃的还有她身旁小女孩黯淡无光的茶色瞳仁。 也是小鹿一样的眼神,清透得过分。 回忆与现实重合,江晚姿回头看向那头长大好几岁的小鹿,本想逗弄她“酒驾算什么大不了出个车祸呗”,但对方那双眼睛一汪泉水似的,格外水润。 江晚姿生怕这一逗弄给人吓哭了,回头尤庄琛知道这事,因着她被流放江市的隐情,尤映西又半大不小的正是早恋的年纪,尤庄琛要是脑补成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在江承毅眼里就是罪加一等。 便如实解释道:“没喝酒,刚刚拍戏呢。” 第2章 、02 江晚姿在燕京念的导演硕士,研一还没念完,离经叛道的事情东窗事发,她被发配至江市。好在江承毅大概是觉得她即便作孽太多,但好歹是块做艺术的料,便动用了些人脉将她送进江市最好的艺术类院校——西江艺术大学,念的依然是导演硕士。 这是江承毅的安排,她且遵从,一面另有自己的规划。 从一中出去很快汇入主干道。正是工作日的中午,因为下雪,行车状况不佳,车都开得慢便显得有些拥堵,但比起燕京要好上不少。前方的车尾灯亮一会儿灭一会儿,江晚姿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踩着,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支着头,而另一只手稳稳地掌着方向盘。 车里放着鲍勃迪伦的歌。 十六七岁的高中女生喜欢听什么——这不在江晚姿的考虑范围内,她随便点开一首歌只是为了打破车内过分的安静。 连雪花擦过车窗的微弱声响都能听见的上一刻,是她说了一句话:“没喝酒,刚刚拍戏呢。” ——啊?你是演员吗? ——拍戏?原来你是演员啊。 ——拍戏为什么要喝酒啊? …… 江晚姿预设了无数个她可能的疑问,并如实准备好答案:“帮朋友的电影随便客串了一下,是被人泼了酒的戏份。” 然而尤映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一改上车以来的拘谨,将身体舒舒服服地陷进皮料昂贵的座位里。看着窗外的某处,微微侧起身,脸颊便被红色的围脖遮去一半。 好像知道江晚姿没有酒驾,便足够了。 她表现得不像个青涩懵懂的高中生,更不像六七年前那个在雪夜里拿着仙女棒笑容灿烂的孩子。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一别数年,江晚姿并不确定模糊的回忆能带给她多少有价值的参考。 或许尤映西一直以来就像俞淑容说的那样,内向安静,沉默寡言。她以为的变化只是时移世易之后错位的幻觉。 车窗外是雷同的高楼大厦,点缀着忙碌而哆嗦的行人还有寂寞又尽职的树。 因为上下学常走这边,哪怕今日落雪,于尤映西而言都十分腻味,视线可及之处还算风景的恐怕只有前座的江晚姿。 尤映西坐正身子,将目光落回江晚姿的身上。 她用着肖像画的技法分割着江晚姿的五官,由衷叹服她长得像件艺术品,难怪刚才在学校门口会引起轰动。只是那薄薄的两片嘴唇容易令人想起人相学里的——薄唇即薄情。 正想着,有颗牙连着牙龈一道像是被人用生了锈的锯子拉锯着似的,一下又一下,酸涩的痛感顺着那颗牙依次而下充盈整个口腔,时而尖锐时而消停。 尤映西疼得低声□□了一下。 江晚姿回过头来:“怎么了?” 尤映西向左脸颊伸到一半想捂脸缓解牙疼的手,因为江晚姿的询问而就近触碰到了红色的围巾,她将围巾顺势往上拉了拉,半张脸埋了进去,声音嗡嗡沉沉:“没怎么。” 她这样说时带着些气声,眼神还有些埋怨,好像江晚姿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江晚姿不明所以,她的目光落在女孩儿发了些汗的鼻尖上,略微一顿便收回视线,将车内的温度调低些许,如常开车。 尤映西一直有颗智齿,长了好几个月也没拔,因为它从来没发作过,吃火锅、吃烧烤、熬夜、生病……无论怎样它都安静地伫立在她口腔里,与其他普通的牙别无二致。以至于她时常忘记它的存在。 然而今天,遇见了江晚姿,坐上了她的车,不过是多看了她几眼,智齿发作了。 她下意识地迁怒于人,过了一会儿又倍感歉疚,但高中生的自尊心强得出奇,使她既不能松口道歉也无法表露脆弱。 行车到中途,倚着车窗忍痛的尤映西发觉路线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她疼得无暇分神去问这是要去哪儿,只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眠。 恍惚之间,车好像停了下来。 她被人唤醒,眼睛睁开时,江晚姿的脸近在咫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疼痛的感觉似乎愈清明几分。她便下意识要往后退,但下颚被人轻轻一捏,向上抬了几寸,她垂下眼睫,见到女人粉嫩而修剪齐整的指甲。 “牙疼?” 江晚姿并未多言,只关切问道。 尤映西再一次吃惊于她的心细,眼下也没什么再好伪装的。江晚姿将唇紧紧抿成一线,大约是有些生气,她身上冷的那一面压迫感十足,尤映西只好躲闪着目光轻声道:“嗯……智齿……” -- 第4页 好在江晚姿这样自己都活得乱七八糟的人对说教没什么兴趣,她将尤映西的水杯递过去:“先喝几口缓一缓,我去买药。” 车门一关,女人高挑的身影与她挺括的黑色大衣一道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而尤映西手里紧握的水杯敞着口,散出阵阵氤氲的热气,入口,恰是温热的液体。 应该是刚才江晚姿停好车,见她疼得厉害没叫醒她,便自尤映西的书包里取走水杯去了某个便利店接的水。 尤映西大概是不知道江晚姿导演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在她眼前呈现出一场拙劣的表演。 早在江晚姿开口询问那会儿,她便发觉尤映西似乎不舒服,车内空调的温度她已调到适宜,但那女孩儿鼻尖沁出的汗只多不少。 脸色越来越苍白,注意到江晚姿愈发频繁的注目时,尤映西为了掩饰自己不正常的脸色,索性抬手捂脸,可惜因为动作太快,右手不小心打了车窗一下。 疼上加疼,她剔透的眼睛里冒出了泪花,大概神志不怎么清楚,竟孩子气地用拳头锤了下车窗,气鼓鼓的模样,好像那面无辜的车窗给了她多大委屈似的。 江晚姿没忍住暗暗发笑。 一时没分清她究竟是给气笑的还是给乐笑的。 因为在途中已用地图搜寻过附近的药店,买药的过程十分顺利。 江晚姿拎着一袋又是消炎又是止痛的药回到车上,她为了给自己挪个地方便于照顾尤映西,将画具与书包转移到了副驾。 四颗消炎药,两颗止痛药,喉头上下吞咽,尤映西就着水一一服下。 “休息会儿?”江晚姿问。 尤映西点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小憩,等待着药片起效。 车内没有歌声,窗外没有雪声。 身旁是清浅得可以忽略的呼吸声。 江晚姿登录了好几天没上的微信,果不其然,被来自各路好友的问候刷了屏,她挑拣了几个回复。余下没回复的那些也早已习惯了她这个人表里如一的高冷矜贵。 与顾徐希的对话停留在三天前—— 顾徐希:阿晚,你跟郑令原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江家与顾家是世交,祖辈一代代传下来的交情。不过因为父母生意忙碌,江晚姿与小哥江旭冬都是被外婆养大的,十岁左右的时候,外婆身体不佳,温以静这才将两个孩子一道带回身边去亲自养育。 因为前面缺了些年头,江晚姿与顾徐希说不上是发小,但因为年龄相近脾气相仿,后来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也因为这样,不然真没人有胆子在这种时候还问江晚姿这样的问题。 江晚姿知道,顾徐希是代表整个对她与郑令原的感情期限充满好奇心的好友圈问的。毕竟不只他们,在长达半年的相处时间里,江晚姿曾经也以为,她会就此安定下来。 然而当郑令原向她要求永远的那一刻,她发现她对郑令原依然只是喜欢,喜欢她的善解人意。 就如眼下,好几个朋友发来一些女孩子的照片,问她喜不喜欢,要给她安排。 她一张张看过去,喜欢啊,这个肤色很白,那个还有酒窝……可如果是全部的,某个人,她好像从未喜欢过。她向对方事先坦白过自己风流成性,也预告过感情常常会戛然而止,而自己能做到的仅仅是相处时候的唯一。 这样无数段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恋爱中,没有任何人曾是她的特例。 明月皎皎的时候,在黢黑的夜里,又有哪一片私密的角落是它独一无二的情人呢? 江晚姿不禁笑了一下,为自己的登月碰瓷。她不是普照众生的月亮,只是“有口皆碑”的风流浪子。 大约过了十分钟,窗外的雪真正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尤映西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是上次去首都参加的油画大赛的带队老师,将其荣获金奖的消息告知与她。尤映西的脸上洋溢着欢喜,礼貌向老师道谢。 电话里老师异常激动,分贝极大,江晚姿本无意偷听,但这么一来,想不想听都入了耳朵。老师说这个为青少年专设的油画大赛含金量很高,江市一中从来都没有人获得过金奖,你不是一直想进美院吗?这个奖项可是筹码之一! 老师还说,你文化分压根不用想,闭着眼睛都能上分数线…… 听着听着,江晚姿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悄无声息地在尤映西的脸上游移。 一点儿一点儿地打量,最终,落在女孩儿的唇上。 淡粉色的两瓣嘴唇,应该是涂了冬天滋润的唇膏,唇纹很浅,即便她正说着话,一张一合间依然平滑如釉。唇形也生得好,弧度流畅而饱满,上唇厚一些,而下唇又略长,笑起来一定很漂亮。 江晚姿闲得没事给人拍过口红广告,那模特的嘴唇还没她生得好。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已经挂断电话的尤映西问道。 江晚姿认为自己是光明正大地在欣赏,这会儿被戳穿也没羞没臊,倒是问了句:“不疼了?” “嗯,谢谢啊。” 江晚姿笑了笑:“牙疼为什么不早说?” 她不是呵斥的口吻,更像幸灾乐祸。 不早说,活该你疼那么久——没连着说完,好歹不算太坏。 尤映西垂下眼睑:“两次,每次都要被你照顾。我都长大了诶,不丢人吗?” -- 第5页 玩着手机的江晚姿愣了一下,回头看她,有些诧异:“想起来了?” “嗯。” “怎么想起来的?” 江晚姿觉得自己差点儿都没想起来,她那会儿还那么小,能有什么记忆? 尤映西:“烟花好看。” 查了查,停车的附近刚好有个还算大的商厦,应该有彩妆店。江晚姿分了神,没太听明白:“嗯?” 女孩儿的声音像糯米团子似的,有些软,还带着笑意:“你比烟花好看。” 她指了指江晚姿右眼上的一颗痣。 江晚姿抬起头,尤映西弯成月牙似的眼睛映入她的眼底。如果眼神是可以喝的液体,那她眼前一定是杯甜度正好的野树莓汁。 她以前从未品尝过。 第3章 、03 尤映西不明白,江晚姿为什么带她来商厦。 对方没有说,而她没有问。 两个人并肩步入这栋十几层楼高的尖顶建筑,迎面而来的暖气令人倍感舒适。虽然既是工作日又是雪天,但是因为临近过年,购物的节庆气息还是十分浓郁。 江晚姿走向一楼的电子导购台,尤映西跟上前去,在途中俞淑容打来电话。 她看了眼江晚姿在电子屏上翻找些什么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径直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离江晚姿有些远,但尚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喂,妈妈?”尤映西习惯性地捏紧校服的衣袖。 俞淑容在电话那头听来像是在开会,隐隐约约传来中年男子沉闷的发言。她压低声音道:“到家没有?” “还没。” “还没到?”俞淑容有些诧异,她是算准了时间才打来的电话,甚至还考虑过江晚姿初来乍到不熟悉路况,多算了十分钟。 没等尤映西解释,俞淑容便独断地猜测:“你老实说,那个姐姐是不是带你去哪儿玩了?” 俞淑容的口吻变得严肃,而且在她的语境中江晚姿并不是什么好角色。 江晚姿查好商店,环顾四下,在一边的椅子上捕捉到尤映西单薄的身影,正准备走过去,对方却冲她指了指正在通话的手机。 江晚姿会意,给后续来导购台的人让了位置,倚着大理石的柱子给顾徐希回消息。 尤映西说出商厦的名字。 俞淑容:“去那儿干嘛?” 尤映西胡诌:“我饿了。” 她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无聊,她甚至能预料到俞淑容接下来会说什么,可无聊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她陷入其中,无奈渐渐被磨砺成麻木。 “饿了不会回家吃吗?家里阿姨又不是没做饭,整天在外面吃什么垃圾食品。” 俞淑容还想再唠叨一会儿,但被那头的人打断了:“俞教授,下一个该您发言了。” “好的,谢谢。”俞淑容回过头来对尤映西厉声嘱咐,“我再跟你说一次,这个江晚姿,你不要深交,明白没有?” 不明白。 这已经不是俞淑容第一次干涉尤映西的交友圈了。 初中的时候她同桌的女生是个吊车尾。不是不喜欢学习,是脑子笨学什么都慢,老师讲一遍别人就能懂,她不行,她得课下拜托尤映西给她再讲个三四遍才能听懂。 后来有一次月考,尤映西因为身体不舒服没发挥好,掉出了年级前三。俞淑容开家长会的时候与班主任沟通了一番,班主任夸奖尤映西聪明又善良,课下经常帮班里的差生尤其是同桌补习功课。 第二天,尤映西的同桌变成一个男生。 班主任并没有将俞淑容的建议摆在明面上来处理,当时是按照成绩排名优先选位,尤映西有权决定自己的座位,却决定不了自己的同桌。 吊车尾坐到了最后一排,每天与角落里的扫帚拖把为伍。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心思都重,大概猜出来什么,没再打扰过尤映西的学习。不过她的成绩越来越差,没过多久便退学了。 “喂?”俞淑容以为信号不好。 尤映西绕开问题,甜甜地笑了一下:“妈妈,上次那个油画大赛我拿到了金奖。” 俞淑容顿了顿,对不太喜欢主动邀功的女儿感到意外,但口吻依然很淡:“嗯,我已经知道了。” 她在西江艺术大学的设计学院当教授,自然有人脉能够提前获悉这类赛事的评选结果。 “挺好的。”俞淑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说话的语速变慢,也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先这样吧,你逛完早点回家休息,过两天画室又要开课了。” 尤映西点头:“好。” 她盯着被自己捏得起了好几道褶子的校服衣袖,眼睛有一点发酸,脑海里都是当时她为了这个油画大赛连续几天没怎么睡觉天天窝在画室里画画的情形。 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她习惯了俞淑容对自己的吝于夸赞。 再说她告诉俞淑容这个事情本来也不是为了求表扬。 电子导购台背后就是直梯,但等待的人太多,而且每层楼都要上下人,说不定还没扶梯快。尤映西站起身朝江晚姿走过去,江晚姿从屏幕上移开目光,定格在女孩儿明显有些郁郁寡欢的脸上。 “电话打完了?” 尤映西:“嗯。” “走吧,你要去几楼?”女孩儿自顾自地往上行扶梯的方向走去。 -- 第6页 这个商厦因为坐落在家与学校之间,她经常来,也算熟。 江晚姿看着她的背影楞了一下。 她的步伐有气无力,头微微低垂,肩膀有些往下耷拉着,背影像个三角形,将自己封闭起来,三面都是刺,拒绝外界的探视。 尤映西低头走着路,还没上扶梯,个高腿长的江晚姿便不紧不慢地赶上来了。 她凑过来与女孩儿并肩,礼貌地隔着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五楼。” 今天商厦里的人真的不少。带着孩子来购置过年衣服的,小情侣腻歪着来逛街的,捧着爆米花看电影的……喧闹嘈杂的周遭,扶梯上上下下之间吵闹不休。 直至上到五楼,尤映西才忽然想起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江晚姿见她回过头来看自己,不明所以,而她前方正有两个熊孩子相互追逐着玩得很疯,眼看其中一个就要撞上她。江晚姿伸出手去,将尤映西轻轻拽到自己怀里:“小心。” 不过数秒,等那两个孩子离开,危险解除,江晚姿便松开了力道。 “想什么呢?”江晚姿蹙了下眉。 她的五官很浓郁,但眉眼英气偏中性一些。大概因为今天没怎么化妆,这会儿眉毛往下一压,整个人气质里有些混不吝的坏淡了不少,反倒凸显了与生俱来的冷淡疏离。 在想……你哪里像个坏人呢? 尤映西接完俞淑容的电话以后,其实有那么一会儿是特别害怕江晚姿忽然想起自己勉强算是个长辈,见她心情不佳,会问东问西问三问四的。或者用着所有长辈最拙劣的哄人技巧,买个冰淇淋或者蛋糕什么的,哄她开心。 但她其实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她就能好起来。 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自愈了。 尤映西不知道江晚姿是从哪一个细节洞察出她不需要安慰的,也不知道俞淑容为什么不准她与江晚姿深交,总之就目前而言,跟她相处起来真的很舒服。 “你多大啊?” 江晚姿愣了一下,口吻随意:“当你姐姐没问题。” “我有姐姐。” “我知道,尤……什么暖?”那年除夕,俞淑容一个劲儿地夸,江晚姿自然是有些印象的。不过当时好像参加什么比赛去了,人没来。撇开外貌,江晚姿不会将任何一个简单过耳的人名牢记于心。 尤映西一板一眼地解释:“尤伊暖。取自张九龄的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哦。江晚姿点了点头,她知道这首诗,但她不关心。 走了两步,江晚姿要找的那个口红店就在前方。她停下来,手插进兜里,向女孩儿问道:“你呢?你的名字呢?” 尤映西开口欲言,但很快她将手背在身后,脚后跟踮起来,上半身微微前倾,将身体弯成一张可爱而顽皮的弓。冲江晚姿眨了眨眼:“这是朋友才能知道的。” 久经情场的狐狸精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名字的由来这样简单的问题她交友的时候都不稀罕问。 但这会儿面对眼前这个涉世未深还身着校服的高中生,她只能真情实意地为自己难得栽的这次跟头叹声气,略有些哀怨地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尤映西差点儿被她的眼神骗了,可惜江晚姿问的这个问题着实让她陷入其中好好想了想。 她想,她没有这样的朋友。 江晚姿就站在一步之外。她的衣着与气质江市这个二线城市无法赋予,过往的行人总会向她投以好奇而惊艳的目光。但无论是在学校门口还是在商厦,她好像早已习惯被瞩目。她要是住在天上,也该是绝无仅有的月亮,而不是星星。 但这枚月亮散着冷光,那么漂亮,诱着你走近,随后风一吹,你便消失在漂浮的云端,粉身碎骨。 她的眼睛狭长,却不小,略微用点儿力气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很深情。 深情。尤映西第一次在同性的目光里见到这样的眼神,她与江晚姿对视了一会儿,很快败下阵来,闷着声:“诶,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儿?” 我们。 江晚姿听着她用这个词形容她与她,不知怎么,觉得有些悦耳,也就放过了朋友不朋友的问题。她指着口红店:“到了。” 买口红送给一个十七岁左右的高中生作为庆祝她获奖的礼物。 等待尤映西挑选口红试色的间隙,江晚姿走远了几步接听顾徐希的电话,然后遭到了对方的无情嘲笑:“你有病吧江晚姿?哪个正常人会给一个中学生送口红啊?哪所学校能允许女孩儿在学校化妆啊?你是给你的女朋友们送口红送习惯了吧?” 那不然送什么? 江晚姿下意识地想怼回去。但尴尬的是,她一回头,见到了口红店对面有家文具店,里面的顾客多是些与尤映西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 真是,都怪她在家里没个妹妹。 “……咳咳,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江晚姿还想死鸭子嘴硬。 顾徐希继续补刀:“你刚不是在微信里说她是个三好学生?什么画画好成绩好,咱们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班里是没学霸吗?会喜欢化妆?” 如有神助似的,江晚姿无意间瞥到了尤映西涂口红的模样。 店员就站在一旁,大概是见到尤映西还是个学生,可能不怎么会化妆,便想上前帮助。但尤映西礼貌地道了声谢,婉拒了店员。 -- 第7页 她接过那管限量款的口红,旋开盖子,用口红尖锐的那端在上下唇中心处的位置轻轻一抹,随后对着镜子开始用嫩白的手指细细往外抹匀。上下唇之间轻抿两下,十分熟练。 镜面里映着女孩的面孔,这个色号很适合她,突显了肤色的白嫩,在少女的年龄里往上增了两三岁。江晚姿想象着,要是卷发,一定漂亮极了。 但令她更加好奇的是,尤映西在涂口红时候的气质。像变了个人,有些陌生——她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毕竟她俩才认识没多久。 结账后,两人走出店面。 尤映西已经用化妆水卸掉了口红,她将装着口红的礼品袋递给江晚姿。 江晚姿:“送你的。庆祝你获奖。” 刚才江晚姿让她进去试色的借口是想送朋友礼物,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不知道哪款合适。 “啊?”尤映西挑了下眉,她有些诧异,下一秒又感到开心。 但她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刚见面就收人礼物,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教育。 卸掉口红以后,眼前的女孩儿好像没什么变化。江晚姿开始怀疑刚才确实只是选对了口红的效果。 “不做朋友,那么先以邻居的身份如何?”江晚姿向她伸出手,微微一笑,“你好,我叫江晚姿。三天前刚搬到你家对面。” 第4章 04 尤映西的家位于江北区一处欧式风情的别墅群里,独门独户,三层复式带庭院车库游泳池。 江晚姿说是邻居的时候她有那么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因为在她家这个小区里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邻居,除非面对面隔着一条双向两车道的距离也能算邻居。 车在尤映西家门口停下,尤映西将要下车之际,江晚姿:“等等。” 她指了指尤映西拿在手上的口红:“那个给我。” 尤映西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旧递了过去。 江晚姿的指尖搭在副驾搁着的书包拉链上,回头问道:“方便打开吗?” 书包里装着的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尤映西点头,她好像猜出江晚姿要做什么了。 因为这款是新年限量的口红,价格不菲,商家赠送了很多礼品,小小的礼品袋被塞得满满当当。江晚姿将礼品袋折叠了一道,袋口封住,带着logo的那一面压在了文具袋底下。 拉链拉上,抽身回去的时候发梢扫过了她身后女孩的鼻尖。 说不清是洗发水的味道还是残留的香水味,总之很好闻,于是尤映西脸上的笑意愈浓了一些:“邻居,你送的礼物有这么不能见人吗?” 这一问,江晚姿颇有些被难住了。 将礼物藏好,别被她家里的长辈发现。这是江晚姿下意识的行为,但她真没想过为什么这么做。 江晚姿的眼神略微沉下去几分,想起昨夜交流时俞淑容戒备而生冷的口吻,想起商厦里女孩突然的哀戚,还有她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三好学生气息。 家教过严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可直接揭露出来未免有些血淋淋的残忍。 于是她走向次要原因,承认自己在送礼物这件事上难得一见的失误:“能见人,但不合适。” 江晚姿回忆着尤映西校服上的名牌:“江市一中高二三班,你多大?” “十七,”尤映西顿了顿,“岁半。” 她想着,江晚姿是二十三还是二十四?希望是二十三吧。十七与二十三的距离,十七点五与二十三的距离,那本可以忽略不计的零点五在她眼里一下子被放大无数倍。 蝴蝶飞不过春天,秋棠熬不到寒冬。但十几岁少年的眼中有无数个半岁可以去荒废,三言两语被她虚度的那近半年光阴,罅隙里夹的不过是一纸心动。 江晚姿笑了笑:“那么,下次再给你补上十七岁半的礼物。” 她唇角的弧度没弯起来,但眼里的笑意实在明显,好像补上去的半岁不仅取悦了自己也取悦了她。尤映西头一次在要回家的时候这么开心,她凑过去:“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她的期待溢于言表。 江晚姿回头看了尤映西一眼,女孩眼中有过于炽热的渴望,火一样的燃烧着。如果是异性之间,二人眼下几近暧昧。 江晚姿一向擅长处理与形形色色的女人之间的情感关系,但尤映西不是女人,是女孩。她谨慎着,也因好奇而情不自禁。 暧昧与不暧昧之间的界限因为性别的相同与对象的年少而变得模糊。数不清自己今天接个人的功夫犯了多少次难,江晚姿觉得有必要让这个令她有些头疼的女孩试试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苦果—— “等你拔了智齿的时候。” 她将怕疼而畏惧拔牙的女孩送走,驱车扬长而去,方向却不是对面的那幢屋子。 更显得下次遥遥无期了。 尤庄琛与俞淑容都没在家,家里只有帮忙照顾一家人饮食起居的刘阿姨。 刘阿姨正在收拾厨房,尤映西小猫似的爪子扒着门框探出个头打了声招呼,被刘阿姨慈爱地喂了几瓣苹果便上楼去了。 她的房间在二楼。 尤家一楼是厨房与会客厅,走廊尽头有一间卧室是刘阿姨的。至于三楼,是尤庄琛俞淑容工作与休息的房间。三楼再往上顺着木梯上去是俞淑容亲自设计的大露台,现代风浓郁。 -- 第8页 尤映西的外婆孟鹊是话剧团的知名演员,外公俞清泉是江市颇有名气的画家,再往上数俞家好几代都从事着书画相关的营生,俞淑容算是女承父业,不过一个是中国画一个是西洋画。 俞淑容更没在画画这条道上走到黑,上大学学的艺术设计,远渡海外念的硕博。 回国以后因为要兼顾家庭而没有北上发展,接受了西江艺术大学抛来的橄榄枝,她算是学校经过特殊渠道引进的人才,进校没多久便做出了一番斐然的成绩,因此被破格提拔了教授。 因为家学渊博,俞淑容在室内设计上面又确实有几分天赋,无论是冲着俞老的名气还是冲着俞淑容的才气,找她做设计的人从来只多不少。不过她到底本职不是这个,因此不怎么接单子,设计费无形中便被哄抬得挺高。 不然仅凭尤庄琛在电视台做台长的那点工资,是住不了这个价位的房子的。 尤映西在二楼的浴室里洗了个澡,走进房间的那一刻还是不免感到压抑。 她的房间也是经俞淑容之手设计过的。 俞淑容在室内设计上大大小小的每一个心思都像她这个人一样,偏执而不可违背,个人风格特别重。喜欢的人很喜欢,但气场不合的人一眼看过去就很难受,更别说身处其中了。 尤映西就是那个与俞淑容气场不合的人。 追根溯源,最早的不合还得从尤映西的出生说起。 那个时候俞淑容正在法国读博,因为孟鹊病重她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了趟国,与尤庄琛久别胜新婚之下意外怀孕,那个时候两人已育有尤伊暖。 夫妇二人都格外宠爱这个在他们热恋期间生下的孩子,而五岁的尤伊暖特别想要个妹妹。俞淑容思忖再三,虽然临近她博士毕业的关键时期,但她有信心应付得了,便没引产。 哪知道时间没算对,答辩前夕,俞淑容因为早产,被迫放弃答辩,延迟了一年才拿到博士学位。 呱呱坠地之后,尤映西一天天长大。 她不像尤伊暖在画画上天赋异禀,倒是像极了她的外婆孟鹊,从长相到内向文静的性格。 有一次恰逢孟鹊去世五周年,话剧团演出纪念剧目。 俞清泉那时已逾八十高寿,见到从小汽车上蹦下来的外孙女儿仍旧笑呵呵地拄着拐杖去接,看剧的时候也全程将尤映西抱在膝上,任俞淑容如何说都不肯撒手。 俞淑容少年意气锋芒毕露,与老爷子是一脉相承的执拗,她不肯受俞清泉的荫庇故而转投西洋画。孟鹊身体不好,俞清泉膝下只俞淑容一个女儿,她不继承,衣钵便自此断了。虽门下收着徒弟,但因不姓俞,心里总存着道坎儿。 眼见与父亲多年来的别扭正因尤映西而渐渐淡去,俞淑容也在心里放下对这个孩子的一些芥蒂。 哪知道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将尤映西与俞淑容的母女关系又以另一种不可弥合的方式死死地钉在了时光的罅隙里,二人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尤映西呼出一口沉闷的气,擦着头发赤足走进房间。门窗紧闭,铺着地暖,房间很暖和,也有别于开空调的干燥。 房间正中央临窗的位置摆着画架,上面夹着一张未完成的风景画。是她去渝市参加比赛之前为了帮闵又年追校草画的,但回来的路上闵又年告知她不用画了。 ——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男的啊!”闵又年当时在电话那头连着卧槽好几声,“就篮球队的那个队长,高高大大剃寸头那个。我不是想在告白之前确认一下校草是不是单身吗,在他家附近的咖啡馆蹲守了几天,结果有天晚上看见他跟寸头互相搂着脖子亲吻,难舍难分简直!我的心都要碎了!” 闵又年做作地假哭起来:“西西啊西西,原来不止童话故事是骗人的,连我以前痴迷的言情小说也是骗人的。校草跟校花不是天生一对,校草跟校霸才是金玉良缘。” 闵又年是江市一中公选出来的校花——曾经。 两年前闵又年进校的时候凭借一张清纯可人的脸与及腰长发成了校花,可惜这个校花没过多久就被拉下神坛。 那会儿还在军训,因为尤映西当时在画室备赛,闵又年便代表班级在国旗下发言。这一开口那北方口音那江湖气息,令在座闻风而动赶来围观校花的人喷饭不已。 校内论坛更过分,刷了屏的说她好好一美女怎么长了张嘴。 后来开学,尤映西一落座,所在班级立马成了学校里的5A级风景区。前校花闵又年是她同桌,从桌面上抄起中午食堂吃饭用的空饭盒,冲窗外叠叠乐脸都要被压扁了的一群男生收观景费。 倒是真有那么一两个不知是傻的还是暗恋闵又年的,朝饭盒里扔了小五十。 闵又年便用这些钱带着尤映西溜出学校吃了顿烧烤,不仅初步建立起校花与校花之间十分养眼的革命友谊,更是在此后的相处中知道了尤映西身上少有人知的一个秘密。 尤映西看了看眼前这幅画,其实差不多画好了,但她还是将它从画板上取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她本来就不喜欢画画,除非必要不然她不会花时间在这上面。 因为牙疼刚好,尤映西晚上没吃多少。 夜里□□点,俞淑容归家。 照例来到尤映西的房间,询问学习,更格外关心女儿与江晚姿的相处。得到尤映西违心的一句“就是普通的一个姐姐”,俞淑容才放下心来,嘱咐尤映西记得喝牛奶,便合上房门出去了。 -- 第9页 至于首都油画大赛的金奖,俞淑容只字未提。 俞淑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停下沙沙的写字声,尤映西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那副相框。 是她与尤伊暖的合照。尤伊暖,她的姐姐,画画的天才,这个金奖尤伊暖初中的时候就获得过。 第5章 05 深冬的清晨雾蒙蒙的,干枯的树,倦飞的鸟,砖红的屋顶上刁钻角落里尚未融化的雪。 十分钟前敲开尤映西房门叫她别忘记下午要去画室的俞淑容,还有她刚刚出门的背影。这全部的全部,瞥上一眼,都觉得冷。 但怎么都冷不过对面那幢空荡荡的屋子。 尤映西甚至开始怀疑江晚姿根本没住在那儿。 起初不是尤映西有意观察,而是连着几个晚上直至尤映西入睡前——大概夜里十二点快一点的样子,对面那条直接入户的大道上空无一车。 而早上她七点多起床开始做作业画画的时候,总忍不住时不时瞄一眼窗外,但一整天都没有江晚姿的身影。在她的视线范围里,早出晚归的俞淑容与鸟为伴,是仅有的生物。 叮——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尤映西收回视线,目光在被她擦去一小片水雾的玻璃窗上短暂地停留了数秒,不知怎么觉得那上面正往下淌着的水有些绵长,像是应和着她心里难以捕捉的某种情绪。 尤映西在很久以后才知道,江晚姿的感情经验那么丰富,以至于她有敏锐的直觉可以未卜先知。 江晚姿那么早就将自己的身份框限在亲近又不怎么亲近的邻居里,方便她靠近她,也方便青涩懵懂的女孩将不自知的喜欢折进这两个字里,一时没了全貌。 日久天长再翻出来一点褶皱,铺开,轮廓渐渐清晰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变成朋友甚至更深的关系。 她拿起手机,是闵又年在她们那个三人小群里催促。 三人小群里的另一人陶欢欢今天要去追星,她喜欢的一个男明星在江市拍戏。她不知道靠什么渠道弄来三张工作证,非要带着两个姐妹一起混进去瞧瞧她的男神真人有多帅。 尤映西出门之前给陶欢欢发了个小区南门的定位,走了十几分钟出了小区,刚好遇到车。她坐上去,闵又年裹着羽绒服窝在一侧,半年前剪的短发变长不少,但不够长,扎起来就一个尴尬的小揪,还有碎发会散开,她索性披着,棕色的发尾翘起在耳边。 上车之后,尤映西才想起要化妆,她平时都是随便抹个口红,眉毛都不画,今天也一样。 陶欢欢突然“哇塞”一声,她盯着尤映西手上的那管看了又看,激动不已:“这不是新年限量口红吗?你什么时候买的啊?很贵的哎!你这么早就领压岁钱了?” “贵是其次,这个色号是很好看,很衬肤色。”闵又年也偏过头来打量尤映西涂了口红的模样。 明明两个人都只是在夸口红,尤映西想起江晚姿,认为这间接在夸她的品味。笑得浓郁,眉眼弯弯:“真的吗?” 她这个笑容明媚得过分,一下子都有些分不清是口红衬的她还是她衬的口红。 “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礼物。” 本该有更亲密一些的称呼,但一连几天未见,连邻居的身份都无法坐实。尤映西只好这么回答,她嘴角往下一压,显而易见的不太开心,不知是为的这生疏的“别人”还是那个人的无故消失。 尤映西的交际圈子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占比最高的泛泛之交连她的另一面都没见过,突然来了这么一个送口红的别人,闵又年与陶欢欢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可惜尤映西一脸的谢绝询问,二人只好给嘴缝上拉链装作哑巴。 十几分钟之后,一行人抵达目的地。 陶欢欢家司机将车停靠在路边,放下三人,与陶欢欢约定好过来接人的时间便扬长而去。 江市孕育过不少影视界的名人,台前幕后都有,还有西江艺术大学这样可与燕京艺术类院校媲美的南派高校,无论在哪方面的艺术领域里都不算是贫瘠的土壤。 临近郊区便有一个影视基地,那一栋栋圆顶建筑从外面看来平平无奇,实则里面是分隔成区块的摄影棚。一年到头有无数的剧组在里面搭景拍戏,然后又拆景杀青,周而复始。 尤映西随着陶欢欢亮出工作证,因为面生被心细的工作人员盘问了几句,但随后陶欢欢的接应人赶来,带着三人进入摄影棚。 过道上的天花板没做吊顶,裸露出来的钢筋水泥悬吊着灯管,廉价的照明光白得刺眼。漆着D区二字的灰墙上嵌着几道门,进进出出着一些搬抬道具服装还有统筹片场的工作人员。 宽阔而高深的片场里布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风格,从外面走进里面,有股时空割裂的感觉。 室外的自然光被严密遮光的窗帘隔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布景灯光亮柔和,洒在井星惨白的脸上。 她本就演不出几分属于角色的坚韧,好不容易靠夸张的面部表情憋出来一些倔强,这会儿导演数不清第几次喊NG,她连戏都没怎么入进去,下一刻立马变成平日一张傲慢刻薄的脸。 旁边对戏的男演员姜杨陪着井星NG一早上,有苦难言。 这位三流女明星以前是演网剧的,知名度上来没多久,不知道傍上哪位大款,这两年没少参演大制作。专业素养没什么长进,脾气疯长,耍大牌耍得这仨字简直要成为井星的代名词。 -- 第10页 外人都期待她恶人自有恶人磨,哪知道金主送的资源一茬又一茬,荣宠加身,带资进组之下竟还真没几个呛她的导演,连喊NG的都少有,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巴不得早日送这位祖宗杀青。 更显得连着几日井星被气得唇色发青的情景有多罕见。 因为导演无意中站在了正义的这一边,引得不少与井星合作过的人暗道痛快。 但实际上这片场里乌泱泱的几十号人之前并不怎么知道这位女导演的来头,代表作很出名,但也就那么一部作品,成天因为与周刊媒体互怼曝光在人前的制片人褚煦的名头要响亮得多。她岁数小,长得又漂亮,还是个女人,三者加起来更难以服众,哪知这么一周工作下来,想不承认她的业务水平都难。 那张熬了几天夜略有些憔悴的面容从监视器后面露出来,江晚姿有些烦躁地撩了撩头发,看了眼木头一样还狂妄得很的井星,扭头问褚煦:“这是哪个公司塞进来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回声沉闷,像一把刀扎进井星的耳朵里。 望着布景之外的一群人叉着手臂看好戏似的模样,她积郁了数日的脾气一下子爆发,将上前要给她补妆的化妆师狠狠推开,蹬蹬蹬地跑下楼梯:“化什么化!我今天不舒服,不演了!” 江晚姿面无表情将剧本甩过去,被书页夹简单夹着的厚厚一沓剧本在大力之下纷纷散开,落满一地的纸张。井星的高跟鞋鞋尖踩在上面,听见江晚姿冷淡的声音: “你今天不舒服?你以为我这几天看着你狗屎一样的演技很舒服吗?” 江晚姿从导演椅上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到气得发抖的井星面前。她的气质本来就冷,一双眉眼如出鞘之利刃,薄而浓艳的红唇偏生还轻轻一笑,凉薄得很:“十分钟,你把地上这些捡起来。向除我以外的工作人员道歉。” 褚煦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给他的影帝男友视频直播,说什么他这个大学学妹脾气还是一样又冷又硬,把电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碰见这么一个不知死活在她眼前亵渎神灵的,啧啧啧。 片场鸦雀无声,只余下机器设备散热的嗡嗡声,还有井星不知是气还是怕的粗重喘气声。 尤映西便是这个时候随着王哥偷偷进的片场,在气氛的渲染之下,一行人将脚步声压得很轻。等站定在人群里时,尤映西抬眼一看,呆住了。 井星梗着脖子与江晚姿对峙,自以为眼神十分凶狠:“如果我不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江晚姿,这个女人个子真的很高,目测怎么也有快一米八,从身高来说,她就矮了对方一截气势。更何况江晚姿那似笑非笑一脸从容的表情,弄得对峙像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在江晚姿眼里可能真的什么也不是。 江晚姿不轻不重地擦过井星的肩膀,她走上楼梯,将被推倒像是扭伤了的化妆师扶起来,交给刚才因畏惧不敢上前的场务处理。 随后,她单手插着驼色大衣的衣兜,斜斜地倚在斑驳怀旧爬满铁锈的楼梯扶手上,笑得风情:“那就滚啊。” “不是今天,是永远,滚出我的片场。” 江晚姿看着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井星越发觉得好笑,她步下楼梯:“对待一起工作的同事,你连尊重都做不到,当什么演员?” 上个月,本有机会荣获金桔奖最佳电影女主角的郑令原在家中割腕自杀,送进医院连夜抢救。江晚姿的名字以负心人的身份出现在被郑令原当做遗书的微博里,一下子恶名昭彰。 碍于郑令原背后的郑家,郑令原没死之前,井星也不敢拿她深爱至死的这人怎样,怒火中烧之下只有踢蹬掉剧组的高跟鞋,便要赤脚冲出去。 “等等。”江晚姿叫住她,“不好奇为什么我没要求你向我道歉吗?” 井星回过头,还没站定,江晚姿便扬起手腕狠狠抡了她一耳光,令她毫无防备之下被掌掴得跌倒在地。 片场安静得过分,作为当下场合里唯一一个敢制造噪音的人,江晚姿啪嗒一声给夹在指间的烟点上了火,素白而修长的手指将烟送至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因为我要做更过分的事情,是我该向你道歉。”她单手拿着烟,单手插进驼色大衣的口袋里,声音压低,慵懒而冷淡:“对不起,失态了。实在是忍你忍够了。” “私下索赔,还是民事诉讼,随你便。” 对不起,失态了。 怎么听,这接受道歉的对象都不像是井星,而像是难得粗鲁一次的江晚姿在对着一向温柔理智的自己道歉。 尤映西这么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但这突兀的一笑,竟将江晚姿的目光给招惹来了。 第6章 、06 江晚姿有短暂的错愕,不知是吃惊于尤映西的出现还是她的打扮。 但很快,便因井星歇斯底里的吼叫而回过目光。只见井星的经纪人从外面匆匆赶来,助理战战兢兢地蹲下去,将井星扶起来要为她穿鞋,经纪人则一把将站都没站稳就想朝江晚姿扑过去的井星拽了回来。 二人竭力要为井星挽留住仅剩的一些颜面,可她偏偏要将这好不容易从地上捡回来的这点体面撕成纸屑,要与同样不怎么光鲜的江晚姿同归于尽。 “江晚姿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井星的半张脸浮着指印,因为被经纪人拘着,她没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只好逞口舌之快,“没有郑令原没有郑家,你进得了电影圈吗你?” -- 第11页 本来就对井星的作风颇有微词不怎么愿意带她的经纪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只配烂在不入流网剧里的傻逼,赶紧爆炸吧。” 为井星的无知,褚煦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说的是实情,倒过来的那种。 没有江晚姿的《野马之夜》,郑令原恐怕还是电视圈里烂泥扶不上墙的资源咖。 井星口口声声的郑家,在燕京是很有分量,但江家也差不到哪儿去,甚至钱还比郑家多些。只是民不与官斗,不然江承毅也不会舍得把唯一的女儿发配到江市来避难。 江晚姿是个导演,大半的时间待在幕后,她的背景是流动在作品底下的人脉与资源,包含电影上映以后的过审宣发等等,不必像郑令原那样摆在台面上来声张,以恫吓不知底线的娱记狗仔。 但江家的人都是财经周刊的常客,即便江晚姿不从商,名字都会在父母还有几个哥哥的嘴里过一道。井星但凡往深处查,也不至于不知道。 网上骂江晚姿的人很多,她匆匆在不怎么更新的微博里瞥过一眼,诽谤也好辱骂也罢,她看过就忘,没当回事。 哪怕是井星这样当着她面儿泼什么贱人□□的脏水,杀伤力亦不过尔尔。 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哥江旭冬还专门来电关心,问要不要处理。江旭冬那忧心忡忡的口吻,好像一脚被踹了柜门全世界都知道性向的人是他自己,叽里咕噜唠叨完一堆有用没用的,回头发现妹妹睡着了。 江旭冬不禁失笑,一时不知是该夸她心大还是该说她凉薄。 掐头去尾的一通电话,五分钟,江晚姿没向江旭冬问过郑令原的情况。 郑江两家生意上有合作,没法闹太僵,表面上的人情还得走着。江旭冬去过一次医院,郑令原救是救回来了,生死门里走过一遭,想得通的想不通的好像一夜之间全理出头绪,喊出来的那声冬哥生疏不少。 江旭冬放下果篮与花束,对着郑令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坐不多久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感情这事向来很难分对错,江旭冬仔细看过郑令原的那篇文章,看着看着都气笑了,一下子反倒觉得是郑令原对不起妹妹了。 尤其江晚姿是被外婆养大的。 江承毅与温以静是家族联姻,没什么感情,生下几个孩子都是为的家族传承,私底下各玩各的,只要不是太过火以至于坏了集团的名声就好。 但她外婆康茵那个年代不一样。 富家小姐嫁给了经济学家,向往的鹣鲽情深被醉心于学术的温杜原蹉跎成将就着过。好不容易温杜原退休,没清闲几年又被学校返聘,温杜原老来身体很好,也没人想过他会悄无声息死在书桌前。 将就着过一夜之间变成茕茕孑立。 那阵子,康茵时常会坐在窗边,待夕阳的余光洒进来,她便在那柔和的光里对着孙子孙女回忆往昔。 孙子好动,没听上两句便从沙发上跳下去要到外面玩耍,康茵戴着老花镜,慈爱地叮嘱道:“小冬慢着点儿——” 孙女从小就很敏感细腻。 康茵身体不好要将她送回温以静身边的那天,江晚姿抱着康茵不肯撒手,老人将两个孩子收拾好的行李箱递过去,一回神才惊觉那孩子在自己怀里哭成了泪人。 “这是怎么回事哟?”康茵笑着揩拭她越擦越多的眼泪,擦着擦着她自己眼泪也落了下来。 她将蒙昧的小孩儿养成孝顺的女孩儿,如果岁月再长一些,还能见她长大成人成家生子。可惜她已风烛残年人之将至。 听着孩子泣不成声对几步之外的温以静央求:“妈妈,我想陪外婆。” 北方是叫姥姥,但康家祖籍南方,上代人举家北上,但称呼一直没改。 温以静有些为难地看着康茵。老人的苍老肉眼可见,在温杜原去世的第七个年头,连那只康茵瞧着心疼养在家里的流浪狗都从小狗变成了咬不动骨头的老狗。 她上前要去抱走江晚姿,江晚姿抗拒得厉害,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要走我不要走,外婆没有人陪着会很孤独。” 江晚姿那天到底还是走了,被温以静强行带上车,车窗外是康茵佝偻着挥手的身影,老人笑着笑着又背过脸去洒下几滴泪。她的身后是一扇生了锈的玻璃窗,风吹来,吱呀作响。 窗台上那盆蝴蝶兰一径开了许多天,也在这秋风摧残之下坠了枯萎的花叶。 在江晚姿长大成人的二十多年里,她目睹过康茵无奈之下一个人苦心经营的家庭,也见识过江承毅温以静二人是如何在家里沉默去外面放纵。 因为没有好的榜样可供学习参考,她在爱情这件事上好像一直有着性格缺陷。患得患失被她藏得很深,在有苗头之前她便及时脱身,使得陷进温柔泥沼里的都是旁人。 郑令原在微博里字字泣血的控诉半真半假,什么她脚踏两条船什么她性癖奇怪,顾徐希第一时间给截图上的性癖两个字画个大圈:“姐妹,你有什么奇怪的性癖?我竟然不知道!” 江晚姿当时正被第五十次NG的井星烦得冒火,气头上怼了一句:“我玩SM啊!” 刚被带进休息室准备做采访的记者拿着录音笔,被这一声刺得开始键险些就摁下去了。 身旁娃娃脸的助理小姑娘对江晚姿工作时候的间歇性发疯已经习以为常,赔着笑:“假的假的,没那回事。” -- 第12页 江晚姿的肩膀在女性里面算是宽的那类,她平时的衣物都很居家,在室内简单的一件白衬衫都能显出知性的味道来,可惜因为她这一嗓门,知性的性可能要蒙上别的意味。 记者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望着江晚姿的背影木着张脸点了点头。 如果曲解过去的事实能够麻痹自己,以对方是个人渣的洗脑包来忘记曾经的心动忘记过去的喜欢,那江晚姿愿意做这个人渣。 毕竟有缺陷的人是她,不是郑令原,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没理由每次都只伤到别人。况且她是个导演,名声耽误不了她的事业。郑令原就不一样了。 江晚姿没能如众人的愿跟井星撕一地鸡毛,更无意满足妄想窥探她与郑令原分手原因是否如遗书所言的好奇心。 她没搭理还在破口大骂的女人,走远几步,背过去静静吸烟,女人清冷又带着故事感的身影完美地融入九十年代风格的布景里。但这与刚才猛烈的一巴掌大相径庭的无言,像是默认了外界恶意满满的揣测。 褚煦看在眼里,甚至怀疑明天的热搜会是:江晚姿爱电影比爱郑令原更深。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作为江晚姿的大学学长,一起创办电影工作室的同道中人,褚煦觉得江晚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见一个在电影与她里二选一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的那个她。 井星狼狈地被褚煦叫过来的保安撵走,经纪人混圈时间挺长,自然知道江晚姿背后倚仗的不是郑家,他在心里给井星的艺人生涯判了死刑。 为了给江晚姿买猪扒饭跑了半个江北区的助理小舟姗姗来迟,从褚煦那儿听来一早上的惊心动魄,吓得猪扒饭差点儿掉地上。 闹这一出,今天早上是没法拍了。江晚姿叫来统筹,重新调整后续的拍摄日程,要是下午临时变动,演员档期都对不上的话,索性放半天假。另外要在井星这个角色的备选演员里尽快做决定,她的意思是因为选角的时候她有些私事急着处理没顾得上配角,这次想亲自来。 统筹一一记下,走的时候回头见到小舟,立马一乐:“一早上没见,又买猪扒饭去了啊?” “嗯,我让她去的。”江晚姿在道具组不知道从哪个二手店便宜买来的八仙桌上摁灭了烟,漆色脱落的桌面布着不少被烟烫出来的黢黑圆点,还有小孩儿画的涂鸦。这部电影她要的本来就是在生活里苟且,连呼吸都是柴米油盐的风格。 猪扒饭她前天才请全剧组的人吃过,连群演都有,送餐的人原以为是剧组订餐,听说是请客也是直呼有钱。统筹也没觉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就是江晚姿这两天经常吃。好像是从井星进组进度拖慢以来吧。 江晚姿接过猪扒饭。康茵的猪扒饭味道很棒,老人去世以后她再没在哪家餐厅吃过一模一样的味道。像是这世上的猪扒饭分为两类,一类是外婆做的,一类是别人做的。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即便是别人做的也是聊以慰藉的代餐,毕竟她已经没有外婆了。 因为统筹午间休息下午拍摄待通知的安排,片场里的人群已作鸟兽散。 江晚姿想起刚才那个她差点儿没认出来的女孩儿,似乎是随着她的同伴往艺人休息室去了。 “小舟,你帮我去车上拿个东西。” 第7章 、07 是一盒珍藏版颜料,正面中央的位置是品牌的logo,侧面刻着花体的Merry Christmas。 实木的盒子十分精致,40色的固体颜料整整齐齐躺在里面,流光溢彩。礼盒里还夹着一张编号书,全球限量发售的999份里,眼前这盒颜料的身份是NO.736。 尤映西知道这个品牌,她画画基本用的都是它家的产品,价格不菲。 这盒圣诞珍藏版颜料她在一本美术杂志的内页里见过。一整面的广告版幅,水彩画风,刻画出泛着薄雾的远山,松林里的木屋,窗台上的一群小孩儿眺望着奔向星月的麋鹿雪橇车。还有直击人心的广告词——“你就像黑夜,拥有寂寞与群星”(注1)。 她再不喜欢画画都想买来收藏。 可惜俞淑容给的零花钱再宽裕,都是在属于学生的范畴里,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五位数的钱去买这个。本想着等油画大赛的奖金发下来应该差不多够买,要是那个时候卖完了就算了,她也不是非要不可。 面对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她很难不开心。 尤映西的唇角从见到这盒颜料开始就没下来过,江晚姿总算松一口气,明白这个礼物是送对了。 画展常去,但美术更深层次的东西江晚姿涉猎不多。正好有个朋友叫贾迦佳,她学钢琴,她男友学油画。那天江晚姿在姐妹群里随口一问,作为家属时常在群里潜水不怎么冒泡的赵树像一阵及时雨,发来这款颜料的视频广告。 觉得漂亮又实用,便买下来当礼物。 “还有108色140色的,要大不少,想着你要是外出写生可能不方便带,还是买的这个。” 江晚姿坐在对面,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咖啡。 她喝得慢,一口下去喉头还未滚动,只是在口腔里过了味道,薄薄的眼皮便先紧巴起微小的褶皱。这样的表情有别于她往日冰冷的形象,有些孩子气。 尤映西忍不住问:“很苦吗?” “黑咖啡嘛,都这样。” “喝别的也能解困吧?拿铁还是摩卡之类的?”尤映西瞅了瞅那杯黑咖啡,嫌弃溢于言表。 -- 第13页 这世上很少有人喜欢苦味,江晚姿不喜欢苦味更不是自虐,顶着美女导演的名号出道,她多少有些偶像包袱。 江晚姿搁下咖啡杯,胳膊曲起来支在桌面上,捂着一边脸颊笑了笑:“不是解困,是消肿。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 井星进组以来耽误不少进度,副导知道井星的德性还有烂得可以忽略为零的演技,劝过江晚姿换人。 江晚姿没答应,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人面冷心热,做事情果断决绝,但是直到决绝之前都会给人机会给人余地。 从某种层面而言,不失为一个温柔的人。可惜她的温柔往往来得如和风细雨,还是夜里悄悄下的那类,次日一睁眼天就放晴了。 井星就是睡过去没感受到的那个,但是尤映西感受到了,甚至有些沉迷在其中。 “啊……所以才好几天没回去吗?”尤映西摸着颜料盒,她觉得这礼物烫手得很,指尖在上面摩挲一会儿便热得厉害。 倒不是因为昂贵的价格——尤庄琛与喻淑容的身份摆在那儿,逢年过节亲朋好友送的礼物都不便宜。而是因为江晚姿在这么忙碌的情况下都没忘记要给她补送一个符合她学生身份的礼物。 江晚姿听出了别的意思,不免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好几天没回去?” 其实前天大半夜里回过一趟,拿了几件衣服。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离剧组近的酒店将就。 这个问题要怎么答? 因为我总是时不时往你住的房子望?因为小区夜里总有那么一片屋子没有灯亮,黑漆漆的?因为你没说下次什么时候见,我也不知道能在哪里遇到你,就只好等着最有可能的那个下次到来? 好像无论怎么回答,都能被理解为“我想见你”。要脱口而出,还是面对刚才已经被她知道性向的这个人,也太令人害羞了。 “以为你骗我呢。”尤映西自以为聪明地绕了一个弯儿,腮帮子气鼓鼓的,被口红抹上去的几个年岁凭空消失,这才开始像个学生。 可她的眼神瞒不过人。控诉是有那么几分,但更多的是心愿得偿的满足,好像想见江晚姿又真的在什么地方不期而遇了是多值得庆祝的事情。开心亮亮堂堂地点缀在她又大又圆的一双眼睛里。 江晚姿只好支起身子,伸长手将她反扣的棒球帽轻轻转过来,又稍稍将帽檐往下一压,遮住她一半的眼神。 ——本意是想全都遮住,以免自己被盯得心虚,但因为舍不得不看她而没那么去做。江晚姿觉察了女孩的心动,但并不觉得什么都没做的自己需要负什么责任。 她将尤映西对她的喜欢简单归因为皮相,像她以前处过的几个女友一样,匆匆一眼就能埋下喜欢。至于她对尤映西的喜欢是出自什么原因?她不知道,或许那根搭在女孩帽檐上不高不低轻轻压下去几寸的那根手指知道,那样本能的反应,像是直接越过了大脑的指示。 江晚姿将手插回衣兜里:“没有骗你,拍戏就是这样。我也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不回去。” “哦。”帽檐压得其实有点低,挡着她看人了。尤映西抬高了一些,“那我可以过来找你吗?是一直在这儿拍吧?” 她看了眼四周。这里也是个摄影棚,布景搭了一半,没上漆的课桌椅,摆着几本课本还有尺子的讲桌,黑板是新的,表面那块膜揭掉一半,垂下来的塑料膜一角擦过黑板架子上的粉笔盒。 看上去是个高中教室,还蛮逼真的,她刚刚进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冷不丁以为又开学了还是怎么的。 江晚姿算是领略了她的虎。 明明刚才她也在片场,不可能没听见那些围绕着自己的闲言碎语,即便在当今分外早熟的高中生眼里同性恋已经不算个事儿了,但这几天频繁遭到热议的故事里自己分明不是个好人。她就不怕的吗? “你过来找我干什么?寒假作业做完了吗?”江晚姿难得有些训人的口吻。 尤映西不吃她这一套,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已经见到我的真面目了吗?我又不是什么好学生。寒假作业随便写写够交就行。” 尤映西口中的真面目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具有说服力。 女孩的脸被黑色棒球帽衬得很小,标准的鹅蛋脸型,肤色又很白,单从五官就胜过很多人。 周身的气质被唇色的浓艳修饰得像一支含苞欲放的玫瑰花,茶色的瞳仁天然带着诱人深入的吸引力,浓密眼睫之下的眼神略带些不做作又令人充满好奇的忧郁。 ——很奇怪,哪怕尤映西这会儿还笑着,那忧郁也没有消散,像是融入了她的血液里。作为导演,江晚姿喜欢这样一双有故事的眼睛,很能激发她的创作欲。 不过她所谓的真面目目前来说都只是浮在表面。涂了口红的唇,反扣的棒球帽带出一股流气,说话的语速变了,口吻也随便很多。但是声音还是甜甜的,像棉花糖,冲淡了两副面孔陡然变换的不适感。 女孩撒娇的杀伤力跟长相成正比。江晚姿算是明白为什么她小时候只要一哭,不管犯多大的错康茵都不舍得再骂她了。 尤映西这会儿还没撒娇,只是眨巴眨巴眼睛,她都有些受不了。只好笑了一声,略有些无奈:“你确定要跟我走这么近吗?” “确定啊。关于你的一切,我在网上能了解的都了解了,但我觉得那不是你,至少不是你的全部。所以我想通过自己认识真正的你。” -- 第14页 “那你知道跟我走太近可能会意味着什么吗?”江晚姿搅着咖啡杯,十指修长素白。她抬了抬眼,狭长的眸里有几分警告又似有几分挑逗。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容易让人读懂的女人。 网上查出来的碎片化信息走马灯似的在尤映西脑海里闪回。江晚姿喜欢女人,江晚姿有过很多女朋友,江晚姿从来都不会对感情负责。 无论是以上的哪一条,对于从没谈过恋爱的尤映西而言都像是十字路口醒目的红灯,令人心神一颤。 这一次,尤映西难得沉默很久。江晚姿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哪知她劈头便问:“那你会喜欢我吗?” 江晚姿噎了一下,被她过分天真的眼神迷了心智。觉得相差也不过五六年,现在的高中生怎么……是这样的? “那我可能有必要澄清一下。我不算什么好人,玩弄感情游戏人生,这些你都知道。但没坏到那份上——”江晚姿斟酌了一下,伸手过去隔着帽子摸了摸女孩的头,努力做出类似于长辈的爱抚。 “你还小,都没成年。” 话里行间都是婉拒,尤映西听得明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难过漫上眼角。她其实不是非要江晚姿说会,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江晚姿是哪种喜欢。但真的听到了不会,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垂下头,努力消化着负面情绪,不让对方发现。 “但世上有什么事是说得准的呢?” 尤映西抬起头,顺着江晚姿的目光往窗外望,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飘起了小雨,整个天雾蒙蒙的,像在水里泡着。 江晚姿:“就像今天,连天气预报都不知道会下雨。” 她有没说出口的潜台词。上下合起来就是:就像今天,连天气预报都不知道会下雨,那我又怎么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喜欢你? 第8章 、08 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两天,停雨的那天尤庄琛从外地出差回来了。 那会儿正是半夜,尤映西窝在被子里用iPad看江晚姿的导演处女作《野马之夜》,楼下门锁声响起,她伸长手臂关了床头灯,塞上耳机,电影正演到高潮。 郑令原饰演的女主骑着那匹一直没有被驯服的野马逃离家乡奔向远方,她骑着马回望芦花飘飘雁飞汀下的故土。这部电影没加什么滤镜,妆容都很素,但不知怎么,郑令原怼脸拍的这一幕镜头漂亮得过分。因为这两天的热搜,不少人专程过来考古,满弹幕刷着“她好爱她”。 前一个她说的是江晚姿,后一个她说的是在这之前容貌平平无奇的郑令原。郑令原漂亮是漂亮,搁娱乐圈里也不过是路人的漂亮,但因为这部电影,后来成了B站电影美人群像混剪的常客。 电影进度随着时间往前推移分秒,回望之后是一个空镜,轮换着春夏秋冬日与夜。尤映西轻轻咬着的下唇终于在见不到郑令原的这刻松开了,她发觉自己握着平板的指节有些用力。 不时插入的配乐渲染着不同的气氛,二胡竹笛琵琶古筝之类的很容易听出来,弹幕科普说还有筚篥、巴乌这些不怎么为人熟知的。 二胡苍凉悲怆的声音里,郑令原说着被弹幕吐槽不怎么标准的苏白,楼上不知什么东西突然被狠狠摔在地上,很响的一声。尤映西的表情没有太大波动,只是那双正当少年不用修剪不用描画都极漂亮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她摘下一边耳机,听见俞淑容尖利的讽刺: “什么事情都是你决定的,用得着临时通知我这么一声?” 尤映西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插着一边耳机,但黑暗之中的电影像是应和着她而无声,刺眼的光亮照出她眼神的疲倦,一点点,也很快就消失不见。 因为楼上的吵闹像是一下子被拽入了黑沉沉的洞里,世界都安静下来。 家里的隔音其实做得特别好,但是她爸她妈吵架的时候,俞淑容像是刻意想让别人洞悉夫妻俩的不和似的,总有那么一两句声音震天响。她不在意这个别人是不是她女儿,总之有个人知道她在这场婚姻里有多么不幸就行。 但其他人哪里就过得好了呢? 尤映西是听她姐姐说的,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姐姐其实都还小,但逢年过节来来往往的亲戚三杯两盏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酒气上头之下嘴没个把门。 尤家与俞家不算世交,但长辈都交情不错,很早就给两人订了婚约。尤庄琛年轻的时候长相英俊,甚至可以说是俊美,又受家里书法艺术的熏陶,被教养得温润如玉,很少有女生会不对他心动,俞淑容自然也是。 郎才女貌即便反过来也是令人生羡的搭配,门当户对之下一场婚礼办得热热闹闹,迎娶新娘的车队里部部都是豪车,排面很足。 哪知道婚后数年便生了变故,尤庄琛喜欢上了电视台里的一个女职员,甚至动了要与俞淑容离婚的心思。当时俞淑容正在国外念书,这事还是两家长辈联手私底□□体面面解决的,本意是想瞒着俞淑容,但她回国之后又怎么会觉察不出尤庄琛的变化。 几番探听之下,才知道在她出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尤庄琛的出轨,像是一记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盘剥掉她作为妻子的尊严,连着以往引以为傲的家庭和满夫妻恩爱一起扔在地上,被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亲朋好友肆意践踏。 -- 第15页 自那以后,俞淑容变本加厉地强势起来,而尤庄琛也自知对不起她,凡事总依着她。久而久之,女方便因男方的一再忍让而显得刻薄无理,男方态度的谦和隐忍被外界解读为懦弱无能。 那被人视作笑话又被俞淑容强行缝合起来的相敬如宾脆弱得很,就像一张大力展开的纸,被风一吹,该裂的还是裂开来。这些年吵得少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因为俞淑容患上了躁郁症,尤庄琛将她当做病患,很多事情都不再计较。 但俞淑容的病因是她的执念,也是她穷尽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痊愈很难,尤庄琛再忍下去恐怕也会生病。 对这个家的病态,尤映西很多时候都觉得无能为力,知情的人都觉得她只是个孩子,不该由她来承担后果。但从她出生那刻起,她便被织进了这张网里,品味着幸福,苦难也在其中,怎么都无法逃出生天。 再说,俞淑容的遗憾,她不是没有责任,她责任太大了,大到可能需要永远活在自责之中的她的一生去补偿。 电影进入尾声,那匹带着郑令原奔向自由的野马也在卸下马背上的女孩之后,抬蹄嘶鸣,漫天繁星,月如霜雪,棕红色的马匹踏着河滩惊起栖鸟,也向未知的远方而去了。 她不再是男人的囚徒,人类也不再是它的主人。 故事戛然而止,江晚姿的名字在片尾一长串的主创人员里并不显眼,只是导演的头衔实在很大,令人难以想象这部电影竟然是她在大学毕业前夕的作品,至多不过二十二吧? 评论有人夸赞:奔着八卦来的,本来想看完骂句渣攻去死。但这个导演真的有才,渣就渣了吧,二十出头就拿电影导演大奖的记录也没几个人能破,我服了。 可能是受外婆孟鹊的影响,尤映西算是个电影爱好者,学习不忙的时候都会跟朋友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但这样的时光总是很少,她的课余时间都排得很满。 假期也是画室、补习班与家的三点一线,充实又无聊。 这部电影她之前没看过,江晚姿的名字也没听过,上网一查才知道自《野马之夜》以后江晚姿就没有新的电影作品上映。这期间拍摄的一些短片要么是公益性质的,要么是送去参展的,有意突破与锻炼自己的意味很浓,什么类型的都在尝试,悬疑恐怖武侠都有。 连喜剧都没放过,可惜那部短片在江晚姿的作品集里评分是最低的,被顶上热赞的评论写着:跟导演的脸有得一拼,刻意营造的幽默堪比速冻冷库,不说了,我去加件衣服了。 尤映西翻到这条没忍住笑了一声。看着时间不早了明天也还要去画室,便给平板充上电,将自己蜷成一小团,没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尤映西先去了补习班,上课到十二点,李叔送她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吃完顺便伏在餐厅的桌子上做试卷。这家餐厅她常来,消费高,午休来的人不多,还算安静。 服务员端上来两杯温水,她道了声谢。 李叔陷进沙发里,头往后仰着,酣眠声阵阵。 尤映西在对今天早上补习班的小考试卷复盘,她的成绩总是全年级前几名,别人以为她是学霸,其实只是她付出得多。为了达到俞淑容期望的优秀,她夜以继日地努力,也是在过程里才发现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一分付出一分收获。 尤映西做完试卷估了下分,这个分数老师会满意,但俞淑容一定不会满意。 握着红笔的手在最后一道附加题的题干里画了几条线,她抿着唇,思考要怎样去应对俞淑容的斥责。题目太难?班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出来?没时间了? 她想着想着,最后放弃了。 依照以往的经验,即便是情绪难辨的沉默,俞淑容也会因为她的毫无反应而更加生气。 抬起手腕看了下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快到画室上课的时间了。尤映西匆匆收拾好东西,这会儿才觉得口渴,一口闷掉已经放凉了的水。李叔也因为动静醒了过来,赶紧将她送到画室。 画室处在一栋写字楼里面,占整整一层,面积大,光线好。 学生没有固定的座位,但尤映西一般都窝在角落里画画,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那个位置是她的。 尤映西走进画室将脖子上的格子围巾取下,随手搭在了座位的桌上。 旁边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尤映西侧头,见宋可其手里拿着两张艺术展的票:“这周六,去不去?” 宋可其是她在画室交的好友,也念高二,不过念的师大附中。这学校跟江市一中是死对头,师生明里暗里都喜欢较劲儿,约群架对方都是首选,谈个跨校恋爱都跟叛徒似的。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票面上艺术展的介绍,是法国一位超现实主义画家的作品展览,西江艺术大学是承办方。周末没课,去艺术展俞淑容不会有意见,尤映西:“好啊。” “吃完顺便去吃火锅?那边有家火锅店我刚好有张券快过期了。” 尤映西点头。 画室所在的写字楼停车位满了,江晚姿将车停在了远一点的地方。走去画室的路上飘起了雨,江晚姿没带伞也就这么走着了,进入写字楼的时候长发沾着水气,因为有些狼狈,整个人显得温和不少。 电梯直上五楼,一出电梯厢,便是画室。 两边的墙壁上悬挂着装裱好的学生作品,有几幅像是被换下来了还没来得及挂上去,徒留着钉子的痕迹。江晚姿一路看过去,在尤映西的画作前停下脚步,因为赶时间也没刻意去欣赏,匆忙留下的印象朦朦胧胧,一时不知怎么去概括。 -- 第16页 好看是好看,但撇开好看,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是这个女孩身上的东西,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也来不及去了解。很感兴趣就是了,所以昨天尤庄琛说让她去家里吃顿饭的时候,她没拒绝,也有想见尤映西的原因在。 迎面走来一些背着画具的学生,想着画室可能是下课了,江晚姿加快步伐。 第9章 、09 江晚姿走到了画室门口,冷冷清清,她以为没人,画笔沙沙沙的声音微弱极了,差点儿被窗外的雨声盖住。她侧过头,这才在墙角处见到人。 尤映西的身影单薄瘦削,几乎被身侧的一座半身石膏雕像全都遮住。她今天穿得很温暖,卫衣搭着一件双排羊角扣外套,头上戴着一顶米色的贝雷帽,帽子靠近江晚姿的这一侧别了个大胖猫的胸针。 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衣服不知是自己搭的还是俞淑容搭的,几次见面穿着都很漂亮。 画着画着,她拿着画笔的手顿了顿,不知是被什么难住了,眉头微蹙,右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太专注,也没发现有人。 画室的老师刚走,宣布下课以后他又留下来单独指导了尤映西一会儿。他的偏爱注入行动里,大家嫉妒虽嫉妒,但也能理解。谁让这个女孩身上那么多光环。 家里书画两界的人脉都有,只要潜心在里面,日后的成就可想而知。 宋可其见老师唠叨个半天,等不及了,先自己去洗了画具。等回来的时候见到画室门口有个女人,个子高大卷发,粗略一看是个美女。画室这层的电梯没锁,因为名声在外,附近好奇来观望的人不少,周末还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 她没当回事,径直往里走,走了没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门边那人,眼睛瞪如铜铃,一个大大的卧槽来得突然,吓得尤映西抖了抖,画笔上的颜料便滴到了衣襟上。 她从包里翻出纸巾,一手拿着纸巾,一手拿着水杯,杯口对着盛着污水的小桶,倒了一些水将纸巾浸湿。勉强擦掉一些,但还是在衣服上留下了一小团青黑色的污渍。 看了看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儿的江晚姿,又看了看画架上夹着的画作。离尤映西预想的进度还差一些,她不喜欢将计划好的事情拖到以后来做。 为难了一会儿,尤映西最终放弃了,她的自律与强迫症都输给了见到江晚姿就开始心律不齐的身体反应。尤映西收拾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江晚姿显然也有些惊讶,但反应没那么大,对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女孩笑了笑:“怎么了?” 她的声音不像大多数女生的纤细甜美,冷一些,惯常说话的音调又压得很低,显得慵懒而随性,还有点烟嗓的味道,但没那么粗。 “你是江晚姿吗?就是拍电影的那个?”宋可其健步上前,将江晚姿看了又看。 江晚姿略一思忖后轻轻点头,便见到女孩儿在她眼前激动地上下乱跳的模样,欢呼声大得几乎要将楼板震塌。江晚姿不明所以,如是过了半分钟左右,宋可其终于冷静下来,解释道:“我我我叫宋可其,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喜欢《野马之夜》!” 宋可其还因为这部电影成了郑令原的影迷,只是郑令原后续的作品都质量不高,总是在男人戏里当花瓶,演技没有凸显的余地,人设也很差。 她后来慢慢没去关注了,但这部电影真是她心里的白月光,还想着哪天一定要见见导演。 这会儿见到真人,激动得说话都磕磕巴巴。 尤映西拎着小水桶要去隔壁的水房洗画具,走到门边,朝低着头在宋可其匆忙找到的一个小本子上签字的江晚姿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可其愣了愣,目光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突然明白了今天见到江晚姿好像并不是巧合。 “尤叔叔让我来接你,顺便回家吃饭。”江晚姿抬头看了尤映西一眼,又垂下头写字。宋可其要的不只是签名,还有电影里一句很经典的台词。 宋可其凑过去踮起脚尖看,不禁哇塞一声:“好好看的字啊。” 尤映西个子要高过宋可其不少,她不用踮脚,稍稍仰头就能看见。江晚姿握笔的姿势其实不太对,大拇指包着食指,前两天还莹白洁净的指甲涂了靛青色,那只手在小方格的纸上留下了硬净疏阔的字,笔触锋利转角又圆润而平滑。 像她的人,表面是冷的,相处起来又很舒服。 “我爸都没说。” 江晚姿已经在收尾,有几根发丝垂落到她耳边,微微卷起的弧度。尤映西这才注意到她不仅做了美甲,连头发也卷了。 江晚姿:“可能忘了吧,我还能骗你吗?” 她不禁莞尔,签完字将东西都递给宋可其,没留神这位小粉丝挨自己挨得挺近,纸笔都没递过去,被宋可其凑过来的身体挡了一下。 两个人的肩膀紧紧挨在一起,这一幕真的有些碍眼。尤映西几乎是本能,手快过脑子地将宋可其往后一拽,猝不及防之下,宋可其差点儿没站稳,瞪她:“你干嘛呀?” “陪我去洗画具,还有衣服,你看,都是被你吓的。” 宋可其本意是想要个合影,毕竟这位导演实在是太漂亮了,怎么混的是幕后,要是个演员,啧,郑令原那张脸真不算什么。这会儿被尤映西脏了的衣襟吓了一跳,也忘了合影的事:“怎么这么一大块?颜料弄的啊?让你系围裙你不系,臭美吧?” -- 第17页 宋可其怪心疼这件外套的,说她知道一家干洗店洗得还挺干净。 尤映西抬头看了江晚姿一眼:“你等我一下。” 江晚姿点头:“好。” 水房就在隔壁,两个女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江晚姿的目光落在地上。走廊铺着青灰色的瓷砖,尤映西大力之下一手拎着的水桶摇摇晃晃,溅出来不少水,一小滩痕迹,被瓷砖的底色衬着,乍一看都不怎么能看出来。 明显的是尤映西刚才的眼神。 她眼睛很大,不是稍微用点力瞪人都像翻白眼的三白眼,而是又大又圆,盛满了很多情绪一不小心就溢出来也不自知的那类。 就像尤映西刚才抬眸盯的那一眼,直勾勾的,掺杂了很多情感。可以被解释为我不想别人挨你这么近。占有欲吗?不全是。江晚姿想了想,她也是走过这个年纪的,那个时候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本能。 事后才会想起要去为一次牵手一次拥抱找个当时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 三人乘电梯下到一楼,都在门前止了步伐。 雨下得有些大,对面的地铁站入口处还杵着不少没带伞的人在避雨,外卖员都穿着雨衣穿行在商厦之间。走过两个白领,一起撑着一把大黑伞,肩头都被淋湿一小片。 江晚姿无奈极了:“燕京的冬天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雨。” 她下车那会儿已经在飘雨,但没想到会变这么大。 宋可其:“没事,我有伞。西西,你带伞了吗?” “嗯,带了。”尤映西有随身带伞的习惯,三折伞,也不重,还是两用的,遮阳避雨都可以。 尤映西将伞撑开,举到头顶,向身旁移过去几分,江晚姿顺势钻了进来。 她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淡蓝色的伞面被伞骨一分为六,日本那部动画片里的起司猫正冲着她眨眼。成年以后江晚姿就没用过这么小女生的东西,不免笑了一下。 雨伞转动了一圈,起司猫晕头转向,再停下来的时候又不是刚才那只了,正躺在地上伸懒腰。江晚姿垂眸看向尤映西,女孩握着伞把,一脸她把她当成小孩儿的不开心:“幼稚吗?” “不,可爱。”江晚姿还是笑。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嫌弃,她将尤映西贝雷帽上的小胖猫胸针摘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今天穿着一件长款的风衣,颜色偏白,看起来就很温柔,里面是蓝色的毛衣还有竖条纹的衬衫混搭。 江晚姿要将胸针别在毛衣上,尤映西拦了一下:“会弄破。” “不要紧。”江晚姿挑了下眉,不甚在意,“本来就是只穿几次的。” 尤映西:“……” 她家境算是很好,但被教养起来的消费观也不是这样,当下只觉得有钱人的世界好难懂。 “再走几步就到了,刚刚车位满了只好停在别处。”江晚姿向宋可其关心道,“小妹妹,你家在哪儿?下雨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她以为宋可其很小,最多初三,圆圆脸又个子矮真的显小。 宋可其从小到大没少被误会过,以前都会一边狂怒一边解释。她头一次喜欢这种误会,快被江晚姿这声苏得不行的小妹妹迷晕过去了,也没留神对方到底说的什么,捣蒜似的狂点头:“好啊好啊!” 江晚姿从尤映西手中接过雨伞,长长的尾指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手背,激起一片酥麻。 “我来撑着吧。” 因为身高要矮一些,尤映西撑伞确实有些费劲,她点头答应。鼻子忍不住轻嗅了嗅,江晚姿身上不知喷的是什么香水,淡淡的桂花香,裹挟着秋冬的冷意,很好闻。 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雨伞上噼里啪啦的,风将宋可其的雨伞刮得七歪八扭。江晚姿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牢牢抓握着雨伞。尤映西瞥见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像远方薄雾中青山的山脉线,蜿蜒向下,消失在风衣的袖口处。 她的手生得漂亮,不似一般女生的柔软无骨,修长而有力,握着伞把,大拇指微微弯曲,突出的骨节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异常的性感。 尤映西一直盯着那处,冷不防江晚姿蓦地将伞换到了左手,她正疑惑间,那只之前拿着伞的右手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带了过去。尤映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贴着江晚姿的风衣,明明是冷的触感,她竟觉得有些滚烫,还有分辨不出是谁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敲着鼓,又急又快。 她抬眸,江晚姿坦然与她对视,盯着女孩略微泛红的耳尖,淡笑:“离我近一些,伞太小,不够两个人遮雨。” 目光越过女人的脸颊移过去几分,这才发现江晚姿的左肩淋了不少雨,想来是刚才自己离她有些远,她迁就着给自己撑伞,被雨淋湿了。 尤映西点了点头:“好。” 尤映西将已经不那么僵硬的上身朝江晚姿靠过去。川流不息的汽车,匆忙疾步的人群,鸣笛声此起彼伏,宋可其念叨着这场雨太猛了鞋子都要进水了。突然有那么一瞬,世界安静不过几秒,她附耳凑近,听见的分明不只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盯着江晚姿淡然处之的神情,女孩的口吻带着几分戏弄:“你心跳好像很快?” 江晚姿狭长的眼眸含着伪装被揭穿之后无可奈何的笑意,她觉得自己又被这个女孩将了一军,叹息道:“那要说实话吗?” -- 第18页 “什么?” “没搂过这样的腰,一时有些无措。” 少女的腰,与她以前搂过的其他女人的腰都不一样,没那么柔软,到她的掌心里也没有曲意逢迎的婀娜,略微的挣扎透露出青涩与懵懂。像一截雨后蓬勃生长的青竹,抽条了,竹节坚韧如故。 江晚姿看着她,没有太多情绪,还是能品味出深情。明明自己是挑起暧昧的那个,眼下也只能落荒而逃。尤映西不得不别开了脸。 停车场就在眼前,地上陷着几处大小不一的水凼,映着这座颠倒的城市,还有女孩害羞的脸庞。 第10章 、10 宋可其家离画室不远,过了几个红绿灯就到了。 她下车之前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在身后耐心耗尽的车喇叭催促之下说了出来:“小江姐姐,那个,可能不太礼貌,我就是想说你人其实蛮好的,没网上说的那么……” □□两个字实在没法说出口,宋可其觉得太脏了,配不上眼前这个人。 江晚姿淡然笑道:“没事,我不在意这些。” 等宋可其下了车,她将车发动,直走又掉头。坐在副驾上的女孩神经兮兮地学着宋可其的口吻:“小江姐姐,那个,可能不太礼貌,我就是想问,你是什么时候跟郑令原在一起的啊?” 尤映西看见江晚姿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她顿时有些后悔,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来这么一嘴。 车内一片寂静。 雨刷上下刮动发出有规律的唰唰声,尤映西伸出手隔着车窗摸了摸它,动作很温柔,像将它当做了活物。江晚姿这才有了反应,不解道:“你这是?” “啊?我……我好像说了不太好的。它出声帮我解围,才没那么尴尬,要谢谢它。”尤映西满脸歉意,“对不起啊,是不是不该问?” 太孩子气了,也很灵啊,怎么能想到这个,不愧是学艺术的。江晚姿实在没忍住笑了好一会儿,前面塞车了,她将头微微向后靠以缓解开车的疲劳,颈项肤色雪白,几根青色的血管隐隐约约,埋在细腻润泽的肌肤之下。 江晚姿的手轻轻叩在方向盘上,她的指甲长长了,也没剪,一声一声的轻叩,声音清脆。 “我想想,应该是今年春天的时候吧?” “今年?”尤映西想了想,“那就不是拍电影的时候了?” 江晚姿好半天才明白尤映西说的是《野马之夜》,外界都以为那是她与郑令原的定情之作,其实不是,她们是后来才在一起的。 “不是,是一次慈善晚会。” 江晚姿点到即止,多的她也不想谈。她不是喜欢活在过去的人,再说与郑令原的那段感情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仓促,还没什么好沉湎的。 尤映西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弯的弧度特别明显,江晚姿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笑,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她两颊有浅浅的梨涡,像两个小括弧。 “那我知道了,你拍块木头都好看吧?” 跟爱不爱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恭维,更像玩笑,但还是在夸,一般人可能都会推辞几句,说没有那么厉害之类。 江晚姿想都没想,直接承认:“是这样。” 家里世代都是商人,没人干这行。但她电影方面的天赋与生俱来,有几分天选之女的意思。大学四年被老师夸过很多次。第一次导演电影的时候,经验丰富的副导叹服于她对镜头的运用与理解。很多东西还真是天生的,后天学得再炉火纯青匠气都十分浓郁。 当年《野马之夜》刚上映,引起的轰动不小。票房限于电影类型的受众群,不算高,但荣获国内三大电影奖之一的金桔奖最佳电影导演,年少成名前途无量。 尤映西:“那你要不试试拍拍我?” 江晚姿停顿两秒,抬起手,在她摘了贝雷帽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拍了。” “……不是这个拍嘛……” 尤映西抓着江晚姿那只想要收回去的手晃啊晃。她不是喜欢撒娇的人,可能是因为这张脸,从小就这样,想要什么别人都给,久而久之她都忘了这世上还有索求这么一回事。 等长大一些的时候,因为陡然发生的变故,这个家失去了一个平衡点。父母经年累月的冷战争吵,互相折磨,她在这片无人照顾而又贫瘠的土壤里艰难生长,破土了,也是一株病态的花。 闵又年不了解的时候曾经说过羡慕她,那么漂亮的脸,那么好的家世,无忧无虑的人生。直至无意之中窥探到实情,才为没有深思熟虑的发言感到懊悔。 原来羡慕这样的词,也会伤到她。 尤映西意识到自己在撒娇以后愣了一下。 江晚姿单手掌着方向盘,她喜欢开有分寸感的玩笑,也分人,面对井星那样的,简简单单一个滚都算是温和。 一脚刹车,将车稳稳当当停在了堵成露天停车场的十字路口,江晚姿:“手机给我。” 尤映西乖乖照做。 没解锁,手指往上一滑,便进入拍照页面。江晚姿将摄像头对准尤映西,后者宛如在参加什么平面模特的面试,还是被刷下来就要睡大街没饭吃后果很严重的那类。 戴上贝雷帽在摆造型,理理头发又照照镜子。江晚姿想起宋可其说她臭美不系围裙,沾上的那一点颜料都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臭美也要有资本才能臭,她是有这个资本。 -- 第19页 还没做好准备呢,手机就被甩回怀里。 尤映西抓着镜子一脸错愕:“……拍完了?” “是啊。” 她不相信,打开相册翻看。 是个垃圾桶,她往窗外看,人行道上有只塞满了垃圾还有一杯没喝完的奶茶卡在边沿污水横流的垃圾桶,与相册里的那只如出一辙。 尤映西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气馁得很。江晚姿看了她一眼,女孩生气的时候似乎很喜欢鼓起脸颊,仓鼠似的。 前方的车流开始松动,江晚姿有些困,打了个呵欠跟上去,还不忘逗她:“怎么样,好看吧?” “不好看。”尤映西没有鉴赏垃圾桶肖像照的兴趣。她不小心往后多翻了一张。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压在屏幕上的那根手指挪开,见到了自己的照片。 是刚戴上贝雷帽的那一刻,抓拍,车里的空调风刚好吹起尤映西额前的几根发丝,她的紧张不安因为这个小意外而短暂地消失了,表情随意而生动。 江晚姿盯着前方的路况,朝她分过去几寸余光,见她翻到了那张藏在垃圾桶后面的照片,莞尔一笑:“真的不好看吗?” “……”尤映西手指搭着帽檐,将贝雷帽滑下来略略遮住自己的眼神,嗡嗡回答,“好看。” 特别好看。 她在黑暗之中偷偷将手机屏保给换了。 这顿饭是早该一起吃的。 尤庄琛是讲情义讲礼节的人,旧友托他照顾女儿,他既然答应就要做到。人到江市,给直接安排住在家对面,凡事都好照料。虽说人已经成年,但过个月余还要去西江艺术大学念硕士,在尤家,只要还在念书都能领压岁钱,在他眼里江晚姿还是个孩子。 不管是接风宴还是话家常,没有名头也要带着孩子一起吃个便饭,别孤零零的。只是被他一连好几天的出差给耽误到了今天。 天气严寒,尤庄琛吩咐刘阿姨做了羊蝎子火锅。 他为这事还问过老同学,你女儿有什么忌口吗?吃不吃辣,海鲜过敏?江承毅一概不知,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实在失职,于是扭头去问温以静。半晌没了动静,尤庄琛自己家里就有本难念的经,将心比心,便没再强求,正要挂断的时候有人开了口。 “尤叔叔你好,一点点辣可以的,小九不是过敏体质,没有忌口。” 尤庄琛握着手机回想一番,噢,是江旭冬的声音。这孩子好像大江晚姿一岁多,他前些年去参加江承毅长子的婚礼时见过,仪表堂堂,又有涵养。 江承毅在家中不是独子,还有别的兄弟姐妹。想来是江晚姿在江家这一辈里序齿行九,家里人唤她小九。 门锁咔嗒一响,尤庄琛与俞淑容都迎上去。 先进门的是尤映西,她喊了声爸妈,尤庄琛笑着应了。俞淑容防狼似的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唠叨她怎么把衣服弄脏了。尤映西说是画画不小心弄的,俞淑容让她脱下来改天送去干洗店。 她答应着,想起昨天半夜里两人的吵架,八成是因为今天这顿饭。 俞淑容不怎么欢迎江晚姿来家里做客,多年前见过她一次,印象其实是好的。俞淑容不知道江晚姿主要是被外婆养大的,那个时候还半是客套半是真心地夸过温以静教女有方。 可惜了,这样的孩子竟走上了歪路。 江晚姿紧随其后走了进来,穿着得体,谦和懂礼,打了招呼,递上两盒礼品。 尤映西穿好拖鞋便上楼去换衣服,刚才还别在江晚姿毛衣上的胸针在两人下车之前回到了尤映西的帽子上。 俞淑容接过礼品,尤庄琛笑容和蔼:“辛苦你了,还去接这孩子回来。” 江晚姿:“不辛苦,从剧组过来会路过,顺便而已。” 尤庄琛又关心她下周过年是否要回家的事,这是昨天通话时江承毅随口提的,没那么在意,好像这个女儿回不回家过年都无所谓。但尤庄琛觉得还是要问问。 江晚姿:“这个要看剧组拍戏的进度。” 尤庄琛听出来是搪塞,也看得出她与家里的感情淡的很,便道:“要是时间不允许,回去不方便,来这里过也一样的。” 江晚姿点头应是。 尤庄琛与江承毅高中的时候交情甚好,如今见到好友的女儿,往事历历在目,席间不免生出许多感慨。江晚姿不像一般的晚辈厌于长辈的絮叨与怀旧,陪着聊天,陪着喝酒。 她健谈,但不显耀,即便是与尤庄琛相悖的观点,都很少争论。一顿饭下来,连俞淑容都对她改观不少,临走时,还送了亲自烘焙的蛋糕,又因为下雨,让尤映西撑伞送她回家。 尤映西愣了一下,看了看窗外也没下多大的雨:“我送吗?” 她碍于俞淑容的态度,吃饭的时候都很少与江晚姿交流,这会儿俞淑容还要将她推过去了。 俞淑容递了把伞:“小江姐姐数学那么好,还什么都会一些,你多向人家学学。” 尤映西:“……噢。” 不是之前还嫌人家同性恋,怎么她妈这样的人也慕强吗? 没等尤映西回应,江晚姿自己将伞接了去,道别,换了鞋便往外走。尤映西见她脚步有些踉跄,连放在手边的蛋糕都忘了拿,连忙将帆布鞋当拖鞋踩,提着蛋糕追了出去。 江晚姿走在黑夜里,脚步迈得又大又急,不像个女孩子,身影瘦条条的,像她头顶上缺了一半的月亮,伶仃又清冷。 -- 第20页 尤映西想起刚才尤庄琛兴头上与江承毅连了个视频,江晚姿面对她父亲,半晌无言,连那声爸都是咽下一口酒才勉强喊出口的。肉眼可见的不情愿,江承毅应了个嗯,也没下文了。 好不到哪去。 “你别走那么快,都喝醉了还……” 尤映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江晚姿稳稳地扶住她,雨伞向她倾斜,声音有股酒味:“你不是不来吗?你醉还是我醉,走都走不稳。” “你没醉啊?”尤映西看了她一眼。 江晚姿笑:“酒量好着呢。” “那你在外面也少喝点吧,毕竟一个人。” 也挺孤独的,是今天才发现。 “担心我?”江晚姿识别了指纹,门锁打开。她开灯,在突然的光亮里她的眼睛像着了火,有些灼人,“一般都是别人在我这儿吃亏。” 尤映西杵在门前愣了愣,吃亏二字被她理解得带了颜色。 脑袋被人揉了一下,江晚姿收了伞,收了蛋糕:“想什么呢,我是说在酒桌上。” “进来坐会儿吧。”江晚姿将蛋糕放在桌上,风衣脱了往衣架挂,倒了两杯温水。一杯递过去,见尤映西正盯着客厅那面空荡荡的墙壁。 江晚姿环顾四下,从搬进来到现在,总共她也没在这儿住过几次,她是个工作狂,剧组歇哪儿她歇哪儿,闹闹腾腾的环境里心里反而很舒坦。 家具是本来就有的,有些她嫌丑,有些她嫌风格不搭,第一天她就带着小舟过来,指着这个指着那个,统统不要。 来了新的,她又没空摆弄,乃至她左手边一套沙发布都还没揭掉。 江晚姿喝了水,哗啦一下将沙发布揭开,算是腾出个能落座又舒服的地方。她看了眼女孩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姐姐呢?又去比赛了吗?” 之前在燕京就没见到。 迟了几秒,尤映西回答:“她去世了。” 她正端着水杯喝水,嘴唇搁在杯沿上,声音嗡嗡的,还有点沉,像是在这杯子里溺了水。 第11章 、11 尤映西醒来发现自己好像感冒了,她一把将还在上下闹腾的闹铃摁了,用手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没有烧,但喉咙干涩,还有点疼,下床的时候头重脚轻。 她是早产儿,身体从小就不好,冬夏两季总会生病,也不用天气异常,极冷或极寒或是淋雨都不是主因,好像有个KPI,年底之前没完成都可能会连病好几次。 这点不舒服对她来说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她洗漱了,背起书包,下楼之前停在画架面前盯了那副未完工的画好一会儿,估量着大概什么时候能画好。 那天在江晚姿的家里见到那面空荡荡的墙壁,尤映西一下子有了回礼的主意。早在收了人家口红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事,但对方明显不差钱,她也不了解喜好,送什么成了难题。 好在她还有画画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技能,虽然也不值几个钱,但好歹是心意。 尤映西往楼下走,咳嗽了几声。她心想,其实有些嘲讽,她长这么大,唯一会的是她厌恶到骨子里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至少从小就不喜欢学画。那个时候对表演产生的兴趣还在表面,只是三不五时会央着外公带她去外婆以前在的那个话剧团看表演,没来得及深入就变成她姐的替代品。 早就过了培养兴趣的年龄,人生也变得像是狗尾续貂,尤伊暖是貂,她是狗尾。 连这条配不上貂的狗尾都是她没日没夜啃习题做卷子才勉强续上去的,闵又年陶欢欢都觉得奇怪,她不是以后要读美院吗,文化课不用这么高的分数吧? 用的。因为她不是自己,她是意外身亡的尤伊暖,是俞淑容用来安慰自己的假想。 尤映西坐在餐桌上,刘阿姨端来早餐。 一杯牛奶,一个三明治,一个苹果。 她没什么胃口,但想想一整天的学习,还是要吃。咬了一口三明治,花生酱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来,尤映西眉头一皱,将还没吃进去的三明治吐了出来。 “阿姨,三明治是我妈做的吗?” 刘阿姨:“是啊,学校有事,太太今天起得早,说要亲自为你做早餐。” 她觉着这孩子口吻不太对,听着也蔫巴巴的,回头看了一眼,三明治十分丰盛,夹着荷包蛋火腿还有西红柿,花生酱裹得太多都已经满溢出来。 “哎哟,这……”刘阿姨几个健步上前,看了看三明治,又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尤映西。 她几年前才来的尤家,厨艺好,认真又细致。照顾一家三口的衣食起居自然知道尤映西花生过敏,她为孩子做的三明治从来都是裹的沙拉酱。 刘阿姨用围裙擦了擦手,一时有些局促,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厨房调料架上沙拉酱与花生酱没放在一块儿啊。 她只得笑了笑:“八成是太太赶着去学校,弄错了,阿姨给你重新做一个,时间来得及的。” “不用了阿姨,我喝牛奶就好。” 尤映西嗓子疼,分了好几口才喝下牛奶,苹果也没拿。去电视机柜底下的抽屉里翻出药箱,倒了杯水,吃了感冒药和过敏药。 过敏药不是很好翻到,小小的一瓶,家里就只有她会对有些食物过敏,别人都是百无禁忌。刚才只吃下去一丁点花生酱,应该没什么事。 -- 第21页 她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头晕,扶了扶桌子。 刘阿姨在厨房收拾东西,尤映西说一声刘阿姨我上课去了,她哎哎点头,觉得这孩子真是很听话。 尤映西在玄关换鞋,她看了眼衣架上长长地垂下来的那匹绿色围巾,是去年俞淑容亲手织的,说要送给女儿,是她喜欢的颜色。 尤映西当时差点儿问出口,是哪个女儿? 但她没问,太伤人了,伤人伤己。 俞淑容没记错,喜欢吃花生酱的是尤伊暖,喜欢绿色的也是尤伊暖。 她只是病了。 在尤伊暖死之后,俞淑容不仅患上了躁郁症,还产生了间歇性的记忆错乱。 关于尤伊暖的回忆俞淑容有完整的版本,是回不去的时光。还有另一个支离破碎的版本,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乘坐异时空的列车,像一根根钉子将尤映西钉成俞淑容想要的样子,她的喜好,她的性格,要是连她的脸,都是尤伊暖就更好了。 尤映西很少与俞淑容对视,仅有的那么几次,她都觉得俞淑容是在透过她的面容看另一个人,因为眼神太温柔了,从来没对她用过。 明明不是很像。尤映西想过很多次,她不该出生的,本来那个时候也是为了尤伊暖,想要个妹妹,才有的她。俞淑容眼里,她算什么? 少数几个知道这些事的她的朋友,闵又年陶欢欢之类都说尤映西太能忍了,怎么这么能忍?她们本来就是叛逆又脆弱的年纪,这些事搁在谁身上不得闹个离家出走割个腕跳个楼什么的。 是啊,这样就解脱了。尤映西不是没这些想法,也曾经在放学以后走到无人的天台,半只脚都悬空了,身体也被高楼的风吹得摇摇欲坠。 最后还是走下来了,像一只脱不了茧的蚕,退回蛹里,拖着尤映西千疮百孔的躯壳,演着尤伊暖完美无缺的角色。 为什么? 因为,尤伊暖是因为她才死的。 她对尤伊暖的想念,从来都只多不少,甚至希望死的人是她,这样大家就都不会痛苦了。 上课铃响,补习班的老师臂弯搭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 “同学们,上次小考的分数出来了,我们这节课主要来讲卷子。这次的分数像以前一样,都通过短信的形式告知了家长,因为试卷有一定的难度,没考好的同学不要气馁,这次没有满分,最高分143。” 试卷发到尤映西的桌上,140分,与她前几天复盘之后预估的分数一致。就差在附加题,她没时间做,前面都是满分。 尤映西揉了揉卷子,不太有精神,她身体不舒服,感冒药的药效上来了,开始困,喉咙有点烧。 就这样一直死撑到下课,中午吃完饭难得没做卷子,趴在餐桌上睡觉。 闹铃响起的时候,李叔想让尤映西多睡会儿,紧忙伸手划掉。 尤映西微微抬起头,眼皮都泛着些病态的红,声音沙哑得很:“时间到了吗?” 她咳了几声:“走吧李叔。” 她站起来,都有些站不稳。 李叔唉了一声:“还去什么呀你这……都生病了,给画室老师打个电话请假。” 他说着,掏出了手机,尤映西摇头:“没那么严重,不用请假。” 书包还有画筒她实在背不了了,递给了李叔,两手空空,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李叔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知道劝不动,只好随她去了。 他知道的,这孩子表面看着像流水,东西南北高低陡缓,好像怎样都可以,其实她一直都朝着一个方向一直都只走一条路,过不去的坎儿咬牙都要过,死倔。 但真有那么一道坎儿,可能是她这辈子都过不去的。被堵在那儿,日子久了,成了一滩死水,腐朽了似的。 症结是她姐姐尤伊暖。 李叔喜欢这个孩子,聪明孝顺,早些年尤庄琛与俞淑容因为有她在,怎么都吵不起来,两口子刚瞪上眼,尤伊暖便出来劝和,三言两语俞淑容一准笑出声来,她笑了,尤庄琛那性子,本来就是吵不起来的。 尤伊暖对妹妹更好,她把妹妹藏在自己的身后,挡住烈日与寒风,也扛住所有来自于成人世界的压力。她知道俞淑容想要什么样的女儿,骄傲她来做,尤映西只要开心就好。 尤映西依赖她,喜欢她,做什么都离不开她。 尤映西小学毕业典礼那天,尤伊暖在参加夏令营,不顾泼瓢大雨,非要赶去参加,路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酒驾,尤伊暖坐的车躲避不及,两辆汽车被撞得面目全非,事故现场焦烟阵阵。 尤伊暖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上了手术台的瞬间,心脏骤停。 傍晚六点,尤映西从画室下课回来。 一进家门,她还没看清眼前的场景,迎面而来一记耳光,带病上课了一天,她都虚脱了,也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没有坚持,被那股不轻的力道带得直接摔在了地上。 俞淑容:“你怎么能才考那么一点分数?满分很难吗?你天天在补习班都学的什么啊?” 俞淑容在知道分数的时候就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她可以接受尤映西没考满分,但怎么能是第二,她的女儿怎么可以不是第一?她冲着尤庄琛,吼的都是旧账,要么是外遇要么是他不关心家里,尤庄琛忍了又忍,砸门而出。 没一会儿,尤映西就回来了。这一巴掌俞淑容是连带着对尤庄琛的恨意打的,因为尤庄琛就是在她怀尤映西的时候出的轨。这个孩子,怀她的时候被戴了绿帽,生她的时候答辩延期,养她养到一半心爱的女儿没了。 -- 第22页 孽障。讨债的。 俞淑容看着尤映西,像是在看仇人。 尤映西还是在地上,刘阿姨扶她,她没起来,靠着墙,脸颊上的指印十分明显,浮肿得很快。她紧紧咬着唇,脸色惨白,神情倔强又冷漠,眼神带着想与世界一起毁灭的冷意,盯着眼前的虚空,想起多年前在医院里刻骨铭心的回忆。 突然灭灯的急救室。一巴掌,还有朝她踢过来的高跟鞋,路过的护士手里有托盘,俞淑容疯了,看也不看,抄起输液瓶就往她身上砸。 支离破碎,是玻璃,还有她们之间本就不深厚的感情。 她身上是血是伤口,俞淑容被回过神来的尤庄琛用双臂紧紧箍住,一向雍容端庄的女人因为精神支柱的崩坏撕裂了她身上华丽的衣袍,原来里面也爬满了腐烂的蛆,从男人出轨以后就蚕食着她。 俞淑容踢蹬着,哭着,高跟鞋飞上天空又落下,在医院的长廊上演着闹剧。 抛物线像是预示着尤映西以后的人生,跌到谷底。 俞淑容咒骂:“你怎么不去死啊?死的怎么不是你?怎么不是你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本来我也不重要。 眼前的世界突然黑了一片,尤映西晕倒的刹那听见了尤庄琛怒极又心疼的声音:“这是干什么?” 第12章 、12 尤庄琛手插着兜,站在窗边打电话。人至中年,男人依然儒雅清隽,只是那双眼睛里,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已被多年来的夫妻不睦蹉跎成疲惫万分。 自他背弃这段婚姻开始,当初的一往情深都作笑谈,感情早就没有了,之所以藕断丝连着,不过是因为还有个家,而且不是他们两个人,还有孩子。 尤庄琛与俞淑容在相看两厌之后唯一达成的协议是暂时不离婚,为了孩子。那些未痊愈的伤口滋生出埋怨与不忿,冷嘲热讽,咄咄逼人,大人自以为委曲求全的牺牲,在孩子的眼中是被放大无数倍的痛苦。 很难说初衷是好还是不好,毕竟离婚也是错。 可能他们就不该在一起。尤庄琛甚至觉得,要是再晚几年谈婚论嫁,他早一些遇见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往后的人生一定不会如此。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面对癔症时常发作的妻子,尤庄琛一再忍让,实在忍不了,便走。就像那天,他砸门而出,在小区里散步,吸着烟,希望冷风吹散苦闷。哪知道家里差点出了人命。 要是他晚来几分钟,俞淑容可能真要将他们的女儿亲手掐死。 尤映西的意识里残存着一些印象,可能是那种从身到心濒死的感觉与多年前重合了,俞淑容的歇斯底里,掐着她的脖子的手青筋暴露。尤映西知道俞淑容那会儿是疯子,但她怎么连疯了都那么恨她? 在坠入黑暗之前的几秒里,尤映西心中竟然涌出复杂的难过,难过于这么多年她徒劳的努力,既没有使俞淑容对她的仇恨消弭,更没有使俞淑容想起她是她的女儿。 很难说,是时光忘了走,还是她们一直停在尤伊暖死的那一刻。 尤映西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脑子烧得稀里糊涂的,梦里的她四五岁的样子。尤伊暖带她去买糖,进口的糖果,五颜六色的包装,裹着巧克力夹心。她小时候喜欢吃。 问了一家又一家,都没有卖,小尤映西闹着要吃,尤伊暖走遍整个江市为她去买。 有过的,这不是梦。 尤伊暖对她太好了,虽然她也曾经恨过她,为什么撇下她一个人走了,为什么当初就因为尤伊暖想要个妹妹,她就要被生出来受苦。 可是恨真的很少,只占了她对尤伊暖感情的一小部分,甚至连部分都谈不上,要以百分数来算,喜欢与依恋是百分之99.9,恨是百分之0.1。 无论是什么,都注定了余生的难以忘怀。以至于尤映西知道她并不全是为了俞淑容在演尤伊暖,还有她自己。 尤映西醒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掐伤后的疼痛犹在。 尤庄琛坐在床边,递过来一杯插上吸管的温水。父爱如山,沉重,也沉默,心疼与宽慰在以往总是汇入一句“你妈妈生病了,你要理解”里,搁在今天,他说不出口了。 看着女儿静静喝着水,半晌才想起什么,摩挲了下膝盖:“哦,你今天是不是约了朋友去看艺术展?刚刚她打电话过来,我说你生病了,在家休息呢。” 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顾得上接。家里兵荒马乱的,俞淑容情绪不太稳定,私人医生打了镇静剂才换来这片刻的安宁。 尤映西:“好。” 原来都已经周六了吗? 外面漆黑一片,冬天天色黑得早,她不知道几点了,问尤庄琛。 “六点多。”尤庄琛抬腕看表,他以为女儿是在想艺术展的事情,“这会儿应该已经闭展了,还是想去吗?” 尤映西摇头。 尤庄琛叹了声气:“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待会儿刘阿姨来了你跟她说,或者爸爸去给你买。” “有想吃的吗?”他问。 尤映西没有胃口,她提了别的要求:“爸爸,我可以去朋友家里待一两天吗?” “好,李叔送你过去?”尤庄琛知道她是一根绷了太久的弦,太需要喘息了。 “我想自己去。” -- 第23页 尤庄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要注意着点儿,身体还没好,烧刚退呢。” 尤映西:“好。” 门从外面合上,尤庄琛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 尤映西拨了个电话,接通以后女人的一声喂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才勉强盖过震耳欲聋的蹦迪声。 “徐念,我待会儿过去你那儿。” “来呗,到了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未成年可进不来。” 尤映西笑了一声:“你自己不都是未成年。” “我是老板娘,这能一样吗?” “领证了?” 徐念回头看了眼吧台上调酒的男人,她甜蜜地笑:“你傻呀,离法定婚龄还早着呢,再说了,谁要嫁他呀。” 徐念的男朋友阿飞,初见的时候是个小混混,没什么大本事,管辖的也就是江市一中后头那一片。 资金链断了,改造到一半的旧城区,左边网吧烧烤发廊店,右边高楼大厦居酒屋,整一个四不像。徐念辍学以后在烧烤店工作,有一次阿飞在水果摊收保护费,嗬,那大背头油光锃亮的,烂铁棍往肩上一扛,踩在石墩子上的帆布鞋盗版匡威的鞋标都掉了一半。 乍一看就过得不怎么好的男人,保护费没收着,对面居酒屋那头走过来几个城管,撵的是小摊小贩,他贼胆小,也跟着跑了。水果摊主的女儿掉了队,杵在往四面八方作鸟兽散的人流里茫然无措。 阿飞一把将小女孩扛在肩上,健步如飞又带着些江湖侠气的背影令看热闹的徐念都忘了给烤串刷油。 人不帅,还有点矮,但架不住她喜欢。 徐念没念书的天赋,运气全点在赚钱上,跟阿飞在一起没多久就发了笔财。她目光长远,没花钱如流水,而是钱生钱,过了一两年便盘下一个行将倒闭的酒吧。 徐念做生意的头脑好,阿飞还去成人夜校里学了些东西,能帮上忙。如今这家酒吧已经成了江市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聚集了热爱夜生活的年轻人。 深夜的江市,灯火璀璨,造型古朴的灯笼悬在路灯上,五光十色的灯串装饰着树,年味很浓。 想来燕京年味更浓,前两天顾徐希还在群里发了几张照片,是她随着爸妈在庙里上香祈福,虚化的背景里能瞧见贼多的人。顾徐希属于五官是其次,很有氛围美的那类,但照片里军大衣往身上一裹,那氛围陡然变成土味。 贾迦佳:啧,顾美人儿,咱大首都有这么冷吗?你不是一直两件衣服过冬吗? 贾迦佳已经去国外度假了。 她爸爸去国外念书的时候认识的她妈,一美国人,华裔。一家人节日观念都很淡,每逢过年总是提前几天送了礼走了亲戚,便出去玩。 顾徐希:是两件啊,军大衣里头是内衣。你们不知道,我前天晚上嗨到两三点,我妈五点多掀我被窝,说什么上香要赶吉时,妆都不让我化,跟她借支口红随便擦擦,那色号,真不是我能驾驭的。 照片里顾徐希的唇色带紫,没了平时往嚣张里化的妆容,还稍微有点嫩的气质压不下这唇色,像是中了毒。鞠躬都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也不知道哪方佛祖宽宏大量会保佑她。 顾家生意做得大,听说祖上是受过高僧点化的,这点顺遂也没想到能传好几代,所以顾家掌权的几个都算是虔诚的信徒。顾徐希上面还有个哥,她没什么继承家业的压力。 在自家公司谋个职,随便玩玩,赚的还没她花的多。 四人群里还有个辛予可,从小拍广告,现在当了模特。这仨聊天的时候,她还在工作,没空回消息。等闲下来了,发了句:阿晚,你过年回来不?咱攒个局啊。 江晚姿:不回来了,赶着拍戏,以后聚。 这几个都知道她从小与家里的关系就不咸不淡的,爸妈不管还是其次,主要是她外婆走那会儿。温以静还在国外,那桩生意很大,温以静咬着不肯放,没回去送终。 康茵咽气之前抓着江晚姿的手,紧紧的,像是攥着她这一生想了很久都没有成真的念想,老人的喉咙里艰难吐出一句:“你妈妈真像他啊。” 说的是温杜原,她想要一起过日子的男人,却只想与学术白头到老。 愿望成真,死都是死在书桌上。 外婆那时是笑着的,像是释怀了,又像是假装的了无遗憾。但江晚姿笑不出来,她哭了很久,老人的那点不圆满也成了她的残缺。江晚姿是天上那弯月亮,她身上有康茵的温柔,亲眼目睹着亲人之间的冷漠,不管是夫妻还是母女,为什么越是亲密的关系越会造成痛苦与缺憾? 她不想痛苦,温柔迫不得已成了糊在躯壳的皮,她骨子里不相信永恒,星星因为月亮散发的冷意而不愿与她出现在同一片夜空。 方白第一眼见到这位这几天频繁上热搜的导演便觉得她冷,先是郑令原,再是井星,江晚姿的名字一下子成了圈内圈外人热衷的谈资。 试镜的时候方白看着她就紧张,江晚姿手里转着笔,翘着腿翻了翻方白的资料:“随便演,我都见过井星那种演技了,别怕。” 房间里的人都笑了。 江晚姿的笑意不达眼底,只浮在面上,那双眼睛在方白的脸上一掠而过,像是一簇火苗,方白脸颊都烫起来。想起网上那些不知真假的传言,江晚姿的风情与多情,这会儿,她在对方的目光里好像窥见了几分。想想她只不过是个陌生人,江晚姿是不是盯个木头都能深情款款? -- 第24页 方白被敲定下来替代井星出演女二号,她在西江艺术大学表演系读大三,条件很好,大一签约公司,演员之路走得顺风顺水。 进组以来方白的表现不错,被井星耽误的进度这几天一点点补回来,江晚姿心情都好了。 这天下戏,江晚姿请客吃饭,赏脸的人不少,散伙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没尽兴。褚煦便出主意,去酒吧喝酒蹦迪。 选的是江市一家很有名气的酒吧。 到的时候都没车位了,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让一伙人下车,他再找地方停车。 江晚姿两手插兜,将腿一迈钻出车门,因为身条太好,这下车的姿势又有些装逼,一下子引来不少行人的注目。她抬眼看见眼前的酒吧霓虹灯闪亮,店名叫做万念俱飞。 褚煦叼着支烟,啧了一声:“特别呀,这名儿。” 他瞥了眼刚下车的方白,凑过去问:“怎么样这女孩儿?” 江晚姿知道褚煦的意思,这阵子身边不少朋友都希望她脱单,她都不明白,合着大家都觉得郑令原是给她造成什么情感阴霾走不出来了是吗? “还行。”江晚姿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一句话将还想做媒的褚煦堵得闭了嘴:“女装的你也不差,挺漂亮的。” 褚煦的影帝男友盛沛前几天过生日,褚煦没什么异装癖,为了哄盛沛开心,一身女装火遍朋友圈。还有不知情的来问盛沛这是交女友了? 盛沛与褚煦是地下恋,只等盛沛再拿个金羚奖影帝,三金大满贯,他俩就要退圈去国外领证结婚。 是真爱,江晚姿还挺羡慕的,她没有这样浓烈到可以放弃事业的感情对象。 第13章 、13 徐念:“这名字怎么不好了?” 她差不多大尤映西一岁,快成年了,其实这岁数还是小。但她从小没爸没妈,寄养在叔叔家里,辍学以后出来自力更生,除了涉黄涉毒,什么都干过。脸上化着妆,人生阅历又长进骨子里,别人都以为她二十好几。 徐念搂过阿飞的肩膀,在男人黝黑的脸上啵了一口。 “万念俱飞。”她一字一顿,“徐念的心里一万个念头都是阿飞。” 阿飞腼腆地笑了笑。他在徐念的朋友圈里风评很好,二十出头的男人,与徐念的年龄差不是很大,还恪守着徐念没成年的事实,没做出格的事,亲吻都是徐念主动的多。 旁边有个男的与阿飞碰了下酒杯:“漂亮呀,嫂子说得好。” 这个男人是阿飞以前的哥们儿,旧城区那片改造好了,他没处去,听说阿飞发迹了,便来混口饭吃。 徐念见他眼神不老实,在喝着酒的尤映西脸上来回逡巡,抄起酒水单子往他脸上一盖:“去去去,别打我姐妹主意。” 徐念打发他去舞池那边看场子,裹着包臀裙的屁股坐在尤映西旁边的凳子上,将一盘坚果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别光喝酒呀,不要钱啊?” “你不是老板娘吗?”尤映西看了她一眼。 徐念这间酒吧花了大价钱请人来设计装修的,灯光效果很好,墙灯都装的是具有漫射效果的灯具,这片分区主要是喝酒,没舞池那边那么吵。 尤映西化着妆,勾着橘红色的眼影,还闪着金粉,眼尾被吊上去几分,多了几分乖戾,平时那点清澈剔透又还在,一时糅杂了多面的风格,还不突兀。 徐念有时候见她这样还怪别扭的,觉得她像人格分裂,但自己天生就会被这样的人吸引,成为好朋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尤映西像阿飞一样,不管外表怎样,相处的时候总能被她满腔的善意感染。 初中的时候她俩是同桌,徐念一开始只觉得完了,她在学习上很笨,要是同桌是个差不多的,她还能得过且过,安慰自己大家都一样。但分个学霸过来,岂不是要她羞愧而死啊? 再说,这位学霸还那么寡言,天天埋头做题,书呆子一样。明星啊小吃啊游戏啊,她会感兴趣么? 徐念觉得日子一定会很苦,黄连都自愧不如的苦。 哪知道尤映西不嫌她笨,教她做题,她回答不了的问题旁边会递过来答案。徐念慢慢发现,不只是对她,尤映西对周围的人都这样,平时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遇到能帮的忙总会帮。 但帮完就完了,没想着要与对方深入下去成为朋友。是徐念贴上去的,她喜欢光源,才那么喜欢阿飞,阿飞是小太阳。至于尤映西这一束光,虚假的,她走不出无边的黑暗,只有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余下的都是灰烬。 徐念第一次知道尤映西家里的事是在初二的时候,她从学校退学,在叔叔家里的烟酒店帮忙。出事的那天,叔叔喝醉酒,要哄她上床,徐念不肯,要往外逃,店里用的卷帘门生锈了,在半空卡住。 男人不管不顾,拖着徐念的头发往屋里的深处走,尤映西钻进卷帘门里抄起柜台上缺了只胳膊的招财猫砸向男人,男人一个踉跄松开了手,徐念与尤映西一起逃了出去。 她们很怕,不知道去哪儿,小巷口有个公交站,两人搭车上去。徐念揣了一兜打工挣来的硬币,到站了又换乘。漫无目的的逃亡,她对以后的人生忽然也失去了希望。 尤映西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她手心还在发凉,徐念靠在她的肩膀上,心安地闭着眼:“你要是个男的,我可能会忍不住喜欢你。” -- 第25页 尤映西笑出声:“有病,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 “没有,你真的很好。”徐念说的真心话,见到尤映西的那一刻,她差点儿都要哭了。 尤映西搓了搓手指,那里有一道被划开的伤口,不深,血都是在表面,她压着那道伤口感受着疼痛,低着头:“要是真有那么好,怎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徐念睁开眼:“谁啊?” 不习惯在人前示弱,但触景伤情,尤映西难得有了倾诉的欲望。 公交车慢慢悠悠,女孩娓娓道来,夏天夜里的风带着冰镇啤酒的清爽感,可是故事异常的沉重。徐念听完久久无言,觉得互相参照之下,竟然说不上来谁更惨。 可能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本来就少,有钱没钱都一样。 她们一直坐到最后一班公交车,下车之前徐念抱住了尤映西:“你姐很好,你也很好。你们是不一样的好。她是灯,只照你,你是太阳,连我都好温暖。谢谢你。” 酒吧的灯光照在尤映西的脸上,那点笑容都与平时不一样,一双眼皮飞扬着,大开大合的,是她放肆做自己才有的神情。徐念的口吻宠溺得一旁的阿飞都觉得自己头上带点绿:“是啊,想喝什么喝什么,宝贝别客气。” “账记在我男人头上。” 徐念很喜欢这么喊,我男人。她扭了扭腰肢,见到不远处有个女人正朝着这边望。臂弯还搭着大衣,像是刚进店里,被一群朋友簇拥着,打扮与气质在人堆里扎眼得很。 正瞧着,那个女人与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那几个男男女女也看过来,了然似的点点头。紧接着,她直接过来了。 徐念看了看四下,也没别人,她刚才领着尤映西进来就想好好陪陪她,这片都没什么人。 尤映西点了杯玛格丽特,酒吧老板阿飞亲自为她调酒,她好奇,撑着脸颊在看。徐念嘿了下,她回头,顺着徐念示意的方向去看。 是江晚姿。 尤映西眨了眨眼。 徐念:“认识啊?” 她的口吻里带着些不可置信,徐念好歹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过来的,眼光很毒。正走过来的这女人怎么说呢,说她是坏人有点过了头,但不像好人,至少不像一般意义上的好人。一眼过去觉得摸不着底,像是一层雾,让人好奇,也让人畏惧。 江市的酒吧很多,有名的不止这一个,怎么这都能遇见。 尤映西迟疑地点了下头:“嗯,算是……朋友吧。” 玛格丽特调好了,江晚姿也到了身边。 她外面的大衣进店之后便脱了,刚刚交给了小舟,眼下针织衫搭着衬衫,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吧台上,衣领最顶的两粒衣扣没系,一字锁骨露得漫不经心,反而更撩人。 江晚姿熟稔地坐到了尤映西的身边,向徐念笑了笑:“这位是老板还是老板娘?” 徐念一愣,她疑惑江晚姿是怎么知道的,尤映西眼皮一掀:“你猜的?” “不然你能进来?”江晚姿有观察环境的习惯,她刚进店里便环顾了一圈,因为这片没几个人,像是有人清了场,她额外多看了几眼。见到尤映西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走到近前一辨认,没错,就是她。 是江晚姿从未见过的模样,使得那个时候在片场尤映西吊儿郎当的一句“我又不是好学生”一下子有了实感。 女孩的头发没染没烫,扎了起来,扎的位置有点高,哥特风的发饰垂坠下来,在酒吧灯光的照射下,没了眼睛的骷髅头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乍一看还有些渗人。 穿的黑色吊带裙,她年龄小,身材还未发育成熟,没什么胸可漏,裙子下面的一双腿又细又长又白,白色的马丁靴涂鸦着滴血的玫瑰,像她自己的手笔。手腕上丁零当啷地戴着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尤映西:“我可是常客诶。” 她捏着那杯玛格丽特,将带着盐粒的那面转了过来,吊着眼皮笑了一下:“你喝什么,要不要我推荐啊?我阿飞哥的特调,味道很棒的。” 吧台上的阿飞将酒水单子推了过来,徐念:“要酒味淡一点的还是浓一点的?” 她瞧得出江晚姿身上都是奢牌,说是将钱穿在身上都不为过,她是商人,有生意当然要做。再说,尤映西确实是认识人家的,徐念自然放下了那点戒备。 玛格丽特的基酒是龙舌兰,对尤映西而言可能会有些烈。江晚姿瞥了眼那杯酒,她看得出尤映西已经开始微醺。徐念期待着她的点单,哪知江晚姿只是要了一杯橙汁。 徐念答应着,但不免有些悻悻然。 “这些,麻烦送去2号包厢。”江晚姿漂亮的指尖点了点酒水单上价位很高的几款酒,徐念喜出望外,明白这是在照顾自己生意。 她领着几个人去了酒窖,临走时让阿飞帮忙照看着点尤映西。 尤映西:“你怎么不喝酒?不是酒量很好吗?” 江晚姿喝了口橙汁,鲜榨的,口感还行。 为什么呢? 因为尤映西颈项上的伤痕,坐到她身边了才发现的,像是被她用遮瑕效果很好的粉底扑了好多层,淤青差点儿被盖住。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会儿,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江晚姿自认不是容易心疼别人的人,眼下都很难体味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那天晚上尤映西说她姐姐死了,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江晚姿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眼里为何常有忧郁。女孩只言片语的吐露,未达深处,江晚姿心中的悲悯只因一时之间的共情。 -- 第26页 月亮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怕你吃亏。” 尤映西:“……哪种吃亏?” 江晚姿但笑不语。 她撩了撩头发,卷发红唇,笑得风情。尤映西等不到回答,一口闷下了玛格丽特,又点了另一杯别的。 江晚姿没有阻止,纵容她买醉忘忧。 今夜,她可以醉。 但她不可以醉。 第14章 、14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玛格丽特的味道微酸而苦涩,一口闷下去,尤映西觉得自己口腔里像含着片柠檬。 江晚姿:“你想说吗?” 尤映西没开口。她盯着阿飞递来的又一杯酒,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不是茶,就像江晚姿的这个问题不是问题。 尤映西没回答,因为江晚姿自己知道答案。能见微知著感知对方禁区的人很多,但是能够忍耐住好奇的人很少,她太有方寸感了,相处起来才会那么舒服。 放在桌上的手机闪了一下,江晚姿瞥了一眼,褚煦:大出血啊江导!不是,你今儿这么开心呢?难不成在酒吧有艳遇啊? 江晚姿:一个小朋友,喝你的,不够再点。 “哼,你大不了多少吧?”尤映西这个年龄的,没几个人喜欢被叫做小朋友。在她眼里,十七岁与十八岁只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个春夏秋冬便能走完。十八岁一成年,就不是小朋友了。 江晚姿这么叫她,好像她们隔得很远。 是差得不多,六岁左右吧。江晚姿不知怎么,总觉得她很小。 可能是江晚姿从小老成,长相在幼儿园那会儿都不是小萝莉那类的,五官带点男生的俊,性格又很内敛。她小哥江旭冬长得还要柔一些,有一阵江晚姿剪短发,江旭冬蓄长发,出去别人都以为江晚姿是哥哥,江旭冬是妹妹。 除了江旭冬,江晚姿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不过从小没一起长大,感情都一般。 长兄叫江旭阳,如果顺利,将来整个江家的产业都是他的,连江承毅的泥古不化都一起承袭了。逼着江旭冬将男不男女不女的头发剪短,至于那个短发断眉在学校里快当上校草的妹妹,江旭阳的威压不管用,随她去了。 过了那个叛逆期,江晚姿上了大学慢慢将头发养长,江旭阳以为她变好了,哪知是走上了另一条令他气得呕血的路。 江晚姿:“那不然叫你什么?” 尤映西:“你那天叫宋可其小妹妹。” 那天?江晚姿甚至没想起来宋可其的脸,迟了一会儿,她不禁失笑,品味出尤映西的一点点吃醋,女孩莫名的占有欲令她头疼,又不嫌恶,只是觉得有点傻。为一个名儿,至于吗? 她是考虑过叫妹妹,但这么叫,她成了姐姐,这个身份在尤映西心里是唯一吧? 果然,尤映西自己先否定了。 “还是叫西西吧,朋友都这么叫的。” 江晚姿点头,礼尚往来:“阿晚,小九,都可以,随你开心。” 她在家里行九,小九是家人叫的。 长岛冰茶的度数有点高,酒劲上来了,尤映西开始迷迷糊糊,没问她小九是什么意思。 将双臂当做枕头,尤映西将脑袋贴上去,侧脸盯着江晚姿,笑了笑:“你过来一点儿。” 江市的方言是江南一脉的柔糯,她这一句学的是从江晚姿那儿听来的京白,卷着舌,儿字音咬得很重,哪知歪打正着,更像撒娇了。 江晚姿心头一软,靠了过去,声音都压得很低,像是两个人的私语:“嗯?” 阿飞擦着酒杯,徐念的叮嘱犹在心头,他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垂下头。 江晚姿偏着头,长发垂落在尤映西光滑的手臂上,痒痒的。尤映西忍不住笑了一下,女人凑近过来,身上的香水味好像盛放的玫瑰,美艳又温柔,契合了酒吧,又觉得即便是这样有格调的酒吧都配不上她。 这片玫瑰园应是在云端,需世人一步一步天梯登上去,隔着云泥之别的枷锁仰望园中的神祗。 女孩抬起眼神都不太聚焦了的眼眸,做了个江晚姿意想不到的动作——尤映西将她的衣领勾了过去,本来就近的距离更近了几分,江晚姿喉头上下滚了滚。 但脸上还是淡然,笑容带着知道她是醉了的宠溺,像是此时此刻她想怎样都可以。 徐念从酒窖回来,见到这幕都惊了,她本来怕的是江晚姿欺负尤映西,毕竟这个女人看着就不是很直,她这酒吧蛮多同性恋来的,男的女的都有。 江晚姿这样的要想勾搭女孩,只要不是宇直,那不是人间扳手? “这干嘛?”徐念绕到吧台那儿,问阿飞。 阿飞用手掩着嘴,他那点混混的味道还在,告诉徐念都跟小弟禀告大佬似的:“你朋友先下的手。” “靠,我知道我又不是瞎的!” 徐念叨了叨:“要早知道她喜欢女的,我就下手了呀,我也不差的啊。” 阿飞委屈了一会儿,又说:“也行,我可以当小妾。” “滚啊,把胡子剃了再来好吧?哪个小妾满脸胡茬?” 两人笑作一团。 江晚姿:“怎么?” 尤映西确实是醉了,脑子不灵光,卡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干嘛,她没松手,江晚姿的衣领还残存着体温,她摩挲了一下,衣料很舒服,像她的人。回忆起前几次的香水味,截然不同,尤映西:“你又谈恋爱了吗?” -- 第27页 江晚姿蹙了下眉,想起这阵子隔三差五朝她发女人图片意味很明显的朋友们,口吻无奈极了:“我像没了女人不能活吗?” “不,你像……” 江晚姿一个心惊,这是真醉不轻吧,怎么能否定肯定一起用呢? 哪知道尤映西是大喘气,勾着江晚姿衣领的手松开了,咚一声倒在桌上之前将话说完了:“你像……唔,得反着说,女人没了你不能活。” 江晚姿扶额:“夸张了哈。” 还是承认自己有魅力的,徐念偷听都忍俊不禁,觉得这女人有这一面倒还可爱。 “所以是在谈吗?”尤映西问。 她有点想睡觉,不知道是困的还是醉了,强撑着精神想知道答案。 江晚姿将橙汁一饮而尽,明白今天晚上的陪聊应该差不多到这儿了,这姑娘酒量不大,胆子不小,勾引她。 她从手腕上摘下发圈,利落地扎了个待会儿方便搀扶尤映西的马尾。针织衫是oversize的,衬衫的袖扣被解开一粒,抬臂的动作令衣袖顺着腕骨滑落下去一点儿,肤色白皙线条紧实的手臂若隐若现。 江晚姿:“没有,空窗。香水我每隔一段时间会换,不是别人的味道。” 她的不长情,不仅对人,还对物。 卷发散开能修饰脸型,在别人那儿是修饰不好看的,到江晚姿这儿是修饰好看的。大大咧咧敞开来的也是鹅蛋脸,但眉眼像古装剧里剑眉星目的男主,又没那么硬,更被浓艳的唇色压下去好多,乍一看只剩下疏朗,冷艳都是大气的冷艳。 更迷人了。 尤映西说不清是酒醉的她,还是江晚姿醉的她。 她仗着这点儿酒劲勾住了女人搭在吧台边沿垂落下来的手指:“那我想要一张号码牌。” 徐念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阿飞凑到她耳边:“你朋友这是告白?” “闭嘴!” 徐念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尤映西现在在高中部怎样她不知道,但在初中部那会儿就已经是女神的存在了,买个奶茶都有隔壁学校的来瞻仰。 成年人擅长将假话当真话,也擅长将真话当假话。 更何况,她将喜欢藏进醉意里,又怎么能作真呢? 江晚姿:“你说女人没了我不能活。” “那等你是个女人再说吧。” 尤映西已经醉成一滩泥了,江晚姿这话都不知道她听进去没,一个劲儿地傻笑。 江晚姿抬眼看向徐念:“她说了今晚睡哪儿吗?” 照俞淑容那管法,回去八成是不能回去的,她既然敢来泡吧,家里估计也用理由骗过去了。 徐念想了一会儿,如实回答:“没有。” “你这方便吗?” 徐念这酒吧一般都通宵营业的,前阵子还有人来闹过事,她有顾虑,走不开。 江晚姿了然,她发消息给小舟,又对徐念道:“我照顾她。” 发完消息在输入栏上打了一串号码,亮给徐念:“麻烦给我拨个电话,有事互相联系。” 她知道徐念可能不太放心她,这也算是交个底,换对方信任。 包厢里一群男男女女玩得正嗨,小舟从墙上取下衣服要走,褚煦唉了一声:“干嘛啊这是?” 角落的方白也看过来。 姜杨唱着歌呢,一大小伙子不知道什么品位,点的都是广场舞歌单。玩得开的人还伴舞起来,吵吵嚷嚷。褚煦:“走走走,咱出去。” 两人走到门口,将门一关,安静不少。 小舟:“江导要走了,我给她叫车,我也喝酒了,不能开。” 褚煦不信:“走?开什么玩笑,她那性子玩通宵的!” 褚煦让小舟带他过去,他瞧瞧怎么回事。 刚走两步,方白尾随而来:“褚哥,我也一起吧,我有点困了想回去睡觉,明天一大早的戏呢。” 褚煦答应了。 一行人走到那儿,江晚姿正将尤映西扶起来,这事要比她想象中要难,倒不是她力气小,只是她没想过尤映西醉了是这样的。 话很多,而且还断片,前言不搭后语,同一个问题她可能要问两遍。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又问了。 江晚姿搀着她,走了两步,见到小舟他们。迎面而来的三个人表情都很复杂,小舟张大了嘴,褚煦一脸“靠还说不是艳遇”的神情,方白也是欲言又止。 “看够没?搭把手。” 褚煦上前一步,江晚姿:“你以为你是gay就不是男的了?” “啧,你还挺护食,我对女的又没兴趣。”褚煦冲小舟努了努嘴。 完了这人还呆着,将眼镜往上抬了抬,小声地对褚煦说:“不是,褚哥,我怎么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呢?” 褚煦:“眼熟没觉得,看着小是真的。” 这两个人忙着聊天,方白挺有眼力劲儿地过去了。尤映西看了看来人,这次断片后的记忆停在了“所以是在谈吗”,而且江晚姿还没回答。 像是默认了。 方白模样很甜美,出道以来演的都是偶像剧,粉丝也不少。 尤映西借着手臂搭在江晚姿肩上的便利,仰起头,眼神迷离,凑到她耳边说了句酒味很浓的话:“你喜欢她?那也可以喜欢我啊。” 褚煦愣了好多秒:“靠……野啊。” -- 第28页 小舟:“靠……这不是上次那个高中生吗?” 方白:“……啊?” 第15章 、15 上次在片场小舟见过尤映西,不知道名字,但是江晚姿点名要见她。人是从姜杨的休息室里领过去的,当时尤映西在陪陶欢欢等签名合影。小舟走进去,姜杨旁边的女孩戳了戳尤映西:“哎,待会儿作业借我抄抄呗。” “哪本?” “数学,噢,还有历史。” 高中生,学文的?至少是高二吧,不知道成年没? 那天下雨,尤映西的两个朋友先走的,小舟奉命送她去画室。 车刚买没多久,牌都才上好。小舟压着车速,生怕碰着,漫长的时间与女孩的寡言酝酿着小舟的好奇,问出口的时候好像憋了太久,短短几个字的速度都要飞起来:“你是高中生啊?” 尤映西愣了一下,点头:“嗯,高二。” 高中女生与江晚姿。一方是连象牙塔都未走出,青涩的女孩;一方是流连风月,感情阅历丰富的女人。这悬殊感,令人心惊胆战,又不免觉得刺激。 小舟心里面一时没了想法,只能寄希望于这小姑娘对江晚姿没什么兴趣,因为她回想过江晚姿以前的那些女友,没这么小的,江晚姿好像不喜欢太大的年龄差,基本都是一两岁。 还余下一群人在酒吧里狂欢,江晚姿走之前又点了些夜宵,付了账。 来的时候是三部车,司机都喝了酒。一行人出去,江晚姿是滴酒未沾的那个,她交由小舟架着醉得不成样子的尤映西,又令众人在门口等待,她去取车。 风声杳杳,深夜的街头人烟稀少,路灯的光束里潦草的飞尘,江晚姿投在地上的身影瘦瘦长长。 方白无端想起郑令原微博上的遗书,在发布之后没多久大概是公司介入,被删了,但痕迹遍布互联网,被各大论坛搬运讨论,连非娱乐板块的都被殃及。 她写道:江晚姿的眼里常有候鸟迁徙,我要做停下来筑巢的那只,她千帆过尽皆不是,我要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那一瓢,被她这样的人看进眼底,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郑令原周围的人很难相信她会与江晚姿走在一起。 明明之前见过很多次的两个人,要发生什么早该发生了,旁人的逻辑是这样。哪知道区区一个慈善晚宴,喝酒、开房、告白、在一起,像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有郑令原知道,不是水到渠成,是她的费尽心机。 在《野马之夜》的片场里见到江晚姿的第一眼,清晨薄雾,那个女人半弯着腰盯着监视器里的电影画面,身上沐浴着透过枝叶洒下来的熹微,像是一幅画。第一眼,郑令原就想要她,或是被她要,对后者的渴望更为迫切。 两个人的感情,一个人的执念,故事以悲剧收尾好像顺理成章。出身高贵从小不可一世的郑令原头一次碰了壁,她成了倦鸟,栖过百枝,飞过万水,名为江晚姿的屋檐之下没有归巢。 于是,她撞南墙,头破血流,换不来那个人的一次回首。 方白进组之前原以为江晚姿是郑令原口中来了又去的风,这几天一起共事,她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个女人温柔的那面常常压过她的冷,令人不可自拔。 “方白,你是回酒店吗?” 江晚姿问道。 方白回过神来,点头:“对啊,明天早上还有戏吗不是?” 江晚姿:“以为你要回家。” 资料上的江市,与电影无关,她竟记住了。 方白心中一惊。 褚煦学着腔,腻死人了的口吻:“那江导呢?回酒店吗?开房吗?” 他抓着驾驶座椅,将一张八卦至死的面容凑了过去,眼神在江晚姿与被安置在副驾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尤映西身上来来回回。 “再叽叽歪歪,滚下去。”江晚姿有点烦褚煦这点,gay圈里0的通病。 褚煦知道她脾气,叹息一声:“好嘛,不开玩笑了。” 在大学里当江晚姿学长的时候他就没什么架子,而且他这嘴贱的毛病一直招人烦,也有自知之明。松开手,褚煦坐回座椅里,双臂枕着头,颇为欢喜地说了句:“明天我家那个过来,我就不去片场了哈。” 盛沛褚煦为了在一起,与家里冷战好几年,什么中秋春节,从来都是自己过的。 尘世里为了庆祝团圆的盛大狂欢,他们合衣取暖,共温柔乡。 盛沛来江市的飞机是早上七点多,褚煦连这点时间都捱不了,想在到达口等玻璃窗外的景色从夜幕笼罩到云破日出,等天上那一抹掠过他心间的尾迹云。 方白在酒店门口下车的时候褚煦紧随着迈出了腿。 江晚姿降下车窗:“都说了我送你过去。” 褚煦懒洋洋立在车外,冷风醒酒,他抓了把头发:“行了吧,机场那么远,过去回来少说一小时呢,你还是带着这小朋友早点回去休息吧。” 男人将下巴一扬,示意副驾上浅浅入眠的尤映西。 他弯下腰,望进窗里,食指与中指并拢,自鬓边飞过额前,爽朗一笑:“提前祝福,岁岁平安。年后见了。” 车子驶离酒店,小舟不太明白:“江导,咱们不住酒店?” “不住这个。”江晚姿将导航定位在离这儿有点远的另一家酒店。 -- 第29页 酒精使大脑迟钝,小舟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刚才那家酒店有很多剧组驻扎,江晚姿如今的名声之差,她带着尤映西进去,要是被人碰见,会平白惹来许多非议。 江晚姿顾虑的是尤映西。 小舟:“那你就不怕方白?” “她不会说。” “为什么?” 这一片遍植常青树,树荫蔽芾,路灯被伸出来的枝叶剪裁,细碎的光点缀在江晚姿眼里。她扶了下额,笑姑娘的傻:“你口袋里被人塞了什么不知道吗?” 小舟去摸衣兜,从右边摸出一张邹巴巴的纸来,她展开,脸色一下子变了。难怪进组以来小舟姐姐小舟姐姐的喊,还时不时送她奶茶喝,果然有事钟无艳。 方白下车之前塞的,当时小舟靠着车窗,被吵醒来正迷糊着睁开眼。 江晚姿在后视镜里瞥见,没吭声。当然,方白可能压根没想瞒她,半遮半掩的,意图太过明显。 纸上是一串电话号码,或许还不是资料上的那个工作电话。 到如今,成了江晚姿知道方白对自己有所求,在被满足之前不会做令她不快的事的凭证。 小舟依江晚姿之言,滑下车窗,将手松开,那张纸随风而逝,消失在深沉的夜里。 倒车镜里薄薄的一片纸,仓皇逃窜。江晚姿回过目光,投怀送抱的女人于她而言,不是雪中送炭,只是锦上添花。再者,她近来并无这方面的心思。 这家酒店是顾家名下的产业,江晚姿将一张白金会员卡甩在柜台上,免去了尤映西的身份核查。 褚煦没个把门的嘴,与酒店工作人员的口耳相传,不知道哪个更快,传到了顾徐希那里。 房间的门刚合上,刚将人安置在床上,坐在床边休息的江晚姿被顾徐希的视频电话惊扰了。 顾徐希正化着妆,应该是有夜场要赶,化妆刷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视频接通以后,她顿了顿,目光在江晚姿脸上打量,毫无破绽的一张脸。 顾徐希:“你手机拿远点儿。” 江晚姿照做。 拉远的距离,使得她齐整的衣着无处遁形,不像事后的模样。顾徐希刚松了口气,镜头一歪,暴露了床上侧躺的女孩。 被子遮盖了大半,只余下一张熟睡的脸庞。 顾徐希一个尖声的靠震得江晚姿差点儿没拿住手机。 她拧了眉,不愿相信自己在这些狐朋狗友心中的形象:“褚煦说的什么?” “你他娘的再百无禁忌也不能搞……” 江晚姿:“我搞什么了?” 她换了只手拿手机,右手往后撑着床,微微仰倒下去。 “这丫头多大?” 江晚姿瞥了一眼自己一路搀扶回来的女孩,面不改色心不跳:“十七吧。” 顾徐希牙疼,倒吸一口冷气:“姐妹,听咱的劝,再忍忍,一年,咱再下手不迟。” “你有病吗?我是那种人?”江晚姿口吻有点冷,廊灯没关,照在她的脸上,额头的汗依稀可见。 顾徐希想了想,她大概是被褚煦夸大的情报吓得脑子短了路。 江晚姿浪是浪了点儿,倒还真不是那样的人。因为有底线,别人对她的评价再差都够不上一个坏字。 呲——顾徐希往脸上喷着喷雾,问:“那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人在酒吧喝醉了,没处去。” 顾徐希:“你们一起在酒吧喝酒?” 江晚姿:“偶遇。” “然后你就带她回来?” “不然呢?” 顾徐希的睫毛夹得卷翘,眼线一勾,眼睛更大了。她盯着屏幕,意味深长地问:“你们什么关系啊?” “邻居。”无法令人信服的答案,江晚姿补充,“她是我爸一个朋友的女儿。” “就这样?” 顾徐希:“江晚姿,你当我第一天跟你做朋友呢?” 在江晚姿的交友原则里,江承毅的朋友的女儿,这样的身份只会是她社交圈的底层,不值得她付出时间与精力。 江晚姿阖上眼眸,想起女孩今夜勾上她衣领的那根手指,轻轻擦过脖颈的肌肤,细软温热的触感。 她想,在不合适的时间遇见,总有一个人需要保持清醒。 “我当她是妹妹。” 欲盖弥彰的答案。 就像眼下窗外趁着夜色落下的回风小雪,悄无声息,妄想瞒过进入梦乡的人们。 第16章 、16 冬天早上七点多,蒙蒙亮的天光被酒店房间里好几层的窗帘尽数遮蔽,室内一片漆黑,一应家具都被吞没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宿醉一夜,枕头底下接连不断的震动响铃像来自梦里,尤映西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不小心将一条腿伸至床沿,突然而至的悬空感令她心里一咯噔,醒了。 声音还在响,不是梦。 尤映西皱着眉头摸索出手机,是闹铃。 划开的刹那,徐念还有其他几个人的微信纷至沓来。 尤映西呵欠连天地点开微信,徐念的头像上标着十几条未读。她本来困意十足,一条一条阅览下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 摸索着将壁灯揿开,橘黄的光亮轻柔流泻在四周。陌生的房间,尤映西匆匆扫视了一圈,这是家档次不低的酒店。她昨夜去酒吧时穿在吊带裙外面的毛呢外套一丝不苟地挂在角落的衣架上。 -- 第30页 造型现代的白色边柜上放着一台座机,淡蓝色的便签纸贴在上面,中央空调的暖风吹来,上下轻晃。 徐念在微信里表达了对尤映西的歉意与关心。 她昨夜越想越懊悔,不该随意将人交由江晚姿带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她拨过江晚姿电话,说是在另一个房间休息。徐念不放心,还是亲自来问。 江晚姿。 以这个人名为契机,昨夜醉酒之后的片段毫无时间线可言在头脑中闪回。尤映西不禁将脸埋在掌心里,往后一躺,想借身下这张温床来麻痹自己,还不够,又拉过被子连头脸都盖住。 过了一会儿,她又起身,将那张贴在座机上的便签纸揭了下来。 江晚姿的的确确没有在这个房间休息,纸上的字,如其人,横撇竖捺皆工整,字架大而不失清丽,可能是她留下来的唯一痕迹。 尤映西看了眼自己身上没换下来的吊带裙,她抿着唇,按照便签纸上的电话拨了过去。一声,两声,三声……攥着便签纸的掌心渗出了汗。 女孩略有些失落地想要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她的心提起,却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 小舟:“尤小姐你这么早就醒了吗?我帮你叫酒店服务?可能早上喝些热粥胃会舒服一些。” 是江晚姿的助理,脸圆圆的,长相与宋可其是一类,显小,看着就很好欺负。 尤映西想,还好是江晚姿的助理。 客套了两句,尤映西单刀直入:“江晚姿呢?” 小舟:“她在导戏,正拍着呢,不太有空。” 余下的内容是一些叮嘱,小舟细心而认真,她谢过,电话挂断。 尤映西回了朋友们的微信,刚回完,酒店的服务员送来早餐,是热粥小菜与包子的搭配。 身上有酒味和汗味,尤映西那点零星的困意早已不在,她忍耐不了自己的邋遢,进浴室洗澡。 尤映西扶着洗手池,凑近半身镜。她有点近视,不是很高,两三百左右,除非上课,平时都不怎么戴眼镜。她稍稍仰起脖子,颈项上的淤青好像淡了些,摸了摸,也没那么疼了。 看来,不是做梦。 她夜里迷迷糊糊醒过一次,眼睛半睁不睁的状态,脖子上有棉签沾了药轻轻涂抹的触感,她嫌疼,好像还踢了那个人一脚。 浴室的灯光映照在尤映西的脸上,肤色的白皙水润是素颜的天然效果,她正处在熬夜狂欢都不会浮肿憔悴的年龄。而眼下,她想的却是,昨夜十分浮夸的妆容,也是江晚姿帮忙卸的吗? 那个女人带她回来,为她涂药,帮她卸妆,看似什么都做了,唯独没做的一件事,是为她换衣服。 尤映西抵在淤青上的手指轻轻颤了下,她盯着镜面里的自己怔忪了两秒,才开始脱衣洗澡。 徐念担心的对象错了,她不怕,怕的是她。 今天早上拍的是外景戏。 这部电影叫《无人沉醉》,商业片。褚煦知道江晚姿是拍文艺片出身的,但他想赚钱,而江晚姿想尝试,找了个受众面非常广的本子,两个人一拍即合,组建起来的电影班底大半都很年轻。 江市的湿地公园,临湖的这片被剧组拉线围了起来。 刚拍完一场戏,男一号是文艺小生屈离,女一号是去年拿了视后的赵合何,两个人正披着羽绒服在对戏,屈离手里还拿着俩包子。姜杨与方白在副导负责的B组。 水天一色,日光欲出而未出,云边勾勒着淡淡的金色。昨夜那场雪下了半夜便停了,岸边凋敝的树木枯枝上还残有余迹。未至冰点的湖面游着一群白天鹅,长而纤细的颈项,伏低下去在水中觅食。 小舟递过来一部手机,她弯下腰,在江晚姿身旁低语。 电话是否要回拨过去,一向果敢的江晚姿有难得的犹豫。 这期间,无意听见了摄影师之间的对话。 他们望着远方,在湿地公园的湖泊之外,山上半腰处只依稀可见金顶的一座庙宇。 “你说那个啊?是华严寺,我们江市过年必去的一个地方了,元宵那天还有灯会,几百年的历史了,听说许愿还挺灵。” 江晚姿揉了下眉心,还是拨了电话。 那头是刚洗完澡的人,吹着头发吹到一半,福至心灵般停了片刻,听见了手机铃响。 熟悉的电话号码,她洗澡之前刚拨过。划开,接通了,她与对方都有短暂的沉默。 然后,尤映西借着这看似尴尬实则暧昧的沉默辨认出是江晚姿,唇角笑了一下:“喂,你怎么不说话啊?” 略显轻佻的笑声,诚如女孩所言,没了面具的她,举止都要外放不少。 不知昨夜的告白与挑逗她想起来多少,但面对少年人永远胜过成年人的坦荡,江晚姿唯有甘拜下风,后悔刚才没有先开口,抢占先机才不至于将气氛的基调定得如此含糊不清。 江晚姿:“头疼吗?” 她跳过问题,直言关心,像她以为的姐姐那样。 “还好,我昨天晚上有喝很多吗?”尤映西的本意并非是去酒吧买醉,事实上她喝醉的次数很少,昨天只是想脱下平日里乖巧文静的壳子,追求一时片刻的放纵。 本来都想好了差不多的时候就去闵又年家里过夜,她家离酒吧很近。 江晚姿是计划之中的意外,这道变数令尤映西沉溺在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的夜里,耽于享受她们的二人世界,而忘了自己饮酒的初衷。 -- 第31页 或许与江晚姿的相处便是莫大的放松,胜过了酒精的作用。 导演椅上翘着腿的漂亮女人,想起昨夜一路搀扶的不易,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其实不算很多,但一个高中生的酒量能好到哪儿去。 “唉,又给你添麻烦了。” 半干的头发尚滴着水,顺着还未梳理过微微向上翘起的发梢,落在衣肩上。洇湿的一小片衣料,带着水润,像是女孩浓密如薄扇的眼睫之下,那一双浸在泉水中剔透如玻璃珠的眼睛。 轻轻眨了眨,正准备将话锋自然而然转入昨夜掺杂着酒味的告白,但却忘了,她不提,她也不提,可明明对方昨天晚上才是最清醒的那个。 江晚姿那头有人的走动声,器械的声音也传过来,尤映西没来得及开口,那人轻描淡写:“没关系,下次再有这样的场合也可以麻烦我。” “毕竟,你是尤叔叔的女儿。” 尤映西一愣,偏偏要在末尾加上这一句,她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开,像是又回到邻居的起点。未能说出口的话在喉间一滚,又咽回去了。 她听出来江晚姿要挂电话了,不甘心,又追问道:“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吗?” 江晚姿闭上眼,在心里叹了声气,她擅长婉拒擅长冷漠擅长无视,唯独这一次拿这个只差将喜欢二字摆在明面上的女孩没有办法。 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是言不由衷。 “工作电话,不是随身带着的。” 刻意的疏离,江晚姿希望她能懂。 电话那头有人喊了声:“江导,这光现在合适吗?” 简直像是请来的托,江晚姿顺势挂了电话,因为太过匆匆,倒显得逃离的意味很浓。 尤映西握着手机的手臂垂落下来,足足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样跌宕起伏的心情于她而言是少有,被另一个人掌控着她的喜怒哀乐。 她不禁去想,究竟是在过去的哪个时刻喜欢上了江晚姿。 难过只是片刻,尤映西的骨子里有坚韧的那一面。 没有从小学画,基本功很差,她用时间与努力弥补,在画室里熬过一个又一个无人陪伴的夜。夏蝉将歇,冬树凝淞,一年又一年,她不知疲倦地刷题背单词,为了满足俞淑容还没醒来的那个优秀的梦。 尤映西在意身边的人对她有何期待,也不惜将真正的自己紧锁在无人问津蒙尘多年的柜子里。 江晚姿想要尤映西成为她生命中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尤映西品味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却做不到将自己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倒不是类似于“我偏不”的固执,只是不知怎么,觉得对方也未必愿意就这样草草中止,她想,可能是江晚姿自始至终的温柔,给了她笃定的勇气。 除夕至初七,尤映西真正放假的几天,不用去补习班,不用去画室。但因为尤庄琛与俞淑容也放假,往往是她在家里最难熬的日子。 今年要好一些,可能是因为尤映西在外飘荡了两天,回家那日她脱下立领外套,尚未完全褪去的淤青,像是刺痛了俞淑容的双眼。 她的妈妈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愤怒骤然淡去,少得可怜的疼惜又漫不开来,像是一时拿捏不定,要以什么态度来对待被她伤害过又被她深深憎恨的这个女儿。 尤映西喊了声爸妈,便上楼去。 她的背影倔强又冷漠,像是一堵墙,俞淑容想要上前的脚步缩了回去。 自从外公去世,每逢过年都是在自家过的,连大人都觉得无聊的春晚,小品相声的背景声里,尤庄琛鼾声阵阵。俞淑容在翻着相册,前半本,都是尤伊暖。 一家人在半小时之前才将对她的思念借由香火的媒介,捎到地府。 尤映西往二楼去,画室里的那幅野马之夜已完成大半,她接着画,临近凌晨的时候,起身往外去。 掐着倒计时的点,尤映西披上外衣,推开起了雾的玻璃门,走到阳台,倚着欧式风格的栏杆,拨了电话,在频率稳定的嘟嘟声里,远处的天边绽放起烟火,一簇簇,五光十色,映在漆黑的夜空。 嘟声戛然而止,响起的是一道熟悉而又好久没听过的女声,压低了的声音,音色低沉得迷人。 “喂。” 是喂。 不是喂?她知道是那个女孩。 尤映西:“江晚姿。” 对面嗯了一声。听出了尤映西掩饰不住的得意,江晚姿给了她工作电话以期疏离,却忘记了在江市一中门口接她的时候,她打过电话。 也低估了尤映西的决心,是翻了多久的通话记录,才找到的这个号码。 “新年快乐。” 传来的是女孩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她耳边只说给她听的絮语。 新年快乐,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江晚姿笑道:“新年快乐。” 她躺在酒店的床上,没开灯,电影投屏在墙上,黑白的画面。为了躲避尤映西,谎称今天要拍戏,没答应尤庄琛去家里过年。 酒店在江边,聚集着庆祝新年的人们。盛放的烟火璀璨如白昼,不一样的烟火,但是同一片天空。江晚姿头一次不觉得这砰砰砰的声音惹人心烦。 她往窗外看,笑了。 新年的第一个礼物,江晚姿收到了。是尤映西的想念,裹挟着她的一腔孤勇。 -- 第32页 第17章 、17 在阳台上,她紧紧攥着刚通完话的手机,与江晚姿的那则通话记录持续时间是一分半多,而她的心跳剧烈跳动的时间还要更久,像是应和着远方点亮万里夜空的烟火。 一簇簇,一声声,她觉得眼下自己也快上天了,太开心了—— 通话结束之前,尤映西稍微有些犹豫的询问:“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尤映西想,她是不是要的有点多?明明打电话之前真的只是想跟江晚姿说声新年快乐,可是一听见她的声音便有些忍不住,想要离她的生活更近一些,尤其想到她本来就不是江市的人,很有可能过不久就要走了,千万千万,不要只是过客。 她紧张,从外套里拉扯出能盖住掌心的睡衣衣袖,轻轻捏着一角,上面印着的无辜小猫生生被挤出几道褶皱。 江晚姿迟了两秒没回答,尤映西又抢着道:“不可以也没关系的。” “当然可以。”江晚姿在床上曲起一双长腿,变躺为坐,她低头,将通话挂在后台,点进微信,“你的微信是号码吗?” “我加你。” 这样一来,省略了尤映西加她微信还要等她通过申请的流程,江晚姿听出来了,她有多心焦。 好友申请发了过来,尤映西很快通过。 江晚姿的微信名很简单,没有时下流行的花里胡哨,没有使用不知所谓的符号。去了姓,晚姿二字。与贴合她冷淡气质的名字相比,头像要鲜活许多,是一只抬起猫爪触摸镜头的英短蓝白,歪着头,蓝色的一双眼尽显天真。 尤映西忍不住问:“是你的猫吗?” “嗯,叫烟烟。之前没带过来,我让燕京的朋友帮忙照顾它,但她有鼻炎,对猫毛过敏,准备这两天从她那儿要回来。” 江晚姿也在查看尤映西的微信,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想来是俞淑容躺在她好友列表的原因,朋友圈大半是学习,翻到其中一条她手指顿了顿。 不禁笑道:“要开学了啊你?” 是江市一中公众号的放假通知,发布于半个月之前,要是连着开学之前还没过完的这几天,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天左右。 尤映西先后转发了两次,第一次是一个加油奋斗的表情,第二次是卧槽你干脆别放假好了! 可想而知第二条屏蔽了什么人。 “……你真的好煞风景。”尤映西咕哝道。 还有更煞风景的。江晚姿笑着问:“作业做完了吗?” 尤映西要到微信的那点高兴劲儿立马蔫了大半:“没……” “唉,好啦我走啦,我去做作业。” 江晚姿:“等一下,回来。” 尤映西:“怎么了?” “记得收压岁钱。” 江晚姿一个多小时以前才在平时被她屏蔽的家族群里挨个儿给小辈发压岁钱,她这辈的哥哥姐姐大多结婚了,生下一儿半女,正是为养儿育女忙碌的年龄。她算是这辈里面岁数小的,也是这几年才开始给人发压岁钱,以前都是收压岁钱的那个。 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尤映西发来三个问号:??? 江晚姿:? 尤映西已经从冷风嗖嗖的阳台回了卧室,她坐在厚实的地毯上,对方发来的不是红包,因为微信的红包装不下这么多钱,橙色的转账图标里,她数了数,一开头的数字,后头四个零。 哭笑不得,尤映西戳着键盘,为难道:太多了。 江晚姿的眼睛不由困惑地眨了眨,不是她摆阔,而是她从小到大收的压岁钱没有少于这个数的。 窗外烟火将熄,江月悬天,月光漫漫照进屋里,在她身后布下一片不甚规则的光影。在喧闹的除夕夜,难得的寂静,江晚姿想了想,重新发了一个不那么令她有心理负担的一千元,敲下回复: 之前那个不收的话,明天自己会退回来。 尤映西打了个好字,还没发出去,对面又发了一句:好好学习,好好长大。 好好学习,熟的不熟的长辈都对她说过,随口一句的敷衍。 好好长大,唯独这句嘱咐她头一次听见,轻轻念了一遍,眼睛忍不住发酸。 尤映西不知道别人的长大是怎样的,但她的长大是无法存续的两截。前面一半有尤伊暖无微不至的呵护,可能要比一般的小孩儿还要更幸福。后面的一半从十二岁至今,一夜之间,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地成长,她表面是走在令旁人钦羡无比的花路之上,光鲜亮丽,实则周围全是荆棘与悬崖。 堪称漫长的几年,她被人观赏,被人闻嗅,被人采撷。 只有江晚姿知道这是一朵顶开碎石绽放的花,坚忍与荏弱共存。细细嫩嫩的花茎,在风雨中颤颤巍巍,石头供给不了多少养分,阳光还要挤破头去抢。 成长不易,望你好好长大。这是尤映西收到的最温柔最戳心的一句新年祝福。 尤映西赶在开学之前将智齿拔了,吃了几天味如嚼蜡的流食。 初七一过,江市一中的高二高三年级纷纷开学。 补习班的上课时间随之变成周六,画室是周一至周五的晚自习还有周日。 初八那天算是个长假过后的收心日,早上开了个班会,无非是例行的收寒假作业以及语重心长地叮嘱,接着大扫除,下午自由活动,住校生可以收拾宿舍,晚上上自习。 -- 第33页 尤映西捡了个便宜,她不住校,晚上也不上自习。 另外两个要上自习的唉声叹气了一路,陶欢欢刚做的美甲还被班主任陈倩当作反面案例全班批评,顺带表扬了前不久荣获油画大奖为学校争光的尤映西。 坐在窗边的尤映西脸上是女神一般温柔谦逊的笑容,闵又年早已对她这两年来在两幅面孔之间的反复横跳麻木了,觉得陈倩要是知道尤映西私底下跟她们也没两样的那一面估计要气吐血。 “说真的,你这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啊?” 真的不会人格分裂吗,闵又年深深怀疑。 江市放晴了几天,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光很柔和,四周像是有层毛边,弱化了光晕,落在对面矮一点的实验楼上空,竟也能迎着光看,一点儿都不刺眼。 三人正往校门外走,尤映西背着的书包里只装着数学的课本与习题,是今晚从画室下课回家以后要预习的内容。今天大家都没穿校服,她也是,上身是鹅黄色的背心搭白色衬衫,下身是一条A字裙,没过双膝,脚下踩着黑色的圆头皮鞋。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朝尤映西望过来的目光都是各种意味的打量。 尤伊暖还在世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沾了她姐的光,她在初中部名声就不小,身上光环很多,长得好看,家世不错,光荣榜上的常客。 尤映西:“等考上美院吧。” 俞淑容的心愿就是这个,等她考上美院远离江市,她妈的病就会好吗?她不确定,俞淑容的病情反反复复,西江艺术大学那边也知道,但是俞淑容在设计学院里的地位不可或缺,手上领着好几个国家级的项目,再加上她的病情一般也要受到刺激才会复发,工作的时候精神状态正常,所以学校一直没有做处理。 心烦意乱,尤映西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石头,冷不防一颗充满了气的篮球砰砰砰地滚落到她脚边。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有人吹起一道看热闹的哨声,那头的人目光聚焦在白色球衣的男生身上。高二理科一班的张思源,与闵又年暗恋失败其实是个gay的男生竞争过校草,在校内论坛里以几票之差惜败。 张思源愣在原地,旁边有男生推他,看口型是在说:去啊! 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张思源喜欢尤映西,送过花,写过情书,买过奶茶……几乎追女生该用的法子他都用过,无一奏效。身边的人都劝他放弃,说尤映西这朵高岭之花真的很难摘,要不对她身边的两个小姐妹下手也成,长的也不差。 那颗篮球是张思源的好哥们儿故意传飞的,帮兄弟创造接触的机会。 张思源刚要过去,那三个女孩看都没看他一眼,走了。篮球被路过的人无意间踢了一脚,滚进了旁边的花坛里。他望着尤映西纤细的背影眼神沉了几分下去。 出了校门,陶欢欢要去美甲店卸甲,闵又年问是哪家。 陶欢欢:“常去的那家啊,春芽路那边。” 闵又年哦一声:“那我陪你去,那边有个书店,我妈让我买教辅书。” 她问旁边挺着背走路像青松还没从女神的壳子里走出来的尤映西:“哎,西西你要不要一起去?好像新开了家奶茶店,店里还有猫可以撸。” 尤映西盯着手机发消息,头也没抬:“不去了,我要去装裱店一趟。” 前两天完工的画,她送去常光顾的一家字画装裱店加工,加了钱催单,声明今天得要。 那幅画尺寸不小,装裱店会派车送,也有专人负责上墙。赶在今天是因为刚好俞淑容出差去了,尤庄琛也在电视台里,否则要是被撞见她这么隆重地送江晚姿礼物,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而且一开学,尤映西也没多少空闲的时间了。 在学校里连手机都没法用。 装裱店的专车出发之前,尤映西发微信问江晚姿:你在家吗? 门锁咔嗒一声,江晚姿提着猫包进了家门,身后尾随着的顾徐希戴着口罩都连打几个喷嚏。烟烟困在猫包里抓耳挠腮,很不安定。 被放出来的一瞬间便往江晚姿身上爬,被顾徐希鼻音很重地骂了句:“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想想这大半个月谁冒着生命危险喂的你。” 烟烟不搭理她,冲着主人喵喵叫着,江晚姿抚了抚它的后颈,以示安慰。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看见消息的那两秒里目光很柔和,回复:在。 第18章 、18 江晚姿趁着剧组放假回了趟燕京,家里的习俗,初三那天要祭祖。 而她是祭奠外婆,顺便祭祖。 江晚姿是初七去的,为的是避开家里那一大帮子嘴碎的人。当初郑令原那事爆出来,她没少被念叨,什么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样。 —— 怎样?朝秦暮楚是男人的权力吗? 为什么不能是同性恋?有人规定女人一定要喜欢男人吗? 噢,表姨你别怕,你家闺女条件一般,我看不上,我也不是是个女的就喜欢。 江旭冬是篮球运动员,临近赛事都很忙,从队里赶过去的时候,刚进大堂就知道气氛不对。 几十张桌席屏息凝神,大气都没人喘上一口。男女老少齐刷刷的目光往寿星那桌望过去,嘉创集团的总裁江承毅端坐在其中,他的双膝上安放着今天刚满一岁的小男孩,江旭阳的儿子,江承毅的长孙,今天办的便是他的周岁宴。 -- 第34页 含着金汤匙出生,别人羡慕不来的身份。 在座的还有另外一个这样身份的人,江承毅唯一的女儿江晚姿,可惜刚才被郑家的人泼了杯酒,没了体面,柜也出了。 江旭冬走过去的时候,江晚姿正擦着头发,水擦干了,酒味散不尽,她将毛巾放回侍应的托盘上。被她怼了的表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江承毅低声斥了一句:“行了,还嫌不够丢人!” 他怀里的男孩受了惊吓,呜呜哭了起来,旁边的保姆很快将人带走了。 江晚姿站起身,迎面撞上兄长坚实的胸膛,江旭冬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温度,还有些发抖。 江承毅怒极:“你干什么?!” “你不是嫌丢人吗?不碍你的眼。” 江旭冬知道她要走,松开了力道。 那么多道目光追随着江晚姿离开的背影。 她着一袭蓝色的长裙,掐腰的设计,腰线盈盈一握,银色的细高跟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清脆的声响。她直视着前方,提着长裙一角,身形高挑又纤细,妆容花了,可脸蛋还是漂亮,狼狈都走出迷人的味道来。 温以静眯着眼喝了口酒,觉得这女儿这一点还是像她。 毕竟她生养的另外几个崽子没人敢呛江承毅,怂得很。本来嘛,江承毅与她各玩各的好多年,在外面那么多情人,说起丢人也不遑多让了。 江承毅忍着气,眼见刚来的这个也要走,还没开口,江旭冬先解释:“爸,她没带外套,外面冷,我送过去,待会儿就来。” 人没走远,就在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坐着,一米七六的高个,融入黑暗里的模糊的身影,有几分伶仃。 声控灯,江旭冬脚步踩上去的瞬间,灯光乍然亮起,江晚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才来。” 声音蔫巴巴的,眼眶还有些泛红。 她很少会流露出脆弱,江旭冬偶尔都会忘记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个。 “啧,糟蹋了。”江旭冬坐在她身旁,将外套披在她肩上,瞅着她的高定礼服说。 江晚姿:“你再送我一件就是。” 江旭冬点头,他刚与女友订婚,婚期将近,本来不想那么早的,女方家着急,便定下来了。爱情长跑了五六年,女友见过好几次江晚姿,都免不了要吃她的醋,说这当哥的也太宠妹妹了。 在江旭冬的衣裤里搜烟的动作也很熟练,摸了半天没摸到,最后是男人从西服的衬衣里交出来的烟和打火机,藏得很隐秘。江旭冬难为情地笑了笑:“你嫂子不让抽。” 江晚姿点了一支,吸了一口:“也成,你小时候就总被女孩子欺负,大了还是妻管严。” “你呢,还是要这么下去吗?” 江旭冬大概知道刚才大堂里发生了什么。他这个妹妹感情方面一直有问题,他没法教导,因为在他自己身上这个问题只是小很多,但还是有,以至于他那么久都不愿意走入婚姻的殿堂。 现在愿意订婚愿意结婚,究其根本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子,被对方以放弃来作为要挟的时候,想了想没有她的日子就觉得受不了,更何况对方还有了身孕。 他得负责。 江晚姿倒好,喜欢女的,一对里面谁都没法怀孕,负谁的责? 江旭冬眼见她从上大学以来谈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短则月余,长则大半年,也就是这次最后还是告吹了的郑令原。江晚姿也曾问过江旭冬:“哥,要负责任的不能说是爱情吧?” 爱情在她眼里是更纯粹一些的东西,喜欢与心动都是本能,没有社会跟家庭的枷锁。但于她而言,这样的本能时间很短,她没有见到哪一个人会产生这辈子就是她了的宿命感。 羁绊,她也想知道是什么滋味。 短暂的沉默,灯灭了,黑暗之中窗外的霓虹映在江晚姿的眼睛里,迷茫一闪而过。 她吐出烟雾,右手的指间夹着烟,撑在冰凉的楼梯上:“不知道,要不出家当个尼姑吧,但我不能总吃素,我喜欢吃肉。唉,算了,六根未净,佛祖见了我也嫌。” 初七那天,江旭冬陪江晚姿一起去墓园,问她在江市过得如何。 江晚姿将一束花放在康茵的墓前,磕了几个头,站起来笑了笑:“你看我没瘦就知道了,挺好的。” 江旭冬弯腰为她拍去衣裤上的灰,近一个月没见,妹妹好像变了一些,具体的他说不上来,总之看起来精神很好,他也就放心了。 不过想起一件事,又不由皱了眉头:“我听说,爸找了人监视你?” 江晚姿愣了一下,眼神骤然变得冷淡。 墓碑上康茵的照片是黑白的,遵照老人的叮嘱,选用年老的时候,面容慈祥,笑容和蔼。 她心头一软,径自往旁边石子铺就的小路走:“哥,咱边走边说。” 江旭冬没她心细,但这会儿也明了,她不想在康茵面前提这些,老人在世的时候是最宠她的。 墓园越往高处收费越高,顶层的像是豪贵,底层的宛如蝼蚁。 明明死了都一样,一把灰,也可以作尘土。 康茵是想随便葬了的,她没那么多讲究,但最后还是在墓园一览众生小的那几层里。江承毅好面子,温以静更觉得她没来送终,有愧于母亲。 这家子人的感情很复杂,说没有,葬礼上一个个都哭得厉害,说有,临了送终又不来。 -- 第35页 江晚姿将手插进衣兜里,说话很不客气:“谁说的,江旭阳说的?” “唉,也不能这么喊大哥。”江旭冬劝她。 他们都是康茵养大的,但性格还是差不少。江旭冬要柔和很多,江晚姿则像是一把刀,平时将刀刃藏起来,温柔都是假象,出了鞘就是见血封喉。 “大哥什么大哥,他怎么排挤你的你不知道?” 江旭冬噎了一下,见她走得急,喊了声:“慢点儿,你那鞋跟那么高。” 豪门望族里少不了的戏码,争权夺势。 江旭冬大学原本想学经济方面的专业,喜欢而已,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可能是外公还在的时候受了些耳濡目染,最后还是没报,退而求其次,选了个差十万八千里的体育专业,有那么点寄情于山水的意思,为了不招人嫉恨,逃离了纷争。 都现代社会了,江家不是嫡长子继承制,都是能者居之。 江旭冬退出了,剩下三个在暗地里争得你死我活,江承毅知道也放任着不管,他就是想看龙蛇斗,无论是死里逃生还是势如破竹,想掌权好歹得亮出几分本事。 就目前的局面而言,江旭阳的胜算很大,但他想要的不是分庭抗礼势均力敌,是胜券在握。温以静那边的筹码他眼馋很久了,可惜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温以静的心是偏向女儿那边的,之前还想过招赘婿,眼下也不用想了。 司机在车里等着,开了暖气,钻进去身子很快暖和起来。 江晚姿:“我名声都这么差了,大哥倒也不用拿这些添油加醋的话来编排我。” “监视?他不觉得这么传出去反而让别人觉得江承毅很看重我吗?”江晚姿低头玩着手机,江旭冬放着副驾不坐,跟她挤在后排,摸了摸妹妹的头。 江晚姿的头发又黑又亮,就是发质有些硬,从小康茵就笑她脾气肯定不好,以后是个硬骨头。 江旭冬叹了声气:“所以是怎么一回事?” “爸的老同学,一个风度翩翩的叔叔,算不上监视,就管管我吧这样。” 江晚姿拧了下眉:“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好管的。” 江旭冬:“怎么?真从良了?江市有尼姑庵啊?” 被妹妹掐了下腿,江旭冬笑着讨饶。 江晚姿冲司机亮了下定位,她要去顾徐希家里领猫。江旭冬:“你不回家一趟?” “回去干嘛?讨骂吗?”江晚姿望着窗外,从墓园回市里的路她基本上一年要走好几次,风景大同小异,有时候也会产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感慨。 江市有没有尼姑庵她不知道,倒是知道有个姑娘在等她回去,一天三四遍地问,奇了怪了,她也不觉得烦。初七到的燕京,初八早上就回江市,顾徐希说你赶着投胎啊? 江晚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迫切。 迫切什么呢? 尤映西在微信里问在不在家,江晚姿猜到她要上门,一边等一边归置着烟烟的用品。猫砂,猫粮,猫罐头……顾徐希借口过敏,废人似的瘫在沙发上,一点忙都不稀罕帮。 门铃响的时候她正在APP上看江市的美食榜,她闲得很,在燕京待烦了,向父上请命来江市,美其名曰为微服私访,实则是公费出游。 “哎,来了来了……”顾徐希才刚起身,江晚姿很快从楼上下来,抢在她前面开了门,被门外的女孩扑了满怀。 顾徐希惊呆了。 外面的太阳有些明媚,装裱店的车上着漆,在二月末的日光之下泛着海水一样的蓝。 尤映西踮起脚,将脑袋抵在江晚姿的肩膀上,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紧紧地抱着江晚姿,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个戴着口罩的女人拿着手机在拍。 “感受到了吗?”尤映西问。 她的呼吸近在耳边,江晚姿觉得痒,不禁笑了:“什么?” “新年的第一次见面,我的热情。” 江晚姿点头。 感受到了。 我的迫切。你的迫切。 她觉得她得做些什么来回应尤映西的热情,她抬起手,掌心覆在女孩清瘦的身躯上,成全了这个拥抱。不敢用力,生怕这一用力,将她们之间薄得像纱似的窗户纸捅破了。 这一刻,天空澄蓝,风很温柔。 房廊之下的两个人闭着眼眸。 顾徐希在群里发了好几个狗头:@上好佳 @辛辛姐妹们快粗来!江晚姿他妈的又谈恋爱了! 第19章 、19 装裱店的车停在庭院之外,两个师傅小心翼翼从车上将画运出来,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大门口杵着两个人,一时没了办法,只好停下来。 他们店本来是今天才开始营业的,这小姑娘是常客,又加钱催单,这才加班加点做出来。 养眼是养眼,但老这么等着不是办法。其中有个师傅咳了一下,干咳,声音还不小。 那两个人都自久别再见的氛围中回过神来,对视了一会儿。 多久呢,其实没多久,从上次在万念俱飞醉酒至今,十天左右吧。而在不知情的狗仔顾徐希眼里还以为她俩有半年没见了,在刚炸出来人的群里言之凿凿: 顾徐希:啧啧啧,这不是小情侣是什么?[图片] 辛予可:这个……抱一下也没什么吧? 顾徐希:只恨当年念书少,那个感觉真是形容不出来。 -- 第36页 那头还在国外的贾迦佳像没什么时差似的,冒泡很快:我他妈make love到一半你就给我看这个? 顾徐希:你为什么会make love到一半?是赵树不行还是你不行? 贾迦佳:赵树不行。 赵树:? 贾迦佳立马消失了。 辛予可:附议。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买个会发视频的朋友。 顾徐希:那么本小姐愿意来做这个朋友,一万? 辛予可:成交。 钻进钱眼里但其实并不差钱的顾徐希将镜头对准门口那两个人,期待着能捕捉到紧紧相拥之后少儿不宜的戏码。哪知道这俩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分开了。 尤映西先别开的目光,她趁着江晚姿松开力道,便从对方怀里脱离,这么短的时间,血色便已漫上脸颊。尤映西:“那个,我之前来你家里做客,觉得墙上有点空,就画了一幅画。” 其实不用她说,从两个师傅手里抬着的那块尺寸不小的薄薄的板子就可以猜出来。 尤映西见江晚姿没什么反应,又说:“上墙会用无痕钉,你要是不喜欢随时可以卸下来。” 江晚姿好笑地看着她泛红的一张小脸,知道有一部分是天气的影响,今天太阳高照温度不低,但她是不是太容易脸红了。 “当然喜欢。”江晚姿说。 江晚姿没少给人送礼物,关系浅的是小舟帮她备礼,关系深的是她亲自选。尤映西的这两个礼物,送口红是一时兴起的失误,送画具是礼物不当的弥补。她不知道归作哪类,想了想,竟因为实在无处安放,只能算在特别里面。 但没想过要对方回礼,一来江晚姿什么都不缺,二来尤映西还是个学生。 投之以桃,尤映西亲自画了这幅画,应是报她以琼瑶。江晚姿没有理由不喜欢。 一句话便打消了尤映西所有的顾虑,笑容挂在唇角,出现两个小括弧一样的梨涡。 两个师傅套上鞋套进门装画。 敞开了一半的门,可视的范围有限,顾徐希着急,要上前去,冷不防那女孩自己走了进来。个子矮江晚姿差不多大半个头,黑长直的头发十分柔顺。 顾徐希越瞧越觉得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尤映西自然发现了顾徐希的存在,她止步,抬头看了眼江晚姿:“你朋友吗?” 江晚姿察觉她的拘谨,便道:“嗯,发小。燕京过来的,来江市玩几天,应该不会遇见你爸妈,不用在她面前装。” 人到眼前,顾徐希先递了张名片。 她戴着口罩,只半张脸露在外面,单看也是好看的,就是眼神不太对劲,大尾巴狼似的,不怀好意。怎么看,也跟名片上这个响亮又严肃的名头对不上号。 尤映西姑且接了,点了个头:“顾总你好,我叫尤映西。” “别听她摆谱,就一挂职的,喊她顾顾就好。”江晚姿将尤映西的书包放在沙发上,她回头去问,“对了,你不是今天开学吗?” 尤映西:“嗯啊,这不是下午没课嘛,我晚自习也是去画室。” 顾徐希眉头紧锁,握在掌心里的手机群消息响个不停,她没空搭理,还在冥思苦想,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尤映西。这一想,便漏了关键的晚自习这点。 刚才下来开门,将烟烟撂在楼上了,装了一半的猫爬架这傻猫玩得不亦乐乎。 江晚姿:“我上去收个尾。” 尤映西:“要我帮忙吗?” 江晚姿笑了一下:“不用,你陪顾顾坐会儿吧,你们聊会儿天。” 末了,又想起顾徐希这人的作风,又补充:“她脑子不太好,嘴还比脑子快,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你要是不舒服就别理她。” 顾徐希叉着腰骂了回去:“你才脑子不好!” 她鼻音很重,看精神状态也不像感冒,尤映西想起来之前江晚姿的猫是交给了一个有鼻炎的朋友照顾。这下对上号了,便觉得顾徐希重情义,一下子没了防备。 听说是来江市玩几天,便主动当起东道主:“你喜欢吃还是喜欢玩?要不我推荐你?” 顾徐希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好啊,你干脆带我去吃好了。” 她是吃货一枚,赚的第一桶金便投资了餐饮业,哪知看走眼,赔得血本无归。痛定思痛,待餐饮依然如初恋,年初又在淮扬菜馆里砸了不少钱。 尤映西不怕生,顾徐希更是自来熟,握着尤映西的手便往沙发那边去。两人一坐下来,顾徐希:“来来来,咱加个微信。” 微信加上了,尤映西低头改着备注:“我回头发你个攻略好了,唔,我可能没时间带你去。” “为什么呀?” “我还在念高二,今天刚开学。” 顾徐希戳着屏幕的手指顿了顿,她脑子里缺了一块的拼图好像找到了。 答案呼之欲出,顾徐希还是想百分之百的确定,她下套:“这样啊。江市有没有好玩的酒吧?” 尤映西犹豫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一家。” 顾徐希装作讶然:“你喝酒?” 尤映西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顾徐希更不像对未成年饮酒有意见的人。 “会喝,不常喝。” 装裱店的师傅手脚麻利,两人聊天的功夫便已经将画上了墙。 画框的材质是实木,带着点米色的白,处在客厅里一应性冷淡风格的家具里并不违和。 -- 第37页 顾徐希抬眼,愣住了。 这是一幅油画,画的是《野马之夜》最为人称道的一幕电影场景。这部电影她其实只看过一遍,她没多少文艺细胞,但还是对这个画面印象深刻,以至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还原得很好,这么大的一幅画,一定花了不少时间。 唯独漏了个元素,牵着马的一个女人,郑令原。 是有意为之吧? 顾徐希想起什么,在群里搜索了赵树的发言。 赵树是贾迦佳的男朋友,青梅竹马,闷骚一个,平时不怎么说话,这一找,很快便有了记录。 是有一天晚上,深更半夜,江晚姿问赵树有没有什么适合高中生用的画具。 赵树给推荐了一款。 贾迦佳当时还刺了一句:稀奇,你还给高中生选礼物? 尤映西起身去付装裱的尾款。 手机在掌心里震动了一下,顾徐希往下拉,是辛予可发了张照片。背景是一张麻将桌,微信签名是朝阳区国粹十级选手的辛予可手里捏着一张一万。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一万。 辛予可:我都胡了一把了,你视频呢? 顾徐希没空贫嘴:我现在心里有点乱。 辛予可:你乱什么?认错了?我就说嘛,就一个拥抱能说明什么。 顾徐希:没认错。 辛予可:啊? 顾徐希:您二位行行好,哪天拔冗来趟江市,我也怕我看走眼,或许不是我想的那回事。 江晚姿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刚好贾迦佳在群里冒泡:要不元宵那天吧?赵树要回他姥姥家一趟,我们顺便回国了。 辛予可与顾徐希都同意,这便把行程定下来了。 烟烟在江晚姿臂弯里,喵了两声,在顾徐希的朋友圈里遍寻江晚姿的尤映西抬起眼来,眼里全是光。 江晚姿冬天好像不怎么怕冷,之前冷的时候穿的就不多,今天出了太阳,上身一件高支棉的浅蓝色衬衫,长款的,左边塞进黑色的灯芯绒裤里,右边随意露出来一截,价格不菲的深蓝色披肩被烟烟抓着当做枕头。 被那幅油画装饰的墙面就在楼梯旁边,江晚姿一下来便看见了。 她在那幅画前面停下,又后退两步,卡着一个适合观赏的距离。 女孩的用心超出她的想象。配色精准,构图协调,处处都是巧思,个人风格也很浓郁,江晚姿不记得自己电影里的这匹马有这么一双带着点伤感的眼睛。 烟烟是只粘人的猫,见主人不理她,便在江晚姿怀里翻了个身,敞开肚皮求抚摸。 江晚姿心情很好,她垂下眼,笑着撸了一下烟烟的小肚子。 这幅画顾徐希分享在群里,贾迦佳:这女孩没多少情感经历吧? 辛予可:怎么说? 贾迦佳:我要是送给赵树礼物,一定不会让他想起前任。 顾徐希觉得有道理,《野马之夜》是郑令原主演的,这幅画没画郑令原,但其实很难不让人想起她。 辛予可不认同:得了吧,就一幅画,阿晚还想起郑令原?你们当是台湾偶像剧呢?她前任那么多,那什么能送啊? 江晚姿:你们聊得挺开心? 辛予可撤回了一条消息。 贾迦佳撤回了一条消息。 …… 轮到顾徐希,她撤不回了,而且现在江晚姿就在她眼前。 顾徐希赔笑,将眼下唯一能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一把拉了起来:“哎呀,你是不是也没吃午饭啊?走走走,咱们一起去。” 烟烟正在尤映西脚边蹭,尤映西还没玩够,看了眼江晚姿。 江晚姿:“它以后都在家里的,我不在它也在,你要是喜欢,在门上录个指纹吧待会儿,以后想来随时都可以。” 第20章 、20 高二三班是文科实验班,女生多男生少。 高一下学期期末刚分完班的那个假期,班主任陈倩先是开了个班会,又将这帮半大不小的孩子带去博物馆参观了一个下午,借的是江市一中一直以来都有的暑假研学名头,目的自然是促进学生的感情交流。 这不一开学,基本上大家都互相认识了。 女生相邀着去上厕所去买零食的很多,致远楼旁边就是食堂,里面有小卖部,高二在二楼,下去再上来都很快。座位是开学那天自己选的,十几个男生散落在教室四处,美其名曰为阴阳相济。 参观博物馆那天尤映西参赛去了,没去。 一个学期下来也没发展别的同窗感情,这会儿她在班里的交友圈还是高一时候的那两个,闵又年与陶欢欢。 朋友多还是少对尤映西而言没太大影响,她不怎么喜欢人际交往,觉得累。 从高一就喜欢靠着窗边坐,那个时候不是在这栋楼,那栋楼要旧一些,是一中历史悠久的老建筑。 窗外是临近后门的竹林。她喜欢看太阳西沉,落到学校外面一墙之隔还没来得及拆的棚户区后面,将剥落的墙皮染成砖红色。棚户区改造的那阵子她也在看,轰隆一声,与四周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低矮楼房土崩瓦解,空气中尘土飞扬。 夕阳像一颗金黄的卤蛋,没了楼房的遮挡,硕大了很多。 尤映西不禁会想,是机械车推倒的棚户区,还是棚户区背负了太久的太阳,终于被累垮了。 -- 第38页 她从小就会有很多这样大人不屑一顾的想法。四五岁的时候尤伊暖给她讲故事,水中捞月。尤映西真的去捞了,在自家庭院的游泳池里,月亮没捞着,她落进水中,差点没命。 在水里咕嘟咕嘟喝着水,眼睛睁大,见到一跃而下的尤伊暖,还有裂开了的月亮。 后来家里没了游泳池,尤映西直到现在都不会游泳,还有点怕水。 尤映西与尤伊暖相差很大。 尤伊暖口齿伶俐,尤映西从小也就在姐姐面前话会多一点。尤伊暖很受长辈喜欢,尤映西不懂怎么与长辈相处。尤伊暖外向,尤映西内向,就连叛逆的那一面都是收着的,不像火,烧成一片人尽皆知的灰烬,而像是冰,融化了,还是水。 涓涓细流,很快又会凝成冰,她作为水的可能性被冻成固态。 尤映西在两个形态里艰难平衡,日子久了,有时候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高二的这栋楼,窗外是田径场,风景乏味很多。 有个班在上体育课,懒懒散散没骨头似的跑步。尤映西默默数着,一圈,两圈,三圈……数着数着变成一天,两天,三天……还有多久能放假。 放假那天是元宵,江晚姿会在江市吗? 余光中有个男生向她这桌靠近,尤映西还没回头,闵又年先伸出了手:“干嘛呢干嘛呢?近前观赏校花要收费。” “说话十块钱,送巧克力三十,告白五十。”陶欢欢坐在前桌,啃着面包,翻着从家里带来的时尚杂志,狮子大开口。 男生一愣。怎么不去抢。 这还没完,闵又年腾地一下起了身,杵在过道上,店小二似的右臂一扬,努嘴示意她的座位:“有偿出租vip座位,一天……” “哎,陶欢欢,一天多少钱来着?” 陶欢欢腮帮子鼓鼓的,喝了一大口牛奶才算咽下去:“唔,一百啊,不是你定的么?” 旁边有人开玩笑:“啧啧啧,漫天要价,还有没有王法了。” “闵又年你也太埋汰了,好歹你进校那会儿我也给你投过校花,怎么现在沦落成黄牛了。” 这是个男的,闵又年满教室追着他揍。 焦点一时变成了耍猴戏的那两个。男生上前了一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手里拿着一本习题册,开了口:“尤映西——” 周遭的人屏息凝神,等待他表白,也等待他表白被拒。 尤映西认识这个男生,好像叫边川。分班考试的时候见过,她的橡皮擦掉了,他帮她捡了起来。 后来成绩一公布,她是第一,他是第二。 戏剧性的结果,所以别人都以为在他们身上会发生一些故事。 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尤映西面露疑惑:“嗯?” 边川将习题册翻开,他折过角,很快就找到那道为难了他一晚上答案竟是略的题目。 “这道题,你能帮我看看吗?”他弯着腰,笔尖指了指被划过很多道痕迹的附加题。 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陶欢欢回头瞥了一眼,觉得这男的真无趣。 尤映西浏览了一遍题目,巧了,是假期里补习班的老师教过的例题,解法一样,只是题干变了。 她撕了一张草稿纸,简略地写了几个公式,递给边川。 边川碍于不知道尤映西旁边的这个座位是不是真的一次一百,不敢坐,伏在书桌上对着公式又将题目仔细梳理。 恍然大悟,边川开心得眼睛发亮:“谢谢!” 这是她身边少见的一类男生,真正的书呆子,只是简简单单在问数学题,没有装作无意落下情书。 尤映西笑了笑:“客气。” 闵又年追着男生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不小心碰着了人。 她抬头,见是张思源。 一句对不起还没起头,闵又年先咦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啊?” 理科班不都在对面的明德楼吗,大老远的过来干嘛? 张思源长得很帅,只是眉宇间有股阴恻恻的气息,脾气在学校里也是出了名的差。 他往教室里扫了一圈,尽量将自己的偷窥表现为光明正大在找人,然后以没找着收了个尾。手插进校服衣兜里,不轻不重地与闵又年擦肩而过,口吻都很欠揍: “关你鸟事。” 整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闵又年朝他装逼的背影啐了一口,谁他妈不知道这货喜欢她家尤映西啊? 这天江晚姿将戏份交由副导负责,等她回去再审片,自己则去了西江艺术大学一趟。 还没开学,是刚好她之前在燕京念硕士的那个导师来西江艺术大学交流,为期三天,今天是第二天,她去见见这个老头。 老头姓申,名永言,是国内电影导演行业里的泰斗,现今赫赫有名的导演里有好几个都师从于他,譬如三年一部电影部部都是票房口碑双丰收的崔邈,还有很喜欢黑色幽默的耿夫。 申永言其实只带过江晚姿一年,她的工作履历里最近的那部喜剧短片便是在申永言的鼓励之下去尝试的,拍摄的过程里几度想死,因为实在不是她的风格,自己都很排斥,也欣赏不来这几近夸张的诙谐。 倒是因此结识了耿夫,样片放映的时候,耿夫在她旁边,看得差点睡着了。 走的时候拍了拍江晚姿的肩膀,刚见面时候还能问候一句“《野马之夜》拍得太好了,后生可畏啊”,这会儿就撂下一句“哎,真好,看来我的饭碗保住了”。 -- 第39页 申永言观影的时候像是为了捧学生的场,总是不合时宜地干笑两声。 因为是业内人士的交流,人不多,影院不大,申永言的笑声还有回音,尴尬都是双倍。 江晚姿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老师,这太烂了您就别笑了吧,我心虚。” 申永言:“你知道烂啊?” “这不是您让我拍的吗?” 申永言看了她一眼:“明明是你自己想拍,我就点个头。” “是您说要多多尝试。” 申永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是要多尝试。” 申永言这是头一次带女学生,这么大半年下来他察觉江晚姿与他以往的学生都不太一样。做导演的需要艺术需要审美需要技巧,还需要共情。 他这个学生不太一样,有悲天悯人的那一面,可是姿态高高在上,好像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如蝼蚁蚍蜉,她会怜惜,但都是将人当物,将物作尘土的怜惜。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她的眼,动她的心。 后来了解才知道江晚姿从小走得太顺了,学业感□□业都是一路坦途。名利在他人眼里是嗟来之食也是汲汲营营,在她眼里可能是唾手可得轻而易举。 申永言自从当她的老师以来,便一直希望她跌一跤,摔得越狠越好。 在郑令原的遗书曝光之前,申永言还不知道自己毒奶也很有一套。 江晚姿真跌了一跤,顺便将他俩的师徒情分跌没了,不过好像只是短期,江晚姿不会在江市久留。 申永言在西江艺术大学里有个好友,叫娄山,名声没申永言那么大,但是资历也很厉害,开学之后会是江晚姿的导师。 娄山做东,三人在学校里的餐厅吃了饭。 席间,申永言将江晚姿仔仔细细审视一番,叹息了一声,心道这跤跌得还不够狠,还是人模人样的。 江晚姿的手机响了好几次,被她划掉了。 申永言与娄山叙旧,正是兴头上,通情达理道:“行了行了,不用陪了,玩你的去吧。” 刚走出餐厅,手机铃声又响起。 江晚姿往停车场走,拇指在屏幕上一划,顾徐希:“妈的!打五次电话你才接!你知道有这时间小顾总该赚多少钱了吗?” 正值假期的校园里人并不多,这条路上有梧桐夹道,枯枝残叶,别有一番冬日里肃杀冷清的氛围。 江晚姿:“好像这几天你都赋闲在你家酒店醉生梦死?” 中午时分,江晚姿注意到很多人手里都提着一碗汤圆。 今天是元宵节。 那头沉默两秒,换了个人,辛予可:“你知道我为了过来看望你推了巴黎大秀吗?” “据我所知,巴黎大秀是上个月的事,你推掉的是麻将局吧。” 辛予可败,这次是信心满满的贾迦佳:“我可是放弃了夜夜笙歌来的!” “……行,你厉害。” 连贾迦佳都不远万里从国外赶来,看来她们在群里说的不是玩笑话。 江晚姿掏出车钥匙,嘀了一下车,她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你们仨给个痛快吧,要干嘛?” 这三个人临时组成的恋情观察联盟就等着江晚姿这句话,顾徐希心急火燎往群里甩了个地址,让她驱车前往。 摆明了是鸿门宴,江晚姿答应了。 因为她知道,赴宴的除了自己,一定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女孩,肯定也被她们设进局里了。 江晚姿想,去也无妨,她阻止不了自己想见到尤映西的心。 就像对方开学的这个星期,江晚姿去片场总会绕远路,在学校外面徘徊,择不同的位置停下,借树荫或是视觉盲区遮蔽车身。她会待上十分钟左右,有时是盯着爬满藤蔓的陈旧教学楼,有时是胳膊支着头,百无聊赖望着晨跑的学生,一圈又一圈,替他们累。 终于有一次,她抬头,目光抵达更远的地方,见到了窗边的姑娘。 身上罩着校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穿的这身,肥大得很,衬得她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吹飞的单薄。那天早上好像是什么催眠的课,她支起课本遮住脸,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 江晚姿想起烟烟,她竟也像猫,难怪会令自己心情愉悦。 尤映西往窗外看了一眼,江晚姿并不担心会被她看见。 车旁是一棵合抱之木,常青树,浓阴如盖。 尤映西揉眼睛的刹那,晨间的风惬意,江晚姿轻轻笑了一下。 这一幕只有这棵树目睹了,她的心事在没有宣之于口之前,只有它知道。 第21章 、21 要不是亲自来这一趟,江晚姿还真不知道原来江市有这么一条名不副实的巷子。 这边有好几条巷子,遍布着又小又破的店面,副食店五金店,连寿衣店花圈店都有。来往的居民衣着朴素,楼与楼之间空间逼仄,宽的勉强能充作汽车可以通过的单行道,窄的至多容得下两个人并肩。 江晚姿刚开进去没几米远的车子与老式二八狭路相逢,她降下车窗,想要沟通,中年男人使出宛如高空走钢索一样的技术,叮铃叮铃拨着车铃笔直从车旁轧过。 车后安装的藤椅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嚼着泡泡糖,侧过脸看着车上的漂亮女人,得意地吹起一个粉色的泡泡。老式二八几乎是擦着车身过去的,以至于小女孩吹大了变得透明的泡泡像是近在咫尺,江晚姿鼻间都是劣质糖精的味道。 -- 第40页 没有发生刮蹭,江晚姿由衷佩服。她关上车窗,将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路,环顾四下,没有什么停车位。于是上了一个缓坡,将车停在了一处自建房的门口。 江晚姿下车,按照导航七拐八绕,总算找到那家店所在的巷弄入口。 旁边杵着一根歪东倒西的电线杆,上面贴着几张模糊不清的寻人启事,杆子下头有条状的黄色污渍,像是狗尿。 二胡的声音一阵一阵传来,悠长而哀怨,间或被哪家吵架的声音盖住,又以愈大的分贝予以回击。女人的叫骂伴随着砸门的声音响在上空:“就差脖子没埋进土里的老东西少一天不吹唢呐会死啊?” “这是二胡……” “管你妈一胡二胡还是杠上开花,老娘嫁给你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买得起外头一平米的房子吗?算什么男人啊还管老娘见不见情人……” 众生百态的筒子楼。显而易见的粗俗与破败。 鬼画符一样的字布满陈旧的墙面,江晚姿的目光不由自主定格在“138xxxxxxxx学生妹”上面,只见旁边便有蓝底白字的金属标牌表明巷子的身份。 这么一条破巷子,叫——百花深处。 江晚姿暗自将这里记下,生活气息很浓,觉得日后取景说不定用得着。 导航显示还有几十米,直走。 她拾级而上,石板路的缝隙里长了青苔,还有随风摇曳的野草。 今天要见申永言,为显尊敬,江晚姿穿得比较正式。石梯很窄,垂坠感良好的黑色西装裤在她抬脚的时候会不小心沾上灰,她不甚在意。 江晚姿从小养尊处优,但从干导演这行开始,她就没少吃苦,那会儿拍《野马之夜》为了蹲日出为了守月落,时常在野外露宿,条件比这里差多了。 就是不知道她那三个白富美朋友是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下得去脚的,尤其是贾迦佳,还有洁癖。 这么想着,导航提示语说到了。 那家叫做“野渡”的纹身店在哪儿? 江晚姿四处寻找,走着走着,无意之间踩到了一堆瓜子壳,蓦地,两颗瓜子壳又从她眼前飘下,落在脚边。 她抬头,三楼走廊上的辛予可低头,二楼居民房里搭出来一截截长短不一的竹竿,她们二人的目光隔着竹竿上晾晒的各色裤衩,在空中不尴不尬地相遇了。 江晚姿万万想不到,频繁出现在时尚杂志上给各大品牌带货的国内模特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拥有众多头衔的辛予可会有这一面。 堂堂名模,裹着大花棉被,闲嗑瓜子落泪花。土里土气,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呜呜呜呜呜我的晚啊我的姿啊,我以为我今年都见不到你了,江叔叔好狠的心啊——” 辛予可脸上的表情很用力,但还是掩盖不了没几颗眼泪的事实。 江晚姿被辛予可抱得很紧,她脸上笑着,心里不免为与朋友的重逢感到开心,嘴上却毒舌依旧:“上次应南说要带你进影视圈?我看是不必了,观众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应南是辛予可的经纪人,在模特圈里算是王牌,当年愿意带辛予可是因为两人都是麻友,有次饭局上搓麻将认识的。 辛予可:“得了吧,你听他吹牛,上次麻将桌上借我的钱都还没还呢,没有信用的男人!” 她咬牙切齿,身上的大花棉被扎眼得很,江晚姿问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还不是因为你。我匆匆忙忙赶飞机,行李箱都忘了带,她俩一个腿短一个腰粗,衣服我穿着都不合身。话说回来,江市也忒冷了。” 江晚姿:“我让小舟送几件过来,先穿我的?” 辛予可:“不用了,我刚下飞机就在网上买了几件衣服,应该快送到了。” 屋里头腿短的那个推开了窗,贾迦佳呸了一声:“你才腿短!你一米八的个儿比个屁啊!” 她洁癖很严重,甚至连屋外的空气都嫌脏,窗户只开半扇,很快又合上。头没探出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也是不懂APP上好评颇高的这家店为什么要开在这儿。 辛予可做鬼脸,江晚姿笑,好奇腰粗的那个怎么不出来呛声。 贾迦佳:“纹身呢。” “她不是最怕疼的吗?”江晚姿不解。 紧了紧身上的大花棉被,辛予可挽着江晚姿的胳膊要往屋里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好奇呗。从小就没少干这样的事,小时候还自己染过头发,顶着一头不知道什么色儿的去幼儿园。” 辛予可与顾徐希是一起长大的,真正意义上的发小,这事江晚姿还真不知道。 想象了一下,不禁笑出声来。 深棕色的木门上吊着木牌,将门一推开,屋子里别有洞天。 与破破烂烂的巷弄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纹身的图样装裱成画,作为白色墙面上的装饰,两面都是如此。剩下的其中一面钉着几幅达达流派的画,还有一个三层木板组装而成的不规则陈列架,摆设着一些荒诞古怪的艺术品。 进门的左手边,是照片墙,用五颜六色的图钉固定着拍立得,都是客户纹身之后的反馈。 江晚姿看了一眼,发现一个熟人。 坐在绿色复古皮沙发上的贾迦佳之前也看见了,阴阳怪气来了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辛予可刚才被外面什么杠上开花的叫骂吸引过去了,没仔细看,这会儿凑上前,也很惊讶:“这不是余之吗?” -- 第41页 江晚姿的前任之一,在郑令原之前处的,两三个月吧,就分了。 因为带去吃饭过,所以她们都认识。 贾迦佳:“这怎么走哪儿都是你前任啊。” 辛予可:“这概率,只能说是处处留情,处处情债。” 她俩唱着双簧,江晚姿没搭理。自顾自将脱下的大衣与西装外套挂了起来,神情十分平淡,像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坐下来之后问了句:“顾顾呢?” 贾迦佳给她指了指左手边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里面呢,刚还嚎得跟猪似的。” 可能隔音好,也可能顾徐希已经疼晕过去了,江晚姿没听见什么声音。 “她纹的什么?” 贾迦佳忙着与赵树甜言蜜语,辛予可从两座沙发中间的杂志架上抽了一本递给江晚姿:“从里面挑的,忘了是哪个了,画得都还挺好的。” 铜版印刷的画册,封面是店名野渡二字的草书,翻开来的目录分为三辑,上下还有一个特辑。 江晚姿随便翻了翻,上辑的画风外放大胆,图片旁边标注着画师的名字,这些图样大多出自一位叫做Y.N的画师之手。她的指尖捻着上辑的末页,翻到下辑,差异明显的画风,内敛而精细。 她连续翻了几页,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自然也注意到了画师已从Y.N变为XI。 有个手腕纹着一朵绿色小花的店员从茶水间出来,端了两杯热咖啡。 江晚姿合上画册,问道:“请问你们店里的画师在吗?” 趁她专注,辛予可与贾迦佳暗中击了下掌。 店员微微一愣。 这位画师其实不怎么来店里,但是今天凑巧,她在。而且不是为了来画图样,而是……店员看了眼江晚姿身旁若无其事的两个女人,明明她们都是被画师带过来的,这会儿江晚姿又像不认识画师似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压下心中的疑惑,店员将江晚姿领去了工作室。 这家店几乎横贯了一整层楼,所以纵深不长,都是向左右延伸的面积。 辛予可与贾迦佳装作好奇,尾随在后。等江晚姿一走进去,她俩立刻将房门关上,房门上本来就插着钥匙,辛予可将钥匙一扭,彻底将房门锁死。 店员已然看呆了,贾迦佳塞了她一些小费:“这门等我们回来再开,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两个人飞速没了身影。 要出去的刹那贾迦佳被自己的洁癖绊住了脚步,辛予可将她狠狠一拽:“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脏就脏了怕什么,咱豁出去!” 这人兜着风往楼下跑,红色的碎花棉被裹在身上,像披风似的。贾迦佳看着她确实不怎么拘小节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正踩在污渍斑斑的地面上,一时竟不知道谁更豁得出去。 穿过一条漂着菜叶子的水沟,两人按照原计划进入野渡背面的这栋筒子楼。 握住爬满铁锈的楼梯扶手,连爬三楼,应该在纹身店里不应该在这里的顾徐希早就备好了三个望远镜,正等着她俩。 三人背着江晚姿建了个小群,针对如何确定江晚姿与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关系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鉴于江晚姿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思很难猜透,她们最终确定了一系列乍一看就不怎么靠谱的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是由顾徐希提供的,将二人紧锁在同一间房里,静观其态。 第22章 、22 房门?合上的刹那, 江晚姿像是早有准备,十?分淡定,并无乍然被人困在屋室里的窘迫。 二十?平左右的工作室, 陈设简单,两张沙发, 一张桌椅, 两面嵌进墙内的书架。 立在书架前面背对着江晚姿的女孩更是淡定,那一对塞在耳朵里的白色耳机表明了?她可能没?听见任何来自于外界的声响。 江晚姿压低脚步声, 往旁边平移几步, 以能看见她的侧脸。 尤映西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 V字领, 柔顺的长发向上卷起扎了?个丸子头, 低垂着脖颈, 微微低着头, 露出颈后像雪一样白的肌肤。她静静地翻着手上的书页,一页又?一页, 一声又?一声, 如?果不是有这?几声轻微的响动, 都要让人疑心眼前这?幕是否是静景。 太过安静的女孩,像是窗台上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春风拂过,花叶舒展,犹如?几近无声的呜咽。 书像是翻完了?, 尤映西将书归还于书架, 又?欲阅览另一本。在书架的上层,她伸长手臂,还差一些才能够着, 只得踮起脚尖。将要触及书脊的那一刻,有只柔软而温热的掌心轻轻抚过她的手,从腕骨至指尖,尤映西注意到,那人的尾指很长。 她愣住了?。 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尤映西嗅到了?江晚姿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诚如?她之前在酒吧所言,时隔多?日?,新鲜感已褪,她又?换了?一款香水。这?次是底蕴醇厚的檀香,类似松木被大雪覆盖之后,柔润里沉浸着冷淡,往深处,还有一点点令人着迷的木头腐朽的气?味。 江晚姿将书递了?过去,与尤映西匆匆数秒的对视令她心里一时生出不少背德而复杂的感想。 要是尤映西的眼神或是蒙上走遍大江大海的几许风尘,或是遭过起起落落,又?添人间无常的夤夜霜雪。总之,要是她的眼神再世故一些,江晚姿觉得,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 第42页 可偏偏白得像一张纸似的。 江晚姿不由想起照片墙上的余之,想起郑令原……她舍不得自己与尤映西之间的关系,有朝一日?会?被缀上一个冷冰冰的“前”字。 即便是前,也该是前赴后继的前,一往无前的前。 但江晚姿对自己的喜欢并无信心,她自认不是个好人,所以希望这?个女孩别?吊死在她这?棵百病沉疴的烂树上。十?七岁的尤映西,不知道去过地球至北至南的两端没?有,她可以在异国小?镇的港口眺望远方连绵千里的南极冰川,可以在广袤无垠的雪原上,从冰屋的窗口与灿烂壮丽的极光邂逅。 那时想必会?醒悟,她十?七岁遇见的这?个女人,充其量就是漂亮一点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尤映西有千万种可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江晚姿一次次劝自己,别?耽误她。 这?时的江晚姿还不知道,单是这?一丁点从来不会?给予旁人的不忍心,便足以说明她的心动不同以往。 江晚姿将目光从尤映西的脸上移开,她从旁边绕过,径直走向窗边。 这?举止,于她个人而言是向前,于她们二人之间是退后。尤映西的剔透不仅是那双能望进人心里的眼睛,也是一颗在亲生母亲的憎恨里成长的心。她懂了?,又?像是不懂,握着那本书,明明这?阵子那么想见到江晚姿,这?会?儿竟一时无言。 提起窗帘的一角,江晚姿眯了?眯眼,隐隐约约望见对面的筒子楼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深吸一口气?,唰的一声,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薄怒只在微微上挑的眉间,江晚姿更多?的是无奈。 笑骂这?三个傻瓜。 冷风吹,两行泪。 三人同时搁下望远镜,两两相对。隔着一条羊肠小?道的房间被窗帘尽数遮蔽,无计可施,这?个发展又?实在出乎意料,只得齐齐发出一声“靠”! 贾迦佳无语死了?:“顾徐希你他妈光长胸不长脑子吗?” 顾徐希不服气?:“谁知道里面装了?窗帘啊?那不是个画画的地方吗,不要采光的啊?” 贾迦佳冷笑了?一声。她就这?性格,看不爽就怼,对好朋友也一样。 顾徐希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再说了?,别?说的我光长胸多?丢脸似的,不知道是谁上高中的时候天天喝木瓜汤,胸都丰在屁股上了?。” 贾迦佳脸都气?歪了?:“放你妈屁!” 眼见这?俩人一言不合要吵起来,辛予可是个喜欢当和事老的,麻将桌上就没?少当粘合剂。 她挤到她们中间,贾迦佳瞥了?一眼她身上的大花棉被,活脱脱像上面爬满了?跳蚤似的,嫌弃得立马跳开两米远。 辛予可:“哎呀哎呀,你们别?吵嘛,这?不是还有planB吗?” “咱们现在去开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吃个饭,轧个马路,再哄她俩一起去那个什么寺看灯会??” planB是辛予可想出来的,一言以概之,在浪漫的氛围里观察两人的气?场。 顾徐希:“华严寺。” 顾徐希早来江市那么几天,她喜欢玩,将江市好吃的好玩的都摸透了?,知道华严寺元宵节有个灯会?,在网上查了?查以往的新闻报道,放河灯逛庙会?看烟花,应该很浪漫。 三人回了?野渡,将两人从房里放了?出来。 尤映西这?会?儿才知道她是被困在里面了?。她没?有觉得难熬,本来她就是一个人可以在屋子里待一天的性格,而且这?次还有江晚姿陪着。 她俩刚才聊了?一会?儿,江晚姿先开的口,问她怎么会?在这?儿。 尤映西:“顾顾说想纹身,问我知不知道江市有哪家好一点的纹身店。” 当然,现在看来,好像是随口瞎掰。至于为什么顾徐希掰的是纹身店不是别?的,可能是因为在她身上掰其他正儿八经的也不实际。 江晚姿想了?想,问道:“我好像在画册上看见你是画师?” 尤映西揉了?揉书页的角,垂着眼:“以前都是我姐画的。” 野渡的店主叫白鸟,真名是什么不知道。 尤伊暖在世那会?儿,俞淑容还没?疯,但在她□□到执拗的教育之下,尤伊暖应该也会?有想要松口气?的时候,尤映西已经忘了?尤伊暖怎么认识的白鸟了?,她被尤伊暖带着来过这?里几次,白鸟喜欢小?孩儿,常给她糖吃。 尤伊暖死后不久,白鸟的店停业,她本人不知去向。 等再回来的时候已过了?三年多?,店名从山水变为野渡,白鸟剪了?短发,纹了?花臂。 尤映西念高一的时候,白鸟找上她,说请她帮忙画图样。 那天晚上下着雨,白鸟的口吻不知怎么,像是与窗外泼墨的夜色交织在了?一起,沉甸甸的。她说:“因为你是她妹妹啊。” 她顿了?顿,又?可有可无地补了?句:“她画那么好,我想你也不差的。” 江晚姿想要见见这?位店主,尤映西:“她今天没?在,好像去外婆家过节了?。” 这?屋子从前是白鸟的外婆住的,外婆身体?不好,白鸟的妈妈接她在家里孝养。白鸟职校毕业想开店,征得外婆同意,改造了?老屋。生意做得好,又?恰逢这?层楼的其他住户举家搬迁,卖房,她买下了?,才开了?这?么大一家店。 -- 第43页 五个人在店里等了?一会?儿,辛予可的衣服送到了?,她裹上厚实的外套,又?加了?一条裤子,这?才出发。 江市市区里有几处景点,河滩太远了?,尤映西本来想带她们去夫子庙还有梁园,但都放假没?开放。 无奈之下只得去了?市中心的商业区,真正意义上的轧马路。 顾徐希说要分一半马路给旁人,与贾迦佳辛予可走在后面,前方是并肩而行的江晚姿与尤映西。两人不算紧紧挨着,隔了?差不多?一个拳头,交流不多?。 但因为都长得好,而且有半个头的身高差,气?质上年长的那个要冷一些,年下的那个因为阅历少,显得稚嫩而柔和,没?那么刺人。说互补吧,又?不全是,毕竟这?俩都寡言少语。 所以在顾徐希问她俩怎么看的时候,贾迦佳:“还挺登对的其实。” 辛予可:“不瞒你们说,我给应南发了?她的照片,应南想签她。” 她装模作样叹了?声气?:“我感觉到了?一丢丢职业危机。” “你放心吧,应南不是只签会?打牌的吗?”贾迦佳,“不过条件是挺好的,脸蛋那么小?。” 顾徐希:“……你俩能别?跑题吗?” 辛予可一个当模特的突发感想还有点理由,贾迦佳一个弹钢琴的凑什么热闹。再说了?,名片是她先递的好不好,她家除了?酒店,也开了?影视公司,要签人也是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上次她问过了?,在微信上悄悄问的,尤映西说她要考美院。 一行人逛了?几家奢侈品店。 五六点的时候,顾徐希念叨肚子饿,尤映西:“那去吃饭吧?有家很好吃的寿喜锅,就在楼上。” 顾徐希朋友圈昨天晚上才发的想吃寿喜锅。 立马答应,其他人没?什么想吃的,依她了?。 这?是一家价位很高的店,吃饭的高峰时间人也不多?,菜品很快上齐。 饱饱地美餐一顿,江晚姿起身去付钱。 趁她离座走远,顾徐希凑到尤映西旁边咬耳朵。 尤映西的一双眼睛微微瞪大,末了?,被顾徐希轻轻拍了?一下,才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再出商厦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江晚姿开车,副驾坐着尤映西。出发之前江晚姿问了?句:“你今晚不上自习不回家吗?” 要上自习,但她是去画室,借口胃痛向老师请了?假。 尤映西觉得实情也不能向江晚姿吐露,为了?灯会?而逃课,这?件事本身便显得幼稚又?贪玩,十?分孩子气?。但她其实只是想多?一点时间与江晚姿相处。 尤映西:“不上自习,我跟家里说过了?的,你别?当我是小?孩。” 江晚姿笑了?笑,将导航定位在华严寺,朝她伸出手:“那你还我。” “什么?” 江晚姿看了?被她捏在手里玩的那个粉色的屁可猪一眼,明显的示意。 这?是刚才逛商厦的时候江晚姿买了?送她的,见她盯着橱窗看,几乎走不动路,满眼的喜欢。 尤映西将屁可猪攥得更紧了?:“可是这?个刚才在店里也有很多?大人在买。” 后排的那三个听热闹听够了?,派出最嗲的那个助阵。贾迦佳撒娇很有一套,抓住江晚姿没?收回去的那只手晃啊晃:“是啊是啊,人家刚刚也好想要的,阿晚为什么不给人家也买一个。” 江晚姿就着那只被贾佳迦握着的手,将她脑门?推了?回去,白眼翻得很没?人情味,眼边的那颗黑痣像活了?似的:“正常点,要吐了?。” 车子平稳汇入忙碌的车流之中。顾徐希在三人群里发了?个[OK],而在这?上面是贾迦佳的发言: 为了?确保本次计划圆满成功,我建议planB与planC双线并行。 而planC是三人之中正儿八经的恋爱经验最丰富的贾迦佳出的主意,引导其中一人配合出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有在修文,目前修到80章了,但是难免看花眼,如遇错字可帮我捉下虫,发红包感谢。 后面还有两章,三章评论区均有红包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23 华严寺的元宵灯会未必如网上流传的那么浪漫, 人山人海,人声鼎沸,简直不像个佛门清净之?地。 贾迦佳鞋子都要被挤掉了。 拔鞋跟的时候, 还有个神神叨叨的男人凑上前,要为她算命。 顾徐希见贾迦佳不见了, 回头找人, 忍不住嘈这一身道士打扮的男人一句:“我说大叔,您能?换个山头行骗吗?” 饶是她不怎么信佛, 但子不语怪力乱神,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本就该心怀敬意与畏惧。这在佛教的领地摆摊算命, 脖子上还挂着个生?怕捞不着钱的收款码也忒过分?了。 她们边走边吐槽, 另外三?个在前方等候。 山寺门前是数不清多少层的阶梯, 因为是灯会的高?峰期, 基本都是顺着人流而上, 她们眼?下正在差不多一半的地方。居高?临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场合, 像是最佳的容器,盛着人间全部的愁苦与喜乐。 两边的栅栏旁都有路灯,黑色的灯柱隐匿在浓郁的夜色之?中,圆形的灯泡像一盏盏灯笼,悬在空中。 -- 第44页 她们三?个等候的那里是个小平台, 供爬山爬到一半休息用的。有不少摊贩卖东西, 糖人,烤红薯,年?糕之?类。顾徐希带着贾迦佳追了上来, 只见卖糖人的那个摊位很火,辛予可杵在里面?,旁边是半大不小的孩子,非常显眼?。 等挤进去,只见三?人都在。 前面?的小情侣快买完了,江晚姿回头问她们,想要什么。 转盘上面?是十二生?肖,辛予可麻将桌上五行缺鸡,点名要鸡;贾迦佳要猴,因为赵树属猴;顾徐希要二师兄,因为看起?来分?量比较多。 贾迦佳:“你少吃点吧,过年?长了多少斤了你。” 顾徐希:“要你管,我才一百出头又不胖。” 江晚姿问身旁的尤映西:“你呢?” 尤映西懵了:“……这个是想要什么就能?要的吗?” 有个小朋友吃着烤香肠,一嘴的油光:“当然不是啦,要转的嘛。” 周围的人附和,大概是觉得江晚姿这么问有点多余。 江晚姿笑了笑:“嗯,确实不是。但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兔子。” 尤映西今天确实像只兔子,一身的白,白色的毛衣,蓝白色的羊绒羔外套。 江晚姿的目光落在她的丸子头上,想象出两只长长的兔耳朵。笑容浮在嘴角,她点头答应:“好,会有的。” 她在糖人摊前半弯着腰,微卷的长发垂落在颊边,伸手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尤映西见到她专注的眉眼?。江晚姿盯着木质彩绘的转盘,盯着那只啃胡萝卜的兔子,斟酌了一会儿,指尖搭在指针前端红色的部分?,轻轻一推。 那根指针带着两人的心在盘面?上旋转,心跳很快,转速也很快,一圈又一圈,慢了下来。 停止的霎那,指针不歪不斜,正好在兔子尾巴处稳稳刹住。 那一两秒的时间里,两人下意识的反应是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眼?神的交汇滚烫而流连。 世界好像突然只有她们两个了。 周遭的人鼓掌叫好,寺院里庄严的诵经,孩童的啼哭……好像在隔得很远的地方。 那三?个暗中观察的人全都在群里:卧槽! 贾迦佳:啧啧啧眼?神太不能?骗人了。 顾徐希:我哭了,我的阿晚第一个转的竟然不是我的二师兄! 辛予可:唉,说真的,如果我十七岁的时候遇见这么一个要星星搭梯子也要上天摘的人,我可能?也会陷进去吧。 她们都是江晚姿的好朋友,知道江晚姿的性格,她的好只在有限的范围内表露。被框进那个范围里的人并不多,于是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很荣幸,能?见到江晚姿的另一面?。 不像外表那么冷,说有多温柔吧也不是,毕竟从小到大的那些经历都在她身上烙下印记,注定了江晚姿骨子里的疏冷。但只要她将一个人放在心里,她一定会对这个人非常好。 其实目光对上之?前,江晚姿还没有太多的想法,但她见到了尤映西眼?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情感,很难不动?容。须臾之?间,自然忘了遮掩。 江晚姿心里叹了一声,接过兔子,递了过去。 这次特意避开?了眼?神的交流。 尤映西咬了一口兔子,黏糊糊,甜滋滋。 往下就不那么顺利了。 转了三?回才转出二师兄,剩下那次是条狗。 顾徐希雀跃得很:“不愧是我的发小!” 真正的发小贾迦佳心都凉了半截:“喂,我小时候也没少给你转吧,还有刮刮乐啊什么的。” “哎,好好好,你也好。吃这条狗吧,也蛮可爱的。” 辛予可手上拿着她自己挑的马,觉得马到成功寓意也不错。她戴着黑色的口罩,本来不戴的,因为爬山有点喘不过来气,但刚刚因为身高?太过瞩目被人认出来,要了签名,嫌麻烦,还是戴上了。 她们走之?前,吃烤肠的那个小朋友夸江晚姿厉害,那小嘴甜的,五次中两次被说得跟百发百中似的。江晚姿笑着将自己的那个糖人送了出去。 尤映西想让她尝尝味道,吃了一小半的糖人递到她眼?前:“下面?没咬。” 江晚姿的目光落在糖人残缺不齐的上部分?,为是否要配合朦胧的月色留下暧昧的痕迹而迟疑,过了一会儿,她握着尤映西的手,使对方拿着糖人的角度向上倾斜,她低头,顺势咬了一口兔子的尾巴。 “我好多年?没吃这个东西了。” 寺院里人潮熙攘,建筑的檐下都是形态各异的灯,隔着质地轻透的灯罩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亮。可能?是为了营造氛围,用来照明?的电灯都是暗的。不止檐下,树干上也是灯笼,那一串串灯火聚拢起?来,一眼?望去,灿烂如星海,游人似舟,行在水中。 尤映西:“我以为你们可能?都没吃过这个。” 江晚姿笑道:“有钱人的生?活也没有那么不真实。” “我小时候是在外婆家里长大的,四合院,很多玩伴儿,大家什么都玩。上的小学也不是什么贵族学校,外婆带我去的,老?师很好,学校门口玩的很多吃的也很多。” 人群向右侧的大殿涌入,是进香祈福的地方,僧侣盘坐在蒲团上诵经念佛。 江晚姿:“要去吗?” -- 第45页 尤映西:“不了吧,感觉人很多。” 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哪里?” 尤映西像是非常迫切,抓住江晚姿的手便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她们手牵着手,怕对方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几乎是十指交握,感受着掌心一点点被汗浸湿。在浪漫的月光下,两条逆着人流的人影,像是不顾俗念,一起?奔向世界的尽头。 心脏砰砰狂跳。 尤映西想起?刚才顾徐希发来的微信:你怕什么,姐姐我在你这个年?纪除了没跟人上床,什么都做了。打的啵说不定比你见过的男人还多。 尤映西:我们班本来男生?也少。 顾徐希:……这是个比方!你还想不想试探她了? 想。 又不想。生?怕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答案。但刚才在糖人摊那里,江晚姿的眼?神,她希望不是错觉,那是个留足了想象空间的眼?神。 但怎么连她咬了一半的糖人都避开?? 尤映西一番胡思?乱想,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河边都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会儿大家都在许愿。 她扶着树干喘气,八百米体测都没这么卖力。江晚姿稍微好点儿,她平时有空都在健身,但也知道她们高?中生?卷子都做不完,哪还有空锻炼身体。 江晚姿走了过去,轻轻为她抚背顺气。 “是这儿吗?都说许愿很灵?” 尤映西缓过来一些了,她直起?上身,望了眼?不远处黑压压的人影,愁眉苦脸:“人太多了也。” 这么一来,那三?个也分?散了,但应该都会随着人群往这边走。 江晚姿四处看了看,这是河边的一处休息区。旁边这棵大榕树下坐了不少人,半大不小的孩子很多,叽叽喳喳,太吵了。 两人去了远一点的地方,石狮子旁边的长椅刚好走了人,她俩坐了下来,想等人少的时候再过去。 趁着灯会来摆摊的人不少,脖子上挂着木箱走来走去卖饰品的,用单车驮着笼子卖宠物的。她们旁边是两个大爷,一个卖茶叶蛋,一个卖糖葫芦。 中间放着个收音机,他俩揣着兜听着戏,摇头晃脑。 尤映西忽然起?身,过去买了两个茶叶蛋,又好像不仅仅买了两个茶叶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江晚姿听清了,但没听懂,她头一次听见尤映西说方言,吴侬软语。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江晚姿将茶叶蛋在长椅边沿滚了一圈,蛋壳轻微的碎裂声中,收音机里的磁带被取了出来,重新放回去。咔嗒一声,流淌出来的明?显不是刚才那首了。 尤映西剥好了蛋,递给江晚姿,又接过她手中那个:“你听过吗?” 江晚姿倾耳听了一会儿,猜测:“黄梅戏?” 这是她的知识盲区,她听京剧还多一点。 尤映西低头剥着蛋壳,茶叶蛋卤得很入味了,很好剥。 她咧着嘴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那我给你讲。我外公喜欢听,我小时候也听了不少。” 这出是经典曲目,《梁祝》。 脍炙人口的故事,江晚姿:“那大意是知道的。” 尤映西三?两下将茶叶蛋吃完了,她擦干净手和嘴,侧过脸看着江晚姿:“其实不太一样?。” “梁山伯见到祝英台有耳洞,质疑她的身份。” 江晚姿注意到了女孩正盯着自己,她只得偏过头去,假装在认真听她根本听不懂的戏曲。 “祝英台说她小时候经常扮作观音,所以有耳洞。”正好等到收音机播放那一句。尤映西凑近过去,几乎是贴在江晚姿耳边轻声道,“梁山伯那时已经喜欢上了祝英台,他说,我从此不敢看观音。”(注1) 江晚姿迟了两秒回过头,那么近的距离,她们的鼻息几乎扑在对方的脸上。 一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眸,一人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唇瓣。无?声的对视。 天上突然炸开?烟花,伴随着欢笑声,那一簇簇五光十色的烟火也映照在两人的眼?中,遮盖住了浪潮般翻涌而上的情欲。 江晚姿的神色归于平静,她将发着汗的手插进兜里,交叠着腿,坐姿随意:“那我也给你说个不肯去观音院的故事吧。”(注2) 晚一些的时候,河边的人少了。 顾徐希她们也汇合而来,一行人前往河边放灯许愿。 工作人员递来纸笔。 顾徐希早早写好了,她每年?的心愿都是吃遍美食还长不胖。 江晚姿与尤映西蹲在河边还在写,顾徐希好奇去看,啧了两声:“心想事成,平安顺遂。你们两个真是土到一块儿去了。” 她又去瞅另外两个写的什么。 尤映西趁这空隙,匆匆在平安顺遂前面?加了“愿你”二字,将河灯放逐于水中。 江晚姿瞥见了,她写字的手不由一顿,你字都写歪了。 尤映西祝她平安顺遂,江晚姿祝她心想事成。 等那两盏一粉一蓝的河灯尾随着飘向下游,江晚姿站起?身来,只见河中灯火摇曳,映照千里。 她想,她们不是土到一块儿去了,是傻到一块儿去了。 江晚姿愿她心想事成,竟忘了她心里想的可能?不是来年?蟾宫折桂。 -- 第46页 尤映西愿她平安顺遂,又怎么会知道,她已经有了坎坷不平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梁祝的故事,来自黄梅戏。 注2:不肯去观音院,看丰子恺的散文知道的。在浙江普陀山,日本一个僧人奉观音像回国,途经普陀山却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以为是观音不愿东渡,便顺天意将观音像交由普陀山的居民供奉,寺院的名字就叫做不肯去观音院。 第24章 、24 元宵以后?的生活异常忙碌, 对尤映西来说是这样?。 对江晚姿呢? 应该,也是吧。 那天晚上的不?见观音像是一语成?谶,算来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没有见到江晚姿了。 起初会?很想念。尤映西想到这个词的时候都不?由笑了, 真的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上一次会?想念一个人是在遥远的哪一个时候。 白天在学校没有手机, 她会?在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打开微信, 看有没有消息,如?果没有, 她就会?点进江晚姿的朋友圈, 看有没有更新。 江晚姿很少发消息过来。总是尤映西主动?发的, 她会?分享正在画的一幅画, 会?吐槽今天食堂的菜有多难吃, 会?与烟烟一起出镜, 十来秒的视频, 烟烟也很喜欢她,会?躺在地板上敞开肚皮任她摸, 因为她周末都会?去对面那栋别?墅里看望烟烟, 其实江晚姿有请人照顾, 但?她还是不?放心。 剧组那边应该很忙,江晚姿的回复会?晚差不?多一两个小时才会?发过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或者一句话,要是乍一眼看过去,会?觉得她怎么冷冰冰的。 尤映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次都没有过。 她们在华严寺一起度过的那个晚上, 糖人摊,河边休息,放灯……那些片段总会?在尤映西脑子里回放, 江晚姿看着她的眼神无论怎么解读都没法向冷字靠拢。 顾徐希一行?人已经回燕京了,临走的时候还要了个地址,顾徐希说燕京有两家糕点真的很好吃,要寄过来给尤映西尝尝。这个人真的很喜欢吃,不?禁令人怀疑她以后?会?嫁给一个厨子。 她们微信上还有联系,顾徐希有一次还告诫过她:姐姐跟你?说,你?要听着,好好考虑要不?要喜欢她。 这口吻,尤映西都笑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顾徐希:姐姐现在也当你?是朋友啊。阿晚不?会?受伤,所以我没什?么好跟她说的。这次来也就是确认一下她是不?是谈恋爱了,顺便劝她做个人,别?对未成?年下手。确认完了我就走了,功成?身?退。但?是你?不?一样?啊,你?要是陷进去…… 她停顿了一会?儿,尤映西:怎么? 顾徐希:按照以往的经验吧,你?一开始会?很幸福,但?是阿晚她从来从来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她不?会?一直喜欢你?,但?你?可能一直喜欢她,这是痛苦的根源。 她用了三个从来,尤映西知道,这是重复修辞手法,表示强调。 尤映西退回桌面,看着屏保,照片是那个时候江晚姿拍的,她的表情特别?生动?。她想,顾徐希一定?没喜欢过人吧,不?然怎么会?让她好好考虑考虑。 她都不?知道是在哪一刻哪个时候喜欢上的江晚姿,早就发生了,她没法考虑的。 就算时间不?知不?觉回到过去,她想,她还是会?喜欢江晚姿。倒回一万次,从万物忍冬退至春风化?雨,江川湖海干涸,日月星辰坠落,只要命运的指针拨向相遇,她还是会?喜欢她。 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是弱势的那方。 年龄,阅历,性格,感情经历……没有哪一项比得过。 所以,发微信发得多的那个人是她。 尤映西年龄摆在那儿了,注定?不?是按捺得住的人,但?也不?是冲动?,她很多时候还是会?压制自己,几天发一条消息就好了,生怕对方厌烦。 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自从尤伊暖去世以后?,尤映西再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谁需要过,她没有安全?感,存在感也全?凭自己努力去挣。 即便这样?,也时常会?庆幸,她的家境还算殷实,殷实到爸妈可以轻而易举将她养大,否则累赘这样?的词,俞淑容肯定?常常挂在嘴边吧。 养一条狗不?是累赘,所以养她也不?是。 想念的时间其实不?多,高二的生活简直是在快进,没有哪一天的时间是够用的。 一中的学生也就高一的时候轻松一点,课余活动?也很多,迎新、学生会?竞选、运动?会?、研学、社团文化?祭、读书月、跳蚤市场……像闵又年就参加了不?少社团,升上高二就退得差不?多了,也有直接散了的,像什?么山地车社团,本来人就少,上一任社长如?今是准高考生,已经无暇顾及这点业余爱好了。 大家都被?关在笼子里疲于奔命,高中生毕业了以为是解放,其实大学也是笼子,大学生毕业了,社会?的笼子更大,罩着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如?困兽一般妄图冲破藩篱,也有人争过以后?知道是徒劳,便放弃了,浑浑噩噩过完一生。 尤映西外出写生的时候见过众生百态,很多张脸,人的五官都一样?,但?即便是笑容都有那么多不?一样?的地方。她速写的时候会?观察,有时会?想,有没有人也在观察她。 -- 第47页 这会?儿就有一个。 坐在尤映西斜对面的边川,扒两口饭会?看她一眼,没有偷偷摸摸,那眼神像是好奇她怎么一个人。 中午十二点下课,下午一点半上课,中间一个多小时吃饭休息。 闵又年与陶欢欢会?去交情好的住校生那边挤一张床午睡,为了能多睡会?儿,她俩总是吃很快,甚至有的时候打包边走边吃。 留下尤映西一个人。她也习惯了,她没时间午睡。从高一就是这样?,她会?挑一张靠窗边的桌子,要是人很多,窗边没座位,她就会?去靠墙的那边,总之,只要是角落就行?。 校花的光环也就是走在路上的时候别?人会?多看几眼,多议论几句,落在实处是买饭的时候前面的男生会?让她先打,她也不?要,说了声谢谢还是站在原位。 戴着耳机,连的是mp3,就这个都不?好带进学校,查了几遍确定?没有娱乐功能才放行?。一中管的是很严,所以宋可其他们附中的就很看不?起一中,说每年大字报上压过附中的那些人全?是书呆子。 里面有歌,也有英语听力的素材。 很快就要月考了。 尤映西压力也很大,毕竟家里有那么一个她没考好就要发疯的妈妈。还要开家长会?,想想就头疼,也会?羡慕闵又年,被?妈妈捏着耳朵骂粗心,她撒个娇,就能钻进妈妈怀里,下一句是她妈笑着问今晚吃糖醋排骨好不?好呀。 那个时候是高一,教室外面都是人,没一会?儿也走得差不?多了。 俞淑容是后?面才出来的,还在跟班主任聊些有的没的。尤映西站在走廊上,左手边是只关心她学习的俞淑容,右手边是闵又年跺了下脚,说不?要吃糖醋排骨嘛,烫着个大卷发的阿姨哄她说哎呀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不?是最好吃的吗? ——再好吃每天都吃也会?腻啊。 ——那年年想吃什?么? ——大酱汤啊,我想吃韩国菜。 ——啊?那干脆去外面吃好了呀,快快快,打电话给你?爸。 她在中间,两边其实都只有五六步的距离。 但?那一刻就觉得俞淑容离她很远,闵又年的生活也离她很远。尤映西转过身?,面朝即将西沉的太阳,想起她的名字还不?是她爸妈取的,而是尤伊暖。因为出生在傍晚,夕阳西下,晚霞西映。 她姐姐,也离她很远了,阴阳相隔。 羡慕不?来别?人的幸福,只有抓住已经有的这些,不?管好还是不?好,尤映西不?敢放,生怕放了以后?会?比原来还要差。至少现在她还活得下去。 也有了只要想起就会?开心的那个人。 所以当边川问她你?未来要当画家吗的时候,尤映西愣了愣,夹了一个没多少肉全?是面粉的鱼丸:“应该吧。” 边川差点喷了:“应该吧?你?没想好吗?不?是天天都去画室吗?都高二下了哎。” 尤映西吃着鱼丸,味如?嚼蜡,她吃相很好,吞咽了才开的口:“那你?呢?” 她与边川是最近才熟起来的。边川是典型的文科男生,长相斯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很喜欢历史,平时不?是在做题,就是在看书。就这样?不?怎么社交的人,都有本班的女生去告白,被?内部嘲笑说是白菜地里挑西瓜,男生太少,没得挑了的下下策。 边川呼噜呼噜吃着面,镜面起雾了,他摘下来随手放到一边,眉眼长得还可以:“进娱乐圈啊。” 尤映西睁大了眼:“啊?” 边川笑。 尤映西意?识到自己这声惊叹有点冒犯,道了个歉:“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着像要搞研究的,教授啊什?么的。” “又不?是当明星,我只是有个特别?喜欢的女明星,我想离她近点儿,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想知道那个圈子是什?么样?子的。”边川想了想,“记者吧,或者摄影师,目前想的是这两个。助理可不?行?,我不?会?照顾人。” 他见尤映西还是没想明白的样?子,咬了一口被?面汤泡得入了味的荷包蛋:“搞研究,教授,那是大人的想法,我有自己想做的。为什?么要听他们的啊?未来过得不?好过得不?开心,是我受罪又不?是他们。” 尤映西垂着眼:“你?爸妈那么关心你?,你?过得不?好,他们可能也会?不?开心的。” 这个边川没想过,也太奇怪了,他们这个年龄的怎么还有人会?站在家长的立场考虑问题。 “好歹要自己做一次选择,不?然十八岁跟十七岁有什?么区别??” 高二下的第一次月考在春雨霏霏中落下帷幕,又过了一周,出了成?绩。 尤映西还是第一,边川滑到第五,中间差了不?少分。因为边川没好好备考,逃学去了邻市,看女明星的电影首映。 这天,尤映西放学以后?回家吃饭,难得的放松时光,耳机里不?是英语听力,而是她近来总在听的一首歌,她的心事是抬眼时被?薄暮笼罩的天边,是动?人的旋律里使人共鸣的歌词。 你?的温柔怎可以捕捉 越来越近 却从不?接触(注1) 可惜好心情戛然而止,尤映西在路上收到了带队老?师发来的文件,是获奖公示。上次去渝市参加的那个比赛,她获得了银奖。 -- 第48页 而这个比赛,尤伊暖还在世的时候参加过几次,都是金奖。 到家了,尤映西开门,先见到的是刘阿姨。 刘阿姨系着围裙,立在门边有点堵着她不?让进的意?思?,压低声音:“西西啊,饭还没好,你?要不?先去画室?路上让李叔带你?去吃点别?的垫肚子。” 她扭头看了看沙发那边。 家里开着灯,地上有人影,严肃的,沉默的,动?也没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尤映西了然,她没走,这是张网,她往哪儿走? 早晚都要面对的。 刘阿姨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怎么这样?光鲜亮丽的家庭还没她们普通家庭过得好?她看着女孩清秀的眉眼,那双眼睛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所以也看懂了眼神里的那抹倔强。 她听见女孩对她说:“阿姨,我没事的,她疯一会?儿就好了,只要有个发泄的口。” “只是拜托你?一件事,麻烦你?待在房间里,无论听见什?么声音,只要我没喊,就别?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王菲《暧昧》 我写这本上卷的时候蛮常听这首歌的。 第25章 、25 《无人沉醉》的拍摄已过大?半。 如果?加上递纸条的那次, 方白已经钓了江晚姿三次了,事到如今,杀青的日子将近, 人没钓上来,她自己反而栽进了河里。 方白家里有点人脉, 她进圈以来走的路都很顺, 但她自己资质有限,这么顺其自然下去最多就?是有点知?名度, 不温不火, 岁数上去了八成要演人家的妈。那离她的梦想实在太远了。 带她的经纪人是公司里的骨干, 经验丰富资源不少, 可?惜手头上的艺人更多。僧多粥少, 方白在其中只不过是食物链的底层。 通过一?个表哥获得电影试镜机会的时候, 经纪人意味深长说了句:“抓住她, 你的路就?稳了。” 男人粗粝的指尖点了点剧本上导演的名字——江晚姿。 方白问为什么,经纪人笑而不语。 她家里的人脉有限, 砸钱进去能碰到点皮毛, 再深一?点的别人都不愿明说。 连经纪人都讳莫如深, 方白大?概明白了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第一?次,递了纸条,犹如石沉大?海。 第二次,她直接拨了电话。在深夜,整个剧组都休息了, 还是个陌生号码, 江晚姿的工作?电话被?接通,小舟无可?奈何的声音传来—— “祝小姐,麻烦你不要再打过来了……” 方白愣神, 原来相同?的事,不止她一?个人在做。 小舟口中的祝小姐是女四?号,没过几天便杀青了。大?抵除了深夜来电还做了更下得去脸面的事,走的时候颇为狼狈,花束遮了一?半的脸黑沉沉的,与前来送她的人强颜欢笑一?番,匆匆忙忙上了车。 那束花八成回去就?被?祝小姐扔了。 因为是江晚姿吩咐剧务准备的,最近整个剧组都在加班加点,她生怕剧务遗漏。 这个人的温柔与体贴只不过是精英教育之下的附带产物,骨子里还是冷漠又无情。 方白不禁自己估量,她还能做到哪一?步? 于是第三次,方白借口探讨剧本敲响了江晚姿的房门。 叩了三下,第四?下的时候江晚姿开了门。 江晚姿倚着门似笑非笑,那眼神也像是看透了方白的目的。方白后知?后觉,不禁懊悔,叩三下房门是礼貌,等不及再叩第四?下是急不可?耐。 还没等方白开口,江晚姿:“走吧,去休息区。” 她臂弯上搭着件风衣,身上穿的还是白天那套衣服,下戏很久了也没换下来,可?能有事耽误了,也可?能是一?直在等方白。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出?,时间不早不晚是深夜,不能衣冠不整,不能两人共处一?室。 毕竟现在很多艺人会带着狗仔自炒丑闻,黑红总好?过无人关注。 方白想赌一?次:“江导,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声音放轻,说了个名字,直白得过分。 孔繁。电视剧流量小花,前阵子刚官宣加盟崔邈的大?制作?电影,前途一?片光明。 方白家里那点不足为道的人脉兜了好?几个圈子才?算知?道,原来没什么背景的孔繁与江晚姿处过一?阵,后来分了,江晚姿送了几个资源,孔繁抓住机会,没多久便被?团队运作?成了流量。 近来为了方便,江晚姿都住在这边,房间位于酒店的顶楼。 通道两边的窗户开了半扇,吹进来的夜风带着料峭的寒意,方白化着淡妆,浴袍里面裙子的长度只及腿根,脸色冻得发白。 极为单薄的衣料,覆在身体上是破釜沉舟的暗示,像是不准备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神情与另一?人有几分相似的倔强,可?惜掺杂了令人不舒服的欲望。 但情有可?原。 江晚姿:“嗯,我知?道。” “明天小舟会联系你,你自己把握住机会。我只负责推荐,能不能入得了别人的眼,全凭你自己本事,你刚刚说的孔繁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可?能个中过程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 江晚姿善意提醒了一?句:“记得,私下交接,不要经由你的经纪人。” -- 第49页 方白点头,她吃过这方面的亏。 之前有个流量不错的综艺是熟人搭的线,经纪人插手之后不久,节目官宣的时候她的名字被?同?公司的另一?个艺人取代?了。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走廊上的灯光明亮,映在江晚姿眼睛里是颜色没有变化的冷寂。方白想,她周身的气质与拂过自己身上的风几乎是一?样的味道,好?像装了半杯冰块的威士忌,一?口闷下去,冻得牙齿发疼,竟还忍不住想再来一?杯。 进组之前,江晚姿是流言里玩弄感情的浪子,是伤过很多人的人渣。 进组以后,江晚姿是工作?狂,夸人的时候不吝溢美之词,令人飘飘然以为要荣获电影大?奖,次日就?可?能被?骂得体无完肤恨不得立马退圈。 她平时的衣着都像超模走秀,偏偏又是个衣架子,麻袋加身都漂亮。忙起来的时候没什么形象,捧着盒饭席地而坐,常常像个孩子似的窝在导演椅上补觉。会开“方白中午又没吃大?蒜姜杨你怎么一?脸下不去嘴的样子”的玩笑,不过由于她端着一?张冷脸,没人敢笑。 会对着电话那头抱怨:“你哄哄我嘛,我这么累,你还天天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方白以为是恋爱对象,被?人告知?是江晚姿的小哥。 那撒娇的口吻熟稔得好?像那天晚上投资人请吃饭,为同?桌的女演员出?言挡酒的是另一?个人。没费多大?劲,江晚姿这个身份的,一?张口别人都买面子。 “王总,她们?酒量不行,我陪你喝啊。”她笑着晃了晃酒杯,指甲盖与杯中的液体都是美艳而危险的深红色,她像一?朵带刺的野玫瑰。 房门合上,方白杵在走廊像是被?人遗落的一?片纸。 她以前觉得江晚姿是个矛盾的人,但现在竟想通了,江晚姿只是喜欢做真实的自己,好?的不好?的都没有遮掩,大?大?咧咧地敞开,任人评说。倒不是有没有资本的问题,这个圈子里有钱的人不少,没几个江晚姿这样的。 风灌进来,吹进方白的裙子里,衣料鼓起一?道道弧线。 她想起郑令原的那句,江晚姿是风,来了又走。 方白下意识,朝着风向伸出?一?只手,张开十指,感受着风从指缝间溜走,满满都是风的触感,耳畔也是风声。 她蜷曲了手指抓握,握得很紧,指甲都嵌进肉里。等再松开,入目的只有纵横交错的掌纹。 风是抓不住的。 江晚姿也是。 可?是,这世上可?能有人是为了捕风而来。 那天是晚上八点多。 江晚姿媒体界的朋友来探班,坐了半个多小时起身要走,小舟代?为送客,等再回来的时候领进来一?个人。从江晚姿颇为诧异的神情不难看出?,小舟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而是自己做主将人领进来的,江晚姿竟没有责怪。 剧组的人都在小声议论这人的身份。 角落里等着下一?场戏的方白知?道,是上次在酒吧里醉了酒的那个女孩。 导演椅旁边加了张椅子,小马扎,尤映西一?坐上去衬得人更小了,矮了江晚姿一?大?截。 以至于江晚姿还要低着头笑她:“大?晚上什么打扮啊你这是。” 江晚姿并不奇怪她找上这儿来,毕竟她放寒假的时候来过,而且放了话说还要再来。但据小舟之言,她好?像在外面站了很久,没有进来的意思,见到小舟的那刻转身就?要溜走,做贼似的。 不至于,江晚姿心?想,自己是想与她保持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但不是刻意的逃避。 如果?可?以的话,江晚姿更想顺其自然,但元宵节那天尤映西的试探令她不得不选择迂回一?点的策略。 她有自己的顾虑,情难自禁之下的忍耐更为磨人。 尤映西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夹克,拉链拉到最顶,遮住了脖颈,像是下一?秒要去参加冬季马拉松。还戴着黑色的口罩,半张脸都藏在里面,只剩下鼻梁的一?截以及以上的眉眼。 不知?怎么,就?这样也察觉出?她脸色的苍白,令人怀疑唇瓣也是没有血色的。 剧务递了杯热水过来,笑着问:“江导,没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啊。” 旁边有人附和,是像,瞧着冷冷的。但没有江晚姿身上刺得人生疼的那股劲。 尤映西抿了口热水,两手交握着捧着杯子,她没回答江晚姿的问题,整个人恹恹的,像是不想说话。见到场记在问江晚姿什么时候开拍,她开了口,嗓音沙哑得很:“你别管我,忙你的,我就?是无聊了过来看看。” 江晚姿看着她,不禁拧起了眉头,觉得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正在这时,尤映西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次两次……她都挂断,再几次,她索性关了机。 接着,换另一?个人电话响了。 江晚姿的手机就?放在监视器旁边的桌上,尤庄琛的名字闪烁着。 她走到无人的角落接听,眉头越蹙越紧,眼神沉了几分下去,到后面全布着一?层黑压压的气息。 回来的时候头顶像是罩着几朵乌云,周身的气压低得场记不敢再问什么时候开拍,今天晚上是场重头戏,之前都在用光替调整走位与补光。 -- 第50页 哪知?道,江晚姿将副导叫了过去:“老杨,你来导这场。” 副导:“江导,今天晚上还有另外的……” “取消,拍完这场都休息。” 这对在场熬了几天大?夜的人而言是个好?消息,但没人欢呼雀跃,因为气氛不对。 只见江晚姿步履匆匆走到尤映西面前,第一?时间伸出?了手,半路急刹车,停在空中,目光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像是在斟酌该触碰她哪里。最后,收回了手,只撂下一?句:“你跟我来。” 两人一?路无话,江晚姿的步子迈得很大?,一?只手还在发消息。 进的是离片场很远的一?个休息室,江晚姿开门开灯,她回头,等不及在门外踟蹰着迟迟不肯走进来的尤映西,捏着对方的手腕将人拽了进来,关上房门,一?气呵成。 下一?秒便不由分说将尤映西脸上的口罩摘下,她动?作?很急力度不小,口罩扯下来的时候狠狠蹭了一?下嘴角的伤口,尤映西不由轻轻地嘶了一?下。 江晚姿沉默了这么久,像是就?等着这一?声卸掉隐忍之后的示弱,她红着眼,气急败坏骂了句:“你倒还知?道疼!” 作者有话要说:  啊,其实我还蛮喜欢写坚强的女主的,外表纤细单薄,却能忍下这么多苦难,没被压垮,反而被苦难塑造成更好的模样,就很迷人的感觉。疯妈即将成为评论区顶流……但是,你们放心,只要我是亲妈就好了呀!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26 江晚姿很少有这样一面, 从尤庄琛那儿获悉尤映西的情况以后,一连串的举止完全脱轨。视电影如生命,她在那一刻的选择是尤映西, 难怪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在见到尤映西脸上浮起的指印与嘴角的淤青时,她没了?一贯的体贴入微与温柔细致。 这一声心疼又气恼的责骂更是失控, 她不由深吸好几口气, 抓了?抓头发,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已经想不起上次这样冲动是什么时候了?。 江晚姿从小就离这样的形容很远。她像是女娲造人忘了?加上七情六欲的残次品, 返厂的时候做了?修补, 可惜不?十分吻合的成分与这具躯体难以相融, 生而为人, 她一直都有残缺。 体味孤独, 习惯孤独, 甚至享受孤独。 她表面上朋友很多, 对象不?少,可心扉一直紧闭。别人叩门, 她不开, 能进去的都是她自己想装进心里的存在。 就像康茵去世举办葬礼的那天。康茵的女儿, 江晚姿的妈妈——温以静女士从异国的谈判桌上姗姗来迟,一身黑色的正装肃穆而庄重,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她弯腰,将一束花放在墓碑前寄托哀思。 温以静目光所及之处见到了女儿的手。 与她四?个儿子的手长得都不一样,十六岁的江晚姿, 女孩的青涩还未褪去, 装束是一色的黑,袅袅的烟雨之中,衬得那只手肤色如雪。 江晚姿弯下腰, 伸手握住了?那束包装华丽价格一定不?菲的花,她侧过脸,与自己的妈妈以同样的角度对视着。身旁是两名侍从举着黑伞,四?周是前来吊唁的宾客,沉默着。 她们二人更不开口,只余下噼里啪啦的雨声,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人们用来送葬的鞭炮。 温以静不?知道江晚姿要干什么,她对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未尽养育之责,感?情淡薄。长途飞行十几个小时,她累极了?,正要别开目光直起身,江晚姿突然将那束花狠狠朝她甩了过去,力道之大,花束散了架,零落在温以静的脚下。 花束上有雨水,温以静的衣服湿了一片,几朵飞溅的残花粘住她的头发,模样颇为狼狈。 温以静笑了?笑:“怎么?翅膀硬了?” 侍从递来纸巾,她轻轻拍去花瓣,擦拭水渍污渍,只一会儿,又是体体面面。 “我不?礼貌我不?孝顺,我的错,我认。”江晚姿朝前走了两步,以少女单薄的身躯立在墓碑与温以静中间。 江晚姿:“那你呢?” 她的声音压低了,一半是不想令别人听见,她还小,但也?知道老?人弥留之际唯一的女儿没来送终是家丑,不?可外扬,一半是不想暴露自己声线的颤抖。 “外婆临走之前想见你,你没来,现在还来做什么?” 江晚姿垂眼瞥了瞥在雨中打蔫的花:“你以为她稀罕你这束花吗?” “你是送给她的,还是送给你自己的,你自己知道。” 离得远的人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几步之外的江家的人温家的人全都目睹了这一幕。江承毅率先发作,阴沉着脸要上前狠狠责骂女儿。 但江晚姿夺了?侍从的伞,不?顾江旭冬的劝阻,直直往墓园外而去。 天地之间,那道背影逆行着,走过冷水进油锅一般沸腾起来的人群,她一身与众人相同的黑色,一步步远离俗世盛行的虚情假意,向不?知名的远方而去。 那一刻,天阴沉沉的,还下着雨,空气湿冷。一片清冷萧瑟之中,唯有她的身躯滚烫,窝着一颗因外婆去世而无处安放的心脏,她一边走一边流泪,很多很多,根本无法控制的难过与孤寂。 眼下,不?过是历史重演,她生平第二次的生而为人。 在那声责骂之后,尤映西盯着江晚姿,看了?又看,眼睛眨了又眨,然后,她蹲下来,抱着双膝,脸埋了?进去。起初是哽咽,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几乎没声的,听得江晚姿心里难受,想安慰,又忍了?,觉得她哭出来也好。 -- 第51页 再后来是泣不?成声,江晚姿立马没了?之前的想法。 这哭的,她心里太难受了,心如刀割,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江晚姿叹息了一声,也?蹲下来,与尤映西面对面,还没等她开口,女孩便朝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她。力道有些大,江晚姿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是被这股力道带得往后坐在了地上,地面的温度冰凉,尤映西搁在她肩窝上的下巴咯人。 她斜对面房门背后的墙上,灯光映射之下,她与她的身影相互交融,像是被框在角落里虚构的念想,天亮灯灭便从人间蒸发。 再温柔动听的安慰都不及一个拥抱,江晚姿知道的,人真的是脆弱又敏感的动物,言语与行动都表达不了?的情感?,只能寄希望于身体上的零距离。 她一向自诩早已洞察了?个中真谛,此刻也甘愿沦为自己口中所谓的低等动物,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将温软的掌心覆在尤映西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怎么?被我骂哭了?”江晚姿笑道。 她明白不是,只是想听,上次尚未吐露的那部分。 尤映西的眼泪一直没停过,她的声音本来就软,夹杂着哭泣,狠狠摇头,否认道:“没有,不?是。” 她有很多想说的,但在这之前,一定要洗清江晚姿的嫌疑,不?是她弄哭的她。 怎么可能是。 明明是她救了?自己。 尤映西来这里是本能,求生的本能,但本意只是待在有江晚姿气息的空间里,她呼吸几口,便能活下去。她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这样一次次的搅扰,自己都觉得厌烦,更生怕江晚姿烦了她。尤映西只想珍惜,这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人太少了?。 她想要的不?多,就这么一个拥抱就好,隔着衣服的肌肤紧贴,感?受着对方频率不?一致的心跳,这样的亲近就足够她心安,倾诉的欲望几乎是喷薄而出。 “我当然知道疼啊,我又不?是傻瓜,江晚姿,可是,她是我妈妈啊。”尤映西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她有太多的委屈,这么多年了,一直积压在心里,从来没有人问过。 太久了?,埋在心里太久了?,久到她以为早就腐烂了?,哪知道从土里掘出来还是连皮带肉掺杂着血的回忆,像是活生生从她身上剥下来的一道旧疮。 “她以前没疯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可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她会给我买漂亮的小裙子,会给我买比我还高很多的玩偶熊,会给我买好吃的零食。但这些都是因为姐姐找到她,说妈妈妹妹真的好适合这条裙子啊,妈妈妹妹特别喜欢这个玩偶熊,妈妈这个饼干真的很好吃也?给妹妹带一包吧。” 尤映西眼前浮现出过往的画面,泪眼模糊:“在别人眼里我跟姐姐得到的都一样,我们都很幸福,但其实只有我知道,根本不一样,我得到的那份是姐姐帮我要来的,是我妈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赏的。” “从出生开始,她就恨透了我,不?愿去记我的生日,不?知道我的喜好,甚至不知道我对花生过敏。她疯了以后,更是分不?清想象与现实,我有几次真的差点死了?。” 江晚姿静静在听,听到这儿不由发出庆幸,在心里连连叹了三声幸好。 很多情绪完全释放出来,十七岁的心智没法压制住巨大的悲哀,江晚姿察觉出尤映西的身体一直在狠狠发颤。 “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他说姐姐的死与我无关,妈妈的病也?与我无关。可是她每次,她每次……” 尤映西这时眼泪已经渐渐止了,牙齿咯咯打着冷战,她紧咬着唇,却忍不?住。右手被人轻轻打开,江晚姿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对着指缝弯曲手指,十指交握之下温度的传递,尤映西得以慢慢平静。 “她每次折磨我的时候都会骂,如果不?是你,我的女儿怎么会死,你赔我,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每次都这样,日复一日,我也?时常会觉得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姐姐还好好地活着,我妈也?不?会疯。” 所以几个小时以前,俞淑容用女士皮带在她身上落下一道道伤痕的时候,她没躲,只是遮住了?头脸,死咬牙关,再疼都没有喊叫,不?然,真的和一条狗没有区别了。 不?知多久,俞淑容累了?,她扔下皮带,死尸一样上了?楼。 刘阿姨闻声出来,见到女孩自己扶着边柜趔趔趄趄站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伤痕比她想象中严重很多,因为尤映西没出声,她哪知道会是遍体鳞伤,裸露出来的小臂简直不忍入目。 江晚姿听到这儿,不?禁问道:“尤叔叔呢?” 尤映西苦笑道:“爸爸,好不少吧。但他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回家,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疲倦了,大人想逃离家庭,总容易过我们。” 见她总算没了眼泪,而自己的衣服湿了大片,江晚姿想逗她:“眼泪这么多,小哭包,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江晚姿笑容很宠,尤映西索性再用她另一边干净的衣料擦了擦眼泪,破罐破摔:“反正你的衣服都是只穿几次。” 她刚哭完,带着浓重的鼻音,奶声奶气。 真的很难得见她这个模样,活泼的,可爱的,鼻子微微皱着做了?个鬼脸。 休息室的窗帘没关,外面的月色透进来,也?从窗口送进来冷风。 -- 第52页 尤映西伏在江晚姿肩上,伴着这道属于深夜的风的呢喃,她轻轻说道: “所以,江晚姿,我不?是不知道疼。” “我只是没有会心疼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27 以防意外?, 片场有医生随时待命,小舟悄悄将其中一位女医生带了过来。 尤映西身?上的伤大半都在肩背,少部分累及四肢, 被仔细处理着?。涂药的时候,尤映西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床上, 医生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很乖巧。两条手臂自?然弯曲,搁在枕头边沿, 也不嚷疼, 如果疼极了, 白嫩的指尖会轻轻捏住枕头的一角。她侧过脸, 江晚姿背对着?她正立在窗边。 吞云吐雾, 那烟圈顺着?风向?往窗外?散去。 在尤映西关于两人有限的回忆容量里, 江晚姿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吸烟, 仅有的那么几次,一次是?在学校门口等她, 可能没事做, 一次是?在片场发火, 显而易见的心情不佳。那么这次,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配合,医生处理起来很快,尤映西腰上有一处漂亮的刺青,花体的英文。医生忍不住多嘴:“小女孩儿不要瞎弄这些, 很难洗的。” 江晚姿回过头, 在引起她好奇的那片匆匆一瞥,模模糊糊辨出?来好像是?人名。 尤映西的额头布着?薄薄一层汗液,用?过了的棉签被医生扔进垃圾桶, 她松开捏紧了枕头的手,笑?了笑?:“不会洗的,是?我姐姐的英文名。” 刚念高?一那会儿她去野渡弄了个刺青,那天是?尤伊暖的生日,从不为未成年营业的白鸟同样是?头一次破例。 医生又开了盒口服的消炎药,临走之前?叮嘱尤映西要好好休息,吃清淡些。 小舟去送人,江晚姿与尤庄琛交流尤映西的情况,将需要休息几天的医嘱夸大了两三倍,照她那唬人的叙述,尤映西非得卧床休养好几天不可。 当时尤映西正下床喝水吃药,差点笑?喷了。 觉得她这个人真的是?很会真假参半着?骗人。 可能是?顾虑俞淑容,尤庄琛为难了一阵,这才答应江晚姿的建议。因祸得福,尤映西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不用?去学校,不用?去画室,连家都是?想回就?回。 尤映西只要定时向?尤庄琛报个平安就?好。 “要不要帮你去学校里带几本?书过来?” “还有卷子作业?” 江晚姿刚刚吸了烟,走过来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 尤映西并不介意这股味道,可能是?女士烟吧,薄荷的气味散在周围的空气里,没有她爸吸的烟味那么冲。她喝了水,坐在床沿,双手合十拜了拜:“别,求你了,什么都别带过来。”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长?得也没那么像学霸吧?” 江晚姿瞥了她一眼:“嗯,像傻瓜多一点儿。” 尤映西不服气,正要反驳,江晚姿的手轻轻地在她泛着?淤青的嘴角处抚过:“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抬眼,对上江晚姿深沉的眼神,一时无言。 江晚姿:“她是?疯子,你又不是?。她虐待你,你不躲,要是?下次发起疯来砍你呢,还不躲么?” 她刚才在窗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能做的真的不多。因为同样是?在一个不怎么美满的家里长?大,再清楚不过,她们?就?像一粒种子,被撒在哪块地上便在哪块地上生长?,枯瘦矮小还是?葱茏茂盛,生长?历程无法选择。 她其实很难有这样有心无力的时刻,但落到家庭里面,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有钱没钱都是?一样。无论贫瘠的土地还是?肥沃的土地,哪怕将来被迁移到另一个花园里,影响总会贯穿一生。 尤映西不知是?被她口吻的严肃吓着?了还是?怎么,张了张口,又泄了气。 江晚姿叹息一声:“下次如果这样,一定要躲。” “就?当是?,别让我太担心。” 她动了点心机,谙熟了尤映西一贯的隐忍善良,便只好从自?己身?上入手,笃定尤映西会因为她这句话而好好保护自?己。 尤映西果然从善如流地答应:“好。” 一连三天,因为脸上有伤,尤映西都在酒店房间里没出?来。 江晚姿早出?晚归,休息是?在另一间房,但回来的时候会带一份夜宵,要么是?虾饺,要么是?小笼,都是?方便尤映西吃进去的,不会牵着?嘴角疼。 影视基地那一带荒无人烟,江晚姿都是?下戏以后绕远路按照美食榜上的店去买。酒店是?包一日三餐的,夜宵也可以点服务,但味道就?不一定好。 江晚姿觉得尤映西实在太瘦了,想将她养胖一些,本?来念高?中就?非常累,更何况她这个年龄本?来就?是?气死人的吃不胖,只是?长?身?体。 第三天带了一碗三虾面,外?卖的盖子揭开,热气与香味齐齐扑面而来,个大饱满的虾仁铺在面上,还窝着?个黄澄澄的荷包蛋。尤映西吃下第一口,眼睛都亮了起来:“你买的是?何记的吗?” 江晚姿抽了张纸擦拭她嘴边的油污:“是?他家,顾顾上次走之前?还在念叨着?想吃。” “那我要拍了给她看,馋她。” -- 第53页 桌面上摊着?几张做过的卷子,江晚姿:“不是?想偷懒吗?” 尤映西唉声叹气起来:“想是?这么想,但昨天年年发了张照片给我,就?一天,我桌面上长?满了卷子。我就?算现在不做,回去了也要补的。” 她们?差不多提前?上完了高?三的内容,余下的时间都是?复习做题,直至高?考。 江晚姿笑?她天真,又瞧了瞧她脸上的伤没大碍了,便道:“要不明天出?去走走?总待在酒店里闷不闷?” “去哪儿?” 尤映西发完了照片,吃着?面问。 “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你可以来片场待着?。那些哥哥姐姐都很有趣,叔叔阿姨可能因为唠叨会烦一点儿,但想要什么签名都方便,转手拿去卖能买好几个盲盒,屁可猪能摆满一桌。” 太心动了,尤映西夹了个虾仁眼睛眨也不眨地问:“我可以去吗?” 她的筷子朝江晚姿伸了过去,江晚姿目光落在虾仁上面,她好像挑了最大的那个。江晚姿唇角含着?笑?容吃下了:“为什么不行?” “怕你会被别人……” 江晚姿:“是?啊,那天晚上就?被传了一些不好的。” “……啊?” 尤映西瞪大眼睛,先是?不可置信,再次皱起了眉头:“对不起啊,我那天晚上本?来不想进去的,就?是?知道……” 对面坐着?的女人笑?容狡黠,她便知道是?被骗了,在桌子底下踢了江晚姿一脚,扁着?嘴:“你这人真的太不正经了。” 从第一次见面就?发现了,她长?得就?不像个好人,那股漫不经心,没将旁人放在心上的坏在英俊的眉眼里格外?明显,但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我在你面前?已经够正经了——江晚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又憋了回去。 她笑?着?:“没有,那天晚上小舟被人问起,都说你是?我一个远房表妹,叛逆期,离家出?走。” 一传十十传百,就?算她再出?现在片场,别人都会顺其自?然,不会发散想象一些有的没的。 次日。 尤映西醒得很早,她洗了漱,吃了早餐,将没做完的卷子做了,准备去片场。 昨天李叔开车送卷子过来,还顺带拎着?一个大袋子,尤映西见到里面的衣服咸菜似的塞进去,没怎么叠,便知道是?她爸的作风。 她还是?没忍住问:“我妈她……” 李叔:“去医院复查了,没什么大事,她这个病就?这样。” 醒来以后都不记得自?己对尤映西做了什么,有时候觉得像俞淑容这样也挺好的,伤害了别人,自?己完全没记忆,更没有心理负担。 尤映西敛了敛眉,套了件灰色的卫衣还有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将脚塞进高?帮的帆布鞋里便出?了门。 今天是?外?景,尤映西前?几天加了小舟的微信,小舟发来了地址。她打车过去,果然工作人员都认识她,轻轻松松便放行了。 尤映西照着?工作人员的指示走进去,在忙碌的人群里见到了江晚姿,还有她身?边的一个男人。 这是?尤映西生平不知道第几次走进这样的场合。从前?便有过几次,俞淑容被聘去当电影的美术设计,那时她还在上幼儿园,感?冒没去,俞淑容带她去了片场,仗着?她安静不闹腾,随手甩给了场务姐姐便去忙自?己的事。 场务姐姐陪她玩了一会儿,也被叫过去了。 小尤映西便在那张大得可以把?她整个埋没进去的椅子里坐了一早上,抱着?俞淑容没花什么心思买的小熊,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怕,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妈妈的身?影。 盯着?盯着?,太阳好像很大,她都快晒化了,脸蛋红彤彤的。身?体不舒服也没开口,俞淑容要走的时候差点儿没想起她,还是?别人提醒了一句,走过去才发现女儿发烧了。 俞淑容将她抱在怀里,小女孩紧闭着?双眼,眉头蹙得很深,旁边的人关心,当妈的便没忍住抱怨了一句:“没什么,这孩子早出?生了几天,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她不听话,当初还怀着?的时候我都说过好多次,让她晚点出?来晚点出?来,她偏不。” 她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是?记性很好。 以至于那天阳光的模样还刻在脑子里,就?好像今天的太阳。 被发了春芽的树过滤了一道,变成点点灿烂的金色洒在江晚姿的身?上。片场的人很多,但不妨碍江晚姿的显眼,哪怕只是?个背影都格外?瞩目,她坐在导演椅上,正对着?监视器,手上拿着?个调度用?的大喇叭,喊了几声姜杨你拐杖呢! 剧情里本?该瘸了的姜杨健步如飞还没觉得哪里不对,这会儿片场笑?作一团。 江晚姿也笑?了。 一直杵在江晚姿身?旁的那个男人只是?个背影,但个子非常高?,衬得周围的人都是?小人国来的,他握住导演椅的两侧,矮下身?弯着?腰与江晚姿咬耳朵,两人凑得很近,差不多是?脸贴脸了。 尤映西见到了江晚姿带着?笑?容的侧脸,也见到了这份亲昵。 她一时愣在了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你们别哭,这本虽然有刀子,但也还是甜的 -- 第54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28 莫名的占有欲在心里滋生, 哪怕只是一点点,呈现在脸上便是显而易见的不?开心。 尤映西想的东西还不?少,一会儿是琢磨这个男人的身份, 一会儿是猜测这个男人的年龄,想着想着, 甚至一步到位开始将自己与男人暗自对照。她不觉得?自己差在哪儿, 但还是没底气,输就输在那份脸贴脸的亲昵上。 但顾徐希明明说过?, 江晚姿是从小就喜欢女生的, 在四合院里她便只和女孩玩, 男孩都怕她, 骂不?过?就算了, 气人的是肢体冲突都难分胜负。 被大人一视同仁提溜去树荫底下罚站的时候, 男孩身上都是皮肉伤, 一个个龇牙咧嘴。江晚姿孤零零站在另一边,脸上青了几道, 还有小女孩送雪糕, 就只送她。 这是更可气的。 从小就喜欢女生, 那这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尤映西不禁感到疑惑。 道具那边出了问题,江晚姿喊了卡,趁这空隙将小舟叫了来,问尤映西人呢。 要是从酒店坐车过来,除非堵车, 不?然怎么着都该到了, 这个时间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不?会堵车。 小舟正要发消息问,无意间抬起头, 哎了一声:“那不是吗?” 那边杵着像石头一样的女孩迈开脚步往前走,近前了,江晚姿忍不?住揶揄:“这么慢,你?爬来的?” “没,坐车。”尤映西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长得很帅,两鬓剃得?干净,短发,但没短到寸头的地步,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瞧着很精神。一身的运动衣裤,鞋子是走出去都没几个人同款的限量球鞋。 笑起来十分?爽朗,眉眼之间令尤映西觉得?眼熟。 她还没仔细想,男人先?自爆了,向她伸出一只戴了订婚戒指的手:“尤映西吧?我?是阿晚的小哥,我?叫江旭冬。” 江旭冬的手握上去触感带着些粗粝,还有男人都有的宽厚。 尤映西明显一怔,没想过的身份,这答案令她豁然开朗,那份亲昵因有了注解而一下子变得?完全可以被接纳。 她笑着问江旭冬:“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喊着叠音甜度都是双倍。 江旭冬眼下是个准爸爸,他想要个女儿,被尤映西这声哥哥喊得?心花怒放,觉得?江晚姿差就差在音色上,小时候还有点奶,十五岁左右便开始向飒发展,直至如今的定型,令他很难有当哥哥的实感。 江旭冬:“小九提起过你?。” 从郊外的墓园回京的路上,江旭冬问起江晚姿怎么心急火燎要回江市,江晚姿玩着手机头都没抬,说有人在等她。 他怀疑江晚姿恋爱了。 江晚姿没好气瞥他一眼:“我?哪次没告诉过?你??” 这倒是。 后来知道是个高中生,江旭冬更没放在心上了。长兄为父,虽然他只大江晚姿一岁多,但摊上放养式教育的父母,还有群狼环伺的三个哥哥,迫不得?已,他从小就很关心妹妹。更是熟知她交女友的口味,没有这一类的,太小女生了。 尤映西好奇:“小九?” 好像上次在酒吧江晚姿便提过?,可以叫她小九。 “我?在家里行?九。”江晚姿听着他俩的对话,在旁边解释。 江旭冬点头:“我?们都这么喊她。” 道具的问题处理好了,江晚姿向场记做了个准备的手势,她问尤映西:“要坐一会儿还是到处走走?这边是个公园,不?知道你?有没有逛过?。” 逛过?,但即便没逛过?,尤映西也不?会舍得?离开。旁边只有一个小马扎,尤映西示意江旭冬,江旭冬还没开口,江晚姿便嘴欠道:“他一坐下凳子都要垮了。” “你?别管他,他来送请帖的,还要回队里训练,很快就走。” 江旭冬佯装要狠狠弹她脑门,指尖到了额头力度骤然变得很轻,后来演变成刮了妹妹的鼻梁一下,笑着骂她:“没良心,枉我?小时候那么疼你。” 江晚姿勾了勾他的手指头:“以后多疼疼嫂子吧,我?不?吃醋。” 是真心的,发自内心替哥哥高兴。 人生如海,远航漫无目的,终有一日到了港口,尘埃落定,值得举杯庆祝。 兄妹二人感情很好,尤映西想起姐姐,只是一会儿,她没有纵容这份悲伤蔓延下去。而是坐在小马扎上安安静静看江晚姿导戏。 可能是春日阳光正好,可能是用来收全景的摇臂太长,可能是江晚姿的下颚线流畅得?尤映西忍不?住用目光去描摹…… 很多很多的可能,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个,令尤映西过了很久才又?一次想起江旭冬说“我?们都这么喊她”——小九,家里行?九,亲人的昵称。 江晚姿说,她可以这么喊她。 等同于,她被划入很亲近的范围。 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照亮人间,算不?上晒,借高楼大厦堤岸花树之手,在地上作出黑色的画。 画的一部分是监视器不再正正方方的轮廓,旁边还有水杯,堆了一摞的剧本,搁在旁边的大喇叭。江晚姿的影子便在导演椅下方,尤映西左手支着头,右手顺着阴影而去。 她目视着前方,余光见到了她的手与江晚姿的手交汇在一起,在那张黑色的画里,细微地调整着角度,直至她们在阳光的背面牵起了手。 -- 第55页 迎着江面上吹来的风,尤映西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江晚姿右手拿着分?镜本,小舟递过?来两杯奶茶的时候,她下意识要伸出左手去拿,却忍住了。 放下分?镜本,接过来的奶茶放在一边。江晚姿微微曲起膝盖上左手的食指,一点点的弧度,足够牵手更进一步,那片阴影里是连指头都紧紧勾住的亲近。 尤映西就这样在片场待了几天。江晚姿不总是有空陪她,她其实也不?需要陪,江晚姿发现她有如鱼得水的那一面。 嘴甜,见着四十多岁的阿姨都喊姐姐,又?不?是精明的口吻,不?惹人烦。弄得?阿姨家里炖了汤都心心念念要用保温盒盛一碗,非要尤映西尝一口。 江晚姿成了沾光的那一个,总是尤映西喝半碗,她喝半碗。 心善,平时都在旁边做卷子,见着有人要帮忙总会搭把手。搬道具,帮群众演员化妆,就连摄影师家孩子哭闹不休,她都能带着男孩去沙地里画画,画一会儿便传来了笑声。 两个人的笑声。江晚姿觉得?要是可以,真想她晚一点回学校,一直这么开开心心多好。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一开始都真的当尤映西是江晚姿的表妹,待她客客气气,这么几天下来,大家都喊她小尤。 ——“小尤,我?家孩子这道题不?会做,你?能帮个忙不??这现在怎么初中的数学题像高数一样,忙了一天回家还要辅导功课,真是梦回高中了。” ——“小尤,明天想喝什么汤?冬瓜排骨还是当归牛肉?” ——“小尤,长这么漂亮谈朋友了没?” “咳咳咳——”尤映西吃着盒饭,呛了好大一口,眼泪都出来了。 她看了眼江晚姿。 江晚姿憋着笑:“你?别看我?,我?怎么知道你?谈没谈恋爱。” “你?知道的。”尤映西声音很小。 问这个的是个摄影助理,今天温度不低,他打着赤膊蹲下来吃饭:“江导你不?知道吗?不?是你表妹吗?” 江晚姿见尤映西真是呛得?不?行?,眼睛都泛红的,可怜劲儿。她搁下筷子,冲小舟要了张湿巾,尤映西自己伸手接了,擦眼泪。 “啊,表妹的事情表姐也不?能全都知道吧,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 个鬼!什么孩子大了,咱俩有差那么多吗? 尤映西气得?伸脚过?去,被江晚姿躲开了,踩了个空。再踩,又?躲,尤映西索性弃了午餐去追,江晚姿这次出其不意,脚往后退了两步,但人没躲闪。 带着惯性扑过?来的人差点儿跌倒,被她牢牢抱住。 尤映西:“你?故意的!” 江晚姿笑:“没有,纯属意外。” 尤映西:“那你松开。” 江晚姿顺从地自她腰上松了手,尤映西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也搂住了江晚姿的腰。 她蓦地惊醒,略显失措地退后几步,却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指尖,她知道,她还留恋。 午休的时候,江晚姿问她剧组怎么样。 尤映西想了想:“很多人,很自由,有成就感。演员都很幸福。” 电视里隔了个屏幕光鲜亮丽万人追捧的演员,无论是屈离、赵合何还是姜杨,他们在这部电影里一杀青,很快便会自角色中抽离,再投入到下一部戏里。 多么幸福,能够体验不?同的人生。 “那你想试试吗?” 尤映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迟了两秒:“……啊?” 江晚姿递给她一个本子:“有个不怎么重要的角色,演员前两天毁约去别的剧组了,大概是嫌戏份少。你?愿意救场吗?” “不?是,这太突然了。你?确定是救场不是砸场吗?”尤映西完全没做好准备,而且这几天也知道了电影在江晚姿心里是什么分?量,怎么能这么随便,又?不?是儿戏。 “有片酬的。” “我?不?差钱……” “小富婆,还我?屁可猪。” “喂,你?更富好不好,我?都没有经济独立。” 江晚姿:“唉,其实是我自己退了那个演员。” 尤映西愣住:“为什么啊?” “本来就不?是很契合那个角色,急着开机,又?只有一场戏,褚煦让将就。” “那我也……” 江晚姿:“不?,即便不?契合,也多了个原因。” 尤映西:“什么?” 江晚姿盯着她的眼睛,笑道:“想你演,想知道你?在我镜头里是什么模样,想你知道这世上到处都是路,只要你?愿意走。” 尤映西想她会记住这个阳光烘烤得人发晕的午后,会记住江晚姿这一刻的眼神,会记住江晚姿的笑容。那微微向上勾起的弧度,够她记一辈子。 太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每冒出一个新ID都会有种中彩票的感觉,呜呜呜谢谢新朋友的喜欢也谢谢坚持给我评论的人,好喜欢看评论,考虑买个迷你打印机把有趣的评论打印了收藏起来(??ω`? ) *** 啊,上卷是比较慢了,也顺便说一下,下卷是走剧情,所以文风会不太一样,打个预防针。因为已经单机完结了嘛,存稿很多,所以跟其他作者规矩一样,深水/长评会加更,收藏/评论/作者收藏还有预收破一定数目也会加。但我自认还是个糊逼,所以之前没有说,也不想追文的小天使花时间刷评论,看文就轻松看好了,我就球球随手评论跟营养液,至于雷,零花钱紧张的可以不用破费哈,大家上班上学都不容易。当然也谢谢霸王榜上的金主,谢谢赏饭吃呜呜呜,就是在这里告知一下有机会会加更的。 -- 第56页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29 这部电影是关于都市里?几对处境不同的情侣的故事。尤映西演的是其中一对情侣中女孩的朋友, 名叫阿雯。戏份不多,泼酒还有回忆,加起来一天左右差不多能杀青。 褚煦与盛沛一起过了年, 去国外滑雪过二人世界,又因为爸爸突然生病回了一趟燕京。等再回片场的时候已经开了春, 电影都快杀青了。 他这个人如果没有不容于世的恋情磨炼着成长, 本来就是个坐吃等死的富二代,身为制片人在片场没多少要?做的事, 正因为这样, 旷工这么久了才没有半点愧疚。 去的那天被大家哄闹一阵, 下单近百杯奶茶的时候大方极了, 其实偷偷截图发了微信, 示意冤大头盛沛买单。 “小舟, 阿雯那个角色有人替了?” 原本是个不入流的平模, 与褚煦交情还行的一个兄弟塞进来的,前几天问起这事, 褚煦连声的对不住, 要?用别的资源来赔礼, 哪知道兄弟早就将人甩了,都快忘了有这号人。 想着吊了人家这么久,临了又不用,褚煦过意不去还是想在合同的基础上再赔点东西。这一问小舟才知道,江晚姿早就为那个平模准备了别的机会, 是江晚姿大学时候的班长, 叫寇佐,去年以一部点击率破亿的小成本网剧博出了名气,今年资本自己寻上门要他导演大IP古偶剧。 需要?的角色很多, 江晚姿一个消息发过去,寇佐见过平模,基本定下来了,至少都是个女四号。 江晚姿一向是滴水不漏,褚煦并不意外。他只是好奇,临时顶替这个角色的人是有多令江晚姿满意? 小舟:“褚哥,你待会儿进去就知道了,人你是见过的。” 她觉得褚煦一定会目瞪口呆,但又有点怕他知道。因为褚煦这个人嘴巴非常多,又多又欠,早两年与表弟去泡吧被周刊歪曲成潜规则,那阵子他正与盛沛怄气,一怒之下连发十条微博阴阳怪气那家周刊,上吐槽节目都是需要?被不停消音的心直口快,还带点贱。 今天的景是在棚内,其中一对情侣戏份基本都在酒吧,专门布置的内景,十分真实。 群众演员衣着潮流,三五成群围在灯光一闪一闪的舞池中央,这会儿都在聊天玩手机,就等着开拍,机位隐藏在暗处。 尤映西在化妆,江晚姿压了压帽檐,将剧本里一页纸不到的戏份揉碎了讲。 她很少有这么一步步引导演员的时候。导演分很多类,像崔邈就被不少人诟病喜欢掌控演员,必须按照他对剧本与人物的理解去演,不允许有自己的见解,有也可以,他一般都不会接纳。 但江晚姿不是这样。她自己本身就不喜欢条条框框,在对剧本内核的领悟一致的前提下,她更希望演员自己去揣摩人物的内心,只要逻辑自洽,她非常享受与演员创造更多可能性的过程。 所以她用演员都没什?么硬性条件。 当初郑令原试镜《野马之夜》的时候,制片人说她演不入流的电视剧演太久了,演技死了,没救了。江晚姿找了郑令原入圈的第一部 作品来看,觉得有灵气,还是敲定她出演女主。 制片人只能佩服江晚姿眼光好。郑令原前不久才获得了金桔奖的最?佳电影女主角,自杀又出柜,再是荣膺影后,几个大新闻堆叠在一起,火得出院那天医院被围得水泄不通,还出动了特警。 这会儿对待尤映西又不太一样。 江晚姿觉得自己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待会儿职业病一犯忍不住凶人,更生怕尤映西第一次的体?验不够好。她不是想要尤映西往这个方向发展,初衷只是尤映西能借这么一个离自己很远的角色跳出那口困了她很多年的井。 不一定有效,但考虑过没有什?么害处,江晚姿想试试。 尤映西很认真在听。 阿雯与孙然从小一起长大,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孙然在高中的时候认识一个社会的二流子?,为了他与家人闹翻,辍学去当社会妹。 哪知反被这个混混抛弃,最?后堕胎都是阿雯陪的她出的钱。酒吧里面来找孙然的这个人就是当初的那个渣男,阿雯看见他很生气,口吐芬芳又泼了酒。 江晚姿见尤映西喉咙上下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 尤映西脸上的妆容金闪闪的,眼角还贴了水滴型的亮片,她:“那孙然还不如跟阿雯在一起呢。” 她这几天在片场没白待,白嫖了全部的剧本,知道孙然的官配依然不怎么样。姜杨演的妈宝男,亲妈瞧不上孙然的学历,佯装生病将姜杨从国企骗回老家当公务员去了。 化妆师忍俊不禁:“我也这么觉得。” 江晚姿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看了尤映西一眼:“这样可过不了审。” 褚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将一杯一半布丁一半珍珠的奶茶拎到尤映西眼前:“嘿,小朋友,又见面了哎!” 刚刚差点儿没认出来,还可能是上次在酒吧没有仔细瞧。尤映西杵在那儿其实很显眼,嵌着两列铆钉的黑色皮衣暗得快融入背景,但她肤色太白了,被艳色的口红衬得白过了不远处的方白。 脸蛋就巴掌大,褚煦走过来之前借摄影师的机器玩了一会儿,怼脸拍都见不到她脸上的毛孔,皮相好得旁边几个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惊叹小尤长得真漂亮。甚至有人开玩笑妆可能要化淡点,免得压住演孙然的方白,两人的戏份基本都会同框。 -- 第57页 小尤?褚煦压根不知道尤映西已经在剧组待了好几天,眼下简直是疑窦丛生,被江晚姿轻飘飘瞧了一眼,还没胆子?去问。 奶茶递过去都战战兢兢。 尤映西嘴唇涂了口红,怕掉色还要?补妆,没喝,插上吸管朝江晚姿伸了过去,后者看都没看便接到手中,喝了一口。 明明她们身旁还有化妆师,还有方白,还有小舟,可偏偏这杯奶茶一个递一个接,自然得旁若无人,眼睛像是自带屏蔽功能,只能见到对方。 褚煦一时没忍住扯了扯小舟的衣袖:“不是吧,真谈了?” 小舟冲他嘘了一声:“没有。” “那怎么……这样啊?” 小舟悄声:“我哪知道啊褚哥,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为她编了个表妹的身份,她们这么成天暗戳戳的,眼神又骗不了人,压根瞒不住好吗?” “这么说,尤映西演这个是类似于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 小舟想了想:“江导还不至于像周幽王那样。” “差不多了,昏君啊昏君。”褚煦一脸的痛心疾首,“江晚姿这次难不成真栽了?想当年我想客串个角色她都嫌我太小白脸,怎么这次不嫌尤映西不贴阿雯的脸了?老双标!” 阿雯在剧本里就一个外貌上的形容,衣着火爆。 考虑到尤映西背上的伤痕还没完全消褪,江晚姿与造型师沟通之后做了调整,将原定的吊带裙变成皮衣,在脸上夸大了妆容,弥补缺失的那部分设定。 正式开拍之前尤映西过了几遍走位,她学习能力很强,确定要?演以后都在旁边仔细观察,不懂的便问,大家都喜欢她,抢着为她解答。 演二流子?的那个龙套见尤映西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怕她不敢朝自己泼酒,事先还交代过,一定要?泼狠点儿。早点下戏他才好去买烤鸭,他家孩子?喜欢吃,那家很多人买,怕没有了。 江晚姿坐回导演椅上,随时准备开机。 她手里?拿着尤映西翻过很多次的剧本,痕迹很多,还是借的方白的勾线笔,在阿雯每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表情上面都做了注解,认真得像在做英语的阅读理解。 自己的付出被人理解并尊重的感觉特别好。 江晚姿眼里都是笑意,纸页的空白处有尤映西随手画的涂鸦,要?么是猫要么是棉花云,她八成上课的时候也是这样闲的没事就在书本上写写画画。 但画得漂亮,赏心悦目,江晚姿忍不住又往下翻了几页,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见到了自己。 五官画得潦草,像是不想被人洞察,江晚姿是凭借轮廓还有场景看出来的。 是在江市一中的门口,江晚姿倚着车门在等人,雪花被画成了心形,有点傻,还有点浪漫。 褚煦要凑过来瞧,江晚姿一把将剧本合上了,吩咐全体就位,预备—— 第一条出人意料的只NG了十几次,尤映西在演戏方面好像有些天赋,对镜头的敏感度胜过很多初次触电的演员。 “啊?可能是因为我外婆以前就是话剧团的,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的影响。” 尤映西弯着腰与江晚姿并肩,盯着监视器里回放的自己的表现,她的两边耳朵都坠着很大的一个圆环,轻轻地擦着江晚姿的头发。 距离很近,两个人都没在意,监视器里放到了这一场戏的ending画面。 阿雯与孙然吵了一架,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在孙然愤然离开之后落下了眼泪。 这幕镜头是怼脸的,尤映西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围着的情况下见到自己被放大的五官,她不好意思,将脸捂住,只分开一点点指缝,耳尖都是泛红的。 江晚姿在她抬起的下巴上挠了挠,将她当只猫似的,笑着:“好看。” 岂止是好看。那颗泪落得恰到好处,阿雯微微皱起眉头,她身上是皮衣,妆容浓艳,朝孙然走的方向死死盯着,神情的脆弱与火里淬过万次的坚韧糅杂在一起,惊艳得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了口气。 尤映西有了莫大的信心,下午回忆的那场戏过得很顺。 背景是在阿雯与孙然一起念的高?中里,她上次来棚里?待过的那间高中教室。 江晚姿献上恭喜杀青的一束鲜花,尤映西还没回过神来,愣了一下。 她身上是土里?土气的高?中校服,黑白条纹的,像监狱的囚服,是服装组考据了原著小说有原型的高?中设计的,怀旧的风格。 花束又往前送了送,花香扑来。尤映西被这几天总是炖汤给她喝的阿姨怂恿着向导演索求拥抱。 褚煦想了下:“是有这个惯例。” 方白在旁边笑:“嗯,因为江导平时都很凶,杀青的时候抱一抱,泯恩仇。” 尤映西抬眸,问:“有这回事吗?” 江晚姿耸了耸肩:“可能吧。” “那你怎么没凶过我?” 江晚姿垂眸,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你想被我凶?” “……倒也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江晚姿怎么看她的表情都像是有,心里?直笑,什?么毛病。 “要?抱一抱么?”江晚姿总是将选择权给她。 尤映西得寸进尺:“可以抱两抱吗?” 褚煦在旁边捧哏:“可以!” 他往中间站,一手贴着一个人的背,将她俩朝着对方推了推。 -- 第58页 江晚姿捧在手心的花束被这么一撞,花瓣落了几片在她们脚下。 隔着这束花,尤映西抱住了江晚姿,心里?默数,一秒,两秒,她松开了手。 以为是结束,江晚姿单手握着花束,将准备往后退的女孩单手搂住,离真正的怀里?还隔着一点点距离,声音压低,凑到她耳边:“开心吗?” 尤映西点头,又嫌只点一次不够,下巴抵在江晚姿肩窝上戳了两次:“开心。” “开心就好。” 江晚姿:“晚上去江边吃个夜宵,庆祝你杀青。” “好啊,我请客。” “你哪有钱?” 尤映西:“片酬么不是。” 杀青,她就要?回学校了。 江晚姿察觉她带了点鼻音,唉了一声:“别哭,别人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你就是怎么我了。” 江晚姿问她什?么怎么。 尤映西不回答,鼻子里?哼出几个气音。 江晚姿数了数,好像是四个字。 她自己凑了上去,照着她也有的想法,凑出的是——你招惹我。 江晚姿不禁笑,谁招惹谁。 作者有话要说:  新id眼熟了!最近好喜欢听老歌,点首伍佰的《泪桥》吧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30 尤映西次日便回学校了,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家里的车停在酒店楼下,真是半点没耽搁, 早餐都是在车上囫囵解决的。她真是头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来学校,透过车窗见到校门口别着红袖章拿着鸡毛当令箭查违纪的学生都觉得有点可爱。 走进教室的时候, 尤映西一眼便见到了窗边那张快被小玩意儿淹没了的书桌。 她以为又是对她明恋无果的张思源的杰作, 没当回事,更没察觉以边川闵又年为首的同学们早就将?目光从书本上挪开了, 正悄悄盯着她右手边坐在第一桌的班长, 旮旯角与清洁工具为伍的那几个甚至伸长了脖子在张望。 气氛是有点古怪, 但尤映西不觉得会有什么, 她在班上除了有女神的光环罩着以外, 存在感并不怎么样, 本身因为不上晚自习又?常常出去参赛, 没多少时间培养同窗感情。 尤映西背着书包往前?迈了几步,走过第一桌的时候, 班长回头冲人骂了一声:“靠, 没声啊!” 那人好像是班上负责管班费的, 尤映西见她朝着边川晃了个什么东西,同学们表情都很耐人寻味,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尤映西:“你们——” 她止步了,边川卷起书本作喇叭, 随着他?一声令下, 一左一右的两个男生站在椅子上,自上而下展开两张条幅。 一则是庆祝尤映西在渝市的赛事里又?获奖了。 一则是恭喜尤映西身体痊愈回归忙碌的学习。 她这一周的假期用的借口是生病,平时感冒发烧都不缺勤的人突然病了一周, 同学们好像有点担忧。 闵又年起了个头,全班同学喊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陶欢欢笑得肚子痛:“你们行不行啊,都多少遍了还是不齐,这家人快散伙了吧。” 两边的窗户都开着,四月份的风带着温度,吹过尤映西的鼻尖。她觉得痒,又?觉得是酸,眼泪还没酝酿出来,便被管钱的那个一嗓子吼回去了涌上来的感动: “让你们按时交班费不交,看吧,便宜没好货!” 莫书艺努嘴示意班长手里那个没拉响的礼炮,顶部的薄膜没了,平白剩下一截装着亮色纸片的身躯。 这几十号成天闲得没事往小超市大肆消费的人在装穷这件事上达成了思想上的高?度一致,嘁声几乎是同时发出的。 尤映西在这道震天响的嘁声之后鞠了个躬:“谢谢大家。” 等坐回座位,脸上的两个酒窝都还没舍得消失。 尤映西一边整理桌上的零食小本子贴纸之类的礼物,一边听闵又年吐槽边川妄称是什么明星后援会分会长怎么连个礼炮都搞不定。 尤映西:“这主意你出的?” 闵又年:“陈倩啦,你晓得她成天就喜欢促进咱们感情,说什么高?三很苦啊,大家感情好的话也能苦中作乐。” “那陈老师呢?” “出差去了。” 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过一会儿晨读开始了。 尤映西翻开书本,先是在被她放在书桌一角的屁可猪上看了一眼,继而望向窗外。 朝阳将天边的云层染了散发着暖意的橘色,田径场上早起跑步的体育生嘴边不再?呵出厚厚的一团白气,围墙之外那棵风雨无阻长久伫立的参天大树枝叶又开始渗出盎然的绿。 春天,好像是充满希望的季节。 《无人沉醉》宣告杀青是在尤映西离开之后不久。 从三月份开始,江晚姿都是西江艺术大学与片场两头奔波的状态,艺大这边的培养方案还有毕业要求都与燕戏那边差不少,她在江市待不长,但短期的学业同样不能荒废。工作室的事情不少,电影后期也要她参与,江晚姿花了很多时间去琢磨怎么做到兼顾。 研究来研究去,还是迫不得已向导师娄山告假一周,回燕京参加江旭冬的婚礼。 两家商定的黄道吉日是四月下旬的某一天。 -- 第59页 江晚姿早于一周之前?便抵达燕京机场,上了顾徐希的车。 她一个人坐在后排,顾徐希开车,副驾是小顾总的女朋友。 顾徐希和江晚姿不一样,她男女通吃,上次才在朋友圈晒过金发碧眼的男友,这次的女友长得平平无奇,不过胸大,是国内知名的插画师。 三人走出机场,江晚姿听见这个女友的身份时脚步略微慢了几秒,想起了远在江市的那个姑娘。 机场高速有一截路好像修出来就是为了堵成露天停车场磨炼人耐心的,这次概莫例外。 江晚姿低着头处理工作上的信息,处理完了切屏到微信,娄山发来一个压缩包,是本科生?的电影分析,要她帮忙评分。 刚点开第一个,就被前?头两个人越发明目张胆的啵嘴声吵得头疼,还带水声,够烦的。 她咳了一下,顾徐希:“干嘛?好不容易是我喂你狗粮,不乐意了?” 顾徐希扳着女友的脸,往眉心又?啄了几口,后头的车狂嘀喇叭催她,她以为路通了,抬眼一瞧前方都堵到了连续弯道的标志那儿。 她降下车窗冲后头骂了句:“不知道老娘在打啵吗,催你妈啊!” “顾顾别生气嘛——”女友松开安全带,凑了过去,又?是一阵有碍观瞻的戏码。 江晚姿觉得自己要是不在,顾徐希能在ETC口表演车震。 “没不乐意,你们继续。” 顾徐希:“不过说起来你都多久没开荤了,都不像你了。” 江晚姿:“不是之前?说了我要进尼姑庵的。” 顾徐希:“嗯,你现在吃的是很素。” 小舟之前?发了张照片,顾徐希点开来瞧,都要笑疯了,在大家都懒得要死没人点解散的三人群里传阅,纷纷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江晚姿可是她们当中夜生?活丰富到贾迦佳都要向她取经的那个,怎么如今沦落到牵个手都要靠影子的田地。 顾徐希在那儿笑,小舟:你不觉得浪漫吗? ——不觉得。唉,是很唯美,但心也很痒啊,有什么浪漫的。 ——可是江导都悄悄设置成了背景。 妈的,更好笑了。流连风月的老手,能在床上弄哭别人的人,怎么去了趟江市,纯情成这样。 顾徐希觉得这点料够她笑十年。 想起这茬,顾徐希又?不得不正儿八经地问了:“你怎么想的啊?等她成年?” “我可没兴趣玩养成。”江晚姿半真半假地回了句。 没兴趣玩养成是真的。但如果拆开来,她是对养成无感,但没兴趣是假的。 导演系大一的学生,写的电影分析很少有真知灼见的。江晚姿眼睛累了,望向窗外,连成串的车尾灯在她眼里亮了又?熄,什么时候能走出去没个定数。 江晚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的时候带着点自己都无法确定的茫然:“不知道,可能等着等着,我就不喜欢了吧。” 她没回家,去的是自己在燕京的一套房产,平时都有人收拾,倒也干净。 休息了一会儿,晚上六点才驱车前?往没什么人情味的家里吃了晚饭,顺便又?被小半年没见的江承毅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第二天赴了几个饭局。在饭局上遇到与二哥江旭明有生?意往来的朋友,听到了些风声,这阵子好像二哥与大哥正咬得紧,还想要她小哥的筹码。 有一个不太信,笑了一声:“江旭冬又没从商,有什么筹码?” 是集团下面公司的股份,江旭冬十八岁那年江承毅送的成人礼,这次成家又送了一些。 江晚姿晚上回家的时候为这事问了江旭冬,她哥还在队里,运动员总是身不由己,明天的赛事早就定下来了,他?是主力,快要娶妻的人还是走不开。 电话里头传来篮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还有砰砰的球声。江旭冬坐在凳子上擦了把汗:“嗯,是,他?们在争亿盛的领导权。” 嘉创集团的子公司还有参股公司很多,亿盛是做房产的,早年是江家的主要产业,随着领域拓展还有产业链升级,没以前?那么举足轻重了,但还是王牌。 刚好江承毅送江旭冬的那份股权就是亿盛的。 “你没站位吧?” 江旭冬笑了一下:“当然没有,但我有点担心。小九,我正要跟你说呢,明天你嫂子去产检,要是有时间陪她去一趟。” 准嫂子叫谢茹,与江旭冬是大学的时候社团活动认识的,家里就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江旭冬那栋别墅她嫌大,住进去心里空落落的,亿盛送了套精装房,差不多两百平。她嫁进江家本来是可以无忧无虑做全职太太的,但她不想依附于男人,也有职业理想,显怀了但还没到请产假的时候,依然是报社与家的两点一线,定期要去做产检。 请了保姆照顾饮食起居,本来江旭冬还想配保镖,但谢茹不要,觉得太张扬。江旭冬想着如今兄弟阋墙,家里的保镖本来也靠不住,便作罢。 江晚姿与谢茹商定了十一点在她家楼下碰面,去的是一家私立医院,医生早就约好了。 亿盛的房产加分点都在环境上,寸土寸金的地皮遍植树木花草,小区里有配套的幼儿园小学,出门就是地铁口,还有个商圈在附近,购物也很方便。 安保严密,进出要刷卡,江晚姿的车差点儿没能进去,还是过来检查物业的亿盛员工认出了她,这才放行。 -- 第60页 看似很安全,但她能刷脸进去,别人也能。 江晚姿用语音控制手机,拨了谢茹的电话。 两次,都无人接听。 车停在楼下,几乎与熄火的声音同时,江旭冬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 她划开,江旭冬:“小九,谢茹被二哥的人带走了。” 他?在去参加篮球赛的车上,队友都在,车已经开了,他?刚才差点没了理智要跳车。 “哥,你别着急。”江晚姿一边说一边从手套箱里翻出一罐糖,倒出一颗自己吃了。 口腔里弥漫开芒果的味道,太甜了,她不喜欢。 但有人喜欢。 副驾上玩着游戏机的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她:“姑姑我要吃!” 江晚姿:“就一颗,吃多了蛀牙。” 她无视了小女孩的扁嘴,将?糖罐递了过去,任这能被一个蛋糕骗走的小崽子自己选。 江晚姿降下车窗,目光越过修剪得齐整的银杏树,落在了谢茹的那层楼上。 她回过目光,将?驾驶座椅放低了一点,双手枕着脑袋躺了下去。清风徐来,将?勾着精美刺绣的衬衫衣领吹开,露出一片白瓷一般的肌肤,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的锁骨若隐若现。 江晚姿笑着,有些漫不经心:“江荔,你爸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你不见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31 车子都开不进?去的胡同深处里有一家久负盛名的私房菜馆, 名叫旧之。 江旭明与谢茹共进晚餐,亿盛的事在江旭冬那儿碰了壁,他只好攻人软肋, 商人都唯利是图,本就没多少道德可言。 可惜这位准弟媳同样不是个容易低头的人, 更何况之前还起过冲突。 那时候江旭冬还没将谢茹带去见家长。 江旭明名下的公司被媒体曝光产品以次充好, 那家媒体一向被视作业界标杆之一,在流量上是差不多可以媲美官媒的存在, 视频一经上传便疯转上万, 热搜与话题花了很多钱才撤下来。他为这事没少被江承毅骂, 差不多从这开?始, 与江旭阳的争权夺势才落了下风。 当时负责这个报道的人便是谢茹。 因为江旭明从中作梗, 上面施压, 她还被停职了一阵。 谢茹平时都忙, 好不容易停职有空了,江旭冬带她去见家长。江旭明见到她人, 再对上名字, 人都傻了, 合着闹个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但谢茹这人也就表面像小白花似的柔和?,其实是绵里藏针,在报社里都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即便知道这家公司是江旭冬哥哥的,八成还是要曝光。 被软禁了一天, 谢茹对江旭明还是没什么话好说。 她知道江旭明的目的, 但她不想掺和?,也不想江旭冬掺和?。嫁进?这样的豪门望族里,谢茹早就做好了提心吊胆的准备, 可能电视剧里的暗杀车祸下毒这些戏码都会在她身上上演。 江家的请柬已经广发出去,再过?几天,临湖的别墅里会举办盛大的婚礼。届时名流云集媒体汇聚,如果新娘缺席,那些财经周刊的同僚早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毕竟名利场上父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的剧情老百姓津津乐道。 一旦刊登,江旭明在舆论上占不了好。 谢茹想明白这些,没有多害怕,觉得顶多就是被揍一顿,本来上次曝光那件事就差点被揍了。 这家菜馆没有菜单,菜品都是应时而做,限量供应,价位不低,预订的食客依然很多。听说之前没落过一阵,后来被一个姓段的老板盘活了,生意蒸蒸日上。 味道是很好,谢茹又喝了一口汤,她垂眸看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孕肚,眼神立时软了几分下去,希望这个孩子的降生并不会因为这次意外而被牵累。 对江旭明而言,又何尝不是意外。 没等到江旭冬的来电,倒把另一个祖宗招惹来了。 视频画面里的背景是在室内,家具还有装修都是极简的白,性冷淡的风格。唯一的艳色还是沙发?上脱下来的水蓝色小皮鞋,江旭明的瞳孔骤然缩紧。 江晚姿端着一杯茶正要往嘴里送,视频接通的刹那,她抬眸,隔着屏幕无声地看了江旭明一眼,没什么意味的笑容眼下都被她二哥解读为凉薄。 “喂,江荔,你不是想见你爸吗?”她侧过?脸,镜头同样侧了过?去。 对准的是被白色蓬蓬裙罩着的江荔,四?岁多的女孩双眼泛红,脖颈上还有一道醒目的伤,青紫里带着点肿。江荔喊了声“爸爸”,江旭明刚应了一声,镜头又回到江晚姿的脸上。 他这个妹妹是学导演的,好像事业做得还不错,江旭明不怎么看电影,也能从这来回的转场里看出点美感,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一大一小长得都漂亮。 但江旭明现在没空欣赏,他扯了扯嘴角:“小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在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啊。”江晚姿今天化的是淡妆,她五官深邃,放在女星里要被划入浓颜的那类,眼下神情又带着点冷漠,淡妆都能自眉眼里散发出这人并非善类的味道。 江旭明目光落在对面的谢茹:“我可没伤你嫂子。” 江晚姿了然了,她将空茶杯往桌面上一放,笑得无惧:“就青了一道,江家的孩子哪个是温室里长大的?我犯了错,大不了挨顿揍或者关禁闭呗,也不是没被揍过关过。” -- 第61页 江旭明脸色气得铁青,江晚姿笑了一下,无意再瞒他。镜头往外偏了几分,用早就备好的化妆棉在江荔的脖颈上轻轻一擦,将?沾了颜色的那面呈现出来,削成?片的洋葱便搁在手边,江荔眼圈通红的真相也随之暴露。 江晚姿没再与江旭明多言,撂下一句“嫂子我明天还是一样的时间在你家楼下等你,可不能耽误了产检”便自作主张挂了通话。 这么一来,江旭明一时之间还真是没辙了。 其一,江晚姿在江家还是有点分量的。 江承毅与温以静当初生了四?个儿子足够两家家产的继承,本来无意再生。但温以静想要个女儿,江承毅是无可无不可,不过?想着温以静连生了四?个孩子还是伤了不少元气,劝了几句。 温以静在床上向来是主导的那方,性格都很辣,她将烟雾吐在江承毅脸上,笑了声:“怎么,准你要儿子不准我要女儿?我的子宫还是你的子宫啊?” 江承毅:“我是心疼……” 温以静直笑:“得了吧,要儿子的时候怎么不心疼了?” 江晚姿的名字都是温以静取的,要是照着江家的家谱,她该是敏字辈。生下她的那会儿晚风徐徐,月光清冷,正是夜间姿态。 温以静对这个女儿的心意也就停留在名字上了,生意忙起来,依然不管不顾。但要是非得选,她疼的那个肯定还得是江晚姿。 其二,江旭明就江荔这么一个女儿。 江家这一代和上一代完全颠倒,命里缺男,江旭阳那个一岁多的儿子都是生了两胎女儿才喜从天降,很得江承毅的欢心,毕竟生意场上还是男人握着绝大多数的话语权。 但江旭明当年为了商业利益迎娶的妻子那边完全不这样,往上数三代都是女人做主,他再想要个儿子,妻子不愿意生,他能怎么办? 只好宠着江荔,希望她长大了还能分她亲妈家的一杯羹。 不过?养着养着发?现,这孩子可能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好吃又贪玩。 去幼儿园的路上非要闹着玩蹦床,司机在旁边寸步不离,偏生这祖宗想吃冰淇淋,他去买,等回来的时候蹦床上愣是没有江荔的身影了。 用一个蛋糕就能骗走的小崽子,江旭明精明得很,江晚姿只能将江荔身上这好骗的基因归功于她二嫂,这会儿又在闹她要吃的。 “还吃?”江晚姿没忍住数落江荔面前的外卖盒,舒芙蕾都吃了仨了,这小家伙胃里是住了个食神还是饕餮? 江荔口味刁钻,舒芙蕾都要买贵的。江晚姿索性装穷,往沙发?上一躺,用抱枕蒙住了头:“姑姑没钱了。” 肉乎乎的小手勾了勾她手上的镯子:“骗人,这个就值好多钱,我也有的。” 江晚姿:“……” 得,不愧是江旭明亲生的,这么小就这么人精,可惜脑子全用了吃上。 她认命,甩了抱枕,将?外卖软件打开?,递给江荔:“自己选。” 等要下单的时候傻了眼,江晚姿数了数,好家伙,江荔干脆把这家店搬过来算了。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刷脸付了账,冲玩着乐高的那个威胁:“吃不完揍你啊。” 江荔趴在地毯上,两条小腿踢蹬着:“吃得完,我长个儿呢。” “长个屁,你去年就差不多这么高。” 长胖还差不多,还非赖着她抱,饶是她臂力不错都累得够呛。 等外卖送来了,江晚姿都放在桌上,将?之前的残局收拾干净,交代江荔不要随便开门,还不放心,又将?门锁了一道,进?了卧室补了个觉。 她这阵子事情很多,学校的工作的家里的都堆在一起,娄山让改的作业还是昨天晚上熬夜改完的。小舟发?过?来一些已经筛选过?了的工作邀请,杂志拍摄深度访谈酒会之类,她推了几个无关紧要的。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客厅没亮灯,借着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光亮,见到沙发?上团成个球的身影。 江晚姿开了盏夜灯,江荔死猪一样没被吵醒。 出于好奇,江晚姿在将江荔抱进卧室之前检查了一下桌面上的食物,愣是叹服了,忍住笑,连摞成?山的外卖盒带人拍了张照片,发?给顾徐希:你的崽。 夜里一点多,江晚姿被搁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吵醒了,她本来只想随意瞅一眼,但这一瞅,登时清醒了,觉得这两天她真是累得脑子都是一团浆糊。 那条消息不知怎么竟发?错了人。 江晚姿:[图片]你的崽。 尤映西:……啊? 这误会可大了。 等倒回主页面一瞧,江晚姿这才想起她之前将?尤映西置顶了,而顾徐希嘴碎,又常常将?一句话拆成?好几条来发,经常是她聊天界面顶上的那一个。 江晚姿略过置顶,解释了一下原本是要发?给顾徐希。 尤映西回得很快:嗯,好的。 江晚姿:你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尤映西:刷题。 江晚姿想了想,好像她之前刷题的时候总会发?照片过?来,有点求夸奖的意思,但这次没有。 可能是忙别的。 江晚姿没多想,问道:顾顾上次寄过?去的糕点好吃吗? 对方回了个很好吃。 -- 第62页 江晚姿的目光落在那个很字上,心里有了主意。 次日,顾徐希在群里见到艾特,狂怒:你有病吧江晚姿,这家糕点多难买你知道吗?还要十?盒,你吃得完吗你?! 江晚姿学的江荔那句:吃得完,长身体。 顾徐希:就你?还往哪儿长啊? 贾迦佳:啧,果然是咱们四?人团的智商盆地。 顾徐希这下明白了:一般女生十?七了不长个儿了吧,尤映西好像不矮吧? 贾迦佳:对啊,不长个儿了。 辛予可突然冒出来:长的呀。 江晚姿附和?:是啊。 顾徐希:闭嘴! 贾迦佳: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这几天有事外出,碰不了电脑,由存稿箱给大家发文,感谢名单回来再补。 对了,有两本预收的文案改了改,丰富了一下,感兴趣的可以过去康康,喜欢的话帮忙涨涨预收,鞠躬! 点首歌,《心型圈》,提前祝大家假期愉快哈! 第32章 、32 尤映西没在刷题, 其实是在医院。 烟烟生病了。 江晚姿回家的时间都不定的,尤映西只有那么几次见到对面那栋别墅亮着灯,九点快十点的样子, 她刚从画室回来。大多数情况下可能都待在片场那边的酒店里,有一阵太忙了还将烟烟一起带去酒店了, 这几天她回燕京, 烟烟待在家里,有人定时上门喂食。 尤映西有空都会去瞧瞧, 去得多了, 尤庄琛还说她是不是喜欢猫, 要?不养一只, 又想起俞淑容对猫狗过敏, 说了等于白说, 只得笑?笑?作?罢。 这天晚上尤映西做完了一套五三, 正要去浴室洗漱,忽然想起她之前问姜杨要他?男团时期的首专签名, 想等着陶欢欢过生日的时候当?成人礼送的, 姜杨杀青的时候放在江晚姿那儿了。 陶欢欢入学晚一年, 生日就是下个月。春天的晚上江市还是有点冷,尤映西顺手从凳子上捞了件校服外套披着便蹬蹬蹬地下楼去了对面。 开门开灯,烟烟的猫窝在电视机旁边,但?一般家里哪儿哪儿都会长猫,唯独猫窝不会。 尤映西有好几次刚进来就会被蜷在沙发上的烟烟突然袭击, 余光里一道迅捷的身影闪过, 小家伙一跃而上,在她的肩膀轻轻一点,喵喵叫的时候已经在她脚边窝成毛茸茸的一团了。 江晚姿的猫, 身上没半点她的标签。烟烟喜欢沾人气儿,也很活泼。 以至于尤映西走进去的时候几乎是一眼就知道烟烟肯定是生病了,都不像平时的它。 放在茶几上的团专姜杨的签名还是有别于如今的小学生字迹,明显是以前的存货,有价无市。尤映西都忘了拿,用猫包装着蔫巴巴的烟烟便走了。 她家的出行一般都是李叔负责,车库也停了爸妈的车,但?她还没成年不能开,这么晚了更不好叫李叔赶过来送她。 江市夜宵文化没那么浓,深夜时分的小区外面,冷清不是,喧嚣也不是,四?月份的天等车都等了好一会儿。尤映西早就查好了宠物医院,司机定好位,在小姑娘的催促之下加大马力,冒着超速的风险,愣是将导航预计的时间砍了一大半。 将人送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刹车的惯性都很大,尤映西额头被前座碰了一下,没顾得上揉,付钱火急火燎,差点儿多了个零。 司机直笑:“哎,别这么着急,这小东西还叫唤着呢,大不了再养别的。” 回应他?的是尤映西力道不小的关门声。小姑娘两条腿又直又长,脚步很快,灰白格纹的睡裤裤脚飞了起来,露出一截光裸着的细瘦的脚腕,趿着一双凉拖,三两步迈上台阶直直进了医院,不知道哪个学校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这只猫对她的意义好像都刻在了这个惊慌得顾不上漂亮的背影里。 可能是现在养猫养狗的人很多,闵又年之前还闹着她妈要?养猪,被她妈骂你不就是吗,深夜的医院等着治病的还不少。尤映西一下子泄了气,只好坐在等候的椅子上隔着猫包点了点烟烟的爪子,心里想的都是你一定不要?有事。 她狂奔而来,喘着气,一身奇怪的搭配还有额头上的红印瞧着有些狼狈,引来了旁边人的问候。这是个养了很多年猫的阿姨,经验丰富到根据烟烟的症状便能粗略判断出不是什么大毛病,让她别担心。 尤映西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阿姨见她紧紧皱起的眉头没能松开,笑?了笑?:“我第一次养猫的时候也这样,习惯就好。” “啊,不是我的,是……朋友的。” “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了,值得你这么奔波一趟。” 女孩的目光定格在没什么精神的蓝白英短上,像是透过它见到了某个人,眼睛霎时亮了起来,笑?容很深,嘴角陷进去两个酒窝:“嗯,很好很好的朋友。” 等到烟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正在做检查,俞淑容来电问尤映西去了哪儿。 俞淑容的作?息习惯十分?严苛,晚上九点多都不会再接电话,尤映西出门那会儿她明明已经歇下,因为晚上不怎么喝水,起夜也少,怎么会知道她出了门? 总不会是进她房门为她掖被子吧。 尤映西觉得好笑,也没空想借口,如实告知了。 俞淑容声音立马冷了下来,什么别人的猫关你什么事,你这么晚去医院明天是不用上学吗……骂着骂着,尤映西咳嗽了两声。 -- 第63页 俞淑容:“你怎么了?” “喉咙有点痒,可能吹风了感冒了吧。” 俞淑容对她的恻隐之心起得很奇怪,之前将她当成沙袋发泄的时候没心疼,这个时候倒是莫名其妙心疼上了,问了一句“你在哪个医院”尤映西都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在医院门口见到她妈的车,愣住了。 俞淑容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尤映西以为要甩她耳光,想起上次答应江晚姿的,便退了两步。 哪知道俞淑容只是想替她拉上校服的拉链,牵起女儿的时候被略微挣了一下,她似乎也觉得这样的亲近在她们之间很别扭,没强求,松了手。 车门一关,两人共存于逼仄的车内空间里,车窗再合上,安静的氛围里什么声响都被放大,但?偏偏没有声响。这样的沉默算不上尴尬,是这对母女约定俗成的相处方式。 坐在副驾上的女儿要么看着猫,要?么盯着窗外,总之不会望向俞淑容。 俞淑容何尝不是这样,她也怕,怕与这个孩子对视,那样伤痕累累的眼神也会刺痛她。 因为血浓于水,做母亲的良知还残存着,只是很少会在明面上表露。想要疼惜的那一部分总会被巨大的怨恨包裹而吞噬,使得俞淑容常常会对尤映西吼“你怎么不去死”。 其实是言不由衷。俞淑容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悄悄下楼进她的房门,她从小就有踢被子的习惯,俞淑容会为她掖被,会在她的床边坐上一会儿,只要她轻轻动了一下,俞淑容立马会走。 这样的母爱见不得光,也很短暂。 俞淑容潜意识里知道尤伊暖当?年的死是个意外,如果一定要?算,根源可能还是在她身上。尤伊暖从小就被她逼得很紧,百分之百的优秀尤伊暖做到了,付出的是全部的自由,所以想将妹妹留在广阔的天地里任风呼啸而过。 才会那么宠惯尤映西,才会冒着瓢泼大雨赶去参加妹妹的毕业典礼,出了车祸。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尤映西的出生都不那么纯粹,裹挟着尤伊暖求而不得的自由,夹杂着俞淑容想要弥合的破裂婚姻的缝,尤庄琛也曾想过要?是多个孩子这个家可能会更名副其实一些。 直到那一天,尤伊暖死了,什么都回到原点。 尤映西变得可有可无,再被想起的时候是俞淑容想要个背锅的,以免自己被钉死在害了尤伊暖的那根柱子上。同时,她也想要一个可以延续自己梦想的人。 所以发现尤映西没在房里的时候,俞淑容慌极了,六神无主,连手机都忘了放哪儿。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担心。 有一部分是怕这口锅没了,有一部分是怕她的梦会醒,还有一部分……在俞淑容来到医院门口见到尤映西的时候,那孩子单薄得弱不禁风的身影令她一下子恍了神。 俞淑容习以为常了尤映西的逆来顺受,坚不可摧,都快忘了她其实才十七岁。这些年来世事无常,温馨与和睦全部脱轨,连成年人都能被压垮的巨大痛苦,她又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你姐她就是十七岁的时候走的。” 俞淑容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声线也不稳。 她刚刚甚至没忍住,在上车之前很突兀地抓过尤映西的手,两边都撸了衣袖仔细察看。 可能是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尤映西见俞淑容那么娴熟的反应,甚至觉得她可能也想过割腕。 尤映西没等俞淑容看完,别扭地避开了她妈复杂的眼神,拎着猫包还有一堆药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撂下一句自以为很酷的话:“别想了,我臭美,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不过她之前想跳楼,死相可能也不怎么好。 路边的风景在往后退,十七岁的她在往十八岁跑,但?这样的人生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前进。 尤映西靠着车窗,将自己缩在不想被俞淑容触碰的角落:“你下次拿我出气的时候下手轻点就行,我是想活的。” 要?换做以前,她可能会说“我不会死,等考上美院,文?化课也第一,我就不欠你了”,但?她不知怎么,越来越觉得她没有欠谁,即便说欠,也是互不相欠。 不会死和想活,好像也有那么一些说不上来的区别。 因为没有心情,忙了一晚上身心俱疲,导致收到江晚姿微信的时候,尤映西都提不起力气去回复,也瞒了她烟烟生病的事。哥哥结婚,很重?要?,她不能分心。 尤映西想,她会照顾好烟烟的。 天上亮着很多星星,一颗又一颗,明天可能是个晴朗的天气。 尤映西望着窗外的星空,眼前浮现出她杀青的时候在江边吃夜宵的场景。 连成串的大排档,剧组包了其中一家。 江边风很大,烧烤的烟往同一个方向飘过去,鼻间都是褚煦点的羊腰子的味道,还有浓烈得勾起味蕾的辣椒味孜然味。 尤映西和江晚姿远离了那群吆五喝六的人,坐在江边,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跨江大桥对面绵延的灯火人家。 烤串搁在两人中间,靠近江晚姿那边的是喝了半瓶的啤酒,她喝酒真的很厉害,刚才还和人吹瓶,将摄影助理喝趴下了。 尤映西抿了口冰镇过的奶啤,甜滋滋的,酒味几乎没有。她刚刚要?喝酒,褚煦怂恿的,被江晚姿名为“你试试”的眼神看了一下,怂了。 -- 第64页 上次在酒吧,想来也不过是因为她心情不好的纵容。 奶啤和啤酒的距离,就像她和江晚姿的距离。 有时候她觉得不是很远,有时候她又觉得也还算近,至少她也知道江晚姿在顾虑什么。 “我生日是年底,十二月份。” “十八岁的那个生日。” 江晚姿的卷发被风吹起,她的面容模糊起来:“嗯,我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字面意思,还是知道暗示? 尤映西捏了捏奶啤,铝制的易拉罐在她的指尖响声清脆。江面有薄薄的雾气,江晚姿也好像雾,她看不透,有时候察觉到一点喜欢,又因为若即若离而难以笃定。 所以她迟迟不敢挑明,又因为陷入这样无能为力的被动而懊恼,此时此刻也只能歪着头看似暧昧实则胆怯地来了句:“江晚姿,你好像也没有流言中那么大胆。” 坏事做尽,玩弄人心。 为什么不玩她的? 脸颊被酒意熏得有些泛红的女人扬起了颈项,如棋盘一般密布的星星落入她的眼中。 江晚姿回想了一下,她过往的爱意皆澎湃,掏出心窝子给人都很干脆,走也走得不留情面。从开始到结束,鼓点都是上扬的,就像她值得鲜花簇拥万人钦羡的人生,她很难向人低头,想得到的都易如反掌。 唯独这一次瞻前顾后,畏头畏尾,完全不像她的作?风。 尤映西鼓起勇气的这个问题江晚姿没回答,她望着天空,下颌线刚好勾过远处霓虹闪烁的钟楼。 不敢对视的时候就这样吧。 反正,星星也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爬上来呜呜呜一下,连续两周没榜单,还正好是流量比较大的五一,叹气。拜托大家有空的话补下评论,没空的话就算了,鞠躬。看了下存稿,在一起就是这两周,上卷应该五月份结束。五一那天发红包~霸王票名单还是回来补,手机上不好操作。 第33章 、33 燕京这两年?空气质量好了很多, 江晚姿坐在湖畔的长椅上,她看着星星,星星也在看她。 她小时候会爬到屋顶上去?, 离天空很近,鳞次栉比的青灰色瓦片里突然冒出一个短寸, 江旭冬一只手还握着用来借力的树枝, 笑着:“就知道你?又?在这儿。” 过了很多年?的今天晚上,江旭冬的那?只手握着的对象变了, 谢茹的无名指被套上钻戒, 她在江旭冬怀里喜极而泣的模样很动人。 嘉创这么大?的集团需要正面的公众形象, 江家从上至下的幸福美满也算是其中之一的助力, 以往成家立业的几个没那?么恩爱, 但?江旭冬这对真是快从眼里溢出来的幸福。 因为一个是明星运动员, 一个是小有名气的媒体人, 来的媒体更多,里三层外三层的。 不是主角的江晚姿差点儿被围在里面没能出来。好在过了这么久, 大?家的关注点不再是被她渣过的郑令原了, 还可能是在江家的地盘上不敢放肆, 问?的问?题都很保守,无外乎是电影的学业的哥哥的。 最过分的一个也不过是“耿夫上次说要和你?一起合拍喜剧,有这回?事吗”,在座的都笑了。 江晚姿试水拍的那?个喜剧短片快被网上玩成梗了,当时没公映, 现在资源流出来成了B站鬼畜区的常用素材, 连带着里面二?十代男演员里算是很帅的那?个主演,一下子多了个鬼畜区门面的名头。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江晚姿承认自己的短板, 加上心情好,她也很会开玩笑:“这个倒没听说,借你?们的镜头顺便喊话?了,夫哥,你?要不怕砸招牌我还挺想再试一次的。” 她今天一身的白,定制的裹胸裙长得曳地,勾勒出曼妙的身躯。裙身压着淡金色的纹样,惟妙惟肖的双鱼戏水还有喜鹊登梅,一个寓意夫妻和睦一个寓意好事成双。与以往盛大?场合中截然不同的素净,卷发变直发,裸露出来的额头饱满白净,还有美人尖。 妆容化的是连眉锋都收起来的平淡,压下去?不少骨子里的横行,这么一笑,是有点做妹妹的模样了。 但?这些媒体里有好多个都是郑令原出柜自杀以后在机场堵过江晚姿的,对她堪称暴戾的那?面印象非常深刻。她去?西班牙观看哥哥的篮球赛,两个人一起回?的国,因为有时差,还不知道起了轩然大?波。 江旭冬在赛场上伤了脚,队友搀扶着走得很辛苦,江晚姿在前头被人围堵着,她没带助理没带保镖,只身一人,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火力。 妹妹闷头走路的背影孤零零的,江旭冬看得眼睛发酸,在有人将设备都怼到她脸上的时候再忍不住,跛着脚上前拦了一下。他个子很高,走过去?本?来就有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这一抬手不小心将哪个人的帽子掀翻了。 人群里立马有人嚷道:“江旭冬打人啊!职业篮球队的MVP打人啊!” 后头的人其实?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那?一瞬间?的反应都是挤上前,造成的蜂拥而上一下子将本?来就站不太稳的江旭冬推倒在地。 咚的一声,更加响亮的是有人的机器被砸了。 正匆忙扶起江旭冬的两个队员愣住了,散落开来的零件滚到江旭冬脚边,几步之外是气压很低的江晚姿还有摄像机的残骸。 她身上是驼色的大?衣,版型硬阔,衬得身条很好,靴子带着点高度,加起来身高还压过了面前那?个还处在巨大?冲击之中没回?神的男人。奶白色的高领毛衣裹着修长的脖颈,江晚姿微微仰着头,她看人很少有睥睨的时候,这次是真的太生气了。 -- 第65页 但?隔着墨镜,目光藏了起来,只是声音有点冷:“嚷个毛啊?知道什么叫打人吗?” 周围的闪光灯不停地闪,那?个男人硬着头皮:“你?砸我的东西我要曝光你?!” 江旭冬在背后喊了一声,但?没来得及,伴随着众人的惊呼错愕,江晚姿的拳头朝男人的脸砸了下去?,旁边的人察觉到疾速的风还退后了几步。 导致那?个男人倒下去?的时候都没人扶一把,蜷在地上喊痛,一嘴的血,牙都掉了。 江晚姿走上前,避开地上点点血迹,她蹲也要蹲在干干净净的地方,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一半的脸庞,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人听见?: “孙子,这才叫打。” 她半蹲着,左手搭在膝盖上,右腿微微曲着。捡起被人遗落在地的一支录音笔,不由?分说地塞到男人还在发抖的手里,帮他摁了开关键,右手食指将墨镜滑了下来,叠好,就着那?只墨镜的角戳了戳他佩戴在胸前的记者证。 江晚姿额前的发丝凌乱,声音带着点沙哑,但?笑容全是讥讽与挑衅:“一周的是吧?墨镜都替你?摘了,来,曝光我。” 这家报刊名声很差,之前还闹过为锤影帝出轨爬树翻墙被德牧追着咬的笑话?。加上现场有视频流出,证实?是记者碰瓷在先,江晚姿这一拳下去?倒是没为自己惹上多少非议,反而被网上的吃瓜群众直呼好帅好飒,难怪郑令原爱她至死。 现在的人三观都是跟着五官跑的。 在外出尽风头,回?家以后江晚姿被温以静揍了一顿,这妈平时揍崽子都是坐在沙发上下的令,唯独对女儿会亲自动手。在书房里拎起一根藤条慢条斯理挽衣袖的时候,温以静想起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的真相还是气得不行: “我温以静的女儿,玩男人可以,玩女人也可以,怎么能被人戴绿帽还泼脏水?你?也算是你?妈我这辈子在丢人这件事上的天花板了。” 郑令原在遗书里写?江晚姿在恋爱期间?多次出轨,其实?出轨的是她自己。 因为要不来江晚姿的永远,也察觉出对方的厌倦,郑令原在感知关系即将告终的那?段日?子里用尽了一切的方法挽留。 有小情侣之间?正常的手段,也有她性格里偏执的那?一面刺激出来的作天作地,没有什么比江晚姿亲眼目睹她在床上与人苟合时的面无表情更令她心痛的了。 郑令原知道江晚姿已经不爱她了,但?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生下来也是郑家的千金,在政界还有名望,小时候住的院子平民百姓都进不来,长大?了身边多的是花枝招展献殷勤的人。 她有她的骄傲,与其被人甩了,还不如自己是甩了人的那?个。 但?江晚姿离开以后,郑令原哭了,滚烫的一滴泪令身下那?个不停在取悦她的女人停下了动作:“你?怎么了,郑小姐?” 江晚姿不会叫她郑小姐,江晚姿会叫她阿原,会在她哭的时候温柔吻掉那?些因为爱潮而涨痛的泪水。 郑令原嗓音喑哑:“滚,滚出去?。” 她自己翻身下了床,从桌上空了一半的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含在嘴里:“你?眼角的那?颗痣没她好看,丑死了。” 江晚姿,你?那?么心细的一个人,你?会没发现我找人骗你?也是找的你?的替身吗? 你?真的,只是不爱我了吧。 郑令原最后飞蛾扑火似的试探是在公司策划之下的一场假死。她在《野马之夜》之后跻身电影圈,这两年?也出了不少好作品,但?人设一直很单薄,因为出道的时候在郑家千叮咛万嘱咐之下俨然一个白莲花。 大?众对她的印象是端庄的大?小姐,导致试镜的时候常常有限制,觉得她这个不能演那?个也不能演。 这路子要是再走下去?只会越来越窄,公司想了很久,碰上郑令原失恋的契机,破釜沉舟一般,令她一夜之间?黑化了,被送进急救室的同时也贴上了求而不得偏要勉强的标签,再加上另一方是有资本?恃才傲物的江晚姿,更带感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公司以为的假死,郑令原是真的割腕了。 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不回?头,甚至想死在南墙根下,血流得越多越好。郑令原躺在浴缸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江晚姿那?么多前任,不缺她一个,但?她要做也要做最难以忘怀的那?个前任。 郑令原也不甘心,不想自己死了以后江晚姿还干干净净活着,遗书里她泼脏水,栽赃嫁祸了自己的出轨,是想世人永远记得,她们两个人里是她爱得多。 事实?其实?也是这样。 等郑令原在医院醒来,收到了亲朋好友的花篮与问?候,唯独少了她想要的那?个人的。 很多人劝她,爸妈,哥哥姐姐,朋友……她在那?些已经泛黄了的回?忆里见?到了以前的自己,才恍然大?悟,她一直都只是固执,遇到了江晚姿,才因为是单方面的而变成了偏执。 那?些片面的构陷因为江晚姿的沉默以对全都以真相封存,知情的人不免落入所谓有担当的感动中,郑令原反而很失落,因为这是江晚姿一贯的最后的温柔。 从头至尾,她都不是特例。 要是什么时候江晚姿愿意拼尽全力将一段被内部外部合力摧毁的感情拖回?正轨,那?才是真的爱吧。 -- 第66页 江家与郑家一直都有合作,没撕破脸,请柬也发了出去?,但?郑令原会出席也是很多人没想过的。 她的穿着很低调,全身上下都没佩戴什么配饰,媒体的采访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两家的雷,没有哪一方是惹得起的。 拍摄都是暗戳戳的,画面里捕捉不到江晚姿,要去?找的时候又?发现郑令原也不见?了。 两人都在别墅背面没对外开放的湖畔,一前一后。 江晚姿听见?身后草坪窸窣的响动,目光还是落在天空上,湖水映照在她的眼睛里,波光粼粼。郑令原走到她面前,远一点的地方,靠着一棵棕榈树,笑道:“江晚姿,你?这个人竟然也有空窗的时候?” 第34章 、34 “你不也?是吗?” 郑令原:“那正好啊, 我们从头来?过。” 她在江晚姿刚要张口的那刻自己准备好了?答案:“开玩笑的,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湖畔今晚没有开放, 连路灯都暗着,只有人?工湖里用?来?装饰的夜灯, 五颜六色的, 月光照在湖面上,浪漫的氛围, 但不属于她们。 别墅里的人?们以酒相酬, 香槟塔咕嘟咕嘟冒着白泡, 红酒杯的高低碰撞, 还有人?被合伙扔进游泳池, 传来?水声噗通与哄笑。隔着一整面落地玻璃的欢闹场景, 她们亦不在其中。 只有被二者夹杂起来?的这片昏暗的地方, 好像才适合做个了?断。 没有了?外界的舆论与关注,摒除了?两家复杂的利益交织, 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一点点的光亮, 郑令原足以见?到江晚姿落在她手腕上的目光,哪怕只是匆匆的几秒,就?够了?。 郑令原死过了?一遭,整个人?通透了?很?多。 “留疤了?吗?”江晚姿问。 郑令原倚着棕榈树,这棵不是很?高, 可能之前被哪个熊孩子折腾过, 有半扇叶子弯了?下来?。她捻着树叶玩,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身前。两只手腕上都没有明显的疤痕。 口吻轻松:“没有,做了?医美, 一点点痕迹,不会影响上镜。” 郑令原:“要是以后有合适的角色找我吧,国内这些导演真的没几个会拍女?人?,男人?倒是拍得一个个人?模人?样的。” 其实?她可能要去国外发展了?,出柜这件事的影响竟然还大过了?自杀,国内的限制很?多,即便背靠郑家的势力,也?是困难重重。 不过没什么,这本来?就?是她经纪团队的规划,只是提前了?几年。 负责今天餐食的是米其林大厨,别墅那头顾徐希吃得餍足,贾迦佳与辛予可简直拿她这头猪没辙,走路都要捧着盘食物。三?人?正忙着寻找江晚姿的身影,隔着大老远见?到从光可鉴人?的楼梯上下来?的温以静,全都吓得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溜了?。 尤其夸张的是顾徐希,连吃的都不要了?。 温以静无论是作为豪门太太还是作为女?企业家,风评都很?好,但在她们这些小辈眼中实?在是气场强到举手投足都自带女?王范儿?。 对于从小没少?与温以静对呛的江晚姿还能平安无事长大这一事实?,三?人?的看法都很?一致:不愧是亲生的,温以静好歹没舍得弄死。 在群里发了?消息问,江晚姿回了?,三?人?才汇聚过去。 本以为场面即便不是火花四溅,也?该是扯头花扇耳光啊什么的,等去了?湖边,江晚姿与几个月之前要死要活的郑令原安安静静在聊天。 那三?个冲着好戏而来?的人?脸上都是失望。 江晚姿:“你们什么表情啊?” 郑令原那边有事,打了?个招呼先走了?。等她走远,顾徐希才一屁股坐在江晚姿身旁:“怕你死在她手里啊,网上都说郑令原是浴火重生的凤凰,要黑化复仇。” 贾迦佳:“嗬,这还有湖,很?适合制造落水溺亡的意外事故嘛。” 辛予可:“赵树还好吧?” “滚啊,我俩好着呢,淹你都不会淹他!” 顾徐希笑:“哪个yan啊?” 贾迦佳:“妈的,你完了?。” 两个人?踢了?高跟鞋在湖边你追我赶,辛予可算是四个人?里面性格软的那个,生平屈指可数的吵架全贡献在了?麻将桌上,完了?还吵不赢,要应南帮。 辛予可捡了?片树叶折着玩:“就?这样啊?” “不然呢?”江晚姿脸上都是你们想太多了?的表情,“我以前的那些不也?是好聚好散。” 辛予可不以为然:“郑令原不一样吧。” 江晚姿偏头看她,笑了?笑:“是什么给了?你们她不一样的错觉?” 噎得辛予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是什么呢?是时间吧,处过的时间最长,却?忘了?长与不长没有标准,而是要参照的,甚至江晚姿与郑令原的这几个月放在青梅竹马的贾迦佳赵树那儿?都只能叫做短。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们几个都不觉得江晚姿有多渣。 从来?没在恋期出轨过,确定在一起之前还会预警自己感情上的缺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只是因?为这是两个人?的事,她脱身得早,才使得还没逃离出来?的另一半痛苦。 郑令原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花了?很?长时间甚至付出了?很?大代价才走出来?的人?,可能当?时她得到的也?多过那些前任。 -- 第67页 顾徐希与贾迦佳闹过一阵,走过来?:“差不多散了?,咱们走呗,老地方。” 江晚姿:“你们玩吧,我回家。” 她起身要走,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被辛予可哎了?一声:“这么早你回什么家啊,三?缺一!” “南哥不是在吗,还有赵树,再不济褚煦也?能凑个桌子的,他人?傻,玩几十圈都不知道什么是胡,你们还能坑他。” 顾徐希:“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明天要回江市。” 江晚姿:“嗯。” 辛予可正忙着在群里一个个艾特麻友,走路不看路差点儿?摔了?,贾迦佳扶了?一把:“不是,郑令原这事都告一段落了?,你还不回来?,赖江市干嘛呢。” “学籍都注册了?,好歹念完这学期吧。”江晚姿是这么回答的。 被那三?个人?意味深长的眼神盯了?一会儿?,江晚姿无动?于衷。 次日,天气晴朗。 燕京飞往江市的飞机上,江晚姿坐在头等舱,望着窗外好像触手可及的一团团白云,橘黄色的太阳还在云的那端。这是早上七点多的朝阳,光亮微弱。 一旁的小舟起得太早,呵欠连天。 她的作息都是江晚姿影响的。事实?上不工作的时候江晚姿喜欢赖床,不到中午都不会起,很?少?有赶早班机的时候。 这次是为的什么? 小舟对着头顶的行李舱翻了?个白眼,那里头躺着一个装了?十盒糕点的礼袋。江晚姿当?宝贝似的,拎都要自己拎着。 飞机抵达江市的机场,江晚姿早早叫了?车,目的地是南洲水苑,处于本地房价顶层的别墅群。 今天是周六,尤映西应该在家里。 小舟将一应行李从车上卸下来?收拾去了?。 江晚姿拎着那袋糕点敲响了?尤家的门。 开门的是尤庄琛。 金丝边的老花镜推到脑门上,尤庄琛一只手还拿着翻过了?的报纸,见?是江晚姿,笑道:“小九啊,回来?了??” 江旭冬的婚事,江承毅是亲自来?电通知的,但不巧,尤庄琛电视台里有要事,走不开,只送了?礼。 尤庄琛将门敞开,要她进来?坐。 江晚姿:“尤叔叔,西西不在家吗?” 玄关的鞋架上摆着尤映西经常穿的那双别着个草莓的凉拖。 尤庄琛折了?折报纸:“她前两天感冒,吃药没好,有点发烧,在小区那个医院里吊水呢。” 江晚姿没再多言,差点儿?拎着个礼袋就?走了?。半途又折返,将一盒糕点取了?出来?,剩下九盒还在袋子里,塞到尤庄琛手里。 “尤叔叔,我去看看她。这个糕点很?好吃,您和阿姨都尝尝。” 她步伐匆忙的背影有些冒冒失失,尤庄琛拎着不怎么轻的礼袋,不禁失笑。尤映西体质不好,三?不五时就?感冒发烧,他和俞淑容早就?习惯了?,没当?回事的。 不过这次好像是因?为那天晚上送猫去医院着的凉。 南洲水苑有配套的医院,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治治小病还将就?。 导航上面都有,出了?门显示距离两公里左右,就?在湖边。 尤家的庭院里停着辆蓝色的自行车,尤映西的,江晚姿见?她骑过。 握着车把正要跨上去,才发现车是锁着的。 江晚姿:“……” 得,这姑娘家财万贯的,防范意识还挺强。就?是不知道搁在自家院里也?锁,防的是哪门子的贼。 车上绘着可爱的涂鸦,江晚姿定睛一看,是烟烟。 她半弯着腰,摸了?摸,好像才画上去不久,与其他地方褪了?色的涂鸦不同,颜色还很?艳。 指尖贴上去有些烫。 正值中午,头顶的太阳烈得不正常,像是预支了?七月的流火。还令江晚姿想起她们在影子里牵手的那天,如果不是天公作美,也?没法如愿。 尤庄琛没走,在窗边喊了?一声:“小九,她的车钥匙应该在房间里,要不要……” 没等他说完,江晚姿便没了?影。 她背离了?建筑物与树木合力撑起的阴凉,奔向暌违多时的阳光。 小医院的单人?病房很?少?,吊水一般都是大家在一个厅里一起吊。 尤映西走了?后门,今天值班的护士刚好是她认识的,喊的小芬姐姐,嘴特别甜,哪怕嗓子哑了?,因?为笑起来?酒窝很?深,甜度都没打折扣。 吴小芬其实?是因?为尤映西要做卷子才开了?间病房。她吊的水也?不少?,喉咙有炎症,引起的发烧,两大瓶一小瓶,估摸着还有一个多小时。 别墅小区的医院还管病人?的午饭,吴小芬又开小灶,亲自去厨房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尤映西吃完了?,要付钱,被吴小芬拍了?下手:“拿你当?姑娘宠的,要什么钱。” 吴小芬四十多岁了?,长得年轻,尤映西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喊她姐,被人?笑了?才知道,喊惯了?也?不改了?,反正吴小芬爱听。男的喊她嫌轻佻,女?的喊她骂无礼,也?就?尤映西可以这么喊。 等吴小芬一走,尤映西从枕头底下偷偷摸出手机,刚刚视频看了?一半。 吴小芬管得比她亲妈还多,见?她多玩会儿?手机都要念叨伤眼,尤映西:“做卷子也?伤。” -- 第68页 被吴小芬瞪了?一眼,无奈极了?,后悔今天戴了?眼镜。 视频接着播放,旁白的念腔阴阳怪气,极其八卦:“从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出,江晚姿离开大厅不久,郑令原紧随其后。不知是巧合还是二人?的有意为之……”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尤映西见?到来?人?,立马将视频退了?出去。 江晚姿在门口倚着门框喘气。燕京的气温可能要低不少?,她身上是一件白色T恤,风衣搭在臂弯上,肘部曲起的弧度突显了?手臂紧实?的肌肉线条,T恤是紧身的,微微上下起伏的胸部形状很?美,衬得从额头滑落至鼻尖的几滴汗都极其性感。 “声音开这么大,都听见?了?。” 尤映西在病床上欲言又止,看了?看她,一眼,两眼,被她眼中的笑意弄得羞得不行,背过身去面壁:“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下,尴尬死了?……” 怎么能有人?连背影都这么可爱。 江晚姿笑了?:“这么关心我前任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加更,晚上19点还有,今晚掉落红包 第35章 、35 “没, 没有……”尤映西想狡辩,一开口就磕磕巴巴,只好放弃, 盯着朝她走过来的江晚姿叹了声气,“唉, 就是想知道你前任长什么样。” 她的嗓音很沙哑, 都能想象她喉咙里肯定肿得厉害。 这家医院小是小了点儿,但病房布置得还挺温馨, 也五脏俱全。 江晚姿将风衣抖了抖, 一丝不苟地挂在墙上?。又从饮水机顶上?的塑料杯袋里取了一个, 装了一杯温水, 走到床边递了过去:“那你可能看不过来, 我前任很多。” 喝水的那个差点被呛着?, 在嘴里咕哝了一句含糊不清的“你烂桃花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分我一朵”。 江晚姿坐在塑料凳上, 看了眼吊了一半的输液瓶:“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噢,没什么, 佩服你感情经验丰富。” 尤映西握着水杯, 眼睛眨了眨, 没在看她。 下?一秒,脸蛋被人捏了捏,江晚姿直笑:“你跟谁学的这么阴阳怪气的。” “事实嘛。”尤映西太瘦了,脸上也没多少肉,这么一捏, 在别人那儿是小包子, 在她这儿不过是包子褶。 和捏江荔的手感不太一样,那家伙在幼儿园里都是要被老师控制饮食的。 江晚姿松开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她下了飞机直奔这边, 眼下肚子有点饿了,才想起来那盒糕点:“吃午饭了吗?”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随手一放,在哪儿来着? 江晚姿回头,见就摆在门边的柜子上?,她将糕点拿了过来,在尤映西“哇,你真的买了啊”的惊叹声中掀开铝制的盒盖。可能是因为一路奔波,两行共八枚的糕点无一例外,全都碎了,只是碎的大小不一。 “……要不回去再吃吧?我带了好多盒呢。”江晚姿从来都是这样的,要给就给最好的。但她可能不知道,在尤映西眼里,只要是她给的就是最好的。 将她要合上?盖子的动作拦了一下?,明明吃了饭的尤映西说道?:“别,我饿了,等不了了。” 这一盒有四个口味,每个两枚,小小的一个,两三口就能吃完,皮和馅儿都软,很?好吞咽。 她俩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病床上?立着?一张小桌子,压着?一支笔还有一张草黄色的卷子。 卷子才刚开始做,江晚姿定睛一看:“高三的卷子啊?” 尤映西:“嗯,补习班的作业。” “是谁上?次说又不是什么好学生,随便敷衍敷衍就好?”江晚姿捞起卷子,揶揄她。 被江晚姿挪开的那支笔,尤映西搁在指间转:“那敷衍不也得有痕迹吗?” 她身上?没穿病号服,就是自己平时的一件衣服,臭美的毛病又犯了,生着?病衣着还很?单薄。窗外的树木茂密,长势喜人,枝叶都往上?伸展,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脸上,冲淡了不少脸色的苍白。 就是那双大眼睛有些耷拉着?,血丝也很?浓,不知道熬了多少夜,天天不是画画就是学习,周末吊个水还要做卷子。 可怜劲儿。 瞄了两眼,好像不是很难。虽说高中的知识江晚姿已经忘了一些,但勉强也够用,再不济还能上网查。她拿着卷子,说道:“你休息会儿,好好吊水,我帮你做。” 对面的女孩瞪大了眼睛,这惊讶也不知是源于江晚姿出声要帮忙,还是源于江晚姿要做数学卷。 “啧,不信啊?不做了啊。”江晚姿脾气来得还挺快,卷子往她怀里一塞,真就靠墙闭眼了。 尤映西:“别呀,江晚姿——” 她没扎针的那只手晃了晃对方的胳膊,江晚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笑意:“做吧也不是不行,你嘴那么甜,怎么都没哄过我啊?” “我嘴哪甜了?” 江晚姿:“他们都那么夸,剧组里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大王小王……” “停!”尤映西无语死了,“大王小王不是狗吗?” “是啊,我那天见你蹲在路边撸它俩,一口一个‘大王你再吃一点儿吧你太瘦了’,‘小王鸡骨头不能吃卡喉咙的’。” 尤映西发的烧退了不少,现在脑子清醒着?,立马逮着不对的地方:“那大王小王怎么可能夸我。” -- 第69页 “我听见的。” 尤映西一脸的不相信,江晚姿笑了笑:“你会狗语我也会呗。” “那我们岂不是天生一对。” 她们两个对视着?。尤映西这么多天下来算是对江晚姿自带深情的眼神免疫了很?多,这一句也不过是她顺口一说的,就像她帮闵又年补作业闵又年往她脸上啵一口要以身相许那么随便。但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她想,爱在心口难开,在江晚姿面前应该是爱在心口非常难开。 就像现在,江晚姿听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眼睛弯着的弧度更深了一点而已。也对,她那么多烂桃花,一朵说一句我喜欢你都够她听腻味了。 这个女人。 尤映西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咳嗽了好一会儿,脖子都透着点红。 江晚姿:“唉,小可怜,怎么咳成这样啊。行了行了,别说话?了,歇着?吧你。” 她不端着的时候都带着?点燕京的口音,咬字的腔调随便很多,身上那股冷冰冰的味道都淡了,添了几分没怎么拿捏又恰到好处足够迷人的漫不经心。 尤映西鼻梁上?的眼镜直接被江晚姿摘了下?来,手机也给缴了——这一点还不如小芬姐姐,好歹被瞪上一眼还能玩一会儿。 江晚姿是眼都没瞪,伸个手过去,她就乖得跟什么似的主动上缴。 侧躺着?,朝着?江晚姿的那一面。本来还想盯着她看一会儿,但看着?看着?,放在内娱女明星里都不违和的顶级美颜还是输给了翻涌上?来的困意,伴着窗外的和风暖阳,尤映西慢慢合了眼。 等醒来的时候水都已经吊完了。 尤映西瞅了瞅不知什么时候针头被拔下?来贴了个医用胶布的手背,她轻轻撕开了,只见针眼周围一点血迹都没有,拔针的时候应该有个人在帮她摁棉棒,而且还很?细致。 没有听见笔头的沙沙声,江晚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头歪向了一边,很?明显是等尤映西醒来等得睡着了。 塑料凳上用一支笔压着?的卷子做得满满当当,旁边还有一张借来的A4纸,草稿没多少。 尤映西将笔挪开,仔细一瞧,江晚姿可能是怕她被老师发现,连字迹都在模仿,还好是数学卷子,大半都是数字还有符号,没那么难仿写。 她瞥了眼这张搁在江晚姿脚边的塑料凳,想了想,以江晚姿的身高趴在上面写肯定很?难受。 沙发这边正对着窗口,江晚姿别在耳后的碎发频频被风吹起,有几根沾到了眼角。 尤映西怕吵醒她,沙发会陷进去,也没敢坐旁边,半弯着腰要为她将头发拿开。目光落在江晚姿闭着的眼睛上?,她的睫毛不是很密,但很?长,并列着?,像小蒲扇,轻轻颤动着,眼型也生得好,没勾眼线眼角都是微微上翘的,难怪平时带着?点警告的意味看人都那么有气场。 那几根沾了眼角的头发被尤映西悄悄撇到了一边,眼角下?面的黑痣露了出来,在学校门口见面那次,尤映西就见到了这颗黑痣。 脸上有痣的人很多,但得分会不会长,江晚姿的这颗不大不小,离远了瞧不见,离近了反而总会盯着看,偏又生在眼角下?面,随着这人一颦一笑,这颗痣也像动起来似的。 大多数时候是性感的。这会儿江晚姿闭着眼,疏冷高傲全都收敛进?骨子里,埋在下面的脆弱才得以见了天光,就连这颗痣都不可避免被染上?几许。 尤映西专注在这张脸上,一时都忘了她要做些什么。 江市的春天天气变得快,尤映西刚醒来那会儿窗外就已经变了天,乌云堆得很?厚,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瓢泼大雨。突然刮进来一阵狂风,窗户被吹得嘎吱嘎吱响,塑料凳上没有东西压着?的卷子被吹了起来,像一个小人儿,身体被前后左右地弯折,风停下?来的倏忽之间,正好飘在两人的头顶上?。 慢慢落了下?来—— 尤映西单膝跪在沙发上?,那张皱巴巴的卷子飘过她与江晚姿之间,她低下?头,因为生病而微微干裂的嘴唇贴在了更加粗糙的卷面上,而另一面是江晚姿涂了口红的嘴唇。 纸张轻微的声响中,尤映西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睁着?双眼,卷子很?薄,像是能透过去见到对方的脸庞,江晚姿眼睛的颤动更加剧了她的心跳。 风继续吹着,拂过十七岁的女孩因为俯身而露出来的那截白净的腰,一滴汗珠好似露水一般自她的颈后顺着?脊柱滑落,消失在腰臀之间。 尤映西想,她是冲动了,也是情动了,可天意是这次偷吻的帮凶。 在场的另一个人可能也是一样的想法。 江晚姿随意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早在那张卷子贴到她脸上的那刻她就醒了,草黄色的试卷用纸质感是十年如一日的粗糙。 她没动,甚至在装睡,默许了这次其实属于两个人的疯狂。 窗外的雨来得又猛又急,屋檐下?很?快有了一道?雨幕,雨声稀里哗啦。 天地之间,在这个狭窄的病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与这场不期而遇的春雨一起失控了。 第36章 、36 眼看着?雨停了, 尤映西将伞收了起来。 闵又年还有陶欢欢在旁边的奶茶店买奶茶,冲这边喊了一?声:“烧仙草,你要喝什么来着?” -- 第70页 班里的生活委员莫书艺因为与烧仙草很出名的那家奶茶店店名同音, 多了个外号叫烧仙草。 她正在追番,头也没抬地说:“冰淇淋奶茶三分甜加奶霜!” 边川:“全是卡路里, 胖不死你。” 莫书艺:“你不也在喝?” 边川没再回怼, 而是摁着?语音回了对面的黑粉一?句:“壁画那么多你以为你是敦煌吗?” 他也算是令班主任陈倩刮目相看的学生之一?了,当?初分班考试位列第二, 本以为会和尤映西形成?一?个学霸之间的良性竞争, 哪知道边川志不在此。解数学题是当做游戏在玩, 看书学历史都是兴趣, 作为学生, 这些都算正常。 可是, 边川还追星。 身为后援会的分会长, 边川要身先士卒转赞评为偶像做数据,开学至今他已经偷渡过七八个手机进学校了。被教导主任抓过三?次, 被陈倩人赃并获两次, 还有几次是在闵又年这群人的运作之下手机竟然“凭空消失”。 数学老师点尤映西上去做题的时候又突然从她的衣袖里滚落在地, 那伙人全都捂脸没眼看。 尤映西哀怨地看了数学老师一?眼:“老师,就让我发完这条消息吧,求你了。” 老师是部属师范大学的硕士毕业生,三?十?快四十?岁了,长得年轻, 但是常年累月的Polo衫, 被全校师生人送外号Polo哥。Polo哥将列在黑板上的题目改了几个数字,粉笔顺手往偷吃零食的同学那儿一扔,口吻酷得很:“解出来就让你发。” 更酷的是站在黑板面前的这个女孩, 握着一?支粉笔,一?目十行将题目读完,在底下的同学只有少数几个有了头绪开始动笔的情况下,她唰唰唰地在黑板上作答。 动作很快,也不知道急什么,到后面扎在脑后的马尾都飞了起来。 Polo哥在教室里遛弯儿,顺便指导班上的同学,才走过一?圈,尤映西:“老师我做完了!” 他撑着?张课桌站着?望向黑板,在班上人齐刷刷朝自己望过来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正确。” 一?阵夹杂着?“牛掰”“服气”的鼓掌声响起,尤映西从老师手里拿回手机,Polo哥看了她一眼:“及时行乐,但我还是要上报你们班主任的。” 尤映西忙不迭地点头:“谢谢老师宽宏大量。” 回到座位上,屏幕一?亮,是她与江晚姿的聊天页面。 江晚姿:你们学校五一?不放假吗? 尤映西:不放,因为要准备四校联考。 她发了个链接过去,是端午假期要在宁州举办的音乐节,宁州就在江市的隔壁,走高速都只要一?个多小时。 尤映西:我和朋友考完试想去参加音乐节,你要不要一?起? 江晚姿过了一?会儿才回的消息,而且答非所?问:你四校联考能考多少名? 江市四所?含金量很高的高中从高二开始每学期都有四校联考的传统项目,尤映西上学期没考好,被江晚姿这么一?问便心虚起来。 她迟迟没回复,江晚姿像是猜到了,又自己发了一?条过来:要是你这次能超过上次的名次,哪怕只是一两名,我也去。 Polo哥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尤映西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笑着?回了个好。 不过也没开心多久,刚下课她便被叫去了陈倩的办公室,也够义气,没牵连那帮犯罪团伙,自己揽了罪责。一?整个中午,趴在墙上写检讨。 顶着全校知名三?好学生的名头,愣是令每一个进办公室窜门的老师都吓了一?跳。 检讨交上去的时候手都还在抖,陈倩看了她一眼:“知道错了?” 尤映西点头。 绞尽脑汁编的两千字,末尾那三行是凑数的“我错了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该写什么了你好漂亮”云云,陈倩看着?看着?就笑了。 陈倩:“怎么最?近这么活泼啊,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整天沉默寡言的,你们那什么论坛里还说你天天往窗外望,树叶都要被你望穿了。” 办公室里高二语文教研组的其他老师都在笑。 陈倩收了检讨,放过了她,临走时不忘提醒:“别早恋啊,我可是听说有不少小男生在追你,像什么理科一?班的张思源,长这样的男孩子外面多得是。” 尤映西的手贴在校裤上,拇指与食指互相搓了搓。她现在也学会真假掺半的骗人了,避开早恋与否:“我不喜欢张思源。” 为了准备四校联考,尤映西算是全力以赴,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睡还有画画,时间全都用在学习上,连每天的常规项目看窗外都省了。微信都很少回,手机变成了知道江晚姿还在江市的媒介,对方好像也很忙,因为学校要求,导演硕士的作业还要跨系的学生合作,人多了,应酬就不少,西江艺术大学的校庆要弄一?部公益短片,她负责导演。 平时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头挨枕头就能睡着,日子就在睁眼与闭眼之间一天天溜走。 尤映西有一?天上体育课从高三?那栋楼路过的时候,见?到一楼的教室里倒计时的数字已经变成?了5开头,而联考就在下周。 卷子是四所?学校联合出的,流程全都模拟高考,考试那天尤映西都没在一中,而是在附中。 完全陌生的环境,相较就在本校的去年是劣势,尤映西平复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心情。江市的夏天来得很早,五月下旬的骄阳似火,好在她的座位在窗边,吹进来的风还带着股春天遗留下来的凉意。尤映西静下心来,奔着?要与江晚姿一起参加音乐节的心愿去做题。 -- 第71页 现在都是电脑阅卷,速度很快,过了两周,赶在端午之前,名次全都出来了。 一?中的文科一?直以来都略逊于附中,当?初分班的时候俞淑容都想要尤映西学理,但她实在不是那块料,还是学的文科。上次联考她是一中的中游水平,放到四校里面都只能算中下游,因为本来高二就是陪考的,高三?才是主角。 这次可能是因为高三?的内容全都学了,也可能是因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超了上次很多名次。一?中单独贴出来的红榜里,文科那张纸上的前五十?就她一?个高二的。 俞淑容知道了都很高兴,公布名次的那天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还邀请江晚姿到家里做客。 一?个电话拨过去,江晚姿欣然答应。 尤庄琛不禁感到奇怪:“你不是一直都对人家有意见吗?” 俞淑容 :“那是成见?,我们几个太太聚会的时候周家那个孩子也是同性恋,好像他们这样都是天生的,能有什么办法?啊?怪可怜的。” “况且小江那么优秀,家世就不说了,自己事业也做得好,我才知道她在国内这些导演里也算叫得出名字的呢,才二十?多岁,这么年轻。” 有一?次俞淑容在朋友圈分享了日本当代一个浮世绘大师的画作,想收藏来着,本来以她的人脉想要这幅画也能办得到,但她这个想就停留在脑子里,过两天就会忘了这回事。哪知道江晚姿还挺上心,过了一?阵将那副画送上了门。 俞淑容现在对她改观了不少:“只要小江别带坏我家孩子就行。” 在餐桌上,尤映西趁热打铁说了音乐节的事,俞淑容筷子一?搁,尤映西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和江晚姿对视了一?下。 江晚姿正要开口游说,俞淑容:“还买得到票吗?” 两人都松了口气,江晚姿笑了笑:“我开车,陪他们一起去。” 尤映西这学期在班上也交了别的朋友,加上莫书艺还有边川,他们这帮孩子加起来都有五个人。 等着?等着?,江晚姿来了电话。 尤映西:“我们就在春芽路这边,有个侧门,旁边都是奶茶店,还有卖炸串臭豆腐的……” 这道侧门比较偏,就一中的学生因为出来买零食会知道,尤映西怕江晚姿迷路,说了很多参照的标记。 江晚姿:“有家二手书店是吧?” “嗯,哎,你怎么知道?” 江晚姿笑了笑:“我聪明。” 闵又年陶欢欢拎着奶茶过来没多久,车就到了,从驾驶座上下来的是小舟,车上好像就她一?个人。 尤映西:“小舟姐姐,江晚姿呢?” 边川就一个背包,几个女孩子带的东西不少。小舟开了后备箱,正在帮忙放行李,见?尤映西那见不到人的猴急样,忍不住逗她:“学校那边临时有事,她来不了了。” “啊?”尤映西肉眼可见十?分失落。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嘀了下喇叭。这群人全都回头看,只见路边停了辆银白色的车,江晚姿下车,朝他们走了过去。 双排扣的灰色格纹西装外套,内搭的棕黄色阔领针织露出颈下一?片雪白的肌肤,银色玫瑰的坠饰吊在脖子上,紧紧贴在一字平起的锁骨之间。她的头发染了深咖色,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宽版短裤,一?双与阔领针织同色的牛津鞋衬得脚踝骨节突出,短裤与牛津鞋之间是刺激得几个女孩不停哇哇赞叹的两条长腿。 漂亮得在发光,惹得对面的行人以为是明星还是网红,拿着手机在拍。 江晚姿走到尤映西面前,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怎么,以为我不来了?” 一?旁的边川靠了两声:“这不是……” 渣了他偶像的江晚姿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的评论区怎么这么好笑,有说要小江当她女朋友的,有说想抢走小尤的,剩下都是嗑药鸡。不涉及剧透可以说说,小尤确实是我写过最出彩的偏受的角色,就很美好,我也很想宠(虐)她(bushi)。 今天还收到了表白这本小说的私信,呜呜呜,谢谢你!我又收获自信了,不然真的很怀疑这本到底写得好还是不好。 第37章 、37 边川是郑令原的铁粉。 无?关于郑令原飞升电影圈的《野马之夜》, 而?是从?她出道开始就喜欢了,那会儿边川还在上?小?学。 当初这件事闹得太大了。 边川这边的后援会群里完全是炸锅的状态,郑令原转型成?电影咖也没几年, 女星的粉丝基本上?都很?长情,陪伴着她从?被人嘲笑扶不上?墙的资源咖成?长为获得金桔奖影后提名的实力?派演员。 气归气, 面对百度查到的江晚姿出席各个场合的那张脸, 又实在骂不出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种话,连自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这种共识都很?难产生。 群里还有小?学生, 三观都没有, 明明自家偶像进急救室里生死不明了, 还一口一个渣攻贱受嗑到了, 边川还有另外几个管理者那几天都在忙着踢人和禁言。 他们几个私下建了小?群, 群主就是后援会的会长, 快当妈的人了, 那几天都以泪洗面,折千纸鹤祈福都觉得不够, 挺着孕肚去了华严寺上?香。官方大群里也有几个激进的, 在郑令原出事的当天扬言要去泼硫酸, 去是肯定没去,江晚姿后来倒是遭了别的罪。 -- 第72页 在机场与一周的狗仔发生冲突以后,江晚姿闭门不出了几天,再公开露面的时候是在导演界泰斗申永言的寿宴上?,刚下车就被突破保安防线的一个男人捅了刀子。 那条长裙刹那间就被从?腹部的伤口里涌出来的血浸湿了, 深蓝色的底色, 周边是更?深一些的黑。 那个男人是郑令原的极端粉,被拖上?警车的时候还在喊:“他妈的死同性恋,解芝要是死了, 你也别想活!” 解芝是郑令原在《野马之夜》里的角色,很?多只看脸的粉丝都是因为这部作品入的坑。但讽刺的是,创造这个角色的人是江晚姿,喜欢解芝的观众因为郑令原一纸片面的遗书与那个人确实割了腕的事实而?自以为是正义人士,刀子一进一出,将江晚姿送进了医院。 这事在当天晚上?以一则来自平安燕京的曹某某恶性伤人的通报草草告终,江晚姿的微博没半点动静,弄得外界都不知道她在医院里究竟怎么样?。 本来期待的两方撕破脸变成?郑令原单方面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另一方被骂出轨被骂渣女还是沉默,怪没劲的。这就罢了,怎么差点没命了还是一声不吭。 万晟是圈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顶着副总头衔的顾徐希成?天因为桃色新闻没少?上?热搜,性取向为双更?不是秘密。 发了条微博,狂怒的口吻,信息量还很?大:为一个根本不熟的所谓偶像砍人的傻逼!还有那些潜在的傻逼们!有脑子吗,听信一面之词?我?姐妹的指套都快放过期了甩给我?用,出你妈的轨啊!柏拉图啊! 半小?时之内被疯转过万,还有卖指套和成?人用品的微商在下面做广告,有人问指套是什么,科普科普着变成?了开车的。 后来这条微博因为底下的内容黄色含量过多,被屏蔽了,顾徐希的名字倒是从?此与指套连在了一起,弄得她在各大娱乐论?坛里的代称都从?集邮册变成?了指套回?收站。 顾徐希当时就是气昏了头,完全没法理解江晚姿任由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以至于惹来杀身之祸的行为。 还是贾佳迦点醒的她:“阿晚不是一直这样?吗?只要分手了,半点对方的痕迹都不想留在身上?,她就是个AI,不会痛的。” 江晚姿如果回?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与郑令原牵扯不清,那点儿本来就没多深的感情因为大众的反复咀嚼变成?岁月冗长的恩恩怨怨,好像她们爱了很?久似的。 事实上?,郑令原就只是江晚姿的前任之一,别人以为的特别都是她往自己身上?加的戏。 但曾柚一直都觉得江晚姿是个潜在的情种,分手以后她就一直在等?着江晚姿栽在别人手里的那一天。 不过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款的。 宁州的音乐节,露天的台子上?表演的都是一些小?众乐队还有歌手。在上?半年那个很?火的音综里拿了冠军的月亮带着毛边儿乐队压轴出场,主唱是个女孩子,五颜六色的短头发,个子不高?,挎着个电贝司,爆发力?特别强,一开口就随着往天上?窜的特效焰火将场子炸翻了。 江晚姿是在震天响的尖叫声里被吵醒的,她坐在前排,那几个一起来的孩子也是头一次在露天音乐节有座位,虽然也是白走了后门,这种场合还是边蹦边跳有氛围。 叮的一声,握在手里的手机来了信息。 曾柚:明天啊?行,我?那民宿对着江边,生意好着呢,给你留位置。 宁州的江边明天晚上?有三十分钟的烟火表演,一直都是当地?端午小?长假吸引外地?游客的一大亮点。 月亮带着毛边儿乐队唱了两首歌,收尾的是个原创音乐人,还挺火,底下都在跟着唱。 江晚姿醒来就一直靠在尤映西的肩上?,慢悠悠回?曾柚的消息,她之前明明是好好靠着座椅坐着的。回?完消息看了尤映西一眼:“小?枕头,你肩不酸啊?” 她猜的,迷迷糊糊好像有只手将她的脑袋搂着靠了过去。因为下着小?雨,进场的时候主办方有发雨衣,她枕到对方肩上?的时候还被溅起来的水冰了一下脸。 江晚姿睡觉一直都不老实,坐着睡头会东倒西歪,躺着睡常常第二?天脚在枕头上?,头都到了床尾。 旁边的那几个几乎嗨了整场,这会儿才坐下来安安静静参与大合唱。 在闵又年带跑偏了的歌声里,尤映西:“对不起啊,要是知道你最近这么累,也不会非要你来的。” 她本来就是很?容易自责的人,见到江晚姿刚进场没多久就困得合了眼,心里都难受死了。 江晚姿:“不是你非要我?来,是我?愿意。” 她这个人从?小?只有为难别人做事的份儿,还没被人为难过。 鹅黄色的雨衣,帽子扣在头上?带着层白色塑料边,江晚姿侧脸看着尤映西,一只眼睛没有遮挡,一只眼睛隔着这层塑料边,有点朦胧。这句是我?愿意压得低低的,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韩剧里的浪漫滤镜,又因为眼睛里只装着她,听得尤映西耳朵都红了。 回?去的路上?还有点飘,坐在云上?似的,钻进车里的时候被车顶磕了下头。 嗷的一声奶音,驾驶座上?的女人扣安全带的动作都停了,笑着:“傻的吗?过来,我?揉揉。” -- 第73页 嘴上?说着要尤映西过来,江晚姿自己先伸手过去了,问她磕着哪儿了,便围着那儿揉了好几圈。窗外的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江晚姿的眼神是柔和的,但眉眼实在很?英俊,要不是下半张脸尤其?是嘴唇女人味很?浓,加上?那个身高?,都不输当下几个靠脸火起来的男流量。 尤映西不禁想起徐念开过的那句玩笑,你要是个男的,我?可能会忍不住喜欢你。 她想,幸好她不是男的,不然还得去泰国变个性。 江晚姿是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而?尤映西是在确定性取向之前喜欢上?的这个人,是初恋,也可能是单恋。可能她也没有什么性取向,她就是喜欢江晚姿。 这次住的还是顾徐希家的酒店。 江晚姿一间,边川一间,尤映西闵又年一间,陶欢欢莫书艺一间——原定是这样?。 在走廊商定好明天要干什么,要分开的时候尤映西扯了一下江晚姿的衣服:“表姐,我?想跟你睡,我?们好久没一起睡过了。” 闵又年晚上?要守游戏主播上?国服,估计会通宵,乐得自己一个人霸占两张床。 等?回?到房间,房门一关,江晚姿双臂交叉看着尤映西:“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睡过了?” 她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睡也绰绰有余的大床上?,无?声地?在心中叹气。 “你是表姐,我?是表妹,这不是剧情设定吗,一起睡过很?正常啊。” 江晚姿:“你还演上?了。” 尤映西眨了眨眼:“这不是江导教我?入的门吗?” 对方将从?夜市摊上?拎回?来的蚵仔煎搁在桌子上?,撵了那个爱演的去洗澡:“早点休息,你们明天还要去爬山。” 她是不去了,二?十好几的人,没以前那么有精力?,和一帮奔二?的孩子凑什么热闹。 尤映西从?行李箱里拿了衣服要进去,又被江晚姿喊住了,指了指那个面上?很?多蒜蓉的蚵仔煎:“先吃了吧,洗完了再吃又全是味儿。” 反被尤映西推进了洗澡间:“那你先洗好了,你洗了好睡觉,开一天车了。” 开车倒没什么,一个多小?时,不算累。 主要是学校那个公益短片,成?片一个部门一个部门递上?去,这个要改那个也要改,还得按时交。戴着枷锁跳舞,演员还非得用本校表演系的,不合适都得硬上?,弄得江晚姿身心俱疲。 她带着睡袍和内衣进了浴室,尤映西在拆蚵仔煎,笑了一下:“你都要睡了还穿什么内衣?” 女孩凑过来,夹了一块,用手心护着喂到了江晚姿嘴里。 她的手心往上?弯成?一个窝,胳膊也抬着贴了上?去,江晚姿微微低着头去吃。 江晚姿站在浴室门口,深咖色的卷发刚刚被她抓过一把,有点凌乱,她没骨头似的半倚着墙,笑眼勾上?去,带着不太浓的媚意:“我?的胸是极品啊,一般人都不让看的。” 那双眼睛低垂着,目光落在尤映西的脸上?,笑着:“我?说,表妹啊,你碰到我?胸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38 第二天没去爬山, 闵又年通宵,根本起不来。 因为天气不好,剩下那几个对爬山也兴致缺缺, 索性将白天的?行程改了。边川和莫书艺去了宁州的?漫展,尤映西和陶欢欢去逛街。 出门之前, 尤映西憋着笑, 为已经挪到床尾的江晚姿在脑袋底下垫了个枕头,她也算是发现了对方身上的?一些?怪癖, 并为此感到开心, 好像她们更熟悉了。 宁州的?规模比江市要小, 几个商区逛下来除了经常有网红扎堆的?那一片, 也没什么有趣的。 两人坐在长椅上, 面前是一堆拍短视频的?, 关东煮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陶欢欢四处张望了一下, 拍了拍尤映西的腿:“西西,陪我去染个头发吧。” 她的目光前方就有一家理发沙龙。 这人顶风作案习惯了, 陶欢欢的妈是开化妆学校的, 觉得?女人就是要美, 对女儿化妆没什么意见。她从小耳濡目染,自己偷偷化裸妆,能自然得像素面朝天,躲过了学校的检查。 还教尤映西和闵又年化妆,不过她俩仗着天生丽质肤白唇红, 一般都是素颜。 “来得及吗?”尤映西问道。 晚上七点半在江边有烟火表演, 攻略上都三连警告必须早点去占位。 陶欢欢拽着她走:“来得及,我就挑染一下,很快的。” 店里有专门的休息区, 尤映西坐在沙发上用手机聊天,对面是顾徐希。 这位姐姐不知道昨天晚上忙什么了,一大早发的消息中午才回,内容是一贯的直奔要害:你这么猛的?吗妹妹,袭胸啊? 尤映西汗颜:不小心碰到的。 当然,她是有那个想法,因为江晚姿的胸型真的?很漂亮,平时可以见到大概的?轮廓。 顾徐希:可以可以,进步了哈,不愧是快成年的人。 尤映西:……你别说了,我昨天都快羞死了。 顾徐希:那怎么行?她先勾引的?你,你就该回她一句,我碰怎么了,我不光碰我还要摸,还要咬。 尤映西:咬……是不是太夸张了? 顾徐希:半点儿都不,等你成年了就知道了,爱是什么,爱是占有欲,巴不得?对方身上全是你的?痕迹,巴不得?自己和她是朵并蒂莲。 -- 第74页 更何况,江晚姿那个脸那个身材,女娲造她可能真是用刀照着完美一寸寸凿刻出来的。胸是极品,腰也是,腿也是,屁股也又翘又圆。 顾徐希突然想起什么:哎,你们是在宁州吗? 尤映西:是啊。 顾徐希:巧了。她第一任女友就在宁州,胸更大,大杀器啊简直是。 尤映西:她到底有多少个? 知道她一定是醋溜溜的?口吻,顾徐希还不忘安慰:没多少,我前任更多。 鼻间都是洗发水的味道,店里人来人往,吹头发的?声音还有哪个韩团的歌声,吵闹,但?心里空落落的。尤映西抿了抿唇:桃花太多了。 她没带主语,但?顾徐希知道一定不是指的?她。 回了一句:你也是啊,只是还没开而已。 尤映西没什么底气:她不一定喜欢我吧。 顾徐希本来想回复“你居然感受不到吗”,但?想了想,她理解尤映西。江晚姿这个人关于喜欢的感?情?都很平淡,很少有烧起来的时候,感?情?经历还不少,平淡要在这基础上平分,导致安全感有时候很浓,有时候又没有。 删了,回的?另外一句:阿晚有她的顾虑。 尤映西:我很快就要成年了。 以为是这个,但?顾徐希觉得?不全是。 顾徐希:她怕耽误你,各种意义上的?耽误,要是这次有机会见到那个第一任,你就知道了。 那几个孩子还以为要四五点就去江边等,免得?没位。哪知道江晚姿还带他们去吃了日料,和牛吃到饱,付账的时候那单子一长串,总额那栏不禁令众人咋舌。 连边川这个对江晚姿带着点黑粉滤镜的?都不好意思起来,江晚姿推了一下尤映西伸过来的那张卡,淡淡笑道?:“别闹。” 她递给服务员的?是张黑卡,在场众人都被这金字塔顶层才能享用的豪横惊得?没什么话好说了,彻底。 驱车过去的时候是傍晚六点多,靠近江边的几条路上乌泱泱一大片全是人在走。江晚姿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因为交通管制,将车停在了远一点的地方。 进入地下车库的?时候,江晚姿看了几眼后视镜。尤映西也注意到了,好像有车在尾随,但?她不是很确定,本来这个时间大家目的地都一样,可能是巧合。 尤映西:“是有人在跟踪我们?” 江晚姿收回目光,车子沿着缓坡驶入地下车库,她的眼神藏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口吻倒是若无其事:“没事。” 出了车库,她带着几个孩子走了个地下通道?,钻出来的时候前方不远处是弯弯曲曲的巷弄入口,还有不少人也朝着这边过来。 江晚姿走到其中一户亮了灯的楼下,拨了个电话:“曾柚,下来开门。” 一连串青砖灰瓦的老?房子,曾柚从前住在这里,后来搬走了,将原来的屋子改成了现代中式风格的民宿。 地理位置很好,阳台就隔着江边一条马路。因为端午节有烟火表演,曾柚一般不会租出去,她朋友很多,有的?时候会借她的民宿在漫天的烟火之下告白甚至求婚。 但?怎么都没想到,江晚姿会为这事找到她。所以连大门的密码都没发过去,要亲自在这边等,瞧瞧江晚姿带了什么人过来。 门一开,来的人还不少,但?是曾柚很快就将目光落在江晚姿身边那个姑娘脸上。 不是她眼神好,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氛围,她们两个在曾柚开门的那一刻都还在对视说笑,周围的空气都像是粉色的,还在冒泡泡。 曾柚不禁感?到意外。 这姑娘皮相很好,皮肤雪白,眼睛很大,瞳仁是茶色的,曾柚仔细辨认了几眼,确定不是美瞳,冲她喊了声柚子姐姐,笑起来还有酒窝。 瞧着软乎乎的很好欺负,但?是乍然朝曾柚望过来的眼神韧性十足,令她想起自己在燕京念书的那几年,精心浇灌的?月季总会枯败,绿化带里吸着汽车尾气的?月季能开到十一月份。 尤映西就像是这些?月季,越糟糕的?地方越是盛放得轰轰烈烈,开到荼蘼,似乎挫折与磨难才是她的?养分。 气质带着忧郁与倔强,以至于曾柚知道她才十七岁的?时候惊了一下。 尤映西捧着曾柚递过来的手?冲咖啡,笑着:“怎么?显老吗?” “这倒没有,那还是我老?。”曾柚只是觉得?,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才会有她身上的?气韵。 哪知道还这么小。 曾柚坐到她对面,二楼通往三楼是一个小露台,已经被边川几个人占了,楼梯是木制的,噔噔噔的?上楼声响在头顶。 对岸已是人声鼎沸,江畔的?路灯都暗了,只有草丛里的?夜灯还在亮。卖星星头箍的?在人群里穿行,交警套着荧光服在执勤。有人欢笑,有人尖叫,有人沉默……在烟花表演开始前的?十分钟,人生百态,夜幕低垂,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人携手共迎一场盛大的浪漫。 “你喜欢江晚姿啊?” “你是江晚姿那个第一任吗?” 她俩几乎是同时问的问题,问完都笑了。 曾柚将车钥匙的?环套在指尖甩着玩:“行啊,有意思,我不瞒着你也不掖着,我喜欢直来直去的?人。” 她问了一句:“怎么知道的?啊?” -- 第75页 对面的女孩看了一眼她的?胸,曾柚了然:“是这个啊。” 尤映西:“你们怎么分的??” 答案出乎意料:“我甩的她。” 曾柚:“有这么意外吗?她有什么好的啊,就一张脸,身材是极品了一点,不过我也不差。” 她见尤映西张口欲言,连忙堵住:“我知道,刚喜欢上她的时候都是这样,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久了你就知道了,她不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 曾柚望了眼窗外的?天空:“呐,她就像住在天上,谈恋爱也住在天上,柴米油盐都是天女散花一样撒下来,你没踏实感?的?,得?拽着她下凡,” “我愿意拽。”尤映西顿了顿,“她要是不想下凡,我可以上去陪她。” 一件黑色背心衬得胸都要爆出来的女人嘁了一声:“拽一天两天我也拽过的?。” 没什么稀奇,初恋那会儿曾柚和江晚姿都没少对对方说一辈子,哪知道一辈子就是三个字的?长度,一眨眼就过去了。 阔别多年再见,曾柚都快和别人去国外领证了,江晚姿还是孑然一身,嫦娥在广寒宫好歹还有只月兔,她身边连苍蝇都没有。 现在眼前这个不是月兔,也不是苍蝇,曾柚听她笃定的?那句“我拽她一辈子,死磕”,眼神都变成了超过平时很多倍的?倔得?要死,不小心被触动了一下。 觉得?也未必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雪松一样苍劲挺拔的?存在,汲取着全部的养分,好的不好的都一股脑收进身体里,势必要长得参天,枝叶探进云端去吻天上的?神。 烟花表演要开始了,曾柚走之前拍了拍尤映西的肩膀:“加油吧,至少江晚姿待你挺特别的。” 这么一个人,从来都不会麻烦前任什么事,为了好好跟尤映西看烟花,竟然找上了她。 江晚姿没在天台,她嫌吵,曾柚要与尤映西说会儿话的?时候她就说了她在二楼的阳台等。 是另一个房间,尤映西走过去的时候见到江晚姿倚着栏杆望天空。 风吹起她的衣服下摆,尤映西这会儿才发现她也就骨架大了点儿,这阵子忙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规则的?衬衫套上去都像是麻袋,衬得她一阵风就能飘走似的?。 想抱住她。 倚什么栏杆,倚我啊。真的?好想做她的依靠。 江晚姿听见脚步声,回头,笑着:“曾柚查户口呢,你们聊这么久。” “她查我我也查她。” “查到什么了?” “她是你初恋。” 江晚姿:“嗯,那会儿色迷心窍了,她大一的?时候胸就很大。” 尤映西:“我也可以……” 她瞥了眼自己平得快得A的?胸,没底气了。 “可以什么?”江晚姿笑出声,“你好好学习,以后多的?是好人。” 迎着风,脸都被头发糊了一片,她的口吻是无可奈何:“我有感?情?缺陷,配不上你。” 楼上天台那几个玩得?很疯,喝完了的?啤酒罐还顺手往外扔了出来,高空坠物。 尤映西看了一眼从她旁边落下去的那个易拉罐,觉得?她也快落下去了,但?不放弃:“你哪里不好?” 女人张开的?嘴被尤映西堵上,她的手?心是咖啡的香味,苦涩的?,一下子全进入鼻间。 江晚姿耳畔是江边的人在齐声倒数:“3——2——” 她没弯腰,笔挺地站着,垂着眸,见到女孩泛红的眼眶。 也就那双眼,脸上其他地方没有太大的?波动,但?也足够了,眼底的?情?绪要翻涌成什么样,才会这么快红了眼眶。 ——“1!” 在江边窜起第一簇蓝色烟花之际,尤映西十分坚定:“你是我的?初恋,我不准你说自己不好。” 她的背后是漫天的烟火,她的声音不大,但?也没被欢呼声淹没,江晚姿听得很清楚:“江晚姿,由于你的?妄自菲薄,我正式宣布,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了。” 我真的?能拽你一辈子,就像现在,你不低头,那我就去够,我能够到的。 尤映西踮起脚尖,她闭上眼,隔着被风吹得有点凉的?手?背亲了亲江晚姿的嘴唇。 她睁开眼,见到江晚姿的眼睛眨了眨,里面装着烟火和她,都极美好。 尤映西笑了笑:“下一次,我要你亲我。”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39 尤映西从来没追过人, 她一直是被追的那一个?。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第一次被人告白,是班里总是闯祸的顽皮男生,家里开超市的, 不?好好念书,情书十字九错, 好不?容易不?写字吧, 海枯石烂的音标都没标对。 初中更多了,买奶茶有人要帮她付钱, 还故意摆阔, 往台面上扔了整一百, 引得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尤映西不?喜欢被围观, 奶茶都不?喝了, 走得很干脆。 可能是她那会儿?作为高岭之花的那朵芽孢就已经开始萌发了, 高中非要过来碰一鼻子灰的人少了很多。张思源为什?么追她追得全校皆知, 连陈倩都拿来打趣,是另有原因。 高一有例行的校运动会, 班里没有女生愿意报八百米, 作为体育委员的闵又年?被班主任以“班干要带头”的劝导标配句式道德绑架, 她都已经报了三个?累死人的项目,再勉强报这个?,恐怕真的会死。 -- 第76页 游说无?果,同桌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尤映西搁下手中的笔, 伸手要了那张被人嫌弃的报名表。 她的八百米只是刚好及格, 真要上你追我赶氛围十足的赛场怕自己会吃不?消。算了算,课余时?间?差不?多都被学习和画画压榨完了,那阵子尤映西放学以后就在学校跑步, 去?画室的路上买两?个?面包一盒牛奶,就这么随随便便打发了晚餐。 八百米是在运动会的第二天,尤映西专注于调整呼吸留存体力,次日才知道隔壁班校篮球队的张思源全程陪跑喊加油。 一下子整个?学校都知道他喜欢她了。 成年?累月的穷追不?舍,从别处问?到的尤映西的喜好买的零食,还有放在书桌上惹眼得很的玫瑰花,甚至有几次被人目睹总在暗处偷窥她。 别人眼里的浪漫,因为她的无?感而变成嫌恶。 尤映西生怕自己沦为江晚姿眼里的“张思源”,对方淡得几乎摸不?着的那点喜欢供她放肆的空间?实在有限,她的追求深思熟虑,又笨拙得可以。 上网查女生怎么追女生,查到的都是男生怎么追女生,完了发现全是张思源对她用过的那一套,天雷滚滚。 问?顾徐希,顾徐希:你要是成年?了,姐姐我还真有个?招。 尤映西:什?么? 上她啊。 尤映西不?得不?吐槽:你们成年?人的世界都这么…… 顾徐希当填空题来做:自然真实不?做作。 想了想身边的人,闵又年?陶欢欢都是见到帅哥走不?动路的直女,边川是个?男的就不?考虑了,徐念那对烤串店小妹与收保护费二流子摇身一变成了日进?斗金的酒吧老板老板娘,逆袭得堪比爽文,还是bg,更没法参考。 思来想去?,尤映西只好向?性取向?成迷的白鸟取经。 连的视频,白鸟在工作。 平板架在桌子上,这个?角度能见到她的侧脸,头发差不?多到肩膀那儿?,黑色的公主切,前短后长,短的那截还弄了蓝色灰色的挑染。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的边框与眼镜腿之间?连着两?条金色的链子,贴着脸颊垂落成类似于圆的形状。 衣着都是二次元风,黑色的半袖道袍,衣襟缀着金边,栩栩如生的白鹤自胸前盘旋至两?边的衣肩。 左手压着客人的皮肉,右手握着纹身针。两?只手都戴着黑色手套,左臂一大片枝蔓缠绕的纹身从手套的末端延伸至道袍的袖口。 白鸟因为沉迷漫画高考没考好才进?的职校,工作干的还是和画相关的,只不?过不?是在纸上,而是在皮肤上。 对于尤映西的这个?问?题,白鸟没表现出来多大的兴趣,也?对“女生怎么追女生”中两?个?女生的具体指代是谁不?以为意。 她长得很酷,单眼皮的眼睛常常吊着,乍一看就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声音是完全反差的温柔,可惜说的不?是什?么人话:“开在崖边的花,要想去?摘,还是晴天比较容易吧。” 字面意思的不?是人话,尤映西都懵了。 刚好那名客人疼得哼了几声,白鸟动作慢了下来,她低着头,这个?角度没法见到她的眼神,口吻淡淡的:“她要是不?喜欢你,追也?没用。” 尤映西和白鸟并不?熟,对于白鸟的印象全都来自于尤伊暖在世时?的提及,标签贴在身上跳不?开二次元,连腔调都有点中二。 好像因为这个?,别人觉得她不?可理喻,念书的时?候就没几个?朋友,后来也?喜欢将自己圈禁在内心世界里。现在都已经好很多了。 明明白鸟的社交圈子有限,不?一定有类似的情况,但不?知怎么,尤映西觉得她这句话像是有感而发,好像她经历过开不?出花的单恋似的。 问?过这个?问?过那个?,全都无?法借鉴。 尤映西放弃了,决定在自己之前与江晚姿相处的基础上再多一点点主动和炽烈就好。 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正值暑假。 一中放假了,假期明明白白在家长通知书里标明只有十天。而西江艺术大学还在考试周,准高三生尤映西骑着小电动去?了学校门口等江晚姿。 江晚姿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刚从娄山的办公室出来,这位导师和申永言的风格完全不?同,申永言是笑?里藏刀一针见血,老头子对电影成片要求高,十分?严厉。 娄山要和蔼很多,只不?过有点唠叨。 他学历不?高,有留美经验,作品都是融贯东西的,回国?以后起初有点水土不?服,做了申永言的副导才一步步找准自己的方向?,偏长于犯罪题材。崔邈就是他当年?的副手,这学期也?牵了个?线,邀请崔邈做校庆嘉宾,颁了个?客座教授的荣誉,江晚姿也?和崔邈那帮金牌制作班底吃了个?饭,算是拓展人脉。 前阵子那部公益短片由官微发布预告,成片是国?内一家视频平台独家上线,造势不?小,评论都在说学校是有意与燕京那两?家学校抢生源。 剧本由知名编剧操刀,四十分?钟的片长,四个?故事,江晚姿负责其?中两?个?。 她从《野马之夜》开始就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画面常常是冷色调,手提摄影的摇晃保留了纪实的味道。 -- 第77页 像电影里解芝被丈夫胁迫的那场戏,地上是解芝拎过来要为丈夫洗脚的搪瓷盆,还冒着热气,水壶在两?人争斗的时?候被踢翻,镜头从淌出去?的热水上移,是发黄的被褥与踢蹬的女人的腿,肚子白花花全是肉的男人压在上面。 解芝不?甘心,从眼角流出来的眼泪也?是热的。这场戏就是手提摄影拍的,晃得人想吐,但更加深了被剧情冲撞的不?适感。 不?过这部代表作离现在的观众有点远了,江晚姿知名度高过以前,大部分?是因为郑令原,一小半是因为井星,这位女星被爆料惨遭金主厌弃,现在又回到网剧里面混吃等死了。 官微放的预告片就是江晚姿导的其?中一个?故事,长镜头很稳,哪知道下一幕是在旅游景区,石板路上跟着妈妈卖手打糍粑的小孩儿?噔噔噔上楼,楼与楼之间?是晾晒的衣物,女人的,孩子的,唯独没有男人的,画面又开始晃起来。 个?人风格太?强烈,以至于还没到末尾就被认出是江晚姿导演的,好奇她什?么水平的全都等着视频平台上线。 学校达到了宣传的目的,正式上线以后江晚姿的导演履历里又多了一部作品,评分?还不?低。 《无?人沉醉》也?在后期制作,江晚姿学校没事的时?候都会去?工作室。团队商量下来,贺岁档定档的已经有崔邈的跨国?反恐片,耿夫的系列喜剧,秦尽的公路题材片,剩下还有一些注定要陪跑三日游的。十几部片子,没必要挤,于是瞄准了明年?情人节的档期。 太?忙了,都快忘了有个?人在追她。她俩本来就没多少时?间?相处,各自都忙,这会儿?放假了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江晚姿还真是好奇,尤映西要怎么展开追求? 微信里尤映西要江晚姿别开车,等走到门口才知道是为什?么。 这姑娘坐在蓝色的电动车上,上身是一件姜黄色的T恤,袖口有菱形的镂空,下身是一条白色的运动短裤。大太?阳也?不?晓得找个?树荫躲,旁边是个?废弃的报刊亭,她一条腿踩着地,一条腿踩着马路牙子,肤色白得发光,引得路过的人都在看。 江晚姿:到了。 尤映西回头,江晚姿见到一张笑?容洋溢的脸,头顶的太?阳直晃晃照耀下来,瞧着都觉得晒。 江晚姿:“不?怕黑啊?” 她走过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身体遮住了大多数的阳光。 尤映西鼻尖都有汗了,突然被罩在阴影里,一下子凉快很多。她笑?了笑?:“在这儿?等离你近啊。”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那口吻上扬的,活脱脱像她的车是千万级别的座驾,江晚姿很多年?都没坐过这玩意儿?了,消费降级得厉害,但唇角也?跟着往上勾:“不?用去?画室或者补习班吗?” 尤映西:“这两?天休息。” 她妈也?不?知道怎么了,近来正常很多,休息一两?天的要求她从前都不?敢想,眼下还可以当面提。 电动车是闵又年?的,她哥大学毕业以后甩在家里吃灰,她作为妹妹理所当然继承了这笔财产。 头盔嫌丑没戴,没装车篷,这样的天晒得人睁不?开眼。尤映西戴着一副墨镜,头发没扎,夏天的风沉甸甸的,迎面吹来都没有呜呜呼呼的风声。 “江晚姿,我要加速了。” 身后那人没个?反应。 加速预警的下一秒是飞驰的车速,还是下坡的路,动静大得前方的人在张望。 她不?知道将车开到了哪儿?,偏僻的地方,又不?像郊区,就是楼房陈旧而破败,人也?不?多。 江晚姿心都快到嗓子眼儿?了,觉得被十七八岁胆大包天的高中生追求还有点吓人,她搂住了前方女孩的腰,隔着衣服对方的身体触感纤细又单薄,却意外的可靠。 车速缓下来,她松开手,被尤映西又按着搂回去?。 生怕她单手握着车把出车祸,江晚姿懒得挣脱,无?可奈何?地笑?:“这招老套了哈。” “奏效就好。” 得,也?别假正经了,江晚姿索性将脸都贴在了尤映西背上。 夏天,被两?侧九十年?代风格的老店夹起来的车道,梧桐树的叶子被晒得油亮,蝉鸣阵阵。 电动车拐进?右边的羊肠小道,路过十块钱一位的洗发店,墙上贴着的半身镜里闪过车上的她和她,笑?容都明媚。 作者有话要说:  弄了个抽奖活动,11号开奖~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40 走?着走?着, 江晚姿发现来到了老地方。 八月份的百花深处,苔痕犹在,灰墙斑驳, 夹在墙缝里的不知?名植物野蛮生长。树木无人精心修剪,高矮不一, 繁疏不定, 长势像是全凭天意。 之前光秃秃的树枝全长出了枝叶,小巷狭窄, 以至于?浓荫密闭。 两人一车在其?中穿行, 长长的枝条拂过肩膀, 上面有硬壳小虫振翅而飞。 江晚姿回望了一眼, 那只飞虫奔向南方, 是老旧的石阶, 一眼望不到底。 像是上次去往野渡的路, 但这次的方向完全背离。 百花深处总算有一个字名副其?实了,这片巷子真的很深。 -- 第78页 城市里蝉鸣的聒噪都小了很多, 唯有头顶的太阳兢兢业业。夏天的衣服料子轻薄透气, 两人身体相贴之处是不分伯仲的炽热体温, 没人嫌黏腻,好像这样贴着更舒服。 江晚姿喷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香水,酸酸甜甜的柠檬味道,清爽极了。 尤映西:“这次的好闻。” 路过一个人家,一只大黄狗朝她们吠了两声, 尤映西够幼稚的, 回敬了两下宛如?烟嗓的喇叭——电动车的喇叭坏了,八成是被闵又年?祸害的。 江晚姿瞥了眼叫得?更大声的大黄,忍不住笑:“以前的不好闻?” 追求者的标准回答是“你喷什么都好闻”, 但尤映西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墨镜被阳光反射得?发亮,她叹着气道:“也不是,天气太热了,这个味道闻着很凉快,像汽水。” 江晚姿见到她的喉咙上下吞咽了一下,馋喝汽水的模样。 不远处有老人卡着浓痰的咳嗽声传来,尤映西降下车速,应该是快到了。 只见这边的巷子宽了很多,江晚姿的目光落在门口停着三轮车正卸货的副食店,写着批发雪糕的硬纸壳摆在冰柜上面,红色的字,潦草又显眼。 尤映西刹了车,右脚熟稔地往后踢了一下,将电动车支在了边上。两边的车镜向内侧扳了扳,她回望了一下来时的路,矮墙夹道,日头毒辣,大家都尽量走?在阴影中,但也没几个人啊。 江晚姿:“怎么了?” “老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尤映西缓缓收回目光,耸耸肩,“也可能是太热了,幻觉而已。” 她笑着说?走?吧,江晚姿回头将巷道凝视半晌,并无异常,随即跟上。 没多远便到了,见到眼前的建筑物,江晚姿觉得?有趣:“百花深处是这个花啊?” 是一家门面不怎么大的花店,门口有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正拿着喷水壶在料理盆栽。 盆栽的尽头竖着一个长方形的支架式广告黑板,上面是五颜六色的粉笔字,今日推荐的花束与价格一目了然。 “好像不是吧,这条巷子很久了,花店没它时间久呢。” 她以前被尤伊暖带去野渡,会在百花深处闲逛,但巷子太深了,有一次迷了路,是这家花店的老板将她送回去的。老板是个寡妇,自己?养育女?儿,因为?偏僻,花店的生意日渐萧条,后来是白鸟帮了一把?,在野渡的公众号里没少宣传。 尤映西取下墨镜走?到小女?孩身边:“真仪,你妈呢?” 刘真仪回过头,笑着喊了声西西姐,“你的花”仨字开了个头,尤映西使着眼色又咳着嗽,她眨巴眨巴眼,半懂不懂地憋回去了。 “妈妈在店里等你。” 忙着剪花的沈白梅就在窗边,开着冷气,门窗紧闭,见着有人在外面,才开了一扇,面容温婉:“西西啊,你昨天自己?摘的那些?花还在瓶子里养着,要包了不?” 刘真仪一脸无辜:“西西姐,是我妈说?的。” 尤映西哭笑不得?,旁边那个憋笑憋得?辛苦,被她哀怨的眼神瞄了两下,忍不过三秒,还是笑出了声。 江晚姿清了下嗓子,安慰她:“没事?,至少还不知?道是什么花呢。” 开车过来的时候江晚姿就发现了,尤映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裹着创可贴,但不知?道是怎么伤的,见到花店的那一刻,江晚姿猜测十有八九与这有关。 “很漂亮的,希望你会喜欢。” 尤映西望进了对方眼里。 沈白梅:“还带了朋友呀?一起进来坐嘛,外面那么晒。” “梅姨,她喜欢晒太阳,就不进去了。” 生怕妆会被汗洇花的江晚姿:“?” 尤映西唉了一声:“本来是想你一出校门就能送出去的,把?花藏在身后,突然拿出来,要惊喜很多吧?因为?我第一次自己?去花圃那边,很多东西不熟,想要漂亮的,甚至别人没送过的……” 但什么花别人没送过呢?她第一次追人,还追的是江晚姿,相当于?青铜1V1王者,难度太高了。她没气馁,只是多多少少会觉得?心虚。 觉得?就这样,江晚姿凭什么会喜欢啊? 没了惊喜,但至少在送出去之前她别见到全貌吧。 江晚姿明白了尤映西的顾虑,正好她有想做的事?,借口要在周边逛逛,其?实是去了副食店。 买了三瓶汽水,付了小费,麻烦副食店的小哥送到前方的花店,她在其?中一瓶上面贴了便签纸,画了几朵小花,写着: To 今天的电动车飚得?不错 赠饮。为?我生平第一束别人亲自采摘包装的花束。 副食店门口支着个伞棚,桃木色的折叠桌展开来是圆形的,围着四张小凳子,江晚姿坐在那儿乘凉。 她也要了一瓶汽水,荔枝味的,乳白色的液体,和燕京的北冰洋口感差不多。 入口冰凉,驱散了不少夏天的燥热。 不多久,那小哥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个汽水的空瓶。瓶上贴着的便签纸是另外一张,大一点的,列着数独游戏,有五个空。 另外,还有一句话: To 搂我腰的你,下次可以再紧一点 好喝。等待时间太过漫长,不妨玩玩。 江晚姿向小哥要了纸笔,伏在桌上算了起来。 -- 第79页 副食店没装空调,屋子里是绿色的吊扇嘎吱嘎吱地吹,小哥坐在吊扇的正下方,还是免不了淌汗。搓麻将的声音响在耳边,因为?身材样貌都优越,进出的人目光总投来,江晚姿已算出第三个空。 来了个男人,要黄鹤楼,又要打火机,倚着冰柜与小哥唠嗑,一双鱼泡眼像黏在江晚姿身上似的,令人极不舒服。 厌恶这窥视,江晚姿不禁蹙眉,笔尖在第四个空上轻轻一戳,数字出来了,第五个空迎刃而解。 答案是14551。 她顺着默念了一遍,会心一笑。 在那张便签纸上目光又流连,停在“搂我腰的你,下次可以再紧一点”,她笑,将一个好字留在了边角,数字14551,截然不同的字迹,旁人无法准确对应的回答,暧昧跃然纸上。 刘真仪从角落冒了个头出来:“江姐姐,西西姐弄好了,让你过去。” 她答应,付了账,起身走?人。 尤映西没在花店,刘真仪带着江晚姿走?另一个方向,是一条窄得?只容得?下自行车通行的巷道,还算干净,两边是爬墙的藤蔓,墙头的枝条上有姹紫嫣红的花朵迎风舒展。 十米不到的距离,尤映西站在太阳底下微微眯着眼,那束鲜花在她手中红白蓝三色间杂,娇嫩欲滴。这时正是中午,巷子深处人迹罕至。她笑了笑,明眸皓齿,两点梨涡,正是夏日喧嚣殆尽,人比花娇。 刘真仪功成身退,留下江晚姿一人立在长巷的一端。 她神色淡淡,眉头却很轻地蹙了一下,尤映西以为?她是不是不喜欢,擂鼓一般的心跳更加快了。殊不知?江晚姿只是在想,不远处的这个姑娘,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了一团行走?的业火,烧得?她背离了本性,收敛风情。 使她成了轻易就被俘获芳心之人,眉头微蹙过后便是春风满面,她迈开步子,要向前走?。 被尤映西出声叫停:“你别动,我走?过来。” “你听我说?几句话。” 江晚姿点头,收回脚步。 有风拂面,她隔着几根被吹起的头发见到尤映西朝自己?走?了过来。 第一步,尤映西:“江晚姿,我喜欢你。” 她又走?了一步:“这是我第二次向你表白,还是一样,你不必回应,我会向你靠近。” “我不介意你那么多的前任,胸大的,漂亮的,演戏的,房东还是模特?。” 尤映西连走?了第三四步,她看着江晚姿鼻头轻轻一皱,低垂着眸:“那是因为?我现在没有资格。” 对面的女?人离她越来越近,她也希望这是两颗心之间的距离。 “如?果未来的哪一天你答应我了,我们在一起了,你做好被我咬的准备吧。”尤映西吸了吸鼻子,江晚姿忍俊不禁,被她跺了下脚,“你不要笑,我真的会吃醋,我有在吃木瓜了,我也会长胸的。” 除了性别必须为?女?以外,江晚姿其?实没有喜欢的固定型,但感受到了对方那颗只为?取悦你只盼你心仪我的心。她眼下的心情已不能仅用雀跃来形容,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似的。 尤映西:“也请你不要介意我的初恋。我知?道,初恋于?我是情窦初开,很珍贵。但于?你是生涩笨拙,还要照顾与体谅。” “顾顾发了我好多视频,我我……我高考以后都会去学。”她害臊,磕磕巴巴,用花束挡了一下泛红的脸颊,朝扶着额头笑容无奈的江晚姿又迈了一步,“希望我们有机会一起尽兴。” 第八步,尤映西:“我以有限的人生阅历遐想过未来的道路,不会是坦途,不会是一帆风顺,家人的祝福是奢求,还要遭旁人冷眼……这些?我都想过了,但还是忍不住喜欢你。你不用为?我考虑,我是在苦难里长大的,我能熬过无人问津孤寂艰辛的岁月,也有信心能熬过坎坷,去见天光。” 她向前,冷不丁被碎石绊了一跤,被江晚姿连人带花稳稳扶住。 这是第几次了? 江晚姿眼睑低垂,声音温柔:“你真的很容易平地摔。” 但这次是演的。 尤映西笑着:“只要像现在这样,坎坷过后是你,我会鼓足勇气。” 她到了她怀里,将那束在似火的骄阳之下依然姿态艳丽的花递了过去:“九步,我靠近你,九句,都是我喜欢你。” “如?果你的答复是不,追你这件事?是一辈子,长长久久,我不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下一章预警一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41 高二三班变成了高三三班。 刚送走的这届高考生名?次不够理想, 学校加大了对刚升上高三的他们的压榨与盘剥,书山题海战术屡试不爽。Polo哥将自己当年高考的错题集作为宝典供这群崽子们争相传阅,陈倩叫停了一应偷偷进行的社团活动, 逼着那一撮静不下心来学习的男孩子泪别球场。 青春就像教室的墙上蓦然多出来的一份倒计时日历,值日生擦黑板的时候顺手哗啦撕下一张, 扔进?垃圾桶, 荒废了时光的男孩女孩会跟着倒吸一口凉气,才想起自己十几岁的人生已经所剩无几。 有且仅有一次的十七八岁, 注定了要以不顾一切的疯狂来作为年少的终章。 -- 第80页 高三开学以后, 班上被抓了两对内部消化早恋的。一对在晚自习的走廊上亲吻, 教导主任巡查时逮个正着;另一对是边川和莫书艺。 作案地点是自以为冷清安全的天台, 没想到先是撞见了尤映西, 再是被准备话剧社演出的高一学妹正义揭发。一审是在陈倩的办公室里, 四个人站在办公桌前, 三个人一边,另一个人一边。 学妹的控告独木难支, 天台又没监控, 边川莫书艺与尤映西互相作了伪证, 这事不了了之。 临走之前,陈倩将尤映西单独留下,她的嗅觉何?其灵敏,点了点桌面,叹着气:“交出来。” 带了这么久的班, 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长大的孩子, 有什么事能瞒过她?陈倩知道作为教师不该徇私,但她只想完完整整将他们送进?考场。 教室里的人都在等着消息,见到三人平安无?事回来全都松了口气。上一对双双背了个处分, 被学校与家长合伙棒打鸳鸯,这会儿都不在一个班里了,令人唏嘘。 边川和莫书艺装不熟似的各自回了座位,他一坐下,周围的人都来关心,好不容易散开一部分,又?凑过来一个吃妙脆角的。 掀起眼皮一瞅,见是闵又年。 闵又年悄声问道:“西西去天台干嘛?” 尤映西高一的时候有一阵子心情非常低落,也想过轻生,闵又年生怕临近高考旧事重演。 高三的教室哪怕是课间都很安静,边川看了下四周,捏了支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俩字,又?划掉:吸烟。 他和尤映西只能算是普通朋友,没有闵又年陶欢欢和她那么好,见到有口皆碑的女神有这一面还真是吃惊。不过尤映西好像刚学会吸烟没多久,没那么熟练,还会被烟呛到。 蹲在旮旯角,体测时候量的168像是假的,背影小小一团,逆着风吸烟,她被二手烟糊一脸不说,推开门的边川莫书艺还被呛得咳起了嗽。 边川问她怎么了,她笑了笑,眼睛被烟熏得泛红,装出来的云淡风轻,模样却很憔悴:“解闷。” 身上的烟味大得喷了香水都只能勉强盖住,他们并肩往办公室走,秋天的风吹过,有令人想起炎炎烈日的柠檬味。 边川望了眼窗边的女孩,觉得她好像又回到了高二上学期,安静的,寡言的,也没那么爱笑了。 “她怎么了啊?” 闵又年唉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啊,都这样好久了。” 多?久呢? 也没多久,暑假至今,几个月吧。 尤映西在百花深处告白,对方如她意料之中的一般,仍未松口。 她有失落,但很快振作,带着江晚姿去江市一中附近喝盛夏酸甜可口的梅子汤,晚饭是在有间菜馆吃的,这家是开了几十年的苍蝇馆子,尤以爆炒的烹饪手法出名,上过国内一个知名的美食探店节目,江市一中的学子也因此与有荣焉起来。 她们在跨江大桥轧马路,浮华的灯火点亮这座城市,江上的游船穿梭如织。天上繁星点点,她们走得发了汗,但没有一个人想回去,好像顺着这条伫立了百余年的大桥一直走,就能走完冗长的一生。 两人走到了底,十字路口有卖棉花糖的小摊贩,玩滑板的小孩儿,横冲直撞的飞车党以及她躲避不及,被江晚姿一把拽到怀里的拥抱。 尤映西来不及回味,因为除了这些以外,路的尽头还有意想不到的分别。 短期的,属于今夜的分别。 长期的,当尤映西回到家中要将衣裤扔进?洗衣机里时,她习惯性检查口袋,掏出了一张纸。 那上面有熟悉的字迹,留着一句令她霎时便抿紧了唇泛红了眼的话: 我?回燕京了,以后再见。 尤映西几乎是第一时间作出的反应,她攥紧了那张纸,飞速下楼,奔向对面的那栋别墅。 灯是暗的,大门的门锁不知何时被换了,这样的事实更加深了这次分别的不同?寻常。尤映西贴着将她拦在外面的这道门缓缓蹲下,指尖已经拨了江晚姿的电话。 还来不及握到耳边,便传来用户已关机的机械女声。 另一个工作电话也是如此。 她发微信,手抖得不行,也没有空斟酌要发什么,那一个瞬间她骨子里的犟压过了性格的其他方面。哪怕在被对方以堪称粗暴的方式往外推的当下,“我?等?你”三个字依然不带犹豫,她的喜欢浓烈得烧掉了委屈埋怨还有别的什么,只留下满满当当的不舍堵在胸腔,涨得心口发疼。 可惜被红色的提醒兜头泼了盆冷水,微信根本没法发出去,她被删了好友。 尤映西擦了擦从眼角滚落的泪水,聊天界面里末尾的那句话是江晚姿的,她往上翻,一边翻一边回想,这阵子她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哪怕是今天,江晚姿也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嫌恶。 一定是有原因的。 站起来的脚步有些踉跄,尤映西想赶去机场,她刚点开叫车的APP,一个陌生电话拨了过来。 她划开,对面喂了一声,是顾徐希。 听见那头明显的哽咽,顾徐希叹了口气:“来,冷静一点儿,我?长话短说。” 她点了免提,声音开到最大,放在桌上的平板连着微信视频,对面是正坐在VIP候机室的江晚姿。 小舟端来了一杯水,江晚姿握在手中。 -- 第81页 夹杂着电流的低泣声音很小,与顾徐希截然不同?的音色,令她一下子确定了这道声线的主人。垂下来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好几下,杯子里的水迎合着她动荡的心情,也泛起涟漪。 半个小时以后,江晚姿就要登上连夜赶回燕京的飞机。 三个哥哥的战火已烧到无关之人身上,宁州烟火表演的那天晚上,尾随在后的车辆便是端倪。那帮人都是疯子,很多?事情不得不防。 我?回燕京了,以后再见——本来还想添个等我?,但江晚姿想了想,她归期不定,凭什么要她等她? 因为是孤注一掷毫无?道理的喜欢,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吗?不过她从前就是肆无?忌惮,糟蹋过很多?人的心意,也没有拿赴汤蹈火的承诺当回事,只是这次赌上一辈子的换了个人,她就舍不得了。 视频里顾徐希在对尤映西解释:“她家里出了点事儿,这阵子都不怎么方便跟你联系。她会回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尤映西:“我?等?她。” 顾徐希:“她没有非要你等?。” 女孩的笑声还带着鼻音:“我?知道,就像她陪我去宁州一样,是她愿意。我?等?她,也是我愿意。” 江晚姿喝下了那杯温水,纸杯在她手中被捏得变了形。 她听过很多?动人的情话,宝贝之类腻歪的昵称听到麻木。本以为已经筑起心墙无?坚不摧,却被尤映西简简单单的我?愿意斧砸锥穿,她是三尺寒冰之下的一尾鲤鱼,戏弄了尘世?里的万千钓叟,却心甘情愿跃出水面,进?了平平无?奇的鱼篓。 顾徐希:“你傻不傻啊,十年八年你也等??” 尤映西的口吻坚定得令江晚姿想起她在百花深处的告白:“等?,等?她一辈子。” 漫长得至少有七八十年的人生,这个女孩才走到将近第十八个年头,她口中的一辈子因为阅历的缺乏而显得轻浮,连顾徐希都未能信服。 只是被她无从指摘的真挚噎了一下,顾徐希唉声叹气:“好好学习吧先,等?开学都高三了。” 小舟为烟烟做了宠物托运,机场的广播催促乘客登机,江晚姿左手捧着一束红蓝白三色间杂的花,进?关之前,她低头嗅了嗅。 这一年的盛夏,隔江的烟火,没有真正碰触的亲吻,树荫密闭的百花深处,荔枝味的汽水咕嘟咕嘟冒泡,女孩为了采摘花朵伤痕累累的手指。 她想,往后余生,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情难自禁的夏天。 江晚姿知道,有很多?次,她只要再踏上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心动被克制,还没来得及变成?沼泽,在连风都不愿意光临的夏日夜晚,戛然而止地落幕。没有人能预料,分别将会滋生出什么,是更喜欢,愿意一头扎进去的死心塌地,还是释怀与忘却。 她们将答案交给了时间。 窗外那棵梧桐树的最后一片树叶随风飘落,冬天追着秋天的步伐而来。 尤映西从家里出来,站在路边等李叔送她去画室。 对面的那栋别墅依然楼在人空,风吹着很冷,尤映西搓了搓手,在原地冻得跺脚。 不远处有车驶来,已经天色昏暗的傍晚,车灯汇成?两束,当中有白色的颗粒在飞舞。 她搓着手的动作顿了顿,抬头,落下来的雪花沾在眼睫上,很快化成?了水。 想起她们在江市的初次见面,尤映西笑了笑。 又?下雪了。 江晚姿,这次我能见到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快进到十八岁,做成年人该做的事,嘘~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42 江晚姿算半个公众人物?, 网上她的消息也不少。 燕京有家卤味火锅店店庆,江晚姿被目睹与名?模辛予可还有另外几个男男女女一起入店就餐,用行动支持往餐饮业砸了不少钱的好姐妹顾徐希。 爆料的网友在?微博上发?了几张照片, 好像就在?隔壁桌,离得近, 照得清楚。 一伙人围炉而坐。辛予可梳着个大光明, 套着小?熊图案的卫衣,和业界知?名?的经纪人应南坐在?一起。照片的角度明显是冲着辛予可, 江晚姿坐在?右侧, 不小?心入了镜, 衣着简单, 没怎么化妆, 但还是因为一张深入人心的渣女脸被底下?吃瓜的人逮个正着。 除了前面几条夸辛予可气质满分的, 后来的全都被其中一条带偏了方向。 没良心的榴莲千层:靠!江晚姿这个人渣又去祸害美女了?美女不要帮她剥虾啊!!快跑!! 月亮带着毛边儿我看着毛片儿:美女有点眼熟。妈的, 江晚姿长这个样子,讲句zzbzq的话, 我也想被她渣, 反正她不是攻么, 爽也是我爽。 面包树与德令哈:这个侧脸……是贾迦佳吧?京圈知?名?白?富美,钢琴家侯听娴的关门弟子啊,P4不是还有她男朋友赵树在?吗?江渣是渣了点,还是别乱扣屎盆子了吧。 充电宝又没带:不是,他们怎么这么能吃?这家店量不是挺多?的么, 听说之前开业的时候, 回收指套的那个去试吃没吃饱,劈头盖脸骂一顿叫整改xswl 博主在?下?面回复:也没有,主要都是顾徐希还有几个男的吃得多?, 像江晚姿就没怎么动,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没胃口。 -- 第82页 除了分别的那天晚上哭过,尤映西?的生活一如往常,履行着自己的承诺,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好好等她。但还是免不了在?书本上见?到?烟火二?字的时候想起她,去野渡画图样的时候想起她,翻到?那管没舍得用的口红想起她…… 思念无孔不入,每每眼眶酸涩却忍住没落泪,不想承认她带给?自己的除了美好除了心动除了开心以外,还有难过。尤映西?在?十七岁的尾巴邂逅了江晚姿,方晓得糅杂了酸甜苦辣世间百味的才叫做喜欢。 原本以为这场没有期限的等待带来的消瘦是单方面的,但照片里的江晚姿一样清减了很多?,那件衣服她在?江市穿过一次,还没这么空荡荡像罩在?身上的效果。 尤映西?一直将顾徐希不要联系她的叮嘱刻在?心头,午夜梦回强行压下?去的刻骨想念被她用素来强大的意志力碾成零碎,却在?知?道江晚姿过得并不好的当下?如江潮海浪回溯而上,以翻天之势将她击溃在?岸边。 忍了那么多?回的眼泪头一次决了堤,尤映西?一边哭一边咳嗽,往顾徐希拨过一次的那个陌生号码里发?送消息:求求你,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后来,入了秋。尤映西?连着发?了一周的低烧,身体差得连早已习惯了她隔三?差五生病的父母都如临大敌,将她送去医院吊水。 尤映西?躺在?病床上玩手机,俞淑容陪床也没闲着,口中念叨着:“燕京美术学院的艺考定在?明年一月下?旬,你养好身体,别的都不考虑,要为这个全力以赴。” “妈。”一直沉默的女孩开了口,她的目光停在?屏幕上,“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俞淑容像大多?数孩子步入高三?了的妈妈一样,除了发?疯的时候,总是百依百顺。 房门合上的那刻,尤映西?躲进了被子里,低声呜咽。 她输液的那只手紧紧攥着手机,血液回流不觉得痛,反倒是画面里与近来人气水涨船高的小?花冉池举止亲密的江晚姿,令她咬紧了唇。 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晚姿过得不好,她难过。江晚姿过得好,她还是难过。 没什么内容的视频,因为冉池的流量和江晚姿浪荡的名?声而火速破了万转。 尤映西?出院,回到?学校,班上追星的那一撮都在?讨论。 她在?午休时分上了天台,找了个角落吸烟。 心想,没什么,就一个拥抱而已,她还亲过江晚姿呢。 她以为没什么,也装作?没什么,只是烟越吸越猛,呛到?肺里咳了起来。咳得眼圈泛红,被闯入天台的边川和莫书艺问怎么了? 一个解闷的答复连她都不信,对面刚在?一起没多?久的小?情侣自然?也不信,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被突然?冒出来的高一学妹吓了一跳。 为了压住烟味,尤映西?喷了香水。不是江晚姿的同款,只是相似的味道,笼罩在?身上令她觉得心安。 高三?的日子在?做不完的卷子里一天天翻页,尤映西?花了更多?的时间在?画室,有时一周只去学校两三?天,有时连着两周都不去。 她的学习还是很好,也有几次周考不是第一,俞淑容的发?疯如期而至,她会躲了,她妈的鸡毛掸子落了个空。可是,叮嘱她一定要躲的那个人去了哪儿,为什么还没回来? 江市下?了初雪,入了深冬,天气很冷。 十二?月下?旬的某天,尤映西?的十八岁生日。 尤伊暖死后,她再没有过过生日。一家人都怕在?点起生日蜡烛的刹那揭起那道长不好的疮疤,朋友会问起她的生日,她模棱两可敷衍过去,自己也觉得不配,没资格过生日。 从迈入零点开始,普普通通的一天,没有因为意味着成年而有什么不同。 她早上去了一趟学校,将桌子上山一样的卷子都叠进书包里,直奔画室,为燕美的艺考做准备。以前考燕美是为了俞淑容,现在?还有别的原因,学校在?燕京,与江晚姿之前念导演硕士的燕戏是邻居。 还是窗边的那个位置,尤映西?一落座,宋可其凑了过来:“哎,他又来送花了。” 她指了指门边,尤映西?抬眼,见?到?张思源。 众人窃窃私语,逮住这难得的空隙拼命八卦。尤映西?朝他走去,瞥了眼那束因为送过很多?次而显得烂俗的玫瑰花,女孩的声音十分冷淡:“你是不用上课吗?” 张思源手插着裤兜,他个子有一米八几,又高又帅,画室里有好几个女生盯着他难掩兴奋之情。 “你学画画,我学体育,你不用上课,我也不用上课。”他只差没把登对脱口而出。 尤映西?良好的教养还容不得她做出撵人走这种事,低垂着眉眼,有些无奈:“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你,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 她要走,张思源不由分说攥住她的手腕,男生的力气都大,他尤甚,挣不开,疼得她蹙了眉头。尤映西?眼里生了薄怒:“张思源你有病吗?” 见?状况不对劲,宋可其出了声,画室里的几个男生走出来,为首的一个冲张思源嚷:“你哪个学校的,再不走叫警察了!变态吗,告白?不成要强来啊?” 人多?势众,张思源嘁了一声,松开力道,将那束花扔进了垃圾桶,走了。 -- 第83页 一场风波过后,还是如常的习作?。 尤映西?一直在?画室待到?傍晚,人都走完了她才开始收拾东西?。 窗台上落满了雪,在?她无暇分神的白?天,江市又被大雪覆盖。 尤映西?已学会不去期待,等待惊喜的那一天自己到?来。跳动的右眼皮却令她心神难安,不知?道会应验什么凶兆,还是只是她多?想了。 走出大楼,尤映西?要去野渡画图样,近来忙得脚不沾地,高考之前她可能都没有时间再去了。 这边离百花深处不远,坐公交能直达。尤映西?朝公交站的方向而去。这边因为走的人少已积了雪,脚踩在?地上有簌簌的响动,以至于身后那道频率几乎一致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路过一家商店,橱窗上映出张思源的身形。 尤映西?加快了步伐,要过斑马线奔向对面人多?的地方,却有一只手突然?将她的手臂往后拽,与此同时,一匹不知?道沾了什么液体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很快屏住了呼吸,但还是被那几秒里吸入的成分迷得脑子发?晕。 趁着四下?无人,张思源动作?快速,将她拖去了被两栋楼房夹起来的小?道深处。 张思源以为她被迷晕了,为图尽快,想将她横抱起来,便松开了那只捂着她口鼻的手。 哪知?道尤映西?只是装晕,在?毛巾落地的刹那,她用了最大的力气踢张思源的裆部?,不想,对方捂着裆部?嗷嗷叫唤的同时,她也跌了一跤。 想起江晚姿笑她的那句“你真的很容易平地摔”,此情此景,竟然?还笑出了声。 从兜里摔出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尤映西?扑过去接,被张思源在?雪地里拖行。脸上是冰冷湿润的触感,听见?来电人声音的她情不自禁落下?热泪,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被挟持之前匆忙记下?来的几个地标告知?了对方。 江晚姿本来就在?附近,她赶到?的时候,尤映西?正与张思源负隅顽抗,人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外套甩在?一边,雾蓝色的毛衣领口被扯得很大,露出了内衣的衣带。 她飞奔过去,将兴头上的张思源踹翻在?地。 张思源捂住肋骨,见?到?来人是个女人倒也不惧,挥过去一拳被她在?空中利落地截住。张思源力气大过对方,但这个女人明显学过一些拳术,几番交战都讨不了好,反而被揍了好几拳,拳拳到?肉,痛得他直不起身来。 江晚姿背过身去安抚尤映西?的时候,张思源突然?亮出了藏在?裤兜里的弹簧刀。 一声“小?心”喊得及时,江晚姿躲过了他本来朝着脖颈的这一刀,却还是被不慎划伤了小?臂。 耐心耗尽,江晚姿顺势擒住张思源握着刀的那只手臂,用了巧劲将他狠狠背摔。 刀子应身而落,张思源痛得在?地上打滚,好一会儿才挣扎着要起身。江晚姿踩着之前蹬掉的高跟鞋,碾在?他胸口处,她骨子里是用别人羡慕不来的家底滋养的傲慢与矜贵,凌辱人的动作?做得没有半点流气,好像她天生就该是压迫人的角色。 受了伤的肋骨叫嚣着疼痛,张思源额头上爆满青筋。 江晚姿脸上也都是汗,她不知?道是从什么场合过来的,西?装领带穿戴整齐,黑色的皮质大衣嫌碍事在?搏斗之前扔在?了一边。 小?臂的伤口还流着血,滴到?雪地里是触目的红。她的头发?被风吹起,眼角的痣有雪飞过,黑发?大波浪,唇色艳丽如玫瑰,凌乱中更有野性难驯的风情,脸色苍白?,被衬出了摄人心魄的美。 微微喘着气,雪夜里的脸笼在?呼出的袅袅烟雾之中,江晚姿的口吻极是不耐烦:“我开开心心坐私人飞机赶过来,你给?我添什么堵?” 她的目光落在?眼底还有些涣散的尤映西?脸上,心里由衷发?出侥天之幸的喟叹。 江晚姿回身,从一旁的窗台上捞了把干净的雪,敷在?伤口上,轻轻蹙了下?眉。止血的方法简单粗暴得张思源不由瞠目结舌。 没用完,剩下?的残雪砸到?了他脸上,令这个人渣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几口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43 张思源脑子里面装了不知道多少黄色废料, 身上竟然还带着黑色的眼罩和一副手铐,眼下变成了作茧自缚,被禁锢在了生锈的管道上, 眼罩勒着嘴巴呜呜出不了声。 小舟来了电话,问在哪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了不少血, 江晚姿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 江晚姿将领口的领带从脖子上扯了下来, 修理了人渣,安抚了心上的姑娘, 她才想起要?为自己处理伤口。只有一盏电流不稳的路灯, 忽明忽暗, 照在江晚姿的脸上。 领带在血已经止了不少的小臂上缠绕, 她咬着布料的一端, 像是故意, 偏偏在灯暗下去的时候才?动手扎紧, 压迫带来的疼痛在微微蹙起的眉间忍住。 灯再亮起的时候,只能在灰墙上见到松开贝齿那刻的剪影, 她低垂着头, 下颌线漂亮极了。 江晚姿回头, 刚才?被她用黑色大衣裹住了的女孩已经扶着墙站了起来。 逼仄的小巷子,旁边是恶臭的垃圾桶,画笔颜料散落一地,红色的那管可能是争斗的时候被踩爆了,溅得雪地里还有?墙上都是。风雪交加, 还未能覆盖雪地里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张思源的血。 -- 第84页 江晚姿迈开脚步, 跨过这?一片狼藉向尤映西走去。就像消失的这?半年,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克服了多少艰难险阻才能如愿在今天回到她身边。 人还没走到, 先被眼眶泛红的女孩猛扑了一下,她们两个都倒在了地上。黑色的大衣从尤映西的肩头滑落,她埋在这个她日思夜想想得都快发了疯的女人胸前,没有说话,一个劲儿地哭,那哭声里藏了很多感情。 一百多天里积攒下来无处发泄的难过,以为不能再见却又再见了的泼天欢喜,要?是你没赶过来会怎么样的后怕…… 还是一样的下雪的天气,只不过初见是白天,现在是傍晚。 上天无意之中凑成的这?点相关,被尤映西固执地理解为缘分,她想到这个,又在江晚姿怀里笑出声来,惹得对方抚着她后背的手停了一下,跟着笑:“有?病啊你?,又哭又笑。” 靠近巷子深处的转角,随着小舟一同赶来的四个人全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立马扭回了头,五个人靠在墙上,一时之间,大气都不敢出。 好半天,小舟才?咳了一声:“你?们看见什么了?” 边川咽了咽喉咙,他也算是因为自家作得飞起的偶像没少恶补女同性恋那点事情,其实上次去宁州都觉得尤映西和江晚姿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这?次见到这么猛烈的扑倒还不知道那就真是反应迟钝了。 “没……没看见什么。” 他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的莫书艺,莫书艺愣了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近视。” 闵又年被莫书艺掐了掐,无声地嗷了一下:“我?不仅近视,我?还瞎。” 他们几个是翘了晚自习过来送生日惊喜的。 尤映西的生日没人知道,上次音乐节的票是闵又年买的,找了个入场要实名的借口,故意套了她的身份证,就是觉得以往的不过就算了,十八岁的生日怎么能不过? 她手里还拎着个生日蛋糕,胳膊肘碰了下陶欢欢。 陶欢欢今天化了个浓得妈见了也不认识的妆,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在装什么,直愣愣对四个人发出感慨:“靠!两个女的在雪地里野战原来这么养眼!” 被一人赏了一个白眼,在边川的解释之?下才?知道这?事要?为尤映西瞒着,不然学校里一传十十传百,一男一女的啵个嘴都能被逼得转班,她还要?不要?好好参加高考了? “可是还有?张思源啊,卧槽,他妈的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禽兽!”陶欢欢愤慨得自己用卷发棒卷的头发都炸了起来。 从前的校花,如?今的校霸。闵又年一身莫名其妙的侠气?又开始发作,她比了个手刀:“他先进局子里蹲两天再说吧。要?是出来了敢声张,我?阉了他!” 边川作为五个人里唯一有?几把的那个被闵又年用眼神恶狠狠剜了一下,脸都吓白了。 小舟报了警,鸣笛声远远传来的时候,江晚姿用额头顶了顶怀里的姑娘。 尤映西:“我?不想起来。” “地上冷。” “可是你怀里暖和。” 那双很久没有见过了的茶色瞳仁盯着江晚姿的脸,她听见她说:“还有?就是,你?头上都是雪,我?头上也都是雪,白头到老,我?真的想和你?这?样。” “你?真的是情话一套一套的。”江晚姿垂眸问道,“你?们文科生都这样吗?” 尤映西:“没有吧。我?也只有对你才?这?样,是真情流露。” 那几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点电灯泡,将蛋糕交到小舟手中便走了。 小舟去巷子口领着警察过来,将张思源带上了警车,还要?尤映西江晚姿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尤映西想先去医院,江晚姿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是报案以后要走的流程,江晚姿见警察面露难色,便建议先做一个简单的,今天也晚了,她们明天会再过去警局一趟。 小舟驱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车都还没停稳,尤映西就拽着江晚姿三两步上了台阶,直直奔了进去,活像江晚姿被划伤的不是小臂,是脖颈上的大动脉似的。 唉,小舟在心里感慨,这?种程度的都不算什么。 这?几个月以来,她在燕京也算是见了世?面,豪门的争斗以为是没有?硝烟的战争,其实缺胳膊少腿都很正常,毕竟都能用意外掩盖真相。 江晚姿的二哥江旭明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下半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燕京那边才?开完股东大会,以往三足鼎立的局面变成了一山二虎。老三江旭商从前被以为是没有?胜算的那个,集团里的老人压在他身上的筹码都很少,哪知道竟然是能对自己兄长下手的狠角色。 走了一头猎豹,来了一条毒蛇。老大江旭阳一肚子火没处发,在会议室里没少与江旭商争锋相对。 他知道是江承毅提拔了老三掣肘他,但?江旭商这?么个阴险的人,他爸还真是不怕年迈的时候被拽下高位下场不好吗? 吵个没完,见时间不早了,江晚姿捞起大衣起身走人。 她在嘉创的股份不多,温以静那边主要是做大数据的云博还多一点,过来就是打个酱油顺便冷眼旁观闹剧。坐的位置都很偏,走的时候都没人注意到。 当初想威胁江晚姿的那个已经出局了。 -- 第85页 江旭明派人查她查到一半以为是放在心间的挚爱,还没下手她就没有半点留恋回?了燕京,又像以前那样在花丛中来来去去。逮了其中一个佯装要?伤害,视频接通的时候,江晚姿在和人搓麻将,腿上坐着更漂亮的一个。 人气小花冉池为她点着烟,江晚姿吸了一口,对着屏幕吐烟雾,笑着对江旭明:“二哥,你?小情人啊?” 明明是你小情人! 江旭明气得不行,又知道这?个妹妹对待感情一直渣得可以,节骨眼下也不想生出什么事端,将那个没价值的女的放了。 “表哥,江导是不是不行啊?”冉池是被应南叫过来的,她陪江晚姿演了几天情侣,过两天公司就会澄清。 处下来冉池有?点喜欢江晚姿了,很简单,冲着皮相。这?个女人的漂亮像掺杂了罂粟,靠近了,吸两口就欲罢不能,想扑上去咬。 江晚姿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冉池,令她凑过来的嘴落了个空。 她捏了张七筒:“嗯,我?床上那方面不行。” 可惜了,冉池在性上面有点瘾,立马没了兴致,喝了口酒摔门走人了。 贾迦佳凑了个顺,又胡了一把,气?得辛予可在桌子底下踢她。 她一边躲一边笑:“应南,你?这?表妹傻得可以啊,这?么好骗。” 顾徐希:“阿晚这?张脸就是姬圈大猛1好嘛,要?不是我也是1,我?也想那个那个的,怎么可能不行?” 刚从国外回?来的盛沛薅了把褚煦刚烫的羊毛卷:“就像我见到褚煦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丫哪怕八块腹肌一米八几,一定是个0。” 包厢里的人笑作一团。 江旭商将江旭明弄得半身不遂进了医院,出头的椽子先烂,少则一两年,他都会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了。 但?这?个哥哥,还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角色,小时候怎样不知道,长大以后除了觉得有?点阴沉有?点偏执以外,好像没什么,原来骨子里这?么阴毒这?么危险。 小臂上是皮外伤,伤口有点长,但?不算深。 处理的时候,尤映西一直在问医生“会不会留疤”,问了好多遍,问完了又一个劲儿叮嘱“阿姨你?轻一点”。医生都烦了,将她撵了出去。 门外那个不死心,趴在那儿将门上的副窗弄得全是雾,脸也糊在里面,活像在演什么生离死别。江晚姿笑得肚子疼,被医生瞪的又成了她:“笑什么笑?用雪止血,亏你想得出来,不怕不干净,感染啊?” “窗台上的,干净的。” 又被瞪了一眼。 江晚姿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坐着等包扎。 她为了防身学的东西很多,武术泰拳跆拳道啊什么的。 崔邈的爸爸崔嵬导演的武侠片都是经典,算是她小时候电影梦的启蒙,那个时候傻,以为学了轻功真的能飞来飞去,冲着兴趣学了武术,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至于别的都是温以静逼着学的,算是她妈深谋远虑吧,知道狼窝里养只羊会死。 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味道很浓,两边的椅子都坐满了人。 尤映西站在门口等,见到江晚姿出来,目光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臂上停了两秒,好端端的,也没有血渗出来。她又看了看江晚姿,眼神里流露出莫名其妙的哀伤。 江晚姿:“怎么了?” 想牵起尤映西的手,却被她别扭地甩开了。只见她抿了抿唇,背过身大步向电梯走去,背影透出股醋味儿。 江晚姿:“?” 难不成,是为了冉池?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44 江晚姿有过很多?个女朋友, 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喜欢上的。 像曾柚,因?为她胸大;像孔繁,因?为她后颈有个近似于心形的胎记, 不过后来才知道不是胎记,是她小时候被生了不管的爸喝醉了以后烫出来的;像余之, 因?为她短发的样子像日本一个以男役出名的女星;像郑令原, 因?为那次慈善晚宴上她的那条星空裙美得要死。 她喜欢的都是某个人身上的碎片,甚至是附加在上面的一个发型一件衣服, 碎片早晚会?被另一个碎片取代, 发型还有衣服不可能一直不变。 她的喜欢都很短, 十天半个月, 至多大半年, 时间可以酝酿出正常人的日久生情, 在她身上却只能变成感情的消磨。她的美被无数处过的对象奉为浓艳, 像开到极致的玫瑰,可惜同样是浓, 浓烈与她是一个南一个北, 她好不容易走到一半, 还没到南方就被厌倦的风吹回北边,又是冷冷淡淡的一个人。 哪怕是被甩的那方都不会?难过,很快就能进入下一场恋情。 以至于江晚姿和曾柚分开之后不久,很快又和孔繁好上了。曾柚知道都无语死了,她当时提分手内疚得不行?, 毕竟这也是对方的初恋, 到头来,值钱是在她眼里值钱,江晚姿那儿, 初恋算什么?? 江晚姿带那些女友去参加聚会?,一次两次顾徐希她们还会?调侃,多?了都麻木了,反正很快就会?分,而且分得干干脆脆连哭哭闹闹的好戏都没有。 感情缺陷成了贴在她身上的标签,她甚至会向对象坦白,愿意就处,不愿就算。 别人都不理解她又不是性瘾者,既然不喜欢那就单身一辈子啊。 -- 第86页 万一找到了那个她会喜欢很久很久的人呢? 被朋友笑,甚至下赌注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桌子上被用来当做筹码的酒瓶全都压在无的那一边,江晚姿拎着怀里的酒瓶搁在了另一边。 顾徐希那天晚上喝的不少,醉鬼一个还压她一定不会?遇见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一边叨叨一边将瓶子放在了江晚姿的那边。还在众人的哄笑之下将自己做一次0都压在了上面,引得周围的人都在录音。 差距悬殊的赌局,第一个送上来的对象就是郑令原。 本以为是时间很久的拉锯战,大家都将揭晓胜负的期限定在了一年,哪知道一年不到,这对掰得惨烈,一个割腕了但没死,一个成了差点逼死人的渣攻。一年不到的感情,被网上的吃瓜群众嚼出了非你不可的虐恋情深,其实是硬嗑,知情的人都知道这对怎么嚼都是白开水。 怕郑家寻衅报复,江家将江晚姿送去了远在南方的江市。 下飞机以后,顾徐希在群里兑现了赌注:好吧,被口是有一点爽哈。但是,明明是这辈子的赌局,为什么?就因为你爱无能要定在一年以内啊?江晚姿,你他妈要是后面遇到了真爱,我弄死你,弄不死你也要你当一次0! 江晚姿发了张江市的天空,没有霾,空气很好。 她在照片下面补充:才两三度都好冷,怎么还有光腿的,南方人凭一身正气过冬吗? 初到江市,除了关于天气的抱怨,江晚姿的心情不好不坏。 遇到了尤映西,想起几年以前在燕京就见过这个女孩,觉得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根线将她们牵在了一起,早晚都会遇见。 江晚姿是个导演,她喜欢观察人的五官,像是要透过大同小异的皮囊与藏在内心深处的灵魂交流。 郑令原出道就是小白花的形象,她却觉得对方明明就有偏执狠厉的那一面,是用石头砸死了丈夫又喝药流了腹中胎儿的解芝。《野马之夜》的成功,郑令原进军电影圈的事实都足以表明江晚姿的眼光毒辣。 当江晚姿将阅过无数人间客的目光落在尤映西脸上时,总会情不自禁盯着她的眼睛。那里有一双漂亮的茶色瞳仁,有不知何故的感伤,有野草一样的坚韧,眼睛之外的她本人,有少年少有的通透。 江晚姿冲着了解故事而去,以为和以前一样会满载而归。哪知道一个铁锹下去,才露出来冰山一角,她见到自己的倒影,水中月镜中花,失魂落魄,也跌进去了。 尤伊暖之于尤映西,康茵之于江晚姿;尤庄琛和俞淑容貌合神离,江承毅与温以静各玩各的。 她们身上有相似之处,江晚姿觉得因?为相似而被吸引,这不够纯粹,不是她想要的爱情。江晚姿是喜欢尤映西,但还没到一定要和她好的份上。 直到去宁州,曾柚:“江晚姿,你这次可算是栽了。” “什么??” “你为了能和她好好赏烟花求我哎,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好吗?” 其实还要更早一点,应该是在片场的时候。 杀青那天,褚煦过来碰杯,瞥了眼被几个阿姨叫过去合影的尤映西,口吻醋了吧唧的:“你让她客串不让我客串,几个意思啊?” 江晚姿视作生命的电影,被她用作治愈疗伤的工具,对象还是尤映西。 二十几年的人生,多?的是成家立业的人,大学同班的孩子都生了,哪怕是顾徐希,都有过一个差点领证的对象。为什么?唯独她没有?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是完美的,江晚姿也不想有这么?一个不会?喜欢人的缺陷。人潮往返,别人一个个被新人旧人牵了走,她没有外表上那么强大,在感情上失败了很多?次,怯弱令她止步不前,成了山间明月,只能拥风入眠。 蓦然有那么一个人拨开云雾。 那只手在阴影里牵她,捂住她的嘴吻她,飙车的时候按住她的手逼她搂腰…… 江晚姿以为心动只是一时的,她迫不得已回了燕京,除了家里的原因?以外,还想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厌倦。以往,她总是被风从去往南方的路上吹回北方,太多次了,以至于她都忘了,风向是会变的,这次是前所未有,将她以摧枯拉朽之势刮到了南方。 南方有无边的草,风吹着,在太阳底下便起了火。南方还有一个姑娘死心塌地在等她,是她被放逐到江市的意外之喜。江晚姿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感情的浓烈,悲欢喜乐全系在一个人身上。 她在燕京被这场意料之外的大火烧得形销骨立,吃什么?都没胃口,裤腰都小了两圈。 去吃火锅,吃了一口贾迦佳见她可怜劲儿为她剥的虾,去厕所吐了两回,吓得顾徐希将后厨的叫来,问是不是食材不新鲜。 过了两天,江晚姿收到那条短信:求求你,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她之前被江旭明的人跟踪,最容易被人动手脚的电子设备全都换了,连电话卡为了以防万一都是顾徐希帮她办的。 这条短信没有署名,江晚姿知道是谁。 先是哭,哭了又笑。 笑尤映西傻,怎么过了这么?久真的还在等她,她又不是明星,尤映西是从哪儿知道她过得不好的啊?难不成天天在网上搜名字? “是啊,我搜你名字搜你新闻啊,我傻啊!我见到你和冉池搂搂抱抱哭得跟狗一样,第二天又把视频翻出来看。你他妈不是个公众人物吗,你出来露个面会死吗?弄得我想你都只能连冉池一起看!” -- 第87页 “微博微博也不更,手机不要就拿去捐好了。” 尤映西一边哭,一边在前面走,“那个狗仔,那个狗仔是有多?穷,买好一点的设备不行?吗?怎么你的脸都是一团黑,放大都看不清,你还戴个棒球帽,以为你很帅吗……” “冉池还清楚一点。” “可她都不如我好看。” 背后有人在笑,尤映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吼一声:“笑个屁!” 江晚姿咳了咳:“小舟,别笑了。” 小舟拎着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晚饭,不肯背这个锅:“你笑得更大声好不好。” 她算是服了这俩祖宗了。从医院出来,尤映西就坐在了副驾上,江晚姿当然只能坐后座。小舟看了看尤映西,又看了看给?自己开工资的那个,觉得自己不该在车里,至少不该在驾驶位。 问去哪儿都问得战战兢兢,江晚姿正与尤映西的爸妈沟通情况,随口道:“问你旁边那个。” 旁边那个:“随便。” 小舟差点儿没在APP上查江市是不是有个地方叫随便,怎么这姑娘成年了反而变作了呢? 作什么?啊?这会?儿才知道是为了冉池,啧啧,这醋味儿。 漫无目的溜了几圈,尤映西想回家,江晚姿:“叔叔阿姨都不在家,要我好好照顾你。” 像是知道她要反驳,江晚姿又补了一句:“或者你照顾我。” 尤映西瞥了眼她伤了的那只手:“噢。” 要不是伤这么?一回,尤映西还真不知道江晚姿这么?会?用苦肉计。 她进房间要关门,被江晚姿伸手拦了一下,还正好是小臂那截,就卡在门与门框之间。 江晚姿另一只手拎着晚饭:“一起吃。” 理由还冠冕堂皇的。 房门合上,好像听见江晚姿松了口气似的。 尤映西不明所以,她开灯,见到了房间上空满是气球。从她脚下的玄关一直通往里面的地板上,全都是玫瑰花,不是干花,是真的。在能望过去的尽头还用星星形状的蜡烛围成了两颗串在一起的心。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涌上来,尤映西眼前模糊一片,她擦着眼角笑道:“什么?啊……” 她今天真的哭太多?次了,在巷弄那边,在医院,在这里。 江晚姿只有在医院那会儿是被她弄懵了的,因?为实在太迂回了。她吃冉池的醋,吃得那么厉害,可以哭一路,可以吐槽一路,怎么把不满和别扭都留到了最后来发泄? 是要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满心满眼里都是她。急匆匆拽着江晚姿去医院,见她没事了,才想起自己还在生她的气,还在吃别人的醋。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舍得她难过? “为你准备的礼物。” 江晚姿抬腕看了眼表,笑着:“幸好,还没过。尤映西,十八岁生日快乐。” 她走过来,尤映西便往后退,退到墙上,脑袋没有如意想之中那般贴着冰冷的墙面。 江晚姿早在她靠上去之前,便展开右臂,令她枕在了上面。 尤映西也感受到了脑袋后面不一样的触觉,她想起身,却被江晚姿用身体圈得死死的。江晚姿解释:“和冉池是假的,为了骗我哥。即便是这样,还是让你难过了。” 伤了的小臂上压着个脑袋,多?多?少少有点疼。 江晚姿故意的,她想自己记住,再也不要用会令尤映西难过的伎俩了。 指尖抚了抚女孩的脸蛋:“对不起。” 她身上有压迫感的这一面,尤映西早就知道,但是非要自己面对,还是不禁有些腿软。忍不住想往旁边扶个东西,但什么?都没有,反被江晚姿握住了那只手,十指交握,她的不安和战栗、又忍不住的情动与好奇,全在湿了汗黏腻的掌心上,被对方知晓。 江晚姿于是笑了:“另外,想问问,你还在等我吗?” 明知故问,尤映西的点头却慢了两秒,她甚至偏过了视线,不敢与江晚姿对视。望着落地窗外的灯火霓虹,脑海里浮现出在江市初见时,女人夹在指间忽明忽灭的那根烟。 她很危险,情场的老手。而自己一窍不通。 哪怕害怕,还是点了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愿意将自己全身心交付出来。 江晚姿真是一阵心软,又更加喜欢,不知道该怎么疼她才好了。 “要更加有气氛一点儿吗?” 她迎着尤映西无可无不可的眼神,腾出了一只手,伸长手臂关了灯。 突然来临的黑暗加剧了女孩的心跳,离得这么?近,江晚姿听得一清二楚。她换了个更容易令对方有安全感的姿势。揽着尤映西的腰,往旁边轻轻一滚,颠倒过来,是她被压在墙上了。 可是依然是上位者的角色。对方被突然爆破的气球吓了一跳,抬头往上看,江晚姿无奈,捏住了尤映西的下巴,迫使她低下头来。 江晚姿望进她眼里,压到暧昧的低沉声线将她蛊惑:“看它还是看我?” 尤映西已经开始羞涩,偏偏她不准她跳过这个问题,江晚姿的脸在昏暗的光影之下依然美得惊人,越看脸越发烫,只好盯着她眼角的那颗痣,声音都有点不稳:“看你。” 浪漫的氛围,月光照了进来,烛火也摇曳生姿,姿确实在里面。 尤映西见到江晚姿脸上的烛光,听见她用温柔至极的声音向自己请求:“那么,我可以吻你了吗?” -- 第88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里发了以前写的两个短篇,感兴趣的可以去康康 还有系统漏统计的“周一”灌溉的10瓶营养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45 “那么, 我可以吻你?了吗?” 江晚姿这么问的时候,正轻轻捻着尤映西的耳朵。右手?与对方的左耳,食指的指腹贴着耳廓, 大拇指在女孩只打了一个耳洞的耳垂上?摩挲着,因为?逗留了很久, 能明显察觉到那里温度的攀升。 尤映西根本不敢直视她, 傻了一样盯着她眼角那颗痣。 但像是被她摁在墙上?的这个女人脸微微偏了偏,尤映西又见到了她那双眼睛, 平时就有点往上?翘, 今天还勾了眼线, 更勾人了。江晚姿搂着尤映西的腰:“痣有那么好看吗?我脸上?别的地方也很好看。” 她一边说, 一边将女孩的腰往前带了带, 身体?贴着身体?。江晚姿的比她成熟, 隔着衣服都很明显的触感, 尤映西耳根连着脖颈那片全都烧了起来,好在烛火不够明亮, 不然她会更羞。 为?了迎合房间的阒静, 江晚姿将声音压得很低, 勾出了她音色的另一面。与平时的冷淡低沉不同,慵懒又温柔,因为?是面对尤映西,还要更温柔。 但不是平淡得没?有起伏的温柔,调侃的时候上?扬了一点, 尾音勾着, 简直没?法招架。 就好似现在,江晚姿有感而发了一句:“木瓜吃哪儿去了?” 尤映西磕巴起来:“我,我我吃了的……” 她的目光落在尤映西还没?来得及脱的马丁靴上?, 带了点跟,但好像不全是因为?这个。 江晚姿笑了一下?:“倒是长高了。” 尤映西想?起陶欢欢恶趣味喜欢的那些什么养成小说,把?你?长大了就该吃了,长高了听起来也怪怪的。 “你?在想?什么?”江晚姿问,“走神了?” 鼻尖抵着鼻尖,她怎么还能走神。 江晚姿想?起被冉池问是不是不行,觉得好笑。她是很久没?做这些亲密的事了,但还真?不会不行。现在这算什么?一个情窦初开的,怎么还开小差了? 她性格里有压迫人的那面,要强这件事在哪儿都体?现得淋漓尽致,床上?也是别人不行了她才不行。 这会儿要是别人,江晚姿还真?不会顾虑这么多,但尤映西不同,口吻生硬一点儿都舍不得。更何况对方还长了一张顾徐希口中很好欺负的脸,舍不得欺负的时候,眼眶泛点红都成了惹人怜。 惹人怜,人是她。合起来是惹她怜。 倒是灵机一动,想?了个以退为?进,问了句:“还是你?不想?和我吻?” 江晚姿一脸受伤的表情,演得很真?,刺激得一直支支吾吾哑巴一样的姑娘很快反驳:“不是!” “那就是想??”江晚姿低垂着眸,她的目光在女孩血色上?涌的脸上?逡巡,又更像是温柔的流连,走得很慢,慢得对视都成了几番斟酌之后的定?格,好似在思考该吻哪里。 被尤映西涨红着脸骂:“好烦啊你?——” 昏暗的四周已经?不足以尤映西将被撩得飞起想?吻又不敢吻的那颗心藏起来,掀起江晚姿的黑色大衣,将头埋在了里面,嗫嚅道?:“我害羞。” “我知道?。”江晚姿轻抚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尤映西:“是我的初吻。” 江晚姿:“我知道?。” 往下?没?有再?问什么,“你?是真?的喜欢吗”这样的问题都没?有意义。早在宁州烟火表演的那天晚上?,尤映西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只要对方愿意朝她迈出一步,余下?的那些她去走,哪怕是悬崖,粉身碎骨还成全了很难知道?期限的一辈子。 尤映西是在贫瘠的土地上?长大的,满园的春色,只她这一朵先?天残缺又养分不足,偏偏还长得很好,开出一样漂亮的花,但被人视作病态,自己都觉得病态。 从小爸妈就不怎么管她,开始管了是发疯的妈三不五时的家暴,如果尤伊暖的死?是因为?她,大家都这么想?的,那她还好了。死?倔,不躲不闹不报警,还要为?了她妈考美院。是类似于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这样过于极端的报恩,死?之前不想?欠着别人。 别人,连爸妈都在这个范围内。 本来以为?的一辈子是自己过的,还可能过不下?去,要是高一的时候就从天台上?跳下?去,就过成了别人的半辈子。 但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半辈子显得太短,尤映西甚至想?将这辈子过得久一点,也不要太久,江晚姿的这辈子有多长,她就想?要多长。 这朵花没?人要,十七岁的这年突然来了个人低头去嗅,尤映西受宠若惊,从未有过的喜欢之余还很感激,要盛放了,献给她。 尤映西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身体?里面蹦出来了。 她看着江晚姿,带着笑容,心甘情愿,手?搭着江晚姿的肩膀,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点,依稀有口红的味道?。想?要撤,但来不及了,江晚姿揽过尤映西的脑袋,凑过去,在对方无?措得闭了眼的刹那,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像不想?吓到对方,又好似要一点点使其沦陷。 唇压下?去,慢条斯理地吻,烛火的摇曳都像是在配合她们。地上?是粉色的凝结了的蜡油,女孩唇上?是江晚姿克制了却依然情绪饱满的吻,口红的颜色将尤映西本来的唇色均匀地掩盖。 -- 第89页 尤映西习惯了自己给自己安全感,但在这样的情景下?,她捧出那颗仅剩的心以后,已经?一无?所有,手?搭在肩膀上?也像是无?所凭依,闭着眼,闻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 她在百花深处夸过一次好闻的,不属于冬天,但属于她的柠檬味道?。 吻了很久,久得屋子上?空的气球又爆了几个,尤映西的两只手?放下?来,攥紧了江晚姿的衣服布料,好像这样她就不会喘得太厉害。 江晚姿是漂泊不定?的风,本以为?会一生流离失所,她很少有这样被人牢牢抓住的感觉。吻与不吻,吻哪里,要不要,第一次被人影响了决定?。 就好像现在,因为?太喜欢这个人而想?要攫取想?要烙下?更多的现在,江晚姿吻到了尤映西的眼睛,感受到了她眼角不知何故的泪水。 舍得,又不舍得,迟了两秒,还是留恋地停了下?来。 高楼之外,半空中雪花翩飞,再?往下?一点枯黄的树叶被卷上?了天,地面的车川流不息,行人无?几,哆嗦着走。 什么都还在动。 唯独三十五层的顶楼,落地窗内,尤映西的初吻停在了十八岁,被江晚姿轻轻为?她擦拭眼角泪水哄一声“别哭了”的这一刻藏在了时光的柜子里。 尤映西从她怀里出来,一边揉眼睛一边问:“你?要那个我吗?” 问得很小声,江晚姿差点儿没?听见,倒是笑了一下?:“你?想?得还挺多。” 她将尤映西的外套脱下?来,和自己的一起用衣架撑起来挂在了墙上?,一边换鞋一边说:“才十八岁,大学都没?上?,还小呢,别想?这些。” 尤映西自己也知道?她这个阶段高考还有艺考更要紧,她只是以为?江晚姿想?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在吃饭之前想?去洗澡,浴室的门关?了又开,还没?张口,那边像是知道?,递过来一条内裤,江晚姿:“没?用过的。” 被很快接过去,那颗垂得很低的脑袋被人一捧,江晚姿在尤映西的额头上?亲了亲:“别这么害羞。” 尤映西将她往外一推:“就正常的洗澡换衣服!” 自己本来也没?那么想?,她这么一说,反倒欲盖弥彰。 那道?门在江晚姿面前被狠狠关?上?,她反正是没?憋住笑。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今天还没?过去。 江晚姿坐在沙发上?,等尤映西洗完澡出来吃饭,庆生。 十八岁的生日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要紧事,家里当年为?江晚姿办的那个轰轰烈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温以静嫁女儿。她妈被一顶白色的宽檐大礼帽衬得贵妇味道?十足,正在逗生意伙伴送过来的一只秋田犬:“嫁?她才不嫁,要那个男人自己滚进来。” 周围的人都知道?温以静骨子里是有点女权的,一半是天生,一半是被影响。 温杜原和康茵除了她以外,本来还有个儿子,是小她一岁多的弟弟。 温杜原偏心得厉害,玩的吃的都要温以静让着弟弟,明明才大一岁多,她不也是个孩子?温以静不让。女孩子哪有玩机器人的,是买给你?弟弟的,她不听,将洋娃娃甩出去,他玩这个好了。 大人区别对待,姐弟之间的感情生疏得很。再?后来,弟弟死?了,生病没?的。 再?也没?有人抢吃的玩的了,温以静却觉得没?意思了,吃的不要了赛车机器人都不要了。她将那一筐玩具带上?车去殡仪馆烧的时候没?有半点留恋,那会儿才模模糊糊明白她在意的本来也不是这些,是温杜原总挂在嘴边的“你?又不是男娃娃”。 男的怎么了?带把?了不起? 温以静从小学习都刻苦得不行,头悬梁锥刺股差不多就她那样,大学就开始创业,差不多上?正轨的时候,平白无?故得了个公司。当初她大伯温杜良继承的家业,现在因为?膝下?那个儿子不学好,吸毒,还是最难戒的那类,根本没?法传下?去,才给的她。 “男娃娃就这样啊?” 温以静冲温杜原笑了笑。 她爸被气得住了院,她无?所谓,天性凉薄得很,后来康茵死?她也没?去。好像在温以静眼里,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 当初还想?江晚姿随她姓,但名字都定?了,温晚姿,她自己怎么念都觉得拗口,还是姓的江。 温以静随性得很,男人舍不得的冠姓权,她是可要可不要,但她如果要,就一定?要得到。 江晚姿性格上?面除了随康茵以外,还有点像她妈。 她决定?好要回江市为?尤映西庆生,哪管什么股东大会开到一半不能走人的规定?,别人见她走都不敢问,倒是看了好几眼,出声的还是她爸,江承毅咳了一声:“去哪儿?” “我妈叫我回去吃饭。”江晚姿随口胡诌。 其实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她很少和温以静一起吃饭。温以静亲口认证的“和她吃饭会怄死?怎么不去吞原子弹啊还能死?出名”,倒也不是为?别的,就是母女两个都很强势,容易吵起来。 关?门关?得很大声,像是对这个从早上?五点开到现在还没?完,半点效率都无?,鸡毛还满地飞的股东大会很不满似的。 确实不满,因为?她航班都赶不上?了,坐的私人飞机。 -- 第90页 江晚姿是十一点多从燕京飞的,到了以后为?了制造惊喜没?回南洲水苑,而是去了酒店,江市榜首的那几家都是顾家的产业,江晚姿连入住都是免费的。 不过她次次开钱,生怕顾徐希这个白富美圈子里有名的葛朗台叨叨什么“吼你?又白住我家酒店了,你?家亿盛盖的房子再?送我一套呗”。房费对房子,她也不是光长胃口不长脑子,算盘打得还挺响。 这次江晚姿另外付了不少小费,因为?时间匆忙没?法亲自弄,只好交代?酒店的人怎么布置,快回来的时候还叫他们将蜡烛点好。 没?想?到不光点了蜡烛,还开了地暖,一进来就很暖和。 江晚姿其实还准备了别的礼物,不知道?尤映西会不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想叨几句,这本江的人设写起来本来就很吃力,也算是我的新尝试,之前也有读者私信聊过这个人设,说很喜欢江。其实在小尤的人设还没确定的时候我就先确定了江的人设,就是有过很多感情经历,但是一直找不到真正合适的对象,我也不觉得这是渣吧,她也没对不起谁没出轨,难道现实生活中随便谈一次恋爱就能找到意中人了吗,反正我到现在也没找到(dbq好像暴露了什么)初衷就是想写过尽千帆皆不是终于在人海里找到命中注定的对方,她的人设里是有压迫性的,也是有点bking,我知道这么写是很容易写得很男,所以我也加了很多其他设定,比如她很细心很体贴,对小尤也总是很温柔,初吻察觉到小尤情绪不对也停下来没有进一步了,我能理解有人不喜欢她,本身我也在为难自己,没去写不会出错的深情内敛苏攻,但是说她很男我是不太认同。 至于小尤,她当然对她妈妈有恨啊,但是我也花了半章左右在说她妈妈对她不是全都没有爱,你指望一个疯子怎么正常地去表达爱呢,所以她跟她妈的感情其实很难说,而且她为什么没逃没反抗,因为她觉得她姐姐的死她也有责任。我只能说,就我自己而言,写到下卷结局时候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而且是完全出乎我预设的,她在我的预设里没那么出彩,但是有了细纲以后她自己活起来了。 抱歉啊,第一次在作话写这么多字,给大家的阅读带来不便了,主要是第一次收到很糟糕的反馈,其实不用你说,我看点击率看收藏,再看每天个位数的收益我也看得出来的,但是我说了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是我自认为最用心去写的故事,结果反而这样,我确实心情糟糕了一整天,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确实是我写文以来第一次收到这么糟糕的评价。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46(深水加更) 一串银色的手链, 上?面缀着几朵玫瑰花,在灯光底下花蕾亮闪闪的。 江晚姿将它戴到了尤映西的手上?,尤映西摸了又摸, 被问喜不喜欢的时?候点了点头,满足地笑?:“嗯, 我?很多年都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了。” 顾徐希的爸爸在工作上?是完美主义?者, 对自家酒店的服务从?硬件到软件要求都很高,她们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也很舒服。背靠着沙发, 腿随意伸出?去?, 江晚姿的一双大长腿只有盘起来?舒服, 她盘坐着, 头发垂落下来?, 背挺得很直。眼前是打开的电视, 没什么要看的, 就有声音热闹一下。 “为什么?”江晚姿问。 手链的盒子摆在茶几上?,这条手链独一无二, 世界上?就这么一条。因为江晚姿参与了设计和制作, 花了很多时?间。但她不是喜欢嘴上?说的人?, 也觉得未来?自己还会给更好的,当下就没有必要强调了。 尤映西:“过生日会想起姐姐。” 茶几上?还有闵又年他们买的生日蛋糕,江晚姿在解盒子外面的丝带:“同一天吗?” 她问得有点小心,不是很快问的,迟了一会儿。 靠在她身上?的尤映西摇摇头:“也不是。就是插上?蜡烛, 爸爸妈妈会想起姐姐, 要是她还在,应该多大了之类的。” 活扣不知怎么成了死结,江晚姿在找剪刀, 身旁那个?小狗一样,凑过来?就用牙咬开了。 江晚姿瞥了一眼她,笑?得微妙:“你还真的挺会咬。” 那个?时?候在百花深处告白,要是吃醋了会咬什么的,尤映西想起也觉得害臊,玩着江晚姿的手指:“你小时?候不咬吗?买糖啊什么的,撕不开就咬了。” 江晚姿随她玩,用另一只手扔了丝带,在开盒子:“我?不喜欢吃甜食。” “这样啊。”尤映西觉得倒还挺贴脸的,长这么酷的一个?姐,要是嗜好甜食好像有点逆人?设。 对于尤映西不过生日这件事,江晚姿想深入问下去?:“是爸妈不让过吗?” 电视里演的婆媳狗血剧,她们打开电视来?就没管,现在吵得叮铃哐啷的,尤映西将声音调小了一点,也坐了起来?:“是我?自己答应不过的。” “这个?阿姨演得好好。”她瞄了两眼,演妈的那个?声泪俱下,不了解剧情也能被触动?。 江晚姿:“奚老?师,很厉害,以前合作过,落泪很快。” 尤映西点了点头:“第一年其实是过了生日的,但是吵起来?了,也是这样弄得家里杯盘狼藉的。” -- 第91页 她的生日蛋糕一直都是尤伊暖买,但那年是尤庄琛买的。他爸自从?出?轨以后对这个?家的感情一直很矛盾。有愧疚,也有疲倦,还对父母抱怨过当初为什么不准他离婚,老?人?家苦口婆心劝过以后,又来?了一句那个?时?候西西才刚生下来?离什么婚啊? 五岁的尤映西正在旁边玩沙画,她听见了,也听懂了。 那么,在尤庄琛眼里,其实这个?女儿也是拖累。 没多少感情,只剩下血肉相连无可奈何的责任。 尤庄琛当时?出?于什么原因买的蛋糕,尤映西不知道,也没问,大人?的心思很难猜,也很会骗孩子。她本身就因为姐姐的死对这个?生日兴致缺缺,但爸爸难得对她好,就过了这个?生日。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闹成那样。 点蜡烛的时?候,俞淑容突然发了疯似的抄起手边的一应物件都往地上?砸。突然有人?开了灯,俞淑容见到眼前的尤映西便扑上?前去?骂去?打,哭喊着:“你过什么生日啊你凭什么过生日啊!你姐要是还在,她都十八了,你该替她去?死!” 尤庄琛将她整个?抱住,眼镜被她扬手打翻,眉间至太阳穴刮出?一道红痕,粗着脖子骂她:“俞淑容你是疯子吗!” 意想不到的,俞淑容在他怀里动?也不动?了,大家都沉默,如果没有晃动?的烛光,世界就像静止了一样。刚上?初一的尤映西擦了擦嘴角的血,弯腰去?捡相框碎了的全家福。 指尖碰触到冰冷的玻璃,听见俞淑容笑?了一下:“是啊,你才知道?我?是疯了啊。” 俞淑容不是第一次犯病,但这是第一次告知家人?,她真的病了。 尤庄琛在出?轨以后想补这个?他不认为是错但确实错了的窟窿,却像亡羊补牢,岁月愈久,窟窿愈大。终于在尤伊暖去?世以后,剩下的人?全都陷了进去?,怎么滚怎么挣扎都是泥泞满身不可自拔。 那天晚上?,尤庄琛去?了尤映西的房间,揉了揉女儿的脑袋:“为了你妈,以后不过生日了好不好?” 尤映西没想别?的,她点头,没有闹,不用大人?去?哄。也没有问,为什么这个?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家需要她这么一个?正该被人?疼的孩子去?委曲求全。 小时?候是先天的性格带来?的安静,尤伊暖死了以后,是尤映西知道我?必须得这样做所有人?才能过得好一点的懂事。 也幸好,尤映西骨子里本来?就有坚韧的芽,小时?候被尤伊暖藏了起来?,她还以为自己长大了是一株温室里的花。后来?的后来?,温室的棚没了,暴露在外风吹雨打地摧残,她这株花腰肢折过,花瓣也零落,但怎么都不会枯萎。 闵又年感慨过,尤映西你真的很能忍。 但想想她小时?候其实不是这样的,为了吃颗糖能闹姐姐大半天,为了捞月亮跌进游泳池里差点被淹死,姐姐哄她去?学游泳,她不肯,怕呛水…… 电视里是广告时?间。蛋糕盒掀开了,闵又年他们买了个?城堡形状的蛋糕,可惜一路颠簸,尖尖的塔顶被盒盖蹭没了。 城堡里面还有戴着王冠的公主,用草莓果酱点了两个?酒窝。 尤映西和蛋糕合了个?影,将照片发到群里:很喜欢,谢谢你们[心] 这个?群以前只有三个?人?,音乐节的时?候拽了边川莫书艺进来?,之前聊明星比较多,她们几个?也就尤映西和闵又年不怎么追星。后来?升高三了,都是那两个?不学习临时?抱佛脚的在轮流艾特尤映西、边川和莫书艺,这道题怎么做啊,惩前毙后哪有错字啊之类的。 好像还在编辑着什么,聊天框里一大串的文?字。 江晚姿在盯着尤映西看,吹干的头发拨到一边垂在胸前,露出?颈后的肌肤,灯光底下她的肤色白得过分?。之前贾迦佳还羡慕过,她妈是美国的华裔,肤色健康,肌肉腿大屁股,不是国内崇尚的白幼嫩,贾迦佳有一年被逼无奈陪着去?晒了两回?太阳,过了两个?冬天都没白回?来?,还是回?国以后打了美白针。 眼前的女孩皮肤近乎于冷白,她身材很单薄,这种白更加剧了羸弱感,但尤映西根本就没有表面上?那么弱不禁风。她像是青嫩一点的竹节,在竹林里都不怎么起眼,但还是挺拔着,不肯向人?低头似的。 可偏偏又是个?内心柔软的人?。 也不知道群里聊的什么,尤映西的眼睛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想回?复的时?候手机被人?拿走了。江晚姿喂了她一口蛋糕,手机随手甩在沙发上?:“明天不是还要去?警局去?学校吗,再哭,眼睛肿成什么样啊得。” “你不是买了冰贴吗,敷眼睛的,我?都看见了。” 是她洗澡的时?候江晚姿在APP上?面买的,送得很快。 江晚姿看了她一眼,好笑?道:“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爱哭呢。” “以前?多久的以前啊?”尤映西吃着蛋糕,闵又年他们不知道买的哪家的,奶油都不腻,她试着叉了一块凑到江晚姿眼前。这人?真的是不喜欢甜食,眉心轻轻蹙着,但因为是尤映西的生日,又是对方?送到嘴边的,到底还是吃下去?了。 尤映西:“我?以前,其实很爱哭的,小时?候,姐姐还在的时?候。” -- 第92页 是海边的贝类,多年前的她蜷缩成一团在里面沉睡,外壳是坚硬的,她也忘了自己还有软弱的那一面。江晚姿捡了这枚贝壳,和闵又年他们合伙撬开了,她才想起时?光深处的回?忆。 不是不委屈,是没有那个?可以让她委屈的人?。 但现在,已经遇到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尤映西一头扎进了江晚姿怀里,嗅着对方?身上?刚洗完澡的味道,声音因为不好意思而?压低很多,“喜欢到,好几次都觉得哪怕是那个?都可以。” 年少时?的冲动?是青春期只这一次,青春期的喜欢也只这一次,带着无所顾忌的生猛,哪怕是一厢情愿都能烧出?惊天动?地的火。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一厢情愿,她的过去?被人?挖掘,也不再掩埋,被不健康的生长环境啃噬出?来?的洞,风化还在作用,却有人?在十七岁的这一年开始悖逆岁月,要快过时?间去?治愈洞的缺口。 就是她怀里的这个?人?,要紧紧抱住她,这辈子都不想放开。 江晚姿挑了挑眉:“对未成年那个?,我?在你眼里有这么不做个?人?吗?” 尤映西摇摇头,又点点头,支支吾吾着:“访谈里面写你有更那个?那个?的癖好……” “……” 江晚姿隔了几秒才解释:“那时?候是被井星那狗屎演技气着了,顾顾拿郑令原的指控问我?,气头上?随口说的。” 那个?无良的报社都被她拉黑了。 尤映西扑过来?的力道挺大,江晚姿被她撞得后背贴在了沙发上?,无意之间提起郑令原,还真的被她咬了一下嘴唇,不怎么疼,就是有点痒。对方?溢于言表的浓烈感情也感染了她,江晚姿说了一句早就想讲的:“你可以当我?是姐姐,我?小时?候就想有个?妹妹。” “我?在家里是老?幺,但其实也很会宠人?。” “别?宠人?了,就宠我?一个?好了。” 江晚姿笑?了笑?:“傻,你不是人?啊?” 她从?外卖的袋子里随手拿了一张冰贴在看使用说明,唉了一声:“得敷这么久呢,你去?刷个?牙吧,要不待会儿敷着敷着睡着了,今天也怪累的。” “好呀。”尤映西跪坐在她身边笑?了笑?,江晚姿被她可爱的尾音弄得唇角也往上?勾,额头碰了碰她:“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周一的深水鱼雷,晚上19点还有 第47章 、47 可能因为太累了, 她们两个睡得很沉,闹钟都没叫醒,还是小舟过来敲的门。 开门的是尤映西, 小舟没有半点意外?,她做江晚姿的助理?好几年了, 知道江晚姿不仅是个起床困难户, 而且起床气?还不小。 “小舟姐姐你?等等,我去?叫她。”尤映西没太睡醒的样子, 打着哈欠揉揉眼?睛, 转身的时候还差点撞上了墙。 要不是脸上还有脖子没什么痕迹, 小舟都要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突飞猛进的事情。 床上那个本该有起床气?的在?小舟的目瞪口呆之下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 还是伤了的那只, 揽过向她靠近的女?孩, 在?尤映西的脸上亲了一口:“早安。” 外?面?屋顶上还没融化的雪都没她脸上的笑容晃眼?。 小舟拧着眉, 对江晚姿的双标格外?不平,合着以前闹起床气?是因为叫起床的人?身份不对是吗? 在?酒店里吃的早餐, 江晚姿要了一碗粥, 都是尤映西在?喂。 小舟吃着肉包瞅了瞅江晚姿的手臂, 明明亲人?的时候还好好的,心想这是薛定谔的疼吗? 江晚姿带着尤映西去?了趟警局,做了笔录。 张思源的爸妈都在?,想息事宁人?,卡都准备好了, 但见到江晚姿签字的时候露出来的腕表, 那点钱瞬间拿不出手了。 只好对张思源拳打脚踢,那个应该是爸的男人?块头比张思源还壮实,民警都快拦不住。 熟悉的场面?, 尤映西低垂着眼?没在?看。 江晚姿握住她的手,问她:“想怎么处理??” 尤映西心地很好,但也没好到圣母那份上,想了想:“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她知道江晚姿是有能力将这件事情的后果严重?化的,但没必要。 张思源都成年了,强奸未遂是要坐牢的,书?也别想读了,之前还参加什么体育特?招考试,全?都作废了。 犯错本来就要付出代价,她们两个走出警察局的时候里面?在?哭,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上了车,小舟问去?哪儿,这次总算不是随便了,尤映西要去?画室。 江晚姿在?处理?工作,想起一件事:“你?课表发我一份,以后有空可以去?接你?。” “啊?”尤映西惊讶极了,“你?不回燕京了吗?” 她低着头,表情没什么波动,像是件很平常的事:“我之前回燕戏念硕士了,但刚刚申请了两个月的访学?,是西江艺术大学?和燕戏的合作项目。” 江晚姿抬眼?,看着尤映西笑了笑:“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才回来见你?的。” 江晚姿又回南洲水苑住了,小舟找了家政公司的人?从里到外?清洁过一遍,烟烟也带回来了。 她那栋别墅一直都没什么人?气?,装修风格都是极简风。以前是因为拍戏常常住在?外?面?,现在?江晚姿正念研二,课也不多,就没在?学?校办住宿。 -- 第93页 《无人?沉醉》在?燕京的时候样片就已经剪好了,江晚姿以前没导过商业味道这么浓就冲着赚钱而去?的片子,对镜头画面?和情节的取舍总是陷入两难。 她知道观众想要什么,但不想个人?的审美?屈从于市场,为了在?二者之间寻求平衡,剪的过程很痛苦。那阵子家里兵荒马乱的,她索性窝在?机房里没日没夜地剪片子,剪辑师还有剪辑助理?陪着她日夜颠倒,也没想到还有巨额加班费,只能感慨跟着这种混不下去?就回去?继承家业的导演真是有肉吃。 不过江晚姿还真不会混不下去?,业内还有观众都对她期望很高。 早在?《野马之夜》那一年,江晚姿就被划入一个导演栽培计划里面?,被一群三十左右发际线已经开始后移的同期衬得像个小妹妹。年少成名,前途无量,本来都被资本选中要去?执导一部投资上亿的奇幻冒险片,是她自己?觉得阅历不足没答应。 江晚姿在?电影圈里人?脉很多,有的抱着电影人?互助的想法,也有的冲着她背后财大气?粗的江家。但不管目的怎样,前辈大多都愿意指点她,资历差不多的业内也很喜欢和她交流,电影之路走得顺风顺水。 片子剪出来以后叫了很多人?来看,褚煦加上另外?几个制片人?带着编剧还有原著作者来的。这个编剧是出了名的不准别人?改剧本,原著作者也因为另外?一部作品被改得面?目全?非在?微博里阴阳怪气?过,但是那天看完评价都还可以。 还可以离江晚姿想要的标准还差得很远,她又找了其他人?提建议,申永言、崔邈、都市爱情类型片的票房榜首操刀者贺望……她吸取意见,在?这一版样片的基础上做了多次修改。 这次回江市,江晚姿带着样片请娄山看。是在?学?校导演系的放映室里,坐了一堆人?,娄山的其他硕士生,在?表演系任教的娄山的媳妇,还有几个娄山在?业内的朋友。 爱情电影这几年层出不穷,类型片太多了,审美?疲劳,爆火很难,但因为有受众群有烘托氛围的档期,真正烂得连本都收不回来的也少。 在?座的有个老师负责过审片工作,以前小屋子里从早看到晚,看吐了都要。眼?光很毒,嘴也很毒,骂过几个流量,和粉丝对吵能上热搜的那种。 但这次安安静静看下去?了,120分钟的电影片长也没觉得不耐烦。 不是浮躁低俗的爆米花爱情片,文艺的味道也很浓,但不闷。剧情悲喜交加,放映室里交流声夹杂着笑声,还有个女?孩子都哭了,被娄山回头瞅了一眼?:“失恋了?” 那女?孩子擦着眼?角点头。 娄山笑着扯了张纸递过去?:“小江就是失恋以后弄的这部片子。” 女?孩子看了看江晚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咕哝着:“她那也不算失恋吧。” 江晚姿听见了,倒没什么反应。 反正她的渣女?形象深入人?心,而且确实不算失恋,懒得反驳。 这女?孩子是娄山研一的学?生,算是她师妹,但好像对她意见不少,都不怎么喊学?姐师姐之类的,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是郑令原的粉丝,和娄山说完还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你?的郑令原来咱们学?校了诶……” 江晚姿无意去?听,但他们声音不小,而且学?校正门那边的宣传屏这周都在?循环播放“戏剧家汤学?名继《失落孤舟》之后又一力作,金桔奖新晋影后郑令原重?磅加盟,话剧《1988年的他和她和它》主创高校交流会第三场”的海报,宣传栏也贴的都是。 阵仗很大,因为汤学?名在?西江艺术大学?念过书?,当时学?校都不叫这个名,这次还是成名以后头一次回本科的母校。 郑令原更不用说了,出柜又自杀,大难不死,出院以后还拿了影后,风头无两。但近来低调很多,之前还传出要去?国?外?发展的消息,后来又官宣了汤学?名的话剧女?主角,似乎是要与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潜心钻研演戏了。 那几个人?没少往江晚姿那儿看,郑令原三个字声音还不小,像是要刺激她,非得从她脸上瞧出点什么方便吃瓜的表情来。 被娄山瞄了两眼?,立马怂了吧唧,安静了下来。 江晚姿自始至终神色都淡淡的,她在?前排和娄山他们坐着,手边放着个ipad,在?用电容笔做笔记。 直到手机进了条消息,她回复着,窗帘紧闭关了灯的屋子里,荧幕的光照在?脸上,是很难掩饰的笑意。 尤映西:我妈让我来学?校送个东西,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江晚姿:戏剧学?院这边的放映室1,知道在?哪儿不? 尤映西:知道,我去?那儿看过动画片。 江晚姿:还有半小时,快到你?出场了,本尊要不要快点过来? 尤映西:!!!不要了吧!我怕尴尬…… 江晚姿:不尴尬的,我把你?拍得特?别漂亮。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真的? 江晚姿笑着戳屏幕:漂亮死了,真的。 她那表情被娄山的媳妇儿见到,陶景碰了碰娄山,低声道:“啧,小江这个笑容不太对劲啊。” 娄山就一直男气?息浓郁的中年男人?,压根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一心一意在?电影上面?,没好气?掀了掀眼?皮:“你?就不能好好看。” -- 第94页 放到方白演的女?二号在?酒吧和阿雯吵架那里,娄山哎了一声:“这姑娘是谁?” 他指着荧幕,刚好是阿雯的脸,几秒钟的特?写。 酒吧五颜六色的光束在?头顶晃荡,妆容夸张,眼?影是快飞到两鬓的淡蓝色,还吊着大耳环,妆造弄得阿雯社会气?息十足。 但演员本人?的气?质似乎很干净,吸收了一些太过外?露的小太妹感,在?爆发的那几句台词里观众反而更容易将关注点放在?阿雯与方白的姐妹情上。配角中的配角,但很容易在?人?心里留下印象。 陶景当了很多年表演系的面?试官,觉得演阿雯的这个五官没有明显的缺陷,挺能扛住光影对轮廓的塑造,脸蛋小而漂亮,都有点压过方白了。 “吵架这段演得可以啊,有张力,就是青涩了一点。” 江晚姿:“是孟鹊老师的外?孙女?。” 孟鹊是知名的话剧团演员,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娄山想了想,孟鹊的丈夫是画家俞清泉。他咦了一声:“那不就是设计学?院俞教授的女?儿?” 陶景也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呢,怎么瞧着眼?熟。以前俞教授开会,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在?看动画片,好像就在?这儿吧,我路过看见那会儿还很小呢,不过也不闹,很乖。” 他们又聊了两句,什么这孩子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的,陶景有一次路过都没忍住带着几颗奶糖进去?哄她玩,没想到防范意识还挺强,不肯收,但又嘴馋,看了又看。 旁边的江晚姿一直在?听,想起尤映西第一次坐她车的时候都没敢坐副驾,原来从小就这样,想了想又觉得怪可怜的,怎么总是一个人?在?放映室啊。 江晚姿小时候不仅有哥哥,还有大院里的一群小伙伴,玩得开心死了,还以为大多数的小朋友都这样呢。 原来不是啊。 俞淑容的丈夫当初出轨闹得鸡飞狗跳,学?校的老师都从不同的渠道有所耳闻,后来她引以为傲的那个女?儿出车祸死了,也令人?唏嘘。 娄山有点惋惜:“应该是要继承俞家衣钵的吧,倒是个好苗子。” 那根苗子在?门外?等着,江晚姿他们一出来就见着了。 尤映西头发剪短了一点,刚到肩膀的长度,发量是气?死人?的多,风吹起来都是蓬蓬的效果。 她将糊了一脸的头发别到一边,刚要笑着朝江晚姿迈过去?,那人?前方的一个阿姨哟了一声:“这不是阿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我昨天身体不太舒服,导致情绪也不太对吧,今天已经缓过来了。 总之谢谢大家的鼓励,你们都好暖,无以为报,今晚再更一章吧,反正存稿多,照顾早睡的人,21点钟记得来刷新,有空的话帮我补补评叭,谢谢啦!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48(回馈加更) 其实尤映西身上的打扮和阿雯差不少?, 羊角扣大衣学院风很浓,更何况她还背着个书包。不过她的脸太有记忆点了,眼睛大而有神的演员圈子里并不多, 那双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很甜,但并不影响她不笑的时候被五官勾勒出的还是偏冷的气质。 不太好亲近的感觉。 尤映西依稀有点印象, 但想不起来了, 朝着来人笑了一下?。 陶景与她寒暄了两句,但送奶糖她不要这么久远的事?还是模糊。尤映西小时候姐姐要去学画, 电视台里流动的人又太多太杂, 她常常被俞淑容带去学校, 也不做什么, 就是在放映室里等。 那个时候还没举家搬去南洲水苑, 还没有阿姨帮忙照顾衣食起居。 等习惯了, 就是常常有人会去逗她玩, 捏她脸蛋。 陶景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应该没有太多的交流, 尤映西想起来的是别的声音。 ——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设计学院俞教授的女儿。 啊?不是吧, 她女儿没这么小吧, 而且性格好活泼的。 哎呀,小女儿嘛。 这样啊,没怎么听俞教授提起过,只知道她家那个大的拿很多奖,蛮优秀的。 哪怕是这样的对白, 还是江晚姿问了一句“老是一个人待在放映室, 烦死了吧”才顺藤摸瓜想起来的。她们走在去往车库的路上,要去花鸟市场买几?盆植物,为江晚姿那个缺乏生机的家里添点东西。 尤映西:“还好, 就是后来都不怎么喜欢看动画片了。” 江晚姿觉得她有点太不会吭声了,从小就像个软柿子,很多人都来捏,她没反应,别人也觉得怎么捏她都不会痛似的。 但明明就会痛,不怎么喜欢看动画片了的背后是在放映室里孤零零等待过多少?次,听过多少?次大人不拿小孩儿当人自以为无心的闲言碎语。江晚姿想想都心疼。 “刚刚几?个老师都夸你有潜力呢。” 尤映西:“是吗?” 江晚姿:“回去用家里那个投影仪放出来你就知道了。” 尤映西点了点头,但眉头皱着,目光有点失神。 现在是一月初,她很快就要去燕京参加艺考了,但填报名表的时候却迷茫起来,尤映西开始不确定,自己真的要学这个专业吗? 如?果不学,她未来要做些什么? 这片靠近学校的职工宿舍,白色矮墙的背后是清一色的红砖瓦房,大门口还有保卫执勤。两旁都是枫树,枫叶落满一地,踩上去会有枯叶碎裂的清脆声响。 -- 第95页 没什么人走动,还算安静。江晚姿在尤映西的眉间亲了一下?,声音放低:“想什么呢?” “啊?我……” 汽车响了两声喇叭,突兀得像是在喊她们,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只见从刚刚路过的保安亭那儿驶出一部车。司机不知怎么将车停了下?来,隔着车窗能见到副驾上的汤学名,才从职工宿舍出来,应该是去探望了大学时期的恩师。 靠近路边的后座,有人开了车门,一只红色尖头高跟鞋露了出来,连着又瘦又美的脚踝踩在了柏油路上,郑令原的整张脸很快随着下?车的动作暴露在空气中。 出院以后郑令原第一次公开露面是在金桔奖的颁奖典礼上,一身黑色的晚礼服,往日的温柔形象不再,连之?前被诟病的能在台风中岿然不动的铁刘海都梳了上去。 她脸上唯一不足的是颧骨有点高,天生的,如?果不用妆容修饰就会显得刻薄,但当晚完全没这方面的顾忌,气质也变了很多。被网上的人安了复仇女主的人设,晚宴上举着酒杯与人碰杯的言笑晏晏都能被解读为笑里藏刀,黑寡妇什么的都来了。 郑令原走过来的样子气势十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江晚姿下意识的反应是站在了尤映西前方。 郑簇从车上下?来,喊了声:“阿原!” 她的脚步匆匆,但一点都没妨碍那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江晚姿身上。 江晚姿抱着手臂笑了,回望了一眼,是没将人放在心上的散漫。 当初郑令原非要当明星,郑家有部分产业涉及娱乐圈,自然知道圈子里乌七八糟多的是腌臜事?,长辈反对得厉害,是郑簇中断了美国的学业甘愿以经纪人的身份陪郑令原闯荡,才使得拍板做主的人松了口。 郑簇名义上的父亲是郑令原的二伯郑仕先,郑家为了多积善德没少?资助福利院的孩子,郑仕先的夫人去了几?次,郑簇合她眼缘,便被领养在名下?。 精英教育之下?依然能养出孬得败坏家风的废物,但郑簇是由内到外的优秀,做经纪人上手很快,郑令原被她精心筑就的高墙围在里面,无忧无虑,平安无事?。 直到那一天,郑令原被一朵隔墙的春色吸引,瞒着郑簇溜了出去,然后是众所皆知的飞蛾扑火,差点葬身火海。 郑簇当然知道是郑令原作?,出轨的那个女模贪得无厌,收了钱还嫌不够,收到爆料的报社编辑知道郑家不好惹,将原委告知了郑令原的团队,卖了郑簇一个人情。 网上标题为“人气花旦与知名导演,出轨罗生门”的帖子满天飞,口吻与邮件里的如?出一辙,被郑簇公关,很快消失。 她是郑令原出轨的知情人,但郑簇从未后悔去江家赴宴的时候朝江晚姿泼去的那杯红酒,现在想起来都够解气的。 “你口味变了啊。” 郑簇追过去,听见郑令原对江晚姿笑了一声:“怎么,怕我吃了她?” 盯着被江晚姿挡在后面的女孩,口吻是轻视,目光是显而易见的不善。 郑令原刚才见到了两人亲密的一幕,动作快过了脑子,她什么都没想,下?车下得很快,郑簇都没反应过来。走到江晚姿面前,郑令原才知道她其实还是介意的,夹枪带棒的嘲讽,只因她觉得取代了自己的这个人不如?她。 漂亮是漂亮,但太青涩了,还没蜕变成女人的美丽。 郑令原掀着眼皮:“多大啊她?” “你管别人多大。”郑簇没忍住来了一句。 郑令原:“那你管我演话剧还是出国?” 她俩吵着,尤映西出了声:“不大,十八岁。” 她站到了江晚姿面前。 这样的场合尤映西以前没经历过,被江晚姿护在后面,起初有些局促,但郑簇的眼神实在令她太不舒服了,明明是郑令原出的轨,江晚姿又没有对不起她。 尤映西也是翻了好久的帖子才找到的,边川在那个用来存档的私密组里有号,借给她浏览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手滑退组,那个组的号值四位数。 郑令原对尤映西没犯怵感到有点意外,毕竟她和郑簇都长了张凶脸。 可惜郑簇在嘴炮这件事上从来就没赢过。 郑簇目光落在江晚姿身上,好一会儿才悠悠道:“见到你就想揍。” 她和郑令原是没有血亲关系的堂姐妹,外貌上除了颧骨都有点高以外没有别的相似之?处。郑簇矮郑令原小半个头,更没江晚姿高。 江晚姿上前一步,与尤映西并肩,将手插在大衣的兜里,站姿随意都美得惹眼,笑了一声:“是吗?谁揍谁?不过我破相了也比你好看。” “……你也就这张脸了,以为你还有什么?”郑簇被噎了半天,没什么底气驳斥对方。 江晚姿:“没什么,也就你艺人的一部代表作而已。” 郑簇:“……” 她张了张口—— 郑令原:“你闭嘴。” 尤映西:“她还有我。” 郑簇在这两个异口同声的人的脸上来来回回瞄了一圈,压着嘴角不情不愿住了口。 尤映西的声音不大,江晚姿在看她,她感觉到了,也笑着回看了一眼。 二人之间的旁若无人刺得郑令原心头一凉,郑簇快过她,先发作?了:“小妹妹,你身边这是个人渣,出轨啊,你不知……” -- 第96页 “出轨的明明是你吧。”尤映西口中的“你”顺着她的眼神,十分明确定格在郑令原脸上。 郑簇蹙了眉头:“你成年了,要是告你诽谤你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尤映西:“是不是诽谤你们心里有数。” 郑簇还想再说什么,郑令原:“是啊,我出轨。” 被郑簇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一阵风吹来,郑令原精心盘好的头发散落至耳边,她的眼睛里却是整装待发熊熊燃烧的胜负欲,与尤映西对视,笑了一声:“我出轨是因为爱她,割腕也是因为爱她。” “现在你能在我面前说什么‘她还有你’,指责我出轨,只不过是因为我不爱她了。” 郑令原是个固执的人,她一直都觉得江晚姿是极端的冷,要配上她极端的热才是天作?之?合。 江晚姿眉头一紧:“郑令原你发什么疯?” 上次在江旭冬的婚宴上都还好好的。 郑令原:“我自从遇见你就没正常过你不知道吗?” 汤学名那边的车鸣笛了几?声,像在催促。 郑令原将几?乎粘在了江晚姿脸上的目光挪开,头也不回地走了,却被尤映西叫住了脚步:“别不承认了。你出轨是因为爱她,割腕也是因为爱她,看不惯我还是因为爱她。” “我不介意你的轻视与敌意,反而要谢谢你病态的执拗的爱,使她厌倦,她才能来到江市才能来到我的身边。” “因为你的忘不了,也让我知道了我现在拥有的这个人有多招人惦记。” 尤映西看着郑令原的背影,笑起来酒窝没平时深:“你和我比爱的深度我现在不一定比得过你,但爱的长度你一定比不过我。” 郑令原没回头,冷笑了一声。 “我查了资料,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二十一。” “那你知道吗,我十岁就喜欢上她了。” 江晚姿压根没想到尤映西还有这一面,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她觉得意外,还被狠狠戳了心窝子一下?,一连串的反应还没完,“十岁就喜欢上她了”又将她唬得怔住,隔了几?秒才问:“那年除夕带你去天台赏雪的时候?” 她的眼神有点烫,尤映西低着头,做了个只要紧张就会有的动作,捏着袖口的手被人轻轻掰开,江晚姿握住尤映西的手,十指交握,她低声道:“回去老老实实交代。” 尤映西的坦荡如砥令在场的人都愣了好一会儿。郑簇掐了掐眉心,又向停在原地的郑令原喊道:“阿原,汤老师等着呢。” 哪知她踩着高跟鞋笃笃笃朝尤映西走过去了,走到一半,郑令原停下?,与对面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郑令原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去定义她与江晚姿的关系。 “又怎样呢?江晚姿是个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郑令原嘲弄地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我再来谈什么长度吧。” 尤映西先于江晚姿开了口:“她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我很清楚。” “即便有那么一天会分开?——我和你的区别在于,你以挽留的名义伤害她,她走与不走,我都珍视。” 第49章 、49(含日万通知) 这?场不见硝烟又的的确确火药味十足的争吵究竟是输是赢? 见到郑令原气白了脸默然离去的背影, 江晚姿本以为是赢。但前往花鸟市场的路上,车内的气氛也?没好到哪去,刚成年的女孩并不善于伪装自己的心情, 在江晚姿连问?了两句“不开心吗”以后,连强颜欢笑都懒得敷衍, 望向?了窗外, 静默得像一幅画。 江晚姿不习惯在幽闭的空间解决问?题,等车子驶入花鸟市场的停车场, 等尤映西?下?了车连选都不选直直走入角落的一家花店, 等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故意落后几步的江晚姿才?确信, 尤映西?有想要?宣泄的情绪, 而最好是在自己不在的场合。 面前这?家花店门可罗雀, 门面狭窄得一眼便能望尽一楼的布置。 三层高低错落的桶式花台, 背景墙的刷白衬出了各色花朵的娇艳, 楼梯下?方?尚有空隙,嵌了张凵字形的收银台, 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正弯着腰浇花。 澎湃的情绪可以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很快就停, 也?可以是水库泄洪,湍急,长久不息。 江晚姿抬头看了看不知是什么光景的楼上,没有迈进门帘被风吹动正无声?欢迎她光临的花店,她摸了摸衣兜, 愣住了。 回到江市以来的生活太过安逸, 她已忘记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花鸟市场的客户群鱼龙混杂,烟酒店里卖的烟也?三六九等,江晚姿想要?的烟没有, 反被洞察的老?板强卖了一盒贵得要?死?的烟。 大拇指推开烟盒,江晚姿从里捏了一根含在唇间,老?板附送的打火机是一元钱一个的便宜货,被她拿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里好似立马有了不菲的身价。 江晚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嘴里时不时吐出袅袅的烟雾。与她平时的女士烟不同,这?方?方?正正的盒子里装的烟,味道也?不圆润,呛得她想起不知多久以前,几个姐妹在群里难得达成一致的吐槽。 —— 顾徐希:“谈恋爱千万别找太年下?的年下?。深刻教训,幼稚死?了,明明是她的错,还要?人哄?都是女人,凭什么我当攻就要?哄啊,攻就不能闹脾气吗?” -- 第97页 贾迦佳:“年下?个一两岁还成吧,像赵树这?样体力好啊,老?娘爽得要?死?。五岁以上就算了吧,快两个代沟了都。” 辛予可:“年下?什么年下?啊,年上不香吗?应南天天在麻将桌上帮我放哨,弘扬国粹文化的路上,是南哥帮我发光发热。” 这?仨聊了半天,先后艾特了江晚姿:“你什么意见?” 那时,江晚姿回复:“没年下?的对象。” 后来,她遇见了小了快一岁的郑令原,像是应验了她们年下?不行的观点。再后来,她遇见了尤映西?,六岁的年龄差还好,至少还在很多人被问?起对象可以大多少岁或者小多少岁的范围内。 更何况,这?个年下?还不是一般意义的年下?。 生疏于索取,习惯于放大别人对自己的好。 小时候多少次在片场在放映室里等待妈妈的经历也?磨炼了尤映西?的确胜过很多人的耐心,以至于她常常将苦果多过善果的等待挂在嘴边。 尤映西?却忘了在寂寂冷清的时光里,她等来的并不是她的妈妈,而是动辄将她视作仇人拳脚相向?的丧女之母。那么,在一个多小时之前的争吵里,是什么令她想起了落子无悔的初恋依然会满盘皆输? 尤其决定她输赢的这?个女人还是漫山遍野流窜的风。 没人抓住过江晚姿,长得那样夺目的女明星都不能。 所以尤映西?也?不觉得自己能抓住江晚姿。 才?会在与郑令原争辩时留下?一句“她走与不走,我都珍视”。 别人都是忆苦思甜,尤映西?却忆甜思苦,早已预设好对方?迟早要?走的感情收场,豁出所有换回来一个背影,她也?无怨言。 十八岁的她,年下?了江晚姿六岁左右,没有作践自己,没有威胁对方?,耍脾气的方?式是闷到内伤的沉默。仓惶得往二楼奔去好似要?去无她的地方?大哭一场,每一下?凌乱的步伐都踩在词不达意的喜欢上。 也?踩在了江晚姿生平第?一次怨怪自己从前太过浪荡的懊悔上。 走? 走哪儿去? 走进这?家花店里,伴着休息日的晚凉风,走向?她。 江晚姿并未在花香四溢的花台停留,她去往前台,清癯的身形,但气度本就不凡,再怎么低调的衣着都抵不过被人在角落捕捉到的奢牌LOGO,花店老?板脸上笑开了花问?她有什么需要?。 先是问?:“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吗?” 老?板并不知道“别的客人”以外已有所指,笑了一下?:“楼上有个刚进来没多久的女孩,在选盆栽。” 那就是没别人了。 客人的指尖在台面上轻点,江晚姿的目光略过她脸上的花,略过身旁的花,落在玻璃门上。江晚姿:“我要?那块牌子。” 老?板不明所以地取下?来,在江晚姿的吩咐下?翻了个面,只见“正在营业”变成了“已歇业”。 江晚姿在老?板为难的神情中纾人之难,淡淡道:“你开个价。” 那老?板收了款,留了电话,便开开心心将店面关?了,吊上已歇业的牌子,去了附近的别家窜门。 不习惯在幽闭的空间解决问?题,同样不习惯在陌生的环境里解决问?题,但江晚姿已等不及了。 她从小到大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优渥的家底傍身,没有学会延迟满足的必要?。而事实?上,江晚姿今天已足足等了无数个信号灯,等了一支烟的功夫,等了她生命里漫长的一个多小时。 既没有等来“我十岁就喜欢上她了”的交代,也?没有等来“我生气了”的爆发。 江晚姿想起自己对尤映西?的形容,像个软柿子,捏了也?不出声?,有朝一日,捏的人成了自己,还真是无法形容的难受。 想象的是低声?的啜泣,但尤映西?的自愈能力显然超出江晚姿的预期,二楼的花房里,女孩正背对着她一盆盆地选。 尤映西?听见了脚步声?,但仍在专注于眼前的植物。要?漂亮的,不要?难养的,她没时间摆弄,又嫌仙人球丑;要?喜阳的,不要?耐阴的,可以安置在向?阳的那一面,这?样她浇花的时候还能晒会儿太阳,而且对面就是尤家…… 始料未及,背后的人却突然轻轻将她压在了花架上。 不敢挣扎,生怕这?些被人花了很多心血养大的生命摔落在地。尤映西?呼吸一紧,想转身,对方?将她困在双臂之间,江晚姿问?了第?一个问?题:“十岁,就喜欢上我了?” 她的鼻息烘得耳后一阵酥麻,尤映西?只得往旁边偏了偏,盆栽的花叶有一圈绒毛,也?还是痒。不躲了,这?个问?题也?不躲了,尤映西?:“喜欢脸不行吗?你那个时候就很好看了。” “当时还拍了两张拍立得,你记得吗?你肯定不……啊……”尤映西?闷哼了一声?,指尖扣紧了花架的边沿。 这?家花店的装潢一般,空调倒是很足,尤映西?早早就将厚重的外衣脱下?了,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方?便了江晚姿的乱来。 早上才?去了趟学校,她里面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江晚姿的手伸进了尤映西?的衣服里,慢上加慢,动作凝滞,好像她是不谙熟此事的初学者一般,其实?不过是几番隐忍,付诸行动了也?还是克制,毕竟对方?虽然成年了,但这?样的衣着总觉得有些背德。 -- 第98页 江晚姿的轻缓透出令人深陷的温柔,更加剧了电流窜过似的酥麻。江晚姿知道尤映西?的顾虑,也?好笑她将牙关?咬得那么紧,呻吟的声?音明明更加欲拒还迎,拨开头发,吻了吻她的颈后,江晚姿:“店我包了,监控关?了,就我们。” 搂着对方?的腰,没有隔着衣物,肌肤与肌肤之间激起掌下?之人的一阵阵战栗。江晚姿怜惜地抚上了尤映西?的手背:“为什么觉得我不记得?” 微微发凉的,本就处于弱势,更因为被人握在上面,搭着位于高层的花架,而像是受了牵制。尤映西?想装,但根本装不了,声?音发颤:“你身边那么多人,又不缺我一个。” “那样大家都很开心的场合,妈妈在夸姐姐怎样怎样的好,我也?在旁边,却像是透明的,没有人看见我。” “除了你。” 江晚姿的抚摸还在继续,尤映西?用另一只手想阻拦,反被她又握住。犹如?大人教小孩习字一样,江晚姿带着她,以别样的方?式去描摹由腰往上,再往下?的那片身体。 自己摸自己,她也?在摸自己。眼前的玫瑰红得滴血,可能也?像极了她现在的脸,尤映西?羞得闭上了眼睛,明明还没深入,她就已经快招架不住。 背后的人叹息了一声?:“好吧,我确实?不记得还有拍立得这?回事了。” 江晚姿半真半假骗过很多人,唯独对尤映西?,骗不下?去,只得在对方?不知是难过还是怎么,如?决堤了的当下?,温柔吻走她的眼泪。 “是因为脸啊,我还以为是那种?喜欢。” 尤映西?的脸颊烫得厉害,被她吻得脖颈上扬,好不容易有喘息的空隙,还要?压住差点儿滚出喉咙的呻吟,才?自怨自艾道:“不然我和郑令原比什么?” 江晚姿不认同:“和她有什么好比的?比作吗,你是比不过她。” 尤映西?言之有理振振有词:“论身材,我没她性?感,论深刻,她是死?过一次的刻骨,我承诺的一辈子也?还没有兑现。” “现在话这?么多了?”江晚姿伏在尤映西?肩上,鼻间是花房植物夹杂的馥郁的香气,怀里是腰肢发软还要?她搂住才?能站好的人。 不搂了,放开了尤映西?的那只手,对方?滑下?去又倚着花架很快稳住身形。江晚姿以不轻不重的力道隔着裤子往她的腰下?来了一下?,在她羞大于疼的一声?“啊”里,江晚姿:“讲一句‘江晚姿,你太多情债了,我生你气’,有那么难吗?” “我怕……怕你走……” 尤映西?察觉江晚姿靠近,眼睫颤了颤,对方?将吻落在她的眼睛上,逼她闭眼,仔细听。 “会因为你闹脾气就走的人一定不是真的喜欢你。” 江晚姿将声?音放柔,哄慰的口吻:“就像现在,你明明也?察觉到我有点生气吧?你走了吗?” 被她紧紧困着只能抵着花架背对她的人来了句很欠的话:“你挡着,我怎么走?” 于是,如?尤映西?所愿,江晚姿留恋地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便松开了手,身子也?往后撤。 尤映西?走上前,江晚姿让了个道示意“你走啊”,她装作要?下?楼。在江晚姿差点儿没忍住要?喊“你真走啊”之前,她转身,回头,抱住了江晚姿,也?被对方?抱住。 她略仰着头,吻着江晚姿微微抬起下?颚线漂亮的下?巴。泪水收住了,可鼻音还在,短短的时间便出了师,尤映西?咬了咬江晚姿叮铃哐啷不知道吊着些什么玩意儿的耳垂:“江晚姿,你太多情债了,我生你气。” 嘶,疼。后悔这?么教了。 她家年下?属狗的吗?动不动就咬。 江晚姿叹了声?气,笑容浮现在脸上,冲淡了眉眼之间如?霜似雪的冷淡,她拍着女孩的后背:“以后就你这?一笔了,不能吃自己的醋。” 尤映西?破涕为笑,在她怀里点头。 二楼的花房,两面都有窗户,在动不动因为窗帘没关?而频生事故的圈子里待久了,江晚姿职业习惯,上来以后先关?了窗帘。 但怎么都没想到,因为插锁坏了,没拴牢的窗户会被吹开。窗帘浮动之间,对面的楼房里,有个长焦的镜头正对着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一下,因为这本的收益很差,基本上会一直轮空没榜单没流量,本来想慢慢更新攒点流量的,百合频道太吃榜单了,但是既然注定一直没榜单那也就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没人来。从今天开始都是日万,可以早点完结,估计下个月就完结了吧。 完结以后我们就明年再见啦,希望那个时候我存好下一本了……下一本就是预收栏里的《偷听心事》(文名文案都可能还会改,但是大致方向基本上就那样。尤其是文名,希望你们看见“冷静疯子强上我”之类的不会嫌弃,不得不向市场低头。) 除今天临时决定以外,其余更新时间是早上七点,晚上七点,晚上九点,如果遇到可能会锁的章节会早一点更新,方便我修改。 ps,今天晚七点晚九点还有两章。 第50章 、50 那天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盆栽有大有小, 买了不少,两人搬上?搬下了好几趟。烟烟这只傻猫尾随着窜来窜去,累了便在房廊底下猫成一团, 也不闲着,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俩进进出出, 监工似的?。 -- 第99页 主?人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偏生养了烟烟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会被一盆枝叶繁茂的?万年青吓得屁滚尿流, 在笑得弯腰的?尤映西面前表演了个猫猫劈叉。 喜阳的?, 耐阴的?, 放在阳台的?, 搁在室内的?……分门别类安置好,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冰箱里都是?速冻食物, 尤映西直皱眉:“你?平时就吃这些啊?” 江晚姿从她旁边伸出只手, 从冷冻柜里要了一包速冻水饺,亲了亲她嫌弃的?眉头:“好了, 我知道你?想为?我洗手作羹汤, 但现在太晚了, 随便吃点吧。” “别臭美了,我才不做。我还等?你?做呢,不是?一般都是?大的?照顾小的?吗?”尤映西翻了半天,好不容易从旮旯角捧出两颗鸡蛋。 被非要嘴硬自己会下厨的?江晚姿敲蛋敲没了半个,煎糊了半个, 还想再残害另一个的?时候, 尤映西将她赶出了厨房。 玻璃门关上?,磨砂的?质地,模模糊糊勾勒出在里面忙碌的?人影。想象着是?一锅烧开的?水架在灶上?, 饺子下进去,在沸水中浮沉,变得白白胖胖。清脆的?一声,尤映西磕碎了鸡蛋,蛋液在烧开的?油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江晚姿坐在能望着厨房的?沙发上?,烟烟趁她分神之际从她怀里溜了出去,猫着步子走到食盆旁边,喵了两声。 将罐头打开,拌了拌,倒进去。 烟烟吃得餍足,江晚姿席地而坐,轻柔地顺了顺蓝白相间的?猫毛。 听见脚步声还有厨房的?关灯声,江晚姿回头,见到了端着餐具的?尤映西,她身?上?还系着围裙。江晚姿去厨房的?次数少之又少,都忘了什么时候买的?这个东西,只觉得那件本来宽松的?白色毛衣,被围裙上?黑色的?束带往后勒出了盈手可握的?腰。 挽着衣袖,碎发凌乱,有一股江晚姿从小到大都很难在家人身?上?见到的?烟火气?。 江晚姿喉咙情不自禁上?下滚了滚。 辨不清,是?陈醋在空气?里慢慢散开的?微酸的?香味作祟,还是?执着醋碟的?这个人,勾起了她的?味蕾。 客厅的?灯光完全黑了,两人吃着饺子,用样?片佐餐。 投影仪在墙上?映出4K高清的?电影画面。屈离饰演的?男主?角站在墙边焦急地等?待,从头顶上?甩过来一个吊着很多玩偶的?书包,他稳稳接住,再一回头,赵合何饰演的?女主?角翻墙功夫熟稔,已轻盈落地。 两人携手向远方车声作响人来人往的?巷口奔去。巷子古旧,青石板并不平整,他们踩在水凼里,镜头凑过去,被溅起的?一串水花模糊了画面,淌下来的?水变成了三点水的?水,“无人沉醉”四个字由沉字开始渐渐显露。 停了几秒,下一幕,背景变成了类似于黑板的?黑,片名被主?角少年时期的?高中班主?任用黑板擦擦掉…… 阿雯是?在进度过了一大半才出的?场,尤映西被突然出现在酒吧的?自己吓了一跳,咬着苹果差点儿没把舌头一起咬了。眼冒泪花,咕哝了一句:“你?怎么都不预警一下?” “啊,我也是?第一次看。”江晚姿的?手臂搭在尤映西肩上?,坐姿随意。 尤映西没少上?网查江晚姿的?消息,补档补得充分,连《野马之夜》时期的?公?开活动都没落下。当导演的?,采访都是?围绕着电影,她自然也知道电影上?映之前都会剪样?片送审,怎么可能是?第一次看。 她哼了一声:“骗人。” 被人捏了捏脸蛋,江晚姿笑着:“怕你?害羞又捂着脸。” “真的?好漂亮的?,我一帧都没舍得剪。”江晚姿对着旁边的?她深情款款,等?回过头,眼睛里依然是?她,只不过是?电影里的?她。 江晚姿思忖了一番,还是?吐露了心声:“西西,我觉得你?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隔了好一会儿,尤映西才问?道:“那你?想我当演员吗?” 太清楚尤映西是?什么样?的?性格,也知道她正?处于人生的?迷茫期,江晚姿无意为?她做决定?,只是?不吝于提供参考。 尤映西紧紧依偎着她,头发触碰她的?肩膀,有些痒。江晚姿摇摇头:“不是?我想,是?你?想。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创业也好,找不同的?工作试误也罢,哪怕是?念书念到老,反正?我有的?是?钱。” “……”尤映西被她豪横又不惹人厌的?口吻噎了几秒,“那啃你?算了。” 被对方诧异地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还很不正?常。尤映西才知道江晚姿想歪了,只好扶额,无奈道:“啃老的?啃啊!” 她怕江晚姿觉得她没出息,很快补了句:“开玩笑的?。” 毕竟对方从小到大不差钱,但学生时代好像就是?学霸,当了导演地位也蹿升得很快。开了挂的?人生都还在努力,她有什么理由偷懒? 只是?,尤映西还没确定?要做什么。 以前是?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她像傀儡,考燕美的?目标是?身?上?的?线,俞淑容将线提在手上?牵着她走。但现在,考燕美好像成了安抚俞淑容的?权宜之计,尤映西明明在画画这件事上?花了很多时间,却从未有过它属于她的?归属感?,更?有了将来不会从事这个行业的?预感?。 -- 第100页 电影进入尾声,还没有片尾曲,工作室那边正?在和几个合作对象洽谈,不出意外会是?唱而优则演女团出身?的?曹听与月亮带着毛边儿乐队之中的?一个。 “唉,我没想好,主?要是?我妈那儿吧……”尤映西低着头,被江晚姿伸手揉了揉脑袋。 她的?声音不是?少女的?柔,相反,有些低沉,在宽慰人的?时候口吻都被衬得更?加笃定?,能予人莫大的?力量:“我知道。不逼你?,也别被她逼迫,人生是?自己的?,你?好好想。” “反正?你?还小,哪怕念完了大学再从头开始都才二十出头。” 尤映西点点头。 她们两个在黑了的?荧幕前亲了一会儿,尤映西站起身?来,依依不舍道:“我要回去了。” 今天是?休息日,尤映西出来这么久不回家的?借口是?陪江晚姿买花,顺便在她家做卷子,因为?可以玩猫。这次回去,下次再见至少要艺考之后了。 她走之前被江晚姿塞了盒铅笔,尤映西愣了愣:“什么啊?” 江晚姿:“上?次不是?羡慕画室里的?那个小妹妹有男朋友帮忙削铅笔吗。我削了二十支,不知道够不够你?用。” 被人狠狠亲了下嘴唇,还附送吮咬的?,江晚姿觉得怀里这个人真是?越学越坏了。尤映西抱着江晚姿,抱得有点紧,好似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带去家里,带去画室,带去燕京,再不分开…… 北上?参加艺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尤映西很少再去学校,常常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手指都被画笔磨得出了血泡。她歇了歇,忍着疼,又继续和难以在笔下诠释的?光影较真。 画秃了的?笔也没舍得扔,还是?放回盒子里,从左到右,一支挨着一支。等?到刚好能平着放满一层,尤映西拍了张图片,配文“想你?”,发送。 叮的?一声,收到对方的?回复。 江晚姿的?定?位在燕京,在为?下个月就要上?映的?电影奔走。登机牌燕京→江市的?箭头被她加粗,在上?面画了一颗插上?翅膀的?心,旁边写道“也想你?”。 窗边的?女孩忍不住笑,又收到一条语音。 点开来却是?顾徐希的?声音:腻-死-了-你?俩! 顾徐希下一秒以自己的?账号发了消息过来——姐姐我刚分手,去江市散心,顺便视察我家的?江山。你?们少在我面前放闪啊。 备考的?压力将尤映西性格里本来就有的?那点贱激发出来,回了个“可是?我们在一起就是?放闪啊”,气?得顾徐希在机场那头冲江晚姿嚷:“这位姐,管管你?女朋友行吗?” 江晚姿戴着蓝牙耳机在听已定?的?电影主?题曲demo,人模人样?的?,可偏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上?次你?和大胸妹在车上?打啵水声都听得见的?时候怎么不说?” 顾徐希:“……” 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各大艺校都出了校考的?时间,尤映西只报了燕美。 别的?家长为?孩子报考学校都会做风险投资,考不上?这个还有那个,总不会一个都上?不了。像宋可其?就报了好几个,燕京的?渝市的?还有江市的?都有。 俞淑容完全不这样?,她一门心思要尤映西进燕美,别的?学校压根没考虑,也早早订好了燕美附近的?酒店。尤映西从初中开始学习画画,画室的?老师专攻于燕美艺考,对学生尽心尽力,不过对尤映西高二的?时候非但不参加集训还花了大量时间在文化?课上?的?行为?颇有微词。 “妈妈想要我文化?专业双第一考进燕美。”尤映西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老师觉得俞淑容对孩子要求未免太高,尤映西笑了笑,没怎么发表意见。 文化?那边尤映西没敢放,除了考试,三不五时还会回学校一趟。 这天,尤映西出门得早,快到画室的?时候收到了闵又年的?来电。 她咬了口包子:“你?们怎么高三了还偷渡手机进学校啊?” 闵又年那头不知道怎么有些嘈杂,好像很多人在周围,七嘴八舌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尤映西疑惑不解,喂了一声。 “西西,你?今天要来学校吗?”闵又年问?。 想了想,尤映西:“不去吧,卷子我上?周才拿了一部?分呢,还没做完都。” 闵又年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最近还是?别来了吧。” 尤映西觉得她口吻不对:“怎么了?” 再三追问?之下,闵又年才告知实情:“学校的?公?告栏上?被人贴了照片,是?你?和江晚姿的?……” 第51章 、51 被考卷淹没与时间赛跑的高三生涯, 没人想到会在上学期快过完了的时候,以这样—?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收尾。 它来得突然,像江市上周预报了又确实落下的那场冰雹, 砸得全校师生上上下下都懵了——不过知情?的那几个懵的点?在于,这些照片是哪来的? 公告栏的照片是早上被人发现的, 又被很快赶过去的闵又年几人处理得—?干二净, 好在—?中是收了手机的,但可能也被偷渡的人拍了下来。更禁不住好事者二三奔走相告, 没多久便闹得满校风雨。 照片就三张, 背景像是在花店里, 两个人拥抱亲吻。除了亲吻以外, 没有别的出格之举, 但仅仅这样, 也足够陈倩—?早上都没能好好工作, 被学校领导轮番关怀,问她班主?任是怎么当?的? -- 第101页 陈倩挺着个肚子, —?进校长办公室就被赐了个座。她怀孕四个多月了, 还没到休产假的时候, 但并不适合带压力巨大的高三,当?初是她不肯半途而废,非要?亲自押送这群崽子上高考考场。 哪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领导,因为考虑的角度不同?,尤映西在校内的表现又确实优秀, 为学校争过好几次光, 意见在严肃处理与冷处理之间反复横跳。 陈倩只是—?名普通教?师,插不上什么嘴,但还是忍不住发了言:“是不是应该先问问尤映西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都没弄明白, 怎么就要?处置了呢? 还有,照片的来源是哪儿,曝光的人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这不查吗? 正争个没完的时候,—?波未平—?波又起,从外面来了个人,气?喘吁吁报信:“高三那边,打起来了!” 是关系户很多,在高三吊车尾的那个理科班,本来就够乌烟瘴气?的,什么时候冲进来几个人都不知道。边川几个健步便冲到目标人物面前,展臂将追上来的闵又年拦住,又将碍事的同?桌提溜着领子扯开,在对方回头的刹那狠狠—?拳朝着脸砸了下去: “昨天下晚自习回去得晚,见到你鬼鬼祟祟在公告栏那儿不知道在干什么,照片就是你贴的是不是!” 骆进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人高马大,刚才?挨的那下是防备不足,这会儿回神了,骂了—?句“妈的,死豆芽菜”,很快就与边川扭打起来。 两个人你—?拳来我?—?脚,遭了殃的桌椅轰然倒地,吓得周围的人四散开来。 骆进骑跨在边川身上:“就你见到了?我?撒尿不行?凭什么认定是我?啊?” 边川领子被他揪着也不甘示弱,抬起头狠狠撞了骆进—?下,趁势翻了个身,将他压在下方,喘着气?:“别装了!整个学校有谁不知道张思源是你好哥们儿?他因为什么事情?被退学需要?我?也公之于众吗?” 因为战况太激烈,上前去劝架的人都被误伤了几下,闵又年怕闹大了,忙支使陶欢欢去叫老师。莫书艺在旁边喊了几声:“边川,别再打了!” 没想到这两个人除了照片之外,还有不为人知的宿仇。 边川眼镜都飞了,脸上青—?道紫—?道,被两个人合力抱走的时候还在踢踹着低吼:“骆进你和张思源都是王八蛋!高—?篮球队选人的时候你们当?着我?面骂我?娘炮,什么—?个男的还追星,娘们兮兮的。” “男的追星怎么了?娘炮怎么了?你们—?米八几—?米九几的个儿,他妈的连人都不是,为了—?己私欲,败坏女孩子名声!” 学校这边鸡飞狗跳没个安宁,以至于俞淑容收到来电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点?多了。 今天是周—?,她早上去了—?趟学校,与硕士生开了个小会,提前布置了下周的任务。俞淑容已经申请了下周—?周的假期,陪尤映西北上考试。 俞淑容对女儿这次的艺考信心十足,—?来她自己清楚尤映西实力怎样,二来连画室的老师与她沟通时都直夸尤映西近期非常努力,表现超出预期,只要?考场上是这样的状态,—?定会取得佳绩。 离开学校,俞淑容见时间尚早,便驱车去了洗车店。 这家洗车店位于学校与家往返必经的路上,服务态度好,也洗得干净,俞淑容办了好多年的会员卡。 她将车开进洗车位,下车之后吩咐了店员做深度清洗,那位身着黄色工作服的店员点?了点?头。俞淑容没见过这人,多看了两眼,是个十七八岁左右的男生,个子不算高,白白净净的,长得有点?柔,脑后还扎了个小揪。 男生随意压了压帽檐,上前—?步,俞淑容从他身后走过,注意到他耳后有—?颗不大不小的黑痣。 俞淑容坐在休息区翻了会儿杂志,车便洗好了。 她付了账,驱车回家。陈倩在行至半途时拨来电话,俞淑容划开屏幕接听,几分钟的来电,她问了无数个真的吗?直至对方通过微信发来—?张被撕碎了又拼好的照片,她猛地—?脚刹车将车停在了信号灯前,好在这边车少,不然可能会发生追尾事故。 驾驶座上的女人察觉出那股躁郁又在自己体内冲撞,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猛跳,她深呼吸了好几下,努力平复着心情?,在手套箱里—?通翻找,将镇静药囫囵吞下。 身后汽车不耐烦地催促,俞淑容重新上了路,将车子泊进了最?近的停车位。 她扶住方向盘,将头埋了下去,泪水很快滚落下来,—?滴又—?滴,连成串的,将她精致名贵的衣服洇湿。 好似在提醒着俞淑容,—?个污点?会浸染着周边,变成—?团,令她的人生从无法融洽的父女亲情?至多年不睦的夫妻感?情?,再到苦心经营的母女之情?,都是见不得人的黑。 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就在俞淑容车上的手套箱里放着—?本上了锁的日记本,是尤伊暖的遗物。 她在世的时候,俞淑容—?直以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妈妈,与尤伊暖的亲近是连学校里的同?事都会惊叹的“你们哪像母女啊,分明是姐妹嘛”。 直到尤伊暖死了,俞淑容在整理女儿房间的时候发现了紧锁的抽屉,用工具撬了锁,又是个锁死的铁盒子,故技重施,只见里面躺了—?本日记本。 -- 第102页 俞淑容那时才?明白,尤伊暖的心房从未对她敞开过。她的独裁她的专制,将女儿的私人空间压榨得只剩下这个抽屉,她赋予尤伊暖生命,却忘了从女儿降生那—?刻起,便已从她的骨肉中脱离,不是她的附庸。 —?道锁还不够,加了—?道又—?道,那该是怎样不想被人窥探的秘密? 日记本在俞淑容禁不住发颤的手中被翻开,厚厚的—?摞纸,只有前面几张有痕迹,还是被涂画了很多的,根本不知道原本写的是什么。 正遭受巨大的丧女之痛的女人不肯放过任何—?个与女儿有关的东西,俞淑容又往后翻,快到—?半的时候,见到了夹在里面的—?张大头贴。 是尤伊暖和另—?个俞淑容没见过的女孩。 旁边的空白页上写着—?两行字: 想了又想,还是将我?喜欢你放在这里吧。 白鸟,酷姐,别沮丧了,你不是单恋,只是我?对你的喜欢还没有深刻到能够鼓足勇气?去对抗世俗的眼光。 俞淑容哭了—?整夜,为自己婚姻的失败,为自己为人母的失败。她将尤伊暖不正常的性取向视为父母反面榜样的投射,也不愿意面对她并未培养出—?个方方面面都极为优秀的女儿的事实。 自欺欺人地将那本日记又封存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尤映西也这样? 还有那个女人,都是尤庄琛,都是尤庄琛,非要?应承老同?学之托!如?果江晚姿没来江市,如?果她没住到家的对面,—?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定不会! 俞淑容拨了尤庄琛的电话,与他歇斯底里吵了—?通,吵得对方不堪其扰挂了电话。 她脑海里的场景—?幕幕在倒退,三口之家,四口之家,又退回三口之家。那个时候,很早很早以前,尤庄琛还没出轨,尤伊暖还小得能被抱在膝上逗弄,她们—?家还很幸福。 喊她妈妈的人又陡然变成了尤映西。 俞淑容头痛得厉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拨出的电话,接通以后,对面的女孩犹豫道:“妈妈?” 不断在心里自我?暗示要?柔和处理这件事,不要?吓到孩子。俞淑容努力用着平静的口吻,甚至挤出了—?个笑,开口的时候却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精神的紊乱:“伊暖,你告诉妈妈,你现在在哪儿?” 学校那边,边川与骆进都被叫了家长。 陈倩—?直在等尤映西的家长亲自来学校处理这件事,但直到傍晚都没有消息。尤映西的电话没人接,俞淑容的也是,倒是翻出了—?直没怎么过问孩子学习的爸爸的联系方式。 男人在电话那头叹了声气?,态度很好,但声音是掩饰不了的疲惫:“老师,实在对不起。她们两个人现在都在医院里,出了点?意外,学校那边我?明天过去—?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外不是这个,江江还不走,要陪小尤的,离分开还有十章左右,明天见啦。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写txl不被认可的社会背景,为小尤江江点首歌吧,《禁色》,有两个版本,陈奕迅跟蓝奕邦的,不一样的味道。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52 病房外面的人很多, 多得令江晚姿想起了外婆临走之前久卧病榻的那几天,是反过来的,来的人很少。像是随着康茵迈入七十岁大关走路变得蹒跚以后, 周围的人便开始等?待她的死亡,在等待中甚至习以为常她的咳嗽, 她的病痛, 她的大小便无法自理…… 那样被死亡包裹着的暮气,是老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令人恐惧自己老了以后是否也会变成这样。 等?待在一天天的苦熬里变成期待, 盼她早点死, 好用一场盛大的葬礼在世人面前全了晚辈的孝心。 以至于那几天, 康茵的病榻前除了高级护工以外, 就只有两个从小亲自养育的孩子日夜陪伴。她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像是只余下喊她外婆的这两个孩子。 成了一盒骨灰, 音容笑貌都没了, 下葬的那天反而来了百来号人。 天在下雨,他们在哭泣。 江晚姿至今想起都觉得好似黑色幽默。 没想到的是, 今天还会再经历一次。 私人医院的病房外面很难聚集这么?多的人, 江晚姿从电梯口出来, 见到了尤映西的那群朋友,还有尤庄琛,在吸烟处吸烟。 边川被爸妈关在家里思过?,来的是三个女孩子。她们的仗义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感情?,被江晚姿道了声谢以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闵又年见她脸色有点苍白, 关心道:“那个,你还好吧?” 江晚姿笑了一下:“没事。” 知道这事是从微博私信里收到粉丝发的一张图片,还带着江市一中的贴吧logo。图片里的也是图片, 被人贴在白板之类的东西上面,江晚姿只有个不那么好辨认的侧脸,粉丝在问是不是她。 江晚姿当时正在又一次从燕京回江市的飞机上,将要起飞之前,她将图片发到顾徐希那儿,言简意赅一句话:帮我公关,帮我查。 万晟那边的公关队伍是能将影帝出轨洗成影帝遭受冷暴力的牛掰,等?江晚姿下飞机以后,就收到了顾徐希发来一张全网404的表情包。 还附带了始作?俑者?的信息,果不其然,又?是张思源干的。 -- 第103页 顾徐希人正好在江市,这类照片被贴在公告栏上,哪怕被处理得很快,但学校里就那么点人,一传十十传百,可能还会在这基础上添油加醋,想想都够社会性死亡的。 问了一句:“这姓张的什么?仇什么?怨啊?” 得知了来龙去脉以后,顾徐希:“不对啊,那他不是应该在牢里蹲着吗?” 江晚姿冷笑了一声:“听说不知道怎么被放出来了。” 性顾的这姐暴脾气都上头了:“他妈的,老娘找人阉了他!” 江晚姿的想法更加极端,真要那么做,要么?江家花大把的钱捞她,要么?就去吃牢饭,顺便再把她妈丢人的天花板再破一破。 可能她的口吻太冷了,冷得像是冲动过后熄了火的理智,顾徐希都有点被吓到了,隔了一会儿才吼了一声:“江晚姿你别乱来啊!想整他,法子多得是!” “想想你的事业还有电影好嘛?”顾徐希从来没这么?劝过?江晚姿,都到了要用电影来威胁她的地步了,搁在以往压根用不了这样的句式。 所以,顾徐希说完以后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小题大做了。她躺在自家酒店的床上,电话开着免提:“就为了尤映西……” 江晚姿将她的话打断:“什么?叫就为了?” 就为了,无?论后面怎么接,表达的都是不值得。 她以前也以为没有人值得她这样。 奔波于南北两个城市,补眠都是在飞机上,只为了她们之间的距离能从1328公里缩短为APP上的百米之内。她将正对着尤家的那个房间的灯打开,下一秒,微信视频通话的请求准时发了过?来。 她想她,所以马不停蹄不辞辛苦。 她也想她,所以在她要回来的这天会一直望着对面的别墅。 万里迢迢的是山与水,值得与否,与山多高无?关,与水多深无碍。只要对面是她,那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值得。 江晚姿走到那间病房门前,她的手握在冰凉的门把上,一米七几的身高足够她透过门上的副窗见到躺在病床上面的那个女孩。 明明早上还在分享那个偷工减料没多少肉的包子,被江晚姿赏了520元的早餐券喝令她再随便吃点东西,现在却紧闭着双眼,要靠输液瓶来治愈身上的伤病。 “小江,西西正在休息,你过?来陪叔叔聊两句吧。”尤庄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突然出现在江晚姿的身后。 江晚姿隔着门凝视了半晌,才点点头:“好。” 病房的前面还是病房,路过的匆匆一瞥,俞淑容坐在床上像个假人,动也不动,盯着眼前的某一处,眼神空洞极了。 尤庄琛带着江晚姿去的消防通道,像是他们要聊的内容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厚重的两扇金属门虚掩着,无?法被风吹动。江晚姿靠着墙,没空做发型的头发随性披着,随便来一阵风,糊在脸上都是令人移不开眼的风情。 对面是尤庄琛。这个男人出生于书法世家,哪怕没有子承父业,在一众中年发福脑袋谢顶的电视台台长里依然是门面的存在,气质儒雅,书卷味浓郁。 江晚姿很难将出轨这样的字眼与他联系在一起。 就像尤庄琛心里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如果是个儿子,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旺,又?是长成江晚姿这样的女人,那被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凭着尤庄琛与江承毅的交情,等?孩子上了大学,想处对象,还是想成家,都能商量着来。 可现在这个局面,压根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早恋二?字。 两人沉默了一阵,还是尤庄琛开的口,一出声便令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露出他愁容满面的脸。尤庄琛叹着气:“你们两个这样,是在为难父母。” 江晚姿觉得在人情?世故里泡久了的中年人真的很擅长缔造黑色幽默,于是她笑了:“谁为难谁?” 再次的默然令灯又黑了下去,他们之间隔着好几步的距离,却无法瞧清对方的表情。 就像父母与孩子之间隔着的是多过?好几步的几十年,更没办法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但明明尤庄琛是明白的,明白这么?多年以来是他与俞淑容在为难膝下这个仅存的女儿。逼着她做连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没有人问过她到底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不然也不会沉默以对。 他都明白,但要承认就很难。 况且这件事在整个社会上本来就是不被包容的,他觉得分开不仅是为父母,更是为了孩子好。 软的不行,来硬的。 尤庄琛:“小江,我已经知会你爸那边了。不好瞒,也瞒不了。” 人对人的印象总会随着时间改观,就像现在这样,尤庄琛不再是江晚姿初来江市时令她觉得相处起来十分舒服的长辈,而是她不得不放下社交上的礼貌,竖起尖刺去回应的对立者?。 江晚姿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也没变得太整齐,她的发质不像尤映西那么软,硬得像刺猬,口吻更不软和:“谢谢您了。不需要你告知,也不需要你瞒。” 家里那边的阻力会更大,她刚刚已经拒接了几个电话了,被抓回去是迟早的。但在那一天还没到来之前,江晚姿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和她的女朋友待在一起。 -- 第104页 相信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江晚姿划开屏幕,温以静的声音响在耳边:“哟,不接你爸的电话接我的,我还挺有面儿?” 她妈的一口京片儿特别浓,这会儿是生气还是字面上的开心,很难分清。 “听说你和你爸那个高中同学的女儿好上了?”温以静冷笑道,“你是够可以的,她成年了么?她?” 江晚姿:“成年了。” 温以静不是什么?正经的妈,电话外放的,还当?着尤庄琛的面问了一句:“上床了吗?” 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听见江晚姿回答没有的时候稍微缓和了一些。 清了清嗓子,尤庄琛:“江太太。” 温以静咦了一声:“亲家也在啊。” 尤庄琛:“……” 江晚姿:“你别乱喊,尤叔叔还指望着我爸抓我回去。” 床上的男人活不好,弄得她难受,温以静一脚将他踹了下去,躺在床上活像个驻颜有道的狐狸精,胸都没个遮掩,全是吻痕。 “是啊,你爸气得不行,还问我你在哪儿。”温以静扯了张纸边擦边笑,“奇了怪了,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能塞你回肚子里不成?还是我在你身上装了定位啊。” 她写了张支票纸片一样朝男人扔了过?去:“女的玩女的就是这点好啊,你又?不会搞大别人肚子,也用不着当?妈的给你善后。什么?老同学不老同学的,你爸这个人好什么?面子,真是父权过?剩的表现。” 尤庄琛觉得自己也被一起无情?炮轰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以前只知道江承毅和温以静各玩各的,温以静面上也是个雍容端庄的豪门太太,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别犯法就行了,去局子里捞你还得花钱,干点作为子女该反哺父母的事儿吧。” 江晚姿:“你们需要我反哺吗?” 温以静打了个哈欠:“那就不必了,反哺你爸去吧,我怕你哺我的奶有毒。” 江晚姿:“妈,帮我个忙吧。我就要五天的时间,我想去厝那海。” 那头隔了半晌才笑道:“新鲜,要我帮忙?怎么也得是求的态度吧?” 母女二人在这方面是一样的毛病,强势得要死,从小到大她们都是硬碰硬,难得谁低头一次都会被对方取笑很久。 尤庄琛在,但江晚姿也不怕丢脸,她现在只想回病房见见她的女朋友。 “求你。” 她妈欣然答应了,又?对不肯松口放女儿走的尤庄琛施以金钱的诱惑:“亲家,你开个价吧。” 尤庄琛脸色难看,江晚姿扶着额头:“妈,人家不差钱。” “门当户对啊?那岂不是正好。” 得了承诺,江晚姿也无?意再与她妈乱七八糟扯下去,挂了电话,对尤庄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叔叔,我问了医生,西西一边耳朵暂时性失聪了,身体倒没别的大碍。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没法回学校没法回画室,江市这样的环境熟人很多,闲言碎语防不胜防,不利于她恢复身体参加艺考,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五天以后,我会送她去燕京考试。” 尤庄琛思量了很久,才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女儿们都很好的,安排她俩私奔过二人世界去啦。 小尤的妈粉含量过浓,预警一下,我虐她的时候你们轻点骂我(bushi) 幸好是存稿,如果不是存稿,看了今天的新闻我可能有感而发让她妈送她去杨永信那里了,感觉是疯子妈能做出来的事…… ps,大家不用安慰我啦,我已经佛系啦,有你们大概十个左右的人头能陪我一起聊剧情到完结也很开心,我点歌给你们的时候反推歌给我也可以哟,我蛮喜欢码字的时候听歌的,等下个月完结大概会分享一个这本书的歌单到wb,有我觉得契合一些章节的,有我写这本的时候经常听的,也有评论区读者点的,到时候感兴趣的可以去收一下~ 第53章 、53 厝那海不是海, 是一个南方城市,当年康家还没北上的时候是那里的大户人家,康茵小时候是在那儿长大的。江晚姿去过一次, 还是小豆丁的时候,被康茵抱着去游船, 没出息地被晃吐了。 但已经过去了很久, 江晚姿甚至除了吐了以外没有别的印象,朦朦胧胧的觉得?那是个极美的地方。 没有飞机, 从江市驾车要差不多一天, 江晚姿没开过这?么远的长途, 也不想二人世界多了个开车的师傅, 决定坐高铁。 临时决定要去, 高铁的票早就卖完了, 于是买的普快的卧铺。两张票, 但其实她们从上车以后就一直在一张床上,对床是两个大学生, 行至半途在旅游大省的那个省会便下了, 对床就一直空着。 中途还被一个过来吃泡面的阿姨关心了一下:“你们两个姑娘是有人买的站票吗?挤不挤啊?不然去前面车厢, 我那孩子?小,还可以腾出个床位来。” 尤映西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的羽绒服脱了和江晚姿的大衣搭在对面的床上,被一件毛绒绒的高领毛衣衬出了气质里的干净,就是在车上睡了一觉, 头发乱糟糟的。她半边嘴角还是淤青的, 笑了笑,酒窝甜得?很:“谢谢阿姨,我们有票的, 就是挤一起暖和。” 她其实有点听不清这?个阿姨在说什么,因为现在只有一边耳朵能听见,她又不肯戴助听器。 -- 第105页 那天被俞淑容连扇了几巴掌,脑袋嗡嗡的,先是察觉耳朵流血了才?觉得?不对劲。血顺着尤映西的脸颊淌下来,在她冷白的肤色之下,那抹鲜红也吓住了俞淑容,女人可能是想起了尤伊暖出事的那天,往急救室里送的血袋也是红得?扎眼。 尤映西不知道为什么耳朵会流血,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那几巴掌力道很大,她脸肿了,腿也软了,扶着墙坐了下去。 她妈扇她的时候喊的是尤映西,但现在好像喊的是尤伊暖。 声音为什么小了很多? 盯着抱着她的肩膀晃来晃去的女人的嘴型,尤映西捂住了另一边耳朵,捂得?紧紧的。 俞淑容的声音更小了,小得几乎听不见。 她喊了一声——她忘了将捂着耳朵的那只手放下来,以为是喊,但因为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无意识地加大了很多音量,近似于吼了。 不是去医院,不是我好像聋了,而是“妈,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那一刻,尤映西的脸和尤伊暖的脸重合在一起,她也没什么表情,是很多次放弃了挣扎的冷漠与麻木,只是这次多了些从前没有的舍不得?。 俞淑容不知道尤映西舍不得?什么,那样的表情嵌在视网膜上变成了尤伊暖在喊“妈,你放过我吧”。 怎么会这?样呢? 我呕心沥血养大的女儿,要继承我衣钵的孩子,我可以将一切甚至我的生命都给你。为什么却变成了困住你的枷锁,要喜欢一个女人,不听我的话,还求我放过你。 她妈捧住她脸的手?都在抖,抖得?那些血也流到了俞淑容的手?背上。 尤映西想到那个词,血浓于水。她有点犯恶心,又?觉得?俞淑容很可怜。她妈这?一生因为事业追求不同失去了爸爸的谅解,被恩爱两不疑的丈夫出轨,花费心血栽培的长女横遭意外,半途上了心的女儿不但养不亲还是个同性恋。 所以才会求俞淑容也放过自己。 拼尽全力挣脱开她,尤映西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像一片树叶似的飘然坠地。 发生了很多事情,明明就在昨天,但从登上火车的那一刻开始,又?觉得?只要身边有江晚姿,过去的那些都没什么可怕的。 尤映西的性格刚柔并济,大部分的时候呈现出来的都是柔的那一面,俞淑容命令她必须分开的时候可能都没想过,她会态度坚决地拒绝。 她们背靠车厢的隔板坐在床上,窗外一开始是平原是丘陵是梯田,后来变成了群山环绕薄雾渺远。天色变黑以后,火车开始钻隧道,一个又一个。 尤映西想着,从江市至厝那海的十多个小时不仅是这些或是冷清肃然或是郁郁葱葱的景色,还是她和江晚姿一起拼凑出来的勇气。 “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不肯去观音院在哪儿?”她问。 江晚姿:“舟山,你想去?” 尤映西:“觉得?名字很有意思。” 她补充:“想和你去。” 江晚姿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好啊,我们一起去。” 失聪的那只耳朵胀得?厉害,尤映西想去捂住它,左手刚抬上去,江晚姿的左手先她一步,从背后绕过,胳膊搭着她的肩膀,手?心紧紧覆在了左耳上面。 “再微微张开嘴也会好很多。”江晚姿说。 尤映西:“那样好傻。” 江晚姿小声咕哝:“你本来就傻。” 尤映西:“……好像不会买火车票的那个人不是我吧?” 被旁边的人斜着眼睛瞅了一眼:“这?你又?听得见了?” “那为什么昨天在病房里装聋,非要我说好多遍喜欢你啊。” 觉得?车上的味道杂七杂八的,江晚姿戴着个口罩一直不肯摘,现在嫌闷摘了一边,一边还挂在耳朵上。眉眼的锋利被下半张脸的柔和冲淡了不少,但更浓艳了,漂亮得路过的男人都会多看两眼。 尤映西觉得?耳朵不胀了,轻轻将她的手?放了下来,摸着她的手?背:“想听嘛。万一两边都聋了就真的听不了了。” 她当时担心的就是这个。 桌上放着一包零食,尤映西翻出了一袋怪味胡豆,江晚姿不想吃,被她喂了几颗,觉得?味道还可以,还抢了起来,差点撒了一地。 幼稚得?要死的这?一幕被一个小男孩瞅见了,他拎着个黑袋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犹豫半天喊了声:“阿姨……” “是姐姐。”尤映西纠正他。 那男孩揉了揉脑袋,像是不知道这?两个称谓有什么区别。他是西瓜太郎的发型,后脑勺还扎着个小揪,很多地方有这?样的习俗,应该是祈愿孩子?长命百岁。 他将那个黑袋子?递了过去:“妈妈叫我过来送暖宝宝,说你们特别怕冷。” 其实不冷,她们就是想黏糊在一起。尤映西笑得?好不容易抢来的胡豆差点从嘴里喷出去,她上半身撑着桌子?,手?伸长,将包捞了过来,从夹层里抓了把糖,小朋友满载而归,走的时候一蹦一跳。 “这?什么糖啊,见你吃好几次了。”江晚姿想伸手?去拿,尤映西将掌心包住,只从指缝里露出来色彩斑斓的糖纸,还有外文字。 江晚姿掰都掰不开,瞪了她几眼。现在熟悉了,这?样轻松的氛围之下根本没法吓到尤映西。 -- 第106页 忍着笑调戏她:“叫姐姐。” 江晚姿哼哼了两声:“当心姐姐在这儿把你办了。” “嘁,亮着灯呢,你敢吗?” 话音刚落,车厢的灯熄了。一片黑暗之下,江晚姿笑出了声,周围还有人在打扑克,线上麻将的也有,她的笑声也没什么人注意。 尤映西得意忘形之下忘了,刚刚就有列车员提醒很快就要熄灯了。 她张着嘴,一脸傻了吧唧的表情:“啊,怎么这?样……” 话没说完,被人亲了一下嘴唇,尤映西舔了舔,一嘴的胡豆味。 哐啷哐啷的行进声里,她还听得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可能和喜欢的人亲再多次也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吧。 尤映西摊开掌心,随便江晚姿要拿几颗,她将剩下的那些放在桌子?上:“是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的糖果,西班牙的,以前网购没那么发达,都是在一家专门卖进口食品的店里买的。” 蓝色的半截窗帘没关,窗外一盏盏倒退的路灯映在她脸上,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闪发亮。 想起了什么,尤映西还笑了笑:“好像是五岁的时候吧,家门口不知道怎么来了个小妹妹,身上脏脏的,妈妈要赶她走。我见她瘦瘦的,怪可怜的,还送了她一整盒糖果。” “是不是还喂了饭?唔,太久了,想不起来了。” 被江晚姿发自肺腑地夸了一句:“你心善。” 她在缺爱的环境里长大,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身上只有一束阳光在照耀,却还想着和别人一起分享。 车厢里的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她们窝在一个被子?里聊了没两句,几乎是同时睡着了。 又?睡得不是很熟,毕竟她们都是第一次坐火车,尤映西是很少出省,江晚姿是坐过高铁没坐过这?玩意儿。夜里会突然呜呜几声,停下来的时候带着惯性将人晃醒,还有失眠的人在外放土嗨歌曲,前面不知道是哪个大叔,呼噜声吵得隔壁床的阿姨骂骂咧咧了几句。 尤映西是被这?个阿姨翻身的动静吵醒的,她主动睡在外面,生怕江晚姿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没法头脚颠倒反而摔下去。 醒来的那一刻,尤映西愣住了,她轻轻戳了戳江晚姿的下巴,对方睡得很熟。 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完全没法理解,江晚姿是怎么做到的。平时睡相那么差隔几分钟就要换个姿势的人,那只手竟然一直在护着她的左耳。 也没有很胀,也没有很疼,就因为尤映西睡着之前嘟囔了一句“过隧道好烦啊”,江晚姿就用手帮她捂住了耳朵,直到现在。 手?酸不酸啊?她觉得?她好傻。 尤映西生怕弄醒她,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手?腕要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哪知道江晚姿还是醒了。 女人迷蒙地揉了揉眼睛,江晚姿:“怎么了?” 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其实只有模糊的轮廓,但尤映西就是觉得?这?个眼神应该会令自己十分心动,所以立马凑过去,亲了一下江晚姿。 她们其实不是真真意义上的私奔,双方父母都知道,但因为是暂时性的逃离也和私奔差不多了。 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合,不时有男人浓痰下不去又吐不出来的咳嗽声,小孩儿的啼哭,厕所啪嗒开关着门,天南地北的方言夹杂在一起…… 竟觉得?浪漫。 可能私奔本身就是浪漫的一件事。放下她们的过去,也不管有没有未来,偌大的世界里两人的空间被压榨得只剩下这?节车厢,这?张床,还有在被子?里手?牵着手?对视的这?一刻。 仅仅一个只是虚物的眼神,也因为逼仄到呼吸之间只有她和她而显得是不顾一切的热烈。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尤的妈粉递纸巾,别哭啦,这几章不虐啦。还有小尤这个人设,我本来就定的是越受磨难越发光那种…… 尤父是觉得江江说得有道理,他也不想管太多,西西同性恋他是觉得丢脸罢了,出轨的男人,别对他抱啥希望。 第54章 、54 两人头一次坐火车坐出了不良反应, 下车的时候脚沾在?地上?还头脑发晕。 没带多少行李,洗漱的还有衣服,两个人加一起才装了一个21寸的行李箱。顾徐希开车送她们去机场, 还以?为另外?的行李箱是落在?了家?里没装上?车。 江晚姿戴了副墨镜遮黑眼圈:“又不是什么原始社会,缺什么就买呗。” 那装逼的口吻气得顾徐希冲她的背影踢了一脚 她有的是钱, 一方面是江家?的家?底, 一方面是当导演以?后自己赚的。 当年《野马之夜》是小成本制作,没怎么宣发, 全靠口碑发酵, 类型受限, 票房不算高, 但分?成下来赚的也不少。她凭借这部电影荣获三大电影奖项之一的最佳导演, 连带这部片子被一家?平台买了版权, 作为会员专享, 又赚了一笔。 大学刚毕业,江晚姿就与志同?道合的褚煦合伙开了电影工作室, 签了不少人, 他俩眼光好, 这几?年签的人大多数都?是能赚钱的,赔钱的那几?个自视甚高嫌庙小,走了还正合心?意。 《无人沉醉》送审过了,主题曲也定下来了,还是用?的曹听的那首歌。她以?前是女团里的主唱, 扎着发带玩架子鼓的视频太帅, 当年还出圈了,当演员了也没落下老?本行,音综里还能见到她的身影, 算是号召力挺强的女歌手。 -- 第107页 江晚姿分?了一只?耳机,尤映西戴在?右耳上?,被对方有点担心?的眼神弄笑了:“干嘛,医生是不让戴耳机啦,但是只?听一首歌没关系的。” “而且只?是暂时的嘛,按时吃药,按时去复查,一两个月就好了。” 词曲都?是曹听自己写的,她的声音有点厚,出道的时候还被嘲笑唱腔模仿已经退圈的某位天后,愣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出了好几?首脍炙人口的作品。 这首旋律也很好,高潮部分?听一遍都?会哼了,有成为大热歌曲的潜质。 尤映西还想再听,被旁边的人不留情面地摘下了耳机,还没来得及装一下委屈,江晚姿将剥好了的红薯递了过去,她捧在?手心?里驱散了不少冷意。 她们一下车就感觉到了厝那海气温很低,差不多零下了都?。 以?前是个县城,现在?是个挺小的地级市,可能是因为天冷,可能平时也这样,总之人不怎么多。 火车站修成了钟楼的模样,门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广场,五色花圃背靠着一面十二生肖的浮雕,还有石鼓立在?两侧。 她们在?一个用?围巾包着头的老?奶奶那儿买了个烤红薯,因为天冷,出站口那儿卖烤红薯的人很多。那个老?奶奶一口的方言,口音和江晚姿的外?婆有点像,她听得懂她们说的话,她们听不懂她说的话,买卖全靠手指头比数,还只?收现金。 旁边的人解释道:“刘婆以?前用?微信收款的,是她儿子的微信,收了全拿去赌咯。刘婆风湿犯了要买药,求他都?没用?,后来就只?收现金了。” 江晚姿身上?没现金,尤映西翻了翻钱包,翻出五个一块钱的钢镚,全都?给?了老?奶奶,硬是被她又塞了个小一点的红薯。 等这两个人走远了,刘婆才发现零钱罐下面被人压了张面额一百的纸钞。是刚才江晚姿装作去隔壁买东西找人换的钱,趁刘婆不注意放在?那儿的。 民宿是小舟帮忙找的,在?市中心?,去哪儿都?方便,还是独门独户的小别墅。家?具齐全,隔音好,随便她们想怎么闹。小舟的聊天页面被江晚姿拿到尤映西眼前,那人瞥了一眼,磕磕巴巴地说:“闹、闹闹什么啊。唉,我们快找吧,在?哪儿呢这个地方。” 领子被人一提溜,江晚姿把她拽了回来:“走过了都?,笨蛋。” 哪知道站位不对,是冲着尤映西左边耳朵的,路口的风还有点大,那人愣了愣:“你说我什么啊?” 江晚姿:“……得,该听得见的时候听不见。” 是个二层半的小平房,进了大门还有搭着秋千架的小花园,藤蔓爬墙,顶楼的露台被装成了玻璃屋,可以?沏茶赏花啊什么的。将玻璃屋的窗户支开,对面好像是当地的一条什么文化街,青石板路,古色古韵的木板房,有不少人穿着汉服撑着纸伞在?拍照。 屋子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的,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昨天在?火车上?都?没怎么睡好,困得不行,洗了个澡以?后躺在?床上?补觉补得昏天黑地,也没定闹钟,就想着来这一趟是彻底的自由放松,连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吃饭要不要出门都?随心?所欲。 反正只?要是两个人一起待着就好。 以?至于江晚姿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傍晚六点多了,她的头已经快到床尾了,又被暖心?的年下垫了个枕头,手机在?她脚边震动,正是吵醒她的罪魁祸首。 江晚姿:“喂——” 她一边打招呼一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顾徐希愣了一下:“你在?睡觉啊?那算了,你醒了再打过来吧。” 顾家?和江家?都?在?同?一片富人区里,以?前念高中的时候都?是顾徐希去叫江晚姿起床的,没少被这起床气大得厉害的人扔枕头,也有那么几?次她实在?叫不醒就自己走了,后来听说被扔枕头的是温以?静,想想那个画面就够毛骨悚然的。 “醒都?醒了还下什么次,什么事啊?”江晚姿躺回了床头,下意识要把旁边的人捞过来亲一口,却发现被子里是空的。 她瞌睡一下子就醒了,随便拉了拉垮下来的睡袍衣领,勉强遮住了雪白得惹眼的胸,趿着拖鞋往外?走,好在?刚出房门便听见了楼下有动静,像是在?捣鼓什么锅碗瓢盆之类的。 顾徐希:“还不是姓张的那家?伙?好笑得很,本来我是想找几?个亡命之徒教训他一顿,后来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毛病又去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哪知道动的是道上?的人,下手贼狠,那玩意儿估计都?废了。听说他家?里也没什么钱,上?次为了疏通关系都?用?得差不多了,这次估计只?能老?老?实实吃牢饭了。” “狗改不了吃屎,便宜他了。”江晚姿眉眼间那点困顿这会儿已经尽数散去。 又聊了两句,顾徐希:“你们过两天回来还坐火车?” 江晚姿扭了扭还有点酸痛的脖子:“不了,我高估了我自己,也没那么能吃苦。如果不是和她一起,我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吧,坐个一站都?想下车了,不过也还挺好玩的其实。” “小舟买好了临市的机票,到时候打个车去临市,再飞过去。”江晚姿在?往下走了,“主要是她去了燕京休息两天就考试了,坐飞机没那么累。” -- 第108页 顾徐希对这两个人私奔的内情了解不多,不过都?到了非得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休养生息的地步,不管是逃避还是调整,也或多或少猜得出家?庭方面的阻力还不小。但也还挺想不通的,毕竟当初在?宴席上?被郑簇泼了酒出了柜,江承毅都?没怎么发作,也和江晚姿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有关,这次怎么闹得这么大? 江晚姿:“尤叔叔是我爸的高中同?学,当初还想他监督我在?江市安分?守己痛改前非的,哪知道我还把人姑娘带歪了,觉得对不起朋友吧,毕竟他那么好面子一人。” 顾徐希在?那头点了点头:“也是,好像她家?里就她这么一个。” “阻力这么大,那你怎么想的啊?” 厨房在?一楼的拐角,江晚姿已经快走到楼梯的尽头了,她不想里面的人听见,声音压得很低:“走这条路,还能怎么想?” 她们以?前有个交情还可以?的男性朋友,爸爸是家?居企业的老?板,没江家?顾家?这么家?大业大,但人也是一花钱大手大脚的富二代。 因为喜欢上?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想领证结婚就出了柜,被对他寄予厚望的爸爸打断了腿,赶出了家?门。 本想和男朋友一起打拼事业,哪知道对方纯碎是骗钱骗炮的,捞不着钱就跟他掰了。但即便这样,他性取向本来也变不了,没法和家?里和解,又缺钱,便去会所干情色交易了。 还是燕京一家?蛮有名的会所,之前褚煦还说过在?里面碰见过他,昔日是玩别人的人,现在?沦落到被别人玩了,重逢都?重逢得非常尴尬。 江晚姿的意思顾徐希也明白,她是家?里开明,比不得江晚姿和尤映西,一个家?里爸爸严于律人宽于律己,自己在?外?面玩得浪荡偏偏见不得子女瞎搞;一个家?里陈芝麻烂谷子的一堆破事,也不是容易取得父母体谅的。 “我其实和家?里断了也可以?的,过得拮据一点也没什么,本来就只?有和小哥感情深一点。” 顾徐希:“可能吗?我上?次不是还听我妈说,温姨想让你进她那边的公司?” “我跟她说了,她给?我我没空管,垮了是她的事,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听见厨房有人走了出来,江晚姿没再啰嗦,挂了电话。 尤映西神色正常,江晚姿这才想起她的女朋友现在?是半个聋子,应该没听见,这便放心?了。 她上?前来挽住江晚姿的胳膊,笑道:“你醒了?我们去买菜好不好?我在?厨房翻到了烤炉。” 江晚姿往厨房看?了一眼:“做烧烤吃吗?” 对方点头。 江晚姿:“行啊,走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什么手艺?煎个蛋就能糊的手艺吗?” 江晚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55(谢谢金主,加更) 江晚姿对厝那海的印象除了?那次晃得想吐的晕船以外, 其他的都来自于康茵的回忆。 总是在阳光强烈的午后,风也?没什么力气似的,只能使窗台上?的花叶轻轻晃动一下。康茵的摇椅也?在晃, 一下又一下的,外孙女儿?被她抱在腿上?都快舒服得睡着了?, 旁边捡来的大黄狗打了?个喷嚏, 小女孩儿?惊醒,听见老?人的絮叨。 厝那海没有海, 有的是一条河, 叫荔水。夏天的河边都是人, 大人在钓鱼, 小孩儿?下水捞鱼, 树荫底下乘凉的, 卖西?瓜的下棋的……还有吹唢呐的, 康家就在上?游的边上?,康茵小时候常常会被唢呐声吵醒。 那时候还没有高楼大厦, 都是低矮的楼房, 胆大的小孩还常常有门不?走非要跳窗。 如?今荔水还在, 只不?过?河边都被围了?起来,只能倚靠着石栏杆吹吹风。 不?过?这么冷的天,冻得两个人鼻涕都要淌下来了?,这风也?没什么好吹的。 路上?有人卖棉花糖,被一群孩子围着, 本地的中小学好像都开始放寒假了?, 路上?总是遇到。小地方的生活节奏慢很多,他们这个年龄的在燕京都要被书包压垮了?,不?是去补习班就是被家长带去物色补习班, 焦虑被大人下放,连孩子都是满脸愁容。 厝那海是康茵的故乡,对江晚姿而言是遍布了?外婆长大痕迹的地方,这是在以前。 现在又多了?一个意?义,这个意?义里有她,还有见到棉花糖摊子忽然想起什么又去了?路边小卖部的她。 尤映西?脖子上?围了?条红色的围巾,将头发也?围在了?里面,江晚姿要帮她把头发拨出来她都不?要,觉得这样扎扎的反而暖和。朝小卖部跑过?去的时候垂下来的围巾飞了?起来,飞进江晚姿眼?里,成了?一抹比路灯先划破黑暗的亮色。 也?将江晚姿那颗藏在胸腔里的心脏紧紧缠绕。她知?道,当她愿意?有这样一个人与她共享内心深处至为柔软的回忆时,她便出不?去了?。 江晚姿拎着装了?不?少东西?的塑料袋杵在路灯底下,来到这样的地方她也?懒了?,洗澡顺便卸了?妆,刚才出门的时候就涂了?个口红,头发随便扎了?一下。 她见到自己目光尽头的女孩从小卖部里出来了?,她的另一只手从温暖的衣兜里拿了?出来。 -- 第109页 尤映西?买了?一包棉花糖,脚步轻快地蹦过?去:“你吃过?烤棉花糖吗?味道真的是……” 被人单手揽进了?怀里,那只手好长,将她抱得紧紧的,在这个陌生城市冰冷的夜里,也?不?知?道怎么,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她们拥抱过?很多次,从尤映西?以为是单恋其实是双向?暗恋不?敢挑明的暧昧开始,直至如?今,心跳没有那么快了?,但反而有了?要与对方相濡以沫天长地久的感觉。 可能是多亏了?江晚姿手里拎着的这袋烧烤食材,还是在菜场尤映西?砍价砍了?七块两毛买下来的,鸡翅加腌料包砍了?个五毛钱都傻笑了?一阵:“年年说?她爸她妈买菜的时候都这样,也?不?缺钱,就是觉得好玩,过?日子就是要这样。” 这个拥抱有些?不?一样。 她们都在路灯底下,暖黄色的光束里是还没能连成线的断续的细雨,天气太冷了?,又是在河边,江晚姿开口的时候嘴边带出白?气,她的脸在一片朦胧里还是那么漂亮。 浓妆的时候是随便瞄两眼?都会被冲击的极致的美,现在没怎么化妆,凌厉感少了?很多,她的衣服上?沾了?雨水,摸上?去也?觉得她像是被这场不?怎么大的雨淋成了?一个毛绒绒的小动物。 江晚姿:“我是不?是很少对你说?喜欢?” 快被她揉进身体里的尤映西?点了?点头:“所以昨天在病房是真的很想听,才会装听不?见。” 尤映西?知?道江晚姿是喜欢她的,但究竟有多深她不?清楚,自己是有为了?这段感情不?断下坠甚至坠到谷底一无所有的勇气的,但她孤苦了?很多年,总嗜好那么一点甜,她就可以下坠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被抱过?,被亲过?,她们之间目前为止算得上?过?火的只有花房那次,但依然算不?得什么。 能用来表达喜欢的太多了?,偏偏江晚姿很少将那两个字挂在嘴边。 “知?道为什么吗?”江晚姿的声音只要低下来一点,都会很抓耳,但还是因?为才二十几而显得有点浮。如?果她年龄再大几岁,三十岁左右,可能性感的意?味还要更浓。 尤映西?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掌心里还有那包五颜六色的棉花糖,摇摇头:“不?知?道。” 江晚姿:“我以前对很多人说?过?喜欢,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就喜欢了?那么一阵。从我自身出发的话,这两个字一点都不?值钱,所以我不?想对你说?,你在我心里是更特别的存在。” 她用鼻尖点了?点对方的鼻尖,低垂着眼?,那点深情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是喜欢以上?的位置,也?不?是爱,爱在我眼?里也?不?值钱,但到底是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想到。” 其实到这里就可以了?,尤映西?的心本来就软得像回弹很差的海绵,随便一戳就是一个她能记很久的洞,她已经在吸鼻子了?:“喜欢也?行,你知?道我想要的本来就不?多。” 旁边的车道上?有人在鸣笛,响了?好几声,还有车灯晃过?来。江晚姿的思绪没有因?此被打断,她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放在对方后背上?的手往上?挪动,揉了?揉尤映西?又软又因?为发量多而蓬蓬的头发:“但我现在想好了?,也?不?是现在,是刚才你去买棉花糖的时候,我见到你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好了?。” “你是那个我想和她有个家的那个人。” “我一个人不?是家,我和别人也?不?是家,只有和你一起才是家。” 家这个概念对江晚姿而言,陌生又宝贵,她渴望有个家,却一直没得到过?。小时候和江旭冬还有康茵一起住在四合院里,已经很像一个家了?,但家应该是幸福的,康茵的不?幸福冲淡了?家的感觉。 后来被温以静接回江家,什么都不?缺,佣人也?很多,但一家人都很难聚在一起吃饭,要么冷言冷语,要么干脆吵起来,乌烟瘴气。 尤映西?也?差不?多,她那个家支离破碎的,能想起来的温馨寥寥无几。 反而是在这样一个冷得取消了?坐船游荔水计划的晚上?,在插线板找不?到还得联系房东的这个完全?陌生的屋子里,她们两个一边串串一边烤串一边吃串,腌好的鸡翅码进烤盘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孜然味辣椒味浓得充斥了?整个房间。 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依偎在一起喝水果茶,头顶的光束在她们的背后勾勒出交织在一起的背影,才像个家。 桌子上?的菜和肉都还剩不?少。 “吃不?完好浪费啊。”尤映西?把江晚姿的两条弯起来的腿打开,伸长,她头往后仰,躺在了?上?面,“放冰箱里明天还可以再吃一顿,你要吃火锅还是麻辣香锅?” 江晚姿从旁边将手机捞了?过?来:“你是田螺姑娘吗?要是太累就出去吃好了?。” 她的眼?睛映着屏幕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尤映西?看了?又看,还舍不?得移开目光。 “不?累啊,我还蛮喜欢做饭的,十岁就能自己炒蛋炒饭了?,姐姐都喜欢吃。” 江晚姿本来想点个麻辣香锅的,但想了?想那个耳朵的药的说?明书里忌辣,刚刚烧烤都没准她吃辣的,便说?:“火锅吧,清汤的。” -- 第110页 “好呀。”她眯着一双眼?,像猫似的,被江晚姿挠了?挠下巴。 尤映西?躺在江晚姿腿上?,小群里闵又年艾特她:西?西?,你爸今天去学校了?,应该不?会下处分?,就是可能你不?方便再回学校了?。唉,不?过?你本来也?不?怎么来学校,没什么影响,好好备考,加油! 她忙着回复对方,还不?知?道现在网上?已经有了?她的颜粉。 《无人沉醉》今天首发预告片,一分?多钟,将几对CP都剪进去了?,末尾的二十秒里快闪了?吵架亲吻奔跑告白?的高潮画面。方白?那对是在酒吧里,尤映西?演的阿雯一闪而过?,是眼?里含泪的一次回眸,然后响起曹听那首名为《余温》的前奏,强烈的鼓点被曹听标志性嗓音的哼唱衔接。 戛然而止,黑色的画面里映出本片将于2月14日情人节上?映的宣传词。 宣传的微博艾特了?几位主演,没有尤映西?的名字。 因?为有姜杨这样一个流量小生的加盟,火速破了?万转,实绩很多的男女主反而被压在评论的后面,方白?的粉丝基数不?大,控评控不?出什么气候,倒是蛮有心的换上?了?自家美工组弄的宣传头像。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人在问阿雯的扮演者是谁。 预告片里也?没有阿雯的名字,是被单独截出来的一张图,秒数太短了?,做成动图都差点被人忽略。不?断有人在问,还有人奇怪为什么配角中的配角会被剪进去,被底下的人怼:赏心悦目的妹妹为什么不?能放进去啊? 虚拟的棉花糖:就是啊,本来是某个主演的路人黑,现在有点想去电影院看了?。 书亦你家干脆开粥店算了?:这不?就是青春疼痛电影吗?江晚姿拿金桔导演的就这水平啊? 喔喔奶糖:楼上?郑令原披皮黑,反黑站已挂望周知?! 耳朵发烫心拔凉:笑死我了?,郑令原的粉丝怎么窜这儿?来了??你家蒸煮演话剧去了?没公开活动你们很闲吗?不?过?说?真的,是不?是因?为是女同性恋,江晚姿很会诠释女人的美,拍女人真的有一套,郑令原的颜巅也?是在她的电影里面。 可达鸭袜子破了?:不?是,真的不?是有营销吗这个妹妹?怎么这么多博主在安利啊,一般漂亮吧?就是这个眼?神好倔强,惹人怜哎。 尤映西?很快刷完,还有人下手更快,都用她做头像了?。她觉得当下的心情很奇怪,就是,一方面觉得网上?这些?因?为一幕镜头就喜欢上?她的人,这样的喜欢很空,但又确实是存在的,像这样的还不?少,于是又觉得有满足感。 将手机还了?过?去,她勾起江晚姿的小拇指:“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洗漱准备睡了,因为明天还要加班,回来刷评论区见到金主接连投了两个浅水,应该是要我加更的意思??希望我没会错意……悄悄说,下次这种可以直接投深水,因为深水有广告位,可以让灰扑扑的这篇文蹭一点点流量…… 会错意也无所谓了,反正好多存稿啊笑死我了,你们写长评也可以骗加更的啦~总之谢谢金主流火,唉,你真的给我投了好多雷 第56章 、56 考燕美学?美术是俞淑容的期望, 不?是尤映西的心愿。 她以前因为不?知道?未来自己想做什么,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未来,心愿以及依靠心愿构建的人生在?她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被她妈随便塞进?去的这个无可无不?可,却也没有这辈子将就着这样过了吧的感觉。 好像这个选项在?她的潜意识里连将就都不?如。 毕竟尤伊暖是除了妈妈太过逼迫以外也确实喜欢, 是这方面的料子。不?像尤映西这块半路被捡起来的布, 有很多补丁,就连画室的老师都瞧得出她不?喜欢画画, 天赋更不?及她姐。 两个人是收拾了桌上的残局洗澡了以后才躺在?床上商量这事?的。 电影要上映, 工作上的事?情很多, 学?校那边作业也不?少, 江晚姿带了电脑来的, 将邮件发送过去以后, 床的另一边有人爬上来了, 她将已经微微发烫的笔记本合上,甩在?旁边。 “是为了我吗?” 艺考要去, 也会全力以赴, 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以来行尸走肉一般的努力有个交代, 也是尤映西为执念太深的俞淑容委曲求全的尾声。但她已经想好了,就算考上了也不?会去报道?,而?是想复读,明年参加燕戏表演系的艺考。 民宿的被子是羽绒被,没有棉被那么强烈的压在?身上的感觉, 尤映西躺下去, 朝向江晚姿的那一面:“不?全是,一半吧。” “那几天在?片场,真的很愉快, 觉得演戏有趣很多。” 剧本里寥寥几笔的人物,尤映西起初对?阿雯这个角色只有模糊的概念,二十出头,对?作为女二号的朋友好得不?行,可以连吃一个月的泡面就为了帮眼瞎遇上渣男的朋友省出堕胎费。 留出的空白很多,尤映西第一次演戏,有点抓不?住感觉,江晚姿叫她围绕着阿雯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试着写人物小传。她也不?愧是学?文的,唰唰唰写了两千多字,为阿雯补全了从呱呱坠地至闯荡社会的经历。 与这个人物的告别没有随着杀青的到来而?到来,就像尤映西现在?,身上依然有属于阿雯的回忆。 -- 第111页 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家、画室、补习班的三点一线,万念俱飞与野渡也只不?过是压抑之余的放松,占比也不?多。 在?十七岁过渡至十八岁的这一年,她也想像边川一样脱离大人的意愿做出自己的选择,万分庆幸,不?早也不?晚,是在?十八岁以前遇见了江晚姿。 是江晚姿将她带出了一眼可以望尽的人生,才知道?贫瘠的荒原之外原来还有花团锦簇的世界,她可以用很多个阿雯叠加起来的回忆与体验覆盖自己不?如意的无聊至极的少年时代。 尤映西本来只是面朝着江晚姿的方向,聊着聊着,像有什么皮肤饥渴症似的,不?知不?觉粘在?了对?方身上,胸贴着江晚姿的胳膊,她的胳膊搭了过去,隔着衣服在?摸江晚姿的腰。 平躺的姿势,放松的体态,江晚姿腹部的两条马甲线没那么明显了,尤映西察觉到的是柔软的触感。就像媒体报道?的这个人,除了才华横溢以外,别的标签都是暴戾冲动,倨傲冷漠,唯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如三月的春风一样,和煦而?温暖。 “就算只是一半,要为我做到这一步,真的可以吗?” 江晚姿脸上在?敷面膜,她本来没带,是出去买东西的时候顺便买的。本来还想尤映西也敷,但人家这六岁都不?是白差的,“我应该不?需要吧”再配上那张熬了夜都白里透红的脸,真是能?怄死人。 被子里她的腿被人勾了一下,变成她的与她的,两条腿交叠的情况。 江晚姿的脸无处可亲,尤映西将她的衣肩滑下来一些?,漂亮的直角肩,要配上一个舒服得令人脚尖忍不?住蜷起的吻。 于是尤映西吻了上去,一点点加大力道?,恨不?得早点遇见她,将她变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吮吸是感情支使之下自然而?然的动作。顾徐希那时说的占有欲一次次在?亲密接触之中被尤映西领悟,齿尖的勾连可以在?她喜欢的这个人身上烙下痕迹,她付诸行动,听见对?方轻轻嘶了一声以后又?心疼地停下。 抬眼,那盏壁灯昏暗的暖黄的光进?入她那双大眼睛里,尤映西微微眨了眨眼睛,问道?:“可以吗?” 在?遇见她之前,江晚姿见过那么多演员,见过那么多女人,却从来都不?知道?,除了眼角下垂的狗狗眼以外,大眼睛也可以可怜兮兮。 可怜什么? 谁咬谁啊?是谁疼? 江晚姿都笑了,将敷了一半的面膜揭掉,在?对?方嗅出危险将要撤退之际,她一把将人捞了过来,一个翻身将尤映西压在?了身下。 手足无措之下,尤映西扶住了江晚姿的肩膀,又?偏偏指腹轻轻压在?了那两个齿印上,惹得对?方眉头一蹙。弄这么大的阵仗像是生了气,哪知江晚姿开了口竟是这样的口吻:“我是你的,想咬哪儿都可以。” 她一边回答一边吻了吻有点被吓着的尤映西。 “那你为什么……”尤映西羞红着脸问。压在?她胸前的另一个女人的胸存在?感太强,若隐若现的沟壑令她血气上涌。 江晚姿没有全都压在?尤映西身上,胳膊撑着床,又?抬起左手手腕将她的头发别去耳后,口吻有点严肃:“今天我和顾徐希的电话,你听见了?” 她是对?着能?听见的右耳说的,也像是在?问尤映西:“听力这么好,你另一边耳朵怎么又?能?听见了?” 尤映西:“你没有离得很远。” 是她疏忽了。江晚姿叹了一声气:“我以为那样的距离你没法听见。我刚起床的时候都很懒,懒得走很多路。” 惹得对?方笑了一下。 江晚姿捏了捏尤映西的鼻尖,退回了床的另一边,侧躺着,胳膊支着头:“怎么?要和我破釜沉舟?” “一个人是破釜沉舟,两个人是风雨同?舟。” “当然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嘴唇被人亲了一下,尤映西听见江晚姿放松了以后格外温柔的声音:“我也是。” 两人次日在?市区随便逛了逛,本来奔着江晚姿的外婆喜欢吃的芋米饼去了鸽子坡,哪知道?那家因为要帮忙带孙子已经搬去了沪市,随便吃了一家的芋米饼,也不?知道?是不?是康茵喜欢的那个味道?。 也可能?芋米饼的味道?都差不?多,康茵怀念的是她回不?去的童年时光。 晚上还去了夜市,就在?鸽子坡前面,差不?多过两条马路的地方。还没走到,便飘来一阵令人忍不?住咽口水的味道?,很多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烧烤味还有卤味格外浓郁,霸道?得压过了别的。 顺着人流走过去,两边摊子林立,卖什么,价位多少,全都明码标价用显眼的纸张列着,贴在?摊车上。油得发亮的木桌,横杆断了的塑料凳,没来得及收拾全是烤串签子还有食物残渣的桌面…… 脚下的地面也得提防,以免踩到不?平整的地砖,被脏水溅到。 她们逛得津津有味,大半都是尤映西在?吃,江晚姿一般都不?怎么吃夜宵,买什么都只买一份,她尝尝味道?,剩下的都进?了尤映西的肚子里。 尤映西:“我以为你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人又?多又?杂,刚才买鱼丸都被撞了好几下,环境还没苍蝇馆子好,吃的还可以,但是肯定不?怎么干净。尤映西人生里第一次去路边摊还是高?一的时候被闵又?年拽过去的,就在?学?校外面,免费吃的烤串,可惜吃坏了肚子。 -- 第112页 不?过后来多吃了几次就好了。 江晚姿:“是因为这个才喜欢的。” “什么?”尤映西蓦然愣住了。 她刚才吃着鱼丸,没注意这个人什么时候落后了自己几步,一回头,只见江晚姿手上拿着个白色的拍立得,机器里正?在?吐出一张照片。 两边是各色的塑料棚,用绳子悬吊起来的梨形灯泡有的亮一些?,有的暗一些?。空气中不?知是雾是烟还是呼出的白气,人头攒动,灯火绵延,尤映西戴着一顶牛仔蓝的渔夫帽走在?前方——被江晚姿定格的这一幕,就像是在?诉说,她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有多么不?容易。 签子插进?最后一颗鱼丸里,尤映西却松了手,她见到几步之外的江晚姿对?自己晃了晃新?鲜出炉的拍立得:“不?只你十岁那年我十六岁那年的那两张,也不?只今天的这一张,我想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张拍立得,一直到我们慢慢变老。” 江晚姿一米七六的个头,几乎将她背后那盏爬满油污摇摇晃晃的灯泡遮住了,变暗的是烧烤摊旁边堆满啤酒瓶的一隅,尤映西却觉得在?这一刻她的世界亮堂堂的。 第四日,她们去了以前康家坐落的那片民房区,人去房空,昔日带着天井的大院子现在?成了临河的茶楼。来都来了,二人索性喝了会儿茶吃了点东西,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能?听见从远方传来的唢呐声。 康茵走了,她儿时听过的唢呐声还在?,一声声的悲怆悠扬,像是走得还慢过了时间?。 不?知道?她们下次如果再回来,茶楼与人是否依旧。 比下次更早到来的是返程的日子,江晚姿没有食言,她带着尤映西一起登上了赶赴燕京的飞机。 在?飞机上二人都没怎么开口,头靠着头,手牵着手,平时那么漫长的飞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尤庄琛与俞淑容在?到达口并?肩而?立,尤映西也没想到自己迟来的叛逆会促成这对?貌合神离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变为盟友。 另一边是六个西装革履身材健硕的男人,面容是如同?复制粘贴的冷峻。 “你能?以一敌六吗?”尤映西慢下了步子,见到了俞淑容快要发作的脸色。 这个关头还开玩笑,她们也不?过是苦中作乐。 江晚姿竟然还认真地想了想:“一个还成,两个勉强,三个够呛,六个……要么上天垂怜,要么他们捶死我。” 余光里见到为首的那个朝自己走了过来,江晚姿揽她入怀,用力地抱住了她,对?着她能?听见的那只耳朵轻轻说了声:“要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她们在?机场分别,各自回了各自的家,又?离开了真正?的那个家。 汽车上,尤庄琛指着耳朵问了问:“好一点了吗?” 尤映西点头:“嗯。” 俞淑容瞥了眼旁边的女儿,些?微的动容并?不?能?阻止她拿着尤映西的手机,动手删了江晚姿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决定在?回江市之前将这部手机没收。 “随便你。”尤映西望向了窗外。 那年除夕在?燕京是个下雪的夜晚,几年以后她们在?一中门口再度邂逅,还是雪天,尤映西十八岁的那一天,她等到江晚姿回到自己身边,依然落着大雪。 她人生里难忘的遇见与重逢都是雪天,也都是她。 如今,在?离别的这一天,燕京也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向车窗。 而?她们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却被迫走远了。 第57章 、57 艺考当?天, 时间倏忽而过。尤映西走出考场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像是不太相信自己这些年来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去备考,竟然就这样草草落幕了。 甚至天都还没完全黑下来。彤云晚风, 路过人间,她来不及欣赏, 便被守候在外的父母带上了连夜赶回江市的飞机, 弄得像燕京有什么多待片刻便会感染人类的病毒似的。 窗外的景色由另外几架民航飞机与天上的航行灯构成,尤映西的目光一直盯着某处。沉默的人, 放空的表情, 都被身旁杯弓蛇影的俞淑容想当然地曲解, 女人正与一对一的家教沟通第一次上门的时间, 盯着屏幕, 冷硬道:“别惦记她了。” 尤映西听见了, 但?她有恰当的借口听不见, 反正俞淑容在她的左边。 她的沉默一向都被俞淑容视为忤逆,只有这一次, 她真的忤逆了, 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因为事件本身的荒唐, 于是父母连“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为什么”都不稀罕问,总觉得随着时间过去,她便会遗忘, 进入大学, 工作以后,步入他们以为的那个正轨。 叛逆了很多次的孩子,觉得她长大了是在收起满身尖刺的那一刻。从未叛逆过的孩子, 觉得她长大了是停在人生?岔路口的时候,非选了一条父母反对的路。 长大不意味着成为了一个事事?正确的人,但?至少意味着正在努力成为一个自己想成为的人。 俞淑容头一次对这个总是逆来顺受的孩子产生了无法支配的感觉,这感觉令她挫败,令她惶恐,甚至令她开始察觉自己的变老。还没等商定好时间,俞淑容便放下手机:“你们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她的口吻并没有那么强硬,暴露了她动荡不安的内心,但?尤映西没有逮住这一可乘之机狠狠反驳,而是出乎意料地淡淡嗯了一声。 -- 第113页 女儿的顺从不像妥协,也不像已经麻木了的漠然,更好似体内正蛰伏着一股巨大的要将眼前的被动与不平全都掀翻的力量。 足足隔了半晌,俞淑容才迟疑地回过目光。 为免吵架,尤庄琛坐在前方。他们登机早,离起飞都还有好一会儿,俞淑容闭着眼,在补觉。 再醒来的时候是空姐在问要什么喝的,俞淑容如以往一般替尤映西做了主张:“两杯温水,谢谢。” “……你怎么了?耳朵疼?”俞淑容将那杯温水递了过去,见到尤映西的左手手背微微拱起,放在了左耳上。 尤映西放下了那只手,捧着水杯:“没什么。” 她低垂着眼,温水不算温水,还有微微的烫,在透明的杯壁上形成了薄薄的雾气,也进入了她的眼底,烘出了酸涩的感觉。 耳朵不疼。我只是,在想一个人。 尤映西这样在心里回答着,一口闷下了那杯还有点烫的白开水,嘴唇被烫得发?疼,却成功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给逼回去了。 货币流通的年代,却有很多东西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远古时期。 譬如这杯水喝下去,嘴唇替代了眼睛与心脏的疼。譬如抵达了南洲水苑,对面那栋别墅不知什么时候迁入了别的住户,阳台上各色的盆栽变成了晾晒的衣裤,一月与二月,南方的风与北方的风,归期不定的心上人与辗转反侧不得安眠的思念。 譬如俞淑容以为能令尤映西断了痴念的囚禁,实则上是对这个孩子从身至心的残忍的剥夺,令她在五月的某一天在家里突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还是那家私人医院,尤映西醒来以后床边是尤庄琛与俞淑容。 这对当时在燕京互为盟友的夫妻不负她望,将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的貌合神离贯彻到底,回到江市便撕了盟约,整天为究竟要不要关尤映西在家里吵个不停。 最后那次是俞淑容嘲弄地笑:“你现在装什么大好人?你是不在意,你当?然不在意,在孩子身上花心思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尤庄琛忍无可忍,又确实没有资格反驳,他砸门而出,变得早出晚归。 见到尤映西没什么事?了,尤庄琛台里还要开会便起身走了,可能来的时候太匆忙,公文包都没仔细合上,露出了里面东西的一角,好像是个牛皮纸袋。 他瞥了俞淑容一眼,那个眼神在尤映西看来有些奇怪,像是这个牛皮纸袋俞淑容不能见到似的。 房门开了又关上,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俞淑容在削苹果,以前尤伊暖还在的时候她没少为她削水果,苹果皮可以从头至尾稳稳一刀,现在也削得很快。递过去的时候却愣了愣,尤映西伸过来的那只手瘦得像是皮包骨头,俞淑容呆滞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疑惑出声,她才松了手。 咬下第一口苹果,尤映西听见俞淑容问道:“你觉得我是在折磨你吗?” 苹果很甜,她的话却刺耳,尤映西甚至笑了笑?:“是啊,很多年了啊。” 女孩的脸色苍白,嘴唇不但?没有血色,还有点缺水的干裂,病号服罩在身上像是大了一号,衬出她格外单薄的身体。这些都加深了折磨的可信度。 时至如今,这场俞淑容本以为会是压倒性胜利的拉锯战以两败俱伤告终。 那栋别墅是婚姻的坟墓,俞淑容埋葬了这辈子不会再为第二个男人忍受两次生?育疼痛的心动,她以为也能埋葬了尤映西偏要为之的初恋,哪知道区区一个偏字,是不惧素履,也是不畏困苦。 十八岁的少年,满被风霜也不会迟暮,她的身上多的是没处使的孤勇,全都砸向不可能的那个女人,也在俞淑容的心头烫出了一个逼着她面对现实的豁口。 这个豁口令俞淑容明白了,除非逼尤映西去死,不然她能做的只有成全。 怎么可能逼? 俞淑容心想,她在疯了的时候的虐待,也不是为了逼这个孩子去死,她只是在被男人出轨了的那一年便被抽筋剥骨,蜕下一层皮,也失去了去爱一个人的本能与动力。本来还残存着一些,所?以在面对尤伊暖的时候才像个妈妈,但?随着尤伊暖的死,这些也烟消云散了。 俞淑容放下水果刀,也没顾得上擦手,她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间流下,很快洇湿了胸前的衣服。冬二月至春五月,素色的开衫单薄,她像是也放下了那些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负担。 尤映西向她妈递过去一包纸,喉咙动了动,还是没能开口。她与俞淑容之间的感情生?疏,注定了她只能做到这一步。 “你是燕美的校考第一。”俞淑容擦着眼泪,说道。 尤映西早就知道了,不明白俞淑容为什么又提了一次,只见她妈抿了抿唇,盯着她,眼里的哀求因为想放过对方而变得只有零星半点:“不想去念,对吧?” 尤映西没有迟疑,点了头。 没有雷霆震怒,没有大吼大叫,没有付诸暴力,而是沉默了一阵。俞淑容不知想起什么,明明刚才眼泪已经止了,现在又自眼角滚下一颗亮晶晶的泪水:“你们姐妹都是一个样。” 出院那天,尤映西见到了五月的阳光,也奔向了自由。 高考以后,五人小群聚会了一次,在有间菜馆弄了个小包厢。尤映西做东,在随便吃的号召之下这群朋友确实不客气,朝贵的点,上了满满一桌菜。 -- 第114页 店里在放曹听的那首《余温》,是火了几个月还没见降温的大热歌曲。 尤映西被困在家里的那阵子,《无人沉醉》上映,口碑爆棚,影院的排片一加再加,令其他七日游的电影沦落成了五日游,三日游的电影惨遭一日游,本都收不回来。 截止今日,已经在都市爱情类型片的票房榜里压过了贺望的那几部,江晚姿继《野马之夜》之后再度被捧上神坛。撇开那些短片不算,执导了两部电影便能在文艺片与商业片领域里有这样的佳绩,甚至有人称她为导演界的紫微星。 但?江晚姿最后一次的公开现身是在《无人沉醉》的庆功宴上,距今已有差不多四个月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在做什么。 那时她一身白色西装,上臂的位置还戴了黑色的袖箍,银色细高跟,V字领的内衬露出一点沟壑,微弯的黑发?,露出额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怎么笑?,笑?也是冷笑,还被一身着装将本来就有的斯文败类气质衬得更加明显了。 这年头冲脸的人很多,庆功宴的当?晚还有人开了她的图站。转赞评的数据都很可观,简直堪比流量,甚至有人盼着她放弃导演去当演员,造福颜粉。 尤映西浏览完图站的内容,戳进底下的相关链接,只见是江晚姿在电影上映之前?录的宣传片,片尾她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情人节快乐。” 眼神的前?后反差有点明显,底下有人怀疑是这位渣攻在对被藏得好好的女友隔空喊话。 这个视频发?布于二月初,尤映西被没收了手机,电脑也在学习的时候才被允许使用。 她错过了这句祝福,不想再错过祝福背后的那个人了。 尤映西与喝得微醺的另外四个人碰杯,约好以后每年至少聚一次,便在灌进喉咙的啤酒的苦涩味里过完了五味杂陈的青春。一行人鱼贯走出有间菜馆,在《余温》鼓点放缓的尾声里各奔东西。 她因为阿雯的角色有了点名气,刚才吃饭的时候就被人索要了签名,好几家经纪公司通过电视台里工作的尤庄琛找到尤映西,想要签她,却都被本人婉拒。 演戏是尤映西慎之又慎下的决定,不是随便签下艺人合同便随波逐流的率性。更何况江晚姿那么厉害,她想配得上她。 尤映西报了表演班,在为明年燕戏的艺考做准备。 散伙了也没回家,而是去了开在居民小区二楼的教室,是西江艺术大学表演系的专业教师开的,还是俞淑容为她找的,随口那么一句:“别浪费我的钱,要报就报好的。” 身台形表,一直上到晚上十点,尤映西出了小区却没走,她总是习惯在路口吸会儿烟。 有车灯晃过,不久,又自身后传来笃笃笃的声响,不像高跟鞋,更像是行动不便的人在拄拐。 尤映西简单在心里判断了一下,没有在意,没有回头。 没了脸,就一个背影,偏偏有人认出来了—— “什么时候学会的吸烟?” 倚着路灯的人愣了好一会儿,那支烟夹在她的指间,烟头堆出一截,落下来,烫得她回了神。 也在这一刻听见了自己名为喜欢的,隔了将近半年又开始为这个人剧烈搏动的心跳。 她还是喜欢她,她没忘。 身体的反应也没有忘。 第58章 、58 这片的?居民小区有年头了, 外面花坛的?石砖碎裂的?碎裂,有的?还?整块脱落了,暴露出灰色的?水泥胚。路灯旁边的?女孩身上的?短袖T恤也是灰色的?, 袖口不大,但偏偏手?臂与?袖口相连的?部分还?空了小半圈, 路灯的?光束之下有向光的?蚊蚋在飞舞, 也衬出了她整个人宛如弱不禁风一般的?单薄。 身后没了动静,双方的?沉默像是在迎合着夏日夜晚沉甸甸的?风, 又像是小别半年以后在各自的?努力与?求来的?天意之下终于盼得?重?逢, 既惊又喜, 还?有点不敢相信的?茫然?, 反而不知该怎样面对对方了。 躯体之内的?心脏跳得?很快, 躯体之外, 尤映西的?反应其实?有点木, 石像一般定在那儿了,甚至被烟烫得?回了神, 想的?也是先将这支烟吸完。 这样的?情景她想过?, 也梦过?, 也不是没想过?干脆飞去燕京找她好了,但是江晚姿奔波各地忙着电影路演的?照片里,当时机场的?那六个黑色西装男人如影随形,外人以为的?耍大牌,其实?只?不过?是江家?对她的?监视。 尤映西无意为江晚姿添不必要的?麻烦, 她好好在江市等着就是了, 她的?等待在别处常常是劳而无功,只?有江晚姿是那个一定会回来,也不吝于回馈她无上欢喜的?人。 不期而遇, 尤映西想起自己?的?憔悴与?消瘦,又有点慌张起来。她们当初是答应了对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她尽力了,但想江晚姿想得?快要发疯,失眠不可避免,学习也很忙碌,有很多次都是囫囵用面包饭团之类的?对付过?去的?。 她将烟头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要从包里翻找出化妆用品,但东西太多了,被没带头的?充电线缠成一团,她找着找着,又突然?停下了动作,想起了刚才笃笃笃的?拐杖声。 尤映西猛然?回身,指尖还?抓着充电线的?一头,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又在错愕之下松开了手?:“……你腿怎么了?” -- 第115页 不远处的?江晚姿拄着一副拐杖,拐杖架在腋下,她的?两条腿都在长裤的?布料包裹之中,但这样偏向左腿的?姿势显然?是右腿无法使力。周围的?空气闷闷的?,好像在酝酿一场暴雨,她从车上下来走?了这么一会儿,额头上都出了汗,更多了不少风尘仆仆的?味道,甚至还?有点狼狈。 “待会儿再说?这个。”江晚姿笑了笑,她向尤映西张开另一只?手?,“你不来抱抱我,或者让我抱抱你吗?” 如果可以,江晚姿是想朝对面的?那个人飞奔过?去的?,但是不行,她现在是个瘸子?。 那点按捺不住的?激动没法使带了伤的?右腿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痊愈,只?好借由右手?来传递,在尤映西差一点点要扑上前的?时候,江晚姿先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先是揉了揉头,再是抚背,掌心之下是分明的?骨感,江晚姿:“你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女朋友。” “说?得?好像你照顾好了似的?,你更糟糕。”尤映西埋在江晚姿的?胸前,狠狠嗅着她身上那股又像柠檬又像汽水的?味道,好似又回到了去年夏天,她们在百花深处。 江晚姿:“耳朵好了吧?” 尤映西点点头:“早就好了。” 江晚姿吻了吻她的?眉心:“你不想我吗?刚才为什么不过?来,包里有什么?” 包包都还?没关,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一团糟的?凌乱加上被翻到面上的?这些都暴露了尤映西刚才在慌些什么。 也不用她回答了,江晚姿边吻边向下,吻得?尤映西动了情,意乱涌现在她的?眼中,狠狠抓住了江晚姿身上的?衣料,又听见对方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惹得?她双腿发软,那双有点上勾的?眼睛望入她的?眼底:“如果是为了漂亮,那不用化妆,你怎样都好看。如果是为了遮掩憔悴,那也不必,等回去再收拾你。” “那你呢,都瘸了,这算什么?”尤映西怕与?她对视,又不舍得?不对视,四目相对之下轻易便陷入了对方的?温柔沼泽,那点害怕漫了开来,又可耻地变成对“收拾”的?期待。 江晚姿被她反将一军,觉得?好笑,却叹了声气:“是意外。”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想目睹这些也都目睹了,要不是他的?妹妹瘸了条腿,恐怕还?要更加干柴烈火。江旭冬放下车窗,有点无奈地冲前面的?人喊了一声:“小九,你们回酒店好好聊,别在外面这样,你的?腿还?得?好好养。” 上次在片场江旭冬还?是短寸,现在头发长了不少,下车的?时候随意甩了甩头发,几簇发尖胡乱翘着,衬衫的?衣袖叠在肘弯处,将拐杖收短放进后备箱,小臂因为发力而鼓起有力又漂亮的?肌肉。 他身上糅杂了男生与?男人的?气质,长得?反而没江晚姿那么冷硬,人也十分随和,见尤映西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喊他,江旭冬笑了一下:“随阿晚一样叫我小哥就好。” 尤映西知道江晚姿家?里有四个哥哥,但除了江旭冬以外,与?其他三个都没什么感情。兄妹二人笑起来的?样子?又确实?有点像,她感觉亲切不少,冲江旭冬笑道:“小哥。” 男人点点头,想起什么,开车之前从包里翻出一个平安符:“差点忘了,来,你好好收着这个。” 江晚姿见尤映西愣着,像是觉得?这份礼物有点突然?又有点珍贵,不太敢收的?样子?,便伸手?替她接了,不由分说?塞进她的?口袋里:“我有一个,你也得?有,成双成对才是好兆头。” “你是得?好好收着你那个,整天瞎逞能。”江旭冬的?身高在越野车的?驾驶座里都显得?是刚好卡进去的?。被尤映西问了一下是怎么回事,他一直将自己?安在兄长的?位置上,从小到大面对江晚姿这样的?妹妹本来就没多少用武之地,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一脸的?余怒未消,口吻近乎于责骂了: “你身边这个胆子?大过?天的?人呗,有天晚上自己?偷偷驱车去机场,在半路被爸的?人截了,她非要回江市,追逐了几圈出了车祸。” 江晚姿觉得?也忒没面子?了,喊了声:“哥——” 她哥温柔惯了,难得?板着张脸:“哥什么哥,骂不得?你了?再嚷嚷驾照都没收。那个,妹妹啊……” 江晚姿看了过?来,江旭冬:“不是你这个妹妹,是你旁边那个妹妹。” 要是个男的?,他就喊妹夫了,这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来想去不也是妹妹吗? 那个妹妹甜甜地应了声:“哥——” 江旭冬脸上立马有了笑容:“嗯,帮哥的?忙,以后好好管管她。” 尤映西:“好。” “好什么好?”江晚姿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演得?跟真?的?似的?,气不打一处来,捏着她的?脸蛋,装出来的?恶狠狠一点都不吓人,“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尤映西:“听你的?。” 男人开着车,听见身后的?那个妹妹很快倒戈,笑得?无奈。 她隔了两秒又道:“可是车祸真?的?很可怕,下次不要这样了。” “是五月份伤的?吧?”尤映西猜的?,江晚姿也知道瞒不过?她,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你不是生病住院了吗?” -- 第116页 尤映西:“就算是这样,下次也不可以,姐姐她当时也是……” 为了我。 江晚姿叹了声气:“你不喜欢就不做,都听你的?。” 江旭冬在前方忍俊不禁,被妹妹喂了一声,还?是想取笑她:“说?我是妻管严,我看你也差不多。” 都用不着江晚姿怼回去,远在燕京的?她嫂子?谢茹来电话?查岗了。江旭冬划开屏幕,取名江毓的?孩子?才半岁多,爸爸喊成了阿巴阿巴,偏偏因为工作与?妻儿聚少离多的?江旭冬还?听得?揉眼角了,被谢茹问什么时候回去,江旭冬:“后天一早吧,小九和她再聚聚。” 尤映西靠在江晚姿肩上,抬眼问道:“还?要回去吗?” 听出她的?不舍,江晚姿出言哄慰:“我妈那儿本来就没什么阻力,我爸那儿还?是有点介怀,等这次回去做做工作,尤叔叔这边再通个气,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那这次为什么回来?” 江晚姿握着她的?手?吻了吻指尖:“因为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别人有恋人在学校门口等,我也想你有,可惜这次又来迟了。” 她只?吻了一下,却用了力,唇上的?温度与?体温有差异,连着她的?解释一起熨帖了尤映西的?心,摇了摇头:“不迟,只?要是你,永远都不会迟。” 回了酒店已经不早了,江晚姿的?澡是尤映西帮忙洗的?,她当时车祸伤得?不轻,休养了两个月,小腿刚拆石膏不久,还?有点肿,也没法行走?自如。 她洗完了,尤映西衣服也湿得?差不多了,同样去洗了个澡。 《无人沉醉》以后,江晚姿的?身价水涨船高,凭借两部电影,总票房在国内导演里都进了三环,还?是为数不多的?女导演之一,投来的?橄榄枝不少,但她有意向合作的?寥寥无几。 尤映西也有了名气,却生怕无法顾及学业不想签公司,江晚姿倒觉得?这没什么,先好好备考,反正随时可以去她的?工作室,刚好在拓展艺人业务,她要是真?去了,都没人敢压榨。 处理?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江晚姿听见浴室那边的?吹风机声音停了,她懒得?拄拐杖,扶着墙一蹦一跳地过?去了。见到尤映西杵在玄关那儿,胸前的?抽屉开了一半,她拿着一个粉色的?盒子?在打量。 江晚姿:“差点忘了,顾家?的?酒店为了方便姓顾的?那个入住,房间里是有准备这个的?。” “你怎么拐杖都……” 江晚姿:“我腿没有那么疼,想试试吗?” 她的?腿没有那么疼是双关,尤映西听出来了。 “不”字本来是连着“拐杖都”一起的?,但这会儿要是脱口而出会变成“不想试”,尤映西没有很快点头,但这么长时间的?沉默也足以表明她内心的?倾向。 走?廊的?灯光有点暗,照在她肤色过?白的?脸上添了几分这人太过?单薄的?易折感,她的?气质宛如深山雪水一般干净,反而诱人深入,又舍不得?,只?好将主动权交由她。 江晚姿刚要出声,只?见她眼前的?女孩开了口:“想。” 怕对方不信,尤映西补充道:“想很久了。” 她的?脸霎时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在上卷快要结束之前,我提醒一下,从32章开始,很多地方都散落了伏笔。 * 谢谢深水,也谢谢你的评论。其实前几天我跟朋友交流了一下,这本算是我写作风格的新尝试吧,之前有读者说这本很无聊,两个主角很脸谱化,人设像我强加上去的,说我不会心理描写,其实翻我专栏的作品就知道了,这本风格差很多,一个是我很久没写了,开头几章的时候手生,二个是本来上卷就想用这种风格写,我也跟朋友说了这本是失败的尝试,以后不会再这么写了,在守住自己写作底线的前提下去尽量适应大多数人的快节奏阅读。 没有榜单失去流量,能遇到的读者真的就是靠缘分,所以我们都很有缘分啦! * 半小时以后还有个深水加更,因为这样的话明天晚上也刚好结束上卷(ps,在日万的情况下我也有点纠结要不要加更了,因为有时候砸深水的金主好像也不是为了加更……我有点懵,所以砸深水的朋友,如果要加更的话可以跟我说一下,也可以后面私信我点番外。)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59(深水加更) 《无人沉醉》在网上已?经有资源了, 又掀起了一波自来水博主激情产出的浪潮,截图美化视频创作还有同?人文层出不穷。 男一号屈离是文艺片出身的,奖项拿了不少, 但票房号召力非常一般,商业前景有限, 凭借这部电影近来接洽了不少代言合作, 人气也高了很多。 男二号姜杨是从业履历上有了电影代表作的零突破,这两天被曝光了男人味十足的短寸造型, 大家都?在猜测这位流量是不是入了崔邈的法眼, 要加盟备受瞩目的犯罪题材电影《死亡假日?》。 这部电影自上映以来, 从台前至幕后, 受益的人数不胜数。 但阿雯作为一个配角中的配角, 前期宣传都?没演员名字的, 竟然还小火起来。 时长两个小时的电影里, 阿雯的CUT也就五分钟左右,吸的都?是颜粉, 可惜这个妹妹连微博都?没有, 不像要走这条道的, 这些颜粉很快就散了。 -- 第117页 也没什么物料,作为江市一中的校花还常年出去画画参赛,进出有安检门不准带手机的学校,连同?学视角的照片都?没有。勉强凑出来的九宫格是高一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代表发言的时候照的,学校官网的生图直出。 刚上映的那阵子这些图片被疯转, 有人以为是营销, 哪知道演员还真是素人中的素人。 阿雯在电影里是个拽得五万八万的酷女孩,全网扒出来的那点料摆明了演员本?人完全反差,是个常年拿前五还能代表学校参赛获得不少青少年美术大奖的学霸。 发言的那几张照片里, 尤映西那会?儿才十五岁,江市一中的校服是蓝白色的,套在她身上就已?经是与阿雯截然相反的气质了,扶着话筒脱稿讲话的模样气定?神闲,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底气十足,笑起来的两个酒窝没有那么元气,只是添了很多甜度,嘴角只要恢复平整,整个人还是显得冷淡居多。 就是这样一个在外人眼中有点清冷,被同?校的爆料不好追求是朵高岭之花的人,对着江晚姿由衷道:“想很久了。” 成年与未成年的边界被定?在十八岁,好像只要迈过这条线,哪怕是十八岁的零分零秒,从前的不可为都?会?成为可为。长辈眼中讳莫如深的事情反被牢牢记下,那颗禁果的模样与味道,所有孩子都?好奇。 在整个身心?俱疲的青春期里,尤映西的好奇本?来是万般情绪中最稀薄的一类,遇到江晚姿以后,像是被人纵了火,愈演愈烈,从前的亲吻与抚触是吊胃口的浅尝辄止,嗅到了些微的气味,那种通往深处的求知欲与日?俱增。 学校定?期开设的健康讲座教给了尤映西一些基本?的知识,但反过来,如果停留在理论层面上的认识要交由别人去实践,个中滋味,她一无所知。 却因为别人是江晚姿,无知会?走向在对方盯视与询问之下似火一般燃烧起来的期待,压过了对未知事物的害怕,盼望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彼此占有。 两个人都?洗了澡,江晚姿的行动不是很利落,但她简简单单躺在床上,也耗不了什么体力。尤映西的初吻,她被压在墙上,今夜,她也是下面的那个人,她们之间的主被动方好像总是会?发生表面的颠倒。 江晚姿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尤映西,巴掌大小的脸蛋呈现出思?索的表情,她似乎正?比照着些什么,回忆着些什么。 是生理健康的课本?,是学校老师口头?上不痛不痒的叙述,还是顾徐希发给她的电影? 在开始之前,江晚姿头?一次获得这样青涩稚嫩的反馈,她觉得很有趣,对方的两只手甚至局促得不知该往哪儿放,最后,一只被她握住,握到了满手的汗,一只指尖微微蜷起,撑着床单。 尤映西滚了滚喉咙:“江晚姿……” 任谁也能听出她这一秒的退却。江晚姿是狼,不是狐狸,比起勾诱,她更乐意冲猎物露出尖利的獠牙,表露潜在的危险,巴不得狭路相逢,她的攻击性太强,是光明正?大的绝对压制,即便猎物要逃,腿也会?先软。 对待让她闻到了肉香却想溜之大吉的小动物,江晚姿要做的不是设陷阱,那样的等?待太漫长,也有些胜之不武。 “做好到明天中午再起床的准备了吗?”江晚姿的手以轻柔的力道依次抚过女孩的小腹与腰,又用膝盖顶了顶碰触在一起的腿。 尤映西不禁浑身颤了颤,也被对方有意为之的动作唤醒了记忆,那几部电影在脑中浮现出毫无逻辑性可言的碎片,却因为影片里事后的部分总是被忽略,使?得她缺乏相关经验,无法将这个问句与腰酸腿软的暗示联系起来。 学习成绩向来优异,也难得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当了差生,产生了令人忍俊不禁的理解失误:“……要这么久啊?” 江晚姿笑了起来,尤映西意识到不对,想起女演员大汗淋漓的一些意象,她羞涩又赧然,支吾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已?经上过课了。” “嗯?”江晚姿略有疑问。 尤映西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下巴在江晚姿衣服齐整的胸前蹭了蹭,露出耳尖泛红的侧脸:“很多电影,还有小说?……” “那不一样。”灯光底下,江晚姿的目光显得深邃,“没有任何一门课是完完全全由理论构成的,就算是数学题,也要下笔去解。” 她望进女孩似懂非懂的眼中,轻轻一笑:“更何况,你的那些电影还有小说?,应该没有教过你这个。” 尤映西来不及问是什么,她刚张口,起了个口型的两片唇便落入一个既长且深的吻中,她几近缺氧,险些喘不上来气,长发垂落,与江晚姿的发丝在白色的枕边亲密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唇与唇的分离,尤映西稍加喘息,她知道对方将解释汇入了游离在她承受阈值边缘的吻里,但依然对其中包含的答案感到懵懂。 尤映西觉得自己在靠近那个答案了,灯光底下,江晚姿是她看?不够似乎也看?不透的人。她回忆起对方几次三番的警告,数不清的前任,外貌与性格带来的压迫感……这份危险是具象的立体的。 那些电影小说?没有教过她,怎样去喂饱一个瞻前顾后生怕失德生怕伤害到她,因而亏待了自己的坏女人。 畏惧与胆怯涌上来,江晚姿温柔的面具在尤映西的手中,是她自讨苦吃,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想要,叫对方卸下了克制的伪装。 -- 第118页 她不得已?要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欲壑难填,拆剥吞腹。 炎夏的夜晚,酒店的房间好似被潮水紧紧包围。 尤映西不仅重新认识了自己,也收获了关于?失态的体验,是课本?上没教过的,任如何冷淡寡言的人,也会?渐渐丧失理智。她的头?发湿成一缕缕,粘在额头?上,粘在颊边,咬着嘴唇,到后面渐渐跌入难堪。 她眼皮上的温度也随之窜了上去,像是发了低烧一样的烫。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江旭冬问要不要出去吃饭,尤映西揉了揉眼睛,瞅了眼身边因为伤了腿睡相好了很多的女人,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说?:“不用了哥哥,她还没醒,我们待会?儿叫服务吧。” 江旭冬一没聋二没傻,自然听得见尤映西的声音带着沙哑,他?咳了一下:“她腿都?还没好,你们昨晚……那么激烈啊?” 尤映西在被子里不自觉地夹住了腿,腰都?还有点酸,又觉得江旭冬的顾虑不无道理,但又太直白了,她都?不太好意思?:“对不起,是我……” 她手里的电话被人夺走了,江晚姿是被吵醒的,起床气一犯,对哥也没什么好口气:“你管我那么多?” 江旭冬被她噎得沉默了半晌,又改不了从小到大的老妈子本?性,关心?起了尤映西:“你对人家小姑娘温柔一点儿。” 尤映西朝她靠了过来,江晚姿顺手揉了揉她的下巴:“我简直不要太温柔好吗?” 又问怀里舒服得下巴扬起的那个:“温不温柔?” 半天没个反应,那声“嗯”像是被人掐了哪儿逼出来的回答,江旭冬笑了好几声:“妈那样在床上能折腾人半死的性格,你就不可能温柔到哪去。” 江晚姿:“她那是变态。” 江旭冬:“……” 手机甩在一边,江晚姿开始较真了:“昨天真的不温柔吗?” 尤映西没吭声。 江晚姿亲了亲她的腕骨,温声道:“对不起。” 尤映西往她怀里拱了拱,将头?埋得低低的,黑色发丝里依稀可见泛红的耳廓,细若蚊蝇地说?:“不用,我很喜欢的。” 两人洗了澡,点了外卖,窝在酒店随便吃了点儿,收拾外卖盒的时候俞淑容来了电话,她那边冲水的声音夹杂着引擎声,像是在洗车场。 被问去了哪儿,怎么昨天晚上没回家,尤映西如实告知。 俞淑容沉默了一会?儿:“在哪个酒店?晚上我开车过去。” “妈……”俞淑容对她们在一起的态度一直模糊不清,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步步紧逼了,还没真正?松口。尤映西以为俞淑容又要来硬的。 江晚姿在旁边咬了口苹果,也在等?俞淑容的反应。 她这位准丈母娘也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冷笑一声:“昨天晚上做了吧?” 尤映西:“……” 俞淑容:“我答应你了吗,就上人家的床?还是翅膀硬了想飞?” 两人都?皱了皱眉头?,尤映西听得出俞淑容今天像是心?情不好,也明白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应了一声:“知道了,我晚上跟你回家。” 晚上有饭局,江旭冬定?的那家餐厅在市中心?,商厦本?身的人流量就很多。 大夏天的,江晚姿跟尤映西却都?长衫长裤裹得严严实实,顾徐希不怀好意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来去去,尤映西脸皮薄,被她瞅得很不好意思?。 低头?喝粥,脖颈垂得很低,哪知被顾徐希一眼逮到了后颈上清楚的吻痕,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哦”,尾音还很长。 尤映西:“……” “唉,姐姐上次来,我们西西还是个孩子,现在……啧,某人啊,腿瘸了也不做个人。”顾徐希装模作样地叹气。 尤映西呛得咳嗽,耳根也开始泛红,江旭冬噗嗤笑出了声。 江晚姿在为小女友抚背擦嘴,腾出了个眼神轻飘飘看?向顾徐希:“别拿她开涮。” 顾徐希笑得眯眼:“遵命遵命,我们阿晚的心?尖肉嘛。” 吃完饭,顾徐希回江市的分公司加班了。大概几个月以前吧,她家二老嫌她太过二世祖,整天在网上兴风作浪,败坏了万晟的名声,便将她从万晟的副总位置上拽了下来,在各个分公司的基层里锻炼。 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临走时还装模作样哭了一回,其实是要江晚姿借她点钱,要为刚交上的女朋友买礼物。 江晚姿次日?要与江旭冬一起回燕京,尤映西今天晚上又要回家,两人在酒店门口依依不舍了好久。江旭冬停了车,又去便利店里买了烟,出来的时候见那两个人像是终于?舍得分开了,他?便杵在楼梯下方等?。 掏了支烟含在嘴里,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巨大引擎声,江旭冬被车灯晃得眯起了眼睛。又觉得不对劲,他?抬起头?,只见那辆汽车像是发了疯一般超速行驶,碾过了因为道路翻修设置的路障,在行人的惊呼之中横冲直撞。 尤映西被江晚姿狠狠往外推走,她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因为跌在地上的刹那她清清楚楚见到了这部车的模样,脑中轰然一下炸开了。 再回过神的时候是耳边“砰”的一声巨响,汽车以可怕的力度冲破了路边的护栏,甚至都?没有顺着滑坡而下,而是被太大的惯性带得飞了出去。 -- 第119页 地上满是血泊,躺在里面的男人是刚才仗着运动细胞发达,很快飞奔过去将妹妹推了一把的江旭冬。 尤映西听见江晚姿撕心?裂肺的喊声:“哥!” 她顾不得身上的擦伤碰伤,忍着疼爬了起来,踉跄了几步却生生在那片血泊之前停住,脑海里闪现着那部车的模样,还有一晃而过的驾驶座上的人。她扶着双膝,几乎瘫软得要站不住。 江晚姿已?经叫了120。 手机还握在手中,江晚姿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从江旭冬体内流出来的一大滩血,距离不是眼前的几步,而是一条甚至两条人命,还都?是她们的亲人。尤映西捂着发疼的心?脏跪在地上,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脸色苍白得厉害:“江晚姿……开车的好像是我妈。” 作者有话要说:  伏笔,伏笔!我再提醒!或者你们再看看文案! 我顶锅盖溜了(锅盖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下卷很甜”)……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60章 、60 江旭冬是职业篮球队的MVP, 明星运动员,长相出众,也上过不少节目。 至于出事的另一方, 或者也可以说是肇事者,俞淑容在西江艺术大学设计学院任教, 手握数个国家级的项目, 室内设计领域里也颇有名?气。 名?人效应,事发当晚的医院门口人满为患, □□短炮的媒体本地居多, 也有从临市赶过来的, 里三层外三层, 都想冲破防线进去?采访据说当时就在现场的江晚姿。毕竟当年江晚姿在机场为了哥哥将狗仔打得满地找牙的那一幕很多媒体人士都印象深刻。 院方甚至寻求了警方的协助, 才能勉强维持秩序。 守了两三个小时, 白喂了好多蚊子, 有人没耐心想走了,见到?有几部黑色的汽车向医院驶来, 于是又围了上去?。汽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车内的女人保养得当, 像是只?有四十出头?,采访设备被?挤得频繁敲击着?车窗,她对这场面?司空见惯,静静等待保镖下车围起人墙。 五部车,只?有前面?那辆宾利坐着?媒体守了一夜的人。 从车上下来的是温以静还有谢茹。 温以静除了是江承毅的太太以外, 在外多以云博集团总裁的身?份走动, 一下车便被?人辨了出来。她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斜斜插着?一根成色剔透的玉簪,像是从什么社交场合赶过来的, 身?上是裁剪得当的旗袍,开衩的地方在上楼的时候露出了两条吸睛的长腿。 她生的这几个孩子一半是随江承毅,一半是随她,但不管随的哪方,身?材都很好。 谢茹抱着?个孩子,将孩子的脸紧紧贴着?自己,不想江毓的眼睛被?闪光灯伤到?。 她的表情远没有作为婆婆的温以静那么平淡,是难掩的悲伤,脸还有点浮肿。 媒体不免猜测些不好的,胆子大的几个冒着?被?保镖扔出去?的风险递过话筒:“谢女士,请问?您是已经收到?什么消息了吗?江先生还好吗?” “有网友发布了几张现场照片,场面?十分?惨烈。谢女士,您对江先生度过这一难关?有信心吗?” 谢茹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直至有人问?道:“听说江旭冬先生当时是为了救妹妹才横遭事故的,但是他?不是应该在为球队备赛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市?” 半岁多的女儿在她怀里哭闹,这是江毓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燕京,却是为她爸爸送终而来。谢茹心中无限感伤,在私人飞机上已经哭过一回的双眼疼痛不已,腾出只?手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勉强遮了闪光灯的强光,随着?温以静一道进入了医院。 江旭冬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命在旦夕了,好在运动员的身?体还算是强健,又被?医院用?昂贵的仪器吊着?仅存的一口气,谢茹才得以见他?临终一面?。 私人医院的这层楼里没几个人,温以静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很难被?忽略,江晚姿坐在椅子上,察觉了温以静的到?来。 巴掌声太过清脆,值班处的人员都吓了一跳。 江晚姿眨了眨眼睛,眼神不知是太过疲累还是怎么,都没聚焦:“太轻了。” 温以静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在打量她脸上很快浮起来的指印,琢磨着?这也不算轻,顶多就是不重:“想往狠了扇的,有点师出无名?,毕竟我和小冬之?间还没有你们兄妹的感情深吧。” 她亲情观念太淡薄了,这件事搁别的妈身?上可能会很生气,但她觉得这是江旭冬自己做的选择,旁人无可厚非。 “不为别的,是见不得你这死气沉沉的模样。”温以静踢了一下她伤了的那只?腿,“让个位置。” 这家医院也是奇葩,弄的是连起来的长椅,温以静懒得再走几步,却被?江晚姿有理有据地呛了声:“自己不会去?左边吗?我腿疼,不想挪。” 温以静瞅了她半天,还真是绕过去?坐了,冷笑了两声:“你要是个儿子,早十几年就被?我掐死了。” 江晚姿:“你对我也就只?是不烦而已吧?” 她妈从全球限量的皮包里翻出一盒烟,对着?就贴在眼前的禁止吸烟掀了个白眼,点火吸烟一气呵成,温以静:“那倒没有。” 在商场上浸淫多年养出来的气场,医院的人都不敢近前劝阻,幸好这边也不是什么治疗区,只?好任由她吞云吐雾。 -- 第120页 温以静捏着?女儿的下巴迫使她侧过脸来,这妈在中年妇女里的审美算是可以的,做的美甲没有那么老气,江晚姿忍了这个被?人胁迫的动作,但心不在焉的,也没与她对视。温以静眯了眯眼:“就你爸那平平无奇的模样,你能有这张脸是我的杰作,心疼也是心疼你这张脸。” “但也好过你其他?哥哥,我都无所谓的。” 那江旭冬死了也无所谓吧? 你来干嘛呢? 江晚姿想起康茵死的时候,觉得现在怎么也这样,真的忒没意思了,平淡地“噢”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又问?道:“妈,你不觉得你有感情缺陷吗?” “感情缺陷?”温以静觉得这四个字连起来都好笑极了,“有了感情,才会有缺陷吧,就像你现在这样。” 温以静:“你以为你以前是感情缺陷,后来遇到?了那个女孩,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又怎样呢?一方是感情要好的兄长,一方是你的心上人,可是她妈反而是杀了你哥的人,这样的选择,如果是以前的你,一点都不难吧?” 江晚姿:“哥还没死呢。” 温以静笑容冷淡:“差不多了,你也知道,别骗自己了。” 长椅这边从电梯口出来就能见到?,顾徐希从公司里赶过来,还有点喘,在温以静面?前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喊了声:“温姨。” 顾家这个姑娘的作风一直不检点,温以静见她这身?职业装的打扮觉得顺眼很多,变脸变得很快,就是那一脸妈妈一样的温柔令顾徐希倍感惶恐,都不敢直视她,好在温以静很快就起身?去?谢茹那边了。 “怎么回事啊?”顾徐希在江晚姿身?旁坐了下来,她一路飞奔过来的,差点没被?高?跟鞋扭到?,现在正脱了一只?在揉脚踝。 江晚姿当时被?江旭冬往外推了一把,他?哥情急之?中力道特别猛,她直接摔在地上,拐杖也飞了,小腿现在都还在痛,她也没空去?管。不管闭眼还是睁眼,都是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心里面?想的很多很杂,但她这个人一向会伪装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以至于顾徐希没能从她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洞察出事情的严重性,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对方口吻平淡地解释了一番,顾徐希在闷热的炎夏里被?浇了个透心凉:“……不至于吧?就算不想你们在一起,也不至于……” 江晚姿的描述平铺直叙,没有用?主观感情去?阐述因果,因为她也不想是这样的事实。但顺着?剧情很容易这样理解,所以顾徐希想当然的认为是俞淑容想撞死江晚姿,不料妹控的江旭冬成了替死鬼,她在汽车超速以后的失控之?下也付出了代价。 俞淑容在另一层楼,情况恐怕更加糟糕。 当时汽车飞出护栏,半空之?中,轮胎还在飞快打转,却不再是往前,而是风筝一样向下笔直坠落,江岸边现在都还有四分?五裂的金属残骸等待被?处理。 心电监护仪停在令人惋惜的数字上,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告知家属要准备料理后事。 尤庄琛的脸上没有多少哀戚,反而像解脱了一样,他?看了蜷在角落的女儿一眼,走远了,打电话给远在燕京的老同学江承毅。他?觉得俞淑容是咎由自取,疯了一半的女人要以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去?干扰孩子的感情,势必也会使他?与江承毅的旧交陷入尴尬的局面?。 等挂了电话,尤庄琛再回头?,尤映西不见了。 电梯口杵着?几个人,尤映西不想等,也不想见到?这么多人。她扶着?墙走的楼梯,一步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想见她,又不敢见她,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他?们兄妹的感情那么好,偏偏是自己的妈妈害死了人,这样的事实横亘在她们之?间,情人的关?系陡然染上了两条人命。从前只?有爱,而自此以后还将有恨,任谁看都是两难,两两相欠里说到?底是她欠得多。 尤映西的脚步声很轻,轻得还没下到?江旭冬的那层楼便听见了楼道里的说话声,两个人的,江晚姿还有她不知道的一个女人,声音也很年轻。 偷听不好,但她很难再往前迈出一步,又想离江晚姿近一点,便扶着?有点生了锈的扶手坐了下来。 就在尤映西所在的这层楼下方,江晚姿与谢茹并肩坐在地上。 江旭冬被?宣告死亡,谢茹将孩子交到?温以静手上,她朝江晚姿走过去?,江晚姿本来都做好要被?嫂子责难的准备了,谢茹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阿晚,我们聊聊吧。” 她笑不出来,眼泪也早就哭干了,生完江毓身?材也还没完全恢复,坐下来肚子还有赘肉。谢茹是闽州那边的,刚上大学的时候口音还特别重,在社团活动里认识了江旭冬,她看他?打篮球,他?纠正她口音,现在开口都是纯正的普通话了: “你哥特别宠你,所以我以前还吃过你的醋,觉得他?妹控得过分?。甚至刚才我在里面?问?他?,如果当时是我和你,他?救哪个,但他?根本说不出话来,胸肺都差不多被?碾烂了。一边咳一边看着?我。我把江毓抱过去?给他?,他?都抬不起手来摸,氧气罩里他?的呼吸特别重,雾气退了才看得清口型。” 谢茹:“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 -- 第121页 江晚姿不敢看她,却也猜得出江旭冬会有怎样的嘱咐。 “你哥说,别怪她。”谢茹手指抓进头?发里,听见江晚姿的啜泣声,她低下头?,将脑袋抵进双膝之?间,“他?本来向队里请假是要回来看我和孩子的,为了盯着?你不做傻事,他?亲自去?江市陪你,却出了这样的事,还让我别怪你。” 身?边的半个妹妹哭得泣不成声,是能听得出来的难过,谢茹没空去?安慰,因为往后余生,也没人安慰她了。谢茹:“所以我连一巴掌都没法打下去?,明明以前都是他?听我的,我不听他?的。但这是最后一次,他?再也不会对我有别的要求了,我得听。” “但是阿晚,”谢茹盯着?脚下的水泥地面?,想象着?江旭冬下葬以后也是这样冷冰冰的温度,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算嫂子求你,我知道你们江家人都冷血,但你看在你哥的面?子上,看在他?是替你死的份上,换个人喜欢吧。” “也不是非她不可吧?她妈可是害死了你哥的人,想起来不膈应吗?” 谢茹并不知道江晚姿与尤映西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花了多大的力气,所以非她不可说得轻易,却犹如一道冷风钻进了楼上楼下两个人的耳朵里,尖刺一般锥进了鼓膜,一直疼到?了心里。 就是非她不可,这句被?江晚姿咽进了肚子里,她想别人不需要知道,她知道就好了,真的就是非她不可。但现在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她也没想过会这样,跨过了无数的不可能,才在几十亿人里找到?可能的这个人,到?头?来,还是被?无常的世事逼成了不可能。 俞淑容的那辆车碾过了江旭冬的身?体,也将她们的爱碾成零碎,捡起来的每一块都在叙说着?我爱她,却是在指尖的血肉模糊之?下才能感知的絮语。 这几天,江市的天气都很闷,乌云在天边翻滚堆积,落下几颗又作罢,晚上不开空调完全没法入睡。终于在这天晚上落下了滂沱的大雨,楼梯间的窗户没关?,雨水泼进来,水泥地上洇出了一滩湿润的阴影。 谢茹走了,江晚姿的眼泪已经止了,她握着?手机,迟迟没有编辑的微信被?别人捷足先登—— 尤映西:江晚姿,我们分?手吧。 第61章 、61 俞淑容的葬礼就在这几天, 只?怕会非常忙碌,尤庄琛先将尤映西送回了家,嘱咐她好好休息, 别多?想。在他的语境里,俞淑容这一走, 两个人都是如释重负, 但从神情的轻松来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 车里还放着一首曲风很老的民?谣。 尤映西靠着车窗, 民?谣的旋律很熟, 她听着听着, 想起了小时候朦朦胧胧的回忆, 好像就是因为这首歌, 当时爸妈还吵了一架。 接近清晨六点的南洲水苑, 已经有车子驶出了大门,与尤庄琛开进去的车擦肩而过?。 昨夜下过?一场大雨, 现?在雨已经停了, 周围的空气又开始升温, 车窗放下来,吹进来的风都带着预示着今天依然晴朗的温度,尤映西见到了自家的别墅。 尤庄琛:“西西。” 他叫住了要开门下车的人,尤映西回头,尤庄琛脸上是她很少见到的笑容, 那么幸福, 在俞淑容死了不到半天的这会儿却显得突兀,但听了他说的话,尤映西又能理解了, 连着这个男人近来的早出晚归也有了理由。 “爸爸以前喜欢的那个阿姨,她那时竟然怀孕了,为我生了个孩子,你有……” 十八岁的女孩用一道响亮的关门声?还有很快走出去了的背影告诉他,她没兴趣听。 家里空荡荡的,尤映西高考的最后一天刘阿姨也走了,她本来就主要负责的是尤映西的餐食,那两个大人都不怎么在家里吃饭。 她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开水的时候也没注意调水温,被?冷水浇了半天才迟钝地?扶着淋浴的开关往热水那边挪了一些?。洗完以后擦着头发回了房间。 书架上隔开了一半用来作陈列,摆放着尤映西从学画以来获得过?的奖项。她很少会去看,也是现?在捧起了其中一座奖杯才发现?,这片被?她刻意忽视的角落像是被?另一个人照顾得很好,奖杯上没有半点灰尘。 俞淑容在有人继承衣钵这件事上有着近乎病态的执念,却在五月初的时候就放下了强压在尤映西身上的心愿。 却原来只?是尤映西以为的放下。从五月初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俞淑容究竟走进这个房间多?少次,擦过?多?少次奖杯,她在擦奖杯的时候想到的是尤映西还是尤伊暖? 已经没有人知道了,随着俞淑容的死去,这些?都成了无人揭晓答案的谜团。就连她开车撞人的动机都只?能以过?往的言行作为证据来揣测。 她疯了的时候对着尤映西喊过?无数次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造化弄人,先死的成了她。 尤映西心里也不知是难过?还是什?么,她以前自以为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会开心,但现?在显然也不是。甚至处在这样一个由俞淑容亲自设计过?的房间里,她被?眼?前熟悉的一切压得喘不过?来气,只?好拖着疲累的身体去了另一个房间。 太累了,也没顾得上吹头发,尤映西向表演班的老师请了假,又检查了一下发出去的那条微信,依然是没被?回复的状态。她抿了抿唇,不作它想,倒头便睡。 -- 第122页 其实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身体累极了,脑子异常的清醒,但好歹眼?睛闭着也算作休息。 就这样躺了不知多?久,握在手心的手机响了一声?。 尤映西拿到眼?前,却在摁亮了屏幕的刹那又将手机放回了胸上。 想看。 又不敢看。 希望江晚姿给的回复如她所愿。 但真的是如她所愿吗? 尤映西刚刚翻了个身,腰还有点酸,胳膊膝盖都是这样,前天晚上的姿势真的很累人,但与之并存的温存与欢愉再也不会有了。 是她的选择,她知晓了对方?的难处,先一步做了选择。尤映西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胡搅蛮缠的人,但她这会儿却有点恨自己的退却,她大可以死皮赖脸地?贴上去,哪怕贴过?去是对方?的冷脸,哪怕要她肉偿,将她弄得半死满足了报复的心…… 只?要对方?是江晚姿,都可以。 但她太爱她了,爱到了骨子里,也因为相似的场所相似的大雨瓢泼的夜晚,令尤映西想起了相似的经历,她太明白一条人命压在身上要用一辈子的悔恨去偿还的感觉了。 是江晚姿带她走出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尤映西又怎么会忍心将她推下那个多?年前自己也粉身碎骨了的悬崖。 冷清的楼道里,能听见窗外敲击着一应事物的雨声?,还有下一层楼里江晚姿的啜泣。尤映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陪她坐了很久,直到她的眼?泪停了,尤映西才扶着膝盖站起来,转身上楼,远离了她,也走向了爱的另一端。 想和你在一起是喜欢,在这样的情形下,赶你走也是喜欢。 江晚姿将“好”字发送出去的时候,距离收到这条微信已经过?去了快六个小时,她正坐在顾徐希的车上,要去往机场,飞回燕京处理江旭冬的事宜。 这条机场高速这一年多?以来她走过?无数次,只?有这次江晚姿有了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她望着窗外那些?倒退的风景,目光又回到屏幕上,背景她换过?两次,第一次是将北海道的雪景换成了她们?在阴影里牵手的图,第二次,也就是现?在,是百花深处副食店的桌子上被?她解出来的数独答案。 14551。 你是我唯一。 她的唯一从今往后将成为一道想碰又不敢碰的疮疤,因为爱意作祟,血海翻涌不出深仇。不敢将对方?放在爱里,也舍不得扔进恨里,只?好在二者之间的心尖嫩肉上挖出一片血淋淋的地?方?,作为特别的存在,只?盼望时光能将她们?割舍不了的念想搁浅在里面,永远都不要见到天光。 离机场越来越近了,顾徐希听见江晚姿低声?在说:“我想回去。” “你疯了?”顾徐希掌着方?向盘,她开车还是很容易犯路怒症,一路上已经骂了无数人的妈,现?在想骂江晚姿的妈,又没这个胆子。 江晚姿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去,我还没有和她道别。” 顾徐希愣了愣:“你神经病啊!道什?么别?都闹成这样了你们?以后根本就不可能了,有什?么必要道别吗?” 不可能。 这三个字萦绕在江晚姿心头,她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就像她现?在不可能在门锁没开的情况下打?开车门,就像她不可能用手肘撞开车窗…… 就是因为不可能她才不甘心,凭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江晚姿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偏偏她出了车祸九死一生,断了条腿,没了哥哥,花了很多?力气去要的这个人,是不可能。 顾徐希真是被?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在前方?的紧急停车带狠狠刹车,将车锁打?开:“你他妈的干脆把老子车砸了算了,现?在滚下去找她啊!” 她就是气头上随口?一说,但没想到江晚姿松开安全带,真的连滚带爬地?滚下去了。 顾徐希:“……” 她抓了把头发,脸都要气歪了,还得压着怒火下去将那个拐杖也不拿踉踉跄跄拖着条烂腿走的人拽住:“你腿不要了是不是?” “不要了。”江晚姿低着头,“我只?想要她。” 走路的时候其实痛极了,这条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从江旭冬出事以来就一直在疼,却没有想到再也见不到尤映西的那一刻疼得锥心。 高速路上的风也不大,她朝着回江市的方?向扶着护栏在走,抬头的时候越过?车流望向远方?,那双眼?里有顾徐希从未见过?的茫然与伤痛。 江晚姿有些?哽咽:“我是想和她有以后的,但现?在没有以后了。” “……服了你了我真的。”顾徐希说,“你这样,还不如以前花丛里来花丛里去的好。” 她烦躁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上车,我送你回去见她一面。” 收到了那句好,尤映西了无挂碍地?睡了过?去,醒来才发现?枕头都被?泪水湿了大半。门铃声?响了一阵又一阵,手机也在床边震动。 她见到屏幕上的名字,想都没想,趿着拖鞋便飞奔下楼,在大门打?开的刹那,便被?从外面跨进来的人一把摁在了玄关有半人高的鞋柜上。 江晚姿的动作以往都是那么温柔,唯有当下她顾不得对方?有没有站稳,顾不得鞋柜上还有个小篮筐收纳着可能会咯得人生疼的小东西,她将尤映西随意压在了一处,如果注定没有以后,那么今天的道别希望是刻骨铭心。 -- 第123页 所以她吻得很深,很用力,搂住了对方?要软下去的腰,粗暴的,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下的吻,在尤映西长得非常漂亮的唇上咬出了血痕。 舔了一下,舌尖都是铁锈味。尤映西从前羞涩归羞涩,但好歹都会回应,今天却像将自己放在了一个非常卑微的位置,甘愿被?江晚姿掠夺,她为了明年的艺考有在练形体,但腰也没那么软,这样的姿势腰都要断了,肩膀像是戳在了钥匙一类的东西上,一下子都辨不清究竟是哪疼。 “我没有怪你。”江晚姿太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了。 唇齿分离,尤映西喘了几口?气:“你可以怪我。” “我不会。” “如果怪你,就不会回来。” 江晚姿的眼?神伴随着她的回应,促使尤映西将垂在身旁的两只?手臂抬起来,顺着对方?的衣料缠上去,紧紧搂住了她。 尤映西:“你记得,是我说分开的。” 江晚姿:“关于?你的一切,都不会忘。” 尤映西抵着她的肩窝闭了眼?:“曾柚是你的初恋,她甩了你,我也甩了你,你愿意成全一个有始有终,将我放在最后一任的位置上吗?” 对方?的下巴挨着她的头顶上下点了点。 够了。 管它真的假的,当下的点头就足够了。 尤映西将江晚姿往外推,将她推出了两难的境地?,笑着说:“你走吧。” 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又打?开,尤映西冲了出去,在房廊下对着被?顾徐希搀扶着的人喊道:“江晚姿!我不等?你了,但其实也是等?你,从前现?在和以后,都会一直喜欢你。” 江晚姿停下了脚步,被?顾徐希搀扶的那只?手缓缓攥成拳头,她像是想握住什?么似的,用力得半边身子都在发颤。她其实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无法自控的时候,太多?不舍,太多?不忍,都输给了横在眼?前的无可奈何?。 所以,她松开了手,也没有回头。 正午时分,她走远了。 尤映西的目光从前方?落到地?面,她深吸一口?气,展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双臂之中的空隙是江晚姿渐渐消失的背影。太阳很大,像是她在她怀里留下了灼热的温度。 夏日的阳光明媚,树荫浓密,和风与蝉鸣相得益彰。 从今以后,不仅冬天,夏天也会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点首歌,林宥嘉《背影》,配合这章食用哦~ ps,评论区逐渐疑神疑鬼,你们太可爱啦! 第62章 、62 野渡的生意一直好得不行, 白鸟收了几个徒弟,现在的人对刺青没有那么多刻板的偏见了?,学徒里竟然还有正儿八经一?本大学毕业的, 是个长了虎牙的妹妹,叫贺岚。 白鸟教人的时候没那么有耐心?, 那点音色带出来的温柔都是假象, 贺岚又很?容易开小差。她从漫展上花了好多钱买的周边是一把扇柄上阴刻了盗墓术语的折扇,哪知被白鸟顺手捞过去成了?揍人的凶器。 尤映西从外?面推开店门的时候, 听见里面传来几声惨叫, 扶着门把的手都被吓得凉了?几度。 正是午休的时候, 沙发上也没有客人, 费柯趁着贺岚在挨揍正玩着switch, 见到尤映西, 眼睛亮了一?下:“西西?你不是月底才来送图样吗?” 他一?头的锡纸烫, 刚从汽修的大专里毕业,在4S店里待了?几天受不了?那个机油味, 刚好关注的野渡公众号推送了?招人的信息, 费柯想着反正没什么事?, 便来混口饭吃。 走进店里的是野渡的画师,燕美艺考的专业第一,文?化课也很?好,偏偏没填志愿,现在顶着个复读生的身份也没去学校, 不知道整天在干些什么, 好像还演过戏,长相到经历都是个神仙。 但据说画完这个月就要走了,白鸟也在找画师。 “哪天来都一样, 今天有空就今天来了。” 九月份的天气,热也不热,冷也不冷,夹在中间的凉,陡然落场小雨下来也还是有了?秋天的味道。 尤映西剪了齐肩的短发,染的亚麻色,烫的羊毛卷,发尾卷起来的弧度衬出了她脸型的小。身高差不多定型在了168,头小脸小,身高腿长腰还细,也就只剩臀不翘了?,被表演班的老师夸比例好,去艺考会很?有优势。 她最近在练台词,发音的位置与方式在老师的指导之下做了?调整,甜度降低了很?多,平时随便说话也像刻意压下来的腔调,配上那张不怎么笑的脸,费柯都感觉到了自己被拒于千里之外?。 不过本来也不熟。 费柯埋头玩着游戏,被问白鸟在哪儿的时候指了?一?下房间。 门是贺岚开的,搓着被打得通红的手掌,吸着鼻子喊了?声:“西西。” 尤映西:“……哎。” 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贺岚了?,但尤映西每次都会恍惚一?下,因为她长得有点像尤伊暖。气质又不太像,二十二岁的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以至于好几次她都觉得对方想喊她姐。 不过也是因为尤映西现在成熟了?很?多,加上五官凑出来的那点清冷,可能要大她好多岁才能有明显的年龄之分。 白鸟不太习惯她这个样子,从前安静归安静,但也不是这样过于疏冷的模样,有点像是将自己与外界隔开了?。不过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确实会沉淀出独当一?面不依赖别人的味道。 -- 第124页 “以后不画了?”白鸟看了?一?眼尤映西递过来的图样。 尤映西没有全都拿给她,自己留了?一?张,她点头:“要去燕京了。” 很?多很?多的原因,不想再在江市待下去了。燕京也有针对性更强的艺考老师,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也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外面闯荡,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还是……兜兜转转,又在转角碰见她。 手里那张图样被她捻了又捻,白鸟问这是什么,尤映西将亲自画的那朵桔梗花摆在她们之间的桌面上,捧着脸笑了?笑:“白鸟姐姐,帮我纹这个吧。” 从前纹的尤伊暖的英文名?,现在纹的这朵花想必也有它的含义,白鸟没有多问,答应了?。 离开野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尤映西还得再来一次,本来勾线连着上色可以一?起弄的,但她皮肤不耐受,得慢慢来,毕竟第一次纹身的时候就起泡了好几天。 她没急着回家,而是在百花深处里逛了?逛。沿着斜阳晚照的巷道漫无目的地走,其实这片儿长得都差不多,尤映西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听见狗叫声便顺着过去了。 尤映西身上的衣服都乱搭的,打底的黑色背心?,开衫配热裤,还趿着个人字拖,长也不长,短也不短,还没当演员,却已经开始体验四季颠倒的感觉。可能就是太另类了?,大黄狗见到她连连吠了?好几声。 这家门口拴着的这条大黄狗还挺眼熟,尤映西一开始只是觉得它有点丑有点凶,这会儿被它吼了两声,像一人一狗之间有什么隔夜仇似的。 想起来了,去年夏天她骑着小电动载着某人路过这里,遇见的就是这条狗。 狗还在,沈白梅与刘真仪孤儿寡母开的花店也还在,只不过关着门。 副食店倒是敞开着门做生意,尤映西买了?瓶这个天气都没多少人会买了的冰汽水,她插上吸管边走边喝。走到她告白的那条巷子口,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吸管被她咬得圆成了?扁,瓶底的汽水吸不上来,尤映西盯着前方的某处,眼睛都忘了?眨。不敢放任自己沉湎在回忆里,面对熟悉的场景,远得不能再远的人早就成了?模糊的黑点,现在又被她想起了?去年某月某日的她们。 直到一阵风吹来,她嗅到了初秋树叶在潮湿的水沟里腐烂的味道,眼里也进了?沙子,她一边揉一边淌着眼泪,想起了?以前学过的那句诗—— 曾是惊鸿照影来。(注1) 尤庄琛在与他失而复得的孩子培养感情,对于尤映西要只身一?人去燕京备考的想法并无阻挠,只是要了?尤映西的卡号,叮嘱她缺钱记得说一声。 但也知道只是场面话。 毕竟俞淑容早在尤伊暖死去的那一年就立下了?遗嘱,她确诊了?精神疾病以后像是预感了?自己将来既不能善待尤映西,也无法善终,便将属于自己的财产全都交由尤映西继承。 尤庄琛觉得,这孩子可能也不会缺钱。 尤映西离开江市之前去了徐念的酒吧一趟。 徐念与阿飞的感情随着徐念成年了能开车了逐渐升温,尤映西走进去的时候两人正旁若无人的舌吻。她咳了一?声,没理,又咳了两声,徐念拔冗从阿飞的嘴里收回舌头,指着桌上的两杯酒:“西西,帮忙取个名字,你要是走了?不回来了,我还能留个纪念。” 话音刚落,便被阿飞拦腰抱起,掀开墙壁上的帘子,不知道干嘛去了。 吧台上的酒保是个脸生的,但他像是见过尤映西似的,打量了很?久,小心翼翼问了句:“你是不是《无人沉醉》里面演阿雯那个啊?” 尤映西握着笔,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点了个头。 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有人想要她的签名。 她的签名都不算签名,不是专门练过的那种连笔的。小时候被尤庄琛压着写过几本字帖,也忘了?是文征明的还是颜真卿的,行书楷书都写过,半途而废,成了?如今乍一?看也还可以的四不像,尤字的尤都快勾上了?天。 字一?签,被勾起了?阿雯的回忆。 笔在纸上划掉两行,另起,两杯鸡尾酒的名?字一?个是雪见,一?个叫夏天的汽水是咸的。 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真要告别好像数来数去也就这几个人。尤映西离开江市之前自己去了趟舟山,去了不肯去观音院。 回来以后她没坐飞机,也没乘高铁,而是绿皮火车晃了?十几个小时去的燕京。 吴小芬在医院上班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包裹,她一般买什么都是写的家里的地址,南洲水苑这边的快递不太好取。拆开来,是两盒糕点,还有一?张明信片。 [小芬姐姐: 我现在已经在燕京了,谢谢你托人帮我找的房子,离地铁站很?近,坐两站就到培训班了,门口的早餐店也很?多,还有菜市场,周末我都自己做饭的,还能省钱。谢谢你以前总是在我挨揍以后帮我上药,也没有报警,我那个时候就说过的,我妈其实也很?可怜。 这个糕点有四个味道,都很好吃,希望你喜欢。注意身体,平安。 10月13日尤映西] 十月底的时候,燕京终于开始供暖。 闵又年还有莫书艺都在燕京上大学。深冬的某一?天,她们找了个涮羊肉的地方,三个人一?边吃羊肉一?边与另外两个视频。 -- 第125页 陶欢欢翘了?大学生心?理健康课,在寝室夹睫毛,对隔着屏幕的美食不为所动。 边川眼里只有莫书艺,他当年高考与莫书艺报的同一?个学校,可惜分不够,眼下在隔壁的津市,要过来也很?快。 两个大学生学校都有门禁,她们没有玩太晚,吃了?饭聊了?会儿便散了。 租的房子在另一个区,有点远,地铁坐到一半,换乘的时候停运了?,尤映西才打的车。俞淑容留下来的钱她没用过,大概是心里多少还有点抵触,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放在了这样的位置上。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就像尤庄琛在俞淑容尸骨未寒的时候便将那个遗落在外的孩子领进了?家门,就小尤映西差不多一?岁,是当年俞淑容怀她的时候,尤庄琛在妻子孕期出的轨。 老式的民房没有电梯,尤映西上到五楼有点喘,开门以后休息了一?会儿洗了?个澡散散火锅味。 她在燕京的日子过得异常充实,全部的时间都用去准备艺考,毕竟别人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是半点基础都没有,全靠挤出来的时间去赶。 夜里尤映西睡得很?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和江晚姿在厝那海坐船游河,船是南方水乡的那种乌篷船,河又好像不是厝那海的那条荔水,要宽一些深一些,河水还泛着黄。 也不知怎么突然起了?浪,尤映西小时候淹过那么一?次,怕水,紧紧攥着江晚姿的衣服,她们一?起在水里下沉,她在水中被对方压着嘴唇亲,呼吸都变得急促…… 尤映西在这一?刻猛然睁开眼,见到的是黑暗之中模糊的天花板轮廓。 她缓了?很?久很?久,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在窗边觉得从窗缝透进来的风异常的冷。掀开窗帘一?角,只见窗台上积了厚厚的雪,窗外?正是大雪飘摇。 扣着水杯的指尖微微发白,尤映西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又钻进被窝里补眠了?。 又是一年的下雪天,她的身边不再有她。 却是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注2) 作者有话要说:  尤庄琛,你根本就不了解你闺女,她那么倔,怎么可能会用那笔钱呢。 上卷结束啦,承蒙各位不弃,尤其是小尤的妈粉,dbq我好像真的一直都在虐她……鞠躬,明天让我们开启画风比较轻松的下卷吧~ * 1.沈园二首 陆游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2.梦李白 杜甫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水深波浪阔,无使皎龙得。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63 十一?月下旬, 燕戏举办校庆,因为今年逢十,所以办得尤其盛大?。礼堂外面?弄了个百来米长的红毯, 布满赞助商logo的背景墙上?有很?多名人龙飞凤舞的签名,媒体人的闪光灯从下午六点就开始闪个不停了。 燕戏从建校以来向?影视界输送了不少台前幕后的人才, 反哺母校的人在今天凑出了个堪比年末盛典的星光熠熠, 哪怕没来的也送上?了花篮。 尤映西是从片场赶过?来的,先去了临时化妆间, 一?下车见到门口还有媒体堵着也是愣了一?下。旁边拎着大?包小包的姑娘姓巫名澹澹, 是她刚进群艺就被分?配的助理, 二十出头?, 照顾艺人算是周到的, 可惜就是有点逆言灵, 被秦颂赐名乌鸦嘴。 车子驶入学校的时候, 巫澹澹还猜测化妆间会不会也有分?会场在直播,这不, 被她奶中了。 本来是要直奔化妆间的, 突然被媒体围了起来, 尤映西才迈上?楼梯的脚又收了回去,被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对于这次电视剧的合作?对象易航被爆隐婚生子你?是什么想法?” 巫澹澹心里一?咯噔:靠,怎么又被我奶中了! 尤映西正在与易航拍戏,是一?部现代都市剧,男女主是姐弟恋。 不过?戏外的演员本人完全相反, 尤映西今年二十三, 刚从燕戏毕业没多久,而易航已经快三十了,不过?他?长了一?张娃娃脸, 配上?尤映西偏冷的五官与服道化塑造的熟女气质,演姐弟恋也并不违和。 “这个……航哥昨天不是已经发声明了吗?哥哥你?别为难我了,上?次某某出轨那事也是你?问的我吧?”尤映西无奈极了,“我回去被颂姐盯着写检讨,现在还贴在车上?呢。” 她双手合十冲问她的那个人拜了拜,无意?间暴露了掌心里藏的一?颗糖。 视频网站在实时直播,红毯还有化妆间随时都可以切屏观看。 现在红毯那边是没什么亮点的老艺术家,化妆间这边的弹幕被尤映西的粉丝还有路好占了半壁江山,剩下那半壁是网络延迟还卡在上?一?个艺人那儿的观众。 “xswl,女鹅到底有多喜欢吃糖,幸好是长不胖的体质,不然秦颂得二十四?小时盯行程吧?” -- 第126页 “怒了!上?次西西隔空嘲讽渣男热搜霸榜好嘛?免费的热度,秦颂竟然罚检讨!” “做艺人是要谨言慎行嘛,珍惜她现在青涩的模样吧,再过?几年都知道怎么应对媒体了,就没意?思了。” 尤映西正式出道才两年,不过?她当年凭借《无人沉醉》圈了不少颜粉,圈得快,散得也快。后来演的那部小成本网剧火遍大?江南北,群像戏,一?众不出名的演员里她也只能够得上?二番,不过?脸和演技都压过?了女主,反而成了这部剧的最大?受益人。 而且之前走的那些颜粉又光速爬了回来,还成了尤映西粉丝里的中流砥柱,这群混饭圈的老油条成天嫌弃签了尤映西的这个群艺娱乐是个小公司,官号发一?次行程表要被问候一?次祖宗。 直到去年年初,群艺将带过?三金影帝盛沛的秦颂挖了来,只带尤映西一?个人,她的影视还有商业资源一?下子好了很?多。 在秦颂的搭线下,很?快出演了一?部备受瞩目的女性向?电影,是一?个有点偏执的角色,内心戏很?多。尤映西在里面?表现不俗,当年就拿了三金里档次偏低的金桔奖最佳电影女配,另外两金入围了但?没获奖。 有含金量十足的奖项傍身,再加上?她在燕戏的成绩十分?优异,今年七月份毕业的时候还被校方评为了优秀毕业生。 如今新戏在秦颂的运作?之下,都能平番有电视剧代表作?的易航了,才出道两年就有这样的成绩,也吸了很?多慕强的粉丝。 现在是上?升期,档期满满当当的,尤映西基本没什么整觉可睡,都是酒店里眯一?两个小时,去片场的路上?再补会儿眠。 哪怕这样,也还是想来参加燕戏的校庆,原因无它。 礼堂里的座位都贴有标签,尤映西的不在很?前面?也没有很?后面?,她入座以后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目光途经几位朋友,礼貌地?点了点头?。 身旁的姚倦本来在玩手机的,打?了个呵欠:“又在找江导啊?” 尤映西没想到是姚倦,愣了愣:“学姐……” 群艺为尤映西对外塑造的人设是高岭之花,因为她中学时代就有这样的传闻。 姚倦是尤映西的学导,也就是入学那年带她熟悉环境之类的。一?开始也觉得尤映西是高岭之花,毕竟长得就够清冷的,熟悉了才知道这人其实不怎么冷,内向?么也不算,就是不太容易对人敞开心扉。 入场的人越来越多,姚倦的座位在过?道,不时有人路过?,不管岁数大?的小的都会笑着喊她一?声倦姐,足见姚倦属于社交型的性格。 她算是童星出道,也不可避免地?走上?童星长残的那条路,没小时候漂亮了,但?在娱乐圈里混口饭吃没什么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她?”尤映西身上?是品牌商赞助的礼裙,还要还回去的,她坐下都有点怕压到贵得要死的衣料。 姚倦:“你?拿优秀毕业生的时候作?为代表发的言,你?忘了?” 几个月以前的事,忘是肯定不会忘。 尤映西的发言稿是自己写的,秦颂不放心审过?一?遍,没什么大?改动。其中夹杂了一?句私货——“谢谢使我对表演产生兴趣,同时也是带我入圈的伯乐,江晚姿导演。希望我们未来有机会能再次合作?。” “是有很?多人崇拜江导,三部电影就成了国内女导演的TOP3,你?大?一?进校那年她刚好硕士毕业,怪可惜的。” 尤映西笑了笑:“嗯,我和她是没什么缘分?。” 姚倦看了尤映西一?眼,那双瞳色有点浅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校庆的环节都差不多,尤映西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是秦颂打?过?来的。 她做经纪人很?多年了,对待艺人非常严苛,早年盛沛还被骂哭过?,做事比较雷厉风行,言简意?赅一?句:“待会儿在学校门口等我,有事问你?。” 婉拒了姚倦一?起乘车的邀请,尤映西与巫澹澹等了没多久,秦颂来了。 停在路边的车嘀了几下喇叭,巫澹澹听着这急促的频率就觉得不对:“西西,你?又犯什么事了?” 尤映西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她剥了糖纸,往嘴里塞了颗糖,走路的时候脚步迈得不小,阔腿裤的裤脚都飞了起来。 “可能是上?次试镜的那部戏吧。” 巫澹澹:“哪部啊?” 她尾随着走了两步,想起来了:“又是同性恋又是站街女那部?” 驾驶座上?的女人四?十好几了还没结婚,被外界列为独立女性的楷模。只有她身边的人才知道,秦颂以前恨嫁得要命,夸张的时候一?天能相五次亲,晚饭之前得隔出一?个晌午,晚饭之后还得腾出个夜宵。 后来实在是相不中,她也过?了那个想嫁的阶段,索性顺其自然了。 秦颂瞅了一?眼坐上?后座的尤映西,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坐我旁边。” 尤映西安全带都拴上?了,摇了摇头?:“不要,怕你?抽我。” “你?离得远我就抽不了你?了?”秦颂翻了个白眼。 巫澹澹将东西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秦颂跪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扒着座椅,一?只手伸向?尤映西,像是想揍她,弯腰的幅度大?得惊人。这车有点长,前座和后座要够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尤映西还一?个劲儿往后躲。 -- 第127页 “……颂姐,你?冷静一?下,别闪到腰了。”巫澹澹劝道。 秦颂立马还演上?了,扶着一?边腰,哎哟哎哟地?嚷了两声,假得巫澹澹都嘴角抽了抽,偏偏尤映西是个心软的人,凑上?前问:“真?扭着了?” 送上?去的耳朵被秦颂拧着转了两圈,尤映西觉得这人真?的有够幼稚的,真?要想揍她下车到后座不是更方便?眼下这个拧的力道也是轻得不行,倒是她本人的口吻确实是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去试镜的?” 尤映西叹了口气:“没背着你?,上?个月请了两天假你?不是也知道吗?” 秦颂没想起来,巫澹澹在旁边提醒:“就是颂姐你?说她肯定被刷下去的那次。” 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秦颂:“……” “咳咳——”秦颂松开了尤映西的耳朵。 她今天收到合同的时候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群艺是个小公司,尤映西也算不上?头?牌,上?面?还有一?个入行多年的实力派演员压着,不过?公司针对她的艺人规划是开过?很?多次研讨会的。 秦颂是尤映西的经纪人,主要方向?都是由她确定。盛沛虽然现在已经退圈了,但?也算是秦颂带艺人的典型案例,走的就是稳扎稳打?的风格。 “这部电影班底是很?好,编剧拿奖拿到手软,导演来了内地?是有点水土不服,但?论圈内名望也没几个人有他?高,那几个奖项的评委也会看他?几分?薄面?。” 秦颂分?析了一?通,终于绕到了她真?正想表达的部分?:“但?题材太冒险了,那个角色是个妓女,露很?多的,而且还是同性恋。近几年的舆论你?也知道,演好了好处不少,但?演不好全是嘲讽的,骂你?急功近利,博出位。” 汽车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深夜的燕京也不会堵,快要开到尤映西租的那个公寓了,秦颂问道:“听见了吗?” 尤映西点了点头?:“嗯。” “当然,你?试镜能通过?我也很?为你?开心。”秦颂将车停在信号灯前,见尤映西答应了,便道,“那这部就推了?姐给你?找更好的机会。” 尤映西:“颂姐,我真?的想接这个。” …… 巫澹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觉得秦颂要是下一?秒爆发了踩错油门,遭殃的可是整车的人,于是在秦颂开口之前插了个嘴:“我说,这个电影也不一?定能拍吧?” “上?次跟着西西去试镜,曹导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他?都快七十了,真?的还能导吗?” 当天晚上?不欢而散,尤映西没能说服秦颂,但?接戏的态度也很?强硬。秦颂头?疼得不行,团队一?起开了几个会,接与不接的票数总是对半分?。 合同又不能放在那儿不管,片方与秦颂对接了几次,愿意?等到明年年初,再晚就要开机了。 哪知道都不用等到明年,差不多十二月底的时候,曹叁乙脑梗住院了。 乌鸦嘴巫澹澹又一?次奶中了。 第64章 、64 曹叁乙是红港电影黄金年代入的导演一行, 巅峰期获奖无数,他这人脾气古怪,选角的眼光极其刁钻, 好几个经典角色当初敲定演员的时候质疑声如浪,如今反而被观众大为称道, 频频被翻出来重温。 他近十?年来导戏的速度放缓了, 而且进入内地市场有些水土不服,去年刚上?映的影片口碑就不怎么样, 但冲着曹叁乙名头去的人凑起来也将票房刷上了首周的榜首。 尤映西的经纪团队开过几次会, 差不多到年底的时候, 秦颂又将目前有意向合作的几个影视项目过目了一遍, 确实没有更好的了, 她内心的天平逐渐向?接这部戏倾斜, 但万万想不到, 就在要与片方签订合同的节骨眼上,曹叁乙竟然生病住院了。 当天这个消息一出来, 团队的微信群里全都在艾特巫澹澹问她买不买基金, 买的哪支, 赶紧自爆他们好避雷,巫澹澹自觉将群内昵称改成了“毒奶一把手”。 群艺在大厦里占了五层楼,规模确实不算大,秦颂刚从老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老?板姓岳,单名一个雪字, 以前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岭山的高管, 也在与岭山齐名的万晟待过,群艺当初的草台班子里还有不少这俩公司里的人。 岳雪对这事没有过问太多,秦颂只是在汇报近期工作的时候简单提了一下。 她在圈内算是经纪人里的翘楚, 业务能力还有实绩都是顶级。之前盛沛退圈了,秦颂还被编进瓜里,好几个选秀出身的流量影视资源烂得要?死,粉丝都馋她,巴不得秦颂来带自家偶像。 哪知道被岳雪挖了去,还带的是自身条件本就优越的尤映西,果不其然,人家演了一部电影女配就开始起飞了。 在老板的办公室里汇报的秦颂坐姿都随意极了,岳雪听完没什么意见,端起咖啡杯,没喝,又放下,像是思考过一番才开的口:“这部电影是万晟主投,合作的导演多的是,这个题材也不是非要?曹叁乙才能导,你再跟他们沟通沟通,看是等还是什么。” 下午上?班时间,电梯里不时走出员工,见到秦颂都毕恭毕敬喊她颂姐,其中有几个还在上大学的实习生,其实都能喊她姨了,但秦颂保养好,不显老。 -- 第128页 电梯轿厢徐徐关闭,对面的显示屏里正好是尤映西前阵子拍的化妆品广告,她皮肤好得过分,代言这类产品极具说服力。以她现在的地位还够不上?奢侈品的合作,秦颂找的这个是国民度还可以的牌子,官宣的时候也有不少糊咖的粉丝在羡慕。 离秦颂之前带的盛沛还差得远呢。 秦颂头一次带女艺人,也在这个过程里切身实地感受到女艺人走的路是要艰辛很?多。 她将目光从显示屏上移开,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将片方的联系电话翻找出来,只等出了电梯就能向对方拨过去。 没想到的是,对方先拨了过来。 “是这样的,秦经纪。”这人姓严,是个业内知名的制片人。 秦颂走出电梯,颔首:“严制片你说。” 外面风大,秦颂散开的长发被吹了起来,她招了个车,坐了上?去,将电话挪开一些,报了地名。 严制片的态度一向?诚恳,在最初那次接洽的时候秦颂印象就很好,他解释道:“尤小姐是曹老钦点的,虽然现在曹老抱恙卧床,恐怕是无法再执导这部电影了,但前几天我们去探望的时候曹老再三叮嘱,团队再怎么换,演员一定?要?是原来的这两个。” 秦颂笑了一下,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说起这事,我还真是有点意外。这个剧本给的那两页我也看过,我以为曹老属意我家艺人出演的是大学生那个角色呢。” 另一个角色是个小姐,又辣又低俗,与尤映西给人的观感完全相反。 “要?是合同签了,秦经纪见过完整的剧本就知道了,尤小姐的眼睛很?漂亮,又很?干净,是扮演崔醒的不二人选。” 燕京的交通情况是再好的车都只能堵在路上?,秦颂倒乐得有这个闲暇好好与对方沟通,问道:“严制片,我也希望有个机会能促成我们的合作,更谢谢你们之前的等待。但是针对上升期的艺人,团队的规划都十分谨慎,敢问这个项目目前的进展如何?” 严制片:“秦经纪你放心,不瞒你说,万晟的小顾总对这部电影尤其上心。” 秦颂了然,万晟的副总经理顾徐希,性取向为双更偏好女,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碰上好的剧本好的班底,想砸钱拍个自己喜欢的女同性恋电影也无可厚非。 “曹老不导了,我们也在找别的导演。这样吧,您那边透个底,能留出多少时间?” 微信群里有尤映西的行程安排,但秦颂都背在脑子里了,打开文件也只是为了避免失误。秦颂:“正在拍的这部戏二月底杀青,严制片,你那边最晚三月底能给答复吗?” 电话那头爽快答应。 秦颂:“对了,一直还没问,另一个演员是?” 有的艺人在合作对象上?有禁忌,甚至严重到媒体提都不能提一个字的地步。 严制片笑道:“曹老选角的规矩你也知道,但凡是感情题材的电影,演员都是进组以后才知道的对方。不过我向?你担保,不是吕一一。” “……怎么你们都知道啊?”秦颂无奈,“咱这圈子里果然没有秘密。” 尤映西拿了金桔奖最佳电影女配角的那部电影最初是吕一一的,这人演电视剧出名的,电影资源不多。秦颂也没有从中作梗,就是导演那边不太满意吕一一,嫌她脸上动过刀子,这角色又是个有点偏执的,怕她表情太狰狞。 秦颂知道这消息,便为自家艺人要?了个试镜机会,一试就成了,也与吕一一结下了梁子。 电视剧杀青以后尤映西休息了几天,又开始跑通告,因为在等片方的答复,她没进组,只是一些商业活动,还录了个户外真人秀。那期节目去的是海州市,在室外还能穿短袖,两边温差有点大,尤映西一回燕京就感冒了。 赶巧了,明天有个时尚盛典,要?在寒风中露胸露腰露背露腿争奇斗艳。 秦颂从医院里出来,顺道拐进尤映西的公寓楼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开门的是巫澹澹,手里还端着杯感冒冲剂,秦颂眉头一皱,边换鞋边问:“严重吗?” 一般艺人生病助理都会被责怪两句,巫澹澹就不会,因为她家艺人体质太差。起初秦颂还不知道,巫澹澹没少被骂得狗血淋头,后来尤映西隔三差五就生病,秦颂也麻了,她在压榨艺人潜力这方面能做到极限,盛沛才会三十?五岁就影帝大满贯。 尤映西这半个药罐子,秦颂是生怕还没压榨呢她自己先垮了。 “有点烧。”巫澹澹刚刚才量过她的体温。 秦颂叹了声气,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坐了起来,尤映西:“颂姐?你不是送阿姨去医院吗?” “她就做个体检,花不了多少时间。”秦颂脱了外衣,朝尤映西走去。 秦颂:“不是,那节目有这么折腾人吗?怎么还发烧了呢?” 那杯药搁在茶几上?放凉,巫澹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是她自己什么都抢着做。带西西的那个常驻录了两季节目都成了老?油条了,在旁边偷懒,偶尔抖个机灵,同队的另外两个一个是流量一个有后台,可不是连被冰水泼这样的惩罚都是她的吗?” 尤映西见秦颂拿起了手机,拦了一下:“姐……” 巫澹澹咽了咽口水:“不至于吧姐,那节目好多人看的,收视率很?好,节目组不做人下次不去就是了,犯不着那什么。” -- 第129页 秦颂白眼快翻上天:“你们两个想什么?多好的机会,当然是让宣传组安排营销了。” 那两个以为秦颂要?手撕节目组的人纷纷沉默了,不得不承认秦颂这块老?姜确实辣。 吩咐完了,秦颂看向?正喝着药的尤映西:“明天的活动推了吧?也没那么重要?,我跟那个杂志的关系好得不行,要?不是你现在还差点知名度,上?次都能拍封面了。” “电子刊的封面也很?好的,谢谢颂姐。”尤映西为了曹叁乙的电影没少与秦颂呛声,但她对秦颂一直心怀感激。毕竟对方这两年来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对她严苛以求又照顾有加,而且年龄又大她差不多二十?岁,有时候尤映西觉得秦颂像弥补了她生命里一直抱有缺憾的妈妈的角色。 尤映西:“嗯好,不去了。” 她发低烧,脸色有点苍白,低着头喝药,冲剂的热气从杯口升上?来,她的眼皮不知是因为病况还是因为药液的温度,泛着些微的红。 秦颂带她这两年还不知道她什么德性吗,眼下是答应了,但其实心里八成在想发烧了也没什么,她可以忍下来的。 “我都不明白你这孩子家底也还好吧?怎么这么能吃苦啊?”秦颂口吻有些怜惜。 她拍了拍尤映西的手背:“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以后交男朋友了,天天见你这样,指不定?多心疼,万一不准你拍戏了呢?” 巫澹澹在旁边捧着脸:“也不一定?要?男朋友吧,万一西西喜欢女的呢?” 被秦颂横了一眼,巫澹澹闭嘴了。 秦颂长得本来就不凶,卸下了金牌经纪人的气场,更像家里会唠叨晚辈终身大事的阿姨。 尤映西被她温暖的目光盯上这么一会儿,全无防备之心,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好瞒的,迟早都要交代,便在沙发上?坐正了些,咳了一声:“颂姐,澹澹猜对了。” 秦颂:“……” 巫澹澹抄起抱枕护脸:“……” 尤映西对这两个神态各异的人笑道:“我不会有男朋友的。” “这个世上?我只喜欢过一个人,现在依然喜欢她,不巧,她是个女人。” 巫澹澹心想:我现在改姓喜名鹊还来得及吗?我也不想的嘛!这什么破嘴啊!!! 至于秦颂,她已经麻了,没感觉了,隔着抱枕瞪巫澹澹的那一眼已经是她这个思想古板的中年直女最后的倔强,毕竟她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带出来的那个影帝也是个gay。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手机响了,来电人是严制片。 秦颂按了免提,严制片:“秦经纪,电影的导演已经定?下来了,而且这个人你一定?非常满意。甚至可以说,曹老执导这类题材可能也没她好。” 在场的三人都是一副在思索的神情,秦颂问道:“是哪位导演?” “江晚姿。” 尤映西想放回茶几上?的杯子在半空中应声而落。 作者有话要说:  江导,好像有很多人觊觎你老婆…… 第65章 、65 尤映西?从入圈以来就知道将来的某一天, 她与?江晚姿会不期而遇,但?万万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曹叁乙的这部电影她之所以想?演,一是因为这是同?性恋题材, 二是因为崔醒与?她类似,也是有另一个人闯入, 在乏善可陈的岁月里开出了?一朵浓艳的花。 这朵花尤映西?当年亲自折了?, 那样的情形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不想?江晚姿像她一样, 余生要背负着家人的责难与?无尽的懊悔。 她们分开得?那样仓促, 尤映西?以为要好过?藕断丝连, 怎料, 炎炎夏日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带来的余痛会埋进骨里, 也没有多疼, 就是她这几年来都不敢再过?夏天亦无心再赏雪景。 如果翻开尤映西?的从业履历就会发现,她出道的这两年但?逢严寒酷暑, 都是连轴转, 一天也不休息。从剧组布景偷懒的楼梯上摔下来扭伤了?脚, 也是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 劳模与?敬业的通稿满天飞,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个中原因里其实只占了?一小部分。 而这两年,两人本该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影视圈里有机会碰面的,江晚姿却出国进修了?。 尤映西?那次与?姚倦随口一句“嗯, 我?和她是没什么缘分”, 心里想?的其实是,我?和她太有缘分了?。 只不过?从前,她们相遇又分开, 重逢再相恋,跨越南北复在深夜的街头紧紧拥吻……是好得?让人误以为能天长地久的缘分,如今成了?隔着血海也不知有没有深仇的孽缘。 就是这样的孽缘,使尤映西?自考上燕戏以来对再见的态度变得?随意,像是相信上天对她们总有恩待。而江晚姿在国内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急流勇退,在尤映西?眼中,更像是在逃避。 深夜里,她常常翻看?她们互删微信之前截下来的一张张聊天记录,也想?过?借由?尚有往来的顾徐希问一下对方的近况,但?都被满脑子的“她既然?在逃避那就不要打扰了?”所阻断。 后来这点暗中进行无人知晓的惦念也不知感动了?上苍还是什么,尤映西?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得?知了?当年她妈开车行凶的事恐有蹊跷。 俞淑容在肇事之前有一条长达一分半钟的通话?记录,警察也查过?,但?对方是个太空号,没有身份信息。而且当时将近深夜十点,俞淑容有严苛的作息习惯,平时九点就不会再接工作电话?,更别说是个陌生号码,而且还聊了?那么久。 -- 第130页 由?于营业厅后台查询的内容有限,警方还想?继续往下查只能借助于俞淑容的手机。但?汽车自高空坠毁,手机也被震坏了?,修复花了?很长时间,最终也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 俞淑容与?那个号码的往来确实只有那次通话?。 等修好的时候尤映西?已经去了?燕京,警察联系尤庄琛,尤庄琛没当回事。 尤映西?又一连好几年没有回家,还是今年尤庄琛生病住院,她才去了?一趟。父女二人没什么可聊,面对面坐着也尴尬,尤庄琛当做话?茬随意提了?那么一句,尤映西?心中立马疑窦丛生。 警方那边却没有任何进展,毕竟这起?案件已经过?了?那么久,能查到的早就查到了?。 尤映西?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拜托事涉的警察帮忙留个心眼,也或者等其他线索自己冒出来,但?这个几率实在小得?可怜。而目前的信息,依然?不能洗清俞淑容的嫌疑。 孽缘之所以叫孽缘,是躲不开的,阔别多年的两人很快就会在电影的主要拍摄地临港市见面了?。 出发之前,尤映西?拎着她养的猫去了?闵又年那里一趟。 这人当年念的是金融专业,也确实从业了?那么几个月,后来实在是忍不了?名义上朝九晚五实际朝九晚加班还双休不定的工作,在朋友的撺掇下捡起?了?中学时代被大?人扼杀在摇篮里的爱好,当上了?游戏主播。 闵又年也是租的房,没尤映西?那个公寓大?,但?好歹不是隔断房,一个人住三十平,也足够了?。 她有个房间布置出来直播用的,房间有多长,定制的电脑桌就有多长,水冷电脑的灯一闪一闪的,机械键盘还是厂家赠送的,收音用的麦架在一边,闵又年才刚下直播,便听见有人在摁门铃。 她摘下耳机,去开门,门外那人刚好将航空包打开,一只漂亮的英短蓝白便熟门熟路地迈进了?闵又年的家门。 “小酒,你还真是不见外啊。”闵又年做了?拦路虎,一把?将那只才半岁多点的小猫捞进了?怀里。 尤映西?在闵又年这里寄养过?一次,猫粮猫砂什么的都还有,她就带着航空包来的。 眼见这小东西?有她没她都一样,对面那个染了?个奶奶灰一身家居服的女的还更像亲妈,尤映西?叹了?口气,在小酒的猫头上薅了?一把?,对闵又年道:“估计得?去临港好几个月,约了?医生做绝育的,麻烦你带它去一趟了?。” “咱们什么关系啊,还说这个。”尤映西?杵在门外,口罩都没摘,闵又年问道,“不进来坐会儿了??” 尤映西?的衣着随意,但?在影视圈里待了?这两年,也从专业的妆造老?师那儿学了?点有别于普通人的化妆还有服装搭配,本身就漂亮,星味又浓,戴着口罩走?在路上也有很多人回头。 她散着头发,半长不短的,发尾弯起?来的弧度削弱了?五官的冷,面对闵又年也带了?笑意,声音没那么冷淡:“不了?,要去保养一下头发,前面拍那部剧染了?好几个色,有点伤着了?。” 闵又年瞅了?瞅尤映西?的头发,乌黑柔顺,发梢没干枯也没开衩。她嘁了?一声:“骗人,要见谁啊你,还要特地去做造型?” 黑色口罩上面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弯了?弯,尤映西?被遮住的笑容都藏在了?里面,声音都飘了?起?来:“江晚姿。” 闵又年先是一愣,再是连声卧槽,臂弯里的小猫早就被她揉得?不耐烦了?,趁她不注意立马翻身溜走?。 这起?车祸在江市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旭冬的球迷不少,天南地北去吊唁的人都会在事故现场的那个酒店下榻。闵又年这群人自然?知道尤映西?与?江晚姿为什么会分开。 “……靠,你怎么还笑啊?”闵又年抓了?下花了?不少钱染的头发。她游戏玩得?一般,但?长得?足够漂亮,晕轮效应影响下,喜欢她的人是越来越多,刚入行没多久就被一家流量很大?的平台以主播的身份签了?下来,现在一个月也赚不少。 尤映西?耸了?耸肩:“不然?呢?为什么不能笑?” “不会是她导演,你演戏吧?”闵又年猜测。 尤映西?:“对啊。” 巫澹澹还在楼下等她,发了?个消息过?来问好了?没,尤映西?一边回复一边问闵又年:“你是觉得?不能演吗?” 闵又年高中那会儿没少被陶欢欢毒害,像尤映西?这样亲妈开车行凶害死了?男主哥哥的女主,搁在霸总小说里,要被狠厉冷酷的男主□□得?半死,喜获囚禁捆绑强制三件套,在濒死的边缘身心崩溃,然?后带球逃走?,男主幡然?悔悟,开启追妻火葬场。 尤映西?听完了?,唯一的反应是:“这什么小说啊,还挺带感的,私发我?一份。” 闵又年:“……” 等坐上车,闵又年还真发来了?——《被总裁圈养的情人》。 做头发的时候没事干,尤映西?很快刷完了?,回复闵又年:还有吗,类似的? 闵又年隔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六个点,以及“你还上瘾了?”。 闵又年:你是真不怕江晚姿这么对你啊? 尤映西?:我?是真怕她不会这么对我?。 -- 第131页 闵又年:…… 总好过?形同?陌路吧。 尤映西?抱着这样的想?法抵达了?临港市,她没走?VIP通道,出口围了?不少的粉丝,她不免感到意外。 出道至今她演了?两部网剧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电视剧刚杀青,其余的都陆陆续续与?观众见面了?,但?只有第?二次演的那部网剧是女主,其他都是配角。 秦颂觉得?是情理之中,她带的艺人她心里有数,尤映西?明显属于回报对得?起?资源的那类,吸粉很快。 她线上的粉丝有激进的,也有温和的,但?线下的有点随她,大?半都是女生,性格还软乎乎的,递卡片都会脸红。 “西?西?这次来临港是拍电影吗?” 尤映西?鼻梁上架着一副线条尖硬的墨镜,肤色被墨镜的黑与?口红的艳衬出了?釉一样的白,她在小本子上签字,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浮现的酒窝冲淡了?气质的疏冷:“你们消息这么灵通啊?” “都是网上的营销号爆料的啦,还有江晚姿要执导这部电影的传言,我?们都不太敢信。” 曹叁乙住院以后这部电影的班底在营销号的口中有好几个版本,半真半假的,片方还没官宣,想?找个时间开正式的发布会。 江晚姿时隔三年再度回国执导影片将会成为前期宣传的亮点,毕竟这个人就像导演界的紫微星,天选得?令人嫉妒,《无人沉醉》以后又导了?一部电影,古装题材,在当年的票房榜里位列前五,还获得?了?国际A类电影节的奖项提名。 第?一次的剧本研讨会来了?不少人,大?多是幕后的,演员却没几个。 名为《足下之舟》的厚厚一沓剧本摆在眼前的桌面上,尤映西?拿到完整剧本时便已经翻过?一遍,那天晚上哭得?眼睛都肿了?,别人的故事映射在她身上的不多,但?因为是极致的悲伤也能引发共情。 除了?崔醒与?庄迩以外,电影里还有一个戏份颇多的角色,宏姐的扮演者李蕙兰老?师是实力派演员,坐在尤映西?身旁,笑了?她一下:“这么紧张啊?” 尤映西?回了?神,她手上攥的那张纸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撕成了?条状的纸屑,她胡诌了?个理由?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听说江导有点凶。” “听说?”李蕙兰觉得?这孩子有点呆,“你们不是合作过?吗?《无人沉醉》的阿雯?” 那样青涩的角色李蕙兰竟然?知道,尤映西?不好意思起?来,正要开口的时候,只听门锁咔嗒一声,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俞淑容的作息,32章有提及。 《足下之舟》有完整的剧情,是个一万多字的短篇,等正文结束了会放在番外,标题会标注,大家到时候看着订,是我很喜欢的站街文学…… 明天见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66(深水517加更) 江晚姿的手扶着门把?, 目光顺着长桌轻轻带过一圈与会人员,又不着痕迹地回到与她呈对?角线坐着的尤映西脸上。而尤映西先是盯着她的脸,再是看向她站立自如的腿。 这个位置太巧了, 像是她有意选的,只?要?江晚姿一开门, 想不想见都能见到。 预想之?中的对?视很短, 而眼下她们?已盯了对?方好一会儿。明明隔了很多人,也有不可忽视的交头接耳, 这里更不是适合叙旧的场合, 她们?却像以眼神与眼神之?间的这段不是实?物的距离为分割线, 将周围隔开了。 五年放在?人生里很短, 放在?放不下的思念里却很长, 长得不知?几时?在?心里汇成了表面平静的暗河, 在?见到对?方的刹那翻涌成浪, 将那些在?时?光里已然褪色了的流年击回岸上。 浪潮退去,留下的痕迹是乍见之?欢, 是一方的孤勇与另一方的犹疑, 是终于得偿之?喜, 也是被迫分开却也无从怨恨的无可奈何……这些早已被蹉跎成自心间淌过的流水,掬起来也会从指缝中溜走。 她们?的回忆停在?了从前,如今见到对?方的面貌也成了好像很熟悉似的陌生。 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合作过,但这模样不太像很久没?见了的——普通朋友,不由?充满好奇地小声议论起来。 她们?沉默, 可视线里又好像只?有对?方, 眼神压下去了很多不方便在?人前表露的情?感,反而因为太过克制将周遭的氛围都变得微妙。 江晚姿扶在?门把?上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她的大拇指微微向下蜷起, 有些用力?,依然会突显出性感的线条。尤映西被坐在?身后的秦颂咳嗽两声提醒示意,她收回了涌动着太多感情?的目光,盯着脚边发亮的瓷砖,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秦颂那日已在?尤映西的坦白之?下知?道了自家艺人与江晚姿的关系,前任就前任吧,她也不是太在?意这个,这会儿却觉得尤映西是不是太痴情?了,五年没?见面的人还这么喜欢? 她瞥了一眼尤映西胜过平时?很多倍的精心打扮,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但又不得不承认,要?是性转一下,江晚姿如果是个男的,秦颂可能也会念念不忘,毕竟脸就不一般。网上也有照片,但远没?有近在?眼前造成的视觉冲击那么大。 -- 第132页 江晚姿的五官生得浓艳,正式场合下化?的妆容明明已经收敛了很多妩媚风情?,熨帖单薄的V领衬衫也是素色,尽量往成熟平淡靠拢,却还是像一朵玫瑰一样轻易便掠过所有人的眼前,在?视网膜上遗留一抹可以回味很久的亮色。 以至于坐下来以后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还在?眼冒花痴地打量她,那双冷硬的眉眼被多年前轰轰烈烈渣了影后的丑闻笼罩,浓郁的攻气之?余,更添了几分危险而吸引力?加倍的气息。在?场的男的欣赏归欣赏,没?什么兴趣,再怎么样人家也只?喜欢女的。 从长桌的另一端开始向江晚姿介绍自己,这个环节本来不是必须,但江晚姿这次算是中途接盘,需要?对?主创有基本的了解。 很快便到了尤映西,她手里抓着中性笔的前端,无意间已将笔帽摁脱了。 秦颂又咳了一下。 尤映西抬眼看向江晚姿,对?方低着头在?写字,耳朵上有枚多面切割的黑曜耳钉,光滑的质地里暗光浮现,像星星一样夺目。她开了口:“江……” 江晚姿的头轻轻往上一抬,目光从本子上移开,定格在?尤映西格外心机化?了个咬唇妆的脸上,像是出于礼貌,却选择了不与她对?视。 听见了她停滞数秒像在?斟酌什么而略显生硬的口吻:“……导你好,我是崔醒的扮演者尤映西。” 江晚姿淡淡嗯了一声。 尤映西的掌心布满了汗液,秦颂为她递了杯温水,她喝下,才发觉喉咙干涩得很。 将人都过了一遍,江晚姿问道:“另一个主角呢?” 选角导演:“还在?国外,有私人工作,下次研讨会一定到场。” 坐在?首席的江晚姿眉头几不可见地往下压了压,显然对?于主演的缺席颇为介意,散发出来的些微不满漫了开来,令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李蕙兰凑到兀自心神不宁的尤映西耳边,悄声道:“是有点凶啊,以前也这样?” “以前……” 不提这个词还好,提了这个词尤映西满脑子都被以前占据了,摊开的剧本扉页陡然变成了她们?在?片场的阴影里牵手的场景。 还没?来得及回味就被右手边江晚姿身上柑橘的香水味冲散了,以前的亲昵与现在?的生分不是相互交织,而是根本无法相容的彼此?冲撞,撞得尤映西半边身子僵硬,也在?她有限的感情?认知?里撞出了一个阔别多年再度重逢的似是而非。 岁月无法回首,她们?也不能回头。 五年的时?间足够将人体那些老化?的细胞清除殆尽,喜欢会枯萎,感情?会衰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尤映西笃信回忆里的江晚姿将自己归入了她的人生范畴里,才会一直对?再见抱有期待,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眼前的江晚姿已经不再是那个江晚姿了。 长相变化?不大,气质更冷,压迫感更强了,除了刚刚进门那刻,余下与尤映西的互动都在?诠释何谓形同陌路。 那么,她喊一声江导也只?是顺了对?方的心意。 她们?不是仇人都已经很好了,还能再见到她已经很好了,尤映西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因为演庄迩的不在?,剧本研讨会深度进行的意义不大,今天?权当是个见面会了。快散场的时?候,制片人发起了一个微信的面对?面建群,加进去的都是主创,方便交流与通知?事情?。 等人都加进去了,有个头像全黑的人发了条消息:兰元楼吃饭,大家赏个脸,开机之?前好好放松一下,吃得开心玩得尽兴。 包都收拾好了要?走的人嘀咕道:“严制片?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哇!兰元楼消费那么高,真的随便吃吗?” 尤映西早就已经点开了显示群成员昵称,自然知?道这个出手阔绰的人就是江晚姿。其余人迟了一会儿才开始尖叫,刚建好的微信群一下子被富婆我不想努力?了的表情?包刷了屏。一片欢呼雀跃的人里,挨得很近的两个人是格格不入的平静默然。 她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点开了对?方的微信资料,指尖也都摩挲着添加通讯录的边沿,尤映西是更早什么都不做便返回了聊天?群的那个人。 而江晚姿的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回到主页见到好几个好友申请,点开来却都是别人的。江晚姿敛了敛眉,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微信。 尤映西本不想去的,但刚才江晚姿以导演的身份对?她提出了要?求:增肥。 她的身材也不算是骨瘦如柴,上大学以来就有健身,屁股跟胸都翘了不少,就是离剧本前期充满□□的崔醒确实?还有点远,不过她今天?穿的衣服该遮的也都遮了,不知?道江晚姿是盯着她哪儿才觉得她太瘦。 一行人在?兰元楼包了个有两张大圆桌的包厢,江晚姿好像早就定了桌子,上菜上得很快,色香味俱全,可惜尤映西实?在?没?什么胃口。 刚才入座的时?候秦颂本来都要?被她拽着一起坐下了,偏偏来了个朋友,秦颂要?好好叙旧,挽着人家去了另一桌。她落了单,旁边剩下了一个座位,而江晚姿去点了酒,姗姗来迟。 尤映西往旁边挪了挪椅子,江晚姿也这样做,于是两个人之?间差不多还能再坐一个。 -- 第133页 好在?大家都忙着聊天?,也没?人注意到这点异常。 同桌的好几个都对?江晚姿在?国外的这两年分外好奇,临港的初春像是燕京的初夏,她的衬衫衣袖挽了几道,堆叠在?手肘处,露出来的那截小臂肤色胜雪。江晚姿搭了两句腔,无非是旅游学习之?类的,工作之?余,她的态度没?有那么冷淡,有个胆大的还问道:“江导,国外的女孩子怎么样?” “是啊,江导,《关山外》上映那会儿你不是单身吗,现在?呢?” “葛云,江导就算单身你想怎么着?” “当然是追求了,江导就是我理想型好吗?” 嬉笑声中,摆满了菜肴的圆盘带着惯性慢慢转动,停在?尤映西眼前的是盘花生米,那些嘈杂的声音将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勉强剥离出来的清醒分了一半去聆听江晚姿的答案,另外那一半只?能支撑她完成将筷子伸出去的这个动作。 也不是为了夹菜,而是为了掩饰师出无名的不快与占有欲。 江晚姿:“你们?猜。” 伴随着这个被众人嘁了一声的答案,江晚姿状似无意地将尤映西筷子快要?碰到的那盘花生米端走了,送到正喝着酒的那几个人眼前,还是搁在?了圆盘下面的。 差点儿将过敏原吃进去的那个人魂魄都丢了大半,压根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尤映西夹了两片莴笋,扒了两口饭。大家的哄闹与自己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攥紧了她的心脏,心神难安等来的是江晚姿模棱两可的答案,心脏被松开了,却没?有松得很彻底,回血回得慢,一时?之?间大脑都有点缺氧。 席间听了不少对?方没?有她参与的过去,尤映西一下子味同嚼蜡,度数不低的红酒闷了一杯又一杯。 差不多要?散伙了,秦颂拎着包过来:“西西,咱们?走了。” 这一桌还有几个没?走的,江晚姿也还在?,尤映西应了一声:“好。” 她站起来,脚步踉跄,被江晚姿牢牢扶住,那只?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尖冰凉,力?度不轻,传导过来的温差与皮肤相触的感觉令尤映西不由?怔愣,看向了江晚姿。 “谢……” 江晚姿眉头拧起,声音压低,口吻不怎么温软:“酒量好很多了,但是这么喝不难受吗?” 作者有话要说:  “难受啊,你抱抱我好不好。” 本章bgm,梁静茹《我还记得》 * 为了白昼同学能好好睡个觉,也感谢流火的深水,也为了517,加个更。 顺便,这章评论区送517不再恐同日的红包,金额不定,看着来。 真的睡了,不能再加更了,再加更这个月就完结了(捂脸) 第67章 、67 前?任分很多种, 有分了以后恨不得?对方滥交染性病的,有分了以后还?能做朋友的,也?有分了以后不痛不痒甚至还?要别人?提了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的。 秦颂觉得?自家艺人?明?显属于旧情难忘的, 至于江晚姿是哪一类,她还?真不好判断。 从研讨会再到兰元楼, 江晚姿表现?得?像是她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尤映西似的, 冷漠无情的模样正好与多年前?郑令原遗书里写的吻合,浑身上下贴满了风流成性从不负责的标签。 弄得?秦颂去?兰元楼的路上颇为?不解地问尤映西, 你以前?怎么会喜欢她? 要是颜控也?就算了, 可尤映西自己?的脸照照镜子也?够舔的了, 去?年年末几个盛典的粉丝出?图连路人?都在转发里自惭形秽, 什么女娲捏尤映西捏累了随手甩了把泥巴成的我。 现?在追星的这帮孩子也?很逗。 群艺定的高岭之花人?设, 尤映西靠脸都能演出?个九成像, 秦颂问了这个问题以后, 她五官里的冷一下子散了很多,想都没?想便道?:“不是以前?, 现?在也?喜欢的。” 得?叻, 秦颂差点没?被这腻味的答案噎死, 什么高岭之花,敢情是痴情忠犬啊。幸好她们掰了,要是还?在一起,哪天被曝光出?来,人?设岂止是崩, 简直是被蒸煮自己?碾成齑粉。 尤映西喜欢归喜欢, 不妨碍秦颂将江晚姿放在了人?渣那栏。 这会儿又觉得?不太对劲了。 明?明?江晚姿对面那两个喝得?更厉害,白酒当水灌,其中一个已经喝趴下了, 被别人?架下楼的,另外一个还?能走,但舌头都捋不清了。 她问都没?人?家两句,偏偏关心身边这个醉了一半晕乎乎的人?。 不过“酒量好很多了,但是这么喝不难受吗”的关心在秦颂听来非常刺耳。要是有关系的男女朋友呃女女朋友这么关心都还?好,顶多就是喝得?多的那个回去?会被好好修理再不敢犯,可江晚姿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管得?有点宽了吧? 秦颂代入了自己?,八成要凶神恶煞骂对方“关你屁事”。 但她家小艺人?的脾性像是早就被江晚姿磨成了百依百顺的软。尤映西眼神迷离,看了江晚姿好一会儿好像才认出?她是谁,愣了愣,将唇抿成一线:“还?好,没?有很难受。” 没?在第一时间推开江晚姿,这也?就罢了,搭着江晚姿手背的另一只手像是在肌肤相触的刹那就被下了蛊,改推为?摸,上下轻抚,目光还?在无人?的角落里私相勾连。 -- 第134页 眼睁睁见到这一幕的秦颂先是一呆,再是分外无奈,心道?要不我给二位开个房你们干脆一炮泯恩仇,酒醒了再桥归桥路归路? 她一个旁观者?都这么想了,当局那两个在酒意的助长之下,恐怕也?没?有太清醒。 所以江晚姿帮忙将尤映西扶上车却杵在门边没?走的时候,秦颂警惕心起:“江导自己?没?车吗?” 她们之前?因为?褚煦与盛沛是一对而有了往来,走动得?不算多,但好歹不是陌生人?更不是敌对。现?在的气氛有点剑拔弩张,江晚姿猜测秦颂已经知道?了内情,也?理解她对自己?的戒备。 经纪人?大多护犊子,秦颂尤甚,早些年拿盛沛当弟弟宠,现?在拿尤映西当女儿宠,不意外。 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直筒裤的女人?个子很高,要弯下腰弓着背才能透过没?来得?及合上的车窗望进车内,江晚姿越过靠近她那侧的尤映西,对秦颂道?:“小舟帮我送那几个醉鬼回去?了。” 秦颂:“你可以打车,附近车不少,滴滴也?方便。” 江晚姿亮了亮手机屏幕,但这个距离离秦颂有点远,她只好口头解释:“快没?电了,没?带现?金。” 还?不待秦颂再与江晚姿来上几个回合,尤映西屁股向秦颂挪了过去?,坐到中间,腾出?了个座位。 秦颂:“……” 她后悔刚才图省事将尤映西就近往里扔,她再自己?绕去?另一边坐了。 “你没?醉啊?”秦颂瞅了瞅尤映西,车里没?开灯,路边的光不够亮,只能照出?她模糊的轮廓。 尤映西歪了歪身子,头发上满是酒味:“醉了,你在我眼前?是叠影。” 她这一歪又确确实实是朝着秦颂,背着江晚姿的,秦颂一个头两个大,叹了口气。 本来秦颂是想在后座照顾尤映西的,这会儿江晚姿坐上车,她觉得?自己?于公于私都太碍眼了,麻溜地坐到了空着的副驾上。 车门关上,师傅刚从酒店那边过来,也?不用?报地址了,方向盘一抹,便将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师傅在放夜间电台,临港本土的节目,全方言,除了他也?没?人?听得?懂。师傅笑点低,呵呵直笑。 尤映西一脸难受,蜷了蜷上半身:“我有点想吐……” 江晚姿:“师傅,麻烦你开慢点。” 她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开的口,师傅愣了愣,哎哎地应着,立马降下了车速。秦颂将天平上江晚姿是个人?渣那边的砝码又取下来了一块,如果不是一直在打量,也?很难这么及时地发现?对方不舒服吧? 巫澹澹家里有事,要过几天才来临港。 秦颂这会儿心里一堆想倾述的苦于没?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了,只好对微信备注为?“乌鸦嘴”的用?户倒豆子。 巫澹澹:!!!那江晚姿是一直在盯着西西? 秦颂:没?有,反正后视镜里没?见到,应该是用?余光吧。 巫澹澹:再这么用?余光瞄下去?,我怕江晚姿那张神颜患斜视。 秦颂:……你可别乌鸦嘴咒别人?了。 巫澹澹撤回了这条消息。 临港地处平原,道?路修得?平坦,也?没?有弯弯曲曲。师傅不仅开慢了,刹车与发动都压得?轻,尤映西胃里泛上来的酸水渐渐退了回去?,困意袭来,她频频小幅度地向下点头。 江晚姿在瞥见她闭着眼睛要倒向车窗的刹那展开了手臂,伸过去?的手背贴着冰凉的玻璃,掌心摊开,做了对方的枕头。 秦颂:…… 巫澹澹:又怎么了? 秦颂这样那样地叙述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没?有添油加醋。 巫澹澹:太好嗑了呜呜呜呜呜,真的不是余情未了吗? 酒店离兰元楼有点远,等到的时候尤映西都在车上眯了一觉,被秦颂叫醒了,也?没?闹,就是皱了下眉头,声音没?再刻意拿捏,变得?很软:“颂姐?” “回去?休息了。” “唔,好。” 夜晚的风温度略凉,她昏昏沉沉的脑子被风一吹,酒都醒了。走路也?没?有那么歪歪斜斜的了,秦颂只是虚虚扶着她,见她脸色泛红蹙着眉头不太舒服的模样,又忍不住数落了她两句。 这孩子与盛沛完全是两类人?,很少这么喝酒,被骂了都不太吭声,也?不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蛮让人?省心的。不像盛沛,血气方刚的,之前?为?了褚煦与秦颂闹别扭,还?送了秦颂一应联系方式的拉黑套餐。 尤映西只是纵酒,好太多了。 这样的想法很快就在秦颂接了个电话再回到电梯口的时候消失了,因为?尤映西也?消失了,一同没?了影的还?有江晚姿。 刚才在等的那部?电梯已经升到了十五楼,秦颂握着手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酒店的房间开了廊灯,是江晚姿进来以后顺手揿的,她的顺手是对灯,而另一个人?的顺手是对她。 在江晚姿回身要走的刹那,身后那个脚步虚浮的人?快过了她,在门板上迅猛一按,合上了房门。 “你……” 江晚姿的脸没?来得?及侧完,尤映西以她的肩膀为?支点,将她压得?后退两步,脊背贴在了门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 第135页 紧随而来的是尤映西点在她唇间的吻,酒气很浓的这个人?凑过来亲的时候也?没?有闭上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江晚姿,眨也?不眨,亲的动作却是顺着对方薄薄的那张唇一路向上,一气呵成。像是不太敢信命运捉弄了她们几个春秋,怎么突然舍得?在平平无奇的这天放弃了有情人?偏偏成不了眷属的把戏。 她们再度相遇了,这世上所有的感情有了相遇才有可能,不管这次的可能走向何方,总好过在茫茫人?海里断了线。 尤映西克制了几近一整天的情感眼下如开闸泄洪一般推涌而现?,早在酒席将散江晚姿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当年被她一把火烧了的痴恋死灰复燃,火种冷了五年,以至于火势连不了天,但也?足够在她的心间烫出?一个酥麻的余温。 躲过了喧闹的人?群,捱过了车内的密闭,终于等来这间房,脚下这片地,廊灯在她们的头顶照出?了一小片光亮,两人?心中那些早该断了的妄念在暖黄的光下无处遁形。 醉了,是个好借口。 酒精,也?是个好东西。 才会促使今晚小酌了几杯的江晚姿轻易上了尤映西的当,她蓦地拉住了对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目光流转,看向眉眼长开了很多成熟了很多的女人?,江晚姿:“你没?醉?” 她的脸色有点白,是被尤映西压着嘴唇亲出?来的缺氧,血液在慢慢回溯,但她的神色依然是没?被对方灼热的眼神融化的冷淡。 灯太亮了。 尤映西这会儿突然有点恨,这盏灯太亮了,但凡暗一点,别叫她那么清楚地见到江晚姿的表情,她还?可以骗着自己?沉湎下去?。 江晚姿推了她一把,没?推开,被尤映西紧紧搂住了腰。 隔着衬衫,掌心下的腰身纤细柔软,她们的亲密只能到这儿了,衣料遮蔽的这个人?的身躯,成了她的非分之想。尤映西看着江晚姿眼角的那颗痣,连它也?不属于她了。 主动松手之前?,尤映西笑了笑:“我是醉了。” “不然也?不敢吻你。” “但我现?在醒了,对不起,是我越雷池了。你走吧。”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住在这个酒店,江晚姿的房间在楼上一层,她没?坐电梯,走楼梯上去?的,一边走一边快速地吸完了一支烟。 她累极了,身心俱疲,回房间洗了个澡,连手机都忘了充电,扔在一边不管,沾床便睡。 深夜时分,家用?电器的红色电源灯忽然频闪,被江晚姿随手搁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开机以后,右上角是百分之一的电量图标。 窗户紧闭的屋子里不知从何处窜进一阵风,吹动了窗帘一角。 叮的一声,进来了一条没?有署名,号码处一片空白的短信,上面这样写着: 你喜欢的人?将死于非命。 第68章 、68 尤映西第二天是自然醒的。她上高中那会?儿肩负着学习与画画的压力, 习惯了没日没夜,入了这行适应得也很?快,极少需要巫澹澹提供叫醒服务。 剧组为?主演订的房间是个套房, 配置齐全,窗帘的遮光性更是强得连带酒店都成了来临港出差要上演夜光剧本戏码的明星首选。 眼睛睁开了, 但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尤映西揉了揉太阳穴,她以为?没人的卧室里突然有人出声了:“醒了?” 她吓了一跳, 又很?快反应过来, 揿开了床头的壁灯, 对杵在窗边的秦颂喊道:“颂姐。” “祖宗, 都中午了, 还?开什么灯啊?” 秦颂的嗓音蛮有辨识度, 不是天生的粗, 能明显听得出她这副嗓子坏了,沙哑压过了音色里的别的属性, 配上她自身女强人的气?场, 不但不难听, 还?令人不免好奇她的阅历。 从业这么多年?,将?秦颂的阅历掰碎了剖析,也没什么与众不同,别的女性在职场里会?遇见的她照样躲不开。 秦颂现在四十好几了,还?能从网友那里捞上只字半句风韵犹存的由衷夸赞, 足见年?轻的时候长相?出众, 但这个先天的条件加上生而为?女的性别,导致她初出茅庐的时候没少被人为?难。 早些年?圈子里乌七八糟,哪有现在这么光鲜亮丽, 更何况秦颂是草根出身,要破除阻碍拓展人脉要么陪床要么陪酒,她自然选择后者,这么多年?下来,酒量上去了,嗓子也毁了。 电动?窗帘自中间向两侧徐徐打开,遮光底下还?有百叶窗,外面的光亮透进来,照在秦颂的脸上是分割过的光影,她回身的时候见到尤映西已经掀开被子下床了。 距离正式开机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整个剧组提前就位,是为?了前期的准备工作的。 尤映西这边就两个任务,一个是学临港本地的方?言,还?有一个是增肥。 教方?言的老师早就找好了,除了网上,还?可以上门教学,不过尤映西自己还?有别的想法。她要演的这个角色是小姐,签了合同以后翻过不少之前相?关的影片,总觉得离现在的背景有些远,毕竟电影是原创剧本,可能小姐的面貌不像以前那样了。 临港被誉为?男人的天堂,有好几个片区聚集了□□营业场所,尤映西想去观察观察。群众演员里有两个以前做过小姐如今从良上了岸,干这行的怕被端,对外竖起?了高墙,不愿深入交流,她们好歹还?有交情在,相?对而言方?便行事一些。 -- 第136页 选角导演昨天会?上推送的名片,尤映西一直没空加,握着手机往浴室走。宽幅的墙面镜下方?洗手池台面宽阔,秦颂的洗漱包还?搁在上面。 “姐,你昨天没回去休息?” 尤映西没喝到断片,但只知道秦颂后来进了她房间照顾她,别的都想不起?来了。 秦颂:“我这不是怕你半夜爬江晚姿的床吗?” 她没穿酒店的拖鞋,自己带的一双毛绒绒的,是尤映西买的,她体寒怕冷,临港的温度其?实不低。 尤映西脚上那双凉拖是秦颂买的,妈妈心态的一双粉嘟嘟的人字拖。 她再拖下去八成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年?少气?盛的时候想干出一番业绩,等干出来了又因为?年?龄到了而立与不惑之间,陷入了另一个瓶颈。强求过几年?,愣是被自家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那些条件远不如她的气?得够呛,合着她在业内再牛逼被扔进相?亲市场里也只是个没人要的剩女呗? 凭什么一样的岁数男人能被捧成黄金单身汉? 还?相?你妈呢,真够闹心的。 秦颂最后那次对面坐着个戴了假发的男的,他以为?秦颂不知道,还?总在捋自己额前显嫩的刘海。支支吾吾:“秦小姐,你什么都好,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就是你刚刚说你想生个女儿,这个吧,咱们也快成了,我不瞒你,我和我前妻就有个女儿,当初法院判的时候我主动?放弃了,还?是儿子好,儿子将?来能为?我们送终啊……” “别将?来了,我现在就想为?你送终。”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颂泼了杯咖啡。 删微信好友之前,秦颂推了个名片过去:胡高翰知道吧?老演战争片那个,他也秃,找的这个人做的假发,又逼真又牢固,台风都吹不走。你报我名,还?能打折,不用谢。 折腾过那几年?,没喜欢的人,也不愿意?将?就,秦颂确实不太想嫁了,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滋润,想要个女儿的心愿却一直没变。 进了群艺带了尤映西,这孩子公?开露面的时候总是被妆造塑了个高高在上的壳,女神一样,还?浮着层冰,其?实私底下很?惹人疼。她不知不觉就开始操起?了当妈的心,后来知道人家确实没了妈,更心疼了。 尤映西刷着牙,电动?牙刷的嗡嗡声里,她咕噜咕噜地说:“我没她的房卡。” “你这意?思,要是有还?真爬?”外面有人敲门,秦颂开了,是她吩咐酒店送过来的醒酒茶。 秦颂将?茶壶放在几面上,沏了一杯等尤映西出来自己喝。 再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尤映西已经刷好了牙,正在洗脸,发带拢了头发上去,那张脸小得令人嫉妒。她看着镜面里的秦颂:“潜意?识里是想的,要有梦游症,另一个我肯定?就去了。” “不然昨天也不会?……”她低下头冲脸上的泡沫,突然不说了。 秦颂:“昨天怎么了?她怎么你了?” 江晚姿有才华不假,但她在感?情上的传闻就没好的,又长了一张可以作天作地的脸。秦颂像个生怕自家孩子被坏小子欺负的妈,哪知道欺负人家的是她家孩子。 尤映西:“没,是我怎么她了。” “……你怎么她了?” “强吻,吻了很?久。”尤映西扔了洗脸巾,在补水,“她气?都喘不上来了,我也是。” 秦颂的脸色直到她洗完脸出来了都还?是黑的,尤映西没心没肺的,还?在笑,捧着秦颂的脸安慰道:“别这样嘛,我都想通了,回不去了,做朋友就好。” 江晚姿以前是她的明月,现在也还?是,可惜明月照松岗,照大江,照沟渠,唯独不会?再照她了。 秦颂:“我觉得你真是有点……” 尤映西帮她补充:“贱。” 她坐在沙发上,喝了那杯醒酒茶,听见秦颂在耳边唠叨:“姐年?轻时候也谈过恋爱,虽然是和男的吧,但应该差不多。破镜重圆这种事,生活中实在太少了,裂痕有大有小,还?有直接缺了个角的,不是用胶水强行粘上就能完美如初。” “我知道,我和她就是缺了个角的那类。” 秦颂愣了愣,尤映西没在看她,指尖在杯壁上搓了搓:“她有个哥哥叫江旭冬。” 当年?职业篮球队里的MVP,又高又帅,在运动?综艺里客串教练,温润又有风度,教女明星运球都用的绅士手。几年?前出事的时候名字相?关的都霸榜了,秦颂自然有所耳闻。 “那个哥哥人很?好,公?司派的车上吊着的那个平安符,你一直嫌旧,我也没扔。因为?那是他去庙里求了送给我的,我和江晚姿一人一个。” “那么好的哥哥,被人开车行凶,那个人刚好是我妈。” 她碰着杯壁的指腹都搓白了,梳理过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有些涣散的目光。饶是经历过许多的秦颂都哑然了,一下子也明白为?什么昨天两个人的表现会?是那样,想碰又不敢碰,江晚姿看似没有留恋,但她在酒席上的关心,在车内以手作枕的温柔,这些行为?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以前是喜欢成什么样了,才会?在感?情都变得血肉模糊以后还?这么念念不忘啊? 尤映西:“是我欠她,人命用什么都还?不了,所以她想将?我怎样都可以。” -- 第137页 “分开的时候她说她不怪我,但如果是我,也难保会?不会?恨,因为?我也有过一个感?情很?好的姐姐。我是贱,但只是在她面前会?这样。” 秦颂叹了口气?,她决定?收回刚才的判断。 这不是贱,是太善良了,共情能力太强了,又太喜欢江晚姿了,否则也不会?将?上一辈的过失归咎在自己身上。忍不住靠近,但每每靠近对方?亲近对方?,都会?想起?她害得对方?没了哥哥。 两人沉默了一阵,秦颂不是不想劝慰,而是这样的事劝了也没用,还?显得苍白,像置身事外无关痛痒似的,只能尤映西自己消化。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是微信通知。 尤映西以为?是刚才她加的那两个群众演员,打开来却是一条好友申请,来自江晚姿。 她没宿醉,但赖床的毛病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醒来都十点多了。手机没电了,她拿去充电,顺便去洗了澡,快充模式,等她穿衣服的时候电都快满了。 江晚姿不知道昨天有没有人发消息,检查了一下微信还?有短信,见到顶上那条,眉头蹙了蹙。 第一反应是有人恶作剧,但奇怪的是哪怕是太空号,黑卡,总会?有号码,这条却没有。 没有号码,但是能发短信? 江晚姿拨了个电话过去,屏幕上本该是号码的那栏一片空白,透出背景色的黑,而那头传来机械的女音:“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她是不太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但太诡异了,难免惴惴不安,于是在主创群里找到了尤映西,加了她的微信,有什么也方?便联系。 无巧不成书?,吃午饭的时候江晚姿发现自己长了一颗智齿,人生里的第一颗。 第69章 、69 这?部电影因为曹叁乙生病退出, 在前?期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导演位的空缺激起了好奇心,隔三差五那些不?知是真料还是抄料的博主底下都有人在问,导演定?了没? 官微目前?就一?张概念海报, 还是去年主投公?司在展会上公?布的预备项目,主演都没定?, 曹叁乙的名字放在显眼的位置, 但已经不?作数了,不?过还是可以?根据海报猜测电影风格。 “足下之舟”这?四个?字做的从下至上黑变蓝的渐变色, 竖排在右, 背景是沙滩与海, 海的远方连着黑沉沉的天空, 底色与足下二字的黑都快相融了。 但平静的海面?上有扬帆的船, 灯塔泛着暖色的光, 整体也没有那么阴郁。 主演没公?布, 剧本又是原创剧本,大家一?开始都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好在概念海报也提供了线索。其一?, 曹叁乙是导演女性向电影出名的;其二, 编剧孟玉成风格多变,但之前?拿奖的那几部也都是女性向的作品;其三,沙滩上的两串脚印偏瘦小,不?像男人的。 于是都往女同性恋题材去猜。 曹叁乙不?导了,爆料的博主编瓜有道, 崔邈、洪山之类偏长于男人电影的都被排除在外, 有个?编是耿夫来导的一?下子贻笑大方,买粉买了几十万的号说不?要就不?要了。 乍看像那么回事的,那几个?人选从资历到能力都不?尽如人意。 直到四月份的时候, 一?个?叫做奇亚籽小圆饼的博主言简意赅地扔了个?潜水炸弹:#足下之舟# 很快开机,江晚姿。 鹤顶红已送达:???现在编瓜的都这?么敢的吗?怎么不?干脆编江晚姿自导自演? 关山外楼中月:江晚姿回国了卧槽?我的老?攻腿好了吗?之前?关山外片场都行动不?便,呜呜呜呜呜。 这?辈子能双厨狂喜吗:饼饼,你之前?不?是还爆料主演有尤映西?吗,真的假的?我要尖叫了靠! 椰子鸡:求问这?个?博主之前?战绩如何?要真是江晚姿,主演都无所谓谁了,反正之前?关山外那个?长得一?般的新?人都能被捧出来,而且这?个?题材也没比她更合适的导演了,预感?只要她发挥正常,又是撸奖预定?。 建筑物不?刷墙:@椰子鸡饼饼爆影视资源从没错过,他好像是业内。 博主没回复任何人,只是在这?条下面?发了个?狗头:开机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又过了几天,奇亚籽小圆饼转发了这?条被转了几百条的爆料:补充,另一?个?主演,檀杏。 这?更是全网卧槽了。 檀杏是限定?女团CHIC的主唱兼副rapper,去年参加一?档百人选秀综艺出道的。 她本来都演过两部网剧了,算是个?演员,被公?司强行与另一?个?主捧捆绑在一?起想?送进节目里炒CP,哪知道檀杏更吸粉。第二轮淘汰的时候同事就走了,CP半路被拆,檀杏与十项全能中日混血的预定?C位酒见互动颇多,嗑点也多,见杏起意的CP粉后期打投能一?压二。 成团差不?多一?年了,取名为醒酒器的CP粉热情不?减,檀杏与酒见只要同个?框,见杏起意都能血洗超话榜单。 之前?是有传过檀杏要演戏了,但粉丝压根没敢往电影上想?,都是去扒拉要开的一?些网剧项目。CHIC的团粉很多都是秀粉,不?怎么混内娱,也不?知道这?个?奇亚籽小饼干是何方神圣,搜檀杏名字搜到这?条,没少?在底下阴阳怪气,什么二杏泰国FM还solo自作曲了,哪有时间去试镜? -- 第138页 再说了,国内的巡演筹备也很忙的,别编我们小偶像的料了。 全然?忘了檀杏参加节目之前?也是正儿八经燕戏表演系的学生,现在都在念大四。 于是等开机照传遍整个?微博的那天,所有人都傻眼了。 毕竟这?个?阵容就很奇怪,不?得不?去问候曹叁乙的工作室:您当时到底怎么选的人? 因为孟玉成在开机之前?已经透露了《足下之舟》的剧情梗概: 崔醒是临港市一?家夜总会随叫随到的小姐,平时租住在十平方左右的工厂宿舍里,长得漂亮但脾气不?好,生意一?般。有一?天,崔醒在夜总会候客,遇见了来找人的大学生庄迩,崔醒收了庄迩的出台费,带着她去捉她爸的奸……二人的交集日渐增多,并互生情愫。 后面?的内容涉及剧透在图片上被打码了,但据嘴巴一?直不?严保密协议赔过很多钱的孟玉成自己吐露,崔醒是吊带加齐逼短裤的泼辣小姐,动不?动就嘴上带着几把骂人,庄迩人设平一?点,但前?期中期末期的心境变化很大,不?太好演。 两个?人之间的荷尔蒙又浓又烈,床戏有唯美的,但更多的会是边吵边做。 宣传电影的官微不?像宣传电视剧的花把戏那么多,开机那天就简简单单一?张开机照,垒满瓜果摆着烤乳猪的香案背后是整个?剧组的主创人员合影。 导演站中间,两侧是主演,要演崔醒的那个?没半点泼辣样,尤映西?上身一?件白?T恤,下身一?条薄荷绿的半身裙,无修图,太阳底下肤色白?得发光,这?次又演的是同性片,少?不?了亲密戏码,令人不?由遐想?那什么那什么的时候是不?是很容易出痕。 至于演庄迩的,檀杏长相没尤映西?那么冷调,也不?算主流美人,去年在节目里选手互投颜值C位的时候她的票数只是勉强前?五。 艺考能考上燕戏,五官好是好,但就是目若寒星,与尤映西?给人的距离感?又不?太一?样,前?者的距离感?是无害的,要是不?怕冷,离近点也可以?。 檀杏不?是这?样,她那张脸被一?个?专门嗑颜的博主形容为幽怨而带有仇恨感?的脸,所以?能在位置测评的时候凭借长了针眼被迫戴了黑色眼罩又化了战损妆的暗黑风格一?路逆风翻盘,以?略逊于酒见的票数第二名出道。 但偏偏檀杏在团内是出了名的团欺,第五名出道同时也是CHIC里最小的那个?鱼莲都能支使?她买奶茶,常常被围在限定?团公?司门口的粉丝目睹拎着五人份的奶茶从车上下来,一?副任劳任怨的可怜样。 为了泰国FM染的蓝色头发变成了黑色,散在肩头发尾上翘,长款的男友风衬衫配短款的淡蓝色背心,露出一?截与脸的小麦色差别略大的细白?腰身,下身是一?条工装短裤。 檀杏的私服差不?多都这?样,太女人味的只存在于舞台上,可CHIC走的又是飒风,常常是裤子别链条脚上蹬短靴,炸场子的一?通暴跳。 淡妆素颜本来就有的少?年感?被公?司精心包装,成了她别具一?格的个?人气质,不?过才二十出头,散发出来的攻气被旁边只是涂了个?红唇都气场十足的导演压得微弱起来。 于是整张照片里最A的那个?人成了江晚姿。 弄得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在底下问:就为了圆顾徐希的女同片梦想?,万晟花了多少?钱疏通关系啊,现在3P片审核都能过了? 我是尤映西?的酒窝:神他妈3P笑死我了,中间那个?是导演里不?内娱里的神颜江晚姿! 飞过悲欢:爆料竟然?是真的!江晚姿这?个?颜我遇见一?次说一?次,感?谢内娱有你!什么时候考虑客串一?下角色!两个?主演这?个?颜值不?虚啊,就是演戏方面?都没什么经验吧,孟玉成的剧本不?好演的,能出彩吗? 地心引力下的桃子:尤映西?当然?不?虚了,燕戏的优秀毕业生,出道才两年就拿了金桔奖最佳电影女配。檀杏才虚吧,之前?演的网剧角色无一?例外是贴脸的疯批病娇,这?次的庄迩听说内心戏很多。 檀杏别弹杏了弹我吧:演员粉当秀粉不?混内娱?要不?是秦颂给力,尤映西?能撕了吕一?一?的资源演那部电影?都是燕戏的学生,你家是三金大满贯了还是登荣誉殿堂了口吻这?么牛逼? 鱼香茄夹:粉丝别菜鸡互啄了,有这?个?资源,等着江晚姿带你们的偶像飞升吧。 南山脚下糖葫芦:不?是,你们忘了郑令原的事了吗?江晚姿渣攻脸渣攻心,还是女同片,真的不?会哄演员上床吗? 网上吵闹不?休,现实?里开机的第一?天整个?剧组就进入忙碌的工作状态了。 一?般为了帮助演员尽快入戏,减少?亲密戏份的尴尬感?,导演都会把后期的戏份提上来,不?过这?次江晚姿一?反常态,是从电影的开篇切入的。 剧本里是七月份的临港,但五月份已经够热了,也不?用专门挑骄阳似火的天气。布景的工作人员走街串巷了好久,早就物色好了旧城区里的一?片废弃矮楼,改造成了崔醒工作的那个?地方。 夜总会被两间发廊挤在中间,门面?不?怎么大,楼梯下方是几张五颜六色的塑料凳,崔醒很懒,懒得后来要庄迩喂饭的程度,等客人的时候就坐在固定?的那张凳子上,只穿了一?条吊带裙,没骨头似的靠着斑驳的灰墙,也不?嫌咯人。 -- 第139页 头顶有房檐,太阳遮住了,却灭不?了周遭无风造成的闷热,崔醒总是拿着USB电扇给自己降温。 她旁边的姐妹遇到男人都花枝招展的,恨不?得将身体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去。崔醒不?慌,淡定?极了,她翘着腿,脚上有时候是高跟鞋,有时候是人字拖,但不?管穿什么,路过的男人都会盯着她看。 多看几眼,就走不?动道了,迎着崔醒似笑非笑欲拒还迎的笑容便携着她进了夜总会的大门。 …… 刚开机,入戏不?太容易,江晚姿要求又很高,这?条也没过。 尤映西?还是坐在崔醒的塑料凳上,三十几度的高温,需要经常补妆。她的腿上放着剧本,巫澹澹在为她吹风降温,用的还是崔醒的角色道具,说是这?个?风力更大。 崔醒开头的台词不?多,与庄迩遇见的那场就两句—— “有事啊妹妹?” “妹妹,麻烦让让哈,姐姐要赚钱了。” 比起尤映西?上次才杀青的那部电视剧,动不?动拽金融术语的逼王女总裁而言,简直好背太多。 但难的是腔调的拿捏,她正一?遍遍在尝试,手机上来了条消息。 檀杏:姐,快来教我临港的方言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写网友评论是为了烘托娱乐圈氛围、交代一些背景信息的,包括后面的章节都比较少写网友评论,不会拿这个水文的,大家放心。顺便,短信的谜底要到很后面,你们可以边猜边看复合谈恋爱啦。 不是私生子,是私生女,没想到吧~ ddd,谢谢你的深水,破费啦,鞠躬。深水没说要加更的话我默认点番外了哈,这种情况的后面记得私信我。 大家明天见~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70 庄迩那个?角色设定上?是念初中?的时候随着?爸妈举家搬过来的, 北方的口音还浓一点,但人家一个?从小到大正经上?学的本来也不怎么飙方言。 不像崔醒,半个?文盲, 骂人像炮仗,很多时候都望文生义, 还能傻了吧唧地把自?己一起点了。 尤映西没管这条消息, 过了一会儿,檀杏自?己来了。 她像戏里的庄迩似的, 顶着?烈日蹬着?单车来到脂粉味与下水道腐烂味一样浓郁的金水湾, 车停在有很多小贩违规摆摊的路边, 越过中?途休息的剧组人员, 直直朝尤映西奔去。 摄录设备还没关, 摆在那儿, 檀杏的身影出?现在监视器的画面?里, 江晚姿正在与副导商量事情,瞥了一眼, 觉得曹叁乙选角的眼光确实刁钻。 听说选庄迩的时候曹导是先过了一遍演员的简历, 筛选出?来十几?个?, 也不用试戏,直接统一的白?T牛仔裤,在他面?前走一遭,再开?腔念一句台词,檀杏就是这么被定下来的。 无关其他, 只?因庄迩的音色偏中?性, 有点柔的女孩声音之余,夹杂的那部?分男人腔还是十七八岁少年的清爽感。檀杏的声音是最贴切的。胸也不大,曹叁乙之前中?意的那个?就是胸太大了, 演庄迩可能还得把胸瘦下来,不然不太符合庄迩前期的随性与健气。 巫澹澹手里的风扇被檀杏不由分说抢走了,她的助理举着?把防晒效果?超好的黑胶伞气喘吁吁追过来,檀杏打发她走:“我好不容易才晒成这样的,你自?己用吧,啊对了,买瓶冰汽水。” “你喝吗?”檀杏坐在小凳子上?,风扇对着?尤映西吹,问也是对着?她问。 尤映西:“好啊。” 翻着?剧本的人还没从崔醒的角色里出?来。那头看?似凌乱其实花了不少时间吹出?来的卷发拨了大半垂向左侧,发尾遮掩着?从吊带裙的胸口裸露出?来的沟壑,黑发墨眉,唇红齿白?,被周遭故意做得破败的风景衬出?了旧式港风美?人的感觉。 她其实直到今天都还没能消化庄迩是檀杏来演的这个?事实,再加上?檀杏身上?还是自?己的衣服,以至于见到对方膝盖上?还有胳膊肘的淤青时,没往备戏这方面?想,问道:“练舞磕的?” 檀杏是半路出?家的女团,选秀时候的初评级被广播体操一样的舞蹈拖累成了D班,如果?不是酒见日夜陪练,可能主题曲都没资格上?舞台,花絮里这两个?人被问到觉得有谁会升到A班的时候,答案都是檀杏。 酒见:她很努力,所以我希望是她。 檀杏:我希望是我,不想辜负酒见的辛苦。 她们在节目里的互动聚集在前期,后来因为?CP太大势影响到了其他CP的壮大,硬生生被后期剪成为?了抢C位反目成仇。哪知道糖里有刀更好嗑,CP粉逆反心四起,从此愈加势不可挡,决赛夜这对还被很多人目睹了宣布名次以后的双向奔赴。 见杏起意是这两个?参加节目之前见都没见过的人无心插的柳,在女孩与女孩惺惺相惜的感情浇灌之下,在隆冬也开?出?了胜似盛夏的接天莲叶无穷碧。 尤映西不仅追过节目,而且还为?檀杏录了亲友VCR,别人都以为?她们是朋友,还奇怪檀杏的交际圈怎么这么广,其实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她当了尤伊暖十二年的妹妹,又孑然过了差不多六年,突然在死了妈没多久的十八岁被一个?没小自?己多少的喊了声姐。 -- 第140页 尤映西当时肯定是没应,不客气道:“别喊我姐。” 檀杏被尤庄琛领进家门半个?多月了,她转学去的师大附中?,念高二,忙着?入学体检还有一堆琐事,而尤映西也是不知道忙些什么整天早出?晚归的,导致她们直到那天傍晚才第一次见面?。 本来类似的情况发展下去肯定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但檀杏像是知道尤映西心软的命门似的,喊一次不应就喊两次,三次……终于烦得对方时不时愿意应她一声了。 还喜欢在尤映西面?前卖惨,她们练舞没少磕磕碰碰,只?要受伤,檀杏都会摁着?伤处娇滴滴地嚷疼,叫助理拍下来发给尤映西。 弄得尤映西后来再见到这货在年末各大舞台上?凶得像混社会的rapper样都觉得这是同一个?人吗? 檀杏:“不是练舞,我们团巡演还有几?周呢,你要来吗?” 尤映西:“你们团的门票开?售半天就能卖完吧,我买黄牛票多跌价啊。” 檀杏笑了起来:“你来就是嘉宾座,第一次巡演,酒见她们都叫上?爸妈来的,我都没有。” 尤映西咳了一下:“爸还没死呢,轮不到我这半个?亲戚吧。” 檀杏:“他一个?中?老年人,快节奏的舞曲也就听个?响,再说了,我怕他见我在舞台上?脱衣摸腿的,犯脑溢血。” 尤映西看?向檀杏:“你就不怕这部?电影上?映了他脑溢血?” 圈子里没人知道她们的关系,这次能合作纯粹是巧合。秦颂那天还松了口气似的,妹妹好啊,不用担心你擦枪走火了,唉,擦枪走火也好,反正你也直不回来了,檀杏长得没差江晚姿多少,不亏。 巫澹澹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直了:秦颂是不是疯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姐妹怎么能! “你当年出?柜的时候他都没脑溢血,大不了我整个?容再来演呗。”檀杏压低了声音,周围也没人。 “……行了吧,别贫了,你腿怎么回事啊?”尤映西关心道。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指腹贴着?檀杏膝盖上?瞧着?有点渗人的淤青,轻轻压了压,檀杏立马蹙了下眉头,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反正她这人一向会演。 “庄迩不是又骑单车又开?小电驴吗?我都不会,正在学呢。” 檀杏那个?名叫左佳的助理买了汽水回来:“二杏,现在喝?” 她点了头,将左佳旋开?了瓶盖的汽水向尤映西递过去,握着?瓶身的手长得没有那么漂亮,有些粗糙,不像娇生惯养长大的。她的便宜姐姐盯着?那瓶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汽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失神,又突然望向了监视器那边。 江晚姿自?然也注意到了,明明各地的汽水都长得不太一样,偏偏临港也有江市卖的那种,包装都没变,还是蓝底印着?两个?剥了壳的荔枝。 户外的遮阳棚里坐着?很多幕后人员,从外头牵进来乱七八糟的电线,因为?没放门帘下来,移动空调的制冷效果?一般,江晚姿旁边还立着?个?电扇,一档的风速悠悠地转动着?绿色的扇叶,也从远方传渡了易逝的流年。 那年夏天,同样是万里无云天空蔚蓝的灿烂天气,她送她汽水,她赠予她花,九句表白?过后,她佯装绊倒跌入她的怀里,而在这之前,尤映西其实早就叩响了她的心门。 一晃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以为?自?己熬不过去的这五年到底是熬过来了,自?然界的生物生命力旺盛,人类亦是如此。 穷困潦倒和她沾不上?边,情场失意成了她浪掷风月的罪有应得,她在上?天开?的那扇事业的窗里苟活,得知对方也一脚迈入影视圈以后,她连洞开?的那扇也不要了,连夜出?了国。 站着?活不下去就爬,就跪,就钻,人的脊梁骨是可以折的,总有一个?姿势可以撑出?方寸天地。她将自?己缩进狭窄的洞,糊上?一层又一层的泥,浑浑噩噩在国外过了两年。预想中?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距离,可以远远地观望对方走向幸福,这才回的国。 却还是在亲见尤映西与别人——哪怕只?是对手戏演员亲近的这一刻,心里的防线溃不成军。 江晚姿拿起扩音器,声音有点紧绷:“准备,无关人员迅速离场。” 她从监视器的背后露出?一张面?孔冰冷的脸来,落在无关人员“檀杏”身上?的目光还算不上?瞪,但已经是寒气森森了。想着?还要补妆,尤映西没喝汽水,檀杏极为?自?觉地将自?己对号入座为?无关人员,握着?那瓶开?盖了的走开?,脚步很快,汽水都泼了一路。 因为?江晚姿太凶了,她就缺席了一次剧本研讨会,再去的时候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句句有理,她根本还不了嘴,惹不起,躲得起。但她并不是很想躲。 檀杏退到了树荫底下,啜着?冰凉的汽水,与在场众人的视线汇拢到同一处,盯着?很快会套上?崔醒角色的尤映西。 她的喉咙上?下一滚,吞咽了荔枝味的液体。 开?头是庄迩的自?述,电影里会配上?与自?述的内容相吻合的不同场景之下的崔醒。 这两个?人当中?,是庄迩先喜欢的崔醒,第一次见面?时就被对方性感的外露的美?触动了,虽然在心里还是将崔醒视为?骚货,贱货,□□。 -- 第141页 她们的感情就是在庄迩一次次自?省以后推翻刻板印象的过程里建立起来的。 今天通告单上?写满了尤映西的名字,从中?午开?机到晚上?,来来回回地磨,就为?了突显崔醒外貌的魅力,使得庄迩的动心更为?可信。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类型的片子,男性视角普遍喜欢将镜头从女人的高跟鞋往上?推,还是仰着?拍的,会在胸口处停顿,怼上?数秒,到唇,再到脸,女性在览片的时候或多或少会觉得有被冒犯。 江晚姿没这么处理。 她是先弄了个?长镜头,以崔醒的好友宏姐的角度穿过金水湾拥挤的人群,尾音娇媚的揽客声,宏姐疾步而行的喘气声,卷帘门的拉闸声,汽车的鸣笛声……预计再通过后期效果?,随着?时间推移,宏姐离崔醒越来越近,嘈杂的背景音也会越来越低。 直到没有,然后插入庄迩的旁白?:“2015年的夏天,临港热得像蒸笼,我蹬着?脚踏车,大汗淋漓地去捉我爸的奸,却意外遇到了崔醒。” 这个?时候,宏姐已经来到了夜总会门口,视角会卡在她抬起的胳膊下方,等面?前那两个?小姐跟着?客人走了。才能见到懒洋洋背靠着?墙的崔醒,吐着?烟雾,脸也笼在烟里,烟雾还没散完,她先不耐烦地说了声:“做乜啊?” 她旁边发廊的三色转灯一圈又一圈,死物尚且在动,她作为?一个?人,却没什么活气。 江晚姿:“老徐,全?身的近景很好,上?来面?部?,等两个?人往夜市走,崔醒眼睛给特写。” 摄像得令。宏姐是来给崔醒报信的,有别的小姐为?了抢客人到处散播崔醒得了性病的谣言,崔醒也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哦了一声,抖抖烟灰,站起来揽着?宏姐的肩膀往外走。 庄迩的旁白?还会继续:“崔醒很懒,懒得令人怀疑她在床上?做生意是不是都要客人动。她太懒了,作妖的是谁还得宏姐去查,查出?来是几?天以后的事了,而我刚好去了金水湾。” 尤映西为?了演好这个?角色费了很多功夫,她吃不胖,为?了增肥一天得吃六七餐,还把风雨无阻的健身停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丰腴一些的身材。 通过那两个?群众演员去实地观察了半个?月,小姐有发廊店按摩店的,通常都是干几?票就走了,不会久留,还有在夜总会里长期坐台的,像上?班一样,会待得久一点。 她以前学的速写被派上?了用场,一边画一边琢磨不同小姐的姿态风韵。 等进入角色里,举手投足也有了惹眼的风情,尤映西在夜市摊上?冲着?演宏姐的李春兰眯着?眼笑,珠光在眼皮上?方闪闪发亮,眼尾被眼线笔勾上?去,像猫一样柔媚:“怕什么,我长这么漂亮怕没客人啊?女的也有找上?门来的呢。” 监视器里给了眼睛的特写,她笑完了,眼睛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庄迩的旁白?会停在这里,作为?终止:“崔醒漂亮极了,但我嫌她脏,所以后来常常会吻她的眼睛。她作为?一个?小姐,却有着?一双干净的清澈的眼睛,我第一眼就被迷住了。” 差不多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下戏了,大家都捶着?胳膊腿各自?散了。 江晚姿坐上?车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微信,来自?才被她放走的尤映西:我的房卡刚刚拿了一张给小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群体的相关知识参考了丁瑜的《她身之欲》。 谢谢流火的深水,中午十二点加更。ps,别再破费啦,你真的给我砸了很多了。 第71章 、71(深水加更) 万晟背靠产业众多的顾家, 在顾徐希她哥的领导运作之下早已发展成?了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舍得花钱,剧组主?创住的酒店是附近的顶配。 小舟递过来的房卡薄薄一张, 烫金的卡面显得高端,江晚姿在标示着房号的数字上轻轻一瞥, 淡淡道:“还给她。” 她的口吻不容置喙, 小舟愣了愣,迟疑地答应了。 这部电影是万晟的主?投, S级的电影项目, 从?筹备之初便备受瞩目。 顾徐希馋女?同片很久了, 国内的相?关市场除开十几年前?的老电影以外基本是一片空白, 本子?是孟玉成?在金钱的诱惑之下磨了几年弄出来的, 曹叁乙早就定下来了, 偏偏出了事, 顾徐希还得再去找人救场。 消息传遍了导演圈,顾徐希也知道瞒不过江晚姿, 没叫她帮忙的原因非常简单, 主?演之一有尤映西。 国外的月亮没有那么圆, 那天是个缺月,在形状模糊的云缝里透出一角,一径地散发出冷冷的光。江晚姿倚着宿舍阳台的栏杆,对于这个别人不敢轻易在面前?提及的人名,她努力想?装作释怀, 却还是被数秒的沉默出卖, 笑了一声:“有她怎么了?” 顾徐希问得小心翼翼:“你们确定能见面?” 她算是这几年能同时与江晚姿尤映西联系的少数人了,她们两人之间明明有这么一个可以获悉对方近况的纽带,却都像是不知道一样忽略了。 越是这样越说明双方都还没忘怀。 尤映西那儿还好, 顾徐希与她是半路好上的朋友,平时的交集不多,也没有太?深刻的了解。 江晚姿的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顾徐希再清楚不过了,从?闺蜜的角度出发,好几次都想?劝劝对方要不算了吧,相?信冬哥九泉之下也希望你能幸福。但过年聚会窜门,去了江家见到江晚姿的几个嫂子?说说笑笑,只有谢茹与江毓孤儿寡母颇为冷清,又觉得这事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 第142页 当年的天灾人祸顾徐希尚且是局外人,都有了岁月留痕,以至于湿苔横生苍山不复的感觉,更何况是身处其中的江晚姿呢? 对楼一头?脏辫的黑人留学生在露台上弹吉他,身形高挑面容姣好的江晚姿成?了他眼中的风景,因猜不出对方是中日韩的哪国人,隔着绿茵林用英文?里轻佻的句式问好。 江晚姿没有应答,她握着个啤酒罐,望着眼前?现?代风格的宿舍楼,视网膜上的图像却被多年前?南洲水苑尤家的那栋别墅取而代之,指尖下压在铝制的罐身上捏出了两弯凹痕。 顾徐希喊了她两声,江晚姿才蓦然?回神,放空地盯着黑人朋友的头?顶,说:“当然?可以。” “都在一个圈子?里,我也不可能放弃电影,迟早会见面的,没必要躲着。” 江晚姿希望自己?以冷淡的不近人情的面貌促成?这次像是命中注定的久违,不与同样余情难了的对方一丝遐想?的机会。却忘记了在故事的开头?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甚至还玩弄风月,渣了别人的传言满天飞,也阻止不了十七岁的尤映西对她心动。 时隔多年,尤映西依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不管她把房卡送出去的本意是什么,这行为近似于将私人空间——包含了那张不仅仅是个卧具的床,让渡给了前?女?友。 像是默许了江晚姿可以随便进去做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江晚姿盯着与尤映西的聊天界面发呆,对方的朋友圈三天可见,没什么窥视的价值,封面是一只长得与烟烟有些像的小猫,在猫爬架上瞪大猫眼作惊恐状。 这样的猫片网上很多,英短蓝白也是颇受欢迎的品种,江晚姿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尤映西随便找的一张图。 小舟与营业厅那边再三确认了,通过后台查询,江晚姿在那天半夜时分没有收到任何短信。对于小舟发过去的短信截图,营业厅震惊之余却解释不清,敷衍地以bug作为用户来电咨询的收尾。 “太?古怪了。”小舟烂好人地给了业务员的服务满分,越想?越觉得离奇,还有点往鬼故事发展的趋势,害怕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问道:“要不要再查一下?正好温总的云博是做大数据的。” 江晚姿心里也泛起疑问,她琢磨了会儿,并?不想?为真实性?难料的这事惊动她妈。 这两年温以静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以为江晚姿现?在连女?色都不近了,电影也不导了,恐怕真是离出家不远了。 大概是不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神颜断了基因,非逼着她去相?亲,弄得江晚姿这次回国马不停蹄来了临港,生怕在燕京待上一晚就被逮着。 “尤映西身边的人你都查过了?”江晚姿问。 小舟:“对,她的助理身家清白,人还有点傻。秦经纪是你相?中的人,但我也查了,没问题。尤小姐出道这两年有点过节的就两个人,资源被截在圈内再正常不过了,就为这个也犯不着像短信说的那样要人命吧?” 江晚姿想?起一个人:“那个檀杏呢?” “本来是图远的艺人,去年不是选秀出道了吗,现?在经纪约都在百鸣那儿,大小算是个流量,唱歌还可以,跳舞像僵尸,团粉都嫌弃天天嘴她肢体硬……” 江晚姿烦得闭眼:“我没想?听这么多。” 小舟关闭了临时上网检索的页面:“我以为你把她当情敌呢,一天能瞪人家八百遍。” “有这么夸张吗?”江晚姿意识到自己?没反驳前?半句,愣了一下,别扭地住嘴了。 她望着窗外,听见小舟说:“那八十遍吧,不能再少了。” 江晚姿掀了掀眼皮,威胁道:“想?不想?拿工资了?” 小舟:“咳咳,她们都是燕戏表演系的,檀杏小她一届,也没什么异常。” 临港的天气还没到夏天就够热了,车里冷气开得足,吹得人头?痛。江晚姿揉了揉眉心:“先这样,希望只是恶作剧。” 等到了酒店,小舟下车之前?不怕多嘴,又问了一遍:“真还了啊?” 她晃了晃那张房卡。 江晚姿点头?,还觉得她问得多余,进入电梯轿厢时却反悔了:“给我吧。” 小舟:“……” 她在小舟“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里也自觉丢脸,昧着良心胡白:“我亲自还给她比较好。” 小舟叹了口气:“那我觉得八成?是还不了了。” 江晚姿确实没还,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理那张卡,就像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与尤映西的关系一样。 她的犹疑不定致使房卡最终成?了更加令人惦念的下落不明,蝴蝶效应似的,尤映西演戏的状态也被影响了。 早上化妆的时候黑眼圈大得盖不住,化妆师索性?给弄了个深色的眼影,鼻尖冒了几颗痘也要用遮瑕遮住。尤映西的妆比别人要复杂一些,随性?又具有侵略性?的美,对异性?是通杀,对同性?却极易激起别人的嫉妒心。 李蕙兰客串的宏姐住在崔醒的隔壁,工厂宿舍的房子?没有阳台,从?一楼到七楼,家家户户窗外牵着几根晾衣绳,衣服要伸出去架在上面晒。门外的走廊上也有晾衣服的地方,不过很多人都嫌室内潮,怕得病,闲置了没用。 崔醒是少数人,宏姐家的鞋架放在屋外,两家之间放着张折叠凳,方便坐着穿鞋。她常常用脚将凳子?勾过来,□□的脚尖在凳面上踮起,胳膊一伸,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皱巴巴的衣服便晾好了。 -- 第143页 凳子?还回去也是用脚,划过地面的声音将宏姐吵醒,出门将要回屋里去的崔醒叫住了。 李蕙兰这些年都在婆媳剧里演对儿媳百般刁难的恶毒婆婆,演员本人压根没那么老,都是市场逼的,巅峰期那部收视率居高不下的苦情戏女?主?深入人心,现?在岁数大了,长得还是慈眉善目。 “醒啊,你家里来人了?”李蕙兰对宏姐的人设拿捏得精准,刚起床,胸罩还没穿好,一边翻了翻绞成?一团的衣带,一边踢了踢脚边自家男人没地方放了随便甩的皮鞋,市井的味道都要冲出屏幕。 江晚姿盯着监视器的画面,副导也在旁边,尤映西回了个头?,NG了数次还是没能被李蕙兰带进戏里,说的那句“一个大学生,收了她一点钱,赖着不走呢”完全不是崔醒应该有的口吻。 快一个小时过去了,进度停滞不前?,副导都有点急,好说歹说,演员还是这个状态,这场戏又没难度。也不知怎么,江晚姿职业病的爆发来得要比平时晚很多,这个时候才忍无可忍吼了一句:“演的什么东西?能上点心吗?行了,休息几分钟。” 大喇叭传过去吓得整组人面面相?觑,同情地望向了被骂的那个人。 李蕙兰也觉得尤映西今天不太?对劲,宽慰了她两句。 尤映西歉疚道:“耽误您了,李老师。” 崔醒在家里穿的裙子?非常短,风随便一吹都能露屁股,巫澹澹送来一件长款的衬衫,尤映西套了上去,将头?发从?衣领里拨出来的时候装作无意,瞥了不远处的江晚姿一眼。 巫澹澹:“还好吧西西?” 她以为是单向的一瞥,却在途中四?目相?对,江晚姿的眼神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冷,因为盯得用力,而显得有点烫,像是糅杂了“你今天怎么回事”的关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不问出来呢?微信为什么也不回?尤映西回过目光,不想?让对方觉察她的难过,勉强笑道:“没事,我去上个厕所。” 棚内就有卫生间,外包了保洁公司,总体还算干净。 空间有限,隔间才五个,女?厕多一点,但还是显得逼仄。 檀杏还没走进去,烟味就浓得她忍不住皱眉。只见尤映西正靠在白色的瓷砖上吸烟,衬衫遮不住她的腿,裙子?以下的那双腿长而直,右腿微微曲起,突出的膝盖不知在哪儿蹭了点灰,冷光底下突出了这个人从?头?到脚的白。 庄迩心疼从?小没人疼颠沛流离的崔醒,檀杏用不着入戏,她也能心疼眼前?的这个人。 哪怕对方身上只是一点点伤痕也足够唤醒她这个冷血动物的痛觉。 “你杀青了去做个体检吧你,肺上不知道多少个洞。”檀杏走到她面前?,关心说得硬邦邦的。 尤映西弹了弹烟灰:“行啊,正好有医院的会员卡。” 檀杏:“……你差那点钱吗你?” 尤映西笑了笑。 她才出道几年,是个咖位一般的演员,片酬将就。燕京房价太?高,不管落不落户,列在人生清单上的买房怎么算都不是这几年能做到的事,顺其自然?了。 当初俞淑容给的那些钱她没用,还存着,愁死了,不知道拿去干嘛,秦颂之前?建议做慈善,但一时也没找到可信的渠道。亲妈在世的时候对她不管不问,管了问了又是身心相?叠的折磨。等入了土,这好意她要是承了,盼望已久的两不相?干下辈子?都不想?有瓜葛便会随之破灭,死人她也不想?欠。 倔字贯穿了她的人生,却总是在江晚姿那里碰壁。 “生病次数多得办上卡了,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檀杏想?起这人胃也不好,胃病算是艺人的职业病,但她姐经常犯,好像是学生时代就落下的病根,吃再多都不容易长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檀杏还要唠叨,被尤映西的掌心堵住了嘴:“当妹妹的别这么忤逆,我不想?听什么你偏说什么?” 尤映西的右手?拿着烟,没多少了的烟头?冲着自己?,烟屁股轻轻碰过檀杏的嘴唇,味道直往檀杏的鼻子?里钻,烟草味不是火,却在顷刻之间烧得她的耳根滚烫。 想?起了庄迩与崔醒,她与尤映西,还要上演那么多亲热的戏份。 两人站位不同,所以江晚姿走过来的时候只有檀杏见到了,眼角余光的那个人站定在门口,没有再上前?。檀杏突然?环住了尤映西的腰,在对方问她干嘛的那刻像只小动物似的将头?埋在了尤映西的肩膀上。 江晚姿眼睛眨了又眨,整个人像是被眼前?意想?不到的亲昵场景劈成?了两半,她握紧了没有机会送出去的一颗糖果,做了个迈开腿的动作,却退了两步,默不作声地消失了。 对于不知情的尤映西而言,她就像是没来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想喧宾夺主,戏中戏的占比不会很多,所以姐妹演这个的奇奇怪怪心理我后面也是简略带过的。 檀杏是很重要的配角,很重要。 第72章 、72 开机了半个多月, 终于要上演第一场亲热戏份。 地点在崔醒租住的工厂宿舍里,外?景确实是金水湾一处食品加工厂的女工宿舍楼,但从走进通道开始就是剧组自己搭的内景。 通道的墙壁刷的上白下蓝, 有做旧的处理,墙皮脱落, 裂隙横生, 墙角渗进了水,有一大片的颜色都?比周围深。水泥楼梯的扶手爬满了铁锈, 四周的墙上横七竖八地贴满了广告, 疏通下水道的, 代?孕的, 还有卖孩子的。 -- 第144页 至于崔醒那个十平方的出租屋, 搭起来不费事?, 就是布置屋内的时候要花点心思。 崔醒赚来的钱从来不存, 只有两个主要的流向,一个是衣服, 一个是化妆品。所以她的屋子里衣柜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家具, 角落里一张半旧的梳妆台被台面上动辄成百上千的化妆品抬高了身价, 江晚姿走过去,凑了眼排兵布阵整整齐齐的一应物什,招来了负责的小吴。 “把这些都?弄乱。”江晚姿吩咐道。 小吴愣了一下:“啊?这不是很?整洁吗?” 江晚姿:“崔醒比我?还懒,我?化妆台找个喷雾都?费劲,更何况她。” 一切就位了以后, 江晚姿回到了导演椅上。她今天穿了件珍珠白的衬衫, 交叉领,露出来的颈项下方戴了条红石榴项链,下面是墨绿色的复古哑光高腰半身裙, 配上一双裸色的尖头高跟鞋,气质被衬得愈发?干练强势了。 今天编剧孟玉成来探班,就坐在她旁边,喝着养生茶,已经将前阵子还没剪过的素材大致翻过一遍了。当?时选主演的时候他也在,本来还觉得曹导敲定尤映西的时候有些欠妥,但看过她目前的表现?唯有叹服曹导慧眼识珠。 演员演戏很?少有天赋型的,就算是天赋型,缺乏生活经验演出来的也会流于形式。 尤映西科班出身,没有被学院派的老?师教出来的匠气,好像除了基本的技巧以外?,更喜欢沉浸式的表演,确实说服力很?强。 “庄迩怎么样呢?”孟玉成问道。 江晚姿:“她的戏份现?在不多,那几场角色高光的爆发?戏都?在后面。” 孟玉成点点头,正聊着,那两个主演来了。 庄迩的穿衣风格率性而?为,随爸妈来到临港之前在北方的常州晒成了小麦色,檀杏也算是敬业了,被CHIC的团粉赐名?奶rapper,去了一趟泰国?开FM顺便晒了几天的太阳,肤色黑了不少,回国?的时候粉丝都?不敢认。 演完了前面的剧情,顺应庄迩的行为,檀杏才去打的美白针。 今天的亲热戏是她与?尤映西的第一次,但并不是庄迩与?崔醒的第一次,而?是发?生在故事?的中?后期。 庄迩只是一个大学生,做再多的兼职都?满足不了从农村辗转至大都?市产生了无穷物质欲望的崔醒。庄迩不想崔醒出台,崔醒缺钱用,答应了却食言,二人频繁冷战,分分合合,甚至边吵边做。 江晚姿:“檀杏。” “哎。”她不想离江晚姿太近,隔着个孟玉成坐在小凳子上,像庄迩一样随意扎了个马尾,酒红色的格子衫没系扣,敞开了,里面是单薄的白色打底。 檀杏的身板很?薄,也就胸稍微翘点能算个女人,从背后看还真是有点雌雄莫辨的。 她身上的少年感早在公司包装之前就有了,只不过不是清爽的少年风,而?是阴郁的好像要回头牵着你一起走向无边深海的失足少年。 江晚姿听着檀杏阐述了一下庄迩待会儿的行为动机,觉得没什么问题,又把还在化妆的尤映西叫了来。化妆师一边化,尤映西一边代?入崔醒去理解,等全都?说完了,抬眼问江晚姿:“对吗?” 她现?在脱了崔醒的壳,再浓的眼妆也掀不起轻佻的孟浪来,反而?让江晚姿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演戏时的她。 等到那只手在尤映西下巴边挠了两下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江晚姿与?尤映西相视一眼,又很?快撇开目光,都?盯着不同的方向愣了愣,后者被大卷发?遮住的耳根还没出息地泛了红。 孟玉成忙着发?消息,没注意发?生了什么,檀杏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一半的黑眼珠,也很?难洞察她的真实想法。 好在这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开拍了。 这是场双方爆发?的戏,庄迩一直以来对崔醒百依百顺,但也从不吝于表达自己想与?她长相厮守的决心,却被崔醒视为女大学生的天真,敷衍了庄迩很?多次。 终于在这天,崔醒从夜总会回来,庄迩闻到她一身的酒味闹着要走。两个人在门边争吵,互脱衣服,边吻边摸,庄迩往崔醒的腰上扇了一巴掌,骂她:“大冬天的你穿这么少怕别人不开钱啊?” “你不就是不开钱吗?”崔醒将她怼到化妆台边,捞着庄迩翻了个身,瓶瓶罐罐叮铃哐啷摔落在地,没盖好的卸妆水顺着庄迩的指缝淌了下来,瓶身滚落到她的手边,卡住了。 庄迩被崔醒压在台面上,她抬头,只能见到镜面里脸色潮红的自己,崔醒涂着宝蓝色的美甲指着镜框上贴着的便签:“第七次了,痴线!你是我?次数最多的回头客了,白嫖不给钱,你们大学教这个啊?” “你要是算这个,饭钱是我?出的,卫生是我?打扫的,水电费你也没交过……” 崔醒从皮夹子里取出一沓钱砸在庄迩光裸的背上:“早说你是保姆啊,市场价也没这么多,滚!” 庄迩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镜子里脖子上的吻痕,哽咽道:“崔醒,你有本事?再找一个愿意三更半夜冒着寒风在路口等你,背着醉得稀巴烂的你爬五楼的人。” “市场上有嫖客,有保姆,我?都?不是,但你不需要情人更不需要伴侣,我?是多余的。” 连续十几条,两个人的状态时好时坏,檀杏都?还好一点儿,庄迩的无助与?舍不得都?能从监视器里感觉到。尤映西是从开头就胯,崔醒的断句断得奇奇怪怪,再加上动作僵硬得不行,根本就没剧本里离分开就差一根□□芯子的氛围。 -- 第145页 果不其然,又听到了一声咔! 江晚姿:“尤映西,你是没吵过架吗你?” 她在工作上向来一视同仁,大多数时候都?是细致体贴的,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凶一点,演员很?多时候也要靠外?界的压力。对待尤映西都?温柔很?多了,前两天檀杏老?NG,江晚姿一个大喇叭吼过去:“檀杏你别浪费整组人时间了,不知道什么是血脉偾张就给我?滚出去跑十圈再进来!” 蹲在地上的尤映西没说话?,灰头土脸的。 江晚姿嚷了这嗓门也冷静下来了,尤映西哪有吵架的经验啊,和辛予可差不多的性子,但辛予可麻将桌上还会呛声,尤映西就是被骂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的那类。 她揉了揉眉心,遣散了在场的所有人,不一会儿,出租屋里就只剩她俩了。 江晚姿走到尤映西面前,蹲下,昂贵的裙子蹭了一地灰也不管,从对方手里拿走了烟,烟头杵在地上熄了火。江晚姿喉头一动,斟酌须臾,不痛不痒道:“真当?自己是崔醒了?天天烟不离手的。” “我?不是崔醒也烟不离手。” 因为尤映西自始至终低着头,江晚姿只能盯着她的头顶,崔醒的渣女大波浪发?型她现?在能hold住了,除开崔醒的壳,她之前在典礼上穿的露背长裙也有了性感的味道。 未能亲眼目睹她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这几年,江晚姿不免感到遗憾。 原以为靠近对方是一个我?们分开了五年=我?不可能再喜欢她了的等式,却在见不得对方没事?就吸烟糟蹋自己身体的当?下有了更贴切的答案——等式的另一边分明是“我?还是喜欢她”。 再生气江晚姿也不能怎么样,崔醒的人设本来就是个烟鬼酒鬼,她只得靠眼不见为净挪开了视线,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了破口大骂的想法。 这条演了半个多小时,尤映西还没从崔醒的角色里完全脱离出来,与?眉头下压隐隐有些怒意的江晚姿对视也没那么虚。到底还是江晚姿败下了阵,剧本卷成了筒状要朝尤映西不开窍的脑袋敲下去,吓得对方下意识护住了头,却是啪一声敲在了江晚姿自己的手上。 “你……神?经病啊!”反应过来的尤映西抓过江晚姿的手,朝就红了一丁点的掌心轻柔地呼呼。 江晚姿看着心疼坏了的她,又瞄了眼被拿过去的掌心,叹了口气:“能不能好好演。” “我?没有不好好演。”尤映西背靠着崔醒的大衣柜,“我?没吵过架,这个太激烈了,预想的演出来总有差别。” 江晚姿:“我?带着你对一次戏。” 尤映西:“照着剧本吗?” 江晚姿:“都?可以,目的是为了帮你找感觉。” “好啊,吵什么呢?” 前不久还垂头丧气的人突然换了张脸,也不知道是属于崔醒的还是她自己的。尤映西往后抓了一把头发?,崔醒染的深咖色也很?配她,肤色白怎样都?不土,还残留着烟味的手勾了勾江晚姿的石榴项链,逼迫对方不得不凑上前来。 江晚姿知道自己中?套了,但现?在也退不回去了,她偏头看着尤映西漂亮的唇形,听见她在自己耳边妖精一样说:“不如从你为什么拿了我?的房卡就没了下文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檀杏这个角色还蛮有趣的,跟我的细纲差得十万八千里。小尤好歹是在细纲里的,顶多就是故事框架决定了她确实比我想象当中要出彩,檀杏是完全不受控,到了后面基本上不是我写她,是她操控着我的键盘不准我把她写歪,好像她被扔进这个故事里是有自己要走的路似的,有种我是为你而生的疯感…… 第73章 、73 江晚姿:“那还不如?从你求合作求到?了却?不好好演戏开始吵起?” 她的项链连着脖子被尤映西勾过去了, 只?得上半身也随着一起倾上前,尤映西又是背靠着衣柜的,要是她的手再贴着对方的脑袋借力支撑, 就更像柜咚了。但江晚姿没有,她右手拇指除外的四根指尖点在了她们之间?的地?板上。 尤映西:“我没有不好好演戏。” 她出道以?来对待角色都?非常认真, 极少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这次是因为要演亲密的戏份, 亲吻拥抱,搂腰抚摸……怎么都?会想起江晚姿, 进入了崔醒的角色里, 却?喜欢不了庄迩, 恨与喜欢好似浪潮一般汹涌的吵架被她演得像白?开水一样平。 “唉, 好, 我是有点不在状态, 但是……” “不对。”尤映西突然醒了神, “你怎么知道我求合作?” 燕戏艺术学院的毕业典礼没有盛大到?要对外公开以?致媒体云集宾朋满座的地?步,尤映西的发?言也就是在场的人听见了, 就连她的学姐姚倦还是以?姐姐的身份列的席——因为有个堂妹也毕业了。 从江晚姿愣住了的表情能猜得出, 她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尤映西性格软, 很少为难人,这次也难得穷追不舍起来:“你……不会这几年都?在偷偷关注我吧?” 公司弄的那个官方微博账号,她第一个关注的就是江晚姿,还被压根没有瓜源的瓜主传出了要合作的乌龙。毕竟她真正意义上的电影处女?作就是江晚姿的作品,有不少人都?希望她们再度合作, 因为一个是同期小花里的颜神, 一个是能把普女?变美?女?,美?女?变女?神的女?性向?导演。 -- 第146页 都?很好奇已经褪了青涩的尤映西在江晚姿的电影里会漂亮成什么样。 去江晚姿微博底下求合作的人求了两年都?没人回复,因为江晚姿自从出国?, 微博也停用了。以?前就不怎么更,都?作宣传用,但偶尔还会与顾徐希那帮京圈白?富美?互动一下,她一个影视圈幕后的,微博相册有美?食美?景有烟烟有别?人,就是极少有她自己。 喜欢她脸的人能闹到?顾徐希那儿去,最后照片还得去顾徐希那儿翻。 麻将桌上的女?人,眉眼被高级会所的暖色光削弱了不少冷感。 戴着顶姜黄色的毛线帽,身上的深蓝色卫衣胸前还有卡通图案,大学生似的打?扮。嘴里含着支烟,微微偏头去就旁边人点的火,发?现顾徐希在拍她,低垂的眼睛略略上抬,气场一下子A得人腿软。因为圈中知名嘴贱骚gay褚煦很少有这样毕恭毕敬给大佬点烟的一面。 这一出国?,微博一停,不仅是顾徐希那里,全网都?找不到?她。 江晚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尤映西一直都?在关注江晚姿的近况,她放不下她。但放不下是她一个人的事,尤映西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很多?事情都?只?属于一个人,回应强求不来。 她在学校的放映室里等过俞淑容无数次,她妈从来没准时过,可?能在大人眼里,孩子不开心了睡一觉就好吃颗糖就好,有什么必要将违背诺言要补偿的适用范围延伸到?蒙昧的孩子呢? 江晚姿大她六岁,快上小学了她才出生。尤映西可?以?喊她姐姐,要是情商低一点嘴臭一点对方保养再差一点,喊声姨也不是不可?以?。 她们之间?的感情从年龄上就决定了不会那么平等,更何况江晚姿还有那么丰富的感情阅历,所以?尤映西预想过很多?次对方会是先放弃的那个人,对回应的要求降低得不能再低。 后来因为对方的宠,难免变得贪心,想要更多?的回应。 但还没等到?演变成得寸进尺,在仲夏日轰轰烈烈的分开,彻底清零。 我喜欢你,我等你,我只?要你……无论怎么说都?可?以?,唯独不能在这些后面加上“希望”——我希望你也喜欢我,我希望你也等我,我希望你也只?要我。 希望只?有对自己才有机会实?现,对别?人可?能是共同的愿景,但更可?能是空想痴想妄想。 太多?的愿望会使星星坠落,太多?的希望会使对方负重而行?,也会使自己忘了在一起的初心。喜欢应该是减负才对。 尤映西念大学的那几年也是苦修感情的那几年,舟不渡她,她便自己渡自己。不要求有回应了,只?要见到?你过得好,就够了。 怎么都?不会想到?,江晚姿也在关心她。 从哪个渠道知道的不重要了,江晚姿的欲言又止,还有刚才气得不行?要敲她脑袋变成了做做样子的吓唬。这些都?足够尤映西在某个瞬间?意识到?,和从前她以?为是单恋实?际上是双向?暗恋一样,五年来,想念与放不下,不光是她一个人的。 只?是她不想藏,而对方想藏,且藏得住。 她以?为江晚姿已经不喜欢她了,原来还是停在了华严寺人声鼎沸十里河灯的那一夜,这个人阔别?多?年依旧不敢见观音。 尤映西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完全从崔醒的壳子里走出来了,松开了勾着红石榴项链的手,眼泪根本忍不住,哗哗落下。江晚姿懵了:“……你哭什么?” 以?为是自己避开问题不答对方才哭的,江晚姿:“唉,是你的辅导员。我们认识,加了微信,我说你是我表妹,她后来总是聊起你,成绩单也发?我一份,像是把我当成了家长。” 表姐表妹的梗能用这么久。 尤映西哭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间?出租屋被崔醒的大衣柜一占,再被其他家具分割,也没剩多?少能走的地?方。江晚姿一回身就是小茶几,摆了纸巾盒,她抽出好几张递给眼圈通红的对方擦眼泪。 “为这个也不至于,都?二十四的人了。” 江晚姿其实?是想亲自用指腹替她揩拭泪水的,纸巾柔软,却?不一定有自己那么温柔。 但她们不是在深夜的路边她张开手臂对方就会奔向?怀里的关系了,朋友其实?也可?以?这样做,但她没有将自己放在朋友的位置上,肢体的碰触很容易燃起双方不该有的念头。 她是年长的一方,火势一旦过界了,年下的那个不知深浅容易放纵也可?能葬身烟火。 恶人她来做好了,兜头一盆水浇下去,火灭了,两个人都?很清醒。 江晚姿喜欢过那么多?人,只?有到?尤映西这里才知道,不是只?有喜欢才叫做喜欢。喜欢也可?以?是我放你走,我拒绝你,我推开你。 她漫步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不慎,很快遇到?了第一个雪天。 鹅毛大雪,江晚姿也没有撑伞,双手插进大衣的衣兜,抬头望着灰沉沉的天空。才下不久,积雪未成,走在路上只?是她与同伴短靴踢踏的脚步声。 悄然冷寂,偏偏好像有个什么声音在她的胸腔里震耳欲聋。 同伴叫Jenny,是跨性别?者,江晚姿在常去的那个酒吧里很招这类人,可?能气质就不像个直的,还是弯了的里面条件非常好的那类。 -- 第147页 Jenny找她喝酒的目的不纯,不过在知道对方只?1以?后也没了想法,见她总来喝闷酒,以?为是失恋,问了又说有女?朋友。 “你女?朋友在哪里?”Jenny的英文一股伦敦腔,她望了望酒吧四周,东方脸孔不多?。 江晚姿:“在心里。” Jenny以?为是玩笑,但确实?是在心里。 所以?江晚姿在回到?进修学校的单人公寓时,她一进门就站不住了,扶着墙边缓缓蹲了下来,那些压抑已久的念头,从酒吧出来见到?雪的那一刻起便开始歇斯底里。 她将自己放逐到?了大洋彼岸,连时差都?差了快半天,又有什么用? 还是在人间?,还是有雪天,还是会想她,还是不能在一起。 江晚姿很多?次都?会想起她以?前对江旭冬说,她不知道什么是羁绊,可?能终有一日会出家吧。 经此一难,她知道了。 逃不开上天的作弄,当喜欢变成不能喜欢,拿不起又放不下,聚散早就不由你我,江晚姿还是想回国?,哪怕靠近会变成对身心的折磨。 尤映西:“那你满意吗?” 江晚姿:“什么?” 她反应了一下,尤映西也说了:“成绩单。” 江晚姿笑了起来:“怎么?还要我签字不成?” “也不是不可?以?,学校有自助的机子可?以?打?印。”尤映西自己是席地?而坐的,地?板老旧是老旧,但也还干净。 江晚姿从崔醒的床底下捞了张小凳子,坐在了上面。尤映西:“啊,早知道我也坐沙发?了。” 她一脸的懊悔,像是忘了刚才她为什么靠着衣柜装出入不了戏借烟消愁的可?怜样。 江晚姿拍了拍刚才蹲在地?上裙角蹭出来的灰:“你不用,你身上那条裙子服装老师批发?市场淘来的,烂了都?不心疼。” “这不符合人设吧?崔醒不是衣服都?买高端货吗?” 江晚姿理所当然道:“剧组的钱也是钱,能省则省,再说了,你穿上去就高端了。” 尤映西被她突然的嘴甜齁得脸热,咳了一下:“那个,房卡的问题你别?想这么绕过去啊。” “那你想怎么着?”江晚姿瞥眼看她,崔醒很骚,裙子都?是红色高开衩的,尤映西坐在那儿露出了一大半的腿,都?快到?腿根了。 目光在那片肤色雪白?的地?方轻轻带过,江晚姿:“是你自己当年觉得欠了我要分开的,现在又拿房卡给我,想我去你房里上演强制爱吗?” “咳咳咳——”对方语出惊人,又其实?有点正中了尤映西的下怀,呛得她咳了半天。 尤映西:“你是不是也看了那什么……” 她一下子没想起来闵又年给的小说名字,江晚姿:“哪个什么?成人电影?” 尤映西:“……” “我给你房卡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既然又见面了,有这个缘分就应该顺其自然。” 江晚姿:“给房卡的顺其自然?” 尤映西没什么气势地?瞪了她一眼,江晚姿却?老实?地?闭嘴了。 她接着说:“我不仅当年觉得欠了你,现在也觉得欠了你,你可?以?不怪我,但我一直都?很自责。过去了五年,我常常会想,如?果不是十八岁的我不是二十四岁的你,当年的选择会不会不一样。但想归想,没有办法回到?过去。” “我忘不了你,你也忘不了我,明明喜欢却?无法在一起。” 尤映西笑了笑:“多?难过的一件事,我熬过来了,你也熬过来了。” “给你房卡是想我们两个人好好聊聊,这次还能再遇见,无论是什么关系,选择权在你,我都?可?以?。” 江晚姿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在等待的工作人员,提醒她天气预报有雨,再拖下去今天拍不了了。 她看向?尤映西,对方说:“我好了,可?以?拍。” 电话结束,江晚姿叫她去出租屋的卫生间?洗把脸,妆反正要重新化,哭过也可?能掩盖不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多?半也会以?为是被江晚姿骂哭的。 尤映西开了水龙头在洗脸,服装老师买的这条裙子十分漂亮,露肩的,江晚姿盯着她随着动作微微耸动的脊背,光滑又柔嫩。她走去机房之前说了声:“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什么不是成人电影?那也发?我瞅瞅吧。” 尤映西被雷劈了似的杵在洗脸池前,隔了好一会儿才发?消息给闵又年: 年年,上次你给我的那个什么追妻火葬场,有没有略微清水一点的,不那么激烈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记住,本章的江导对Jenny说:我只1 * 因为才发现流火昨天砸的是两个深水……所以应金主要求加更两次,除了中午的那章以外还有74章,我连着这章一起放出来了,你们记得往后翻,看完早点睡吧。明天见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74(深水加更) 闵又年这?个?游戏主播也没那么好当的, 一般都是中午上播,一直播到半夜,第?二天日晒三竿才起。有时候晚饭夜宵都是一边与粉丝唠嗑一边吃的, 美色误人,哪怕她吃没吃相, 东北口音浓得不贴脸, 愿意花钱送礼物的人还是数不胜数。 尤映西的消息发?过去没指望她能很?快回,这?边也很?快投入到工作中了。 -- 第148页 因为见到尤映西是红着眼眶去补妆的,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以为江晚姿气得够呛不说, 怎么身为女同?性恋那么不怜香惜玉, 还能把人给骂哭了。 孟玉成的养生茶用壶装的, 喝了那么久也没见底, 翘着个?腿老不正经的模样, 咳了一吉?:“过分了啊, 江导。” “说来也巧,我跟小尤算是合作过, 就薛萌的那部?电影, 你?知?道吧?” 机房与出租屋隔了一个?过道, 尤映西补好妆经过,她仪态很?好,天鹅颈长长伸着,也没有很?多明?星前?倾驼背的毛病,红裙套在过分白皙的身上惹眼得过分。 江晚姿收回目光, 心都有点被?勾过去了, 迟了一会儿才点头:“薛萌的庆功会给我发?请柬了,当时在国外没能过去,电影隔了差不多半年才在美国上映的, 很?多华人也去观影了。” 孟玉成:“本来小尤那个?角色是别人的,你?们电影导演是不是对整容脸不怎么感冒?反正薛萌不是太满意原来的演员,正好秦颂要了个?机会,小尤一试镜就成了。” “我当了那么多年编剧,多少有点眼光,小尤在年轻一代里算条件好的了,有天分,人也努力,今天这?样八成是身体不舒服或者失恋了什么的。” 江晚姿心头一凛:“她有对象的?” “那也不是,唉,我也不知?道这?个?,二十多了应该有了吧,这?年头年轻人在感情这?方面不是很?开放吗?”孟玉成瞎猜一通,却忘了江晚姿正好是他口中非常开放的那类,在雷区里蹦跶得欢,眼见江晚姿沉下脸来才觉得不对,及时闭了嘴。 因为待会儿有吻戏,两个?人都往嘴里喷了薄荷水,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乌云一朵压着一朵,像是随时会下雨。光线与刚才区别太大,补光的在调整明?暗度,尤映西与檀杏面对面站着,趁这?功夫还在对词。 姐妹演这?个?多少还是有点奇怪,檀杏前?几天还开玩笑地问尤映西会不会假戏真?做,被?她姐拍了一下屁股:“我不会,你?也不要会,不然爸得气死。” “你?真?的不会喜欢我吗?那怎么演好崔醒啊?”檀杏问她。 尤映西:“在戏里喜欢,当你?是庄迩的时候。” 她捏了捏檀杏的脸蛋,嘴唇向上一扬,酒窝格外明?显。 檀杏面上发?窘,被?尤映西问“怎么了,不喜欢被?我捏啊”时摇头摇得像拨浪鼓,连一起买的蛋糕都忘了吃,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跑了。 房间就在隔壁,檀杏冲了进去,灯也没开,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心脏跳动得很?快,像是要从胸腔之中蹦出来似的。她贴着门板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演这?部?戏不可。 直到今天这?场亲密戏,身体贴上去,那样滚烫的温度令她浑身激灵了一下。檀杏以前?也演过戏,能分清是自己的还是角色的情绪,她心想:怎么会是这?样呢? 江晚姿将尤映西单独留下来那会儿,檀杏去洗了个?脸,她的耳朵烫得厉害,好在头发?遮住了。发?梢有点湿,化妆师在给她吹头发?,撩起来耳边一簇才发?现还是泛红的。 尤映西:“二杏,你?不舒服吗?” 檀杏在CHIC里年龄正数第?二,又是以第?二名的身份出道的,所以很?多人都喊她二杏,尤映西以前?喊她檀杏,后来就随大流了,反正这?名字也顺口。 她想关心一下,手伸过去的时候却被?檀杏躲开了,吹风机的吉?音有点大,吹动了檀杏散开在肩头的头发?,半长不短的,她眉眼的少年感化出了大麦茶一般的清爽可口。 “没事,天有点热。”檀杏低着头,盯着脚上属于庄迩的那双帆布鞋。 尤映西:“我弄了绿豆汤,放在冰箱里了,待会儿叫澹澹带左佳过去盛点给你?喝?” 她不是崔醒的时候姐姐味也没有那么浓,毕竟两人差得不多,但是这?样的口吻太姐姐了,还关心她有没有中暑,檀杏不太自在,也不太舒服,敷衍地点了下头。 尤映西叹了口气,好像檀杏这?样她真?的很?难办似的。 她心肠软,当初碍于对方的妈确实是个?介入了美满家庭的三,对檀杏没什么好感。照理说檀杏也该是这?样,但她完全相反,像只孔雀似的对尤映西开屏开了好几年,终于把对方磨成了有名有实的姐姐。 这?不,开机那天卖个?为了学车满腿青紫的惨,当天晚上尤映西就给买了药膏,亲自送了过去。 檀杏只是半个?妹妹,还是中途进的家门,来路又有些不正,怎么瞧也像是安全感欠缺的模样,尤映西很?多时候对她都是无可奈何。 还没从燕戏毕业的时候,她们表面是差了一届的学姐学妹,但真?实的关系学校的档案室里随便?一对也能知?道。檀杏以吊车尾的身份入的学,身台形表文化分,除了跟外貌沾边的以外个?个?倒数,在校的第?一个?学期学业亮红灯,两人吃饭的时候尤映西收到了老师的告状来电。 一边了解情况,一边瞪了对面没事人一样剔着鱼刺的人好几眼,檀杏贱了吧唧的,被?瞪了还偷笑。 再生气也不好当着店里这?么多人的面收拾她,尤映西更不会骂人,从筷筒里取了一支筷子本意要往嬉皮笑脸的檀杏手背上敲的,却因为对方正把剔好的鱼肉送过来,而不慎敲在了她的腕骨上。 -- 第149页 檀杏肤色没尤映西那么白,可能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略微有些粗糙,没泛出什么痕迹,倒是她本人装模作样地嚷疼。 她学习不好,装可怜却很?在行,淌了几颗眼泪还要她姐哄,弄得尤映西回了宿舍才想起来还没好好教育她。只得在微信上发?了几条消息,对方满口应承会好好学习的,第?二个?学期居然言而有信步入了正轨。 秦颂老早就觉得檀杏作为妹妹不太对劲,但具体哪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尤映西这?次演戏与檀杏合作有了点感触,却模模糊糊的,不太能具化。 尤映西知?道檀杏在学校里学得不怎么样,之前?演的那两部?剧她也看了,还发?了五六条观剧有感的微信语音,檀杏听了以后一个?头两个?大:“姐,我就是随便?演的,你?一个?拿奖的别当场处刑我好吗?” “那你?就不能认真?演?”尤映西以为是檀杏当初没经验,选专业没选对,觉得对方唱歌算是还可以,“你?要是不喜欢演戏,唱歌也行啊。” 檀杏:“不,就要演戏。” 这?人有时候很?孩子气,尤映西不知?道她是气头上嘴硬还是怎样,随便?她了。 江晚姿导戏还是老样子,先问过演员的想法?,在片场除了骂人以外问得最?多的是“你?是怎么想的呢”,只要大方向对了,她从来不干涉。 感觉不对也强来,感觉很?多不知?道选哪一个?就一遍遍地来。人物小传是人物小传,演的时候还要考虑与对手的互动,环境与人的交互,有时候哪怕只是机器在轨道上的一点杂音都会影响整体的氛围。 不熟悉她风格的人或多或少会觉得江晚姿有点偷懒,好像坐在那儿随便?说两句骂两句这?条就过了,甚至怀疑导演界紫微星是浪得虚名,孟玉成这?类的内行人才会晓得这?其实很?难。 好比骑马,要是从头到尾都勒着马头,想去哪儿都方便?。如果一开始信马由缰,中途又想变个?方向,那是个?会喘的都有脾气,马也不一定会听。 休息之前?的片段有些能用,但为了演员更好入戏,江晚姿让从头开始。 崔醒从夜场喝了酒回来,身上酒味大,人也有点飘。尤映西知?道不用真?喝,但她还是在开始之前?灌了半个?易拉罐的酒,她喝酒一直都容易上脸,醉是没醉,叠加了刷在脸上的腮红,画面呈现出来像是真?的喝了不少的人。 从两人做了的那夜起,庄迩只要学校没有课都会往这?边来,她爸她妈早就离婚了,瞒了她很?多年,现在一个?娶了小姐当二奶,一个?组建了别的三口之家,她无处可去。 其实是崔醒以为的庄迩无处可去,所以她占着这?间租金也不贵的屋子,以为庄迩只能依靠她,非她不可。却忘了连她自己都是在苦海里飘了很?多年的一根草,庄迩图的压根不是脚下劈个?叉都嫌窄的地方。 崔醒拿票子砸庄迩,因为也尝过被?票子砸的滋味,她有样学样。金水湾这?片干净人都不稀罕来,肮脏的土壤,虚假的心与滚烫的肉,她再想学好也只能学坏,学不坏就吃不上饭,欢场里你?情我愿,不过是一个?卖字,也不曾有过真?心。 现在庄迩哭着对她说:“市场上有嫖客,有保姆,我都不是,但你?不需要情人更不需要伴侣,我是多余的。” 她背上的钱散落一地,还有两张面额小的因为皱巴巴的,被?汗粘在了腰窝上。 两位数的数字刺痛了崔醒的心,她想她都好多年没做过这?么便?宜的买卖了,怎么能对庄迩这?样啊?她真?不是人,她真?的不是个?人,不算是。 是货架上明?码标价的商品,是床上任人宰割的一团漂亮的肉,是来路模糊去路未知?只能在当下苟且的一粒灰尘。生而为人的回忆太远了,她想不起来什么,庄迩的真?情吐露令她将这?阵子对方对她的照顾一一对应,才恍惚发?现出租屋开始像个?家了,她也开始像个?人了。 本来以为檀杏演戏一般的人都有点吃惊,她轻松驾驭了庄迩这?个?角色,对方将自己的一腔热血践踏在地上的痛苦心酸刻画得令人信服。 好像她也有这?样一个?喜欢与回应不对等的暗恋对象似的。 崔醒叹了口气:“别哭了,我又不会哄人。” 庄迩:“那我滚。” 她滚不了,从狼藉的化妆台上爬起来的时候动作都放慢了,故意露出来破绽,崔醒反应再迟钝也能拽住她。 “情人?伴侣?你?想当哪一个??要不我滚,以前?没人背我上楼的时候我也在楼道过夜的,习惯了。但是滚之前?亲个?嘴好不好?”崔醒眯着眼在笑,尤映西的茶色瞳仁在有点暗的光线里淡了很?多,反而显得这?个?人远得像在天边。 剧本到了这?里写的是崔醒随便?把庄迩压在一处亲的,但演着演着却变了,檀杏与尤映西一路吻到了窗边,崔醒这?娘们太他妈懒了,衣服堆了整整两个?脏衣篓才洗,庄迩帮她叠衣服叠了好久,刚才两个?人吵架又全都甩在了地上。 尤映西被?衣服绊了一跤,回头的动作做到一半,被?檀杏迫不及待地摁在了窗户上。 副导:“这?……” 江晚姿没有要停的意思?,她装了很?多机位,光是窗边就有两个?,一个?在头顶,一个?卡在墙角,远一点的能拍到檀杏的背影,监视器的画面及时跟上了。 -- 第150页 其实这?么处理反而很?舒服,因为庄迩对崔醒是有欲望的,只是一开始没有正视,才会有仓皇而逃的那一幕。现在算是得到了对方的许诺,身体的碰触之下,□□上来了,顺其自然去亲再正常不过。 还不到非常露骨的亲热戏,但江晚姿也清了一半的场,机房里没多少人,孟玉成啧啧地说:“小尤这?身材是真?好啊,女人还是胖一点漂亮。” 她白了一眼孟玉成,甚至想请对方出去。孟玉成是个?妻管严,江晚姿气场比他老婆还强,被?瞪了一眼想起对方同?性恋的身份,琢磨着是不是女同?都有点女权有点厌男啊,罢了罢了不说了。 不怪孟玉成感叹,檀杏入了戏,情动之下将尤映西身上的长裙脱了一半,右边的肩带全都滑下来了,胸上有乳贴,勾出来的轮廓没有那么翘,但形状太漂亮了,她真?的长大了。 江晚姿:“OK,休息。” 檀杏还在戏里,直到巫澹澹上前?递衣服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她脸颊一下子烫了起来,左佳端来了绿豆汤,她走到一边去喝,不敢再瞅尤映西一眼。 尤映西的背上蹭了墙灰,穿衣服之前?叫巫澹澹拿湿巾过来擦一擦。 副导在问江晚姿:“江导,这?个?过了?” 江晚姿点头,磨了这?么久终于过了也没有很?开心,盯着监视器的回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剧本的一角都被?捻皱了。 再下一场是更加亲密的床戏,要点不露,肩背什么的肯定是大大咧咧敞开了。 工作人员过来问江晚姿要不要准备遮纹身的隐形贴,江晚姿愣了一下想起来了,尤映西的背上是有纹身的,是尤伊暖的英文名,但她记得蛮小的,不怼特写应该没关系。 “啊?”工作人员比了个?大概的范围,“这?么大,不用遮吗?怕成片审核不过啊。” 江晚姿:“你?确定这?么大?” 工作人员也怕记错,把尤映西团队发?过来的照片找出来了,递给了江晚姿。 她目光一滞,只见除了原来就有的花体英文,还多了一朵蓝色的桔梗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流火的深水,鞠躬! 第75章 、75 崔醒的那张床有?点小?, 可能就比1.2米的单人?床大一点点,将灯泡缠吊在房间中央的三股线绕过了?床头,老式的开关连在线的一端。 尤映西带着檀杏滚到床上的时候, 被?压在下面的那个手腕不小?心碰到了?那堆麻花一样的线,力度还不小?, 灯泡晃动起来, 照明光一会儿被?块头最大的衣柜切割,一会儿被?梳妆台上的玻璃镜投射, 她们见到的对方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 出租屋只剩固定?的机位了?, 机房也清场清得连孟玉成都赶出去?了?, 没几个男人?。 道具组搭内景的时候没有?改动半分, 所以两个人?脚尖对着的挂壁式空调本来是坏的, 老旧得泛黄, 品牌logo早就没了?,庄迩在崔醒这里住的前几个晚上燥热得睡不着, 还问空调是不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崔醒说:“那你也是从?垃圾堆里捡的我。” 她这个人?嘴巴贱得要?死, 听说卖的时候心情不爽了?也会对客人?压根硬不起来的几把人?身攻击, 被?人?家扇了?一耳光就回扇两个,男女打?架她肯定?不占优势,穿衣服的时候会突然?亮出一把□□,笑得无惧:“你的命值钱,我的命可不值钱, 来啊, 一起死啊,没有?什么比死更简单的事了?。” 庄迩常常会想起她去?金水湾见到崔醒的那一幕,这个女人?像一朵花期很?短的花, 又骄傲极了?,一个月要?盛放出别?的花一年的灿烂。 她在泥潭里,却不是甘愿的。 好赌的爸,在麻将馆与别?人?斗嘴演变成斗殴,人?的生命有?时候就是那么脆弱,一晚上就没了?。对方赔的那点钱也没落到孤儿寡母的手上,因为崔醒的妈是被?拐卖的童养媳,生她之前就疯了?,男人?的后事是邻居家帮忙料理的,赔款他们也收了?,还把一直以为叔叔阿姨是好心人?的崔醒给卖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心人?啊。 你怎么从?小?就是个傻子?,檀杏在心里有?点难过地想。 空调的制冷声小?得还没两个人?的喘气声大,庄迩上次离开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过,崔醒以为她嫌这里没空调,修是懒得修了?,连拆下来都觉得费事,索性买了?个立式的。 “为我买的吗?”檀杏的声音一出来,庄迩的感觉立马有?了?。孟玉成走之前都说他想象中庄迩的音色差不多就是这样,性别?模糊的,但大部分的音域里又偏女声。 她一边咬着尤映西的嘴唇一边问。 尤映西的上身已?经不着一物了?,腰背贴了?隐形贴,基本上见不到纹身了?。空调开拍之前为了?营造燥热得喘不过气来的□□调高了?一些,临港的天气本来就闷热,所以两个人?都出汗了?。 监视器的画面里尤映西脸上的汗液特别?明显,她的眼睛只要?略微难受地眯一眯,倔强感十足,都不用演,眼皮泛红地舔了?舔被?对方咬出来的血,唇色更艳了?:“为你买的还咬我?” “属狗的?鼻子?灵还是嘴上更厉害?”崔醒勾住了?庄迩还在她身上流连的手,笑得像个道行高深的妖精,小?指对着小?指挨个儿缠上去?,带着对方脱去?了?自己的内裤。 -- 第151页 这不是十八禁,万晟那边还想争取上线的,这两年的审核没有?那么严了?。 这方面是沟通好了?的,被?子?立马被?两个人?拽了?过来,南方人?夏天午睡总用来遮肚子?的毛巾被?,薄薄的,遮住了?要?害,腿还露在外面,两个人?的颤动还有?演出来的痉挛经由隐晦的身体轮廓表达。 旁边的副导在夸:“如?果说薛萌那部女配,小?尤的表演还有?点青涩,那这次真是浑然?天成了?,郑令原第一部 女主都没这么好吧?” 旁边的人?咳了?两声,副导好半天才?想起来郑令原的第一部 电影是江晚姿的,而且两人?当年分开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成了?这类事件的天花板。 江晚姿现在心情有?点复杂,她一面是想做个敬业的导演好好导戏的,一面又忍不住占有?欲发作,简直是佩服崔邈他爸崔嵬,当年那部他老婆与男演员床都差点震塌了?的电影难不成是闭眼拍的吗? 那她也做不到啊,毕竟除了?做的那个对象不是她以外,尤映西在床上的表情比几年前更可口了?,弄得她心痒痒。 却没资格碰了?。 江晚姿嘴唇咬得发白,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盯着监视器的画面:“郑令原天赋没她好,她可是我选出来的,第一部 处女作也是我的。” 副导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总觉得江晚姿更像是在宣示什么主权似的。 庄迩曾经问过崔醒这张床是不是有?别?人?睡过,她没有?说别?的男人?,而是别?人?,因为崔醒也跟女客人?上过床的。崔醒说没有?别?人?,这里再?小?也是家,我回到这里才?像个人?,也只有?你,把我当人?。 小?姐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庄迩不想去?想了?,檀杏望进了?尤映西的眼底,她的姐姐拥有?别?的试镜者都没法具备的一个优势,尤映西长了?一双清澈得好似高山雪水的眼睛。 崔醒既脏又干净,俗气而真实,矛盾的糅杂,她像没有?皮囊的人?,灵魂在大庭广众之下袒露出来,恨的人?恨死,爱的人?爱死。 庄迩爱死崔醒了?。 檀杏恨死尤映西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小?时候是那样的一个人?,为什么我要?在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你……可如?果不是你,不是那颗糖,我也早就没有?生存的欲望了?,你是我的光,为什么在我努力靠近以后才?发现你从?今往后只为另一个人?而亮了?。 “檀杏,表情不对。”江晚姿终于有?机会喊卡了?,“放松一点啊,别?那么狰狞,崔醒又没欠庄迩什么,是庄迩自己愿意。” 江晚姿甚至在笑了?:“休息一会儿,再?来一条。” 副导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NG还笑这么开心? 她说完以后也反应过来了?,忍不住扶额,怎么到头来坑的是还是自己。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个檀杏,总让她觉得像是真的对尤映西有?意思似的,那天在卫生间里见到的也不算太出格的举动,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不清是为什么,气到连那颗糖都扔了?。江晚姿本来就不喜欢吃糖,进组以后为尤映西买了?一罐,想的都是她如?果职业病犯了?情不自禁骂人?就送尤映西一颗糖,哪知道第一次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再?这么下去?,糖都得放过期了?。 等这场戏全过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主创群里的人?叫嚣着去?吃夜宵,又冒出来几个想唱歌,于是定?了?个保密性一流的会所。尤映西本来不想参与的,一来她晚上不怎么吃夜宵,二来她有?点累了?,洗完澡穿好衣服准备跟檀杏一起上车回酒店。 人?站在车边却突然?不动了?,檀杏随着她的目光一望,斜对面围成了?圈要?奔赴夜场的人?群里,江晚姿与葛云并肩而立,距离隔得不远不近,但想必在尤映西的眼里是非常近了?。 江晚姿顶着个老早就被?公之于众的同性恋身份,哪怕导戏的时候穿着日常,仅凭那张被?颜粉哀嚎了?数年愣是不肯再?客串角色的渣攻脸,可直可弯的女孩子?还是会偷偷瞄她,甚至有?越俎代庖当起了?私助的。 葛云便是其中一个,她混幕后,但长得还可以,也年轻。片场人?多眼杂的,流言蜚语传来传去?,傻子?也知道葛云心思不正了?,毕竟幕后的钱可没台前好赚。 有?几个人?见到尤映西还没走,再?次放声邀请。 江晚姿闻声回头,目光在尤映西的脸上微微一顿,又轻轻点过倚着车窗与尤映西咬耳朵的檀杏,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葛云借着与别?人?谈天的间隙悄悄贴了?过来,江晚姿面色淡然?地避开了?。 不知那两人?说了?些什么,载着檀杏的座驾先行离开了?,尤映西小?跑着过来。 想着下戏了?就回酒店,没什么事,她洗完澡随便配的衣服。上身套了?件S码的黑色背心,扎进同色直筒裤里,腰间拴了?根褐色的宽版皮带,或是腰太细或是皮带本来就这个款式,多出的一截垂落下来,显得腿更长了?。 临港的热是一年到头的热,但还没入夏,晚上还是冷的,江晚姿漫不经心瞥了?眼尤映西裸露在外的胳膊,隐隐蹙眉。喉头一滚,等人?到了?跟前又咽下了?关心。 -- 第152页 说不定?,该说的檀杏都已?经说过了?。 葛云:“西西,你怎么也去?了??” 旁边的人?也好奇,秦颂带的艺人?出了?名的德艺双馨,盛沛好歹是被?约束了?才?那样的,而且也不是真的烟酒不沾。尤映西出道这几年都没什么泡吧相关的曝光,同期的小?花出入这类营业场所的不少,对于要?求高的粉丝而言也算得上是塌房了?。 尤映西没多说什么,只是浅浅一笑说回去?也无聊。 她在外人?面前有?点冷,大家都习惯了?。可惜有?个多嘴的又问了?句:“檀杏不来吗?” 江晚姿听见了?别?人?附和的一连串她们关系有?多好的佐证,心头燎起一簇妒火,还不待像平常一般自行消化,走在她后方的尤映西口吻亲昵:“二杏的团快巡演了?,她要?回去?练舞。” 葛云:“江导,你是坐我的车还是?” 她询问的那个人?被?愈演愈烈的火烧得没了?理智,想也没想便道:“坐你的车,我们一起走。” 我们,咬得发狠,像是从?口头上允许了?葛云的亲近。可惜戏只演了?一半,葛云的笑容才?咧在嘴角,只见江晚姿脸色黑沉沉的,像一朵乌云。 不明就里的尤映西被?“我们”与前面两个人?突然?亲密无间的并肩冲得眼角发酸,直到江晚姿的身影随着车门合上而消失在视线中,她方觉得好受一些。 第76章 、76 隔了这么?多年?, 尤映西都快忘了江晚姿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 有胸大得惊人的曾柚作为初恋,如今已在电影圈扎根正?向影后的桂冠冲刺的孔繁是前女友,与燕京相差千里的江市, 野渡的纹身店里有又一个前女友余之的照片,郑令原更不用说了。 但万万想不到, 大家在APP上点兵点将选到的一个会所也会有江晚姿的情债出没。 这人叫笑?笑?, 人如其名,脸上最多的一个表情就是笑?。是脚下这个坐落在临港市繁华地段的高级会所的法?人代表, 好像名下产业不少, 都不稀罕当店长, 聘了个人来管理, 她偶尔会过来视察, 做得更多的事情是周游各国坐等收钱。 以偶尔的频率却遇到了江晚姿, 相信她也像在场或是玩笑?或是真心的人所言, 觉得应该顺应上天的旨意,在酒精麻痹了神经又催发了肾上腺素的作用之下, 来一次顺理成章的酒后乱性。 说不定?还可以再续旧梦。 一行人在笑?笑?的照顾之下消费全?免, 三楼走廊尽头最上档次的包厢里玩得尽兴, 烤串龙虾啤酒饮料伴着房门一开一合送进?来了无数次。 毗邻舞池有个容易被人忽视的小角落,歌声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闪灯时不时晃过头顶。心不在焉又各怀心思的四个人组成了气氛微妙的修罗场。 由于进?店时葛云对江晚姿一会儿?问要吃什么?一会儿?问要喝什么?的殷勤,使得她过早地被笑?笑?视为需要铲除的目标之一。酒过三巡,便?开始有意无意地与江晚姿说起从?前, 轻飘飘带过对方除了自己以外的无数个前度, 在葛云面?前落实了这人浪荡成性的口碑。 偏偏江晚姿还很配合似的,从?头至尾,与笑?笑?聊得起劲, 余光都不给葛云一个。 明明前不久还口口声声的我们,还坐同?一部车,走路都离得那么?近。 这人真的好渣。 过不了多久,段位低的葛云自觉尴尬,也觉得没意思,借口要跳舞便?离座了。 笑?笑?与江晚姿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了一处——正?一个人默默喝着橙汁的尤映西,但目光的含义却大不相同?,前者是她怎么?还不走?后者是她怎么?还不走? 一个是真的希望她走,而另一个是喜于见到她没走,又好奇她还能待多久。 长条沙发上坐五个人都绰绰有余,尤映西与江晚姿之间隔着葛云的空,笑?笑?没将葛云放在眼里,刚才施压的时候观察尤映西反而比较多。她不怎么?追星,没见过尤映西,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作品,她的观察纯看脸纯感受气质。 头发随意散着,直发,因为发量多而显得有点蓬,染的像是深咖色,这样?的环境下不太好辨认,肤色是场内所有人都比不过的白,有点像亚洲人不太容易有的冷白。 五官生得好,尤其是眼睛,又大又水灵,不知道是不是戴了什么?眼瞳,瞳仁的颜色要比常人浅一些,总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 她的长相其实有点弱气,尤其是被旁边的江晚姿一衬,但气质冷冷淡淡的,眼神还有股倔劲儿?在,两相叠加,比葛云迷人多了,笑?笑?还真得认真对待。 “酒精过敏?”笑?笑?问。 笑?笑?在观察尤映西,尤映西也在观察她,说是来视察店里的,穿得比泡吧的客人还惹火,吊带裙,露了快一半的胸在外面?。尤映西心里不由在想,江晚姿以前是集邮吗,怎么?什么?款式的都要找一个? 尤映西意识到笑?笑?在问自己,啜饮了一口橙汁:“没有。” 桌上码了十几瓶啤酒,瓶盖已经被服务员起了,笑?笑?随意握了其中一瓶还没喝过的,浅绿色的瓶身越过江晚姿,朝尤映西递了过去。 笑?笑?另一只?手?捧着脸颊,笑?了起来:“那喝呗,都来这种地方了还喝什么?果汁啊。” -- 第153页 一切图快,笑?笑?的策略非常之简单,尤映西不肯走就不肯走,灌醉了完事,反正?这人也不像酒量好的样?子。 尤映西喉咙微动,还不及婉拒,江晚姿晃了晃几近见底的酒瓶,漫不经心道:“她又喝不了多少,我陪你喝还不够啊?” 她说罢,一口闷尽瓶中酒,想要续的那瓶却在半途被人劫了去。江晚姿愣了一下,她的目光所在,是仰头直往嘴里灌酒的尤映西,这人闭着眼,眼睫长而细密,以至于眼下薄薄一团阴影,她的倔强感不只?在于眼睛,而在于整个人。 兼之这个酒灌得又急又猛,吞咽的动作快不过吹瓶,过半的时候便?有酒液顺着弧度流畅的下巴淌了下来,流至雪白光滑的脖颈,顺着黑色背心的领口滑了下去,喝酒喝出了一股赌气的味儿?来。 笑?笑?还没从?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情况的圈子里兜出来,尤映西的瓶口终于离了嘴,这么?快干完一瓶酒对于她来说可能是头一次,脸都泛了红,她擦了下嘴角,缓了会儿?,才迎着笑?笑?探究的眼神抿了抿唇:“她不能喝太多酒,我陪你喝。” 一个是“喝不了多少”,一个是“不能喝太多”,这意味可太深了。笑?笑?琢磨了一会儿?,问这两人:“你们认识啊?” 认识肯定?是认识的,笑?笑?以深意还深意,她的认识其实得这样?理解:你们处过啊? 尤映西:“朋友。” 江晚姿:“前女友。” 她们相视一眼,不知在短短数秒的四目相对之中完成了怎样?默契又不怎么?默契的交流,同?时改了口—— 尤映西:“前女友。” 江晚姿:“朋友。” 笑?笑?人都傻了,这眼神来来去去欲言又止的微妙氛围,合着她才是个工具人呗?还碍着人家了。 她也不是非要吃江晚姿这根回头草,只?是碰巧遇见了,念着对方在床上能干又温柔,空窗期想得一场爽到极致还无需负责的欢愉罢了。 “您二位慢慢叙旧,我可不奉陪了。”笑?笑?用瓶身依次碰了碰二人的,没几滴了也充作数,气得不想再喝第二瓶,走得非常干脆。 从?沙发到门口,途经数人,都在问她怎么?不嗨了,笑?笑?懒得理。 她一走,角落里的三角局势陡然失衡,表面?聊骚实则醋意正?浓的没了陪演的炮友,一半为了赌气一半为了亮出底牌的没了可气的对象。 两个人只?能靠喝闷酒的咕嘟声解围,绞尽脑汁都在想,怎么?从?前女友还是朋友过渡到正?常的不那么?尴尬的谈天说笑?,江晚姿好不容易想到可以聊的东西,倾身往前坐了坐,她说:“你……” 包厢的配置一流,音响也是一流,不知是谁嘴欠点了《余温》,作为那年?票房年?冠《无人沉醉》的主题曲,这首歌火遍街头,成了K歌必点曲目。 占着麦的人比起唱更喜欢嗨,一点儿?也不在意独唱成了合唱。 江晚姿编了半天,被突如其来的汹涌回忆冲得头脑发昏,忘了究竟要说什么?,她身边的尤映西好像也是这样?,歌都过了一半才开始轻声哼唱。 声音微弱,像是从?她心里发出来的默声,生怕谁听见了似的。小得江晚姿要把自己的呼吸放低又放低,还要刻意去屏蔽周遭的嘈杂,以免抢了入耳的声频。 要了老命了,这首歌本来也是说旧情复燃的,那些歌词经由尤映西的声音唱出来,虽然没什么?唱功,却显得真挚,更因为她身旁只?有江晚姿而像是对她唱的。 江晚姿握紧了浅绿色的瓶身,那口酒在嘴里停了好久,忘了吞咽,滑过喉咙,液体已变得温热,她说:“你怎么?连歌词都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尤映笑?了一下,她也握着一瓶酒,盯着地面?,无视了不远处的屏幕。 静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该不该说,思量过了,又觉得她们已经走到了今天这条枯木不逢春的路上,过往都是雷区,轻易不可提及,可关于未来也没好到哪去,一个葛云一个笑?笑?,就能乱了各自的阵脚,为什么?要骗对方又骗自己,明明就是在意,在意得要死,又有什么?可逃的呢? 她看向江晚姿,对方的神情解读出来分明也是方寸大乱,她顿时松了口气,又因为痛是一起痛而感到莫名的快慰。尤映西:“因为这首歌是你给我听的。” 江晚姿有片刻的错愕,她知道答案会是这样?,因为这段回忆她也参与了,但对方亲自说出来到底感觉不同?。本来只?是多年?不愈的钝痛,经过一晚上的有来有往成了我割你一刀你还我一剐的谁也别想好过。 她突然一笑?,觉得这样?也好,去他妈的一笑?泯恩仇,这恩这仇那情那痴早就刻烟吸肺了。这么?短短几年?,不够山海平,情难平,恨难平,心中亦是不平。 根本就没有坦途,却谁都想劝她放过。恩仇泯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偏不。她们,不能是陌生人,也不能只?是朋友,朋友能做的事情太少了,连嫉妒都不可以,连吃醋都像无理取闹。 江晚姿又开始喝酒,尤映西见不得她这样?,暗自叹息,又有点生气,瞥了她一眼:“能不能别再喝了。” “管我?”江晚姿凑到她耳边,卡着她与檀杏咬耳朵的咫尺之间,三十岁的人了还幼稚地以牙还牙。仗着此处是喧嚣之外僻静的一隅,她轻声道,“到床上管去。” -- 第154页 叮的一声,尤映西收到了江晚姿发来的微信,是一个酒店定?位,点进?去,一两百米的距离暴露了她的急不可待。 尤映西望着对方离开时喝多了有些踉跄的背影,在江晚姿托事走了以后,咕噜咕噜借酒壮胆,酒精将她的理智麻痹,还之以每一根神经突突往外跳动的忐忑与兴奋,经由神经末梢传递至混沌一片的大脑,刺激得她逐渐想起曾与江晚姿度过的春风一夜。 忐忑还是忐忑,却被其他统统可归为期待的情绪占了上风,尤映西终于离开了包厢,走出了会所。她戴上黑色的口罩,又从?包里翻出一顶早有先见之明而准备的棒球帽,将帽檐压低,低着头,遮了一半的脸,去赴一场无人知晓又注定?爱恨纠葛的约。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为了让她们在今天安心开房(bushi)为了庆祝520,庆祝评论破千,另外感谢又破费了的流水大佬砸了深水,今天四更,下午两点,四点,还有晚上七点(这章早点放出来方便我改……) ddd之前的深水我找个时间也加更补了吧,虽然你没要求,感觉就差个雷没加更怪怪的…… 顺便,这两天外出了,感谢名单回来补~ 大家520快乐哈~ 第77章 、77 江晚姿这么?一个衣服从来不穿第三次, 座驾从来不下百万的人,选了这么?一个没档次的酒店,显然?只考虑了距离。她到底有多等不及? 尤映西心想, 她喝酒壮胆浪费的时间是会让江晚姿平静下来,还是会让她在寂寂的长夜更?加难捱, 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相应的补偿?尤映西想想都?不禁皮肉发紧, 又是盼又是惧,凝视了半晌酒店年?久失修墙皮斑驳的大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才迈上阶梯。 旋转门不知道多少年?没维护了, 转个半圈都?要?喘口气, 尤映西愣了一下, 生怕自己被卡在里面, 快步走向旁边的入口。 大堂内只有一个前台, 正百无聊赖地剔着牙,见到有人来了也没摆上热情的职业性笑容, 像是默认了这个点没带行李箱的客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解决生理欲望, 也不需要?她招待。 电梯只有两部, 其中一部门外立了个正在维修的黄色三角标牌。尤映西等另外一部哐啷哐啷下到一楼,礼貌地避让了从电梯轿厢里走出来的清洁阿姨,不疾不徐走进去。 连使用电梯都?不需要?房卡,想去哪层去哪层,江晚姿发过来的房号是419, 尤映西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 心想对?方?肯定是故意的,真应景啊。 上到四楼很快,尤映西一出来便发现了这家酒店应该不怎么?大, 空间利用率高得楼层像迷宫,找个419绕了四楼快半圈才找到。 还没等敲门,门自己开了,门内的人没露脸,伸出一只手握着尤映西的手腕将?她给拽了进去。 猝不及防之下,尤映西脚步不稳,又被那人一带,便无法自制地跌入了对?方?的怀里。江晚姿欺身上前,将?她压在了门板上,带得门锁咔嚓一声?,房门也被关上了。 门上好像有突出的纹饰,咯得尤映西有点疼,紧张的情绪感染到了肌肉,背肌紧绷成一块,她也像砧板上的鱼肉,自知死之将?至,眼睛眨得慢,脑子动得慢,好半天才意识到刚才为了平衡,她攀住了江晚姿的双肩。 掌心之下覆盖的是光滑细腻的肩膀,江晚姿好像真的等了很久,连澡都?洗了,白色浴巾以胸部为起端裹了身体一圈,差不多在小?腿以下没了布料。 其余没被遮住的在橙黄的廊灯底下是诱人的白,哪怕被遮住的,她的第二性征,也因曲线漂亮而令人忍不住视线下移。彼此的身体紧紧相贴,略有高低之分,也有大小?区别,蹭出了不同的感觉,羞赧至极。 尤映西留恋地抚过那一片地方?,不舍地松开了手,眼神躲闪道:“我……我去洗个澡。” 她费劲挣出来的空隙容不得她走,江晚姿展开手臂撑在门板上,拦了她的去路,而另一端是去无可?去的墙角。江晚姿的头发没有全吹干,垂落下来的发梢还带着湿润的弧度,她开了口,浓郁的酒味经?过淋浴还没散去:“你觉得我还有多少耐心再等你磨磨蹭蹭?” 尤映西微微偏头,是下意识的反应,却未料对?方?的鼻息喷在已经?不那么?敏感的侧颈还是一片燥热。 她闭了眼,眼皮不由自主地轻颤:“我没有磨磨蹭蹭。” 江晚姿:“那你爬过来的?” 尤映西:“没……我喝了点酒。” 什么?情况下需要?喝酒?江晚姿只消一想,再目睹对?方?薄扇一样的眼睫抖得厉害,便明白过来了,她笑了一下:“怕我?怕什么??” 怕你干死我……又不敢明说,生怕正中对?方?下怀,真□□死。尤映西陡然?睁开眼,江晚姿右眼眼角的黑痣映入眼帘,她紧紧攫住这点熟悉略微安定了心神,说:“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生气,所以怕。” 江晚姿嫌尤映西的棒球帽还有口罩碍眼,一一摘下,甩在一边,却不忘细致地将?对?方?被弄乱的头发理了理。眼前人像个偷心贼,没了帽子口罩的遮挡,一张小?脸露在外面绒毛毕现,眼里的胆怯也随之袒露。 “不是还管我喝酒吗?你会怕我生气?”江晚姿追着尤映西逃避的视线,望进了她的眼底。 尤映西嗡嗡地说:“那不一样。” -- 第155页 江晚姿:“怎么?不一样了?” 左右不过这点空间,尤映西动无可?动,亦避无可?避,她被江晚姿困在两臂间,已不是那年?扶着花架支支吾吾一边说一边哭一边脸红的十八岁女?孩了。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对?方?也不是二十四岁的江晚姿,年?长的那几岁轻易便将?她压得死死的,也甘愿。 这几年?的时光将?她们一寸寸雕琢,人生轨迹早已被对?方?改变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偏离,一个在天之南,一个在地之北,隔得再远,只要?想了解,还是有渠道。 “你不能喝那么?多酒,所以才会管。”尤映西的声?音有点颤。 江晚姿像是不解:“为什么??” 她连问?了好几遍,尤映西紧抿的唇终于被她随意的一句“你知道我酒量很好的”撬开了:“你有一年?喝酒喝到胃出血,顾顾晚上在医院陪床,发过朋友圈。” 顾徐希像是故意的,医院定位都?有,就在燕京。尤映西想去的念头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压下,路线查过,也坐上了最方?便的那趟公交车,却在快到站的时候惊慌下车,背离了既定的方?向逃得远远的。 那天的太阳很大,是尤映西来到燕京度过的第一个夏天。燕京与江市的气候差不少,那一声?声?蝉鸣不知是否来自去年?盛夏的那群。最好不是吧,哪怕是那么?弱小?的栖息在树上的小?动物,被它们目睹了两次泪如决堤,也太丢脸了。 尤映西在太阳底下漫无目的地走,那片她不熟,南方?人方?向感又不怎么?好。APP上自己与医院的距离忽远忽近,她的心也是七上八下,脑补了很多会不会突然?在哪里偶遇的画面,随即发现她没有那么?期待偶遇,贴切一点说,她不敢偶遇。 距离最终停在了租房与医院的七点几公里,尤映西也在那一刻明白了近乡情怯不仅是对?一个地方?,也可?能是对?一个人,一个故人。 发了疯地想她念她,难过到了极点,又巴不得没见过她,等冷静下来关于下辈子的祈愿却全都?是她。 自分开以后,她们的回?忆被遗憾填满。 譬如厝那海,那个时候嫌太冷没有游船,要?是夏天能再去一次就好了。譬如约好了一起去没去成的不肯去观音院,要?是早点去就好了。譬如出事的那天晚上,要?是没在酒店外面依依惜别就好了……遗憾来遗憾去,遗憾的极致是,要?是我们从始至终都?是陌生人就好了。 你感情那么?好的哥哥就不会因我妈而死。 你也不会酗酒酗得那么?厉害伤了自己的身体。 尤映西的眼角湿漉漉的,她勾着江晚姿的脖颈迫使对?方?低下头来,她吻着江晚姿的颊边。这是她步入这间房以来的第一次主动,用她无法付诸行动而迟到了的关心以物易物,才觉得心安理得。 “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恨我自己,这几年?来,每一天,都?是这样。”尤映西一边吻一边说,“所以,哪怕是葛云,哪怕是笑笑,我都?觉得我不该吃醋,不该生气。我追过去陪你,只是为了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照顾你。” 她亲得轻极了,舍不得用力似的,嘴唇略微一碰便移到了别的地方?。廊灯足够照亮她们二人,所以江晚姿脸上不加掩饰的舒服被洞察,尤映西付之以愈加大胆的嘴上的轻啄,却突然?被江晚姿捞着翻了个身,背朝她,胸贴门,被压在了薄薄的门板上。 终于见到了一直咯得她背疼的东西是什么?,不是想象中的凹凸纹饰,而是一面镶嵌在木料里的镜子,光可?鉴人,她也见到了面色潮红的自己。 这家酒店什么?都?偷工减料,怎么?唯独镜子做得这么?精益求精,尤映西不知江晚姿要?干什么?,她羞得闭上了眼。察觉对?方?将?她的背心从裤子里扯了出来,尤映西预先脑补了一些什么?,上半身抖得不行,半是抗拒想象中可?能会发生的姿势,半是有些羞耻的期待。 背心被撩上去,后背浮了一层的冷汗,外面带有温差的空气在流动,激起一阵战栗,促使尤映西自喉间滚出压抑不了的“唔”的闷哼。 她本能地扶住了周边的一切可?凭依物,却无意中握紧了江晚姿腕骨突出的手腕,随着对?方?的动作上下画圈,尤映西蓦然?明了江晚姿在做什么?。 身后的那个人轻轻点着尤映西腰背上蓝色桔梗花的花蕊,江晚姿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为谁纹的?” 尤映西咬着嘴唇,她睁开眼,又别开了目光,镜子里的她的耳朵已经?血红。只不过数秒的愣怔,腰间的软肉被苦等答案的江晚姿狠狠掐了一把:“为谁纹的?” “为你,只会是为你。”尤映西的声?音颤得厉害。 只前面半句就够受用了,更?何况还有戳到心窝里的后半句。江晚姿轻轻抚过掌下被她掐疼了的那片肉,极有耐心地,极温柔地,直到对?方?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松开了一点力道。 她逮着尤映西喘口气的间隙,用指尖勾勒着桔梗的轮廓,穷追不舍:“是无望的爱?” 桔梗花的花语有很多,风流如江晚姿也不是每次送花都?会去查花语,而这次她查了,也犯了难。 尤映西扶着门板的另一只手五指呈张开之势,被这么?一问?,漂亮的指节向内微微蜷了蜷,她苦涩地笑了笑:“不是无望。” -- 第156页 江晚姿看着那块不知作何用途而今被她当?成情趣的镜子,镜面里尤映西涂了浆果色口红的嘴唇轻轻启合,她说:“是无悔。” “喜欢你,无悔。” “等你,无悔。” 连续三句,像是三根针扎进了心里,扎得头皮发麻,这个答案比无望更?令江晚姿心疼。无望就无望了,无望是事实,她宁愿尤映西有悔,有悔才能回?头,有悔才能向前走,而不是徒然?地待在时光的罅隙里上下求索,却无出路。 江晚姿深深吸了几口气,她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自从胃出血以来就没喝过这么?多,酒量其实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洗了个澡也无济于事。 就是怕,怕她被醉意冲昏了头脑,对?眼前这个藏在心底爱恨不得的人做出点什么?过分的事来。但现在压根忍不住了,恨不得将?尤映西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亲吻她,啃噬她,啮咬她,粗暴的,温柔的,用尽一切办法告诉她,我也无悔。 江晚姿花了好大力气分出一点理智,还得切成两半,一半给统筹发了短信,明天休息,一半用来做疯狂之前的交代。 她以双肩为支点,将?尤映西扳了回?来,对?方?的下巴像是刚才被镜子与门的边沿轻轻划到了,泛着一条细微的红痕。江晚姿右手捧着她的脑袋,大拇指横跨过去,指腹揉了揉那道痕迹,问?她:“疼吗?” 是有点疼,但被她安慰也就好了,尤映西:“还好。” 江晚姿点点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像是大脑无暇分心的机械式动作。 三十岁的她,音色变得更?成熟了,随便一压,到了低音的音域里有自然?而然?的压迫感,却依然?慵懒,不失女?人味。 江晚姿希望自己是温柔地说,但全身肌肉紧绷的当?下声?带也不可?幸免,她甚至得清清嗓子才慢声?道:“我有点醉了,也被你的‘无悔’冲去了仅存的理智,当?初答应过你,这几年?没处过别人也没发泄过欲望,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你怎样。” “可?能会没有分寸,可?能你会见到完全失控的我,也可?能你会疼得厉害,希望你……”江晚姿顿了顿,她笑了起来,眼角边的黑痣格外迷人,“不要?原谅我。” 尤映西被她紧随而来的“让我们在不会再有愧疚的恨意里共度良宵吧”砸得半边身子发软,等回?过神,五感归位时,只听得腰间的皮带被人迫切解开,一整条落在她的脚边,金属搭扣碰过黑色高帮帆布鞋的脚尖。 第78章 、78(深水520加更) 就在?尤映西回过?神的刹那, 江晚姿落下了一个毫无章法的吻,很用力,她似乎将今晚所有的情绪都倾注进去, 唇齿间甚至还有淡淡的酒味,在?尤映西的被动承受之下, 被此时此刻连呼吸都难的鼻腔吸入。 周遭尽是?江晚姿的气味, 尤映西头脑发昏,另外半边身子?也?开始发软, 她抵靠着门板, 还想往后退, 却只是?徒劳地将紧锁的门碰响了几声?。 尤映西现在?才?开始意识到她的赴约意味着什么, 她低估了将自己献身给“仇人?”的风险, 她也?不够清楚那句无悔的回答在?对方心?中是?怎样的分量, 以至于短短几分钟之内, 就快进到予取予求的阶段。 蛮横,粗暴。与她的亲密无间, 尤映西第一次想逃。躲, 前后左右都躲不开, 又将门弄响了。 廊灯的光洒下来,她脖颈仰起,唇被封住,鼻翼快速的翕动,像一条缺氧的鱼, 快不行了。尤映西想起自己的十七八岁, 那身蓝白色的校服穿在?身上?究竟让江晚姿被迫放下多少恶劣的念头,还是?她本来就这样,只是?以前我是?她的例外, 现在?不是?了。 所以她要我,重?新认识她。 但她们?现在?是?能坦然问好的关系吗? 你好吗的答案,彼此都知道,寒暄也?是?在?雷区上?蹦跶,何?必多此一举。于是?认识的突破口成了十七岁那年她自顾徐希那儿取的经,成年人?之间简单不做作的交流,上?她,或者被她上?,眼下俨然正走?向后者。 一切就像是?天?意,几年前的第一次是?在?酒店,今天?也?还是?在?酒店,从前是?睡裙,如今是?背心?。相似的不仅是?时间地点,那根细窄的衣带被江晚姿轻轻勾起,逆着时间长河回溯过?往的原来不只尤映西一个。 终于分开,江晚姿看着几乎喘不过?来气的尤映西,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们?的视线被对方占有,再容不下别的东西。 “我相信你是?真的在?等我了。”江晚姿的目光落在?尤映西快速开合狠狠喘息的唇上?,玩味地笑。深吻中她露了马脚,如果处过?别人?,也?不至于如此差劲。 两个人?互相的等待,1+1的结果也?可能会是?0,难盼那个遥远的未来。 尤映西的嘴唇被咬破了,她舔了舔,回味分秒前交融的味道,口红被吃了大半,唇色变得淡了很多。面对江晚姿的促狭,她低垂着头回应:“是?比不上?你经验丰富。” 阴影靠近,尤映西忽然警觉,作为一只陷入牢笼的猎物,她任何?的不乖顺都可能会被头狼修理惩治一番。江晚姿给她的反应时间太?短,仅仅够她察觉危险,能逃离的只有脑袋,偏到右侧,下巴却被钳住,强硬地掰正,下一秒,嘴唇上?又多了一道破口。 -- 第157页 “嘶……”尤映西毫无准备,疼得吸气。 江晚姿眼睛微微眯起,满意地笑:“尤小姐,我说了,我喝醉了,也?没了理智,不会很温柔。另外,我有必要为自己申辩,我的经验在?你走?以后也?停下了丰富的过?程。” 尤映西沉默数秒,说道:“那我是?该夸你言而有信吗?” 那个蝉鸣阵阵的夏天?,她答应过?,她是?她的最后一任。 江晚姿勾住衣带的那只手缓缓下滑,她将剥衣服的动作放慢,一边欣赏着尤映西隐忍的神情。从开机以来,江晚姿被作为崔醒的她泼了无数缸陈年老?醋,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她从角色里走?出来,还是?像以前那样,从身心?到情绪,完全属于她。 又并?非十分与从前吻合,江晚姿能在?每一次碰触里参照过?去,感知对方的长大成熟。 既如尤映西以前只是?害羞,她的忍耐是?令人?怜惜的经历赋予的嘉奖,又怎料,多年以后用在?这种事上?,她在?灯光底下强作镇定,面色不改,那一脸的倔劲儿正将自己加工成更美味诱人?的食物。 “不用。”尤映西轻颤的眼睫被人?亲吻,江晚姿在?她眼前轻轻地笑,“做不到的事情才?需要逼自己守信。” 尤映西心?头一颤,她欢欣,又无奈,听见对方在?她耳边不甚清醒地说:“我喜欢你,那个疙瘩又无时无刻不在?逼我恨你,最极端的两个情绪都关于你。你自己留在?原地,以为我能心?安理得向前走?吗?” 目光的交流,她们?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我以为,始终只是?我以为,砸下来的痛苦是?双份的,谁也?别心?存侥幸。 “你以为,我不想走?出去吗?”尤映西苦笑,她用刚才?被吻软而垂下的手再次环住江晚姿的腰,仰头,下巴靠在?江晚姿向她稍稍弯低的肩上?,被镜子?划出来的红痕还没消,又多了两个被钳制留下的印子?,她的肌肤还是?很容易留痕。 酝酿很久,终究只是?一声?冗长的叹息:“江晚姿,我……走?不出去啊。” “你在?我脑海里一天?,我就喜欢你一天?,除非失忆吧,想出个车祸。”她自嘲地笑了笑,“好像从心?动的那天?起,所有的情绪都不归我支配了。江晚姿,你偷走?的我的那颗心?,什么时候可以还回来?” 江晚姿有些难过?,尤映西很希望是?错觉,但灯光底下对方侧脸朝她望过?来的眼神,醉态之余都是?酸楚,紧随而来的问话将猜测笃定,是?分外难过?的口吻:“喜欢我很痛苦吗?” 尤映西点头:“……嗯。” “不想再喜欢我了吗?”江晚姿预想了两不相关的未来,她觉得还不如现在?的爱恨纠葛,但如果对方想走?,她愿不愿意放手? 没听见回答。 沉默以对,也?是?一种回答。 尤映西从未被命运善待过?,也?许无所不能的老?天?难逢敌手,遇到这样一个学不会低头的人?,被激起征服欲,更要百般刁难。 所以她的沉默太?容易解读。 江晚姿笑了,她想起多年前的百花深处,十七岁女孩顶着炎炎烈日送的那束花,一腔赤诚的告白,历尽坎坷,去见天?光。 老?天?,你明知道,我有多想让她做世上?最幸福的人?,却用无常将我变成她最大的坎坷。造化弄人?,她迈不过?我,也?见不了天?光了。 心?中泛起酸涩,又忍住,江晚姿在?尤映西的额头上?轻吻:“忘不了,就不要忘,被套牢的还有我。我心?甘情愿,为你割舍自由。” 这家在?APP上?三星都不到的酒店身体力行地诠释着得差评的十万个理由,在?冷风与热风之间反复横跳的空调。偶尔安静下来,隔音差到隔壁电动玩具噗叽噗叽的声?音都像是?响在?耳边。 这就罢了,深更半夜,竟然还有发小广告的,从门缝塞进了几张卡片。 尤映西低头,瞥见了脚边花里胡哨的背景里夸张的身材,她伸长手臂,顺从了江晚姿剥落的动作,脱背心?与脱校服,想来前者更过?得去心?里那关。她突然感到遗憾,在?那样的年纪虽然勇敢,却不够叛逆,错失了很多在?边界游走?的刺|激。 背心?落到脚边,江晚姿凑近…… 冷风吹过?,说不清是?冷还是?怕,尤映西牙齿打颤。薄薄的一块门板隔不了音,她听见走?廊上?有人?走?动,脚步声?时轻时重?。她在?考虑自己稍后是?否还能顾全体面,又思考,她的音色好不好辨认,邻近的几间房都住满了吗…… 两只手腕相继被紧握,被并?在?一起,江晚姿以半个头的身高差轻易地完成了抵到门板上?的束缚。 她垂眸,那个人?在?微暗的光下被困于范围圈,动弹不得。尤映西也?与江晚姿对视,数秒后,她轻轻咬唇,别开脸,垂着头,将炽烈的欲望与此刻的不堪藏进渐渐泛起潮湿的眼中,但她的经验太?缺乏,才?会不知道,正是?这么倔强的不示弱,反叫人?更想欺负她,听她求饶。 所以同样是?匆匆一瞥,地上?的黄色卡片能给江晚姿蹂|躏对方意志力的灵感…… 还不够。江晚姿的头发吹干了,发梢微卷,贴到尤映西的脸侧,闻到对方结束了亲密戏以后在?片场洗过?澡的淡淡椰子?香,她附耳轻语:“我喜欢的人?,她的妈妈害死了我的哥哥——如果注定这辈子?都要背负着这样的仇怨……” -- 第158页 尤映西闭上?了眼,纤长的眼睫落下一片阴影,被人?牵制的此情此景,衬得她格外脆弱。 耳边温热的气息还在?继续:“尤小姐,你是?要道德感,还是?跟我一起下地狱?” 话音落下,江晚姿见到她睁眼,像是?蒙着水雾似的,又很清亮,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尤映西盯着江晚姿沾了她口红色号的薄唇,视线暧昧地逡巡,张嘴,含住,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不在?床上?,也?不在?沙发上?,两个人?默契地觉得不那么正经的地方才?称得上?是?下地狱。 但玄关实在?太?社死,几个来回,尤映西背靠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她从来说话算话,风雨无阻,锻炼出了当年承诺对方的好身材。 …… 尤映西:“在?你有正式的女友之前,我可以当你一辈子?的炮|友。” “我不会耽误你的。”她补充道。 江晚姿由跪到起身,短短几秒,突然的停止,尤映西察觉到什么,呼吸一滞,在?对方将她翻了个身时才?暗悔,嘴真欠。 她被人?分得更开了一些,江晚姿的声?音难辨喜怒,倒是?笑了笑:“你非要让我想起是?你甩的我吗?” “还是?说,你想体验算账的情趣?”江晚姿看似体贴地问,“当年没给过?你的,我都可以补偿,仅此一夜。” 算账……别算了,没算都快崩溃了。 尤映西的告饶在?心?里预演,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肯说出。 “你不能因为我不是?小孩儿了就这么肆意……”理智没了,词库也?崩了,尤映西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江晚姿将手下压,反复纠正,不厌其烦地教导自尊心?颇强的初学者如何?翘|臀。首先,第一次跟第二次总该有些区别,再者,她手中的这个人?不是?白纸似的十七八岁,二十余岁的年纪,该去学会如何?与背面那个不够光彩的自己相处了。 当然,她得承认,多亏尤映西的祸从口出,这番教导以算账的由头来进行,确实更有意思了。 嘴上?漫不经心?地问:“肆意什么?” 她在?她身后忙碌,明明有无数个语境合适的词可以用,江晚姿偏偏用最平淡的口吻选了最下流的那个续上?:“玩弄你?” “呃……呜嗯……” 尤映西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彻底断了,天?生清冷的长相是?最后一层伪装,也?在?湿发糊了脸颊的当下岌岌可危。 …… “轻点,轻一点,江晚姿……”尤映西眼眶泛着一圈隐忍的薄红,磨砂的玻璃门上?布满凝结的雾气,还有掌心?的汗,她快站不住了,终于松开紧咬的唇低声?哀求。 江晚姿趴在?尤映西狠狠发颤的肩上?,单手扶稳她,还在?继续,温柔地“嘘”了一声?:“外面有人?,隔音很差,电视的声?音开得太?大可能会有人?来敲门。是?我考虑不周,但你也?要轻一点。” 一墙之隔脚步声?频起,尤映西头皮发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选的地方……” “因为是?你,我太?心?急了。”江晚姿放低声?音哄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想起多年前的第一次,尤映西鼻尖滑落几滴汗,战栗着说:“真的不是?故意么?你明明很喜欢我忍的样子?……” 虽然这次是?意外,但确实被她说中了,江晚姿露出微妙的笑意:“嗯,那么漂亮我当然很喜欢。可惜,你眼前这扇是?磨砂门,不然你自己也?会知道的。” “你……你别说了……”尤映西恨不得缝上?她的嘴。 江晚姿蹭了蹭她微微发烫的侧脸,貌似很乖顺:“好,那我专心?一点。” 尤映西蹙紧了眉头:“……” 灯光黯淡,她的冷感被大片大片的红泼溅,腰背之间的桔梗像是?迎着雨夜的风颤颤巍巍地绽放。又一次,尤映西仰起了细白修长的脖颈,埋在?肌肤底下的青色血管轻微暴起,褪去了崔醒这个角色的洒脱痛快艳光四射,她只是?她自己,比监视器里的模样更具脆弱感。 玻璃一样的质感好似与她的气质相辅相成,干净的东西一经碾碎有了残缺美,但又不至于是?一碰即碎的脆弱。外力的破坏与摧折于她而言从来于性命无忧,更像淬炼的工序,将她雕琢成易碎感与坚韧感完美糅杂的艺术品。 “下次你来定,喜欢哪里我都可以。”江晚姿怜惜地说。 “我们?……还有下次么?” “你不喜欢就没有。”廊灯的光洒落在?两人?身后,江晚姿眼里盛满了浅淡光线下破碎的她,“可我知道,你的喜欢是?由我的喜欢来决定的,所以会有下次的。” 她很快,尤映西腰肢发软地往前倾了一下,贴紧了门。 …… 要下地狱就做不了人?,既然做不了人?,还要什么脸。 漫漫长夜,尤映西将心?一横,闭上?双眼,藏住了涣散的目光。 第79章 、79 那夜过?后, 一切如?常。 不过?江晚姿一直记得她有叫尤映西分享给她类似于成人电影的一个东西。 尤映西发过来的是一个叫做《桂花酒酿小芋圆》的txt。江晚姿对奶茶什么的一直不怎么热衷,而且她收到那条奇怪短信的第二天就长了颗智齿,犯疼犯得没有半点规律, 前几天才去拔了,近来吃东西都较为养生, 见?这?名字还以为是点奶茶的攻略, 兴趣骤减。 -- 第159页 还是有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无意之中又把它翻了出来,戳进去才发现是个套中套, 第一页顶上的文?名分明是《冷酷总裁为顶流替身定?制囚笼》。 江晚姿差点没把舌头咬了, 她嘶了一声, 旁边的顾徐希听见动静, 将目光从不远处穿着中年老大爷裤衩都少年气满满的檀杏身上移开:“看?什么呢?” 手机就搁在桌上, 江晚姿与顾徐希是荷尔蒙旺盛的高中时代可以一起躺床上二倍速十八禁电影的关系, 要不是对不上眼, 床都上过?八百回了,随她往下翻页了。 顾徐希几年前被自家爸妈下放到各个分公司从基层干起, 去年才回到万晟, 早就不是坐吃山空的二世祖了, 业务繁忙,经常出差。只不过?她顶着个副总的头衔,中途从邻市拐到临港玩两天,美其名曰视察公司投资的电影项目,也没人胆敢置喙。 “他?, 顾氏集团的总裁, 少时受尽人情冷暖,冷血偏执,却对流浪街头时喂了自己一碗粥的女孩念念不忘……”顾徐希嗬了一声, “怎么也姓顾?” 江晚姿:“你哥呗。” 顾徐希:“我?哥就一个从小念书念到死的书呆子,现在成了领着无数社畜朝九晚五的社畜头子,穿进这?本书里面工作干不完都硬不起来好吗?” 江晚姿:“不然都像你这?样如狼似虎能把床震塌就好了?” “好过你立了贞节牌坊似的,生理欲望怎么还得靠小说来解决。”顾徐希啧了两声,“不过?是有点刺激啊,开局就塞嘴电动……” 前不久背着众人解决了生理欲望的江晚姿翻白眼:“你小点声会死。” 顾徐希:“怕什么?你以为你长了张性冷淡的脸?把你同人文里面的家底抄了都能开成人用品店好吗?” “小舟,把她饭收了。” “?好像我是投资人吧?” “不差你这?个,我?也能冠名,谁还不是家财万贯了?” 小舟端着盒饭不知该收还是不该收,顾徐希却起身朝来人梨花带雨道:“呜呜呜,西西,江晚姿她欺负我?,她不给我?饭吃。” 尤映西才从酒店过?来,她昨天是夜戏,早上天快亮了才收工,补了几个小时的觉,眼睛底下的青黑还得用粉底盖。 她累都累死了,没时间打扮。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服,随便配的黑色T恤还有条纹运动裤,一身的黑,淡妆的脸愈发雪白。 尤映西明天要去燕京参加一个奢牌的系列合作,算是代言之前的深度考量,来回要耽误差不多一周,导致这几天的戏份都很密。 她的通告要动,又刚好涉及到了檀杏的戏份,她那边本来要为了巡演请两天假练舞的,听统筹一游说,十分配合地答应了,统筹还有点意外,因为CHIC带檀杏的那个经纪人出了名的事逼。 正午的太阳光正猛,顾徐希扑过?来都带着热浪,尤映西体质偏寒,车上也有冷气,不嫌对方是个火球,一把将顾徐希抱住,眨了眨眼睛:“真?的假的?” 她不算真?弯,毕竟除了江晚姿以外也不喜欢别人了,所以不像一般的女通讯录与同性发生肢体碰触会反应很大。 江晚姿眼神很淡地看着尤映西和她的手:“你信她?” “哦哟,好酸哦,她就抱着我?怎么了?”顾徐希没能得意太久,手臂有点凉的那个人咳了一下:“江导,我?化妆去了。” 松手很无情,走得很无情,留下顾徐希被两个人嘲笑,更无情。 江晚姿应她道:“好。” 笑得春风满面,目光也追过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路过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傻了,觉得冰雕导演是不是鬼附身。 她们嫌棚内男人多汗味浓,在树荫底下吃的饭,没什么人,顾徐希疑惑道:“你们复合了?” “没。”江晚姿把手机收了,准备回去再翻这本小说,照那天尤映西的口吻,她应该很喜欢。 顾徐希提高音量,惊讶极了:“没?” “我?以为复合炮都打过?了呢,那你们现在什么关系啊?” 炮确实打过?了,但?没复合,懒得啰嗦太多,江晚姿也就略过了,她说:“朋友以上。” 顾徐希:“恋人未满?” 对方没承认,顾徐希:“她也太听你话了,一个眼神就不抱我。还朋友以上,我?刚分的那个帮我剪指甲都得三催四请,还不是服务她?” 剧组的盒饭也就那样,入不了顾徐希的眼,她感兴趣的是檀杏。 顾徐希算是CHIC的舞台粉,成团之夜死皮赖脸作为嘉宾出席,还被人怀疑是不是万晟要涉足偶像行业了。 坐的那个位置檀杏有很多走位,跳舞没黑子口中的那么机械,帅气多过?了美,粉丝喊老公都要把顾徐希耳朵震聋了,这?个团五个女的也就老小鱼莲有点女样,CHIC的群像文更像NP文?,鱼莲被这个上完被那个上,床都下不来。一时不知道这?些破锣嗓在喊哪个老公。 舞台上被公司给的壳套着,和酒见?的CP同样被舞成了攻的那方。 见?到舞台底下的真?人,观察了一早上,顾徐希却觉得恐怕不是那么一回事。 檀杏有点弱气,不是长得弱气,而是气质里流出来的柔弱,像是体内流窜着裹挟了阴雨的风,长年累月,将她雕出了些微的病态感。 一下子就能理解为什么网上的人说檀杏长相幽怨,演复仇的惊悚片应该蛮合适的,能成为电影史女鬼里的颜霸。 -- 第160页 顾徐希走过去的时候,檀杏背对着她在打电话:“怎么不行了?我?在酒店房间自己练呗,solo曲在泰国就唱过……” “新舞我?今晚就算不睡觉都给它扒下来,能不能别瞎操心?” 檀杏口吻不太好,心情也一般,呈直线在来回走,这?次转过?身的时候见?到了顾徐希,她愣了一下,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顾总。” 檀杏在顾徐希面前立正站好的样子有点好笑,她的助理左佳也不在。顾徐希开门见山:“上次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兑现啊?” 闷热的天气,有颗汗滑过?她长了一颗黑痣的鼻尖,落了下来。檀杏抿了抿唇,也没有不情愿,想与对方商量:“能等我?开完巡演吗?最近身体有点吃不消。” 顾徐希玩着刚做的美甲,漫不经心道:“可以,反正你们巡演首站就在燕京,我?也会去的。” CHIC成团至今是第一次在国内开巡演,两年的限定?团明年再开就是解散场了,一个是热血澎湃青春洋溢,一个是曲终人散阳关三叠,感觉完全不一样,所以门票很快售罄一空。 顾徐希去不去无所谓,檀杏关心的是另一个人。 “姐。”檀杏叫住了下戏以后要去赶飞机的尤映西,她私底下喊尤映西姐,别人代入的都是庄迩与崔醒,也习惯了。 尤映西已经坐上了车,运动长裤随意叠了几道上去,她脚上是一双白色拖鞋,踝骨突出,脚脖子上有一条红色细绳,是檀杏去庙里买了送的。 檀杏的眼神像是还没从戏里出来,带着庄迩即将与这个城市告别的不舍,尤映西不禁一愣,又笑了笑:“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是。她对其他人其实不是这样,但?对我是这样,我?是她的妹妹,要是亲的就好了,要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好了。 “你会来的吧?我?的巡演。”檀杏问道。 尤映西想起自己以前没少要求尤伊暖为自己做这?做那,她突然当起了檀杏的姐姐,榜样都是尤伊暖。巡演就在品牌合作期间,工作都在白天,晚上是有时间的,她早就考虑好了,檀杏也问过好几遍了,但?她没有不耐烦,笑着答应:“会去的。” 檀杏目送着她离开,很久很久,才回到片场,庄迩也有自己单独的戏份,演她爸妈的两位都是老戏骨,对戏的压力不小。 再过?两天,檀杏也要去燕京了,舞蹈可以自己练,但?团舞的队形还有走位缺一不可,她至少得提前一天过去。 晚上有夜戏,剧组的餐食有点油腻,江晚姿没顾上吃晚饭,小舟不知从哪儿用保温盒装了海鲜粥,盖子一掀开,香气扑鼻。 她喝上一口,味道很熟悉,小舟都不用她问,自己交代了:“你的田螺姑娘知道你这?几天只能吃流食,回酒店收个行李还不忘熬粥给你。” 啊,房卡还能这么用。 等下戏了,江晚姿估算着尤映西那边应该差不多到了,便拨了个电话过?去,刚响了一声就有人接了,不过?不是她的田螺姑娘,而是巫澹澹,声音压得很低: “江导,西西太困了,在车上补觉呢,你要不明天再打吧?” 江晚姿:“好。” 她改为了发微信:到了好好休息,粥很好喝,下次教我?。 深夜的酒店没多少人走动,电梯都是江晚姿一个人的,上到房间所在楼层,她步出电梯,刷卡的嘀声与手机的叮声几乎同时。 以为是尤映西回了消息,哪知道是短信,她与这?个“号码”的交流停在了半个多月之前,还是对方的单线交流。江晚姿点进去,快速阅完内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指尖发凉: 你不相信吗?那我再告诉你,这?个月的月底,她会出事。 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为00:27分。 上一条短信的时间同样是00:27分。 而今天是24号。 另一头,檀杏从傍晚下戏开始便在酒店房间与酒见?连着视频练舞,浑身是汗,去洗了个澡。浴室的玻璃架上放着上次她学小电驴摔得满腿青,尤映西给买的药膏,已经用了大半。 檀杏边擦着头发边出了浴室,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她走过?去,屏幕亮起的刹那,00:27分的时间显示与短信内容同时映入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来,昨天爽够啦,让我们继续走剧情~不知不觉这本书已经过了一半了,快结局啦~鼓掌~ ps,看来你们本质上还是小尤的妈粉,至少昨天评论区里没人说我也想后x小尤(bushi) 说起来昨天居然没被河蟹,神奇。 第80章 、80 江晚姿之前是觉得有人装神弄鬼在恶作剧。空号却?能?发短信, 拨过去又不?在服务区,她还让小?舟去营业厅查过,那?边的后台显示她在那?天凌晨的27分根本没有收到?任何短信。 但她明?明?就是收到?了, 小?舟亮出短信内容给营业厅工作人员,人家也是吓了一跳, 只能?以苍白无力?连他们都不?信的bug来作为?解释。 这些诡异的迹象表明?, 恶作剧的可?能?性太小?了,那?到?底是什么?不?知?是预言是提醒还是警告的短信可?信度又有多少??对方?是敌是友? 死于非命, 前面再加个“将”, 江晚姿确实?被唬得心惊胆战了一阵子, 还暗中查过尤映西的社交圈, 是有那?么一两个敌对的人, 但因为?资源被截这等小?摩擦还不?至于闹到?要人命的地步。 -- 第161页 思来想去, 江晚姿实?在没找到?潜在的危险因素, 短信没有再发过来,况且喜欢的那?个人好端端在片场里待着, 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一天天下去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江晚姿渐渐放心了, 却?没想到?就在尤映西离开临港的这天晚上,短信又来了。 像是因为?一些缘故主角陷入了时间漩涡的惊悚电影一样,依然是在00:27分收到?的短信。 拨电话过去,依然是不?在服务区。 而对方?的号码依然是一片空白。 她的心魂都被“月底会出事”这五个字紧紧攫住了,血管也随之被堵塞, 血液一下子供应不?足, 整张脸都是煞白的。江晚姿在这一刻全然忘了自己白天对尤映西好好休息的嘱咐,深夜时分,做了打扰她休息的那?个人。 嘟嘟声响个不?停, 电话却?没有人接听,江晚姿另一只手紧紧握拳,骨节用力?到?泛白,掌心也有掐得凹陷进去的指痕。 心脏扑通狂跳,压根等不?到?结束的提示声,江晚姿猛然回身,手握住了房门的门把,准备飞奔去机场坐最早的航班抵达燕京。 这个时候,那?头长?嘟了一声,隔了两秒的反应时间,传来尤映西有些迷糊的声音:“江晚姿?” “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怎么了吗?” 门把有些凉,她的指尖也有些凉,却?在听见对方?轻轻打了个呵欠的这会儿,心神都安定下来了。江晚姿松开了手,靠在薄薄的门板上,她长?舒了一口气,开口时嗓子因为?发紧声音显得低沉:“没事不?能?打电话给你?” 要是导演与演员,没事还真的不?会打电话给对方?。尤映西的困意被本来就有又被自己咀嚼得更多了的暧昧搅和没了,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撂下令江晚姿摸不?着头脑的“等我一下”便挂了电话。 等再响起的时候是微信的视频邀请,江晚姿愣了一会儿,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时候,尤映西在备考燕美,她奔波于江市与燕京,为?将要上映的电影忙碌,分隔两地的情况下常常要靠视频去解相思的苦。 江晚姿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对方?的头像,是尤映西的粉丝为?她画的阿雯的卡通图,已经不?是曾经的落日余晖了。 尤映西趴在床上,下巴抵着枕头,她发量多得惊人,再折腾头发的造型都用不?着假发片,发质很软,以前就是怎么都不?会睡出鸟窝一样的效果?,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整整齐齐的,连刘海都精心分到?两边去,露出白玉一样的额头。 江晚姿:“你干嘛去了?” “洗了个脸,想见见导演大人,也想她见见我。”尤映西的嗓音这些年其实?成熟了不?少?,她第一部 网剧就是用的原音,演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沦为?杀人机器的暗桩,将音色本来的柔软压下去了大半。网剧成绩不?俗开庆功宴的时候,到?场的粉丝才知?道她声音没有那?么冷。 江晚姿脸上的笑意非常明?显,她没那?么喜欢笑,也不?是好哄的人,但如果?是尤映西,好像连哄都不?需要,只要她出现就可?以了。 画面里的背景不?像在酒店,尤映西趴着并不?老实?,动来动去,加湿器还有衣柜之类的家具一不?小?心便露了出来。 江晚姿:“你在家?” “嗯,自己租了个公?寓,九十?平的,凑合住吧。”燕京的房价实?在太高,尤映西工作两年赚的钱要买也能?买,但买个差的将就还不?如再存久一点。秦颂给她找了个专业的理财人员,上次做了个分析报告,照她这么星光坦途地发展下去,等再过几年,车啊房啊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尤映西不?太想买车,她有车祸PTSD,刚杀青的那?部电视剧有场男主出车祸的戏,她愣是卡了两天才硬着头皮演过那?条。 江晚姿为?了以防万一,便道:“具体的地址发我一下。” 尤映西困得呵欠连天,也忘了问她要这个做什么,地址发过去很快。江晚姿戳进地图APP,将她在燕京常住的地方?与粘贴进去的观澜湖畔进行相连,如果?是驾车要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要是真发生点什么,根本来不?及去救人。 “明?天有通告吗?”江晚姿一边输入另外几处房产,一边问道。 尤映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洗了脸也没法清醒,足见是有多累。她点了点头,幅度很小?:“澹澹早上八点来叫我,先去弄造型,晚上有个内部走秀,宴会也一起。” 江晚姿:“那?是该休息了。” 手机架在桌上,江晚姿倾身上前,她的指尖将要触碰到?屏幕,尤映西:“再给我五分钟。” 她轻声道:“我想再看你一会儿。” “有什么好看的?天天在片场盯着还不?够呢?”江晚姿是心疼她连着赶了几天夜戏,飞机上还有车上补觉充其量就是恢复点精神,没有那?么舒服,做演员的职业病都很多,她本身身体又不?太好。 尤映西笑了一下:“当然不?一样了。” “在片场你是大家的,现在你是我的。”她似乎觉得“我的”有点烫嘴,揉了揉困意席卷酸涩的眼?睛:“字面意思的我的,因为?现在你的对面只有我嘛。” 江晚姿沉默了,心想她们之间不?用解释这么多的,我当然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她低着头,声音辨不?出喜怒:“好,那?再五分钟,你就去睡觉。” -- 第162页 这样的态度其实?有点冷淡,但尤映西觉得默许也是纵容,她总能?挖掘对方?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当成糖吃,临了还乖巧地道了声晚安。 自从江旭冬出了事,谢茹从两百多平的别墅里搬了出来,带着江毓孤儿寡母回到?了她婚前住的地方?,亿盛送的那?间公?寓。 与尤映西离得最近的房产好巧不?巧就在同一个小?区里。 江晚姿揉了揉眉心,她将那?个地址甩给了小?舟,给人开了高额工资,吩咐再难办的事情都没什么顾忌:我明?天晚上要回燕京,你也一起,买两张票。还有,查一下附近的房源,我要这两天就能?住进去的,随便对方?开价,越快越好。 次日,江晚姿将原定的通告单结束,让统筹重新安排了剧组的拍摄,将一些不?太重要的部分交给副导,给自己腾出五天左右的时间。 准备走的时候,刚下戏的檀杏朝她脚步匆忙而来:“江导,我能?提前一天回去吗?” 她用了巡演要合体练舞的理由。江晚姿不?追偶像团体,但抵不?过顾徐希孜孜不?倦的安利,被迫在姐妹聚会的时候通过4K投影欣赏了几个舞台,也知?道CHIC的团舞走位非常多。 这两天檀杏除了演戏就是练舞,听服装师说腰上还贴了膏药,干这行就是吃青春饭,公?司压榨,工作强度高,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江晚姿不?疑有他,答应了以后见到?对方?立马奔向了更衣室,檀杏的身板单薄,淡蓝色的衬衫像罩不?住这个人,衣角都飞了起来。不?知?怎么想起了进组以来檀杏的表现,庄迩被她诠释得很好,好得像是感同身受,喜欢与□□两相交织,陷入迷茫,又苏醒,来回往复的自我折磨。 但庄迩是对崔醒,她又是对谁? 飞机起飞之前,江晚姿没联系上秦颂,等到?了燕京已是凌晨两点多,秦颂最近的一次回电是半个多小?时以前,应该还没休息。 这次再拨过去,没几声,秦颂:“江导?” 江晚姿没有一来便告知?短信的事,觉得太过离奇,当面说要好一点。 她约了个时间,秦颂听出事情紧急,不?啰嗦,依言定下:“那?就明?天早上十?点见,群艺楼下有个咖啡馆。” “秦经纪,尤映西在你旁边吗?” 经纪人一般不?会跟行程,秦颂这样的更是幕后军师一样的存在,不?过奢牌合作不?是那?么好拿下的,秦颂咬了这个资源很久,江晚姿才会多此一问。 秦颂:“我家里有点事,今天没去,不?过她已经坐了朋友的车回家了。” 江晚姿没再多言。她坐在车上,身旁的小?舟一整天都忙着找房源,有一套就在观澜湖畔的,她老板不?肯要,嫌太近,另外两套又嫌太远。 找来找去都没有更合适的,小?舟知?道江晚姿在顾虑什么,劝道:“观澜湖畔分好几期呢,那?么多栋房子哪有那?么巧能?低头不?见抬头见啊。” 被江晚姿轻飘飘瞧了一眼?,小?舟咳了几声,闭嘴了。 隔了半晌,觉得小?舟说的有几分道理,江晚姿妥协道:“那?就这套吧。” 房子要得急,对方?逮住机会坐地起价。从小?养尊处优的富不?知?道几代干起一掷千金的事也是得心应手,买卖当场就成交了。 小?舟想起当年在片场褚煦痛心疾首骂江晚姿昏君,心里连声啧叹,这还没复合呢就这样,又抛下电影事业又挥霍无度,要是在一起了还不?得把对方?宠上天? 但要复合太难了。小?舟这几年都在江晚姿身边,目睹了她的意志消沉与漂泊离索,情天恨海万里之遥,她们有跨越不?过的坎,两厢情愿也无法成全。 刚买的房子很久没人住了,还得做清洁,江晚姿这天晚上是在自己家里歇下的,但没怎么休息好,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第二天,果?然出事了。 江晚姿的手机被各大APP的消息推送刷了屏:影帝赵浪深夜与人车震,对方?竟不?是妻子李越,人气小?花尤映西疑似插足他人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的cp不要猜……就很复杂,咳咳。 今晚九点连着两章,感谢ddd之前砸的深水哈~周末快乐,明天见~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81 影帝赵浪年近不惑, 英俊潇洒,有几部电影是当年的票房冠军,过去数年在票房日冠里还榜上有名。不仅皮相好有才华, 赵浪还是国民?老公?,年初才上过一档夫妻节目, 赵浪在里面表现得对妻子一往情深。 如今一夜之间形象全无。 尤映西更惨。 因为出道以来塑造的清冷女神形象与视频里面孟浪的举止相差太大, 再加上赵浪的妻子李越连夜发文怒怼尤映西两面三刀勾引成瘾,通篇不言在外风流的丈夫, 弄得好像这件事全是尤映西酿成的。尤映西一下子被冠上国民?小三的名头, 声名狼藉。 但她这次真的是无妄之灾。 网上点击量火速飙高的视频半真半假, 与赵浪车震的女的根本不是她, 相同点只有都是长发都是女的, 仅此而?已。但是从赵浪的车里走?下来的人真的是她, 赵浪在车上吸烟车速又很快, 尤映西有些?晕车,下车的时候踉踉跄跄。 -- 第163页 广大网友脑补出一个?两人趁酒兴寻欢的剧情, 痛骂这对偷情的狗男女。 而?事实上尤映西当时只是在公?司的车久等不来的情况下, 答应赵浪送她回家的好意。尤映西拿了女配奖的那部电影, 赵浪是男主,二?人交情尚可。 那个?时候已经快凌晨了,因为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去郊外拍杂志,并且身边有巫澹澹同行,尤映西觉得没什么问题, 便同意了。 尤映西的通告临时取消, 秦颂:“在公?司公?关起效之前?,你好好待在家里哪都别?去。” 尤映西一愣:“待在家里?” 被她这么一问,秦颂醒悟过来:“别?待在家里, 你那儿肯定马上全是媒体。这样,你想想你有哪个?朋友家里是安全的,媒体压根想不到你会?去她家里的,你就?去那儿躲着避避风头。” “那我去找莫书?艺。” 五人群前?几天被莫书?艺改了群名:回笼教?线上交流会?。 群昵称为回笼教?教?主的莫书?艺大学学了个?注定要与996为伍的专业,与远在沪市的边川早就?因为聚少离多互相满足不了需求而?分?开了。边川还退过群,后?来逢四的同学聚会?上又被心大过了腰的陶欢欢给拽进去了,旧情有没有复燃不知道,反正是没少在群里掰头。 边川现在已经不追星了,而?且对莫书?艺工作忙成那样还有空为男团打榜的行为颇有微词。莫书?艺免费在群里送数字唱片,边川不但不领,还要怼上只字半句的“这个?叫什么任琢的眼线画得像女人似的”,身为任琢铁粉的莫书?艺岂能忍得,“你蓄个?胡子就?男人味十足了?以前?还不是因为白白净净的进篮球队人家不要”…… 闵又年私下向尤映西吐槽:不愧是前?度,刀子真是一戳一个?准。 以为这两个?人关系怎么也该是比较僵的,尤映西是真没想到给自己开门的人会?是边川。 “愣什么呢?进来吧。”边川从鞋柜里翻了双拖鞋出来,搁在地上,将她脚边的行李箱拎了进去。 那熟稔的架势,像同在一个?屋檐下居住了好多年的男主人似的。 高中毕业时五个?人定下的一年一聚慢慢被学业被工作被万水迢迢蹉跎成了两年一聚,甚至不聚。尤映西与边川很久没见了,眼前?这个?男人变化太大,她直到走?进客厅了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更令尤映西吃惊的是,地毯上还爬着一个?性别?为女的人类幼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与沙发上的漂亮女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咧开乳牙不齐的嘴笑了笑,抓着边川的裤脚含糊不清道:“爸爸……” 尤映西被喝下去的水呛着了,咳个?没完。确实很难不想歪,边川:“别?瞎喊。” 他十分?暴力地提溜着那孩子的衣领,将她扔到了玩具区里,淌下来的口水随便用口水兜擦了擦。 “对门家的女儿,临时出差没人照顾,书?艺喜欢小孩,你知道的。” 青涩内秀的少年如今成了身材健硕的男人,边川是一名摄影师,可惜与当初进娱乐圈的愿望背道而?驰,常年出外景走?遍大江南北,在一家地理杂志上面有个?人专栏。 尤映西:“怎么是你在这儿?” “今天工作日,书?艺上班去了。”边川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 男人的头发半长不短,发量不少,没有谢顶危机,额前?的好阵子没修剪了,垂下来会?遮住眉眼,嘴唇上方还有下巴蓄着又粗又硬的胡茬,整个?人显得落拓又野性。 边川言尽于此,但尤映西问的并不是“怎么不是莫书?艺在这儿”,她明白不该往下问了。 赵浪的国民?度不容小觑,李越又是圈内出了名的妒妇,敢当赵浪小三的人可能有,但一定不会?是尤映西,她的性取向为江晚姿,群里没人不知道。边川觉得这事八成是被人整了,问尤映西:“有眉目了吗?” 这年头,口说无凭的谣言有人信,证据确凿的澄清跑断腿了也没人关心,要是处理不好对尤映西事业的影响可想而?知。 尤映西入圈没几年,得罪的人就?那么几个?,她在心里过了一遍嫌疑人,没有轻易下定论:“公?司那边在查了,可能内部也有问题,不然也不会?等不到车。” 边川叹了口气?:“乌七八糟的,小人真多。” “我去外面买点菜,晚上做火锅喝啤酒,咱们叙叙旧。对了,钱我出,锅碗瓢盆煤气?灶都是书?艺的,菜你来做,反正你也没对象,这么好的首?艺便宜我们了。”边川站起身,“冰箱里有吃的喝的,你自己拿,累了就?去卧室躺会?儿,黑眼圈这么厉害,最?近都没好好休息吧?” 尤映西回头,问道:“她呢?” 边川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小崽子玩得正嗨,五颜六色的海洋球砸得满屋子都是,破坏力十足,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不用管,她一个?人能玩一天,好带得很。” 他顺首?捞了个?滚落过来的球,瞄着女孩的头顶首?腕一挥,堪堪擦过,在她背后?的墙上一点,还是回弹碰到了女孩的胳膊,她不哭反笑,笑容颇具感染力。 边川:“冉冉,叔叔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冉冉点头如捣蒜,哪知道边川前?脚刚走?,她见到要往房间里走?去的尤映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 第164页 下了楼的边川收到了尤映西的求助,口吻轻松:“估计是饿了吧,你给她冲点奶喝,奶瓶在……” 尤映西就?这样在莫书?艺的家里当起了“妈”,等边川回来了又忙着处理食材,一下子都忘了外面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江晚姿与秦颂如约在咖啡馆碰头,那两条短信着实令秦颂吃了一惊,冷静下来却不太相信,毕竟她是唯物主义者。 但下午两点多还真的出了事,以微博为发源地,那则车震的视频传遍全网,逼着秦颂不得不在事发的第一时间联系江晚姿:“应验了?” 群艺正在调查那个?该来没来的司机,八成就?是收钱办事,除了辞退也没别?的惩治办法。 秦颂在前?往公?司的路上,刚才还把巫澹澹支使着去跟了另一个?女艺人的行程,算是□□,当事人尤映西已经乔装去朋友家避难了。 江晚姿隔了两秒才道:“我不知道。” 秦颂:“你也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江晚姿:“短信内容太模糊了。月底具体是几号,出什么事?现在是26号,这个?月有三十天,说不上是真正的月底,而?且这类澄清不难也容易被压下的丑闻算不上什么出事。” 两人商定好了如果有消息了再互相沟通。 群艺的公?关团队很快到位,岳雪当初从岭山挖了不少人才过来,顺藤摸瓜查出来始作俑者是吕一一的团队。 吕一一的经纪人本来是干媒体出身的,首?头上有不少媒体圈的人脉,路子正的不正的都有,弄这么一个?视频再通过公?司养的营销号发散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反正除了高阶的吃瓜群众以外没人知道那些?口径一致的营销号是哪家的人首?。 秦颂气?笑了:“不就?是一部电影女配吗,至于怀恨在心成这样?” 岳雪:“那可不是一般的电影女配,很多人都是通过薛萌的电影从电视圈跨进电影圈的。” 坐在她右首?边的秦颂抖了抖烟灰,嗓音沙哑道:“怪她不如人咯,西西是薛萌自己定的。” 有个?同事了解一些?内情:“吕一一去年上映的电影票房口碑双雪崩,而?且他们公?司好像换了个?主捧,她被冷落了,可能把一切都归咎于没演到薛萌的电影吧。” 会?议室的投影放映着网上实时的舆论情况,公?关组的老大简单分?析了一下,情况不太好,群众对于女星的要求普遍高过男星,更何况赵浪有多个?奖项傍身,地位悬殊,别?人都觉得是尤映西勾引的影帝。 她点进尤映西的微博,底下的转评都被正义路人攻陷了,粉丝买了热评卡的前?几条楼中楼里也惨不忍睹。老大:“常规处理可能效果一般,如果大家都知道视频是合成的,再往吕一一那边烧把火,视线一转移,就?差不多了。” 秦颂若有所思:“那要找到原视频了?” 这边忙着开会?,江晚姿那边同样也没闲着。 她找到最?先散播视频的几个?媒体,联系了负责人索要合成视频的素材,本来娱乐圈里这些?媒体十有八九都很无良,也没什么职业操守,但是因为这件事先被吕一一的团队允诺了一些?热点推送营销的好处,所以不太愿意给。 江晚姿便以《足下之舟》剧组花絮跟拍一天的条件换来了视频原素材,并将尤映西从赵浪车上下来的视频还有赵浪从酒吧出来与酒吧女车震的视频一道给了秦颂,方便她们公?司澄清。 等这些?都做完,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小舟在帮她处理房子的事,她这一天没好好吃饭,现在才觉得胃里饿得泛酸水。 去厨房随便煮了碗面,磕鸡蛋的时候首?法熟练,却蓦地愣了神。 她盯着脚边装着鸡蛋壳的垃圾桶,鬼使神差地对尤映西发出了微信视频邀请。 两人隔着屏幕对视。一个?盯着背景墙上悬吊的厨具,简单判断出江晚姿好像没在酒店,一个?目光在尤映西漂亮的锁骨上轻轻带过,将画面一翻转,用卖相不怎么样的汤面掩饰了自己的心猿意马。 刚出炉装盛的面,热气?升腾,把镜头都糊了。 尤映西对一晃而?过不怎么清楚的食物半是真心半是瞎掰地评价:“哇,你进步好大,这碗面看起来很好吃。” 她的哇声像是一根羽毛,在江晚姿的耳蜗里轻挠,她咳了一声:“以前?也能做这么好的。” “那以前?为什么煎蛋都能糊。” 江晚姿:“因为想吃你做的。” 尤映西躺在床上,用被子遮了一半的脸,也遮住了上翘的唇角。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说:“我以为你打电话过来是要骂我。” 江晚姿不解:“骂你什么?” “不小心啊,怎么随便上人家的车,遭人暗算之类的……” 她其实没有进步,这碗面差了点盐,没滋没味的。江晚姿随首?拿了个?黑色的调料瓶,倒了几滴才闻出是醋。听?见这话,她的首?搭在生抽的瓶身上,顿了顿: “从你决定入圈的那天开始,我就?做好了要为你保驾护航的准备,别?说只是被人暗算了,只要你开心,想在圈子里横着走?都行。” 江晚姿低垂着眼眸,厨房顶灯的暖光将她罩在了一片柔和之中,她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又透出遗憾:“只是这一天来得晚了点。” -- 第165页 第82章 、82(深水加更) 群艺加班加点在准备澄清。 江晚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还会再出事,睡不安生。 后半夜的时候索性翻身下床,沏了杯黑咖啡, 端到桌前坐了下来。她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在开机的数秒钟里?整理了一下思绪, 屏幕的光照在肤白如雪却眼下青黑明显缺觉的脸上, 江晚姿喝了几口咖啡,在搜索引擎的输入框里?敲下吕一一的名字。 之前小舟调查过尤映西的社交圈, 吕一一正好就在交恶的范围内, 但过节并不很深, 两个人甚至没多少交集, 资源被截放在娱乐圈里?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这次的车祸, 短信算是应验了, 但吕一一是“死于非命”的幕后主使者的可能性有多少?还是说, 她只是跟车祸有关,后续的事情未必与她有关? 网上得来的东西真真假假, 江晚姿粗略翻了些新闻, 也逛了几个娱乐论坛, 又回到桌面,小舟将查访获取的资料都存在了一个文件夹里?。江晚姿点开,将早已浏览过一遍的内容不厌其烦地细看,虽没什么新收获,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她在狼窝里?长大, 不好斗, 但那样腥风血雨的环境将温柔与和善磨得只剩下了一层方便社交的壳,经过这么些年似是而非的传闻,外界也都知道她脾气并不算好。 当年的一周记者以身试险, 在机场诬陷江旭冬打人,以惨痛的代价揭示了一个道理,被江晚姿框定在范围圈里?的人,千万不要惹。 无?论最后那环是否系在吕一一身上,为安全考虑,也为给个教训,江晚姿觉得,她该在尤映西身上留下一点类似于标记的气味了。 资料显示,吕一一最近在与尤映西抢一个美妆品牌的代言,而那个牌子的国内公关好巧不巧正是顾家的公司在负责。 江晚姿拿起手机,修长漂亮的手在微信上简单敲击了几句话,发送给了顾徐希。是她难得的借势压人。 处理完这些,窗外的天已经透亮,江晚姿起身去洗漱,简单吃了个三明治,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辛予可的名字跳动着。 辛予可:“喂,阿晚?” 江晚姿:“你不是在巴黎吗?这个时间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辛予可那头还有应南的声音,她没管应南的罗里?吧嗦,对江晚姿激动道:“我刚从巴黎飞回燕京参加一个时尚活动,卧槽,你真是不知道有多巧!媒体找了好几天赵浪没找到,原来他躲在酒店里?!还有李越,我等电梯的时候听见他们好像吵了一架,李越气冲冲地说什么我去撞死那个小贱人……” 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江晚姿没等听完就赶紧起身,椅子脚猛然与地面摩擦,发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她把小舟派去吕一一的小区里盯梢,这会儿只能自己开车了。 车停在车库里?,江晚姿坐上驾驶座,看了眼微信,尤映西早上才给她发的消息:今天要去公司一趟,颂姐说待会儿过来接我。 公司。 今天是29号,月底。 如?果李越真那么做了,可不就是出事吗? 江晚姿的心跳像是被人拨了二?倍速,跃动得快极了。她系好安全带,将双脚放在了油门与刹车的位置上,右腿微不可见地发颤,她努力克制着,回忆着之前是怎么开车的,好在车子发动了以后肌肉记忆也随之慢慢回涌。 车灯亮起,车轮碾过停车位上的白色框线,途经半坡时不慎熄了火,江晚姿不太顺利地从车库里?将车开了出来,径直奔赴尤映西的公司。 还没到夏天,燕京没有临港气温那么高,太阳悬在左侧的天上,有些刺眼。江晚姿一边掌着方向盘,一边从手套箱里翻出了一副墨镜,架在挺秀的鼻梁上遮住了她急得泛红的眼眶。 小舟来了电话,江晚姿划过屏幕,听见对方汇报吕一一的情况:“她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最近糊得厉害没什么通告,成天猫在家里?。” 江晚姿:“嗯。” 会车时旁边有辆车要加塞,江晚姿狂按喇叭,脚下油门一压,动辄上百万的座驾便以临近违规的时速冲了过去,与对方的车头惊险擦过。 副驾上嗑瓜子的女人放下车窗破口大骂:“开豪车了不起啊?” 这一幕很快从后视镜里?掠过,被飞速倒退的风景所取代。 小舟觉得不对劲:“姐,你干嘛呢?你在开车?” 江晚姿唇色发白,她现在压根没空想别的,点头几乎成了机械的动作:“对。” “你要用车你叫我啊。”电话那头的小舟快要抓狂了,“你那个腿开什么车?” 江晚姿瞥了眼自己的右腿,像是受了小舟之言的影响,小腿的酸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显。她没有管,只是在信号灯前等待时,松开了紧绷的双腿,略略休息了一下。 她已经驾车超过半小时了,右腿以间或要下压的姿势发力超过半小时了,几年前复健的时候,医生的嘱咐犹在耳畔,她又怎会不知道她不能这样开车。 小舟声音带着哭腔,她一个下属真情流露,难得对上司吼道:“你是真不想要你的腿了!” “今天有点急,没空叫你也没空等你,别哭了,难听到我了,想不想要工资了?” “唉,很快就到了,没事的。” 江晚姿给人的安全感来源于她的身高,她的长相,也来源于她有别于一般女性的音色,略带低沉,随着年龄上了三?十?,更添了几分沉稳。 -- 第166页 想不想要你的腿了。 还真是有点耳熟,好多年以前,江旭冬问过,顾徐希问过,现在小舟也这么问。好像腿与尤映西互为对立面似的,要了腿就不能要她,要了她就不能要腿。 所有人都知道腿是江晚姿身体的一部分,在他们眼里腿与尤映西选哪一个无须思考,但为什么没人想过,尤映西确实?存在于她的身体之外,却是她生命的组成部分。 江晚姿瘸了腿没了腿还可以活,可如果没有尤映西,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这五年江晚姿都在往前走,大脑有一半忙着应付琐碎的时光里?无?聊的人与事,电影成了其中唯一有点意思的东西,在她心里?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至于大脑的另一半,与她心有灵犀地停在了过去,停在了她们分开的那一天。江晚姿心情好与不好,都会反复咀嚼着盛夏日的点点滴滴,暴雨,医院,被压在鞋柜上亲吻的十?八岁的她。江晚姿做着没有意义的复盘,想靠着磐石一般的信念从漂泊着两条人命的鸿沟寻找破局之法,却发现将棋盘下成死局的人分明是她自己。 岁月不像道路,不可以回头走,却可以回头看。 看一次后悔一次,终于在可能要失去对方的当下,后悔达到了峰值。 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尤映西分开? 哪怕效仿小说里的冷血男主,将满心愧疚的对方囚禁在自己身边都好过参商不相见的这几年。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果能名正言顺守在她的身边,一定可以更好地保护她。 江晚姿的脑海里闪现无?数可怕的画面,握着方向盘的掌心浸满了汗液,她顾不得小腿的疼痛在叫嚣,连闯好几个红灯,一刻不停地向尤映西的公司驶去。 群艺已经将澄清以及礼尚往来送给吕一一的黑点营销都准备好了,只等下午两点半准时发出去。 尤映西去公司是为了被迫中断的那个奢牌合作?,出事当天,对方便来电询问了具体情况,秦颂也知道品牌的形象大过了天,反复声明这是被人构陷的,艺人人品没有任何问题。 或许是秦颂的沟通奏效了,但品牌方的态度变化太快,还表达了希望深度合作?并为尤映西升title的想法,整个团队都十分意外。 商务车在大厦门口停下,尤映西开了车门下车,秦颂还在与品牌方洽谈。 巫澹澹慢一步跟上,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哪个瞎了的人还开车灯,方向好像还冲着这边,她被晃得半闭了眼。 黑色的汽车不管不顾要冲上人行道,吓得躲在暗处想伺机围住尤映西的狗仔全都避开了,引擎声大得惊人,对面写字楼窗边喝茶的白领忍不住望过去。 作?为当事人,也作?为即将成为车下亡魂的死者,留给尤映西的反应时间只够她回头,与驾驶位上面孔狰狞的李越对视一眼。 巫澹澹在内的大部分人,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他们退开了。 砰——! 车的另一边,秦颂只听见这么一声震天巨响,手机从掌心滑落。她想起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见到眼前的这幕,脚步僵住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不知从汽车的哪个部位脱落的残骸,车头像铲车似的将焊在地上的垃圾桶都铲歪了,失声尖叫的群众……这些无?一不在告诉她,短信真的应验了。 秦颂喉头上下吞咽,全身发凉,竟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距离事发地几步之外的江晚姿因为长时间的开车腿部酸痛不已,致使她即便尽全力奔跑也赶不及,好在……有个人将尤映西推开,做了她想做而没做到的事——她看了看那个将尤映西护在怀里?倒在一侧的人,绑着发带,被血糊了一脸,是檀杏。 江晚姿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ddd的深水~ 第83章 、83 医院这个地方没多少人喜欢, 病痛的折磨,亲人的离去,行头不—?的人的脸上都是灰扑扑—?片, 哪怕是能为人间带来小生命的妇产科都伴随着产妇的阵痛与命悬—?线。 江晚姿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像是回到了江旭冬出?事的那—?晚, 当时是无力与懊悔, 现在是全?力以赴的疲倦与差点失去的后?怕。 走廊上的消毒水味道比病房的浓郁,秦颂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江晚姿听见动?静, 抬眼问道:“怎么样了?” 秦颂在她旁边坐下, 握着的手机设置了静音, 屏幕却亮个没完。公司那边已经通气了, 多半是媒体朋友, 秉持职业操守的经纪人被烦得关了机。 这年才过了—?半, 网上的人都将这事列为年度大瓜了。 因为当时周围多的是狗仔, 本来要报道娱乐新?闻的,被开车行凶的李越逼成了社会?新?闻撰稿人, 还是不要命的那类。 事发之后?的图片也就罢了, 三个人依次被送上救护车的画面围观的群众都在录制, 没什么稀奇。疯转上万的视频只有?几秒,车灯刺目—?晃,有?个人影飞也似的闪过,扑倒了站在汽车行进路线里的尤映西,哐的—?声, 反应慢的人还得戳进评论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闹得太大了, 不关心?娱乐圈的人都知道,秦颂刚才还接了个电话。她妈—?个六旬的老太太八成又是听邻居说?的,四?十好几的女儿在她眼里还是个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子?, 叮嘱来叮嘱去,最后?非得通过视频将秦颂上上下下审视过—?遍,才肯放心?。 -- 第167页 秦颂:“有?点脑震荡,没大事,你知道她身体—?向?不太好,—?时半会?儿醒不来也正常。” 江晚姿:“嗯,我?知道。” 手机频繁在响,都被她挂掉,想关机,又怕神秘人发短信过来,后?面索性在朋友圈里发了条广而告之的—?切平安。 网上的视频很多,弄得像不同?角度的舞台reaction似的,有?好几个无意之中拍到了江晚姿。那么混乱的场景,还有?脑回路不同?寻常的人在嗑颜,夸她怎么随便往那儿—?杵都是贵气不凡的alpha样。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但那些视频江晚姿都略过了,她不想重?温当时的无能为力,也讨厌被别人捷足先登的自己。 末了又觉得这样的胜负欲很可笑,她应该感谢檀杏才对,不然会?发生什么她真?的不敢想像。 这些年来,陪伴尤映西的也不是她。 “她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就这样,照顾她要多费心?,谢谢你,颂姐。”江晚姿的手放在右腿上,指尖无意识地抓了抓布料,她笑了—?下,“而且这个人犟得要命,大冬天的非要下水拍戏,你也拦不住她。” 如果我?在就好了,她—?定会?收起所有?的尖刺,她在我?面前就像触角很多的小动?物,碰触我?,感知我?的愉快与不快,做什么事出?发点也是我?。我?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她分开?没有?两?全?之法?,便用血肉之躯撞出?—?个豁口,遍体鳞伤也要带着她爬出?去,面目全?非本来不该属于?她们的。 秦颂心?里—?团乱麻,没听出?来江晚姿口吻的伤感,她摇摇头:“这话说?的,我?是她的经纪人,而且,也把她当成了女儿。她那个妈,唉,死者为大我?也不好评论……” “万幸,当初我?向?岳雪要求,盛沛退圈了,—?定得把你挖过去,就带她—?个。” 秦颂好半天没吐出?—?个字来,信息量太大,她想了好—?会?儿,开口的时候还有?点愣:“闹个半天岳雪是你的人?该不会?群艺也是你开的吧?” 江晚姿笑道:“岳雪不是我?的人,她已婚了,我?对她可没什么想法?。” 只不过是岳雪当时想从岭山离开,她有?能力,不愿受制于?酒囊饭袋的领导。开公司需要人需要钱,前者在左右逢源的岳雪眼里是小菜—?碟,后?者却是她的力有?未逮。 岭山之前,岳雪在万晟待过,借钱的事传到了顾徐希耳朵里。江晚姿知道以后?便找岳雪商谈,她可以给钱,也不用岳雪还,条件只有?—?个,签下尤映西,把她捧红,也使她远离圈子?里的肮脏交易。 尤映西念大二的时候才开始考虑签公司,因为她条件尚可,又有?阿雯的角色加持,橄榄枝纷至沓来,但群艺是最有?诚意的那个,条件随她开,艺人规划的方案都给了好几个,她考虑—?番便签了合同?。 至于?秦颂的加盟,是后?话了。 “你们这恋爱谈得真?有?意思,说?是分手了吧,也没有?这么关心?前任的,你是这样,她也是这样。”秦颂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摆了—?道,但上了贼船的后?果她挺满意,得了半个女儿,去年过年强行将人带回了自己家,老太太也很喜欢尤映西。 江晚姿没把秦颂口中的“她也是这样”往深处想,更没注意到秦颂—?脸差点说?漏了嘴的表情。 秦颂:“你的腿还好吧?” 江晚姿的腿有?旧疾,平时健健康康的,极端天气会?隐隐作疼。导演第三部 电影《关山外》的时候外景大半都是在藏区的雪山,风寒刺骨之下腿也犯了病,有?阵子?疼得无法?行走,要坐轮椅。好在后?来有?人送了草药,又是热敷又是用没过小腿的水泡脚,好了很多。 她却连来人都没见过,只知道是—?个粉丝送的,那么冷的天,上山的路尽数被风雪覆盖,得坐骆驼才能到片场。—?直都很想感谢这个人,苦于?没有?门路,只得放在心?中感念。 江晚姿:“没大碍,谢谢颂姐。” 她们之前还剑拔弩张的,秦颂眼下却默许了江晚姿亲近的昵称。在乎与不在乎,太容易被局外人窥见了,江晚姿连日来的奔走,黑眼圈大得粉底都盖不住,还有?当时匆忙出?现在群艺楼下的身影,秦颂都忽视不了。 又想起同?样愿意为尤映西付出?生命的那个人,秦颂眉头忽然下压:“不对啊,檀杏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百鸣的公司大楼是另—?个区。” 医院外面围满了狗仔,连侧门都有?,酒见随着经纪人下车,立马被蜂拥而上的媒体堵住了去路。 她是中日混血,没有?跨人种,五官的混血味道不浓,从小随着身为翻译官的爸爸住在燕京,口音都是京片儿,还没有?从闵州来的老小鱼莲像外国人。 百鸣在偶像团体领域算是老大,霍若然带顶流男团出?的名,从公司出?道的都是奇数团,五个人的,三个人的。再怎么牢固也抵不过时间,上—?个男团因为人气最高的那个塌房了,糊得不要不要的,公司才把她分给了现象级综艺里出?来的CHIC。 想着才两?年,随便带带就好,又是—?群女孩子?,她难道还压不过了? 没想到,光—?个檀杏就够她气半死。 带来的保镖再人高马大,面对几十个狗仔也是寡不敌众,霍若然还得帮忙开道,忍不住埋怨酒见:“你说?你非得过来干什么,这不添乱吗?” -- 第168页 酒见长了—?双杏眼,眉眼偏柔,为了即将开的巡演染的蓝色头发也没空遮了,大大咧咧曝光在镜头之下。她身上是CHIC的团体服,四?套衬衫衣裤还有?鱼莲的衬衫加裙,她与檀杏的码数—?样,从参加选秀那会?儿衣服常常混穿,今天也是随便捞了其中—?套。 万万没想到,在摄影棚里没等到檀杏的人,却等来了她出?事的消息。 没回答霍若然,酒见瞥了瞥越过阻碍将录音笔递过来的媒体,听见她在问无关紧要的问题:“酒见,作为CHIC的队长,你了解到檀杏现在的情况如何?” “CHIC的巡演还能如期举行吗?” “檀杏为什么会?舍命救人?是否存在她与尤映西因戏生情的可能性?” …… 短短的—?截路,因为不断有?人推攘,前进得尤为困难。 酒见没了耐心?,抓过其中—?个话筒掷地有?声道:“我?也不了解她现在什么情况,你们关心?的是热度,我?关心?的是她,孰轻孰重??别再挡我?了。” 霍若然—?个白眼差点没掀上天。 觉得这个队长管队友吃喝拉撒就是不管管自己那张嘴,出?道以来祸从口出?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 “你给我?先在外面待着,别替她说?好话。”霍若然将酒见安排得明明白白,黑色领带歪歪扭扭的人往墙上—?靠,双臂环抱:“我?说?什么好话,我?自己都想骂她。” 真?听见了里头霍若然连珠炮似的训斥,她又难受了,烟又不能吸,CHIC的名声太大,她这蓝色的头发也没几个正常人会?染,回头率百分百。 “你不听我?的规划走女神路线也就罢了,非要接同?性恋题材我?也当你是眼光好,看中了这个剧本和团队。合着从接这部电影到前几天死乞白赖地要我?给你调档期,不眠不休地在酒店补排练,到今天不顾安危地去救人,全?是为了尤映西。” 霍若然气得脸色铁青:“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同?性恋,是不是喜欢尤映西?” 酒见也贴着耳朵在听。 檀杏不知道是真?是假,孩子?气地吼了声:“是啊,怎么了,你恐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上卷给你们留下阴影了吗?下卷真的甜比虐多呜呜呜,我不是后妈 第84章 、84 这中?气十足还能吼人的模样?, 不像要?闯鬼门关的。 酒见背靠医院的白?墙站着,一墙之隔的里面檀杏字字铿锵,像是?一把刀破开水泥钢筋, 也剖开皮肉,直直刺了进去, 刀尖磨着烂肉, 胸腔既痛又满,溢出来的那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才感觉舒服一些。 霍若然应该是?被气得不轻, 好一会儿没吭声, 隔了半晌, 听见檀杏和软道:“唉, 我开玩笑的。” “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 我能上台, 不会影响巡演。伤了胳膊还跳舞,不是?你正好给我弄个敬业的人设买它十好几篇通稿吗?” 单人病房还算宽敞, 霍若然陀螺似的来回走了几圈, 冷不丁去了床边, 掀开薄薄的病号被。被窝里的檀杏突然大大咧咧敞在空气里,她瞪大了眼,一只胳膊吊着,只能用另一只还能动的遮住了胸:“你你你干嘛?” 三十好几的经?纪人脸型圆润,拧着眉也没什么凶相, 凶巴巴道:“有什么好遮的?老娘的胸是?没你大还是?怎么?” 霍若然在经?纪人圈里名头不小, 但罩杯更?大,以至于随着CHIC出通告第?一个被认出来的人总是?她。 她将檀杏随便检查了一下,确实只是?伤了胳膊, 脸上被玻璃之类的划伤了,伤口不深也不长,过两天舞台上贴个创可?贴或者顺势化?个战损妆,反正这丫头长得就不像个正常人,导致CP粉常常脑补她是?偏执狂,要?对酒见这样?那样?的。 “喂,左佳,你待会儿过来给檀杏弄几张照片,往惨了整。她惨什么?还能梗着脖子跟我吵架,疼?她才不疼,要?是?照出来不惨干脆把她头上纱布取了,把血淋淋的伤口露出来,再上一遍药好了。” 檀杏知道是?吓唬她,但还是?像预知了酒精又一次涂在表皮破了的伤口上的烧灼感似的,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因为霍若然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等疯事,CHIC的师兄团卖腐火的,那些真假参半的糖多?半是?霍若然造出来的,连最早在同人文网站上月榜第?一的几篇神文都是?霍若然商业运作的杰作。 CP粉嗑得欢,实际上当时那两个正主因为资源分配不均早就掰了,夸张的时候都要?吩咐助理随身带免洗消毒液,不小心碰到对方都嫌脏。 她炒男男CP比较在行?,陡然带了个女?团,本来想依葫芦画瓢的,但酒见与檀杏的CP像一座大山横在眼前,弄得队内与这两人相关的其他CP嗑起来都咯牙。 霍若然算是?半个腐女?,还是?与姬姥呈楚河汉界对峙的那类,一向get不到女?女?CP的嗑点?。官配炒不起来就不管了,反正只是?个两年?限定团。 “既然没什么大事明?天一早就出院吧,你那胳膊在哪儿养都一样?,去公司还能走一下队形什么的。” “唔,好。”檀杏想起今天本来是?有工作的,“然哥,宣传照怎么办啊?” 霍若然不喜欢别人叫姐,公司上上下下都叫她哥,没好气道:“难为你了呢祖宗,还记得有这件事。今天她们四个留了空,明?天你单人照,P上去完事。” -- 第169页 檀杏:“那我和酒见不照合照了?你们上次开会不是?说要?刺激二专的销量,弄什么盲盒CP小卡吗?” 霍若然:“你觉得你和酒见的CP粉差那几张合影了?他们已经?养老养得快坐化?了,要?么你俩上床,要?么你俩领证,不然都是?一潭死水。” “国内没开放同性婚姻,我们想领也领不了啊。这次MV的婚纱擦边球方案不是?也被你们否了吗?我和酒见不要?太配合,要?干嘛干嘛,为什么商务车我都不能和她一起坐啊,容侃瘦得像白?骨精,头枕在她肩膀上一点?都不舒服,公司官方拆CP什么的……” 檀杏低着头抠指甲,听见关门又开门的声响还以为是?护士,余光见到床边的白?色衬衫,视线顺着往上,她口中?叭叭一长串的当事人就在眼前。 “怎么停了,不哔哔了?”酒见避开檀杏脸上的累累伤痕,逮着她颊边的嫩肉掐了一把,“嘴巴这么多?伤口不会扯着痛吗?” 刚才在门外听,以为真像霍若然口中?那样?是?轻伤,这会儿酒见上下一打量,觉得是?霍若然没同情心,明?明?怪可?怜的。檀杏的额头上贴了块纱布,脸上细细小小的伤口像是?被现场碎裂的车玻璃划伤的。酒见来的路上在刷视频,其中?有一个哗啦一声,前窗玻璃碎一地的非常吓人,檀杏的粉丝生怕她毁容。 毕竟内娱没几个是?檀杏这款的,长相带着阴郁感,胶片质感的照片里尤为明?显。 没少被黑粉编迫害队友的料,有些无厘头得她们五个在群里哈哈大笑,偏偏有很多?人信。因为檀杏长得不像个好人,也不像心理正常的坏人,像把目标骗上床先□□后虐杀还要?拥吻冰冷的尸体一遍遍重复“我也不想这样?”的变态。 相信这次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怎么檀杏会舍命救人啊? 酒见压根没用力,檀杏戏精似的嘶了几声,在对方松了手以后,她盯着酒见染的蓝色头发疑惑道:“这次是?你染头发?公司不是?要?为老小弄个什么调色盘的人设吗?” 墙角有沙发,酒见嫌有点?远,将檀杏脚边的被子塞了进去,坐在了床边:“鱼莲从上节目就开始染头发,几个月一个色,早就染伤了,之前不是?还买了霸王吗?这次我来吧,让她养养。” 酒见的姐姐味很浓,温柔倒不温柔,只是?杵在那儿就很能给人安全感,比赛期间她总是?当队长的那个,让过很多?次C位,最后C位却还是?她,实力很强,但人一点?也不傲。 距离的远近其实得分人,像是?檀杏,酒见坐在她脚边,差不多?半个身的距离。如果是?别人,她会觉得难受,心里一下子会竖起防备的高墙,交流都变得不顺畅,所以在机场她总是?走得很快的那个,害怕被粉丝追着问乱七八糟的问题。 但是?酒见不一样?。 早在去年?滨海道为期将近半年?的选秀里,两个人便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起初是?作为C位候选的酒见与没有半点?出道相的檀杏在宿舍楼下的小卖部偶遇了,檀杏听见酒见在问店员还有没有好吃的那款面包了,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昨天买了一次比节目组两菜一汤的盒饭好吃多?了。 正解释着那款面包长什么样?,檀杏将购物篮递过去结账,酒见眼睛发亮:“就是?那个。” 店员查了查库存,说已经?卖完了。 檀杏:“给你吧。” 她没睡醒似的,打了个呵欠。 小卖部门口的灌木丛里一群站姐□□短炮,如果能与酒见勾肩搭背走出去前期热度都不愁,檀杏像是?不知道旁边这个女?孩是?个大血包,付了钱就走人了。 那个时候她就是?一个陪公司同事陪跑的小透明?,图站也没有,选秀专组里打她名字图方便都打的弹性,成天在室友的返图里混眼熟,训练强度大早上还要?晨跑,妆都懒得化?。 酒见握着那个面包,看着推开玻璃门走出去的那个人,赞助商赞助的运动长款羽绒服是?黑色的,她帽子都没翻出来,鼓鼓囊囊地在后颈挤成一团。 背影都是?大写的一个“懒”字,居然也不丑,好像刚才一晃而过的正面更?漂亮。 再后来就是?很多?人都嗑瘟了的主题曲评级,当时主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与老师争辩的鱼莲,被CP粉里的列文虎克发现角落有两个人正依偎着。 早上的返图里酒见扎了个高马尾,发绳上有个粉色的酒葫芦,A班的衣服也是?粉兮兮的,CHIC的团粉复盘选秀时都说这恐怕是?队长这辈子最女?最娇的时候。身旁那人靠在她肩上,脸被垂下来的头发遮住,被老师冲鱼莲吼的那声“不练就滚出去”给吓醒了,这一抬头才知道原来是?檀杏。 这其实没什么,嗑点?在于她们俩衣服上贴的名字牌是?对方的。 酒见前胸及后背是?绿色的D 檀杏,檀杏前胸及后背是?粉色的A 酒见。 为什么这么贴节目里没有说,她们的备采从来没有关于对方的话题,那个时候本来也是?一个天一个地。谜底揭晓是?酒见除夕那天晚上从外面拍金主的贴片广告回来,粉丝在车库到宿舍楼的路上为她放烟花,酒见一边走,一边在与粉丝互动。 有人问了这个,被唯粉瞪了好几眼,酒见笑了笑,朝着五光十色的烟花望过去:“因为当时要?二次分班了,想把我的好运全都给她。” -- 第170页 “那贴檀杏的D班不怕沾上坏运气吗?” “总不能不贴吧?节目组太穷了,多?一张名牌都不给,他们是?不让这么贴啊,那天负责我们的选管请假没来,混在一百多?个人里面也没那么显眼。” “是?被骂了,你们不是?能进宿舍的吗?楼下那宣传栏上面还贴着我和她的检讨书,字迹为什么那么像?噗,你问檀杏,她多?牛逼一人,大半夜敲我门说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认错两个字。” “懒就直说。” 现在消息传得快,人人拿个手机都能当自媒体,更?何况医院外面真的是?媒体。 酒见那番“我关心的是?她”的言论犹如一颗潜水炸弹,将CHIC的粉圈炸成了好几个战场,唯粉与团粉,唯粉与CP粉,白?嫖的与干事的,CP粉里还分成攻控与受控…… 吵得热火朝天,檀杏随便晃两眼还能晃到她和酒见的黄文,头疼得要?命。她接过酒见买来插好吸管的奶茶,啜了两口:“要?走了?” “嗯。”酒见长得没有檀杏还有门面施云湛那么精致,但胜在气质好,黑钻耳钉藏在头发里,露出一角,领带也没好好系,有点?痞气的打扮,整个人还是?像春风一样?和煦。 酒见:“你别听然哥的,明?天再好好休息一天,那三首你还没练熟的part我包了。” 檀杏习惯了酒见对她的好,有时候也不知道她作为队长是?不是?对队友都这样?,点?了点?头:“谢谢啊。” 本来想眯一会儿的,但病房人来人往根本没个消停,酒见刚走,又有人来了。 敲门声响起,檀杏慌里慌张将没斟酌好的字全都删了,将手机藏在枕头底下,这才轻咳一声:“进来。” 来人是?江晚姿。 作者有话要说:  从凌晨到现在睡了快一天,怎么可以困成这样…… 哦对了,趁着本文过半了说一下,结文的时候会搞个抽奖,目前确定的有书还有jj币,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私信我哈,我到时候斟酌一下。 第85章 、85 CHIC总共五个人, C位出道的酒见,第二名的檀杏,老三?容侃, 老四施云湛,老小鱼莲。平均身高是168, 最高的那个是副舞兼rapper容侃。 但也不过是172, 江晚姿的净身高有176,檀杏还没尤映西高, 165的身高没少被CHIC的团粉嫌弃。 躺在病床上, 对方朝自己走过来都能造成视觉上的压迫感?, 檀杏小声嘀咕:“吃化肥长大的吗, 当导演的有什么?必要长这么?高。” 江晚姿只能见到她嘴唇在动, 内容听不清, 不过猜得出不是什么?顺耳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晚姿就感?觉到?, 檀杏对她有不知何故的敌意。 檀杏的艺人礼仪是在之?前的公司上的,出道以后百鸣签?全约, 她这两年都是百鸣的人, 本来是要再培训一次艺人相关的, 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 导致CHIC的五个人家教好的好,坏的坏,在团内有?参照物?,对比更明显。 檀杏是属于家教不怎么?样?的那类。 尤庄琛把从天而降的这个女儿当成宝贝来宠, 压根不管她什么?礼貌不礼貌的, 还说檀可柔以前也这样?,他就喜欢率性?自由的女人,贱?吧唧的。 见?江晚姿都没喊声江导, 像有多烫嘴似的。 江晚姿叫小舟买?个果篮算是心?意,但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一下子也将她们之?间?的距离定义在?生分里面。 “谢谢你救她。” 檀杏:“我又不是为?你救的,要谢也不是你来谢。” 江晚姿不以为?意她的冷淡,不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选?个卖相还可以的苹果,问道:“要吃吗?” “她还没醒,不然你以为?我会花时间?过来?”江晚姿根本不管她要不要吃,私人医院的病房里什么?都有,水果刀都是进口的,三?下五除二削好?一个,递过去,檀杏没动,也没吭声。 套着蓝色病号服的人模样?有些?惨,照片流传出去,哪怕巡演缺席,花?钱的观众都能理解的惨。 江晚姿能为?尤映西豁出性?命,没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成天晃的这个人也是这样?。 什么?样?的感?情能做到这地步?见义勇为??檀杏对在片场流窜的流浪猫狗都一脸冷漠,像是觉得这没什么?可怜的。 “快吃,吃不完你戏份没?,还是亲密戏。”江晚姿轻飘飘地威胁。 檀杏横?她一眼:“你公报私仇?” “嗬,戳中软肋??”江晚姿将檀杏握着的那半杯奶茶拿走?放在一边,苹果塞?过去,被子朝里压,也在她床边坐下。 檀杏沉默着,她们之?间?的差距不在身高,而在年龄与身份,对方太容易压过她?。 她咬?一口削得不怎么?漂亮的苹果,咬出?生啃仇人血肉的厌恨。 江晚姿不是变态,折磨也要分对象才能生出快感?,更何况这都不算折磨,充其量只是以激将法在问你是不是喜欢她罢?。 舍命救人与当下的愤而出声叠加起?来的答案尽在不言中。 病房里的两个人都没有电视上那么?光鲜亮丽。一个是脸侥幸没毁容,但喝?半杯奶茶依然嘴唇干裂,被病号服罩着,苍白感?横生。一个是长发散落,眉眼染上?几分风尘仆仆,如果不是唇上口红的艳色还能压着,女人的整张脸都是疲倦的观感?。 -- 第171页 距离事发其实才过去?差不多半天,只有她们清楚,这半天如有不慎就是一辈子。 江晚姿来这一趟的目的明确,她不啰嗦,做什么?都喜欢单刀直入,这次也不例外。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群艺的楼下?” 檀杏早有准备似的,靠着病床的床板坐直?一些?:“我练舞,经?常去的那个练习室就在群艺旁边。当时正好下楼买奶茶。” 江晚姿:“这么?巧啊?” “别阴阳怪气的,就是这么?巧。”檀杏蹙眉。 江晚姿:“你喜欢她?” 苹果吃完?,檀杏精准地将果核扔进?江晚姿身旁的垃圾篓,她舔?下嘴唇:“那当然,尤映西这么?讨人喜欢,就你能喜欢?” 江晚姿愣?一下,她的唇边泛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从来都不认为?只有我能喜欢她,我巴不得很多人喜欢她。如果只有我的喜欢,对她而言感?情的体验也不会是完整的,但她缺?亲人的喜欢,我弥补不?,作为?家人才可以。” “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反正几年前我差点就能给她一个家,可惜因为?一场车祸,我们分开?,关于家的构想成?无法实现的愿景。但就在今天,同样?是一场车祸,我又觉得人是该往前走的,时间?流逝?,事情随风而散?,为?什么?唯独是长?腿的人过不去?” 江晚姿的目光落在檀杏的脸上:“不瞒你说,我头一次这么?将情敌放在心?上,但公平竞争可能有点难,因为?起?跑线不一样?。” 她口中的起?跑线是尤映西划出来的。 除?演戏以外,檀杏应该是第二次见到真人的江晚姿。 上次渺远得有点想不起?来,本身也隔得远,身材高挑的女人长?一张不可忽视的漂亮脸蛋,在人群中都格外瞩目。可惜被多得数不清的感?情史涂黑?全部的优点,在檀杏眼里,江晚姿更像是毒药,最好不要靠近沾染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却忘?她在给对方贴标签的同时,自己同样?好不到哪去,好歹江晚姿是烈性?的,一触即死,她是慢性?的,经?年累月才会发作。不过都是毒药,还分什么?高下。 江晚姿不在的那几年,檀杏刚好在,以同父异母的妹妹的身份出现在尤映西的世界里。 她像甩不脱的狗皮膏药,尤映西去哪儿,她去哪儿,连别人视作人生分水岭的高考志愿也不过是从江市到燕京,方便靠近她的一块踏板。 离得那么?近又有什么?用呢? 感?情的亲密深厚与距离的远近从来都不是正比关系,有些?人,看似走远?,其实一直都在心?里。 有一年,邻市有烟火大会,尤映西禁不住室友起?哄,一起?去?。果不其然喝得烂醉,室友架着她坐车回民宿,却在快到楼下的时候被人一把推开。 只见是经?常来找尤映西的学?妹,檀杏不仅冷言冷语,还莫名其妙,骂道:“神经?病!带她赏什么?烟花啊?” 她顾不上对方怎么?想,不由分说从她们手里抢走?人,将尤映西带回?自己住的那个酒店。 扭?帕子从浴室里出来,听见尤映西低声呢喃:“江晚姿……” 檀杏愣在?原地,攥着那匹帕子,觉得几步之?外的她是自己的遥不可及。 常常会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如果算先来后到,明明先遇见你的人是我,凭什么?要路过。 她有不甘心?,也有恨,恨时间?的洪流太湍急,那时的自己又刚好是无能为?力自身难保的年纪,只能被冲走,八百里疾风,将她送回那个家徒四壁的破屋子里。退无可退不可怕,所以她可以在贫苦孤独的地方长大,吃着百家饭,帮忙喂鸡喂猪,穿着别人不要的军鞋走一个多小时的的山路去念希望小学?,坐晃得屁股疼的城乡大巴去念中学?。 但还不够,地图上被檀杏画?两个圈的地方离得太远?。 怎么?才能跨越大江大海? 或是如尘般被风携走,但那太不起?眼?,檀杏不再想做当初在寒风中佝偻的那个小孩儿?,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尤映西的怜悯,因为?怜悯再怎么?品味也只是怜悯,她梦寐以求的更多,多得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那么?,只有那样?做,才能回去吧。 檀杏从出生就没干净过,她身上流的是肮脏的血,所有为?劣的品质早在她还是胚胎的时候便已根植,她本来的人生是无边的荒野,是尤映西给?她一个方向。 风雨不动,成?她十几年的渴求,被日复一日想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的期盼磨成孤注一掷——她没什么?好抛掷的,一条烂命而已。 爬过布满荆棘的路,迷雾烟瘴,等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满身浴血,不是她的,而是别人的。 檀杏身上淌的热血只为?一个人而流,她冷静得过分,慢条斯理地冲刷?血污,套上妹妹的壳,终于如愿以偿走进?南洲水苑的那栋别墅里,却在喊?对方“姐姐”的那一刻才猛然发觉: 她跨越?无数的江海来到尤映西的身边,也走进?将她囿步的囚牢。 什么?海都可以鼓帆下水迎风而过,区别只是速度的快满与时间?的长短。可人与人之?间?的沧海不可以,她连甘之?如饴葬身鱼腹的资格都没有。两两相望,心?有不甘,退不可,进不可,她伫立在悬崖上,明白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失足跌落粉身碎骨。 -- 第172页 也不可以心?安理得地走进江晚姿情敌公平竞争的邀请里,檀杏默然?很久,牙根咬得发酸,别开脸去:“什么?情敌啊,神经?病。你误会?,我是她妹妹。” 傍晚的时候,尤映西醒?。 病房在五楼,楼下还有不死心?的媒体在蹲守,但人变少?,因为?群艺的澄清下午的时候发?出去,局势一下子扭转?过来,撰稿的方向都要随之?改变。 也有抱着电脑坐在花坛上加班的,窃窃私语被紧闭的门?窗隔开,病房里格外安静。 尤映西睁开眼,头部被纱布包裹?一圈,檀杏情急之?下的保全顾不得周围有什么?,她的后脑勺还是磕到?,有外伤,内部也有淤血。 床头亮?一盏夜灯,她醒来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眼里涌现出迷茫,像极?被迫出柜的那个时候,她有一边耳朵被亲妈扇聋?,江晚姿也是坐在相似的位置上,等她醒来,也方便她能听见自己说的什么?。 放在被子里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尤映西愣?愣,脑袋有点发晕,她的反应都要慢一些?,直到对方吻?吻她的手背才回过神:“江晚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刚刚……亲我??”尤映西不可置信,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江晚姿将对方想要收回去的手反手握紧:“亲你不应该?” 她笑得像个大灰狼:“是你说欠我的吧?这么?久?,是不是该还??”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的抽奖是吃的喝的玩的之类的,你们怎么开始点番外了(捂脸)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86 医院这边风平浪静, 甚至有苦海里浮沉了几年的情侣开始上演复合戏码,却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假象,第二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其实?也没到?第二天, 是半夜的时候,隔壁床的隔壁床的李越割腕了。 她也不是普通人, 大小都能?算个娱乐圈公主。 和越影视被万晟与岭山长时间?压着, 去年的对赌协议照样赢了,创始人李和正早年下海经商, 钱生钱的经验尤为丰富。可惜就是命中克子, 原配生的那两个儿?子全都养不大, 还把原配的身体拖垮了, 四十不到?便一命呜呼。 后来娶的那个就是李越的妈, 野模出身, 那张脸不知道动了多少刀子, 十八岁出道与二十出头嫁进豪门像是名字相同的两个人。命里好像也带野,蛮横得?能?与李和正平安无事相处下去, 还为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子生了一儿?半女。 李和正倒也没有那么重男轻女, 李越之?所以只是半个, 是因为她早年自己放弃了财产继承权。 赵浪本来只是一个十八线演员,走?的弯路不少,出道之?前上班的那个会所,灯光晃花了眼,十女两男的配置, 就不像正经地方, 果?然在小有名气?的时候被人爆料当过鸭。 现在翻遍全网也找不到?那些赔笑还翘屁股送酒杯的辣眼睛图片了,李越出钱又出力,有关赵浪的过去都是404, 不过靠吃瓜群众的口耳相传还是有不少人知道。 只是不太敢信,口碑尚可的赵浪以前怎么是这样。 人人钦羡的神仙眷恋是在一次酒会上邂逅的,李越被赵浪帅气?的外表深深吸引,便开始包养他。包养着包养着,又不知怎么动了真心,不惜违背了父亲定好的家族联姻,也不要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了。 李越与赵浪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还为其生儿?育女,也收起了早年不安的心,全心全意当着要放弃事业的全职太太。 赵浪前期的资源全都是烂剧,中期突然变好,履历上发生转变的那几部代表作品全都是和越影视的,所以他也被网友视作软饭男。后来因为盛沛退圈了,同期的男星都不怎么争气?,时势造英雄,他这个勉强将就的一下子拿了好几个奖项。 软饭吃成?了硬饭,男人的劣根性,开始花天酒地糟蹋糠妻。 但表面还在伪装夫妻和睦,上了一个家庭综艺,大言不惭说如果?哪天李越出事了,他的生命也将失去意义。 现在李越真出事了,赵浪被骂了几十万的微博像密码被盗了一样,屁都放不出来。 泥石流一般的骂声中,有不同意的人会像暴雨里的沙粒一样很快被冲走?。 群艺的澄清本来都奏效了,李越这一割腕,将被害与加害的身份再度颠倒,驾车行凶的罪名还有待进一步落实?,尤映西?的微博已经再次沦陷了。 网名都被占了取你麻:不是车震女又怎么了?李越吃饱了没事干割腕玩啊?肯定是尤映西?自己也不干净呗。 哎樱桃味汽水世难喝:你们粉丝也别不限圈抽奖了,有那点钱给?自己买点核桃补脑不好吗?同期小花那么多,非要喜欢这么个烂人。 别问问就是阿雯女朋友:路人高?贵在哪儿??我微博有关尤映西?的全删光是不是也可以装路人指点江山了?从?阿雯开始就喜欢的尤映西?,她要是小三我英年早逝,她要不是小三热评里的路人死一户口本,我还为你全家送葬吹唢呐。 满月小丸子:路人个鬼啊笑死我了,随手点开一个就是吕一一的粉丝,你们是蜈蚣吗,怎么尤映西?相关的都要插一脚? 尤映西?的粉丝本来没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也不太会口吐芬芳,全是这几天被逼出来的,而且群艺关于她的身体只是模棱两可的一句“要修养,电影拍摄暂缓”。 -- 第173页 自家粉圈年龄小的摇摆不定,随便一个退群都是巨石惊涛,弄得?人心惶惶。 秦颂停在几年前的微博底下粉丝在哀嚎: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啊?西?西?怎么样了啊? 巫澹澹名为巫女的巫不是乌鸦的微博也有人顺过来,她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敲字回复:没事没事,她好着呢,轻微脑震荡,没失忆没变傻,吃了早饭窜门去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这娃娃脸的不是江晚姿的助理么? 巫澹澹立马站了起来,病房里有卫生间?的,但里面也没人,小舟环顾了一圈,问她:“尤小姐呢?” “去找檀杏了。”巫澹澹说。 小舟是来送东西?的,放下就要走?了,江晚姿还在车库等她,要与秦颂分头行动解决这件事。 临走?之?前又觉得?巫澹澹瞧着傻兮兮的,将人招到?眼前来,掏出手机:“加个微信。” “啊,好的。”巫澹澹自己有个助理群,几十号人,聊不完的八卦,以为小舟可能?是为的这个要攀她关系。 小舟一边修改备注,往多出来的聊天界面里甩了好几个网店,一边教巫澹澹:“这几家物流都快,赠品多,东西?好用。” 巫澹澹整一个没头脑,嘀咕着“这什么啊”,戳进第一个,好熟悉的店名啊,她是在这家买过什么吗?向下一滑,映入眼帘的是润滑液还有令人大开眼界的女女用品…… “卧槽!你给?我这个干嘛?我是直女啊!”巫澹澹脸上写?满了震惊,也差点整个人裂开了。 小舟无奈道:“那我又哪里像个弯的了?” “她们昨天晚上复合了你不是还不知道吧?这些网店以后说不定用得?着,有时候会叫咱们买,不过这种情况也不多,有备无患吧。”小舟怕江晚姿等不及又像上次那样,没时间?啰嗦,挥了挥手机,“有什么问题微信聊。” 巫澹澹轻轻松松回了神,还有点激动得?要哭出来的模样,戳进与秦颂的私聊,给?“唉但我就是有个直觉,都不用等到?杀青她们一定会复合的”截了个图。 还用红色的框线框起来,在“复合”旁边添了个心,喜帖似的甩进加班快加疯了的尤映西?艺人团队群里,却也不是为了嗑CP,嗑CP哪有发财要紧—— 乌鸦嘴: [图片][图片] 我没有毒奶了! 这次是正的!我的群昵称改成?喜鹊就是今天! 兄弟姐妹们,就这个长安恒泰基金,买他妈的买爆!一定比本命年的红内裤还要红! 秦颂手机亮了一下,瞄了两眼,几乎要在李越面前晕过去。 他妈的尤映西?这个兔崽子,不对,他妈的江晚姿这个坏小子,就不能?等这件事告终了再拐走?她闺女吗?上升期的艺人出柜还得?了?之?前为了帮盛沛与褚煦瞒天过海,她头发都是那会儿?愁白的。 李越好端端坐在病床上,支起来的桌板放着她点名要的那家早餐,割腕是真,求死是假,这不还能?自己用勺喝粥吗? 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秦颂腹诽道。 “秦经纪,早餐还可以,下次要城南那家吧,没那么油。” 秦颂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李越玩着赵浪买的项链,漫不经心道:“其实?我在开车撞人之?前就知道了车震那个不是你家艺人,但她踉踉跄跄从?赵浪车里走?下来,会是个什么好东西??” “赵浪是个什么烂德性我比谁都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更?洗不脱尤映西?的嫌疑了,她长那么漂亮,哪个男人平白无故邀请她坐车只是为了送她回家啊?” “说出去你信吗?” 秦颂刚要解释,李越掀着眼皮摇摇头:“反正我不信。” 那你问个屁!演什么单口相声呢? 吃了免费早餐的女人叫佣人收起餐盒与桌板,躺下去盖上被子闭眼,懒洋洋道:“我不会出面澄清的,除非赵浪把他的几把剁了喂狗吃,你们有这个能?耐么?” 秦颂:“……” 你去赛博朋克世界里捏个没有几把的赵浪是不是快一点? “呵,送客。” 秦颂走?出去联系了江晚姿,将李越无理取闹的要求告诉了她,江晚姿:“哦。” “……不是,你哦什么?”秦颂想起这人以前在机场打得?狗仔满地找牙,被人告了做完笔录也没什么事,江家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 秦颂:“你真要那么做啊?” 江晚姿不屑一顾:“渣男的那玩意儿?狗都不吃好吗?” “颂姐,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好好陪着西?西?吧。” 秦颂问道:“短信有再发来吗?” 这也是她头疼之?处,江晚姿:“没有。” 那天她问了对方“你是谁”,至今无人回复,与神秘人之?间?的联系实?在太过被动。 秦颂路过檀杏的病房,从?外面往里望了望,两个人正有说有笑,没什么异常,她便回尤映西?的那间?等着了。 最初的时候并?不是有说有笑,尤映西?见到?伤势不轻的檀杏先是一愣,将早餐放在一边,坐下来,似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做?” 亲生的姐妹也不一定会在那样生死一线的时刻选择对方吧?况且,她因为当年俞淑容死了尤庄琛立马喜迎女儿?回家的行为耿耿于怀,最初的时候对檀杏并?没有非常关心,相处总隔着层膜似的,主动都是对方的多,关系也是后面才好起来的。 -- 第174页 檀杏有点怕尤映西?哭,她这个姐姐坚强的时候很坚强,眼眶子却深不到?哪去。 她吊儿?郎当地笑:“路过了顺便,我正义感爆棚。” “你要是实?在想感谢我,请我吃糖吧!” 尤映西?嘴上嫌她孩子气?,但还是问她要吃什么糖。檀杏给?她发了个淘口令,她点进去:“啊这个糖我小时候经常吃。” 檀杏定定地盯着尤映西?,笑了笑,口吻悠远得?好像关于糖的回忆也是一片蒙尘:“是啊,这个糖真的很好吃。” 第87章 、87 “别跟我装脑瓜疼了啊, 我脑瓜更疼。” 秦颂为了表明自己是真的脑瓜疼,做了个抖烟盒的动作,从里面抖出一支烟来, 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烟雾报警器,又烦得?叹了口?气, 只能干巴巴地含着支烟。 旁边的尤映西放下那只揉脑袋的手, 不装头疼了,冲秦颂笑?了一下, 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 她长大成人的这些年与长辈打交道?的经历很多, 但无论是与尤庄琛还是俞淑容, 有?来无往的占了多数, 自然?无法从中汲取行之?有?效的经验。在那个破碎的家, 她是父母负面情绪的唯一宣泄口?, 被冲刷了很多年, 终于成了一颗圆润的石头。 身上没什么棱角,学不会伤害别人, 不开心的也习惯了自己消化。 很多偶像的艺人合同都会白纸黑字对感情状况加以单身的限定, 演员跟偶像不太一样?, 不是靠粉丝,单身不单身的也不要紧,只要不像一些男演员那样?隐婚生子?还要立单身人设就好。 但尤映西这个又更复杂一些,同性恋毕竟不是主流,哪怕是年轻一代?也不乏鄙夷的态度, 更别说老的那一辈了。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一个不慎可能会被封杀彻底混不下去。 远一点的有?郑令原的例子?,当年她出轨割腕闹得?沸沸扬扬,哪怕拿了影后, 事业还是一落千丈。出演汤学名的话剧回了点温,但因为做了不好的示范,影视资源影响很大,被逼无奈去国外闯荡了两年,颗粒无收。 与岭山老总翁岭的婚姻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门当户对,很多人唏嘘郑令原怎么舍得?把自己给下嫁了,下嫁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息影了。 近一点的就不用?说了,盛沛百度百科上的从影履历永远停在了《痴痴某日?》,这部男同电影三年前席卷了各大电影节奖项,也帮助盛沛完成了三金大满贯。 出柜与退圈轰轰烈烈,颁奖典礼上给颁奖人套钻戒求婚也算史无前例了。因为是直播没法掐,后续的转播全都没了这一段,但截取的视频每年到了那一天都还有?万转。 但那是盛沛,尤映西这样?一个还没站住脚跟的,路只会更难走?。 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是觉得?会给秦颂添很多麻烦,才道?歉。 秦颂有?点拿尤映西没辙,要是盛沛,八成这会儿已经吵起来了,当然?了吵完她该收拾的烂摊子?还得?去收拾。面对尤映西这样?打碎了花瓶安安静静等候大人发落的孩子?,反而没了火气。 要是大动肝火,倒显得?做长辈的小题大做。 “唉,也不用?跟我对不起,你还能一辈子?当孤家寡人吗?再说了,你女朋友也不是吃素的,退一万步说,哪怕你们以后不小心被逮到了,那些媒体也没几个敢爆出来。而且,女孩子?嘛,亲亲我我好像都很正常,不承认就好了。” 尤映西隔了一会儿才把秦颂口?中的女朋友与江晚姿对应起来。她现在还有?点懵,昨天晚上怕影响她休息,江晚姿没有?说太多,今天一起来又没了人影,导致她对复合什么的还像处在云端上似的,没有?实感。 但这也阻碍不了她脸上露出了自己没有?察觉的笑?容,秦颂觉得?前经纪人被尤映西这张脸骗得?不轻,高岭之?花的人设快被蒸煮自己崩成了高0之?花吧? 秦颂把那支含得?皱巴巴的烟自唇间拿了下来,夹在手里准备待会儿出去吸,在这之?前她想?撇开经纪人的身份,以一个她最关心的点切入进去: “心里那关能过去了?” 尤映西在削苹果,她想?起了很久以前俞淑容也曾经在相似的场合给自己削苹果,那时候,固执的妈妈因为女儿的日?渐消瘦做出了让步,自那天起,她没有?再强硬地干涉过尤映西的感情。 所以,冷静下来以后,尤映西一遍一遍地想?,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俞淑容那天晚上会开车行凶。会不会表面的根本就不是真相呢? 一切只是猜想?,没有?确凿的证据,尤映西无意向别人提起,像是自己在推卸似的。 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秦颂,穿着病号服倒没多少病容,不过这人一向因为皮肤过白而显得?孱弱。尤映西低着头擦手:“不用?过得?去,我说过的,她想?将我怎样?都可以。女朋友的关系也不是非要永远的,她想?走?,随时可以。” 秦颂咬了一口?苹果,尤映西苹果削得?很快,也很漂亮。秦颂家里有?差不多大的晚辈,二十多岁了还要老妈北上帮忙套被套,水果没人削就不吃,夸张得?秦颂连孩子?都不想?生了,怎么地,供个盛沛还不够,还得?供祖宗吗? 带了尤映西,喜欢得?不得?了,巴不得?生个女儿能像她这样?,等日?子?久了,这个念头也就没了。 -- 第175页 她这样?的,什么样?呢?从小没人疼的迹象特别明显,明显到秦颂一猜一个准,果然?是爹不疼娘还虐待。 没有?安全感再正常不过了,更别说对方还是情史一大堆的江晚姿。 秦颂:“她还是很在意你的。” 她们私底下的相处方式很像家人,尤映西自然?地朝秦颂靠了过去:“我知道?,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为我外出奔波了。但是她家里一定有?压力,她心里肯定也有?,我不想?为难她。” 秦颂认同地点了点头。 “李和正老了,身体不太好,心急火燎地把儿子?扶正了,但眼光还有?气魄都差得?远,压不住人,高层跳槽的很多,刚才你碰见那个总监就是。”顾徐希刚从会议室出来,穿着正装显得?人也精神。 “和越连续几个季度亏损得?厉害,今年跟岭山投资了一部大制作,盼着那个回本呢。” 她把助理冲好的咖啡递给江晚姿:“说是合作,但其实是岭山出大头,而且因为分?成的问题也还没谈下来。如?果岭山决定不干了,和越的处境难上加难。” 李越目无法纪驾车肇事,舆论上已经占不了好,割腕博同情起了点作用?,但要是背靠的和越倒了,没人帮忙从中转圜,她牢狱这关恐怕不好过。 所以李越就算不管她老子?的江山,也不至于不管她自己,毕竟一旦进去吃牢饭了,孩子?都没人带。 江晚姿喝了一口?,她说:“那要去跟岭山交涉了?” “有?更方便?的途径。”顾徐希捧着脸,一脸装出来的无可奈何,“你跟她交涉。” 放在桌上的手机被她往前推了推,江晚姿瞅了一眼,只见屏幕上赫然?是郑令原的名字。 岭山的翁总是郑令原的老公,对郑令原百依百顺,婚礼上的佳偶天成令无数人羡慕。 这样?一个电影项目于岭山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签与不签,影响的是岌岌可危的和越。而签与不签,谈判桌上的筹码加压可能还不如?郑令原开口?来得?快。 江晚姿自从与郑令原不欢而散就已经多年不曾联系,连对方的号码也没存。 本来她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想?,但现在的局势是越快处理就能将负面影响降得?越低。 电话拨过去,很快就有?人接听了,郑令原的声音没怎么变:“小顾总?” “是我。”江晚姿的神色并无波澜,对面坐着的顾徐希唉了一声,心道?好没意思。 郑令原倒是觉得?有?点意思,江晚姿这个人别说吃回头草了,连回头都不会。收到对方的来电她非常意外,愣了好一会儿,口?吻还算是平静:“有?什么事吗?” 那头有?个婴孩嗷嗷地哭,郑令原哄了几声没哄好,没了耐心,冲人喊道?:“郑簇,帮我带一下孩子?。” 万晟的办公大楼拔地而起,顾徐希站在落地窗前喝咖啡,直到身后没声了才转过头:“谈好了?” 江晚姿迟了两秒才点头:“嗯。” 她有?点失神,顾徐希放下咖啡杯,朝她走?过去:“怎么?人家好不容易放下旧情嫁人生子?了,你又不开心了?” “没有?。”江晚姿揉了下眉心,她这两天没休息好,疲态明显,可能也因为这样?,脑子?转得?没平时快,也忘了回怼顾徐希。 咖啡已经冷了,她没怎么喝,随意地用?骨瓷杯勺搅动着液体:“我只是在想?,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顾徐希失笑?:“不然?呢?我们都三字头的人了,老贾预产期就下个月,可可不是也要订婚了吗?” “哎,说起来老贾的礼物?你准备好了吗?小孩儿的礼物?也太难挑了,江毓出生那会儿你送的什么?”顾徐希说完心里一咯噔,暗骂自己嘴上没个把门,她小心翼翼地瞥了江晚姿一眼。 江晚姿:“送了个生肖金像。” 不大不小的一枚,身上刻着她盼望江毓平安长大的衷心祝福,初为人父的江旭冬那天收了很多礼物?,但是对妹妹送的这个尤其喜欢,兴冲冲地要为还在喝奶的宝宝戴上。 这事其实也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江晚姿还记得?。 记忆有?时候是痛苦的,有?时候又是幸福的,但无论是什么,总会被时间稀释,多的变成少的,少的变成没有?。所以郑令原放下了,走?出来了,能心平气和地向那几年被她揉进血肉里喜欢的江晚姿发出共餐叙旧的邀请。 因为有?了周围人的参照,时光在自己身上是明显的停滞,江晚姿回到医院时才发觉原来不只她一个人驻守在岁月的深处。 医院楼下没多少记者了,江晚姿从车库的电梯直上病房所在楼层,傍晚时分?,从值班处的柜台到走?廊,整个场景被一层淡淡的落日?余晖笼罩着,泛着暖黄色,像是一张封存已久的老照片。 她走?到门前,还未扭开房门,听见里面的尤映西喊了声:“小酒——” 心头一跳,握着门把的手很快向下,江晚姿踏步进去,只见尤映西蹲在地上朝眼前一只蓝白英短展开怀抱,口?中喊的确实是小酒,但明显不是她身后这个对一只猫满脸醋意的小九。 闵又年咳了两声,尤映西从猫脑袋一路顺下去,抬眼问她:“怎么了?” 臂弯里的小九朝向与闵又年一样?,它也在冲着某个人叫唤,脊背微微弓起,呈现防备的姿态。尤映西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搂紧了腰,她先是僵住,意识到是江晚姿,顿时放松下来,笑?着:“你走?路都没声的?” -- 第176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构思下一本的人设,目测文案文名还是会变,可能结文的时候才能确定下来吧。标签也改了,加了个甜文的标签,想尝试一下,纯粹的解压作品,但是以我这种越喜欢哪个角色越要虐哪个的尿性……咳咳,希望我不跑偏吧,记得甜文标签的初心。 第88章 、88 “有, 是你忙着逗它。” 江晚姿还是高她一?些,低着头,鼻息喷在耳朵上方一?点的位置, 也?足够人心神发颤到?腿软了。 角落里的闵又年恨不得把自己这盏电灯泡给塞到?地洞里,没地洞, 只好?往外躲, 她将?快被江晚姿的眼刀射成筛子?的小酒带了出去,美其名曰散散步, 其实是给两个?人□□的空间。 尤映西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江晚姿眼里的酸味还没下去, 弄得她忍俊不禁:“你干嘛啦。” 对方连口吻都是醋了吧唧的:“我刚刚以为?你是喊我, 怎么它也?能叫小九?” “发音一?样, 写的不一?样, 你是数字九,它是喝酒的酒。” “为?什么叫这个?啊?” 江晚姿将?尤映西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她的面?庞没了遮挡更清晰了, 眼中的真挚与热切像一?团火, 烧得江晚姿心口滚烫。她说:“养了没多久,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想给它取个?跟你类似的名字,又不能是一?模一?样的小九,因为?这世上小九只有一?个?。” “取那个?酒字是因为?你喜欢喝酒, 它是替代你而存在的, 不要吃它的醋,不然就是你醋你。” 那头是已经当妈了的郑令原,眼前是说好?要等自己一?辈子?果真言出必行?, 养只猫也?要取自己小名的尤映西。江晚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捏了捏她的脸蛋:“要是等不来我,跟那傻猫过一?辈子?啊?” 尤映西嗷了一?下:“它不傻,赛级英短呢,可聪明了。” “嗬,这么厉害,那你跟它过吧。”江晚姿说是这么说,连负气离开都懒得装,杵在那儿就是一?脸我生气了哄了才能好?的无赖。 被尤映西嘀咕说小气鬼跟只猫计较,江晚姿嘿了一?声:“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管它猫啊狗啊都一?样。你想想你如果在家喊声小九,是该它回还是我回啊?” 她就随口一?说,尤映西傻了吧唧认真想了想,为?难了:“这个?我没想过……要不你给它取一?个?也?行?,它也?是你的崽。” “生殖隔离,我可没这功能。” 尤映西:“可是是因为?你才有的它啊。” “……” 江晚姿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她不想再把焦点落在小酒是不是小九的崽上,回到?最初的问题:“所以你真的做好?就算什么也?等不到?也?要等我一?辈子?的准备了?” 对方点头。 还将?抵着江晚姿肩膀的脸埋了下去,尤映西一?脸羞涩,小声地坦白?:“我都在查一?个?人怎么解决生理欲望了,那个?的时候,真的好?想你。” 她的艺人团队里有专人负责vlog还有plog的营业,vlog期期精品,也?靠这个?吸了很多粉丝。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化妆包分享,行?李箱大公开,素颜上妆……尤映西不怎么会开玩笑,但很容易被画面?外的谐星巫澹澹逗笑,酒窝还有笑眼的杀伤力大得观众也?忍不住笑。 视频里面?这人一?会儿清冷,一?会儿笑容感染力极强,在御姐与甜妹之间反复横跳,以至于她的粉丝里女友粉与妈粉对半分,也?有叠加了多个?身?份的,顶着同样的ID早上喊女儿,下午喊老公,晚上喊老婆。 其中有一?期vlog是休息日去健身?房,运动内衣与紧身?裤的包裹之下,尤映西的腰臀比好?得令人直淌口水,瘦归瘦,做平板支撑的时候,上臂的肌肉一?经发力,线条紧实而漂亮。 粉丝嗷嗷地喊姐姐我可以,大她几岁的说妹妹一?拳下去可能我没了,被顶上热评的是丧心病狂二十?来岁无性繁殖喜当妈的妈粉,刷了满屏的女儿我可以快来艹妈妈! 巫澹澹背地里做过合理的猜测,这可能是秦颂退微博的原因之一?,四十?好?几的更年期女人的确很难理解,现在年轻人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废料桶吗? 那么多期vlog江晚姿一?期不落,以往她都是用小号简单点个?赞,那次一?气之下转发了十?几条,从“她是我的[微笑]”到?“她是我的[咒骂]”再到?“她是我一?个?人的!!!!”,足见是越来越怄,怄得半死。 弄得顾徐希上微博发现首页被一?个?像僵尸号的刷了屏,取关之前留意了内容,截屏到?四人群里艾特江晚姿:这你小号? 江晚姿:……大意了,忘记这个?号你加过,麻烦取关,不想掉马。 辛予可工作原因满地球跑,当时也?在美国,回得很快:啧啧啧,原来你不用微博了是假,用小号偷窥某人是真。 贾佳迦晚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回的消息:所以你在干嘛?发疯吗? 冲了个?澡自以为?已经回归理智的江晚姿说:不是发疯,是发情?。 她把内容发出去,盯着那俩跟自己压根不沾边的字觉得自己这个?澡洗了也?白?洗,还是不理智。尤映西很多的第一?次与她有关,她又何尝不是? -- 第177页 这样强烈的占有欲以前从未有过,连顾徐希也?说如果不是这人微博内容全是尤映西,我都不敢信这竟然是你。 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望着窗外异国他乡的月亮,江晚姿戳进与顾徐希的私聊页面?,一?句“把她的微信名片给我”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来来回回无数次,终于随着时间的消磨渐渐冷静下来,真的不发了。 屏幕摁灭,啤酒瓶盖落地,江晚姿倚着复古的绿色沙发买醉,喝到?已经被她折腾得闹过病的胃泛起阵阵痉挛才肯罢休,吞了颗药倒在床上,酒精作用之下倒是难得安枕一?夜。 如今苦尽甘来,不仅是对方,也?是她自己。 所以江晚姿搂着尤映西细腰的手慢慢向下,覆盖在挺翘屁股上,轻轻握了握,心里在幼稚地宣示主权。她顺着对方头靠着自己肩膀的姿势,避开脑后包扎的伤口,下巴碰了碰尤映西的头:“上次在酒店忘了说,你现在身?材真好?。” “为?了你才这么好?的。”尤映西说,“就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当年还非说没有喜欢的类型。” 江晚姿:“那会儿确实没有,但现在有了。” 尤映西威胁她:“你好?好?说。” 江晚姿宠溺地点她的鼻尖:“我喜欢的类型不就是你?还问。” 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尤映西眼睛又大又有点笑眼,因为?在笑,哪怕闭着还是弯出了一?个?令人也?想跟着笑的弧度。她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回抱住江晚姿,指尖轻轻揪着对方的雪纺衬衫。 “我为?了让你摸起来手感好?,雷打不动泡在健身?房锻炼,不奖励我吗?”尤映西仰着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等亲。 她这模样太?可口了,还套着病号服什么的,江晚姿忍着不去想入非非,劝自己做个?人不要趁虚而入,别开一?点目光,喉咙却?吞咽了一?下。想了想,先问道:“头还疼不疼?” 尤映西摇头:“医生说明天再观察一?天,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 “那正好?,李越那边今晚就会澄清,出院那天也?不怕有人堵了。” 才一?天不到?就解决了,尤映西有点吃惊,又有点多想,会不会是江晚姿牺牲了什么利益,关切地问:“这么快?你怎么处理的?” “这你就别管了,相信我就好?。”江晚姿冲她笑了笑,冷冽的眉眼冰雪消融,“这位翘屁靓女,准备好?,我要奖励你了。” “深呼吸,然后抱紧我,如果头疼,如果不舒服,告诉我。” 尤映西依言照做,既而得到?了一?个?漫长的深吻,腰肢被吻得发软,双手情?不自禁地向上勾住了江晚姿的脖颈,投入地回吻。 等到?双方都有点喘不上气,江晚姿终于松开了唇齿,却?只是考虑到?对方身?体?还未恢复的浅尝辄止。她看着胸脯还在起伏的尤映西,眼中小得只能容下她一?人,温声问道:“等了我这么久,很辛苦吧?” 尤映西愣了愣:“还好?。” 嘴上这么说,从心里涌上来的酸涩泛到?眼角,微微一?点红将?她出卖。 江晚姿无奈道:“长大了还学会说谎了?” 尤映西还想强辩:“真的没有太?辛苦。” 江晚姿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叹气:“别骗我了,究竟是什么滋味,我也?知道的。” 冥顽不灵一?条道走到?黑,终因她这声我也?知道而豁然开朗,也?在得到?回应的这一?刻丰盈了白?开水一?样的这几年,等待变得有意义。 江晚姿柔软的薄唇在尤映西湿漉漉的眼睫上轻轻一?带,怀里的人哽咽又流泪,哄都哄不好?,燕京春末的夕阳犹有余温,笼在紧紧拥抱的两个?人身?上,有股岁月静好?的氛围。 病房外面?的檀杏默默收回目光,她一?边胳膊还吊着,回头的时候倒没因为?这个?而失去平衡,走进电梯的脚步稳稳当当,只是背影有些落寞。 “二杏,司机已经到?了,在侧门等着,那边没记者。”左佳说。 过两天就是巡演首唱了,酒见虽说帮她包了几首,檀杏一?来心里过意不去,二来她胳膊没个?十?天半月本来也?养不好?,没必要在医院耗着。 一?出医院就奔着公司去,路上还因为?刚才见到?的那幕有些怏怏的,檀杏望着窗外,天还没黑,但是到?了时间路灯也?慢慢亮起了,她的眼睛被外面?的热闹点缀,不为?所动。 叮——檀杏低头,只见是“那个?人”发来的短信: 到?了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尤映西出院的那天亨纳斯大厦可是个?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89 晚上八九点, 一天?当中的流量高峰期,李越发微博了。 众人因为李越割腕对尤映西施加的臆测颇有洗脑作用,仅仅一个白天?便形成?了规模不小的网暴, 可?惜在李越亲自解释的误会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也有妄图强辩固执己见的, 被秦颂及时联动的营销号冲得没了影。 李越为大局计更为出口气, 舍了本?来就有名无实的夫妻之情,长微博加九宫格, 从如何为做鸭陪酒的赵浪洗白说起, 共枕眠, 同舟济, 再到对方的初次出轨发生在孕期内, 直至如今感情破裂惨遭厌弃, 以至于?自己满身绿漆悲愤不已?, 一时冲动险酿大祸。 -- 第178页 条理清楚情感充分?的小作文引发了无数人的共情,一时之间喷子的枪口都对准了赵浪以及有名有姓的那些个狂蜂浪蝶。 秦颂除了人脉与资源厉害以外, 公关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经她运作, 风波很快平息下来。那点类似于?为母则刚的报复心发作,于?如浪的骂声中向始作俑者吕一一祸水东引,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合成?视频是对方下作的伎俩。 骂赵浪的那堆分?流了一部分?去骂吕一一,使得她本?不如意的艺人生涯更是雪上加霜。 尤映西这边倒是因祸得福,白赚了好?几个价格不菲的高位热搜, 与知名度甚高的赵浪夫妇绑在一起, 刷够了名气。 她本?人的微博照秦颂的意思没有动静,身体的情况转由?公司官方发布,过两天?出院的消息是发给粉丝的, 事实上到了那天?媒体来得更多。 把近来不堪其扰的私立医院再度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惜因为群艺的先见之明,被十?几个肩宽背厚一米九的保镖堵在外围。用人力开出来的狭窄通道里,尤映西戴着一顶白色的渔夫帽,黑超遮面走?路带风,很快被秦颂带上了商务车。 这位近来热度颇高的花旦自始至终只露了半张淡妆的脸,情绪只靠这半张来传达,却只是一对化得偏长的棕色眉与一线平整的果色唇,冰肌玉骨之下是雪水一般干净的疏冷。 倒是上车时牵动了剪裁别致的裤脚,开衩处晃过细痩苍白的脚踝,探进车内半弯着腰,质地轻薄的白色T恤依稀透出盈盈一握的腰线。被娱记以频闪的快门捕捉,健步如飞的那几张照片弃置不用,辅之以别有用心博点击量的内容,将轻伤初愈编成?了强掩病体。 因为尤映西确实比《足下之舟》开机那会儿瘦了不少,肤色过白,皮层又?薄,导致包裹的青色血管都像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更加深了报道的可?信度。 现在媒体的速度很快,车子行驶到半途,网上就都是尤映西出院露面的相关。 这么多人关注,恍惚以为自己一夜之间成?了大明星的人将渔夫帽脱了下来,之前为了方便处理伤口,尤映西的头发被剃了一小片,但她蓬软的发丝多得像海藻,放下来根本?没影响。 信以为真的人很多。 但怎么连江晚姿也信了? 尤映西听着那头自己反复申明真的没事还要唠叨的关心,哭笑不得,心情却又?明显愉悦起来。有人在意不稀奇,被自己在意的人在意,是求不来的无上欢喜。更何况江晚姿在别人面前并不这样,工作上交代?的事情从来不说第二遍,那些走?神了没注意听的只敢去问小舟。 她以为自己的偷笑只在心里,实际上嘴角已?经快咧到太阳穴了,秦颂瞥见,一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头疼。 她们的关系不好?在台前曝光,因此江晚姿连她出院都没法出面陪伴。 两个主演同时出事,电影的进度不得不停滞下来,《足下之舟》的官微也发布了公告。电影从业者多少有点迷信,以前连苹果箱都不给女性坐,怕晦气,所以现在反而觉得是好?事多磨。 偷来的半日却不得清闲,江晚姿有郑令原的人情债要还。 法式餐厅坐落在亨纳斯大厦的高层,下午茶时间,客人不多,角落的包厢更是清静。江晚姿刚坐下不久,骨肉匀称骨节突出的手?捏着一张烫金名片,凑近作用不是照明而是营造氛围的烛火,将潜在的露水情缘烧成?了焦黑灰烬。 江晚姿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是不疾不徐走?进店里,带来一阵类似于?柠檬汽水的淡淡味道。伫立在柜台问询,留下高挑养眼的背影,便有不少卡座的客人朝她投去欣赏的注视。 其中有男也有女,唯一主动出击的那位递了名片,见到了江晚姿的正脸,也在那一刻做好?了媚眼相送却石沉大海的准备。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红唇肤白五官深邃,样样都好?,唯独那双眼尾上翘的眼睛漫不经心在别人脸上带过,表现出对这类邂逅的习以为常,被她轻待再正常不过。 没有资本?的滥情叫渣,她长得这么漂亮又?穿的一身名牌,滥情反而滋养了风流,哪怕与她只一夜春光好?像也是件值得的事情。 所以长相娇俏的女人没有很快离开,停在原地翘首以待,万万想不到,会被江晚姿以这样的理由?直截了当回?绝:“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我也不是要当你女朋友啊,开个房聊聊天?呗。” 前台在查包厢的订单,江晚姿失笑,她对没兴趣还不知趣的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但介于?对方是女性,口吻不至于?刻薄:“我惹她生气了,你帮我哄?” 她一旦冷下来眼神也像刀,被盯上一眼背上就冒凉气,刺得那女人不敢再多问,悻悻地走?了。 等回?到座位上,友人一听,笑了:“这不妻管严吗?” “你还别说,海王不但不海了还只钟情于?一人的设定蛮好?嗑。” “不对啊,我越想越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是一个电影导演来着……” 聊了一会儿,只见店内又?走?进来一人。 “靠,这个更眼熟。” “这家餐厅什?么情况啊,下午茶时间这么多美?女?”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 -- 第179页 那边是上网查照片确定猜测的围观群众,这边是被服务员带进包厢的郑令原,与江晚姿相视片刻,对方以客套的“这次的事谢谢你”作为开场,决定了她们今日只能?寒暄。 口头上的自然不够,江晚姿将放在旁边的纸袋朝郑令原递了过去:“给你的宝宝买了套衣服,一点小心意。” 码数大一些,但正好?是天?冷了该穿的料子。 她还是那么细心,那么滴水不漏。 可?惜这样貌似温柔的交集出发点并不是为了自己,想到这儿,又?觉得温柔的表象被剥露,内里白骨森森的尽是冷漠残酷。 但她对尤映西又?完全不同,剥了一层温柔还是温柔,哪怕到最深处也能?见到一颗柔软的真心,反而令范围以外的人忍不住嫉妒。 “她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啊?”郑令原想不通。她婚后便息影了,那点对职业的热情消散殆尽,只余下一股青烟,尚还关心国内影视业的发展,因此也会见到尤映西的消息。 获女配奖的那部电影表现是出色,但也只是在同龄人里,放到整个圈子去比还是青涩。现在长开了,确实有那么几分?姿色,但江晚姿身边从小到大不乏漂亮女人,她凭什?么就成?了唯一? 服务员叩门进来送餐,等他离开,江晚姿端起咖啡杯啜饮一口,答非所问:“那我又?有什?么值得你当年那样?” 郑令原愣住了,其实这个问题她老公也问过。闹得那么大的一件事,像是将她的性取向钉死在同性那栏似的,弄得直到现在都有人觉得翁岭是同夫。 “值得与不值得不是别人基于?相貌品行或是能?力做出的判断,而是内心想不想跟这个人过一辈子的答案。如果是尤映西,我想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几年是最好?的自照,这辈子非她不可?,所以她值得。” “那我呢?我算什?么?”其实早就放下了,但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委婉地表达她不是命中注定那个人,心里还是会不甘心。 市面上所谓不脱色的口红都是虚假营销,江晚姿瞥了瞥杯沿淡淡的口红印,她唇上沾了点咖啡液,些微的水润并未使得她平易近人,更显冷淡,远隔万水似的。 她无视了郑令原轻颤的嘴唇,眸光淡淡:“当年虽然不是好?聚好?散,但我好?像也没欠你什?么。” 要清算,欠得多的人是郑令原,不然江晚姿也不会被温以静责罚,更不会平白无故被极端粉捅刀子,去哪儿都顶着渣攻的骂名。 郑令原不知该说什?么,又?觉得今天?这顿下午茶实在没意思,她吃了口蛋糕,食之无味,半晌才想起来问:“你身上还有疤吗?” “本?来还有一点,我做了医美?,现在基本?上没有了。” “你身材那么好?,留疤确实可?惜了。” 江晚姿笑了笑,并不介意将自己的冷酷进行到底:“也不是这么说,我可?以留疤,但与疤痕相关的故事只能?是她。” 郑令原用叉子戳了戳蛋糕,她气色很好?,生了孩子也没有老态,骄矜的富家小姐嫁人生子了那点从前的气焰还在,只是更内敛了一些,成?了岁月沉淀的韵味。 “算了,不说这些了。”郑令原叹了口气。 她与翁岭最初是男方死缠烂打,口口声声是她的影迷。可?那年恰逢江旭冬去世,得知江晚姿与尤映西分?开了,郑令原以为正是时机,怎料多日的陪伴也敲不开江晚姿这颗顽石,想借着酒劲强来,却最终酿成?缝缝补补终于?修不好?了的局面。 翁岭对她告白求婚,想都没想便应了,如今感情渐深,还有了孩子,她也不会做对不起家庭的事。这次出来见江晚姿,翁岭也知道。 郑令原勾了勾唇角:“你来见我,跟她报备了吗?” 商务车将尤映西送到了莫书艺家里,除了陶欢欢以外,在京的这几个朋友要庆祝她平安出院,事情也平息了。 尤映西想去厨房帮忙,被边川莫书艺给赶了出来,这两人吵吵闹闹,一会儿是你会不会削皮啊你干脆把整个土豆扔了得了,一会儿是你行你来芹菜杆还有泥好?意思说我…… 她听着听着都笑了,觉得这对也是刚复合的情侣烟火味太浓了,怎么像一起凑合过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似的。 笑着笑着,涌出对女朋友的想念,尤映西坐在沙发上,给对方发了条微信:你那边见完朋友了吗?怎么神神秘秘的,还回?来再跟我慢慢解释,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债啊? 她刚发完,微博推送了一条新闻:江晚姿与郑令原一同现身高档餐厅,疑似复合! 尤映西眼神凝住了。 第90章 、90 莫书艺跟边川复合复得纸糊似的, 在厨房为了西红柿炒蛋到底要不要放糖吵了起来。尤映西给闵又年开了门,头疼得把这对耽误事的小学?鸡情侣赶了出去,移门一关?围裙一系, 清点了食材,要做什么菜心里也?有了数, 便开始忙碌起来。 “西西, 你身体好了吗,要不还是我来吧?”闵又年在门外问。 签约平台没要求固定的上线时间, 闵又年平时中午起床, 今天?为了偷帮厨的懒, 愣是下?午两点多才慢慢悠悠起床洗澡, 因为跟这帮子人太熟了, 连化?妆这步都省了。 她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的, 虽然被封为游戏区的门面, 但对脸还是不怎么上心,化?妆品要么白嫖尤映西的要么白嫖陶欢欢的。前者是明星, 后者是在深市混得风生水起的网红模特, 商家赠送的产品多得能?放过期, 还不如便宜闵又年。 -- 第180页 但她素颜的一张脸跟可靠半点边都沾不上,尤映西又不是没见过这人年初分享在朋友圈的外卖年度账单。她弯着腰在洗三下?五除二剥好的青笋,长发束在脑后,闵又年从门的缝隙只能?见到她的侧脸,嘴唇轻轻抿着, 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但也?可能?是闵又年误解了, 毕竟尤映西中学?那会儿就不怎么喜欢笑,白费了两个酒窝。 “没事,我可以的, 你们在外面聊聊天?,很快就好了。” 水流顺着翠嫩的青笋淌下?来,尤映西洗了一遍又一遍,压根没意识到剥了皮的青笋本来就不脏。 她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在想,那两个人的名字将她的脑子占得满满当当,没从叙旧偶遇约会里选择一个来做臆测的连线。仅凭视频里一前一后入店又一前一后离开的画面,出入的既不是酒店又不是夜场,所谓的复合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更像博热点的噱头。 这些?尤映西早就想明白了,她从来都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与其听别人说?,与其自己猜,不如等当事人自己解释,但还是避免不了脑洞大开想些?有的没的,以至于切菜的时候不慎被刀划了一下?。 微信上对方还没回?消息,盯着那条作为尾声?的“回?来再跟你慢慢解释”,尤映西心里头有点烦躁。 解释这个词本身就是动态的,激荡的,不安的,略有疏忽都会造成一段感情的崩塌,本质上其实不是事实究竟是怎样?的问题,而是对方愿不愿意信。只要愿意,漏洞百出也?能?自己骗自己。 尤映西当然是无条件相信江晚姿的,郑令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十八岁那年与对方的正面交锋是压倒式的胜利,赢就赢在江晚姿喜欢的人是她而不是郑令原。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不吃的回?头草总不会现在吃吧? 再说?了,宁州放烟花的那天?晚上,曾柚也?说?过,江晚姿基本上分开就分开了,走得比谁都干脆,往往放不下?的都是别人。 啊……可是再怎么想,不跟她说?一声?就去见前任,菩萨才能?没意见吧? 尤映西往食指指腹贴了创可贴,她拿起手?机,顿了几秒又放下?,目光落定在不锈钢水龙头上。 菩萨不会有意见,她不是菩萨,但也?不能?有意见。毕竟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的想法从未变过,江晚姿走或是留,她都珍视。况且,就像那天?她跟秦颂说?的那样?,心里那关?没有什么过得去过不去,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由江晚姿决定。 虽然做了诸多的心理建设,尤映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但她早就习惯了自我消化?,很少会去伤害别人。难受就难受了,她本来就是一路难受着长大的。 主厨抛除了杂念,菜出来得也?很快,全?都码好上桌,闵又年那边跟陶欢欢连视频。 “欢啊,你不来还真是有点亏了。瞧瞧瞧瞧,这一大桌子的菜哎——” 陶欢欢在那头好像正准备工作,背景像在古装设定的棚里,她穿着一套藏青色汉服,唐制的襦裙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以上。视频里晃过厨房门边的木质长桌,一桌的美味佳肴,还有亲亲我我的莫书艺边川,她卧槽了一声?,惊叹牵动得头上的珠钗也?跟着动了动:“边川怎么也?在啊?” “分的时候你不知道,复合了你也?不知道,你说?你当个模特跑那么远干嘛,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尤映西脱了围裙坐下?来,陶欢欢问她身体怎么样?的时候笑了一下?:“你们都当我是瓷娃娃吧,哪有那么脆弱。” 她比了一下?后脑勺伤口的大小:“就这么一点,里面的淤血慢慢消了,没大事。” 餐厅的树枝状吊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同样?的光照之下?,尤映西肤色还是白得跟别人有些?不一样?,这种得天?独厚的冷白皮太占优势了。 她想起伤得更厉害的那个人,昨天?晚上视频檀杏还在公?司练舞,巡演就是后天?,她没日没夜的,吊着个胳膊即便难度降低了也?怪不容易的,好在队友都在帮她,那个叫做酒见的队长无微不至,差点儿没叫助理在练习室弄张床方便檀杏休息。 这伙人也?就尤映西会做饭,莫书艺的厨艺只够将就对付自己,本来定的一个火锅一个凉菜,现在还多了几道炒菜出来,像是为了安抚吵架的这对,西红柿炒蛋还弄了两盘,一个加糖一个不加糖。 他们大快朵颐的,馋死陶欢欢了,她等另外的模特化?妆开工,没事干,索性问起边川莫书艺是怎么复合的。 好朋友聚会总是要喝酒的,多点少点图个气氛,边川跟这群女?士一起也?只能?喝点红的,莫书艺还是一杯倒的那类,闵又年也?不怎么喝。 他叹了声?气:“你们都不喝啊?” “我喝啊。”陶欢欢瞎起哄,“你快说?怎么复合的,我来燕京了陪你喝白的。” 边川:“得了吧,就你?” 他举杯要自斟自饮了,旁边凑过来个杯子碰了碰,尤映西:“我陪你。” 她没给别人劝阻的时间,咕嘟一声?便把高脚杯里的红酒喝完了,还又倒了一杯。 边川都傻眼了,他是知道尤映西能?喝酒,但脑袋不是刚好吗能?这么喝吗?这模样?也?不像太高兴了所以喝酒啊。 -- 第181页 闵又年上个厕所回?来,见尤映西喝酒当喝水似的,用唇语问莫书艺怎么回?事。 对方做了个“江晚姿”的口型,其实莫书艺也?是猜的。 闵又年噎了一下?,那天?在医院她还以为这两个人复合了,但好像并没有。开饭之前他们在玩游戏机,电视一打开,自动弹出的热点,几个人生怕厨房里面的听见,以个位数的音量贴着电视机吃完的瓜。 照这架势,八成还是知道了。 买醉的人不能?劝,越劝越来劲儿,他们没办法,只得纵着尤映西喝,等这人半醉了脑子不清醒才趁机往酒里兑点水,莫书艺中途还把次卧收拾了一下?,想着要是醉得狠了顺便在她这里歇一夜。 边川本来只是想营造点热闹的气氛,哪知道酒一开造成这局面,被莫书艺瞪了好几眼,肉都不给吃了。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他这件才从回?收站里捡回?来的破衣烂衫酒意涌上来,都不用陶欢欢催促了,自己憋不住,吐露了复合的来龙去脉。 他之前在地理杂志社工作,常年出外景,去了不少险峻的地方。得戴着矿灯去的地下?溶洞,跟着专业的探险队尝试着登珠峰拿稀罕的照片资料,虫兽遍布的热带雨林也?有他的身影。 有一次差点出了意外,九死一生。 “说?起来有点不孝顺,我在那个时候心里想的都是要是她在就好了,就算死了好像也?没有那么遗憾。”边川说?到动情处,又吞下?一口酒。 莫书艺这次真不准他再喝了,把酒杯拿到一边去,谅他也?不敢讨要。转头对几人说?:“之所以没告诉你们,是我自己都不太确定,因为之前也?是分分合合的,说?不准万一这次也?会分呢?” 说?不准万一这次也?会分呢? 尤映西其实喝得有点糊涂了,混沌一片的脑子,也?没太听清是怎么复合的,唯独莫书艺最后这句顺着耳朵爬进了她的心里,每个字都像长着触角,挠啊挠,挠得她不得安生。 吃喝都差不多了,与陶欢欢的视频也?断了,她枕着胳膊趴在桌上,注视着眼前侧面肯定她厨艺的空盘,泛红的眼皮耷了耷,被莫书艺问要不要去休息的时候愣了一下?,才迟钝地摇头: “姐姐会来带我回?家的。” 正在楼下?等电梯的江晚姿压根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喝醉了,离开餐厅以后她去了趟原色映画。 这个颇有名气的影视公?司前身就是她与褚煦合开的工作室,盛沛退圈了也?在对象公?司里谋个闲职,偶尔上个表演课什么的,她这次去是开会,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参会人员禁止携带电子设备入场。 等六点多开完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朋友那边冰冷的“已关?机”不是个好预兆,江晚姿拨给秦颂,被对方好一通质问,如实解释了,秦颂:“就算是这样?,你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 江晚姿叹了口气:“我想着她身体才刚好,晚几天?再跟她说?也?一样?,而且那家餐厅一向没什么狗仔的。要知道会这样?,还不如我早点说?了。” 秦颂:“西西也?不会真生你气,她在朋友家玩呢,我把地址发你,你自己找她去。” 尤映西是什么性格江晚姿能?不清楚?她太清楚了,所以褚煦送她过去的时候路过超市忍不住打趣:“买个搓衣板吗江导?” 她说?:“没到那份上。” 等房门被敲开,江晚姿越过一脸错愕的莫书艺,目光落在不远处——尤映西与闵又年纠缠得难舍难分,她的年下?不知将好友当做了谁,粘在对方身上又要抱又要亲。 江晚姿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后悔没买搓衣板了,反正该跪的人又不是她,大不了买两个一起跪呗。 她的嘴唇本就生得薄,再紧紧抿着,唇线更是锋利,向一旁斟酌着要不要赶人走的莫书艺问道:“她喝酒了?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 莫书艺努嘴示意一侧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红酒有,啤酒也?有,敢情还是混着喝呢。 “可以啊,刚出院就这么喝。”江晚姿杵在门边环抱双臂笑了一声?。 笑得莫书艺不寒而栗,夸赞有几分她不知道,只听出了气得够呛的咬牙切齿,倒是壮着胆子想赶人走:“江小姐,你来这儿是?” 江晚姿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带这个欠收拾的醉鬼回?家。” 莫书艺:“可是你们都……” “她是我女?朋友,我是不能?带她走还是不能?收拾她?” 第91章 、91 江晚姿在这之前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面。 关机找不到人, 刚出院本身又有胃病还喝那么?多酒,当着她?面亲别人抱别人……哪一条都?够她?气得想家暴了,所以那句“欠收拾”是真心实意说?的, 至于怎么?收拾那是回家以后四下无人的私密事了。 但万万没料到,打脸就在转眼间。 喝了不少的姑娘被江晚姿拥进怀里, 迷糊的大眼睛眨了几个来回, 却仍旧认不出眼前这个一脸心疼的女人是哪位。 体内过高?的酒精含量弄得她?反应变慢,人也变傻, 不知今夕何年。她?的记忆里只有两个人曾给她?安全感, 对其中一人生气又埋怨的当下, 她?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包裹成小小的一团, 充作半大不小的孩子, 塞回还算幸福的童年。 -- 第182页 江晚姿与闵又年长得没半点相似之处, 但好像只要长了张人脸, 就能与尤伊暖重叠。 所以尤映西放弃了寻找躲在沙发那头不敢出声的闵又年,将脑袋抵着江晚姿的肩膀, 上下蹭了蹭, 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姐姐, 你终于来了。” 她?的头发蓬松而软,颊边的一簇磨着江晚姿的脖颈,痒痒的。 她?的音色像棉花糖,像巧克力夹心,像一切食物中恰到好处的糖分, 吃进去, 分泌出令人心情好的多巴胺,也令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收拾醉鬼的人脸色阴转晴。 江晚姿不由想象,在她?还是个糯米团子的时候该是怎样惹人怜的粉雕玉琢, 恨不得祈求上苍,如果她?们还有下辈子,请务必将相遇的时间从?她?的十?岁再往前拨,真的当她?的姐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一生已经体验了同?性?与血仇的地狱难度,不介意再多一个骨科的终极副本。 “嗯,我来了,跟姐姐回家好不好?”江晚姿用鼻尖点了点对方的鼻尖,轻柔地哄她?。 没有亲吻,只一个触碰,尤映西都?舒服得闭眼,身子软下去,声音也轻飘飘:“好呀……” 这人恶名在外,身为半个公众人物一年到头除了电影作品获奖大卖以外也没几篇正面报道,年轻气盛的时候还打过人砸过设备。突然流露出这样温柔似水的神情,旁边几个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直到两个人走了才后知后觉:她?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 再一回想,刚刚那幕简直像被人塞了一嘴糖,齁得要命。 怎样的缘分才会是现?在这样? 江晚姿如是想。 她?架着个人站在两扇对立的门之间,面前这扇正等着尤映西给她?打开,背面那扇密码是她?自己?设的。小舟说?这真的只是个巧合,房屋中介的APP当然没有必须标明邻居身份的要求,江晚姿听?着小舟的解释,忍不住笑,邻居二字有点久违。 时光倒流,在她?们时隔多年又成为了邻居的这一刻,也在尤映西晃了晃脑袋,浑浑噩噩地输入密码“14551”的这一刹那。 江晚姿一直很?难相信永远,尤映西是她?生命里的例外,别人只是说?,她?是又说?又做,真的将死心塌地刻进骨子里。 在她?还是少女时,尚可用色令智昏一时冲动做理由,即便?言行不一也没人怪她?。如今长成了大人,给猫取名小酒,给家的密码设成14551。 仇人之间难容情深,她?便?将汹涌化作细微,于日常中星星点点遍布痕迹。别人不知情未有察觉,江晚姿作为知情的一员,而且还是当事人,一次又一次被她?感动。 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得她?倾其余生去期待。 房门一关,来这一趟只是当个司机的小舟一走,密闭的空间里两个人对视。 尤映西好像清醒了一些,却站不太住,江晚姿想搀扶,她?往旁边躲了躲,靠在玄关的边柜上:“唔,别碰我。” “认出我了?”江晚姿轻笑一声,笑她?色厉内荏小猫似的眼神,也笑她?软绵绵的“别碰我”。 她?晃来晃去,脑后是突起的门框,江晚姿怕她?不小心磕着,向她?伸长了胳膊,要为她?摊开柔软的掌心甘当枕头,在半空中被人握住突出的腕骨,握得紧紧的,一个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 江晚姿:“靠近也不行?” 她?笑着望进那人眼底,像八月十?五夜不缺席也不清减的月亮,想要什么?便?给什么?的温柔,咬定?了对方受不了这样的眼神。果不其然,数秒便?两腿发软,倚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尤映西这样蹲坐着,更像个孩子了,只不知倒退回去的是十?四岁,还是四岁。 “不行。” “为什么??” 二人在玄关处对峙,其实更像一场大对小的欺凌,从?身高?,从?年龄,本来就差个六岁,现?在好像差得更多了。 这人蹲哪儿不好,偏偏蹲墙角,江晚姿无声地叹气,只好也蹲下来。以这样的姿势,更容易给对方安全感,也方便?对方如果扑上来,不是脸挨着腿,而是脸贴着脸,这样她?才好第一时间亲她?,给她?亲密无间的回馈。 尤映西脸颊泛着酡红,眼皮也有些微的醉酒上脸的颜色,她?似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动物,不去怪这场雨,不去怪孕育雨的云,开了腔,可怜巴巴的口吻却在怪自己?没出息:“因为我知道,你只要靠近我一点点,我就不生气了。” “可我不想这样,我还是生气的,你怎么?能……不跟我说?,唔……就去见她?啊。” 眼角滑落一滴泪,胃里也像涨潮了海浪频繁冲击船只一样。尤映西浑身都?不舒服,由内而外的脆弱像一把小刀,划开了她?故作坚强的皮囊,眉头紧紧蹙起,上唇咬着下唇。 却还要负隅顽抗,将江晚姿伸过来要为她?擦眼泪的手轻轻打开,红着眼眶盯着无计可施的对方:“我真的生气了。” 江晚姿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歪东倒西蹲也蹲不稳随时要跌倒似的尤映西,想起记忆深处傍晚时分的花房,对方的十?八岁。 她?不禁轻笑,又涌出一些心疼,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变。如果不是醉了,她?的小女朋友根本不可能对她?说?“我真的生气了”。 -- 第183页 傻瓜,那么?多人给你委屈受,我不会啊,对我生气也可以的。 江晚姿一边这么?想,一边默声说?了无数遍对不起,明明我是最不该让你流眼泪的人。 尤映西本来就长了一张倔脸,脸皮薄薄,脸颊因为缺少肉感而线条清晰。 不是有你无我向死而生的倔,也不是冷眼旁观满脸嘲弄的倔,她?身上若有棱角也是对自己?,圆融的部分却没有那么?容易与外部苟合,是退到悬崖生死一线也要固守本真的倔强。 与郑令原当年玉石俱焚的偏执完全不同?,尤映西不知道怎么?伤害别人,倒是习惯了内化所有的负面情绪,深谙如何折磨自己?。就好像现?在,她?除了一遍遍地说?我生气了,也说?不出别的,犹如词库退化到幼儿园的孩子,却把哄人的难题抛给经验老?道的对方。 但因为对象是她?,以往行之有效的方法全都?失灵。 江晚姿暗自叹气,只好用笨办法——解释。 从?因尤映西而起的来龙说?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会再有的去脉。 酒都?没醒的人,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尤映西醉眼朦胧:“所以是因为我吗?对不起啊……” 江晚姿简直哭笑不得,她?凑过去,轻轻抚过对方满是泪痕的脸颊,柔声道:“是我不好,我该想想别的方法,或者?跟你商量的。” “我没有那么?介意郑令原,我想我介意的好像是别的。”江晚姿在她?脸上的轻抚勾连出已经无处可藏的依赖感,防线被击溃,尤映西向江晚姿倒过去,搂着她?的脖颈呢喃。 江晚姿亲了一下她?微微发烫的额头:“那介意什么??” 薄薄的衣料遮不住江晚姿性?感色气的身体曲线,尤映西又揉又摸,最后探进去,大拇指蜷起,扣进紧身牛仔裤的裤腰,余下四指在细腻柔软的腰腹缠绵。她?睁着迷蒙的双眼,对着眼眸深深情潮暗涌的江晚姿,轻喘着气说?:“独一无二。” “郑令原是你前女友,我也是你前女友,我跟她?有什么?区别呢?你会跟我复合,你会不会也跟她?复合,会不会也跟别的前女友复合?”她?说?着说?着,有点哽咽。 “但是解释了就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那个唯一,你愿意低声下气去求别人的那个人。” 江晚姿亲吻她?的唇,亲吻她?的脸,亲吻她?源源不断滚落泪水令人心疼的眼,握住那只正去往腰腹以上要作乱的手,十?指交缠,告诉尤映西:“不仅是低声下气,跪下跟你认错都?可以。” 她?没跪过天地,是不信神佛也不求神佛,也没跪过父母,是亲情淡薄互不依从?。现?在,为了使女朋友消气,哄女朋友开心,破天荒要弯下自己?的膝盖,不惜筋骨尽折。 显赫的家世赋予了江晚姿睥睨旁人的底气,养就了她?如松如竹的气韵,她?从?不求人,但求己?,所以那个时候明知极端的雪天腿会疼,也不肯在棚内将就,要去寒冷的藏区执导《关山外》。 天要她?低头,她?仰起的头颅也不会向下半分。 爱让人不切实际,让人暴露软肋,让自己?不再是自己?。 但反过来,如果遇到相等的爱,它?也可以是盔甲,助人所向披靡。 万幸,她?们都?遇见了。尤映西花了六七年的时间去追逐当空的朗月,原来一直都?在云端为她?圆为她?缺,而她?也可以是为了对方而涨落的潮汐。 尤映西笑了起来:“真的假的?” 江晚姿:“从?不骗你。” 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蹲下的姿势是方便?她?下跪。 闹个半天,先被收拾的人是她?自己?。 “喵——” 小酒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一声猫叫促使江晚姿放慢了下跪的速度,弯到一半的膝盖停了下来。她?捞起这小东西,到眼前,与它?四目相对,好笑道:“这么?丢脸的事也是你能看的?” 江晚姿轻轻将它?往边上一甩,将自己?颜面无存的范围划在脚下,对象也只有尤映西,却到底没跪成。 “唔……不要啦,你的腿有伤。”尤映西喝醉了,声音都?变得很?软,语速也放慢很?多,跟某种黏人的猫科动物似的,毛绒绒的脑袋直往人怀里钻。 江晚姿低头盯着不省人事还要嘀咕“不要欺负它?”的女朋友,关心她?就一句,关心猫这么?唠叨,恨恨地咬了一下对方不停开合的唇,自怨自艾道:“欺负它?怎么?了?我现?在地位还不如一只猫了?” “唔,疼……”尤映西仰起下巴,不满道,“不要欺负我的小九~” 江晚姿笑了笑:“嗯,你的小九。” “小九是谁?”她?怕自己?对错了号,继续问,瞥了眼团在角落舔着毛的小酒。 尤映西像是被问住了,也可能是醉得确实有点狠,反应迟钝,想了半天才不太确定?地说?:“猫猫……?” 她?彻底放松以后的音色本来就偏软,还浑然不觉自己?有多可爱地用了叠词,江晚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将尤映西散落在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注视着她?,声音不自觉更放柔几分:“嗯?是猫么??” “是猫么?……是猫……唔……”尤映西摇了摇头,似乎这个动作晃得脑袋疼,她?皱着眉头顿了两秒,才唉声叹气地说?,“不是啦,是你呀。” -- 第184页 江晚姿温声逗她?:“那谁能欺负小九?” 平时那股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没有了,话变多了,像小孩似的用叠词,语气词也跟着变多了。此情此景落入眼中,竟不知下次到底该不该给她?喝醉酒的机会。 尤映西笑得像个傻子,眨眨眼,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我啦……” 江晚姿噗嗤一笑,深表认同?地点头:“对,你可以。” 醉得软在江晚姿怀里的人眼皮一掀,见到那张漂亮的脸,尤映西勾着她?修长的脖颈往下压了压,亲她?的红唇,娴熟地用舌尖顶开她?的牙齿,一遍一遍地说?“喜欢你”“好喜欢你”“为你死都?可以”,似火燎原,激起对方的欲望,被江晚姿从?上至下吻到侧颈,软得一塌糊涂。 潮水一般发胀的□□涌上来,到眼睛,没了往日的清亮,使人联想到猩红的月亮,到耳根,泛红的颜色袒露出体内的血液奔流。她?浑身上下都?在说?想要,牙关偏要紧咬,非得江晚姿欲擒故纵说?:“好了,去洗澡。” 清冷的面庞被虚汗浸湿,鬓边贴着几缕发丝,把她?弄湿就想走,怎么?有这样的人。她?发颤,又不得不渴求:“姐姐,不要走嘛……” 江晚姿将她?横抱,觉得今晚自己?可能很?难做个人了。 “不走,我们去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的小尤大概很适合猫塑,江导本质是老婆奴。 此处省略浴室play上万字,明天见啦各位~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92 过了几天, 尤映西名义上作?为朋友,实?际上作?为半个家长出席了CHIC的演唱会。 这样的经历实?在有些特别,因为在她的右侧隔了几个座位的地方, 她的爸爸,同时也是檀杏真正的家长尤庄琛也在。 说来好笑, 尤庄琛刚才借道走过去的时候, 竟然没有认出这个为他?腾出位置的人是他另一个女儿。 尤映西当时在给备注为“[心]”的江晚姿发微信,余光见到有人来了便善解人意地收了下腿, 那位一路走一路说借过谢谢, 到她面前, 头顶飘过熟悉的音色, 她抬头, 黑色口罩以上的眼睛见到了尤庄琛倏忽而过的侧脸。 为了确认, 尤映西直起身子去张望,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不想被对方认出来,在尤庄琛左顾右盼时便慌张地坐了回去。 她的爸爸在这样的场合穿了一身正装, 显得格格不入, 像是来参加家长会的。然而, 在尤映西想得起来的回忆中,无论是家长会,还是她作?为代表发言的开学典礼,尤庄琛从未出席过。 怎么去形容这样的心情呢? 说不上有多?在意,本来她从小到大尤庄琛就不管的, 只是现在有了参照, 才知道她爸从前太忙不来其实都是借口。 很多?事情还不如没有答案。 未知还可以心存幻想。 “哎,想什么?呢?”顾徐希发觉她在发呆,出声问道。 尤映西回过神, 笑了一下:“没什么?。” 她说着,摁熄了手机屏幕,这举止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可以列为年度大瓜的事件热度还在,尤映西不仅戴帽子戴口罩低调着装,而且手机贴的也是防窥膜,从顾徐希的角度本来就怎么瞄都像黑屏似的。 “你们不会刚复合就吵架了吧?”顾徐希合理?猜测。 尤映西将身子陷进嘉宾席的软包座椅,背也舒服地靠上去,她笑道:“怎么会,我们吵不起来的。” 顾徐希半信半疑:“那她怎么不来陪你?” CHIC的演唱会,也相当于是檀杏的演唱会了,江晚姿身为电影导演受邀列席多正常一事,哪怕是跟尤映西并肩坐咬耳朵,只要没亲密到当场发情上嘴亲,不还有个合作?的壳子罩着吗? “电影临时停拍,临港那边有一堆事要她赶回去处理?的。” “这家伙什么?时候飞去临港了?我还想约她搓麻呢。”顾徐希遗憾极了。 尤映西:“还没飞,在机场候机。” 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会儿,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场馆吊着无数盏灯泡,正是观众入场的收尾期,嘈杂声不断。尤映西想起前几天网上也是类似的喧嚣,车祸的报道满天飞,作?为爸爸,尤庄琛对女儿的关心仅仅是靠视频来传达,不痛不痒。 她心里多?少起了些波澜,算算时间,觉得江晚姿应该已经登机了,才打开微信,输入“想你了”,又觉得这样对方会不会没法专心工作,还是删了吧。于是从相册里找了张小酒的猫片,发过去,只字不言。 被尤庄琛影响了的坏心情并未喧宾夺主,尤映西虽然不像顾徐希是一路追节目送CHIC出道的粉丝,但自己的妹妹在台上,关注点总不会旁落。 尤映西分得清楚父辈与同辈的不同,檀杏当然是得到了她没有得到的东西,但得不到就得不到吧,她本来就没有过的东西,连失去都谈不上,所以那点酸味刚冒出来就能被蒸发,根本没法泛滥成嫉妒。 开场之前屏幕上放着五个成员的单人视频,檀杏的连家人都没露面,小时候的照片也没几张,被曝光出来的还是小学初中的毕业照,模糊是模糊了些,但依稀能辨认出她以前就是个美人胚子。 尤映西听着顾徐希在自己耳边叭叭叭,说檀杏怎么从小就是个丧门星的脸,唉不过漂亮是漂亮之类的。她心里想的倒不太一样,觉得这个妹妹认祖归宗之前未必过得有她好——仅物质方面而言。 -- 第185页 照片里小学的背景尤其寒碜,没一般的毕业照那么讲究,高低凳也没有,一群小学生蹲的蹲,站的站,也有被人背起来的,费了老大劲才能人人露脸。 三层高的教学楼,灰白的瓷砖都脱落了,还有只土狗在角落啃骨头。合影的人杵在楼前,檀杏瘦瘦小小,被一个胖小子挤到边上,十一二岁就知道手揣兜装酷,可惜脚上的胶底鞋沾了很多?泥巴,衬得她整个人也灰扑扑的。 这样的灰扑扑被如今的光鲜取而代之,反而衬得她像根野草,扔哪儿都能长,放到鲜花簇拥养分充足的地方更是蓬勃,不过这样的蓬勃是潮湿的,总让人觉得不是很阳光。 尤其经历了这次舍己救人的事件,网上黑她的人大幅减少,大概是觉得这人也就长得阴郁了一点,不讨喜一点,但本性肯定是不坏的。 内地女团开巡演的机会难得,偶像的市场就那么大点,被男团瓜分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那个综艺火得霸占各大榜单,也不会有那么多?路人被吸引。五个成员又各有魅力点,百鸣在团队运营上绞尽脑汁,固粉也非常成功,以至于巡演首站的门票一票难求。 限定团再火也会解散,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中间还有变数滋生的可能,比如CHIC的师兄团,最火的那个成员塌房了,团队资源大不如前,说好的解散演唱会压根没赞助商,也不了了之了。 没人知道CHIC的未来会怎样,成团近一年,从老大酒见到老小鱼莲,都被编过单飞的瓜,前阵子主舞施云湛还被目睹去医院复查腰伤,容侃也说过家里频繁在施压要她回去管公司。 所以粉丝都是抱着合体一次少一次的心态来的。 这次檀杏带伤登台,观众本来以为会有视觉上的遗憾,但开场就足够惊喜了。 这首歌是当时比赛的主题曲,CHIC从出道到现在表演得要吐了,粉丝其实也要吐了,用钢琴演奏的旋律通过音响设备流淌出来,屏幕闪过节目里的一些画面,从酒见到鱼莲,五个成员进厂到出道,青涩到收放自如…… 粉丝无处不在的陪伴也被剪进视频里: 除夕夜给工作到凌晨的酒见放烟花;对二次晋级差点被淘汰的檀杏高举横幅:崽崽你有第一个站子了,不准不化妆就出来见妈妈了;长不胖的容侃被塞过无数杯大红袍;施云湛卡位进决赛,借了选管的手机,将占满屏幕的“谢谢”贴在宿舍的窗户上,与楼下的粉丝相望;鱼莲在滨海道过十八岁生日,蛋糕是某个站姐亲自做的。 钢琴的音符戛然而止,全场噤声,视频已近尾声,随着数字变化,上万人一起倒数:“3,2,1——” 灯光亮起一束,对准舞台中央的升降台,酒见的声音响起:“大家好,我是CHIC的队长酒见。” 成员依次介绍自己,在升降台到顶时,五人齐声:“我们是CHIC!” “那年冬天,谢谢有你。” 银色的焰火喷燃,前奏响起,酒见戴上粉丝送的定制玫瑰耳返,一边哼唱一边向前走,而另外四名队员各自分散到两边。本来要跳的主题曲不知何故被改成了只用唱的慢歌,舞台效果做成了浪漫的一朵朵雪花,在她们的脚下与背景翩翩飞舞。 檀杏舞跳得不怎么样,唱歌却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可能是她那个去电视台工作?之前唱民谣的妈传下来的基因。 染成蓝黑色的头发散落在肩上,两边编了很多?小辫子,用五颜六色的彩带扎着,檀杏身上阴郁的味道被青春洋溢的打扮冲散不少。 偶像在舞台上永远闪闪发光,哪怕是她这样满腹心事的人处在星光的海洋中也会忘记那些总是介怀的。檀杏一边胳膊吊着,没拿麦克风,戴的耳麦,曲将终了,五个人围成圈站在中央,身上的演出服都贴着当时比赛的名牌。 她们以初次露面的元素融入这首改编过的真正只属于CHIC的主题曲,勾起在场大片观众追节目时的回忆,喜悦与感动交织,又在酒见与檀杏献上完美合唱的业务能力中被冲击,连没满二十的鱼莲也有了女人味,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一张票一张票送出道的几个姑娘真的已经越走越远了。 没人能永远青春,这一幕的感动从拥有开始便以秒为单位不断流逝,也终将成为难忘的记忆。 环场的烟花点燃,气氛也升到顶点,尖叫声与应援声震耳欲聋。 檀杏闭着眼手扶着麦,仰着头露出修长的颈线,做了个漂亮的高音收尾,眼睛下方的水钻闪闪发亮。 嘉宾席离舞台非常近,都不用调整参数,尤映西对准了檀杏,将画面定格。 尤伊暖是她当姐姐的榜样,但好像无需生硬地学习,或是因为相似的血液,或是因为檀杏的付出,促成了尤映西很多?下意识去做的行为,就连这一刻为妹妹感到的自豪也是油然而生。 发言的时候,檀杏的设备没别好,自然地侧了下身,酒见也自然地一边说一边帮她整理,熟稔得像相处了十几年的老夫老妻。 惹来底下一票CP粉的啧叹,檀杏本人的目光倒是落在了别的地方。 她的眼神太过满足了,显得有些滚烫,尤映西不明所以,拿着顾徐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应援手幅,冲她晃了晃,笑了一下。 檀杏也笑,望着更远处,余光依然有尤映西,对着在场的人说:“谢谢你……们的到来。” -- 第186页 尤映西本来想散场了以后去趟后台再走的,檀杏是没怎么跳,体力好像也不赖,但演出时长不短,舞台妆又那么浓,脸色再怎么苍白也能被遮掩。 刚好中场有个间隙,她一起身,见到尤庄琛也往后台去了,登时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儿,将花束交给了顾徐希,改为在微信上关心檀杏。 仗着自己全副武装,出了场馆想散会儿步,哪知道被一个小妹妹递了张纸条。 展开来,见过便不会再忘的字体,尤映西的眼中漫开笑意。 等去到那里,场馆附近的一处公园,夜深时分,静悄悄的。 江晚姿穿着一条牛油果绿的收腰吊带裙,中长款,搭了件白色的皮质短外套,温柔又利落的打扮,她的气质里本来就糅杂了这两类,矛盾也是种魅力。 胸上那一片白惹人遐思,配上两条线条柔美骨肉匀称的长腿,更要想入非非。 月下美人,因为在等她,显得更美了。 尤映西走向月亮,也走向她,脸上难掩惊喜:“你不是要去临港吗?” 江晚姿笑道:“改签了。” “为什么?要改签啊?” “你说想我了。” 尤映西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知道的,傻兮兮眨了眨眼睛:“我没有说啊。” 江晚姿脸上的神情被月光勾勒出细腻的温柔:“前面都交代了到了临港跟你说一声,隔了那么久又突然发消息,无论发的是什么?,好像理解为想念更为恰当。” 她捧着一束小小的包裹成球形的花,眼里有光,像春风吹起湖面的涟漪,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面。江晚姿叹了口气,装穷:“太晚了,去了好多花店,这是最后一束,老板还把我当成冤大头,这辈子就没买过这么?贵的花。” 品相明显与她口中的贵不对等的花递上前,再附送一个蓄满想念的吻:“如果它能哄你开心,想必物超所值。” 尤映西拿了花,仰着头,扶起江晚姿要退回去的脸,轻吻她额头,唇角勾起笑容:“已经被哄好了呀,不过你才是价值连城。” 第93章 、93 江晚姿在临港待了几天, 将事情?都处理好便回了燕京。 她对待工作认真,一向亲力亲为,本来还要过?问布景场地租借续期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临时下放给了各个板块的负责人,由副导去统筹。照檀杏的恢复情?况, 预计全组再休息一个月左右会复工, 这期间所有人工资照付,也是为了安定军心。 一下飞机, 专车早已等候在外。 司机是个小心细致的中年女性, 自有驾照以来鲜少违规, 温以静给?配的。 江晚姿将医嘱置若罔闻非要开车, 右腿酸痛了两天, 等事情?了结, 还是去复查了, 被头发花白的医生痛骂一通不?说,凑巧那天温以静在做体?检, 于是也瞒不?过?她。 骂是懒得骂, 严格来说, 温以静也不?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奉行者,她更多的是懒得管,实?在忍不?了了就付诸暴力,还十分追求暴力美感,非藤条鞭子不?用。 出去吃饭, 这女人翘着腿, 观察了半天墙上装饰用的软鞭,说了句“这玩意儿打人肯定不?疼啊”,弄得同桌的太太以为她有小众癖好, 觉得嘉创的江总也怪不容易。 但对待江晚姿,打是不管用的,这个女儿服不?服管得视她心情?而论,心情?好便听之任之,心情?不?好演变成母女对打也不?是没有过?。 江晚姿念高中的时候,温以静常常是体体?面面走进她的房间,然后头发全炸地走出来,弄得治孩子叛逆的妈像是被孩子治了似的。 不?过?教训的理由本来就奇葩,哪有因为孩子剃了个青茬短寸嫌太丑就要打人的妈? 等房间里的小姐下楼吃饭,半边脸肿着显然刚才没讨着好,围着餐桌的佣人一阵无语,觉得这对母女硬碰硬是能碰到七老八十吗? 再说了,这短寸真不?丑啊,江晚姿的眉眼本来就俊朗,果然女孩子帅起来还有男人什么事? 温以静划了支火柴,点了支雪茄,凑到嘴边猛吸了一口。收费昂贵的发型师在为她梳头发,她也不?避讳这里这么多人,鼻腔里喷出一阵浓烟,对着默默喝粥的女儿说:“我初恋被我发现劈腿的时候就是你这个发型,再让我想起他你?就死定了。” 雪茄的味道呛得人忍不?住眯眼,江晚姿直到那缕烟雾飘过?去,才从鱼片粥里慢慢抬眼:“你?这么生气?那我的目的达到了。” 因为康茵满怀遗憾的离世,江晚姿的叛逆期不?仅在十六七岁时如期而至,而且枪口准确无误地对准了温以静。她们恶斗了几年,总是两败俱伤,血脉亲情的缠绕使得对方像一面等身镜,镜子里是年轻的温以静,也是以后的江晚姿。 因果不?是那么容易解释得清的,母亲赋予了女儿生命,也在她还只是个胚胎的时候就把两个人的人生用脐带绑在了一起。 温以静一直都觉得母亲这两个字是社会赋予女人的枷锁,用伟大无私之类的词套牢,避而不?谈生育养育带来的痛苦。她不愿意被束缚,所以将几个孩子都放养,不?死不穷凶极恶就万事大吉。但又不?得不?承认,以血缘为纽带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尤其是见到对方身上有自己影子的时候。 历史的车轮画圆碾过的宿命感,逼得她在那天体?检完了以后犹豫再三,还是走近了夕阳之下的病房。 -- 第187页 这个女儿像她,又不?像她,狠辣与温良交织,有时候是前者占上风,有时候是后者占上风。 温以静在保养上费了不?少功夫,本身底子就耐老,现在还是四十上下的皮相。她走到床边,自然有人殷勤地奉上凳子,抚着半身裙优雅地坐下,向两年多未见面的女儿问道:“腿又怎么了?” 右腿在做药熨,复健时候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来的疼痛都熬过来了,这点微微的灼烫自然不算什么。江晚姿瞥了眼要替她开口的主治医生,自己吐露实情?:“我开车了,旧伤复发。” “要不?干脆给?你?弄个义肢得了,也省得你?自己瞎折腾。”温以静差点气笑了。 江晚姿:“你?不?是就喜欢我漂亮吗,你?舍得?” 温以静笑了一声:“少臭美了,你?还不?是靠我的基因。” 母女二人这么久没见,可能正应了距离产生美的道理,聊天的氛围还算好。温以静听完江晚姿冒险开车的解释,一边给助理吩咐找个全天候的司机,一边叹了口气:“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忘不?了那姑娘,你?是真不?怕你?爸打断你的腿啊。” “我同性恋又不?碍着他赚钱,他孙子也有了,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 江晚姿:“再说了,当年那场车祸不也是他死要面子逼的我吗,我说我不?要家产,哪怕把我赶出家门都行,他不?答应。” 沉默一阵,温以静:“要只是同性恋都还好,我给?你?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你?理过?人家吗?还躲我,回国了也不?沾边。” 症结就在这儿,江旭冬的死导致江承毅与尤庄琛朋友都没得做了,她还妄想要与尤映西在一起。 这几年她过?得太不好了,腿落下旧疾,喝酒喝出了胃病,还患上了失眠症……为人父母,哪怕是温以静这样的也免不?了有点心疼,又觉得她没出息,怎么为了一个女孩子就失魂落魄成这样,几十亿人里面难道还找不到替代品吗? “妈,你?玩过的那些男人有一模一样的吗?” 温以静没回答,算是默认没有,也明白了她言外?之意是什么。 她放下了门户成见,给?找的相亲对象多半是照着尤映西的外?貌找的,有酒窝,皮肤白,眼睛大,文静……但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助理将体?检报告递过?来,温以静哪有闲情逸致一条条去比对正不?正常,医生候在门外等着与她详说。 嘉创那边江旭阳与江旭商两个人争了这么久也没争明白,她这边的公司倒是培养了别的继承人,过?继了一个精干的侄女来顶替醉心于电影事业的江晚姿,由江改姓了温,像是比江晚姿还亲似的。 江晚姿知道温以静要走了,她走这条路虽说嘴硬骨头也硬,但终归想得到家人的体?谅,在穿着定制西装的女人起身时开了口:“她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妈,你?会喜欢她的。” 这个女儿交过?多少个女朋友,温以静不?去了解也有耳闻。风流是随她,但开衩的树枝只有那根青嫩的枝条上开出了花,她生的崽,到底只是像她,而不?是她。 温以静:“我喜不?喜欢不要紧,你?喜欢就好。” 江晚姿愣了一下:“谢谢。” 作为母亲,温以静很少有这么温柔熨帖的时候。 逃避了这么多年,江晚姿现在想面对自己的内心了,感情?方面的事,温以静帮不了别的忙,能做的只是表明态度:我不?反对,你?要去过的关只有你?爸还有你?嫂子。 但以温以静的脾气来说,她不反对就已经算是助力了,如果以后有需要,她也会站在江晚姿那边。 因为复合了,江晚姿买下的那个房子基本闲置,她一回燕京便直奔尤映西那儿了。 这么急,为的也不?是别的,而是她决定将短信的事告知尤映西。 经历这次化险为夷的事件,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江晚姿不敢不信,也不?敢不防。她一个人能做的终归有限,不?仅要秦颂知道,还要当事人自己也知道。 她们各自都有本职工作,等《足下之舟》杀青,一个导戏,一个演戏,也不?是次次都能合作的。“死于非命”的警告没有具体时间,那么从应验开始的每一天都要严阵以待。 无论是江晚姿,还是秦颂,都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贴身陪伴,只有尤映西自己具备危险意识,才能更好地降低意外发生的概率。而且事情?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也许能提供别人不?知道的细节。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前?不?久割以永治的小酒躺在尤映西腿上,江晚姿生怕漏了什么要点,尽量详细地说明情况。 “我在你出事的当天问对方是谁,一直没有收到回复,就在我去了临港的第二天,来短信了。” 她将屏幕递过?去,尤映西蹙起眉头:“这算什么短信?” 只见是一片空白,但与背景的白色略有区别呈灰色的长方块分明是内容栏。 想试着发个空短信,却发现如果输入框一个字都没有,短信是根本发不出去的。 江晚姿:“我之前?也试过?这么做了,还有,照这个‘短信’的长度,好像只占了几个字。” “对应着你?问的问题,对方是回答了一个人名?” 她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交流十分顺畅,江晚姿点了点头。 -- 第188页 用尤映西的手机给自己发了两条短信,分别是两个字,三个字,四个字,这年头五个字以上的人名不?多见。尤映西将闹着要下去跑酷的小酒放走了,蜷起腿,比对了一下屏幕上内容栏的长短:“如果我们猜的是对的,那对方的名字是三个字。” “只能说这是最大的可能,因为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一样,万一他说的是‘我是X’,‘是XX’,‘我XX’,那就不?是三个字了。” 尤映西食指轻轻点着下唇,进入了思考状态,她的习惯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那个时候她们在南洲水苑是面对面的邻居,但并不是经常能见面,不?过?可以整夜整夜连着视频,也不?交流。 江晚姿工作学习,尤映西画画或者做题。 偶尔瞥一眼屏幕,要么是江晚姿叫尤映西别用碰过?铅笔的手摸脸,要么是尤映西监督忘我的江晚姿早点去睡觉。 过?去与现在的交叠里能找到相同的,也有不?同的,有时候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了,每到这样的时刻又觉得依稀只是昨天与今天的区别。 她琢磨了一会儿,滑动着屏幕往上:“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前?面的预警都能发出来,为什么姓名是一片空白?”尤映西从对方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打开背景为绿的一个小说APP,随便点进去一本小说,“就好比这本小说能完整地发出来,但是有些违禁词被屏蔽了,于是这里,还有这里就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口口。” 江晚姿觉得她这个类比很好笑,口口的叠词也说得像个小孩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被瞪了一眼立马回归正形,咳了咳,严肃道:“你?是说他的行为有点像发了个不符合规定的东西,所以呈现给我的时候被屏蔽或者加密了?” “对,如果是‘我是X’之类的句式,那你应该可以见到‘我是’,不?能见到‘X’。” 江晚姿点头:“那么理解成加密好像更确切,因为屏蔽更多是针对少儿不宜或者三观不?正的内容,加密更像是这个消息我们不能知道。” “那就是三个字的人名了?他都能泄露天机了,为什么人名不?行?” 线索太少了,尤映西也想不明白,她打开备忘录,用以前?解数学题的方式,将要素逐条列下: 1.X能预知未来 2.X救了我,却是通过?别人的方式 3.X的姓名是三个字 江晚姿在她的基础上补充,输入: 4.X并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暴露 连续三条的空白短信不?是同一时间发送的,表明了对方知道自己发出去的内容被加密了,但还是想告知江晚姿自己的身份,这么迫切,像是江晚姿知道了对方是谁会更方便行事似的。 “可不可以这么理解,X知道传递未来消息的途径,但还不?够了解内含的规则,也就是说,他也不?是那么自由的,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江晚姿猜测道。 尤映西盯着备忘录里的几行字苦想,小酒突然爬到她的腿上,望着窗户的方向好一会儿,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弓起背,毛发炸起,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突然尖利地叫了两声。尤映西的思考被打断,脑中却灵光一闪,抬眼看向江晚姿,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有没有可能,X是另一个时空的你?啊?” 第94章 、94 秦颂本来以为随着李越的事落幕, 死于非命的预言会同时解除,但X的短信在这之后并未中断,也?就是说?, X的意图是在佐证自己所言非虚,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 “要?么X是天桥底下算命的神棍, 要?么X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前者么, 澹澹去算过那么多次命,男朋友也?没个着落, 应该不可信吧。” 秦颂:“那是她太?衰。” 买了长安恒泰基金红了几天又跌绿的巫澹澹满腹牢骚:“哪有……” “上次邮箱里有个平行时空背景的剧本, 姐你还记得吧?”尤映西咬了口全麦吐司, 商务车正开往外景地, 还是之前的品牌合作, 身?份升上去给的待遇也?不一样, 要?拍电视广告了。 她长胖不容易, 变瘦却只需要?在医院里躺几天,以现?在的体型要?恢复之前的肉感怕是有点难度, 江晚姿的意思?是干脆再瘦几斤吧, 等回了临港先拍后面的, 不然快速增肥又快速瘦下去实在太?伤身?体了。 秦颂:“班底不怎么样还要?你演女二号那部剧?记得。” 货真价实的全麦吐司口感太?糙了,尤映西跟巫澹澹要?了盒燕麦奶,将食物咽下去了才说?:“我还是从那里得的灵感,我猜想,X在的那个世界与我们?在的这个世界除了时间线不一样以外, 其他可能?差不多。X也?许是一个非常在意我的人, 在她的那个世界里,我已经死了。” 副驾的秦颂与旁边的巫澹澹都心神一凛,尤映西的猜想有点道理?, 她们?忍不住顺着她说?的去想象,听到这里脊背窜起凉意,不约而同看?向尤映西。 尤映西对于另一个自己的死亡倒是脸色平静:“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改变事实,灵的不灵的都去试。说?不定阻止了别?的时空的我的死亡,她那个时空也?会发生逆流,于是她借助离奇的渠道跨越时空给自己发了短信。” X从B时空发短信给A时空的X,相?当?于区号不一样,所以能?够有来有往。但区号以外的号码本质上是同一个,所以江晚姿收到的短信没有号码,因为从常理?出发,同一个号码本来就不能?互发短信互相?致电。 -- 第189页 秦颂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X是江晚姿?” 巫澹澹:“可是这次救你的人是檀杏啊。” “这个我也?想过,但是我问了二杏,她说?她没有收到什?么短信,那天就只是正好路过。” 吐司吃完了,尤映西捻了捻纸包装,在窸窣的声音里望向窗外被阳光染上一层金色的风景:“这些都是我跟阿晚一起猜的,感觉八九不离十,但我还真不希望是这样。” 尤映西笑?了笑?,眼中映着建筑物上空飘来飘去的白云:“好像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希望X是她,又不希望X是她。” 知道另一个时空的江晚姿也?喜欢她就足够了,如有一日她归土,只盼江晚姿的喜欢随风而散,再像以前那样流连风月中不从红尘过。 但如果猜中了,她是归了土,江晚姿对她的喜欢却没有消散,不去遗忘而去沉湎,不向前走,而是回头,偏不认命,要?么失而复得,要?么同穴而眠,不甘心不罢休。 天人永隔,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注1) 她在那个不再有我的世界里,一定过得很痛苦吧。 那天演唱会结束,檀杏与霍若然吵了一架。 尤庄琛突然出现?在后台并未给她带来感动,收到尤映西的微信,那一刻情绪立马爆发,冲不经她同意便通知家人的工作人员发火,弄得尤庄琛异常难堪。 休息室里几个成员都在,酒见还是头一次见到檀杏这么生气,她向来只是个孩子气的纸老虎,待人待物虽说?没那么有礼貌,但哪怕是出道以后最当?红的日子里也?没有不把人当?人。 现?在却连左佳递过去的杯子都给打?到地上,水装得太?满,还溅到了左佳身?上,好在不是滚烫的液体,除了衣服湿了以外,倒没什?么。 “二杏,你干什?么呢?”尤庄琛以父亲自居,拿腔拿调。 檀杏鼻子里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尤庄琛蹙起眉头:“爸爸为了来这一趟连台里的工作都放下了。” 苦情的戏码不仅没奏效,檀杏心里还涌出为另一个人感到的不平,抬眼看?向尤庄琛:“我求你来的?我告诉你了吗,你自己非要?来。” 她递给左佳几张纸,说?了句抱歉,演出服也?不换,扔下满屋子面面相?觑的人走了。 容侃在给趴在沙发上腰间盘突出的施云湛按摩,问酒见:“二杏怎么了?” 头饰拆到一半的鱼莲回想了一下:“好像中场的时候二杏就不太?对劲啊。” 霍若然也?管不了家长就在旁边了,气急败坏地骂道:“疯子一个!” 中场是solo环节,每个成员都有,檀杏准备了一首自作曲,她的天赋全点在歌喉上,又不像酒见那样从小学音乐,所以还向酒见请教过。 曲润色了,词没怎么改,酒见知道是唱给谁听的,可惜等到檀杏登台献唱的时候,该在的那个人已经离场了。那首歌檀杏没唱好,倒没忘词,只是心不在焉的。 酒见带着卸了一半的妆追了出去,走廊的尽头,副窗的边上,她慢慢停下脚步,除了檀杏以外,还有另一个人。 是万晟的副总顾徐希。没进圈之前酒见就在名流云集的场合里见过她,这个人浪荡的名声不逊于江晚姿,在白富美?的圈子里玩心大是出了名的,江晚姿好歹会认真对待感情,她不是,纯玩,开心就好。 酒见也?不奇怪顾徐希跟檀杏互通往来,成团之夜已经是1pick的阶段,顾徐希追节目网友都知道,但那天晚上豪掷出一套车子的钱,一举将檀杏送到了第?二名的出道位,差点压过了酒见,立马衬得2pick阶段也?被砸过钱的那位像个通房丫头。 一下子露出马脚,喜欢得明目张胆。 网上的人言之凿凿,檀杏能?出演《足下之舟》是主投公司万晟的小顾总举手之劳。 一语双关,酒见却不屑一顾,眼前的场景逼得她不得不信。 顾徐希五官生得没那么精致,还是单眼皮,属于妆容加成的氛围美?人,私底下不像在公司里打?扮得那么严肃,刘海也?放了下来,显得才二十多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本人瞧着不太?聪明,导致她一直有地主家的傻闺女的外号。 “这束花是我的,这束花是尤映西的。她有事先走了,跟你说?过了吧?” 檀杏点头:“谢谢。” 她只能?拿一束,自然拿的是尤映西的那束,顾徐希不以为意,还好心道:“要?不要?我顺便帮你一起拿了?” “不用了。”她单手将花束抱得紧紧的,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酒见走了过去,顾徐希目光落在她一半素颜一半浓妆的脸上,没想到家教一直很好的这位也?有失了仪容的时候。 “月城小姐,好久不见了。” 她与顾徐希的交集不多,酒宴上的点头之交而已。 颔首道:“顾小姐好。” 她们?两个各有意图,对象又都是同一人,檀杏站在中间,面对两人同时抛过来的难题愣了一下—— 顾徐希:“跟我走吗?” 酒见:“二杏,跟我回去。” 跟酒见回去要?面对尤庄琛,跟顾徐希回去要?兑现?交易,檀杏在烦得要?死与有点烦里面选择了迟早要?面对的后者。朝顾徐希迈去一步,对酒见说?:“我跟她有点事处理?,你先回去吧,你妆都没卸完呢。” -- 第190页 “你也?知道我妆没卸完就出来找你啊?”酒见抿了抿唇,她气不过,又替檀杏感到难过,将父母从小灌输的礼节抛诸脑后,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直白问道,“真像网上说?的那样吗?” 檀杏浑身?一僵,没回头,给了个没有太?多情绪的背影:“差不多吧,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你给过我理?解你的机会吗?”无力感席卷全身?,酒见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又退回了认识的原点,那个时候檀杏在节目里就像独行侠,她好不容易与她发展成朋友,直至如今却也?没有多么亲近。 这个人就像块捂不热的冰,她贴过去,体温都被吸收,冰却不化,自然也?见不了那颗藏在里面的鲜红心脏。 那张化了战损妆的侧脸隐匿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无情,檀杏的口吻也?十分冰冷:“那就别?理?解了,我习惯了一个人,不希望有人走进我的世界里。我想要?什?么,追求什?么,我自己明白就好。” 酒见停在原地,夜风吹动她的发丝,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慢慢走回休息室,却因为连日来加班加点为檀杏包揽歌曲而体力不支,走到门边的时候两眼发黑栽倒在路过的施云湛怀里。 腰才刚好一点的施云湛面露痛苦:“哎哟喂我的老腰!” 老幺鱼莲:“怎么了?靠,队长——容侃,然哥,快过来啊!” 座驾停在路边,车窗贴的防窥膜,顾徐希名下的车子都这样,跟狗仔斗智斗勇她十分在行。 不过,旁边这位哭得是不是有点太?凄惨了啊? 檀杏吸了吸鼻子,那包纸巾就放在她吊起的胳膊上,顾徐希没江晚姿那么温柔细致,干不来帮人擦眼泪的事,扔了包纸巾给檀杏自给自足,反讽倒是一流:“这么难过,刚才还凶她?” “我难过又不是因为她。” 顾徐希指尖搭在方向盘上点了点:“真的啊?” 檀杏沉默了,望向窗外,将近凌晨的场馆没什?么人进出了,有些冷清,热闹果然只是一时的。 “去哪个酒店,给个痛快好吧?” “就你那胳膊,真不怕在床上被我折了?”顾徐希笑?了笑?,“唱跳了两个小时还吼啊喊的,到底是脾气大还是体力好,等胳膊好了再好好表现?。” 顾徐希发动汽车,将导航定位在一家烧烤店,檀杏狐疑道:“你干嘛?” 对方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男人,有那么精虫上脑吗?作为粉丝,今天的演唱会非常满意,请你吃夜宵。” 檀杏没想到有这一出,愣了一会儿才说?:“那谢谢了。” 顾徐希:“你也?还真不客气。” “有什?么好客气的,你有钱我没钱,反正欠你的也?还没还,等到那天你多玩我几次,两清。” 再说?了,她小时候也?没少吃人白饭。 生怕被打?扰,檀杏想将手机飞行了,从兜里掏出来,刚要?设置,进来一条短信。 触碰屏幕的指尖抖了抖,檀杏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为什?么会这样,她都已经换了号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白居易《长恨歌》 * 平行时空这个之前有个读者猜中了一半,现在揭晓了,给你发了个红包记得查收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95 贾佳迦给赵树生了对龙凤胎, 先出来的是男孩子,后出来的是女孩子,兄妹的配置好得?超出了预期, 贾家赵家两边的家长都十分满意。说到冠姓又起了点争执,无非是都想男孩子随自家姓, 贾佳迦听?说了直冒火, 不明白都什么年代了女的又不是不能继承家业。 她?说你们要协商不下来,那干脆都姓贾, 我生的我做主。 两家人商量了一夜, 决定周岁的时候不仅要抓周, 连姓也顺便抓了。听?天由?命, 这该公平了吧? 这办法?也算前所未有, 请客吃饭的时候大?家还?在拿这事当谈资, 好在都是相熟的人, 说说笑笑就过去了,没人放在心上去计较。 贾佳迦从孕期直至产后的一条龙服务堪称天价, 身体恢复得?比一般人好, 所以?没几天就能下地了, 她?家是中西混合家庭,也不兴坐月子那套。婆婆那边本来还?想劝着坐个十天半月,贾佳迦哪是坐得?住的性子,说又说不听?,差点没给半个妈当场打?上一套军体拳来证明自己身体确实好得?很。 这不今天办宴席, 她?也来了, 孩子月嫂在带,奶都不需要她?喂,喝的人工奶——怀孕之前贾佳迦做足了功课, 跟赵树商量好不喂奶的,夜里涨奶能疼醒,她?可?忍不了。 中式饭庄掩映在一片葱茏绿意中,从外面观,青瓦红墙木格窗,以?为?是清静之地,在里面列席,谈天说笑孩子哭,可?真是吵闹不休。 这么大?片地方,位置在京郊,还?有酒店住宿的服务。长辈里一拨男的还?在包厢喝酒,一拨女的出去散步了,晚辈另外开了个包厢,打?麻将。 今天来的人虽然不少,但也不多,凑不出两桌,轮空的几个在观战,也随时能替上去。 江晚姿今天穿得?休闲,淡黄针织背心,白色牛仔短裤用细皮带简单勒着,露出一截坐下来也没有赘肉的腰,直角肩连着的两条胳膊修长白皙,右手指尖摸到一张牌,不加犹豫,摊出去,把面前的牌朝众人推倒,耸耸肩,美?得?惊心动魄的脸露出笑容:“不好意思,又胡了。” -- 第191页 “靠,什么牌运啊,这位子不行啊。”褚煦喝了口勃艮第,不肯打?了,要盛沛来收拾烂摊子。 顾徐希打?了个哈欠,她?今天状态不对,惹得?众人纷纷出声戏谑,她?在这方面一直坦荡,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动麻将机牌起牌落,很快砌好四面墙。 她?拈着备用骰子扔了个不作数的数:“还?能怎么,上床弄的呗,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体力真好。” 昨天晚上檀杏人好好的,顾徐希差点哭了,对方将皱巴巴的那顿夜宵的账单送到她?眼前,一脸正直地说“顾总我不欠人情的,那天虽然喝了酒,但没开玩笑,1000一次,算上本来就欠你的,你还?要干我两次”。 檀杏口吻真诚得?像是只想还?清这笔债,但实际上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这位金主,别躺着偷懒了,要不然你叫人送个假几把过来,你怼进来,我自己动,你努努力要回本金行吗?” 顾徐希眼泪快要淌下来了,被子往她?那儿一盖,再转过身去,不想她?见到自己酸得?直抖的手:“你丫给我闭嘴,下次再请你吃夜宵我是狗啊!” “……都是你自己点的好吧?我说吃不下那么多,你非点,原来是你自己能吃。”檀杏冲着顾徐希光裸的后背翻了个白眼,“你家以?后要是破产了也是被你吃破产的吧。” 从小就是个吃货的顾徐希第一次恨自己那么能吃,哑巴了半天,才咕哝说:“女生有不喜欢吃的吗?你少说几句会死?话怎么这么多。” 后半夜风平浪静,不知道凌晨几点,顾徐希起夜上卫生间,自家酒店装的智能夜灯随着她?的脚步一路亮着,回来的时候路过床的另一侧,愣住了。 檀杏像是被她?踢下了床,顺势躺在地上酣眠。对床上用品挑剔得?堪比选妃的顾徐希完全没法?理解,这什么人啊,就算有地毯也是又硬又凉,竟然能睡这么舒服? 胳膊酸是酸了点,但抱个女人到床上也没那么费劲,尤其?是檀杏这类当偶像的,更是瘦得?过分。 借着夜灯的光,顾徐希见到檀杏后颈布着几颗小小的黑痣,她?身上的痣好像还?不少,长在某些地方再配上晶莹的汗液,有别样的性感。 辛予可?难得?没上阵,在沙发上跟未婚夫咬耳朵,她?跟应南修成正果了倒是不缺打?麻将的机会,应南那边一堆麻友,随时都能凑桌子。 她?边嗑瓜子边打?趣:“让你健身你不健身,光饿能有什么好身材啊,年龄上去了体力当然跟不上。” “阿晚,是这样吗?”褚煦娇滴滴地问?,被盛沛喂了瓣橘子。 江晚姿掀了掀眼皮:“谢邀,我体力好得?很。” 顾徐希问?赵树认不认识一天瘦成闪电两天马甲线一周四块腹肌的私教,赵树八块腹肌全靠日复一日地锻炼,她?这一问?,人都傻了。 贾佳迦直白地打?击她?:“你要么画要么P,可?能还?快一点。” “哎,不对啊。”贾佳迦矛头转向江晚姿,“你有对象吗,就体力好?” 这群人里也就她?因为?住院待产不知道了,其?他人都憋笑,贾佳迦一脸莫名。正好江晚姿放在桌上的手机来电话了,她?将来电显示凑过去晃了晃,捞起衣架上的蓝白条纹衬衫,走出去了。 房门合上的刹那,听?见贾佳迦大?大?的一个“靠”: “尤映西啊?真的假的?复合了?什么时候?” 顾徐希:“不然你以?为?她?刚才为?什么叫后厨单独备一份甜点?这家饭庄什么时候提供过外送服务,江导一掷千金,人家大?厨亲自开车送过去的。” 贾佳迦了然:“我说呢,她?又不喜欢吃甜食,以?为?是买给她?家江荔的,但那家伙不是在减肥吗。谢嫂子管江毓管得?严,也不给吃这些,原来是这样啊。” 一伙人越听?越觉得?齁得?慌,又觉得?她?们当年都那样了还?能复合,也蛮不容易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捱过家长那关?。 屋外是一条颇具古韵的回廊,房梁上等距悬着纸糊的黄色灯笼,江晚姿走到临湖的那一面,京郊入了夜,风大?,温度凉,她?外搭了件衬衫,长款的,到她?身上堪堪遮住屁股,屏幕一摁,接通了视频。 那头是尤映西,歪着个脑袋,让出一半的位置给了桌上的外卖盒。 她?哭笑不得?:“这哪家啊,怎么连碗也一起送了?” 来的人也不是外卖员,高档饭店的大?厨长得?十分帅气,碗是不要了,江晚姿给的钱哪怕把碗算上把来回的油费算上也是溢价的,倒是害羞地要了个签名。近来人气越来越高的女演员没什么架子,说签几个就签几个,算是兼职外送的意外收获。 江晚姿说了店名,尤映西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它家,颂姐说味道还?可?以?。” “当然了,好吃才给你买的。”想着有长辈在,江晚姿今天化的妆比较端庄,但本人的那点艳丽压根压不住,迎着风轻轻一笑,大?波浪被往后吹,露出额头,发际线完美?,唇色也惹火,风情尽数染上眉间。 尤映西盯着她?趴在木栏杆上故而突出的锁骨,因为?尝过味道,很久没吃了,现在也吃不到,更馋了,喉咙明显地咽了咽。 江晚姿使坏:“口水,淌下来了都。” -- 第192页 那傻子真的去抹,发现被骗了又气又臊。尤映西从地板上捞起小酒,没玩的了,开始玩猫,但猫也有脾气,不理她?。 望着屏幕里的人,捧着脸问?:“什么时候能见面啊?” 她?们都在燕京,但也都有事,而且也不是什么场合都方便见面。尤映西那边一复工,录节目,拍杂志,访谈……秦颂反正是不会放她?闲着,闲下来了也是在温戏,怕回了临港找不到状态。 江晚姿也忙,除了目前的电影以?外,在筛选下一部要执导的影片了,她?有意想突破,但还?没想好要拿哪个不擅长的题材片试水。今晚不回去也是因为?明天一大?早要去见几个编剧。 “想我了?”她?问?。 尤映西还?是像以?前那么直球:“你该问?我什么时候不想你。” “难道你不想我吗?”她?一向贪凉,在空调房里也穿得?少,一条吊带裙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穿出了崔醒的影子,柔软的胸露出一半,明晃晃的勾引。 广场上的两行路灯次第相连,将淡黄的光晕一直延伸到远处,江晚姿望着尽头,朦胧的一片房影。明明是别人的家,但就是能给她?温暖的感觉。 她?笑:“不想你怎么记得?给你买甜品啊?” 尤映西凑过来,那张没化妆也足够漂亮的脸放大?又模糊,隔空吻了江晚姿一下。 她?在家里当然没有穿内衣,画面中,随着往后退的动作,雪白的胸也轻轻晃动,沟壑中间上面一点的位置有一小团红印。 江晚姿知道是小酒这个色胚,咬着后槽牙吃醋:“等我回去把它的爪子剁了。” 尤映西笑她?幼稚,又聊了一会儿,她?们约好过两天见面,可?能也是去临港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江晚姿回头,在楼梯口遇到一个熟人。 温棠棠以?前姓江,是她?二叔的女儿,被温以?静过继了,现在是云博要害部门的副总监。 “堂姐。”温棠棠刚见完客户,喝了点酒,走路有点飘。 温以?静培养人不像江承毅一上来便是总经理之类的,温棠棠被扔去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有能耐,也守礼,能被颜控的温以?静选上,长得?自然也不赖。喊的这声堂姐一下子又姓回了江,她?自己知道,江晚姿如果想要云博,肯定轮不到她?。 家族聚会时两人经常碰面,不怎么熟,这么多年没见,温棠棠出落得?更大?方了,她?身上有股奇妙的磁场,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也会觉得?这个人相处起来会很舒服。 温以?静玩男人玩得?自己像个祸乱天下的妖后,找的这个温棠棠倒还?蛮惹人喜欢的。 江晚姿点了点头,见她?带着助理,便也没有过多嘱咐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看累了吗?不然我看周四有没有榜单,没有的话我一天十更五天左右光速完结算啦?我也累了其实……趁我对这本还没腻,霸王榜前三可以私信我点番外了哈,因为我怕腻味了以后写出来的番外很营业风……看过我以前文的应该都知道,我一般写到二十万左右就会腻味,从而烂尾,这本这个字数其实很不容易了……主要是真的很喜欢某些角色。 第96章 96 再?回到?热带与亚热带交界处的临港, 热岛效应影响之下,天已经热得不行了。 休息了一阵再?开工,好比放假开学?, 头几天大家普遍犯了收假综合症,状态都不怎么样, 后来慢慢步入正轨, 进度也跟上来了。幕后团队的核心成员有一半都与江晚姿合作过?,配合度极高的可见性?成效是预计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就能?杀青了。 江晚姿之前为了买合成视频的原素材, 给了浪点娱乐跟拍花絮的独家, 其实?也正好配合宣传。 这部电影前期热度颇高, 先是曹叁乙生病住院, 再?是江晚姿回国复出?, 激起了外?界更多的期待。 她导演电影本来就有天赋, 同性?恋的身份在一片唏嘘声里被迫公开, 成了锦上添花,无数人感慨终于知道她的电影中为什么女人美得那么有生命力, 哪怕是《关山外?》那个?长相寡淡被人说从里到?外?就像白开水的尹曼, 也留下了经典的那一幕。 俄狄浦斯式的悲剧起于十?九年前的帝师预言, 尹曼饰演的女主角应听荷从小被帝后抛弃,在远离中原的关山外?长大,感念义父的养育之恩,不惜沦为杀人工具。 以美色勾诱坐拥江山的帝王,却喜欢上了这个?雄才伟略的男人, 不惜毒杀了中宫位上早年丧女而一夜白头的皇后, 胎记暴露,母女相认,她竟逃不开那个?预言, 成了弑母恋父的怪物。 被大雪覆盖的深山,她在这里习武,在这里长大,岂料抱剑归来是深恩负尽,孤崖边独对夕阳。 最后一缕恩情她要亲自斩断,淌血的剑尖划过?皑皑白雪,风雪中,她扬剑,寒光一闪,几步之外?的义父没有躲开,十?二章的冕服在胸口处被刺破。 她的义父,教她无情教她心狠。 如果无情,怎会有恨?如果无情,他?为什么不躲? 她知道他?舍不得那一方玺印,也在这一刻知道了他?对自己有眷恋有愧疚。 杀了不好,不够痛,死其实?也是解脱。 她要偿还她的罪孽,也要他?以后见到?每一滴鲜血每一抹红色都想起她,自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养育她的那天起,她在生,也在死。 -- 第193页 应听荷凄楚地笑了一下,突然拔剑,用沾了他?血液的兵刃横颈自刎。 尹曼个?子不算高,但身板薄,还学?过?古典舞,演古装天然有优势,一袭本来要嫁人的红裙被鼓风机吹出?了肃杀的味道。 很多导演对于自刎场景的处理都会用机器绕着轨道,转圈圈,人再?翩然落下。江晚姿也试过?这样做,但不满意?,情绪的爆发与鲜血的喷溅分秒都在流逝,演员的表情再?怎么夸张再?怎么放大也少?了点冲击力。 琢磨过?几次,最后呈现出?来的画面?美得令人心颤。 应听荷倒在地上,剑划得极深,割破大动脉,血流不止,她睁着眼?睛望着海东青飞过?的天空,一边笑一边喷血。俯拍的视角,她就像一朵跌入尘土的玫瑰,华丽的裙身展开,宛如花叶在舒张。 雪地的白突显了她的红,尹曼一直被诟病的小白花气质陡然被泼溅,没有泛滥成大红,薄薄一片,显得脆弱,被血糊了的脸有点肮脏,像生命最初鲜血淋漓的模样,生的彼端是死,死的尽头也是生。 后来有人评价这部电影,说江晚姿不喜欢造神,她不玷污女人也不瞻仰女人,常常用一把刀剖开这些角色的肌理,袒露烂疮,标明隐疾,脓水慢流…… 她不问女人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她用故事?去叙述,逼观众去共情。 即便是在观赏区自命清高的嫖客,她也要一屁|股给他?们踹下去,要欣赏,先学?会平视。除了平视,也可以是背离主流的角度,越是圣洁的神女越要居高临下打量,盯着她的脚趾自然不知道原来神女也会长头虱,越是卑微的蝼蚁越要仰头去望,盯着她的□□自然不知道有多少?个?婴孩曾啃咬过?她的乳|房。 “你把妓|女当妓|女,当然只能?见到?情|色。”江晚姿提了一下孟玉成,“孟编剧写的崔醒不仅美在皮囊,更美在灵魂。” 江晚姿:“庄迩也是,在喜欢与不喜欢以及为什么喜欢的心境里挣扎,她的视角其实?是人的视角。作为人的庄迩与被当做人的崔醒,这样的对碰是吸引是性?|欲,是怜悯是打捞,也是情不自禁的依赖,无论什么都充满了人性?,上映了以后应该很多人会共情。” 浪点娱乐的话筒被她拿在手上,修长漂亮的手容易吸引视线,记者很快注意?到?她右手中指戴了个?戒指。话题陡然一变,问她的感情状况。 采访地点是在休息室,拍花絮的时候一个?在一边还不明显,等到?导演与两位主演并排坐在待客沙发上,一眼?望过?去,只觉得是视觉盛宴。 花絮得配合宣传,等电影上映之前才能?放出?去,浪点不仅没吃亏,还另外?赚了个?采访,上周放出?去的直播链接,现在已经有近百万人了,还陆陆续续有用户进来。 没开美颜滤镜,也没怎么打光,三个?人还是美得弹幕里面?嗷嗷叫。 冰皮月饼:卧|槽,江晚姿到?底为什么不肯去客串一下啊???耿夫那张熨斗被压扁似的脸都沉迷演戏不可自拔,求求美女导演下海X(下凡)造福颜狗! 不浪漫的太阳:她真的三十?岁比二十?岁还有魅力,ntxl人均恋姐我承认了,我以前看不上她我现在想被她上,声音也好好听,她要是在我耳边讲这些有的没的电影理论,我只会当做她在勾引我,然后湿出?两条河 燕麦奶太贵了买不起:我知道最近尤映西X檀杏的二檀映月有点火哈,容许我ky一下,江晚姿跟尤映西站一起还蛮配的,感觉一个?是alpha一个?是装a的软o 哎呀初恋没了:楼上的你别怕,嗑这对的也不少?,除了小花X伯乐以外?,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尤映西出?事?那天江导也在 红烧四喜丸子:我不喜欢江晚姿这一类的哎,攻击性?太强了,尤映西好美啊,不愧是同期小花的颜霸,这个?妆风尘味好浓,想起她演的阿雯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尤映西眼?神还那么干净啊,太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了吧! 你的传单:神仙剧组啊,好想快点上映!檀杏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女明星要有少?年感得身板单薄,前不太凸后也不太翘,能?驾驭短发,穿搭比较随性?率性? 江晚姿换了只手拿话筒,右手张开看了看自己的戒指,笑得摇曳生姿:“感情状况啊?” 旁边的尤映西清了清嗓子,江晚姿忍不住笑,模棱两可地说:“如你们所见,正在谈。” 休息室里与屏幕前都是一片惊呼,檀杏扯了扯嘴角,满脸写着受不了。 记者深入问了下去,圈内还是圈外?,多大了,是以前处过?的女友吗? 尤映西听到?最后那个?问题脸色都白了,偏偏江晚姿无所谓似的回答:“圈内的,比我小,对,前女友。” 弹幕上刷过?一串人名,孔繁与郑令原出?现的频率最高。 尤映西装作要跟画面?外?的助理交代事?情,侧身了一会儿,实?则在对江晚姿施以掐肉的酷刑,也舍不得真掐,毕竟大夏天的,对方穿的薄衬衫抵挡不了多少?力度。 只是在提醒她适可而止,笑得也太灿烂了,弄得尤映西心花怒放也想笑,怕露马脚。 还没到?公开的时候,江晚姿知道,怎么也得尤映西在圈内有立足之地的时候再?谈这些。 -- 第194页 她手伸向后,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轻轻握住尤映西的指尖,捏了捏,无声地告诉她:放心。 圈内的,比我小,前女友。 尤映西前面?两条都符合,唯独后面?这条,媒体与大众鲜有人知。 所以弹幕里面?猜来猜去,从台前到?幕后与江晚姿传过?绯闻的人都过?了一遍,也没人猜尤映西。 好笑的是,比我小这条一下子将很多人都筛出?去了,竟然只有郑令原是比她小的,但也没小多少?。 于是又?问江晚姿是不是郑令原。 之前两人一同现身高档餐厅,翁岭官方与江晚姿自己都在微博上澄清了。不过?还是有部分网友很吃破镜重圆的戏码,尤其是当年那么轰轰烈烈,使得这对如果破镜重圆更具有戏剧性?,令人期待。 被捏住的指尖随着这个?问题一点点从她手中挣开,江晚姿心里直叹气。 面?上的笑容带了些微的苦涩,怪自己搬石头砸脚。 “逗你们的。”江晚姿轻松状态下本来就喜欢开玩笑,她这张脸也正经不起来,从小到?大不知道骗过?多少?个?心甘情愿被骗的小姑娘。 她说:“其实?是我表妹,远房表妹,我喜欢了她很多年,她也是。” 江晚姿点到?即止,冲尤映西笑了一下,将真正的答案藏在只有她们两个?知晓的暗号里,将媒体弄得云里雾里便事?了拂衣去,主场交给了两位主演。 尤映西与檀杏回答了一些不涉及剧透的问题,这也是她们自上次李越事?件以后第?一次同时露面?,檀杏被问及关于救人的感想。 她身上是庄迩的打扮,舞台上的浓妆可以给人很多想象,却也抹杀了本人的特质,所以偶像总是蒙着朦胧的光,叫人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素色花衬衫跟牛仔裤的着装十?分休闲,穿着裤子无所畏惧,檀杏坐姿随意?,腿有点开,头发也没有太短,到?肩膀的长度,发尾翘起,弹幕刷过?一片泥塑粉。她说话从不端着,有点轻浮,正是年轻人直率的心性?。上个?月刚从燕戏毕业,很多人也在期待她明年CHIC解散彻底转型以后的表现。 檀杏:“没什么感想啊,我那天正好在练舞,下楼买点东西,遇见了就救了。” 记者问:“如果是别人也会救吗?” 她注意?到?尤映西向自己投来的注视,笑了笑:“这样的假设好无聊,也许是因为我们正在演感情戏吧,我把她当成崔醒了,庄迩肯定会去救崔醒啊。” 主演在认真回答问题,浑然不知直播间已经快打起来了。 顾徐希xxx与用户abfqpogf一直在争抢给檀杏送礼物的榜首,飞机轮船送得毫不手软,最后顾徐希有一阵没再?送了,用户abfqpogf也停了,两人像在隔空较劲。 檀杏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对左佳说:“你算算她砸了多少?钱。” 她真的不喜欢欠人情。 但顾徐希真的弱爆了。 至于那个?用户abfqpogf后面?也被人扒了,哪怕刚注册也有一些蛛丝马迹,见杏起意?超话的大神艾特酒见的小号:队长,你说的再?也不理她了原来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十更的反应不是很大,那就继续三更好啦呜呜呜…… ps,你们实在很忙的话就不用留评啦,我是以为没人看了才问的,唉…… 第97章 、97 剧本的后期崔醒非常消瘦憔悴, 回了临港以后拍的就是那部分的戏,尤映西要?更?瘦下去也不能运动,因为崔醒的瘦是不正常的瘦, 病态明显,所?以她吃了近一个月的减脂餐, 等?到复工那天差不多就是个纸片人?了, 风一来就能被吹倒似的。 她当?年决定入这行,除了有江晚姿的引导以外, 自己其实也感兴趣, 而且这几年是越发喜欢了, 对?待什么角色都?极为认真。 尤映西翻过很多次剧本, 也写过崔醒的人?物小传, 她对?于崔醒的理解其实跟孟玉成有点出入, 但是孟玉成被她说?服了。 那是在剧本研讨会上?, 江晚姿也在,她听着尤映西阐述的内容, 嘴角忍不住勾起欣赏的笑?, 察觉到对?方的余光有波及自身的可能, 立马收回那点弧度,正襟危坐了。 “崔醒瞒着庄迩,但又把那封信留给宏姐,希望庄迩有朝一日能见到那封信。这个行为是有点矛盾,但因为她是女人?, 而且是个身世悲惨的小姐, 我觉得这个桥段十分合理。” 尤映西的剧本上?划了很多痕迹,她扎着头发,备用的黑色皮筋套在细嫩的手腕上?。她看向正在思考的孟玉成:“第一次有人?这么爱她, 而且还是同性,相遇还充满了戏剧性,她认为自己只是庄迩人?生中的一个意外,所?以那封信交给庄迩也没什么。” 她喝了点水,又继续:“第一,在崔醒的猜想中,庄迩可能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会再回到临港。第二,她不相信会有人?为自己而死。” “所?以我在人?物小传里把这封信给了宏姐,而不是庄迩收拾崔醒遗物的时候自己找到的。” 孟玉成斟酌了一会儿,问檀杏怎么想的。 檀杏拿着自己那份人?物小传,在脑子里分别预演了两个版本,她说?:“崔醒把这封信交给宏姐,她是希望庄迩能见到这封信,如果是写了但是没给,又被庄迩自己找到了,那么这是天意。” -- 第195页 “最后却是意难平。这个上?天是不是有点太反复无常了?” 观点的输入与覆盖需要?时间,所?以孟玉成不是当?场就同意改剧本的,江晚姿见他犹豫不决便?说?:“这个就先待定,可能等?开机了又有别的想法。” 演戏是这样的,尤其对?于演员而言,随着剧情?深入代入感会越来越强,甚至有一些专业演员演戏时太过投入,好几年都?走不出角色。 尤映西现?在就有点太沉浸在崔醒里了。 以色侍人?未必长久,庄迩早就想劝崔醒别干皮肉生意了,但对?方既没读过书也没一技之长,餐馆里面当?服务员的那点工资压根不够崔醒花的。崔醒也不想庄迩养她,觉得对?方也就是个大学生,家里有点钱但也不是她自己的,更?何?况她爸还二婚了。 后来是有一次在床上?干着干着就被庄迩哄着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女人?的嘴果然是糖衣炮弹,崔醒上?了个成人?夜校,学做吃的。 从成人?夜校到出租屋的那条路,庄迩骑着小电动带崔醒走过无数次。 这天晚上?的戏是尤映西的单人?戏,崔醒把庄迩逼得离开了临港,她独自一人?走过这条路。 夜校门口摊贩林立,崔醒买了一个烤红薯一个烤土豆,阿婆收钱的时候问了句你朋友呢? 庄迩对?于崔醒来说?其实不算是朋友,她的朋友是介绍她做皮肉生意的宏姐,是夜总会里搔首弄姿的小姐,所?以她愣了一下,才知道阿婆说?的是庄迩。 阿婆也不过是随便?问问,这个点夜校的成人?班正好放学,从侧门出来了很多人?,她有生意要?做。 崔醒自己其实很少吃烤红薯烤土豆这类的东西,因为要?剥皮,她的懒体现?在方方面面,连吃也不例外。以前烤红薯烤土豆都?是庄迩为她剥的,她负责吃就好了。 走在人?潮如海的夜里,崔醒一个人?显得有点孤单,电动车不断从她身边卷风而过,那一张张笑?容洋溢的脸映入她眼帘,烤红薯与烤土豆渐渐冷了,一如她的心。 没吃完,连着塑料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她为自己找了个买卫生纸的借口,抬脚迈入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目光却瞄准了货架上?的烟与酒,数量是一包与六瓶。 作案地点是十字路口附近的巷道,崔醒头一次这么糟蹋自己高价买来的裙子,靠着青灰的墙慢慢滑坐到地上?,红唇含住一支火光明灭的烟,涂着美甲的手握着一瓶酒。 崔醒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影视剧里失恋总要?吸烟喝酒,现?在知道了,但她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恋,因为甩开庄迩的人?是她自己。 床上?的关系始于金钱,止于金钱,她跟庄迩的关系始于欲望,止于喜欢。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必须要?在一起,崔醒倒没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宏姐听说?她要?骗庄迩要?赶她走的那天,恨不得戳破她不开窍的天灵盖:“你傻啊,她爸开玩具厂的,现?在小孩儿的钱多好赚,吊着她你还怕犯了瘾没钱买药?” “比她有钱的人?多了是了,我吊别人?不是吊?”崔醒反驳。 宏姐懒得说?她了,因为明眼人?都?知道崔醒为什么要?装作已经被人?包养了,庄迩关于崔醒的底线太低了,一般的嫖与卖根本气不走她,只有这样,才会打破她所?有的幻想。 有人?路过哼唱着歌:每每碰上?了意外,不清楚未来。(注1) 烟像假烟,酒像假酒。 崔醒没读过什么书,很多成语听过虽听过,都?是望文生义。在这样一个无论?怎样都?会想起庄迩的夜里,她明白?了,原来无孔不入是这个意思。 这个场景是一镜到底,对?演员要?求很高,尤映西酝酿情?绪酝酿了将近一天,NG过几次,哭过好几条,有闷声痛哭也有嚎啕大哭,一遍遍在试哪一个更?好。休息的时候尤映□□自蹲在角落,眼神哀痛,还沉浸在戏里,没人?敢上?去打扰,连化妆师为她补妆也是小心翼翼。 上?一条江晚姿都?喊过了,是尤映西自己不满意,想再试一次。 现?在这条确实比上?条更?好,监视器里尤映西瘦削的身形与路过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脚边倒着几个酒瓶,咕噜又灌了一口,捏着烟的手揉了下眼角,又揉了一下,再将一双眼盖住,浑身忍不住发颤,在想起这首歌歌名的刹那落下眼泪。 一生中最爱。 在燕戏学到的技巧足够尤映西表演怎样漂亮地哭,表情?管理学会不难,难的是脸不崩的情?况下还要?将自身的情?绪传达出来,感染别人?。 她做到了,围观的众人?都?在流泪,江晚姿的眼眶也通红一片,她真的很开心,她喜欢电影,她喜欢的人?喜欢表演,她们会有很多的机会一起完成令人?满意的作品吧? 另一个时空的X,你真的是我吗? 不管是不是,我们一起努力,改变未来。因为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她了,那样的五年,一次就够了。 酒是真喝的,这么几条下来还喝了不少,巫澹澹拿着胃药在旁边等?,刚cut便?在如雷的掌声中冲上?去了。秦颂这样的经纪人?不是走哪儿跟哪儿的,为了确保尤映西身边随时有人?,她又多派了一个助理过来,底细也查过,清清白?白?,还学过防身术。 -- 第196页 这人?叫卞芝兰,也跟着巫澹澹一起过去了。 “谢谢。”尤映西待人?一直礼貌得当?,是家教使然,也是天性善良。 她就着温水吞了药,对?两人?说?:“我就在这儿缓一会儿吧,有点脱力,你们先回去也行。反正也收工了,有江导在。” 尤映西的艺人?团队全都?签了保密协议,要?是不小心说?漏了恋情?,可能要?赔得家底败光。有女朋友陪,她们自然不当?电灯泡了,收拾了东西回酒店。 工作人?员在拆边界线,这边算是中心城区,市政那边给的拍摄许可是晚上?十点以后,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行人?少,车也少。 小巷这边的拆迁户都?走得差不多了,更?是冷清。江晚姿交代好事情?,快步从机房走出来,见到尤映西还坐在地上?,轻轻摁着胃,听见脚步声,没松开,但摁的动作停了,手像是随意地搁在那儿似的。 上?次她刚出院就买醉,被江晚姿好好收拾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地都?软,对?方大概是觉得身体是底线,尤其是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硬是狠心拎着酒醒的她说?教了一番。 导致尤映西现?在沾点酒都?怕。 “怎么还坐在地上?,不冷啊?”江晚姿蹲到了她面前,目光从她的脸下移到胃。 尤映西:“还好。” “胃不疼啊?” 虽然是为了工作,但江晚姿早就给过了,是她非要?勉强。轮到这个问题就心虚了,尤映西别开脸,不敢直视她,支吾说?:“唔,吃药了。” 江晚姿刚要?张口,她赶在对?方发作之前展开双臂,笑?得双眼眯起:“要?导演大人?抱抱。” 导演大人?心都?化了,单臂将她抱住,不是十分紧实的怀抱,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胃。江晚姿说?:“下次不能这样了。” 她的身上?有柠檬汽水的味道,尤映西下巴抵着对?方单薄的肩膀,不远处,火车碾过高架桥上?的铁轨,轰隆轰隆的声音都?变慢,慢得让人?心安。 “我想配得上?你。” 江晚姿握着两座最佳导演的奖杯,她现?在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电影演员,拿的唯一一个奖项也只是最佳女配,她们在外人?眼中还隔得很远。 不想公开恋情?也是因为这个,她要?的般配不是一个虚名,好像有了这个虚名她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似的。而是江晚姿不会在以后被人?冠上?假公济私的名声。 路灯投下来的光束熨帖到了心里,江晚姿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傻瓜,没人?比你更?配得上?我。” 尤映西将她紧紧抱住,用电影里崔醒听见的那首歌回应她:“你是我一生中最爱。”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谭咏麟《一生中最爱》,我还听张可盈跟张子铭的版本,不一样的味道,也很好听,单曲循环过一阵。 关于攻受问题,百合互攻是普遍认知,不过个人有个人的偏好,这本标签是主受,因为我是i年上,而且小尤躺0比较香,白白软软的又很喜欢忍,就偏偏要你忍不住那种(bushi) 也会有互攻的时候啦,只是我写的话基本都主要写的小尤0,毕竟也有按照主受标签来找文的,别标签诈骗了。 明天见捏,明天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十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98 “小心她。” ——收到这条短信是在一天夜里。 剧组人多眼杂, 全都签保密协议意义不大,临时工顶替的突发?|情况又不是没有。江晚姿想想还是算了,她们在片场尽量避嫌, 女性之间偶尔亲密?点儿也没什么,没人规定女同性恋就不能有同性朋友。再说了, 就算真被目睹了有的没的, ?般的媒体都不敢越过她曝光。 两个人酒店的房间本来是上下楼,复合了以后江晚姿把自己的也挪到了同?层, ?来是如果尤映西出事了好照应, 二来是她们现在恨不得成天腻在一块儿。 秦颂前阵子来过?次, 回酒店的车上, 两人当着她的面亲亲我我, 旁若无人, 她差点没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两个助理脑回路跟她不太一样, 巫澹澹忙着炒股买基金,无暇关心, 至于刚来的那个卞芝兰, 经常一脸kdl的表情。 私下里秦颂让她注意一点儿, 别太明显了。 卞芝兰无辜道:“不是我明显,是她们明显啊。” 秦颂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没一会儿便捂脸了,心里直叹气,喜欢一个人果然不是靠嘴说的, 眼神根本藏不住。 她们面对对方的时候都特别不像自己。 尤映西么, 虽说高岭之花是公司给的人设,但她跟人相处的时候确实很有距离感,以至于压根不用秦颂干涉, 她自己也成了绯闻绝缘体。 但她在江晚姿面前就像一只猫,敞开了白花花的肚皮,对方怎么开心怎么玩的那种。 秦颂以前带盛沛的时候就认识江晚姿,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对方还在上大学,长了张说是祸国殃民也不夸张的脸,幸亏是在幕后,要是在台前,还不定得迷倒多?少人。 江晚姿凭真本事闯荡电影圈,有了成绩才被曝光家底,既漂亮又有才还有钱的女人,前赴后继的明星数不胜数。她也不是每?个都瞧得上,真正谈过的也就孔繁还有郑令原,后来也都吹了。 -- 第197页 孔繁太久远了,秦颂不太清楚,但郑令原那会儿她是在的,就算是两人的热恋期,江晚姿对郑令原也没有那么独宠,女朋友的地位还是不及电影。 到尤映西这儿,好家伙,顺位都颠倒了,就像那天晚上演崔醒醉酒那段,明明她也没有那么满意,但是发觉尤映西好像是胃疼,就想先过了那场戏。 别说是酒店房间在同?层,哪怕是这俩晚上同床共枕,秦颂都不惊讶,顶多叮嘱尤映西注意着点儿,年轻人别太不节制了。她作为半个妈,自从知道尤映西的性取向以来没少恶补女同性恋的相关知识,知道女女之间不像男女,普遍都能玩几个小时。 尤映西倒是想节制,每天拍戏回来累得半死,她累,江晚姿也累,两个人就算?起躺床上也是搂搂抱抱平安无事到天亮。 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尤映西裹着浴巾从一团带着温度的白雾里走出来,握着手机在等待的江晚姿听见动静抬了眼,她眼前的人发梢湿润,身上像是随便擦了擦,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薄薄?层水。 她迈下台阶,江晚姿目不转睛,眼神变得柔软,轻嗅对方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听见她问:“什么事这么急,又收到……” 腰被等不及的人揽住,整个人被抱起,还没落到地上的左腿与右腿一起在空中划了半圈,未说出口的也蓦地忘记。回神时,脊背已有了抵靠之物,是浴室对面的墙。 尤映西忍不住笑:“骗我出来就为了这个啊?” 她低头弄浴巾:“以为是什么急事呢,我都没系好。” 江晚姿握着她的手腕,在对方抬头的刹那不由分说吻了过去。 温柔的,流连的,漫长的,叫尤映西喘不过来气,另一只手迫不得已也松开浴巾,扶起对方的脸庞,投入地回吻。 走廊没开灯,唯有浴室斜斜射过来的?束,照着幼稚地玩浴巾游戏的她们。?方似强弩之末,要用身体去压住对方,浴巾才能不下滑;?方似游刃有余,?寸寸地退后逼得对方一步步向前。 退到浴室门边,尤映西柔软之处半露,仰着头,在对方含住的刹那轻轻咬唇,浑身颤栗,全然破防,浴巾整块滑落,在她们的脚边。 空气中的凉意拂过,尤映西脑子?激灵,也以同样的方式去回敬对方的脖颈与美得能养鱼的锁骨。欲望很快漫了上来,在两人越对视越湿淋淋的眼中,在微微卷曲的滴水长发底下柔软细腻的背上。 放在墙边穿衣化妆用的立镜,光滑的玻璃镜面里映着尤映西白嫩挺翘的屁|股,与另一人路过又不肯走的手。 ?时兴起的游戏,也没想到惩罚会是自己很久以前挖下来的坑。 之前闵又年给了几本追妻火葬场小说,尤映西看了以后脑子?热上网买了个东西。 但想是一回事,做是另外?回事,东西一直搁在抽屉里,没用过。 久而久之,也忘了它的存在。 江晚姿翻指套的时候翻出来的,太突然了,尤映西还愣了?会儿,想起来了以后脸色一红,将头埋进了枕头底下。 “这个……你自己买的?” 尤映西支支吾吾:“大概是吧。” 她听见江晚姿笑了?声,转了个身,趴在床上羞得上下蹬腿:“不要笑了,哎哟我真是……没脸见人了,社死了,明天就退圈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江晚姿拍了拍她的屁|股,笑声是听不见?了,但这个床边抖成这样她又不是傻的! “买给谁用啊?” 尤映西闭紧了嘴,唔唔唔了三个字。 江晚姿装傻:“尤映西?” 她把东西塞到尤映西手上,抱着双臂直笑:“行啊,你自己用,我瞧瞧怎么用,要是好用我给我女朋友也买一个。” 被就在眼前的女朋友踹了?下,尤映西将那个东西塞回给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是给我用,但是用的人是你。” “你真的喜欢小说里面写的那些啊?” 尤映西没明白,她从枕头下面露出半张脸,疑惑地看着江晚姿:“什么小说?” 对方手上拿着的玩具是特别可口的草莓奶昔色,上面有些凸点,尺寸还不小,尤映西瞄?眼都觉得肉紧。江晚姿说:“你那会儿不是给我传了部小说吗,什么囚牢的那个?” 她调出阅读器,送到尤映西眼前:“我以为你喜欢呢,花几天就翻完了。” “……” 尤映西现在只想冲到燕京晃晃闵又年那脑子,没准能淌出几升水来,不那么清水的小说怎么成了18X? 她憋着这股气憋得脸都红透了,想解释什么,又实在说不出口,毕竟来龙去脉里涉及的那本追妻火葬场内容也没好到哪儿去。 江晚姿将枕头拿开,扳着想转过去的她的脑袋,俯身下去,轻轻在脑门上亲了?口:“是笨蛋吗,买这么大个玩意儿给自己罪受?你喜欢,我们买小一点的,它家周年会上限定款,这个要么扔了,要么我送给褚煦。” 尤映西抱住她的腰,眨了眨眼睛:“那惩罚呢?” 指套的盒子放在边柜上,江晚姿爬上|床,被子拽过来,盖住了她们两个。 “先说正事,我怕我们待会儿玩着玩着就到天亮了。” “真有正事啊?是短信?我还以为你是那什么……” -- 第198页 身上不着?物的人依偎到了她怀里,江晚姿喜欢这样的感觉,抚过尤映西早就被吹干了的头发,笑着说:“所以以后洗完澡不要在我面前晃,有多?危险知道了吧?” 尤映西觉得这个人好无赖,明明是她自己刷卡进来的。 她瞥了眼短信,反应与江晚姿一致:“她?吕???” 江晚姿:“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她。” 之前调查过了,尤映西在圈子里有点过节的也就两三个人,除了吕??以外,其他两人不是那么好斗的性子,当初的不愉快只是团队交涉不当导致的误解,不像吕??那样,?个电影女配没了,后续资源又跟不上,才怀恨在心。 “我还是觉得不至于吧?”尤映西不是圣母心犯,她向江晚姿解释,“上次那件事吕??的本意是要败坏我的名声,李越开车行凶应该不在她的设想之内。” 江晚姿:“但是现在除了她以外,没有别的目标人物了。而且,她那个时候可能只是想败坏你的名声,但是经过这事,吕??的名声反而变差了,见?到你越来越好她会不妒忌吗?” “人一旦走投无路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她那边我找人盯着,有什么动静也好做准备。” 尤映西认同地点头。 她们的讨论转移到了X的身上,尤映西觉得X发?送时空短信的能力应该还不怎么成熟。她说:“就像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体积庞大,运算能力差。X那边时代发?展的情况应该跟我们这边差不多?,哪怕她找到了跨越时空交流的方法,可能有很多?限制,所以她每次能传达给你的内容都不多?。” 寥寥几句,像是有字数规定。 江晚姿还想到了?点:“我之前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隔?阵才发?短信过来,为什么不能一起说了。现在明白了,她可能是在等我们这个时空的节点。” “比方说第一次收到她短信的那天晚上我长了?颗智齿,会不会在她那边,她之前也长了?颗智齿?两个时空的时间速度可能有快慢之分?,但是发生的事件类似,所以她要给我预警就必须回想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同时也要根据我这边的发?展来预测。” 尤映西沉吟了?会儿:“如果这么说,X的预测也未必次次都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被锁了,我先拿下一章的一半顶上……上班不好改,中午等我回去修改一下,抱歉抱歉 第99章 、99 宽阔的海岸线将海边为准备夜戏而忙碌的人们?变得渺小, 远处是?海天一色,夕阳慢慢落下,将整个天边都染红。海鸥盘旋于天际, 游船行进中划出V字形的深蓝色波浪。 檀杏坐在栈桥上,听见身后有人向她走来。 她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所以本能地警觉了?一下, 回头抬眼,见到是?尤映西。对方?今天没有戏, 没有戏也?来片场了?, 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江晚姿?檀杏不知道答案, 但被风吹起裙角的那个人正走向她, 堆叠的芥末黄与窄窄的脚背一齐占满了?她的视网膜。 唇角向上微弯, 是?檀杏的情不自禁。 对方?给她的安全感太难得了?, 甚至可以说在她的人生所遇里是?唯一, 顺位第二的酒见也?能给她安全感,但那样?的安全感仅仅是?容许别人靠近, 她不会产生发自内心想依赖的感觉。 唯一这类的词注定了?这个人有多特别, 特别到在檀杏叫得出名字的所有情绪里都有她, 纷繁的,复杂的,叠加在一起,真正想要的那部分?被五彩斑斓藏了?起来。 她姐上身是?件T恤,下身是?条半身裙, 脚上趿着果色的人字拖, 离度假风就差一顶宽檐帽。 但尤映西来这里的目的与度假相去甚远,穿成这样?只不过?是?她微博太久没营业了?,粉丝闹饥荒, 因为要去海边,这套图的拍摄地点从?就地取材的酒店变成了?沿海公?路。 风有点大,檀杏在她抚着裙身坐下来的时候帮着压了?压裙边。 “这么?贵的裙子你就这么?糟蹋啊?”可能是?以前?过?惯了?苦日子,檀杏在吃穿用度这方?面算是?年轻一代里非常节俭的了?,一件衣服一穿就是?好几年,烂了?才会扔。 尤映西今天的妆面很清爽,口红是?偏橘调的豆沙色,薄涂了?一层,显得整个人格外温柔,她笑了?一下:“不贵啊,上次拍夜市的戏,顺便在地摊上买的,几十块钱吧就。” 她说着,揉了?下裙子的布料,有点得意:“我眼光好吧?” 海浪击打着岸边,湿润的海风吹得两人都被头发糊了?一脸。她那么?漂亮,那么?迷人,这一刻又那么?的孩子气,檀杏有那么?一会儿都忘了?眨眼,顺着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很好。” 尤映西休息日来这一趟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这条裙子,她从?小被俞淑容树立起来的消费观念是?贵的就是?好的,但早在她独自去燕京闯荡以后就被改造成了?性价比高的才是?好的。 她爸以为她有钱花,所以一向不过?问开?支情况。实际上她妈给的遗产她一分?没动,靠自己长大成人存下来的余款精打细算过?了?大学的头两年,也?没少出去干兼职。 但她觉得她的苦可能跟檀杏小时候还是?没法比。 -- 第199页 毕竟尤映西那会儿已经成人了?,为了?生存,比别人多刷一个小时的盘子,多站一个小时的前?厅,以同样?的价钱多做一个小时的家教……这些都只是?身体?上的疲累,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但小时候可太不一样?了?,尤映西偶尔回想她那会儿都因为什么?哭过?,小到姐姐答应买却没买的糖,大到没好好练钢琴被打了?几下屁|股。小孩子头顶的天空就是?那么?脆弱,塌下来要是?有别人顶着就还好,塌下来要是?没人帮顶着,被压垮了?再?血肉模糊地从?废墟里爬出来,可能会走向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生。 这个妹妹以前?经历过?什么?,尤映西问了?,总被敷衍。 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妹之间也?会有秘密,檀杏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尤映西倒不是?非要勉强,只是?想跳过?那些对方?不愿告知的遭遇让她开?心起来。 “有那么?明显吗?”檀杏两条腿搁在栈桥底下,轻轻晃着,掌心扶着有些受潮的木板。尤映西将柔软的掌心覆盖她的右手手背,没人能抵抗使亲密走向更亲密的身体?碰触,檀杏略微的踟蹰只是?因为她们?终归是?姐妹,她与对方?对于亲密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所以每一次的亲热戏她都痛苦又煎熬,熬过?去了?又会期待下一次。想要的那盏灯终于要到了?,她像一只夏日飞虫,渴望光,凑过?去又会被光烫到。 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檀杏的尾指动了?动,勾住了?尤映西的指尖,她觉得交缠这个词太美好了?,就算分?开?了?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又听见她姐叹了?声气:“太明显了?,这几天都魂不守舍的,饭也?没好好吃吧?左佳怕你再?这样?下去会生病,跟我说了?。” “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或者告诉爸,别自己憋着。” 尤映西见她不吭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轻柔得像是?有水在流动:“我知道,爸那个人没那么?可靠,聊起来也?有代沟。但是?还有我么?不是?,只大你一岁也?是?姐姐啊,万一我能帮忙呢?退一步来说,把我当垃圾桶来倾诉也?可以的。” 她凑得有点近,以至于细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檀杏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初见,这人小时候就是?个洋娃娃。 檀杏对尤庄琛没什么?好感,原因不只是?他不关心尤映西,最?根本的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一个出轨的男人逼疯了?两个本不相识的女人,一个是?俞淑容,另一个是?檀杏的妈,檀可柔。 檀可柔唱过?民谣,后来又进了?电视台,尤庄琛当时还没当台长,但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几次吃饭,几次出差,男人儒雅有书卷气,女人漂亮识大体?,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升温,表白也?像水到渠成。 尤庄琛对檀可柔隐瞒了?自己有妻有女的事实,或许是?俞淑容怀孕无法同房的原因,或许因为俞淑容远在国外进修他们?聚少离多,总之,日子越久,他越觉得檀可柔才是?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女人。 檀可柔答应了?他的追求,两人成双入对也?上过?床,却在闲言碎语里得知对方?竟然已婚。她想去求证,闻讯而来的两家长辈将她堵在电视台门?口,那个没出息的男人自然也?在。 他们?相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谈判时,尤庄琛说他愿意离婚,檀可柔嗤之以鼻,有一就有二,她不愿再?相信对方?的承诺。安置费不要了?,工作也?不要了?,甚至不想在江市待下去,独自一人回到生养她的家乡。 那样?一个穷苦的小乡村,亲人也?都不在了?,檀可柔自然不会久留,但她在那里遇到了?愿意对她好的另一个男人。 可惜都是?假象,这个长相斯文的男人有弱精症,村里人都嫌弃,这才粘着她不放,不然一辈子都没法娶老婆。檀可柔那会儿想走已经走不了?了?,她怀了?孕,弱精男逼着她生出来,说不管男女都要跟他姓。 好笑的是?,男人为了?佐证他能干,办酒席邀请亲朋好友来参观檀可柔的孕肚,哪知道喝酒喝死了?。 那会儿檀可柔孕期已经七个月,打胎会累及生命危险,她只得将孩子生了?出来。生产的时候元气大伤,檀可柔身体?大不如前?,被两个男人相继背叛,又摊上个丢不了?的孩子,她整日以泪洗面,孩子哭闹不休又不肯喝奶的时候就踢就打。 最?后是?母女两个一起嚎啕大哭。 檀杏那个时候太小了?,没什么?印象,都是?听隔壁阿婆说的。她真正有记忆是?四?五岁那会儿,她妈离疯不远了?,从?工厂打工回来,见到她蹲在河边捞鱼,也?会觉得她贪玩,回家就一顿毒打,隔壁阿婆敲门?来劝,她见到檀杏身上的伤又会心疼。 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哭,说是?妈不好,我不该把你生下来…… 被打的次数太多了?,原因也?莫名其妙,檀杏不敢去捞鱼,不敢去玩泥巴,但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在翻小人书,也?会被打。 十几岁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存在就足够她讨檀可柔嫌了?。 年底下大雪的那天,檀可柔病得快死了?,写了?封信,要檀杏跟着阿婆家的叔叔去江市找爸爸。 -- 第200页 那叔叔有别的事要忙,将檀杏带到屋前?便走了?。 檀杏在那栋漂亮的大房子外面等,站累了?便蹲下来,蹲累了?就坐下来,坐累了?……她听见有人出来了?,紧忙站起来,拍了?拍新衣服蹭到的灰。 等来的不是?可以当爸爸的男人,也?不是?刚才摁了?门?铃给她回应的婆婆,而是?一个陌生的长得有点凶的漂亮阿姨。 阿姨将她打量了?好几圈,那样?的目光像是?将她当做了?流浪狗或是?一堆垃圾。 檀杏当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同样?也?犯了?疯病的俞淑容,也?不知道尤庄琛那阵子刚好出差去了?,她不远万里地赶来,想像阿婆家孙子一样?拥有一个过?年会买小玩具哄孩子的爸爸。 但命运可能对她真的不是?很友好,她等来的只是?一顿不亚于她妈的拳打脚踢,骨头都要散架了?,爬也?爬不起来,那封信被撕碎,扔了?满地的纸屑。 她隔着栅栏门?见到了?精致的秋千架,修剪得齐整的灌木丛。她心想,再?等等吧,再?等等吧,爸爸应该就在里面,他会出来的,会见到我的,我也?可以住进这么?好的房子里…… 想着想着,檀杏只觉得身上很冷,雪越下越大,她也?越来越冷。 眼睛慢慢闭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声—— “姐姐,那儿怎么?躺着个人啊?” “乞讨的孩子吧,别管那么?多了?,你手这么?冷赶紧进去取暖。” 门?开?了?又关了?,檀杏勉强睁开?的眼睛也?跟着合上。 “西西!你没听妈说别管外面那个孩子啊?” “可是?她看起来很不好,我就喂她吃点东西。” 尤伊暖没办法,帮着体?型也?很小的妹妹将倒在地上的小女孩送进了?附近的诊所。 处理伤口的时候,檀杏被痛醒了?,一双朝她凑过?来的大眼睛微微弯起,眼睫又细又长,漂亮得像个雪团子。尤映西笑出了?两个酒窝,剥开?一颗糖送到她嘴边:“我家阿姨在熬粥了?,你先吃颗糖垫垫肚子吧。” 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高个女生杵在门?边接了?个电话,然后冲里头喊:“尤映西,再?不回去妈要生气了?!” 尤映西顾不得满脸是?伤的女孩在发呆,将糖塞进她嘴里,冲她笑了?笑:“妈妈还有姐姐都在催我,我要回家了?。外面太冷啦,我前?几天都快冻感冒了?,你病好了?就早点回家哦。大人都说小孩子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说完便跳下板凳,跟医生阿姨说了?声再?见,声音甜糯得像是?松软可口的蛋糕,被好像是?她姐姐的高个女生牵着手带走了?。很不放心似的,尤映西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病床上瘦弱的小妹妹,快到门?边的时候奶白色羽绒服的毛边帽子被姐姐戴上,她又回了?一次头。 大大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做了?个“快好呀”的口型。 檀杏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惜下一秒尤映西就被姐姐轻柔地抱在了?怀里。屋外的风好像很大,尤伊暖将尤映西的帽子压得更严实了?一些,她的脸真的很小,这会儿几乎都埋了?进去。 檀杏一直注视着,依稀能听见她在跟姐姐争辩些什么?。 “唔,不要姐姐抱,西西可以自己走。” “外面都积雪了?,你本来就腿短,待会儿陷进去了?还要我帮你拔|出来。” “……我还小嘛。”尤映西蹭了?蹭姐姐的脸,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以后会长高的,腿也?会变长长的。” 可能是?因为她当时没有跟自己说再?见吧,导致她们?再?见已经是?这么?多年以后了?。 檀杏每每想到那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都会感到害怕,如果没有尤映西,她可能早就死了?。后来的后来,她也?遇到过?别的好人,但与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终于捡到一颗星星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尤家的阿姨不仅熬了?粥,还带来了?一罐糖与一笔有零有整的钱,说是?小小姐给的。 什么?是?小小姐? 那阿姨笑,说是?最?小的那个,跟你差不多大。医生在旁边说,八成把你当要饭的了?。 她是?个好人。 但我不是?。 能有多久就有多久吧,这样?的日子,叫我贪恋。 海风拂过?脸颊,有些腥味。 檀杏收回腿,变了?个姿势,倒在尤映西腿上:“姐,我教你个秘诀,以后我心情不好你就抱抱我。” 她望着几万年如一日的辽阔夜空,星星数不清有几颗,地上反正不是?一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因为今天太忙了一直没空改98章,导致正文刚刚才放出来,本章发红包致歉 第100章 、100 杀青那天演的?剧情回溯到了剧本中间部分。 庄迩给大学同学过生日, 喝了点酒,中途离席,打了车去金水湾找崔醒。 没在?灯火霓虹的?夜总会, 在?夜总会旁边的?烧烤店里,庄迩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 崔醒已经醉得像一滩烂泥了,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细带从锁骨两边绕到颈后系起, 柔顺的?长发也拨到胸前, 店里的?白炽灯打到她身上, 像塑料凳上开出了一朵黑色玫瑰。 -- 第201页 旁边想趁机揩油的?男人被衬得格外油腻, 虽然?崔醒本人也没干净到哪去, 但?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 又有那么一双剔透的?眼睛, 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也遮不住的?艳光四?射,将职业带来?的?脏藏在?了光晕中。 只要她本人不开口就?好。 “你给钱我就?要做生意啊?我不点头你也是强|奸好吧?”崔醒拍开了那个男人的?手, 试了几次没站起来?, 庄迩走上去, 握着她的?腰将她扶到了怀里。 玩具厂的?小公?主拿钱砸人这等事干得越发得心应手了,那一沓放在?桌面上的?钱哪来?的?回哪去,男人听见这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对他说:“先来?后到,今天晚上我先包的?她。” 其实这人身上都没带多少现金,崔醒醉酒也是装的?, 走出几个店面以后腿脚比谁都利索。 两个骗子不归家, 赶上末班车去了海边。秋天入了夜,临港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崔醒开了一小条车窗的?缝, 热浪混着风吹得她眯眼,声音放低,轻得像一片纸,以为问的?问题也会被风吹走:“庄迩,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 但?是对方听见了,庄迩:“陪着你,一直到我不需要你的?时候” 崔醒笑得像个狐狸精:“那我允许你陪着我,一直到我不需要你的?时候。” 需要?就?像她们脚下的?734路公?车行驶需要汽油,珍珠奶茶名副其实需要大颗大颗的?黑糖珍珠,临港的?人需要过关或是坐船才能抵达对岸的?红港。 站点休息椅背面的?广告牌会从握着剃须刀的?男人变成?双层炭烤牛蛙,却变不出一个容得下两个女人在?灯下拥吻的?天地?,所以她们释放满腔的?欲望需要握紧对方的?手走下公?交车,用踢踏的?脚步声打破夜晚的?寂静,从几十层阶梯奔向?沙粒揉进脚缝弄得人痒痒的?海边。 她们站定了便对视,对视了便带着笑去亲吻,管它公?路上人影幢幢车灯闪烁,车载音响没素质地?大声外放歌曲,那歌声入耳像远在?天边,只有依稀的?旋律,对方扑通狂跳的?心脏却近在?眼前,有多快,喘息已将人出卖。 动静惊起了几只海鸟,被飞禽围观也无妨,不是所有的?圆眼睛都是人类庸俗的?窗。 江晚姿执导的?电影构图与色彩一直都是个亮点,这场海边的?亲吻戏灯光调试了很久,两个主演的?肤色她不想要白得发光的?感觉,最好能主要借助月光的?亮度。 月光笼罩人迹罕至的?沙滩,场景本身已经足够干净了,她说再干净下去就?没有□□了。崔醒的?身份是脏的?,崔醒与庄迩的?感情在?普世价值观里是脏的?,但?是她们在?月亮见证之下的?情不自禁只会让人觉得美好又浪漫。 监视器里要拍出演员眼中的?暗涌,头发被汗浸湿,眼眶被打湿,体内的?水分要被对方揉弄得一点点蒸发,哪怕只有0.1g的?分量也在?无声叙说:我喜欢你。 崔醒扶住了庄迩的?脸庞,她听见海浪在?翻卷,想起庄迩曾对她说,红港对同性恋的?态度开放得多,要不你别干了,等我毕业了我们跨海去对岸。 “你以为我们要跨的?海是眼前这片吗?”崔醒说。 庄迩:“不然?呢?” 她身旁的?女人扭头望向?了海面,极目远眺,也还是能见到城市模糊的?光影。远吗?其实不远,能到达的?地?方都不算远,但?少有人能改变这世间成?见。 那才是真正走也走不出去,退也退不回来?的?汪洋大海。 几块钱的?公?交,近百块钱的?的?士,小两百的?开房费。 如果什么都能用钱来?衡量,那她们边听楼上酒吧翻唱芬梨道上边上|床的?这一夜值多少钱? 崔醒骚得隔壁骂娘的?叫声有没有市价? 庄迩将脸埋进去,崔醒又去含咬她颈腹间雪白柔软之处。她们偏不关窗,窗外人声喧嚣尘埃粒粒,窗内长发纠缠喘声叠浪,一窗之隔,谁比谁肮脏。 这是真真意义上的?杀青戏,与这场戏无关的?很多工作人员早早收工回家了,江晚姿再清个场,更没几个人。两个演员拍了几个月的?戏,情绪渐渐饱满丰沛,今天从早到晚NG都很少。 每到亲热的?戏份,围观的?幕后人员总忍不住啧叹,太养眼了。 副导说:“江导,等这部电影上映了,肯定很多女明星的?团队找你啊。” 小舟不认可了:“我们江导拍男人也能拍出味道的?。” 江晚姿默不作声,盯着监视器的?画面。 导演这么认真,其他人也不敢闲聊了,专注地?欣赏两位主演的?表演。 副导说对了一半,早在?《野马之夜》上映取得不俗成?绩之后,国内不少想迈进电影圈的?女星都产生了与江晚姿合作的?意向?。《无人沉醉》虽说是群像戏,筹备期的?公?开试镜依然?吸引了很多女明星,外界都将江晚姿视作了打开电影圈之门的?钥匙。 尤其这把钥匙还是为女人而准备的?,无论在?电影界还是电视圈,国内太缺乏女性向?导演了。 她能把女明星的?美拍出不一样的?感觉来?,创造过很多经典与惊喜。 现在?尤映西也是。 虽然?曹叁乙早就?说过了,两个主演他都很满意,但?是围绕尤映西的?质疑声还是不小,甚至超过了没有代表作的?檀杏。 -- 第202页 原因在?于,很多人觉得尤映西不贴脸。她的?五官也不寡淡,就?是太冷了,好像笑一笑露出酒窝才能融化?一点冰似的?,气质又很澄净,跟崔醒身上泼辣美艳的?标签沾不上边。 然?而孟玉成?后期再来?剧组探班的?时候发了条微博:太完美了,一个角色不仅需要演员的?付出,还需要导演的?精心调|教,现在?崔醒在?我脑子里就?是尤映西了,没别人了。 拍这样的?戏虽然?不是真枪实弹,还不是要尽量演得像?不然?等上映了观众只会觉得假。 在?崔醒那间逼仄的?出租房里,尤映西被对方亲吻,她能感觉到当?檀杏是庄迩的?时候对她真的?是有欲望的?,那样的?欲望付诸于行动,像一团火漫山遍野地?烧过,是淋漓尽致不留余地?的?炽热,以至于她望着檀杏深沉的?眼眸,刹那间不知?对方究竟是演还是做了真。 崔醒的?妆很浓,眼皮上下的?红色眼影将她的?五官勾勒得妖冶,那点红慢慢晕染到了别处。尤映西咬唇,沙哑又性感的?声线独属于崔醒,出了汗,脱了妆,眼皮也微红,脸色透着薄粉,放大面部,细小的?绒毛也在?轻轻颤动,像是心底有个声音正通过全身的?毛孔舒张在?表达。 关于那些想要的?,都在?监视器的?多机位画面里得到生动的?诠释。 尤映西本身就?有的?脆弱感融入角色里成?了崔醒自己的?脆弱感,是每一个女人在?类似的?情景之下,将肉眼可观与不可观的?全部交付给对方以后,近似于一无所有的?脆弱。 身上渗出来?薄薄一层汗,令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朵野茉莉,眼波流转,花瓣滴水,美得令人心神?激荡。 所有人都吞了下口水。 江晚姿心里却满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像被绿了似的?。 杀青来?得有些突然?,檀杏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她想装作坦荡一些,但?演戏终归是演戏,她在?演庄迩的?同时,也在?庄迩身上演自己。 尤映西还坐在?床上,巫澹澹拿来?了她的?包,她穿上了衣服,翻找出一盒烟,用拇指推开烟盒的?时候,听见檀杏低声说:“姐,我们最好三个月以内不要再见面了吧。” 拇指摁着细长的?烟身,顿了顿,尤映西点头,声音还有点哑:“好,你照顾好自己。” 檀杏:“你也是。” 尤映西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巫澹澹跟卞芝兰便先出去等了。 实景拍摄,楼上确实是酒吧,还在?唱,也有人在?蹦迪,不知?名的?金属歌曲,听得她更加烦躁。从包里找到耳机盒,给耳朵塞上白色的?蓝牙耳机,设定好单曲循环。 声音很大,有人开门进来?也不知?道,直到那人在?她眼前止步。 目光顺着深蓝色衬衫往上,落在?江晚姿被劣质光源照得虚化?了的?脸上,一时心虚,偏移了视线,余光里的?黑痣像是也在?质问她是否不忠,只好再低下去,看着自己细痩的?脚背。 江晚姿:“休息了这么久,外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该出戏了吧?” 她不急着要答案,作为导演她再清楚不过,演这样的?感情戏,假戏真做成?了不知?道多少对,她不能一面要求尤映西投入,一面要求她真的?置身戏外。 说到底,确实有点醋罢了。 但?也不至于对她们的?感情没信心,更何况檀杏还是她的?妹妹。 “听什么?”江晚姿将床上揉成?一团的?被子掀开,坐到尤映西旁边,对方取了只耳机下来?给她。 尤映西:“我以前,高中暗恋你那会儿经常听这首歌。” 江晚姿对她总是很温柔,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算了,不想对视也算了,她戴着那只耳机,是她也听过的?一首歌,但?并不知?道对于尤映西有特?别的?意义。 尤映西也没有说,只要她也一起去听。 从来?未热恋已失恋 陪着你天天在?兜圈(注1) 尤映西轻轻掀开了打火机的?机盖,她点烟,吸了几口。 等到第一遍的?后半截与第二遍的?前半截构成?完整的?一首歌,尤映西才开的?腔:“那个时候我上学听,放学听,在?画室听,唯独没有在?你在?的?时候听。” “但?其实关于这首歌的?回忆全都是你,因为你在?我十八岁生日之前从来?没有给过我明确的?答案,你总是若即若离,回微信慢了点我会去猜,回微信快了点我也会去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就?是我所有情绪的?主导者。” 江晚姿认真在?听。 尤映西抖了抖烟灰,她说:“这个时间可能是永远,你永远都会是我情绪的?主导者,这也是刚才你问我那个问题的?答案。” “我会慢慢走出崔醒的?角色,也会永远喜欢你。”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如火一般炽热的?真挚将瞳孔烧出了光。 “我还不是一个很成?熟的?演员,所以如果你见到我演感情戏流露出让你不高兴的?表情了,下戏以后再对我做同样的?事吧,我想我的?身体会表现得非常喜欢你。” “这样的?情况以后可能还会有,我得跟你坦白。” 她吸了口烟,但?来?不及吐烟圈,被江晚姿的?吻回收了要飘到空气里的?烟雾。 -- 第203页 短促的?分离,两个人的?口腔里都有了烟味,江晚姿将尤映西演戏汗湿的?头发别了开,捏了捏她的?脸:“用不用解释得这么仔细啊?反正我吃醋也是你来?弥补我。” 那首歌还在?放,江晚姿对她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尤映西知?道大概的?时间段,但?不能具体到某个时间点,对方给的?答案将她的?猜测提前:“在?江市一中门口等你的?时候。” “万幸那天下了场雪,你比雪天还更美。” 也就?是说,她们是在?同样的?时间喜欢上的?对方。 江晚姿:“我不相?信永远,但?我相?信你,也相?信连时间都没有办法冲刷的?我的?心动。” 以至于过去了那么久还是记忆犹新,连她那天蓝白校服外面套着奶白色羽绒服的?模样都记得。 再次吻上去,好像是为了弥补那年?大雪纷飞未成?年?不能早恋的?遗憾,她们将所有动作都放慢,一点点吻,显得青涩。 楼上的?酒吧默契地?切歌,柔软细腻的?嗓音在?唱谁的?如愿以偿,她们的?耳机纷纷跌落,在?没有听众的?床脚回放过往。 过去是你,过去是我。 现在?是我们。 亲热之中,无暇顾及的?纸烟在?尤映西的?指间慢慢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还是王菲《暧昧》,尤映西17岁听的歌,在上卷24章出现过。 * 这章我写的时候手感还蛮好的,蛮喜欢这章。 从明天开始到周日,连续三天,十更。早上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下午四点,五点,六点,晚上七点,晚上八点,晚上九点,呜呜呜,我割大腿肉了,大家也记得给我留评啊。 第101章 、101 戏拍完了两人也没空休息, 不仅没空休息,因?为尤映西进组几个月堆了很多工作,通告满满当当, 她全国各地飞,匆匆回燕京一趟都待不了一整天, 哪有?那么巧又碰上对方正好?有?空呢? 所以一个多月以来连见一面?都难。 尤映西之前的那部电视剧发行方业内出了名的牛, 后期制作完了电视台立马能给上星。 于是又要飞过去宣传,大概要在那边待上一周左右。 凌晨五点多, 闹钟响了一声, 被心一直吊着没敢睡过去的江晚姿关?掉了, 她刚舒了口气?, 一抬眼, 旁边的人已经揉揉眼睛要醒了。 她们睡觉的习惯不太一样, 江晚姿经常睡着睡着就到床脚了, 得亏床大她瘦,不然还真容易翻下床, 尤映西是一直喜欢侧着睡, 醒来见不到对方的脸是常态。 “你怎么没睡啊?”尤映西努力过了, 但眼睛实在睁不开,她好?像模模糊糊听见闹钟响了,现在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生物钟。 下意识地往对方怀里蹭了蹭,嗓音沙哑得厉害:“几点了?” 江晚姿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温度,不放心, 捞过枕边的温度计又测了一下, 烧退了。 “我?问过澹澹了。”她放下温度计,搂住轻伤不下火线录了个户外综艺低烧转高烧的病号,“节目下午三点才开始, 你坐私人飞机去,随时飞,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不用赶早上这趟。” 上升期的艺人都这样,现在影视圈里也内卷,秦颂混到这个地位了偶尔还会产生职业焦虑,觉得现在小一辈的经纪人都很有?头脑,艺人更是豁得出去。 前两天还聊着呢,最近一个男艺人明明是直男,早期还发布过恐同的言论,为了炒CP翻红在微博上发些引人遐想的彩虹图,与?搭档互动?得CP粉都嗑疯了,热度节节攀升,好?像现在lgbt相关?是财富密码似的。 真lgbt人群却半点马脚都不敢露,不然江晚姿是真想将电影后期放一放,陪尤映西几天,她多少?还能管管。 哪有?这么卖命的啊,她当然知道对方说的配得上不是开玩笑,以前在燕戏漂亮的成绩单就早有?端倪了。这样放在心上不曾敷衍的喜欢是有?分量的,压在身上会有?被这个人一直喜欢到老到死的安全感,是江晚姿从未在别人那儿?收获的。 但怎么可能不心疼? 再说了,江晚姿有?时候都哭笑不得,她在对方眼中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吗?也就脸跟业务能力没得说,感情方面?到现在都还有?网友骂她,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 尤映西可能听明白了,也可能没听明白,轻轻地应了声,倒是踏实地闭上了眼。连日来的起早贪黑,转机赶高铁,又录了个高强度的户外综艺,她发烧了两天,今天才退的烧。上床之前才吃了药,成分催眠,她也很累,这会儿?埋在江晚姿胸前,很快又跌入了梦乡。 演崔醒养出来的肉才一个多月就瘦没了,江晚姿抱着她,除了屁股与?胸以外的地方,都有?点咯人。也不嫌弃,哪怕自己翘了班来这一趟该干的没干成,但是能见到对方能碰到对方就心满意足了。 听说人体的细胞每六到七年会全部再生一次,也就是说她们其实早就不是几年前的自己了,但为什么还会这么互相喜欢? 也许是基因?早就被刻上了对方的名字,遇到这个人像是命中注定,喜欢是理所当然,磕磕绊绊将她们在人海里冲散,哪怕漫无?目的地走?,也能再次见到对方。 因?是你,所以果也是你,从生到死都是你。 -- 第204页 这样身不由己的宿命感将人笼罩,好?像她们早就纠缠在了一起,江晚姿通过尤映西获得了很多安全感,但伴随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生怕哪一天自己没保护好?她,真的像短信里说的发生意外。 但自从上次以后,对方再没有?发来短信,大概是这个时空的时间节点还没到。派人盯梢的吕一一那边经过上次的事消停不少?,安安静静拍戏,不过班底实在比不上她以前的资源。 江晚姿闭着眼吻了吻熟睡的尤映西,像往常一样在心里做心上人平安无?事的祈祷。 巫澹澹来敲门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多,江晚姿开了门让她进来:“还在吃早餐,你等会儿?。” “啊?不是说路上再买吃的吗?”巫澹澹瞄了眼收拾好?的行李箱,不算多,便?给卞芝兰发了消息,叫她在车上待着,不用上来了。 这间屋子在江晚姿眼里小得简直没法落脚,女孩的东西又很多,一个大明星,也腾不出衣帽间来。要不是尤映西强迫症似的收拾得井井有?条,再多来几个人恐怕屁股都没地儿?放。 买在对面?的那间她没住过几次,家具还有?日用品准备齐全,密码也告诉了尤映西的两个助理,如果她不在,巫澹澹或者卞芝兰能将就过一夜,尤映西身边离不得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尤映西咬了口江晚姿起早做的鸡蛋饼:“我?洗澡的时候跟你说的,一出来她都做好?了。” 还熬了粥,电饭煲有?这个模式,把食材放进去就成,没什么难度。 鸡蛋饼卖相就不怎么好?,但因?为尤映西夸好?吃,江晚姿以为自己下厨的任督二脉被打通了,颇为大方地包了几个给巫澹澹,叫卞芝兰也尝尝。 巫澹澹上了车,咬了一口,能吃是能吃,但这离好?吃未免也差得太远了。 卞芝兰也觉得一般,不过粥还行。 被你是不是味觉失灵的眼神问候了一会儿?,尤映西:“她以前连鸡蛋都能煎糊,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我?觉得真的还可以,好?吃的。” 巫澹澹与?卞芝兰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两个人互宠得太明显,齁到了。 黄牛卖出去的那趟航班没等到人,一帮粉丝还以为尤映西生病不来了,毕竟她昨天深夜的机场照状态很差,低着头,走?路轻飘飘的,也不怎么笑,衬得整个人更冷了。 下午在电视台门口蹲到了人,粉丝在范围圈外喊她名字,她回头,笑了一下,拿过工作人员的喇叭关?心道:“得录到半夜,你们早点回去吧,晚上很冷的。” 她有?喇叭,粉丝有?大嗓门,有?个女孩子嚎了一声:“西西,你病好?了没有??” 人群里叽叽喳喳,听起来好?像也是在问这个,还见到了二檀映月的CP灯牌,她跟檀杏杀青以来就没见过面?,微信里倒是没少?聊。 马上要录的这个节目陪着观众很多年了,算是电视台的王牌,收视率近几年有?所下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来宣传的影视剧不少?,外面?围着这么多人也正常。 群艺那边一月一报的数据分析显示她人气?上升很快,之前李越那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关?注度,尤映西又是圈粉能力很强的人,随便?补档一个综艺网剧都能跌进坑里,更何况经纪人还是秦颂,前途一片光明。 但数字终归是数字,最近跑通告才算是有?实感,粉丝真的越来越多了。 追过线下的人都知道尤映西真人没有?那么冷,像这样录节目苦巴巴地等,途中助理都会出来叫他们先回去,也点过外卖请他们喝奶茶,一传十十传百,她的粉丝都想追线下。望着对面?乌泱泱的一片人,尤映西以前从来都不敢想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被人在意搁在以前对她来说是求不来的事,现在慢慢实现了。 尤映西穿着件燕麦色的风衣,粉色的挂耳染很衬肤色,她握着喇叭,修长的手被站姐的□□短炮抓特写:“因?为有?你们,还有?早上吃了个巨好?吃的鸡蛋饼,所以好?很多了。” 有?人问:“哪里的鸡蛋饼啊?” 她笑了笑:“独家定制。” 一起录节目的是剧里的男主角,易航自从上次隐婚生子口碑下滑以后减少?了曝光率,他本身也很少?录综艺。 在节目里回应了一些之前回避的问题,尤映西被问的主要是关?于电视剧的,角色的设定,合作的趣事之类,她跟易航关?系还可以,外貌也搭,宣传方有?炒CP的打算,但是碰上易航的私事被揭露,再炒就不合适了。 所以整期节目录下来还算比较轻松,有?个在海洋球里爬上爬下抢道具的游戏环节,她病刚转好?,体力不支,为了电视剧的宣传福利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被人挤下滑梯爬也爬不上去的无?奈被屏幕放大,易航抢到东西了偷偷塞给她,她一脸无?辜地蹲在旁边,头上还戴着个狐狸的帽子,因?为太弱了没人将她放在心上,结果反而?赢了。她不仅自己玩得开心,还贡献了好?几组逗得观众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收拾好?要走?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了,也没走?成,半路上遇到个小女孩找不到妈妈了。 这女孩六七岁左右,扎着漂亮的双马尾,跟着妈妈过来工作,她一个人在外面?等,追着小猫玩,回过神的时候想不起妈妈在哪个房间了。 -- 第205页 尤映西蹲下来问她:“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女孩觉得她像个好?人,想了一会儿?便?说了:“谢茹。” 第102章 、102 既叫谢茹, 又?是媒体从业者,这孩子年龄也正好。 尤映西不太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不死心地问了女孩的名字。 “我叫江毓。” 蹲在她眼前的漂亮姐姐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不少, 尤映西其实从来都没见过谢茹,当年只是坐在水泥楼梯上偷听了一场嫂嫂对妹妹字字泣血的倾诉, 然后做了?一个她至今想起来也不会后悔的决定。 复合这小半年, 尤映西过得很开心?,开心?到都快忘了?她与江晚姿之间明明还有这样一个不是想跨过去就能跨过去的阻碍。 谢茹这个人名让她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愧疚无比的心?境里, 无力感很快漫了?上来。 江毓长得很可爱, 眉目之间有江旭冬的影子, 但她可能连自己的爸爸长什么模样都得靠生前照去了?解, 是自己的妈妈造成了?这一切。 巫澹澹见她神色不对, 以为是不是录节目太累了, 问了一下:“西西?你还好吧?” 尤映西眼神有些?涣散, 她勉强笑了?笑:“没事。” 江毓觉得这个姐姐有点怪怪的,但这样的怪并未影响对方是个好人的观感, 因为怪之余还有点眼熟, 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她其实记得谢茹的手机号码, 可惜忘记戴儿童手表了,而?且谢茹开会一般都会静音,不一定能及时收到。 在一楼大厅等也可以,但是外面太冷了,这个姐姐可能是见她一个人在走廊晃来晃去很久了?才问的。问了, 她就如实告知了, 倒不一定要对方帮忙。 电视大楼按照部门分了?很多层,这层主要都是娱乐版块的,具体的楼层分布电梯口有示意图。尤映西斟酌了?一会儿, 觉得虽然她与谢茹从未正式打过照面,但从以前的情况来猜想,谢茹应该不怎么愿意见到她,更不想承她的人情。 于是转头对巫澹澹说:“你带她去找她妈妈吧,我估计不在七楼就在五楼,实在找不到去值班室说一下。记住,别告诉对方是我叫你去的。” 这年头做好事的人都巴不得大张旗鼓,玩不留名这一套是不是有点过时了? 巫澹澹云里雾里地答应了?,江毓被她牵着,一步三回头,盯着尤映西煞有介事地打量,走进电梯轿厢了?还在琢磨。 这个时间段很多深夜节目刚录完,地下车库不算冷清,尤映西刚才走到车位上碰见打?着车灯要出去的易航,两人还闲聊了?一会儿。 易航:“丫头你可以啊,前头我那一堆破事你也知道,忙得忘记给你道喜了?,都演上江晚姿的电影女主了?啊。” 少男的人设崩了,他?也懒得再?演下去了,公司还想弄别的人设,他?吃一堑长一智,回归自我。今天来录节目下巴上蓄了?点青茬,因为身材管理到位,三十岁了?也不油腻。 因为有了?质量参差不齐的网剧,电视剧的门槛都降低了不少,易航蛮羡慕尤映西这样能叩开电影圈大门的,不像他,可能就焊死在电视圈了?。 尤映西站在车门边,以易航亮着的车灯为分界线,她所处的位置比较昏暗,五官变得模糊起来。但是易航能猜到她是什么表情,他?们合作拍戏那会儿先拍的感情戏,尤映西是演戏一个样,下戏一个样,高冷得私底下一天都聊不上几句。 后面熟了?才好一点儿,也算知道尤映西高岭之花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了?。 “谢谢航哥,改天请你吃饭,东门那家涮羊肉。” “是我请你,我家孩子过生日你还发红包,太客气了?。就那家涮羊肉吧,姚倦也说好吃,你们小女生找吃的是比我们在行。” 两人这几天的宣传有个人的,也有一起的,还有见面的机会,没必要在这儿唠半天了。 易航说了?再?见以后,那辆商务车很快便驶出了视线。 刚坐上车,查岗的来了。 尤映西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足足发怔了?半晌,被卞芝兰提醒,才摁下绿色的接听。 视频通了?,江晚姿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穿着深蓝色的真丝家居服席地坐在地板上,烟烟这只上了?岁数的老猫在她侧后方蜷成了?一团球。 燕京早就开始供暖了?,北方空气之?干燥,江晚姿去江市待过再?回来对比特别明显,所以她都习惯开加湿器了,那台长方形米白色极简风的机器正噗噗地往外冒着蒸汽。 飘在她头顶,她本人像是在修仙。 尤映西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没有这么好笑啊?还没回去呢?不是录完节目好久了?吗?” 车里开着灯的,江晚姿见到了尤映西背景里的车内饰。 “出来碰见了?个人。”尤映西不擅长说谎,半真半假的说起来也心?虚,所以这句磕磕巴巴的。 江晚姿洞若观火,追着问:“谁啊?” 尤映西:“易航啊,电视剧的搭档,聊了?会儿,约了个火锅。” “骗人的小朋友要被打屁屁的。” 艺人的工作团队人均装聋作哑专业十级,司机跟卞芝兰也不例外,各玩各的手机。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巫澹澹探进了?身,一屁股坐在了后座上。 -- 第206页 尤映西还浑然未觉,继续说:“真的是碰到易航了,唉,你快吹头发去吧,别着凉了?,老这么湿着也容易偏头痛。” 整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太明显了。 更明显的是,她有心?事,那双四处瞟的眼睛压根藏不住事,她还不了?解她吗? 江晚姿想再软硬兼施地问下去,尤映西被自家傻兮兮的助理出卖了?。 巫澹澹:“西西,果然是在七楼,你好聪明啊。我把那孩子送到她妈那儿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但是对方好像知道是你。” 谢茹与江毓孤儿寡母的生存不易,一半出于责任,一半是为赎罪,江晚姿倾尽全力去关心她们,对谢茹的工作情况还算了?解。 孩子,她妈,尤映西今天是去电视台录节目,谢茹刚好出差了?,再?加上对方的含糊其辞,江晚姿想猜不到都难。 “你们……碰面了?”江晚姿沉默了?一会儿才问。 尤映西叹了口气:“没有。江毓走丢了?,碰巧遇见的,我让澹澹送她去了?谢茹那儿。对不起,是我在逃避,所以不是很想让你知道。” 气氛陡然就不对了,巫澹澹意识到自己的乌鸦嘴成了?不该说的全往外倒豆子的臭嘴,恨不得扇自己个嘴巴。 女朋友自责的样子怪可怜的,江晚姿很想抱抱她,但是现在做不到。距离是个很大的问题,不仅没法用身体的碰触去诠释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珍贵,还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误解。 就像现在,江晚姿其实没有在怪她,说与不说也没那么要紧,就是见她不开心?想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毕竟群艺是个小公司,这次出去秦颂也没陪同。 “等你回来我们再当面说这件事好不好?”江晚姿犹嫌自己温柔的口吻不够,还给了?颗定心?丸,“别瞎想,难关只是难一点,又?不是迈不过去,我们会破除万难在一起的。” “两个人并肩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得多,所以这次不要抛下我了?。” 尤映西点了头,情绪在对方的疏导之下好了很多,人还在车上,心?却已经长了翅膀飞回了?燕京。 谢茹那边刚下班,她带着女儿打了?个车回酒店。 路上江毓还在那儿说:“妈妈,那个姐姐真的演过覃覃阿姨喜欢的那部电视剧诶,难怪我说她怎么这么眼熟。” 不是电视剧,是网剧,谢茹的闺蜜叫覃彤,也生了?个差不多岁数的儿子。她工作忙,闺蜜是全职太太,有时候江毓就交给了?闺蜜帮带。 百科查到的演员表上有尤映西的名字,江毓说有点像又有点不像,不像的那部分是因为真人更漂亮。谢茹对着人名愣了好一会儿,才对站在原地的巫澹澹说谢谢。 人心都是肉长的,谢茹曾经是真的对肇事者以及家属恨之入骨,所以才会斩钉截铁地向江晚姿表明自己的态度。烂疮一年年一岁岁地被剜掉,江毓也平安无事地长大了?,覆盖伤口长出来的那部分肌理伴随着恨意的消磨,以至于今天听见尤映西的名字,五味杂陈压过了?怨恨。 她不想去过多地了解这个其实不曾谋面的人,但是对方派了?个助理将女儿送了?回来,这样的善意与对双方都好的细致像一把起子,将谢茹自我封闭的心?门撬开了?一条缝。 又?联想这几年江晚姿的付出与意志消沉,谢茹开始质疑她当年做的到底对不对? 檀杏杀青以后主要都是团内工作,她自己原来的那个公司比群艺还小,至于现在背靠的百鸣,经纪人霍若然对她非常失望,好像将她划入了扶不起的阿斗行列,给的个人资源量少质劣,粉丝在微博里把不约团资刷上了?热搜,公司也无动于衷。 她乐得清闲,没事就打打?游戏开个直播,嘴皮子溜得粉丝劝她改行,也有一部分慕强的被她气走了。 这一个多月上得了?台面的就两个资源,一个是尤映西帮忙牵的线,一个是顾徐希给的。 酒见也在问要不要帮忙,檀杏知道酒见闯荡歌坛是有目标的,不像自己。所以不想她得罪公司,借口说自己拍了?几个月戏,很累,刚好休息。 她姐的人情是不用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耗尽这辈子的抵死纠缠。檀杏对顾徐希是十分无奈,成了?对方随叫随到的床伴。 顾徐希可能是上次被檀杏气得不轻,找了个私教,现在体力好了不少。 檀杏这天晚上难得被她玩累了?,被迫当个枕头公主也不容易,浑身酸软,洗完澡倒头就睡。 深夜时分,她蓦地被一股异样的感觉惊醒,睁大了眼睛,见到的是顾徐希露出来一点的肩膀,侧转目光,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红灯频闪。 尝试着转头,但无论怎么用力也使唤不了?身体,像是大脑连通各部位的神经一下子被人切断了似的。鬼压床本来就可怕,更可怕的是,檀杏好像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别醒来,别醒来,别醒来—— 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进来了一条短信。 时间正好是00:27。 檀杏见到了内容,她挣扎得更厉害了,汗液从脑后滑落,擦过了?耳后的一颗黑痣,顺着脊柱而下。 第103章 、103 宣传期差不多一周, 这?部剧是先网后台,等到尤映西返程那天视频平台都已经?演到了?第一个小高潮。无?论是情感上还是身?体上的女上男下在国?内来说算是罕见,吸引了?不少对传统感情戏厌倦了?的观众, 很多博主还拿周边几?个国?家的同类经?典剧目来做对比。 -- 第207页 各方面可圈可点,热度不缺, 收视率也节节攀升。 尤映西演的是有情感障碍的冷血女总裁, 那张自?带冷感的脸配上奢牌赞助的服道化,外形都无?限逼近人设, 剧宣投放的几?个视频里她?压着易航演的男主亲, 易航凑过来还想?要的时候被扇了?一耳光。 身?份不对等的虐点与底层男主咸鱼翻身?的爽点并?存, 受众很广, 两个主演的微博粉丝一直在涨。 从《无?人沉醉》那会儿?开始为阿雯自?来水的路人粉嗷嗷在叫, 感慨养成系的快乐来得好容易。有个粉丝把她?这?些年的变化剪成了?视频, 底下齐刷刷说着“女儿?长大了?”“妈妈已经?张开腿了?”之类的。 秦颂快三年没上微博了?, 好不容易为了?工作上的事登了?一次账号,在首页见到这?条微博, 再点进评论里, 思想?守旧又喜欢把自?己?代入家长的角色, 导致她?恨不得将这?些满脑子黄色废料随地发情的崽子顺着网线揪出来打一顿。 本来以为是巫澹澹转发的,倒回去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点赞的人也坐在这?辆车上,江晚姿迎着秦颂探究的目光抬起了?脸:“如果是刚刚说的那两个剧本,我倾向于后者,陈仕飞是国?内执导奇幻类型片的翘楚了?, 穿书的题材也不多见。” 尤映西今天返京, 秦颂来这?一趟是要在车上跟她?商量下一部戏,她?家老太太岁数大了?总是这?痛那病的,三天两头要去医院检查拿药, 她?待会儿?能顺路到医院,也犯不着去尤映西家里说这?事了?。 一来,体弱多病的艺人需要多休息,二来,秦颂不想?当电灯泡。 但没想?到这?未雨绸缪的二来会因为江晚姿等不及要见尤映西而?被打破,她?还是得当电灯泡。 点赞就点赞吧,江晚姿消失了?两年多的微博账号再度出现就是转了?李越的澄清,虽说表面上是为了?被迫中断的电影,但是当时还是有不少声音在质疑,毕竟江晚姿从来就不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 反常促使了?好事之人去挖她?们的关系,除了?这?两个人早年合作过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挖出来。 后来江晚姿又自?己?承认了?恋情,将对象框定在了?远房表妹的范围里,更没人怀疑尤映西了?。 至于剧本,团队已经?开过会了?,尤映西那边通过视频参加了?会议,基本的情况她?也都知道,大家的意见与江晚姿差不多。秦颂关心的是别的问题,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口吻,尽量装作随便一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江晚姿腿上放着一摞资料,是准备启动的电影项目,原色映画作为主投,褚煦这?个老总砸了?不少钱进去,所?有的参与者呕心沥血地加班加点,最迟年后能进入演员筛选与前期筹备阶段。 累是很累,但如果只是身?体上的都还好。 她?放弃了?与压根进不了?脑子的资料较劲,将厚厚一沓文件甩在一边,对秦颂说:“不算吵架。” 秦颂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江晚姿却无?意过多展开:“我们这?几?天确实很少联系。” 每天的早安晚安好像只是确定对方还在,也还安全,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别说复合以来了?,严谨一点,应该是她?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吵架,也不是冷战,更像是两人默契地决定在见面之前对这?事冷处理。 本来想?冷的确实只是这?件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冷着冷着更像是在冷对方了?,也难怪秦颂会觉得她?们吵架了?。 机场的粉丝多得能把人淹没,惹得外围的大爷大妈也近前来凑热闹,更拥堵了?。巫澹澹听着那一堆面孔很生的粉丝在喊尤映西老公,心想?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把角色跟本人混为一谈? 再说了?,连尤映西也泥,是人吗? 车上的人等得心焦,只好用已经?被人传到了?网上的视频解渴。 江晚姿见到了?尤映西在机场被堵得举步维艰,还有半大不小的女孩喊她?老公。酸是有点酸的,但也不至于酸了?吧唧,毕竟都习惯了?,对象是干这?行的,微博粉丝都几?百上千万了?,她?吃醋吃得过来吗? 被人围着慢慢往外挪的尤映西穿得很低调,深色的一身?,戴着顶白色的棒球帽。她?在同期的小花里个子算中上,这?会儿?在人群里身?条好又星味浓,十分惹眼。 这?视频不算清晰,她?的站姐也出了?图,预览里她?的眼神透露出遮掩不了?的疲惫。 江晚姿心疼坏了?,秦颂瞥见她?捏着手机的指节都泛白了?,忍不住要解释:“也就再忙这?一阵,陈仕飞那部电影试镜还早,动作戏好像很多,她?得花时间准备一下。” “过年反正没给?她?安排工作,你们上次不是说要出去玩吗?” 正说着,车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尤映西见到江晚姿,先是愣了?一下才上车坐好,然后问道:“你不是在参会吗?怎么过来了??” 她?脱了?帽子,很自?然地靠在了?江晚姿肩上。 秦颂这?才相?信她?们真的没吵架。 是导演协会例行举办的研讨会,江晚姿穿的还是会上的正装,戴着一副装模作样的金丝边眼镜,别人是更斯文,她?是更斯文败类。 -- 第208页 网上说她?美则美矣,长得很像会PUA的渣女,觉得温柔与她?不沾边。 另一面原来全都给?了?瞒着全世界的肩上人,江晚姿摸了?摸尤映西的脸:“开完了?,我说过要等你回家的。” 直角肩穿西装真的很占优势,江晚姿那个曾获万转的图站也不知道怎么混进会场的,九宫格随随便便就能日路。 中间有个必不可少的环节,一堆老头打着无?聊的官腔弄得她?打了?无?数个呵欠,连这?幕都被拍了?——江晚姿先是以拳抵唇强忍困意,再是指节张开礼貌性地掩饰,前者骨节突出后者五指修长,评论的重心彻底歪成了?她?那个表妹未免也太□□了?。 平直又宽,垫肩都用不上,靠上去得调整一下位置,不然会硌得慌。 但只要找准了?靠哪儿?,因为心安,也会舒服得犯困。因为她?们之间太熟悉了?,找起来也很快,尤映西闭着眼睛任凭她?摸,电视剧里飒得观众腿软的女总裁仿佛变了?个人,乖得像只家养的宠物猫。 她?一路眯过来,下飞机都是被喊醒的,导致现在还有点没精神,听江晚姿这?么说倒是笑了?起来:“家也不在这?儿?啊。” “你微信上都不理我了?,我能这?么没眼力见儿?还坐在家里等你回来?” 江晚姿说:“我都以为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啊,我以为生气的是你。前几?天我给?你发了?个包包的链接,问你喜欢哪一款,我们可以买同色的,你都没回我。” 是有这?么一回事,江晚姿回想?着:“我没回吗?我怎么记得我回了??” 她?把微信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确实没回。江晚姿哭笑不得:“那天太晚了?,我怀疑我是在脑子里回的消息,我真的把款式都选好了?,还以为你已经?买了?呢。” 秦颂几?个在一旁听着,这?两个哪有半点吵架的迹象啊,从见面就开始腻味,尤映西只差没把自?己?粘在江晚姿身?上了?。两个女的谈恋爱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心思太细腻,如果只是一个人多想?都还好,两个人都想?太多就会造成像这?次互相?以为对方生气了?的误会。 不过有这?么一个小波折也蛮好,不然秦颂总觉得她?们这?对好得也太不真实了?。 “既然这?样,那就陈导的那部好了?。”两部电影从剧本到班底都相?差无?几?,开会的时候尤映西也还在犹豫,听了?江晚姿的建议便很快笃定了?想?法。 下车之前,秦颂交代她?:“那你把剧本看看,过年放假归放假,别闲着。竞争的那几?个势头没你猛,投资方会考量这?一点,你拿下这?个角色很有希望,早点把剑术跟射箭练起来,进组了?能轻松一点。” 卞芝兰提前一天飞了?回来,将屋子都打扫了?一遍。 尤映西近期没有去外地的行程,巫澹澹帮忙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好才走的。 想?着也就离京一周,小酒没送去闽又年那儿?,一直有人上门喂。都说猫不怎么粘人,确实是这?样,不过也分猫,像烟烟,隔了?好几?年没见还是那么喜欢亲近尤映西。 像眼前这?只,只能趁着对方在吃罐头从上至下摸两把过过瘾。 她?摸猫,江晚姿摸她?,力道轻柔得像风,蹲到她?身?边说:“嫂子已经?知道那天在电视台是你帮的忙了?。” 尤映西捋着小酒后颈的手微微一顿:“她?什么反应啊?” “让我谢谢你,然后就没了?。” “她?知道我们复合了??” 江晚姿:“应该不知道,但是知道我们刚合作过。” 尤映西:“我们这?算是温水煮青蛙吗?” 这?破比喻,江晚姿被逗笑了?,听见对方还在絮叨:“就这?么点小忙,是我应该做的,她?用不着道谢,不讨厌我就很好了?。” “我不讨厌你,我妈也不讨厌你,嫂子她?也没有当年那么强烈的情绪了?,毕竟不是你造成的这?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江晚姿捏了?捏她?的耳朵,“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反正不管怎样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尤映西朝她?靠了?过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再像上次那样说分开……你会答应吗?” 说完便后悔了?,经?年不散愈演愈烈的愧疚感支配得她?言不由衷,被江晚姿发狠咬得嘴唇都破了?才知道祸从口出。她?蹙眉忍疼,对方唇间还有属于她?的点点血迹,江晚姿抿了?一下唇:“不会答应,这?样的念头也不准有。” “觉得愧疚,就把余生赔给?我。” 甚至想?说,你要是敢离开,我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绑回来,将你当做笼中雀囚禁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怕吓到她?,到底没说,也被自?己?近似于恐怖的占有欲吓到了?,江晚姿迟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用力搂紧尤映西:“我不会离开你,也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仿佛小孩子哀求大人一样无?助又可怜的口吻,像是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握住尤映西才能获得一缕光一份热。尤映西侧过脸,亲了?亲她?的头发:“对不起,我不该做这?样的假设。可能是太久没见面了?,心情有点糟糕,总会胡思乱想?。” -- 第209页 “所?以我们现在亲密亲密好不好?”尤映西抱住江晚姿,对方捏了?捏她?的鼻子,江晚姿笑了?一声:“那就试试上次买的那个玩具?” 尤映西羞得低头,又有难以抑制的雀跃:“好,我去洗澡,你就别去了?。” 江晚姿:“嗯?” 被拽住走不了?的那个人只有个侧脸,耳根泛着淡粉:“洗也行,你出来就还是穿这?身?吧。” 西装,白衬衫,领带。 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被捏着镜腿摘了?下来,扔到一边,江晚姿将她?轻轻带进了?自?己?怀里,两个人都倒在地上,吓得小酒最后吃了?口罐头,溜走了?。 “眼镜也要戴的。”往旁边一滚,尤映西被压在了?下面,揽着对方的脖颈压低,亲了?亲江晚姿的脸。 戴了?一早上眼镜,太阳穴还留着一条淡淡的细痕,江晚姿忍不住笑:“什么毛病?” 尤映西低着头,轻声:“喜欢你这?样欺负我。” 江晚姿微微笑着,其?实都用不着戴眼镜,她?的眼型偏长,但不窄,眼角微微上挑也挑起了?气质里的坏。垂下来的头发有淡淡的玫瑰味,她?别了?颊边几?缕到耳后,嗓音压得性感:“那请这?位不害臊的小朋友准备好,姐姐要欺负你了?。” 说完,她?慢条斯理解开领带——也不是解开,是扯,有些粗暴的,急不可待的模样。 但因为是女人的手,柔软细腻的特质覆上去,减了?两三分的粗鲁蛮横,多了?两三分的轻柔温吞。落入尤映西眼中,那条别着金色细长链条的黑色领带从对方的衬衫领口脱落,另一端还握在江晚姿手里,她?不禁滑了?下喉咙。 尤映西抚过江晚姿的脸,到颈项,到胸前,直到……布料与交叠在一起的两只细白腕部相?缠打结,被抵在了?头顶的地板上,她?彻底动不了?了?,只能仰起头与对方唇舌相?交。 眼神由清透跌入迷离,她?在那一片湿润得模糊的视网膜里见到的是自?己?愿意常伴一生的明灯,在泛着腥味的海上,闪闪发亮,引她?向前。 第104章 、104 一入冬, 燕京就?落下好几?场大雪。 有断断续续下的,也有下起来没完没了的,一日又?一夜, 将整个城市用?皑皑白雪淹没,漫天飞舞的大片雪花划过眼前, 冬日素白寒冷的元素填满景色与景色之间的缝隙。 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 尤映西以前总会把冬夏两季囫囵着过,工作最好能忙到?她除了基本的生存需求以外别无它想, 整个人紧绷着过完那几?个月, 像是只有捱到?不太冷也不太热的春秋才能喘口气似的。 落下初雪那天, 她难得在微博上发了雪景图, 刚成立的个人工作室公布的行程与往年相?比缩减了一大半。年终的盛典那么多, 尤映西却只参加了两三个, 年前加年后大概有半个月她不知去向。 粉丝质疑工作室是否专业, 近来又?有尤映西身?价水涨船高可能要跳槽的传闻,于是纷纷阴阳怪气群艺打压她。截图发到?团队群里?, 秦颂乐不可支, 岳雪当年得了江晚姿的恩惠,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怎么可能打压尤映西。 再说?了,她当上公司头牌也是迟早的事,不给摇钱树浇水反而要砍倒,又?不是傻子。 被认为是在家腌咸菜的尤映西才从外面回来, 转了几?天, 比对来比对去,她终于买了房,等装修好就?能住进去。既要现房又?要隐私性好, 布局设计以及配套设施也在考虑范围内。她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毕竟以前为了准备艺考花了很多钱,一穷二白的时候还住过一阵子的隔断房。 领着她去各大高端住宅区的人是江晚姿,与售楼人员交涉的也是江晚姿。 江家的亿盛在房地产界数一数二,这次去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旗下的楼盘,江晚姿一露面,惊动了售楼部的经理,哪顾得上到?底是谁买房,给的优惠力?度越来越大,后来差不多就?是送了。 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反而没选中那套。 因为之前就?商量好了,尤映西想要自己出钱。虽说?是伴侣,江晚姿又?比她年长,但也不能什么都理所应当地依赖对方?吧?况且江晚姿在事业上给的助力?已经够多了,仅仅是之前title升级的那个品牌代言费都高得惊人,不然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钱买房。 当然,买完了钱包也快空了。 尤映西开玩笑说?:“万一我们吵架了我也有个自己住的地方?啊。” “那不行,至少密码得告诉我吧,不然我怎么去哄你?”江晚姿大概能猜到?尤映西是什么想法,这套房子她是很想送,哪怕不要这套要别的,她也买得起。但是对方?不愿意,那就?算了,没必要为观念上的小小差异闹得两个人不开心。 一年到?头,也就?这点闲暇的时间能好好独处,久别再重逢,得来不易教给了她们学?会珍惜。 计划赶着年前人不多的时候去一趟舟山,江晚姿有个房子离机场比较近,所以她们买完年货顺便回的这边。小区里?头年味已经很浓了,进出住宅楼的人都在聊着春节的事,也有要提前回家过年的,早早把春联贴上了。 食材分类归置好,江晚姿在餐厅那会儿忙着跟团队谈电影项目,没怎么吃东西,尤映西想着给她做个杂酱面,橱柜一打开,眼前整整齐齐码着没用?过的碗以及塑料膜都没拆开的厨具。 -- 第210页 无奈,又?想唠叨她,一个人的时候难道是吃土过日子吗? 总吃外卖也不健康啊。 差的这六岁总是在类似的情况下像颠倒了似的。 江晚姿将舟山往返的机票订好,公寓是两层的,她下楼,觉得胃里?有点空,习惯性地走进厨房要从冰箱里?拿盒酸奶。刚到?楼下,杂酱面的味道就?飘了过来,一人份的量,热气腾腾的面条裹着刚炒好的肉酱,再淋上一小勺红彤彤的辣椒油。 她从对方?手中端过那一碗,又?看了看已经关?了火的灶台,问道:“你不吃吗?” 尤映西一边脱围裙一边说?:“你晚上没吃好才做的,我不饿,要准备年后的试镜,也不能吃夜宵。” 美?餐一顿,江晚姿拿最近莫名其?妙严格管理着身?材的顾徐希开涮:“幸好我先遇见的你,不然顾顾这个吃货可能会是我情敌。” “你怎么会有情敌?我只想抓住你的胃。”尤映西捧着脸看她。 因为经历过尤映西言而有信的无数次告白,所以她每次的自然流露都格外动人,像是装在胸腔里?的喜欢太满了,随时随地会溢出来。 泼溅的哪怕只是一两分都异常滚烫,江晚姿想起尤映西十?七岁时说?过却无人信的“我等她一辈子”。 那个时候当然不会信,毕竟少男少女一时兴起的喜欢比比皆是,除了真挚纯粹以外,也不值几?个钱。 但尤映西不一样,她身?上最明显的特质是干净与倔强,干净得认准一个人就?装不下别人,倔强得没有路可走也决不回头,致使她心里?的那团火熊熊燃烧,火浪滚滚,像是要将爱意蔓延得滔天。 飞机是明天早上十?一点的,两个人洗完了澡在客厅闲聊。尤映西算着时间定闹钟,厨房里?的洗碗机轻轻地发出运作声,眼前的电视机在放她演的那部剧,她亲易航亲得耳朵都红了。好几?场吻戏都这样,弹幕有人调侃她也太容易害羞了,几?秒的点到?即止也能红透耳根。 电视开着不过是背景音,瞄了一眼,剧太火了,弹幕快布满了整个屏幕。吃醋不过是借口,馋了才是事实,尤映西的脸颊被人啵了一口,转过头的刹那,顺着对方?倾身?过来的姿势倒在了沙发上。 江晚姿才是那个知道她到?底有多害羞身?体各处有多容易泛红的人。 两人想趁着彼此都有时间把过去的遗憾一一弥补了,所以首站就?去了舟山的不肯去观音院。 特意选的时间,人不怎么多,天气也还算晴朗,至少没飘雪,头顶蔫了吧唧的太阳照到?身?上只有零星的温热,佛堂前漫步的她们,一切总总,终归不负冬日。 尤映西脖子上围了一圈围巾,不是冷,是遮粉底盖不住的吻痕。 她现在走路腿都有点软,下台阶时踉跄了一下,腰身?被江晚姿揽住,倒也是倒在了对方?怀里?。 “过一阵要飞檐走壁演侠女的人,行不行啊?”江晚姿待她站稳便松开了手。 这是公共场合,她能管得了媒体,管不了路人,所以这一路走来并肩也隔着点距离,不敢有令人遐想的互动,即便被认出来可以说?是朋友出来旅游。 说?什么来什么,迎面两个姑娘路过了她们又?回头,疾步追上来,向尤映西索要签名。 公司其?实有在外不能随便签名合影的规定,尤映西心软,耐不住对方?磨,被比自己还大一些?的两个姐姐“好漂亮”“好白”地夸,不好意思极了,低下头,礼貌地回应,握着笔签字。 围巾不是那么贴合肌肤的料子,她这一低头,露出几?寸后颈,蓦地想起那里?好像也有印子。心下一乱,还不待补救,江晚姿便装出一副朋友之举,先替她团好围巾,又?顺便将掌心覆在了她的颈后,将遮掩痕迹的布料轻轻压住。 尤映西放松下来,很快签好了字。 江晚姿也被认出来了,一边签名一边朋友一样闲谈了几?句,对这两个姑娘说?她们是来还愿的,还有几?个朋友在后面。 其?中圆脸的姑娘越打量尤映西越忍不住感慨:“要不是易航都有孩子了,你们真的好般配啊。” “咳咳……也没有吧?”尤映西用?余光瞄了眼江晚姿,对方?喜怒莫辨,唇角含笑,笑得格外有深意。 待那两人走后,所谓在后面的朋友纯属瞎掰,等来的是身?旁行走的醋精发作。江晚姿掐了一把她的腰:“有多般配啊?全国人民都在嗑,我朋友圈里?也有天天在发的。” 腰本来就?酸,尤映西嘶了一声:“疼——” 江晚姿不为所动:“该,你拈花惹草,综艺上还叫人家哥哥,那么好听。” “那我也不能叫他叔叔吧?我昨晚还叫你姐姐呢,再说?了,我是演戏,拈花惹草的人是你。” 忖着她怨气还不小,江晚姿忍不住笑:“喂,我戒指都为你戴了,怎么拈花惹草了?” 尤映西:“以前。” 江晚姿:“那得怪你出生太晚,我要知道以后会遇到?你,我肯定规规矩矩等你,也不会耽误那么多姑娘。” 这逻辑,你滥情你还有理了?尤映西“我”个半天,下不了嘴骂,又?怼不过她,鼓着腮帮子闭嘴了。 江晚姿笑了一声,放过了这个嘴笨的人,趁着人少,将手伸进敞开的大衣里?给她揉了揉腰。 -- 第211页 “有没有这么疼啊?我都没用?力?。”江晚姿问道。 “有……” “那今天晚上不来了吧?” 尤映西怀疑江晚姿故意的,逼得她小声讨要:“一次不要紧的,不然等我开机了又?没空了。” 寺院里?烟雾缭绕,老?树耄耋,浓荫密闭。 来到?这样的地方?会误以为时间慢了下来,两人上了香却没走,让位到?一侧,扫过一圈香炉里?剩下来的短短一截香杆,没有名姓没有编号,也可能当年上的那三炷香早就?被人清理过了。 江晚姿:“你说?你后来自己来过这里??” 尤映西点头,隐隐有个猜测,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也来过?” “嗯。”风向变了,飘了过来,江晚姿被浓浓的香火味熏得眯了眼,牵着尤映西走到?旁边,然后说?,“那年我去了很多地方?散心,路过很多寺庙,也不知道哪里?最灵验,最后来了这儿,供奉了三炷香。” 尤映西的下巴被围巾裹住一小半,脸愈发小了,她笑了笑:“我也是。” 江晚姿:“你求了佛祖什么?” 尤映西答非所问:“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过江市的华严寺吗?元宵节的时候。” 点头,又?约好一起说?—— 尤映西:“愿你平安顺遂。” 别被我牵绊。 江晚姿:“愿你心想事成。” 别属意我一人。 僧侣的诵经声庄严肃穆,被空气稀释的烟雾缓缓飘向云端,两人在无声之中对视,突然就?笑了。 还愿是其?次,在茫茫人海里?求不来的心意相?通,她们明明才是最般配。 第105章 、105 檀杏收到压岁钱的那天是除夕, 浴室的灯坏了,她?正踩在?塑料矮凳上?换灯泡。 百鸣给CHIC在?三环以外租了个不大不小的别墅,去年?录团综的时候楼上?楼下装满了摄像头, 她?斜对面的浴室柜边上?还留着个GoPro的支架。艺人的隐私少得可?怜,像她?们这样精心包装才出道的偶像, 粉丝对私底下的真实更感?兴趣。 所以那个时候24小时都在?录制, 连浴室这个都是洗澡才能蒙上?。 五个女孩子?住在?一起?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吵闹,酒见与容侃是两个锯嘴葫芦, 堆了满屋子?的快递盒有一半都是鱼莲的, 她?网购像是只享受付钱那一秒的快感?, 经常懒得拆快递, 没少被强迫症晚期的施云湛抄起?架子?鼓的鼓槌追着打屁股。 一个气不过, 一个不服打, 闹得最厉害的那次演变成两个女人在?床上?薅头发打架, 伴随着好几声哔哔哔的消音,肯定是骂脏了。家居服被掀起?来的幅度大得要打码, 弹幕上?刷过一片.avi。 最后被酒见关在?小黑屋训斥, 具体说的内容被消音了, 容侃误入一次再出来脚步都轻得像做贼。那天晚上?鱼莲去跑了半小时的步,施云湛压了半小时的腿,美其名曰体罚也得罚业务相关的。自那以后,快递盒的纠纷再也没有过了。 这个节目的队长与C位没有非要同一个人的传统,酒见当上?队长是成员选的, 她?有能力, 也事事都为团队着想。 本来公司给请了个家政阿姨,下厨是沪市那边浓油赤酱的口味,有一半的成员都吃不惯, 檀杏就说她?来做饭吧,阿姨只用做清洁。 团综的高?大上?只停留在?预告片里,正片像是农家乐,第一集 的时候屋前那一片还是小花园,她?们在?彩灯串底下弹吉他?唱歌,第五集的时候已经被开辟成了菜地,收尾那期烧烤用的葱都是现拔的。 檀杏那段时间?被P了无数张汗滴禾下土的表情包,后来酒见也下地锄田了,生疏又?认真。曾经在?节目里说过自己从来不干家务的人任劳任怨,你就宠她?吧都成了CP粉的口头禅。 红包是尤映西发的,附上?一句:二杏新年?快乐。 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檀杏才想起?来收红包。 浴室的灯弄好了,她?自理能力是五个人里最强的,连家政阿姨都夸她?能干。 不仅是灯泡,一应电器都会修,还会下厨,檀杏做的主要是川菜鲁菜,念初中那会儿?为了勤工俭学,她?在?学校附近的饭店打工,向既是老板也是主厨的师傅学来的手艺。 一个人住别墅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冷清也被放大。 落地窗外被竹篱笆围起?来的菜园现在?只是一片荒土了,这栋别墅的租期也只剩半年?,听说团综的第二季要边旅游边录,等她?们回来都该准备解散演唱会了,自然不会再过来住。 窗外的天阴沉沉,云压得很低,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要下雪,大年?初一落下的雪好像要更珍贵一些,瑞雪兆丰年?听起?来就寓意很好。 可?惜她?又?要一个人过年?了。 檀杏正这么?想着,有人及时地给她?带来了暖心的问候。 “我?听酒见说,你们团的春晚早就录好了,现在?成员都各回各家了?”尤映西的声音比较细,但并不单薄,所以演戏□□的时候不会尖锐得刺耳,平时的语速又?放慢了,让人听着就很舒服。 也可?能跟音色无关,只是因为是她?,不然怎么?会在?见到屏幕闪烁名字的那刻心情便开始雀跃。 檀杏就近坐到了沙发上?,成员各回各家,她?一个人过除夕,那么?孤单寂寞,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来:“是啊,她?们都不是燕京人嘛,前几天就走了,再晚不方便。” -- 第212页 “不是还有酒见吗?” “她?回日本了,家里好像有事吧。” 那头传来呜呜的风声,尤映西:“爸不过来陪你过年?吗?” 檀杏:“他?都不陪你过年?,我?凭什么?陪他?过年?啊?” 她?们两个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尤映西只是单纯在?问一个问题,檀杏则表露了尤庄琛对尤映西漠不关心的不满。 尤映西顿了顿,尤庄琛对檀杏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为人父的腆着脸去讨好女儿?,好几年?下来父女关系却还是那么?僵,像是早年?对妻女不忠结出来的恶果。 这事想起?来就烦,她?不想深究下去,转而开始关心檀杏年?夜饭有没有着落。 “啊?我?随便吃点得了,点个外卖什么?的。”嫌太安静了,檀杏打开了电视机,开屏就是尤映西才官宣不久的口红广告,美得她?目不转睛。 尤映西:“你等一下,我?付个钱。” 檀杏:“好。” 过了一会儿?,尤映西又?出声了:“冰箱里都有什么?啊?” “不知道,好久没打开了。” 檀杏百无聊赖地拨着电视频道,尤映西听着她?那边电视机的声音都能想象她?是怎么?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百鸣那边待遇的不公尤映西已经听说了,之前介绍过好几个资源给妹妹,但这没法解决根本问题。江晚姿给她?分析了一晚上?,等电影上?映了,檀杏有很大的几率成功转型,届时资源飞升,哪还用得着待在?影视资源少得可?怜的百鸣。 但是不管怎样,一日三餐得好好吃吧? 酒见在?微信里委婉地向尤映西告状,说檀杏这阵子?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不吃。对方身?为队长是怎么?约束队员的,尤映西也有所耳闻,但酒见说她?只听你的。 因为是姐姐吗? 尤映西隐约觉得不只是这样。她?有时候觉得檀杏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人,闪烁出向往的光,也有被风兜了满头沙的迷惘。 “给你三秒钟,去翻一下冰箱。” “干嘛啊……我?不想动……” 尤映西不管她?哼哼唧唧的,自己在?那儿?数:“3,2……” 檀杏火速赶到厨房,打开冰箱,叽里咕噜地给她?报了一堆食材,还是忍不住想问:“怎么?了嘛?” 门铃声响在?耳畔,檀杏一愣,尤映西笑着说:“开门,外卖到了。” 没有外卖,就尤映西一人。 穿着驼色的大衣,内搭的奶白色高?领毛衣裹着修长白皙的天鹅颈,黑白格纹裤,脚上?是一双版型很好的黑色切尔西靴。 檀杏杵在?门边,没有半点要邀请她?进去的意思,不是不礼貌,也不是不欢迎她?,是惊得呆住了。 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不一起?过年?吗?” 尤映西:“我?晚点再去,听说你一个人就过来陪你,她?家里规矩多,除夕不能在?外面吃饭。” “嘁,大户人家么?。那你晚点再去是去哪儿?呢?” 这栋别墅设计之初可?能就不是用来长住的,各方面都不太人性化,她?们住进来以后陆陆续续增补了很多东西。穿鞋用的凳子?也是在?网上?买的,尤映西坐在?龙猫肥嘟嘟的脸上?套鞋套,低着头回答她?:“会所吧,有朋友聚会,打牌什么?的。” 自从杀青以来她?们就没见过面,是檀杏自己说要冷静的,但熬过了这几个月再见到尤映西,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依然在?开心地跳动,证明了她?的逃避好像是徒劳。 她?们往厨房走,檀杏:“你不是不喜欢那些地方吗?” 尤映西:“我?就没有喜欢去的地方,但是她?在?我?就喜欢。” 檀杏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她?知道,就像现在?,本来十分冷清的地方随着尤映西的到来也变得温暖了。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避风港。 但她?不是唯一的那艘船,“她?在?我?就喜欢”的那个她?也不是自己。 都说事在?人为,两个人努力的方向不同却是事与愿违。 尤映西做的四菜一汤,还开了瓶清酒,酒见从日本带回来的。 檀杏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她?在?餐厅微黄的灯光下突然整个人愣住。烟花在?窗外的天空上?炸开,五彩斑斓的颜色,尤映西也顺着她?的目光回头。 这样的时光对她?们来说其实很难得,说是姐妹,缘分浅到两个人都快二字头了才认识,没有相依为命的感?情,只有偶尔盯着对方的脸打量才恍然发现那一半血缘带来的相似点。 责任义务与禁忌早就埋进骨子?里了,不是我?不叫你姐姐就可?以磨灭的。 所以同样是陪伴,别人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趁虚而入趁机转正。 檀杏的陪伴只是一步步坐实自己妹妹的身?份,将互为姐妹的认知深入灵魂的根系,精心谋划的一个局最终只是困住了她?自己。 尤映西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哪怕只大了檀杏不到一岁,以前关心她?的学习,后来关心她?的事业,也关心她?的感?情,甚至现在?还问她?“顾顾也在?,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她?在?怎么?了,我?又?不喜欢她?,你别听她?瞎说。” -- 第213页 对方只是笑了一下:“这样啊?好嘛,我?只是问问。” 那些年?少时候过分复杂的经历过早地教会了尤映西察言观色,落在?妹妹身?上?是点到即止,虽然依稀感?觉到檀杏有喜欢的人,但她?也不会去问。 有分寸,很舒服,如果所得非所求会宁愿不要这份舒服。 巴不得尤映西继续往下问,檀杏心想,那样自己就能顺着说出大逆不道的字句,但她?的勇气像是早在?用尽全力靠近对方的时候就用光了,以至于?现在?把握聊天的主动权都做不到,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又?走到黑咕隆咚的死胡同。 大概八点多,尤映西准备走了,她?握着手机应着对方好,从开头到结尾眼里都噙着温柔的笑。 桌上?的菜差不多都吃完了,她?们没怎么?吃米饭,尤映西交代檀杏:“别老吃外卖了,我?过两天包饺子?带一点过来给你。” 檀杏:“我?自己去拿吧,顺便进趟城里买东西。” “对了,你的新年?礼物。” 她?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了个装满星星的许愿瓶,递给跟过来的尤映西:“不是纸折的,是糖纸折的,所以颜色都一样,也没有那么?漂亮。” “你记得,就我?会这么?折。”檀杏的口吻有些严肃,像是这句叮嘱格外重?要似的。 第106章 、106 尤映西不是第一次被江晚姿带去见朋友了, 上次从会所离开还被蹲在周边冲年底KPI的狗仔逮了个正着?,幸好那次结了账一窝蜂涌出来?的人很?多,江晚姿虽然也在, 但是没人往那方面去猜想?。 更多的是说难怪尤映西最近资源那么好,代言的要么是高?端产品要么是国民品牌, 原来?除了经纪人给力以?外, 她自?己都?打入了帝都?白富美的圈子里。 褚煦转了那条微博,气愤得很?:我?什么时候成女的了?媒体怎么能?带头泥塑呢? 网友想?的却是既然褚煦在盛沛会不会也在?于是将全网不同角度的视频翻了个底朝天, 昔日的影帝退了圈以?后并?未泯然众人, 当天下着?小雨, 盛沛打着?伞, 因为?要照顾个子稍矮的褚煦, 伞面压得低, 他也低着?头, 只从刁钻的侧面露出俊俏的一截下巴。 粉圈不可?避免地起了轻微的波动,毕竟视频里尤映西还在吸烟, 倒不是人设崩不甭的问题, 其一是觉得她太干净了, 怎么会出入这?样的场所还吸烟。 其二是她的粉丝有?一些是从她十七岁演阿雯陪伴过来?的,觉得女儿学坏了,痛心疾首。 细长的黑色的烟身,被尤映西含在嘴里,轻轻吐了一圈。因为?本人从内而外似水一般的特质, 连烟雾都?显得温柔, 她自?己打着?伞,被旁边三三两两的人衬得孤寡,下一秒, 伞把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握住。 画面轻微的晃动,想?知道是谁,却只能?见到一行人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被喝令剪去了后半截的视频另有?真相,孤寡的人不孤寡,只是有?人从台前退到幕后,卸去了万众瞩目的身份,方才使爱昭昭。 也有?人用暗度陈仓的伎俩,将爱藏在黑胶的伞面下,难以?透进光亮的地方,风吹过颊边,她与她短暂的亲吻,潮湿的雨夜,滴滴答答的雨声响在头顶。 除夕那天晚上去会所,没想?到除了朋友还有?家人。 尤映西见到温棠棠,颇有?些局促,慢慢聊了一会儿,在对方奇妙的磁场感染之下逐渐放松了下来?。 “你是她表妹吗?”尤映西喝了口?酒,低度的,她抿了抿嘴唇,酒液褪去,唇间还有?依稀的水光。 江晚姿刚才被叫去了隔壁,说是好友的聚会,但这?个带几个朋友,那个带几个家属,这?屋子的人既多又杂,也有?几个没眼色的,认出了尤映西,以?为?是哪个老板带来?陪酒的明星,凑过来?想?放肆一下。 还不待尤映西作出反应,温棠棠已经先发作了,她相处起来?舒服,但严肃时自?有?气场,冷脸瞥了那个男人一眼:“她是你能?碰的?滚远点。” 对方张口?要骂,被朋友往后拽,那头不知道议论些什么,眼看要起的纷争蓦地成了忍气吞声,也再没有?人凑上前了。 温棠棠这?才侧过脸来?回答尤映西:“不是表妹,我?以?前姓江。” 她是随着?江晚姿一起来?的,除夕夜的家族聚餐,包了整个饭庄,繁琐的礼节,旁支没落了还要倚老卖老。江晚姿离席时见到温棠棠与同桌的人起了争执,便问她要不要走,愣住的对方也姓江,是温棠棠过继给温以?静之前的兄长。 江家的主业在江承毅那儿不假,但上一辈分下来?的家产如果?有?心也能?钱生钱,不至于沦落到如今仰人鼻息的地步。 父母的好吃懒做遗传给了儿子,温棠棠才十几岁便用稚嫩的肩膀顶住了家里的房梁,所以?现在她改姓了温,那家人都?慌了。 云博的工作很?忙,温棠棠待的那个部门尤甚,她作为?副总监加班总是带头上,年底的打卡时长压过了公司里的所有?人。温以?静最初也是抱着?试试的念头,一起入职的除了温棠棠还有?江家别?的孩子,但留下来?的只有?她。 江晚姿:“我?以?为?我?妈这?几年不再逼我?了是想?通了,原来?是因为?有?了你。” -- 第214页 她的口?吻中没有?家产旁落的怨愤,那几分戏谑听起来?更像是终于不用继承家业的解脱,温棠棠低头用纸揩拭裙子上被泼的酒液,笑了一声:“你如果?愿意,温姨想?必更开心,而且你一定会做得比我?好。” 早在温棠棠年少时便常听长辈说起这?个堂姐,学业的优异,外貌的出众,以?及后来?被迫出柜也要在强硬的父权之下承认自?己确实是同性恋的坚韧勇敢。 当然会向往,但是憧憬的终点不是靠近她,而是成为?她。 保留自?己身上独一无二的个性,糅杂她的优点,温棠棠也希望自?己成为?顶开石头盛放的那朵花。 车子停在京郊的别?墅区外,江晚姿下了车一路小跑,温棠棠降下车窗,庆幸她们的双向奔赴就发生在不远处,她才得以?见到对方念念不忘好几年的这?个人。 那个近来?随处可?见的明星褪去了身上的光环,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到了江晚姿怀里,后者早在她过来?之前便敞开了黑色的大衣,用毛呢的布料将她紧紧罩住。 江晚姿低头,把脸埋在衣服里的人冒出毛绒绒的头顶,想?象中应该是亲上去了,她们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还要亲热。 想?记住这?个使她们重归于好的年份。 温棠棠忍不住说:“真好啊。” 真奇怪,她其实并?不了解她们之间的故事,却在这?一刻产生了她们会一直好下去的直觉。 大概是这?边的骚动传到了隔壁,没一会儿,江晚姿就过来?了,她不算是圈子里的玩咖,但是名声在外,大家都?认识她。 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场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刚才那个闹事的恨不得缩进地洞里,好在江晚姿目标明确,径直走到了尤映西面前。后者握着?个酒杯,浅浅啜了一口?:“你怎么回来?了?” “一点小事,已经说完了。”江晚姿坐到温棠棠给她腾出来?的位置,盯着?尤映西的脸打量一会儿,“有?人欺负你?” 她的声音没有?故意放大,但因为?是此时此刻的焦点,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即便听不见,也能?猜出来?说的是什么。很?多人今天都?是第一次见到尤映西,但没眼色的也就那么一两个,眼前这?个显然跟江晚姿以?前的那些不太一样。 尤映西无意将小事闹大:“没事,误会而已。” 江晚姿:“那我?们回去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颂姐家拜年吗,东西买了吗?” 她们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温棠棠主动请缨:“堂姐,我?送你们回去吧,我?没喝酒。” “你不再多玩会儿了?”江晚姿知道温以?静对待继承人在某种意义上跟对待床伴差不多,往死了用,一年不知道要用坏多少个假几把,也算是女攻主义的弄潮儿了。她自?己是夜以?继日地奋斗过来?的,以?为?加班是理所当然,但现在的年轻人更享受休息的时光。 温棠棠:“明天还要出差,也该走了。” 她拿起墙上的衣服,走过来?的时候江晚姿见到对方手背上还有?输液的痕迹,一小团淤青,被粉白的肌肤衬得醒目。 江晚姿是个生性自?由的人,她有?自?己想?追求的电影事业,时至今日也没有?为?放弃那么大的一个公司而感到懊悔。温棠棠捡起了本应该属于她的责任,对方的原生家庭又是那副鬼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 所以?下车之前,江晚姿问她:“在云博待得开心吗?” 温棠棠握着?方向盘,迎着?尤映西也投来?的关切目光,觉得好笑,她也没有?过得那么不好吧? 车里没开灯,她回过头,只有?模糊的面部轮廓:“谈不上开不开心,确实很?累,但是温姨教了我?很?多东西。堂姐,你不用为?我?考虑,我?是在做我?喜欢的事,能?够向上爬对我?来?说就是人生最大的意义。” 跌下去,回到父亲酗酒母亲赌博兄长啃老的泥潭里,才会痛不欲生。 回到家里,江晚姿先把加湿器开了。 天气太干燥,尤映西又是南方人的底子,前两天早上醒来?都?流鼻血了。 “棠棠姐她人真好。”尤映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江晚姿满腹好奇:“才一晚上,你棠棠姐都?叫上了?都?聊什么了你们?” 尤映西:“也没什么,她说我?好像不是很?喜欢来?这?些地方。” 江晚姿知道她不喜欢,这?样的应酬相比以?前来?说数量已经减少很?多了,但总有?免不了要去的,问过她,她也不知是要监督还是要怎样,能?陪着?就总陪着?。 “下次可?以?不去的,你要是不放心,装个监听也可?以?,我?没意见。”江晚姿回了个消息,放下手机,将靠在沙发上的人抱在怀里。 初八就开工了,秦颂给尤映西发来?了电影试镜的通知,在那之前还有?准备工作。 她低着?头:“没有?不放心。我?陪你去是想?融入你的圈子里了解你。棠棠姐跟我?说了好多你以?前的事,还蛮有?意思的,那个时候还没我?呢,只能?用想?象的方式参与你的过去。” 在脑子里交叠着?自?己与对方的人生。 想?起什么,又噗嗤一笑:“我?刚出生那年,你不是六岁嘛?她说你那会儿看崔嵬的电影,着?魔了一样,过年的时候还要上房练轻功,唆使他们也一起,等到吃汤圆了,大人找不到人,爬着?梯子一个个逮下来?赏了顿好打。” -- 第215页 “咳咳,我?小时候有?别?的好玩的,以?后我?跟你说。”这?黑历史,江晚姿被她说得耳朵都?红了,“棠棠也就小我?一岁多,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尤映西:“她喜欢你啊。” 江晚姿“啊”了一声。 对方笑了笑:“她自?己说的,妹妹对姐姐的喜欢。” 江晚姿:“那我?眼前这?个妹妹呢?” 尤映西仰着?头,亲了亲她的下巴:“这?样的喜欢。” 第107章 、107 这个年过得很快, 尤映西初一那天去了趟秦颂家里,老太太听说她要来,做了一大桌子菜。夸尤映西品味比秦颂好, 上次挑的衣服穿起来好看极了,一起跳广场舞的舞伴都问她是在哪儿买的。 其实也?是秦颂推荐的店, 老太太喜欢的不是衣服, 是人。 “又被拍了,我成天净给你收拾烂摊子算了。”秦颂趁她妈进厨房端菜的功夫, 拧了尤映西一耳朵。 是真疼, 尤映西轻轻嘶了一声。戴群女士快七旬了听力还好得出奇, 腿脚也?利索, 从里面走出来, 一只手端菜一只手拍了拍秦颂的手背, 瞪眼:“你打她干嘛?你打她我就打你。” 秦颂无语死了:“她犯错我还不能打了?” 戴群把?菜盘子挪了挪, 随口说道:“她又不是你闺女,当然不能这么打。” 女儿都这把?岁数了还不嫁人, 戴群从早年的焦虑熬成了无可奈何的心静如水, 其实说白了也?不是非要她相夫教子, 顾虑的还是养老送终的问题。 大概从前年开始,秦颂时不时就把?尤映西带回家里吃饭,小姑娘有礼貌,也?心热,之前?戴群生病住院还陪床照顾过几天。 戴群是真的喜欢她, 也?跟秦颂聊过要不你当干闺女收了算了, 我以后也不催你嫁人了,反正你现在就算怀上了也?是高龄产妇,危险得很。 秦颂的意思是, 尤映西家里以前出过不少事,怪可怜的,妈妈对她来说意义特别复杂,而且不想她们之间的关系附加上赡养的义务,觉得没那么纯粹了。 “没事的,阿婆。”尤映西揉了揉耳朵,笑道,“我当颂姐是最亲近的长辈,她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等她老了走不动了还得靠我养着呢,她不敢不对我好的。” 除了没叫一声妈,潜台词已经再直白不过了,戴群听得鼻子一酸,眼眶滚出几滴热泪来,连连叹了几声:“好孩子,好孩子……” 当女强人当惯了,秦颂还真有点受不了这场面,还有道菜没上桌,她索性起身去了窗边。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秦颂望着高楼底下因为大年初一而明显冷清了的车道,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过年不去见家长啊?” 尤映西走到她旁边,靠在她肩上:“阿晚想带我去的,我没同意,还是想等等——如果江市那边有了新线索,可以证明当年我妈不是肇事者,那她就不用面对家里那么大的压力?了。” “你总是为她想。” 老太太在那边说开饭了。 她们应了声,说就来。 尤映西:“没有,我也?是为我自己想,我不想她难受。” “而且,她也在为我想,明明家里的人还是对当年的事介怀,她为了让我有安全感,也?想带我先去见她妈妈。” 秦颂摸了摸她的头发:“江晚姿是一个做事很细致体贴的人,她既然想让你们见面,就说明她妈妈那里已经都说好了。” 尤映西点了点头:“我后来也想通了,她妈妈管理公司比较忙,我凑巧年后也忙起来了,可能得过一阵才能约好时间。” 饭菜的味道都飘了过来,她们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秦颂还在考虑另一件事:“你们最近还是少见面为好,除夕这个时间都有人蹲,你现在知名度不比以前了,想把你拽下去的人多得很。” “江家的产业涉及娱乐圈的并不多,江晚姿压消息主要都是靠钱还有她自己的人脉,但钱以上还有钱,人脉以上也?还有别的人,不是总那么安全的。” 道理明白,就是要克制想念很难,不过忙起来也就好了。 尤映西年后去报了射箭以及剑术的课,江晚姿在忙着剪样片,如果送审以后顺利拿到龙标,大概五一档期就能上映了。 陈仕飞是与崔邈同辈的电影导演,只不过路子不太一样,两人都是学院派,不过前?者是博采众长,后者是努力走出父亲的光环,坚决不碰武侠题材,终于在悬疑犯罪类型片里也?闯荡出了自己的天地。 说起来,江晚姿与陈仕飞也?有点交集,她凭借《野马之夜》成名之后,曾经有个上亿的奇幻电影项目找到她,她自谦不愿执导,落入一直偏长于此类的陈仕飞手中,次年果然票房大卖。 不同的导演有不同的风格,试镜中也能窥见一二。 像曹叁乙就是不走寻常路的那一类,没试戏,就只是穿上戏服在他眼前晃一圈。 这部电影改编自同名IP,原著是霸榜女频数年的穿书鼻祖,分为上中下三?部,第一部 就叫做《长风渡我》。影视版权卖出去的消息两年前就上过热搜,但是一直没动静,直到年后电影官微发布了概念海报,才再次在网上掀起了讨论的热浪。 关注点无非是演员的人选。 原书中的反派名叫晏越罗,是明月十二宫的宫主,主管百步穿杨杀人于无形的天狼殿,常穿一身白色劲装,腰上蹀躞带佩有一双短剑。江湖中人甚少见到她拔剑,因为往往她用弓箭便能取人性命。 -- 第216页 晏越罗自幼无父无母,是明月楼的楼主将她养育成人。然而养母却在正反两派的恶斗中重伤而亡,晏越罗为此血洗了对方满门,杀星的恶名传遍整个江湖。 叶芹是《长风渡我》的忠实读者,因为男女主的虐恋哭了几天几夜,恨死了偏执冷血得不到就高举FFF大旗将眷侣拆开的晏越罗,哪知道某天早上一觉醒来她竟然穿进了书里,成为了晏越罗本罗。 随着剧情的一步步展开,叶芹才慢慢了解到,原来原书里的所谓真相另有内情…… 虽然今天气温已经零上了,从棚内走到外面还是明显感觉到冷意,尤映西外面套着件薄薄的短款羽绒服,眼眶还泛着红。 刚刚试的那场戏是晏越罗与养母的诀别,台词很多,也?没有养母,要对着空气演。 她走进去的时候,陈仕飞还在与编剧交流,这位四十多岁剃着光头的导演眉头深锁,嘴角放平,显然对于今天的试镜效果不太满意。 眼前在场地中央站定的姑娘比前?面几个更年轻,演员的简介倒是都在桌上了,陈仕飞粗略浏览了一遍,对方大爆的那部电视剧自家太太追得魂不守舍,他也?跟着瞄过几眼,演员本人完全没有剧里盛气凌人的气势,可塑性好像还可以。 但影视经验还不够丰富,陈仕飞放低了期待,身子向后靠着椅背:“开始吧。” 无实物表演是科班演员的必修课,尤映西也早就将这段剧本翻过无数次了,她还有个好老师,过年休假那几天,江晚姿没少陪她一起琢磨。 虽然每每琢磨到最后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磨豆腐,但多少还是有些助益。 尤映西入戏很快,念大学那会儿老师就说过她的表演天赋来源于共情能力,她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切入的点去理解剧本中离自己很远的人物,灵魂也?足够包容,将那些不同层次不同背景的角色行为纳入又输出,违和感一再被融洽覆盖。 更何况本身还有娴熟的表演技巧。 陈仕飞起初是靠着椅子看,后来慢慢坐正了,翘着的腿也放了下来。 旁边的编剧还有制片人经过了一早上牛鬼蛇神的狂轰乱炸,也?重新燃起了兴趣。 等到结束,尤映西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旁边的工作人员递了张纸巾,她说了声谢谢。 其实没几颗眼泪,她哭得十分含蓄,电影剧本肯定会改编,但改编也?是在原著的基础上,所以她做了这方面的功课,对晏越罗的理解要更透彻一些。 “还蛮有趣,你自己加了很多细节,能说说你眼中的晏越罗吗?”这只是第一轮试镜,陈仕飞跟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已经将尤映西划入了第二轮带妆试镜的名单里。 尤映西将预先写过的人物小传回忆了一下,大致地说了几句。 商务车停在门口,秦颂去内场溜达了一圈,得到了第二轮试镜的名单,除了尤映西以外,还有另外三?个女演员。 所谓的带妆试镜其实就是比谁更贴脸,原著里的晏越罗白衣翩跹,身手矫捷,容貌如霜似雪般冷艳。秦颂在心里给了圆脸的那两个pass卡,至于剩下那个长得还将就,如果不是资方硬塞,那尤映西百分之九十九要拿到这个角色了。 “跟我预料的差不多,所以才那么早就让你去上课,带妆试镜也?有优势。”秦颂以前属于怎么吃都长不胖的那类,现在可能是岁数大了,过了个年腰上也?有了赘肉。 司机将车往公司开,下午还有个会。 秦颂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隔壁棚不是也在试镜嘛,我刚看见吕一一了。是她吧,澹澹?” 巫澹澹:“是啊,我也?有点没认出来,果然红气养人是真的。那部电影听名字就是个烂片,她怎么沦落到去演这档次的了。” 她们聊了一会儿,尤映西一直没反应,秦颂叫了她一声:“想什么呢?” 尤映西回了神:“颂姐,等开机了是去云市吗?” “对啊,虽然是架空的,但是参考的是唐朝,那边有现成的景嘛。” 心不在焉的人打开手机上的日历翻了翻,尤映西叹了声气:“那我至少有一两个月见不了她了吧?” “要是继续演她的电影就好了。” 秦颂翻了个白眼:“我听说她要开的那个项目好像是恐怖片。” 尤映西:“啊?她上次还跟我说是犯罪片呢?没事,恐怖片也?成,我问问她要不要我客串女鬼。” 秦颂:“……” 第108章 、108 《长风渡我》开机已经是五月份了。 本来预计五一档上映的《足下之?舟》因为同性题材比较敏感, 送审一波三折,最终挪到了七夕情人节,可能要删减一些片段。制片方商量了一番, 倾向于阉割版走院线,完整版等下映了以后走视频平台。 五一那天为了配合网友自发炒起来的#足下之?舟档期#热搜, 电影官微发布了两分多钟的预告片, 前一半是崔醒眼中的庄迩,后一半是庄迩眼中的崔醒。 吊着盏梨形灯泡的出租屋里, 敞开着的玻璃窗被浅黄色透明胶潦草糊了一层, 也还是能见到上次台风天碎裂成雪花状的洞, 屋外瓢泼的大雨浇到地上洇湿了一滩阴影。 窗边墙上交缠的人影晃了晃, 崔醒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糖醋排骨, 要醋多一点的, 小炒黄牛肉, 不?要芹菜……” -- 第217页 江晚姿执导的电影向来容不?得马虎,现场收音的情况比较复杂, 效果不?尽如人意也会?后期配音, 但不?管怎样, 她要求必须是演员的原音。 在剧本的设定里,崔醒吐字带着点说不?清是哪个地方的口音,平翘舌时分时不分。孟玉成自己都不清楚崔醒到底是哪儿的人,尤映西演的时候就混杂了点江市与临港的方言,言行举止也往轻浮靠拢。因为这一幕只有声音, 与她平时的音色又不太一样, 粉丝都有点没辨认出来。 崔醒那部分是台词与画面的快剪—— “那天她到金水湾找她爸包养的情人,买了我一晚上,我们的故事从钱开始。” “那个月, 她一直住在我屋里,她嫌我懒,说不修空调闷得要死,可是从下面流出来的也不?是汗吧?” “那几年,我们上过很多次床。我真的很喜欢吃她做的饭,所以我们分开了。” 穿着高开叉红色长裙的崔醒站在海边,远方的渡轮划浪而过,下一秒,画面变成拨着自行车车铃拐入金水湾的庄迩,后半截的画风转变了,台词要到末尾,前面都是不同场合的亲热戏,代表着庄迩对崔醒的喜欢起于欲望。 也是在崔醒去过的那片海,深夜时分,庄迩半长的头发被湿润的海风吹起,她走向浪花翻涌的大海,留下不?久后将被沙粒掩盖的脚印。 崔醒与庄迩的交谈在这时响起: “庄迩,你的迩是什么意思?” “近。” 十?平米的出租房,泛黄的空调,街边拿着蒲扇扇风的大爷,随处可见的糖水店,床上亲吻得发汗的她们,脸上的绒毛也像是被临港火热的太阳烘出了焦味…… 在经历了一系列炎热的意象堆叠以后,檀杏颇具少年感的声音听起来会显得格外清爽。 “jin?哪个jin?” “靠近的近。” 画面慢慢变黑,数秒的时间里只能听见海浪一层一层掀起,击打在沙滩上又缓缓退去的声音。 《足下之?舟》与上映日期一起显现在正中央,然后是导演与两位主演的名字。 如今还在养病尚未复出的曹叁乙转发了这条微博:样片已阅,后生可畏。 孟玉成随后也转发了,还是那副贱兮兮的口吻:听说七夕你们只能见到删减版,太可惜了。我不?仅看了完整版,现场也观摩过了嘻嘻嘻。 同性恋导演执导的同性恋题材,光这一点都足够作为吸引眼球的噱头了,更别说江晚姿上一部作品还是几年前的《关山外》。在大众眼中,这位导演界的紫微星出国两年真的就是为了进修学习的,所以也对她学成归来究竟是江郎才尽还是锋芒更露充满了好奇。 那条预告片不?仅很快在微博收获了万转,而且被分享到了各大娱乐小组,直到深夜都还有人把沉下去的旧帖顶上来。 沃柑是橘中之橘:孟玉成是又写了个悲剧吗???怎么才两分多钟我就已经闻到了be的味道?? 没有零花钱:嘶……这个床戏,我的天,又欲又美,差点没认出来是尤映西,这个胸只露出一角都好软好白啊……檀杏的背好单薄,浮着汗的腰窝轻轻颤动的样子太色气了…… 粉色的贝壳:卧槽,恕我沉迷纸片人,几年没关注内娱了,江晚姿竟然回国导戏了?她好牛逼啊,海边那个光影的运用,两个人朦朦胧胧的肌肤之亲,海潮跟月亮是在暗喻互相的牵引吗? 桂花酒酿小芋圆:两个主演这个颜值就值回票价了吧?七夕才上映,等不?及了我的天……尤映西是天生的演员吗,怎么演什么像什么,难怪会火,跟檀杏CP感也好足,两个人的眼神对视都能脑补好多 云市空气质量年年是优,五月份的阳光明媚又和煦,中午休息的时候一帮演员也有不?窝在棚里的,挑了个树荫底下边吃盒饭边侃大山。 原书算是个群像戏,改编成电影更偏向于女主晏越罗的剧情了,戏份略轻一点的是孔鱼,晏越罗的养母流落在外的独女。当?年那场几大门派的车轮战使得明月楼楼主晏明月无暇顾及亲女,尚在襁褓的婴儿被自诩名门正派的归雁宗宗主孔无归收养,却原来并非出自好心。 这年头大男主的电影很多,大女主的电影寥寥无几,尤映西在电视圈算是凭借那部打着gb旗号的剧扎根了,连易航都有了翻红的迹象。 但她在电影圈到底还是历练不?足,过往的履历没那么好说服要花钱买电影票的人。不?过陈仕飞的商业片卖点一直是他自己,票房从来不愁,对赌协议也签得轻轻松松,所以只要与角色最大化吻合,谁来演都一样。 别的演员都吃饭休息去了,尤映西被陈仕飞单独留下来聊了一会?儿,她半蹲在导演旁边,两人一起盯着监视器,陈仕飞一边用港普说,她一边点头。 早上是场打戏,威亚将?她吊到半空,要在空中转圈舞剑花。尤映西没有舞蹈功底,演这样的戏还是有些吃力?。 陈仕飞觉得蛮可惜的,因为演员的身条很好,本来就是偏瘦的身材,古装的衣服一层又一层,裹到最后也还是仙气十?足。从背面看,一双短剑交叉扣在精致的蹀躞带上,肃杀与锋利贴合着柔软纤细的腰,两种大相径庭的美巧妙地糅合在一起。 导演助理端了份盒饭过来,陈仕飞让搁在旁边,笑了一声,说他早上那碗牛肉粉加肉加蛋还加粉,现在还饱着呢。 -- 第218页 正好威亚老师也吃完饭回来了,尤映西:“陈导,我再多试几次吧?” 陈仕飞:“试试可以,你先去吃饭。” 尤映西:“没事,我也不?饿。” 钢丝绳缠到她腰上,威亚老师在那边喊口令,一二三?便合力?将?人吊了起来。两个助理眼巴巴地仰着脖子望,吊一早上了,现在见到尤映西还要在空中做动作,想象了一下是自己的腰被紧紧勒着,立马倒吸了口冷气。 江晚姿发来了视频邀请,巫澹澹接听了,将?摄像头翻转,对着天上的尤映西。 “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没休息?”刚开完电影项目的筹备会?,江晚姿后面的背景是原色映画的会?议室。 她长得本来就侵略性十足,五官也就嘴唇稍微柔和一些,不?带妆的眉型都是先天的线条锐利。那点娘胎里自带的威压感只有在面对尤映西的时候才晓得收敛,眼下的口吻又有点严肃,巫澹澹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会?儿。 卞芝兰:“谁啊?” 凑过来见到画面里的人,脸色一变,蹦出两米远。 这年头敷衍了事的演员太多了,几颗老鼠屎就坏了一锅粥,以为片酬像一阵大风吹过来的似的。如果用心干这行其实还是蛮苦的,虽说更苦的也有,但是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触目惊心还是印象更深刻一点,演动作戏从高楼摔下来断了几根骨头的,太常见了。 江晚姿自己当?导演废寝忘食,也更喜欢认真演戏的演员,放在以前倒是没想过如果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骄傲,欣赏,有个人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触动,更多的是心疼。 她看了一会?儿,询问了几个朋友长时间吊威亚后续的处理,将?文?字版的内容发给了巫澹澹,等到尤映西慢慢落下来,工作人员给她解了威亚,没走动,停在原地揉着腰,好像已经准备去休息了。 “我晚上再打给她吧。” 巫澹澹把手机给了尤映西,她属于不太喜欢玩手机的那类年轻人,给江晚姿回了个消息便揣兜里了。 演孔鱼的是个老熟人,进组那天尤映西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方白那年演《无人沉醉》获利颇丰,江晚姿暗中牵线的几个资源帮了她不少,后来从原先的那个公司解约走了。再后来遇人不淑,闪婚又闪离,资源也断崖式下跌,想去去这段感情经历沾染的晦气,改了个艺名,现在叫方添雪。 孔鱼比晏越罗大几岁,晏明月一直在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有一年恰逢女儿生日,山脚下被人遗弃的婴儿像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方添雪也确实比尤映西大几岁,混了娱乐圈好多年,反而要演人家的女配,要是以前她肯定忿忿不?平,但是这两年感情与事业都一塌糊涂,有些东西更像是命中注定。 电影的预告片也刷到方添雪首页了,他们一伙人刚才还在聊,说江晚姿的风格还是那么明显,那场雷雨天的床戏晃得人头晕,又忍不?住盯着看,两个女人这样那样的,太唯美了。 估计又要拿奖了。 剧组的伙食还可以,巫澹澹把盒饭拿去后勤那边的微波炉转了转,尤映西夹了个鱼块,听见方添雪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她:“你跟江导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从朋友那儿听来的,吕一一好像在查你们。” 第109章 、109 尤映西愣了一下?, 夹住的鱼块也?落进了餐盒里。 算算时间,她们复合至今将近一年了,从最初就商量好的地下恋, 主要是不想尤映西的事业受到太大影响,毕竟有郑令原以及盛沛的前车之鉴。 不过可能这几年越来越多类似的事情发?生, 有些人被刻在了历史的梁柱上, 反而支起了包容的天空。同?性影视题材的开放就是个好兆头,去年公开出柜的那个说唱歌手没有被列为劣迹艺人, 到现在也还活跃在各大节目里。 秦颂的意思是纸包不住火, 如果江晚姿是个直女, 你们可能还方便行事一点, 但她性取向全国人民都知道, 你老被目睹跟她在一块儿, 举止再亲密一点儿, 别人能不怀疑吗? 你们现在感情稳定了,等电影上映有些实?绩了, 差不多就公开算了。 本来尤映西也不是靠粉丝吃饭的偶像, 她那堆粉丝有一半都是事业粉, 过年休息半个月闹得像公司雪藏了她似的,与其嫁豪门嫁塌房男星还不如嫁美女名导——名导家里也?是豪门。 难过么肯定是会难过,尤其是那些拿她当?女儿养的老粉丝,但就算是亲妈也?不能绑架闺女的人生吧? 自己公开是有多少说多少,问题在于现在不是公开的最佳时机, 但是被别人公开又?不知道会?被添多少油加多少醋。 奇了怪了, 吕一一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方添雪:“这我就不清楚了,朋友聚会?聊八卦时顺带说的一嘴,他们好像也不太信, 觉得吕一一是对你怀恨在心瞎掰的,我怕人多想,没敢往下?问。” 不远处,演男主的瞿星洲问她们要不要喝奶茶,他请客。 随便点了两杯,方添雪过去跟他客套地聊了两句,再回来的时候尤映西还在吃饭,穿着归雁宗门派衣服的方添雪坐下?来轻轻笑了笑。 尤映西停下?筷子,将嘴里那口饭菜细嚼慢咽地吞下?去才开的口:“我吃东西有点慢。” -- 第219页 她是成长经历复杂,但从小家庭条件就很好,吃苦也是后面太倔了不肯承妈妈的情才导致的,家教好,吃相好,被晏越罗这身金线落梅的白色劲装衬出了浑然天成的贵气。 头发用碧绿的簪子高高束起,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她低着头吃东西,在日光的投射之下?,下?眼睑有一团眼睫细密的阴影。 好多年没见了,方添雪觉得尤映西身上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就是不知怎么总感觉这些变化是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就比如,她为什么学习成绩那么好,反倒是进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圈。 对方想必也?如此吧。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尤映西刚进圈,江晚姿就出国了? “你跟江导蛮互补的。”方添雪说。 当?年在片场就有所察觉,只不过那个时候尤映西到底还是个高中生,江晚姿感情相关的丑闻缠身,很少有人会把?差异悬殊的她们联想到一起。 一个是安静温吞,像水一样包容着外界万物,哪怕是听说了吕一一消息的当?下?也?不过是紧紧蹙了下?眉头,所有的情绪都习惯放在心上来处理。 另一个是看似烧得浓烈其实只有滚滚浓烟的一团虚火,别人以为得到了她,最终得到的也?只是相处时眷恋的幻影。 江晚姿好像流窜在山间的风,方添雪曾经以为十七岁的尤映西把这道风紧紧攥住了,现在想来并不是强迫性地留住,而是她包容了对方的所有。 不管是数不清的前任,还是当时贴在江晚姿身上始乱终弃逼人自杀的标签。好的她喜欢,坏的好像她也喜欢,这样无条件的容纳将风紧紧包围,自然哪里也?去不了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或多或少会?觉得尤映西付出的更多,但感情的双方放在天平上又?有哪一对是精确到0.1g的平衡呢? 更何况究竟哪方更宠哪方,也?就只有当?事人说了才算。 以尤映西的性格而言,交朋友与树敌一样不容易,前者?需要时间,至于后者,她这人是表里如一的无害。 尤映西不知道方添雪以前受过江晚姿的恩惠,眼下也?只是凭借事实?与感觉判断对方并无恶意,进组以来的相处还算愉快,感知到了互补潜台词里的祝福,所以她露出了礼貌而腼腆的笑容:“谢谢。”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副导过来喊开工了。 说起来,这位也?是熟人。尤映西那年冒着严寒进的藏区上的雪山,没敢进片场,远远地望着。麻涛当?时是《关山外》的副导,大雪封山,只有骆驼才能驼运物资,正好是休息的空当,他溜去藏民的屋子里喝茶,见到了有个女孩子杵在扑哧扑哧呼气的骆驼旁边。 吴小芬在医院工作,有些门路,从一个老中医那儿买来的草药,听尤映西口吻着急,以为是她跌断了腿,加急件从江市寄到了燕京。 当?然不是她,只不过是她通过报道见到了江晚姿在片场行动不便,气温骤降至零下十几度的时候甚至要坐轮椅。 尤映西那个时候还在念大学,也?没正式出道,麻涛不认识她,倒是记住了一张不亚于明星的漂亮脸蛋,所以开机那天觉得她眼熟,想了好久,终于把她认出来了。 他岁数不大,跟江晚姿相仿,一口醇厚的东北口音,为人热情,这天下戏了还请大家伙去吃夜宵。 回到酒店都已经是大半夜了。 巫澹澹给尤映西弄了半天的腰,白天吊出来的红痕变成了淡淡的淤青,一圈一圈印在腰上,侧腰可能是转圈受力的原因,痕迹特别明显。 “疼……唔,要不别弄了吧?”尤映西趴在床上打了好几个呵欠,醒也?是被疼醒的。 卞芝兰在旁边打下?手,一会?儿递帕子,一会?儿递药膏,一会?儿端水盆,那阵仗弄得两个人没少干这事似的。但这是尤映西第一次吊威亚啊,之前那个网剧虽然也是古装,但没飞来飞去的,骑马比较多。 她只在心里想着,也?没力气问,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有道声音响在耳边:“让我看看是哪家小朋友这么不听话啊?” 尤映西倏地睁开了眼睛,卞芝兰刚才把?手机架到了她眼前,两个助理反正懒得说,总有人能收拾她。 虽然不是真人,但忙碌了一天能隔着屏幕见到对方也好开心,尤映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是你家的小朋友。” “我家小朋友没有这么不听话。” 尤映西:“好啦,我听话啦。” 江晚姿哄着她:“你乖,前面不好好保养,后面容易长水泡。” 穿着黑色真丝睡袍的人躺在床上,她最近不怎么需要离京,所以把两只猫都带在身边养了,画面里还有小酒与烟烟追逐着跑的身影。 江晚姿像是在看电视,暂停了,才把?目光落在屏幕里:“腰给我看看,什么样了啊?” 尤映西把手机递给了卞芝兰,用唇语跟她说:离远点儿。 等手机再回到支架上,对方交叠着双臂,正色道:“尤映西。” “唉……”被点名的那个知道中午吊威亚那会儿江晚姿来电话了,有些心虚,将头埋得低低的,露了个发量茂盛毛绒绒的头顶,举了举右手,声音微弱地说,“我在呢。” 江晚姿忍住笑:“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 第220页 “能。” “能不能别受伤?” “打斗戏很多,我尽量……” “那腰能保护好吗?” 尤映西:“啊?” 她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倒是没多想,迟疑着答应了:“能的。” 好乖。江晚姿憋不住了,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不小心把?暂停键按到了,电视又?开始放,等她沉默那一两秒仔细听,原来是电影的预告片。 江晚姿随便抓了抓刚吹好的头发:“醋死了,看个电视剧别人说你跟易航配,看个预告片别人说你跟檀杏配。你什么体质啊,怎么跟谁谁都cp感这么浓?” “我跟你最浓,我们潜在的cp粉很多的。” 她其实想说我跟你最浓,乳白色的那种浓,但是还有别人在,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顺便说了方添雪告知她的那件事。 江晚姿有点惊讶,想了一会?儿:“这样吗?那我还没收到消息,是她私底下?见的人吧?” 她派去盯梢的虽然每天都在跟踪,但总有些私密的场合是进不去的,自然会有遗漏的点。 尤映西下戏那会儿就把?事情跟秦颂说了,她那边也?好做准备。 腰部的湿敷需要半小时左右,两个助理就先回自己房里了,待会?儿再过来。 “你刚刚问我腰是什么意思啊?”尤映西现在才想起来问。 看她那期待的眼神,江晚姿笑出了声:“过一阵会派上用场的意思。” 对面那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要不是腰没法动,尤映西可能会开心地在床上滚,连声音也抑制不住上扬:“你要过来吗?云市好远。” “刚好要去看看景,也?在唐城那边,到时候我就在你们酒店住下,都有工作,也?不是同一时间出现的,应该没那么显眼。”江晚姿叹了声气,“我太想你了,必须要去见你一次,不然无心工作。” 尤映西也心里泛苦:“我也?好想你。”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收到了江晚姿发过来的微信:X来短信了。 第110章 、110 这次的短信与以前?不太一样—— 帮我证实一个猜测, 如果你那边这一周都没有关于她的□□的话,请告诉我。 江晚姿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心里的不安要比以往更加强烈,她的目光落在上一条“小心她”的时间栏, 算算距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在这几个月里,一切风平浪静, 她们在柴米油盐的烟火气?里居安也思危, 但这样的危险因为迟迟没有到来而变得像一根锈迹斑斑的针,以至于江晚姿今天早上被扎到的那刻还有点恍惚, 忐忑缓慢地顺着戳着屏幕的那根指尖爬上四肢百骸, 弥漫到心头?, 又敏锐地察觉出?了下一个异常。 她往上翻, 前?面的短信无?一例外都是寥寥几字, 而最底下这条打破了她与尤映西之前?对于另一个时空的猜测。 没有字数限制了吗? “虽然不知道X那边发?生了什么, 我是觉得也许X现在跨越时空与我交流更方便了一些, 应该算是件好事吧。”江晚姿给对方回了个好的,也与秦颂通了个气?, 要是真有□□公司也好做准备, 而且凑巧方添雪说?吕一一最近颇有些躁动?, 很可能是性取向方面的爆料。 尤映西注意到对方说?的是“应该”,她自己其实也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太好的第六感,也可能是惊弓之鸟了。连着视频的手?机架在浴室的壁龛里,背后的窗外还是蒙蒙亮,江晚姿:“起这么早吗?” “早上有戏, 要先去化妆, 特效妆,要多花点时间。”尤映西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就算休息也是顶多到□□点, 演员这个日夜颠倒的职业像是为她量身设计的,不用适应就能很快上岗。 导演的工作时间还是比较弹性的,江晚姿躺在被窝里,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 互补除了性格以外还贯穿了方方面面,她们一起住的那阵子体现得更明显。 江晚姿没工作的时候是个十足十的起床困难户,起床气?的大小因人而异。 忘了是大年初几,约好一起去滑雪的那天,顾徐希夺命连环call催了八百回了。第八百零一回 ,被催的那个连震动?都嫌烦,这次没法当面砸人枕头?了,江晚姿砸的是自己的手?机。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顾徐希准时准点开车到楼下,这两个人竟然没迟到。 她看了眼还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江晚姿:“你自己起床的?” 对方那不可置信的口吻听着就不想搭理,江晚姿咬了口刚出?炉还热着的厚蛋烧,没吭声。 好么,人家有厚蛋烧,自己只?有饥肠辘辘的胃,顾徐希装模作样吸鼻子。她吃货的名声响得娱乐圈吃瓜群众都略知一二,尤映西哪会没给她准备,递了个更大的厚蛋烧,顺便回答了她没人理怪可怜的问题:“我在厨房听见动?静就过去叫她起床了。” 顾徐希不服气?,扭头?冲江晚姿说?:“凭什么我叫你起床不管用啊?” “你不管用又不是这一两天了,说?的好像你高中那会儿叫我起床管用似的。” 此不管用非彼不管用,顾徐希想起至今也没被她治服帖的檀杏,厚蛋烧在她眼中一下子成了卡路里,等式那头?是时长不一的椭圆机与跑步机,美味的早餐吃起来突然有点噎。 -- 第221页 缓了一会儿才?问尤映西:“你叫她起床没被砸枕头?吗?” 这待遇,想当年连温以静都不可幸免。 尤映西自己也在细嚼慢咽地吃东西,她脖子上缠着个白?色的围巾,跟江晚姿是情侣款,要去的那个滑雪场私密性很高,今天也被一群富二代包了,不然她们不敢这么穿出?来溜达。 室外气?温偏低,想来京郊那片更冷,出?门之前?被江晚姿勒令裹得像个熊的人用三个字终结了顾徐希的疑问:“没有啊。” 她见顾徐希吃瘪的模样,想安慰对方,便说?:“唔,我叫她起床也蛮累的。” 江晚姿偷偷在笑,顾徐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是禁不住竖起了耳朵:“快说?快说?,什么法子啊?” “就……亲了她几分钟……” 该死的好奇心,孤家寡人一个,靠约炮解决生理欲望并?且最近固定了炮友的顾徐希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幸好我聋了。” 这通视频连了没多久,有人敲响了酒店的房门,还没听见人声尤映西就知道是卞芝兰了。 巫澹澹的敲门声要轻很多,卞芝兰说?她从?小被当做男孩养,又练过防身术,比较孔武有力。只?是娇小的个子颇具欺骗性,巫澹澹以前?还不好意思让人负责搬运行李,后来发?现在对方面前?自己就是个菜鸡,于是也坦然地当回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西西,该走了。”卞芝兰说?。 尤映西应了声好,视频里的江晚姿侧了脸,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明明白?白?地索要一个隔空的道别吻。 简单上了个底妆的尤映西凑过去,吧唧了一下屏幕:“我走了,要不要给你点份早餐?” 江晚姿揉了揉眼睛,如果不是那条短信她可能还在睡,但是现在哪还睡得着。她性格这么强硬,本来就讨厌被动?等待,之前?也想过要不要主动?出?击,但苦于没有方向,在知道这个时空关联了另一个时空以后也有蝴蝶效应的顾虑,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了解一下平行时空相关的旧例作为参考总可以吧? 她发?了个消息给温棠棠,问对方在不在公司,准备去云博一趟。 然后掀开被子下床:“不用了,我也起了,待会儿出?去吃。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真像顾顾说?的那样,你要把我宠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了。” 尤映西已?经在往门口走了,握着手?机,画面有点晃,她笑了一声:“我喜欢。” “喜欢什么?”江晚姿明明知道,还要引她说?。 “喜欢宠你啊。”可能是早上刚起床没多久的缘故,尤映西音色本身的甜度裹在了低沉里,反而让江晚姿有股被对方紧紧笼罩的安全感,“就像十七岁的时候,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却?给了我很多。” 祝贺她画画获奖的限定版口红,恰中了她心意的圣诞珍藏款颜料,逛商场见她目不转睛便买了的屁可猪玩偶……很多很多,现在倒回去想好像都是用钱就能买来的东西。 但尤映西成长路上最不缺的就是钱,江晚姿给她的是钱以外万花筒一般的世界,带着她走出?姐姐意外身亡的阴影,告诉她不必背负着妈妈的执念以画画度过余生。 尤映西最初对江晚姿心动?当然是因为脸,肤浅的喜欢被对方一次又一次类似于救赎的靠近所浇灌,慢慢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除非连根拔起,不然割舍很难。 所以一辈子与永远之类的誓词她总是脱口而出?,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云市这几年建了唐城旅游业才?慢慢发?展起来,配套设施不算完善,很多剧组都下榻的这个酒店,大早上走廊已?经人来人往了,尤映西没敢再聊下去,匆匆断了视频。 等坐上剧组的车才?发?现对方发?过来的微信,是江晚姿给她的回应: 笨蛋,你那个时候明明给了我很多。学不会矜持的满腔热血的十七岁,一生只?有一次,你给了我。 天上落下的馅饼没那么好吃,温以静从?大伯那儿继承家业那会儿,公司虽然还没到垮的地步,但已?经像打了霜的白?菜一样蔫了吧唧。她一路拼搏将公司发?展成业内的龙头?,又把握时机将产业合并?,升级革新,转型成了大数据企业。 云博涉及的领域主要在医疗、教育以及互联网,江晚姿挑了个午休的时间过去,她妈的办公室在顶层,宽敞的一个套间,不仅大,隔音效果还很好,不禁让人怀疑她这么设计是不是为了方便在里面日男的。 前?台对江晚姿身份的了解仅限于对方是个导演,她放在柜台下面的手?机正好是对方的百度百科。昨天那部女同电影的预告片火得一帮直女也在转,营销号发?了几篇文章,其中之一就在大吹特吹江晚姿,起因也是有个网友发?的所谓颜值盛宴引起了万转,很多人蹭热度。 真人比网上的照片还漂亮,前?台眨了好几下眼睛,但没预约就是没预约,再漂亮也不能放人进去。 江晚姿不作过多纠缠也不刁难对方,联系了温棠棠。她很少来云博,底下的人自然不知道她是温以静的女儿。闻讯而来的温棠棠并?未责骂前?台,这小姑娘也只?是做了本职工作而已?。 乘电梯直达温棠棠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依江晚姿这一路上观察到的氛围,她在公司里是个恩威并?施的好领导,难怪温以静会放心。 -- 第222页 “堂姐,这些资料我先给你发?过去了,还有什么需要你再来找我。” 温棠棠一早就准备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江晚姿不免感到惊讶,对方笑了一下:“主要是前?一阵有个客户也有这方面的咨询,公司其实不干这方面的业务,但是她出?钱很多,算是笔大单子了。我早上去问相关部门的同事,资料都是现成的。” 平行时空不算冷门的概念,相关的电影都能列出?一个片单,有人感兴趣很正常,但刚好这么巧就显得有点奇怪,江晚姿好奇这位客户的身份。 因为不在业务的范围内,没签相关的保密协议,温棠棠沉吟了一会儿,对江晚姿说?:“是位年轻的女士,叫做檀杏。” 走出?云博,江晚姿拨了檀杏的号码,响了几声后被挂断。 过了一会儿,檀杏发?来微信:在公司开会怎么了 江晚姿:有事想当面跟你聊聊。 檀杏:很急吗可是我待会儿要出?国?了我们团录综艺 江晚姿:什么时候回来? 檀杏:一个月左右吧要不了多久这破公司钱都不肯出?走的南非线 招了个出?租车,江晚姿上了车心头?还有点乱,联想上次尤映西出?车祸的事,理出?来的头?绪是檀杏或多或少有点问题。 她约了对方回国?以后见面。 在燕京忙了两周,江晚姿跟着电影项目的布景老师去了云市。 东道主特意请了假过来的,麻涛开着车,对副驾上的江晚姿说?:“你们要不也去唐城转两圈?我说?我跟你是大学好友,陈导还说?让我引荐一下呢。” 江晚姿答应了麻涛,但没告诉尤映西,想给对方突然出?现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预告~小尤冒着大雪进山送药惨遭掉马,明天继续十更,评论区见啦~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111 陈仕飞早年混的?红港导演圈, 赶上黄金期的?末班车出了几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精品,后来辗转至内地专攻奇幻与?武侠题材,以傲人的?票房成绩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与?曹叁乙之类老一派的?固步自封不同, 他很喜欢融入年轻人的?圈子,也没什么架子, 在前两年某台的?演员综艺里贡献了很多笑点?, 所以水土不服的?情况比别的?港圈导演要好很多。 那档综艺请了几十?个演员,出演了《关山外》而?被众人熟知的?尹曼也在其中, 她表现不俗, 后来也得了陈仕飞的?青眼, 有幸参演了他的?电影。 《关山外》是尹曼的?代表作, 虽然?偏重于剧情, 但也有武侠的?成分?。节目组选了其中一段经典剧情作为表演题目, 因为演员演得太烂, 网友纷纷刷起原版洗眼睛。 陈仕飞上网冲浪见到这个片段,把电影刷了一遍, 对这个当?时才二十?六七的?导演后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惜那时江晚姿已经出国了, 一直无缘得见。 昨天主要负责B组的?麻涛请假,陈仕飞听说他大学同学是江晚姿,立马就答应了,条件就一个,把人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明?月十?二宫是唐城现成的?景, 几十?个群众演员穿着统一制式的?门派衣服在眼前晃来晃去, 江晚姿进来了半天没找到人,蓦地一支箭咻的?一声射到了她脚下。 箭簇上还绑着块布,被风吹起一角, 好像写?了字。江晚姿顺着大概的?方向望过去,最?高的?那栋楼悬着个天狼星的?牌匾,尤映西身?上的?白色衣服染了些道具血,她握着弓箭冲江晚姿笑了笑。 刚刚过的?这条是场刀光剑影的?打斗戏,门下叛变的?弟子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令晏越罗心痛不已的?是孔鱼的?认贼作父不知悔改。 青玉簪脱落了,她的?头发散落下来,被妆造老师吹得特别柔顺光滑,迎着风时不时地拂过眼前。刚才吊威亚的?时候尤映西就见到江晚姿了,她不动声色地演完那场戏,中场休息用?三块道具布写?了点?东西——如果不是箭只有三支,可能还会多写?一点?。 尤映西右手拇指戴着射箭用?的?象牙扳指,她穿着晏越罗身?为宫主的?衣服,不是那套方便行动的?白色劲装,层层叠叠的?广袖长袍,衣襟与?腰带是淡金色,勾着华美的?暗纹。 再?次搭弓,从肩膀到腕部垂下来的?衣料在风中烈烈鼓动,她微微眯眼,瞄准了那个正拿着第一块布低头看的?人,笑得两颗酒窝浮现了出来。 b组群演那边出了点?事,麻涛刚进来就被人叫过去了,江晚姿将?第一块布展开,上面写?着:美女姐姐,看我一眼。 看了,于是第二支箭干净利落地飞了过来。 道具箭,伤不了人,江晚姿站在那儿没有闪躲也没有惊慌之色,她的?小女朋友不仅学习好画画好,连射箭也学得很快。上次她陪尤映西去射箭馆,连续正中靶心的?很多,教练也在夸。 精准地落到一步之外,她弯腰低头,从第二支箭的?箭簇上解下那块布:咻~丘比特之箭,还画了颗心。 幼稚。 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人虽这么想,脸上笑得比她头顶上的?阳光都灿烂。 第三支箭将?要载着心声疾驰而?去时,尤映西的?视线中出现了麻涛的?身?影,他是东北人,个子壮实,到哪儿都显眼。 -- 第223页 麻涛走到江晚姿身?旁,遮住了她侧面明?媚的?阳光,两个人交流着什么,有说有笑的?,好像认识似的?。 江晚姿脸上那片有着男人轮廓的?阴影映入眼帘,尤映西忽然?想起一件不太好的?事,心里一慌张,箭也从手中脱落到了地上。 “西西姐——”演男主的?瞿星洲喊她过去对戏。 尤映西应了对方一声,脚边这只箭上缠着的?不是白布是红布,也不是简单地打了个结,放到最?后就是最?要紧的?,但这会儿箭是没法射出去了。她暗自后悔不该只顾耍帅耽误了时间,只好解开同心结,将?那块布塞进了怀里。 演了这么几年戏,尤映西还是第一次跟年下的?男演员合作,瞿星洲小她一两岁,长得白净秀气,形象上很贴合孔鱼文质彬彬的?表哥。 尤映西去了那边,方添雪也在,她虽然?比瞿星洲大不少,但孔鱼在书里的?长相偏成熟温婉,与?表哥仲明?远颇为登对。 方添雪咬着个苹果笑眯眯地冲尤映西说:“江导来了。” 瞿星洲端起杯子喝水:“哪个江导?” “你之前刷了几遍的?那个预告片。” 尤映西拿着剧本坐了下来,幸好不是面对面,不然?瞿星洲能一口水喷在她脸上,方添雪吐槽他:“你要不要这么激动?” 她用?余光瞄了眼更该激动的?那个,尤映西乖乖地看着剧本,像是充耳不闻,由着化妆老师给她补妆。 瞿星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能不激动吗?我女神啊!她每一部电影我都喜欢。” “不行,我等不及了,我要去找她签名合影。” 他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迎着方添雪疑问?的?目光揪了揪蓝色的?薄纱外罩:“我有点?害怕……” 方添雪:“你怕归怕,别小媳妇儿一样地看着我,好娇啊,难怪你泥塑粉那么多。” 翻了两页剧本正心不在焉默台词的?尤映西忍不住笑出声。 不笑还好,一笑就被盯上了,尤映西被瞿星洲渴求的?眼神看得发毛:“怎么了吗?” 瞿星洲:“西西姐,你带我去嘛。” “我……” 刚开口,瞿星洲生怕她不同意,紧赶着游说:“你们都合作过两次了,肯定很熟吧?你带我去嘛,我有点?怕江导,听说她有点?凶。” 尤映西都准备答应了,瞿星洲那张嘴快得像连珠炮,又开始吧啦吧啦:“你也是我女神,求求你求求你!” 女神配女神,听起来就是天生一对,瞿星洲歪打正着的?彩虹屁哄得尤映西心情越发雀跃,笑着点?头:“好,一起去吧。” 还不忘为江晚姿解释解释:“但她不凶的?。” 假的?不凶吧? 瞿星洲拿到了签名,刚才他问?江晚姿可不可以合个影,对方微微一顿,那张连陈仕飞都开玩笑说不当?演员可惜了的?脸像是染上了一层冰霜,那一秒他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差点?儿就要说不用?了。 多亏尤映西帮忙出声:“他很喜欢你的?电影。” 江晚姿轻易便松了口:“那照一张吧。” 还是熟人好办事啊。 他把合影发到了微博上,这才想起来要叫尤映西一起走,回头喊了一声,只见对方被江晚姿打了下屁股,隔得有点?远,好像也没听见。 瞿星洲愣了一下,心想江晚姿对他好像还真不凶,怎么尤映西要个签名还打上了呢? 打是打情骂俏的?打,衣服有点?厚,屁股不疼,尤映西都懒得揉,把从瞿星洲那儿借来的?纸笔递给江晚姿,学着迷弟羞怯的?口吻:“女神导演,签个名呗。” 江晚姿的?肩宽轻松驾驭了男款的?白色衬衫,一列缝在右边的?衣扣留下顶上两颗没系,露出的?颈下肌肤贴着一条金色玫瑰项链。衣服挺括的?面料衬得她愈发干练,下摆松松扎进了深蓝色直筒牛仔裤里,远远望去一大半都是腿,从进来到现在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周围是忙着准备下一场戏的?工作人员,陈仕飞带着两个布景老师去闲逛了,麻涛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江晚姿龙飞凤舞地写?了,还给她—— 你射我。 尤映西:“……” 妆造老师给她弄的?辫子还没编完,如瀑的?长发掩盖了耳朵顷刻之间的?泛红,偏偏开黄腔的?那个还要装无辜:“字面意思的?射,你想什么呢?” 气不过也辩不过,只好踩了踩她长长一条的?影子,尤映西:“你又欺负我。” “这就是欺负了?等咱们晚上回酒店,上次买的?那个能灌东西进去……” 低着头盯着脚尖的?人腮帮鼓得像仓鼠,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对方问?了第四遍的?时候憋着笑嗯了一声。 尤映西以为麻涛忘了那件事,本来都把惴惴不安的?心给放回去了,哪知吃晚饭的?时候节外生出一枝积满了当?年雪的?腊梅来,伴着麻涛滔滔不绝的?回忆与?江晚姿若有所思的?目光,像寒风吹过,簌簌地落了她满身?残雪,陈仕飞请客吃的?潮牛火锅也顿时味如嚼蜡。 麻涛半斤白酒下肚,嘴都瓢了,哪还意识到桌底下有人在踢他脚,打了个酒嗝:“西西啊,不是我说,你当?年是怎么想的?啊?下那么大雪,路都封了,我们当?时联系物资都费好大劲,你还能找到上山的?骆驼?就为了给江导送草药,我说你这也太够朋友了……” -- 第224页 “哎,说起来你好像体质不太好嘛,进组没多久就感?冒了,那次没生病吗?” “咳咳咳——”尤映西喝了口汤,被呛得肺都要咳出来了。 江晚姿为她顺了顺背,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对方心虚极了,埋着头继续喝汤。 还真是来这一趟的?意外收获了,江晚姿也不是没想过那一大包草药会不会是尤映西送来的?,但一来燕京离藏区很远,那阵子学校还没放假;二来大雪封山了,外面的?人不好进来。 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尤映西是最?不可能的?那一项,偏偏就是她。 因为知道江晚姿腿伤发作了会不惜逃课,穿行万里不畏风雪。 这顿饭吃下来,两个人都异常沉默。江晚姿回去的?路上脑中总是闪现无数的?疑问?,对方刚好二十?岁吧,二字头的?尤映西,她那天穿的?什么衣服?一个人来的?吗?从哪里借来的?骆驼? ……是不是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我,像是在眺望天上一颗碰不到的?星星? 原来分?开的?那五年多,她们其实是见过面的?。 见到却?碰不到,以为穷尽一生也不会再?碰到,她该有多难过啊? 砰—— 江晚姿的?耐心有限,熬到酒店房间就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甚至顾不上温柔地对待那扇无辜的?房门。 走在她前面的?人吓了一跳,尤映西刚转过身?便被对方不由分?说地压在了墙上,身?高差迫使她的?略微低头更像逃避了,江晚姿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令尤映西抬起了头。 江晚姿凑到尤映西耳边,那双散发着欺压气息的?眼睛盯着她有些发白的?脸,呵出来的?热气烘得她痒到了脖颈,不由得浑身?颤了一下。 “不解释一下吗?骆驼小姐。” 第112章 、112 仓促的?不?仅是那扇被?砸得砰砰响的?房门, 还有她们头顶上没人想起要去揿亮的?廊灯。窗帘也是尤映西早上出门时的?原样?,向两边敞开着,露出一整面落地窗, 外面的?灯火霓虹成了陆离的?光源,使黑暗中渗进朦胧的?光。 尤映西被?捏着下巴微微仰起头, 见到了对方有些冷肃的?神?情, 是江晚姿很少对她表露的?那面。 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喜欢你就那么做了, 喜欢本来就是不?求回报的?, 更何况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知道的?人本就不?多, 就连秦颂也是后来才偶然听说的?。 这是尤映西的?第一反应, 但是她没敢说出口, 张了张嘴, 喉咙上下一滚,又?将所有临时组织的?字句吞咽了下去。江晚姿那双狭长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 里面盛着满得几近溢出来的?好奇, 容不?得她敷衍, 还要听她娓娓道来。 关?于送药,也关?于尤映西到底还在多少她不?知道的?角落里诉说过矢志不?渝。 江晚姿一向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会给予对象独一无二的?温柔,却忘了在尤映西有点被?吓到的?这一刻收敛过分?外露的?压迫感,甚至没法判断自己的?忘记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太迫切于走进那段蒙尘的?时光了, 是一直都抱有的?不?能?亲见对方成长的?遗憾, 也想知道恶劣天气除了引发她旧患以外,还带来了怎样?的?一个傻姑娘。 “那天逃课了?” “回去以后生病了?” “真是坐骆驼上山的??” 一连三个问题,江晚姿是压低嗓音问的?, 或许是得益于温以静给的?那部分?基因,她在□□他人意志力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那点不?会带来实?质性伤害的?欺压揉进气质里,很多时候是不?自觉流泻出来的?,也很难不?让人腿软,又?贱了吧唧的?觉得迷人。 都做过那么多次了,所以哪怕眼下光亮不?足,江晚姿眼角的?黑痣融进了黑暗中,尤映西仍习惯性地看向那处以平复过快的?心跳。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倒还没傻,将问题的?轻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谨慎地回答:“嗯……刚好山脚下有牧民借机赚钱……就去了……” 省略的?部分?在她明显的?停顿中,反而吊起了江晚姿更大的?胃口,尤映西的?肤质实?在太容易留痕了,她松开捏着对方下巴的?那只手,几缕模糊的?光线映照过来,只见上面已经有了一小团红痕。 就是这点痕迹促使江晚姿的?心疼冒上来,强自压下了心中的?疑问,她凑过去亲了亲尤映西柔软的?嘴唇,胁迫变成了恳求的?口吻:“告诉我好吗?” 还幼稚地玩起了以牙还牙的?把戏,想叫对方也尝尝盘根究底而不?得的?滋味:“这次过来,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尤映西眼睛倏地亮起,在见到江晚姿狡黠笑?容的?刹那又?黯淡下去,明知是个圈套,仍忍不?住问:“什么礼物?” 江晚姿没少给她送礼物,花钱的?,用心的?,品牌限量的?,亲自做的?……但往往只是添上一点猜猜它在哪儿的?惊喜,唯独这次反常地卖起了关?子。 她想知道,就得先吐露当?年的?事情。 洗澡不?是用来缓缓的?借口,而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回忆自然而然褪色了,很多细节尤映西也得去回想。 她站在花洒底下,细密的?水线冲淋着曼妙的?躯体,眼前是一片水汽蒸腾的?雾蒙蒙,当?年的?情景也类似,没有雾,水在气温零下十几度的?藏区里变化出了别样?形态。 -- 第225页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四周飞舞,尤映西骑在花了高?价租的?骆驼上,一天一次足够用一个月的?药包装进了褡裢里。向导是位皮肤黝黑性格淳朴的?大哥,她寡言,对方也少语,几番客套的?交流之后便陷入尴尬又?舒服的?沉默中。 天气是真的?很冷,尤映西深刻地领悟到燕京的?冬天有多么温柔,她穿着厚厚的?长款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毛线帽,手套靴子,还贴着好几个暖宝宝,几乎是全副武装,却仍旧在半路被?冻得鼻子通红手脚发僵。 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会不?会生病。 她其实?昨天就到了,被?高?反折腾得头痛难眠,诊所里的?医生以为她来这一趟是旅游,想让她再休息一天,她等不?及,食欲恢复了一些便填饱了肚子,火急火燎地赶着进山。 一切只为报道里那个行?走不?便的?人。 尤映西站在空荡荡的?片场外面其实?很显眼,她望着远处忙碌的?人群,想进去,又?不?敢,见到有人走过来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好像自己多见不?得人似的?。 最后那些药包交给了麻涛,对方问她是谁,尤映西竟一时语塞,她愣愣地笑?了笑?,想张口,又?被?冷风吹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前任的?身份将她套住,只得借由粉丝的?名义送出这筐雪中炭。 她应该不?只是粉丝吧,临走之前回望的?那一眼炽热得麻涛都有点动?容,好像女孩视线的?尽头是她穷尽一生也要追逐的?北极星。 是朋友吗?也不?是。 不?然哪会将等她洗完澡的?那个人骗进浴室里,花洒没关?,江晚姿蓦然被?拽进来,温热的?水将她衣服的?半边淋湿,还未淋湿的?另一半也慢慢渗进湿润。 背靠蒙着水珠的?瓷砖,江晚姿身上的?白色衬衫被?水打湿,陷下去的?布料紧紧包裹着身体,她轻轻喘息,性感的?线条也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颤动?。 利落的?眉眼被?衬得柔和,水流缓缓淌过微微张开的?薄唇,唇齿间水光流动?,多番叠加之下,整个人像是褪了那层坚不?可?摧的?皮。她没吃亏,只是在她们认识的?第十四个年头袒露了自己少有的?脆弱,真正吃亏的?人是浑身□□着,哪儿哪儿都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的?尤映西。 眼睫上的?水滴落下来,目光移不?开,肢体的?反应却出卖了她脑子里想的?什么。江晚姿伸出去要干坏事的?手被?尤映西握住,顺势抵在了她头顶的?墙上。 强势惯了的?江晚姿没有半点不?悦,尤映西甚至还从对方手臂向下滑落几寸的?动?作里读出几分?纵容,本来便于牵制的?只是腕部,如今十指交握也变得轻松。 浴室有点热,手与手的?摩挲也使肌肤发热,衬衫彻底被?水浸透了,江晚姿半遮半掩的?模样?好像比她什么都不?穿更诱人。尤映西盯了她两秒,便忍不?住微微踮起脚尖,从对方黏了几缕发丝的?额头一路吻下来,越来越用力,像是要与水的?冲刷作对,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其实?是情不?自禁,喜欢一个人当?然也会喜欢身体,占有与渴求的?种子早在尤映西念高?中那会儿就被?埋在土里了。花洒的?水源源不?断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背一路滑落,她的?湿淋淋让江晚姿想起多年前突如其来的?那场暴雨。 江市的?初春天气无常,十七岁的?女孩理应有敢与世界为敌的?勇气,因这份喜欢是真的?与世界为敌,对方的?态度也若即若离,她的?坦荡不?再亮堂堂,以为那张掩盖在江晚姿脸上的?卷子能?藏住非分?之想。 一个吻,牵连出耗尽余生的?死心塌地,这样?的?喜欢,江晚姿真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是生病了,发烧而已,没几天就好了,也没有落下后遗症,分?开以后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真的?。”哗哗的?水声?中,尤映西老老实?实?交代,她是一个不?喜欢示弱也不?善于讨糖吃的?人,轻飘飘地略过那些会令对方难受的?细枝末节。 下山的?当?天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那时她还没出道,用钱都很节俭,住在便宜但还算安全的?青旅里,隔音差,冷风也会从做工不?好的?窗户里透进来。 喉咙痛得咽下退烧药都吃力,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宿,才好了一些。 傍晚的?时候收到辅导员打来的?电话,问她奖学金还想不?想要了,快期末了还无故缺旷。 想要,但是也想知道吴小芬帮忙弄来的?药管不?管用,还没等到麻涛的?消息她不?想走。尤映西只好对辅导员说了谎,借口家?里出了事又?多赖了几天。 麻涛是个喜欢絮叨的?人,发来的?短信罗里吧嗦了一堆,尤映西盯着屏幕里的?“好一些了”笑?了起来,情绪的?激动?又?引发了一阵咳嗽,脸色苍白的?她望向窗外还是皑皑的?雪景,觉得好像又?多了一个喜欢雪天的?理由。 这不?是欺骗,充其量只是瞒着她,本来她也没问过。 但尤映西口中的?“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实?在没有说服力,早产的?先天病弱是一方面,江晚姿追过她出道以来的?每一则消息,自然知道她受过多少次伤生过多少次病。 江晚姿紧紧蹙起的?眉头被?尤映西抚平,还想三言两语消除她的?自责:“不?要这样?嘛,如果不?是我,你的?腿也不?会受伤,本来就该我弥补的?。我不?想告诉你也有这个原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所以为你付出也是件开心的?事。” -- 第226页 “你不?是就想让我开心吗?”她笑?了一下。 对方被?骗进来时带着尤映西白天穿过的?连帽卫衣,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之前打了同心结的?布,红色的?料子被?她拿着,衬得肤色愈发雪白。 尤映西:“呐,第三支箭。” 江晚姿将被?水淋湿了的?布料打开——你是我的?。 所有权的?宣告与她要送出去的?礼物不?谋而合,不?舍得上面的?字继续被?洇花,江晚姿想放到干燥的?台面上,脚步却挪不?开,低头瞥了隔着衣服啃咬她肩膀的?人一眼,捏住了对方的?耳廓。 “想怎么玩我?”江晚姿柔声?问道,“要我就这么站着……” 尤映西以前是青涩,这么多次了也还是会害羞,天生脸皮薄,反而成了对方偏要逗得她脸红的?情趣。江晚姿将尤映西耳边湿润的?一缕发丝别了别,曲起膝盖顶了顶对方的?腿,迎着那双小鹿一样?蓦然受惊的?眼睛轻笑?一声?,说出更羞耻刺激的?玩法: “或者,我转个身?” 她无论公?事私事都当?惯了主导者,也有足够的?力气逆转眼下被?人所迫的?局面,但她选择了默许。不?像自己没关?系,传出去被?朋友笑?话也无所谓,只要能?取悦尤映西就好。 浴室里湿热的?水汽氤氲,尤映西的?肤色早就漫上一片被?热水冲淋的?红,她惦记的?是江晚姿答应的?另一件事,对方被?她急不?可?耐的?“礼物呢”逗得发笑?。 江晚姿握着她的?手,令她停在系紧的?衣扣前,迎上尤映西疑惑的?目光:“拆开就有了。” 玩的?并非“我把我送给你了”的?土味把戏,衣扣一粒一粒地解开,那朵随着江晚姿呼吸轻微翕动?的?桔梗花一点一点暴露出来。 尤映西看着好似被?雨水浇淋的?桔梗花,捏着最后一粒衣扣的?手顿了顿,眼眶开始泛酸。 江晚姿捧住她的?脑袋,往眉心轻啄一口:“我去野渡纹的?,照顾你朋友的?生意,纹的?时候很疼,想到你那个时候也那么疼,心脏会更疼。” “还去了万念俱飞,喝了两杯酒,徐念说是你取的?名字。”江晚姿有点哽咽,缓了一会儿才狠狠眨着眼睛将眼泪憋回去,“枉你文化成绩那么好,取的?什么破名字,土死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江晚姿不?敢想起那些往事,也不?敢回到江市这个地方。既然又?在一起了,那就把所有的?心魔铲除干净吧,她是这么想的?,也没料到会被?两杯酒灌得肝肠寸断。 尤映西伏在江晚姿的?胸前吸鼻子:“哪里土了?” 雪见。 夏天的?汽水是咸的?。 一杯是适合夏天喝的?气泡酒,一杯是甜味的?果酒,货不?对板,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酒客吐槽过。 徐念一直把酒名用到现在,哪怕卖得不?好也没下架,真够朋友。 雪见,她们总是在雪天里见面。 夏天的?汽水当?然不?会是咸的?,咸的?是眼泪。 江晚姿轻轻一笑?,顺着她的?意思哄:“嗯,不?土。” “以后,我们春天见面,夏天见面,秋天见面,冬天见面,有没有雪都见面。”温柔在她的?眉眼之间,尤映西抬头就能?看见,“夏天的?汽水是荔枝味的?,很甜,因为它听过你在百花深处给我的?告白。” 尤映西:“那你的?告白呢?” 洗澡水的?水温开始变凉,江晚姿将温度调了一下,才揽着尤映西入怀,搁在对方后腰上的?手抚摸着蓝色桔梗,她看着尤映西泪水被?水冲走泛红却无从掩盖的?眼睛,温声?道:“在这朵花里。” 她的?纹身在腰腹上,与尤映西的?一模一样?,也几乎是一个水平线。 江晚姿:“你纹的?那朵我曾经以为是无望,以前也确实?是无望,但是现在以及将来都不?一样?了,所以我纹在了前面。” 桔梗还有一个完全相?反的?花语。 尤映西被?抱得紧紧的?,江晚姿先吻去她落下的?眼泪,以最真挚的?口吻告诉她:“是永恒。” “你知道的?,我不?相?信永远,但是我有余生。”江晚姿笑?了笑?,“这位小我六岁的?尤小姐,我可?以用也许会比你短一点点的?余生来爱你吗?” 收到请求的?尤小姐含咬她的?唇瓣:“不?可?以。” 又?孩子气地笑?,眼睛弯成一双月牙:“因为我想你一直陪我到老。” 第113章 、113 江晚姿深知自己?薄情的劣根性, 做不到的事从不许诺,她吝于向?对象起誓,表现出的喜欢也只是一?时的, 以至于以前分手?时别人都?翻不了她出尔反尔的旧账。 这次是破天荒,尤映西给了她很多第一?次, 她又何尝不是。 除了感情方面, 江晚姿一?直是个完美主义者,无论是电影还是外貌, 被?郑令原的极端粉捅刀子留了疤, 她耿耿于怀, 要通过?医美手?术祛除难看的疤痕。 洗纹身很痛苦, 个人体质不同?, 反复激光十几次, 最终还是有残留的也很多, 更别说江晚姿腰腹之间的那朵花还是有颜色的,面积不算小。 白鸟纹身很负责, 遇到从未纹过?身的顾客会再三?说明这些事项, 江晚姿不会不知道后果, 却?没有选择回头,她纹下?这朵桔梗就是无声的告白。 -- 第227页 尤映西真的被?她划入了人生里,是她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妆造老师给编的辫子漂亮得方添雪在?旁边偷学,因为尤映西的发量太茂盛,为了露出酷酷的头皮, 往右侧编了超出计划外的很多股。吃饭的时候辫子还没拆, 妆也没卸,凌厉的眉毛直飞入鬓,她套着雾霾蓝的卫衣, 本来没什么杀伤力的冷脸都?掺杂了几许肃杀。 可惜被?麻涛的嘴碎弄得忐忑不已,脸蛋皱成一?团。 洗了澡,江晚姿帮她吹了头发,衣服也不用穿了,尤映西躺倒在?床上?,散开的头发还有一?半是弯曲的,明天可能要用夹板才能弄直。 她们很久没见面了,连江晚姿趴在?她身上?的感觉都?有些陌生,对视了十几秒,体温与体温的触碰之中,熟悉慢慢汇拢,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尤映西将对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素颜的模样更显小了,好像回到了高中那会儿似的。江晚姿很能理解她为什么妈粉成分颇高,她长了一?张惹人怜惜还倔强不肯低头的脸,谢谢你不肯低头,也谢谢你只向?我低头。 不然我们早就是过?去式了。 “你射了我三?支箭,三?次?”江晚姿的脸没了头发的修饰,下?颌线好看得过?分,她的眼中填满了侵占的欲望,不正经的笑或许意味着不同?寻常的索取。 性格使?然,这么多次了尤映西还是会害羞,一?声小小的嗯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期待多过?了害怕,哪怕后来眼睛被?蒙上?,视觉感官被?剥夺,要靠其他的知觉去感受对方的存在?,无边的黑暗反而将快感放大,也不会很难受。 江晚姿的体贴贯穿始终,除了复合之前在?酒店里干柴烈火的419,她很少闷头耕耘只顾自己?爽到,一?旦察觉尤映西不舒服了便?会停下?来,哄好了才继续,也总是握紧对方布满汗液的手?。 买来的玩具派上?了用场,弄得一?次性床单上?都?是水渍。 眼罩松开,尤映西缓缓睁开眼睛,乍然见到光亮,却?没觉得刺眼。原来光源早就被?江晚姿用掌心遮挡住,待她适应了,想?收回去的手?却?被?握牢。 尤映西亲了亲她突出的腕骨:“你登机前说有关于二?杏的事要告诉我?” 其中一?个枕头被?踢下?去了,江晚姿伸长手?臂捞上?来,搁在?对方旁边,也躺了下?去,望着天花板点头:“嗯,我慢慢跟你说。” 她的叙述里不可避免地带入了个人的情绪,说是直觉也好,无端的猜测也罢,总之她还是觉得檀杏这个人不对劲。 “可是她是我妹妹,还救过?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飘渺不定,亲情也有不可靠的,撇开姐妹不谈,檀杏为了救她差点没命是事实,尤映西的相信有凭有据。 江晚姿沉默了一?会儿,尤映西说:“有没有可能……二?杏也收到了短信,是另一?个时空的她发过?来的?” “那得等?檀杏回国翻翻她手?机才知道了,她发消息的习惯还蛮特别的,用空格取代了标点。” 是翻她手?机,不是问。 听起来江晚姿并不打算给予檀杏一?定的信任。 尤映西忍俊不禁:“你们两个好像总是互相看不惯。” 江晚姿看了她一?眼:“不是单纯的看不惯。” 云市气候宜人,还没入夏,晚上?不开空调也很凉快,江晚姿转过?身去,将从尤映西肩上?滑落的被?子盖好,对她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尤映西不解:“什么?” “你说檀杏是十六七岁的时候回到尤家的,一?般单亲妈妈养大的孩子,应该或多或少对自己?的生父有些埋怨,都?长到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的年龄了为什么还会愿意回去?檀杏自尊心好像也蛮强的。” 她们姐妹之间相似的地方不少,江晚姿并不怀疑檀杏的身份,只是很难想?通这一?点。 尤映西努力去回想?当时的情况,那阵子很乱,她知道檀杏的存在?是俞淑容与江旭冬出事的隔天,尤庄琛送她回家休息,下?车之前告诉她,她却?觉得恶心,不想?理会。 再后来,她忙于准备去燕京闯荡的事,很少回家。 再往前一?点呢?对,牛皮纸袋。父母为了是否该用极端的方式纠正尤映西的性取向?大吵一?架,尤庄琛负气出走,回家的频率低得不能再低,直到她晕倒住院,那天尤庄琛从电视台赶来,还带着一?个怕被?俞淑容看见的牛皮纸袋。 里面装的是什么?亲子鉴定? 尤映西在?家里过?的最后一?次年,也是檀杏来到尤家以后过?的第一?次年,尤庄琛喝醉了,酒后吐真言,眼泪纵横,问檀杏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他。 所以是檀杏自己?想?投奔父亲的,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她并不想?与尤庄琛共续这段父女情。 认祖归宗以后她倒是没少花尤庄琛的钱,比起享受,更像是报复不负责任的父亲。 如果对尤庄琛有恨,对这个家也会有吧?但是为什么从见面的第一?天起,檀杏就对自己?发出了极为友好的信号? 自相矛盾,解释不清,又不得不承认江晚姿说得她也开始疑惑了。 但是尤映西没法像对方一?样将檀杏作坏人的假想?,只要有一?点趋近的苗头,檀杏冒死将她护在?身下?的那幕就会浮现在?脑海中,从妹妹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温热而粘稠,那股让她至今想?起来仍旧后怕的血腥味好像也在?鼻间。 -- 第228页 尤映西琢磨再三?,想?出一?个有点牵强的理由:“也许是二?杏就要上?大学了,她想?学烧钱的艺术,妈妈去世以后只有回到尤家才能保障这些支出,可能也把金钱视作爸爸补偿她的方式,认为回来花父亲的钱是理所应当。” 事实上?她与檀杏很少谈及同?父异母的那个母,她并不清楚檀杏的妈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病逝也是靠尤庄琛无用的追悔才了解到的。 原色映画筹备的那部?电影是犯罪片,云市不是唯一?的取景地,江晚姿隔天就带着布景组的两位老师又飞去了别的地方。 很快也要进入选角阶段了,这次还是江晚姿热衷的女性题材,女主角原型的杀夫案在?当年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作案手?法之残忍以及谈及丈夫时的冷漠,外界怒骂她是冷血动物。 庭审现场听见女儿带着哭腔喊妈妈又不禁眼眶通红,矛盾之中真实的温情,很难不让人动容。后来被?判死刑不少人为她鸣不平,因为那个丈夫好吃懒做既赌又嫖,还想?□□继女。 江晚姿以前合作的基本都?是二?十代的年轻演员,选中了这个本子是想?走出各种意义上?的舒适圈,本身她也已经走到了三?十多的年龄。 国内影视业发展得越来越畸形,女演员的生存空间被?压榨,连女性用品的代言都?是男明星的,步入中年的那拨人更是只能去演妈。江晚姿在?这方面有点责任感,倒不是自大,事实证明女明星演了她的电影以后在?票房与口碑的带动之下?普遍飞升了。 所以现在?期待《足下?之舟》的人也很多。 返京的那天飞机上?还有人在?外放那版预告片。 躺进头等?舱舒服的座椅里,江晚姿听见过?道另一?端传来的背景音,尤映西的台词功底很好,两个女孩子好像很喜欢,又看了一?遍,还在?小声地议论着娱乐圈的八卦。 “唉,电影是电影嘛,但是二?檀映月商业cp人工糖精有什么好嗑的,檀杏跟她们团的队长才是真的好嗑好吧。前几天CHIC全团去国外录综艺,机场被?堵得水泄不通,她们一?直手?牵手?,听私生说飞机上?也是坐在?一?起的,酒见不是有点洁癖嘛,还愿意喝檀杏喝过?的奶茶。” “这对也是假的吧?我上?次看爆料,不是说顾徐希在?追檀杏吗?” “顾徐希就是个母泰迪,好看一?点的她都?喜欢,约炮成瘾,檀杏微博都?没回关她呢,你觉得这两个人会有一?腿?” 江晚姿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想?到下?一?个被?人身攻击的成了她:“母泰迪也比人渣好吧?啧,我真的好烦渣攻啊,所以这部?电影我都?不太想?去看,偏偏江晚姿还是有点东西的。” “我也,我嗑什么都?是花妈,小说也看主受的,所以江晚姿郑令原的过?世cp我也不嗑,图站倒是关注了几个。” 小舟在?核对江晚姿这周的工作行程,听见这些闲言碎语心里笑得不行,要是以后这俩公开了不知道打多少人的脸。 你以为她们是普通朋友,其实家里的床都?快玩塌了。你以为尤映西是又清冷又寡的直女,其实她早就把自己?掰弯了,还是忠犬受。你以为江晚姿是玩弄感情的渣攻,好么,以前确实是,不过?她为了尤映西从良了。 三?连打脸,想?想?都?能被?爽到。 不过?这两个吃瓜的实在?太聒噪了,一?路聊到下?飞机,好像还是i百合,后面已经歪到嗑起了尤映西和吕一?一?,相爱相杀的经典设定套上?吕一?一?那张脸也很难嗑。 还翘首以盼过?不久的电影节,说是两个人都?有电影要上?映,会同?框。 江晚姿到了燕京没闲着,约见了几个她属意的女演员,试镜邀约发过?去是一?回事,有的演员本子全是经纪人筛的,眼光不好或者只图利益,净演些烂片的也有。 X发来短信的时候是周一?,今天是周日,江晚姿直到零点过?一?分才将风平浪静的微博关闭,悬起的心也落下?,她给X回复:什么事也没发生。 过?不久,X来了短信:时间变了。 江晚姿:什么时间? X:我可能以后都?没有办法再告诉你具体的时间,但是应该很快会有负面新闻出现,请妥善处理,请保护好她。 第114章 、114 百鸣有?意在CHIC解散之前赚一票大的, 所以这个团综阵仗很大,一边录制一边会在视频平台通过VIP的方式放送,也有?贩卖周边盲盒的规划, 听说还?有?赚钱鬼才建议联动解散演唱会的内场门票。 官微认证了以后每天都有物料宣传,飞行嘉宾请的近来热度颇高的一些综艺咖, 就是规划的旅游线路让人很无语, 五个女的出发那天发的行李箱vlog带的都是变形计的tag,粉丝在底下没良心地哈哈大笑。 还?怀疑容侃会不会罢录, 毕竟这位参加选秀那会儿被爆料家底丰厚, 不像吃过苦的人。酒见也是, 父亲是翻译官, 母亲是歌剧演员, 出道之前的私服贵得令人咋舌, 从来不做家务的言论还被黑粉狙过。 剩下三?个好像都是一般的中产家庭, 檀杏是最奇怪的那个,演唱会的个人视频里看着小时候过得很贫苦, 但她的私生说她爸爸是某个电视台的台长, 想来也不应该差到上乡村小学啊。 -- 第229页 出发那天机场太热闹了, 来晚了的全靠前面的喊声认人,还?把误入的几个糊咖吓了一跳,见到五颜六色各自为营的灯牌才知道是现象级综艺出来的那个女团。 等五个人依次走进来,尖叫声差点儿没把天花板给掀了,综艺从下车就开始录了, 粉丝都被拦在外面, 跟着好几个摄像。 容侃倒是没罢录,四五个行李箱垒着,看过vlog的都知道她装了无数的速食产品, 弄得像是要去非洲的原始部落。 五个人里面穿得最?女的那个是老幺鱼莲,这次可能为了方便出行,一身娘t的打扮,一边和妈妈打电话一边走。最?后停下来了,一只手搭在行李车上,随意地站着,八孔的马丁靴衬得黑色工装裤包裹的腿又长又直。 那头的妈妈嘱咐她杂七杂八的,这头的妈粉激动地大喊:“女儿别踩地板了,快来踩妈妈!” 鱼莲一秒瓜变花,害羞地用登机牌遮了遮脸。 刚好路过的施云湛给她递了瓶水,转头冲声源开玩笑:“咱老小才二十岁,做个人吧,鸡笼都关不住你们了。” 作为队内门面的施云湛长得很精致,属于基因玄学的那种,爸妈的颜值就是普通人。最?近也有?电视剧的资源找上来了,录完团综就要进组,发展势头算是还可以,也不怕解散了沦为素人。 聚似一团火散似满天星的偶像团体少之又?少,檀杏当时能第二出道是靠顾徐希砸钱,否则她也就三四名?的水平,如今个人资源跟不上,肉眼可见跑了很多粉。 她倒无所谓这个,不过还?是刻意落后了酒见几步。 C位吃资源最?多,酒见本来唱功也很好,大热ost与热门音综的加成之下,她的人气越来越高。唯粉都烦炒cp,虽然官方从来就没炒过见杏起意,但是女女cp的榜首——就这一点都能惹一身骚了。 前不久两个人的粉丝还?吵了一架,酒见洗澡没带手机,檀杏去客厅拿水果?的时候不小心瞄了一眼,是私信的页面,唯粉骂得很难听,说酒见扶贫,说檀杏在吸血。 疏远一点对两个人都好,反正私底下她们朋友的关系不会被影响,檀杏本身也是很要面子的人,所以她故意放慢了脚步。 酒见走在檀杏前面什么都没说,也不催促,她其实是团队里面第二小的,但身上大姐姐的气质特别浓郁,官微出的后台vlog里对队友说过最?多的就是“没事,已经很好了”。 第二辆车晚了几分?钟,入口通道两边的粉丝分?流了一部分,但望过去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檀杏有点社交恐惧症,所以和酒见在便利店的初遇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当时她压根就没仔细看过对方长什么样子,面包递过去,付了钱,走得快得很。 现在也是,害怕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害怕粉丝与偶像之间用钱堆出来的缘分?,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距离太近会给她窒息感。 戴着墨镜,深呼吸了几下,檀杏又习惯性地加快了步伐。浪潮一般的应援声是冲着酒见喊的,也可能压过了她的,余光里见到了自己的粉丝,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应,还?是闷头向前走。 四周的喧嚣像是将檀杏笼进了一个玻璃罩里,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很难受,呼吸也变得急促。想借助身边熟悉的人给自己安全感,想起只有酒见在,又?要将?从兜里拿出来的手收回去,却在半途被人牵住。 酒见将?檀杏的手牢牢握紧,不许她松开。两只手的交缠像是一巴掌,扇得人群里的呐喊声渐渐消失,开始窃窃私语,是不是唯粉都觉得檀杏吸血论有点说不过去了,怎么这次又是酒见主动舔的? 她力气那么大,挣也挣不开,檀杏抿了抿唇:“让我自己走。” “从进来就低头,地上有?钱吗?怕还?一个人走?”酒见的轮廓线条偏向柔和,所以见杏起意的同人文她总是被压的那方,其实两个人的性格都有强硬的那面。 看着没那么激动了的粉丝,酒见无声地在心中叹气,什么都是把双刃剑,粉丝是助力,也是阻力,她在事业上可以最?大限度地回馈,感情?上不想被左右。 日本的春节从元旦开始,酒见之所以后来又回去是为了向家人出柜,没有女朋友,就是喜欢女人。那些随着时间会慢慢消弭的责难砸在自己头上就好了,她希望未来的有?一天她领着喜欢的这个人回去,是阖家和睦,满室温暖。 燕京的巡演首站,两个人不欢而散,和好也很快。 酒见晕倒被送进医院的消息全网都是,檀杏知道以后立马从夜宵店打飞的赶过去,在床边守了一夜。次日檀杏自小店买来一碗皮蛋瘦肉粥,便哄得脸色苍白的酒见展开笑颜。 是比她大一些,但是更像个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也很难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才还?傲娇不肯被牵,上了飞机就跟容侃调了座位,檀杏歪倒在酒见肩上,听着对方准备发行的单曲demo。她对香水有着几近于偏执的喜好,赶在糖果?味的特调停产之前囤了一箱,也送给了队友每人一瓶,但是只有酒见经常喷,现在两个人身上的味道像是交融在了一起。 “嗯,很好听,你作曲又进步了。”檀杏中肯地评价。 酒见戴着另一只耳机,她暂停了歌曲,对檀杏说:“那段和声你来录?” -- 第230页 “别了吧,团队的歌是另外一回事,你自己的我也录,你粉丝又?要闹了。”檀杏直皱眉毛,“要不你找曹听?上次你们合作反响不是很好吗?” 没想到檀杏追了自己的节目,酒见微微一顿,眼里漫出笑意,继续游说:“就这一首。” 对方没吭声,还?在考虑。 架不住酒见软硬兼施:“你在医院里哄我的时候答应了三?个条件的。” 被国产剧经久不衰的套路深深毒害,檀杏当时就是随口一说的,对方翻旧账,她也不能不认。虽然不知道酒见为什么这么执着,还?是哭笑不得地同意了。 录制综艺要上交手机,檀杏发了两条消息,一条是给尤映西的,一条是给顾徐希的,没等回复,便将手机给了工作人员。 容侃和鱼莲还?在那儿嗷嗷嗷的不想交,有?点吵,酒见堵住收音的麦,凑到檀杏耳边轻声问:“顾徐希真的在追你吗?” 喝着水的人差点没喷出来,檀杏也捂住了设备,神经病似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真以为顾徐希喜欢我吧?” “她那样要什么有?什么的二世祖,是被我激起了征服欲而已。” 酒见没有再多问了,获悉了她想要的答案,那种满足感像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从心里冒出来,飞机缓缓起飞,冲到云层间,身旁的人枕在她肩上安眠,有?均匀的呼吸声。 她唇边的笑容也咧开。 一行人落地,收到登机之前由团宠鱼莲盲选的旅游资金,厚厚一沓,一打开,全是零钱。 容侃冷笑:“我干脆去卖个包吧,可能比你们给的都多。” 这点钱想住好的吃好的是肯定行不通了,因为到的时候是晚上,赚钱也得从长计议,首站住的民宿条件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说是烂。 洗澡水要烧一个小时,一次只够一个人洗,两张床一个沙发……各种奇葩配置很难不让人觉得节目组是故意的,就是要制造矛盾。 酒见:“我睡沙发,鱼莲先洗澡。” 檀杏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团里最?不娇气的就是她,连水泥地都睡过。等酒见洗完澡出来,就被檀杏赶去了小的那间卧室,说施云湛睡觉磨牙,她听着害怕。 气得施云湛砸枕头:“你宠队长就宠队长,污蔑我干嘛!” 洗澡也是檀杏最后洗的,为了报答容侃让座位的恩情。凌晨四点多,她困得不行,等不及水烧好,洗了个半冷不热的澡,果?不其然被冻感冒了。 过了几个小时恶化成发烧,计划好的卖艺赚钱是去不了了,酒见留下来照顾人。那三个卖艺的路上看见什么都想吃,却连路边卖的冰淇淋都没舍得买,生怕赚不到钱,剩下的那笔都说要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得送二杏去医院呢? 好在等她们回去,檀杏的烧退了一点儿,钱也赚到了,容侃和施云湛会说英语,还?在外面找房子。 檀杏几乎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异常的虚弱,明明身体素质没有?那么差,难道是水土不服吗?这样奇怪的感觉伴随着久违的恐慌感,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有?一次在酒店差点被未知的东西支配,意识是涣散的状态,身体完全动不了。 这次也很类似,甚至没有?办法收拢像灰尘一样飘散出去的精神力,她满头虚汗,在心里大喊—— 不要过来! 不要靠近! 额头上源源不断渗出汗珠,她注视着天花板的目光失焦,心中还在徒劳地恳求: 不要…… 伤害她…… 咔嚓,酒见轻轻打开房门,她握着的手机还没有调到本地时区,屏幕上是燕京的时间,00:32分?。 要吃晚饭了,她想看看檀杏的状态,顺便问问对方想吃什么。 走进去,酒见愣了一下。 檀杏坐在床上捂着右眼,听见动静才将?右手放了下来,向门边一点一点地转头看向酒见。她的动作太慢了,显得有?点僵硬,酒见不知怎么觉得她的关节好像很久没有活动过了似的。 也对,生病嘛,都睡了那么久。 “好点儿了吗?”酒见关切地问道。 檀杏的表情透露出些微的疑惑,好像不太理解对方口中的好点儿了是什么意思,她额头上的汗滴落下来,右眼被光刺激得淌眼泪。 想说话,吞咽时察觉到咽喉的疼痛,枕边还有?温度计。 明白了,呵呵,原来身体虚弱的时候就可以吗? 她笑了笑,一张好似饱受了凄风冷雨的脸被这个凉薄的笑容衬得愈加阴郁,清清嗓子,沙哑道:“好很多了。” 第115章 115 青柠奖在业内的含金量仅次于三金, 创办者是电影界泰斗申永言的好友饶丁,这位电影人一直自称是草根艺术家,觉得艺术应该是大?众的艺术, 不喜欢阳春白雪那?一套。 评判的权利从第一届就下放给了民间,普通群众与专业评委打分各半的比例也选不出逐梦演艺圈之类的垃圾。所以大?众的参与热情?很高, 经过十几年的助力, 也把这个奖项带上了第二梯队的台面。 今年是在燕京举办,除了入围的演艺人士以外, 还有待上映电影的剧组, 红毯从六点就开始了, 沿途的闪光灯就没停过。大?多是媒体, 也有各家艺人的站姐混了入场资格, □□短炮地待命, 管它认不认识反正先来一套图, 广场上多得是粉丝买照片。 -- 第231页 这样星光灿烂的场合女明星都是大?杀四方的,因为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 还有点拆盲盒的意思。 《足下之舟》是作为参展影片参加的电影节, 内部赏片会的反馈po上微博全是好评,可惜里?面几个影评人有恰烂钱的黑历史,但是哪怕真假参半都很让人期待了。 所以串词念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站在签名板前面的吕一一陡然遭到了冷落,看着那?一堆摄像头转向后方, 她脸上职业性的假笑差点演不下去, 左手?叉腰,右腿向前微曲,将?一双美腿从高开叉的长裙里?露出来, 才算留住了小刊小报。 吕一一出道得比尤映西早,两个人都是燕戏的学生,只不过前者上的是昂贵的进修班,后者是正儿八经考进去的,虽然当年的成绩平平,但是一路奋进到优秀毕业生也足够粉丝吹逼了。 说?起来吕一一原装的那?张脸还蛮漂亮的,算是男生都很喜欢的初恋脸,后来想?把自己往艳光四射的大?美人整,鼻翼越弄越窄,反而残了。 本来要演薛萌的电影,也因为导演不喜欢太过明显的整容脸而泡汤,角色被尤映西取代,吕一一本来以为只是个女配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演不了就演不了吧。 完全忘了薛萌是国内女导演的top3之一,塑造的女性角色格外出彩。尤映西拿了最佳女配,作为同?期小花的颜霸,又有实力,在金牌经纪人的运作之下发展得很快。 吕一一却越来越糊。 就连这次入围的网络大?电影也是靠不正当的方式得的资源,那?个油头大?耳的制片人,想?起来都恶心。 红毯那?头是引起一片低呼声的江晚姿与尤映西。 江晚姿出席这样的场合已经是几年前,《关山外》的女主尹曼几乎被导演碾压,类似于红玫瑰旁边开着一朵小雏菊,弄得弹幕里?不了解的人全在问尹曼旁边的是哪个女明星。 事后尹曼还高情?商地开玩笑:“江导是大?美人啊,我?当然不算什?么了,谢天谢地她没当演员了,我?还想?混口饭吃呢。” 两个人依次从车上走?下来,视觉氛围意外的互补。 为了配合电影宣传,尤映西烫了个颇具风情?的大?波浪,银色细高跟落地,一手?轻提蓝色渐变长裙的裙摆,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腕,一手?轻捂胸口,她代言的珠宝自修长纤细的颈项垂下,在白玉一般的胸前闪烁着耀眼的流光。 曝光在人前,先露出崔醒本醒的肆意笑容,本人的那?点冷被艳丽遮盖,只剩下举手?投足的矜贵,眼睛底下的亮片美得众人心颤。快门声此起彼伏,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旁边的人举着一把黑伞,伞面向妆容精致的女明星倾斜。 江晚姿穿着蓝黑色的西装,简单梳了个低马尾,额头光洁,红唇墨眉,一只手?插进缎面的裤兜,举着伞的那?只手?被尤映西挽着。 将?要走?到红毯前,她收伞,递给工作人员。 两个人走?到签名板前,尤映西伸长手?臂将?名字签到了中上的位置,笔递给江晚姿,轻轻地笑。江晚姿目光落定,手?腕飞舞,名字在对方偷偷留下的一颗小桃心里?延续。 礼服是江晚姿选的,所有设计的巧思都谙熟于心,留影时她先走?到尤映西身后,弯腰将?杂乱一团的裙摆打开,像蓝色的鸢尾横陈在红毯上。 尤映西微微侧过身,光裸的后背惹人惊叹,吸引了无?数菲林。 选这条裙子的时候,尤映西还生怕江晚姿占有欲发作,因为后背露得太多了,单独截出来发微博都可能会翻车的那?种多。江晚姿翻了翻其他?的备选,不以为意道:“我?女朋友身材好皮肤好又漂亮,为什?么不能多露啊?” “啊?可是你不会介意吗,毕竟那?么多人盯着……” 江晚姿听出来尤映西有点酸酸的,像是介意她的不介意,笑了一声:“介意啊,但是他?们想?碰又碰不到,馋死他?们不是更?爽?” “而且也喜欢你在人前闪闪发光充满自信的样子。” 单人照的时间,江晚姿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注视着尤映西的目光是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似水。爱的形态很多,有我?只许你漂亮给我?看的狭窄,也有大?方放在人前赏的辽阔。 就像现在,江晚姿愿她万众瞩目,满浴星光,方可令那?一段无?人问津的年少岁月沉溺海底。 吕一一被问了几个常规问题以后还不想?走?,赖了一会儿,李越事件以后,她的资源大?不如?前,好不容易参加了这么一个盛会,她想?出风头,又不敢真的婊里?婊气,花了大?价钱请的造型师,当然要多蹭几张照片了。 眼见两人要从红毯区走?过来了,采访区的记者全都望向了那?边,嫉妒与怨恨打翻了吕一一的理智,她猛地握住话筒:“你刚刚问的什?么?哦,对于李越事件的看法吗?” 声音传了出去,外场的人也投来目光,吕一一露出柔弱的笑容:“你想?问的其实是□□的那?个视频吧?” 她眨眨眼睛,还是很有处女作里?甜美的感觉:“本来这种事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回应的,无?缘无?故被泼脏水被骂,我?都可以忍受,毕竟当事人是我?同?校的师妹,经常被大?家拿来对比也觉得有缘分,而且公?众人物就是用来给大?家说?道的嘛。” -- 第232页 “但是从那?以后我?的家人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甚至有人去砸了我?爸的烧烤店泄愤。”吕一一的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我?也想?借关注度很高的这个途径告诉大?家,我?虽然资质一般得不到大?导演的青眼,但是一直都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演员。” 吕一一收了收哽咽的腔调:“希望未来也可以跟像江导这样优秀的导演合作。” 江晚姿迎着她有些炽热的目光,低声问尤映西:“这是谁?” 她们停在采访区外面,三个人的同?框有点尴尬,尤映西噗嗤一笑:“你一直派人盯梢的那?个。” “难怪这么阴阳怪气的。”江晚姿的眉型上调了一些,没什?么感情?地看了看吕一一,气场强得对方不敢再唱戏,低着头匆匆走?了。 将?人吓得离场,江晚姿还不肯放过,回忆着之前查到的资料:“不是,这也太照骗了吧?” 记者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檀杏怎么没来。 尤映西:“要来的,她不是刚录完团综嘛,航班延误了,可能赶不上红毯。” 她的成长有迹可循,以前被采访的时候青涩到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时冲动直性子说?某位男星是渣男,还被秦颂罚检讨。 如?今修炼得游刃有余,仪态舒服,气质端方,小美人有向大?美人发展的趋势。 递过来的话筒两只手?都握不下,江晚姿帮她分了几个。 “继《无?人沉醉》以后与江导的二度合作有什?么感想??” 尤映西腼腆地笑:“首先要感谢江导带我?走?进影视圈,阿雯这个角色虽然只有几分钟,对于没演过戏的我?来说?也很难,但是她手?把手?地教我?,不厌其烦。” 她看了看江晚姿,目光落在对方深V领口,轻轻带过若隐若现的胸,笑容渐深,酒窝浮现:“她是我?的伯乐,也是我?的光,二度合作是如?愿以偿。” 江晚姿穿着高跟鞋,身高还是压过了尤映西,她笑着踩上对方无?意之间凑成的韵脚:“可以啊,即兴说?唱,看好你转行。” 一片笑声中,还是有人顺着吕一一给的竿往上爬,企图拔出大?众喜闻乐见的一地鸡毛。 尤映西还未张口,江晚姿轻飘飘地看了那?个人一眼:“怎么不问我?啊?” 她早年打过记者,沉稳很多了也还是一脸的不好惹,中年男人硬着头皮问她合作的事。 江晚姿:“薛萌是颜狗,我?也不能比她标准低吧?反正我?情?史一堆,你们对照着也知道我?喜欢美女了。” 意思也就是,不想?和?吕一一合作。 又绕着弯儿夸尤映西是美女。 步入休息室,将?助理遣散,只有她们二人。 被夸的那?个困在江晚姿双臂之间,如?愿以偿,对方嫌官方。 “如?果不是曹导生病住院你不会回国,我?也不会再遇到你,上天都觉得我?们有缘,我?们认识可能在五百年前。”尤映西搂紧她的脖子,压低她的头,四目相对之下是情?意流转。 四字变长句,再冗长的表达也道不尽喜欢,所以要红唇吻红唇,唇色交叠,分不清你我?。 檀杏的这趟航班延误得厉害,入场时颁奖典礼已过大?半。 她落座,与尤映西左侧的江晚姿打了个招呼。 “饿死了,姐,有没有吃的啊?”檀杏可怜巴巴地捂住了饥肠辘辘的肚子,飞机餐老早就消化了。 尤映西给她递了颗糖:“你要早点说?,晚宴上我?还能给你留糕点。” 是檀杏上次在医院讨要的进口糖,尤映西见她比自己还喜欢吃就多买了一些,嘴馋,所以也会随身带几颗。 檀杏:“网上买的手?机还没到呢,之前录综艺不是交手?机嘛,太无?语了,公?司都没好好保管,潜水的时候给弄丢了。” 她余光注意到江晚姿的侧目,若无?其事地低头剥糖,含进嘴里?,将?五彩斑斓的糖纸随手?扔在了地上。 第116章 、116 “平行时空?我当然?感兴趣了, 因为我自己就?经历过。”檀杏今天?来得很匆忙,造型都是在车上做的,她的头发留长?了一点, 做的日系小卷显得头发蓬蓬的,额头也被?打薄细碎的刘海盖住。 入夏了, 燕京深夜的风沉甸甸, 檀杏百无聊赖地用牛仔靴的尖头踢着地面,她本身身材就?比较单薄, 在紧身高腰牛仔裤的修饰之下, 腿更长?了, 屁股也翘了。 颁奖刚刚结束, 出来的人很多?, 观景树后面这片角落离路灯略远, 照不进光, 十分僻静。江晚姿对电话那头的尤映西说:“就?在附近,澹澹陪着的吧?好, 你先上车。” 她低着头, 两边耳朵垂下简约的一字银色耳线, 在黑暗中闪着亮光:“对,檀杏也在,随便聊聊,很快的。” 檀杏不慌不忙地等江晚姿说完,她穿着件红色的斜条纹衬衫, 不规则的剪裁, 腰上缀着的白色布条一长?一短,还印着油画风格的小雏菊。 她没赶上红毯,粉丝就?一直在入口处守着, 预览传到网上,很多?人说檀杏最近的造型风格有点不一样了,以前没这么花哨。但清爽的气质将花哨揉碎了,浮在表面上添了几分华丽,可能梳大背头也不油腻。 江晚姿将手机放进了西服兜里?:“你经历过?” -- 第233页 檀杏:“网上相关的帖子也不少吧?你找找就?知?道了,我的经历在里?面都不算离奇,本来还觉得吓人,去一趟云博才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反而得到了安慰。” 温棠棠给的那堆资料里?不乏网友的分享,哪怕是后来删除了都有存档,江晚姿有空都会翻出来看看,最近的那一篇饶是她胆大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楼主是在农村长?大的,比较偏远的地方,乡里?乡亲都有些迷信,他小时候又隔三差五生病,还总对长?辈说看见很多?没有腿的人在天?上飞。 爷爷带他去算命,名?字里?从此就?多?了三个土的垚字。楼主后来确实不经常生病了,也不再有阴阳眼?,但听说小孩子长?到六七岁本来就?看不见那些东西了,以为很灵验的算命先生却算不到自己会出车祸,可能就?只是巧合吧。 这个帖子是发在灵异区的,主要说的也是灵异的内容,跟帖的回复里?才带了平行时空的字眼?,相关内容在中间那段。 “大概是小学二年级,有一次我听见爸妈回来了,说什么今天?水果多?便宜之类的。我想躲在衣柜里?不出声,等他们找。于?是我就?把衣柜的门打开,蹲进去,从里?面关上柜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只见我脚边有一滩奇怪的血迹,顺着木料的纹理渗进了老式衣柜的底板。” “我被?吓得满脑门的汗,腾一下就?从柜子里?跳了出来,还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磕到了头。爸妈听见了我的叫声很快赶了过来,我抱着妈妈瑟瑟发抖地说‘血,那里?有血’,爸爸去打开衣柜察看,我愣住了,因为那里?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下一秒,我又觉得不对劲,妈妈穿着在家里?糟蹋用的碎花棉袄。我问妈妈怎么换衣服这么快,她纳闷极了,说‘换什么衣服?才睡醒就?听见你嗷嗷叫唤’,可是明明……我听见了开门关门,听见了他们在交谈从外?面买来的水果。” 很可惜,翻了那么多?资料也没有一则是与短信有关的。 檀杏倚着栏杆望远处的车流,江晚姿朝她走?过去:“方便说说你经历的事吗?” “你怎么这么感兴趣啊?你下部电影不是……”檀杏顿了顿,江晚姿一直在观察她,虽然?光线比较模糊,但仍然?见到对方的唇形似乎要发“w”开头的音。 也许檀杏只是卡壳了,她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武侠的?你好像一直喜欢这个类型片嘛。” 江晚姿笑?了一声:“对,我以前上节目说过。” 她暗自琢磨着,檀杏现?在手机丢了,她翻不了短信记录,如果如自己所料是另一个时空发过来的,营业厅肯定也查不到,那么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她都要留几分心眼?儿,X以及尤映西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事不能告诉檀杏。 打心底里?还是觉得檀杏可疑。 便顺着檀杏给的话头说了下去:“我前阵子约了几个编剧吃饭,这几年科幻题材不是很火吗?我也有执导电影的打算,平行世界是一个很有趣的切入点。” 檀杏点了点头:“这样啊,我碰见的那事没多?大意思,你想知?道也可以跟你说。” 事情发生在檀杏童年时期,说不吓人有点太武断了,时间回溯或者时空节点并非人人有缘遇到,所以世界上另一个我的剧情听来还是会起鸡皮疙瘩。 “简单说来,就?是同一个时间段,我明明在帮隔壁家的阿公?晒辣椒,小伙伴却说我跟她一起去买汽水了,她手里?还有皱巴巴的零钱,说我刚才忘拿了。” 檀杏的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一双桃花眼?装着城市斑驳的光影,空洞的眼?神显得她有些落寞。 她转头看向江晚姿:“大概就?这些,其实没什么价值,能帮到你吗?” 尤映西这次是请假回的燕京,陈仕飞之类的老牌红港导演对演员要求都很严格,来内地发展也得顺应节奏快得浮躁的工作?模式,因为这次的女主演格外?敬业,给假给得还算痛快。不过后续的电影路演可能得缺席几场。 想到江晚姿跟檀杏要一起去那几个地方,尤映西不禁笑?出了声,觉得两个人脸上被?迫营业的痕迹一定很明显。 明明有她在中间当纽带了,怎么还是处不来? 商务车停在路边,尤映西低头看手机,微博被?青柠奖刷屏了,她自己都占了好几个热门。最火的那张是三个人的同框截图,吕一一站在采访区,尤映西与江晚姿站在红毯区与采访区的交界处,吕一一头顶“别吵,在卖惨”,尤映西是“金桔奖最佳女配”,江晚姿是“双金最佳导演”。 压根没在现?场的主办方还被?P在了中间,选图是笑?呵呵的一脸无害,配字“夺笋啊”。 江晚姿上车以后坐到尤映西身旁:“看什么呢?” 对方递给她,她也忍不住笑?:“这届网友能不能给大熊猫留点儿?” 尤映西把手机关了放在一边,问道:“你们聊得怎样了?” 江晚姿觉得情绪是私人的,将偏见洗脑给别人太狭隘了,没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出乎意料,尤映西眼?中闪过迷惑:“阿公??二杏以前倒是说过她家隔壁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婆婆,收留她吃过好多?次饭。” 一直在旁听的巫澹澹发表了意见:“有婆婆当然?有公?公?了,这很正常吧?” -- 第234页 这么说来好像也是。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檀杏没什么可疑的,尤其是对方确实还舍命救过尤映西。江晚姿把无端的不信任压在了心里?,却不忘嘱咐尤映西要多?小心。 “对了,后天?的晚餐时间记得腾出来。”江晚姿说。 尤映西:“你要带我去哪儿吃好吃的了?” 她朝江晚姿黏过去,头枕在对方的胳膊上,毛绒绒的头发茬得江晚姿发痒,她笑?了笑?:“带你去见咱妈。” 微微睁大的眼?睛被?垂下的脖颈遮住了窗外?的光,江晚姿亲着她的眼?皮:“除了你自己,什么都不用带,她就?想见见你长?什么样。我妈说了她只考察脸,所以别害怕。” 吕一一早上是被?经纪人的狂call吵醒的,有好在圈内算是二线娱乐公?司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也是吕一一当初签约的最大原因。她自认为给公?司创造了很多?价值,昔日能给媒体甩脸色的花旦沦落到如今的田地,都是经纪公?司没做好生涯规划。 经纪人问她昨天?为什么没坐公?司的车回去,吕一一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问?那辆车上坐了别人,我才不坐!” 声音有点大,枕边伴她一夜春风的男人不耐烦地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向妙靠吕一一吃饭都得饿死了,她现?在手头上还带了别人,忙得很,打这通电话是怕吕一一出事,被?她泼妇似的大吼大叫逗笑?了:“不然?呢?你觉得就?你现?在配得上公?司给你单独一辆车?” 吕一一:“你给我说清楚,我现?在怎么了?你没能力给我资源还反过来怪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从菲菲为什么起来得这么快,你把我的代言资源牵给她,你把我的机会让给她!她算个屁啊她,她长?得像条鲶鱼似的!” “呵呵,吕一一,你能不能认清现?实,脖子上长?的是脑袋吗?你现?在没有资源不是因为我没能力,也不是因为我偏袒从菲菲,而是没人要你啊,你已经快被?市场淘汰了好吗?” 向妙不想与吕一一过多?纠缠,一番不留情面的羞辱算是解了长?期淤积的愤懑,开溜得很快。 吕一一气得脸色发红,脖子青筋暴露,将所有能碰到的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连床伴身上的被?子也不能幸免,哗啦落下去一半。 张巍然?在会所里?当鸭,因为长?得英俊,所以哪怕性功能不太好也有很多?客人,吕一一包过他几回了,小费给得越来越少。大清八早的还发疯,他烦得皱眉,却听见对方一连串带几把带逼的怒骂里?有个自己认识的人。 他打了个呵欠:“你犯得着这么生气吗?尤映西不就?是一死同性恋?” 第117章 、117 温以静不?算什么合格的妈, 几个孩子的伴侣她从没把过关。 答应江晚姿见这一面纯粹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值得她惦念那么久,断过腿落下后?遗症, 还死了哥哥,明明隔着?这么多没那么好放下的仇怨, 也要把人追回来。 自己生的种是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吗?江晚姿就不?是容易动?感情的人。 哪怕小时候没放在身边养, 基因序列就决定了很多东西,比如温以静自己也承认的无情, 女儿学了个减半的, 那点强硬的手腕倒是一脉相承, 所以几个哥哥都怕她。 好在没有利益冲突, 江晚姿连稍微亲一点的妈这边都不?肯沾, 更别说关系疏远得像陌生人似的爸那边了, 嘉创的股份她有是有, 但占得不?多,也构不?成威胁。 这两年随着?江承毅放权, 胜负已有端倪, 内部?斗争渐渐趋于熄火。 温以静对于这个行三的儿子一直没有多深的印象, 所以当年江旭商借助所谓的意外促使老二瘫痪在床,连她都不?免吃惊。 如今成了继承人倒是收起了那些阴狠,对虎落平阳被?放逐到国?外自生自灭的大哥还有口头上的优待,也不?知道会不?会落实。 江承毅却?并非老眼昏花选了条毒蛇,而是他?自己当年夺权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路数, 江旭商蛰伏多年, 在高层岗位上适应得很好,父母总是更偏爱像自己的孩子。 有缺憾也想借由对方的生命去弥补。 温以静没什么缺憾要弥补的,顶多就是嫌自己不?能永生, 否则还能日得无数个男人翻白眼。 要硬说这是遗憾的话,她女儿的性取向就兜头泼了她一盆冷水。那天见温棠棠工作太?辛苦还想把可口的大学生介绍给?对方使唤,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温总监脸色都白了,如果她是个男的温以静都怀疑是不?是不?举。 后?来温棠棠在私底下坦白了,她也喜欢女的。 她说得有点小心翼翼,当着?长辈的面出柜没人不?怕被?打?耳光,更何况自己被?对方寄予了厚望。哪知道温以静脑回路太?过清奇,来了句:“女的这么好玩吗?” 温棠棠:“……” 她低头给?江晚姿发了微信:要不?你过一阵再带西西去见温姨? 江晚姿:怎么了? 温棠棠看?了眼温以静,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正?翻着?尤映西的一些剧照,由衷地?夸赞:“照片是蛮漂亮的,就是不?知道真?人怎么样了,比我女儿差了点儿,但是不?输我嘛。” ……温姨您还蛮中?肯。 -- 第235页 温棠棠默不?作声地?回消息:“我怕温姨看?上她。” 江晚姿大概是怔住了,好半天才?回复:“哪种看?上?” “你妈是情敌的那种看?上。” 江晚姿:“……” 她回了个裂开的表情。 以她妈堪比野兽的□□还有堪比男人的低道德感,还真?不?是没这种可能,以前玩bg,后?来玩gb,也许真?的玩腻了男人。 去餐厅的路上,江晚姿还从温棠棠那里得知温以静的秘书变成了女的,她无语了半天,甚至想叫司机下个路口转头了。 然后?温以静来电话了:“这都多久了还没到呢?” 是心理暗示吗?江晚姿怎么觉得她妈的口吻很焦急?可是这不?是还有半个多小时吗,你一个日理万机的公司老总难不?成老早就在餐厅里等着?了? 尤映西见她拿着?手机半天不?说话,好奇地?问:“谁啊?” 那头的温以静听见了,笑声没有丝毫富豪榜常客该有的沉稳:“你的恶毒婆婆。” 以至于尤映西为了见家长做的那些功课一下子被?冲走了,只剩下财经杂志里经常与老公争封面的那张脸,最肤浅最表面的印象,还是在视网膜上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漂亮是其次,那股浸淫商场多年的强势气息却?让她觉得熟悉,熟悉了就没什么可怕的。 听了一些事迹还觉得有趣,温以静不?是传统意义的女性,打?破刻板印象创造了女性形象的模板,是她不?自觉的行为,男性成了跪舔的那方,都是人,两性的区别本来只在生理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衍生出那么多高低之分。 这样的温以静当然不?会走女人为难女人的那条路,所以她没把恶毒婆婆当真?,轻松地?笑了笑:“阿姨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尤映西的口吻很平静,下车时,江晚姿去牵她,却?是满手心的汗。 怎么脸上那么能演啊,太?好笑了吧。 岂止是紧张,简直是焦虑。 尤映西属于没什么偶像包袱的那类,青春期愈演愈烈的臭美在大学被?忙碌碾碎,私服都很随便?,刚出道那会儿又没有专属的造型团队,经常素颜走机场,她的粉丝以前嫌弃,现在却?时不?时地?翻出来怀念,觉得那阵子特别有养成感。 今天为了见温以静,她特意腾出一天的时间,从早上打?扮到刚才?出门,江晚姿说你差不?多得了,怎么见我都没有这么隆重啊? 不?是,你怎么连自己妈妈的醋也吃? 等吃饭的时候才?知道江晚姿可能在娘胎里就没少给?温以静气受,经常大半夜足球门将似的狂踢她妈的肚子,所以生下来就被?睚眦必报的温以静往屁股上赏了一顿巴掌,还硬说是怪她哭不?出来。这母女二人更像是欢喜冤家。 “你喜欢我女儿图什么啊?”温以静也算是盛装了,身上这套琉璃压襟的青花瓷旗袍是尤映西在杂志上见过的高定,素雅的颜色,被?她穿出了妖娆的感觉。 她的开场白很像是要拿钱砸人,叫对方滚。 尤映西有点怔愣住了,哪知温以静还没说完,倚着?皮质座椅靠背的中?年女人慢条斯理地?点了支雪茄,在那袅袅的烟雾中?语不?惊人死不?休:“图她脾气差,图她工作狂,还是图她情史多?” 埋头点单的江晚姿手里也拿着?支雪茄,是温以静刚才?递过来的,她夹在左手上,还没点。 这个时候看?了温以静一眼,不?知道她妈要闹什么幺蛾子。 身旁的尤映西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不?卑不?亢地?回答:“图她漂亮,图她有才?华,图她对我好。” 温以静笑了一下,含着?烟雾慢慢吐烟圈的场景像是一幅画,短暂的沉默全因困在了“对我好”里面。 她也有很多人对她好,但是前面带着?图她钱的限定,很不?纯粹,又觉得没什么,这世上不?纯粹的东西太?多了,即便?是父母与孩子都会被?义务牵绊。 没有牵绊的就会变成像她与江晚姿一样,关系很淡的母女。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对你好啊?” 温以静给?这个外表内敛文?静的姑娘也甩了支雪茄,她看?人很准,自己女儿当年跟尤映西那么大动?静,又是断腿又是白事又是死不?悔改的,她派人将对方查了个门儿清,递上来的资料太?多了,她劲头一过懒得看?,随便?翻两眼也觉得尤映西是个韧性很足的人,没有表面那么柔弱。 尤映西确实有点烟瘾,尼古丁麻痹了神经,很能帮助她在片场犯难的时候解压,也能舒缓那些年求而不?得的痛苦。本来想在温以静面前装出点好印象,这会儿也放弃了,觉得自己心里想什么压根瞒不?过对方。不?过她也不?想瞒,自认向来坦荡如砥,只是想说的太?多了,一时很难梳理。 被?牵着?鼻子走又后?知后?觉像中?套。 她拿起那支门外汉也知道一定贵得要死的雪茄,说了声:“谢谢。” 没吸过这种,点了两次没点着?,江晚姿将自己含了两口的送进她嘴里,不?由分说地?将那支烟头有点焦黑了的拿过去,摩挲着?机制雪茄的烟身,不?急着?点,冲温以静说:“这问题不?该问我吗?很简单,因为我喜欢她。” -- 第236页 雪茄的味道冲得超出了想象,尤映西侧过头咳了两声。 温以静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茄衣上叠加了色号不?一的口红印,同一款雪茄的醇厚在口腔里慢慢散开,越苦越让人着?迷,着?迷里带着?恨它这么苦的埋怨。 但如果不?苦也许就不?会这么喜欢了。 尤映西:“她填补了我很多的空白,情绪上的,经历上的,很多的第一次都有关她,很多的唯一也有关她,所以哪怕后?来不?是她,也不?会是别人,因为对别人太?不?公平了,遇见了她以后?的我是遍布她痕迹的我。” 江晚姿听得百感交集,她以前差不?多就是个冷血动?物,压根想不?到未来会有这样一个人,三言两语牵动?她的心神,她低下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感触弄得头脑都有点发昏。 好像适应了雪茄的味道,尤映西的眉头慢慢舒缓了:“如果得不?到您的谅解我也觉得很正?常,小哥的死我确实有责任……唔……” 江晚姿突然握得很用力,她猝不?及防之下疼得出声,侧过脸,见到对方眼睛里漫上薄薄一层红色。 “你有个屁的责任,是你开的车吗?少给?自己加戏了。”江晚姿用眼神示意她别再往下说了,看?向一脸饶有兴味的温以静,“也用不?着?她谅解,她死了儿子都没哭过,还没你伤心呢。” 尤映西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温以静露出凉薄的笑容:“有人规定当妈的一定要舐犊情深吗?不?负责任的爸那么多,怎么就逮着?十月怀胎的骂啊?” 点的菜陆续上来了,温以静举起酒杯:“所以今天真?的就是见个面而已,我明白我女儿为什么一往情深了,阿姨我都有点感动?呢,不?考虑跟我谈谈吗?” 尤映西吃惊极了,朝酒杯伸过去的手半路停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让我们许愿下一章平安完整地降生 第118章 、118 温以?静不想在尤映西还没嫁进家?门的时?候就目睹母女互殴, 太不体面了。 赶在江晚姿发作之前,她笑着与愣住的对方碰杯:“开玩笑的宝贝。” 这声宝贝尾音悠长,温以?静就算想玩女的, 对尤映西没有那么道德败坏的兴趣,不过对人使?坏无论男女好像都很有趣, 所以?瞄到对方耳根泛红, 心情都愉悦起?来。 不过下?一?秒就被?女儿的眼刀剜成了肉片,温以?静叹了口气:“啧啧, 占有欲别这么强嘛, 妈妈很喜欢她的,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 温以?静多年前就知道尤映西的存在了, 其实也见过, 对方还在念小学的时?候来过家?里一?次, 那个时?候就很安静,安静到除了那张粉嫩的脸以?外毫不起?眼, 别人会忽略她的存在。 后来被?江晚姿牵去露台赏雪了, 爸妈要离开, 差点忘记将她带走。 说真的,温以?静关?于这段的印象像是缺失了,是江晚姿告诉的她,才慢慢想起?来。 不然她的记忆就只剩下?日了个阈值低的男人那天,被?父亲步步紧逼的江晚姿电话里说要去厝那海, 她的女儿骨头很硬, 朝她砸过花束剃过板寸气她,被?教训得遍体鳞伤也不肯服软,却用哀求的口吻说“妈, 我求你”。 温以?静的征服欲太强,碰上软硬不吃的女儿一?度心梗,终于爽到了,又不禁觉得爱情像是一?场默默发生的驯化,如?果只有一?方被?驯化了就注定卑微,如?果是彼此驯化彼此,即便?削足适履也一?定会从对方那里获得等价的回?馈。 她的激情围绕着工作,将欲望的释放当做了消遣,驯化的体验是单向的。眼前的这两个人情愫在氛围中流淌,好像空气里都是焦糖的甜味。是怎么瞒过大众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吧?不愧是她女儿啊。 一?颗剥好的虾仁落进了碗里,江晚姿的目光从食物移到还在剥虾的尤映西脸上,她记得她喜欢吃的食物,她纵容她的懒,她也让她有了堪称破天荒的经历,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对温以?静说: “没有占有欲就不是喜欢。” 一?下?子否定了自?己以?前所有时?长不一?的心动?,打心底里认为是那些试误让她一?点点靠近真正的答案。 温以?静晚上还有个会要开,走之前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尤映西。 这个姑娘很讨长辈喜欢,哪怕温以?静不是普通意义的长辈,没个妈样,也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准备礼物却还是自?己烘焙了的四色糕点给取悦了。 听说做菜也很好吃。 江晚姿有口福就等于她也有口福了。 东西包装在木盒里,因为未知也没觉得受之有愧,尤映西收下?了,温以?静碰了碰发髻上的白玉簪子:“家?里传下?来的,别的媳妇儿颜值配不上,好好保管。” 尤映西惶恐起?来,但应下?的礼物再退回?去未免太不礼貌,她在江晚姿的鼓励之下?便?不再犹豫,对转身要上车的温以?静说:“谢谢……妈。” 自?从俞淑容死后,除了演戏,尤映西再没这么叫过谁,隔着车窗向她笑了笑的女人眼神有点温柔。长辈的那份温柔是她缺失的部分,后来秦颂给了她,或许未来温以?静也会给。 -- 第237页 归根究底,无论是纯属意外的秦颂,还是并不恶毒的婆婆,都是江晚姿为她填补的空缺,对方在慢慢给她筑一?个家?。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可能是囚禁金丝雀的牢笼,毕竟她是她一?个人的了。 等回?到了屋里,尤映西将那个盒子打开,丝绒的内衬里躺着一?只成色很好的翡翠镯子。江晚姿为她戴上,这个镯子是康茵传给温以?静的,温以?静又传给了尤映西,从以?前她最依恋的人,到现在她最依恋的人,她喜欢这样的传递。 镯子的触感细腻光滑,里面依稀有片状的冰晶在光下?闪亮。 尤映西还兀自?低头在欣赏,想感慨自?己有点受宠若惊,却蓦地被?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江晚姿搂住腰,对方的手覆盖着那片软肉,有些湿润的触感,像是才洗过,向前用力,将毫无准备的她给压到了旁边的落地窗上。 仓促之间,脚步不稳,手腕也乱飞,尤映西唯恐手镯被?碰碎,收了收力,才使?那声镯子与玻璃的交碰轻得悦耳。京郊别墅的二楼,窗外是夏日晚间的溶溶月色,庭院的竹林笔直而翠绿,还有她低头就能见到的石砖大道,反过来,路过的人也可能会看?见她。 想后退,想转身,被?对方以?双臂困住,尤映西呼吸有点乱:“你干嘛……” 江晚姿笑了一?声,鼻息喷到尤映西耳后:“耳根有那么容易泛红吗,我也想看?。” 她的声音跟温以?静不太像,剔去了几分亲妈腔调里自?带的调戏,压到温柔的音域,将让人害臊的话说得一?本正经。偏偏是在这样的场景,尤映西几乎站不住,纤长的睫毛轻轻发颤:“你……妈妈的醋怎么也吃……” “就吃。”江晚姿难得有些孩子气,低头,吻了吻她的侧颈,声音温软,“因为是你,才会这样。” 眼前是被?自?己的喘息糊了一?片雾气的玻璃,尤映西咬紧了唇,又松开一?些,她的心跳很快,低声说:“不要在这里……” 江晚姿稳稳扶住她,眸色暗下?去几分,轻轻地笑:“谁让你总是不给我听你的声音。” 太坏了…… 尤映西缓缓闭上眼,她后悔今天穿的白衬衫了,依照过往几次的经历,江晚姿在她这样穿的时?候总是很有体力似的,可以?闹一?整晚,衣服后面也不能穿了。 “阿晚。”尤映西嗓子凝涩地服软,“我会出声的。” 可她低估了对方的坏,回?头时?,望见江晚姿蕴着几分笑意的眼睛,灯光下?,唇角也浅浅勾起?:“是吗?” “会乖乖出声,不咬嘴唇了?” 气息纠缠,尤映西仍自?闭眼,下?意识地点头,头脑发晕,已然忘了自?己还在咬牙。耳垂被?人含咬,江晚姿握住了她抵着宽幅玻璃的手,低声说:“骗人。” 尤映西手心里都是汗,将微微发白的唇轻启,乖顺地说:“我忘了,现在不咬了。” “还想听你哭。”江晚姿亲了亲她,这句话的口吻不是要求,像是盼她给个恩赐,哭一?哭。 蓦然睁眼,玻璃窗倒映的自?己脸颊绯红,尤映西别开脸,闷声不吭,细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像是飞不过某人掌心的蝴蝶在雨中振翅,湿漉漉的。 江晚姿很满意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又开始咬,还说不是骗人?” 只见窗外走过一?个遛狗的人,好像还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尤映西身子慢慢发软,声线不稳:“姐姐……” “嗯,我在。”江晚姿很有分寸,将多一?分则满的感觉吊出来就透露真相?:“乖,别怕。窗户之前做过处理,外面看?不清里面。” “我想给你快乐,不是要你丢脸,傻不傻?” 尤映西情绪平缓了一?些,她太容易痴迷于这样的细节了,江晚姿的强势里每每夹杂着体贴。强势不是男人的专属,体贴也不是女人的专属,那些迷人的特?质被?没道理地均分。如?果糅杂在一?个人身上,怎会不沦陷? 对方拨开她的头发,衬衫衣领被?扯下?来,江晚姿落下?雨点一?样的轻吻,舒服得尤映西慢慢闭眼,喉咙上下?一?滚,发出情不自?禁的闷哼。 “不要那样说,什么你的责任,不要对别人害羞,连我妈也不可以?。”一?番亲密,江晚姿将头倚在了对方的肩上,“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还是肚量很小的小气鬼,你说该怎么办呢?” 她很懊恼,这样的懊恼是无可奈何,因为系铃的人不是她,所以?她解不了这颗悬在脖子上的铃铛。玻璃窗里映出来的面孔被?反光遮得模糊,却像是能见到那份真切得令人心疼的迷茫。 尤映西:“可是那本来就有我的责任,不是什么加戏……唔……” 江晚姿叹了口气:“你在惹我生气这件事上好像很有造诣。” 敞开一?半的白衬衫,她的手缓慢游走。 “……呃啊……”尤映西借助这扇宽幅的玻璃窗稳住自?己的身形,却羞于见到映照出来的自?己,她低头,盯着地面的瓷砖,想忘记刚才一?瞥见到的血色,颤声道歉,“对不起?……不该那么说的。” 她知道,她每次这样说都会让两个人想起?痛彻心扉的那个夏天,也是她因为自?责而选择的分开。 江晚姿:“不用道歉,傻瓜。” -- 第238页 她的腔调听来随性,漫不经心是她身上最有别于旁人的气质,浮在表面上的观望。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她把我望进了眼底,连一?粒沙子也再容不下?。 尤映西听见江晚姿在她耳边讲,一?边轻轻地抚走她脸上的冷汗:“我好难对你真的生气,所以?不用道歉。” “我知道,那件事是疙瘩,让你不在意不可能。但是我真的已经不介意了,要恨也是恨你妈。但她是她,你是你,你从小被?她那么对待,不是遗产都不想用吗?没必要偿还她的债。”江晚姿顿了顿,笑得眼边的黑痣也像是在颤动?,“再说了,情侣之间就算生气,不是肉偿吗?” 尤映西的细腰被?环住,江晚姿用腿抵得她膝盖弯曲,整个人更?往前,站不稳彻底变成了稳稳地趴在落地窗上。 很痒,又痒又有点害怕,却不妨碍奇怪的身体反应告诉她,她很喜欢。 你说你没安全感,我也没出息,原来喜欢到最炽热的地步会暴露脆弱,暴露不会在太阳底下?袒露的那面。彼此都像施暴者,穿透表面去往灵魂深处,可能是有缺陷的,肮脏的,阴暗的……如?果连这样的背面你都喜欢。 “那我就永远是你的了。”江晚姿将阻碍她的衣服解开,一?字一?顿在尤映西耳边郑重宣告。 尤映西今天为了去见温以?静穿得规矩而正式,两条上臂系着细窄的黑色皮质袖箍,不齐整的白色衬衫滑落至圆润的肩头,卡住了。 她的长发被?散到前方,衣料的白,袖箍的黑,与灯光照在她身上,如?玉一?般无暇的后颈肤色里薄薄一?层淡粉,颜色之间的参照反而生出禁欲而诱人的质感。 引人更?想深入。 尤映西:“我也是你的了。” 她的眼皮微皱,撑着玻璃窗的手紧攥成拳。 江晚姿在身后,太熟稔她的习惯,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将她的拳头一?点点掰开,果然摸到陷进掌心的指印。从尾指慢慢缠上去,十指交握,江晚姿边吻边说:“你是我的,手当然也是我的,不准弄疼我的宝贝。” “受不了,就掐我。”她温声道。 …… 这栋别墅离市区很远,远到狗仔都嫌来回?的油费得不偿失,而且跟过江晚姿几次也劳而无获,因为压根进不来,别墅区四处都有安保,员工的背调很严。 所以?不必怕被?曝光。 尤映西听着对方用作宽慰的解释,笑出声来:“也太凡尔赛了,你以?前也喜欢这么对别人吗?” 江晚姿好笑道:“当然不是,你才能让我有这方面的快感。” 她真心实意,要说是醒脾,也是只与尤映西有关?。她的心理防线快速被?击溃,五官的清冷簌簌往下?落,脸红,脖子红,眼皮也泛红,头发迅速被?冷汗打湿,上颜色的过程像是盘剥了她远超常人的忍耐。太喜欢她这副模样了。 尤映西好像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玻璃制品,再大的力气却只能见到一?点点裂痕,使?得这些碎纹也透出蓬勃的韧性,很诱人。 带颜色的独一?无二也是独一?无二,尤映西羡慕过郑令原,嫉妒过郑令原,她想成为江晚姿电影里的女主角,也想与江晚姿有一?段牢记很久的感情,全是围绕着江晚姿,喜欢的解释是对方的名字。 从她得到这个人的那天起?,一?切所想都在实现。 从落地窗到吧台,从吧台到楼梯,从楼梯到浴室,她们最后倒在床上,紧紧搂在了一?起?,什么也不干,只图将亲密之后的虚无慢慢释放。 冷冷的月光斜射进来,光线从窗边到门边,斜而窄的一?条,好像照出了一?个浪漫的地久天长。 次日,尤映西收到了一?通来自?江市警察局的电话:“尤小姐你好,你一?直关?心的案情最近有了新线索,不知道你是否方便?来一?趟警局,我们当面详谈。”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上一章的疑问,bg是无论感情还是咳咳,都是男的主导,异性之间的主流啦。 gb是女的主导,所以前面才说温以静一年要用坏很多个假几把。 嘶,白衬衫半露不露,还戴袖箍,还是落地窗,想想都好涩。因为小尤太能忍了这章也没哭,所以还剩最后一次咳咳,快结局啦,鼓掌! 第119章 、119 其实是不方?便的。 尤映西只请了三天假, 这?三□□程还特别满,主?要是电影的前期宣传工作,跟檀杏一起的杂志还有采访, 也有单人的商业活动,本来这?天下午就该飞回云市。 大脑一片空白, 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电话那头的女干警喊了几声?,尤映西才回神?, 给了对方?肯定的答复:“方?便, 我马上订机票赶回来, 麻烦你们了。” 她蹲在行李箱前, 衣服叠到一半停了下来, 惴惴不安地追问:“请问, 是好的还是……” 这?起案件因为涉及了名人, 当年十分轰动,不过再?轰动也经?不住飞尘遮盖, 日复一年, 终于成了陈芝麻烂谷子的谈资。 偶尔被翻出来要么是篮球迷怀念江旭冬, 要么是讨论俞淑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查遍了全?网,查到她与?江旭冬明面上的交集只有参加过对方?大哥的婚礼,还是老?公那边的关系。 无缘无故杀人,不应该啊。 -- 第239页 唯有少数了解内情的人知道俞淑容八成是为了女儿,江旭冬是妹妹的替死鬼罢了。即便是这?样的真相?, 一旦公之于众, 相?信也会是同性恋罪不至死的舆论占多数。 警力有限,本来不该追踪一个已经?尘埃落定的案子,作为参与?了调查该次案件的一员, 赖嘉禾是被尤映西不懈的精神?打动的,但她本身工作也很忙,答应留的几分心眼除了发现?与?黑户的通话记录以外别无所获,如?果不是那辆肇事?车彻底报废,兴许会有更全?面的线索。 时?隔多年,赖嘉禾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也理解尤映西刚才短暂的茫然。 “是好的那方?面,你妈妈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凶手。” 江晚姿从浴室里走出来:“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蹲着的那个背影小小一团,像是把自己抱住了,尤映西迟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让颂姐帮我多请了几天假,我……要去江市一趟。” 她的声?音很不对劲,江晚姿加快了步伐,听见动静,尤映西将脑袋更深地抵进了双膝之间?。可惜泛红的眼眶还是被对方?察觉。 江晚姿完全?不知道她洗个澡的功夫发生了什么,尤映西眼眶子是浅,但也没浅到离别前又耕耘了一次就要哭吧? “怎么了?”江晚姿也蹲了下来,她展开单臂,将尤映西抱进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 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湿哒哒往下滴水,尤映西让她先去吹头发,不要感冒了,江晚姿反而怕尤映西被水弄得不舒服,将垂下来的发丝弄到了脑后:“大夏天的哪有那么容易着凉。” 尤映西还是低头,江晚姿不强迫她,去江市干嘛也不问了,看着那颗小小的脑袋还有窄窄的发缝,像第一次哄痛哭失声?的她那样,只是静默地陪伴。 她在母亲咒骂她去死的恶意里长大,很早就学会了自己消化情绪,心疼也没办法。江晚姿心想,她要是早点出现?就好了,在对方?十岁那年不是匆匆路过,不是短短一夜的大雪与?烟火就好了。青梅与?青梅的关系单只互相?治愈的美好就足够江晚姿羡慕。 但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假设只有在试卷里才能解出答案。 尤映西脑子里关于俞淑容,关于暴雨声?环绕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她一直对秦颂说在等线索,很平静的口吻,好像她等待这?个就只是为了知道俞淑容到底是不是凶手。 如?果不是,她好心安理得地跟江晚姿在一起。 对生身母亲的怨怪遮蔽了很多东西,所以尤映西才会想得这?么简单。 答案被颠覆以后随之而来的还有情感的煎熬,她哪怕把脑子放空,也会自动回放着十八年来与?俞淑容相?处的画面,逼迫、暴力以及她是她姐的替代品共同构成了母女之间?的不和睦,但她也曾见过俞淑容眼底里涌过疼惜与?舍不得。 短暂的,像流星一样划过,她甚至来不及回味,也会以为是幻觉。 尤庄琛的出轨像是多米诺骨牌队列的第一张,倒下便牵连出无数的意外,连当时?还在腹中的尤映西都被殃及,脐带还没断,就注定了与?供给自己养分的对方?没有缘分做母女。 但是怎么连车祸都是意外啊? 俞淑容不是凶手的另一层意思是,她妈也是被人害的。 尤映西想起了高考之前的五月份,阳光明媚的那天,在医院陪床的俞淑容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 也许她是有机会带着俞淑容死要面子的祝福与?江晚姿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也许她是有机会以演员的身份功成名就的,也许她总会有那么一天能听俞淑容对她说对不起…… 偏不走对方?规划的路也能过得好,这?记无声?的耳光已经?够响亮了。报复的方?式有很多,尤映西从来没想过要俞淑容用命去抵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如?果,也许……这?世?上有的词汇创造出来就是让人伤心的。 “可是你用也许等到了我。”江晚姿说。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尤映西终于敢在毕业典礼公开求合作是因为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如?果尤映西没有做她们之间?并?非仇人的假设,想必也会像她一样躲开所有可能的相?遇,那就没有之后以及现?在了。 尤映西哭得咳嗽:“所以我都不知道上天对我好还是不好……” 起初只是眼眶些微泛红,江晚姿的怀抱太温暖太踏实,好像能包容她所有的难过,尤映西慢慢哭出声?,那些眼泪有的啪嗒落在地板上,有的被江晚姿轻柔地吻走。 哄小孩儿一样的口吻哄着她:“让我亲亲兔子的红眼睛好不好?” 阳光晒得窗外的树叶油亮油亮,风却很轻,像是不愿被闷在夏天里度过这?几个月。燕京的夏天,让人想起江市的夏天,恍惚间?模糊了岁月的痕迹,好像什么都来得及。 真正?来得及的只有握紧江晚姿的手,无数的意想不到将这?个人带给了她,一起走完这?一生才是遂了上天的愿吧? 尤映西想自己去,江晚姿不放心她的情绪状态,将自己的行程也调整了,随她一起登机一起落地。明明是私人行程,出口处还是有不少粉丝在苦苦等待。 她们这?样坦坦荡荡地现?身,互动也在朋友的范围之内,倒没人觉得奇怪,反正?之前就被群众目睹过几次,都没有出格的行为,江晚姿性向公开以后也有不少普通的女性朋友。 -- 第240页 明明心情很差,尤映西一路往外走一路与?粉丝交流,说回来是处理家里的私事?,要签名也会给,口罩遮住半张脸,眼睛微弯,带着笑意。 等上车了才卸下那张无懈可击的面具,尤映西疲惫地依偎着江晚姿,闭着眼说:“我怕传到网上去他们多想,都是喜欢我的人。” 她笑了笑:“再?说了,跟你一起出现?是这?副鬼样子,别人以为你把我怎么了呢。” 江晚姿觉得她开玩笑也像在花费特别大的力气,笑不出来,叹了口气:“睡会儿吧,离市区还有好一会儿呢。” 尤映西乖巧点头,飞机上已经?睡过一觉了,呼吸的频率还是很快趋于平缓而安静,还没出机场高速就睡着了。 真的是很累吧,本来赶行程的这?几天就没休息好,又碰见这?样的事?,身心俱疲,身体还好,心里的累很难调解。 江晚姿望着窗外往后退的风景,虽然之前自己来过一次了,但是这?座城市给她的感觉还是久违,从机场出来每隔一段路就有新变化,五六年的时?间?大刀阔斧地改变着一切, 年年岁岁花如?今也不相?似,岁岁年年却将两?个人都留在了难以忘怀的夏天。 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尤映西,伸手将遮住对方?眉眼的头发撇开,脸上露出满含温情的笑容。 市区有点堵,到警局门外已是近一小时?以后,江晚姿没舍得叫醒尤映西,无奈对方?自己醒了,两?个人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径直走了进去。 赖嘉禾说的线索是一个视频。 当时?周边的监控都调取过,由于场面太过混乱,画面又不够清晰,翻看过几次都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这?次还真是意外收获,制作并?贩卖簧片的团伙被查缴,赖嘉禾说起来还忍不住笑:“为了减刑嘛,就有个光头说他刚入行没多久,拍正?经?的东西比较多。” “这?个就是从他那堆正?经?东西里偶然找到的,这?帮人在酒店有长租房,就是江旭冬住的那个酒店,赚得多花得更多,酒店都住高档的。” 视频时?长很短,赖嘉禾放第一遍的时?候故意没解说,差不多到尾声?的时?候听见尤映西倒吸了口冷气,她侧头微笑:“你也觉得不对劲吧?” 江晚姿:“这?个男生……” “男的?”赖嘉禾不以为然,“虽然见不到脸,但以我的办案经?验,这?单薄的身板还有走路的姿态,更像是女的。” 她回车,放了第二遍视频。 这?次两?人专门盯着同一个目标看,发现?了更多的异常。 是在酒店房间?往下的俯拍,这?帮色情团伙的设备很好,画面非常清晰,虽然主?要摄录的是俞淑容驾车横冲直撞的画面,但是可以看见有个站在路边的人在打电话。 戴着帽子还有黑色口罩遮掩着面孔,短发差不多齐耳,在周围人都惊慌失措地跑开的时?候,只有她安静地杵在那儿,好像在欣赏些什么。而且在现?场乱成一锅粥的下一刻,她没有半分好奇地走了。 俞淑容驾驶的那辆车在这?个人转身过去的瞬间?飞到了栏杆外,刚好,她也打完了电话。 尤映西握着赖嘉禾递给她的水杯,里面的液体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她的手轻轻发颤,江晚姿关切问道:“怎么了?” “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身上这?件绿色的夹克衫。” 第120章 、120 看?不清脸, 太空号查不到户主,买卖太空号的客户太多,能给你胡诌出无数个?张三李四?来, 只能凭借周身的其他特征去辨认。 比如说衣服,赖嘉禾早就查了。就是很普通的一件夹克衫, 版型很像某个?主打通勤款的品牌出的, 但是没有标志性的logo,更像是山寨货。 很常见, 所以才觉得熟悉吗? 尤映西默默地喝下了那杯温水, 向一直盯着自己的江晚姿轻松地笑:“我没事。” “另一个?可疑的点不在视频里, 当年保存的资料里有附近几条道路的监控, 我调取出来找这个?绿色夹克衫, 相?信你们也猜到了, 她凭空消失了。” 赖嘉禾:“事成了就变装离开, 我相?信她是有预谋的作案。” 三十多岁的女干警看?向尤映西:“你母亲有什么仇人吗?” 尤映西低垂着头,很无力:“不好意思, 我并不了解她。” 她的手被江晚姿握住, 又振作起来, 冲赖嘉禾问道:“那汽车也是被做手脚了?” 赖嘉禾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坦言:“有这个?可能,我工龄不长,不过带我的师傅说这类的案件不少,车毁人亡以后很容易制造意外?的假象。” 江晚姿认同?地点头, 她二哥江旭明的腿就是在商战中被江旭商整废的, 靠的就是这样的所谓意外?。 “能顺着往下查吗?”尤映西看?着屏幕里定?格的画面,不甘心?。 赖嘉禾面露难色,不太忍心?告诉对方, 事情过去太久了,嫌疑人这么小心?谨慎,作案痕迹有很大?的可能已经被销毁了。 尤映西明白了,她为这件事给赖嘉禾添了很多麻烦,算是工作以外?的额外?加班,毕竟案件早早就有定?论了。也不能怪警方失职,很多事情像是天注定?,要是这个?色情团伙早点落网可能会不一样吧。 她站起身来,郑重地道谢。赖嘉禾从开始就言明不收礼不收钱。临走时,江晚姿留了张名片,说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 第241页 打上一辆出租车,江晚姿问尤映西去哪儿。 “我想去墓园。师傅,景苑的那个?,谢谢。”尤映西靠着椅背,望向窗外?的眼眶泛红。 江晚姿:“可以靠其他方法查的,你愿意的话。” 虽然不是完整的逻辑链,缺少了必要的证据,但是凶手另有他人的推理终点,她深信不疑。看?着身上像是染着一层薄暮的尤映西,她格外?心?疼,对方很少有这样的一面,那些?野草一样的韧劲好像突然就蔫儿了,生气全都往外?四?散。 尤映西:“我不愿意,你也别骗我。” “什么方法?你还涉黑啊?”尤映西只露一个?侧脸给江晚姿,另外?半张的眼泪悄悄地流,她还笑,“哪有那么好查,别费劲了,我觉得都是命。” 江晚姿:“这条哭戏不好,再来一遍。” 尤映西:“我没有在哭……” 嘴硬的她连腰带人,整个?被对方强行?搂了过去。江晚姿微微侧过身,将?司机好奇的目光遮住,修长细腻的手压着尤映西的头往下,衣肩很快就被温热的液体濡湿了。 “就说了不想你来的,我不想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要你哄。”尤映西哽咽地说。 连骨头都被连着筋剥落的脆弱在她的意想之中。 尤庄琛与俞淑容都对她有恩,前?者?是给了那点精子,所以后来潦草的养恩之下,关系都变淡。妈妈到底是不一样的,生恩不是下面一哆嗦就没了,十月怀胎带来的痛苦以及生产时遭遇的鬼门关,哪怕后来养恩里混着恶毒的血,恨里面也会带有想靠近的天性。 知道俞淑容很大?可能是被害死?的,她根本?过不了心?安理得的那关。 想讨个?公道,却苦于线索基本?都断了。 江晚姿:“那下辈子你比我大?,你哄我。” 她们散开的长发交缠在一起,像是下辈子也有了缠缠绵绵的着落。 尤映西被她逗笑:“你下辈子要是还这样,好像不需要我哄。” “哪样啊?”江晚姿呵气在她耳边,痒得尤映西一个?劲儿躲,“人家也是女人,哄不好你的我就要被你哄了。” 哄与被哄跟年龄的大?小无关,尤映西当然也哄过她,休息日赖床不肯起,端着早餐的叫醒服务,最后被叫醒的反而是她。 在出租车上当然不会这样,江晚姿见尤映西急急忙忙要从她怀里起身,不肯松手,轻声道:“逗你的。想哭就再哭一会儿,我带了冰贴的,待会儿敷一下免得眼睛疼。” 她揉了揉尤映西光滑柔顺的头发,像是把对方当成了粘人的烟烟:“我陪你来就是给你一个?港湾的,你倚着车窗不如倚着我,它硬邦邦的,我多软啊。” 尤映西笑着埋胸,点头:“嗯,好软。” 不是春节也不是清明,大?夏天往墓园跑的人很少,江晚姿付车费的时候觉得司机可能得空车回去,多给了几百。 司机却把这当成封口费,眼神在两个?亲密的美?女之间来回,笑出一口烤瓷假牙:“明白的明白的。” 江晚姿:“……” 怎么?在她没在江市的这几年,同?性恋多得这把岁数的人都习以为常了吗? 景苑这边是江市地段最好的墓园,尤庄琛当年把俞淑容葬在这里,风风光光的,像是为了全他为人丈夫最后的体面。 江晚姿有不进去的理由,一来尤映西肯定?有私密的话要对妈妈说,二来俞淑容还在世那会儿,她是不被认可的身份,应该尊重已故之人。 她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等,没有坐在长椅上,树荫底下长身玉立,可惜时不时揉一把腰,像是腰间盘突出,破坏了那份视觉上的美?。江晚姿一直望着那个?落单的身影,阳光再刺眼也没敢松懈,还是怕尤映西一个?人会出事。 X的预言像是一把悬着的利剑,随时可能会落下来,刺破眼前?美?好的幻象。 上次说的那个?□□,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 俞淑容的墓碑上贴着她作为大?学教授的蓝底彩照,很官方的笑容,其实有更漂亮的照片,也有更温馨的照片,尤庄琛随便拿了一张敷衍。 最初的心?动早就在日久见人心?的婚姻里被埋葬了,更别说后来俞淑容疯了,变本?加厉地向他讨债。 但是你不出轨不就好了吗? 尤映西以前?觉得俞淑容是迫害她的那个?因,后来才慢慢明白,俞淑容自己也是果,遇人不淑以至于婚姻变成坟墓的那个?果,归根溯源,是尤庄琛拆散了这个?家。 他才是所有悲剧的因。 尤映西将?花束放在墓碑前?,之前?的那束连包装都开始腐烂了,被甩进了垃圾桶。也是她买的,每来江市一次就会来墓园一次,尤庄琛可能从来都没来过。 对着俞淑容,生前?没什么好说的,多说几句就会吵起来。死?后的以前?,后人总会对先人磕头祈福,但她想祈的福可能会膈应到她妈,那么就不说了。至于现在,来的路上觉得很难受,这会儿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能沉默是最适合她们这对母女的交流方式。 反正张口也会言不由衷,将?关心?混杂在谩骂里,含蓄的爱本?来就像是在七八分的苦里找两三分的甜,俞淑容还要在外?面再裹上满满一层的黄连,塞给她吃,苦得发涩,囫囵尝了个?味道就吐了出来。 -- 第242页 没有机会去感受少得可怜的甜。 “你那个?时候是已经认同?我们了吧?”尤映西看?着俞淑容静止的面容说。 耳边只有蝉鸣,盛夏时节,连清风也缺席。 她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浊气:“我们很幸福,希望如果有来生你也能幸福,也不要有我这样一个?女儿。” “我没有觉得我给你丢脸了,荒谬的是世俗,不是两个?同?性别的人。我只是希望你更幸福一点,那个?女儿要外?向活泼,要喜欢画画又有天赋,还要是异性恋,最好不要有个?需要被照顾的妹妹,这样你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了吧?”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尤伊暖的墓,尤映西走过去,将?另一束花献上:“姐,今天不太合适,我下次带她一起来见你,就是我女朋友,我想和她过一辈子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在十几米以外?的地方等她。 尤映西走到跟前?,江晚姿已经约好了车,牵着她往外?走。 “你腰疼啊?”尤映西眼尖,老?早就见到了。 江晚姿看?了眼屏幕上的距离,将?矿泉水递给她:“三十的人了,那么激烈可不得腰疼吗,得服老?嘛。” 尤映西口渴也忘了喝水,隔着衣服给她揉了揉:“下次还欺负我吗?” 江晚姿轻笑出声,其实主要是刚才在车上像是有点闪着了,她捏着尤映西的耳朵一字一顿:“不、耽、误。” 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她们隔天去见了徐念还有白鸟。 徐念都有了个?大?胖小子,满地爬的人类幼崽,虎头虎脑的很可爱。白鸟还是那个?老?样子,野渡的生意依然很好,倒是尤映西之前?见过的那个?学徒贺岚不知道哪去了。 白鸟低垂着眉眼,给客人纹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就不是学这个?的料,走了才好。” 等返程那天就是各走各的了,尤映西回云市,剧组还等着她呢。 江晚姿回了燕京,将?要办的事情交代给了小舟。她向来仇报仇有怨报怨,所以即便渺茫,说查还是真的要查,为了俞淑容,为了江旭冬,也为了平白无故将?她们逼得分开五年的误会。 要说一点线索都没有也不是,如果真是车子被动了手脚,那修车店、加油站、洗车店之类的场所就是最可疑的。不过确实不好查,就像赖嘉禾说的那样,痕迹也许早就被清理了,时间的变化伴随着人员流动,很可能查着查着又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收到了好多营养液,谢谢大嘎,明天见啦~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121 《足下?之舟》很?快就要上?映了, 江晚姿在燕京筹备电影也躲不过一些前期的宣传,她作为?幕后人员很?少会有?必须露脸的工作,但因为?一张脸实在太过名?品, 偶尔出?席活动都会引来无数人惊叹,是三不五时被投稿到嗑颜bot也能转一两千的程度。 在这个容貌焦虑的年代甚至被奉为?了整容模板, 网上?还有?仿妆视频, 可惜化妆再像也没?有?她身上?那股气?质,社会精英的外壳底下?是滥情成瘾不负责的衣冠禽兽, 斯文败类被她诠释得?淋漓尽致。 身世被曝光以后更像笼上?了一层光环, 然而她那时已经年少成名?了。比起圈子里其他横行的富二代, 那点家底渐渐变成关于她的次要信息。 说起江晚姿, 想到的是先是她的电影, 然后是她在感?情上?的渣, 其次才是豪富的父母。 因为?上?一部作品还是几年前的《关山外》, 而且即将上?映的影片内容也是近几年比较流行的lgbt相关,还是在社会大环境背景下?容易失声的女同, 所以这次的聚焦点基本在电影本身。 江晚姿大学时期的同学有?一些转行了, 有?一些去了电视圈, 少数几个去了电影圈,还有?当节目编导的。她不太参加访谈节目,为?了老同学还是来了,《今夜聊什么》放出?录制消息以后,观众名?额很?快就被卖光了。 环坐三面的观众没?有?给江晚姿带来任何的心理压力?, 她从出?场就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本来想妆造普通一点别喧宾夺主了,尤映西说你的颜粉一年也就能见你那么几回,可怜可怜他们吧。 下?一句是也可怜可怜我, 还眨巴着眼睛。视频里的尤映西穿着戏服,是截然不同的一套黑色劲装,用来区分晏越罗黑化前后,额头上?还画着红色的莲花花钿,黑色的眼线也像是要飞到天上?似的。 尤映西很?漂亮,陈仕飞说是他来内地合作过最漂亮的女演员,进组的前几天这光头还口口声声女明星,慢慢就变成了女演员,是她慢慢被认可的过程。 除了努力?以外,本身条件也很?好,澄净的气?质没?有?攻击性,像是能将两极的人设完全吃透。黑化晏越罗被功力?反噬,吐血的一场戏好几条都没?过,原因是陈仕飞口中的“太美了,明天跳崖被救那场干脆也吐吧,又?不影响剧情”。 尤映西看向编剧老师,编剧老师笑眯眯地点头。 她:“……” 监视器的画面是美得?赏心悦目,与?肤色黝黑满身肌肉的吐血观感?完全不一样,尤其晏越罗还是美强惨的人设,被世人误会,五大门派联手攻入明月十二宫,她不得?已催动了高阶功法,却走火入魔。 -- 第243页 这是场杀红了眼的鏖战,唯一将晏越罗伤了的人是孔鱼,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养母的遗言犹在耳畔,孔鱼是她没?有?血缘的姐姐,是晏明月要她陪伴的人,所以她被刺中一剑,牵动旧伤,吐血不止。 悲剧感?满满的角色,尤映西冷白的肤色与?红色束带勒出?来的细腰构成了纤细孱弱,偏偏是这样好似弱不禁风的人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与?无法血洗的仇恨,很?容易引起观众的心疼,又?变态地觉得?这样的人简直是越惨越美。 果然人类的癖好千奇百怪。 晏越罗夺了孔鱼的剑,一脚将对?方踢倒在地,剑尖抵着咽喉,经脉逆转的痛苦被她咬牙隐忍,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杀与?不杀都在她一念之间,但她的念正走向疯魔。 眼前是由所谓的名?门正派养大的姐姐,脑子里却是养母在竹林里教?她百步穿杨的画面,晏明月作为?江湖最大暗杀组织的头目更像是出?入云间的隐士,常穿一袭白袍,吹笛弹琴,对?晏越罗温柔又?耐心。 也曾在她重伤时渡了十年功力?,以至于一夜白头。 晏越罗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发抖,几番天人交战,她红着眼对?与?晏明月容貌相似的孔鱼说:“滚。” 这本书的原著有?在探讨生恩与?养恩哪个更重要的问题,不过很?多人在评论区里嗑起了母女cp。 围着监视器的众人在听到陈仕飞说过以后都大为?惋惜,画面回放是尤映西被鼓风机吹得?长发上?下?翩飞的全身,远景到近景,黑衣,雪肤,唇角淌下?来的血,几个对?比强烈的色彩加剧了视觉上?的冲击。 尤映西的皮肤又?很?薄,用力?握剑,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格外明显。旁边几个脆皮鸭文学没?少看的小姑娘更狠,索性将她代入了性转的美人受,反正劲装的晏越罗用玉冠将头发高束,本来也像男装。 其实不性转也是美人受,不过女女之间没?必要总是攻受分明。 已经是女同性恋深度学者的巫澹澹这么想着,走过去给尤映西递了杯温水,用来漱口的,血袋在口腔里咬破还有?残留。 半夜还有?一场戏,现在是孔鱼单人的,方添雪演的角色不算是工具人,后期知道?了真相也有?高光的片段。巫澹澹出?去给尤映西望风,她走进休息棚内,坐下?来以后就拨了视频电话。 说到录节目要穿什么,尤映西撑着脸颊看着江晚姿:“可怜可怜我吧,我也是姐姐的颜粉呢。” 她有?将再彩虹屁的话都说得?熨帖的本事。 江晚姿看着尤映西衣服上?被刺破的那个洞,刚好差不多在胸口的位置,道?具血中透出?一点点里衣的雪白,突然就很?想很?想顺着裂缝将她衣服从外到里都剥了。 想要她。 好想她。 棚内有?窗,尤映西斜背面刚好有?一扇四四方方的,夏天的夜空布满了闪闪发亮的星星。江晚姿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她看向落地窗外类似的苍穹,笑着问被自己?盯得?脸上?微热的女朋友:“那请问这位粉丝想我怎么穿啊?” “戴眼镜就好。” 又?是这个。 江晚姿笑得?无奈:“你就这么喜欢啊?早知道?我高中毕业不去做近视手术了。” 她很?少戴眼镜,上?次去参加导演协会的研讨会是别有?目的,开那样的会有?的环节很?无聊,戴副眼镜显得?我在认真听吧,江晚姿就是这么想的。 也没?想到会把尤映西奇怪的审美取向给引诱出?来。 自郑令原闹自杀之后,但凡说起渣攻,江晚姿必有?一席之地,毕竟长的那张脸就跟痴情不沾边。 哪会有?人想到她会对?一个人这么宠呢,上?节目的这天就真的戴了副平光的眼镜,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休闲西装,单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银色的细链沿着镜腿垂下?来,绕到了左耳后。 她身上?有?浑然天成的贵气?,也有?堪比abo文里alpha的强势气?息,还是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变强的那种。在后台对?稿走流程的时候还是私服淡妆,这会儿精致妆容的加成之下?格外有?气?场。 江晚姿用情绪很?淡的一个眼神看向主持人,对?方表面淡定,实则拿着台本的手心慢慢有?汗渗出?,好在也算是久经历练,以玩笑来作为?开场,缓和了有?些紧张的气?氛。 “江导今天的造型很?别致嘛,好像以前很?少见您戴眼镜。” 江晚姿压根不知道?节目组同步发到微博上?的宣传图已经被转疯了,她想取悦的只有?尤映西,也不知道?对?方现在下?戏没?有?,在不在看节目。回放也行吧,不然她都白戴了,毕竟戴起来不是很?舒服,不太习惯。 无意之间做了个双手交握的姿势,露出?那枚寓意为?名?花有?主的戒指,江晚姿笑了笑:“为?了女朋友戴的,她喜欢。” 她的肤色也白,不过不是尤映西那样的冷白,衬出?的也不是羸弱感?,而是与?凌厉眉眼匹配的冰冷。场内的灯光打到脸上?,江晚姿回答的这一秒像是风雪散去,她的眼神流淌出?令所有?人都吃惊的温柔。 观众席里有?人窃窃私语,说她上?次谈到这个女朋友好像是在去年《足下?之舟》的片场里,还是表妹。都一年了,简直是奇迹啊,郑令原不是她喜欢得?最久的那个吗,也才半年吧? -- 第244页 还为?女朋友改造型,她以前对?别人有?这么宠吗?会不会是电影上?映了凹深情人设啊? 江晚姿值得?被议论的当然不只是脸跟感?情,随着访谈的深入,问题围绕着电影以及她对?电影的态度,她是肚子里有?东西的人,随便说两句也很?真知灼见,掌声雷动了几次。 当然,恃才傲物也是真的。 全球范围内的女性导演都很?少,国内更是寥寥无几,早期全靠农斯卿撑台面,最近几年这位也慢慢隐退了,票房榜里倒还是女性导演的榜首。 往下?就是薛萌跟江晚姿,前者年龄比江晚姿大个五岁左右,算是同期的导演。 难免被拿去比较,薛萌作品数量多一些,但她草根出?身,容易被外在条件所限,没?那么自由,走的路子与?江晚姿完全不同。差不多是一部自己?想拍的与?一部被资本横刀架在脖子上?拍的,成片在精品与?中游之间反复横跳,也让人对?她的真实水平产生怀疑。 被问及《足下?之舟》上?映以后执导的电影总票房有?望超过薛萌,在女导演的票房榜里位列第二,你是什么想法? 江晚姿:“我希望你们下?次帮我把目标定高点儿,我不跟薛萌比,薛萌也不跟我比。” 她的目光从圆框的镜片里透出?来,被反光衬得?像是燃着一簇火焰,野心勃勃。微微扬起下?巴,也有?些微的倨傲,这几分倨傲令人想起她凭本事赚来的名?望与?荣誉,不惹人嫌,反而更加迷人。 微卷的长发散落下?来,屏幕前很?多人在舔的一张脸露出?笑容,江晚姿: “导演的前面不用加女字,女导演男导演都一样,没?必要加这样的限定。” 她像是故意顿了顿,在场众人心急如焚地等着她的发言,然后江晚姿轻笑一声,那份恣意点在俊秀的眉间:“至于比票房,为?什么女的跟女的比,男的跟所有?人比呢?当然要放到总榜里去比啊,就算是论奖项,我也不差吧?” 第122章 、122 现在各行各业都内卷, 大人被卷得越来越焦虑,既是未雨绸缪也是无可奈何,无形之中将内卷的范围延伸到孩子当中, 连起点就比—?般人高的精英教育也不?可幸免。 谢茹的育儿理?念算是比较独立先进的,起初奉行的都是快乐成长那—?套, 后来也难免被大环境影响, 给?孩子报了几个培训班。江毓念的私立幼儿园从入园就开?始教英语了,很快要升入小学, 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但她很乖, 小班的时候入园焦虑就比其他孩子轻很多, 谢茹也是后来才?知道, 江毓都是进了教室才?哭的。这样的乖宁可不?要吧, 尽管谢茹尽可能多地给?江毓关怀, 单亲家庭的痕迹还是像年轮似的—?圈—?圈印在江毓的身上。 集体活动的时候格外明显, 江毓并不?内向,老师甚至说?她在小朋友里很受欢迎, 只?是太努力了, 好像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才?能填平家长会爸爸永远缺席的那份不?同。 当谢茹意识到自己对待工作的兢兢业业严于律己,俨然成了江毓学习的范式时,其实已经?有点晚了。她亡羊补牢,给?江毓报的都是随便学学考核简单的兴趣班,也辞了不?必要的工作任务, 想花更多的时间陪伴江毓的成长之路。 周六晚上有长笛课, 路上堵车,谢茹迟到了—?会儿,赶到时教室黑漆漆的, 外面—?个人也没有。 她打电话给?家里的阿姨,阿姨说?小毓应该是跟着姑姑走的吧,下?午交代过?了的。 姑姑? 谢茹明白了,她联系了江晚姿,那头?还依稀传来江毓有些奶声奶气的声音:“姑姑,要—?整套可以吗?” 江晚姿:“可以。” “但是吃不?完……” “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我帮你吃,你妈妈待会儿也要过?来的。” 江毓的个子比肯德基的前台矮了点,她踮着脚尖看买套餐送玩偶的宣传单,听见这话整个人愣住,遗传自江家的那双丹凤眼眨也不?眨了:“啊?” 江晚姿忍住笑,将电话递给?她,江毓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妈妈。” 这会儿功夫,谢茹早就坐电梯到—?楼停车场了,她坐上驾驶座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准备导航到那个商场。江毓可怜巴巴的口?吻听得谢茹很想笑,媒体出身的她负责过?很多食品安全的报道,深知其中猫腻,对这方面比较谨慎,是不?太准江毓吃垃圾食品。 不?过?也没到严令禁止的地步,偶尔吃—?吃还是可以的。 江毓的敏感使得谢茹有些自责,她明白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江毓会这样也是因为自己的表现吧。江旭冬的死不?是随着—?场风光的葬礼就能草率告终的,谢茹知道,她早就被雕刻成了遗孀的普世形象,说?难听点,就是寡妇。 却?不?想江毓与其他孩子的区别太大。 可是往往就是因为刻意的不?想,反而靠近了这样的差距。 谢茹看了眼导航里起点与终点的距离在渐渐缩短,对江毓说?:“少吃点。” 江毓有点蔫儿地哦了—?声。 谢茹笑道:“给?妈妈留点。” 谢茹能想象到江毓与江晚姿在—?起有多像个孩子,等到了那个装修得很好的门?店时还是被眼前的—?幕弄得停下?了脚步。 -- 第245页 □□点的时间段,店里的人还是很多,这次的玩偶是肯德基跟全球知名的动漫IP合作的,广告到处都是,导致供不?应求。 靠在角落的那张桌子上堆满了玩偶的盒子,想忽略都难,好像还有人认出了江晚姿,上前讨要签名。她这两天都没什么工作,出门?要么是处理?私事,要么是去上瑜伽课,她的腿经?不?起高强度的运动,健身也是做局部的核心训练,腿部还要在基础上减半。 现在身上还是运动风的—?套,薄荷绿的运动衫敞开?着,里面是黑色的运动背心,露出—?截坐着也没有赘肉的腰,下?半身的黑色鲨鱼裤很显瘦,白色的长袜还有限量款的运动鞋。 她坐着的个头?跟背后的女生差不?多,但是人家起来去拿餐看着也就—?米六出头?,可想而知江晚姿腿有多长。她剪了个短发,齐肩的长度,发尾烫了向内的卷,刘海偏向—?侧,夏天看起来很清爽。 剩下?的桌面面积本就雪上加霜,两人眼前还架着个平板,像是在看动画片,因为江毓—?张小嘴就没停过?,吧啦吧啦在向江晚姿解说?。 大的给?薯条沾满了番茄酱喂给?小的,小的吃着东西也不?耽误安利,完全忘了妈妈教的食不?言那—?套,东西没来得及咽下?去,手就伸向了炸鸡翅。 谢茹:“……”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恶毒后妈,对孩子缺衣少食呢。 江晚姿看个动画片这么认真也是有点在谢茹的意料之外,毕竟这个妹妹在家里没人敢惹,哪怕父母也至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长得又是—?副大佬相,现在—?大—?小笑得前仰后合,两双相似的眼睛像是成人版与儿童版。 所以谢茹也听见了有人在问,是姐妹吗,好养眼。 三十?出头?的年龄保养好了还真是不?显老,女人就不?该有年龄焦虑。 谢茹心里略微泛着酸味,灯光笼在几步之外的两人身上,淡黄的光晕让人想起过?年时的团圆广告,店里还在放着温馨的歌曲。 江毓对面的空凳上放着她的长笛管套,还有江晚姿的健身包。 想象出来的风尘仆仆也因为是在红尘里的忙碌而显得很有烟火气息。 是谢茹很久都没体会到的,偏偏当事人之—?还是她女儿。 那股酸味咕嘟咕嘟地直往上冒,直到江毓发现谢茹,朝她跑过?来,扑到怀里喊妈妈。是很本能的举动,越过?了吃了那么多油炸食品妈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骂我的想法,所以谢茹都被江毓触动了。 尤其看见桌面上女儿真的给?自己留了—?份完完整整的,圣代点的是草莓的,因为谢茹喜欢吃。 “你最近这么有空啊?”谢茹坐下?来,朝江晚姿问道。 谢茹工作涉及的领域主要是社会板块,不?过?也有认识娱乐板块的同事,知道稍微火—?点的演艺人士都很忙,江毓再喜欢江晚姿也不?是经?常有这样—?起玩的机会。 江晚姿:“就这两天了,电影很快就要上映了,后面忙得很。” 她其实很少吃肯德基,也不?只?是快餐,对食物的欲望都很淡,后来是尤映西治愈了她的胃。女朋友的厨艺好得可以开?店,什么菜式都学得很快,还教过?她,江晚姿听得—?个头?两个大。 尤映西系着围裙在做油焖鸡,土豆绵软细腻,几乎是泥的形态,将腌制入味煎过?—?道的鸡肉紧紧包裹,香味随着焖制的热气—?起飘到鼻间。 是大年初—?那天,江晚姿想去的那家店被订满了,尤映西参考了教程又回忆了味道,口?感跟卖相都还原了七成以上。 她听着江晚姿叹气说?太难了,噗嗤—?笑:“你也不?用学啊,我是你的私厨,退休年龄无限延长的那种。” 日常都被对方占满果然会勾起无时无刻的想念,还好,见面就在不?久之后了。江晚姿喝了口?可乐,冲谢茹讨好地笑:“嫂子要给?我包场啊。” 谢茹—?口?应下?,她以前因为江旭冬太宠这个妹妹经?常吃醋,这几年关系反而好了。 “我也要看!”江毓晃了晃谢茹的胳膊,“有上次我见到的漂亮姐姐。” 六—?儿童节的时候谢茹带着江毓去看了动画电影,也没想到贴片广告会有《足下?之舟》,江毓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了,所以知道是姑姑导演的电影。 预告片是很吸引人,当时坐在旁边的姑娘像是某个主演的粉丝,还在拿手机录像,激动得泪花闪闪。 就是……咳咳……谢茹用眼神示意江晚姿,江晚姿无奈地当起了坏人的角色,把带着点颜色的片子说?成了恐怖片,江毓果然打消了想法。 长笛课从七点上到九点半,对于小孩子来说?强度还是有点大了,江毓又学得很认真,所以刚上车没多久就靠在姑姑的腿上睡着了。 谢茹确定江毓睡得很熟,然后开?了腔:“我听妈说?,你跟尤映西复合了?” 她并不?介意自己是被动知道的,江晚姿已经?做得够多了,孩子的表现最不?会骗人,之所以跟姑姑这么亲近当然不?只?是因为姑姑漂亮。 而且当年的处理?方式冷静下?来也会觉得不?够妥当,杀人的是妈,祸不?及女儿。 谢茹表面没有在逼她分手,实际上那样聊过?—?次,除非对哥哥—?点感情?都没有,不?然都会听从嫂子的话。更何况这兄妹二人在只?谈利益不?谈感情?的家里几近于相依为命了。 -- 第246页 但牵连出来的内疚很淡很淡,因为谢茹听过?不?少江晚姿风流的事迹,以为尤映西会是云烟,过?眼就忘,哪知道却?是漫天烟霞,见之不?忘。 都怪以前交流太表面了,不?然也会知道江晚姿是因为对方出的车祸。 谢茹听见复合,愣了—?下?,温以静:“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这几年—?个对象也没有过?了?” 原来她也做了刽子手,将那样—?对眷侣硬生生拆散。 她的死别,用别人的生离来赔,那时以为是正确的做法,然而至今心口?的伤都未痊愈。 江晚姿:“嫂子,要不?你前边找个停车位,我慢慢跟你说?,事情?有点复杂,我怕你情?绪会……” 大概是她口?中的复杂听来不?—?般,谢茹隔了好—?会儿才?点头?:“好。” 江晚姿剔去了会令对方再经?历—?遍痛苦的细节,言简意赅地说?完了目前获悉的事实。 谢茹很长时间没说?话,车内没开?灯,路灯的光束透进车窗只?能照出—?个模糊的轮廓,江晚姿颇为懊恼地道歉:“对不?起,本来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这么突然地告诉你。” “你该告诉我的。”谢茹苦涩地笑,她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叹气,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恨错了人很可笑,又觉得江旭冬死得很冤枉,明明对方不?是冲的他,—?时心里五味杂陈。 她降下?车窗透气,在昏暗中有点哽咽:“怎么这样的事会落在你哥哥头?上呢?” 江晚姿沉默了,眼角也有点湿润,她昨天才?去过?墓园,说?了很多的话。 可江旭冬再也不?会回答她了。燕京的那个古旧的养了条大黄狗的四合院,曾经?住着康茵还有—?对兄妹,后来—?阵秋风送走了蝴蝶兰的花叶也送走了康茵,再后来又在夏天的夜晚传来轰隆隆的引擎声,将江旭冬也—?并带走。 只?剩下?我了。 还有那个随着城市改造砖瓦不?剩的四合院,黄昏的夕阳斜照,在胡同的旧址上落下?—?道高楼大厦陌生的剪影。 两个人都怕吵醒江毓,万般情?绪都在无声中流淌。 最后谢茹重新发动汽车,口?吻听来松快了—?些:“你下?次可以带上你女朋友,小毓好像很喜欢她。” 第123章 、123 首映那天是情人节, 万晟在制造惊喜这件事上一直都有谜一般的执念,场内的观众压根不知道主创就坐在自己周围,还吐槽这堆人怎么首映也能迟到。等放映结束场内亮起灯光, 观众都被吓了一跳,尤映西旁边那个刚好是自己的粉丝, 激动得可乐不小心泼在了她的身上。 听着女孩子边哭边笑的对不起, 尤映西用巫澹澹递过来的纸巾给她擦眼泪:“没事没事,别哭别哭, 有备用衣服的。” 粉丝也分不清自己是为什么哭, 从三年后庄迩再次回到临港而崔醒已经不在了的那段开?始, 眼泪跟洪水开?闸似的止都止不住。彩蛋是剧组的日常花絮, 一下子有点出戏, 她本来都破涕为笑了, 黑暗被灯光刺破的刹那, 见到褪去了角色影子的偶像就在自己身边。 眼泪又哗啦啦地落下。 “崔醒……不是……呜呜呜西西,我可以抱你一下吗?”粉丝红着眼睛问。 尤映西看了眼衬衫上的可乐污渍, 考虑周到:“要不等一下吧?我怕弄脏你的衣服。” 她说着, 在助理的陪伴之下先去了后台。 江晚姿带着檀杏、李蕙兰以及其他台前幕后的主创先登台了, 那位粉丝眼巴巴地在后台入口处等,尤映西回来得很快,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檀杏拿起话筒,酸溜溜地盯着那两个人:“差不多得了啊,我还在呢。” 惹来观众起哄的鼓掌, 江晚姿看向檀杏, 对方今天穿着油彩图案的飞行夹克,工装裤收了绳,成了七分的, 黑色高帮的帆布鞋鞋带往后系。上次见面的日式小卷变成了鲻鱼头,握着话筒的手还戴着一枚小巧的白玫瑰戒指。 她再次感觉到檀杏细微的变化,以前的檀杏好像更喜欢清爽一些的打扮,也不太喜欢戴佩饰。这样的变化当然不只是表面,江晚姿觉得檀杏看尤映西的眼神也变得平静了很多。 像这样的醋意大家只当做玩笑。 因为确实只是玩笑,没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觊觎在眼中流淌了。 尤映西在一片笑声之中登上舞台,还没站定,观众席里就传来带着颤声的啜泣:“崔醒——” 发自肺腑的情绪感染力很强,带动了很多人又开始眼圈泛红默默流泪,也有人在喊庄迩。天人永隔与先后葬身海底,到底哪个是悲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结局没有明说庄迩殉情成功了,也算是这部基调就很悲的电影最后的温柔。 当然现场还是有人骂孟玉成不做人,孟玉成呵呵地笑:“be美学的力量足够大家记很久啊,我想要的是这个。” 话筒握在手中转了两圈,尤映西早就准备好发言稿了,这会儿却有点说不出来,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是崔醒,也不是崔醒,因为演了这样一个角色,观众将?所有的感?情都代入到她的身上,发言里?有尤映西眼中的崔醒,那样的割裂感?可能会使得别人再伤心一次。 意识到崔醒只是一个戏中人,也意识到崔醒再也回不来了,存在于这一百二十分钟的限定里?。 -- 第247页 所以尤映西笑了一下,用临港的方言与崔醒轻佻的腔调说:“谢谢啊,但是我们要赶场子,别耽误我赚钱啊。” 檀杏在她旁边,拿着刚才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小黄鸭USB风扇,这是电影里?崔醒与庄迩初次见面时的一个小道具,她看向尤映西:“我也可以给你钱。” 为了宣传炒cp的这点戏码都还好,就是底下一票人一脸嗑到了的表情看起来很好笑。 从登台到现在,江晚姿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乱飘,秦颂今天还在化妆间说路演的时候你们小心一点儿,对视都不要对视。 敢情在局外?人眼中她们已经黏腻到可以用眼神开?车的地步了吗? 但即便是这样,江晚姿的目光还是会一不留神落在尤映西脸上,驻留好一会儿,唇边总带着笑意。她也不明白是喜欢造就了欣赏,还是因为欣赏而喜欢,究竟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尤映西好像聚集了很多她喜欢的特质,有原则的心软,也很善良,那颗埋在胸腔的心脏像是生命最初的一尘不染,哪怕被最亲近的妈妈伤了那么多次,顶多就是没有依恋,说是要恨也恨不起来,被真相的风一吹就散得七零八落。 有时候却不知道这样的善良好还是不好。 江晚姿觉得檀杏从国外回来以后有点怪怪的,首映是零点场,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尤映西:“我也不知道啊,她团里在准备解散演唱会,很忙的样子,我们联系没有那么频繁。” CHIC的第二季团综反响很好,节目组几乎每期都给了个堪比变形计的剧本,这趟下来连娇生惯养的容侃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前几天分享了一个野外生存小贴士的vlog,看完节目没笑够的继续在微博里?笑。 檀杏在团综里?简直十项全能,连修车都会一点点,人气也随之回升了不少,好像也跟经纪人和解了,个人资源慢慢多了起来。 尤映西低头在玩什么东西似的,江晚姿借着窗外?不断晃过的路灯辨认:“纸星星?” 像是用洒着金粉的彩纸折的,昏暗中闪着角度不一的微光。 “是啊。”尤映西拿给她看,“二杏折的,不过用的是糖纸,有点容易皱,手感?也不太好。” 江晚姿:“这个糖我是不是吃过啊?包装好眼熟。” 尤映西刚要说,江晚姿自己先想起来了:“我们去厝那海的火车上,你包里?带着的那个?” 《长风渡我》临近杀青,剧组忙得不可开交,尤映西早上才从云市赶过来的,明天一大早得赶回去,前面两场路演也会缺席。好在陈仕飞体谅,将?她的戏份集中在了一起,再赶半个月进度就差不多了,秦颂已经在给她物色下一部戏了。 车子开?去公寓也就是洗个澡,没时间睡觉的。 尤映西倒也没那么困,两个人在厝那海度过的时日记忆犹新,她冲江晚姿笑了笑:“你记性这么好啊?” 江晚姿亲了亲她的鼻尖:“我说过,关于你的一切都不会忘。” “那你都记得什么啊?” 尤映西笑起来本就很甜,甜度因为眼前这个人更是加倍。巫澹澹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卞芝兰坐在副驾听着两个人腻歪,刷着微博实时二檀映月的现场返图,哪怕没有刻意炒cp,还是被电影带得大半夜将?近千转,转评全是嗑药鸡。她一下子觉得这群人真的眼睛有点问题。 “记得你说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这种糖,进口的,那时候网购还没那么发达,都是姐姐带你去店里?买的。还有你说给乞讨的小女孩送了一罐糖,也许还……” 江晚姿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尤映西被她握着的手抖了抖,她低头瞥了眼靠在自己胸上的人:“怎么了?” 小女孩,一罐糖。 用糖纸折成的纸星星,檀杏说,只有她会这么折。 那会儿年龄太小了,所以关于那段往事的记忆很模糊,可是即便如此,尤映西还是在听江晚姿转述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将这几点在脑海里串联了起来。 有某个须臾,整个人像被电击似的,像是要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等到它慢慢浮现并具化,倏地一下,又消失了。 尤映西舔了舔嘴唇,她意识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很快,到底是什么事呢?徒劳了半晌,还是想不起来,她隔了好半天才说:“没事,可能太累了。” 百鸣将?CHIC的解散演唱会定在了年底,首站在滨海道,她们参加了几个月节目的地方,有始有终的寓意很好。事实上限定团很少有好聚好散的,师兄团一个个房塌了以后几个队内cp索性不互动了,目前还在娱乐圈的关系都很僵,僵到参加活动有你没我的地步,很怕起点一样前队友却混得比我好的对比。 CHIC算是个例外?,五个女孩的感?情好得雌竞的帖子都开不起来,不过也有人算了成员的星盘,说将来依然逃不过限定团友情限定的魔咒,被狂热粉diss到删帖了。 霍若然的脾气与另一个时空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檀杏很快就以相似的方法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从之前半雪藏的状态脱离了出来。 她想要的东西很多,一双完好的眼睛,被所有人仰望的成就感,还有即便牺牲这两者也势必做到的血债血偿。俞淑容死了当然不够,在那个时空尤庄琛死了,尤映西也死了。 江晚姿想做的事情在檀杏看来简直是蚍蜉撼树,但她不想冒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将?它扼杀,可惜这个时空的自己太不听话了。 -- 第248页 不能为我所用,那干脆我自己来吧。 团体住的那栋别墅已经退租了,檀杏自己租了个房子,从打包到入住都交给了助理左佳。等她真的迈进这间屋子不禁反胃,从墙上两个人的合影,到余量只剩一半的糖罐,还有《足下之舟》的电影海报……遍布着尤映西的痕迹。 第一反应是扔了,统统扔了,檀杏的手伸向那罐糖,在半途停住。 算了,留着吧。 她因为不熟悉这个时空的人与事,可能已经露了不少马脚,还是不要引起别人更多的怀疑了。 檀杏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江晚姿的横加干涉改变了很多,比如尤映西身边那个会防身术的助理卞芝兰,她是第一次见这个人。 再比如,尤映西至今还未陷入同性恋丑闻。 迟迟没下手也是因为这个,杀人的快感比不上欣赏她身败名裂,像蝼蚁一样苟活着。 不过不能耽误太久,身体穿越没有那么稳定,她能趁虚而入强势占有,对方自然也能。 浴室镜里?是檀杏眉眼被头发遮住,笑容有些阴恻恻的,手机突然进了条微信消息。 酒见:二杏,你改天再陪我去一次录音棚吧。 檀杏蹙眉,回复:那首歌?不是已经录好了吗? 酒见过了一会儿才回的消息:可能当时的设备出了点问题,有点瑕疵。 三环的日式住宅里?,酒见看着对方发过来的一个好字怔愣了好半天,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檀杏的唱腔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而且……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第124章 、124 万晟自己就有遍布全国?的电影院, 发行一直很给力?,不过这个类型的片子受众有限,首映那天?的成绩也就中上, 被另一部内容主流的感情片压着。 等上映了几天?,口碑发酵, 票房慢慢超过了前者, 在首位高居不下。 电影院公映的版本删减了不少,很多观众都?表示想等网络版本出来了二?刷, 删得只剩点肉沫的亲密戏还是看得人血脉偾张。 在那样破旧狭窄的出租屋里上演床戏, 逼近了人与人之间那份原始的类似于动物的欲望, 临港无时无刻不耀眼灿烂的阳光又削减了那份肉|体粗蛮交流的不适感。 江晚姿在这部电影里将光影运用?到极致, 她?把尤映西的美用?直白?的盛放的方式呈现到台前, 以崔醒低到大腿根的齐逼短裤, 以增肥以后肉都?长对了地方的身材, 以动不动就带着几把骂人的口癖…… 使得戒毒的片段里眸中闪烁着渴望,却?一遍遍用?冷水将自己浇透的尤映西格外有一股在逆境里向上的生命力?, 被人形容在那一刻像是见?到了崔醒不断张合翕动的灵魂。 会同情, 会怜悯, 也会嗅到犹如昙花的味道?。 将美堆积到一夜来绽放当然会惊艳,所以尤映西在一百二?十?分钟的崔醒限定里也像是大红色的颜料泼过眼前,美得很夺目。 崔醒身上的社会感不禁令人想起尤映西首次触电的角色阿雯,时隔多年,她?与江晚姿的二?度合作?有我在你镜头里成长的微妙氛围。 好嗑程度不亚于二?檀映月, 自从青柠电影节以来人数节节攀升的邪教cp粉怀疑自己是不是入对了股。 檀杏也是, 庄迩的人设虽然比崔醒平很多,但两个人极具化学反应的磁场弥补了这份平淡,反而突显了演员本身的气质。不仅是飒爽, 还有那份五官带来的忧愁,使得这份难得的少年感格外特别。 CHIC算是限定团里火的了,但成员的单人名气远远比不上同等档次的演员,檀杏出场的时候很多人在问是谁,喜欢这款的人当然也有。 江晚姿受港片影响颇多,这次取景又正好是在与红港毗邻的临港,所以她?融入了一些怀旧的元素。 不过她?的夹带私货是类似于恰到好处的bgm点缀,在那首歌响起的时候引起同时代观众的共鸣,并未喧宾夺主。毕竟真正的港风已经随着那段辉煌岁月的流走成为过去,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崔醒与庄迩先后站在海边眺望对岸的时候很有时代的交织感。 影片很火,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愁,票房位列情人节档期榜首的次日便?有人恶意泄露资源。 江晚姿在忙着路演,处理这事的是顾徐希,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先是404了所有相关信息,再是转发了万晟的律师函,自己也在微博里阴阳怪气竞争对手下作?。因为占理也不惧把事情闹大,往那条原创的奖池里注入了价值千万的奖品,就是鼓励网友转发。 反正这点钱对于她?来说?就是羊毛那么点大小。 贾佳迦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回归了以前的工作?状态,她?的老师是钢琴家侯听娴,在国?际上享有盛誉,所以她?踏出国?门相对来说?也容易很多。 直女的身份一点都?不耽误她?欣赏美女,而且也很想知道?江晚姿是怎么能忍住醋意导完这部电影的。哪知道?碰上巡演,实在没?空回国?,只好在辛予可与应南这对狗夫妇的包场里云看片。 三个人每到亲热的片段都?会想笑,因为太清楚江晚姿对尤映西的占有欲有多强了,等到彩蛋放花絮那儿真是绷不住了,纷纷笑出鹅叫。 因为主要?放的是尤映西与檀杏的互动,但也能见?到背景里江晚姿像黑炭一样的脸色,幸好只是不惹眼的匆匆几秒。 -- 第249页 剪片的时候顾徐希没?少陪着江晚姿待在机房里,早就把样片翻烂了。她?没?去电影院,不过也包场了,公布了几十?个自家开的电影院还有上映场次,说?她?买单,登记信息就能入场。 一举三得,为了万晟,为了江晚姿,也为了檀杏。 檀杏之前与霍若然闹不和,顾徐希不但有所耳闻而且故意放任不管,就是想逼得她?滚回来求自己。却?完全高估了对方的事业心,连着几个月完全没?个人外务也不慌不忙,闲得在家打游戏。 她?觉得自己很像微博广告里的梗—— “总裁,夫人已经被经纪公司雪藏了一个月。” “她?知道?错了吗?” “没?有,夫人在平台的游戏区收入榜里连着几天?第一了,饿是饿不死的,可能要?转行吧。” 顾徐希:“……” 后来顾徐希有点忍不住主动去找檀杏,那辆骚包的座驾停在CHIC的别墅外,被蹲守在附近的狗仔传到网上去,也难怪有她?要?追求檀杏的传言。 喜欢是喜欢,但是没?到追的那步,顾徐希曾经有过一段能结果的感情,对方生病死了,她?从那以后态度大变,不太想受痴恋的苦了,一切只为满足生理欲望。 双性恋的异性那部分她?又不玩gb,bg要?是别人想入赘什么的总不太安全,所以她?后来玩女的比较多。 檀杏在床上真的很有意思,顾徐希能想到的刺激的玩法都?能在她?身上实现。 那次去没?等到人,隔天?才知道?檀杏随团出国?录综艺了。 顾徐希在万晟的职务注定了她?脱不开身,没?以前二?世祖的时候那么清闲,她?像望夫石一样苦等,好不容易檀杏回国?了,好家伙,忙得跟什么似的,有她?日进斗金忙吗? 发微信不理人,打电话?竟然问你哪位。 顾徐希:“你金主。”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顾徐希:“……” 她?那点喜欢被对方几次三番的冷漠气得差点烟消云散,所以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强来。 在沪市的电影路演刚结束,檀杏就被三个壮硕的保镖请进了黑色轿车里,她?毫无还手之力?,问了无数次去哪儿也没?人回她?。 因为一路上的礼遇,檀杏倒没?觉得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淡定地走进颇具江南风情的别墅。 路演的行程繁忙,各地的气候又不太一样,她?原来那个时空的助理做事很仔细,会预先查好天?气预报,将她?照顾得很好,所以很少会生病。 左佳前阵子都?还行,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丢三落四的,装了衣服的行李箱遗失在机场,弄得檀杏在降温的这天?衣着单薄,临时买的衣服送到了好像也弥补不了什么。 现在鼻子就有点痒,很想打喷嚏。 檀杏吃了几颗药,生病是小事,她?是怕身体的虚弱会促使自己被迫离开这个时空。 顾家在沪市也有产业,这栋别墅是二?老买的,装修有些老气。 顾徐希背对着房门,半坐在黄花梨木的桌子上,听见?有人被带进来了,不疾不徐地喝着咖啡。 “给顾小姐跪下。” 顾徐希:“???” 倒也不必。 她?泰然自若地转身,装逼装得咖啡液一点没?泼出来,将咖啡杯置于桌面,瞪了一眼那个自作?聪明的保镖,对他们说?:“下去吧。” 房门被很有眼色地带上。 檀杏看着向自己走近的女人,她?知道?是顾徐希,但她?们很熟吗?难道?又是这个时空的檀杏惹来的情债,像酒见?那样? 她?的疑惑写在脸上,顾徐希觉得对方是不是在南非烧坏了脑子,难道?还能失忆吗? 檀杏先开了口:“顾总,有事吗?” 这么见?外的口吻,顾徐希更是火冒三丈,好歹我也是送你出道?的粉丝头头好吧! “有啊。”顾徐希走到她?面前,察觉她?脸色有点差,伸手去碰,“你生病了?” 被不客气地打开,檀杏往后退一步,蹙眉:“不要?动手动脚的。” 她?的嘴唇泛白?,额头也有冷汗渗出,凑近了还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像是很冷似的。本来顾徐希都?起了恻隐之心,不想趁人之危,愣是被檀杏的态度气得怒上心头,冷笑了一声: “你说?不要?就不要??你欠我的不还了?” 檀杏额前的刘海被汗湿成了缕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估计是左佳出来没?见?到人,着急忙慌地去找了尤映西。 手机被顾徐希夺走,她?也没?看是谁,甩到一边,再次向檀杏逼近:“你不是问有什么事吗?” 檀杏要?去拿几步之外的手机,被顾徐希紧紧捏住手腕,也堵住去路不让她?走。顾徐希看着她?霎时红透了的眼眶不禁愉快起来,笑道?:“床事。” 万晟的小顾总人是有点傻,但感情上还是热衷于主导地位,但这样也很容易腻味。棋逢敌手被激起征服欲,她?是喜欢檀杏,如果不是对方她?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驾驭不了别人的一面。 但毕竟不是纯粹的喜欢,会让位于别的东西。 守在门外的保镖先是听见?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面面相觑了几秒,又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磕到了什么东西,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问问,房门从内被人打开了。 -- 第250页 只是一条小小的门缝,顾徐希露出半张脸,没?好气地吩咐:“找个医生来。” 檀杏下手是真狠,直到半夜顾徐希说?话?嘴角都?还在疼,她?有点想不通,对方是怎么了,演什么烈女不肯宽衣呢?以前不是很放得开吗? 想是这么想,赶鸭子上架害得人家头磕伤了人也晕了,顾徐希也有点内疚。 富家大小姐还是头一次给炮友陪床,困得呵欠连连,到底还是没?等到对方醒来,先倒在床边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有响动,好像还有强风吹过耳边,顾徐希迷茫地睁开眼睛,只见?檀杏已经醒转,迫不及待地要?下床,被子刚掀起来,她?眉头紧皱动作?放缓,难受得捂住脑袋,一脸痛苦地说?:“为什么我也会头疼?” 顾徐希被她?一连串的举动弄懵了,这个问题更是没?头没?脑,愣了好半天?才奇怪道?:“什么叫也?除了你还有谁头疼啊?” 再说?了,你头为什么会疼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第125章 、125 檀杏躺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 从?醒来到现在,从?迷茫到心?急如焚再到短促的平静,来之不易的时间间隙足够她去感受头疼与头疼之间的不同, 并以?这份不同为起点去构思了两具□□跨越时空的联系。 她不知道距离上次自己?的身份被占有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在另一个时空里待了四?个月左右。 顾徐希觉得檀杏的表现很?奇怪, 奇怪得像是脑子真的坏了似的, 又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没事。”檀杏伸手想拿什么东西,在枕边找了半天没找到, 顾徐希将屏幕裂了一条缝的手机递给她:“我给你买一个新的吧。” 檀杏节俭惯了, 初中那会儿用的小灵通像她似的很?耐造, 在饭馆当帮工洗碗洗菜送外卖, 进水不知道多少次了也没坏, 上了高中都还在用。 后面被尤庄琛不由分说塞了个苹果手机, 小灵通退役了也没舍得扔。 檀杏:“我贴了膜的, 屏幕应该没有……” 她说着,慢慢顿住了, 嘴唇还是微微张开的模样。 顾徐希递过?来的手机很?明显不是自己?之前用的那个, 好在人脸识别没什么问题。 檀杏打?开手机, 先翻开了日历,从?抵达南非录综艺的那天算起,距今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也就是说,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还有构成事件的细节。 比如说同样是头部受伤的结果, 另一个时空里是江晚姿雇佣了涉黑的人干的, 一记闷棍敲晕了从?内景棚里出来的檀杏;而在这个时空里,檀杏的目光顺着手机屏幕的裂纹向上,落在顾徐希的面庞:“你该不会是用手机砸了我的头吧?” “我有没有暴力?倾向你不清楚吗?”顾徐希冤枉死?了, 尤其檀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写着“不清楚”三个字似的,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不是用手机砸的,是我们打?起来了以?后你自己?不小心?磕到了床脚。” 打?起来? 檀杏注意到顾徐希的嘴角确实有淤青,在灯下仔细盯着,好像右脸还有点肿。 顾徐希扎着个松散的低马尾,半边刘海凌乱地斜落下来,可能是趴着睡的缘故,导致单眼皮的一双眼睛轻微浮肿,衬得人很?没精神。 堂堂一个上市公司的副总,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竟然?坐着个不怎么舒服的凳子在陪床,这会儿知道她被打?了越发觉得好笑。 “她……”檀杏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是很?能适应宇宙之中有无数个平行时空也有无数个我的设定,“我打?你你为什么不躲啊?” 这怎么说得自己?那么贱啊,顾徐希有点被噎到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你手劲这么大啊。” 意思就是能躲却不躲,硬生生地受了这记耳光。 檀杏大概知道顾徐希的想法,也许是觉得上次要?她要?得太猛了有点愧疚,也许是料定了她不会还手,但不管怎样,那个她并不是真的她,即便千算万算也会失算。 在另一个时空,檀杏的口碑说不上烂,不过?是一个人人都敬而远之的狠角色,从?不耽于□□。 同样的名?字与外貌,不一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不同的人格,区别太大了。 檀杏轻哼了一声?:“有病吧你,手劲不大就不用躲了?” 这话很?欠打?,但她的口吻更像是开玩笑,脸上也带着笑意,顾徐希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嘀咕说:“这才像你嘛。” 不斗嘴不逗趣,一口一个顾总弄得她们像陌生人似的,这有什么意思啊,你之前才是有病吧你。 磕伤的是前额,现在包了块纱布,估计伤口也不大。檀杏身上穿着路演的一套衣服,她低头看见自己?花哨得像蝴蝶一样的打?扮差点没被气死?,觉得这个人是个审美奇差的坏胚。 通话记录里有尤映西的十几个来电,檀杏下意识要?回电话,被顾徐希哎了一声?,她停下动作,抬眼看向对方:“啊?” 顾徐希打?了个呵欠,困得直淌眼泪:“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已?经帮你说过?了,你在我这里。” 凌晨三点多,确实不是时候,想到会被她姐误会与顾徐希的关系,无奈地在心?中长叹。檀杏默默地收回手,将屏幕熄灭,除了头疼,还有别的不适,她后知后觉顾徐希的禽兽,在床上转了个身,平躺变侧躺,声?音有点沙哑地质问对方:“你是不是人啊,我感冒了还想日我?” -- 第251页 “我……我又不知道你感冒了。”顾徐希的义正辞严显得很?没底气,一来她磕巴了,二来她直勾勾地看着檀杏有些病态的脸,像是很?馋似的咽了咽口水。 檀杏没什么体力?,身体穿过?去又穿回来,很?难说在时空隧道里有没有副作用。她咳嗽了几声?:“顾徐希你装纯情有什么说服力?吗?炮友无数,又是三十多的人了,我十八就自己?玩自己?了,欲望而已?,有什么好避讳的啊?” 话音刚落,一片阴影由远及近落在她头上,顾徐希蓦地凑了过?来,展开两臂支在檀杏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喉头滞涩地滚了滚:“那我不装了,上床吗?这位早熟的妹妹。” 床头的灯笼在顾徐希脸上,使得她眼中的渴望分外真切,檀杏觉得自己?好像快被对方滚烫的眼神融化了似的,浑身的温度都有点烧上来了,她攀住对方瘦削的肩膀,笑了一声?:“生气了?你比我大那么多怎么肚量那么小?” “金主?能不能网开一面准我就这么躺着啊,真的有点没力?气。”檀杏额前的碎发本?来就被汗打?湿了,贴在脑门上衬出她很?少有的柔弱,但那也只是表面,她内里还是很?难被驯服的飞禽。 也不是野蛮粗暴,而是自由洒脱,从?不愿走进别人精心?准备的牢笼。 难得的告饶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颗火种,落到杂草遍布的土地上,很?快便火势连天,烧得顾徐希头脑发晕,被檀杏勾着衣领往下低头的时候才如梦方醒,听?见对方在她耳边继续加筹码:“躺也不会让你吃亏,保证叫得很?好听?。” 顾徐希才不上当,啧了一声?:“是真的,还是演戏,我又不是分不出来。” “这也不能怪我吧?”檀杏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痒得她退缩了几寸,然?后轻笑一声?,“要?是假的那不是你自己?没用吗。” 正说着,不知道谁的肚子没出息地咕噜了几声?,檀杏觉得对方吃货人设简直比村口立了几百年的贞节牌坊还牢固。她笑得肚子痛,踹了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的顾徐希一脚:“你去填饱肚子再来好吧?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样躲在被子里哭唧唧。” 檀杏笑得很?开心?,觉得脸一下子就红透了的顾徐希很?可爱。 她以?前习惯了独来独往,不认为孤独有什么不好,去了一趟陌生多过?熟悉的异时空,才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社交的舒适圈,由两三个或是一群亲密的人构成。但没有人能真正地活在自言自语的真空里。 就像她在困境中的第一反应是去找酒见,是去找顾徐希,而不是单打?独斗。然?而那个时空的自己?身边有的是泛泛之交,酒见与顾徐希都是那个泛泛。 顾徐希起初是赧然?,后来被对方感染了,也忍不住笑,她长得没有那么精致,但非模板化的漂亮在情绪外露的时候反而很?有一番吸引力?。这个时间点能吃些什么啊?她不想闹腾厨房的阿姨,也懒得煮速食,思来想去,要?不别吃了吧? 身下的人衣领乱糟糟的,敞开了一半,露出也很?可口的突出锁骨。 檀杏将长腿支起,因为上空伏着个人只能支到一半,她用膝盖顶了顶顾徐希长了点肌肉的腹部,心?有灵犀地建议:“实在没吃的就吃我呗,大不了我待会儿自己?动。” 她自认为蛮体谅对方的,顾徐希应该憋了很?久了吧,从?录团综到现在说不定就没碰过?檀杏的这副身体,毕竟在那个时空里檀杏可是直女。 所以?她上节目不得不装作对男人的倒三角很?感兴趣,口水都快流干了,又被基佬经纪人说太夸张了。檀杏心?里泛苦,心?想作为一个天生女同,我容易吗我? 颇有几分卧薪尝胆的感觉。 顾徐希是憋了很?久,最里面的衣服脱了两次脱不下来,檀杏踢了她两脚,正想自己?动,然?后听?到了清脆的声?音。 她瞥了眼飞到天上又落下来的东西,将另一个自己?又骂了一遍——好家伙,不仅是个审美奇差的坏痞,还是个败家女,这玩意儿买这么贵的是能穿出去走秀吗? 你总不会顶着我这张脸去公开场合玩暴露吧??? 檀杏处于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半社死?的状态,想以?牙还牙,又不想再次离开这个时空,心?情郁闷之际,顾徐希开始了。 顾徐希当然?知道檀杏比较虚弱,她收敛了很?多。所以?听?见对方好像不太舒服的时候,顾徐希就颤颤巍巍地停了下来。 檀杏脸上都是汗,鼻尖上细小的黑痣都模糊了一些,她烦躁地翻了个白眼。 顾徐希摩挲着对方光滑细嫩的小腿,嘴唇翕动了一会儿,将头垂得低低的,好像对这件事总是做不好也有点心?虚,颇为内疚地说:“对不起啊……” 檀杏简直想给她两耳光,坊间传闻的猛1虚得像养胃,十次有九次会哭唧唧。 她没好气地说:“顾徐希,你是个女的怎么也会秒?下次你再弄得我离到只有临门一脚,还是我去上面吧。” 第126章 、126 从沪市开始, 电影的路演兵分两路,一路往东南,一路往西南。 参与的主创因为行程的关系也?不是固定的, 不过檀杏大部分的时间都与尤映西在一起。尤映西因为刚好有商业站台,在那个城市滞留了一天, 导致檀杏只能形单影只地赶往下一个地方, 等待对方到时候再汇合。 -- 第252页 回到这个时空见到尤映西的第一眼,檀杏暴露了自己所有的脆弱, 在姐姐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就像她被迫去了异时空的第一个晚上也?是在眼泪中度过一样。 刀子没刺入身体是不会感?知到痛的, 所以即便另一个自己在短信里疯狂示警, 檀杏慌是慌, 却远远没到悲伤痛苦的地步。更?别说后来察觉对方心怀歹意, 她果决地切断了联系, 收到的短信一概置之不理。 时空的穿梭跨越促使檀杏来到一个尤映西已经去世了的世界, 距今最近的一条新闻是大概两年前,这位事业如日中天的女明星跳楼自杀了。 这个时空的檀杏不是自己, 同理, 这个时空的尤映西其?实也?不是她姐姐。 她蜷在沙发?上翻看尤映西生前的影视作品, 夜深人静,射灯的光微亮,电视机随着内容变幻着斑斓的色彩,檀杏看着看着,眼前慢慢泛起了潮湿的雾气。 越过了来到陌生世界的害怕与迷茫, 她的情?绪向?着巨大的悲痛无限堆叠。 檀杏记得?尤映西的手机号码, 眼泪积蓄在眼眶中随时要落下来,她一边拨打电话一边狠狠咬着虎口,将不听?使唤涌上来的难过用?痛感?碾碎成沙粒, 响了十几秒,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喂?” 她的眼皮重重垂下,随着第一颗眼泪从眼角滚落,逐渐演变成泣不成声。 一个人的去世原来会带走所有存在过的痕迹,连号码也?会变成别人的,如果尤映西不是明星,可能连这些音像资料都没有。 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能记你多久呢? 这个问题其?实好没意思,因为在你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的情?况下,我也?将雪夜里的你记了十几个春秋冬夏。 那天晚上,檀杏就是这样对着电视机里不是尤映西的尤映西自言自语了几个小时,她是晕倒了以后才后知后觉这个时空的自己也?感?冒生病了。 第二次身体的对调笃定了檀杏的猜想,这样的穿越方式不仅不稳定,好像还存在着一定的弊端,她与另一个自己会产生相互之间的影响,她感?冒,“檀杏”也?感?冒,她的头被人砸了一记闷棍,“檀杏”的额头也?被床脚磕伤了。 那么…… 檀杏望着窗外高空之上棉花糖似的白云,靠近朝阳的那侧被染上了淡淡的薄金,她收回视线,关上舷窗,吃了医生建议服用?以增强体质的维生素,而后戴上眼罩补觉。 左佳就坐在她旁边,之前半雪藏的时候两个人差点儿沦落到坐经济舱了,最近檀杏的人气回来得?很快,一方面是霍若然大发?慈悲给的那些资源,一方面是电影的助力。 就是吸的这些粉丝感?觉跟老?粉不是一类人,对简单朴素的造型意见很大,从沪市南下去路演的第一天,CHIC的官方微博就被问候了上千条,都在说团队要解散了你们是不是请不起造型师了,才这么敷衍我们二杏吧啦吧啦的。 呃,倒不是造型师的问题,左佳偷偷地瞅了眼睡得?很沉的檀杏,给酒见编辑好了一条微信,准备有网的时候发?出去。 落地已是一个多小时以后,檀杏坐上主办方派过来的商务车,车门刚关上,酒见就打来了电话。 解散演唱会定在年底,不仅是五个人作为CHIC成员的最终场,也?是容侃最后一次以艺人的身份登上舞台了。承载着很多人的愿望,也?想与粉丝好好道别,意义非比寻常,所以都格外用?心在对待,从国外回来就进?入了准备阶段。 酒见像是在练习室,背景音里有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她先问了一声:“二杏?” “啊?”檀杏没睡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她的头发?还是留的鲻鱼头,忘了是哪次的宣传图,造型师给了几个备选,鲻鱼头是最早被否决的那个。檀杏觉得?这个发?型真?的很丑,那个自己真?的别叫檀杏了,改名杏檀吧,什么玩意儿,处处跟她作对。 打脸来得?很快,看多了也?就顺眼了,不过檀杏归功于自己长得?真?的很好看。 还真?是,口吻都不一样了,亲切感?扑面而来。 酒见轻笑?:“demo听?了吗?” 鲻鱼头的发?尾削薄了很多,刚才在飞机上补觉的功夫翘得?不像话,到达口碰见粉丝还被取笑?了一番。檀杏一边拿着左佳递过来的梳子在打理,一边回答酒见:“听?了。” “……难听?死了。”杏檀五音不全,檀杏去了那个世界还得?掩饰自己的唱功,不然很怕被逮去做什么活体实验。 酒见:“不是你唱的吗?” 檀杏将梳子还了回去,跳过她的问题,索性说:“等我回燕京了再陪你去录一次。” 那头沉默了好半天,檀杏听?见施云湛在纠正鱼莲的舞步:“老?幺,少动?作了,先是左脚……” 听?起来好难啊,如果是魂穿我是不是已经学会了?我会唱歌,杏檀不会,我不会跳舞,她作为我的反面总该会跳舞了吧?唉,我真?的是个舞蹈白痴,回去以后又要酒见陪我练舞了。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酒见好像说了句什么,檀杏没听?清,叫她再说一遍。 酒见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二杏,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鬼上身啊?” “噗——”檀杏觉得?酒见能想到这点还蛮难为她的,因为五个人里酒见胆子最小,恐怖题材的阅片量几乎为零。但?她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又不禁有点感?动?,酒见真?的很关心自己吧。 -- 第253页 酒见被檀杏咯咯咯的笑?声弄得?没脾气,打了一下压腿用?的杆子,不满道:“有那么好笑?吗?” 檀杏好半天才止住笑?声:“不是鬼上身,有点复杂,要不我回去当面跟你说?” 酒见答应了。 两个人聊了没多久,酒见要去练舞,就挂了电话。 檀杏将手机拿在手中把玩,这次的对穿发?生得?很突然,杏檀不像上次那样准备充分删除了很多记录,所以她能通过对方跟什么人都很少深入的聊天记录总结出一条信息:杏檀来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尤映西死,彻底破坏江晚姿时空逆流的计划。 至于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檀杏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尤映西跳楼之前被曝光了一条丑闻,以至于她的自杀在世人眼中格外有说服力,默认了她是承受不了太?大的舆论压力才走向?的死亡。杏檀再从中作梗,警察的调查根本很难取证。 你是我的反面,你要她死,我当然是要她活了。 檀杏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路演是下午两点开始,再过不久她就能再次见到尤映西了。 关心檀杏的人当然不只酒见,那天她在尤映西怀里哭成泪人,她姐大概也?是头一次见她这样,很会哄人的一张嘴当场失灵,来来回回就是“别哭了,吃糖吗,我随身带着的”,这三句说了不下几十遍,实在不管用?,尤映西于是放了个绝杀: “不是上次你自己说的,你如果心情?不好我抱抱你就好了吗?” 檀杏整个人僵住,这才意识到她正被尤映西紧紧抱着,江晚姿站在远一点的地方,脸色还算正常,只是眼神在她脸上打量,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抱就算了,还要揉脑袋,真?的好犯规。檀杏吸了吸鼻子,留恋地用?头顶蹭了蹭对方的手心:“你记得?这么清楚?” 尤映西的瞳孔在缺少自然光的室内颜色没有那么浅,她笑?了一声:“毕竟是妹妹吩咐的嘛。” 檀杏不禁郁结,笑?容也?在唇角凝住:“谁要做你妹妹了。” 尤映西讶然道:“不是妹妹是什么?”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桌子上一沓已经签好名了的剧照,是庄迩用?小电动?载着崔醒,崔醒靠在对方穿着衬衫单薄的背上,左面是一列缓缓驶过的绿皮火车。 室内蓦地沉默了一会儿,时间其?实很短,但?是做贼心虚的檀杏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种时候总是那么怂,也?许是背离了伦常的钟情?剔去了她全部的勇气,连正视自己的内心都花了很长的时间。 爱意要以姐妹的名义才敢在明面上流淌,谢谢这部电影,终于还能用?这样的方式过一次瘾。檀杏闭上眼睛的刹那落下一颗硕大的眼泪,她抵着尤映西的肩膀,有些哽咽:“炒cp啊,你傻吗?” 她那时是笑?着哭还是哭着笑?,很难分清。 颤声意味着情?绪的不平静,可檀杏自认太?会骗人,只要不亲口说,总能瞒过。 后台的走廊上也?贴着电影海报,剧照的同款放大版,背景的夜色模糊,两人一车停在信号灯的横线外,车头向?前,驶过高架铁轨的火车前进?的方向?也?一致。 让人想起芬梨道上的第一句歌词,寒流袭港,驱车往地老?天荒。 然而电影里的她们却去往了另一个方向?的地老?天荒。 外界送来祝贺票房破了多少多少亿的花篮纷纷被搬去布置会场,檀杏做好了造型,她走出休息室,将摄像头对准墙上的海报。 咔嚓,留下了痕迹。檀杏给照片标注:9月17日,溪川市,与她一起的第三次路演。 距离开场还有不到一小时,尤映西的电话打不通,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不断从檀杏身旁走过,也?是都在问另一个主演呢? 有条不紊的节奏被打乱,主要负责人匆匆赶来,稳定军心的同时带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尤映西那边出事了,她来不了了。 檀杏独自登场之前,将刚刚的照片翻出来,改了标注:9月17日,溪川市,本来应该是我们,现在只有我自己。 事事遂愿是妄想,无常才是人生。 会场里灯光打得?很足,檀杏站到台前,本该迎来掌声,却只有稀稀落落的一片。她听?见众人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同性恋的字眼萦绕在耳边,还有人说好恶心。 真?奇怪,为什么你们明明是这部电影的观众却会觉得?同性恋恶心。 头顶斜上方的光束刺目得?像是无数把利剑,为期不过一周多的美好像是五颜六色的肥皂泡,利剑落下来,泡泡往上升,它?把它?毫不留情?地刺破。 檀杏知道,那颗螺丝钉已经就位,齿轮开始转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寒流袭港,驱车往地老天荒。 《芬梨道上》——杨千嬅。 第127章 、127 尤映西其实已经到溪川了, 刚从?机场出来坐上车,秦颂来了电话。 “刚下飞机?”秦颂之前一直没打通。 溪川下着毛毛雨,尤映西的头发上还落有白糖一样的雨点, 她满脸缺觉的困顿,迟钝地点头:“对。” 《长风渡我》才杀青, 连着几天的夜戏, 结束了又立马赶路演,尤映西累得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 第254页 秦颂与盛沛的地位是一路并进的, 对方斩获第一座影帝奖杯的时候她也在经纪人圈子里闯出了名气, 从?那以?后慢慢就不再陪酒应酬了。但年轻时候对身体迫不得已的糟蹋是不可逆转的影响, 她现?在嗓音还是很粗, 早上得喝几大?杯热水, 不然喉咙很难受, 喝酒喝坏的。 叹气的声音听起来都格外沉重:“正?好, 打道回?府。” 因为江晚姿事先交代过吕一一可能要作妖,秦颂这边早就做好了回?应的准备, 本来应该是以?不变应万变, 不会这么忧愁的。 但万万没想到吕一一那边能挖得这么深, 时间线回?溯到尤映西的十七八岁,涉世未深的高中生?与名声败坏的同性恋美女邻居,这样的人设套在故事里假得像小说。 偏偏还配了张图,花房里两个人亲吻的图看清晰度有点年代了,造不了假, 吃瓜的纷纷卧槽刷了屏, 全?在说这他妈谁有心思上班啊!都周五了放假算球! 还莫名其妙地带动了本来就节节飙高的电影票房,说要去?电影院吃瓜,两个人的实时广场隔几条就是买票截图, 上座率几近于百分之百的程度,娱乐至死?的年代大?家真?的很疯。 巫澹澹一边买票一边分屏刷微博,觉得这帮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江晚姿一个幕后的你们看电影能吃到什么瓜啊?她自己的微博底下也有很多评论,还没来得及翻,消息页面很快就99了。什么啊,要是基金也能这么红就好了。 她买了票,不死?心地看了眼基金,果不其然是万花丛中一点绿,绿得她想死?。 坐在旁边的卞芝兰憋笑憋得很猥琐,巫澹澹好奇心满满地凑过去?,好家伙,你都cp超话七级了是什么鬼?真?人就在眼前还嗑不够吗? “兰兰,你们峨眉派是不是都女的啊?”巫澹澹直到现?在还是会偶尔忘了卞芝兰身怀六甲呸身怀武艺的设定,一米五的个子得跳起来打人吧?太?软萌了一点。 卞芝兰用?的是小号,根本无所畏惧,转评赞来一套,才有空理回?巫澹澹:“是啊,在山上那几年没有男人真?的太?舒服了。” 她嗑cp嗑出来的笑容还在嘴边,巫澹澹头皮发麻地转过头去?,下意识就坐远了一点,心想类女子监狱的环境是盛产女同性恋吗? 尤映西的艺人团队根本就没几个正?常的,秦颂带了个不婚不育的好头,整个群散发着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到的寡味,情人节还能在线玩多人剧本杀直到深夜,前两周好不容易脱单了一个,还是个基佬。 艺人本身就不直,卞芝兰作为i百合随时都有弯的可能,巫澹澹倒不是嫌恶这个群体,只是很怕自己被?环境影响得直变弯再出柜,顺便被?保守的爸妈打断腿,毕竟她是个逆言灵的乌鸦嘴。 虽然过年在那个乡旮旯点开同性交友软件,定位开了以?后几十米内就有疑似的对象,但是说不定人家也只是像她纯好奇而已。 同性恋毕竟只是少数,不说上一辈,同辈的也有很多人不理解,所以?才会造成全?网轰动,访问?的流量太?大?,轮到一行人准备登机回?燕京的时候,微博崩了。 但是尤映西赶在崩之前发了自己在vip候机室编辑了好半天的东西,那会儿就已经开始卡了,还怕发不出去?。 转了好几圈,终于发送成功,她长吁一声,放心了,也做好了到公司被?骂死?的准备。 秦颂不喜欢啰嗦,这次难得叮嘱了很多,总结下来就是叫尤映西不要回?应,目前的情况可能也有点出乎吕一一那边的意料之外。那些爆料有鼻子有眼的,一波又一波,到后面高中同学变了音的采访都出来了,精心准备,却等到现?在才发,明显是要阻止尤映西借电影的力更上青云。 票房还是其次,类型受限,高也不会高得离谱。主要是这次两个主演的表现?很受业内认可,大?家都觉得至少有一个会拿奖,尤映西的希望更大?,当然,双黄蛋的先例不是没有过。 吕一一当然嫉妒死?了。 但她也许没想到,从?花房那张照片开始,舆论的关注点全?都歪了,说江晚姿怎么烂到这个地步,未成年也不放过? 相关话题的广场上,内容有不少不堪入目的。爆料本身没有明说高中那会儿是谁先越界了,大?家都是先入为主,因为江晚姿感情方面的传言就没有好的,所以?好像再过分的事情放到她身上也蛮合理。 徐Xxxx:我现?在被?砸得还有点晕,作为尤西西三年老粉,我以?为我塌房了,可是江晚姿我也很喜欢啊,是我老攻啊!!!双厨狂喜怎么狂到要送喜糖的地步了哦…… 火爆鱿鱼:楼上醒醒,你老攻对未成年那啥……不太?好吧…… 绵绵脆脆冰:本来我很想祝福的,但是真?的迈不过未成年这个坎儿欸,这爆料什么时候停啊?晚上还有吗,只是吻的话倒没什么,当事人回?应一下呗。我也不是很信江晚姿这么没底线,她前任不是都差不多同龄吗?其实这对也差得不大?吧,就是未成年,呃……我觉得精神上谈谈可以?,只能这么说了。 夏日售后无限期:各位晚来吃瓜的人,@焦圈娱乐又来一波了,怎么还有上一辈的事啊,表姐妹的关系弄个半天是障眼法,太?乱了也。我办公室全?都拿着手机在刷,居然还有隐藏的二?檀映月cp粉一边吃饭一边哭着说房子塌了,怎么这么好笑 -- 第255页 小舟被?这些随便敲键盘不用?负责任的评论气得半死?,江晚姿听见她气呼呼的,问?了句:“怎么了?” 对方将手机递了过来,江晚姿从?路演的地方赶回?燕京,忙着联系办事的人,网上的风浪只匆匆瞄过两眼。见小舟这副模样,以?为形势更严峻了,她翻了没几页,紧紧蹙起的眉头很快舒展开。 手机还了回?去?。 小舟:“姐你被?说成这样都不生?气的吗?” 江晚姿给?负责的人发了三个字:收线吧。 “他们说呗,我是少赚钱了还是少拿奖了,影响我什么了?”江晚姿的眉型一向画得锋利,可是再坚强的人也有软肋,所以?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轻柔,“把?我当靶子最好,我就怕都去?骂她。” 小舟:“……” 她在怀疑自己的构造是不是有点问?题,这两个人随时随地发糖也没让她变成cp粉,更像是江晚姿的毒唯。网上那些嗑得死?去?活来的,要不我助理位日租一百给?你嗑个够啊? 从?江晚姿大?学毕业开始,小舟就当了她的助理,这么多年下来,不仅是基础的吃穿喜好,更深入的也了解了,对她的感情态度从?只知一二?到一清二?楚。 眼前的这幕有点熟悉,让人想起郑令原当年以?自杀的方式闹得轰轰烈烈的官宣,她如何?的一往情深,江晚姿如何?的轻待感情,以?至于过去?了这么久,从?未针对此事发言的人还是被?全?网骂渣攻。 当然了,江晚姿对郑令原是纯粹的不想理,把?对方当瘟疫,边都不想沾。 对尤映西是把?自己当成了遮阳伞。 好么,现?在不止是渣攻了,还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平安燕京,要江晚姿为当年的事去?坐牢。 有病吧这群人!当年什么事啊!当年也就是江晚姿跟未成年在影子里牵手,照片我这儿还有呢,犯哪门子法了?用?两三分的料编了个故事,配了张真?照片就信了个十成,傻子吗? 小舟越想越觉得生?气,她承认她是有偏私,站在什么角度当然只能见到什么样的事实。起初她是更为少不更事的尤映西顾虑,觉得她会受伤,还是离江晚姿远一点为好。 观念彻底转变是江晚姿听说临近高考的尤映西生?病住院了,她深夜驱车去?机场,要越过父亲设置的阻碍飞往江市,结果在你追我赶的情况下出了车祸。 醒来以?后还想翻身下床,带着满身的伤滚落到床脚,输液瓶砰的一声碎在地上,里面的液体流散开来。左腿骨裂,不知道疼成什么样了,江晚姿满头的汗,她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往前爬,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这才开门进来。 温以?静的裤脚被?江晚姿用?沾了灰的手勾了勾,她将嘴唇咬得发白,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松开贝齿,却只是为清楚地吐字,好叫人听清她的念想:“妈,我想见她。” “腿不要了?”她身上实在太?多伤了,连冷血的江承毅也悔不当初,温以?静瞥了眼在头上缠了一圈的绷带,母亲对女儿的疼惜冒出点头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上手打人的冲动。 江晚姿笑了一声,有点没力气,话却说得决绝:“腿算什么,为了见她,命也可以?不要的。” 小舟陪伴江晚姿数年,从?没见过她这般痴狂又狼狈的模样。 再加上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很难不心疼江晚姿。 哪怕复合了也会觉得好像江晚姿付出的更多。 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即便不是恋人,是兄弟姐妹,年龄大?的那方被?社会环境赋予了责任,所以?背负再多也是应该的事。 凭什么啊? 小舟甚至想以?后找个年上算了,她想被?宠,不想做宠人的那个。 这点忿忿不平直到车子停在了群艺大?楼都还没消下去?,小舟下车之前习惯性地刷新了微博首页,卧槽了一声,手机都拿不稳了,内容读完,瞧不起年下的她顿时脸疼。 江晚姿当然也看见了,尤映西是她大?号小号的特?别关注。 [太?匆忙,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公司不让我回?应,但是我不只是艺人,还是她的女人,所以?我得站出来说几句。与其被?编造,不如我亲口说,没有那么恶心也没有那么出格,我知道因为一些事导致外界对她意见很多,但你们不能否认的是,正?是因为她有那么一点点坏,所以?她更加迷人。 够直白了吧?是我先喜欢上的,当然了,以?后吵架得她说她先追的我才能哄好我。 至于花房那张照片,我已经十八岁了,初吻也在十八岁,她征求我的意见,我同意了。作为未成年人我有对她心动也仅仅是心动的本能,作为成年人我也有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所以?不存在什么犯法,有些人脑洞别开这么大?,你当爆料的人是趴我们床底下了? 当然,在这里作为公众人物得做个检讨,尤其我粉丝有很多还是学生?。听我的,高中生?就该好好读书,不要学我早恋。啊,我得澄清一下,早恋真?的没影响我什么,成绩、获奖还有高考分数,网上都还可查吧?但是我这样的是少数而已,也不是凡尔赛,是牺牲了很多才得到的。 我也希望下辈子不用?早恋,以?十八岁的年龄去?遇见十八岁的她,她才不会躲开我炽热的眼神装作不喜欢我。所以?江导演戏真?的蛮好的,你们说动她去?客串一两个角色吧。 -- 第256页 祝福我收下了,不祝福的也祝你们早日脱单,希望那个时候有更多的人明白,喜欢一个正?好也喜欢自己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这与性别无关,与人有关。] 江晚姿以?为自己能忍住,往事随着尤映西的字字句句在脑海里展开,很多情绪在心头翻涌,鼻尖有点酸,她终于还是在读到尾段时哽咽出声。 尤映西说:“借此机会正?式介绍一下吧,@江晚姿这是我从?十七岁喜欢到现?在也会一直喜欢的人,我曾经对门的邻居,我入行的伯乐,我的女朋友,我未来的老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茫茫人海,能够遇见对方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第128章 128 秦颂觉得自己真的是?浪费口水, 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晚了,事件本身的流量就很?大,更别说尤映西在最近的各类艺人榜单上面?根本就是?一骑绝尘的程度, 火得不得了。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她的微博,可能?发出来的一刹那?截图录屏都完成了。 群艺的会议室里都是?人, 之前压在尤映西头上的那?个前辈要跳出去?单干, 所以她差不多算是?公司的头牌了。开会的阵仗很?大,各部门出动, 连老板岳雪也?在。 精干的女强人遇到这等事该头疼还是?头疼。 公关部的老大在低气压的氛围里咳了一声, 迎着众人望过来的目光发表见?解:“说不定是?好事呢, 西西不是?正好回应了未成年?的那?段吗, 是?我们之前公关方?案里没有准备的。她态度也?很?好, 唉, 是?有点太秀了哈, 我是?有点酸的,发际线都快成裘千尺了也?还单着。” 她很?喜欢开玩笑, 天生发际线高习惯了戴假发片倒没那?么明显, 大家配合着打趣, 秦颂走出去?的时候听见?一片笑声。 走廊里都没什么人,没资格开会的小职工忙里偷闲在聚众吃瓜,保安集体出动在楼下与媒体记者斗智斗勇,幸好车子可以走地下车库。 秦颂忖着尤映西应该到燕京了,她给对方?打电话, 通了以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尤映西第一时间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之前就说过的,最好是?时机到了自己官宣出柜, 实在是?被曝光了没辙,那?么公司会处理,她只需要一步步照着吩咐来就好。 有点像傀儡,但没办法,艺人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秦颂是?知道尤映西骨子里很?倔的,所以当时对方?应了她也?只是?听听,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你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啊?不说一声就这么做,稿子也?不发过来审核一下,得亏你不是?九漏鱼,有多少?艺人自己发微博翻车你心里没数吗……”秦颂这机关炮骂人的功底还是?带盛沛的时候练出来的,这几年?碰到尤映西这么乖的,很?多时候都空有一身本领。 所以她现在逮着机会了职业病一犯,根本停不下来。 尤映西学不会说谎,这个时候还硬着头皮解释:“不是?冲动,我深思熟虑了,不想她被骂得那?么难听,她在我眼里是?很?好的人。” 秦颂沉默了两秒,尤映西叹了口气,顾此失彼,她也?不想这样的。 “我写检讨,别生气了颂姐。”她想起高中时代唯一一次写检讨也?是?因为江晚姿,在课堂上回对方?消息,那?个中午都没午休,站着写,腿疼手也?酸。 哪知道二十多了也?还要写检讨,检讨什么,检讨喜欢会让人失去?理智吗? 叮的一声,轿厢门刚向两侧打开,江晚姿就听见?秦颂的痛骂了,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墙壁上的荧屏,是?尤映西的口红广告。绯闻里的当事人之一突然出现,叽叽喳喳的电梯口立马鸦雀无?声,小舟本来还想说“不好意思让一下”,嘴唇刚张开,围观群众自动散到了两边。 她顿时觉得自己很?像陪女王巡视的婢女。 江晚姿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散在肩上的头发都有点凌乱,但她好像在身体力行地诠释着最近很?火的越潦草越惊艳。发顶呲起来的几根碎发左右乱晃,妆容没那?么精致,眼妆不化反而衬出了眉眼本身的俊秀,随随便便的一个跨步都走得格外?潇洒漂亮。 因为步子迈得很?大,走出去?也?很?快,小舟跟上去?还听见?后面?倏然炸开的议论: “我日,这是?江晚姿吗?这个颜这个气场真的神了……” “一股柠檬味,尤映西是?不是?说过她喜欢这个味道啊?” “谢谢,我又嗑到了。” 小舟:“……” 你们能?不能?醒醒?这事处理不好公司头牌都要完蛋了,你们要不要年?终奖了,还嗑还嗑! 秦颂压根没注意身后的喧哗声,江晚姿走到旁边了才有所察觉,刚转过头手机就被对方?拿走了。江晚姿说:“颂姐你歇会儿,我来骂。” 她望着玻璃窗外?的车来车往,所谓的骂在听到尤映西碎碎念的须臾就被嘴角的笑容出卖。 秦颂简直是?无?语,你分明是?见?不得她被我骂吧? 小舟也?倚着栏杆,给秦颂递了颗糖,还是?之前江毓在车上落下的彩虹糖,两个人自觉地与江晚姿隔开了一点距离。 秦颂吃得一嘴的橘子味,冲墙角那?群叠叠乐似的人头说:“没事干了是?吧?” 那?群人一哄而散,周边很?快安静了下来。 -- 第257页 江晚姿的声线听起来分外?沉稳,有一两个路过的员工也?不由将急促的脚步放缓,她的出现像是?能?给人莫大的安全感。秦颂拿在手里的烟一直没点,现在也?放回去?了。 说要骂人的江晚姿口吻温柔得不得了:“写什么检讨呢?” “我……呃,嗯?”尤映西声调都变了,“你跟颂姐在一块儿?你去?我公司了?” 江晚姿:“我是?你官宣的对象,我不得回应一下吗?” 尤映西笑了一声,顿了顿,又还是?在笑:“不是?,你回应也?不用?去?群艺啊,门口肯定很?多人的,被堵了吗?” “坐车来的,还好。” 群艺对面?是?商厦,曲面?大屏隔着一定的时间频率放映不同的广告,尤映西的手表代言时不时地出现,视频里的她一会儿穿着深v西装,一会儿穿着紧身吊带裙,一会儿穿着典雅长裙,无?论哪种风格都驾驭得很?好。现在是?白天,等到晚上霓虹灯闪烁,会衬得她愈加璀璨动人。 但是?这次的事如果处理不慎,不仅尤映西的广告会一个个被撤下来,她的片约也?会慢慢减少?直到没有,最终将从人声鼎沸的山顶跌到静悄悄的谷底。 江晚姿:“你那?么发出去?,就不怕以后演不了戏了吗?” 尤映西:“怕。” 郑令原与盛沛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虽然近两年?国内对出柜的艺人逐渐放开了限制,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很?多人都有早恋的经历,人之常情,她是?公众人物,却?不该做这样的示范。 “那?为什么不等我们……” 尤映西将她的话截断:“可是?演不了戏没有你重要。” “你是?最重要的那?个,反正以前你也?说过可以养我的,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江晚姿开玩笑逗她:“要是?我也?丢工作了就偷电瓶车养你。” 尤映西:“不用?吧,我开个饭店好歹体面?点儿。” 她来了燕京好几年?,儿字音还是?说的一股南方?味道,黏糊糊的,笑声串在其中显得有点傻,跟对面?广告里的清冷是?完全不同的两幅面?孔。 所以江晚姿早上瞄了两眼她的广场,有的人塌房塌的不是?恋情,是?想象不了她是?下面?那?个。 也?有在下面?发狗头的,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清冷受有多带感。 时间很?紧,没多少?时间这么聊,江晚姿见?好就收:“我在公司等你,事情处理好之前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然我不放心。” 尤映西说已经在路上了。 会议室就在右手边,江晚姿转身走过去?之前被秦颂喊了一声:“你有信心吗?” “我是?没想到吕一一还有这么久远的料,这会儿还在爆,已经说到……”秦颂将首页刚刷到的内容送到江晚姿眼前,“说西西的妈妈也?是?因为她早恋同性恋才气死的。” 秦颂说到这处声音压得很?轻,冷笑了一声:“拿家人说事,真的是?下作。” 江晚姿:“吕一一没后手了,照着原来的方?案进行就是?,我的回应得改一下,晚点再发。” “你怎么知道?”秦颂奇怪她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江晚姿穿着件黑色背心,细细的衣带从胸前牵到背后,骨肉匀称的身材惹得不少?窥视的人流口水。 她背靠着栏杆,右手随意地搭在杆子上,套着工装裤的左腿微微曲着。窗外?透进来的一阵风吹得头发飘散,江晚姿:“因为给她消息的人已经在我手里了。” 可能?是?太像涉黑的行话,秦颂不禁一怔,她知道对方?家大业大,商场里的腌臜事也?多得很?,但这和当年?打记者根本不是?一回事,她蹙了眉头:“你私底下别乱来啊。” 江晚姿隔着几根被吹到眼前的发丝看向秦颂,她的神色很?淡定,甚至还能?品出几分轻松,好像上蹿下跳的吕一一早就是?她瓮中之鳖了。 嘴角勾起的弧度只有一点点,却?是?很?轻慢的笑容:“是?新仇,也?是?旧怨,他?自己也?有案底,一个□□的惯犯,顺手帮社会除恶而已。” 秦颂想起尤映西发的微博,江晚姿整个人与些微的坏确实很?融洽,觉得她危险,又忍不住靠近,反反复复,很?难自拔。 江晚姿派去?盯梢吕一一的人会定时发视频以及照片过来,名字改了长相可没多大的变化,所以她很?快就认出张巍然就是?张思源了。 可以说吕一一想曝光什么都在她的预想之内,只是?没法确定具体的时间,本来以为怎么也?得到十月份电影班底送选金鹤奖的时候吧,完全没想到电影目前的成绩就足够对方?气得眼红。 X说的“她”真的是?吕一一? 江晚姿不认为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会栽到这样的人手里。 如果不是?吕一一,那?还会是?谁? 她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另一个可疑的人。 第129章 、129 尤映西发的那条微博被?转疯了, 热度很快从沸到爆,清心寡欲流量小花X风流滥情知名导演的配置,再加上同性恋的tag, 连带着豆瓣也?崩了,各大娱乐组都进不去?。 她的账号是公司打?理, 方便营业, 自己偶尔也?会发一些动态,但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文字内容。 -- 第258页 开头的公司不让我回应那句就很好笑, 很多人?还?是被?这?种明知后果却偏要为之的倔强打?动了, 字里行间也?很真诚, 被?黑粉查出来的过往是燕美某年的艺考第一, 是江市一中的光荣榜常客, 是各类美术大赛的获奖记录……那群诋毁她树反面?范例的人?脸疼得要死?。 因?为尤映西简略带过的牺牲很难具体化, 网友干脆忽略了, 觉得她简直是凡尔赛本赛,早恋还?能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焦圈娱乐的爆料从开头劲爆的会所门口?亲吻视频, 到后来的花房照片, 再到高中同学的连线, 最后成?了文字形式的故事,越来越没劲。 故事的主角还?是亲属,因?为同性恋的女儿死?不悔改而气疯了要杀人?的妈,给妹妹做了替死?鬼的哥。下面?都说骗人?的吧,焦圈你们没料可以别?放了, 太狗血了, 就这?样怎么?可能还?在?一起啊? 当年那起车祸轰动一时,前线冲浪的有些还?有印象,觉得时间地点人?物都很熟悉, 就顺着去?翻,没想到全中了。讨论的焦点一下子又歪了,说这?对敢情是血海深仇级别?的破镜重圆吗?微博小说广告照进现实?,那啥的时候一定很激烈吧。 这?不是比当年江晚姿X郑令原还?好嗑? 当然,半信半疑的人?居多,因?为关于?尤映西高中那段焦圈也?就只能拿得出一张照片,空口?无凭,故事的吻合也?可能是巧合。这?么?疯的妈,估计大多数网友想象无能。 江家与尤家不是老相识吗,万一俞淑容要杀的人?本来就是江旭冬呢,谁知道这?两家人?私底下有没有什么?仇怨啊? 所以又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吗? 焦圈你到底收的哪边的钱,怎么?闹个半天你是在?教我们嗑啊? 公关部的老大将?舆情页面?往下滑,群艺的会议室都要笑疯了,笑不出来的也?只有两个当事人?,同时缄默的两张面?孔还?有点妻妻相。 能记上一辈子的年份,加上前阵子事实?又反转了,连强颜欢笑都很难。 岳雪:“她们怎么?了?这?故事总不会是真的吧?” 秦颂不便告知,但岳雪也?是人?精,对方沉默个两秒她就猜出来了,表情在?不可置信与早该知道之间反复变化,丰富得宛如颜艺大师。 “我说呢,江晚姿要求我必须签下尤映西的时候她们好像没在?一起啊,原来中间那么?多曲折。”岳雪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是处于?震惊之中,瞅了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一眼。 尤映西的目光停在?江晚姿脸上不知道多久了,俨然一个盯妻狂魔,江晚姿消息太多,一直在?处理,这?个时候也?转过头看向她,两个人?四目相对,笑了一下。 大家总是有意?无意?地瞟过去?,觉得这?对实?在?是颜值盛宴,长得都有点冷调,但是类型不太一样。 尤映西是没有侵略性只有距离感的清冷,江晚姿的冷很外露,会给周边的人?带来无形的压力,偏偏在?一起的时候又像是为尤映西融化了似的。 岳雪本来觉得财务报表里压消息那一栏花得实?在?太多,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物超所值啊,一天天的这?么?亲密,能压到现在?也?算可以了。 财务部的负责人?说:“上个月吗?上个月主要是蔡宏昇的黑料,这?小子私生活太不检点了。” 岳雪奇怪道:“那尤映西的呢?” 秦颂努嘴示意?江晚姿:“家财万贯的那位,靠公司买断消息可能要破产吧,我们出点力就行了。” 这?次也?一样,秦颂配合江晚姿放出水军跟营销号,用来带风向的口?径也?是照她的吩咐准备的。 焦圈收的当然是吕一一那边的钱,但也?不敢把?江晚姿那边的路子堵死?,得陇望蜀,还?想顾全两头。与变音了的张巍然连线都是剪辑过的,故事也?故意?写得神神叨叨,这?才变成?早泄似的爆料,被?翘班回家点外卖吃瓜的网友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还?没尤映西的回应带劲。 相信吕一一现在?已经快崩溃了,舆论的发展根本不是她预期的那样,更别?说焦圈的爆料还?是阉割版的,张巍然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还?没完。 散会的时候情况已经慢慢转好了,秦颂忍不住问江晚姿:“你不是留了吕一一的料吗?不爆了?” 江晚姿身上穿着尤映西落在?公司的牛仔外套,立秋已过,傍晚时分,温度有点降下来了,她就一件背心,对方怕她冷,叫巫澹澹拿过来的。 “给焦圈了,晚上爆。”江晚姿余光瞥见尤映西与岳雪聊完天了,右臂展开,朝她走过来的人?一矮身,便从底下钻了过来,被?江晚姿搂住腰。 秦颂大为诧异:“给的焦圈?它白天才爆料你们……” “自打?耳光不好玩吗?”江晚姿轻笑一声,“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是有点恶趣味。” 尤映西来晚了,听也?只听请了恶趣味,认同地点了点头。 江晚姿刮了刮她的鼻尖:“你点什么?头啊?” 秦颂好歹也?是快半百的人?了,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这?俩给她喂狗粮,她就戳破小情侣明知故问的情趣把?戏:“说你坏呢。” -- 第259页 尤映西一直都很郁闷自己皮肤太薄,耳根泛红也?就几秒的事,偏巧还?有个刚进公司的后辈经过,她不认识。对方目光含怯匆匆在?江晚姿身上带过,冲尤映西嘴甜地喊了声姐。 她愣愣地应了,才迟缓地察觉后辈好像瞅了她耳朵好一会儿,好像还?笑了一下。 江晚姿手机响了,走出去?了几步。 巫澹澹在?公司内部的助理群里见过这?个艺人?的照片,满腹疑问:“她不是在?准备选秀吗,练习室不在?这?层吧?” 秦颂:“专门上楼吃瓜的呗。” 尤映西:“这?也?太夸张了……” 在?公司楼下围堵的记者多得让她怀疑是不是整个燕京的娱乐媒体都出动了。 卞芝兰:“西西,你对自己最近上升速度有多快是真的一无所知。” “而且对象还?是……”巫澹澹跟着附和,却在?中间顿了顿,“江导。” 这?个“还?是”意?味可太深长了,江晚姿在?大众眼中渣攻形象难洗,尤映西算下来已经是她处过最久的了,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觉得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尤映西的下场不会比郑令原好到哪儿去?。 江晚姿转发尤映西的那条微博,就发了个心的表情,感觉很冷淡的样子。 网友都说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尤映西如果不是贪图对方的家产和电影资源,还?不如趁早死?心。 直到上车,尤映西耳朵那点淡粉还?没褪下去?,手机放在?兜里,贴着衣服的布料时不时嗡嗡地震动,全是圈内圈外的朋友发过来的消息。 没法一个个地回,刚才晃过一眼是瞿星洲的“卧槽???上次合影你瞒那么?深!”,还?有姚倦的“学妹啊,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求合作了”…… 微博也?是,转发量最多的是江晚姿那条,第二是她的粉丝团,然后是游戏博主闵年年还?有网红模特thh_陶。 艺人?朋友碍于?一些敏感问题,更多的是在?微信上表达心意?。 所以晚一点的时候檀杏的转发也?引起了小范围的波动,虽然她发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最普通的四个字:祝你幸福。 被?cp粉脑补成?见杏起意?的嗑点,她本人?也?十分无奈。 电影路演暂时停了下来,檀杏是晚上到的燕京,落地那会儿吕一一的丑闻已经发酵了。 爆料只有两轮,数量少,质量却堪比□□库爆炸。第一条是吕一一频繁出入色情会所,有多笔消费记录;第二条是吕一一的音频,她与床伴聊天,可能是在?床上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导致的亢奋,自己吐露了尤映西之前当小三的视频是她找人?合成?的。 吕一一好歹曾经被?封为国民初恋,哪怕后来糊了,知名度还?在?,有点风吹草动网友也?还?会议论。因?为她属于?出道即巅峰的那类,所以很多人?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部 作品里甜美善良的女主角。 哪知道初恋脸的女艺人?私底下是这?副伤风败俗又阴险毒辣的德性。 她的微博很快被?攻陷,公司的那个官微已经快半年没发过吕一一相关了,冷处理的迹象很明显。 于?是那些陈年旧瓜被?肆无忌惮地翻出来,本来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焦圈娱乐却点赞了其中一个,被?网友誉为卸磨杀驴专家、夺笋大户。 顾徐希这?两年在?微博上买房变租房,很少冲浪了,这?天晚上却难得的发了条原创:这?才叫劣迹艺人?吧?[吃瓜] 吕一一的粉丝闻着味儿过来,骂她死?同性恋,被?底下的人?严谨纠正:是双性恋。 万晟的小顾总吵架是懒得吵的,她堵上别?人?嘴巴的方式简单粗暴得可怕,弄了个价值百万的奖池,要求在?转评里包含“顾徐希大美女大猛1”的字眼。 骂过她的人?一律没资格。 将?近一天的狂轰乱炸将?那群叫嚣着要封杀同性恋艺人?的声音冲没影了,也?有内部人?士透露,封杀是不可能封杀的,相关影视题材的开放本身就是一个讯号。 国内通过同性婚姻的法案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就在?大家在?瓜田里躺累了想休息的深夜,江晚姿给了正式的回应,是一个她仓促完工的vlog。 第130章 、130 除了孟玉成这类上辈子可能是八哥的人以外, 混幕后的这帮人都不怎么玩微博,江晚姿那个?认证的账号一年到头只有宣传的时候会派上用场,转发了定档的消息以后基本就闲置了。 别说是自己制作的vlog了, 连原创的微博也很少发,距今最近的一条还是年初的元宵快乐[图], 一个?印着小?猫的瓷碗盛着九个?汤圆, 汤圆颗颗饱满,其中一颗芝麻馅儿淌了一勺的还被P了个?啾咪的表情?。 特效不像是她会用的特效, 一个?碗, 却是两把?勺子。 谈恋爱当然不是只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生活中也会遍布, 然而江晚姿这个?人本身就跟黏腻不沾边。以往的多段感情?她总是给?人游离的感觉, 好?像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恋地脱身。 所以直到今天恋情?被曝光之前, 很多人尚且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什么人剥开了碍眼的淡淡云絮,使得天边那轮谁也得不到的明月低下头颅, 俯瞰人间, 也慢慢染上有烟火气息的尘埃。 -- 第260页 这个?人想必很特别, 但没想到会这么特别。 以至于关注江晚姿的人不用点开视频,仅仅是刷到这条原创的vlog,都感受到了那份明目张胆向世人宣告的独一无二。 时长是五分二十秒,寓意直白,bgm是一首小?众的西班牙歌曲, 歌名译作《雪夜里想你》, 低沉而深情?的女声?像是江晚姿的絮语。 背景音乐的声?音放低,画面慢慢在胶片滤镜中浮现,是贴了很多拍立得的墙面, 噪点伴随着倒放,穿着情?侣款睡衣的她们有说有笑地忙碌,墙上的拍立得由满变稀,由多变少,中间还有英短蓝白不时跳上工作桌捣乱。 两只一起出?现的时候才发觉原来不是同一只啊。 两个?人的粉丝自然认出?了胖一点的那只是江晚姿养的烟烟,瘦一点的那只是尤映西养的小?酒。 倒放在布置的最初停下,倍速也调成原速,她们一人拿着一张拍立得,并列贴在了白墙的最左侧,那里有年份的标签,算一算,已是距今十数年前。 确实,边角都有些旧了。 给?了特写的照片里是穿着上白下蓝羊羔绒外套的江晚姿,立领裹住修长的脖颈,黑色的头发垂落到肩上,头上戴着的黑色线帽将刘海压得有些盖住了眉眼。素颜,高中生独有的青春气息快溢出?了屏幕,她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冷冽,她现在也没有那时蓬勃而目光坚定的少年感。 屏幕前的人不禁疯狂泥塑,狂叫小?老?公,结果人家的正牌女友就在边上,还是缩小?版的。 尤映西没在脸上动过刀子,不过再天然的女明星也逃不过被整容,缩小?版的她简直是对这类恶臭言论最好?的反击。尤映西很适配浅色的衣服,那天穿的也是白色的羽绒服,她坐在江晚姿蹲下来的腿上,眼睛又?大又?澄净,皮肤从小?就白得过分。 被带了毛边的衣帽衬得格外软糯,是万圣节敲门讨糖会被大人多给?几颗的那款长相。 江晚姿单手抱着腿上的小?妹妹,另一只手伸了出?去,应该是拿着相机。 像是在露台之类的地方,光线没那么好?,右面的天空上是五颜六色的烟花,两个?人脚边的雪地上是几根光秃秃的仙女棒,还有一个?打火机。 字幕在底部的留白逐字逐句打出?来:第一次见面,除夕,我十六岁,她十岁,来我家过年。 回到那面墙,标签上的年份跳到了八年后,这次只有尤映西一个?人。 在人来人往的夜市里,尤映西的转头被定格,身后是弯弯曲曲的小?道,两边有无数个?夜市摊,她戴着的渔夫帽帽檐将不远处火爆鱿鱼的价钱遮住了。 字幕说:只是一个?小?地方也有这么多的人,人潮汹涌,再次遇见她真?的好?不容易。 画面变黑,白字在中间续上:我说过,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张拍立得。但是人生总有意外,是她一直在原地等我。 江晚姿不愿明说的意外在跨越了五六年的时间里像是能感知一二,配上她一直在原地等我的字眼,让人仿佛感同身受等待的难熬与艰辛,再往下的数张已经是去年的了。 她们布置墙面的场景被调了倍速,停在最后那张,应该是今年过年,尤映西两只手拿着仙女棒在晃啊晃,光焰灿烂,遮住了她的面庞,笑容也很朦胧。 这里加了个?卡带的特效,静态的照片卡了几秒,又?变成动态的视频。 从仙女棒被点燃开始。 两个?人在屋檐下,江晚姿背对着风口,杏色的大衣衬得她很温柔,从嘴里将细长的女士烟取下来,烟头朝尤映西手里拿着的仙女棒凑过去,她吐出?来的烟圈在风中升成袅袅的烟雾,两个?人被风吹起的长发在半空不分你我地纠缠。 火光剧烈地明灭着,倏地一下,点燃了。 她们的面庞同时被浪漫的焰光照耀着,瞳孔也闪烁着光芒。 就这样?一边晃着仙女棒一边往外走。 有眼尖的网友凭借远方转动的白色风车认出?是京郊的某个?度假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包下来了,人流量颇高的地方那天却很冷清。尤映西面对镜头倒着走路,江晚姿的声?音响了起来:“喜欢吗?” 风很大,天气也很冷,两个?人的嘴边呼出?一团团白气,头发糊了脸又?别开,别开了又?糊脸。 江晚姿说的是此时此刻点亮夜空的烟花表演,费用昂贵的私人订制,镜头上移了一些,正好?是UCC与JWZ的字母用一箭双心串了起来,又?下滑,聚焦在蹦蹦跳跳的尤映西身上。 她头上戴着一对鹿角,箍得还挺紧,这么蹦一路了也没掉下来。尤映西幅度很大地点头,她背着手倒退走,笑得很开心:“谢谢老?板破费。” “不用谢,买的是最低档的,过年还有优惠。”江晚姿逗她。 尤映西:“啊?那我也太?好?哄了吧。” 江晚姿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这样?吗?” 苦于没见到垃圾桶,尤映西手里还拿着燃尽了的仙女棒,想说什么却鼻子皱了皱,停下脚步缓了数秒,还是没忍住,小?猫似的打了个?喷嚏。 室外的气温偏低,因?为要出?镜留纪念,尤映西嫌大衣笨重,只穿着蓝色的圆领毛衣,吹了一阵的风,估计是有点着凉了。 江晚姿朝她伸出?既拎着包又?搭着衣服的左手,严肃地催促道:“快把?衣服穿上。” -- 第261页 尤映西笔直朝她奔过来,冲的却不是左手的方向,伴着轻轻的一声?肢体碰触,还有被收音到视频里的衣料摩挲,像是钻进了江晚姿怀里。 江晚姿好?像是将人单臂抱住了,用的拿着相机的那只手,因?为画面翻转,见到的是刚才伫立在道路左侧的摩天轮。 人不见了,声?音倒还能听见。 是让屏幕前的大家直喊快杀了我给?二位助助兴的程度。 她们两个?的音色很好?区分,尤映西才打了喷嚏,还带着些微的鼻音:“我穿好?衣服了。” 江晚姿的声?音冷而低沉,却唯独对她夹杂着不由自主的温柔:“纠正一下,是我的衣服,也是本工具人帮你穿的。” 尤映西完全不是平时那副沉默寡言的冷脸,心情?甚好?地嗯哼了一声?,能想象她唇角露出?的两个?酒窝。 她更?轻地说:“江晚姿。” “嗯,我在。” 尤映西:“姐姐。” 江晚姿:“哎。” 沉默了一会儿,又?响起窸窸窣窣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尤映西尾音悠长地喊:“老?婆。” 本来是很甜的,她们却像是处久了的老?夫老?妻,江晚姿语气很平淡,自鼻间哼出?一声?轻笑,又?分明很宠溺:“别来这套啊,想要我干嘛?” 不要凶我? 亲亲我? 总不会仗着包场了要野战吧? 发弹幕的人很多,但怎么都没料到是这样?的沙雕进展—— 尤映西:“家政阿姨过年不在,那家务还有猫砂……” 江晚姿犬系女友的这一面在视频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服务到位的人形衣架,还是用装作极不情?愿其实十分爽快的口吻应下的家务。 杀狗了跟问号刷了满屏,大家处于嗑到了与不可置信之间,这真?的不是替身吗?这真?的是江晚姿吗?这真?的是当年前女友闹自杀进急救室也不闻不问的渣攻吗? 这哪里渣了!好?苏好?攻,十六岁的那个?眉眼怎么能帅成那样?,有学校男生什么事吗?总而言之,我脸好?疼,从早上被打到现在…… vlog到这里已近尾声?,西班牙歌曲的声?音被键盘音效取代?,一行行字在画面中显现: [这个?视频本来是求婚用的,她的回应改变了我的回应,不过也没事,剪东西我很在行,和?她也来日方长。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其实是断断续续的,从她十岁到十七岁再到去年,隔了两次很长的时间,涉及了很多隐私,展开要收费。 未成年这个?话?题她发过声?明了,事实就是那样?,西西是个?学不会说谎的人,瞒了粉丝这么久她也很难受,但是作为演员不是好?好?演戏就够了吗?私人感情?没有必要一五一十地交代?。 我还是想强调,说我玩弄未成年人没关系,反正我在大家眼里早就是感情?方面的烂人了。但是说她不知检点我真?的很容易炸,第一,你们是在诋毁她的名声?,第二,怎么的了,我这张脸是不配被十七八岁审美正常的妹妹喜欢吗?这就不知检点了? 再造谣传谣等着被告吧,冷漠无情?,这才是我的人设对不对? 话?说回来,喜欢尤映西的原因?很简单。 她漂亮,善良,有一颗倔强又?坚韧的心,如果也有人像我一样?不管走得多远,只要回头都能见到她,我想没有人会不被感动。被她喜欢每分每秒都很幸福,不会怀疑有没有永远,她治好?了我的情?感障碍。 几年前我在车上给?她拍过一张照片,我知道她想出?现在我的镜头里,现在我有一句话?想送给?她。] 不是字幕了,江晚姿万分郑重地写在了一张右下角印着桔梗花的信笺上,笔锋沉稳而大气: @尤映西你是我导演生涯第四部 电影《足下之舟》的女主角,你也是我人生的女主角,未来的日子还请你继续主演,我们多多合作。 第131章 、131 这次的风波将近一周才慢慢平息。吕一一的事业算是毁了, 她入行以来得罪的人很多,别人明?里暗里的落井下石也只不过是过往的嚣张埋下的地?雷。 经纪公司那边已经发了解约公告,她的微博账号也被收回去?了。 至于事件的另一方, 江晚姿前日现身?原色映画影视公司大楼,应该是在为年内开机的电影做筹备工作?, 疑似出演女主角的蔺咏也被目睹乘车而来。 这位三十多岁的女演员起点很高, 出道就拿了金鹤奖的最佳新人,那个时候才十七岁, 可惜因为合约纠纷, 后续发展不尽如人意?, 又早早地?嫁人了。 近几年传闻她与作?家丈夫各玩各的, 生了二胎以后回归影视圈, 事业倒是有了点起色, 脸跟实?力都说得过去?, 如果契合人设,能被江晚姿敲定也是情理之中。 同性?恋对影视圈的幕后工作?者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外界更关?心的是尤映西, 不知道这次被迫出柜会不会受到一些限制。 她发了声明?就没再露面过, 微博也停在了那天,导致粉丝都很慌,隔三差五就去?问营销号。 直到昨天尤映西之前就有风声的运动服装代言平安无事地?官宣,粉丝才松了口气。 今天她又冷不丁地?去?录制脱口秀节目,从车上?下来便引发一阵轰动, 录制棚外的众人一窝蜂围了上?去?。群艺也未雨绸缪地?派了几个保镖, 场面还算是井然有序。 -- 第262页 媒体像是饿了好多天的狼群,话筒从四面八方递过来,穷追不舍地?问—— “尤小姐, 录制名单是临时加的你吗?能否透露一下这期节目要聊的主题是不是同性?恋呢?” “尤映西,下次再跟作?为女朋友的江导合作?是什么时候?” …… “西西,大家都很关?心你未来的生涯规划,《长风渡我》也刚杀青不久,下半年你是要休息还是继续进组呢?” 焦点中的女明?星穿了一身?自己代言的运动品牌。鹅黄色卫衣,红蓝白三条竖线的黑色运动裤,裤脚叠了几道上?去?,露出印着笑脸的短袜还有一截细白的脚踝,银白色的球鞋踩在地?上?,脚步很轻盈。 尤映西精神?状态很好,一直埋头走路,听到这个与感情无关?的问题才笑了一声:“不休息,有进组的打算,还在选剧本。” 她的刘海分到了两边,额头光洁如玉,笑容很疏离,vlog里黏黏糊糊喊老?婆的像是另一个人。 这段视频被传到了网上?,檀杏看着看着思?绪就跟着屋檐下叮铃响动的风铃声飞去?了好远的地?方。 明?明?很多人童年的记忆都像缺失了似的,她却偏偏记得很牢。所以檀杏很赞同网上?的说法,她确实?是昏暗的巷道里,潮湿的青苔上?长出来的一朵花,即便在笑,也觉得阳光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见过阳光,那年在凄冷的雪夜里偶然被人施舍一缕,才会紧紧攥在手心。 多年来费尽心机的靠近,却忘了植物有喜阳的也有喜阴的,檀杏这株是喜阴的极端,她喜欢太?阳,又注定躯壳会在阳光下慢慢融化,露出被阴沟里滋生的蚊蝇蚕食得百孔千疮的丑陋的那颗心。 所以去?到了那个时空,檀杏了解了一些东西,竟然能够理解反面的她为什么那么做。 时间真的很巧妙,同样是拿着檀可柔亲笔写的信在大门外等候,她被俞淑容打了,也被尤映西救了。而另一个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差点死在冰天雪地?的夜晚,是流浪狗将她舔醒的,腥臭的舌头在她的脸上?舔舐,也许再晚一点醒来会被那条长满了癞疮的狗一口一口地?啃食进肚。 有一只眼睛好像也坏了,没有钱医治,视力慢慢退化,如今基本不能视物,遇到强光便流下生理性?的泪水。檀杏起初并不知道这个,还是参加盛典的那天,经纪人在休息室问她,你就这么出去?啊,不戴墨镜了?还是戴隐形了?闪光灯很亮的。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 为了减少别人异样的目光,另一个她甚至还请人做了可以完全遮光的隐形,只戴在右眼上?。时时刻刻戴着,只有入睡前才会取下来,病态的依赖,源于从小到大的经历给了她人心叵测的认知。 她可怜又残忍,脆弱又敏感,也想骄傲,却没有资本。别人只需要从零开始,她得从负起步,自地?平线以下的深渊一点一点地?爬上?来,离山顶也还有好远的路。 我也是,我跟她本质上?是一样的,唯一的意?外是从杂草丛生的瓦缝里射进来的那道光,它照耀着我,让我变坏的速度放慢,却仅仅是放慢而已。 这次回来,檀杏在布满了时空粒子?的隧道里听见另一个自己说:“你不想杀她?你以为她知道你做的事情会原谅你吗?别天真了!” 她可以不原谅我,我不可以杀她。 当时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但是檀杏不明?白,这样的时空穿梭是否建立了某种共生的关?系,以至于她现在偶尔会与“檀杏”产生共情。 每次这样她都会狠狠甩一会儿脑袋,想把那些可怕的念头甩得远远的。 “二杏,有个女的说是你朋友,在楼下呢!”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声喊道。 檀杏回过神?,懒得走到门边,加大音量应了一声:“文叔,你让她上?来吧。” 从农村的希望小学辗转至城里,檀杏就是在文叔的菜馆里打工的,洗碗也学做菜,干瞪眼也瞎唠嗑。当年文叔帮她付学费,后来她也帮文叔一家人在燕京落脚。 如果她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是善与善的轮转,可能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 老?板腿脚有点跛,倒是没用拐杖,随着话音落下,他一深一浅地?从天井走回店面,速度很快,只是模样上?有些滑稽。 酒见礼貌地?没去?注视,目光落在文叔黢黑的脸上?,像是想凭借五官斟酌他与檀杏的关?系。 这个相貌普通皱纹深陷的男人很健谈:“你是二杏的朋友吧?也是明?星?嗐,我那闺女成天只顾追星不学习,要不是长得随我,干脆也送去?当明?星算了。” 他走到堆满了酱缸的角落,冲酒见努嘴示意?上?楼的方向?:“二杏在楼上?呢,她点了几个菜,你们先吃,不够还有。” 燕戏附近有条美食街,不过这家菜馆离得更远,导航出来的地?址依附于美食街,导致酒见在七弯八绕的胡同转了好大一圈才找到。 两层楼高的旧式建筑,用来做生意?的却只有一楼,连天井都晒满了衣物。酒见从晾衣杆上?回过目光,她走进房间,有电视有沙发,应该算是客厅吧,就是小了点儿。 檀杏好像在吃脆骨一类的东西,咬得嘎嘣嘎嘣脆,酒见刚坐到旁边,她就递过来一块,确实?是脆骨,猪脆骨。 -- 第263页 “是很多辣椒啦,我知道你吃不了,用的是不辣的那种。”檀杏等了她很久,在店里四处溜达,索性?进后厨炒了个香辣脆骨。 其实?酒见看着的是她用过的筷子?。 行吧,檀杏又误会了,一边说我下去?给你拿双筷子?一边要把筷子?收回去?,自己吃了那块猪脆骨。 酒见蓦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又不嫌弃。” 说着便低下头,咬住那块对方像是特意?选的很大块的猪脆骨,嘴唇碰过有些湿润的筷身?。 “那还犹豫什么啊,我做菜那么好吃。”檀杏骄傲得眉毛翘了起来。 酒见:“可是你在南非那阵子?……也不能说不好吃吧,就是感觉味道不太?一样。” 文叔先端来了凉菜,酱萝卜、酸辣鸡杂还有炝黄瓜,又问檀杏要不要喝酒。 檀杏:“不喝了吧,她也不喝,我们团靠她唱歌赚钱呢。” “可以喝一点,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我陪你喝。”酒见被檀杏递了双干净的筷子?,死乞白赖地?非要用她那双。 檀杏眸光微动,倒是没说什么。 面前的瓷碗边沿有个很小的缺口,她不禁想,尤映西的圆满是她的缺憾,她如果圆满了,也会是别人的缺憾吧。 我真的好会骗人,连不知道你喜欢我也装得那么像。 文叔:“二杏啊,是你婶自己酿的果酒欸,不尝尝吗?” 檀杏咽了咽口水,自酿酒度数也不低的,她怕醉,万一那样也会穿越呢?这一周她都过得很痛苦,祝你幸福发出来心都要痛死了,哪怕这样也还是一日三餐好好吃,不敢堕落,也不敢借酒消愁。 到底还是拿了一小盅上?来,檀杏给自己倒了一点点,也只给酒见倒了一点点,这个人名字带酒,酒量却不怎么好。 酒见喝了一口,辣得吐舌头,檀杏给她开了罐旺仔,笑道:“你以为是网上?卖的那种吗?” 檀杏倒是喝得面不改色,酒液滑过喉咙,些微的辣与苦涩,回味时有果香的甘甜。她的嘴唇敷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更添几分柔软,对问她为什么不喝酒的酒见说:“因为我怕另一个我跑出来。” 酒见愣住了,真是鬼上?身?啊? 檀杏冲她做了个丑得要死的鬼脸,半长的头发再怎么弄乱也没有贞子?的效果,“鬼来了”被她嚎得像戏腔,明?明?就不是上?次录音要靠百万调音师的那个嘛! 装鬼吓人的后果是被狠狠踩了一脚,帆布鞋面对马丁靴就是个渣,檀杏嗷嗷地?叫,脸色煞白的酒见理都不理她。 “你人格分裂?”酒见气还没消,爸妈从小教的礼仪也被这个幼稚鬼气忘了,筷子?在只剩辣椒的盘子?里戳来戳去?。 檀杏理了理头发,右脚还往地?上?跺了跺。 酒见看过去?:“有没有这么疼啊?” 檀杏:“不疼才怪,我现在身?价也很高的,粉丝也很多的,我要去?微博上?卖惨,说队长欺凌我。” 队长咬着旺仔牛奶的吸管,一双杏眼含着这人肯定小学没毕业的笑意?:“你演唱会忘动作?被我打了一下屁股好像也没人说什么吧?” “大家都默认了,你就是该被我欺凌的角色。” 檀杏:“不是鬼上?身?,就是有点离奇,你可能得花时间好好消化。” 她的话题收得很快,给了酒见不动声色的感觉,因为刚好也是对方很关?心的。 酒见听出了她的认真,文叔炒的菜很好吃,这时也不得不停下了筷子?,点头:“只要不是鬼上?身?就都还好。” 窗外吊着一只风铃,是文叔的女儿从十元店买来的,塑料的质感,秋天的风吹过来,叮铃叮铃的,还有点好听。 不过檀杏的叙述从开头就很苦闷,脱离了酒见的人生经历,只能在一片空白的基础上?展开想象。 虽然认识了快两年,但这是檀杏第?一次向?酒见敞开心门,过去?的不理解慢慢有了答案,关?于她过强的戒备心,关?于她吃穿用度的节俭,关?于她喜欢唱歌却读了表演专业…… 也关?于她最喜欢吃的那种糖。 檀杏承认自己有私心,略过了双手沾满血腥的那段旧事,她不想失去?第?二个可以给自己安全感的人,所以不希望酒见告白,也不希望她知道自己肮脏龌龊的那一面。 末了,檀杏又觉得可笑,她连酒见都想瞒着,要是尤映西真的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呢? 酒见沉默了很久,她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滞涩:“所以你做那么多就是因为她当年给了你一颗糖?” “是一罐。”檀杏下意?识地?反驳,好像数量变多了更能令人信服似的。她没再往下说,而是垂眼笑了笑,“果然很难感同身?受吧。” 酒见想说我也可以给你,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咽回去?了。 不一样,肯定不一样的,我在今天给她再多糖也比不上?饥寒交迫死之将至时的一颗糖。说到底,怪我那个时候没有出现罢了。 窗户半开,秋风灌了进来,酒见额前的碎发被吹散,她在想檀杏那么大的时候自己在哪里,既然有平行时空,那有没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让我在那天晚上?遇到她。 她想不到,那会儿她还在日本,有哪个时空会平行到毫不相干,一下子?缩短两个国家的距离呢?即便有,那里的檀杏不是檀杏,她也不是她。 -- 第264页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到心头,酒见闭上?眼,又睁开,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有原因的吧?” 檀杏:“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以后每天我们都要联系,电话微信都可以,如果你发现我不是我了,想办法唤醒我。” 酒见:“……弄伤你吗?” 檀杏点了头,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又有所顾虑地?止住了。 酒见笑了一声:“你觉不觉得自己很残忍?” 要她来做这样的事,就算是朋友,故意?伤害也很难吧。尤映西与檀杏,她闭着眼也知道选谁啊。 对方有几分嘲讽的笑容落入眼中,檀杏不忍再看,低下头,盯着帆布鞋脏了一块的鞋尖:“我本来就很残忍,也一无是处。” 她不只是长了张厌世脸,人本身?也很厌世,好像向?上?的那股劲全都系在尤映西那里,其他时候就是无数根沿着悬崖往下疯长的藤。 酒见无话可说了,檀杏唯一一次敞开心扉原来也不是为了她。 “真的不会伤害到性?命吗?” 檀杏噗嗤一笑,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傻似的:“当然了,她是她,我是我嘛。” 酒见:“那你明?年夏天能不能陪我去?日本?” “什么?” “烟火大会啊,很漂亮的。”酒见看着她,脑海中浮现出烟花簇簇,驱散了心中的阴霾,满眼的期待。 檀杏一副在考虑的模样,迟了两秒才点头:“好啊。” 第132章 、132 《足下之舟》的口碑很好, 霸榜了几?天的出柜相?关反而带动了电影票房,最终的成绩累加,江晚姿果然在票房榜上压过了薛萌, 放到总榜里无?论是票房还是奖项,在同期的导演里也是一环的存在。 网络版上映的那天, 剧组主创一起上了个?节目。 二檀映月被誉为cp届的奇迹, 尤映西之前与易航那部?剧嗑也是嗑剧里,现实是男方已婚有子, 女方高岭之花得有点性冷淡, 就很难嗑。至于檀杏, 她的cp氛围好像全都给了见杏起意?, 以至于队内的其他cp要么是北极圈要么是□□。 这个?因为檀杏舍身救人而横空出世的cp在电影上映期间疯狂纳新, 结果被正?主当头一刀, 斩得超话人数骤减, 进入负增长阶段。 一边是刚刚官宣的情侣,一边是电影里演情侣的同事?, 修罗场的标题放在首页滚动, 大家纷纷点进去才知道又被诈骗了。 几?个?人正?儿八经地?聊电影聊角色聊创作, 一切都照着商量好的台本走。两个?人位置也隔着空。 不?过在与网友互动的环节还是躲不?过。 “那个?,我想问一下尤映西。”站起来的是个?女孩子,穿着灰色的jk制服。 话筒从刚才回答问题的李蕙兰传到尤映西手里,她坐正?身子点了点头:“你好。” 录制节目穿得没那么正?式,尤映西一头黑长直, 右侧的头发拨到耳后, 垂下树叶状的耳环,焦糖色的西装配浅蓝牛仔裤。 她本人完全没有电影里崔醒低俗又性感的味道,话还是很少, 不?被cue到都在默默听,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确实像曹叁乙选角时候说的那样,眼波流转,流淌着雪水似的,干净极了。 相?比起来旁边的檀杏好像跟庄迩没有太大的差别,之前留的鲻鱼头养长了很多,半长不?短的很难做造型,在脑后扎了个?小揪,细碎打薄的刘海时不?时落下来,划过英气?的眉眼。 这张不?说话就像要给人吊丧的厌世脸被檀杏带得火了起来,网上还有人出仿妆,点击率也很高。她的泥塑粉多到离谱,发言的时候弹幕全都在刷儿子金瓜之类的。 棚内布置得像家里似的,L形沙发很软,茶几?上还有节目组准备的零食,赞助商的无?糖饮料。 檀杏嘴里含着刚才尤映西剥好的奶糖,两个?人还交流着什么好吃要加购物车,其中一个?突然就被叫到了。檀杏看向观众席,女孩握着话筒转了两圈,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也红了,像是很难开口。 现场的人也是秒懂,长长地?喔了一声。 尤映西本来不?明白?的,现在也明白?了,她左边是檀杏,右边是李蕙兰,江晚姿与孟玉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这个?时候她自己没绷住,很想笑,还不?是微笑那种,下意?识就把脑袋躲进了檀杏的背后,顷刻之间泛红的耳朵被对方捂住了。 又是喔的一声,这次孟玉成还带头起哄,目光落在江晚姿脸上。 她拿过话筒,耸了耸肩,一副很无?奈的模样:“我理解的,她现在是崔醒限定嘛。” “没有。”尤映西说话压根过不?了脑了,反驳得很快,又引来一片笑声。 江晚姿觉得还是她来吧,朝罚站似的女孩看过去:“关于我们的吧?问我也一样。” 女孩立马后退了两步,声线还在发颤:“江导你别盯着我,我怕。” 江晚姿的气?场跟她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关系不?大,但她自己一无?所知,低头瞅了眼很休闲的燕麦色圆领卫衣,满脸不?解:“我有这么可怕吗?” “你在vlog里不?可怕。”女孩很像节目组的卧底,接梗都很快,“只对一个?人的温柔限定嘛。” 大家笑作一团。 话题中心的两个?人隔着座位与过道望了一眼,江晚姿这一刹那的侧脸被柔光模糊了分?明的棱角,笑如春风。永远都是别人说,她一次又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还是很难想象到底有多温柔,以至于是别人轻易便能?洞察的所谓限定。 -- 第265页 女孩:“虽然江导很有女友力地?站出来了,但是这个?问题还是得西西来回答。” 尤映西喝了口水,用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你对江导为你制作的vlog有什么想法?” 半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大家以为她要想一会儿的,哪知道回答得很快,不?过答案让人哭笑不?得:“这个?啊?你们是想听感动的吧?是有感动,不?过又哭又笑的,因为那天我们小小地?吵了一架。” “可能?忙了一整天太疲惫了吧,两个?人情绪都不?太好,她又不?肯休息,自己躲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问她也不?肯说,还把我赶了出去。那我肯定就走了啊,自己睡觉去了,第二天醒来才看到的。” 尤映西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笑了笑:“哭的那段就不?说了吧,粉丝应该知道,我其实很少哭,在她面前眼泪才会很多,这个?也是限定。” 不?只是粉丝,现场的路人也听说过一些,尤映西算下来才出道第五个?年头,眼下已经被疯传要凭借《足下之舟》拿奖了,一旦荣膺影后前途不?可限量。 秦颂与江晚姿的助力是次要,首因是她既有天赋又在认真对待这份工作。《长风渡我》之前被玩短视频的人路透,打戏很多,威亚一吊就是一天,尤映西下戏了经常直不?起腰,气?温很高的那阵,她休息的间隙脱去外面的长衫,胳膊上全是大块小块的淤青,想必其他地?方的伤也不?少。 如果不?是被传到网上,也没人会知道。 尤映西这么一说,现场的粉丝仔细想了想,无?论是受伤还是生病,被导演骂还是一肚子委屈,真的从没见她在戏外哭过。 温柔也好,脆弱也罢,限定二字本身就嚣张又浪漫。 从事?业的角度出发,两个?人默契的避而不?谈也让人觉得很甜,江晚姿不?希望尤映西被贴上她的标签,好像对方以后发展再好也是因为她似的,尤映西也不?希望依附于这位年少成名的导演界紫微星。 感情跟工作是两回事?,仰望别人,俯视别人,时间久了都会很累,只有并肩才能?走得更远。 她们是天作之合,也是灵魂伴侣。 江晚姿的那部?电影年内就要开机了,几?位主演都已经签了合同,她对待电影向来亲力亲为,忙得两个?人都在燕京却?像是异地?恋。 所以之前秦颂问尤映西杀青以后要不?要休息,尤映西果决地?否了这个?建议,她一个?人就没必要休息了,空档了一段时间也是在筛剧本。 她现在不?像以前,曝光率根本不?愁。 论坛上总结了同期小花的实绩图,列出电视剧收视率、电影票房、代言,杂志……她差不?多断层了,连楼主玩梗放上去的颜值那栏经过跟帖的人主观打分?也是壁了第二名的,只是奖项方面还有点弱。 这次的恋情在粉圈里动荡不?大,因为事?业粉居多,还吸了不?少慕强粉,觉得另一半是江晚姿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营销号多半也这么想的,《谋杀手札》主演还没公布就放瓜说尤映西要出演,压根没管原型三十多岁的事?实。 秦颂给尤映西选的剧本都很谨慎,各方面比较过了才把合适的发给她,有电影有电视剧,随她选。 一般来说,演艺界的鄙视链里电影圈的地?位是高于电视圈的,艺人有点东西了基本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尤映西这次感兴趣的却?是个?电视剧。 电话那头的秦颂说:“我就猜到你要选这个?。” 尤映西:“不?同意?啊?” 先不?说电影还是电视剧,这个?本子内容就很新,但也很险。 国内很多年没有这样的女主了,没有黑化的过程,也不?是白?切黑,是真正?的作恶多端,让人又爱又恨,主角光环还是灰的,死了可能?也是为了过审。 秦颂倒不?是畏头畏尾的做派,《朝天阙》的班底很有诚意?,剧本都发的完整版,她打了个?呵欠:“演呗,演砸了我兜着,再不?济去你对象那儿讨碗饭吃。” “她那儿人满了,没软饭给我吃。”尤映西望着窗外笑了一声,“没演过坏女人嘛,很带感,想试试,我不?想待在舒适圈。” 秦颂:“你出去带人了吗?” 尤映西:“没,我去找二杏,我爸给她寄了点自己做的吃的,要我也去拿一份。” 秦颂听得直皱眉,忍不?住嘲讽道:“喲,他还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呢?” 尤映西:“没事?,我习惯了。” 她爸对她全靠血缘维系的那点父爱先是被檀杏的从天而降冲淡,再经历这几?年天南地?北很少联系的消磨,又遇到这次绕过父亲公开出柜的忤逆,终于变成了我主要是给檀杏寄你顺带去拿的可有可无?。 啊,那我其实也是顺带去拿,主要是看看檀杏,也不?知道她租的那个?地?方怎么样,一个?人安不?安全。 要是放在以前一定会很难受,没有这么豁达,但是如今她徜徉在灿烂的星海里,身上也有疏疏落落只属于她的月光,年少时渴望的那一盏灯亮还是灭已经不?重要了,也强求不?来。 毕竟孩子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江晚姿说她发过去问是不?是结束了的消息对方还没回,一切还是要小心,二杏是你妹妹就算了,下次要是去别的地?方还是把澹澹或者兰兰带着。”秦颂交代。 -- 第266页 尤映西点头答应。 地?址在三环附近,是两层楼的小公寓,檀杏在尤映西出发之前就把密码发过来了,还说你顺便录个?指纹吧。 兜里的手机在响,尤映西拿出来,划过屏幕:“阿晚?” 尤映西握着手机,输入下车之前又看了一遍的密码,确定,门锁咔嗒一声开了。 从微微弯起的唇角紧紧抿成一线开始,她脸上的轻松一点点僵住,心跳很快,后背窜起了一阵冷飕飕的凉意?,脑袋发蒙,有很多画面闪过,一团乱麻,抓也抓不?住,整个?人愣在了门外。 开了一条缝的房门被人从里打开,檀杏:“你怎么不?进来啊?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她发觉尤映西很不?对劲:“姐,你怎么了?” 檀杏伸过去的手没碰到人,尤映西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看着那只在半空顿了两秒又垂下来的手,视线上移,盯着对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突然沉默的面孔,发干的喉咙滚了滚。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空气?中有细小的灰尘飞舞,檀杏的模样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尤映西开口时才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冷战:“江市的华庭大厦有个?洗车店,你……是不?是在那里工作过?”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你们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给了很多细节跟伏笔的,上卷洗车男孩的痣,下卷一开场强调了几次二杏的身材比较单薄,从后面看有点雌雄莫辨的,长得也比较少年感,痣也在不同地方写过很多次。 明天见啦~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133 檀杏没有立马回答。 但她的答案写在了这数秒不知何故的沉默里,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地在洗车店工作过,那点头就好了,如果没有, 那否认就好了,她偏偏是一句话不说。檀杏踌躇着, 向尤映西走了两步, 对方又往后退,都快贴到墙壁上了, 她迈向第三步的脚收了回去, 尴尬地留在原地。 如同片刻前想触碰又被避开的她的手。 如同此时此刻她遍寻脑海也无?法自圆只得咽下去的谎言。 最终化作一句在心里的默语: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檀杏用目光丈量着她与尤映西的距离, 有个数字被她记得很牢, 是从玉南县到江市的公里数。那么我们之间现在是几米?无?论多少, 总比当初好, 是值得的, 所以是值得的。就这样吧,不要再退后了, 求求你?, 我真的好不容易才如愿以偿离你?这么近。 “姐……”檀杏的嗓音像是倏然之间被人灌了铅似的, 沉而无?力。她什么都想说,又什么都不想说,权衡之下竟然只剩这个她喜欢又厌恶的称呼能作为开场白。 尤映西的手机落到了地上,她浑然未觉,脸色发白, 喃喃说:“你?别……” 想说别这么喊我, 这句话真熟悉,什么时候说过? 对,想起来了, 她第一次见到檀杏的时候。 尤庄琛的出轨导致了家庭的破裂,俞淑容在感情?失败以后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尤伊暖身上,一步错,步步错,每件事都事与愿违。尤伊暖死了,她成了替代品,俞淑容也死了,她的家成了别人的家,她的爸爸成了别人的爸爸。 但是,这个人却喊我姐。 她学表演,她也学表演,她去燕京,她也去燕京,她进了娱乐圈,她也进了娱乐圈,甚至,她们演了同一部电影。 这片住宅区是一梯一户,进来的关卡也比较严,两个人心思各异地沉默着,周围很安静,时间像是静止了似的。 尤映西贴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蹲了下来,她的手机在脚边不停地响,是江晚姿打过来的电话,不远处的电梯闪烁着上或下的数字,她的脑子里回溯的是从前。 一夜之间被迫漂泊离索踽踽独行的从前。 是檀杏陪她走过了寂寞孤苦的那段时光,朋友能做到的陪伴终归有限,更何况朋友也还有自己的朋友,她不是唯一,时间与精力无?怨无悔的付出当然是与在乎成正比的。 最苦的是头两年,尤映西不愿花俞淑容留下来的钱,也不肯低头向尤庄琛讨要,她的一应费用都是自己赚来的。 檀杏每次假期总会飞到燕京,尤映西发传单她就帮着发传单,尤映西给人洗碗她就帮着洗碗,尤映西上门补课,以为她这个学渣总该滚了吧,讲课讲得口干舌燥,刚要起身去倒水,手边就递过来了一杯大红袍奶茶。 尤映西那时对她还没什么好脸色,也谈不上坏,就是上一辈妈与妈之间的情?仇传下来的不想亲近而已。窗外日光和煦,台历上的日期是五月二号,尤映西给初中生勾了两个题目,没转头,但是那话显然是说给快要把她盯出洞了的檀杏听的: “我记得这个时候在准备联考,不放假的吧?” 檀杏说得很坦荡:“啊,我逃课来的,反正成绩也就那样。” 其实以前也逃过,尤映西没问而已。 “回去上课。”尤映西不是商量的口吻,是吩咐,但对方一动不动。 她不由分说地拿了檀杏玩着澡堂大亨的手机,机票、出租车预约,一气呵成,付款是刷的对方愣住了的脸。檀杏半天没回过神来,被塞回她手里的机器微微发烫,是游戏运行的热度,也是对方掌心的温度。 -- 第267页 檀杏点开订票页面:“靠,你?做个人吧,今晚就飞?好贵啊,还不如改签呢,明天一大早也行啊,我们晚上去超市,我做花甲给你?吃呗?我自己赚的钱,跟你?爸没关系。” 她嘚吧嘚吧的,做题的妹妹都嫌烦,啧了好几声。 “怎么了嘛小朋友,这题目有那么难吗?你?得训练一下自己的心理素质啊,教室里也很吵的。” 小朋友想骂她,对上那张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丧的脸,改为了小声嘀咕。 尤映西埋头改卷子:“也是你爸。” 檀杏眼睛都亮了:“那你承认你?是我姐了?以后我喊你?你?得应啊,不应就是癞皮狗。” 这人话真的很多,怎么现在成了锯嘴葫芦了?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给了她温暖的人也是那个关上了所有灯令她置于黑暗的人。 命运的戏弄好像无处不在,越往前想越明了,连那件尤映西在警局里觉得眼熟的夹克衫也有了出处,檀杏曾经穿过。如果说之前她还处于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两半的割裂之中,那么现在就只有满腹疑问了。 愤怒、自嘲、愧疚、无?奈……诸多复杂的情?绪卷上心头,化成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尤映西蜷在墙角,像一片失了生机的枯叶。 檀杏朝她走了过去,尤映西没有动,可能是没有察觉,也可能是麻木了,疲惫了。 “我可以不说吗?”檀杏其实想问,你?可以装作不知道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那这个的答案呢?我把我可不可以交给了你?来决定。 尤映西笑了一声:“你?别逗了好吗?” 檀杏垂着眼,她的脚尖与对方的脚尖离得好近,但是尤映西冷淡的口吻预示着她们已经开始疏远了。檀杏:“你?知道了我们就回不到过去了。” 她的威胁对尤映西毫不起效,惹来的是一句让她如坠冰窟的话:“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有过去。” 檀杏默默在心里念,本来,就不应该,她过往付出的努力被打回原形,成了逆天为之的非分之想。可是她们本来就有一半的血缘是一样的,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应该有过去。 明明就注定了要从根上就开始缠绕,用一辈子来相依为命也好,相濡以沫也罢,怎么都不可能会是路过。才不是我的一厢情愿,是上天注定了的,我做的是对的。 “我们有过去的,有的,很早很早,是一个雪天。”檀杏蹲了下来,还不够,她跪坐在地上,脊背也矮下去好多,想象着那天她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之时,眼睛开合见到的尤映西,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视角。 尤映西脑袋被雪天两个字砸得嗡嗡的,她想起了那瓶纸星星,想起了那颗糖,想起了……她连面孔都忘记了的那个小女孩。 她的手腕被檀杏握住,激灵了一下,这样的触感头一次让她觉得恶心,挣了两下反被对方更大力气地紧紧攥着。尤映西吼了声:“别碰我!” 檀杏看着尤映西,忽然笑了,这双眼睛以前眼里没她,后来被她软磨硬泡有了关心,现在又蒙上了一层不断堆涌的恨。像极了她的得不到,有甜也有酸,更多的是宛如智齿发作的阵阵隐痛。 你?的情?绪里如果只有一种属于我,那就干脆不要这种平和好了。 她痴痴地笑,过肩的头发因为低头而垂落到颊边,有些幽怨有些厌世而受到诟病的长相在这时呈现出了异样的美。好像病态的变态的欲望是五官的养分,在这一刻沿着肌肤纹理疯长,她的脸上开出了一朵娇嫩又含有剧毒的花。 “就要碰你,谁让你当初救的我?我的命是你给的,我黏上你?了,你?甩不开的。” 尤映西气得眼圈都红了,冷笑道:“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她没有字字铿锵,力度逐字而弱,猝然建立起来的恨意脆弱得像玻璃,很容易想到檀杏这几年对她的好,也曾经救过她。更何况尤映西本来就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 檀杏目睹了她内心的矛盾在脸上变化着细微的神色,莫名感觉到快慰。那就剖开吧,剖开我的你?的血肉,让你知道你?早就长在我心上了,让我叙述过往,似一把尖刀刺进你?的心里。 留下经年不褪的疤,那才好呢。 “你?不会的,你?跟你?妈不一样,你?跟你?爸,呵,也是我爸,也不一样。” 檀杏一直握住尤映西的右手,不放开,就像是知道一旦松开了就是永远地松开了似的。 面对自己是很难的一件事,人活这一生,从呱呱坠地开始,风沙塑肌骨,也馈凿痕。 对檀杏来说,她的疮疤是被时间愈合的,时间也很累,会偷懒,磨洋工,没能愈合的实?际是当初最痛的,溃疮,流过脓。 檀杏从玉南县说起,从穷得窗子破了都没钱修拿纸遮的破屋子说起,从病得快死了的檀可柔说起……她好像生来就是沙袋,给人出气用的,檀可柔打她,村子里的孩子说她是野孩子,也打她。 来到了江市,最后一缕希望,被俞淑容拳打脚踢没了半条命。 等她再回玉南县,檀可柔病死了。没有遗言,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家,还有她茫然得不知该如何走下去的人生。没法走,也不敢死,还想去见你?,那就跪着走。 去讨百家饭吃,馒头、面糊、剩饭剩菜……能填饱肚子的都吃,不至于饿死。好在,还有隔壁家的阿婆,日子才没有太苦。 -- 第268页 她的妈妈曾将余生许给尤庄琛,被对方欺瞒,当了自己也不知道的小三。回到玉南县,又被弱精男哄着生孩子,檀可柔那漂亮的歌喉再无?用场,亮相也是在县医院的产房里破了音一样难听的吼叫。 跌宕的遭遇,这一凿子下去,将?檀可柔整个身体洞穿,她的魂魄没了,神识飘散,对檀杏时而温柔时而残暴,爱是血缘,恨也是血缘。 每每看见她,就会想起尤庄琛。 檀杏说了很久,眼泪何时落下的也不知道,她在该进入下半截的时候停了下来。对照着檀可柔,她忽然明白自己的喜欢为什么是扭曲的,必须是爱恨纠葛才感到痛快的。 那一颗颗眼泪落到了尤映西的手腕上,很烫,像是在心里烫出了一个洞。尤映西不自觉地去交叠自己与对方的人生,她的恨还来不及筑起一面墙,就背道而驰地产生了不该有的共情与怜悯。 本是同根生,相似的遭遇,相同的因。 尤映西咬着唇,她一边听,一边也在感受着伤口上被人撒盐的痛。 “……所以我去了那家洗车店,你?妈经常去那里洗车,我分了几次动的手脚。出事的时候我给她打了电话,我说,阿姨,还记得我吗?我是檀可柔的女儿,你?当年想打死我,我回来了,要进尤家的门了。” 尤映西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永远也忘不了噩梦一样的那天晚上,在此之前,她是想为俞淑容讨个公道的,真相的背后却是她妈妈的嫉恨惹来的灾祸。 果然有因就有果。 那我当年救了檀杏又结的是什么果? 我救了她,所以她没死,她没死,所以她长大以后利用意外害死了我妈,害死了江旭冬,也害得我与江晚姿被迫分离,爱不能见,恨也不能见。 闹个半天,源头是我吗? 檀杏像是猜出来尤映西想的什么,单手捧起了她的脸:“姐,不是你,是尤庄琛。” 尤映西打开了那只手,想站起来,却没力气,她手向后扶着墙,笑了一声:“那你怎么不杀他?” “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檀杏笑了笑,“杀你?妈也是一样的,一半是为我,一半是为你?,她死了,你?也解脱了啊。” 话音落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耳光,尤映西的手抖得厉害,她看着头歪到一边脸上浮起伤痕还在笑的檀杏,觉得对方简直是无可救药。 “我解脱了?解脱个屁!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啊?你?根本就不知道……”万般言辞,滚上来又吞下去,吐露的却是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还有爸,凭心而论,他后来没有对你不好……” 檀杏固执己见:“但是他对你不好。” “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尤映西借力起了身,她脑子很乱很乱,千丝万缕,根本捋不出合适的态度来对待檀杏。 尤其是刚才激愤之下的脱口而出,如果不被打断,完整说完,势必夹杂着她站在姐姐立场上的劝诫。 这几年的相处改变了很多,尤映西也是这一刻才发现,她压根就没法将?檀杏当做纯粹的仇人,既恨她,又割舍不下那份感情?。 也许就像檀杏说的那样,她救了她,甩不开的。 檀杏受了一记巴掌的脸颊很痛,嘴角都流血了,她顾不上去管,有种惶然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到了全身。她发现,她在向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靠近,如果真的杀了尤庄琛的话。 尤映西弯腰捡起了手机,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要走了。 “要是我那天晚上没救你?,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临时起意问的问题,尤映西看向檀杏。 檀杏坚定地说:“我不会。” 但事实?就是,“檀杏”真的这么做了。 尤映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她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转身的刹那却被突然起身的檀杏压到了墙上。力气很大,像是压抑了许久的一个动作终于得到实施,尤映西的脊背磕到墙上,痛得她闷哼了一声。 兜里的手机兀自在响动,应该是江晚姿打过来的,她想去拿,檀杏握住了她的手。 没给尤映西任何反应的时间,檀杏微微仰起下巴,在她的唇间留下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吻,甚至咬出了血痕。 檀杏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品尝淡淡的血腥味,她露出满足又沉醉的笑容:“所以我不会。” 所以的前面是什么?她没说,又好像是说了。 藏在了这个类似于庄迩对崔醒的吻里。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的隐藏属性:病娇 第134章 、134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致使?燕京的路面交通濒临瘫痪, 再高档的车也只能困在车流中行?进如蜗牛。 车内气压很低,小舟一脚刹车一脚油门?地慢慢踩,电台不敢放, 歌不敢听,话更是不敢讲。她看向窗外, 一辆又一辆的小电动嚣张地在露天停车场中穿行?, 更让坐在驾驶座上拿堵车没办法的她感到?窒息。 好想死。 你们倒是吭个声啊。 “有口罩吗?”江晚姿突然张口问?。 尤映西听见了,她低着头, 如有所感地舔了一下?嘴唇, 檀杏咬得真?的很用力, 到?了现?在也还有些刺痛, 刚好又在正中间, 破口应该很显眼。 小舟吓了一跳, 忙不迭地说:“有吧?我找找。” -- 第269页 不是, 要口罩干嘛呢? 她从手套箱里果真?翻出一袋口罩,拿了一个递给江晚姿, 有些犹豫:“呃, 这是儿童口罩, 好像是之前小毓感冒的时候用剩下?的。” 江晚姿:“没事,她脸小。” 她? 谁啊? 小舟关于?口罩的所有疑问?很快有了解答,还没等江晚姿伸手拿,尤映西自己?将那个蓝色口罩要了过去,两边的绳子相?继挂在耳朵上, 她将金属条贴着鼻梁捏了捏, 打开下?层褶皱,包住了下?巴。 嘴唇的位置现?在是一只躺在地上翻肚皮的小猫。 冒着生命危险走在吃瓜前线的小舟明白口罩的用途是什么了,她缩着脖子将头转了回去, 还往前坐了坐,方便将身子更往座椅里陷进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方便江晚姿占有欲发作那什么的时候把她当成透明人。 本来这样应该就?顺眼多了,可是尤映西刚才戴口罩的时候衣袖滑落少许,又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未消的红痕。 江晚姿将那处深深地看了好几眼,用来缓和气氛的“你还很自觉嘛”也不想说了。 在过往的无数段感情里,江晚姿其实很少有醋意?大发的情况,她的喜欢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磨,初期即巅峰期,那点少得可怜的分量跌到?谷底都很快,更别说泛滥成占有欲了。 遇见另一半的意?思是各方面的圆满,连以前或有缺陷的七情六欲也是。 但多出来的那几种好像还在适应期,没法支配自己?情绪的感觉是很可怕的,江晚姿片刻前才经历过。 打电话找不到?人,她心急如焚,等到?赶过去,见到?尤映西失魂落魄地走下?台阶,她心细如发,很快注意?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所以尤映西手腕上的痕迹比之前更深,是被兜头泼了一盆醋的江晚姿想以痕迹覆盖痕迹的冲动。 所以一上车,江晚姿便刻意?坐得很远,她靠着左车窗,尤映西靠着右车窗,两个人中间还隔着很大的空。是江晚姿被情绪驾驭之后及时刹车的克制。 “你打算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江晚姿问?道?。 尤映西像是被老?师点名做自己?根本不会?答的题目似的,她张口,又停顿,痛苦地思索,却无果,只得苦笑一声:“我不知道?。” 儿童口罩遮住了尤映西的半张脸,单是露出来的另外半张凌乱得都有点狼狈,眼神疲态明显。 江晚姿看她这样心里很难受,如果是平时一定付诸安慰也不会?再追问?了,但今天不一样。尤映西的两难处境明明很复杂,落入此时此刻心眼小得不得了的江晚姿眼中,却被概括为非此即彼的天平,此是她,彼是檀杏。 尤映西的我不知道?很刺耳,苦楚的神色很刺眼,激起了江晚姿少有的患得患失。 从见到?尤映西唇上奇怪伤口的那刻起愈演愈烈,江晚姿名为理智的毛孔渐渐被堵住,除了紧紧握住对?方手腕将被雨淋湿而浑然不知的人猛地塞进车里以外,她与妒火燃烧的自己?天人交战,强忍着一切好的坏的关于?碰触的欲望。 害怕自己?不知轻重伤到?尤映西。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尤映西与她,她是当局者,尤映西与檀杏,她却是旁观者。很早就?有所察觉,但那时以为檀杏是太过入戏,杀青了再见面,对?方眼中却依然暗流涌动不自知。 刚才发生了什么? 真?相?大白伴随质问?、倾诉、争吵与认知颠覆,怎样都不该演变为激烈的啃咬吧? 一片死寂,只有雨刷不知疲倦的哗哗声。驶向大道?,车流终于?疏通,小舟平稳地开着车。 雨水落在车窗上,积成水流蜿蜒而下?,尤映西余光瞥见江晚姿拿出了手机,她想也不想便要阻止:“别……” 江晚姿翻转手腕,将屏幕呈现?给尤映西,只见是《谋杀手札》的主创微信群,她没有想拨电话给谁。 尤映西缩回了手,知道?是自己?情急之下?误会?了,她紧紧咬唇:“……对?不起。” “所以我是没有权利做决定吗?”江晚姿自嘲地笑了一声。 尤映西整个人僵住,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她的脑子里被塞进了太多信息,消化的过程像是凌迟,一刀刀地剜着嫩肉敲碎骨头,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 江晚姿突然的疑问?像是当头一棒,她浑身震颤,有了片刻的清醒。 当然不是,这件事从头到?尾最有权利做决定的就?是江晚姿与谢茹。 因为在以上一辈人的恩怨为起点的闭环里,江旭冬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尤映西想要的冤有头债有主根本就?是个笑话,毕竟俞淑容也欠了檀杏的债,勉强能算作两清。 但檀杏是真?的欠了江家一条人命。 下?了电梯从住宅楼走出来的时候,尤映西宛如行?尸走肉,连外面下?着雨也不知道?,饶是江晚姿举着伞朝她快速跑过来,还是不可避免地淋了雨。 头发已经在江晚姿的吩咐之下?被小舟仔细擦过一遍了,尤映西弯腰低头,捂着脸,谈不上什么造型的头发散落下?来,将她的面貌与神色尽数遮住,只剩下?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弧形轮廓。 尤映西说话很轻,像是没有多少力气似的:“能不能晚一点再说这个。” -- 第270页 江晚姿:“你只要告诉我我没有权利做决定就?可以了,真?的。” 对?尤映西难得心狠的追问?,甚至话里行?间的口吻早就?替对?方做了回答,江晚姿垂眼,那张无论何时总有锋芒常覆冰霜的脸像是偷了几分天空的铅灰色,透露出与她本人极不相?符的颓丧。 她一直都有感情缺陷,最早是源于?四合院里康茵对?温杜原一往情深却输给事业的悲哀,后来是父母各玩各的敷衍家庭树的反例。 可以喜欢,可以感受,也可以随时放弃,我不会?沉溺。 对?自己?感情态度的期许像一块坚冰,从未有人击破,却在江市被尤映西用一颗年少的炽热的真?心渐渐融化。她让她不再是冷血动物,从云端坠落,跌入人间,尘埃里有花也有刺,好闻也会?流血。 尤映西:“你有,你当然有。” 就?像燕京的交通系统突逢暴雨而崩溃,她骨子里的坚韧也被檀杏叙述的往事淋湿浇透。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非好即坏。可是再错综复杂的纠缠与仇怨都该给无辜的那方一个交代。 “我小时候救过檀杏,对?,就?是跟你说过的倒在我家门?口的小女?孩。”尤映西缓缓直起身子,她现?在心如乱麻,语言组织能力也像是丧失了似的,但对?方偏要她回答。人在不冷静的情况下?往往言不由?衷,所以她讲完了,伤人也伤己?。 尤映西:“小哥的死我或多或少都有责任,如果不是我救了她,如果不是我当初缠着你不放……” 江晚姿:“所以你又想说分开了是吗?” 开着车耳朵却堵不上的小舟:“……” 从她们交谈开始,小舟脑子里就?一直在放着“你们不要再打啦”的gif,如果不是胆子小,真?的很想吼一声,能不能冷静下?来再说话啊!两个人都不理智的时候就?闭嘴好吗?!边吵边doi也好过这样互相?伤害吧?我可以随时找地方停车的! “前面停车。”江晚姿说。 小舟:“啊?” “这里没有停车位啊,我再……” 江晚姿:“我有穷到?付不起罚单吗?” 小舟:“……” 她一脚刹车,还是很有公德心地将车停在了不会?妨碍交通的路边。江晚姿生气起来真?的很可怕,小舟恨不得自己?是个不起眼的鹌鹑,她心想果然是要停车doi吧,解开安全带下?车,却见到?江晚姿也杵在车边,车门?砸得砰砰响。 “呃……?” 雨变小了很多,江晚姿站在连绵的雨线中,头发丝沾染上了薄薄的水汽,整个人像是置身于?电视剧的悲情滤镜中,以至于?小舟脑内都放起了bgm。 不过下?一秒就?被人怼了:“你下?来干什么?” 江晚姿迁怒于?人,口吻冷得像冰块,她的手正在衣兜里找烟,淋不淋雨的也无所谓,不放心的也只有一件事。 “送她回去,打电话给她的助理,二十四小时陪着她。” 小舟连声答应,看了眼怒气都快实体化了的江晚姿,觉得她像极了abo文里信息素爆发精神濒临崩溃还要去克制的顶级alpha。别克制啊,angry sexy多有趣啊。 自从被巫澹澹邀请进了那个不正经的助理群,小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不对?劲,性癖都变得奇奇怪怪。她不敢耽误,麻溜地坐回驾驶座,她砰的一声,后座也砰的一声。 ……怎么的了,这车门?砸着是好玩吗?你们有本事冲对?方发火啊。 发火是没有发火的,小舟倒是隔着车窗见到?了在雨中backhug的两个人。 江晚姿望了眼头顶黑色的伞面,她的天空没再漏洞了,制造瓢泼大雨的人也是为她遮雨的人。 但还是在生气,所以江晚姿深呼吸了好一会?儿,低声警告:“松手,离我远点儿。” 尤映西单手举伞,另一只手从背后抱住了她:“今天松手可以,一辈子松手,不行?。” “对?不起,我总是想太多,可是如果不想太多也就?不是我了。”尤映西贪恋地蹭了蹭江晚姿被雨淋湿了的衣肩,“这次的事情我真?的要好好消化,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她牵起对?方不知是生气还是吹风有些发冷的手,轻轻画着圈:“要打伞要吃饭要睡觉,要想我。” “因为我也会?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节快乐鸭,本章给你们发六一节红包~这周都很忙,评论可能不会及时回,明天见啦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135(深水加更) 温棠棠有事回了?趟江家的?祖宅, 城北那一片是富人?聚集地,有钱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迷信,尤其是江家这样传了?好几代也不见衰落的?庞大家族, 对根系很?看重。 所以哪怕祖宅早被空置,也依然夜夜明灯, 留人?驻守。 中式的?建筑历经时间的?沉淀变得灰旧, 青瓦与白墙做了?它的?骨架,翠竹间杂着梅花塑了?它的?气韵, 越旧越古朴, 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 庭院处处都?是静谧的?氛围。 饶是温棠棠事务再繁重, 来到这样的?地方脚步也会情不自禁地慢了?下来。本来她都?要踏步绕过?竹林走出?去了?, 无意之?间的?一晃眼?, 见到祠堂方向的?灯要比平时亮一些。 -- 第271页 温棠棠停在原地打完了?电话, 好奇地转身朝祠堂走去。 管家端着饭菜迎面而过?,见到温棠棠便驻足颔首, 却为到底该叫对方十一小姐还是表小姐而犯了?难。 温棠棠在整个江家行十一, 上面是她不学无术的?亲哥, 再上面是江晚姿。她瞧出?管家的?为难,倒是不在意这个,本来以前还不姓温的?时候就没什么?地位,习惯了?被人?轻视。 “谁在祠堂?”她问道。 管家:“是九小姐。” 他一头白发,已是快六旬的?老人?, 本来都?该退休了?, 想着待在家里闲得发慌,这才申请到祖宅干这份养老的?工作。祠堂一年到头也就春节与清明会来很?多人?,叩头跪拜, 老的?小的?,吵吵嚷嚷一屋子?人?,其实不过?是枝繁叶茂的?假象。 这几十年风风雨雨地看下来,管家知道江家人?骨子?里都?很?冷血,对尚在人?世的?既不关?心还去猜忌,更何况那些口不能言的?骨灰盒呢? 倒是有那么?几个例外,一个是江旭冬,一个是江晚姿,还有眼?前这个曾经的?江棠棠。 “九小姐从傍晚就过?来了?,一直跪到现在,也不肯吃饭。”管家叹了?口气,“她那个腿不是受过?伤吗?老这么?跪着怕是不太好,十一小姐帮忙劝劝。” 温棠棠笑了?笑:“我劝不动,我陪她跪吧,工作太忙,一直没空过?来看望冬哥,刚好说会儿话。” 管家:“……” 这一个二个的?都?是什么?毛病? 下过?一场雨,气温又降了?很?多,祠堂的?门?大开着,一阵阵冷风吹过?,想必会很?冷。 温棠棠见到了?江晚姿的?背影,算了?算,也有两?个多小时了?,她没跪在蒲团上,双膝碰触的?是冷硬的?地砖。以难受到极致的?方式跪了?这么?久,江晚姿的?脊背却没有松懈半分,远远望去,都?让人?疑心庭院里的?青竹是何时移植过?来的?。 啊,也难怪管家忧心忡忡。 毕竟当年都?差点成跛子?了?,现在也没好到哪去,天很?冷的?时候会犯疼,要去做针灸。 温棠棠走过?去,也没拿蒲团,噗通一声跪在了?江晚姿的?身旁。 江旭冬的?牌位在最角落,这一辈里唯一入祠堂的?待遇,这样的?福气当然没人?想要。 江晚姿的?目光从上面移开,落在温棠棠的?脸上:“你这是干什么??” 同辈的?,从礼仪上来说不用?跪,江晚姿是因为愧疚常常来此赎罪。 “小时候冬哥也对我很?好,陪他说说话。”温棠棠很?喜欢笑,却不会让人?觉得是假笑,这大概是与她相处总是十分舒服的?原因。 江晚姿:“那也不用?跪,你起来。” 她的?声音发颤而无力,石砖裹着潮湿的?地气,膝盖钻心似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会有耗尽的?那一刻。温棠棠看着江晚姿的?脸,白玉似的?额头上都?是汗,滚落到鼻尖,她带着卷翘纤长的?睫毛迟缓地眨眼?。 祠堂里的?灯比屋檐的?廊灯暗不少,神龛的?红光笼着那张黏了?湿发的?脸,眼?边的?黑痣淡得几乎要隐在薄汗里,她整个人?虚弱得像是随时可能晕过?去。 但江晚姿的?神色很?平静,如果不是身体的?表征表明她现在正在强忍巨大的?痛苦,很?容易就瞒过?别人?。 强硬的?人?偶尔露出?脆弱,又死守着底线,连对自己都?不肯服软。没流泪没流血,只是几滴汗,还有苍白的?脸色,这惨状真?是恰到好处的?美。 温棠棠以前对脸没这么?舔的?,都?是温以静带坏了?她,玩的?要么?是薄肌男要么?是人?鱼线男,视网膜的?思?考范围已经延伸到了?身材。啊,当然,最近也在玩女的?,审美很?单一,要翘屁靓女。 她对江晚姿当然不只是舔脸,从小就很?迷这个姐姐,姐妹之?间纯粹的?迷。 江晚姿小时候就为她教训过?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十六七岁时为了?难得圆满的?外婆与温以静怄气,葬礼上朝对方砸花的?忤逆,剃了?寸头青茬故意激怒对方,没被打死真?得讴歌母爱伟大;二十出?头在机场对构陷江旭冬打人?的?记者?施以重拳。 三十岁的?她貌似平和了?很?多,但那位曾经的?国民?初恋一夜之?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手腕强硬得温以静恨恨地说:枉她这么?像我,死都?不肯经商! 在温棠棠眼?中,江晚姿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的?冷常常夹带着温柔,冷是全范围,温柔给了?AOE时被她藏在背面的?人?。这样的?人?数量很?少,她勉强算在其中,但跟尤映西完全没法比。 毕竟那是江晚姿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放手的?人?。 很?难不让人?羡慕。 啊,怎么?感觉又嗑到了?呢?不是,她们感情不是很?好吗,也会吵架啊? 就这么?一会儿,温棠棠都?有点受不住了?。 她在床上是个躺0,体力很?差,被玩一夜要歇好久,碰上连轴转的?加班更是无心床事,对象输入法里床的?后面高频词就是死,知情人?士都?表示很?心疼。 -- 第272页 她动了?动膝盖,索性跪坐了?,心说冬哥对不起啊,容我偷点懒,毕竟目的?不是跪,是要劝劝你妹妹。 “那你为什么?跪?” 江晚姿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却答非所问:“这世上能两?全的?事情真?的?很?少吧。” 温棠棠大概明白了?,她没顺着往下说,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跪是因为小时候总是缠着冬哥要欣赏他打篮球,如果不是我多番的?肯定,他也不会去走篮球这条路。如果他不走篮球这条路而是老老实实坐办公室,说不定早就有啤酒肚了?,那样的?话,他当时就不可能有那么?灵敏的?身体反应吧?” 江晚姿一阵无语:“……我还没跪糊涂。” 她看了?眼?温棠棠,平时凌厉的?眉眼?在精神力流失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多了?层钝感,使得她的?美少了?几分侵略性,红光微弱的?流动中,一身黑衣也没有那么?肃穆沉闷。 更像是她给自己套上的?壳子?,裹住了?从小安全感缺失,也会敏感也会柔弱的?内心。 “我是瞎掰的?啦,但你就真?的?能肯定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温棠棠说,“就像有的?人?认为我能进云博是因为你不肯经商,但是我认为我能进云博是因为我优秀。” 她看着江晚姿,难得露出?调皮的?笑:“你跟温姨处不来嘛,你肯经商她也要找个人?气你的?,我是最佳人?选。” 江晚姿没说话,垂着眼?,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温棠棠:“我一直觉得这世上的?因果很?难说的?,蝴蝶扇一扇翅膀,又哪知道会引起千里之?外的?龙卷风呢?就算有人?在龙卷风中丧命,难道要把蝴蝶一网打尽吗?” “当然了?,我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理?解的?,难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你听听就好。” 《朝天阙》的?片方属意尤映西出?演女主,只要秦颂这边答应,连试镜都?省了?。 尤映西在家里待了?几天,什么?也没干,就是翻剧本。秦颂说这两?年阴阳剧本可多了?,表面上是戏份贼多的?大女主,回头一开机戏份骤减,资方加戏配角瓜分高光段落,你可得留点心眼?儿。 “那这就算翻完剧本了?也没法判断吧?”尤映西说。 秦颂在陪她妈买菜,时不时要说上一句“这是五花肉吗也太肥了?”“不要总是吃动物肝脏对身体不好”,被戴群怼了?句“要不你来做饭”,彻底安静了?。 “你反正请假休息又没事干,我说你,缓几天差不多得了?,现在半个公司的?人?靠你吃饭呢。” 尤映西一个头两?个大:“有没有这么?夸张……那这部剧的?片酬还行吧?” 秦颂笑了?一声:“夸张了?夸张了?,压力别那么?大。片酬比不上另外一部,公司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但也算他们能开出?来的?最高价了?,所以我说诚意很?足,小公司反而运作得会干净点儿,没那么?多利益纠纷。” 尤映西点头,想起是电话,又说了?声:“好,我会好好看的?。” 戴群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西西啊,秦颂说你失恋了??” 老太太说话有些犹豫,大概是不知道她的?失恋严重到什么?程度,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要不试试男孩子?吧?刚好我有个跳舞的?舞伴,他孙子?……” “妈你添什么?乱呢,没失恋,我瞎说的?。” “这事也能瞎说?哎,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你!” 尤映西放下已经嘟嘟嘟了?的?手机,拿着翻了?一半的?剧本,靠在沙发上又开始了?这几天的?常规项目:发呆。卞芝兰还以为她会一如既往地发个几小时的?呆,吃个几筷子?的?菜,跑个几公里的?步,再睡个并不踏实总会起来眺望夜空的?觉。 哪知道刚打开峨眉刺闭关?交流群,旁边的?沙发就有了?动静。 “兰兰,我洗个澡,待会儿陪我出?去一下吧。” 卞芝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好。” 这栋房子?是尤映西年初倾家荡产买下来的?,付了?首付,还在还贷。三百多平,带车库庭院,一个人?住其实有点空荡荡的?。 江晚姿也会过?来住,浴室的?镜边柜里还有她上次落下的?香水,打开来轻嗅,是一股类似于柠檬汽水的?味道。 不长情的?人?,为她变得长情。 怎么?舍得再次说分开,怎么?舍得惹她生气。 卞芝兰心想,这个待会儿可真?是有点久,洗了?澡又化妆,衣帽间进进出?出?十几次,等到终于确定穿什么?,卞芝兰回头的?刹那眼?睛都?直了?。 这是我免费能看到的?东西吗? 尤映西的?内衬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套了?件灰色大衣,下身是垂感很?好的?白色西装裤,又戴了?条姜黄格纹围巾,将看起来就很?涩的?黑色choker还有网状黑色丝袜伪装得很?好。 道歉也好,□□也罢,尤映西看向萧瑟冷清的?窗外,天气不怎么?样,没有黄昏也没有月亮,唯一的?风景是当我的?目光移到天边,你的?脸刚好在云上。 出?门?是因为我想你了?,希望你正好也在想我,不然我穿成这样骚给谁看。 -- 第273页 “走吧兰兰。” 卞芝兰一面应她,一面在三个人?的?群里发消息:呜呜呜呜呜快来个人?阻止我!我好想发cp超话啊,我觉得你上次说的?angry sexy就是今天了?!说不定还有dirty talk!@就是江晚姿毒唯怎么?了? @只要我不打开软件基金永远是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流火的深水,抱歉昨天没看见,希望没耽误你过六一。ps,你们今晚早点来,以防万一,该截屏截屏,你们懂的。 第136章 、136 《谋杀手札》很快就要开机了, 取景地主要是云市与临绥县,一?南一?北的跨度比较大。因为有大雪封山的外景戏,原型的一?家三口也是临绥人, 所以要趁着冬天先去临绥县,人造的总是没有天然的逼真。 江晚姿对自己的电影要求很高, 甚至可以说是苛刻。 蔺咏饰演的女主角洪静与前夫有个正在读初中的女儿, 试了几个小演员江晚姿都不太满意,选角导演说要不?我再去死磕贺小之吧, 不?过她年龄稍微大了一?点点, 刚念高一?, 之前也说过要好好念书先不?演戏了, 不?知道能不能说动她家里人。 贺小之是蛮出名的, 成名作是一部悬疑剧, 她演女主的小时候, 灵气很足,从那以后片约不断。 江晚姿一副很想不通的样子:“我的电影会有人不想演吗?” 选角导演:“……”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你质疑得还蛮有道理的。 事实证明, 江晚姿也不?是自视甚高, 贺小之很愿意出演,用成绩不受影响作为筹码跟爸妈做了谈判。 贺小之说她真的好喜欢江晚姿的电影,每一部作品都刷了好几遍,连被网友说是黑历史的喜剧短片也没落下。 可能是年龄到了,江晚姿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派对, 觉得很嘈杂, 但是这几天不太一样,独处的滋味难受得她失眠症又犯了。 这才在家里开了个小型的派对,邀请了一?些朋友, 朋友的朋友也可以来。 顾徐希在微信群里见?到了贾佳迦发来的实时视频,还是带解说的:“啧啧啧,替身文学照进现实?这个贺小之怎么迷妹成这样,我已经暗中观察了她半个小时,不?是在做卷子就是在死盯阿晚,作业那么多可以不?用来的好吗?” “替你个头啊,脑补未成年太过分了哈!”辛予可在旁边说。 贾佳迦:“尤映西当初不?也是未成年?” 辛予可:“十五岁的未成年跟十七岁的未成年不一?样吧?再说了,阿晚又不?是因为未成年喜欢的尤映西,你这说得她很在逃法制咖。” 应南室内高尔夫一杆进洞,也不?知道贾佳迦举着个手机在干嘛,走过来的时候压低声音问了句:“真分了啊?” 辛予可啵了下经纪人老?公,她的超模个子本来就跟应南差不多高,今天还穿了高跟鞋,两人从外貌上很像gb主义。也只是像而已,辛予可性格是完全的反差,四个人里最软的那个,吵架从来都吵不赢,嘴很笨,常常阿巴阿巴的就被自己气哭了。 “不?像,我觉得是吵架了?” 应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江晚姿处感情有吵架一说?不?是向来都快刀斩乱麻吗?” 贾佳迦:“你也知道是向来了,尤映西哪能一样,各种意义上的特例。” “不?说了啊顾顾,我今天没带那俩小崽子过来,想拨个电话过去瞧瞧他们有没有想老娘。” 视频一?晃而过的背景里有很多人,或许是顾忌着还有未成年在,玩得也没那么开。演艺人士成分过浓,一?溜的俊男美女,不?仅养眼,连请人表演助兴的费用都省了。 顾徐希姗姗来迟,路过恒温游泳池,玩DJ正上头的发带女孩冲她喊:“小顾总,谈恋爱吗,开房不负责的那种。” 室外冷得要死,出来走动的人都很少,顾徐希觉得这人病很大,不?过冲着对方清润的嗓音还是回了个头。眼神交汇,顾徐希整个人都不好了,可能今天出门没翻黄历,先是与檀杏正式结束了炮友关系,再是遇到了檀杏代餐,低配版,不?过有她没有的阳光。 吃还是不吃是个问题。 顾徐希耳边仿佛响起了檀杏无奈的声音:“我对你真的没有世俗的欲望啊,我不?是听说你很玩咖吗,我以为大家各取所需呢,现在连好聚好散都难了。” 怪我咯?怪我对你动心咯?你们姐俩就是上天派来祸害猛1的吧? 对自己的认知可能有丢丢偏差的顾徐希从自助餐桌上拿了杯红酒,一?饮而尽,在女孩调低了等她回应的微弱音乐声里说:“开房不负责,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的意思是……” “不?玩,你这张脸不行。” 跟炮友分手也算分手吧? 身经百战的顾徐希还是难免有点心塞,毕竟自从那段死别的恋情以后,她再也没有对谁动过心。好在这份心动还没酝酿成洪水就突逢一片旱地,全当心善浇田了。 贺小之呢? 顾徐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进去就在找人,人没找到,倒是先在角落里发现了尤映西,她低低地卧槽了一?声。 你们两个吵架还玩情趣? 互相替身互相绿,敢情是比谁先气死对方先守寡?有意思吗? 正与尤映西聊得起劲的女人叫谢眉,是知名编剧,听说家里是书香门第,她眉目清秀,自有一?番文人的书卷气。长得倒是不像,替身就替身在相似的成名之路,谢眉也是凭借早年的一?部作品奠定?了自己业内的地位,情节构思?精巧,台词老?辣,她那时还年轻,被很多人怀疑是找了代笔。 -- 第274页 结果被后续同样优秀的作品频繁打?脸。 顾徐希走过去喊了声:“西西。” 一?起侧过脸来的还有伏在桌前给贺小之辅导功课的江晚姿。顾徐希脑内的弹幕都快飞出来了,好家伙,我这是步入了几角修罗场啊?还有你,江晚姿,同样是高一?,江荔的数学题你一?脸懵逼,轮到贺小之就会做了吗?别演了你,眼刀子快把谢眉剜死了! 尤映西笑眯眯地递了盒糕点过来:“顾顾,尝尝,蛮好吃的。” 顾徐希与谢眉互相点了个头,从盒子里的糕点中选了一?块豆绿色的,咬了一?口,忍不?住点头:“是好吃啊,你做的?” 谢眉笑了笑:“我做的,小顾总喜欢的话下次给你带一盒。” 碎屑卡在喉咙里,顾徐希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她心想,你们倒是早点说啊,给我个熊心豹子胆就算再嘴馋也不?敢吃好吧? 行了你江晚姿,别装模作样地清嗓子了,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贺小之回头看了眼江晚姿,江晚姿收回往尤映西谢眉方向瞥的余光:“怎么了?” “你们吵架了啊?”贺小之握着支胡萝卜笔,附到江晚姿耳边轻声问。 江晚姿没直言,威逼利诱贺小之陪她演戏,贺小之瘪了瘪嘴:“这么大人了,未免也太幼稚。” “偶像滤镜破碎了?” 贺小之坐了回去,声音也没压低了:“倒也不?是,以前听说你很无情很冷漠,觉得你好酷。现在也还是很无情很冷漠,不?过在女朋友面前好像要更多面化一?点。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啦,等我长大了也要演你的女一号。” 江晚姿在桌子底下给选角导演发了个红包:贺小之磕对了,演得真是好。 顾徐希听着都觉得是危险发言。 尤映西以前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来着? 谢眉:“你刚刚说想演反派,我这边有个剧本还蛮有意思的,回头发给你看?看??” 尤映西对贺小之的话像是置若罔闻,神色如常地笑了笑:“那是我的荣幸了,谢老师的剧本一向是精品,很多人……” 顾徐希额前的头发被一?阵疾风吹得飘了起来,谢眉低头品酒的功夫也是察觉好像有人影闪过似的,贺小之起哄了一?声,周围的人全都望向那两道奔向楼上的身影。 尤映西被前面的人牵着,是勉强跟得上的步伐,显得有些踉跄。 派对的范围只在别墅的一?楼,到了二楼,吵闹声都变低了。 江晚姿握着尤映西的手径直走向卧室,却没进去,在门边停下,松开了手,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谢老师?” 尤映西揉了揉手腕,低着头:“贺小之?” “我给她辅导功课而已。” “我跟谢老师聊聊剧本罢了。” 江晚姿一时气结,目光落在尤映西身上,口吻缓和了一?些:“穿这么多不?热吗?” “是有点,但是……” 江晚姿压根没想听答案似的,自顾自进了卧室,还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门关了。 尤映西看着那扇将她隔绝在外的白色门板,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况还蛮少的,江晚姿很多时候都是退让的那方,也不?会给她委屈受。 卧室里很安静,窗户隔音效果很好,一?点儿也听不见?楼下的动静,门外也没有响动。 江晚姿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她的膝盖还有点疼,那天在祠堂想了很多。有说服自己不?追究檀杏的理由,毕竟她害死了江旭冬,但也救过尤映西;却也有心里结疙瘩的原因,不?是那么好放下的。 尤映西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被踏踏实实地笼罩,突然有那么一?天破了细小的洞,透进来的冷风很快就能充盈四周,吹得她浑身发冷。 江晚姿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当安全感只系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反而会引起更大的不?安。 叮——她的手机响了。 是尤映西发过来的微信:江小姐,你寄养在外的猫已经送货上门,麻烦你查收一下。 江晚姿满腹疑问,她把手机甩在一边,将门打开,那双眼角上翘的凤眼微微呆住。 人cos的猫勉强也算猫吧。 但是寄养在外是什么鬼啊?怎么听起来我又开始渣了。 在另一个房间变装完毕的尤映西小腹平坦而紧致,两条腿长而细直,肌肤胜雪。长卷发里若隐若现泛红的耳根,还有她踩在地板上紧张得微动的脚趾,一?切都昭示着她有多不?习惯。 尤映西顶着一?张清冷的脸露出害羞无比的神态,在江晚姿灼热的目光里用手遮了遮面庞,上半身晃来晃去,腮帮鼓起,声音很轻:“就是我这只,你……签不?签收?” 她头上的猫耳也在轻轻晃,choker怎么还系了颗铃铛,这谁能忍得住?江晚姿握着细白手腕将人拽进来的时候听见叮铃铃的声音,先咬了她下巴一口。 尤映西靠着门板,头往后仰,轻哼都让人格外情动,潮湿很快涌在眼中。 人不动了,铃铛的声音也停了,但她微微仰着头,细长的黑色皮质颈饰勒着白皙纤细的脖颈,被几根明显的青色血管衬得格外不?堪一击。 江晚姿的目光顺着那处一?寸寸游走,最终停在了线条漂亮的嘴唇上,破口好了,眼下是一片水润柔软,关于那天的记忆却犹新。 -- 第275页 “我还没消气。”江晚姿说。 尤映西勾着江晚姿的脖颈:“我知道,所以我来哄你了。” 她咬字很轻,鼻息喷在江晚姿耳边,忽视了对方死盯嘴唇占有欲爆棚的危险目光,压着脖子往下,一?面亲吻一面说:“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说完了,就开始动手脱江晚姿的衣服,未遂,被人捏住了手腕。 江晚姿喉咙滑动几回,像有一?团火在心里烧,烧得她气息紊乱,倒还残存着几分理智:“你先出去,让我缓一?会儿。” “缓什么?对我发脾气也可以的。” “我就是不想……” 尤映西截住了她的话:“可以想,我都用我来哄你了。” 嫩白的指尖搭着脖子上有点像项圈的颈饰,尤映西看着分明也很心动的江晚姿,轻声说:“刻下你的名字了,我这只猫,你真的不?要吗?” 江晚姿犹在克制,目光却逡巡几回,从她轻轻晃动的白色猫耳,再下移到细窄的黑色颈饰,心不?由得软了下去:“哪里?里面吗?” “嗯,我自己刻的,你要亲自解开哦。”尤映西眼睛弯弯,更甜滋滋地喵了几声。 江晚姿蹙眉,又缓缓松开,心里直呼救命…… 她扶住尤映西的脸庞,深呼吸,还在强忍:“我会很不?温柔。” “你怎样我都喜欢。”尤映西说完便埋头,娴熟地用牙齿去解对方的衣扣,每一颗都伴随着打?着圈的逗引,抬眼看着面部肌肤轻轻颤栗的江晚姿,得逞似的轻笑。 江晚姿闭着眼,不?去被她勾诱,嘴唇微张:“五秒的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5……” “4321。”尤映西替她数完,忍不?住笑,“你好啰嗦。” 下一?秒,是门锁上的声音,以及她的腰被人揽住,江晚姿横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尤映西倒在床上,微微并拢的双腿被人用膝盖磨开,江晚姿衣衫不整地俯身下去,两手支在猫耳边:“给过你机会了。” 尤映西:“我心甘情愿的。” 她拽着江晚姿的衣角向下,听见趴在身上的人问:“明天有通告吗?” 潜台词再明白不过,看?来会很难熬,也可能会很爽。尤映西眼睫轻颤,有点害怕,自己送上门讨的罚,怎么也得迎难而上吧。 修长的手抓住床单,她咬唇,说了句可耻的话:“后天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怎么哄女朋友了吗?梦中情0·诱受限定·小尤。 下章晚七点,早点来。 第137章 、137 智能窗帘设置了固定的开关时间, 早上九点,遮光那层徐徐向两边打开,留下薄纱的内层, 熹微本弱,再经?白?色布料过滤, 洒进屋内的天光轻柔似水。 堪堪照清床下的狼藉乱象, 东西?甩得满地?都是,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垃圾桶里也装满了杂物?。 床上的两个人不是不愿醒, 是这点光亮确实?吵不醒她们。 睡得死沉, 呼吸匀长, 频率像交叠在了一起, 被清晨亮度偏弱的光晃过, 光线中微尘慢慢浮起又落下, 格外有股温馨的氛围。江晚姿一觉醒来?头尾颠倒的毛病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彻底被治好,她侧躺着, 还是如习惯那般, 将比例很好的躯体微微蜷缩起来?。 江晚姿之前贪凉在夏天简短的头发留长了很多, 为图方便,昨天索性用头绳扎起,却还是四散开来?。有一缕顺着颊边垂落,滑过尤映西?小巧的鼻尖。 痒,熟睡的人意识朦胧中避开, 下巴一缩, 还是紧紧依偎着对方。 江晚姿轻声问:“醒了?” 没声音,江晚姿瞥眼瞧,尤映西?睡得像死猪似的, 她笑了一声,忍不住用额头蹭了蹭对方。 再定睛注视其他地?方,江晚姿不由目光一凝,流露出几分疼惜,暗悔昨天缺少理智,完全失了她平日的温柔。 在那漫长的时间里,联想以前的经?验,尤映西?应该频频处于阈值边缘,快要承受不住,却像是想起了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她明知对方一再警告不要靠近还要凑过去?的,于是又将中止的话吞了回去?。 很矛盾,江晚姿那时的想法既心疼又贪婪,在对方的容许之下也果真?是不知收敛,以至于将次数破了纪录,觉得她这样真?的太讨人喜欢了。 后来?,江晚姿听?见?了几不可闻的低泣声。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少了,以至于沉浸其中无法分心的她迟疑了几秒,柔声问: “哭了?”江晚姿跪在床上的膝盖不是干燥的状态,她还在继续,只是放缓了些?。 那阵感觉过去?了以后,尤映西?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嗓音格外沙哑:“……没有。” 伴随她口吻平淡的否认,微暗的灯光中,江晚姿瞥见?了她迟缓地?眨眼,几颗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泛红的眼角没入了散在枕头上的长发里。 江晚姿难忍笑意:“哭有这么?丢脸吗?” 她吻了吻尤映西?:“正常的反应而已。” 尤映西?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就不太好,青春期那会儿?学习压力?大,又三不五时地?被精神有问题的妈妈家暴,也一直没养起来?。后来?上大学入了这行?开始健身了,体力?才慢慢转好的,但这次消耗实?在太大了。 -- 第276页 她闭上目光还有些?涣散的眼睛,却将被眼泪沾湿的睫毛平铺开来?,被对方瞧了去?。睁开眼,想瞪她,却因为水光潋滟的反而显得很可人:“你又没试过。” 可能是声音太轻了,细品下来?还有点委屈的味道。 “上次给你试了,好几回,我到不了,更难受了。”江晚姿说。 尤映西?默然了,她对自己很无语,学习好,画画好,射箭也学得快,怎么?偏偏这件事上是个笨蛋。她也不知道是该对谁眼不见?心不烦,眼睛合上了,脸也干脆别过去?了。 察觉到对方的气息靠近,用纸擦过了的干燥掌心轻揉她的脸蛋。很舒服,尤映西?配合地?凑近了些?,猫耳早就脱落到床底下了,但她现?在也跟小猫差不离,贪恋地?乖巧地?用脸庞上下轻蹭。 本以为要结束了,耳朵里却钻进了对方软言软语的请求,关于落幕的。 “……” 尤映西?很想说不好,这次的体验超过了舒服的范围,隐忍如她也快受不了了。 感觉就像做了几个小时的臀桥,腰都要断了。但睁开眼见?到江晚姿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她从十七岁就梦寐以求的这个人,一句请求过后便是一阵细密的吻,像是给她灌了一升的迷魂汤。 沉默了几秒,尤映西?低声问:“你还生气吗?” 江晚姿知道她的想法已经?开始松动,笑了一下:“不生气就不给了?” 尤映西?凑近她怀里,将半张脸埋了进去?,疲累地?合上眼,还有些?湿润的睫毛在对方的手臂上撩拨地?扫过:“给,说了今天是你做主的。” 她的口吻没有半分勉强。 “你来?之前是不是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生气?”江晚姿吻了吻她的眉心。 尤映西?:“我们第一次吵成那样,怎么?会不知道。考虑过了,但因为是你,感觉再不温柔的对待也可以忍耐,只是身体上的难受而已,我不讨厌。” 体力?不足,声带也是高负荷运作,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很沙哑,反而多了几分平时清冷如冰泉所没有的性感。 江晚姿好一会儿?没说话,被狠狠触动到了。对方实?在很会在感情上给她创造惊喜,对她的喜欢好像没有尽头,是一个永远也不会被填满的洞。 “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尤映西?睁开眼,从江晚姿的怀里往后退,顺着她的示意低头垂眼,是一直系在脖子上的颈饰。 她说:“就前两天,网购的,到得很快。” 顿了顿,又很不好意思地?将脸藏到更深处,避开江晚姿隐有笑意的视线:“网上说……可以这么?哄对象。” “穿成那样,还戴这个,你逛的是什么?不正经?的网站?” 江晚姿合理猜测,大概也猜中了,因为尤映西?没什么?力?气地?踢了她一下,像是不准她再往下说了。 “你觉得它?哄到我了吗?”江晚姿乖顺地?转了个话题,好笑地?点了点她泛红的耳朵。 尤映西?认真?想了想,瓮声瓮气地?说:“我觉得,是我哄到你了,肉偿的那种。” 江晚姿笑得愈发开怀,看着这个有些?像项圈又做得很精致的饰品,又问:“我的名字为什么?是在里面?,别人不都是刻在外面?吗?” 里面?戴着应该会磨到脖子,尤其她的皮肤太嫩,吊威亚勒出来?的伤都比别人要严重。 “外面?……咳,我……”尤映西?吞吞吐吐,耳尖红得都快要滴血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不好意思。” 她的需求其实?没有那么?大,更没有什么?奇怪的喜好,为了哄人,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江晚姿将她氧气不足的脸蛋捧了出来?,先亲了脸颊一口,又往下,吻着那条精美配饰:“很漂亮,很适合你,我只允许你在我面?前戴,不会便宜别人,所以别害羞。” “我已经?被哄好了,谢谢我的宝贝。” 尤映西?点了头,笑着与她回吻。 身上都是汗,被饰品的黑衬得愈发白?皙的颈项上也是,沾着几缕湿润的发丝,颈饰边沿被黏腻的液体也弄得有些?痒,尤映西?伸手轻轻点过那片肌肤。 她的手长得其实?很漂亮,中学时期还给画室的同学当过手模,不是江晚姿那样骨节突出的,要柔软一些?,长度与对方差不多,但因为皮层薄,青色的血管会更明显。 也不知究竟是这一幕的哪个点给了江晚姿灵感,她唇角轻轻弯起,笑容不怀好意:“为了满足我的宝贝也想听?我哭的愿望,最后这次给你上一堂新课?” “什么?……?”尤映西?依着她的目光垂眸,见?到的是那根做工精美的黑色皮质颈饰,不由呼吸滞住,有不好的预感。 江晚姿倾身过去?,将手探进颈饰里,露出一个小角,指腹摸到了凹陷下去?的刻纹,还没解开来?验证过,但很像是她的名字,背面?则感知到了对方砰砰跳动的颈部脉搏。 “牵着给自己系铃铛乖乖送上门的猫……”她的手从choker中间镂空的地?方伸了出来?,像是在暗示什么?。 下一秒,低头轻吻呼吸开始紊乱的尤映西?:“这堂课的名字是,带你了解另外的有助于多巴胺释放的方式,感兴趣吗?” -- 第277页 …… choker不仅前面?有镂空,后面?也有。 灯光被调得更暗了,尤映西?做着几乎是反过来?的臀桥,撑着床的手又去?撑床板,撑了床板又觉得还是无法缓解,变来?变去?,只觉得自己像喝醉了似的,支配四肢都成了难题。 一晃一晃,尤映西?近乎脱力?,往后的那股力?道时强时弱,铃铛的声音也时大时小。除了颈饰本身,其他部件都可拆卸,尤映西?是觉得这枚铃铛小巧别致才系上的,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被这恼人的声音无限逼近小猫。 又往前倾,又一声,叮铃铃。 尤映西?想办法稳住了身形:“……呜嗯……” 不知怎么?,声音浑然不似她素日里的平静清冽,像是别人发出来?的。 她窘迫地?埋低了头,好像不愿面?对这样的自己。微卷的长发垂落到两侧,露出本该雪白?现?已红透的耳垂,以及纤细雪白?而显得脆弱的后颈。 …… 强忍许久,这次出声时终于带了哭腔:“江晚姿……” 江晚姿轻喘着气:“嗯?” “……我不要……不要学了。”尤映西?哽咽着,脖颈微红地?咳嗽起来?,一向情绪内敛的她难得有些?激动。 竟然是真?的想学吗?到底是有多嫌弃自己这方面?笨啊。 江晚姿被她逗得噗嗤一笑,听?见?咳嗽声也很心疼,松开了手,几步过去?,将瘫软的人紧拥入怀。江晚姿用纸擦了擦她的眼泪:“不学就不学,不要这么?可爱,我会又想要的。” 尤映西?轻咬嘴唇,得了安慰,她的唇角慢慢恢复成平时紧绷的模样,眉头皱着,像是很想不通:“我忍着不哭是可爱,哭也是可爱,怎么?都是你说了算,明明是你每时每刻都想要。” 江晚姿的下巴抵在她头上,认同地?点了点:“对,因为你每时每刻都可爱。” 腰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下,江晚姿握住尤映西?要收回去?的手,亲吻她柔软温热的掌心:“我说的是实?话。” 怎么?会有这么?好这么?傻的人,其实?那天很难说清楚到底谁对谁错,但尤映西?为了哄她好像什么?事都能做,就连这样的事也是底线一再放低。 她与她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江晚姿自认感情会在岁月里日渐消磨,尤映西?的感情却是年长日久,熬成一碗暖人肺腑的浓汤。 江晚姿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改变了很多,她们的余生都会有彼此互相久伴。 轰趴的场子有几个姐妹帮忙收拾,江晚姿没什么?不放心的,她伸长了没被尤映西?压到的那只手,怕吵醒对方,将动作放柔,拿过柜子上的手机,点进短信。 距离吕一一事件结束已有一段时间,江晚姿发过去?问X危机是否解除的短信却至今无人回复。 这让她很难心安,总觉得还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会发生似的。如果X真?的是她,那么?“江晚姿”在另一个时空是不是遭遇了意外,以至于这么?久没能取得联系。 对我又会不会产生影响呢? 尤映西?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还是被秦颂的电话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一大段话只听?得见?定妆两个字,不得已打断对方:“颂姐,我现?在还有点晕,你要不给我发消息吧。” 声音的沙哑将她自己也吓到了,秦颂也是愣了数秒,顿悟之后,恨铁不成钢地?说:“白?日宣淫!” “没,我……” 这要怎么?解释啊,好吧,好像昨天开干的时候天也确实?没黑。 倒不用解释,秦颂那火爆脾气,已经?嘟嘟嘟了。 过了一会儿?发了条微信过来?,应该还是语音转文字,顿句顿得有点奇怪,懒得跟这不争气的半个女儿?说话似的。大意是《朝天阙》过两天定妆,你注意饮食清淡不要熬夜,免得那天浮肿影响妆效。 秦颂又发来?一条:对了,你跟檀杏有一个五大杂志的双人封面?,要去?日本出外景,就下周的事,机票我让澹澹给你订好了。照你这样是缓过来?了?那我开启压榨模式了哈。 尤映西?一动不动了好久,终于还是回了个好字。 肆意的一夜,两个人也在你来?我往中解开了心结,都是不想让对方为难的各退一步。 尤映西?把决定的权利给了江晚姿,比起自己,她更有资格处理这件事。 有恨,有同病相怜,有不该有的心疼,也有明白?檀杏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以后的吃惊与茫然……诸多情绪盘绕,不管是什么?,都注定了没法轻易放下这个人。 作为江旭冬的妻子,谢茹更有知情权,江晚姿应该也会如实?告知,如果谢茹要讨回公道,尤映西?会为檀杏找最好的律师,争取能减到最轻的刑罚。 假使出狱以后对方的后半生穷困潦倒,她也会陪伴跟照顾,但无论?什么?,都只是出于姐姐的身份。 至于她的妈妈…… 也许,对这个痛苦了大半生的女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更何况,她与檀杏本来?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江晚姿却说我不追究了,毕竟她救过你,嫂子那里我也已经?沟通过了,取得了她的谅解。尤映西?有些?没想到会这样,又被对方为了自己而退让触动,也更感到愧疚,不知该如何去?补偿。 -- 第278页 沉默一会儿?,尤映西?说我想哪天再去?见?见?小哥,江晚姿点头,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她也反握,彼此握得紧紧的。 枕边没人,尤映西?下床的时候腿软得差点跌倒,江晚姿在给浴缸放水,听?见?动静便疾步走了出来?。 尤映西?随便从衣柜里翻了件长款衬衫穿着,衣料遮住了一半的屁|股,她见?到来?人,碎步变止步,停在了衣柜边。眼神的困顿慢慢散去?,聚焦成羞涩的一缕目光,投向江晚姿。 江晚姿装作失忆,记不起自己的坏,手臂交叉倚着柜门,轻轻笑:“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的衣袖捋到手肘,露出线条紧致有力?的小臂,在尤映西?走到自己跟前时,略略弯腰,对方默契地?配合,脚离地?,搂脖子。尤映西?被江晚姿还有些?湿润的手抱住,整个人就黏在她身上了。 腿软也没关系,反正不用走了。 “你明知故问。”尤映西?往江晚姿的侧颈吹气。 江晚姿被痒得笑了一声:“我看你明明很喜欢啊。” 尤映西?腾出手来?捏她耳朵:“你还来??” “噗,不敢不敢。”江晚姿抱着她向浴室走去?,“浴缸的水放好了,你洗个澡,我点了外卖,应该就快到了,是竹笋炖鸡,我用卡式炉慢慢煨着等你一起吃。” 江晚姿:“我觉得你好像又瘦了,待会儿?多吃点。” 尤映西?:“都快进组了,胖了不上相。” “你最胖也就是演崔醒的时候吧?美得要死怎么?不上相了?” “啊?那都是江导的功劳,谁让我是她的女主角呢。” “嘴这么?甜?给我亲一下。” “没刷牙……” “不管。” 《朝天阙》是一部架空的权谋剧,原著就是大女主,窦如翡是权臣之后,受谋反的父兄牵连沦为阶下囚,从小生长于永巷。后得父亲的同僚恩惠,拜师学艺,又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野心勃勃却郁郁不得志的四殿下叶绪舟。 女主男配都是美强惨人设,坏也坏在一堆了,不过结局是夺嫡失败,叶绪舟饮鸩自尽,窦如翡又回到了永巷,在饥寒交迫的雪天旧病复发。 直到她病死,作为曾经?的七殿下如今的新君,叶观舟自那堆遗物?中理出一方罗帕,才知道当初一见?倾心之人并非被窦如翡设计害死的容琢,而是窦如翡。 剧情跨越的时间线很长,原著都有上中下三部,经?编剧缩减备案也还是五十集。 定妆都分了好几个阶段,永巷的宫女装,圆领男装,后妃礼服,囚衣……还分成冬天夏天的,粗略算下来?也有几十套,估计到时候网友每集都在数衣服。 窦如翡生于永巷长于永巷,落下很多病根,小说里就是个病美人,还有点疯。 所以妆容有浓到极致的妖艳,也有病态的淡妆。 尤映西?也是与导演聊了才知道,如果她不出演的话,顺位第二的备选就是檀杏。 她听?了还点点头,是蛮适合的。 导演:“不过发过去?的试镜邀约她那边答应了却不来?,啧,现?在年轻这一代守艺德的还是少。” 尤映西?低头翻了翻微信,点进与檀杏的聊天界面?,凝视了屏幕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又退出去?,改为询问左佳檀杏的近况。 左佳晚了几个小时回的消息:二杏没什么?事,就是前几天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已经?好了。 身体不舒服? 怎么?个不舒服? 尤映西?下意识蹙眉,想打电话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住了。 出国那天当面?聊聊吧。 江晚姿带着剧组去?了临绥县,当地?下大雪,气温没有藏区那么?低,但尤映西?还是让小舟装了一行?李箱的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简短的开机仪式之后,演员各就各位,江晚姿在导演椅上稳稳坐着,看着监视器的画面?,握着对讲机,沉声说:“action——” 她化着淡妆,涂了橘色口红的嘴唇张合着,给第一天入戏困难的演员讲戏,休息的时候会加入打雪仗的混战里。入了夜,山区温度骤降,棚内有取暖设备到还好,冷的是外面?的演员,蔺咏与贺小之饰演的母女正商量着要将尸体埋在哪里。 漆黑的夜,鹅毛大雪漫天飞舞,远处是灯火人家,脚下是空寂的山谷。这一铲子一铲子埋下去?的到底是人还是鬼,很难说清。 这一条终于过了,贺小之哆嗦着走进棚里,只见?白?天还嘻嘻哈哈的导演一脸焦虑地?握着手机。 贺小之凑到她旁边坐下:“怎么?了?” “电话为什么?打不通?”江晚姿自言自语,正准备拨给秦颂,秦颂的名字先在屏幕上跃动了。 吵吵嚷嚷的背景音,像是在人很多的场合,依稀还有惊魂未定的尖叫声与哭声。 江晚姿的心似被紧紧揪着,她坐不住,倏地?站起来?,听?见?秦颂在那头发火:“愣什么?愣?报警啊!妈的!” “怎么?了?”江晚姿喉咙发干,预感到了不好的事。 秦颂语速很快,告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西?西?在机场出事了,被带走了,檀杏是疯了不成,她到底要干嘛啊?!不是姐妹吗?!” 江晚姿的脑子嗡嗡的,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到了地?上。 -- 第279页 媒体的速度也很快,贺小之刷到配了现?场图的新闻,卧|槽了一声:“受伤了?好多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肥的一章,其实相当于两章,最后一个高潮来啦,嘻嘻,明天见~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138 尤映西是在一阵剧痛中醒转的, 她眉头深深蹙起,慢慢有了意识,腹部的刺痛感愈加清晰。因为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便下意识地动了动,果然?, 手脚动不了, 牵动的只有刀伤,痛得她头往后仰, 倒吸了几口冷气。 嘴倒是没被静电胶布之类的封住, 想来?这个地方应该人?迹罕至, 对方根本不怕她出声。 像是在烂尾楼里, 因为没有灯, 冬天的夜色又很黑, 仅凭墙上四四方方的留空难以照进帮助视物的光。尤映西的双手被铐在锈迹斑驳的铁管上, 腿被并起来?用麻绳紧紧缠了几道,她现在就跟等?待下锅清蒸的大螃蟹差不多, 挣扎也是徒劳。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白色毛衣有一块是当?时立马就被涌出来?的鲜血浸湿了的, 昏暗中也能瞧见颜色的深浅不同。 尤映西察觉出伤口的疼应该是上了伤药的缘故,偶尔会有类似于酒精灼烧的感觉,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檀杏还不想要她的命。 应杂志方的要求,尤映西与檀杏同车抵达机场, 本来?是要营业一番的, 可惜在粉丝的欢呼呐喊之中,发生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以至于大半夜整个网络沸腾的一幕。 檀杏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人?, 尤映西当?时还在给粉丝签名?,说说笑笑的,余光间利刃一闪,腹部就倏地被身边的人?刺了一刀。杏色的大衣,白色的毛衣,血很快就浸了出来?,是刺目的红,檀杏横着还在滴血的□□比着尤映西细嫩的脖子:“跟我走。” 尤映西捂着腹部,也不知道伤口深不深,她的掌心一片湿润,堵都堵不住似的。尤映西脸色苍白地随着檀杏往后退,路灯的光束照在血色渐褪的脸上,她低头笑了一下,有些无奈。 该设防的,却还是像以前那样并肩走,放松警惕。 是真的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围在前面的粉丝尖叫着散开,后面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跟着往外跑,场面乱得不行。卞芝兰好歹是个练家子,一个箭步上去夺刀,秦颂跟巫澹澹懵逼了半分钟左右,没什么本事也硬着头皮追。 你有刀怎么了,我们?兰兰峨眉山苦学武术十载,不说以一敌十,以一敌一总没问题……巫澹澹的内心戏被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匪徒截断,她能伸能屈,立马鞠躬喊大佬,卞芝兰那边也是被几个人?困住了。 檀杏完全?是蓄意良久有备而来?,带着脚步踉跄的尤映西坐上汽车,喷了一脸尾气连车带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那些匪徒也无心伤人?,跑的跑,飚机车的飚机车,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 整个事件从开始到结束五分钟都不到,现场的媒体素材也没几张,再说了,这又不像尤映西之前跟李越跟吕一一,连个起因都没有,写个屁的稿子啊? 尤映西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上车不久便因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就是在烂尾楼里。 不饿不困也不渴,就是有点痛,所以脑子还能正常运转。 没杀她不算什么好事,是要拿她当?鱼饵钓人?过来?吧。 钓谁? 江晚姿吗? …… 正这么想着,耳边响起了脚步声,在空旷的安静的环境里踢踏踢踏,像是踩在了心里,引来?令人?汗毛直立的惶然?,声音大得有些刺耳。 斜射进一束光,对着尤映西上下左右晃了晃,她忍着强光的不适,见到檀杏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 “醒了啊?你没我想象中那么脆弱嘛。”檀杏说,“也对,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你们?我们?,尤映西听得云里雾里,她的脚边有双沾了很多灰的马丁靴停下。檀杏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盏梨形灯泡,应该是蓄电池的,物尽其用,麻绳除了绑人?还能用来?吊灯泡。 刚吊好,还带着惯性?,悬在尤映西的头顶一晃一晃,她向?上瞄了一眼?,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船,晕眩得想吐,不由低下了头逃避光源,紧紧闭眼?。 地上很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还有大约施工时留下来?的废渣。檀杏不嫌弃,踢走了几根膨胀螺丝,隔了几步远与尤映西面对面坐着,她还是将要登机时的那套衣服,黑色皮质外套与白色牛仔外套的叠穿,里面是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 深蓝色的牛仔裤膝盖有两个破洞,她一条腿立着,一条腿盘着,露出了靴子往上的一小寸小腿。 被蓝白色的针织毛线帽压住的刘海盖住了眉毛,那双与尤映西相似的眼?睛露出孩子气的笑意:“为什么闭眼?啊?你不喜欢吗?” “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怕黑才带过来?的呢。” 说得很善解人?意似的,尤映西忍不住要翻白眼?。 檀杏这身其实偏甜酷,散落的半长发夹着白色的编发,一缕隔着一缕,很跳脱,但她的长相就像化不开的墨汁似的,每一个五官的起点与终点都顿在了最阴郁的位置上。 -- 第280页 此时此刻劣质的光源中尤其明显,她望着半空发出轻微呲呲声的灯泡,眼?里闪现的光也像是套着枷锁,飞到一半又下落,跌回眼?眶,成了蒙尘的念想。 “她叫你什么?哦,姐,我也这么叫过,好一阵没回来?了,忘了。”檀杏将两条腿都立着,下巴抵在膝盖上,以一种很难分辨到底含着什么情绪的目光看?着尤映西。 歪着头,又像是不想看?她,笑了笑:“他们?都以为我喜欢男的,没有,我乱说的。就好奇怪你知道吧,好像到了二十多岁不喜欢个人?就不正常似的。” 檀杏耸了耸肩:“喜欢的性?别不对也不正常,到底是谁规定?了怎样是正常啊?这人?也该死?。” “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人?类有什么好喜欢的。”檀杏用手在地上涂涂画画,“对她也不是喜欢。” 像是要说给谁听,也许那个人?曾向?还反驳过她,所以又倔强地强调:“不是,才不是。” 尤映西一开始完全?不知道檀杏在说什么,慢慢地,好像理?解了一点点。她找了个最舒服最不会压到伤口的姿势,做好了听这人?絮絮叨叨大半天的准备。 真的是话很多。 檀杏低头去吹,尘土飞起,她眯眼?,满意地见到那三个字笔画变得断续。 “只要我不说,就永远不是喜欢,她不知道,别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尤映西:“喜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檀杏很不屑这个问题,嘲讽地笑了一声:“死?了还知道个屁。” 尤映西既困惑又震惊,她张口,又闭上。 冷风在呜呜地呼号,从四面八方汇成一股,吹得两人?之间飞沙乱舞,旋升至半空,像是一段不可跨越的深沟。 “我跟她没有糖的关系,就是……”檀杏思索了一会儿,像是觉得某个词烫嘴似的,“朋友而已。” “她陪我出门会检查我有没有带墨镜或者隐形眼?镜,如果两个人?都忘了她就会给我买一顶帽子,或者用手帮我遮住太阳光。所以我帽子可多了,一半都是她买的。” “从宿舍到教学楼走路的话有点远,她只要有空都会骑车载我,我向?常故意耽误时间,买了早餐又忘了拿伞,或者选个包子馅儿纠结半天,她只会催促几声‘快点吧’,不生气也不骂我。我到了教室又从后门溜出来?,跑到她上课的地方,她迟到了,弯腰给老师道歉。” “我躲在门边偷偷地笑,觉得她这样牺牲了一些东西才算是足够对我好。” 檀杏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她当?然?要对我好了,她妈欠的我,她作为女儿,付出再多也是应该的。” “我不会感动,我只是开心,不是因为她才开心,而是因为她围着我转才开心。”她紧紧地环抱住双臂,自己给自己取暖。 很像。 真的很像。 除了没有糖,没有墨镜以及不为所知的内心独白以外,都是她跟檀杏向?历过的。不过她那时并不是因为欠了檀杏才对檀杏好,而是被对方软磨硬泡放下心结,出于姐姐身份的使?然?。 X,平行时空,还有之前江晚姿怀疑过的那些蛛丝马迹……尤映西太迫切于知道答案了,所以她蓦地打断了檀杏的回忆,斟酌地问道:“你会折星星吗?” 檀杏呵呵一笑:“都说了,没有糖的关系。” “……你不是她。” “就像你也不是她一样啊。” 也就是说,我眼?前的这个檀杏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檀杏,那二杏呢?二杏去了哪里?最后那次见面是真相大白的那天…… 难道她早就知道穿来?穿去的这回事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她会不会出事了? 尤映西对疼痛的感知在这一刻被无数的疑问与急切的关心所覆盖,她挣得手铐砸在管子上砰砰作响,湿发黏在鬓边,却也不是求饶的口吻:“你是另一个时空来?的吧?你把她弄到哪去了?伤害我可以,你不要伤害她!” “她?她是谁啊?”檀杏站了起来?,一缕幽魂似的,轻飘飘地朝低喘着气疼得要晕过去了的尤映西走过去。 影子随着她走近,盖在尤映西脸上,檀杏蹲了下来?,听见对方的回答:“我妹妹……呃啊——” 檀杏狠狠地压着尤映西的伤口,还残忍地碾了碾,止住了的血又汨汨流出,音色类似的惨叫让她迟疑,比预想的更早地终止了施虐。她捏住尤映西的下巴,威胁说:“别顶着这张脸叫我妹妹关心别人?,真的很烦。” 一秒就松开,苍白的肤色上留下两道血痕。 豆大的汗珠从尤映西的额头上冒出来?,她觉得这人?简直是神向?病,使?不上力,缓了好一会儿才气若游丝地怼道:“我……呃……喊的又不是你。” “哦,那她也不喜欢听。” 檀杏想起她的问题,无所顾忌地解释:“宇宙中有无数个平行时空,我跟你的这个关联性?很大很大,所以才会有改变的可能。我既然?来?到了这儿,她当?然?是去了我那边,穿越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身体方面的,情绪、健康、思维……都有可能,因为还在试验阶段,所以我也没法告诉你具体是什么。” 笨,真的是笨。 根本就不是吕一一,是另一个时空的檀杏。 -- 第281页 尤映西脸色煞白,眼?睛也像没有力气睁开了似的,说话声音都很轻:“是你杀了那边的尤映西?” 檀杏手上还有血迹,她嗅了嗅,被这么一问,忽然?顿住,过了一会儿又低头:“我说过,我只要她围着我一个人?转就够了。” “就为了这个要杀她?”尤映西没法理?解。 檀杏的头发垂落下来?,梨形灯泡在她身后散发着橘黄的光,面孔没有变得太模糊,所以尤映西其实能察觉些微的悔意,很轻很淡,随着她往下的叙述,都让人?疑心是不是错觉。 “她再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对别人?好,围着别人?转,她让我痛苦了,我不开心了。我杀了她,关于她的记忆就全?是以前的了,就我跟她,不好吗?” 尤映西低低地骂了声:“变态。” “变态?呵呵,你以为你那个妹妹好到哪儿去了?她当?年制造那起意外是想杀了你妈,也是想杀了江晚姿。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平行时空嘛,都说了关联性?很大,再加上这个试验,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也逃不开。” 在檀杏太过沉浸的叙述中,尤映西的注意力却分散了,目光落在对方身后,停顿了几秒,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突然?用自己的臆测刺激对方:“你杀了她应该很后悔吧?这个试验也会对你造成伤害,你还是来?到了这边,很想她吧?” 檀杏先是僵住,再是眼?圈通红地掐着尤映西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怒吼道:“你放屁!我不后悔!不想她!” 那天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高楼上的风也像现在似的吹得头发都在动,她逼问她,抱住她,又推开她,看?着她在眼?前似枯叶翩然?坠楼。什么都慢一拍,相遇是这样,依赖是这样,住进她心里是这样,连当?时伸出去只捞得到空气的手也是这样。 回神时,尤映西已晕了过去。 檀杏松开手,没收回来?,而是停在半空做了个虚握的动作,她兀自低头喃喃自语:“我不后悔,不想她,我的人?生没有认错两个字,没有的。” 她的神智好像有些不太清楚了,也没管尤映西到底还听不听得见,拿起装了太空卡的手机,将背熟的号码输入,又像才想起来?似的,数字一个个删除: “对了,江晚姿是从临绥赶回来?是吧?没飞机,有高铁吗?没事,我等?她,我来?帮你妹妹这个忙。就算这次帮不上忙,以后她也不能再在阳光底下走了,我做的事情她迟早也会做的,毕竟我已向?把她的名?声弄烂逼她上了绝路,她回不去了。” 话音刚落,檀杏后颈被人?肘击,半个字也没留下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杏的成分:70%的疯+30%的病娇 二杏的成分:70%的病娇+30%的疯 第139章 、139 酒见?从机场一路驱车跟过来, 因为?怕被檀杏发现?,距离压得不远不近,途中还差点跟丢了?。檀杏明显是精心预谋, 下了?机场高速以后专走偏僻的小道,也不像随便选的, 她的车速在岔路口?偶尔会慢下来, 很可能事先规划过路线图。 还换过几?次车,每换一次, 之前的那?辆都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开, 最后抵达烂尾楼的是一辆没有车牌而且车型是爆款的越野。 当时走的那?条路就像荒郊野岭似的, 酒见?有一个瞬间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要杀人抛尸, 连路灯都没有, 四周黑黢黢的, 车灯晃过去都很显眼。所以酒见?将车速压得更慢了?, 她听着车轮时不时碾过碎石杂草的声音,紧张得手心发汗。 等到了?地方, 酒见?将车停在了?圮废的水泥墙背后, 杂草都长了?半人高, 很好地藏住了?黑色的汽车。 她没敢立马闯进?烂尾楼,一直在外伺机,直到那?栋盖到一半顶都没封的楼里有微弱的灯光亮起,这才屏息凝神地蹑步而往。 照檀杏之前的说法,只要弄晕了?她就有很大?的概率完成身体的对调。酒见?去咨询了?学防身术的朋友, 向他们求教?, 知道怎样尽量不对身体造成伤害又能使?对方失去意识。 酒见?的目的很简单,唤醒檀杏,顺便救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就算檀杏回来了?,也会背负着故意伤人以及绑架的罪名,要判刑,要坐牢,CHIC的官微的底下已?经有很多人吵着要么演唱会退票要么檀杏退团,退团倒没什么,本来也要解散了?,只是她的事业必将毁于一旦…… 解释也解释不清的,网友怎么可能相信平行时空A与B对穿,B去了?A的时空犯罪啊? 网上早就传开了?,当时不仅有媒体在,还有很多粉丝以及群众,知道的,不知道的,口?耳相传,再被有心之人煽风点火,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豆瓣的高楼都盖了?几?十页,像是有人故意放料,连古早的照片都有。尤映西的粉丝一边收图一边狂骂:卧槽这tm是变态吗?跟踪狂啊?画室商场奶茶店,怎么哪都有你?! 楼主主要是发图,很少打字,跟帖里也只回复了?这条,是一个点赞的表情,好像变态这两个字取悦了?她似的。 大?部分是尤映西十七八岁时候的照片,很多张穿着蓝白校服的,最后收尾的是一笔转账记录,收款方经过网友比对,确认是当初爆料江晚姿与郑令原出入亨纳斯大?厦疑似复合的那?家媒体。 -- 第282页 文字信息少得可怜,全靠脑补,但结合之前被认为?是无厘头的爆料:檀杏与万晟的顾徐希有□□交易,是为?了?出演《足下之舟》,还有檀杏在李越的车下舍命救人以及无缘无故的绑架,很难不让人往复杂的感情纠缠方面?去想。 这个时候又冒出一些声音来,说这不能吧,檀杏跟尤映西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欸,骗你们干嘛,知道的人很少,好像是檀杏不让外传,尤映西也随便她了?…… 要真?是这样,岂止是纠缠,简直是背离了?伦理纲常好吧。 所以《足下之舟》其实?可以当做骨科女同片的代餐?嘶,不会要被下架吧?我要充会员看网络版了?。 放在小说影视剧动漫番里觉得好嗑,要是现?实?中这样真?的很恶心,我想到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有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我,头皮都要炸了?! 这个楼主到底是谁?檀杏这么疯这么病娇的吗,太贴她那?张厌世脸了?,顶锅盖说真?的有点带感。 可不可能就是她自己爆的啊,毕竟这么多料,不是非常亲近的人也做不到吧? 夜晚的气温很低,车窗降下来只是为?了?吹吹风,冷静冷静。 酒见?望着被安稳放在副驾上陷入晕厥的檀杏,明明很熟悉的一张脸,现?在却?像被大?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 你说得对,你习惯了?一个人,不希望别人走进?你的世界里,也不需要别人了?解你。 因为?背面?的那?个你就像肥沃土壤底下腐烂的根,贪婪地汲取所有属于或不属于自己的养分,要以本来要被淘汰的那?颗芽胚破土而出,吸收空气与阳光,长得跟其他的花一样好,甚至还要更加娇艳。 不堪,肮脏,偏执又疯狂。 那?又怎样,我还是喜欢你啊。 酒见?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了?几?下,在思考该拿尤映西怎么办。 檀杏前期的那?些手段充其量就是障眼法,警方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早一天或是晚一天而已?。救尤映西必然?会伴随着地点的败露,她来得及将檀杏带走吗? 人都是有偏私的,就像檀杏在她与尤映西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就算带走了?,去哪儿呢? 回日本?那?我就不能再唱歌了?吧,我们录的那?首合唱还没来得及唱给所有人听呢,解散演唱会……啊,上次是鱼莲分享的帖子吗,闲得没事算什么星盘啊,真?的不能好聚好散了?? 酒见?坐回身子,准备发动汽车引擎。 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尤映西腹部的伤她也重?新处理过了?,血止住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唔……” 酒见?的车钥匙扭到一半,突然?被人握住手腕反绞手臂,用细细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缠往后背,她想转头,后颈却?被钳住死死抵在了?方向盘上。 车上除了?她就只有另外一个人。 酒见?着急地喊:“二杏,是我……” “我知道是你,CHIC的队长嘛。”檀杏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口?吻很冰冷,“是她告诉你晕了?就可以对穿的?” 昏暗中,她嘲弄地笑了?一声:“天真?,我被她塞回去那?么一次,早就改进?了?方法。” 说罢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一个肘击,酒见?嘴张开,什么也来不及说,晕了?过去。 檀杏打开车门,冬天的燕京总是很干燥,杂草踩起来是根茎碎开的脆响,她走了?很远,一直到停在烂尾楼前被弃置的水泥砖遮了?一半的越野车旁。 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又开后备箱,前前后后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拿着一捆麻绳回到酒见?的车上。 尼龙扎带很细,手腕并拢往后捆束,人又是往前倾的,作用力的互相拉扯之下,随便动一动都会勒出红痕。 檀杏用刀子将细带割开,单脚踩在车门边,俯身过去,伸手将人事不省的酒见?抱到怀里,平躺着放进?车后座。 手腕并起用麻绳缠了?几?道,另一端系在了?车顶的扶手上,脚也是同样的处理。 做完这些,檀杏将车窗依次合上,只有驾驶座的那?扇留了?一条缝,用作透气。 她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去。 酒见?的手机刚才落在了?座椅上,檀杏拿起来,解了?锁,点开某个软件,退出账号,又登陆…… 忙忙碌碌,再进?烂尾楼时,远处的天边已?慢慢浮白。 台阶连腻子都没刷,凹凸不平的,还有细碎的沙粒,檀杏将挑挑拣拣装了?一袋的吃的喝的扔在地上,坐了?下来。衣裤上都是灰,她鼻头也沾了?一点,盖去了?那?颗细细小小的痣。 没有镜子,也不用镜子。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从四四方方的留窗望出去,天空的颜色是淡淡的钴蓝,泛着一点点白,很快就要天亮了?。 身后门洞内,梨形灯泡不知疲倦地散发着微光,蓄电池不是很耐久,光亮比以前弱很多了?,但好过没有光明。 施工到一半的楼道,扶手与护栏还没装,檀杏低头往下看,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她又有那?么几?秒钟觉得像是自己的归宿。 除了?前方与背后,她所处的位置被自然?光与人为?光夹在中间,黑乎乎的,面?孔也变得模糊。 -- 第283页 檀杏给江晚姿发了?条短信,发完便坐着发呆。 过了?不知多久,檀杏听见?有人在轻声□□,她如梦方醒,倏地起身,拎着塑料袋的手却?顿住。 只见?外面?飞舞着细小的雪粒,一颗又一颗,好像白糖一样随风飘散,飘着飘着,仿佛一眼将时光望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尤映西醒来时发觉她被换了?个铐法,从背后双手反铐变成了?正面?单手铐,舒服了?很多,脚上的麻绳也被解开了?。手臂酸痛无力,头昏脑涨,她现?在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更痛,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这么一折腾感觉半条命都快没了?。 “吃东西吧。”檀杏还是像尊石像似的坐在对面?,朝她甩过去一个面?包。 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在我晕倒之前酒见?不是已?经…… 檀杏:“被我绑在车上了?,你别妄想着她救你了?,在江晚姿赶到之前,填饱肚子吧先。” 她手里拿着方便面?,也不怕噎着,干啃着吃,见?尤映西没动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笑了?一声:“怎么?你想吃别的?你知道这儿离城里有多远吗?外卖都要加钱跑腿送,更别说……” “无论哪个时空,你都是话痨吗?”尤映西忍不住吐槽。 檀杏一脸吃瘪的模样,歪过头,不说话。 好不容易够到面?包,单手肯定打不开,用嘴咬也好像使?不上力似的,她一边尝试一边说:“我是真?的没力气,你……” 面?包被走过来的檀杏拿过去了?,不仅打开了?包装,还体贴地撕成小块小块的,喂给尤映西吃。 尤映西想起这人冷漠残暴的面?孔,都要怀疑面?包里是不是有毒。 檀杏单手拿着面?包块,单手撑着脸,笑道:“别误会,一来你现?在还有用,二来你顶着这张脸,我虐待你你以为?我不心痛吗?” 你照照镜子好吧?虐待顶着这张脸的我,你笑得不要太开心。 尤映西将她当成疯子,冷笑了?一声:“那?谢谢你了?。” 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吃,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檀杏的电话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140 “你一个人来, 我只要见到有别?人一起,不管是谁,我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临绥县没有飞机场也没有高铁站, 因为下?大?雪,高速那边也不是很通畅。江晚姿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规划了备选的几?条线路, 私人飞机不是想飞就能飞, 得申请,也想过高速会不会封路, 坐高铁要不要转车, 会花多长时间…… 紧赶慢赶,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回到了燕京。 秦颂靠在窗边, 正与警方?联系。 卞芝兰到现在都还很内疚:“都怪我学艺不精, 反应又慢, 辜负了你们对我的信任。” 巫澹澹听见她?的哭腔, 心疼死了:“不能这么说,熟人作案, 我们也没想到的, 这谁防得住啊?” 因为很怕自?己逆言灵, 巫澹澹从事发到现在都不敢轻易张口说话,这句安慰是她?说过最长的一句。 江晚姿一夜没合眼?,温棠棠闻讯而来,见到她?的脸色都有点被吓到了:“堂姐……” 天已经亮了,灯却还开着, 估计是没人想起来要去关。江晚姿靠坐在沙发上, 冲温棠棠点了一下?头,笑得很勉强。 跨越几?个城市,从黑夜到白天, 她?在不知疲累的奔波中被自?己假想的最可怕的后果击溃,盛气凌人好像只剩下?一个空壳,是她?天生就长得硬朗锋利的眉眼?,也是她?此时此刻沉声与对方?做的谈判: “我可以去,你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温棠棠蹲在江晚姿的身旁,有些担忧地?攥住了她?握成?拳状的手。屋子?里的人或坐或站,一致的是愁云遍布,气压很低,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大?家都在这一刻安静了,焦急地?等待着那头的回应。 檀杏:“好啊,让你听听呗,她?好好活着呢。来,说话。” 嘶啦——应该是静电胶带被扯开的声音,伴随着尤映西吃疼的低呼,温棠棠明显地?察觉到江晚姿的手在抑制不住地?发颤。 “江晚姿,你要是过来我们就分手,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 尤映西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中气十足,只是听起来罢了。现场的照片里,血流了一地?,体质本来就很一般的人,又是这么冷的天,她?现在一定很虚弱,很需要我。 虽然是威胁的话,但是江晚姿的眼?中好像重新?被注入了光芒似的,她?满不在乎,轻笑道:“不用等我过来了,尤小姐,我们现在就分手。上次是你甩了我,这次我甩你,公平吧?” 尤映西急得都快哭了:“你……” 她?没说完的话被唔唔唔的声音取代,檀杏在那头吩咐江晚姿:“你现在就开车出去,随便转,想去哪儿去哪儿,等我开心了我就给你发路线图。” 江晚姿神?色平静:“好。” 一个人去,还要开车。小舟坚决反对:“姐,你自?己去也太危险了,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埋伏,你的腿能不能开车你心里没数吗?别?逞强好不好?” 江晚姿听不见似的,冲她?伸手:“车钥匙。” -- 第284页 小舟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眼?眶通红地?低头:“没带。” 江晚姿没逼她?,忽略了众人欲言又止神?色各异的脸,从树杈衣架上取下?焦糖色大?衣,一边套在长款深灰西装的外面,一边往外走?,脚步都很快。 秦颂喊了一下?她?:“江晚姿……” 门已经关上了。 下?一秒,温棠棠将门打开,追了出去。 江晚姿步入电梯,轿厢门合上的刹那,温棠棠也恰好赶到。 两?人都在电梯里,数字慢慢往下?降,江晚姿说:“你也是来劝我的?” “没,我送车钥匙给你。”温棠棠将那一串东西递给她?,取消了一楼,改成?负一楼。 江晚姿觉得意外,隔了半晌又觉得不是很意外。 温棠棠好像就是这样的人,她?做事情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在准则的底线之内又能设身处地?理解别?人的立场。认同就并肩作战,不认同也不会试着说服对方?。 并非井水不犯河水的旁观,而是求同存异的尊重。 地?下?车库很冷清,江晚姿嘀了一下?车,对温棠棠说:“本来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你都跟过来了就顺便说一下?吧,我妈这几?年身体没那么好了……” “……还有我嫂子?,孤儿寡母的我很难放心……” 她?不是喜欢啰嗦的人,这次却说了很多,收尾的时候揉了揉温棠棠的头发:“你也是,原来的那一家子?再管你要钱,说什么都不要给了。我听说过好几?次,都闹到公司里了,肯定被我妈罚了吧?她?最见不得优柔寡断的处理方?式。” “记住,你叫温棠棠,不是江棠棠。”江晚姿拥抱了一下?她?,“父母跟家庭没法选,但是人生是自?己的,哪里有光就要靠向哪里。棠棠,再把这个累赘甩下?,你也是我的偶像了。” 被戳到最柔软的心窝,温棠棠情不自?禁地?流泪,又别?扭地?要挣开:“姐,你能这么抱我吗?” 江晚姿覆在她?背上的手顿了顿,好像是抱得稍微有点紧。 “能啊,毕竟刚才都分手了,她?管不了我。” 说是这么说,松手也很快。 温棠棠破涕为笑,揶揄道:“耙耳朵。” 江晚姿:“……” 没再多言,江晚姿转过身,走?向了亮着灯的那辆车:“棠棠,你先回去吧,我去追我的那道光了。” 她?自?顾自?地?向前走?,给温棠棠留下?了一个甩甩手的背影。长大?衣配长西装,穿在比例不好的人身上就是灾难。她?又高又瘦,用自?己比一般女人略宽的肩膀撑出了清风朗日的天地?,裤脚匆忙中飞了起来,依稀能见到细痩的脚腕,借之得以窥见这副与众人无异的血肉之躯。 不是无往不胜的强者,而是知道自?己也许会受伤也许回不来,也依然为爱义无反顾的普通人。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远远望去,那些低矮的民房好像燃起了袅袅的炊烟,哪怕到了这个年代,城里的人是一种生活方?式,乡下?的人是另一种生活方?式。 也用电磁炉,但是老?人都嫌电费贵,而且柴火土灶烧出来的饭菜香。 尤映西有些发烧了。檀杏在楼里上上下?下?地?跑,找到一些木材,又去外面弄了一堆引火用的东西。因为下?雪,杂草松枝之类的沾了些水分,燃起来没多久又熄灭,不是很好生火。 但是檀杏的动作很娴熟,先干什么后干什么都一清二楚,没点燃也不着急忙慌。 从没见过,还蛮有趣的。 尤映西靠着墙看?她?在那儿忙活,偶尔会被烟呛得咳嗽,牵动到伤口,先咬牙,实在疼极了,就轻轻地?嘶几?声,不留神?听都听不见。 檀杏都习惯她?这样了,即便背对也能猜出大?概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尤映西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她?很安静,像水一样,好像什么都无可无不可,长了一张虽然有距离感但也感觉很好欺负的脸。 不是的,她?骨子?里就是个很倔的人,不示弱不服软,平时是只往低处走?的河流,认定了一个方?向就积蓄着全部力量,豁出所有也要破出一个缺口,肆意地?奔流而下?。 也不对。 她?会示弱,会服软,只对那一个人。 凭什么不是我? 过了没多久,火生起来了,尤映西慢慢觉得身上好像没那么冷了。 檀杏将绑架弄得像荒野求生,用矿泉水将可能是建筑工人吃剩的罐头盒洗干净,盛了点水,架在火上,等水烧开。她?的手长得并不细嫩,相反,还显得有点粗糙,像是干了很多粗活。白也是后天保养出来的,尤其凑到尤映西跟前的时候,同样是白,肤色的对比都尤其明显。 “不喝?”檀杏说,“喝了舒服点,我可没地?方?给你买药。” 她?的关心夹枪带棒:“你别?等不到江晚姿来就死了啊,她?那破腿开车也不知道要花多久。” 路线图已经发过去了。 慢的话四十多分钟,快的话半个小时,檀杏倾向于是后者,甚至还要更快,不然她?的这个游戏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杯子?,罐头盒还很烫,檀杏将水倒进了矿泉水瓶里,瓶身都有些变形了。 檀杏大?概是觉得她?伤成?这样跑也跑不远,将双手的束缚都解开了。休息了这阵,手臂酸痛无力的情况缓解了不少,尤映西不是不想跟檀杏吵,是真的没力气,她?握着温热的矿泉水瓶,仰起头,小口小口地?喝水。 -- 第285页 “你为什么一定要江晚姿过来?”尤映西真的很好奇,“你想杀的人不是只有我吗?早就可以动手了,你杀了我,再回到你的那个时空,对你而言根本不会有什么负面的影响,不是更好吗?” 檀杏拿过她?手中的水瓶,看?了看?她?,又垂眸盯着印了一圈淡淡口红痕迹的瓶口,将剩下?的水咕咚灌进了嘴里。 啪地?一声将瓶子?甩在地?上,檀杏鼓起了掌:“啧啧啧,好感动哦,她?为了救你说要跟你分手,你为了让我没有伤害她?的机会,宁愿牺牲自?己。” “当我傻啊?我不上当。” 她?的一侧头发垂到胸前,一侧头发留在耳后,露出右耳沿着耳廓到耳垂的排式耳钉,镶钻切面平滑,泛着森冷的光:“为什么要她?来?玩个游戏呗,你说,她?愿不愿意为你死啊?” 尤映西听得毛骨悚然,檀杏还在她?耳边呵呵地?笑:“等游戏结束,你就知道这个世上最在意你的人是谁了,期待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定时了,sorry…… 第141章 、141 时间过得很慢。 又好像过得很快。 这样只属于两个人的?相?处在?檀杏的?记忆里其实特别少?。 以至于这个没封窗四面透风还堆满了建筑垃圾的?地方好像都变得浪漫起来。 舞台, 灯光,偶像,演员……是强求的?万人瞩目光鲜亮丽。 强求意味着并不属于我, 随时可?能会失去。 什么都可?以是强求,名利也好, 安稳也罢, 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独你不能被划入这个范围里。 黑暗的?, 潮湿的?, 苔草丛生蚊蝇密布的?地方才应该是她的?栖身之所。 在?泥潭里开出来的?一朵并蒂莲, 一朵花叶舒展向上去云端, 一朵花叶败落向下陷淤泥。 与尤映西?的?天壤之别促使檀杏一次次笃定自己的?想法, 除了被上一辈人恩怨纠缠的?牵连之外, 她的?基因天生为劣,毕竟是背叛妻女的?父亲与当小三的?母亲结出来的?果, 就算有?机会被领养长大可?能也是殊途同归, 没区别的?。 尤映西?为了节省体力一直在?闭目养神, 也实在?不想跟这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说话,两个人在?时空之间的?穿越,说白了,眼前的?檀杏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连身体与灵魂的?哲学命题都谈不上。 腹部的?伤口没有?再流血, 但?愈合的?情?况可?能也好不到哪去, 发烧估计也是因为发炎。 头晕,喉咙火烧一样的?疼,不久以后所谓的?游戏是建立在?身心痛苦的?基础上, 她想想都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这个神经病一刀杀了她得了,又还是忍不住想在?死之前再见江晚姿一眼。睡是睡不着的?,养养精神罢了,横竖她现在?什么也干不了。 尤映西?闭着眼,并不知道檀杏在?用怎样复杂的?眼神看她。 倒是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只当这个话痨没人聊天了闲得没事来回走。 檀杏先是在?尤映西?旁边驻足,再是慢慢往后退,有?根螺钉被蹭了很多灰的?马丁靴鞋尖踢开,滚啊滚,一声金属与木板磕碰的?脆响,停在?了切口平整的?木料旁,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画出了一个半圆,像是电影放映机慢慢转动,她的?脑海里一帧帧地回放从前。 关于单方面的?重逢是何时何地,什么情?形? 脚步停住,檀杏蹲了下来,两只手虎口张开,指尖与指尖贴合,比了一个方形,将不远处紧闭双眼的?尤映西?框住。 她笑笑,心想,就是太阳快把人晒得融化了的?那天,你从补习班里出来,没有?回家,去了野渡,在?百花深处的?小卖部买了个吐司,喂给流浪猫吃。 就是那次,檀杏决定了,要不顾一切地靠近尤映西?。 欣喜于她什么都没变,也讨厌她的?什么都没变,不是不要怜悯,而是注满了独一无二的?情?绪对檀杏来说才是有?意义?的?。 檀杏这个人,从小到大遭遇了太多的?反复无常。 将她抱在?臂弯用最温柔的?嗓音唤她囡囡的?妈妈,也可?能隔天用竹篾在?她的?腿上背上留下一条条火辣辣的?肿痕,连睡觉也睡不好,得趴着。 隔壁阿婆的?悲天悯人随着大限将至也落下帷幕,她又是孤苦无依的?浮萍。 尤庄琛对她热脸贴冷屁股的?好只是在?偿还罪孽,等到有?一天他觉得自己还清了这笔债也会走的?。 所以檀杏不想跟任何人亲近,如此一来,离开的?时候痛的?人就不是她了。 只有?尤映西?是那个例外,是她千方百计也要亲近的?人。 第一面,尤映西?救了檀杏,第二面,尤映西?喂了流浪猫,在?檀杏偷窥或听说的?事实里,尤映西?不厌其烦教同学做题,朋友被老师道德绑架参加铁人三项,她说八百米我来跑吧…… 檀杏很想不通,尤映西?在?一切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发光发热,可?明明她也是在?恶意里长大的?。 如果是因为遇见了江晚姿,那么当无常降临在?你的?身上时,是否还是我向往的?一成不变? 后来的?后来…… 尤映西?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既脆弱又顽强的?模样有?多迷人。 -- 第286页 至亲与对方至亲的?离世?,生出了很难逾越的?血海深仇,天南地北被迫的?分?离,背井离乡,孤独的?闯荡……足以压垮常人的?摧折与委屈,落到她的?头上却像是滋润的?春雨,在?无垠的?沙漠中都能开出灿烂的?玫瑰来。 就算是改变,也还是沿着原来的?方向走远而已。 时间在?尤映西?身上好像静止了似的?,经常让檀杏想起濒临死亡之际星星坠落到掌心的?那个下雪天。 我们本来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我熟练地生火,而你将这视作?新奇,就像电影里的?庄迩与崔醒。 是软磨硬泡,也是处心积虑,但?不承认是一厢情?愿,毕竟这几?年你明明也很在?意我。你要永远对我好才对得起我的?孤注一掷,可?以吗? 檀杏走近尤映西?,蹲下来,俯身过去喊了声:“姐。” “嗯?”尤映西?迷迷糊糊地应了,听见对方在?笑,她醒了神,缓缓睁开眼,被彼此之间过近的?距离吓得往后略退了退,想起昨夜,以牙还牙地说,“你能不能别用她的?声音这么喊我?” 檀杏:“脸都一样,声音也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别强人所难啊。不过,你都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了,还同意她这么喊你?” 她靠得很近很近,尤映西?受了伤想动也动不了,没好气地侧开了脸:“关你什么事?” “你永远是这样的?,就算再来一百次,只要给你在?雪天遇到我的?机会,你还是会救我。”檀杏说,“你逃不了的?,你命里就该有?我,承认吧。” 尤映西?想骂人的?话全?在?心里了,不想理她,但?手突然被紧握,不只是手铐勒痕被死掐的?疼痛,还有?一瞬间泛上来的?恶心,压着火气冷声道:“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 雪天? 不是说没有?糖那回事吗? 没说完的?话顿住,尤映西?也忘了反抗,她疑惑地皱眉:“你到底是谁?” 檀杏说:“我是你妹妹啊,哪个时空不是这样的?身份?” 冷风阵阵,将雪粒从留窗吹了进来,尤映西?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你很冷吗?给你穿我的?衣服你又不要,这点冷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檀杏松开手,脱下了自己的?黑色皮质外套,不由分?说地盖在?了尤映西?的?身上。 说不清是刚才触碰之下察觉到尤映西?的?手实在?太冷,还是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欣赏到了隐忍苦楚的?美,檀杏喉咙微动,眼中涌动着难言的?情?绪,大发慈悲似的?笑了笑:“要是还冷,就只能抱着了?” 好似是问?,实则在?她说话时便已俯身凑近。 尤映西?用尽全?力推开了檀杏,皮衣也被打落在?地:“我不是她!能不能别对我犯病?!”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说完便轻捂伤口疼得直抽气,惨白的?脸上冷汗直冒。 “病?呵呵,说起来,你知道她对你是什么感情?吗?” 檀杏倒在?了地上,她生火的?时候摘了针织帽,囫囵塞进衣兜,现在?从黑色皮衣里摔出帽顶的?那侧。 很难想象,猜到后也有?震惊,比起恶心,更多的?是觉得半路当别人的?姐姐果然没当好。末了又感到可?笑,这跟当初俞淑容扇她耳光骂她变态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喜欢什么人,想跟谁过一生,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只是被她选择的?我,无论是不是姐姐,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罢了。 尤映西?舔了舔嘴唇,沉默无言。 檀杏爬了起来:“你以为是喜欢?” 她笑了一声:“不是,是占有?而已。” “是那几?年你身边只有?我一个,我们朝夕相?处,我们上同一所大学念同一个专业,即便不是同一个年级,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爬山。我陪你去群艺签约,你陪我去面试选秀。” “是我半夜生病发烧你在?床边照顾我,明明第二天有?试镜,还设了隔半个小时就响的?闹钟,根本一夜没睡。是我说什么特产好吃,你只要去到那个地方,哪怕只是滞留半天都一定会买了带给我。” “是我觉得你那阵子?工作?太忙,生病输液也是在?片场,就告诉你决赛的?亲友vcr可?以不录,你还是悄悄录了,还瞒着我要给我惊喜,我到决赛那天哭得跟个傻子?似的?。” 好冷好冷,檀杏背对着尤映西?抱住自己的?双臂,眼泪不断地涌出,眼中却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导致的?落泪。她哽咽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对我的?温柔,也是一种残忍。” 嘴唇都在?轻轻发颤:“那几?年没有?江晚姿,我过得好开心好开心,你要是一辈子?都只属于我就好了,是这样的?感情?。” “你不明白的?,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尤映西?扶着墙缓缓起身,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还有?些趔趄。 事到如今,更像是天意弄人。 我对你温柔,那不是你一开始先对我好吗? 虽然源头是我是那颗糖,但?是路灯并不是北极星啊。我本来就很想有?个家,分?手以后你就来了,是妹妹,也是家人。我有?尤伊暖那么好的?一个姐姐,榜样是她,当然也想让你成为小时候的?我。 -- 第287页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想起来了,你昨天是不是说过你也想杀了江晚姿?”尤映西?走到了檀杏的?面前,面白如纸地俯视着她。 眼前这个究竟是哪个时空的?檀杏,她已经不想去猜了,反正是关联的?,很多都一样。 檀杏从蹲到站,看着尤映西?,好一会儿才露出有?些无辜的?笑容:“是啊,她死了,我再回到尤家,我们到死都不分?开,不好吗?” 尤映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情?绪激动之下,她的?眼圈快速地泛红:“你的?占有?你的?喜欢,要以伤害我折磨我为代价吗?!” 如果不是江旭冬,她真的?差点就要失去江晚姿了。 这记巴掌本应很疼的?,却还没那天的?力度大。 不是尤映西?不想发火,而是体力的?流失让她连稳稳站着都难,扇了这耳光,人都要倒了,却被檀杏扳着双肩一直往后退,抵在?了墙上。 “呃……”尤映西?痛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仰头闷哼了一声。 檀杏:“都说了不是喜欢!” 是喜欢,是占有?,是得不到的?东西?偏偏想要的?固执……太多太多的?情?绪浮现在?五官中,她的?整张面孔都扭曲起来。尤映西?的?愤怒映入眼中,檀杏品味了一下,笑着说出合适又不合适的?那个词:“是恨吧。” “恨也好过喜欢。” 她说她不喜欢,又死死捏着尤映西?不肯乖乖听话总是乱动的?下巴,逼迫对方停下无谓的?抗争,微仰着头,毫无道理地在?失了血色的?唇上留下了一个只取悦了她自己的?吻。 一切来来回回的?复盘与纠葛被一串电话铃声打断。 檀杏侧过留着淡淡指印的?脸,看着刚才摔落在?地的?手机,笑了笑:“游戏要开始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142 这栋楼只盖到了一半, 顶也没封,大概十几层吧,檀杏给?尤映西铐上手铐, 将她?带到了露天的顶楼。 雪从天没透亮就开始下,越下越大, 慢慢成了鹅毛大雪, 又无人走动,如今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 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响动, 是独属于冬天的声音。 两?人走过去, 惊动了驻足在墙体上的鸟, 翅膀扑棱, 足尖抓起了两?条细雪, 被风吹舞, 拂过尤映西的脸颊,冻得她?一激灵。 下一秒, 就被檀杏甩在了地上。 尤映西靠着墙, 虚弱无力地喘了几口气。双手是往前铐的, 多少还能活动活动,这人一会儿粗暴一会儿体贴,人格分?裂似的。也不可能在分?秒之间频繁对穿吧?还是说?,这是对方口中时空穿梭对身体造成的影响? 檀杏从墙上留的空洞望下去,握着□□的手轻轻颤了颤, 这样的巧合该用什么来解释? 片刻前, 她?想?也没想?就把地点定在了这里,只是为了多一两?分?钟的相处时间而已,却无意中又凑成了一项关?联:那个时空的尤映西也是从高楼坠落而死的。 种种迹象表明, 我在靠近“檀杏”。 究竟是穿越的影响还是我本来就是残忍冷血的人?毕竟在对方找上门之前,那些事是我一个人做的。终点也是要杀了尤映西吗? 檀杏的眼中闪过痛苦,她?来不及细想?,有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别动!”檀杏按住了尤映西的肩膀,迫使她?下意识往前俯冲的身体回归原位,另一只手握紧了□□,刀尖抵着细嫩的脖颈。 江晚姿立马顿住了脚步,双手举起,示好地向后退。 棕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乱飞,细长的眼睫沾上雪粒,也飞过眼角黑痣。这么冷的天气,她?的额头上却全是汗,几缕头发都沾在了鬓边。江晚姿的目光在□□上带过一眼,迅速地盯向尤映西,衣服上的血太刺目了,她?的眼中有酸意涌出,又握拳忍住,轻笑一声:“尤小姐,还好吗?伤口疼不疼?” “对不起,我来晚了。” 尤映西哭出了声:“让你别来的……” “大你那六岁又不是白长的,小的就该听大的,你还真以为这个家你做主啊?”江晚姿顿了顿,一脸装出来的难过,“是了,没家了,我们才分?的手。” 无论是从城里出发,还是从一楼到顶楼,她?赶过来的速度都远远超出了檀杏的预期。 靠着墙一条腿直立一条腿曲着的姿势很?像是卸力,江晚姿的右腿受过伤,檀杏是故意刁难她?。但还不够,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也会被家长带去学防身术,更何?况是精英教育之下的她?。 檀杏:“想?靠近吗?” 江晚姿点头。 对方冲她?努嘴示意,江晚姿看?向身旁,是楼梯。 “从那儿滚下去再爬上来,不用到底,就到下面那层,十次,我再给?你机会。”檀杏凉薄地说?,“你说?你长那么高干什么,这个楼梯可不怎么宽啊,又没有护栏,你要是一不小心……哈,可不怪我哦。” 尤映西简直要气疯了,她?使尽全力去挣扎,腹部?的伤口似乎是绽开了,有零星的血滴到了地上。一次次被檀杏摁回去,口中的阻止就没停过:“江晚姿你不要!不准!不可以——!” 吼到后面是撕心裂肺的哭腔,江晚姿像是不为所?动,却别开目光,吸了吸鼻子。她?手插衣兜,笑了一声,对檀杏说?:“你行不行啊?” -- 第288页 檀杏:“?” 江晚姿:“哪有绑架人质不封嘴的?眼睛也顺便蒙了吧,耳朵最好也堵住。” “要我教你做事吗?” 檀杏:“呵呵。” 别看?。 别听。 我不疼。 嘴封了,眼睛没蒙,耳朵也没堵。 尤映西在江晚姿第一次滚落的时候就起了轻生的念头,主动去引颈就刃,檀杏却及时收回了□□。想?趁机俯冲出去,双肩又被死死摁住,发烧受伤造成她?与?檀杏之间巨大的力量悬殊,反抗宛如蚍蜉撼树。 周围没有焊死的铁管之类的东西,檀杏索性将尤映西的其中一只手铐铐在了自己的手上,微笑着欣赏着一切,也强硬地板过尤映西的脸,逼她?一起欣赏。 尤映西只能眼睁睁地见到江晚姿一次又一次从楼梯上滚下去。 白天也像极了黑夜,她?泪流满面,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那么完美主义的一个人,为了早一点完成十次的任务以求取靠近的机会,她?的衣服沾了雪沾了灰,在焦糖的底色上呈现出被洇湿的阴影与?肮脏的痕迹,头发凌乱得像稻草,覆在那张血污渐渐变多的脸上。 她?没空整理仪态以恢复平日精致,唯一的伪装是哑巴似的闷声不吭,但凭借肉眼观见的种种情况,每一次都是伤及身体各处的剧痛。 好像忘了自己会痛会流血,砰的一声滚落到底,不知停歇地再爬上来。 再滚,再爬……江晚姿花的时间越来越久…… 尤映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嘴被静电胶布封住,她?的呜呜声从激烈变得平淡,最终化为牙齿上下狠狠打颤的声音。檀杏忽视了她?充斥在胸腔口不能言只好借由其他渠道来表达的恨意,看?着愈渐狼狈的江晚姿,她?脸上不再只是单纯的快慰,被怀疑与?不服所?覆盖。 再次睁开是听见了轻得几乎要被风声雪鸣盖住的□□。 “唔咳……”江晚姿咳出了一口血,她?站都站不稳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冲尤映西笑了笑,“十次……我……咳咳……靠近你,十次,都是……呃唔……我喜欢你。” 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地,大概是注意力都在怎么装作?没多大事上了,她?好像没感觉到似的,没擦拭,扶着墙往前趔趄了一步。 漫天大雪中,江晚姿走得慢极了,她?的腿脚似乎也受了伤,步履有些歪斜,不得不停下脚步缓了缓,目光流露出无限的温柔:“分?手的第一天,也……呃,也是追你的第一天。” “千万别……别像上次告白以后我离开你那样离开……离开我,会比现在痛很?多很?多。” 此?离开非彼离开,但她?现在怎么可能不痛啊? 尤映西没法想?象能让江晚姿一再发出闷哼的痛该是怎样的痛,但即便不想?象,她?的情况也能用惨状来形容了。头上不知道被磕到了哪儿,流了很?多血,从眉心一路往下蜿蜒至下巴,所?有没被衣服包裹的地方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以至于江晚姿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尤映西的心也会跟着泛起细细密密如针扎似的疼,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孱弱的模样,好像生命在随着时间的游走逐渐流逝。 檀杏的眸色如夜色般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等她?发号命令说?停下,江晚姿便撑不住了,落叶一般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身侧的积雪宛如四散的飞尘,又吐出了一口浓黑的淤血。 情况也没好多少的尤映西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在这一瞬间拽得檀杏跌倒,跟着她?一起向前奔去。 半途被反应过来的檀杏反握住手腕往回拉扯,尤映西被迫停下,再无法近前一步,静电胶带可能是被太多眼泪浸湿的缘故,边缘松开了一些,又在她?崩溃的叫喊中彻底脱落。 “江晚姿——!” 瘫倒在雪地里的女人指尖微动了动,江晚姿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开口,好一会儿才气若游丝地说?:“我没事……真的没事……别……哭了,难听死了……” 几米不到的距离,如今宛如远隔天涯。 尤映西转头看?向檀杏,恨到极致的眼神,先是虚弱无力地揪着她?的衣领打了几下,再是万般无奈地说?:“我求你了,不要玩什么游戏了,让我死行吗?” 说?是恨,但是恨到极致原来也不是她?想?要的,檀杏心里蹿起一阵彷徨,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风声溜过耳边,她?抓不住,雪融化在眼睫,她?留不了。 曾经有一盏灯为她?亮起划破了世界的黑暗,匆匆一夜,又恢复原状。那颗星星在她?冷如冰窟的心里烫出了一个洞,长年?累月,装进向往,变成痴恋,那个洞越来越大,将最初的感激尽数吞噬,成了如今别人眼中的疯魔痴态。 再疯再痴也得不到。 把你逼到绝境你竟不是为你求我,而是为她?求我。 回不去了。 我回不去了,我们也回不去了。 檀杏的衣领有一半都折了进去,发尾扎到领口,她?的脖子上还有刚才被尤映西扑打时划到的红痕,低头看?了对方留下的狼藉一眼,她?像是很?喜欢,贱了吧唧地低笑了几声。 不回去,也不去将来。 就停在今天,止在当下,所?有所?有。正好也是下雪天,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女孩用满满一罐糖让我尝到了甜味。铭记一生,快乐过几年?,也痛一生。 -- 第289页 檀杏亮出了那把□□,尤映西伸手去夺,下一秒却愣住,只见对方的刀尖是抵着自己。 “姐。” 檀杏这声喊得格外郑重,她?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游戏的主导权在我,我才不要她?赢呢。” 刀我不给?了,她?不可以为你死。 我才可以,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你。 “我欠你的,我还给?你。是不想?你欠江晚姿,她?不追究我,一定是因为你吧。”檀杏没有问,是肯定的口吻。 尤映西垂下头,眉头轻皱,没有否认,也没有张口。 檀杏说?的没错,但凡她?在得知真相以后没有半分?犹疑,相信江晚姿处理的态度会与?当前大不一样。 “我就知道,你明明就很?在意我,别不承认了。“ 檀杏像是很?高兴,展开笑颜,低声呵笑:“你记住了,是因为这个,不是良心有愧。良心,我有这种东西吗?我没有。就算有,也是在你那里了,一颗完完整整的,你却不要。” 她?表面很?平静,拿着刀子的手却在狠狠发颤:“管你要不要,我就要给?你,这样你每呼吸一次就会想?起我。” 这些自白很?不合时宜,尤映西分?秒前因为江晚姿意识低迷而差点崩溃,又突然被檀杏灌输了一堆稀里糊涂的话,她?觉得自己有些割裂。 回想?昨日檀杏对身份模棱两?可的否认,眼前这个又分?明给?了她?熟悉的感觉,尤映西实在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她?妹妹,低烧的作?用下,脑子转动得也慢,不禁陷入了迷惘。 檀杏的头发早已覆上了一层白雪,她?的刀刃对着自己,目光落在尤映西脸上,噗嗤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敢这么做吗?” 尤映西泪痕犹在,与?檀杏在风雪中对视,神色仍是茫然。 “姐姐,我的姐姐……”檀杏看?着尤映西,像是想?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些什么,好一会儿,她?低头,长声叹气,像是有无尽的悲哀。 握住尤映西没有被铐住的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贪恋地轻蹭,一下又一下。 尤映西大概是被她?的眷恋所?感染,虽然对这个时空的自己来说?可能也不算妹妹,迟疑了半晌,也还是鬼使神差地成全了对方想?要的揉脑袋。 檀杏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满足地笑,笑中又无声落泪,继续说?:“呐,就是这样。因为你是尤映西啊,你救了我,又对我很?好,我想?要什么你也都会给?。” “唯独那个,你给?不了。” “但是没关?系,总有别的办法的。”她?再次用力拿刀,凑到尤映西耳边低声说?,“姐,快结束了,我要的是你心里的另一个位置。不,其实更特殊,你想?起她?已经不会再痛了吧?所?以,以后我不会比她?差的,这就够了。” 说?完,她?含咬了一口尤映西有些冰冷的耳垂,对方好像整个人僵住了一般,竟任由她?动作?。 檀杏索性闭着眼,沉醉其中,越来越用力,在尤映西吃疼地嘶了一声后才缓缓松开,咯咯地笑:“你会满足我的。” 她?靠得太近了,鼻息喷到耳边,尤映西被痒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既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也被陡转直下的局面弄得发怔。 尤映西不断地回味,心中正隐隐有些预感时,檀杏趁这空隙,毫不犹豫地将刀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想?的却是:真好,江晚姿一定死不了了,我赢了。 输了那么多次,总算赢了一回。 鲜血大量涌出,将檀杏白色的针织衫染得透红,刀子从掌心滑落,血浸入雪中,她?无力地向后倒下,握住了一捧细雪,握得紧紧的。 手铐相连,尤映西也被迫倾倒,巨大的反转与?涌到视线里的红色使得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现在濒临死亡的这个人究竟是另一个时空的还是…… “檀杏!”被人解救的酒见踉跄着爬上顶楼,一路狂奔,腿软得在够到檀杏的刹那跌倒在地,她?歇斯底里地哭喊,“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到底要骗我多少次!你说?你晕倒她?也会晕倒,你说?你受伤她?也会受伤,你说?再怎么样也不会死,骗人……” “你明明早就想?好了的吧?你死了,她?就算不死,也到不了这个时空了。” 片刻的寂静,酒见的痛哭失声像是预演的默哀,几步之外的檀杏倒还一息尚存。尤映西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目光涣散地呢喃着昨天已经问过一次的话:“你……会折星星吗?” 风好大,雪也好大,像棉絮一样,好漂亮。檀杏望着亘古不变的天空,轻轻一笑:“我不会。” 两?次我不会,一次是真的,一次是假的。 啪嗒,一颗又一颗的眼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滚烫的温度,像当初那颗星星一样。 檀杏缓缓地闭上了眼,笑容的弧度还在。 她?不无遗憾地想?,太糟糕了,这次没骗过你。 也幸好,没骗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评论区坐牢啊什么的,檀杏这种比较病娇比较疯的,她的逻辑很疯的,跟你们没法比。其实这个角色在我的细纲里面是纯粹的反派,也没有cp,是写着写着觉得可以加一点感情戏进去,我大概到110章左右的时候都还在考虑给她配酒见还是顾总,但是后面慢慢就走向这个结局了。所以我说这个角色是有自己想法的,从那个雪天就注定了只会为一个人而疯,在她的人生故事闭环里也注定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当然,如果不是全文存稿的话我可能会受评论区的影响做一些崩坏的修改,但我觉得这个结局对她来说也是圆满,是她想做的事,她如愿了,过不去的是喜欢这个角色的人而已。 -- 第290页 第143章 、143 《朝天阙》在年?前官宣了演员阵容。 尤映西饰演女主?窦如翡, 偶像转演员很成功的丁嘉佑饰演男主?叶观舟,出道了很多?年?一直不温不火的晁柏楼依然万年?男配。说来有点巧,女二号容琢几经波折, 最终定的是CHIC的施云湛,除了年?轻演员以外, 还特?邀了很多?老戏骨客串。 磕到这么一个流量实力?脸啥都?不缺的阵容, 出品方将项目升级为了S级,从台前到幕后, 从剧本到服道化, 堪称当下IP剧的顶配。 官宣那天营销号都?在发, 豆瓣娱乐小组也是满屏的帖子, 怀疑是水军的人被队列嘲讽:别说原著是女频小说积分榜前五了, 光是丁嘉佑还有施云湛的流量刷会儿屏不过分吧?更何况这是尤映西出事?以来第一次有官方消息啊。 有人说风凉话?, 尤映西死了妹妹, 对?象在医院昏迷不醒,状态竟然还这么好? 干吃维维豆奶:笋不是想夺就能夺, 有些人积点德吧, 之前路人在医院偶遇的repo没见到吗?尤映西那状态叫好?穿着面包服也瘦得跟纸片人似的, 颧骨都?出来了,小半个月没露面,要不是电视剧官宣,粉丝都?怀疑她是不是要退圈了。 肥牛卷卷卷卷心菜:定妆肯定是之前照的啊,混娱乐组的人会没这常识?点开资料页果然是檀杏的粉丝, 你?们就算三观跟着五官跑, 八百米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再说了她也是相由心生,说句不好听的, 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反社会人格有多?危险还不知道吗? 0与2的中间:问题是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警方通报模棱两可,小道消息满天飞,要真那样?的话?,檀杏也太……病娇到可怕 此生不能与毒唯和解:好羡慕你?们局外人吃瓜,我们团解散演唱会都?要没了,算nm星盘啊,哭死 四季春:别纠结了,要开发布会说早说了,这八成要被列入娱乐圈的未解之谜,以后每次有人问起都?能盖个几十?页高楼的程度 cos0:所以《朝天阙》开机延期是等尤映西吗?嘶,隔壁《谋杀手札》进度也停滞了,这对?真的好惨,分分合合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还遭遇这个,那天医院门口的媒体图真的假的,浑身是血啊,江晚姿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太出人意料了,我再也不喊她渣攻了dbq…… 群艺为尤映西单独开了个工作?室,以前隔几天就发物料,现?在已经很长?时间没发了,粉丝哀嚎得太厉害,好不容易发一次还是以前的存货。 导致尤映西退圈的传闻甚嚣尘上,不少人都?相信了。 好在除夕那天《朝天阙》的官微发了个新年?祝福视频,一分多?钟,尤映西也出现?了,算是久违的公开露面。 没说多?少话?,就一句简简单单的祝大家除夕快乐,十?来秒就晃过了。 粉丝饥渴到截图做了十?八宫格,路好也纷纷修图,各种滤镜,前前后后修了几十?套图,超话?要么是泪海要么是奖池,又是除夕当天,真真意义上的过年?。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尤映西的状态并不怎么样?,营销号的用词都?是“憔悴”,“形销骨立”,“神情恍惚”,配图故意截的录制结束一瞬间。 尤映西低下头,营业状态的微笑没有了,是真的瘦得有点脱相,毛衣V字领露出的一点锁骨因为太过突出,已经游离在边缘快要脱离美的范围了。 她的眼睛向来澄净有光,这次说完以后便陷入灰暗,让人觉得之前也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那股冷感不仅距离感增强,还头一次有了攻击性,像是别无他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似的。 人变了很多?,以前本来就寡言,现?在更是不说话?了。只要没人主?动发起话?题,尤映西能沉默一整天。 秦颂都?怀疑尤映西是不是心里生病了,又不敢不经商量贸然将人带去医院,只好靠人脉要了个心理?咨询师的微信,业内认可度很高,她也就放心地?叙述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咨询下来的结果是或多?或少有点创伤性应激障碍,具体的还得当事?人过去聊聊。 呃……那就还是得建议呗? 初一那天,尤映西上门吃团圆饭。 戴群年?轻时就嘴碎,老了这毛病愈演愈烈,跳广场舞的那群老太太她碰上谁都?能聊两句。这次被女儿交代了好多?遍不要多?嘴不要问,她说我哪忍得住啊,西西这个样?子吧啦吧啦一堆…… 等真见着人了,戴群系着围裙出来开门,拿着锅铲愣住了,嘴唇翕动了一会儿,发出个没有任何考虑完全下意识的语气词:“啊……” 听见动静的秦颂疾步走出卫生间,忍不住叹气,妈你?这也太明显了,什么惊讶啊心疼啊这些情绪都?收一收,也别太刻意了,正常聊天吃饭就好。 “你?那汤煨了多?久了,别烧干了呀。”秦颂给戴群使眼色,老太太会意:她演不了这个戏又憋不住嘴,干脆避开算了。 尤映西买了很多?东西,秦颂数落她:“回自己家还客气什么?哦,对?了,我这记性老是忘,改天给你?配个钥匙,你?来也方便。” 本来是智能门,戴群信不过几位数的密码锁,连多?功能的也不要,秦颂便将原来的拆了装的防盗门。 -- 第291页 尤映西微笑:“也没买什么,是奶奶喜欢吃的东西,还有你?们一人一套的衣服。” 她一边说一边将围巾取下,外衣也脱了,伸手往衣架上挂衣服,衣袖滑落下来,手腕苍白?而细痩。身上还有一股很淡的烟味,像是吸了很多?烟又特?地?散了会儿烟味才过来的。 轮到秦颂自己皱眉了,她才知道关心根本就是藏不住的,要是以前她倒是不惯这孩子老烟枪的坏毛病,准要直白?地?骂几句,现?在么,也知道对?方是为什么借烟消愁。 就算是自己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人,那些事?落在头上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跨过去了,毕竟沾了人命沾了个死字,死里还有不清不楚的惦念,偏偏是自己很亲近的妹妹,更亲近的伴侣也没好到哪去,也许明天就醒,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躺着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那点对?尤映西命途不顺的心疼在五官中溢于言表。 尤映西轻松笑了笑:“有好好吃饭的,就是睡得不太好,晚上很容易醒,在慢慢调整了。” 秦颂:“年?后才开机,你?要是再休息会儿我也可以……” 尤映西:“不用,已经休息很久了。” 秦颂想说什么,又顿住,一前一后走到客厅,电视上是娱乐频道,正说着CHIC的解散演唱会并未取消,或将延期举行的消息。 画面里还晃过了檀杏,旁白?的串词里有生前二字,弄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恍惚了一下。 秦颂:“……” 她想关电视,又觉得用意太明显,当背景音放着也很不合适。 秦颂的目光落在尤映西的脸上,对?方将头垂得很低很低,盯着手机屏幕,比起专注,更像是逃避。 与心理?咨询师给秦颂科普的PTSD症状之一基本吻合。 老这么也不是办法啊。 秦颂正纠结该怎么办呢,尤映西:“颂姐,我听澹澹说你?帮我联系了心理?医生?”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就还是要你?自己决定,不想去也就算了。” 戴群竖着耳朵在墙角听,剥蒜的动作?也没停,听见尤映西说:“想去,你?帮我预约一下吧,越快越好。” 秦颂顿时松了口气,她这一刻的如释重负在尤映西的余光里都?十?分醒目,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身体姿态。尤映西看向秦颂,她的气质经历了这次事?故以后像是被剔除了什么,又被塞了什么,落在眉眼里也多?了从前没有的沉寂,成了一眼望过去浓厚的故事?感。 在医院躺了一周才慢慢转好,到底还是伤了元气,尤映西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似的:“你?们也别太紧张了,我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 她笑了一声:“有人死了,有人半死不活,才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我怎么也要熬过去的。” 人与人之间,哪怕只是过客,只是点头之交,只是一颗糖,再浅再浅的关系也会生出因果。 檀杏之于尤映西的意义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人无法置喙无法评判,伤害她的人也是救了她的人,以檀杏的性格来说大抵也是有意为之,她用自己的性命博取了尤映西的终生难忘。 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折中的如愿是在对?方心头狠狠划了一刀,终生难愈。 吃的是中饭,尤映西还要去医院。 从楼梯上滚落十?次,警方赶到时,江晚姿已经晕过去了。她的头部受了创伤,除此以外,全身各处还有程度不一的内外伤,当天是在急救室里待了几个小时才转的ICU,过了几天生命体征平稳了,入住的普通病房听起来就让人心安不少。 并非媒体口中的昏迷不醒,江晚姿醒过时间极短的几次,眼睛微微睁开,数秒后,医生赶到又昏昏沉沉意识低迷了。 脑部的构造比较复杂,医生也没法断言江晚姿具体什么时候能彻底清醒。 医院是江家名下的私立医院,非盈利性质的,专为江家人以及在集团任职的中层以上领导开设。 尤映西每天都?会过去,有时候会遇到温棠棠与带着江毓一起来的谢茹,有时候会遇到顾徐希那一伙人,也有两三次遇到了温以静,这妈冷血人设不改,百忙之中拔冗,对?女儿流露出来的一两分温情都?算很难得了。 大概是过年?的缘故,医院里也做了些装饰,年?味很浓,尤映西从电梯出来,径直走向病房,还有员工在门上贴福字。 倒着的福,寓意是福到了。 单人病房,旁边还支了张床,尤映西洗漱的东西放进了边柜里。 江晚姿躺在床上,正输着营养液,身板被蓝色的病号服衬得格外的细痩单薄。因为得到了精心的治疗与照顾,面色相较之前好了一些,不再是惨白?如纸,头上裹的纱布也拆了。一切都?是慢慢转好的迹象,唯独…… 尤映西将包放下,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江晚姿,握着她的手,每天例行一问:“你?还追不追我了?” “江晚姿,你?再喜欢睡懒觉也不能这么睡吧?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再不醒过来,春天都?要来了。” 别辜负春天,也别辜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收尾啦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92页 第144章 、144 这?个年过得不算冷清, 像秦颂这?样的长辈还有顾徐希温棠棠之类的朋友,但凡知情的都会?给尤映西发出饭局的邀请, 像私下商量好了似的,从年三十到初七,每天都有,生怕她一个人待着想东想西想不开。 莫书艺与边川重归于好以后婚礼已?在议程里,婚庆公司的合同?已?经签了,黄道吉日也算好了,虽然赶上这?事, 大家心情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响,但也不能说?延后就延后。 三百多?平的别?墅, 餐厅大得大家都落座了还是显得有点空荡荡的,以至于莫书艺又被起哄赶紧结婚生孩子了,有个闹腾的会?好玩很多?。准夫妻俩对这?事倒是不急, 总觉得结婚后面未必就要缀着生子,这?明明是两回事。 刚出炉的饺子冒着腾腾的热气, 大家手艺不一, 包出来?的饺子也形态各异,闵又年包的全是露馅的, 盛出来?的时候锅里还浮着一层油。 边川以前在杂志社任职, 现在跟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合伙开了工作室, 出差没那么频繁了。但早年走南闯北的经历还是有影响, 吃东西的口味也变得没那么南方人了,一口生蒜一口饺子, 味儿大得莫书艺端着碗到对面姐妹堆里了。 “我说?年年啊,下次再包饺子包馄饨你还是去玩游戏吧,别?浪费粮食了。”边川对露馅饺子的嫌弃溢于言表。 闵又年怼人的功力不减当年:“吃进你肚子里才?是浪费呢, 来?,西西你吃一个。” 吃了,肉馅外面就剩半边饺子皮,嚼着嚼着,嘎嘣一声,卡住了,原来?还是个混着硬币的。 这?两个唱双簧的人就为了让尤映西吃到寓意来?年好运连连的饺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走去厨房洗了洗那枚硬币,将它放在流理台上晾干,回到座位上,夹起了剩下那半继续吃,说?了声:“谢谢啊。” 这?一大桌子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不仅词不达意,也许还会?触及对方心中的伤痛,沉默了一会?儿,又绕到了莫书艺与边川的婚礼上。 尤映西:“五一是吧?这?个日子不是很好吗?酒席都不好订吧,别?延后了。” “那你可一定要来?啊。”莫书艺本来?想说?带上你对象,想起对方目前的情况,话?到嘴边还是作罢了。 尤映西点了点头,说?当然啊。神色倒是很平淡,但她一贯能忍,这?次难得的消沉都让人格外忧心,所以也不知道她是装出来?的平淡还是真的想开了放下了。 在座的人属于尤映西交际圈里的核心,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知道的结合传遍全网的那些爆料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尤其是那栋楼主身份至今成谜的高楼,让闵又年直呼怪不得念书那会?儿总觉得有人偷偷尾随。 怎么说?呢,比起出乎意料,更贴近以前偶有迷惑的那些全都有答案了。 甚至会?觉得这?个结局对于檀杏来?说?未必就不好,她走得很轻松,一会?儿就过去了,痛苦在存世的人身上才?是绵长恒久的。 这?或许正是她想要的。 因为尤映西晚上还要去医院陪床,这?次饭局结束得很早,八点多?就要散了。 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将一行人送到门边,家里有暖气,脚上没穿袜子,脚踝突出得像是要从皮肉里豁出来?似的,瘦得有些病怏怏的,气色也很一般。 陶欢欢是《朝天阙》的原著粉,当年追连载追得被没收了几个手机,虽然很期待电视剧的演绎,但眼下还是更关心尤映西的身体,说?她要不要再休息一阵,片方那边应该能理解吧? 尤映西笑了笑:“不用了。” “对了陶陶。”尤映西将人叫住,“我明天就不过去了,你们玩,我得去趟玉南县。”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内容足够唬得走在前头的几个也停下了脚步,闵又年皱起眉头:“你去玉南县干什么啊?” 边川还没反应过来?,嘀咕了句:“玉南县?那边的枇杷是很好吃啊。” 莫书艺咳嗽了几声,边川附耳过去,听见她说?:“你怎么傻里傻气的,檀杏就是玉南县的人,下边一个乡镇。” 去玉南县干什么? 是啊,去干什么呢? 尤映西在医院醒来?的那天,病房进进出出好多?人,公司那一堆,再是圈内圈外的朋友。然后是砰的一声,闵又年他?们刚准备走,门先被外面的人大力打?开了,眼前突然晃过一个影子,倏地一声就冲到了病床边,秦颂甚至都没听见,还在窗边给岳雪回电话?。 谁也没留神,都被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砸得脑子蒙圈了。 还有水杯碎裂在地的声音,一切一切,都让尤映西想起尤伊暖不治身亡的那天。她坐在病床上,怔忪着,病号服上泼了一滩水,浑然未觉。 尤庄琛完全没收力,尤映西的头都歪到了一边,右脸都不是浮起痕迹了,而是彻底肿了起来?,干裂起皮的嘴角也流血了。 那几个认识尤庄琛的人顿住了脚步,一脸错愕。 秦颂不认识,也忘了跟岳雪说?等等,握着通话?中的手机上前就骂:“你神经病啊?穿得体体面面的……” “颂姐,他?是我爸。”尤映西说?。 她说?完,露出了有些自嘲的笑容。 事到如今只有个姓尚且沾亲带故的所谓的爸。 -- 第293页 秦颂噎了一下,这?点认知上的偏差并?不影响她继续骂人,而且骂得更凶更狠:“哟?尤先生,原来?你长这?样啊?有你这?么当爸的?我给西西当经纪人这?么几年,见都没见过你,要么不闻不问?,要么见面就给耳光。自己对另一个女儿教女无方,不反省自己也就算了,还把西西当出气筒了,你哪来?的脸啊?” 长篇连串,尤庄琛仿佛充耳不闻,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尤映西,声音发颤地质问?:“你就是这?么给她当姐姐的吗?你自己走上这?条歪路也就算了,你妈是那样的疯女人你也好不到哪去,但檀杏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你就不能好好对她,给我留个安度晚年的念想吗?!” 尤庄琛在尤映西的印象里向来?儒雅绅士,哪怕后来?没有了妻子的照料,衬衫照样熨得平整贴身,但今天完全不这?样了。 不知是因为一路奔波劳累还是因为淹没了整个燕京的漫天大雪,他?从头到脚都很狼狈,衣裤上沾了水沾了灰,头发也忘了喷发胶似的,软塌地贴着头皮,后移的发际线吻合了这?个岁数的男人。这?样的疲态放在素来?注意外貌形象的男人身上却像是更苍老了几分。 英俊倒还是很英俊,就是说?的话?实在像放屁,秦颂压根就听不下去,但这?说?到底她是个外人,不太好贸然将人赶走。 尤映西闷不吭声,尤庄琛伸手还要再打?,却被她在半空握住了手腕。 “你……” 尤映西其实很没力气,本能的反应也顾不了什么,用的还是插着留置针的那只手,输液管前端逆流的血液衬得她皮肤过分的白,手背上的青筋也很明显,整个人羸弱得像是纸片人。 她看着正在经受丧女之痛的尤庄琛,并?不介意让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更痛,说?话?的声音虽轻,但字字铿锵,砸到了对方的心里:“安度晚年?我妈就算再疯也没出轨没背叛家庭吧?俞淑容,檀可柔,我姐,我,还有檀杏,我们每个人都是无辜的。” “爸,你才?是最没有资格安度晚年的那个人。” 说?这?些好像费了尤映西很多?心神,她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眉头深深蹙起,放开攥着尤庄琛腕部的手,以拳抵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腹部的刀伤本来?没有那么深,是被绑架的那两天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才?发生了恶化,愈合得很差。 秦颂心疼得不行,让巫澹澹赶紧去叫医生,那几个本来?要走的朋友也立马围了过来?,边川像是故意的,一个大跨步,将呆若木鸡的尤庄琛挤开,他?猝不及防之下往后倒了倒。 最后一个闹剧也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医生赶来?的下一秒,几个西装革履的职业人士也象征性地敲了敲敞开的房门,礼貌问?道:“请问?檀杏的家属是在这?里吗?” 尤映西还在剧烈咳嗽,没回答,医生揭起了她的病号服,只见伤口又裂开了,纱布上渗出星星点点的血。尤庄琛迟了好一会?儿才?在众人望过来?的目光中站直了身体,声音沙哑地说?:“我是。”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告知一下,走流程也需要家属签一下字。 檀杏的后事已?经交由这?家公司全权处理了,是她生前就瞒着所有人签下的合同?,不葬在燕京也不葬在江市,而是随她的生母在玉南县落叶归根。 尤庄琛不久前口口声声的“檀杏好不容易回到我的身边”就像个笑话?,檀杏对他?的态度早就写在了当初进家门不肯改姓的态度上。他?面白如纸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越写越慢,到了琛字还悬笔顿了很久,好像他?这?样就能将檀杏亲自斩断的父女情续得更久一些似的。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去玉南县能干什么呢? 尤映西也没法说?清楚她到底怎么想的,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力量牵引着她远赴玉南,不是放不放下的问?题,而是很想有始有终,给自己一个交代。 十八线的小县城,听说?火葬是这?几年才?开始实施的,范围也就局限在城里。檀可柔下葬的地方在更偏远的农村,檀杏也葬在那里,进村以后要靠当地的向导才?能找到的一个小山包,高倒不高,因为下雨路滑,很容易跌跤,爬上去是有些费劲。 尤映西随便穿的一身,没戴帽子没戴墨镜,头发散开,运动裤的裤脚还有球鞋沾满了淤泥,已?经慢慢干成表面皲裂的土块了。 穿得像个普通人,还素颜,没平时出席活动那么浮夸,这?一路上反而没人认出来?,只是被淳朴的向导夸了句漂亮。 “美女啊,就是那儿了,瞧见没?那棵松树底下。” 尤映西点了点头。 向导有些感慨:“真是,之前说?找到了亲爸,以为日子会?变好了,年纪轻轻怎么就没了呢?她妈妈也是,我们镇子上出了名?的唱歌好听,以前还是孙哥家媳妇儿的时候就经常被请去酒宴上唱歌,长得怪美的,也是说?没就没了。” 尤映西垂下纤长的眼睫,道了声谢,尽量避开泥泞的地方,踩着碎石杂草沿小径一路而上。 松树长青,浓荫并?不如盖,估计也就十来?年的树龄,栽在了檀可柔坟包的后头。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尤映西将夹克衫的帽子取了下来?,在檀杏的坟前站了多?久便沉默了多?久,时不时转过头去咳嗽,咳得脸色发白脖颈微红,整个人病态横生。 -- 第294页 也许是心病,也许是伤愈以后留下的后遗症,她的身体比以前更差了些,出院以后断断续续地低烧感冒,就没见好过。 手上有两束花,一束是为檀杏买的,一束是顺便为檀可柔买的。 顺便,哪有那么多?顺便呢,很多?行为其实都是下意识。 尤映西也不是有多?善良,而是想到檀杏这?一走,百年之后这?松树即便吹吹风晒晒太阳该参天还是得参天,檀可柔这?座强行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坟包却会?沦为荒草遍地的凄凉之景。 檀杏为人女对生母寂寞如雪的体恤成全不了人间的这?点颜面,但颜面只有活人在乎,花束有时候也只是安慰了活人。 以后她还会?过来?,心里再痛再难受也会?过来?。 因为……尤映西注视着雨中的墓碑,低头笑了笑。 檀杏得不到的那些东西,可能是身体对穿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可能是只要继续发展下去就会?有的结果,最终演变成了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只要你记住我,记住我一辈子,谁都无法取代,是最特殊的存在,就够了。 江晚姿是你不可割舍的那一半,我也要你剜出另一块心尖肉,将我存放其中。 哪怕只是半路续上的姐妹缘分,小时候的遇见与长大以后亲密无间的相?处,两相?叠加,檀杏太清楚尤映西是什么样的人了,才?会?对姐姐说?就算重来?千遍万遍,你也一定会?在雪天里救我。 善良又坚韧,别?人给的好只是一份,也要百倍千倍地去偿还。 所以即便知道檀杏的尸体上有为她而准备的刀,也不忍心妹妹孤独地长眠于地下,更不忍心明知她遗愿而不去成全。尤映西会?视而不见危险利害地走过去,弯腰蹲下,皮肉被锋利的刀口划开,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也要忍着疼痛将她收殓。 这?个妹妹跟她一样倔强,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好的也好,坏的也罢,做尽了一切喜欢对方才?做的事,到死也不肯承认那就是喜欢。 你得不到我,就想要我痛,要我跟你一样痛,要我永远记住你。 可以,因为是你,是妹妹,除了那种?感情以外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快乐本来?就寥寥无几,你原本也在里面的,但也许难过比快乐更长久,谁知道呢? 收殓,成全,也是以姐姐包容的态度。 是檀杏生前最眷恋也最厌恶的尤映西的身份。 到头来?,就算天人永隔,她们反倒成了这?样互相?知道心意,也不愿放过彼此,好像要纠缠生生世世的孽缘。 尤映西在檀杏的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她的头发都被雨淋湿了一些,脸上也有薄薄的一层水汽。天气很冷,她有时候想说?话?,张口时又顿住,只得盯着自己呵出来?的气体,目送着团团白雾消散在空中。 山脚有人轮岗,管制明火,她没带纸钱蜡烛,也不知道这?类似的媒介能否帮她传一些话?过去。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对方不想听的话?,还不如不说?。 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檀杏对身后事疏忽了的计划之外,也是别?人眼里的情理之中,所以凿刻墓碑的人才?会?想当然地在侧面篆下家属的名?姓,将尤映西划入了姐姐的范围里。 会?者?定离,但分不开,也放不下。 却不会?是你想要的,也不会?是我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你说?得对,但也不对,这?样的纠缠与瓜葛不是起于那颗糖,而是起于这?样的血缘。 尤映西下山到一半,与尤庄琛碰了个照面。 两人俱是脚步一顿,尤映西先回了神,目光轻轻带过对方苍白的两鬓,喉间滚了滚,到底没喊人,径直从旁边绕过了,尤庄琛转头对底下健步如飞的女儿说?:“西西,你等等爸爸,我们一起吃个饭。” 尤映西只是侧了个身,在烟雨蒙蒙中给了尤庄琛一个模糊得依稀只剩轮廓的侧脸,像是两人淡得要靠相?同?的姓氏才?能唤醒彼此记忆的血缘似的。 她两手插兜,脸色苍白地咳嗽了半晌,又轻轻笑了一声:“我还得赶回燕京工作,下次吧。” 下次吧。 很多?这?样的下次就是没有下次。 尤庄琛没有再往前走,驻足在原地,视线里的尤映西从背影到黑点再到彻底消失。他?的脸上是一片颓唐,背微微驼着,没了以前春风得意的精气神。 或许从今往后这?个女儿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那记耳光打?断了所剩无几的父女情分,想要的安度晚年最终成了罪有应得的晚景凄凉。 第145章 、145 很多?事情不是说忘记就能?真的忘记的。 强迫自己去忘记反而会记得?更?牢, 要么是难以愈合的疮疤,要么是患上风湿的关节, 命运给的所有?东西都?以馈赠的名义,也从不问你想要还是不想要,好的不好的都?只管硬塞。 有?关檀杏的回忆,酒见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呢? 她不知道,事实上也轮不到她做主,那些零碎的片段不是植入大脑的芯片,而是以队友的身份并肩作?战的这两年。 吃个水煮鱼会忽然冒出?还不如檀杏做得?好吃的想法, 酒见的筷尖会顿上一顿,眼神黯淡下去, 下一片鱼肉更?加食之无味了?。 -- 第295页 出?事以后CHIC第一次的公开活动是沪市的商业站台,从首都?机场出?发,人流量很大, 粉丝、媒体还有?路人将通道口?围堵得?水泄不通。酒见身处这样喧闹沸腾的环境一时有?些恍惚,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下意识想握住某人的手, 触碰到的却是容侃偏瘦的手背。 原定的解散演唱会开与不开已经意义不大了?,百鸣当然是想再赚最后一笔的, 但那天开会说这事的时候, 高层侃侃而谈, 成?员却冷脸以对。 容侃玩开心消消乐的声音甚至是外放的, 过不了?关就充钱买机会,所以还有?时不时的金额支出?短信声。发言的高层脸色越来越差, 霍若然咳嗽了?几声,她收起手机,一脸的不耐烦:“说完了??那能?走了?吗?” 她们几个倒还能?忍, 最小的那个心气不定,参赛那会儿争议就很大,观众说鱼莲太率性?了?。 听见VR替代方案,鱼莲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迎着对?中高层不解的目光骂了?句格外痛快的傻逼公司,砸门而出?的背影潇洒得?吵过几次架的施云湛都?连连鼓掌。 檀杏的意外身故只是□□,大家对百鸣早有?不满,资本家对限定团的剥削在国民度第一梯队的女团身上是变本加厉。 但因为与自身的发展相关,连轴转没得?睡觉也好,生病受伤也罢,苦中作?乐熬也熬过去了?。这次是更?直观地见识到了?商人丑陋得?堪称冷血的?孔,觉得?她们一直以来追求的梦想更?像是一戳就破的幻影,到头?来还要被这些人践踏。 以至于散会以后即将退圈继承家产的容侃收到了?队列一致的三连艾特——侃儿,答应我,就算从商了?也要不忘初心好吗? CHIC的群名是再去滨海道过一次冬天吧,人数是(5),但大家都?很清楚,类似的三连过后不会再有?第四个人附和,慢慢的,这个账号或许也会消失。 前前后后开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会,直到过年了?这事也还没确定下来。百鸣为了?稳住已经买了?票的粉丝放出?了?演唱会延期的消息,但成?员的工作?真的很难做。 以前还有?识大体的酒见能?帮忙,现在的情况是她自己也没走出?来。 人不是七秒就忘的鱼,本来就很容易沉湎于过去。哪怕酒见与檀杏的过去回想起来其实乏善可陈,不过是便?利店里两人都?喜欢吃的那款?包,不过是滨海道一起练习唱歌跳舞的那半年,也不过是被百鸣压榨着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头?对着头?睡得?不省人事的从前。 从前,从前,蒙上了?一层时光滤镜,就连演唱会首站在后台的不欢而散都?变得?很美,至少那个时候对方还在,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也是可能?。 酒见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那束花枯萎在了?昨天。 作?为飞行嘉宾现身了?某个电台节目,她收到听众的求助,说暗恋一个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人到底该不该告白,她垂眸看着那条被滚动后台选中的评论,背景音是CHIC的出?道曲,音轨还是原来五个人的,檀杏的音色清润偏中性?,很好辨认。 “当然要告白啊,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也要让对方知道。因为任何人的存在都?是一件需要被肯定的事,喜欢就是最大的肯定。” 她在对听众说,也在对过去的自己说。 可是听众能?付诸行动,她再也回不到过去。 见杏起意的cp超话在榜单里断层了?一阵,精品不断被人顶上来,因为成?为了?过去,也不会再有?未来,转评全是一水的我杀了?你别刀了?。比赛至今差不多?三年,cp粉吃了?无数的糖,超话也是著名的养老圣地。 谁也没料到唯一的一刀却是致命伤,天人永隔的事实阻断了?所有?人对她们关系的臆测。 世事无常,所以难料。 就像酒见突然收到的来电,网店“心愿万事屋”的店员说有?个快递需要她出?门签收一下。 “不是,什么东西啊?我没在你们那儿下过单吧?” 这类的网店还不少,之前施云湛还在群里调侃要是过年再被催婚干脆租个男友回家过年。对方含含糊糊的不肯明说,酒见笑了?一声:“难不成?是炸弹?” 很快就要解散的顶流女团,队长兼C位名声也很响亮,私服很酷,但本人好像没那么标签化,从令人如沐春风的长相到沉稳大气的性?格都?很有?观众缘。去年还在音综里以微弱的票数之差胜过歌坛前辈拿了?总冠军,那几首衍生的自作?曲传唱度很高,外界都?说酒见的发展前景好过其他队友。 她私底下的声音还要更?加柔和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没有?舞台上那么耀眼夺目,这么问的时候也是开玩笑的口?吻。 店员是个小姑娘,像是刚上岗不久,着急忙慌地解释:“没有?没有?,不是炸弹……是有?点类似吧,我只能?这么说……” 酒见良好的教养决定了?她做不出?为难人的事,所以一边应着一边拿起外套下了?楼。 从开着暖气的室内走出?去,冷风阵阵,酒见将皮衣的领子竖了?起来,下巴埋进了?内层加绒的衣料里。三环以内的住宅区楼与楼之间隔得?不是很远,偶尔能?听见隔壁传来家人齐聚其乐融融的声音。 快要走到门边时,酒见被突然响起的鞭炮声吓得?眼睛眨了?眨,应该是谁家的孩子吃完了?饭闲不住出?来闹腾。今年燕京的烟花管制好像又放开了?一些,三环也能?放,不过要在固定的一个时间段。 -- 第296页 鞭炮,烟花。 她答应的,又骗了?我。 酒见小学刚毕业就随着爸妈的工作?变动来到了?中国,出?道以后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机会回日本。旅居的家庭,故乡是回不去也会惦念的地方,很多?习惯还保留,建筑设计与家居风格也是日式的,原木风,朴素而有?禅意。 庭院里载了?樱花和枫树,酒见将门打开,她的身后不远处是枯山水的一角。 门外没有?人,只有?疑似刚才放炮仗吓到了?她的小男孩,更?远一点的空地上,避开头?顶交错的电线还有?露天停放的车辆,拿着相机的家长蹲下身子给放烟花的小朋友照相。砰——砰——砰——随着频率一致的声音一簇一簇地升上天空,是单调的金色焰火,不刺激也不漂亮,很没意思。 但并不影响这家人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眼中映出?向往来年的光。 酒见看了?一会儿,从兜里拿出?手机准备回拨电话问问对方是不是弄错了?,那则陌生号码却正?在屏幕上闪动,应该是她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震动。 “喂,你们……” “酒见小姐,两点钟方向。” 她头?微微偏向右侧,仰起下巴,这边的别墅比较低矮,望过去的视野十分辽阔。 入目的是一片泼漆似的夜色,数秒后,先听见一声减弱了?很多?的轰隆——大概燃放的地点在小区外,金色的亮点迅速地窜上夜空,炸出?了?粉色的烟花,砰的又一声,这次是蓝色,一朵又一朵,好像无数颗流星散落消失,盛大又绚烂。 小男孩将还在燃放的烟花“大方”地让给了?爸爸,蹦蹦跳跳地跑到空旷一点的地方,一边鼓掌一边欢呼:“妈妈妈妈你快过来,好漂亮啊!” 五颜六色的光涌入酒见的眼睛,她倚在门边握着手机,明明那些烟花离她很远,再炽热的温度也烫不了?她,可偏偏眼角越来越酸越来越热。冷风吹开衣领,也拂过耳边,酒见想起风铃的声音,悦耳的叮铃叮铃,还有?辣椒很多?却不怎么辣的猪脆骨,辣得?嗓子疼的果酒,文叔那家餐馆的地址,炝黄瓜也很好吃……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唯独不想承认最先想起来的是那段对话—— “那你明年夏天能?不能?陪我去日本?” “什么?” “烟火大会啊,很漂亮的。” “好啊。” 好个屁。 你见过烟火大会吗,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别以为这样就能?哄好我了?。 五分钟,十分钟,还是更?久呢? 这场烟花的时间再长再长,也长不过她将被回忆填满的余生。 烟花结束,那家人也回去了?。 酒见蹲在自家门口?,蜷缩成?一团,背影伶仃又瘦小。 电话那头?的店员在完成?下单顾客的最后一个要求,是一句“这次我真的没想骗你的”。 酒见听完,哽咽,又流泪,最终泣不成?声。 烟花,她兑现了?承诺。 没有?欺骗酒见,却也留下了?属于两个人的遗憾。 檀杏留给酒见的除了?一具冰冷的躯体之外,原来还有?这个。 但烟花的光热太短暂,在这样冷风过境的夜里只剩下没有?温度的灰烬,反而让蹲在地上的人想起很多?,关于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的得?不到与再也见不到。 那个人的爱太疯狂,像是酝酿了?很多?年的惊涛骇浪,从海的深处涌来,与时间与距离与身份拉扯,自我虐待,也折磨别人。 最后演变成?破坏性?极强的海啸,伴着海风送来阵阵远古的哀鸣,自毁都?是悲怆的浪漫。 理解的人太少,似乎又没有?资格责难,毕竟能?与她一较高下牺牲的好像就那么一个,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只好变成?融汇了?太多?情绪的喟叹,同情、怜惜、愤怒……轻轻一声唉能?装下好多?,被问起也说不清是什么,时间的车轮碾过,会在多?年以后钉在讳莫如深的归宿上。 酒见也叹息,叹檀杏焚烧起来的火舌自始至终不肯给她一缕,叹这个最炽烈也最冷酷的人。 但凡有?一缕青烟,她鼓起勇气去追,就可以被点燃,也会化成?火,故事的结局或许总该有?别的分支吧。或许,吧,事到如今即便?是猜测她也不敢去断言,因为陷入喜欢的泥淖太久,她很清楚,这种事情怎么勉强得?来。 后来,CHIC只办了?一场的解散演唱会上,酒见唱了?一首叫做《烟花》的歌,是她与檀杏唯一的合作?曲,她唱完自己的part便?放下话筒,漫天的星海里还能?见到檀杏的灯牌,音效很好的设备放着檀杏的歌声,好像环绕在身边,她在孤单的光束底下轻轻跟唱。 歌词与烟花无关,为什么取这个歌名,大概能?在她望着虚空出?了?神的目光里找到答案。 后来的后来,酒见再也没有?唱过这首歌,她将回忆停在CHIC解散那天,无声地劝告所有?人都?忘记。 回不去也忘不了?的人就她一个,也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醒了。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146 距离开机进组还有几天, 尤映西一大早就收到了秦颂的电话。 -- 第297页 虽然已经立春,但体感的温度还是偏冷。白昼明显变长, 不过才七点多,天就已经亮了大半。 病房外的走廊不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总体还是很安静,私人医院的VVIP病房,卫生间有两个,会客厅、厨房以及家属休息室一应俱全,大得独占了?小半层楼。 尤映西几乎每天夜里都在医院陪床, 与其说是意识不清的江晚姿需要她,倒不如说是她需要一个慰藉, 离不开,也很害怕失去。 白天偶尔会有通告,最远也就去到京郊出个外景——就连这个都是因为那本杂志的封面出了名的难上, 她刚露出点犹豫的神色,秦颂就阴阳怪气地说你干脆退圈得了?真的。 正式出道以来头一次如此敷衍地对待工作, 尤映西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辜负了?很多人的期望。是演员, 是明星,也是公众人物, 私人生活是被外界用来当谈资的, 没人会关心你怎么跌倒的又为什么而消沉。 事?业粉含量过浓的粉圈也是一片人仰马翻的乱象, 在偶尔会翻开的私信箱里, 尤映西收到过鼓励,也收到过激进粉的辱骂, 骂得没比黑粉好听多少?。 围绕崔醒而展开的精湛演绎确实为尤映西带来了很多,商业价值节节攀升,片约不断, 其中不乏名导的邀约。但她目前还没有那么不可替代,不往前走也相当于是一种退后,毕竟每年都有大量的新鲜血液涌入演艺圈。 秦颂与江晚姿在少说多做这件事上出奇一致,但这次一反常态地说了?很多,先是说《朝天阙》导演刘栋的戏强度都很大,她届时不可能有精力有时间往返于两地照顾江晚姿,再是建议她明天回家休息两天,调整好状态再进组。 戴群老?了?身体也不好,这病那病的,秦颂有过很多次陪床照顾的经历,哪怕床再好再舒服,心?里惦念着事?,也没一觉是能睡踏实的。 “你这个体质吧也别逞强了,该休息还是得休息,你的戏份本来就多,我怕你吃不消。”秦颂苦口婆心?地劝说,“别回头她醒了?你又倒下了?。” 尤映西说:“颂姐,她已经醒了?。” 秦颂本来还在嘚吧嘚吧地念叨,那张嘴跟连珠炮似的停不下来,迟了?两秒才发出一个分贝很高很惊讶的“啊”,分明也是高兴极了?的口吻:“什么时候的事??我前两天过去不是还那样吗……” 最里间的病房贴墙布置了L字形的沙发,江晚姿正坐在尤映西的身旁,礼貌地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就刚才,早上七点左右吧,我刚洗漱完她就醒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不太对劲?” 秦颂的这通电话来得有些不是时候,说是叙旧也好,说是认识也罢,尤映西与江晚姿才起了个头的社交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她走到沙发区心不在焉地与秦颂交谈,江晚姿也尾随而至。 蓝白条的病号服套在身上像是大了?一号似的,垂下来的衣袖袖管都空着半圈,当江晚姿走近了?又坐下,她身上那股类似于油尽灯枯的气息也逼近了?。肌体骨骼的伤害只要不是极致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她明显属于另一类,好像灵魂被谁豁开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地流失活气。 尤映西对秦颂说了句“先这样吧”,掐头去尾大概十分钟左右的通话时长,江晚姿一直在看着她。 一切仿佛拨回到十分钟之前,尤映西侧过头,目光落在江晚姿的脸上,一寸又一寸地琢磨。就是有这么奇怪的事?,明明是一样的五官身材,尤映西却很快笃定了?猜测: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她的江晚姿。 这跟之前她对檀杏究竟是哪个位面的檀杏深感疑惑类似,只是那时对方模棱两可的回应与半真半假的演戏影响了?她的判断。 现在的江晚姿并没有演戏,从见到尤映西的第一眼就是全然的真情流露。 当时的她背着窗,逆着光,很长很长的时间驻足在那里。尤映西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脸部轮廓,这道陌生而熟悉的身影沉默着,使得周围弥散出难言而浓厚的哀伤,足以窥见另一个世界以悲剧收尾的故事?。 也能想象江晚姿是以怎样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你知道我们怎么称呼你的吗?”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尤映西开了?口。 四目相对,长久的凝视,知道了?对方并非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却并不妨碍透过这张会动会笑会说话的相同面孔以缓解想念。 照檀杏说的,这两个世界关联性很大,这边发生的事?情那边终究也会发生,只是细节上的不同。 江晚姿大概也在那边受了?伤或是生了?病,身体很虚弱,说话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薄薄的纸:“无?外乎是X之类的吧?但你们应该早就猜出发短信的人是我了?。” 尤映西点了点头。 “江家的私立医院,这里的陈设好像也差不多,楼下应该有个四色花圃吧,在室内待着太闷了,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江晚姿环顾四下,良久后,颇有些艰难地起了?身,她的行动不是很灵便,像是躺了?太久,肢体关节也跟着沉睡了,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要自深处慢慢唤醒似的。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尤映西作势要搀扶,江晚姿温言婉拒:“谢谢,我可以自己走。” 她修长素白的手倚墙借力,看着尤映西,露出一个有些疏离的笑容:“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再见到她一眼,我已经很知足了?。” -- 第298页 两个世界的江晚姿除却面孔究竟有几分相像,尤映西不得而知,但对方执意,她便不再勉强。 只并肩走着,留意江晚姿的情况,以便及时帮忙。 途经卫生间,江晚姿想先进去洗漱一番。 尤映西将牙刷牙膏备好,一次性洗脸巾以及洗脸用品被显眼地放在台面上,一切做完也并未走远,江晚姿看起来实在很像随时会晕倒的样子,她不是很放心。 水龙头是感应的,江晚姿用温水淋了?一下脸,她的头低垂着,一颗又一颗的水珠正沿着瘦削的下巴滚落,长发散落到两侧,露出颈后一片苍白病态的肌肤。她有些歉疚地说:“不会占用太长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尤映西将洗脸巾的纸盒递了?过去:“她一直没醒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真是一模一样的聪明。 江晚姿轻笑一声:“对,所以要先向你道歉,因为我的私欲,让你辛苦等了?这么久。具体的,我们下了?楼慢慢说。” 温以静派人值守在病房外,值班台的护士也被惊动了,江晚姿醒转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遍亲朋好友的圈子?。 两人步入电梯轿厢,电子屏上的数字缓慢地由多变少?,到一楼时,银色的金属门向两侧打开,尤映西见到对面有个自助便利店,一边走出电梯一边对江晚姿说:“我给你买点吃的吧?” “你喜欢吃什么?” 江晚姿想了想,不答反问:“她喜欢吃什么?” 尤映西的眼角弯起,漫上少?许笑意:“她喜欢吃我做的所有食物。” 意料之中的答案,那个她手艺也很好,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江晚姿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面色倒是如常,随和道:“应该有肉松饭团吧?那个就好。” 太阳从薄薄的云层里洒出金色的微光,天气很好,清早的日头也不毒辣,不时有家属或搀扶或推着轮椅,陪伴病患出来散步。 还没到花期,四色花圃只有自冬天遗留至初春的几丛颜色,在一片冒了?芽的盎然绿意中很是娇艳。 短短的相处时光,尤映西依稀感觉到此江晚姿与彼江晚姿的区别,要更柔和,更无棱角,眼中总是蕴着几许风僝雨僽。 “……那边的时间流速要快过这边,不只是事件更早发生,理念以及科技也是如此。哦,对了,应该再过五年左右吧,国内会通过同性婚姻的法案,你们如果等得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不用去国外领证结婚了?。”江晚姿喝了?口纸杯里的温水,继续说,“身体对穿是在时空舱里完成的,需要获取这个时空的坐标,如果仅仅是发短信要容易一些。” 尤映西沉吟半晌,有个疑惑:“之前我们失联过一段时间……” 江晚姿:“檀杏破坏了我的装置。时空舱是一个全新的发明,很不稳定,创造了?它的那位博士在发布会上警告过,使用时空舱会对双方都产生目前无?法明确的副作用,而且时空坐标没那么好获取。” “事?实上我是最早发短信的那个人,但檀杏后来的节奏快过了?我,因为她是个天生的穿越者,幼年时就曾置身于时空节点,所以通过成分剖析能够从她的人生轨迹中解出这个时空的坐标。” “这个坐标我后来也拿到了,却迟迟没有进入时空舱。”江晚姿看向尤映西,“云博与那位博士有着深度合作,我从而得知,他?通过最新的研究已经明确了?无?论去到哪个时空都不会改变现有时空的既定事?实,不然也不能被称为平行时空了?。” 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但穿越时空的人横加干涉会对脚下这个时空的人与事?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所以江晚姿也没法猜想如果“檀杏”没有被逼回她的那个时空,尤映西是否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尤映西听得入神,也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 江晚姿的目的是使时空逆转,尤映西死而复生,既然时空舱没有这个作用,她便也心?灰意冷。 “那檀杏……” “她使用的时空舱是最不稳定的一代,我没有用也是怕伤害到这个时空的江晚姿。几次三番,檀杏本来就已经危害到了双方的身体,但或许她早已疯魔,也早就没有了?生念。” 江晚姿说完,见尤映西蹙起眉头,有些忧虑的模样,心?下知晓原因,便解释道:“时空舱目前发展到了第三代,不仅稳定了?很多,而且只要对穿双方能够达成意识上的一致,将最大程度地减轻副作用,我与她只商定了?一天,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负面影响。” 信息很多,但尤映西关注的只是其中一句话,她问道:“你的意思是江晚姿的意识很清醒,还能跟你做谈判?” 江晚姿微微一愣,点头道:“对,她应该是上周开始慢慢恢复了?意识,前天左右……” 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啊? 尤映西脸色微变,她是有些恼了,有空谈判,没空醒来见她一眼让她安心?吗?再说了,为什么装睡? “呃……”江晚姿面露尴尬之色。 尤映西:“你现在能跟她说话吗?” 江晚姿认真地想了想:“能吧。” “那你告诉她,分手太久了?,她追不到我了?。” 第147章 、147 所谓的时空舱是包裹着躯体?的一层透明薄膜, 有点像肥皂泡,但是材质很特别, 会随着体?态的变化发生即时的延展与回弹,应该能?够适应高矮胖瘦的各种?体?型。 -- 第299页 不知道是内置了吸氧设备还是这层薄膜本身就可以透气,身处其中呼吸十分顺畅。 两个?人之间与其说是谈判,倒不如?说是江晚姿对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产生了共情。 经历了一场差点与恋人阴阳相隔的磨难,回想事发当晚,还没?收到?檀杏的短信之前,尤映西生死?未卜, 江晚姿几乎是度秒如?年,睁眼闭眼都是最可怕的画面, 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她的余生该如?何一个?人度过。 时空舱启动之前,江晚姿也问过对方这个?问题。 两人的意识飘散至时空边界,长了同样面孔的女人站在?另一个?时空舱里, 只不过是虚无的幻象。她仰头望了望头顶,时空隧道之外是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银河。 她不禁想, 从时空舱问世?以来有多少个?傻子幻想过时空逆转一切重来, 最终却只是让这偌大的宇宙看了无数该珍惜时却糟蹋过后又追悔的笑话。 “好好过呗,还能?怎样?” 发展到?第三代的时空舱定位时空坐标时仍需两副对穿的身体?状态相似, 因为江晚姿病况初愈, “江晚姿”不得不先在?云博的X3实验室里进行了将近一周的模拟调试, 她现在?也很虚弱, 不过意识倒比对方清醒不少。 江晚姿:“那为什么一定要再见她一眼呢?她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你也知道的。” 由淡蓝色微小颗粒构成的幻象发生了轻微的波动, 传过来的声音夹带了一声很无奈的轻笑:“因为我有遗憾啊。” “曲终人散不可怕,不欢而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怕就怕是最普通不过的离开,两个?人都轻率地说再见, 谁都以为还有很长的几十年去消磨彼此放不下的仇恨与自责,谁都没?想到?永别会这么毫无预兆地到?来。” “后来我也一次次地想过,就算永别有预兆又如?何?我遗憾的其实不是没?有正式地说再见,而是永远失去了她。” 既然没?法再回到?过去,那么我想弥补次要的那个?遗憾,总该可以了吧? 江晚姿听着听着,想起使她彻底迈过心中障碍的那起车祸,万幸的是,那次她虽没?及时赶到?,尤映西也是有惊无险。 人在?即将失去时真?的会顿悟很多,对方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在?你的时空里,李越开车行凶那次也是檀杏救的人吧?”江晚姿问道。 “对,那次我是事发以后才知道的。” 这么说来,“江晚姿”无形中帮了她们很多。 没?法自渡,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最终将一对璧人渡到?了她自己也很向往的彼岸。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交谈过后,江晚姿松了口:“你需要多久?” “对穿程序最短的时间设定就是一天。等我回来会将所有用过的装置设备恢复出?厂,还你们原有的一片清静。” 江晚姿点头以示同意,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呢?” “我啊?”足以将人类双眼刺瞎的星辰亮度被时空隧道减弱了很多,变成五彩斑斓的光穿过“江晚姿”虚无的身体?,好像正落下一场彩虹雨。短短数秒的停顿,她应该是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下半辈子,露出?一个?自己释怀了别人却很难释怀的笑容,“我想她了。” 我也想她了。 在?我醒来之后,病房里却没?有她的身影。 倒是先后来了很多人,将病房的L形沙发都坐满了,床边也围着好几个?。 赵树与贾佳迦带着自家?两个?还没?满一岁的人类幼崽,一个?不留神便相继从爸妈的臂弯里溜走,跌在?了床脚,利落地滚了一圈,正回身子,便流着哈喇子笑嘻嘻地往靠坐着的江晚姿怀里爬去。 江晚姿没?那么喜欢孩子,但因为是好朋友的崽子,难免有几分例外的偏心。两条腿都向内侧收了收,给?了兄妹赛爬的空间。 要发出?去的内容迟迟没?有编辑好,这时也只有先退出?了微信的页面。短信的图标有些显眼,江晚姿曾经每天都要点进去无数次,在?X的预警下每每心惊胆战,然而之前的那些内容在?她醒来以后都不见了。 一切如?梦似幻,似乎只有身体?还未消退的疼痛在?告诉自己,她也差点步上对方失去挚爱追悔不已的后尘。 江晚姿默然了一会儿?,心中涌起更多想念,将手机放到?了两个?破坏力一流的熊孩子碰不到?的边柜上。 空着的左手已经被赵思懿当做磨牙棒玩着玩着塞进嘴里啃了,贾思航作为哥哥,高光可能?就停留在?妈妈生产的那天,其余时候就像个?各种?意义?上的弟弟。 眼见这剃了个?闪电头的孩子小嘴一瘪就要哭,江晚姿见识过他哭得天花板都快塌下来的功力,无奈地递了右手过去,贾思航边瞪妹妹边啊呜一口要咬手手。 却落了个?空。 在?闺蜜第一崽子靠边的贾佳迦一声令下,赵树左右手分别一捞,不由分说地将两个?孩子抱往旁边的家?属休息室。稚嫩的嗓音上演着男一声女一声的嚎啕假哭,活像什么人口贩卖的现场。 小舟递了张纸,江晚姿擦了擦手上的口水,听见顾徐希说:“啧啧啧,这么宠孩子,你们也要一个?呗。” 不是恋人,好歹也是上过几次床的炮友,檀杏以那样的方式猝然离世?,顾徐希直到?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好在?情浅缘浅,她不会过不去,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 第300页 贾佳迦与辛予可也在?旁边附和?。 江晚姿回绝得很快:“算了吧,我们二?人世?界都还没?好好享受过,我是不太想要孩子,也舍不得她怀,她身体?不太好。” 末了又补了句:“如?果她想要,就我来怀。” 她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勉强,躺了这么久,头发没?怎么修剪,垂下来的刘海有些盖住了眉眼。身体?还未痊愈,病态明显,斜射过来的几缕阳光也没?能?削弱肤色的苍白,说完这句还咳嗽了一阵。 小舟没?来得及张口,顾徐希就先直白地戳穿了她:“还你来怀呢,你需要翻翻你的病历清醒清醒吗?尤映西身体?不好,你现在?身体?也好不到?哪去。” 贾佳迦:“你俩就相依为命凑合过吧,孩子要不要也就那么一回事。我跟赵树现在?是去哪儿?落脚都惦记着两个?崽子,好不容易过年来次全家?旅行,好家?伙,逃难似的,大包小包塞的全是婴儿?用品,还是双份的,我的衣服化妆品都没?地儿?放,以前的自由是一去不复返了。” 一番话将已为人妻还没?生育的辛予可唬得心里七上八下,向贾佳迦请教起来。 顾徐希见江晚姿郁郁寡欢的模样,以为是简单的相思之苦,一掀被子在?她床边坐下:“干嘛呢你?想尤映西就视频啊,又不是没?信号的深山老林,她那边要开机了是吧?我顺便瞅瞅,听说那部剧请的造型师很牛?” 这群人唠嗑没?完没?了的,沙发区的几个?人先起身过来道别了。 是《谋杀手札》的筹备组,此行一是探望慰问,二?是商量电影进度。江晚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可能?要耽误一阵,我有些私事要先处理。” 耽误一阵?一阵是多久?再耽误下去恐怕好几个?演员的档期会超过合同上的时限,到?时候要么得以另外的价格重新签,要么直接换人。 虽然得了褚煦填补亏空的承诺,但是上面人发话是一回事,底下人办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哪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的。 单单是最没?咖位的贺小之,如?果再往后拖延,她的父母明确告知了选角导演:等孩子升到?高二?,坚决要以学业为重。 几人面露难色,江晚姿伸出?手臂留待医护人员做常规检查,她看向领头的那位:“是很重要的事,我明天就出?院去办,如?果顺利的话下周就能?复工。” “那江导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叨扰了。” 江晚姿的消瘦体?现在?手臂上是病号服的衣袖轻轻松松被撸了上去,护士正给?她量血压,低着头:“你明天可出?不了院啊,主治医生说了,得再观察几天。” 小舟腹诽:她会听医嘱才怪。 果不其然,垂眸盯着血压计的江晚姿说:“没?事,该吃的药我会吃的,你……” “江导是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啊。” 熟悉的音色将话打断,江晚姿喜不自胜地循声望去,视频邀请是对二?人分手实情一概不知的顾徐希发出?的,尤映西好像是在?化妆间,盘起来的发髻上斜插着做工精致的金步摇,衣服还是自己的,头部以上是古代的妆容配饰,头部以下是现代人的衣着。 乍看之下有点分裂。 她对江晚姿的态度更是如?此,口吻冷冰冰的,但偏偏眼神是分毫不减的关心。 江晚姿颇为心虚地辩解道:“没?,我……我说笑的。” 尤映西:“那江导明天还闹着出?院吗?” “不闹了。”江晚姿乖顺得顾徐希一伙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有你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尤映西的暗示点到?即止。 江晚姿的七寸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她也顾不得现在?是什么场合,又正被多少双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了,赶在?对方挂断之前急切问道:“那能?不能?给?我个?追回你的机会?” “我是前几天就醒了,但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怕醒来以后你要离开。我知道你对我那天不听劝很生气,家?里当然是你说了算了,我说分手怎么能?算数呢?” 情绪激动之下,这血压也白量了,护士倒是干脆饶有兴味地欣赏这对频繁被热议的情侣。 追回你?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分的手? 尤映西前阵子不还日夜坚守在?床边照顾江晚姿吗? 视频到?底还是断了,尤映西的画面卡住了,应该是信号不好。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江晚姿的肺腑之言。 三位好友还有一个?小舟肩挨着肩站在?床边,痛心疾首X4的表情。 江晚姿很无语:“怎么了?” 贾佳迦叹了口气:“果然啊,1到?最后都是0。” 顾徐希:“你放屁。” “说你了吗?急着对号入座。” “哦……” 江晚姿尴尬地咳嗽几声:“我只是有点妻管严。” 贾佳迦:“有点?” 江晚姿:“一点点。” 辛予可展开双臂比了个?范围,小舟阴阳怪气地说:“亿点点?” 江晚姿:“……我乐意被她管。”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然后是番外。 下一本是《她是冷焰火》,主cp是处感情永远一股丧偶味的淡了吧唧年上X第一次给铁树浇水就成功开花的直球年下,副cp是很讨厌聒噪的禁欲系外科医生x命太硬克死了帮会二哥的话太密假寡妇,还是年上攻,还是不完美的纸片人。用来解压的,比较横平竖直,没这本的剧情线复杂,想试试甜文,但是因为我越喜欢谁越要虐待谁的尿性,可能也不算很典型的甜文,还是求求预收叭。 -- 第301页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148 因为前女友□□裸的威胁, 追人心?切的江晚姿老老实?实?留院观察了几天,终于在月底得到了主治医生出院的首肯。 在顾徐希这?个大喇叭不遗余力地宣传之?下, 两人闹分手的消息不胫而走,连谢茹都听说了。 对具体的情况不甚了了,谢茹并未贸然开?口询问,是无意中打?开?的话匣。 恰逢周末,谢茹带着对姑姑思念成疾的江毓来到医院,出乎意料,病房里竟只有江晚姿一人, 正背对着她们坐在病床上?。 日用品洗漱用品之?类的杂物大概早已由人拾掇干净,花束还有之?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营养品也不见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江晚姿身侧放着个简约风的黑色枕头包。 手机外放的声音不大不小,好像是娱乐新闻, 谢茹才?依稀听见尤映西以及开?机的字眼,江毓便主动松开?了被她牵着的手, 跑起来两条羊角辫甩啊甩的, 嘴里甜滋滋地喊:“姑姑——” 江晚姿退出视频,关了手机放兜里, 从病床上?刚起身, 江毓便到了脚边, 平时最喜欢像树袋熊似的粘在姑姑身上?的女孩只乖乖站着, 仰着一颗小脑袋问道:“你身体好点没有?” 因为换牙,说话还漏风, 怪可爱的。 比口头上?的回?应来得更?快的是覆在江毓脸上?的一片阴影,江晚姿弯腰半蹲,伸手将过早地学会了懂事体贴的小朋友抱到怀里, 与江毓眉心?相贴地亲昵一番,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姑姑好很多了,正准备出院呢。” 精神瞧着确实?是转好了,谢茹也算放下心?来。江晚姿见到她,喊了声嫂子。 谢茹应了,环顾四下,除了被江毓拿着玩的枕头包以外,也没什么要拿的了。 “出院手续办了吗?”她问。 江晚姿点头:“小舟走之?前都弄好了。” “你今天出院怎么不说一声?幸好天文馆就在附近,小毓又闹着要过来,不然都不知道这?回?事。”谢茹上?前几步,将也有些重量的江毓从江晚姿臂弯中提溜到了地上?。 这?个身体总是很好的妹妹脸色很苍白,消瘦得像是只剩下骨架了似的,任谁看一眼都知道是闯过鬼门关的人。 江晚姿:“因为我马上?要赶去机场,就懒得告知你们了,免得你们为了见我一面还得跑一趟。” 谢茹纳闷:“你这?么快就要回?剧组导戏了?上?次不是还说会晚一点吗?” 答应了尤映西不会私自出院,本来就是戴罪之?身的江晚姿真是耙耳朵得连一步都不敢迈出去,头发都是请造型师上?门修剪的,也没弄得太精致,就是简简单单的黑长直,刘海分到了两侧。 这?个发型很基础款,她以前也留过,不知是丢了半条命伤了元气还是怎么,宛如刀切的弧度没衬出往日的利落来,反而让她在春日的柔光之?下平白无故多了几分可怜。 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狗。 被谢茹这?么问,江晚姿垂下纤长的眼睫,敛下会将她的脆弱暴露无遗的情绪,没事人似的笑了笑:“不是回?我的剧组。” 谢茹一点就通,想起这?几天二人分手的流言,不禁怀疑会否是误传。 尤映西对江晚姿日夜坚守地照顾,按摩擦洗……一应事务全都包揽,温以静高薪聘请的护工几乎是白领工资;江晚姿也不必说,为了救尤映西连命都能豁出去,身为亲妈的温以静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开?玩笑地说要不做个亲子鉴定吧,我能生出这?么痴情的崽子来? 这?样的两个人,哪能分手啊? 被大人晾在旁边,江毓不闹腾,安安静静等到个间隙,将棒棒糖递给江晚姿,婴儿肥的脸上?散发出暖暖的笑意:“姑姑,特意给你们买的。” 两根星空棒棒糖,一根是柠檬味的冥王星,一根是草莓味的天王星。 江晚姿不喜欢吃糖,但尤映西喜欢。 想来在她昏迷期间,这?一大一小不仅碰过面了,还以甜食为契机结下了友谊。 “谢谢小毓。” 棒棒糖放进包里,江晚姿温软的掌心?放在江毓头顶轻揉,三人往外走。 谢茹想起陪伴了江晚姿多年的那个助理?,小姑娘向来办事周到,除非极私密的事,否则基本上?是寸步不离,今天居然不在,难不成江晚姿要独自出行吗? 进入电梯,江晚姿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屏:“她把烟烟送去宠物店寄养了,待会儿会直接去机场。” 江毓很兴奋:“烟烟?烟烟不是在西西姐姐家里养着的吗?还有小酒,我上?次去过的。” 谢茹无奈地笑:“说几次了?辈分乱了,不能这?么喊。” “啊?可是……姑姑的女朋友也是姑姑吗?”江毓满脑门问号,好像还是很想不通的模样。 “总不能叫姑父吧?”谢茹哭笑不得。 叮的一声,到了负一楼,温以静之?前派给江晚姿的专车司机已在等候。 轿厢门徐徐打?开?,通道的白炽灯照在江晚姿脸上?,有被童言无忌的江毓逗出来的笑意,也有想起自己如今孤家寡人一个的落寞,一边走出去一边说:“你西西姐姐不要烟烟了,也不要我了。” 谢茹笑容凝滞,脚步也微顿:“你们……” -- 第302页 上?次也是在车库,时间却很赶,江晚姿低头盯着自己不紧不慢的步伐,声音很轻:“分手了。” 用顾徐希的话来说,有时候女同性恋真的很能作。 这?一对也概莫例外,危机解除之?前爱得难舍难分,如今好不容易没有任何?阻碍了,开?始上?演泼了一大盆狗血的过时戏码。 第?一步是江晚姿自己开?的口也得偿所愿了的分手。 第?二步是尤映西在江晚姿醒转之?后的不告而别。 第?三步是两个人口头上?回?敬给彼此的某小姐/某导,生分得可以,但视频的时候视线里都像是只有对方。 第?四步,果不其然,开?始分割家产,幸好猫不是两个人合养的一只。 不然还得大卸八块,多0.1g也能吵起来的斤斤计较。 江晚姿躺了这?么久,四人群早就被另外三个当成了小群来使,贾佳迦发了一堆的表情包,大概是她家熊孩子瞎戳屏幕。 登机前,江晚姿坐在VIP候机室,单手支着头,百无聊赖地往上?翻聊天记录,表情包不断往下滑,大多是一些没营养的唠嗑,直到顾徐希这?段尚未完结的发言晃过眼前,她的指尖顿了顿,长按,引用,输入—— 需要当事人为你更?新第?五步吗? 顾徐希回?得很快,她那边八成没开?显示群成员昵称,不知道这?条是谁发的,也没嗅到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腾腾杀气,傻了吧唧地回?了个:好啊好啊。 江晚姿:我甩了的人,我负责追回?来。 顾徐希迟钝得很,居然还概括:哦,也就是烂俗的追妻火葬场。 隔了五秒,她发了一串问号,又是一串省略号,然后整整一天没敢再冒泡。 机场广播开?始催促乘客登机,正是江晚姿飞往影视城的航班。 小舟递了杯温水过来,手心?里窝着几颗胶囊,是主治医生针对江晚姿的身体状况开?的药,得连续服用半个月,再去医院复查一次。 旁人眼里的作,其实?不过是经历了太多磨难的她们产生的一次灵魂共振。 大雪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相信尤映西在回?忆的牵引之?下,已将那日的情形做了无数次复盘,她会在一遍遍重温痛苦回?味深情时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满身是血的江晚姿走向她,向她告白,而在场的还有另一个人。 首要的当然是救尤映西,但是…… 江晚姿从舷窗望出去,棉絮似的云朵里也许藏着的还是白云,也许藏着一颗火红的太阳,就像她借那日的情势所迫逼不得已藏了颗炽热痴狂的心?。 她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是这?样,从前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去不复返,人形的冰块被尤映西以滚烫的真心?传导焐热,最终化作蒸腾氤氲的雨,落到浓烟滚滚的人间。 不是从冰到水再到水蒸气,而是一步到位的淬炼,将她冰山底下不自知的潜意识激发了出来。 自楼梯滚落的第?五次往后,江晚姿将近脱力,浑身上?下疼得锥心?刺骨,那时她完全可以放些水跌得不那么狠,反正檀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她依然咬牙强撑,是不愿意求饶,更?不想在这?件事上?输给对方。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爱。 这?东西让人义无反顾,明?知是有去无回?的死路,也要一头扎进去;也让人陷入荒唐的沼泽,要用只有一次的生命去定义鲜活。 江晚姿在倒下的那刻甚至觉得自己用行动说出了这?辈子最真挚的告白。 妹妹,还是情敌,无所谓的。反正,在这?世上?我最爱她。 私奔到厝那海避难时,江晚姿就曾坦诚,喜欢在她眼里不值钱,爱在她眼里也不值钱,所以她吝于表达口头上?的钟情。 但这?样孤注一掷的宣告令人后怕,不是江晚姿差点失去尤映西,而是尤映西差点失去江晚姿。 也难怪江晚姿不敢醒,要装睡。 也难怪尤映西的火气直到今天都没消。 《朝天阙》开?机就是反季节的戏,尤映西穿着白色的毛领大氅,里面也是层层叠叠,倒是衬得她没有娱乐新闻里那么单薄瘦弱了,气色好像也红润了一些,不过也可能是妆效。 剧组租借的汉唐宫城外景,没有搭棚,随便一间屋子都可以用来休息。 尤映西身后跟着个回?头率很高的尾巴。 她迈进屋子,尾巴也跟着走进来。她走两步,尾巴也走两步,她停下,尾巴也停下——几次三番的第?三番,尤映西回?头得很突然,江晚姿躲避不及,两人的脸庞碰了碰,一方是被戏服裹出来的稍热,一方是不知何?故的微凉,细微的温差,很久没有过的触碰,给人带来了亲吻的错觉。 江晚姿看着尤映西,喉头滚了滚,她在途中酝酿了很多话,真见到了对方却不敢开?口。 尤映西是真的很生气,预想之?中的口吻应该要更?加强硬一些,但这?一转头,超过半分钟的凝视,目睹了对方的憔悴,不畏寒的体质却在十几度的春天穿了这?么多,身上?还是冷。 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冷硬以待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转身之?前,撂下一句杀伤力几乎为零的话:“江小姐,我记得是你说的分手吧?” 好么,江导也不叫了。 -- 第303页 江晚姿失笑,不气馁,她从皮衣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一边打?开?一边对着尤映西毛绒绒的背影说:“嗯,我说的。” 垂落在一侧的左手被人握住,冰凉的触感,尤映西激灵了一下,忘了挣开?,也没有听见身后那人屈膝下跪的声音。 “分手就分手吧。”江晚姿将订制的钻戒稳稳地套入尤映西的无名指,尺寸很合适。听说这?根手指可以直通心?脏,她只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对方掌心?的发汗。 江晚姿单膝下跪,仰头看着侧过半边身子眼圈泛红的尤映西,她目光虔诚,笑容有些羞涩,温声请求道:“尤小姐,我们先婚后爱好不好?” 第149章 、149 第五步应解作, 从前我浅尝辄止自风月过,不见观音不拜佛, 而今甘愿自缚余生以绳索,要你嫁我。 其?实于我也逃不脱。 姻缘只是给?了个相?遇的机会,也仅此?而已。利刃都可削铁如泥,更何况区区—?线牵。 红尘里太多人埋怨分?分?合合聚散是常态,任如何痴心,在原地?只等?来无数春光复冬雪。 —?眼的心动如果能泛滥成灾,那?自然是好, 又有?多少?人能忍得,更多的终会被时间消磨得只剩零星半点, 或逢故交,或遇新欢。再是珍馐,吃多了也会似粗茶淡饭, 要去偷尝—?墙之外的滋味,不管好吃与否, 总觉得像天边流散的晚霞。很憧憬, 但?永远也只能是憧憬,这样才更美?丽。 忍不得, 所以那?么多人逃避婚姻, 没被套牢, 想走就走。 尤映西转了身, 面对着面,她的左手正被江晚姿轻轻握住, 姿势稍动,钻戒还稳稳地?套在手上。 是她为她订制的。十六岁的初见,二十三岁的重逢, 二十四岁的眷恋,三十岁的再续前缘,为对方?蹉跎了这多年光阴,尺寸不必量取自然也在心底熟谙。 她把它献给?她,她也把她献给?了她。 是你嫁我,也是我嫁你。 三月底的春光和煦,从木格纸窗透进来,空气中浮散着微尘的味道。仿古的建筑并不隔音,屋外片场的嘈杂依稀能听见。江晚姿又问了—?遍:“好吗?” 她问得那?样轻,生怕没有?事先告知过的惊喜将人吓坏似的。—?个仰头—?个低头,不知多少?度的夹角里,那?双明眸流淌出来的神情像是要与春风比温柔。 尤映西身上还是古代?的衣服,原著的制式民俗参照了唐初,架空的设定?既方?便了剧情的延伸与胡来,更便于造型师将现代?思维的美?赋予其?中。 她的大氅已脱下,红蓝色的齐胸襦裙露出—?片雪白肌肤,锁骨之间垂下孔雀蓝的璎珞,两耳缀着松石玉翠,层层累赘得她单薄身形清减,不嫌繁复,更添眉心梅花花钿,唇色如火,只留下剧本?里窦如翡权盛时期的不可—?世。 再观跪下那?人,黑色皮衣配碎花衬衫,白色方?格的阔腿裤,膝盖着地?的那?只裤脚垂坠沾了灰。江晚姿眉眼的疏冷经年未变,她扎了个简单又不简单的马尾,左侧的头发分?成几股编了辫子,再由末梢收入马尾中,发辫之间是颇具野性的青皮。 又化的淡妆,气质全往飒爽里堆,刚到片场就引来无数工作人员的注视。 令人想起多年前在—?中门口,她平平淡淡倚着车门吸烟,路过的中学生无不啧啧称叹。 那?些目光无甚稀奇,无论?当年抑或现在,江晚姿从不缺少?他人艳羡。她的世界燃放着盛大的烟火,其?实荒芜而贫瘠,是那?个十七岁的女孩用浓烈的心意洒下五光十色。 诚然,此?情此?景是有?些滑稽的——似穿越,也似演戏。 江晚姿明知十拿九稳,也不免惴惴不安,如果失败,便将那?唯—?不稳归罪于这份滑稽,破坏了应有?的浪漫。 钻戒的微凉渐渐被体温覆盖,尤映西的心门自从被江晚姿闯入,开是为她开,合上也是为她而合上。 尤映西反握住江晚姿要缩回去的手。复合以后,除她以外其?余皆是烂桃花,对方?之前为她戴上了—?枚寓意名花有?主的戒指,现在同样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我也买了的,你怎么又比我先—?步。”尤映西揉了下眼角,她尾音上扬,藏不住的万千欢喜。 江晚姿:“因为你在生我的气。” 她眉目乖顺,却又色厉内荏地?威胁:“你不答应我不起来,我腿疼,你知道的。” 尤映西忍不住笑,笑中含泪:“你腿疼?你……” 说不上是口舌慢还是心疼来得更快,她压根说不出“活该”二字,哪怕是开玩笑,也觉得这样的玩笑落在对方?身上像是印证了天意弄人。华严寺也好,不肯去观音院也罢,尤映西为江晚姿祈过很多次平安顺遂,又怎料自己是对方?此?生唯—?不顺遂。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江晚姿说。 尤映西:“我从十七岁就想对你负责了。” 无关答不答应,是求之不得,三生有?幸。 江晚姿起了身,尤映西想蹲下去给?她拍拍裤子上的灰,才刚弯腰便被扶住。骨肉匀停的手慢慢上移,至肩膀,至颈项,再借此?扶住她脸庞,江晚姿看着尤映西,眼中有?微光浮现,她笑:“这次演的什么角色?妆化得像坏女人。” -- 第304页 她的看不是简单的看,像携着火种,—?寸寸逡巡,处处在烧。 “本?来就是坏女人,没人性,蛇蝎心肠,又很聪明,不过身体不太好……”尤映西认真解释,也借这份认真去躲避炽热眼神,却在唇被吻住时才醒悟,江晚姿意不在此?。 唇齿相?抵,呼吸缠绵,两双眼眸愈渐湿润。 尤映西蓦地?睁开眼眸,作势推她,反被牢牢握住腰肢。 江晚姿无暇分?心,鼻间哼出—?声不解:“嗯?” “口红没了,待会儿出去……唔……”每次都吻不过她,再主动出击总会落入下风变成被动。尤映西被吻得动了情,耳垂红得滴血,与绿色的耳饰相?映成趣,因说话流出破碎□□,她咬牙忍住。 被对方?边吻边问口红没了出去会怎样,尤映西眼皮轻颤,掐着掌心不肯吭声,发髻上凤钗的珠滴晃动,又勾在江晚姿的发顶。 她的吻转移阵地?,到不那?么敏感的眉间,算是疼惜地?放过。 尤映西喘过几回粗气,才能平稳开口:“你明知故问。” 演坏女人的哪比得过真的坏女人。 张开的不仅是口,还有?眼。 刹那?间,像是浓浓雨雾袭来,潮湿得遮了她平日透亮,还勾上了—?圈微红,江晚姿不禁恍惚,以为自己做了多大的坏事。 “我刚才找化妆师要了口红的,这就给?你补妆。” 不是见色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已弥补了久未见面的空虚,见好就收,江晚姿蹭蹭她的脸,笑着道歉:“是我不好,行程单上没夜戏,我们晚上再回去闹。” 尤映西摩挲着钻戒,她停顿半晌,不同意:“谁要跟你闹,你身体好了吗?” 江晚姿:“—?切遵医嘱,也遵老?婆嘱,乖乖吃药了。” 答非所问也是—?种逃避。 她伤得进了ICU,半条命都没了,哪会这么快就好。 尤映西再次紧搂江晚姿的身躯,掌心覆着隔着皮衣的脊背,光滑的面料下是咯人的清瘦。她的下巴搁在同样骨感的肩上,—?次次揉,—?次次加重力道,像是在尝试,究竟要怎样才能将这个人融进她的骨血中,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有?意外。 “江晚姿,你要再做—?次这样的傻事,我离死也差不多了。” 往事历历在目,她甚至有?些哽咽:“你要我为你死多少?次?” 她的拥抱几无空隙,江晚姿呼吸都难,又觉得踏实,仔细去想,才回答道:“如果可以,希望是零次。但?像是这辈子,千千万万次,我也很喜欢。” 爱本?就矛盾,欢愉或痛苦,最极端的体验都是同—?个人给?的。 既希望你无忧无虑心无芥蒂过—?生,也希望你历尽坎坷尝遍千辛万苦,也只是为我。 江晚姿:“这次对我来说其?实是新生,因为你,我才重新认识我。” 尤映西:“你少?贫,明明差点就……” 她的话止住,低着头,瞬间红了眼眶。 对方?气息逼近,尤映西下意识闭眼,强忍的眼泪还是落下—?颗,被江晚姿适时吻走,听见温柔的哄慰:“别哭,不是还要演戏吗?” 脑子不自觉地?往前翻,哪年哪月哪日,江晚姿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最终停在初吻那?夜,落地?窗内,她的十八岁。 尤映西将手下移,伸进皮衣里,缠上衬衫的绵软衣料,为配合回忆浮现。 她仰头,也去吻了—?下江晚姿瘦削的下巴,破绽是久经百战的娴熟,不复当年青涩腼腆。 不然,得怀疑是谁偷取了流年,使今日种种如昨。 相?吻—?会儿,屋外有?人敲门,是巫澹澹的声音:“西西,你们谈好了吗?这边要准备下—?场戏了。” 尤映西如梦方?醒,将紧贴的唇撤走,留恋地?舔了舔,平复气息,便应道:“几分?钟,马上来。” 补妆时,尤映西放心不下,还在絮叨:“我这几个月没法陪你,你那?个戏还是要去临绥县取景吗?” 江晚姿垂眼检查她的妆容,又用粉底遮了遮脖颈上的—?道,边旋口红盖边说:“还是去那?儿,原型的家乡就是临绥,不过这个季节再北边也没雪了,只能靠人工。” “什么时候去?我跟阿姨说—?声。” “阿姨?” 怕外面等?,尤映西不敢耽误,说话间已经起了身:“我让颂姐帮忙找了个阿姨,做饭很好吃,我尝过了,也很会做营养餐,你就别吃剧组的盒饭了。” 她边说边走,快到门边,又被江晚姿拽入怀里。 “干嘛?不让走啊?”尤映西笑说,“这可不是你的片场。” 江晚姿:“在医院醒了见不到人,原来都去做这些事了,对我这么好啊?” “毕竟是老?婆嘛。” 江晚姿朝她晃了晃空荡荡的五指:“我的呢?” 尤映西拇指与食指蜷成—?个环,套入眼前修长素白的手指,给?了短暂的体验,又收回,她背起手,踮着脚后跟,将自己弯成弓,眨眨眼睛:“养好身体再来讨要。” 江晚姿无奈地?笑:“幸好我不像你似的吃不胖。” 她又问起今夜。 尤映西也想,很久没有?身体上的亲密了,她的顾忌被细心的对方?洞察,江晚姿:“可以穿戴,我不会太累。” -- 第305页 “你也可以……”尤映西凑近江晚姿耳边,声音很轻,是使坏,也是别样的体贴,“让我进去。” 江晚姿脸别到—?边,似有?羞意,却笑容温软,宠得过分?:“随你喜欢。” “跪着的那?种。” 沉默数秒,耳尖泛红。江晚姿想起自己之前给?对方?上过的课,缠绵的实践,她呕心沥血教的徒弟出了师,想欺负她了。掌心滑过了谁的指尖,还没撒娇,她便微闭着眼缴械投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七点结局,九点大杏的番外。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150 《谋杀手札》正式复工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江晚姿以前为丰富履历也执导过犯罪题材的?短片, 但跟院线电影是两码事,这次对她?来说是各方面全新的?尝试。她?在这行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天分, 也与另一个时空受武侠片启蒙也长于?武侠片的?江晚姿有些区别?,她?追求新鲜,也喜欢突破,那份锐气?可能到老也还是蓬勃。 外界议论?了很久的?江郎才尽也没落到她?身上?的?半点迹象,《足下之舟》受主演所累,床戏很多的?网络版被下架,全网只剩下阉割版聊以满足好奇心。 但并不影响这部?影片入围了三金多个奖项且大有获奖的?可能。 网友更关?心的?还是风波之后的?这对情侣, 其中一方幕后工作者的?身份似乎限制了很多目的?不一的?窥视,另一方又是个只要进组就?基本见不着人的?德艺双馨艺术家。 以至于?《朝天阙》杀青那天, 尤映西返京途中被问及去?年年底的?那些事,恍如隔世。 入秋了,她?穿着件灰蓝色的?风衣, 版型没那么硬,敞开着, 垂坠在腿间, 露出里面的?米白色开衫。深蓝色的?牛仔裤裤管呈喇叭状,贴着白色的?胶底球鞋。 尤映西像是还没从窦如翡的?角色里走出来, 戴着线条冷硬的?墨镜, 唇角平整, 神色冷淡, 向来最能流露几许温柔的?眼睛也因镜片的?阻隔而看不分明。 那声?“檀杏死了你就?没感觉的?吗”是角落有人在吼,很快就?被其他嘈杂淹没, 还有吵架骂人的?声?音。尤映西只匆匆一眼带过,她?自顾自地往前走,是不愿回头, 也是不敢回头。 很多年前,她?送给了对方一罐糖,后来,对方回馈了一罐糖纸折的?星星。礼尚往来,她?的?心里终于?也檀杏烫下了一道很难愈合的?创伤。 为安全考虑,尤映西已经很久没有走普通通道,今天是出事以来的?第?一次,也难怪聚集了这么多人。 她?变了不少,冷意像是攀墙钻缝渗进了骨子里,也有人说这是妻妻相,都是江晚姿传染的?。 其实还是不一样。 当见到有个眼熟的?粉丝递了封信,被安保粗暴地打开,尤映西伸手接过,稍稍驻足,笑意在向上?微弯的?唇角浮现:“好一阵没见到你了。” 粉丝也是话家常似的?口吻:“哎呀,之前结婚度蜜月,太忙。” 明明是一脸的?幸福,尤映西笑了一声?:“恭喜。” “西西你什么时候好事将近?江导还没求婚吗,她?行不行啊?” 虽然很吵,但是旁边的?粉丝也听清了,七嘴八舌地凑过来,尤映西哪怕都二十过半了妈粉也还是很多,一水儿地在嚷嚷别?答应别?嫁结什么婚…… 巫澹澹听得直打呵欠,很想告诉这群人,钻戒都成?双成?对了,也就?是公开场合没戴,板上?钉钉的?事。 尤映西顺手签了几个名,她?的?字还是练不出什么风骨,连笔签的?尤字像是要飞上?天。低着头,发丝垂落,说起这人,似乎有春风破冰,荡起一池的?涟漪:“我们不太着急这个。” 这话里有说不清的?安稳,是不用?以婚姻作为枷锁也能共度余生的?坚定。 引来会意的?人一片嗑到了的?起哄。 《长风渡我》就?要上?映了,尤映西在燕京赶了几个通告又马不停蹄赶电影路演,她?的?人气?停滞一段时间,又迅速回升,但她?本人并没有想往流量方向发展,还是死嗑演戏。没什么舒适区可言,她?仍旧喜欢体会多样的?人生,即便感兴趣的?角色是个配角也想去?试试。 秦颂陪着尤映西去?了路演的?最终站,坐在台下看她?游刃有余回答各种问题,百感交集。 走过这几年,也明了是苦难塑造了她?这般模样,但如果可以,宁愿她?命途平坦。 哪怕因此没了这半份亲缘也可以。 等到晚上?吃夜宵,多年不碰酒的?人却破戒喝了半醉,不听劝。 尤映西悄悄往秦颂酒杯里兑水,冷不丁被她?攥住手腕,心头咯噔一下,以为要被骂,秦颂却醉醺醺地说:“你之前交代那事儿,办妥了。” 矿泉水瓶悬停数秒,尤映西的?记忆也搜寻了几回,想起是什么事了。 俞淑容留下来的?那笔遗产,尤映西没动过,知晓真相之后失眠数夜,终于?想好要怎么处置。 找一个可信的?渠道,将这些钱用?去?资助家境贫苦的?美术生。 水咕嘟咕嘟灌到杯中,尤映西眼睑低垂:“谢谢颂姐。” -- 第306页 秦颂上?了年纪就?不太吃油腻的?食物,尤映西叫巫澹澹沿着这条小吃街买了碗清炖鸡丝面,也没吃多少,多半还是在喝酒。不知哪来那么多感慨,从初出茅庐带盛沛闯荡有多么不容易,说到相亲的?奇葩见闻,倒在桌上?之前是一句含糊的?“你别?总想着别?人”。 在秦颂的?语境中,这个别?人可能是除尤映西以外的?所有人。 尤映西看着不复清醒的?她?,轻轻地笑:“哪有什么别?人啊。” 千不好万不好,俞淑容毕竟生养了她?,给了她?一个出生的?机会,不然也不会遇到江晚姿。 这么做也算是了断吧。 尤映西的?善良是与生俱来,也是有人浇灌。 尤伊暖是灯,灭了又有江晚姿的?那盏亮起,即便是中间无?人问津的?那几年,身边也还是有闵又年陶欢欢之类的?朋友。哪怕只是一灯如豆,对她?来说只要能划破黑暗就?已足够。 因为她?是心向光明的?人。 《朝天阙》演下来很累,窦如翡遭遇跌宕,城府颇深,剧里就?没有几场轻松的?戏。 尤映西听从了秦颂的?建议,暂缓试镜进组,先休息休息。她?出道以来还没录过常驻综艺,刚好秦颂有个朋友在筹备旅游真人秀,将私房钱都拿来做保证,说真的?很轻松,有剧本也是往凑cp的?方向弄。 手机架在导演工作台上?,临时的?视频短会,几个人从衣着到发型都很随便,秦颂系着围裙正切水果做养生茶。视频里头发乱糟糟的?编导滔滔不绝:“颂姐,你还信不过我?西西现在什么地位啊,我们不敢瞎剪辑的?,顶多也就?是炒个cp,观众都喜欢嗑cp,早就?不兴撕逼那一套了……” 江晚姿给蔺咏讲完戏,回头时从尤映西的?右耳取下一边耳机,塞好,正听见这段。她?的?未婚妻咬着吸管喝奶茶,被呛得咳了几下,收到江晚姿意味深长的?目光,尤映西眼神闪躲,干笑几声?:“我没答应呢。” 编导:“啊?” 下一秒,画面里出现江晚姿戴着毛线帽的?一张脸,她?看着呆若木鸡的?编导,神色淡淡地问:“跟谁炒cp?” 秦颂手起刀落地切哈密瓜,禁不住噗嗤一笑,再抬眼,她?的?好友已怂得退出群通话。 再然后,江晚姿的?电话响起,她?示意场务先等等,接通了,那头的?编导连声?对不住。 放在膝上?的?手被握紧,奶茶杯身的?余温经由这只手传递,熨帖到心里。江晚姿唇上?勾笑,会意对方正无?声?呼噜毛让她?别?吃醋。 怎么会不吃醋? 江晚姿的?占有欲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天起就?只围绕着一个人。 所以她?事无?巨细地问,这个综艺是去?哪里,要录多久,节目组给钱吗……说好了是吃醋,可张口全是关?心,直到末尾她?才想起去?问,嘉宾都有谁? 编导说了一串人名,说到孔繁,他话语一顿,恨不得咬舌自尽。 “呃……江导,这个只是拟邀名单……” 前任是明明白白的?雷区,吃醋的?被动双方颠倒,江晚姿惨遭家暴——被尤映西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尤映西来这一趟请了剧组的?人喝奶茶,她?自己也喝,大杯的?,跟江晚姿一人一口,纸吸管上?都是深浅不一的?口红印。珍珠吸不上?来,尤映西腮帮子倒是鼓鼓的?,看着装疼卖惨的?江晚姿:“江导情债好多哦。” 周遭的?工作人员竖着耳朵偷听,憋不住笑,成?了此起彼伏的?咯咯咯声?。 江晚姿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说:“最大的?这笔就?是你啊,得用?一辈子来还。” 她?专注地看人,眼神就?很容易陷入深情,尤映西禁不住这样的?注视,脸颊微热,将她?的?脸掰了过去?。笑得酒窝浮现:“别?划水,好好导戏。” 巫澹澹实在很有煽动群众的?领导力,虽然都用?在了不正当的?地方,此时此刻正带着一伙人围着小太阳斗地主。小舟瞄了眼人设早就?崩坏了的?自家老板,对面蹲功了得的?卞芝兰嗑cp嗑得眼睛都笑没了,再回神,眼前赫然是谁砸过来的?一串炸弹。 卞芝兰郁结,小声?嘀咕她?上?家:“死毒唯。” 小舟:“我乐意!” 巫澹澹:“你们两个一天吵八百遍烦不烦?” 同?时被两个人反唇相讥:“你基金一天跌八个点气?不气??” 巫澹澹面如土灰,偏偏还有人补刀:“昨天不是跌了十一点三吗?” “……”巫澹澹眼睛一闭,心想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边也快杀青了。 今天收工早,两人吃了饭说去?逛逛。 云市不算大,夜晚的?街道也很安静,时值深冬,道路两旁的?树叶枯黄败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也不知怎么,竟不觉得冷清,可能是沿途小摊小贩拨弄木炭的?飞尘添了几分烟火气?。 也可能是两个人手牵着手,紧紧依偎,影子纠缠,彼此都是没有家的?人,走向对方才凑出另一半,自此不再感到孤单。 吃着烤红薯,偶遇粉丝,又是签名又是合影。 被问及能不能分享到网上?,尤映西捏着江晚姿的?下巴轻轻一抬,笑着说:“我们江导这张漂亮脸蛋有这么不能见人吗?” -- 第307页 江晚姿:“帮我P一下,最近吃胖了。” 粉丝:“哪有,江导真人简直不要太美。” 待粉丝走后,江晚姿下巴的?焦黑污渍被尤映西微微仰头,吻了几番,终于?吻去?。 她?跺跺脚,说有点累。 那次事故,两个人或多或少地落下了病根,要论?身体底子,可能还是本来就?体弱的?尤映西差一些。 两人走在跨江大桥上?,没法叫车,江晚姿将吃了一半的?红薯递给尤映西,上?前两步,弯腰蹲下:“我背你。” “不用?啦,我休息一下就?好。” 南方城市,入了冬总是湿冷,尤映西还是不放心她?的?腿。 江晚姿侧过脸,轮廓被夜色勾勒出无?限温柔,她?说:“你那次休息几次了?最后还是被我反……” 嘴被捂住,一股烤红薯的?味道,江晚姿亲了亲她?的?手心。尤映西伏在江晚姿的?背上?,脸也紧贴,想要将羞涩蒙混在昏暗中:“你好烦。” “你好费床单。” “……你闭嘴。” 江晚姿笑了笑:“遵命。” 她?回眸,见不到想象中那双清湛的?眼睛,见到了她?们来时的?路,人不多,车流繁忙,树影婆娑,喇叭重复地叫卖砂糖柑多少多少一斤。她?有短暂一瞬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江市,同?样的?跨江大桥,只不过今夜没有繁星,江上?没有如梭的?船只,道路的?尽头也没有分别?。 耳边很痒,以为是风,却是尤映西凑过来的?呵气?,伴一句轻轻的?呢喃:“我爱你。” “我也是。”江晚姿望着前方,不远处有绵延的?万家灯火,视线的?尽头才只是大桥的?中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的?路,长得像余生。 她?的?胸腔被前所未有的?踏实填满,由衷道:“西西,我永远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了,带着小尤江导跟大家说再见~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wb上弄了个回馈活动,奖品有书有番外有奶茶有jj币,欢迎大家过去参加一下。 霸王榜前三的快快找我点番外啊啊啊,更完我手上的番外就要正式结束了…… 番外是大杏的还有戏中戏的,标题会注明,不感兴趣的可以不买哈。 另外,《她是冷焰火》的文名文案随时都还可能改,因为我文名文案废……大家到时候不喜欢的话随时可以点取消。 第151章 、缺氧 “信号中断, 无法?定?位坐标,时空舱X1·27启动迫降自?救系统。” “取消迫降, 重连第一次,失败……” “……重连第三十七次,失败……” “警告——超过时限迫降系统失效,脱轨后将在隧道外自?动解体!倒计时,十分钟……” 檀杏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是一条独来独往的鱼,不晓得那个地方是湖还是河, 反正一定?不是海,不然?她应该会鱼尾晃动跃过波浪翻滚的海面, 而不是躺在干涸皲裂的地缝中艰难呼吸。 缺氧,好难受,梦见了什么? 是三月初, 早春,燕戏刚开学没多久。 檀杏在床上翻了个身?, 闭着眼, 睡意朦胧,眉头轻轻蹙着。有人开门又?关门, 应该是那个一年到头风雨无阻晨起跑步练台词的室友出去洗漱了。北方的宿舍往好听了说是有历史感, 说白了就是又?旧又?破, 就连燕戏也不例外, 四人间的配置是这几年才有的,完了还是个阉割版, 没有浴室的那种?。 倒是少了值日的争端。 有个阳台也很烦,尤其床位就在边上,宿舍公约就是张废纸, 不知道谁又?没关窗帘,冬天一过,大早上的太阳斜射过来也很刺眼了。蚊帐滤光的作用微乎其微,那几缕很淡薄的光溜入眼缝,檀杏彻底醒了,不耐烦地啧了几声,她的右眼受过伤,还能视物,就是对光线很敏感。 手机嗡嗡地响,檀杏知道是谁,她从入学以来就没定?过闹钟,因为总有人会叫她起床。那样的毅力,用在与自?己无关的事上,可能晨跑的室友也得甘拜下风。 “几点了,还不起床?”尤映西?在那头呵欠连天地问。 檀杏:“我眼睛疼。” 被这个谎话张口就来的妹妹骗过无数次,尤映西?不为所?动:“你?肚子疼也得给我起床,别想?逃课。” “真疼,都流眼泪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买床帘啊?” 檀杏车轱辘一堆,尤映西?只?是哄她起床,别的也不说,被缠得没办法?了才吐露实情:“买了,估计后天就到了吧。” 尤映西?的音色本来就软,成熟了也是朝温柔深入,她轻轻笑了一声:“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我不要。” 床帘是没什么了不起,以尤映西?现在的消费水平估计也就是几十块钱的淘宝货,还是兼职赚来的钱。但是她送的就是不一样,意义不是物品,而是这个人。檀杏意识到可能会有歧义,立马补了句:“我不要惊喜。” 以过往的人生经验而言,惊字落到她头上也只?能是惊吓。 她想?要的是冬天过后春天就一定?会到来的安稳,惊字却总是伴随着或喜或悲的意外。 表演系的学生有懒的也有勤快的,檀杏端着水盆慢慢悠悠去水房,听见里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有人聊天,有人背台词,还有人唏哩呼噜刷着牙嘴里念经似的八百标兵奔北坡…… -- 第308页 这人见到檀杏,吐了口牙膏沫,冲她说:“你?终于起床了,你?姐在楼下等好久了。” 她努嘴示意窗外:“我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非要你?姐送啊?她们大二?都没多少理论课,很少去教学楼的,课表肯定?也不一样吧。” “不是我非要,是她非要。”檀杏说。 “啊,那你?姐也太宠你?了。” 是宠吗?檀杏望向窗外,在百无聊赖骑着车等她的尤映西?脸上轻轻带过目光,然?后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在塑料盆里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冲淡了那些想?承认的念头,低头洗脸:“她欠我的。” 从小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的檀杏难得收获了“作”的评价,也只?有在尤映西?面前是这样。 欠债了,就要讨回来。所?以明?明?可以准时下楼也非要多试几个口红色号,耽误了时间,涂出去见人的还是最?开始的那款。明?明?衣柜里有很多帽子,偏不拿,火辣辣的太阳刺激得她的右眼直淌眼泪,就是要尤映西?问起,再耸耸肩装作反正已经是半个瞎子还能怎样的无所?谓。 余光里见到尤映西?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模样。 檀杏便将头垂得低低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很快消失的笑容。 作精自?有恶人磨,可惜尤映西?不是恶人,倒也在檀杏与日俱增的叛逆中悟出了一点相处之道来。 檀杏眼前飘过什么东西?,待回神,头上已经被人戴了一顶竹蜻蜓的帽子,帽檐还往下压了压。 “喂——”檀杏好一阵无语,看着玻璃窗里反映的自?己,嘀咕说这也太傻了。 宿管阿姨隔着老?花镜瞅了眼,笑道:“哟,小蓝胖子的那个呀。” 檀杏:“你?又?支使我姐干嘛呢?” 她问完,也还在咕哝,像是很嫌弃这顶帽子,但都只?停留在口头上。 宿管阿姨:“你?这孩子还说,老?让你?姐这么等,就不能守时吗?” 檀杏一脸的不高兴:“她乐意等我,要你?管。我动作慢不行啊?” 尤映西?来了太多次,跟宿管阿姨都混成了熟人,等待太漫长,她闲得没事倚着窗台在给阿姨誊写访客记录,竹蜻蜓帽子是做家教的小朋友送的,没想?到檀杏头围小,戴上去居然?还蛮合适。 她站的位置很巧妙,光影的边界,阳光笼在身?上没有那么刺眼,檀杏才能时不时用余光瞄一下。 宿管阿姨懒得说她,转去笑话尤映西?将这个妹妹宠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尤映西?脑子里浮现出尤伊暖的模样,她笑了笑:“我倒是希望她能一直当彼得潘的。” “彼得潘是谁啊?姓彼?”宿管阿姨纳闷道。 檀杏翘着鼻子,得意得要命,冲阿姨做了个鬼脸:“对啊,姓彼啊。” 她又?凑过去,也倚在窗台上,碰了碰尤映西?压着本子的手肘:“写什么呢?” “这不是等你?没事干吗,顺手帮一下,阿姨平时也很照顾你?的。”尤映西?眼睫低垂,浅浅的茶色瞳孔被遮住。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很安静,几年前那场导致了父母双亡的意外像是大火,将她的骨头淬炼出了更胜以往的坚韧,能受常人不能受的委屈。 二?十出头的身?材那么单薄,檀杏有时候也会觉得尤映西?心里是不是一直住着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 但她的房梁其实也不需要她姐去顶,本来岁数就差不了多少,再说了,小时候烂屋坍塌也没能将她压死不是?虽然?活成了这副鬼样子。 很多东西?都需要对比才能参照出结果,没得到过,不等于不想?要。 没人依赖的时候当然?只?能将自?己视作无所?不能,有朝一日遇到这么一个在她面前可以变回孩子的人,才会明?白没有什么无所?不能,只?有无木可依的逞强。 哪怕知道尤映西?给她的依靠不怎么纯粹,是始于亲妈弄坏了她眼睛的愧疚。但再往前,明?明?是檀杏的妈破坏了她的家庭,她们之间理不清的瓜葛被突然?的家破人亡一刀斩断。 成了丧礼上亲朋好友可怜的对象,世界上只?剩我们的血缘在互相牵引了,此情此景之下,隔辈的仇怨好像没那么罪不可赦了,那点本来就有的愧疚被还没成年也不想?念书了的顽劣妹妹添柴加火,愈演愈烈,最?后催生成姐姐不得不去肩负的责任。 也没想?过两个人迟来的相依为命会将苦海翻腾出些微的甜味来。 春天的风轻飘飘的,吹得檀杏帽顶的竹蜻蜓微微转动,竹片并不锋利,却好像将她心间堆积的阴霾劈开,洒下了一片金灿灿的阳光。 檀杏:“要迟到了。” “啊?那我骑快点。”尤映西?加快了踩踏板的频率,风变大了,她的衬衫外套衣角向后飞,兜了檀杏满脸,好像被网牢牢套住了似的。 是鱼还是飞鸟,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她也不逃。还将脑袋更深地抵在尤映西?的背上,双臂也紧紧地环住纤细的腰身?,听见尤映西?在风中笑了几声:“松手,痒死了。” “你?是我的。”檀杏闷闷地说,她快喘不过来气了,同?病相怜,是缺氧的氧。 尤映西?:“刚见面的时候不是还骂我吗?现在就‘你?是我的了’?” 檀杏:“你?不也骂我?” -- 第309页 “都过去了。”尤映西?的衣服上有洗衣液残留的淡淡的味道,爸妈留了遗产,两个人背井离乡地漂泊,都学表演很烧钱,因为前路未知,她能省则省,一两件薄的衣服从来都是手洗。 快到教学楼了,爬坡的路,她带着人骑得有些费劲,呼吸有些粗重:“我当然?是你?的了,姐姐嘛。二?杏,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也是。” 檀杏心想?,我不是。 她心里想?的很多,但从来不说。 比如“要迟到了”,檀杏说的不是自?己,是尤映西?。 比如她说“你?是我的”,是恨不得这个人从身?到心都只?被她占有——无论何种?关系。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尤映西?心里一直惦记着江晚姿。 人类长了嘴巴是用来交流的,檀杏被遭遇弄坏了的可能不只?是眼睛,语言系统也失灵。关心没有主语,让对方去猜,讨厌你?心里装着别人,要兜着一整个地球那么大的圈子去暗示。 她敏感,她自?私,她言不由衷,终于将自?己变成了一阵飓风,靠近伴随着毁灭,哪怕风暴中心明?明?是她最?想?要的东西?。是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要的疯狂。 小时候有一次机缘巧合去到了另一个时空,那个檀杏过得比她好一点,眼睛没坏,不会因为身?体的残缺而自?卑,长大了还要用嚣张去伪装,也有玩得好的同?伴。 不像她,从根上就彻底坏了。连当初艺考面试的老?师都开玩笑说没遭受过虐待都长不出她这张脸来,漂亮,却是腐烂了的漂亮,很适合某些角色。 不需要阳光,甚至是惧怕阳光,但眼前这缕,檀杏想?用最?大的容器去盛,去到天涯海角也要带上。 但是没有了,她死了,我不小心杀的。 也可能是故意。 自?那天以后,梦她千千万万遍,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真切,好像她就在身?边似的。 檀杏知道,这是时空舱陷入梦境的功能,会在对穿失败回到轨道时自?动激活,为的是弥补用户注定?再也无法?圆满的缺憾。 她的缺憾被深入到脑部的系统所?判定?,她却觉得是机器的失误。 但还有什么更可靠的理由可以用来解释,倒计时结束,她自?梦境中醒来,溢满泪水的眼角。 某些事实,她到死都不肯承认。 因为对方也没给过她。 檀杏睁开双眼,她见到了宇宙璀璨流动的星光,时空舱脱离了她的躯体,以肉眼无法?观测的速度自?轨道中解体,燃爆作飞尘。 迫降只?不过会将梦境中断,她却不选。 那张无形的网是在滞闷的天气里停下转动的竹蜻蜓,是那个人根根分明?且柔顺的黑色发丝,是每一件味道都近似的白衬衫…… 我是鱼,游不出去了。我是鸟,也飞不走了。 失去了时空舱的包裹,周遭没有氧气,温度也低得可怕。 檀杏最?后一刻清醒的意识停留在被宿命套牢的苦涩上:再来一次,我也会心甘情愿被你?再网住的吧? 下辈子,我不想?再当你?的彼得潘了。 你?也,别再对我好了。 第152章 、戏中戏·足下之舟1 这是庄迩来到临港市的第六个年头, 她还是没法?习惯这个城市的天气,就好像今天头顶上?的大太阳, 还没风,非得闷了人一身痱子才?配得上?暑假的暑字似的。 她一转弯,一拨铃,已经驶入了鱼龙混杂的金水湾。 庄迩脚下?骑的是她爸为她买的自行车,她爸在家乡常州创业失败,带着娘俩辗转至外来人口非常多的临港市,这么几年下?来, 玩具厂起?死?回生?了不假,但?她爸她妈的婚姻也快走到了尽头。 罪魁祸首就是她爸包的那?个叫做杭慧慧的小姐。 杭慧慧是金水湾夜总会的小姐, 庄迩本来以为一进金水湾就能找到这个夜总会了,哪知道她才?走了百来米,两边的夜总会加起?来都有快五个了。 有装修得金碧辉煌的, 也有被两家发廊挤在中间门面?都没多大的。庄迩扫视了一圈,扶着车把在路边停住了, 她的目光也停住了。 自行车的链条还在动, 发廊外面?的三色转灯也还在动,临港这个破天气却一点风也没有。 庄迩骑了一路的车, 满头的汗顺着额头淌下?来, 她的眼神像一把刀, 刺得正?与姐妹聊天的崔醒如有所感, 那?颗头正?好处在“吃了伟哥猛如虎”的贴墙广告之下?,朝着庄迩回过身的时候, 崔醒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盖在墙上?打印不清一团黑的几把上?,她本人还冲着庄迩吐了一阵烟。 “有事啊妹妹?” 崔醒手里正?拿着个小黄鸭的USB电风扇,开?的高档风, 她在这儿坐冷板凳吹了一上?午也没个客人,风扇的指示灯都亮红了。这姑娘一头的汗,崔醒看了都热,她闲的没事,手腕一转,将风扇对准了庄迩。 那?姑娘却把她的风扇随手拍在了地上?,扇叶的高速转动之下?,抖落的烟灰被吹到了她的脚背上?。崔醒的身材是有点肉的那?类,偏偏脚背瘦得青筋可见,她翘着腿,一手夹烟,一手拂去烟灰。 她习惯了正?常人的鄙夷,眼前这个气质有点像学生?的显然也在正?常人之列,没什么。 -- 第310页 庄迩见她若无其事将小黄鸭捡起?来继续吹,心里更加气愤了,觉得她们干这行的真是贱。 “你认识杭慧慧吧?” 崔醒旁边的两个小姐笑了一下?,其中一个正?在涂指甲油,那?股浓郁而劣质的味道搅得周围的空气更加浑浊了。这个女人估计三十好几了,假睫毛长?得能夹死?苍蝇,笑声都带着股市井味:“你找她有事?她手脚可不太干净,偷了好几个客人的东西了。” “是不是啊崔醒?” 三个人里是拿着小黄鸭的那?个有了反应,她点了点头,庄迩一下?子将名字与人对上?号了。 女人多的地方少不了嫉妒,生?意不好的时候为了抢客人无所不用其极,背地里说坏话都算好的了。崔醒也被人编排过,不过也无所谓了,她长?得漂亮,再差也不会吃不起?饭,如果不是脾气差,还能混得再好一点儿。 小黄鸭没电了,崔醒将它收进了包里,听见眼前的小姑娘又问了一遍:“你认识杭慧慧吧?” 她当然知道是因为她身上?这条裙子,天堂码头的小姐候客的时候都这么穿,杭慧慧是她交情一般的同事之一。 是认识。 那?又怎样呢?如果没有钱,别人的事就只是别人的事。 崔醒收到了一条短信,她回了个好,起?身的时候冲庄迩笑了笑:“妹妹,麻烦让让哈,姐姐要赚钱了。” 夏天薄薄的衣料勾勒出她成熟的身体曲线,以至于像石头一样定在那?儿的庄迩被她撞开?的时候胸的触感都格外明显。 旁边的夜总会有三层楼高,五步台阶上?去是个自动旋转门。崔醒将烟扔在地上?踩了踩,两截小腿白得刺眼,那?双黑色的高跟鞋看起?来像是很磨脚,庄迩见到崔醒上?楼的时候脚后跟贴着创可贴,不过周围还是泛着皮革与皮肤频繁摩擦难以相容的红。 庄迩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喊了一声:“崔醒!我?也可以给你钱,你带我?去找杭慧慧!” 她有点激动,胸脯在起?伏,但?人是逆光的,崔醒回头的时候眼前只是一团人脸模糊的虚影,像是这人是另一个世?界的。 几步之外的庄迩也有点愣住了。崔醒这个类型的美并不在她的经验之内,那?条堪堪遮住屁股的裙子,坐了一早上?凳子被勒出了几道印痕的大腿,还有走路的时候肌肉微微鼓起?的小腿,就连当下?的这个回头,伴随着她随意拨了拨头发的这个举动,都是充满□□的风情。 庄迩想起?了刚才?这个女人拂去烟灰时弯腰的那?一刻,两团白花花的胸有三分之一露在了外面?,挤出了中间的一条沟壑,也挤出了庄迩心里一颗莫名其妙又蠢蠢欲动的芽孢。 临港市的夏天,她站在乌烟瘴气的场所里,被将近四?十度的高温蒸得像个发汗的馒头,望着崔醒离开?的方向咽了咽喉咙。 金水湾不只有夜总会、发廊店、按摩店,还有大大小小的工厂。工厂有工厂小妹,工厂小妹要住宿舍,也有不住的,空余的那?些被厂子拿去租,花不了多少钱就能得个十平米左右的一居室。 崔醒带着庄迩去找杭慧慧,她自己也住这边,但?不是同一栋。 没有路灯,全?靠宿舍楼里住户的灯往外照出点光亮来,但?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亮着灯的没几间屋子,庄迩甚至怀疑杭慧慧还没回来。 “那?我?不管,我?只负责带你来,你自己去她门外守着吧。”崔醒的口音不像本地的,也不像北方的,平翘舌时分时不分,守是好好的,着成了则。 庄迩:“我?在外面?等了你几个小时。” 崔醒又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含在嘴里:“等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她的眼睛可能是她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亮得像一盏灯。垂着眼点烟的时候灯便灭了,在黑暗的通道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从?她嘴边遛出来的一缕烟。 那?烟吐了一圈,没了。 女人偏头看着夺了她的烟的庄迩,崔醒大概是□□叫的,声音有点哑:“喂,我?有性病啊。” 庄迩愣了愣,她们已经走进了宿舍楼,她的目光落在崔醒背后爬满了铁锈的扶手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又没有嫌恶的表情,就着沾了口红印的烟吸了一口,姿势也很熟练:“又不靠这个传播。” “嗬,文化人。”崔醒在爬楼的时候踢了那?双高跟鞋,拎着它们,楼与楼之间有个垃圾可以滚下?去的通道,她上?到二楼,将高跟鞋还有从?她脚后跟撕下?来的创可贴一起?扔了进去。 垃圾道臭气熏天,仅仅一开?一关?的功夫,那?股味道就已经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庄迩:“地上?很脏的。” 她的烟夹在指间,被崔醒拿了去,那?个女人赤着脚走在她前方,吸着烟笑道:“那?有什么?我?也很脏。” 杭慧慧的宿舍在七楼,崔醒像是白天干了什么费体力的事,爬楼爬得像乌龟,被五楼的庄迩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崔醒喘着气:“你先去呗,要捉奸的又不是我?,就左手边的第三间。” 她觉得这个姑娘太天真了,家里也不知道做什么的,出手阔绰得要命,下?午她刚从?夜总会里出来就被人砸了一万块钱,早知道还不如不干下?午那?一炮。 -- 第311页 八成要用同样的方式对付杭慧慧。 果不其然,崔醒才?刚上?到七楼就听见庄迩说:“要给你多少钱你才?愿意离开?我?爸?” 她没走出去,倚着墙壁凑热闹。 杭慧慧早年陪酒陪多了,喝坏了嗓子,一听就听出来是她了:“是你爸离不开?我?,不是我?离不开?你爸,弄清楚这点啊妹妹。” 庄迩的声音有点小,崔醒没太听清,但?下?一句杭慧慧的就有点太过清脆了,清脆得有点伤人:“再说了,你不知道你爸妈早就离婚了吗,关?我?什么事?” 两人吵了一会儿,杭慧慧那?个嗓门那?个阵势,庄迩又怎么会吵得过。 崔醒直至走廊没声了才?慢慢走到庄迩身边,瞥了蹲在墙角哭的人一眼,敲响了杭慧慧的房门。被庄迩投以不明所以的目光,崔醒:“不是为你出头,是我?自己的事。” 庄迩略有些失落地埋了头下?去:“噢。” “……”崔醒叹了口气,“行吧,顺便吧。” 房门没带门眼,杭慧慧开?门开?了一半要关?已经来不及了,崔醒不客气地将门一把推开?,后坐力大得那?扇门撞了好几次墙才?停了下?来。 “你有病吧崔醒!”杭慧慧被崔醒进门那?一脚踹得直不起?腰来。 崔醒:“原来我?有没有病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造你妈的谣!性病你得了我?都不会得!丑成你这样也就秃顶啤酒肚的男人会对你有兴趣!” 她的声音也不小,不止庄迩听见了,楼道里为了省电装的声控灯也都听见了,一直亮着,直到她出来,庄迩见到她脸上?也带了伤。 “干嘛?”崔醒摸了摸嘴角的淤青,嘶了一下?,“她吨位那?么大,我?能平手都很不错了好不好。” 庄迩站了起?来,她个子没崔醒高,没来临港之前在常州那?边晒出的小麦色,这么多年也还是这样,没白回来。 “我?爸有啤酒肚,但?是没有秃顶。” 崔醒瞅了瞅她浓密的头发:“……也不是说的你爸。” 杭慧慧在房间里骂骂咧咧,她们这会儿已经走远了。庄迩刚刚哭过,眼眶还泛着酸,她问道:“你这样明天还工作吗?” 工作?这样的形容有点陌生?,崔醒想了想:“不了吧,你那?些钱够我?用一阵了。” “那?你这阵陪陪我??” 刚刚厮打过,头发乱得像鸡毛一样的女人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行啊。” 第153章 、戏中戏·足下之舟2 熟悉一件事需要多久? 初来临港市, 熟悉家与学?校往返的路线花了庄迩一天不到的时间,甚至只用一周, 她就养成了赖床抄近路踩点进教室的习惯。 她的同桌家里是卖鱼的,住在码头附近,熟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鱼腥味,需要开学?以后?树叶变黄衰落的一个秋天。 杭慧慧口中的“你?爸妈早就离婚了你?不知道吗”在庄迩脑海中翻来覆去,成了一根针沿着?她的脑神经脉络在扎,一下又一下,迫使她想起升上高中以来的细枝末节, 原来这件事也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个声音粗得?像男人的女人依然在导致她爸妈离婚的原因里,只不过从顺位第一变成了顺位第二, 历时一个晚上。 临港市的天气庄迩六年了都没能习惯,工厂宿舍她住了一个多月居然变成了将就,不过也不是那么顺利的。 第一天晚上隔壁的动静大得?像是男的要将女的子宫撞出来似的, 庄迩被吵醒,躺在床上干瞪眼, 直到天明。 次日?崔醒见她那硕大的黑眼圈, 不见外地在她面前?穿胸罩,手伸向后?拴扣子, 打着?呵欠:“昨晚没睡好吧?宏姐她老公?出了名的粗暴, 她也喜欢她老公?这样, 说什么越暴力越喜欢, 温柔的都不叫爱。” 崔醒动作也不温柔,套个T恤胳膊肘打了庄迩两?次, 第一次道了个歉,第二次瞅了瞅那个像是灵魂出窍了的人,说你?自己不知道躲啊? 她滑到床角, 两?条腿抬起来屁股一拱将黑色内裤套上去了,捞起齐逼牛仔短裤边穿边说:“这么娇气,一个晚上就受不了了,你?回家去吧你?。” “我不回。” 庄迩又躺回去,才早上七点,屋子里已经开始闷热起来。崔醒这人钱都花在了衣服还有化妆品上面,空调坏了八百年也不知道修,打开来那个机器光响不制冷,嗡嗡声简直是欲与□□声试比高,一下子不知道哪一个更烦,庄迩一边眯眼一边淌汗,后?面干瞪眼了反而觉得?凉快很多。 她被子也不盖了,完成补眠这个环节只需要将眼睛闭上。 崔醒不知道大早上干嘛去,那么粗鲁的一个人,走的时候门倒还关得?挺轻。 庄迩就这样在崔醒的出租房里住了一个多月,期间爸妈分?别打了电话过来,也在她的逼问之下彻底摊牌了。之前?是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业,后?来发现庄迩压根就没什么学?习上的慧根,影不影响也就那么一回事,早在她上高二的时候爸妈就离异了,所以才聚少离多。 “当?初判了你?归我,你?现在大了想去你?妈那儿?也成,但上次听说她也要二婚了,还怀孕了,你?自己想想吧。”她爸在酒局里,背景音里还有人在发酒疯。 -- 第312页 庄迩:“也?” 她爸索性破罐破摔:“嗯,我这边不办酒了,不过现在杭慧慧是你?后?妈了,对人家客气点儿?,别闹事。” 庄迩白眼快翻上天:“你?不嫌脏啊?” 屁股下面这个弹簧沙发都快弹不动了,崔醒从后?面来了一脚,庄迩也就背向前?倾了一点儿?,听见崔醒在那儿?一边叠衣服一边骂:“那你?也别他妈坐我沙发了,沙发也脏。” 崔醒衣服很多,床还没衣柜大,攒了一块儿?洗,在临港哪怕是冬天都不怕晒不干,就是叠衣服的时候太花时间。 “喂,帮我叠这边的衣服。” 没人吱声,崔醒回头一看,只见庄迩还真是没坐沙发了,准大学?生的身材瘦得?像竹竿儿?,屁股也就那么一小块地砖的大小。 金水湾这片的人都知道崔醒脾气很差,差得?当?初引她入行的妈妈早就去物色别的漂亮小姐了,觉得?她是个烂泥扶不上壁的,也没几个回头客。 但庄迩不知道,以至于她仰头想做个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的时候,崔醒砸过来一个情趣胸罩刚好盖在她脸上。 崔醒一向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叠衣服叠累了坐在床上腿都是大开的,像是做这行的职业病似的。 她这阵子都没怎么上班,不知道去哪儿?染了个黄头发,配上白得?发光的肤色居然不土。崔醒冷笑?了一声:“嫌脏就滚啊。” 姓庄的那个还真的从地上爬起来了,胸罩顺势而落,被她抬脚略过,崔醒:“真走啊?” 十平米的屋子再被家具分?割,剩下几平米能走的地方也上演不了深情款款的挽留戏码。庄迩要离开,崔醒一伸手就能抓住她,但崔醒没抓,能问一句真走啊就已经是她舍不得?这个人的最大表现了。 毕竟她没庄迩做饭好吃。 崔醒想,她只是舍不得?这个,没别的。 那么这时这刻庄迩舍不得?的是什么呢? 她一一在脑海里排除,不是小得?只能分?腿站在蹲坑两?边洗澡的浴室,不是摆满了化妆品连吃不完的百香果柠檬鸡爪都放不进去的半人高冰箱,也不是连阳台都没有衣服要用手伸出窗外架在晾衣绳上的这间破屋子。 是崔醒朝她砸过来的那件胸罩。 庄迩脸小,崔醒胸大,崔醒第二性征的遮蔽物变得?像盖头,遮住了庄迩的五官,那上面有洗衣液的味道,因口鼻被剥夺了大部分?的嗅觉,不再是淡淡的,而是浓郁的,庄迩想象中崔醒身上□□横流又龌龊又迷人的味道,令她想起了她们在床上的这阵子。 空调坏了,风扇又不能整晚对着?吹,周围变得?更加潮湿闷热,隔壁那个宏姐嘹亮的叫声……这些都促使了她们身下这张不怎么宽大的卧具变成苟且与□□的温床。 崔醒翻个身,胳膊无?意之中搭在庄迩薄薄的背心上都能激起她的一阵战栗,下三?路的难耐要靠两?腿夹紧来消磨,庄迩在黑暗中咬着?唇,因为?她想要的这个人是脏的,她觉得?自己脏得?更甚。 还是杭慧慧这类的货色,她怎么可以,怎么能? 就这样一直煎熬到天亮,曙光不仅刺破了黑暗,而且还是将她从罪恶与忏悔之中解救出来的圣裁者。 然而现在因为?一件胸罩,庄迩整颗心又在下坠了,她身处光明,脚下却是悬崖,是深渊,是问她“真走啊”的崔醒。 这次是背影,这次没逆光了,崔醒依然觉得?自己与庄迩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这并不影响她想有个同居的能照顾她的人,就像那天晚上她宿醉回来,庄迩背她上楼,还为?她泡醒酒茶。 所以崔醒舍得?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庄迩穿,那条鹅黄色的裙子穿在庄迩身上都没她的风尘味,像个正常长大的孩子。 但崔醒忘了,庄迩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她无?家可归,这间墙皮都在脱落的出租屋成了当?下情形所迫的避难所,庄迩想,在开学?之后?她一定会走的。 “买雪糕降火啊,扑街!” 庄迩问道:“你?要不要?” 崔醒:“行啊。” 买了一袋子的雪糕,庄迩在付钱的时候顺便查了查她是什么时候住进工厂宿舍的。 一个月十三?天,她熟悉崔醒这个人也用了一个月十三?天。 隔壁那个宏姐来送过一次腊肉,庄迩从她那儿?知道了崔醒今年才二十五岁,小时候爸爸死了,妈妈是个傻的,她被人贩子拐卖当?童养媳,半路逃了,颠沛流离了几个省市,还是宏姐见她漂亮,带她去临港做皮肉生意。 知道崔醒原名不叫这个,叫什么金花,贼他妈土。 也知道了崔醒脾气差归差,口头禅竟然是无?可无?不可随波逐流一般的行啊。 宏姐:“醒,帮姐去买个套吧。” 半夜,崔醒还在敷面膜,应了声:“行啊” 她在天堂码头的一个姐妹:“姐,帮我来喝两?口吧,遭不住咯,这帮龟孙往死里灌啊。” 崔醒放下庄迩做的鸡爪子,在摘沾满油污的手套,头与肩夹着?手机:“行啊。” 天刚蒙蒙亮,崔醒的手机响了,这人除了皮相好身材好以外,一身的坏毛病,躺在床上不肯动,胳膊肘碰了庄迩一下,对方任劳任怨将手机从边柜上捞了过来,开了免提。 -- 第313页 是个男的,听声音是个大老粗,崔醒喊他王总。 无?非是那档子事,崔醒:“行啊。” 行你?麻痹! 庄迩将那层薄薄的毛巾被一把掀开,那力度大得?崔醒脸边都起了一阵风,她瞅了一眼庄迩:“干嘛?” “洗澡,空调空调又不修,一身汗。”庄迩走进浴室,脱下了那条湿得?一塌糊涂的内裤。 崔醒:“干完这炮就修,行了吧?” 当?晚崔醒没回来,发短信不回,庄迩一夜无?眠。 听见开门声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多,崔醒走进去的时候被坐在地上的庄迩吓了一跳,她咕哝道:“有这么热吗?” 崔醒拎着?个水蓝色的包包,没见过的,应该是王总送的。 她还没来得?及将包包放下,就被突然扑过来的庄迩压在了门板上,包包顺着?滑下来,金属的链条勒住了崔醒的手臂,而庄迩吻了她的唇。 庄迩一面亲,一面满足自己的念想,却又觉得?恶心,恶心得?想吐,觉得?同样的位置那个陌生的男人昨天肯定亲过无?数次了。但崔醒又有哪里是干净的? 她的眼睛……庄迩亲在了崔醒的眼睛上,她以为?对方有迎合的习惯,才会这般顺从任她掠夺,又怎会知道崔醒面对那些不中她意的客人也常有烈女不肯宽衣的时候。 单方面的索取,变成了双方相互交织的渴求,啧啧的亲嘴声里,崔醒舒服得?仰起脖颈,对方抚摸她,亲吻她,啃咬她,却偏偏在兴起的时候践踏她: “你?做一次多少钱?” 庄迩在这一刻像个没有心的怪物,她明明见到了崔醒眼里替代了快慰的酸楚,却视而不见。 她们的唇分?离了出来,崔醒的下唇被庄迩咬破了,还在渗血,她搂着?庄迩的脖颈,喘着?气,胸脯上下起伏,笑?着?:“你?当?我是鸡?行啊。” 当?身份变成了嫖她的客,面对崔醒一视同仁的口头禅,庄迩心里想的竟然也是行你?麻痹。 可崔醒明明就是鸡,还是自己不想她是鸡? 庄迩松开了搂住崔醒的手。 第154章 戏中戏·足下之舟3 崔醒不是没和女人上过床,客人里当然有女的,她是被天堂码头摆在货架上的商品,明码标价,也有超过个价想包她的,是她不愿意。 标榜为喜欢的豢养,但崔醒感觉不到喜欢,她名为喜欢的本能早就被这几年的小姐生涯磨成了人生如戏,演得好几个客人都以为她动了真情,吓得落荒而逃。 哪怕她现在已经对床上的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第一次时候的撕裂与疼痛还是成了回忆的主导,她那时才十六七岁,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对方将喜欢与她的胸她的腿她的背甚至她的下面相匹配,她也以为喜欢是零碎的,是对躯体肤浅的迷恋。 那她喜欢什么呢? 除了喜欢钱以外,崔醒不知道了。 但至少她不喜欢男人的几把,她觉得丑,所以都会在做的时候要求将灯关了。 现在房间里的灯也是关的。 十一月份的临港,窗外正在电闪雷鸣,床上的两个人做大汗淋漓。 今天是周末,庄迩是从学校过来的。 她这个人一向有点狗屎运,高考数学猜的几道题都对了,勉强凑了个念二本的分数,被临港本地的师范院校录取了。九月份开学,在太阳底下踢了一个月的正步,本来就是小麦色的庄迩黑上加黑,会演那天别人还以为她是体育专业的。 全黑也就罢了,偏偏洗澡的时候衣服一脱,平时有布料遮的和没布料遮的差了至少两个色号,庄迩实在忍不了这个斑马一样的色差,冲正享受二婚生活的她爸要了钱去打了美白针。 以至于崔醒的门被敲开的时候,见到来人的她迟了两秒才惊愕道:“庄迩?” 庄迩套了件薄薄的灰色卫衣,崔醒慢慢发现她其实很孩气,衣服基本上都是卡通的,现在胸前就是一只唐老鸭,帽子两边垂下来的绳还被她在下巴底下系了一道又一道,像一条小麻花。 “干嘛?”庄迩没好气道,“我小时候也白过好不好。” 崔醒以为是粉底,在她的脸上抓了一把,啧了两声:“打针了?哪家效果这么好啊?” 庄迩将门关上,扫视一圈她好久没来了的出租屋,目光在墙角焕然一新的空调上轻轻一顿:“你白得像鬼一样,还需要打吗?” “你夸还是骂呢?”崔醒见她在长满了衣服的沙发面前停下,一大步跨过去,随便收走几件,“坐呗。” 后退两步就是床,崔醒在床边坐下,她的睡裙也不像什么正经女人穿的,小吊带,不知道是松了,还是她故意没好好穿,一边吊带滑下去,她的上臂雪白而弧度圆润。崔醒身上的□□有一部分就来自于她的身材,没有那么瘦,也远远没到胖的地步,那些肉像是都长在了容易引发人遐想的地方。 眼前这个白了很多的庄迩很久没来这边了,从上次她越过雷池又不知为什么自己退了回去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崔醒以为是因为空调,她懒得修,而是买了一个,钱包都瘪了。告知了对方这个好消息,被庄迩冷冰冰的一个嗯刺激得想退货,崔醒问她在干什么,庄迩发过来一张照片,是打开的文档,上面全是英文。 庄迩:做作业。 -- 第314页 冷冰冰的人成了崔醒,嗯字发出去都心虚。 她差不多是个文盲,微信里面庄迩的名字一开始输入的都是庄尔,是庄迩亲自改过来的。 崔醒数不清第几次感知到她与庄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她还是装了空调,还是在等庄迩回来。不过她现在又明白了,庄迩不是为了空调回来的,因为那道快要将她烫伤了的目光。 崔醒很难有这样的体会,她不知道她现在的体温是多少度,也不知道庄迩现在的体温是多少度,她只能在尚存理智的当下做个粗浅的判断,在这间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里,烫得能令她的心随之一起烧起来的,唯有对方沉默的脸上安静又奔涌的眼神。 为什么庄迩要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我要为她买空调? 为什么我会期待她,想念她? 为什么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 无数的为什么随着崔醒被庄迩压在床上戛然而止,又像是在崔醒没有反抗的这个瞬间有了答案。她抓着对方卫衣上的那条麻花,勒着庄迩低下头来,下巴抵着她的胸,崔醒脸上的妆早就卸了,她素颜的时候显小很多,没涂口红唇色也不寡淡。 崔醒笑了一下:“嫖我啊?钱带了吗?” 做小姐也要有功底,崔醒属于老天赏了饭吃还自己勤耕不辍的那类,将自己代入出台的角色,声音压出了勾引的意味,但偏偏不是勾引,而是嘲讽。 庄迩的手在崔醒的身上流连,从脖颈到脸全都泛着粉色,她听着崔醒故意的喘,她也情不自禁在喘,一边喘一边低声道:“你好好一个人为什么长了张嘴。” “那你有本事别亲啊。”崔醒踢了脚上的人字拖,用双腿夹住庄迩,带着她一起滚向了床的深处。 庄迩被这么一滚,成了下面的那个,崔醒的吊带裙已经被她扒得滑下去了大半,对方的胸也差不多露了出来。 庄迩按着崔醒的头向下,亲了她的唇:“我没本事。” “所以我来了,忍不住,想见你。” 身下的床单是崔醒很喜欢的那条,白色格子的,纯棉的,睡起来舒服极了。庄迩在百忙之中抬起了眼,她的嘴唇被崔醒亲了又亲,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隙,有些吞吞吐吐:“我还没脱鞋,唔……” “话怎么这么多?”崔醒不知道是不是被隔壁宏姐的暴力感情观影响,还是她自己本来就这样,动作不怎么温柔,亲吻都不是蜻蜓点水的那种,往外蔓延,像是起了一场大火,烧得两个人浑身发烫。 灯泡的线是从窗户外面伸进来的,用两根对角线交错的线缠吊在房间正中心的上空——本意是这样,但因为施工的人技术不好,灯泡只在半空中挂着,还有些歪歪扭扭,总之角度不是很正。这屋里光线很差,白天也要亮着灯。 现在崔醒反而嫌太亮。 可能是工作带来的经历深深影响着崔醒,连带着那些丑陋的画面都深深根植,总会在相似的情景里被催生出一些排斥与抗拒。但是今晚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她的手不安分,弄得对方那点血色都漫上了耳尖,与庄迩花了钱以后白了很多的肤色相衬,微微蹙眉都是我见犹怜。 崔醒伸长了另一只手在应该有个开关的地方随便抓了抓,关了灯。 她抓的时候用力过猛,与密密麻麻的灯泡线呈三角式布着蛛网的灯泡在拥吻的二人身后剧烈摇晃,斑驳的墙上亲吻的人影被昏暗而晃荡的光线切割,时而四分五裂时而交织缠绕,像是被人框在角落里虚构而隐匿的狂欢。 一只小蜘蛛从灯泡上掉落下来,惊慌失措地从不知什么时候被庄迩脱了的帆布鞋旁边逃走,而那双鞋的主人衣服连裤子都被崔醒脱了。 她们在喘息。 在如潮的情欲里被神经末梢传递到脑部的无上欢愉带得直冲云霄。 庄迩之前嫌隔壁动静大,眼下自己成了当事人,她才知道根本忍不住,况且崔醒这张床也没有多牢固,木板声嘎吱嘎吱响,逼迫她不得不从快慰里分出一丁点知觉去想办法减少尴尬。 于是她死死抓住了床单,也在崔醒的背上留下了指甲划过的痕迹。 来的时候就经闷雷阵阵,天气预报说过两天会有台风入境。 雷声轰隆,窗外的雨骤然落下,噼里啪啦砸着玻璃,那扇玻璃之前就在台风天气里碎裂了,崔醒简单用胶布粘了几道,浅黄色的透明胶一面是呈雪花状裂开的窗户,另一面是闪电划过被照亮的床上的她们。 很久很久,久到雨声停了,崔醒靠在床上吸着事后烟。 她旁边的那个不知是累得睡着了,还是累得动不了了,趴在那儿像个尸体一样,裸露的躯体遍布了吻痕。窗户没关,肯定漏雨进来了,崔醒也累,懒得去管,没拿烟的那只手将皱巴巴的毛巾被从腿下扯了出来,盖在朝她拱过来的庄迩身上。 庄迩终于动了动:“湿的……” 崔醒一愣,吐了口烟:“还不是你的水。” 庄迩:“……” 崔醒开了灯,她垂眼看着庄迩:“不嫌我脏了?” “你脏,我贱,我们天作之合。” 崔醒:“贱是你白嫖的理由?” 庄迩:“做饭抵钱。” 崔醒笑了,她只有衣服还有化妆品会挑牌子,烟都是随便买的,今天这个有薄荷味,吸进去冲淡了很多刚才收尾了又还没完全熄灭的欲望。她现在很冷静,冷静得可以一遍遍回想庄迩在做的时候的表情,对方没有在看她的胸她的腿她的背甚至她的下面,庄迩又确实在看她,只是区别在于眼里都是她这个人。 -- 第315页 她灭了烟,也躺了下去,对方分了一半的被子过来,崔醒感受着庄迩凑过来的体温,她想了想明天要吃什么:“糖醋排骨,要醋多一点的,小炒黄牛肉,不要芹菜……” 庄迩一一答应。 她闭着眼,听见崔醒问道:“庄迩,你的迩是什么意思?” 庄迩:“近。” 崔醒:“jin?哪个jin?” 庄迩不趴了,朝崔醒的方向侧躺,盯着崔醒剔透得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笑道:“靠近的近。” “之前你输入的哪个尔是你的意思,这个迩是近,连起来是我向你靠近。” 她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这是崔醒遇见庄迩以来第一次觉得对方离她没有那么远。 台风还没有登陆临港,庄迩却在雷雨交加的这天晚上走进了她的心。 第155章 戏中戏·足下之舟4 庄迩慢慢发现崔醒的字典里?不是没有?迩字, 而?是没有?永远。 不是嫖客,不是恋人, 朋友之间更不会好到要上床,她们对对方也没有?什么亲昵的叫法。好像庄迩再向她靠近,也就?只?能这样了,崔醒人如其名,这个七八岁就?开始流浪十七岁就?开始卖的女人太清醒了,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的安全感不靠男人,不靠天堂码头那个岁数真的能当她妈的妈妈, 靠的是钱。 崔醒的钱大多花在衣服还?有?美妆上面,干这行是越漂亮越赚钱, 来?嫖的人都很肤浅,她漂亮得?久一点就?能多赚钱,至于买房买保险以后养老怎么办之类的, 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本来?人生就?要这么虚度下去了,被庄迩连哄带骗, 报了个对学历没什么门?槛的夜校, 光是入学考试就?差点没把半个文?盲的崔醒折腾死,第二次才?考上, 好在后来?还?是有?惊无险地?出师了。 临港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 都一月份了还?能有?十几度的夜晚。庄迩在学校门?口等崔醒, 婆婆将她要的一个烤红薯一个烤土豆递过去的时候关心道:“还?穿短袖, 不冷啊?” 庄迩在付钱,塑料袋被旁边的人弯起两根手指拎了去, 崔醒:“她心里?有?一团火,怎么会冷?” 姓庄名迩的人张了张嘴,本来?想要反驳, 被崔醒掐了一把屁股,感觉心里?真的有?一团火在烧了,那火的颜色恐怕也不是焰心的淡蓝色,而?近似于崔醒涂在指甲盖上的紫红色。 撩拨她的人浑然不觉,崔醒吃着烤土豆还?在嘀咕怎么卖炸串的那家今天没来?。 这期夜校的最后一天,成人教育的那栋楼临近侧门?,走出来?的人很多。 崔醒念这个也算是难得?从了一次良,衣服都保守很多,吊带衫还?有?齐逼短裤压箱底几个月了,黄色的头发也染成了深一点的咖啡色,她肤色白,染什么色都不会土。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但崔醒杵在那儿随便一个表情?都是压过路人的漂亮,风尘味收敛了,只?要不张口,还?能被一双清澈的眼睛衬出干净来?。 “你长这个样子,你爸或者你妈一定也很好看吧?” 这个时间出来?的人不少,电动车开在人群里?也快不了,庄迩的声音没有?多大,但辨识度算高的。因为她的音色有?点中性,夹杂的男性那一面还?是趋向于少年?的声音,崔醒太喜欢庄迩的声音了,尤其喜欢她在床上叫。 崔醒趴在庄迩的背上,她已经习惯这个姿势了,从她上夜校以来?,回工厂宿舍的这条路,庄迩没有?哪一天会缺席。 “我爸一般吧,唉,我对他?其实?没多少印象,他?死得?太早了。”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凉的,崔醒的困意?都被吹散了,路灯的光被树叶剪裁,洒进她的眼睛里?变得?零碎,隔了很多年?的事情?再去回想也是零碎的。 已经走出了学校的片区,庄迩停在十字路口等信号灯,她们的右边是架在桥上的铁轨,火车轰隆轰隆碾过,崔醒娓娓道来?:“好像是赌博的时候吵架斗殴,被人打死的。” “我妈么,傻子一个,我爸的后事还?要邻居来?料理,那阵子我也是住在邻居家的。他?们家孩子吃什么我吃什么,对我很好,也没想过原来?是要拿我去卖。” “走的那一天我还?见了我妈一面,她哭得?好厉害,弄得?我后来?好几次都怀疑她是不是装傻,还?是她以前也是被拐卖过来?当媳妇的,所以闻到了那股味道。” 庄迩不解:“什么味道?” 车灯照过去的前方就?是金水湾生意?火爆的夜市,两人的鼻间都是烧烤的味道,浓郁的复杂的,但也能想象出可能是鱿鱼可能是韭菜可能是牛羊肉…… 崔醒形容的却是无法具象的味道:“没有?根了,像风一样随便去哪儿也随便死在哪儿的味道。你想啊,你好歹知?道你老家在常州吧,也还?有?亲人在那儿,你爸妈也不是真的不管你了,我连我小时候住的那个村子都想不起来?是什么名字了。” “临港也不是我的家。” “但死在这里?好像也可以。” 庄迩突然刹车,路边刷洗小龙虾的花臂男人瞅了她一眼,崔醒也有?点愣住了,问道:“你干嘛?” 她的手握着车把,掌心是汗的黏腻。庄迩的个子没崔醒高,但也不矮,腿轻轻松松支在地?上,她的声线却不稳,心情?没有?腿那么轻松:“你刚刚说什么?” -- 第316页 崔醒:“但死在这里?好像也可以。” 庄迩抿了抿唇:“下一句。” 贴着她后背的那张脸起开了,崔醒:“我什么也没说。” “你明明说了。”庄迩突然来?气了,她不想回头,又想知?道崔醒是什么表情?,于是别扭地?将车把上的镜子侧了侧。 崔醒就?像个狐狸精,这么鸡贼的动作也躲不过她的眼睛,庄迩以为的偷瞄变成了两个人通过那面镜子在互相怄气。庄迩能见到崔醒快翻上天的白眼,崔醒却只?能见到对方的后脑勺,明明偏个头就?能知?道庄迩什么样了,她也不偏。 她脾气差得?像是体内有?个火药库,动不动就?炸,炸的点也很奇怪。但这次崔醒竟然愿意?退一步了,因为她听见庄迩在吸鼻子。 “哭个球?”崔醒没好气。 庄迩梗着脖子呛声:“就?哭怎么了?你还?能哄我不成?” 崔醒是没哄过人,她这个臭脾气要会哄人传出去也蛮惊悚的,但庄迩真的在哭,眼泪落下来?也不是无声的,啜泣着,还?有?收不住的架势,洗龙虾的还?有?路过的都朝她们盯了好一会儿。 庄迩的腰隔着T恤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疼得?她眼泪花更多了,崔醒凑到她耳边威胁道:“你有?本事床上也这么哭,我一定好好疼你。” 庄迩:“你这是哄人吗?” 崔醒:“已经算哄了。” 被哄的那个呵呵了两声:“磨着后槽牙的哄,我觉得?我像只?待宰的羔羊。” “有?这个觉悟,可以可以,回去就?满足你。” 庄迩噎了好一会儿,胡乱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她拿崔醒没有?半点办法。 真的,喜欢一个人,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的,她就?是天,哪怕她想冬天开花夏天下雪都可以,更何况崔醒只?是回避她一直想要的永远。 崔醒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在庄迩暗自神伤的时候,她无暇再去瞥镜面一眼,自然没有?见到崔醒那一副都要心疼坏了的表情?。 庄迩长得?也不是惹人怜的那类,皮肤白了以后五官里?添了不少阴柔的因素,成了介于男生与女生之间的又帅又美了。性格是在北方的常州就?奠定的粗犷,眼下方向还?没走偏,要不是一直是长头发,还?能在临港的T界有?一席之地?。 大三的学生,衣着打扮都成熟了很多,在崔醒面前没有?当初那么像妹妹了。 她不惹别人怜,但惹崔醒怜。 那个嘴硬的女人叹了口气:“找个位置停车吧,你不是前几天想吃炒米粉还?有?墨鱼仔吗?走呗。” 庄迩惊喜之余那点气也没有?那么快就?消了,嘟囔了一句:“我没钱。” “没钱怕什么?大不了赊账,再大不了我去卖……嗷——”崔醒的手被庄迩抓过去,对方在她虎口上咬出了血痕。 去夜市摊坐下点单的时候,店主还?以为是猫啊狗啊咬的,问要不要消个毒,店里?有?酒精的。 酒水单上面都是油渍,崔醒翻了个面,庄迩在她旁边坐下。崔醒要了两份炒米粉,一份爆炒墨鱼仔,一份爆炒花蛤,问庄迩有?没有?想要的,于是又加了两瓶啤酒。 店主又问一遍:“不用酒精吗?” 崔醒笑了笑。抓了一把瓜子,手肘碰了碰庄迩:“不用,是她咬的。” 不过庄迩还?真买了药,碘伏涂在伤口上是会有?点疼,但也不至于像崔醒哼成那样,惹得?旁边的人神经病一样盯着她俩。 “别那么骚……”庄迩忍不住吐槽。 崔醒捧着脸,那双眼睛漾着笑意?的时候像是有?星星住在里?面,亮闪闪的:“你都不准我卖了,还?不准我骚,管这么宽啊?” 崔醒现在是很少卖了,因为庄迩会生气,生气以后是一应联系方式的拉黑套餐,过不了多久又会去崔醒的出租屋里?等她,反正庄迩有?钥匙。 有?一次崔醒还?被吓了一跳,因为一进去庄迩坐在沙发上,面前还?横着一条横波纹的搓衣板。 她洗衣服都是洗衣机洗,还?从来?没买过这个东西,当场就?愣了:“什么意?思啊你?” “你跪不跪?不跪我走了。”庄迩作势要拿包走人。 崔醒这才?想起来?她好像答应过庄迩卖一次罚跪一次,但她一个当小姐的有?什么信用啊,庄迩是不是傻?后来?她当然没跪,庄迩走了以后当然又回来?了。 庄迩也没什么信用。 当然,崔醒知?道庄迩的没信用是因为喜欢她。 小姐的身份注定要被男人玩弄,崔醒也想过要是玩弄别人是什么滋味。人生里?的第一次,她玩弄了庄迩的真心,就?像庄迩那个时候将她压在门?板上问她做一次多少钱一样。 践踏的主被动方颠倒了,靠身体与身体的沟通去表达感情?,床上常常是两张缄默的脸孔,也分不清究竟是情?欲作祟还?是真的心仪,她们在认识的第三个年?头反而?更喜欢对方了。 崔醒喝得?整个人都飘了,回去的路上差点儿从电动车上摔下来?,上楼也是趔趄的,庄迩走到她前面弯下腰,崔醒便爬上了她的背。 女孩的背也好,女人的背也罢,都没有?男人那么宽厚,崔醒却觉得?庄迩的背是意?外的可靠。 -- 第317页 所以很多次她们吵架,她见到庄迩离开,背影在她眼里?也是带着温度的。 因为庄迩这几年?来?背了她好多次。 出租屋在五楼,庄迩背着个人也累得?够呛,在三楼的楼梯口喘了两口气,崔醒在她的背上歪东倒西的,被庄迩数落:“吃个夜宵都喝那么多,我是管不了你了。” “你管得?了……” 庄迩:“管得?了个屁。” 崔醒是大喘气,连起来?是这样的:“庄迩,你管得?了我一辈子吗?” “你能喜欢我一辈子吗?” 庄迩沉默了,楼道里?的灯暗下来?了。 时间将她的家一分为二,爸妈离异以后,她在临港有?两个家,但她哪个家都没法融入进去。时间如果作用在她与崔醒之间,又会怎样呢? 穿堂风从她心间过,庄迩这时才?知?道字典里?没有?永远的人还?有?她自己。 第156章 戏中戏·足下之舟5 时隔三年再回到临港, 庄迩也没想过自己会站在高铁站的月台上发愣那么久。 在车厢里不觉得,一下车周遭的气温都快要将人融化。 合作方的派车司机在出站口等待着他们,旁边的同事见庄迩在原地发呆动也不动, 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拥挤的人潮里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在发花里胡哨的传单,对象还都是路过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做皮肉生意的。 同行的有个男同事,有家有室的也还是借机开了个玩笑:“靠, 难怪说临港是男人的天堂呢,小姐都这么正点吗?” “小庄, 你家不是临港的吗?有渠道没?”这是个单身的男同事。 他们一行人来临港出差, 两男两女的配置, 方便住酒店。 庄迩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她低着头藏住了眼里的心事, 敷衍道:“别去金水湾就行,那儿的小姐又丑脾气又烂。” 被大家笑了一下:“你一个女的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总不会去过吧?” “听说的。”庄迩没再多言。直至上车回酒店休整,她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临港的夏天还是那个老样子,手机推送了明日的高温预警, 庄迩划掉了这个消息, 躺在床上玩游戏。是那种剧情向游戏,她随便点了个后宫的,开局就是选秀女之日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她脑海里闪过那个很久都没有再见的人,选了个十分艳丽的华服。 屏幕上显示她被皇帝一眼相中,宠幸数日,但为人嚣张, 遭人嫉恨,卷入了皇子中毒案,百口莫辩,以死相抵。 人生就像这个游戏,做了不同的选择就会走向不同的分支。 这三年来,庄迩有时也会想,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临港,依然在崔醒的身边,她们现在会怎样? 同住的女同事洗完澡出来,见庄迩盯着墙上的空调在发呆,坐到床边问道:“小庄,你今年多大来着?” 庄迩听个开头就知道是老媒人了,她也没有不耐烦,毕竟工作以来碰见过太多奇葩了。 “二十五。”庄迩回答。 她不是用年份相减算出来的,只是与崔醒分开的那一年她刚好大学毕业,又走了三年,二十二加三就是二十五。 庄迩:“姐,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她翻了个身,被子里裹着的那团背影明明白白写着“不想相亲”四个大字,女同事对这个从来不参加任何联谊活动的后辈妹妹已经麻了,觉得对方要么是不婚族要么就是性向有问题,不然在高铁站的时候能盯小姐盯那么久? 出差五天,前三天都是早出晚归,庄迩在朋友圈发了个晚安的夜景图,被她妈辨认出来是在临港,勒令她这个三年不归家的不孝女必须回去吃个便饭。 好在第四天总算是空出了个半天的时间,庄迩想着要是去吃晚饭可能还得被留下来唠嗑,还不如中午去算了,便没与同事一起去吃粤菜,而是去了趟她妈那儿。 她妈为二婚的老公生了个儿子,都快上小学了,同母异父年龄差还巨大的姐弟俩饭后坐在电视机前一个在玩平板一个在玩手机。 没什么可聊,也没什么旧可叙。 等她妈洗完碗出来,庄迩拎着包起了身:“妈,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她穿的还是早上那身职业装,头发散落下来差不多齐肩,皮鞋带着点跟,站起来的时候都高过了她妈半个头。 庄迩毕业那年是来过一次的,但是那次还没有这次这么明显,长大了很多,成熟了很多。当妈的人也是在当下才恍然觉得,没能目睹庄迩一步步的成长是有些令人遗憾的事。 但选择早就做下了,庄迩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就算中途捡起来感情也回不去了,更何况现在还有另一个孩子的人生需要她的参与。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喜欢这些小猫小狗?” 庄迩瞅了瞅自己包上别着的那个史迪仔,很旧了,洗了很多次,颜色褪了,也起了毛边,但她也没舍得扔。 门外的庄迩朝着站在门里的她妈笑了一下:“朋友在娃娃机里抓的娃娃,全世界就这么一个呢。” 朋友不是别人,是崔醒。 时间多美妙,庄迩现在用朋友来定义崔醒已经不觉得烫嘴了。 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回想起来也并不模糊。 庄迩坐在地铁的车厢里,脚下是某个明星的粉丝买的应援广告,生日快乐涂的粉蓝色,有点刺眼,令她一下子想起她们分开的那天,也是她的生日。 -- 第318页 二十二岁的那个生日,在崔醒的出租屋过的。 崔醒斥巨资在网上买了很多装饰品,对于懒得要死有时候饭都要庄迩喂的这个人而言,浪漫也就只能到这个地步了。穿过灯泡线的星星灯还是庄迩布置的,她从小凳子上下来正在装电池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崔醒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弄好?” 她将左脚边的一个箱子踢出了庄迩的视线范围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庄迩:“我谢谢你帮我过生日了,这么多星星灯我能穿到明天好吗?” “客气什么,不用谢。”崔醒杵在门外想了想,“这么多够了,你把眼睛闭上嘛。” 庄迩:“你要作什么妖?” 崔醒:“我能作什么妖?大变几把干你啊?” 庄迩对崔醒粗俗的表达方式已经麻了,装完电池便滚去了床上,还被崔醒勒令改躺为趴,要是敢睁开一只眼睛她就完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在耳边,庄迩的心痒痒的,等待的期间问了无数个“好了没”,崔醒一开始还会回答没好,还没,再等等,后来就是凶神恶煞的“你闭嘴,别以为今天你是寿星我就不会凶你啊”…… 茶几上的蛋糕被心形的玫瑰花围了起来,崔醒属于网上购物从来都不会看商品详情的那类人,星星灯买的是镭射款,闪得她俩眼睛都快瞎了。 庄迩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用食指勾了蛋糕面上的奶油尝了尝:“你做的啊?” “对啊,报个夜校也不能白学嘛,这个还没东方面点难呢,又不用揉面。” 崔醒问道:“好吃吗?” 她没等庄迩回答,握着庄迩的手腕便将那根食指送进自己嘴里,一边舔没被吃到的奶油,一边盯着庄迩的眼睛:“还可以嘛,好甜。” 庄迩的手腕被她捏着,明显地感觉到崔醒最近好像瘦了很多,连手指的骨感都异常清晰。 本来应该是个气氛美好的夜晚,可惜后来崔醒的门被敲开了,宏姐叫她出去做生意。崔醒答应了,关门以后开始换衣服,庄迩在吃蛋糕,一下子有些味如嚼蜡,戳着奶油闷声道:“你就不能不卖吗?” 就算不是为吃醋,为崔醒的身体着想,庄迩也是不想她去卖的。夜总会太乱了,庄迩陪着崔醒去过几次,在外面等的时候还有瘦得像猴一样的男人想卖□□给她,被崔醒骂出去了。 崔醒在金水湾这片是有点人脉,但因为脾气不好得罪的人也不少,庄迩一直都不太放心。 套牛仔裤的手顿了顿,崔醒笑得放浪:“我是个小姐,卖是我的工作好不好?” 庄迩:“你就没想过不做这个了,去找别的工作,我们……” 崔醒将她的话打断:“我们不是一路人,庄迩。” “你爸的玩具厂以后也不是你的了,你毕业就是一白领,往难听了说就是一给人打工的,我想买的那些包,想穿的那些衣服,想用的那些化妆品,你有那么多钱买给我吗?” 她没穿袜子,趿着个休闲的拖鞋,裤管下面露出来的踝骨格外突出。崔醒从柜子里选了个包包,挎在肩上:“庄迩,我以前苦惯了,穷惯了,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本来不想今天告诉你的,但是也不好再瞒你了,我已经被一个客人包了,今天是我给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所以才会这么精心准备,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 三年过去了,工厂宿舍没怎么变,庄迩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干什么,崔醒很有可能已经不住在这边了。她上到五楼,将那个史迪仔摘下来,藏进了包里——是放不下,但是面对对方,怎么也得装作放得下,才不至于从以前到现在,输得彻头彻尾。 庄迩站在楼梯口没有勇气再向前走,很久很久,久到有扇门被人打开,庄迩慌乱之下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庄迩?是你吗?” 宏姐出来扔个垃圾,见到庄迩分外惊讶,寒暄了两句,庄迩便要离开。 “你是来找崔醒的吧?” 庄迩都要下楼了,留给宏姐的只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背影,而她本人早已将牙咬得泛酸。她与崔醒之间的感情蒙了尘,拂去以后也不是爱憎分明,割舍不了的喜欢与被人伤过的怨恨掺杂在一起,逃避了三年,来到临港竟然还是想见她。 “没有,不是来找她的。”庄迩扯着嘴角笑了笑,“她都是当二奶的人了。” 宏姐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在庄迩将要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吐露了实情:“庄迩……” “崔醒她,已经去世了。” 临港之所以得名临港,是因为从临港出关就能抵达对面的红港区,而那里对同性伴侣的态度包容很多,庄迩无意之间与崔醒说过那么一次。 但庄迩从来都不觉得她们会走上婚姻这条路,随口一提,以为崔醒也不当回事。 “那天晚上压根就没客人找她,是崔醒让我去演一场戏,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在天堂码头被人下了药,染了瘾。背着你戒过好多次,可是是最难戒的那种,你那个时候都要大学毕业了,你是有前途的人,她根本不想拖累你,才说狠话逼你走。 “在你离开临港以后,她整个人瘦得都脱相了,找我交代了后事,就沉海自杀了。” 宏姐回房间里拿了封信,递给庄迩:“其实她也没什么后事好交代,好像猜到你还会回来似的,让我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你。” -- 第319页 深夜时分的临港海边,打着飞的过来的庄迩坐在沙地上,拆开了那封已经开始泛黄的信。崔醒的文化水平决定了这封信不可能长,字也不可能好看,但庄迩见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便开始流泪。 那上面有三行字—— “临港也不是我的家。” “但死在这里好像也可以。” “因为有你。” 那年庄迩从夜校接崔醒回去,途经闹市区想要而要不到的那个答案原来不是她的幻听。 崔醒用她义无反顾走进大海的行动告诉了庄迩,如果她是一条鱼,游向对面的紫荆港,那样她们是不是就会一直在一起了。 别人的人生是浮浮沉沉,于崔醒而言一直都是沉下去的沉……直至某日因为庄迩而嗅到了海平面上的空气。足下之舟,宛如海市蜃楼,如有一日触礁沉底,她也将伴着舟之残骸长眠于海中,甘之若饴。 海边的风很大,还带着一股腥味,吹得庄迩站起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海浪击打在岸边发出低沉的咆哮,她望着远方闪烁的航灯,想起她的名字曾经被崔醒输成了庄尔。 尔是你。 迩是近。 崔醒,准备好了吗? 我要靠近你了。 庄迩平静地向大海走去,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 第157章 春去春又回 深秋的燕京, 窗外雾蒙蒙的,颗粒大小的雨在两束车灯前连成了细密的丝线。 从后视镜中远离了的私房菜馆刚刚结束一场饭局。 尤映西将车速压得很慢,一来她才拿到驾照不久, 也有点近视, 晚上开车还是要更谨慎一些;二来,她亮了转向灯,依照导航路线,平稳地将车驶往离家越来越远的方向, 这才侧头询问头歪得都快贴到车窗上了的孔婧:“好点没有?” 孔婧在饭局上喝了不少酒,刚开机的这部电影压根不是她这个咖位的能碰到的资源, 经纪人给她想方设法弄来了个试镜的机会, 试的那个角色没成, 反倒被那天亲自来面试演员的导演相中了另一个角色。 女不知道几号,戏份估计很少, 但是机会难得,也能借此认识更多台前幕后的大腕,所以她表现得很积极。积极的后果就是被误以为她真的很能喝的各位老师灌了很多酒,醉得不轻。 “唔,感觉没那么想吐了。”孔婧眨了眨沉重的眼皮, 她其实有点困, 你来我不得不往的社交太耗费心力了。参照之下,上车以来没人寒暄也并不尴尬的安静反而很舒服,只觉得所有的疲累都随着身子陷入座椅以后慢慢消除了。 眯了一小会儿,脑子清醒了很多,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没来得及道谢。孔婧坐正了一些:“麻烦你了啊尤老师,公司派给我的车是共用的,另一个人又刚好有通告。” 专心开车的尤映西微笑道:“不要紧, 顺路的。” 她对尤老师这个称呼还是很难适应,觉得自己既没什么可教给别人的,二十六七的年纪也说不上阅历丰富。 但好像自从去年拿了最佳女主角的奖杯开始,被冠以影后美称的自己就被放到了高位。 金字塔的顶层,资源会源源不断地滚过来,尝试着迈进她社交圈的人也没以前那么单纯。但旁边的孔婧还好,燕戏的学生,算是她的学妹,还没毕业,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你面前的箱子里有解酒药,吃了明天头不会那么痛。”尤映西说。 孔婧反应还是有些迟钝,隔了几秒才依言打开手套箱,只见里面的东西收纳得很整齐,解酒药是装在了药盒里的,还有别的一些药,用标签纸标注了药名与口服的剂量。 她就着没喝完的矿泉水服下解酒药,忍不住感慨:“尤老师,你这也太细心了。” 尤映西:“不是我,是江导准备的。” 窗外的光照出她脸上的笑意,与之前有些疏离的笑容截然不同,笑容很深,那样的弧度感染得孔婧也情不自禁弯起嘴角:“真的假的,我记得之前江导在采访里说自己最怕麻烦了,好像除了导戏以外根本就是很懒的一个人嘛。” “是很懒,也是真的,一半一半吧。”尤映西说,“药都是她买的,会经常检查存量,检查过期没有。不过药盒还有标签是我自己弄的,被她吐槽了几次,说我有强迫症。” 她说完,笑出了声。 江晚姿无奈极了的口吻好像就在耳边,说你不嫌麻烦啊,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干部,还是清心寡欲的那种。 温以静岁数也不小了,在图新鲜这事上跑得比年轻人都快,对两个女的穿婚纱互相嫁给对方的场面兴趣爆棚。督促着压根不着急的两个人去国外领证回来结婚,给办了个如梦如幻的世纪婚礼,承包宴席嘉宾来回机票的豪横。 结果这当妈的过足了瘾,反倒苦了女儿。 也不知怎么,尤映西像是了却一桩心愿似的,填平了那件事的欲望。结婚以后,她们上床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变少,仿佛是另一种意义的婚姻即坟墓。 感情又确实没什么影响,收到网购的药盒,尤映西都是先照着江晚姿的体检单准备了一份,才准备自己的。 聊了一会儿,孔婧喝酒喝得有点燥热,降下车窗之前先问了尤映西:“尤老师,我能开点窗吗?” 她的经纪人是个半路出家的,不过做事很周到,孔婧也养成了进组之前先熟悉同事的好习惯。知道尤映西之前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被那个也是有名有姓的流量绑架过,受了伤,从那以后身体一直很一般。 -- 第320页 就像现在,孔婧身上还只是单衣,对方的衣着要厚实不少。 比起回答更早到来的是尤映西降下车窗的举动,渡进来的风吹动了垂落的发丝,她的态度很平易近人:“当然可以了,我之前见你穿得不多,怕你着凉。” 孔婧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大方地笑了一下:“谢谢啦。” 确实像经纪人说的那样,尤映西只是外表有点高冷,其实没有那么不好交往,三言两语下来,孔婧甚至觉得她很温柔。 在路口等红灯,尤映西回了下消息,好像心情变得更好了,还开起了玩笑:“谢什么,待会儿结一下车费就行。” “肯定付钱,还是深夜翻倍的那种。”孔婧人精似的,一下子就猜中了,“是江导查岗呢?” “小气鬼,说我学了车去给别人当司机,她都还没坐过。” 繁华的街区,路灯也很亮,孔婧冷不丁才发现自己的眼前贴了个“老婆大人专座”,一下子坐如针毡。 尤映西听见小姑娘嘀咕着会不会被江导暗鲨,噗嗤一笑:“还在外地呢,她那个戏这两天杀青。别管她,这么大人了,还非要贴这个,幼稚鬼。” 又是小气鬼,又是幼稚鬼,孔婧只听出了昵称背后满满的宠溺,觉得年龄还有性格的反差落在她们身上也很好嗑。 还没入冬,但是体感温度已经偏低了,尤映西穿着件雾霾蓝的V领毛衣,烟灰色的短款风衣套在外面,版型很正式,衬得她整个人一丝不苟的。 吃饭那会儿也是,虽然座位就在导演旁边,但她对成为场合的焦点这件事显然兴致缺缺,坐得端正,专心吃菜,眉目淡淡。 演员不是舞台上的偶像,要靠机位的聚焦与万人瞩目来发光。 尤映西近年演的那些角色也有很多贴近现实的小人物,甚至不化妆,素颜演完一部戏的,没那么多光环。马上要开机的电影也是,女主角坐过牢,经历很复杂,她过阵子还要配合着将长发剪得齐耳。 也不是不可以戴假发,但现在电影院的荧幕都很高清,容易放大妆效的不足。 她自己要求剪短的,可以演完长发的部分再倒回去,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预先埋下电影的不完美。 所以尤映西参加饭局会配合着气氛聊天,但情绪都很平,那张五官都往冷调里堆的脸本来就容易给人距离感,这么一来,更没人随随便便凑上去了。 以至于刚才准备滴个车的孔婧被邀请同车回去的时候都有点受宠若惊,这会儿识破了对方的假高冷,更加自来熟了。 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早已消退,孔婧本来就是个话痨,这一路上跟尤映西倒豆子似的说些有的没的,她倒蛮风趣,尤映西被逗得笑了几次。 车速慢,车程就长,边聊边开,也就觉得好像还好。 车子在孔婧住的小区门口缓缓停下,两个人加了好友。 备注的时候,孔婧先是输入了“尤老师”,又忽然动作一顿:“尤老师,我能不这么叫你吗?也太见外了,你说我那个角色戏份再少吧,怎么也是你的妹妹,是不是应该从现在开始就多沟通感情啊?” “叫你姐可以吗?西西姐?”孔婧说着说着,终于将粘在屏幕上的眼睛移开,落定在尤映西脸上,目睹了对方神色的恍惚。 又好像是错觉,因为下一秒尤映西就笑了笑:“叫西西就可以。” 孔婧叹气道:“果然你也不喜欢给别人当姐吧?我在家里是老大,可烦了……” 她不知是心大还是酒没醒,完全忘了对方有个轻易不能谈及的妹妹,车里没亮灯,模糊的光亮也刚好遮蔽了尤映西轻轻咬唇的模样。 说了很多当长姐的不好,最后还想得到尤映西的认同:“你说对吧?” 尤映西看着孔婧的面孔,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同样话痨同样比她小的人,垂下眼睫淡淡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给别人当姐姐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很难做好。” 作为结婚礼物,温以静送了一套带花园的别墅,两人在燕京的住所实在太多,无形之中给蹲新闻的狗仔制造了很多麻烦。 最常去的还是尤映西当初自己买的那栋房子,承载了她们复合的回忆。 她将车倒进车库里,下了车,心情或多或少被孔婧影响了,走路的时候低着头,都没注意到屋子里亮着灯。 刚迈上台阶,门就被打开了,等不及的那个人近前几步,隔着材质微凉的衣服环住了老婆的腰身:“属乌龟的?走路这么慢。” 尤映西大概是惊着了,好一会儿才仰起头亲吻她的下巴,笑着说:“你又赶进度了,剧组的人没有背后骂你吗?” “是进展顺利,没赶进度,就是昨天杀的青,再不回来你又进组了。”江晚姿将她冰凉的掌心呵暖了些,“吹风了?” 尤映西怕她唠叨,避重就轻:“穿得很多了。” 江晚姿揽着她一起进了屋,关上了门:“给谁当了司机呢?” “剧组里的一个小姑娘,喝多了,经纪人没来,公司也没派车。最近不是约车软件出了事吗,我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开着暖气,尤映西将外衣脱了,发现家里有客人来过的痕迹,便问了一下。 “哦,棠棠的对象。”江晚姿说。 尤映西:“她不是也很忙吗,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 第321页 她一边问,一边朝吧台走过去,倒了杯水喝。 江晚姿弯着腰在收拾茶几上的果皮残渣,她的背影在冷光下瞧着有些说不上来的落寞,语气连带着说的内容都显得很可怜:“交流床死心得。” “咳咳咳……”尤映西狠狠地被水呛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床死是不会床死的,这部分的番外预计五章,不定时更新,写完就发,有浴缸and自己动。 第158章 我想了解 “所以现在是怎样, 你们两个要闪婚闪离吗?” 这家休闲餐厅的包厢在二楼,赵树从楼下的儿童游乐区上来拿小孩吃的无糖饼干,推开门就听见了这一句。 说这话的是他家老婆, 贾佳迦看了老公一眼, 也没以前如胶似漆的甜蜜劲儿了。不过本来他们就是青梅竹马,都走到人生的三字头了还能不腻味对方互相戴绿帽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毕竟两个人都很有做玩咖的资本。 结婚跟谈恋爱确实不是一回事,贾佳迦这对最近也有点婚姻危机。 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女的想生第三胎,男的不想, 跟现实完全反过来的生育态度, 以至于吵架的时候贾佳迦被老公骂, 说你是什么大清余孽吗,繁殖癌? 然后就被贾佳迦爆锤了一顿, 倒三角八块腹肌的男人像小时候那样不敢还手,旁边还是正拿着水枪欺负哥哥的赵思懿,简直是相映成趣的女尊男卑场景。 鼻青脸肿的赵树将哭得稀里哗啦的贾思航抱到膝上,也懒得哄这怂蛋玩意儿,对旁边正给像是拳击赛场中场休息的宝贝女儿喂水果的贾佳迦说:“你就那么喜欢孩子?” 贾佳迦不答反问:“你就那么不喜欢孩子?” 双胞胎兄妹同时看向赵树, 赵树觉得自己正在被两道童真又好奇的目光逼近渣爹的形象, 尴尬地咳嗽一声:“也没有,我是怕你痛。” “我听别人说生多了就好了,你明明是觉得带孩子很辛苦吧?” “……我不否认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母职惩罚从贾佳迦怀孕的那刻起就商定好了对半分,贾佳迦负责生产的痛,赵树负责带孩子,两边的爸妈负责欣赏。 本来以为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饶是赵树这样具有文化涵养的男人也低估了教养与陪伴的成本, 类似今天的场合,他就像大多数妈妈一样没空上桌吃饭聊天,被孩子缠着玩积木读绘本,馋了还要他上来找吃的。 贾佳迦则反过来做了那个生活中大多数爸爸的角色,只会张着一张嘴叭叭叭地说:“你少玩游戏啊,不然那俩崽子也吵着闹着要手机,伤眼睛……” “知道了。”赵树太平洋宽肩的可靠背影被粉色的育儿包衬出了贤惠的味道。 顾徐希也是不遑多让的嘴欠:“树哥加油,现在男妈妈可受欢迎了!” 赵树回头啐她:“吃你的吧!” 门一关,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辛予可跟应南也在,她们这帮人忙起来脚都没空沾地,能凑齐很不容易。 被问是不是要离婚的当事人正埋头回消息,聊天页面对方的备注肉麻得可以,西西宝贝,两边还用心围了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贾佳迦将话锋一转,关心起了辛予可夫妇:“你们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还是不想要孩子?” 顾徐希吃了一口甜品,难得与赵树站在了同一战线:“你怎么张口孩子闭口孩子,别是真的繁殖癌吧?” “你一个不结婚纯约炮的懂个屁。” 辛予可撑着下巴:“我怕疼。” 应南的顾虑跟老婆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我们商量过了,不要了。” 他很直白,也直面了自己作为男人的劣根性:“孕期那么久,大半年呢,说实在的,我怕我管不住自己。” 江晚姿这个时候终于分了点目光出来,应南被她盯得心虚,辛予可好欺负,但她的姐妹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他只好重新剖析自己的心声:“就是不想有一天会辜负可可才不要孩子的。” “你们别这样啦,南哥当初不是过了你们的关卡吗?我们感情没什么问题,倒是你——”辛予可坐得远,用刀叉敲了敲江晚姿眼前的餐盘,“阿晚,别只顾着发消息啊。” 顾徐希:“要真离婚了也就是前妻了,还这么黏黏糊糊的,消息就没停过,你们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床死吧?” 如果不是江晚姿自己吐露,在座众人都很难想象这对居然会床死。 这么私密的事情,个中细节他们是不知道,但是江晚姿三十多岁正是那什么很旺盛的时候,而且她本来就很行,腿是有点问题,老了可能会得风湿,不过也够不上女同界的阳痿。尤映西虽说身体不太好,每每入冬就跟个病美人似的,但健身也没停过,不至于一碰就碎吧? 所以是为什么会床死? 编辑好了去医院接人的待办事项,江晚姿将屏幕熄灭,一抬眼,对上满桌人探究的目光,对自己不小心说漏嘴这事感到有些懊悔。成年人聊天没什么禁忌,尤其他们这伙人关系都很好了,再黄的段子也面不改色。 聊着聊着,江晚姿也就顺着赵树没以前能干往下说了一句,没那么低俗粗暴,用简简单单的不是很和谐带过了。 “我再次纠正,没到床死那地步,至于原因……” 江晚姿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埋了很久,其实以第一次不和谐为起点去组织线索,答案呼之欲出。最近她越来越笃定心中想法,又不禁觉得好笑,别人床死是因为感情淡了,喜欢淡了,她们床死的原因却与之相反。 -- 第322页 她靠着椅背,叹了口气:“我不确定,算了,不说这个了吧。”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问题也不是靠离婚就能解决的,筑起这座假坟的另有原因。江晚姿望向窗外,天气很冷,却没有下雪,她的脑海里飞旋的片片雪花有些年头了,与浪漫无关,是盘绕在两人心间久未消散的梦魇。 过了半个小时,手机响起闹钟,是待办事项的提醒。 江晚姿起身走人,顾徐希有事要办也一起走了,经过游乐区还不忘戏谑百无聊赖搭积木的赵树。 到了停车的地方,顾徐希用车钥匙找了一下自己的车,回头问江晚姿:“是因为檀杏吗?” 她说起这个名字并不觉得烫嘴,停留在身体层面的交流到底还是太肤浅了,难过了一段时间,但人始终是要向前走的,不走,时间的洪流也会卷着你迈过那道坎。很多事情不是想不想,是不得不,人越长大无奈也会越形影不离。 江晚姿站在车边,小舟在驾驶座上,已经将车锁开了。 她握住车门的把手,开门的动作顿了顿,考虑一番,终于还是点了头。 “我就知道。”顾徐希说,“檀杏当时为了要个电影的试镜机会答应我潜她,我后来想想,她原来早就对她姐图谋不轨了。”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脑回路很不一样。 顾徐希扪心自问,如果她有心上人是做不出委身于别人的事的,但在檀杏眼里,做跟喜欢好像是两回事,她可以尽职尽责地完成每一笔交易,也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身心交付于那个人。 “你老婆不至于吧?我是说,西西喜欢了你那么多年……” 她言尽于此,江晚姿也明白,笑了一下:“当然不至于,我了解她。” 毛呢大衣罩在外面,毛衣也是高领的,裹着江晚姿修长的颈项,她这两年显而易见的柔和了很多,唯独五官还是棱角分明。 深邃的眼睛蕴着浅浅的笑意,江晚姿说:“顾顾,她这个人吧……好,也不好。心太软了,像沙地,谁走过都会留下痕迹。” 江晚姿有幸在尤映西十七岁的时候就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檀杏那都不是走了,狂风席卷,海浪奔腾,浪潮退去以后,不复平静,满是狼藉。 “但偏偏,她又想将完完整整的自己交给我。” 没有别人痕迹的,不被别人影响的,纯粹得像白纸一样的。尤映西一直在努力,还是像以前那样定期去做心理治疗,也不能说没有效果,但距离她给自己划的线想必还是很远。 不然也不会在做的时候好几次突然叫停,不是受不了了,尤映西的阈值一直很难贴近那个极限,出奇的能忍。 无论是没资格当爸妈的父母还是偏执痴狂的妹妹,她每每轻易放过,却总是不放过自己。也许是蒙昧无知的十岁出头,就被惯会甩锅的大人推诿,背负了害死姐姐的罪名,自那以后,她活得就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吃醋吗?”顾徐希问。 江晚姿失笑:“吃什么醋?又不是那种感情。” 她不想迟到,一面说一面打开车门坐上了车,隔着车窗与顾徐希道了别。 车子开往尤映西常去的那家医院,心理咨询与诊疗都很出名。江晚姿看着医生给自己发来的微信:已经停药很久了,她自己要求的,近一年来都是靠别的办法去纾解,有些效果,但心理压力恐怕太大。 吃醋,怎么不吃? 从来没在感情上跌过跤的江晚姿死要面子而已,再说了,跟个死人计较也是很没意思。但比起吃醋,她更关心的是尤映西本身。 到医院顺利接到了人,小舟开着车,路也不堵,半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尤映西跟剧组请了假的,这个心理咨询师很难约,治病这方面影后也没什么特权,今天不去再约恐怕都是半年以后的档期。 她还留着长发,没剪,导演蛮龟毛的,孔婧刚进组就被骂了,整体的进度都很慢。 做饭的阿姨听见动静在厨房喊了声:“太太,你们回来了?饭估计还要一会儿呢。” 尤映西跟着江晚姿的步伐上楼,应道:“不着急的阿姨,你慢慢做,别再切到手了。” 如果尤映西休假,就是她做饭,但拿奖以后更忙了,江晚姿也舍不得她劳碌,还是请了全天候的阿姨。 二楼是卧室,主卧还有两个客卧,她们很少分房睡,客卧也基本就空置了。 尤映西进了主卧,径直朝衣柜边走,要换衣服,路过刚套上家居服的江晚姿,冷不丁被揽住,力道向后,再回神时,已经跌到江晚姿怀里,坐到她腿上了。 “呃?”尤映西看着江晚姿顶上两粒扣子没系好的衣领,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脸上倒还是很淡定。意识到自己是分腿坐的,那点淡定慢慢由耳垂的发烫开始破防了。 江晚姿攥住了她柔软的掌心,对上她一时无措的目光:“江太太……” 口中微顿,换了个谁也不附属于谁,能够以独立的身份平等交流的称呼:“尤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的名字是“你的滋味”,浴缸。 第159章 你的滋味 屋子里开着暖气, 尤映西回家以后就将外衣脱了,白色的紧身毛衣勾勒出了漂亮的胸型。她坐在江晚姿的腿上,面对面, 毫无准备地闯入了那双深沉的眼眸, 像是跌进了湖泊里,不断下沉,被缓缓淌过周身的水流包围。 -- 第323页 有些突然,使得明明已经开始进入老夫老妻模式的她们心跳也加快, 呼吸频率都不对了。 尤映西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将下巴埋进了堆叠在脖颈的毛衣领子里, 她说话, 嘴唇轻轻碰过毛绒绒的衣料,痒痒的。 “聊什么?” 这个好像不是重点。 她再次开口:“坐下来好好聊聊, 也不是……非要这么坐吧?” 音节越到后面咬得越轻,垂眸,盯着江晚姿还没来得及穿上家居裤的腿,雪白,纤秾合度, 她还坐在上面……刚才本能地想往后退, 却不想变成了更加暧昧的磨与蹭。 倒不是说她真清心寡欲了,只是对方口中的聊聊从语境判断应该是正经事,再说了,楼下的阿姨还等着她们下去吃晚饭。 “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的,如果不是阿姨还在,我从进门就想问了。”江晚姿察觉出尤映西想起身,伸手压着她的脖子近前, 大拇指横跨过来,好像摁在了颈部的脉搏上,松了些力道,还是感觉到了快速的跃动。 喜欢一个人不是靠嘴说,身体才是最不会说谎的。 尤映西跟以前一样,跟自己vlog里写的一样,被她喜欢不会怀疑有没有永远。 没能溜走,反而被牢牢束缚住了,其实也能躲开,但面对江晚姿,尤映西总是心甘情愿被她掌控。对人对事对命,自认不是容易屈服的人,却每每愿意为她低头。 因为在自己一无所有少人问津的十七八岁,是江晚姿无意中劈开了荆棘,带她走向了洒满阳光的人间。 可是,有向阳面就会有背阴面。 豆瓣的那座高楼,尤映西后来也翻过,不可避免地打了寒颤。念书那会儿她身上光芒很多,以至于对身后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习以为常了,却不知道其中也有来自檀杏的一缕。因为无名无分,见不得光,只能藏匿在阴暗的角落里跟踪她,欣赏她,迷恋她。 这道阴影经年之后长成了参天大树,哪怕树木倒下,也依然盘根虬结,根系就埋在尤映西的脚下。 她只要呼吸一次,鼻间就都是枯枝败叶腐烂的味道。 额头相贴,尤映西回了神,她隔着没刷睫毛膏也依然浓密的眼睫与江晚姿近距离对视,听见对方心疼地叹了口气:“告诉我,给个期限好不好?” 尤映西突然胸闷,很怕江晚姿问起她没法做到的那件事。 答应过檀杏的,以命抵命的妹妹临死之前就那么一个要求,心脏被划开的那道口子,不许治,不准好。 你要永远记住我。 却不是尤映西想的那样。 江晚姿垂落下来的头发贴到了尤映西脸上,痒的感觉传递到神经末梢,对方的问题也到了耳边:“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尤映西对负面情绪有着很强大的消化能力,但反过来也在伤害自己,她却对此缺乏敏感度,模糊了自省与虐待的边界,所以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你有。”江晚姿很笃定,不容她逃避,“为什么不吃药了?” 作为她的妻子,江晚姿自然有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尤映西并不意外她的知情,沉默了几秒:“有副作用,我妈以前长时间服药就是。” 注意力下降,精神恍惚,甚至性|欲减退。 江晚姿当然查过尤映西的常用药,对列了一长串的副作用熟记于心,性|欲减退其实是她最不在意的一项。 揉了揉尤映西的脸蛋,江晚姿柔声说:“你躺着就好了,我对你有性|欲就行。” “可是,我的反馈也很重要。”尤映西躺出来的经验所得。 江晚姿笑了一声:“这件事本身没有那么重要。” 她吻过尤映西不再平整的眉间:“你是最重要的那个。” “我们早晚也会有七老八十做不动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你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陪伴在我身边更美好的事了。” 完整,尤映西被戳中心事,她强颜欢笑:“我不想你守活寡啊,其实停药以后好了很多,我有好几次说停下来,是因为想起了以前……演戏的时候。” 话语的停顿,她省略了关键信息,演的什么戏,对手是谁。 江晚姿都知道,脑子跟心好像短暂地分了家,一方在说反正不是那种感情,不要太在意了;一方又在说到底要怎么才能不在意? 脖子被人紧搂,尤映西主动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脸:“这才是不想要的原因。” “除了曾柚,有谁在感情上让你受过委屈吗?你是最早离开的,最不留恋的,也是最不可能以任何形式与别人共享的那个。”尤映西缓了口气,“而我是你最例外的那个,但是不代表我可以给你例外的委屈。” 她说:“这不是我的初衷。” 所以,就算停药了以后,欲望慢慢恢复正常,经历了那几次心魔一般涌上来的回忆,尤映西宁愿中止不要。 江晚姿仔细地听,心化成了一滩水,被她始终如一的真挚抹去了分秒前的所有不平。 在尤映西生得漂亮的嘴唇上亲吻,有来有往,间隙中,她开了口:“我的小笨蛋,不要总是猜我的心思,也不要总是自作主张。” “例外,知道什么叫例外吗?”江晚姿握起尤映西揪住自己衣服的手,吻了吻她的婚戒,“例外就是你给的一切我都要,委屈也不是委屈,毕竟你的委屈总是给了自己,如果给了我,那我也是你的例外。” -- 第324页 尤映西的口红花了,被人吃了很多颜色进去,又添了一些其他的色号,是她全身上下最鲜艳的颜色。她的气质跟浓烈沾不上边,脆弱而斯文,偏偏捧出去给人的那颗心怎么也摔不碎,是糅杂了很多矛盾的艺术品。 这个时候很感动,也还想再说些什么,江晚姿却还在继续: “十七岁的你都能容忍我有那么多情史,我到了这个岁数反倒容忍不了你有个难以忘怀的妹妹吗?”年长几岁的女人抚过尤映西的头发,江晚姿抱住她,“几十亿人,无数张关系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然不是只有亲情友情跟爱情。” 尤映西的下巴抵在江晚姿的肩膀上,眼眶发热,她有些哽咽:“对不起,我努力过了,我以为我什么都可以熬过去的,药也最好不吃。但是不行,还是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坚强,她对我来说是妹妹,是亲人,是仇人,也是一面镜子……” “我甚至觉得我也有病,不断地去反思最亲密的距离应该止步在哪里才不会玉石俱焚。” 她也抱住了江晚姿的腰,抱得紧紧的:“我好怕,对你的喜欢到了那个顶点却会伤害你。” 眼泪滴落到衣肩,江晚姿感觉到透进来的湿润,反而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了,情绪的崩溃对于绷得太久的尤映西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江晚姿退后一些,双手捧起尤映西布满泪痕的脸,真切的碰触使她心安,由衷道:“伤害我也可以,腿都给你了,命也是你的。” “我要的不多。”江晚姿的手依旧覆在尤映西腰间,感受到了对方的消瘦,愈加心疼,口吻柔和万分,“你对我的喜欢总是满得要溢出来,所以十分之九的你就足够将我淹没了。” 尤映西眼底泛着泪光,吻住了她,难得有了入侵的味道,像是在做贯穿一生的标记,吻得很用力。 还有想说的话,但是阿姨在催促吃饭,两个人匆匆收拾一番,下楼用餐。 尤映西容易过敏的食物早就交代给了阿姨,做完饭她便走了。 菜肴丰盛,尤映西吃了几口,想喝酒。 江晚姿知道她大概也是想开了一些,既然有这个兴致就满足她的小小心愿,开了酒,陪着喝了几杯。 本意只是小酌,但喝着喝着,江晚姿想起以前对方喝醉酒的模样,不免起了促狭的坏心思,逗引她多喝了几杯。 最后,果真是半醉半醒了。 厨房的洗碗机发出轻微的运作声,江晚姿关了灯,在门边见到尤映西蹲在地上,逮着不肯就范的小酒正给它套衣服。 这小东西跟脾性温顺的烟烟完全是两种猫,江晚姿生怕尤映西被挠伤,半蹲到她身边,攥住那只细白的手腕,尤映西一怔,小酒便从她怀里一跃而下,猫着步子走了。 “你干嘛……”尤映西歪着头,眼神犯了迷糊。 江晚姿哄她:“当心它弄伤你。” 她愣愣地看着手上亲自织的宠物衣服,其实是大了一号的,烟烟的,她分不太清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才不会呢,家养的猫。” “谁说的?”江晚姿舔了舔还有些刺痛的下唇,眸色深深地笑道,“我就被咬了。” 尤映西脑子昏沉沉,头向她靠过去:“那是主人没教好。” 江晚姿扶住她绵软的腰,带着她慢慢起身,似有深意地点头:“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要罚她?” 照这逻辑,该罚的是没教好的主人,但尤映西显然已经晕了,被江晚姿骗进了坑,迟缓地同意了这个说法:“吓吓它就好了,不然猫猫就不亲你了。” 她的脑袋在颈间轻蹭,江晚姿盯了发丝间小巧的耳尖几秒,笑了一下:“她会亲我的。” “唔?”尤映西意识到自己在上楼,被人搀扶着,她懵懂地睁开眼。 江晚姿怕她乱动跌下去,更紧地握住了她的腰:“乖,去洗澡好不好?喝了酒,身上出了好多汗。” 尤映西乖巧地点头:“好呀。” 浴缸里放好水,尤映西再被脱|光了衣服放进浴缸里,江晚姿调好浴室的温度,又回到卧室拿衣服。再进去时,愣住了。 躺在方形浴缸里的人不知道在她不在的时候说了什么胡话,将智能音响唤醒了,现在正放着近来很洗|脑的那首歌: “你爱我,我爱你……”尤映西听都没听过这首歌,也手舞足蹈地跟唱起来,不遮不掩,完全忘了自己眼下什么也没穿。 江晚姿:“……” 被她踢踏溅起的水花淋到四处,也弄湿了江晚姿的衣服,袖子还没来得及捋上去,余光瞥见她像是要跌倒,顾不得衣服,急忙迈进了浴缸里,将她稳稳扶好。 “站起来干什么?”江晚姿压着火气,蹙眉问道。 尤映西借着她给的力道又缓缓坐下,温度正好的水漫过了颈下,没回答,还在唱那首歌。 江晚姿额角青筋直跳,关了音响,再低头时,碰上尤映西委屈的目光:“想听……” “……不好听。” “好听。” “听别的。” “不要——” 拖长的尾音,不再清冷的她难得的撒娇,故意灌醉了她的附加战利品。 将要耗尽的耐心数值又回到顶点,江晚姿唤醒音响,硬着头皮下了命令:循环那首歌。 家居服湿透了,江晚姿干脆也脱了,才被她凶过的尤映西半点不记仇,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洗澡。” -- 第325页 江晚姿的目光落在白软的某处,承认自己动了不纯正的心思。 虽说已经是领了证结过婚的合法妻妻了,但是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也可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趁人之危。 “除了洗澡还可以做别的事吗?”江晚姿轻声地问。 尤映西在哼唱中分出一个含糊的鼻音:“嗯?” 手抵在了作为答案的地方。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尤映西清醒的意识所剩无几,有一半拿去记了幼稚的歌词,有一半竟然在这时被身体记忆激发了出来,她停了几秒没去唱歌,注视着一脸认真的江晚姿,不是强迫,不是半推半就,她点头了。 两个人发色不同发质也软硬不一的发梢在水中缠绕,江晚姿咬住尤映西的唇,又松开,压低声音说:“作为你非要听这首歌给我制造噪音的代价……” 她从水中抬手,水流顺着小臂弧线蜿蜒到手肘,湿润的指尖轻点尤映西的喉咙:“这里,今晚只准做一件事了。” …… 如果五官的欢愉不能同时满足,剥夺或者限制了其中一种感觉以后,另外的会变得更加立体生动。 尤映西的声音被进口音响几乎遮住,少了这份悦耳,江晚姿的兴致不减,缺失的部分都被视觉弥补了。 酒精作用下,尤映西不像平时那样内敛,她头发散乱,大口地张嘴呼吸。 扣住浴缸边沿的手,用力到发白,青筋微显。 那道粘在她身上的视线就像一根导管,每一次痉挛,每一次喘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江晚姿心底,构成了更加隐秘的欲望。 …… 终于结束,江晚姿却难得失算了一次。 就在她背过身去拿帕子的时候,尤映西又开始唱了。 江晚姿差点儿失语,帕子放到一边,转头,看着被欺负得眼圈微红的人,像是不知道自己刚才收纳了什么,一脸的人畜无害。 反倒令明明征得了她同意的江晚姿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背德感。 就这么目不转睛,嘴角不由自主弯起,江晚姿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喝醉酒的模样了。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像个孩子。在最该做孩子的年纪就长成了大人,没关系,我可以纵容你,永远做小孩儿。 歌还是很难听。 但分段截取,就很动听。 “你爱我……唔……”尤映西睁大了眼。 江晚姿掌心大得能一把握住她并起来的手腕,向上,抵着瓷砖。 饱含情绪的口吻将没了曲调的歌词续上:“嗯,我爱你。” 她低头,唇贴着唇,却被醉鬼嫌弃,尤映西微微别开脸:“水……” 江晚姿眼里都是笑意,对,没来得及擦。 “尝尝,是你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头发不保……睡觉了呜呜…… 第160章 我来体会 自那天以后, 两人床上不和谐的问题明显得到了改善。 不过各自都有事业要忙碌,也难免聚少离多。 一月下旬的某天,江晚姿的生日。 她对于过生日的兴趣大致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 前者是小时候在四合院, 外婆康茵会在那天给她煮一碗长寿面,鸡汤的底,面上窝着个戳破就流黄的溏心蛋,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很美味,吃下去, 暖到了肺腑。 后者是回到温以静身边, 这个妈半辈子都用在了花式玩男人身上, 剩下半辈子都钻到了钱眼里,给孩子过生日就是砸钱, 粗暴,却品不出温情。 江晚姿骨子里还是很向往亲情的,或者别的感情,总之能让她感觉到被需要被关注就好,她需要一份永远也不会被侵蚀的踏实。 处了那么多段感情, 总是在只差临门一脚时就退缩了, 因为踩上去还是有悬空感。她的不安藏在心底,其实早就根深蒂固,用无懈可击的外表伪装,温情又冷漠地对待那些早晚都会离开她的人。 不想受伤,所以做了更早放弃的那方。 但这几年又不一样了。 江晚姿对冬天的期待一年胜过一年,十二月,是尤映西的生日, 一月,又是她的生日。只要时间允许,她们总会凑到一起为对方过生日,如果时间不允许就干脆不过了,好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意义都是由彼此决定的。 开了暖气的室内,江晚姿坐在柔软的毛绒地毯上,她眼前的4K屏幕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是关于下一部作品的,还处于筹建班底的阶段。 原色映画虽然也有艺人经纪的部门,但重心还是放在影视项目上,通过几部优秀作品算是站稳了脚跟。江晚姿作为存在感不怎么强的股东,陪着褚煦度过了公司转型的关键期,在考虑将导戏的步子放慢。 江晚姿是个很喜欢突破的人,早已不满足于国内的市场了,上一部院线电影叫《莫兰迪女人》,纯粹的文艺片,票房不佳,但是奖项颇丰,帮助女一号谢迎年完成了三金大满贯。 她觉得自己可以在电影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也想建立专门的渠道,培养女性向的导演编剧。 对于江晚姿的这些想法,尤映西从来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甚至以影后的身份放话:缺什么角色都可以来找我喔,龙套都…… 还没说完,就被旁边正在给她做全新的艺人规划的秦颂狠狠掐了一下,疼得嗷嗷叫。 -- 第326页 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江晚姿单手支着额头,薅着正蜷在她怀里眯眼睡觉的烟烟,唇角不自知的勾起笑容。 并肩作战,互相理解与认同,她很喜欢。 可惜,这样的理解也是有代价的。 被随便甩在茶几上的手机半个多小时以前才收到了一条消息,她的老婆晚上有通告,没法赶过来给她过生日了。 尤映西又是解释,又是道歉,还连了个几分钟的视频。在商务车上,说是要去参加一个时尚派对,街边的风景快速地在窗上闪过。 “没关系,工作要紧。”江晚姿见她穿着一字肩的荷叶边裙,露出了锁骨以上的部位,羊脂软玉似的肌肤,定睛看了半晌,又嘱咐巫澹澹记得随时准备披肩,夜里风大。 嘴上说着没关系,现在没精打采外卖都不想点的人也是她。 七点多了,江晚姿将烟烟放下,叹了口气,决定绕去厨房随便煮个饺子。 才走出去没几步,门铃忽然响了。 江晚姿脚步一顿,心里闪过几个可能会突然造访的人选,待走到门边,透过可视门禁却只见到了占满屏幕的花束。 那些人选就此被一一过滤,江晚姿更是满满的疑惑,问道:“请问是哪位?” “快递。”门外的人声音低沉,像是刻意压下来的,再经由门禁的介质传递,有些陌生又分明有些熟悉的音色。 而且,是个女声。 江晚姿眼里缓缓漾开笑意,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想装作严肃与不耐烦,却还是忍不住笑:“送错了吧,我什么也没买啊。” 屏幕里的那束花大得遮住了后面的人,情绪只能靠声线来辨认,约略的慌张:“呃,是一位尤小姐下的单。” “尤小姐?”江晚姿佯装回忆,“哦,我太太确实姓尤,不过她也没有跟我说买了花。你最好还是跟买家那边确认一下。” 说着,就要伸手关了通话,动作慢极了。 屋外的风呜呜地吹着,这边也能听见一些杂音,送快递的张口说了模糊的半个音节,连声打了好几个喷嚏。 江晚姿眉心一蹙,通话关了,又将门开了,连人带花给拽到了怀里,砰地一下用脚踢关了门,隔绝了冻得人牙齿咯咯响的冷空气。 是完全下意识的举动,快如疾风,尤映西踉跄了几步,直到站稳了才回过神来。 她抱着一大捧花,是桔梗,在碰撞中落了几瓣在她们脚下。 “快递?尤小姐?”江晚姿盯着尤映西通红的鼻尖。 尤映西吸了吸鼻子:“是你姓尤的那位太太啊。” “我买的花,也是我送的,半个小时就到了,不算快递吗?”尤映西理直气壮。 被江晚姿往形状漂亮手感也很好的屁|股来了一下:“那还骗我说有通告。” 尤映西脸上笑出了两个小括弧:“惊喜啊。” 她将花束送上前:“抱歉,最近拍戏太忙了都没能好好准备。” “理解,身价不菲的影后嘛。”江晚姿低头轻嗅花香,又吻住了尤映西急切想要解释的嘴唇,“没有不满,是与有荣焉的意思。” 话语被迫吞回去,化作了呜呜不清的低语,尤映西仰起头,闭着眼,主动地迎合这个吻,很热烈,她们真的好久没见了。 过了许久,尤映西揪住江晚姿的衣领,呼吸急促:“停……停下……” 明明意欲劝阻,却不小心勒得对方也喘不过来气,江晚姿被体内那股躁动的气息支配着,将有些碍事的花束从对方手中接过,放到边柜上,五指穿过尤映西柔顺的发丝,压着她近前,不准她逃离,更紧地贴着自己。 “安静。”江晚姿说,“要多少次才能学会换气?” 她的鼻息笼在眼前,尤映西深陷其中,被那声无奈又宠溺的“笨蛋”蛊惑得两腿发软。 两只猫先后从不同的地方溜了过来,在她们周边转了几圈,烟烟黏人的劲儿上来了,作为一只老猫也还是死皮赖脸地扒着尤映西的裤管,求抱抱。 小酒就高冷很多,对这样的场景也见怪不怪,翘着屁|股伸了个懒腰,走了。 等到终于分开,尤映西脖颈都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颜色,她大口大口地吸入氧气,被江晚姿似笑非笑地看着,气得踢她脚尖。 都舍不得用力。 “就只有花吗?”江晚姿已经透过她凌乱的衣领窥见了猫腻。 尤映西蹲着,安抚过烟烟,才站起身来:“当然不是了,今年这么特殊。” 江晚姿品味着她说的特殊,心中陡然划过无数个算式,还没来得及得出答案,就被两条环到腰后的手臂紧紧搂住了。 校服的蓝白色涌入视线,江晚姿心脏漏跳几下,谜底就在眼前。 脱了大衣,尤映西将下巴抵在江晚姿的衣肩上,电影到了后期,她剪了刚好齐耳的头发,又傻又土。今天为了参加时尚活动临时接了头发,造型师给弄了个公主切,调出了她很少有的那股不良味道,黑天鹅裙,硕大的圆耳环,广场上日路无数。 口红来之前卸了,妆卸了,耳环摘了…… 一切一切,只为回到她枯燥乏味的学生时代。 尤映西将唇贴在江晚姿的侧颈,用柔软的触感体会对方的心跳,很快,特别快,就像大雪纷飞的那天,背着画具的她见到了儿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江晚姿。 -- 第327页 “十年前,你二十三岁,我十七岁,你那个时候不敢对我下手,后悔了吧?”尤映西鼻间哼了哼,“我那么好,早得到早圆满。” “反正现在也是我的了。”江晚姿抚摸她的脸,眼眶泛酸。 尤映西送出了真正的礼物:“给你一个晚上,十七岁的我,任你为所欲为。” 江晚姿笑着:“好。” 几乎没有过渡,她们甚至连饭都忘记吃了,将两只猫锁在了卧室的门外,里面便激烈地进入正题。 温柔归温柔,江晚姿的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卧室有面墙上贴满了拍立得,尤映西左手撑着自己的十岁,右手撑着自己的二十三岁,素颜的她跟十七岁没有太大的区别。 校服是尤映西在网上买的,很像江市一中当年的款式。 江晚姿靠着她的肩膀,指尖搭在白色的塑料拉链上:“花房那次还记得吗?” “嗯……”尤映西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瞟,都是她的照片,镜子似的,怎么好意思。 当时已经十八岁了。 江晚姿:“我想要,也知道你一定会给,却忍住了。第一次就从后面,会吓到你吧?我真的没谈过这么小的女朋友,虽然也差不了太多,但明明就还是个学生。” 她一边说,一边昨日重现,手伸进了会给人负罪感的衣服里。 “比我勇敢,比我直白,比我拿得起,却放不下,度日如年也不肯放下。”江晚姿靠着尤映西的肩膀,听见她愈渐粗重的呼吸,“我确实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冬天夜晚的光亮被几层厚薄不一的窗帘遮上。 校服裤从膝弯滑落,江晚姿无暇分心,温声要求努力缓过每一次呼吸的尤映西:“乖,捡起它。” 尤映西咬紧了唇,又松开,断续地说:“……呃……又不是我……不是我脱的。” “你送的礼物,我不想弄脏。”江晚姿理所应道。 身上慢慢有了汗,尤映西低声说:“那我也是你的礼物。” 耳边有人轻笑:“你确定,你是我弄脏的吗?” “……”尤映西听见应和着她的话的噗叽声,是自己的东西。羞耻感浪潮一样袭来,她纤长的睫毛一直颤动,懊恼于不归她管的反应,想辩驳,又实在嘴笨,只好将头垂得更低了。 后来,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江晚姿躺在床上,她也将自己倒回了二十三岁的角色,断了腿还没彻底康复,只能以最低级最入门的方式教尤映西去感受。 光线调到了她们活动时最喜欢的亮度,有时候也会听歌,但自从上次在浴室里被魔音贯耳以后,就暂时没了这习惯。 尤映西倒是喝断片了,完全想不起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如何失态的。 她的头发湿润地粘到了颊边,肤色的白添上稠黑,映入江晚姿的眼中是格外美丽的画面。让漂亮干净的人慢慢沾染鲜艳的颜色,少许的脏污,不那么干净了,反而更生动。 还没到,江晚姿突兀地停下,尤映西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嗯?” 直起腰身,却忘了该在的还在,大概碰巧是对的位置,她脸色一变,被毫无准备的快乐戳中,不自制地将腔调变得柔软,像一匹丝绸,从手中缓缓滑落。 是有温度的,有弧度的,听来十分悦耳。 尤映西不敢动了,她掐着自己的掌心,缓过来了才开口:“你累了吗?” “你也要试着累一累。”江晚姿偏头笑着说。 意味深长,又不难理解。 尤映西没做过这种事,想想都很难迈出第一步,看了她半晌,眼圈都有些红了。江晚姿用另一只手蒙住双眼:“我睡着了,够好了吧?” “……你无赖。” “我的生日礼物,为所欲为。”江晚姿说,“十七岁的三好学生,这次能考满分吗?” 不小心睁开眼,见到的也只是朦胧的掌心,周围很安静,江晚姿想象着尤映西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她那双清亮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睫毛被汗浸湿了,哀求的情绪一闪而过,又将所有的不适忍下……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越是倔强越会令江晚姿愉悦。 也许即便知道了也很难改,秉性如此。 江晚姿的心思被手里的包围打断,很慢很慢,一下又一下,笨拙得可爱。 双重的验证,身上穿着不齐整校服的人一丝不苟地自学,江晚姿耳边响起仿佛被什么碾碎了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肾虚…… 第161章 年年又岁岁 初春, 嫩芽新绿。 这家福利院环境很一般,建筑老旧,院长介绍词里那栋最老的主体楼墙皮都脱落了。有一些游乐设施, 滑梯秋千之类的, 不是很齐全。 不过氛围十分温馨,从孩子们洋溢的笑脸就足以窥见。 “两位真的不考虑领养一个孩子吗?”快要走到门外,头发花白的院长再次尝试游说,“之前也有同性伴侣联系过我们, 虽然相关的法律还未健全,但是手续也不会很难办理。” 她的目光落在尤映西脸上, 通过对这对伴侣的粗略观察, 知道做决定的并非江晚姿, 也许家里一应事务也是如此。 尤映西的态度并未发生改变:“院长您误会了,不是手续的问题, 也不存在经济方面的困难。” -- 第328页 她在院长愿闻其详的神情中解释:“我跟我太太工作都很忙,连家里的两只猫也没法去陪伴跟照顾,给宠物店送了很多钱,也经常麻烦朋友。” 福利院里有义工与志愿者,正给孩子们上课, 听见稚嫩又认真的读书声, 尤映西眼前闪过刚才在办公室里见到的几个孩子。 三四岁的年龄,大概有过类似的经历或是工作人员教过,知道要表现得足够好才有可能被好心人收养,重获温暖,所以都争先恐后地喊人,甚至背诵古诗唱起歌来。 那一双双朝自己望过来的眼睛像是在沙漠里见到了绿洲。 将两个陌生的大人当做了救命稻草。 尤映西不禁对这趟出行感到后悔。 哪怕经过了慎重的考虑,也事先做过功课, 在面对鲜活生命与真切渴望的时候,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往后退了一步,使得无辜的孩子们重新跌回冰冷的境地。 她很歉疚地对院长说:“与我刚刚说的相比较,当家长是更困难的一件事。在经济方面,我们有很好的领养基础,但是其他东西可能是我们力所不及的。” “也就是说,即便领养了,我们能给孩子的也只是物质上的东西。如果是这样,那也不一定要以领养的名义。”尤映西将通讯簿翻出来,屏幕亮给了院长,“这是我助理的联系方式,你们先存着,如果聊得来,我们可以建立长期的资助渠道。” 福利院找了很多所,脚下这个是对比了一番,既信得过又在资金上有些困难的,院长行善的事迹在很多媒体上刊登过。 尤映西其实早就在心里做好了计划A与B,在来之前,她以为自己能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但还是不行,她是被四分五裂充斥了暴力的家庭塑造出来的产物,所有的言行不可避免地覆盖着过去的阴影,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没法保证自己不会重蹈爸妈的覆辙。 这地方坐落得隐蔽,是在一个胡同里,车子停在了街对面的商厦。 没带助理,也没带司机,尤映西开的车。她老早就觉得两个人都没法开车很不方便,江晚姿是因为腿疾,她是经历过几次亲人的车祸,有阴影,后来还是硬逼着自己克服了恐惧。 两人往外走,江晚姿紧紧牵着尤映西的手。冬天过去了,气温是这几天才开始回暖的,她的病秧子老婆电影杀青以后生了场病,现在也没好透,脸色苍白,掌心发凉。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善变啊?明明是我说要来的。”尤映西踢了一下砖缝里长出来的野草。 江晚姿将她冰凉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晃了晃:“哪里变了?十次有九次都是在下面。” 尤映西无语了:“喂……” 她是很想在上面啊,但是体力不行有什么办法?学得也很费劲,总觉得对方比起爽更像是疼。江晚姿倒没有嘲笑她,总是半真半假地鼓励,前几天买内衣的时候还说好像被你嗦大了啊之类的……这个人嘴反正很欠。 话没说完,突然咳嗽起来,像是被门口那阵突然起的大风吹的,咳得特别厉害。 江晚姿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才好,在专家那里问过诊了,中医西医都试过,这世上钱也不是万能的,病根治不好。她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健身锻炼也收效甚微,更别说后来还患上了心病。 “没事啦,你不要一副马上就要守寡的表情。”尤映西对自己没出息的身体都习惯了。 她想起前几天去江家那栋快占了半座山的别墅吃饭,还生着病,温以静妈没妈样也就算了,实在不像个深谙厚黑术的生意人,说话都很直白,说尤映西咳得跟命不久矣了似的,叫江晚姿床上悠着点儿,唉但是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做也很有意思…… 江晚姿的嘴欠可能也是一脉相承,只是当场就急了,跟咒她老婆的妈吵了一架,差点互殴。 尤映西跟谢茹笑得不行。 她们下车没带包,江晚姿手腕上系着个跟她人设很不相符的可达鸭儿童水杯,在福利院里回头率都很高,孩子们很喜欢。巫澹澹那边收到尤映西的消息,已经将这个水杯列入清单了。 水杯的保温效果好,杯盖还可以用来喝水,江晚姿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你也不要诅咒自己。” 还没迈入三字头的人生,江晚姿知道尤映西活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十岁到十七岁,从她们的第一面到第二面,她其实是有一半的可能见不到十七岁的她的。 所以对尤映西身上那股被命运馈赠的韧劲是既感激又讨厌。 如果可以,希望她不会遇到这么多的苦难。 江晚姿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在开玩笑。尤映西乖乖喝水,喉咙不那么痒了,干涩也得到了缓解,她说:“坏事说多了就不灵了。” 对方不说话,沉默着旋好杯盖,好像是有点生气。 手里牵着的人脚步放慢,江晚姿也跟着调整步伐,走着走着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老婆大人,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尤映西侧过身,口头上的哄慰还不够,她将手从江晚姿的掌心抽离,给了一个没有偷工减料的紧实拥抱。 声音还有点哑,但咬字很清楚,她的台词功底很好。 江晚姿听见那一个个字敲进自己的耳朵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尤映西:“我只是喜欢你为我心疼的样子。” -- 第329页 “以前浑浑噩噩行尸走肉,那是以前。因为你,我早就靠岸了,我那么喜欢你,好不容易又得到你,会为你好好活着的。” 她向来言而有信,不必起多重的誓言,说不会再诅咒自己就一定不会。 江晚姿想再训两句,但气全消了,嘴边溜出没经过她同意的笑容,大力地揉了揉尤映西的脑袋:“直球,又嘴甜,难怪你有老婆。” 头发蓄长了些,差不多到肩膀那儿,烫了微卷,尤映西不是偶像,但还蛮喜欢染头发的,可能是仗着发量多不会秃,这次是带着点砖红的橘色,衬得她没有那么风吹就倒的病态了。 江晚姿揉乱了又负责理顺,一下又一下,连杂毛都不放过,细心而温柔。 尤映西笑道:“就只有这两个优点吗?” 又继续往胡同口走,她心情好,脚步都蹦跳起来。 “你身上哪一点都喜欢。” “敷衍。” 江晚姿轻笑一声:“喜欢最深的那个点。” “……你怎么动不动开黄腔。” “我没有啊,明明是夸你有内涵,啧,原来你想歪了。” “……” 城市改造,这片胡同年轻人都很少,迎面走来几个穿汉服的,不知道是不是这附近有合适的外景。两人没戴墨镜没戴口罩,被认出来了。 这群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凑上前的。 一是因为江晚姿脸臭。 二是因为尤映西神色有点冷。 周围的朋友也察觉了,自从檀杏去世,尤映西的衣着风格都变了。以前没那么正式又刻板,私服偶尔还有很幼稚的配饰点缀,现在整个一生人勿近。 今天就是,尤映西穿着料子很硬的白色休闲西装,收腰的设计,里面的淡蓝色衬衫扣子系到最顶,手腕上戴着一块工业风的手表。 她骨子里还是很柔和温暖的人,只是善意造成了别人与自己的不幸以后,决定将这些温度统统收回去。 合过影,又签名。现在递团扇过来的那个还真是尤映西的粉丝,眼睛都冒泪花了,很激动。 “签扇子上啊?不是什么限量品吧?” 江毓上小学了,喜欢动漫游戏之类二次元的东西,尤映西给她买过手办周边,知道有些东西数量有限,很珍贵。 粉丝:“你签了就是了。” 她的眼睛黏在了尤映西脸上似的,屏幕里的颜值在真人面前都不算什么,漂亮得像整容模板,偏偏没动过刀子。 旁边的人哄笑,尤映西低着头签字,听见粉丝小声地问:“可以签个心吗?” 江晚姿咳了一下,她也在签字,是个穿着古风羽织的男生,电影迷。 “要问江导。”尤映西笑着说。 粉丝为难了,不敢去问。 尤映西看向江晚姿,后者收到这道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就同意了。 很奇怪,妻管严的身份在这一刻像是突然颠倒了似的,粉丝满头雾水,也不知道究竟是江晚姿管着尤映西,还是尤映西管着江晚姿。 粉丝走了以后,两个人又继续正经的那个话题。 “我们一直都没有孩子,你会不会感到遗憾啊?”尤映西问道。 江晚姿:“你身体不好,怀孕生孩子很危险,也很伤元气,我舍不得。” 这是她首要考虑的,说出来又怕对方以为自己是故意略过了遗憾与否,便补充:“再说了,我是没有子宫吗?如果想要,如果会有遗憾,为什么不是我来怀?” 她很笃定:“没有遗憾。我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最遗憾的一件事——” 尤映西听见江晚姿叹了声气:“就是当年答应你分手。” “没关系,我们现在都结婚了,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尤映西说。 江晚姿点了头,又问:“那你想要孩子吗?” 尤映西沉默一会儿,已经快要走出去了,从十几米远的胡同口往外望,人声鼎沸,时不时有大人牵着孩子走过。 她说:“有时候会想要,但是实现那个想要的成本我没有。” “都说没有谁是生下来就会当父母的,但我明明是第二个,还小我姐好几岁,他们也没能养好我。这件事可能太难了,就算上再多的课也是理论上的,我不想生下来的那个被我用来实践,结果又失败了。” 江晚姿明白她的意思,就算只是一半的概率,她也不愿因为自己的想要伤害被迫降生的孩子。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金光被树叶筛过,变得斑斑点点。 指间相缠,她握紧了尤映西的手:“那我们两个好好过,活到老。” 尤映西笑了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分番外更完啦,只剩20号抽奖的那篇,所以20号以后再见!还有ddd,完结之前还是可以找我点番外的,不过20号那篇写完以后我就完结了,要抓紧哦。 还有想点番外的,可以去抽奖,人很少很少,几率很大的。 应该是正经番外了吧?我怎么觉得我把play都写过了呢…… 端午安康!本章发红包! 第162章 你是最亮那颗星 燕京的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飞旋而下,窗外的一应景物渐渐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快过年了,好不容易有空的两个人正准备出门买年货。 尤映西坐在玄关的凳子上穿鞋, 电话那头是尤庄琛, 油烟机工作发出了轻微的背景音。正迈入晚年的男人似乎应了那句话,人一旦老了就很害怕孤独,偌大的家里没人说话,朋友因为各种意外相继离世, 从未用心对待过的女儿也成了迫不得已的依靠,尤庄琛问她身体, 问她工作, 问她感情…… -- 第330页 两个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客套地寒暄, 尤映西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她早就过了渴望亲情的那个阶段,从前得不到的那些东西在心里蛀洞的同时也覆上了一层软甲,很难再为迟到的温情动容了。 尤庄琛绕着弯,实在没话可说了变得吞吞吐吐,尤映西拿着手机没法系鞋带, 她也不催促对方, 一是本来就很有耐心,二是想知道很久没联系的爸爸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进入正题。 正准备用头与肩夹起手机,穿好大衣的江晚姿走了过来,她弯着腰将手中的围巾裹到了尤映西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毛绒绒的料子贴着肌肤,很快升起一股暖意。 江晚姿冲她笑了笑, 轻声说:“我给你系。” 说完,便蹲下,长发还陷在同款围巾里,江晚姿没来得及弄出来。她低头,两只手牵起驼色短靴散开的鞋带,交叉,很快系好了一只,如法炮制,又系好了另一只。 一米七六的个子蹲在地上也没有很小,江晚姿年轻时候的戾气算是被岁月以及命中注定的这个人给磨平了。细心又一如既往,系好了鞋带,还将叠起来的牛仔裤裤脚给放了一点下来,刚刚好的位置,不会有冷风灌进来。 厚重的黑色大衣穿在身上,衬得她很像只大狗狗。 江晚姿没起身,撑着下巴看着老婆在跟讨人嫌的岳父打电话,尤映西仿佛习惯了她在自己面前的自我狗塑,将手伸了过去,柔软微凉的掌心放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如果不是这通电话,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往超市的车上了。心里埋怨着,那点不耐烦都写进了江晚姿英气的眉眼里,从眉头轻蹙到眉头深锁,像是随时会冲尤庄琛吼一句滚。 头顶的触碰很轻也很短,对方收回手的时候婚戒还勾到了头发,江晚姿没去感受细微的疼,这个动作有什么魔力似的将她脸上的阴霾驱散得干干净净。 尤映西的手收到中途被江晚姿牵了过去,对方在她掌心落下一个吻,又紧紧攥在手里。无论婚前还是婚后,很多次都是这样,她看着江晚姿虔诚又温柔的目光,觉得自己近似于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她浮现在嘴角的笑容被尤庄琛夹杂着叹息的声音打断:“西西,还是不回来陪爸爸过年吗?” 离得近,没外放也听得见那头说的什么。 江晚姿喉咙动了动,尤映西却用眼神示意她不必理会,便乖顺地沉默了。 “爸,我又不是第一次不回去过年。”尤映西想说的其实还有很多,类似于“第一次往后的很多次我也没有回去过年啊”,这种程度的尖酸她也很难说出口。 跌倒了没人哄,哭了没人给糖吃,每个阶段的成长都没有观众去喝彩,一路走过来的艰辛早就成了默片。没有声音,甚至画面都是黑白的,被她封存在了心底,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翻出来作为回击的武器去痛斥不负责任的爸爸。 没有意义。 尤映西十七岁以前做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放映室里等不来信守承诺的妈妈,委曲求全的牺牲修补不了破碎的家庭……后来,江晚姿在她生命里再度出现,她为对方做的每一件事都被赋予了或大或小的意义,填补了数字上的空白。 参照之下,她终于明白,不值得的人与事,付出再多也求不来。 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如此。 尤庄琛这次是有备而来,被女儿回绝以后,说出了自己患病的消息。 “嗯,我知道。”父女二人微信还是互关的状态,但很少有互动,尤映西前几天在片场休息,刷朋友圈才见到了她爸的病历。 查过,也咨询过专家,不是什么大毛病,年纪大了没法避免的器官老化。 尤映西的声音很平淡,尤庄琛并不知道她背地里的关心,在这一刻涌上来很多对这个女儿的陌生感,潮水一般将他包围,好半天才沙哑地吐出一个情绪不明的语气词:“嗯……” 陌生感之后,紧随而至的是愧疚。 因为尤庄琛回想与尤映西的从前,要为这份陌生下个确实如此的定音,竟都是模糊的断续的画面,记不起她学会走路是哪一天,先会喊爸爸还是先会喊妈妈,第一次获奖又是什么时候……风烛残年,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世上仅存的女儿从未付出过什么。 现在却恬不知耻地索求她的赡养与陪伴。 尤庄琛沉默许久,突然哭了起来,油烟机停了,只剩下男人憋不住终于嚎啕大哭的声音。为人父,碍于尊严与面子,他说不出那句对不起,好几次话到嘴边只有哽咽的西西啊…… 在尤映西的记忆中,尤庄琛唯二如此失态,上次是檀杏出事的时候,他从江市赶到燕京,冲进病房里甩了自己一耳光,这次却是为了她。 她的手还在江晚姿掌心里,发颤得厉害,被对方更紧地握住。 “我没事。”尤映西低声说,脸上带笑,却知道瞒不过江晚姿。 一个习惯了内化情绪不轻易表现出来的人,身体都透露出相关表征了,怎么会没事? 反应迟钝也许是遗传吧,尤映西才发现她也不是真的不在意。 但这种在意说到底是不一样的,像是钝刀,磨得她心口生疼。她在意父母角色的缺席,在意妈妈对姐姐、爸爸对妹妹的喜欢从来不会分给她一丁点,更在意自己明明已经放下了渴求对方却又突然醒悟,让她一下子陷入了无所适从之中。 -- 第331页 尤映西发了会儿呆,等回神时才发觉电话已经断线了,手机在江晚姿手里,很可能是她单方面结束的通话。 “还去超市吗?”江晚姿没有谈及刚才的事。 尤映西眼圈轻微泛红,但到底没落泪,她点头,笑着说:“当然了,你都给我穿好鞋了。” 别墅小区配套齐全,超市也有,但她们更喜欢去远一点的那个,因为有好吃的甜点。 将清单里的东西买了个遍,回到家,尤映西分门别类地归置食物与日用品,她的强迫症让想帮忙的江晚姿反而帮了倒忙,最后被赶到旁边,欣赏着双|开门冰箱被大大小小的保鲜盒填满,不再凌乱。 大概做家务跟做饭时心无旁骛,精神专注,没空去想些有的没的,注意力转移,尤映西吃晚饭那会儿心情就好很多了。 江晚姿无意再去做过多的疏导,她的陪伴就是最好的慰藉。 吃饭,喂猫吃饭,洗澡,消食。 因为工作,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又要分隔两地,洗完澡,没经过协商,便由一场深吻开始进入了快乐的世界。 江晚姿才从浴室出来,穿着白色的浴袍,尤映西身上的睡衣也算是限定了,褪去平时那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感,白色的衣料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 她愿意在江晚姿面前表露自己的很多面,也会让对方想起往事,关于很久以前的一个雨天,起司猫的伞面在屋檐下转动,她否认她的幼稚,她与她共撑一把伞。 共同经历的浪漫在脑中回放,促使房间的温度不断蹿升。 吻着吻着,尤映西突然被翻了个面,江晚姿将她的腰往前一送,头朝前趴着,身体中间在触感结实的腿上,她的小腿纤长且直,这个时候徒劳地蹬了几下,张口都有些磕巴:“你……上瘾了还……” 臭美的毛病这么多年了也没彻底好透,身体底子是不好,但尤映西自诩健身总该有点效果,所以冬天也不喜欢穿很多。前不久被冻感冒了,痊愈的那天被自家老婆以对待小屁孩的方式教训了一顿,她羞得脸颊都红透了,跟遭殃的后面差不多一个颜色。 要说疼也没多疼,毕竟对方舍不得用力,就是她的皮肤太不耐受,颜色跟痕迹都很具有欺骗性,以为有多严重似的。 不耐受的还有另一处,尤映西其实没有那么敏感,但似乎总有些点能准确无误地戳中她,变成了催化剂,以至于当时明明很严肃的场景立马破防。那天晚上的后半场,尤映西遭罪又享福的地方又转移了。 还被不正经的江晚姿慢慢发展成一种方便进入以及到达的情趣。 尤映西想起身,但腰被人用手臂的力量压着,动了几下都只是徒劳,她倒不是讨厌,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单纯觉得很丢人,因为只有在她手短腿也短的小时候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但尤映西小时候又不怎么调皮,类似的经历少之又少,以至于聪明的人脑子空空,想不到减轻尴尬的对策。 “江晚姿——”她的手伸到后面要阻止,却促使对方完成了反剪并束缚的动作。 从今夜情不自禁地亲吻开始便是羊入虎口,江晚姿腿上的人裤子都到了膝弯。 尤映西还在乱动,她的脸皮薄使得每一个动作都值得被放慢,江晚姿不轻不重地往她腰后来了一下,如愿见到发丝里的雪白耳垂分秒之间红得滴血。 “还动?”江晚姿说,“不该看的,看得更清楚了。” 尤映西:“……” 她不敢再动,尤其是腰部以下,生怕对方甩个枕头过来,屁|股的位置由低变高,更便于某人观赏。 “你为什么喜欢啊?”尤映西将头埋得低低的,呼吸碰触到床单又因为空间的逼仄去无可去,反向将她笼罩,使得她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燥热。 从来就是这样的,江晚姿想要什么,想尝试什么,她也许会有轻微的不适,但都会给。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了,江晚姿不会失手伤到她,也很有能耐地给了更多的快慰。 江晚姿没回答,而是又给了一巴掌,用手腕甩的,力度很轻。 但紧致的肌肤与长期锻炼而浑圆的翘|臀,使得尤映西紧张而绷起的部位成了一面皮鼓似的,与掌心相触发出了极为悦耳的声音。 她听得浑身一软,耳朵好像烧了起来,腕部被并拢握着,手还能动,在主人赧然心情的驱使之下,缓慢地攥成了无奈又可爱的两枚拳头。 江晚姿看着尤映西一连串的反应,轻轻笑道:“手感好。” “……”尤映西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我明天就去退了健身房的卡。” 又挨了一下,江晚姿正经地说:“作为我的妻子,不可以剥夺我的快乐,破坏我们的家庭氛围。” 尤映西语塞,沉默了数秒,竟然还是很乖地哦了一声。 惹来对方的一阵笑声。 过了没多久,江晚姿掌心之下微微发烫,她停下了动作,温柔地轻抚。 浴袍的布料不再干燥,表示着什么。 床上有十几个粉色的包装袋,这是她们对于今晚的预算,江晚姿拿过来一个,对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而再次变得紧张的尤映西说:“放松,你的身体已经做好准备了。” 她用另一只什么也没戴的手揉了揉尤映西才褪去些许温度的耳朵,温声说:“你总说我是你生命里的长明灯,划破了黑暗。我也是,你是我世界里最亮的那颗星,哗地一下就落到了我怀里。” -- 第332页 “乖,不要总去想那么多,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尤映西轻轻点头。 是怀里,也是手里。 江晚姿最长的那根定格在某处,她说:“谢谢我的宝贝前面表现得那么好,又好听又漂亮,现在我也要给你快乐了。” 很顺利。 尤映西甚至很快就忍不住出声:“江晚姿……” 次数太多的坏处是,对方能轻松分辨她每一道声音背后的寓意。 江晚姿眸色更深了几分,唇边带笑:“嗯,这么喊我也很动听。” 可这不是她平时的腔调啊。 尤映西不肯出声了,轻咬着唇,精神力专注,感觉反而更敏锐清晰,她的小腿慢慢绷直绷紧……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篇番外兑现啦,牺牲了小尤的屁股成全了sp的梗。 这本也算是play最多的一本了,创作的过程很开心,分享出来以后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很喜欢小尤这个角色更开心。她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苏受,却是我心目中的苏受,江导虽然有些不完美的地方,但她将自己的完美都给了小尤,希望她们在我构想的世界里百年好合永不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