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边关研发美食》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在边关研发美食》作者:林檎十茱【完结】 简介: 【新人写文,bug不断,目标写完就行,感谢感谢。】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美食 一句话简介:我靠美食发家致富 立意:努力奋斗 第1章 发菜蒸蛋 边关的风很烈。 好在刚下完雨,天边也有了一丝凉意。 林子怡身着宽松又破旧的衣服,仍然遮不住露出来的皓腕。她提着个篮子,走在柔软的绿洲地带,一脚下去能踩出一汪水。 这里蔓起细小的网状藻类东西,当地的人们都认为这是水里滋生出来的野草,每每欲除之而后快。此时林子怡小心翼翼的,用自制的竹夹将菜连根刨出。 这是发菜。 发菜放在她的时代是很受欢迎的特产,这种菜十分纤细,仿佛是丝线一般,而且十分的柔软。在当地有很多用发菜做成的美食,而发菜蒸蛋就是最受欢迎的一种。 待篮子装满后,她抹了把脸上的汗。 由于刚下过雨,绿洲的水潭很清澈。林子怡垂首的时候望见自己的面容,和穿越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站在人群里也许并不出众,却胜在清秀俏丽,一双温润的杏眼,眼尾勾勒出自然的弧度,嘴唇小小的,隔着干皮也能看到唇瓣的颜色是鲜嫩的浅红,身材也是娇娇小小的。 从水里鞠了一把水抹干净脸,她提着篮子起身。 她是早上出的门,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了。 家中还有弟弟妹妹空着肚子等她回去。 林子怡三天前刚睁开眼时,他们便守在她身边。见她眼睛睁开,两个小孩一边抓住她一只手,吮着她的手指。 他们眼珠溜圆,亮晶晶的,肥嫩的小脸上都是土灰。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扶着前额,脑子里破碎的画面简直搅和成一团浆糊。 除了些零零星星的记忆,她甚至没有对于原来世界的归属感。 目之所及是斑驳翘起来的枯草房,石头粗略支撑的桌椅东倒西歪,灶台早就落了灰。 而一些陌生的记忆也涌入她脑海。 她明白这是穿越了,而这些记忆应该是原主的。 原主是个没爹疼,没娘关照的小可怜。她们娘亲早逝,酒鬼爹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快活了。 只剩她们三个相依为命。 弟弟7岁,叫大满,妹妹才四岁,叫小荆。 自从她们父母走后,就有各种居心不良的亲戚和四邻天天来这里打秋风,今天一粒米,明天一根线,还要装作关照她们三个的样子,现在想起,真是丑态毕露。 两个小孩不懂世态炎凉,还真以为这些人是来救助他们的,纯澈的目光充满信任与依赖,很黏别人。 倒是原主逐渐明白了这些人的居心,可惜原主生性木讷,又有些笨拙。 面对这些人的胡作非为也无可奈何。 突然一块泥巴掉落在她脚边,林子怡躲得快,只有零星的泥点子溅到了她的裤腿上。 不远处一个小孩龇牙咧嘴地朝她做鬼脸,拍拍屁股跑了。 正是隔壁王婆子家的小孙子。 林子怡眸色冷冷的,如果她家孙子在这里,那婆子应该也会...... 她疾步往家赶,快走到家门前时,便听到了原身很熟悉的声音。 破锣嗓子,呕哑嘲哳很难听,“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崽子,你们姐姐哪去了?” “家里藏着什么好东西呐,亏老娘找了半天,屁都没有。”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婆拍着裤子上的灰,另一只手提着油瓶,正从她们家门走出来,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了两个小孩脸上:“真穷还是装穷呐,我前几天还看见有个酱油缸,怎么现在找不着了呢?” 大满和小荆即使懵懵懂懂的,此时也嗅出了话里的意思,委屈的眼角溢出泪珠。 竹篮被哐当顿在地上。 听见动静,那老婆子转过头来,正好看见表情冷漠的林子怡。 看见她脚边盖着块布子的篮筐时,老婆子喜上眉梢,敢情这小崽子不是又去弄了什么好东西? 然而正当她伸手去掀布子时,林子怡站到她面前,挡住了她那只跃跃欲试鸡爪子般的手。 这正是给她父亲放高利贷的王婆子,他们这里用的是印子钱,印子钱类似于现在的高利贷,一些比较殷实的富户放出钱财,收回高利。到期之后本钱和利息需要一期归还,原主的爹是个不靠谱的,欠了一屁股债,人也不知道哪去了。 归还印子钱的时候,按理说需要每次在折子上戳个印。结果王婆子开始来打秋风时候还拿着折子,说是以物抵债,但从来都不盖印迹,后来估计早就还完了,她干脆每次糊弄过去。 王婆子心里道了一声哎哟,这小妮子估计是装了什么好东西,否则干嘛遮遮掩掩的呢。说不定还能卖个几两银子。 老婆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打横叉着腰,睨着林子怡道,扬起下巴,道:“这么着吧,你这次捡的东西给我,我多给你算钱。” 林母心善,加上周围的村民只有王婆子偶尔和她说说话,她便感激不尽。谁知林母死了后,王婆子竟是这般嘴脸,要将她家搜刮一空才肯罢休。 林子怡脸色铁青,冷冷道:“不给。你要想要,拿钱来买啊。” -- 第2页 王婆子没料到林子怡居然是这种反应。 她破口大骂:“捡来的东西也要老娘拿钱买?你怎么不去抢啊?” 林子怡薄讽道:“是啊,捡来的东西不用钱,你也去捡啊!” 王婆子快要气炸了,同时对着篮子,眼睛冒光。这小扫把星这么护着那篮子,指不定有好东西呢。她计上心来,讪笑着,“我一老婆子,腿脚不利索还出去捡东西,你于心何忍呢?再说,你娘看到有多寒心啊。” 林子怡心想这是在打感情牌,变着法地说她不尊老。 王婆子看林子怡没有再顶嘴,觉得这招奏效,继续道:“山里的东西又不值钱,婆婆让你抵债不过分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用债总能压死人。 没想到林子怡依旧冷冷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前夜从我家拿了米,当时我昏迷,你又骗我弟弟妹妹给你油。这样,你把欠条拿出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有没有还清。” 王婆子一噎,脸上挂不住:“你这小娃子说话怎么这么嘴上不积德?我那是看得起你们。不然你以为还有谁会和你们这些扫把星来往?” 林子怡淡声道:“要么您老给我看看折子,我没时间,要给他们做饭了。” 王婆子瞬间目露凶光,撸起袖子,“小扫把星,老娘真是给你脸了。我想拿就拿,你们娘死了,死鬼爹也不知在哪,横什么横?” 眼看一只枯瘦的手就要朝她抓来,王婆子年纪虽大,也是常年干农活的人,力气比她这个穿过来的人略胜一筹。林子怡当机立断,在王婆子碰她的刹那,就着手势倒下去。 村里响起嚎啕大哭的声音:“我苦命的娘啊——是我不孝,弟弟妹妹现在都快饿死了,我还找不回吃的啊!” 王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人,手连头发丝都没抓到。她意识到不对,扯着林子怡的衣服,“闭嘴!你给我闭嘴!” 身后两个小孩可能被吓到了,也放声大哭,比起林子怡有过之无不及。 很快,便有不少的村里人闻声赶来。只见趴在地上的少女枯瘦伶仃,哭得眼角通红,细瘦的脖颈突兀地绷着,衣服上全是灰。 而王婆子正咄咄逼人地抓着少女的衣襟,眼看就要扯烂了。 稍微有点良心的人家纷纷谴责起王婆子,“半身入土的人了,欺负人家小姑娘。” 知道内情的人原本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看到三个小孩孤苦伶仃,也不免产生恻隐之心,指责王婆子,让她适可而止。 王婆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不想,更棘手的是村里的里正高子兴来了。 这村是闻名的贫穷,里正是被朝廷贬到这边的,刚上任时也许也想做出一番业绩。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的人品行恶劣,隔几天就有小打小闹,再大一些抢劫偷窃,导致高子兴也渐渐丧失耐心,逐渐放任不管。 林母去世时他还帮忙主持了丧葬,对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深感同情,好在林家老大比较懂事,这么小的孩子,主动担负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没想到,有人打秋风还能打到这几个遗孤上边。 “里正爷爷——”林子怡啜泣着,瘦弱的身体颤抖着,仰视着高子兴,眼里满是信任和求助的光。 高子兴只觉得胸中义气翻涌,立时将林子怡扶起来,严厉呵责了王婆子为老不尊的行为。 王婆子吓得瘪着张嘴,再也崩不出一个屁来,后边浑浑噩噩地交出写着借据的折子,屁滚尿流地回家了。 众人劝服好了林子怡,留下几个人安慰她,其余也陆陆续续回家了。 林子怡抹完眼泪,感恩戴德地道了谢,恭恭敬敬地送其余几个人出去。 * 收拾完王婆留下的烂摊子,林子怡开始准备给两个小的做饭了。 发菜最适合煲蛋。 在做发菜蒸蛋的时候,要先将蛋黄分离出来,在蛋清当中放入各种调味料搅拌均匀。 她这边没有分离蛋黄的工具,只能凭借着手感,小心翼翼地倒出蛋清。然而她们家太过贫穷,仅剩两颗鸡蛋,她将蛋清搅出泡沫,发菜均匀地铺在上边,将其放在锅里面蒸制了。 当蛋清凝固的时候,她将搅拌好的蛋黄倒在里面,一直到这道蒸蛋熟透为止。在做好之后将其倒在盘子里面,然后切成小方块的样子。 酱汁是她从家里找的,酱缸被藏在厨房不起眼的墙洞下边。难怪王婆子没有找着。 边塞家家户户都要晒肉和做酱料。好在边疆的豆子还不算特别贵,林子怡从墙角找到写带着汁水的“酱豆”。 现代各种酱都好,唯独缺少发酵的环节。林子怡穿过来前是个妥妥的生科理工女,她明白有些菜之所以鲜美,是因为深度发酵能产生复合的菌群,那是各种氨基酸给味蕾带来的幻觉。 而古时的人们一缸酱豆会用好久,有充分发酵的环节,也算是贫穷百姓得以调味的佐料。 林子怡确认没有坏掉后捞出一些,淋了些热油,均匀地抹在切好的鸡蛋上,粗糙的盘子里立刻蒸腾起热腾腾的奇香。 两个小孩子立马跃跃欲试,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 林子怡思虑片刻,只留了一小块蒸蛋给自己,大满和小荆立马接过盘子,狼吞虎咽地吸溜上面的酱蛋。 此时水也烧开了,林子怡简单地放了一点油点进去,然后把洗净的发菜也放进锅中,和少许盐一起简单翻炒,之后加入水,打汤喝。 -- 第3页 过程很简单,原料也不是什么龙肝凤髓。但这种菜本身味道很美,口感也细嫩,不需要过多调料,只需少许盐烹调,保留它最本真的风味,便是无上的佳肴。 大满和妹妹都闻到了香气。 他们小小的鼻子动了动。 他们头一次觉得,野菜,原来这么好吃的吗? 第2章 隔壁老板娘馋哭了 发菜汤煮好了,类似于紫菜汤,热气丝丝袅袅升腾起来,林子怡吹了吹,发菜的营养和鲜味都溶解在了汤里。 两只小的早就跃跃欲试,扒拉着灶台,拼命嗅发菜汤的味道,盯着林子怡锅里的汤。 林子怡把锅端下来,待锅子安稳地落在桌子上,她霎时松开手,捏了捏耳垂。 好烫啊。 家里连块能用的布子都没有,端个锅子都能烫着手。 需得想些赚钱的法子。 她拿出两个碗,给小孩儿们一人盛了碗汤。 大满已经通晓人事,知道冷热,林子怡放心地将碗给了他。 却拿起家里带着豁子的勺,一口一口喂小荆。 小荆吸溜着汤水,不一会儿便下去半碗,大满那里更是快要将碗沿舔干净了,却舔了舔嘴唇,很乖巧地没有再吱一声。 小荆喝着汤,却皱了皱鼻子。 “怎么,烫着了?”林子怡有些慌乱,在原来的世界她也不过是爸妈娇养的女儿,除了偶尔去二婶家帮着看逆天的表弟,此外真是没有带娃经验。 谁知小荆嘴唇翕动着,怯怯的童音软软萌萌的,“姐姐,我喝饱了,你喝。” 林子怡愣了一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再小的孩子,在这番境遇下也知晓了很多世事,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隐忍,学会讨好别人,学会不讨人嫌。 她的心脏忽然被戳了一下,一股心酸涌上来,让她更像好好照顾这两个小豆丁。 小荆见她没反应,还轻轻抓了抓她的领口,朝着剩下的半碗汤努嘴。 林子怡抹掉小荆嘴上的汤汁,温和道:“这汤多得是,你喝,锅里还有好多呢。” 小荆乐了,小脑袋迫不及待地探到碗沿那里。 剩下的汤已经不烫了,林子怡也就由着她喝。 林子怡笑了笑。 可惜只有蔬菜,两个小的还在成长期,迫切需要补身体 要是有肉就好了,发菜汤要配点肉沫子喝才鲜美。 * 第二日,林子怡又去为数不多的绿洲地区采摘了些许蘑菇,把蘑菇背到镇子上去卖,赚些散钱,顺便看了看她自己的铺子。 由于是边关,地多人少,那铺子不算贵,东西也算齐全,是当初有人哄骗原主他们租下的,原主租下之后想卖些茶,没想到入不敷出。 住在边疆的人嗜肉,尤其是羊肉,而肉的油性比较大,喝完需要用茶来消解。原主倒是打得一口好算盘,关键是这里动乱较多,半夜野兽出没,加上京城当这边是座死城,一年也不送几次粮食。 羊都养在少数的富人那里,穷人口袋叮当响,饿得晕头转向,更别提吃什么肉了。 林子怡在心中计较了一番,今天去开张,只是买了些便宜食材,然后在镇上走了一圈,观察了一番当地人的饮食习惯。 这里做苦力的人比较多,主食以面食为主,因为吃得快,也能填饱肚子。 她心中大致有了底。她预备先卖些汤面,再试试别的东西。她观察到此地是面的人颇多,以她的手艺大致是能够卖得出去的。 此时,脑海中叮咚一声。 【美食系统已经开启,将为您倾情服务。】 林子怡绑定了一个美食系统。 其实她穿过来的时候就隐约听到了启动的声音,脑海中有个声音:是否开启美食系统。 只不过她当时没有留意,唤醒系统的欲望也不算强烈。 本想在此咸鱼一生,没想到现实条件给了她重重一锤,逼着她四处寻找生路。 她背负着自己的命运,原主的命运,还要养毫无自理能力的弟弟妹妹。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压抑,反而促使她多了些上进的决心,如此便不小心唤醒了系统。 林子怡这才静下心研究这个东西。 美食系统,顾名思义和食物有关。 商城里有各种各样的食物,此外,还有个功能商店,不过商店的标志是“初级”,里边有些常见的做饭作料,还有些菜谱,更神奇的是,系统自带辨认食物功能,能对食物进行毒性、味道、搭配属性多种鉴别,等级越高,鉴别的种类就能越多。 【叮咚,请问宿主是否接受任务?完成任务可以获取金币,经验值,威望值】 【金币可用于虚拟商城内的实物兑换,经验值用于系统升级,威望值可用于后期舆论开发功能。】 系统贴心地介绍完毕,给了她【接受】和【不接受】两个选项。 在这穷乡僻壤,林子怡可谓是孤苦无依,既然有这个金手指为何不加以利用呢? 她义无反顾地点了【接受】 叮咚,系统发出愉悦而轻快的声音。 【现在发布初级任务一:请原地取材,做出一碗美味又热气腾腾的面条吧。】 【评估标准:只要得到人的赞许,任务就算成功。】 简单。 林子怡最先想到的就是臊子面。 -- 第4页 这里耕牛不允许随意杀害,红烧牛肉面做不成。羊肉也贵,以她现在的财力根本买不到只有猪肉还稍微便宜点,是贫民开个荤的首选。 加上她是北方人,家乡偏向西北一带,臊子面则是北方地区人们最常吃的面类。 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均匀的肉丁,在油锅里进行翻炒,直到肥肉的部分煸炒至吐油,加上料酒和生抽,十三香酱油再炒均匀,最后加入葱姜,蒜末。 至于其他辅料,讲究些的话可以加上黄花菜,木耳,豆腐丁,甚至酸豆角。而普通吃法则是加上豆腐丁,胡萝卜或者土豆丁即可。 这里现在还没有土豆。 林子怡暂时将辅料锁定在豆腐干和豆角上。 第二天,她买了料子去铺子。 铺子里的设备要比她一穷二白的家好多了。 至少锅碗瓢盆齐全,灶台不会哑火。 做臊子面还有个原因就是此地,猪肉价廉,并不费多少钱。 她将卖两筐蘑菇的钱用来买了少许猪肉,用盐和酒腌了,再拿锅炒过,香味四溢。 加了辅料翻炒,此外还需要加些干白。 荤和腥,都属于美食中的重口味。 林子怡见过最极致的“荤吃”,莫过于吃羊尾巴。 整只羊在锅里煮,里边最肥嫩的地方就是羊尾巴,蒙古包一些好客的主人就会在尊贵的客人到来时,特意割下羊尾巴呈现给客人。 然而这是现代的蒙餐吃法。 油水味过大会使面条有些荤腥。原本可以用料酒来去腥,此时却却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加入少许干白散掉腥味。 说来这酒还稍有些麻烦。古代生产力低下,用粮食来酿酒,属于糟蹋粮食的行为,有些时候官方还有禁酒令。 这条禁令就和不准私宰耕牛一样,被抓住了,是要吃官司的。 此地并未如此严格,但也稍稍有些限制。 这差点让她犯了难,又不好去酒楼找人家讨。好在猪肉店老板娘爽朗,借了她少量干白。 林子怡感激不尽,只说将来赚了钱必定来还。 回到铺子里。 她手起刀落,将红白相间的猪肉切成细碎的肉粒,放在锅里翻炒。快熟透时又加上辅料和葱姜蒜,制成酱倒入开水,闷煮了四到五分钟。 还有一些边缘的肥肉。 她转着刀,把猪肉削成薄片。 细长、几乎透明的油脂片粘贴在锅子的内侧,抄到金黄酥脆。 待将面做好,可以每个碗里放一条。 面条做好之后,十分均匀,没有煮断的。汤色泽鲜美,盛在一个缺口粗陶碗里。 林子怡把臊子浇上,尝过一口。眼睛余光又看见了大满和小荆。 知道他们是嘴馋了,便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加上刚炸好的酥脆油锁。 大满吃了一筷子面条,顿时眼睛就直了。 面条口感普通,但吃起来却比他平时所吃要鲜美许多。到底是因为汤的缘故,一种美妙的滋味在他舌尖上炸开。再加上炸猪油泛着酥脆的油香,稍加咀嚼便汁水奔涌,滑溜溜朝喉头而去。 大满使劲扒拉了几下。结果他看见碗里就只有几根面条了,顿时非常舍不得。 他眼巴巴的看了看林子怡,又看了看自己的碗。 小荆赶紧拉了拉他,奶声奶气,“别吃太多了,姐姐还有用的。” 林子怡只是笑着摸摸他们的小脑瓜,接着盛上面给他们,安慰道:“等有钱了,我们做羊肉汆面。羊肉汤特别鲜的。” 两个小孩愣怔着,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大满毛茸茸的脑袋在林子怡掌心蹭了个来回,林子怡被蹭痒了,轻轻在他脑袋瓜扇了一巴掌。 被人信任的感觉很自豪。 炸的酱只有一锅。 铺子开张后也没有多少人。 大多是零零碎碎的客人。 这里的人不挑食,因为此地的饭食本就大同小异,手艺好点的人都回家做饭,一些劳头或是过路人才偶尔下馆子。 很长时间过去,店里才进来一个客人。 铺子简陋,即使林子怡提前和大满小荆把桌凳擦干净了,客人眼里还是露出嫌弃的表情。 再看着林子怡不大的样子,身上全是布丁,倨傲地问有哪些吃食。 林子怡如实相告,只有面。 客人冷哼:“那上一碗。” 可是当汤汁满满的臊子面端到他面前时,那股扑鼻的浓香差点让他以为这是宫廷御膳,他将信将疑地挑起一筷子吸溜进嘴里。 汤汁的咸鲜立马铺满了他的舌头,他一口气扒拉完了所有的面,大声说道:“我还要三碗!” 后来的顾客越来越多,一锅臊子很快旧没了。 林子怡数着钱,明日可以多做些臊子了,再努努力,可以支付下一年的租铺费。 不远处裁缝铺的老板娘也听她男人说了这里的面好吃。 有那么好吃? 然而她亲眼见证那家小铺子的门口,罕见地排起了长队,还没过一个时辰,没排上的客人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店铺也关了门。 还是原来那个沉默寡言的林家小姑娘,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她的丈夫躺在竹椅上打着盹,满是餍足的哼哼声,“叫你早点去吃你不去,看,没了吧?” 老板娘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觉得对面的面馆子更神秘了。 -- 第5页 什么嘛? 第3章 捡到小狼狗 林子怡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简单地记了账,至少最近不会过得太紧巴了,先前关门的时候她又咬咬牙切了半斤猪肉,打算晚上给两个小的开荤。 脑海中的系统叮咚作响。 【财富值+5】 【威信力+10】 【恭喜宿主,完成了“被人肯定”的任务,请查收奖励】 【麻椒*10+商城金币*50,目前已为您开放第一格子物品。】 林子怡看到第一格子的食物种类也不少,但都是她原来世界中常见的普通食物,不过有些在这里也算是稀珍。林子怡没有多选,只花费了10个金币买了料酒还有香蒿。 【叮咚,金币-10,物品已为您存放在虚拟储物柜中,何时方便取出您可以自行决定】 林子怡笑了笑,还是个通人性的系统,直到她走在路上不方便拿东西。 她还看了看商城没解锁的那几个功能格,发现这些东西的兑换单位都是积分。 系统继续喋喋不休:【金币可以用其他特殊物品来兑换。】 【宿主可以进行双向交换,系统也可接收您的东西。】 林子怡:意思是我也可以在系统卖掉自己的东西吗? 【当然可以,系统也是有多个位面的。这个位面只有您一个人,因此您可以将这个世界获得的东西传输到系统中去,为其他位面提供器具,也会增加威望值哦!】 林子怡:好。 【请问宿主是否接受第一个主线任务,主线任务难度高,周期长,宿主要仔细考虑哦。】 林子怡:什么任务? 【经过系统检测,宿主的统筹和商业预判能力很强,因此第一个任务的难度会提升,当然,报酬也不少哦!】 林子怡:接受。 【主线任务一:拥有自己的伙计。】 听起来倒是很简单,接受任务的时候,林子怡正在去铺子的路上,边走边想,路过猪肉铺。 猪肉铺老板娘和老板已经忙活了起来。 他们一直起的很早。 天是黑蓝色的,很多店铺都关着门。但包子铺里面已经亮着灯了,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老板娘和老板说话的声音。 女人琐碎的唠叨声还有男人不耐烦的呵斥。 女人的哭泣声过了一会儿就停了,接着是男人沉重的叹息。 林子怡零零星星听到“儿子”,“上学”等字眼。 边关本就没几个私塾,更没有多好的教书先生,这里教书最好的地儿也得是富裕的地主家才能上得起。 怪不得这家愁云惨淡的。 想到这里,林子怡忽然有点感慨。 大满早就到了去书塾的年纪,小荆也该识字了。 可是,去哪弄这么多钱上私塾呢? 她大学是学生物的,妥妥的理工女。 虽然高中也有好好学语文,但是博大精深的文言文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再说她还要想方设法养家,实在无暇顾及两个小的的教育事业。 回家的路上,她快想破了脑袋。 路边有杂草,无人打理,已经有了半人高。 林子怡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只顾着回去,但忽然余光好像瞟到了什么。 她没看清,差点吓了一跳。 担心自己看错,她又上前几步,轻轻拨开掩住的草丛。 一张血色尽失的脸随着动作露出来。 “啊——”林子怡短促地叫了声,向后踉跄一步,四周并没有人经过。 是个看似受了重伤的年轻男人,浑身的黑袍散乱,从手臂和衣摆处能看到暗色的云纹,额头,嘴角均有受伤痕迹,而浸湿草丛的血液则是从背部渗出。 要是搁现代她早就叫救护车了,可此时却开始犹豫,这人是好是坏,家世背景,她一概不知。 万一到时候救了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回去怎么办。 家里还有大满和小荆。 她不能拿这两个孩子冒险。 正这么想着,她缓缓后退。 系统提示音偏偏这时响起。 【宿主,这是这个世界的重要人物,请勿坐视不理】 林子怡: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宿主,请问您有什么可以图的?】 林子怡黑人问号脸。 也是,没财没色,还撑着个岌岌可危的家。 【目前监测到此人会推进世界的发展,请宿主谨慎考虑。】 林子怡想了片刻,究竟还是按系统说的去做了。 她艰难地把这人背了回去。 她之前的日常签到礼品之中有基础伤药。 林子怡按照系统的提示,简单的处理了一下那个人的伤口。 忙完之后,林子怡才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样子。 薄薄的嘴唇,泛着病态的浅粉色。眼尾如燕背般凌厉,上边是恰到好处的两道浓眉。 中原人没有他这么棱角明朗。 难道是鲜卑人? 林子怡的视线描摹着他的轮廓。 这人睡觉时候神情淡淡的,甚至有些乖顺,没有鲜卑一族的野性。 很俊的长相。 再看着他,几乎有点非礼勿视的意思了。 林子怡扶着脑袋看了很久,考虑到这人是个伤病,她将他放在床上。只是这房间总共就一张床,一时之间宋林子怡也不知道自己该睡哪了。 -- 第6页 天色不早,弟弟妹妹都已经睡下,林子怡也不想惊醒他们。 古代似乎有男女大防,但林子怡总共就一间房,房里总共就一张床,想防估摸着也只能防个锤子,索性不管。 林子怡铺了席子,拿了一个长点的枕头,抱着两个小的席地而睡。 * 半夜那伤病似乎醒了,发出点动静。他偏过头,目光落在了席地而睡的林子怡身上。 林子怡那一夜打地铺睡得不是很好,被他这动静给惊醒了。 深邃的漆黑中,林子怡只觉得有道探寻的视线,随着感觉望过去,对方好像是坐着的,沉默又冷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好吓人。 “你醒了?” 男人不回答。 “还疼吗?” 室内过电般安静。 林子怡艰难地爬起来,“你总知道自己叫什么吧?” 男人沉默了片刻,说了两个字:薛锦。 这人似乎还有点良心,看见林子怡睡在地上,让她睡在床上,他去睡地上。林子怡顾虑他是个伤患,觉得让他睡地上不太人道。 林子怡看他体格健硕,黑暗中都能看出肩背的宽阔和蓬勃的肌肉,觉得他应该是个习武之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那夜无事发生。 第二日林子怡歇了一天摊。 她在物色给两个小孩子找个先生,总这样在家里待着或是在铺子里帮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那日听见包子和铺老板的对话,也正激起了她这个想法。 古代普通人的上升路径就是考科举,也不知道她的弟弟有没有读书的天分。如果是有当然是好的,如果没有,也识两个字。 妹妹她也不打算落下。林子怡又不是古代人,没有古代人那种封建迷信的想法。 而且她在系统中查询了不少消息,发现她是能赚不少钱的。 中午林子怡煮了蘑菇汤,还做了黄豆炖猪肘子。 她捡回来的那个名叫薛锦的年轻男人还挺有眼色,知道了在旁边打下手。 他沉默着,却略显笨手笨脚的,一副不常做这些事情的样子,但是劈个柴火递个东西还是比较利落的。 她煮汤的时候,薛锦在一边看着。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林子怡说:“蘑菇汤 。” 薛锦哦了一声,比起昨晚的肃杀之气,此时竟有些乖巧。 林子怡挑挑眉。 晚上,烛光将屋里照的很是透亮,林子怡一眼就看见了薛锦左臂上的伤口,血色浸染了衣物,鲜红无比,她让薛锦坐下,自己又在一侧的木柜里拿出了些什么东西,放在桌上。 薛锦才看见是创伤药和包扎布,林子怡伸手要去撤掉他左臂上的布料,薛锦躲了一下,说道:“我自己来。” 林子怡就站在一边看他粗鲁的将布料撕下,因为动作过于用力带起了一层伤疤处的皮,他也只是抿紧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她在薛锦要拿起药瓶的时候先一步拿在了手里,然后到了一点在自己手上,轻轻按抚在伤口上。 薛锦觉得林子怡的指尖很凉很凉,手心也是,整个人都是冰冰凉凉的。淡化了痛感,感觉很舒服。 林子怡不知道自己堪比麻醉剂效果,一边给薛锦上药,一边说道:“伤口很深,可能会留疤。” 薛锦回道:“不打紧,习武之人,这是常事。” 林子怡静静的听他说着,轻轻给薛锦将伤口包扎好,说道:“你是边关的兵吗,满身伤口是怎么回事?还好这个伤在左臂上,可以说是磕的碰的。” 边关太乱,普通人家根本不敢收留外人,尤其身上有刀伤的人。 每次查逃兵的时候,都会严格看右臂有没有伤口。 薛锦一时语塞,原来如此,什么都要做给外人看,亏他刚还自作多情,以为她是真的关心他。 薛锦眼里神色暗淡,说道:“是,以后会注意。” 好了就走 林子怡收了东西,见薛锦起身要走,又说道:“既然手臂受伤了,往后一段时日就暂且随我做饭吧。” 薛锦点了点头应允。 林子怡又说道:“明日随我去铺子。” 薛锦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林子怡见薛锦没有说话,便抬眸看向他,他正盯着自己看的入神。 “怎么了?” 薛锦自知失态,移开视线,说道:“好。” 林子怡刚要熄灭炉子,像是又想起什么,转回放暖炉的地方,将火炭夹了些许,以至于烧的更旺。 简陋的小屋子只亮着一点星火,薛锦脑袋枕在交叠的双臂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4章 找家教 天光刚浸入昏暗的小屋。 薛锦便警惕地眯起眼,有人移动的声音。 他略微直起身子,模糊中看到灶台旁边有个忙碌的身影,那么瘦,肩上的粗布布料勾勒出细瘦的肩胛,偶尔用肥大的袖子擦拭一下下巴。 当看到她试着搬起沉重的黑锅,反而被烫着手,慌忙扔下锅子拿手捏着耳垂,薛锦在黑暗中无声地笑出来。 古人的厨房器械真是笨重,林子怡正懊恼这口锅什么时候能冷却,转念一想,等锅冷了,粥估计也凉透了。 她咬咬牙,将袖子贴在手上,正要去抬锅。 -- 第7页 两只手先于她抓住了锅把,轻轻松松抬了起来,薛锦皱着眉:“往哪放?” 林子怡愣了一下,竟然有些结巴:“放......放......放哪里,不不,倒碗里。” 薛锦的手很稳,很快就把粥均匀地倒在几个碗里。 林子怡:“最后一个碗不用倒!倒盆里!” 薛锦:“......晚了” “哦。”林子怡掐了掐眉心,“三个碗是我和大满还有小荆的,剩下的盆是给你的。” 闻言,薛锦心里被一股莫名的心绪填充,轻笑:“我又不是畜生。” 大满和小荆又过了一会儿才起床,嘴角还有口水泡泡留下的痕迹。林子怡推着大满,右胳膊底下夹着小荆,将两个小的按在庭院井口旁,拿木瓢舀水给他们洗脸,脑子里想得全是琐碎,锅铲破了,盛粥的大勺也坏了...... 最近系统除了给她发了个招募伙计的主线任务,其他什么都没说。虽然只过了一天,林子怡便又想抱系统大腿了。 林子怡:最近有什么任务吗? 【您已领取主线任务。】 林子怡心想,招募伙计太难了,她现在连勺子都换不起,哪来的钱招募伙计,于是道:“就没有好做的,方便的?” 【您此时还处于初级玩家状态,无法多线任务并行。】 林子怡:哦 【系统:微笑脸,请您快快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吧,加油哦!】 臊子面赚的钱很少,也就够周转几天的。 林子怡去了铺子,此时刚过辰时,外边零零星星的小摊子撑了起来,有卖蒸饼的,有卖馒头的,还有汤面...... 外边的小贩吆来喝去,在边关空旷的空气中极其具有穿透力。 打开门,冷空气进来,林子怡鼻尖冷冷的,抬起袖子捂脸,打了个喷嚏。 “无事吧?”薛锦拿着个参差不齐的扫帚,关切的目光朝她投来。 林子怡摆摆手:“不碍事。” 她就是突然被空气刺激了一下。 而薛锦看似还是默默伫立在那里,穿着还是那身略脏的黑衣,勾勒出宽肩窄腰,此时他的脖颈微微弯曲,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林子怡也拧着眉,不清楚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薛锦沉默又听话,几乎让干什么干什么,还抢着帮她做家里和店里的粗活重活。这样显得她捡了人以后好像是来剥削人家劳动力的。 想到她本人在薛锦眼里可能会显得刻薄,她咳嗽道:“你衣服穿好几天了吧,晚上我帮你洗了吧。” 薛锦的动作顿了顿,转而继续沉静地扫地:“不必。” 林子怡看他这幅不急不缓的样子就语塞,越觉得是在剥削他,再加上系统已经说过他是重要人物,林子怡不可能不介怀。 待她再欲说什么,门口传来叫唤声,“老板娘?今天开张吗?” 老板娘?穿越到这个世界,这可是听过最好听的一个称呼了。 林子怡应了声。 那人进来,四处打量了下,又嗅了嗅,店里的烟火气还是冷的。 “老板娘,没有早点吗?” 林子怡愣了一下,她总是想着赚钱的法子,却忽视了再小的肉也是肉啊。 她只能忍痛道:“实在抱歉,中午才开张。” 那人失望地走了,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客人,也都是失望而归。 对啊,明明可以发展早中晚业务嘛。 但是人力物力有限,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出去购买食材,准备得更加手忙脚乱。 林子怡又发愁了。 薛锦抬头:“你在想什么?” 林子怡脱口而出:“干票大的。” 只见薛锦眉峰压下去,眼睛瞬间爆发出一股肃杀之气,简直就像盯着要做恶事的流氓匪寇。 林子怡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话对于他来说有些不妥,忙改口:“不是不是,我是说在再多赚点钱,弄大铺子。” 薛锦眉心稍缓,“你急着用钱?” “是啊,大满已经该上私塾了。”林子怡拿布子踩了擦手,看着疯猴子般在后院跑的大满,正活了一坨泥打算往小荆身上扔。 “住手!”林子怡立马喝止。 大满愣愣地看向她,小荆也看似被吓到了。 林子怡着急地走过去,“你们能不能省点事,弄脏的话,洗衣服不浪费时间啊?” 最重要的是,边关的水多宝贵啊,她已经尽量节俭用水了,想到每天大量的水要给这两个小崽子洗衣服,她就心痛。 谁知似乎有些用力过猛,只见小荆的眼睛滚动着泪珠子,马上就要砸下来。 林子怡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手忙脚乱地哄小孩。 殊不知,在薛锦眼里,她比两个小孩还要有趣。 背后高大的男人看着前边有些懊恼和无奈的少女,唇角缓缓勾起。 门口突然传来喧嚣的声音,外边的小童嚷嚷着,林子怡探出头一看,外边的墙上贴着布告,凡是路过的百姓皆摇头叹惋。 没过一会儿,等人散的差不多了。 林子怡凑过去看了看。 古人的字还真不好认。 她看了半天才知道,原本驻守于西北大营的镇远将军此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正悬赏有关镇远将军行踪的消息。 “唉,边关这几年的平静,多亏了镇远将军 -- 第8页 啊。”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过来,估计看见一脸懵逼的林子怡有些同情,自动承担了讲说的职责。 “官府有意思。”林子怡手里抛这擀面杖,指了指墙上的悬赏令,“我怎么听说犯人才用悬赏令啊。” “不敢,不可对大将军不敬!”老头看见她直指墙上布告,吹胡子瞪眼的,连忙将她胳膊挡下来,“你这女娃子,倒是胆大,妄论官府是非,小心将你捉了去。” 林子怡这才讪讪地噤了声,小声嘀咕:“找人又不放画像,也不说姓甚名谁,怎么找啊。” 老头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镇远的名号大着呢,他娘是鲜卑送来的公主,艳绝六宫,后被封为贵妃,可惜生下镇远后便不久病逝。”他喘了口气,“皇上在贵妃去世后本就心烦意乱,再加上镇远偏生了和贵妃相似的脸,便成了第一个被放出京城镇守边关的皇子,册封广宁王。自从广宁王驻守西北,那些流寇可是减少了许多。不过广宁王很少来关内,几乎都守在军营里,很少有人知其名讳。。” “啊。”林子怡会意地点点头,想这人还真是怪。 “镇远将军向来和这里的官府不和。天高皇帝远的,这里的官员搜刮民脂成瘾,镇远将军来了以后处处碍着这帮人的好事,记得那年灾荒,京城救济粮没到,还是镇远将军逼着官府开仓放粮的。” 自此官府对其讳莫如深,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暗自在背后咬牙切齿。 林子怡再看看这布告,也想得清楚了,敢情人家官府不是潦草,是干脆懒得找人。装作慈悲地在街上糊了这么一张张纸,又能聊表忠心,又不是真的盼着人回来。 老头瞪了她一眼:“我今天和你说的,不许传出去啊。” 林子怡蓦然反应过来,轻笑道:“老先生,您不让我议论官府是非,您到议论开皇室是非了?” “闭嘴!”老头怒了。 “好啦好啦,我不和别人说不就行了。”林子怡作投降状,“反正我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谁和你一条线?” 等等,蚂蚱! 老头骂道:“你也忒出言不逊。” 林子怡翻了个白眼。 老头很生气,“老夫当年怎么说也是乡试解元,授文殿学士,你这等宵小之辈......你......” “对不起嘛。”林子怡还是服软了,尊老爱幼,传统美德,她转而想到什么,“您会教书吗?” 老头哼了一声,“不可理喻。”说罢甩袖就要走人。 林子怡忙道:“不瞒您说,家有小弟小妹需要教书先生,如果您愿意做他们先生,我...... 我......”她想她现在一穷二白的,没钱没势,混日子还得靠系统,别人能图她啥。 “......愿为您肝脑涂地。” 老头停住脚步,咳嗽一声,回头睨着她:“你这女娃倒是有意思,也算和老夫有缘,如有事,村西竹林,寻朱家玉便可。” 第5章 青海尕面片 林子怡喜滋滋地回到店里,感觉又抱了条大腿。 这时,系统传来提示音: 【宿主,据您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还有0/5,剩余时间:一个月,请您加油哦。】 林子怡面无表情:哦。 她今天打算试试成本更低的青海尕面片。 这在她们家乡那里,其实是比臊子面还常见的美食,而且操作简单。唯一比较难得地方时,平时吃的面片切着比较均匀,而尕面片不需要用擀面杖,也不需要用刀削,而是一条一条用手揪出来,再敲扁即可。 薛锦擦完桌子,看到后厨只露出林子怡的一片衣襟,接着是小声的撞击声。 他撩开帘子,看到林子怡脸庞红扑扑的,额头渗着细汗,正一圈一圈砸在面片上。 她人那么小,拳头也小,却紧紧攥着,每次砸下去稳准狠。 当然,手也磕红了。 “我来吧。”薛锦虽然不懂这种吃食,也看出了大致做法。 他的手指很长,力量充盈,骨节处可能由于常年干重活略显粗大。 林子怡让开位置,抹了把汗,开始碎碎叨叨。 “对对!就是这样。” “砸在正中间。” “你用的劲儿大了。” 薛锦的动作突然停了,无语地瞪了她一眼。 林子怡瞬间噤声。 怎么动不动就瞪人啊。 面片做好了,林子怡从系统里兑换了少许辣椒,制成辣椒油,又取出之前在系统中储存的香蒿。 想当初她们生物所有个植物反应课,当时她们教授还特意拿了香蒿来做实验。 有扫把那么长的香蒿切均匀了,铺在黄豆上边,待黄豆发酵,最后拉出细细绵绵的丝状物,就说明豆子好了。 这种发酵过的豆子类似于日本的纳豆,味道实在一言难尽。然而神奇的是,香蒿总能遮蔽这种气味,说明有除臭除腥气功能。 总之什么重口味加点香蒿气味总能缓解一下。 边关的酱豆味道重,大多人吃惯了还好,但可以用香蒿改善一下。 林子怡将酱豆辣椒和蘑菇片放在一起翻炒,又加清水慢煮。气味快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放入香蒿,过了两三分钟便将已经收汁的酱料倒出来。 刹那间,一股奇特的香味萦绕于整个铺子。 外边的人嗅着味,聚过来的越来越多,“这什么味儿啊。” -- 第9页 没有肉酱的浓稠,却有股开胃、刺激又清爽的感觉。 林子怡将酱料倒出来封好,又开始煮面,揪出来的面片不能一鼓作气放进去,而要每次放入固定的量。 有几个人已经走进来坐下,个别犹豫的人也开始跃跃欲试。 隔壁卖咸菜的小铺子老板娘“切”了一声,吐出瓜子皮,“有些菜啊,闻起来香,吃起来可不一定。” 这时几个红眼的附和,“是啊,这铺子开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怎么见老板娘。人家一出来,卖的都是面食,实在是没有别的菜了吗?” 林子怡充耳不闻,很快煮好第一波面片,手速极快地均匀捞到几个碗中。 更令人称奇的是,她干脆把辣汤酱放在了柜台,每当拿出一碗面便舀出一勺辣汤,用力颠勺,汤便能向上飞起,最终均匀地落入碗里。 坐着的人发出啧啧惊叹的声音。 颠勺其实并不需要臂力,力气可大可小。力气大了,汤全撒了,力气小了,也飞不高,关键在于那片刻的寸劲儿。 林子怡冷哼了声,要说起这寸劲儿,她拿解剖刀的手可准了,争取一招致命。再加上她的家乡本就以炒佐料出名,几乎家家都会颠勺。 她边下面边慨叹,穿越过来后,卖艺便算了,卖的还不是本艺。 【宿主,恭喜您获得威望值20。炒菜颠勺技能另加100金币,继续努力哦!】 林子怡:嗯? 【宿主能够临时表演,即兴发挥,积极生活,很具有优秀穿越者的潜质,如此下来,您的积分系数也会越来越高哦。】 林子怡:越高就是获得的奖励越多吗? 【当然,再有200经验值,您就能升级第二窗格了。】 她的脸氤氲在蒸汽中,薛锦和两个小的已经提前吃到了林子怡给的面片,薛锦手里的甚至是个大碗。 要是用这种碗卖面绝对会亏钱的那种。 林子怡早帮他们过了水,淋上满满的汤料。 很好吃,不是粗糙的面坨,也不是发硬的馒头,而是软滑筋道的面片。 薛锦看着不远处忙乱的身影,居然看出一丝气定神闲,还有余力哼着小曲。 他垂着眸,珍惜地捧着手里的面条小声吞咽。 “吃吧。”她将面送去给客人。 那几个客人迫不及待地吸溜着面片,蘑菇本是常见食物,平日里大致和肉食炒在一起,没什么味道。此时的蘑菇薄片却饱沾汤汁,含在嘴里都能融化于喉咙间。酱汁里又有种香蒿味,吃进去口齿清爽,有一丝淡淡的回甜。 再说在他们这个时候,茱萸就是重口味,哪里吃过比茱萸还辛辣的东西。 “杀馋了杀馋了。”有个客人风卷残云地吃完,又一口气要了两碗。 外边观望的人见里边吃的满头大汗,这才蜂拥进去。 当然这些人里鱼龙混杂,有些心怀不轨的专门找事,冲林子怡嚷嚷:“老板娘,你这忒不厚道,上次的肉酱面是这个价就算了,今天的面里没有一口肉,还要这价吗?” 薛锦眉目一敛,就要起身。 谁知林子怡将抹布轻轻摔在桌子上,“上次的面是臊子面,做工总共一个时辰,这次光扯面和佐料就将近两个时辰。何况各位有所不知,我调的面汤只此一家,别处再也找不到能做出我这种味道的厨子了。” 也不算忽悠,林子怡很自信,他们这时候哪里省得用香蒿,何况边塞的食物粗糙,佐料又单一,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她深有体会。 她对自己有自信。 薛锦定住身子,沉默半晌又坐下了。 那几个人还不依不饶,非得让她加点肉才行。 林子怡眯起眼睛:“这几位兄弟,敢问钱值钱,时间就不值钱?不然你们给我打工一个时辰,面食不要钱如何?” 那几个人都是本地富户家的劳工,早就被剥削狠了,哪里肯当这一时辰的佣工,闻言立马讪讪地住嘴,念叨着要走,又舍不下刚出锅的面。 林子怡将最后的几勺面汤淋在面上,推给他们,“最后几碗了,下回各位莫要找我麻烦,否则小铺实在容不了各位几尊大佛。” 那几人尴尬地点头。 说起来,这家铺子的价钱虽说比外边的高一点,但味道好了不知多少,他们狼吞虎咽的时候想,以后还打算继续来这边打牙祭呢。 林子怡最后少收了他们一半的钱,那帮人感恩戴德地出去,走的时候还耳朵发烫。 林子怡出去展了展腰,朝着他们背影吼:“记得多给我宣传啊!” 对面咸菜店老板娘气得冷哼一声。 外边的空气很好,有着边关的萧瑟,捎带着风沙味。 天十分空旷,有种寂寥之感。 她突然想到西北大营,比镇上还要偏远。 以及那个神秘的镇远将军有没有找到。 回到铺子,看到灶台边高大的男人后背微微弯曲,正用手涮洗着锅沿。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一个个木碗,略显生硬地擦拭。 她难得有时间仔细地观察他,自从那天捡回来以后,她就知道这是个闷棍子,也从来不提及自己的事情。 也许也是个可怜人,些许怜悯从她心里泛上来,“你放着吧,我收拾。” 薛锦看了她一眼,“快洗完了。” 系统:【宿主,您获得重要人物300好感值,已转换为经验值,目前具备升级条件。】 -- 第10页 林子怡:居然有这么多?为什么不转化成金币啊啊啊。 【不可以哦,完成任务才有金币。不过经验值可以促进系统升级哦。】 早早关门后,林子怡叼着根蒿草,这种生活很闲适,至少实现了她“躺平”的人生目标。 薛锦正伫立在外边,不知在张望什么。 刚才的好感值是他给她的,对于他的身份,林子怡又多了份好奇。 正欲叫他,却看他神情认真,站得笔直,身子一动也不动。 也许是这段时间她接触的边关底层百姓居多,见惯了没模没样的人,此时薛锦身材颀长,黯黑的眼底是沉静,给人一种就算天塌了他也会波澜不惊的感觉。 既然朝这个方向,他看的是布告吗? 待林子怡回过神来,却看薛锦也盯着她,接着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接过她手里的食材。 “要带回家吗?” “啊,不。”林子怡摆摆手,“留下吧,我有用。你带他俩回家可以吗?” 薛锦垂着眼,“好。” 第6章 赶跑恶妇 为了表达心意,林子怡还加了些猪肉油锁锁,和面片汤一起带过去。 对面的老头吃的不亦乐乎,让林子怡有些担忧。 万一油点子全都粘他白胡子上可怎么办。 “真是奢侈啊,人间居然有这等美味。” 蘑菇鲜滑嫩,含在嘴里很快就可以融化掉,面片筋道,吃得满嘴爽利,偶尔就着炸猪油更香。 边关的肉做法简单粗暴,更多人家嗜咸味儿。将切好的有肥有瘦的粗肉条用棍子打磨,接着可以用大量粗盐腌制,最后穿根绳儿,排排挂在房梁上。 这种肉条能随吃随取,就算放上一个轮回都坏不了。 林子怡看着老头儿房梁上的这些肉条,觉得有些牙酸。 放在现代,简直是水肿、肾功能退化的不二之选啊。 老头见她盯着那串腊肉,以为是女娃子馋了,会心一笑,就要过去揭下两条。 “不!”林子怡劝阻,“我就是看看,这肉太咸,我吃不了的。” 老头坐下,哼了一声:“你是用甜汤泡出来的,咸?你知道肉现在有多贵吗?” 他顿了一下,再看对面这个小姑娘,真不像他们边关出来的人,一双杏眼清澈,透着股子机灵,而且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脸白的跟个面人一样。 难不成真是落了难才来这边的? 想到这里,他有了些许同情。 “先生。”林子怡正色道:“我想让您教我幼弟读书。” 老头脸上的表情凝固,放下筷子,“教可以,但我有我的规矩。” 林子怡想了想:“您说来听听。” “读书不能一蹴而就,须细水长流。而细水长流也最为枯燥,你幼弟之前无读书经历,恐怕坚持下来有些难啊。”老头掰着手指,“读书需熟读,需勤背,需理解,需精思,需反省。” 林子怡赞同地点头,心里想着,最重要的是写字!如果她弟弟学会写字,可以让他记账本。 “老汉暂时有这些叮嘱的,你若同意,明日就将他送来。” 林子怡想,也没什么难的,大不了她每天催着背还不行。于是痛快地点点头。 她诚恳道:“多谢先生,我会督促幼弟好好读书。报酬的话——” 老头摆摆手,“莫谢,你这女娃与我有缘。” 林子怡坚持:“目前家里一穷二白,只能用些吃食答谢先生。若之后发达,定不忘先生传道解惑之恩。” * 解决了给大满找教书先生的事情,林子怡心情轻快地回家,手里还拎着朱老头硬塞给他的腊肉。 【恭喜宿主获得威望值100。】 威望值能进行舆论传播。 但是林子怡并不知道何时能用上这个功能,现在的她倒是更需要金币。 可是去哪找个伙计呢? 正当她走在路上,思索这一问题。 前边传来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大哥真是个该死的赌鬼,借钱不还,上次还顺走了家里两只鸡,一瓶油。” “这天杀的。” ...... 另一个声音是男人的,听起来明显懦弱些,似是被女人的气势压倒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嘛。” “你不知道?和你一个娘胎出来的人你不知道?”妇人气势汹汹,“你就这样答应了,现在钱要不回来,让我们娘俩怎么活?” 根据林子怡脑海中的原身记忆,这应该是她的二婶林杨氏。 她的脑海中零零星星散落着原主的记忆,只有少数的画面证明这个人曾经虐待林子怡,而且在林母出去劳作时,曾将她托付给她二婶。 然而她不仅将林母给她的钱全都藏起来,一分没给原主花,而且威胁原主不许告诉林母。 林母来的时候,林杨氏还说她不珍惜粮食,将好好的米饭扣了一地。 后来林母默不作声地将她带回家,再也没带原主去二婶家,还给她洗衣服,缝扣子。 林母同样性格懦弱,不敢讨回公道,更不敢争辩,由于林父的缘故,天天在妯娌面前抬不起头。 之后林父走了,家境每况愈下,林母开始带着她去乡间劳作。 日头那么毒,林子怡本就瘦弱,在长期的重度劳作下极度营养不良,脸上枯黄,嘴唇上也都是干皮,浑身都是虚汗,衣服就没干过几天。 -- 第11页 以前林父偶尔回来几趟,不是要钱就是打骂母女俩。 林父走了以后,她二婶一家继续上门讨债,家里能带走的带走,能砸完的都被砸完,林杨氏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从原主残留的记忆中来看,林母曾经也是个中户人家的小姐,年少时鬼迷心窍跟了林父,不顾家人劝阻来到边关。 甜蜜过一阵子,之后林父本性暴露,开始上青楼,喝花酒,天天赌博,边关的人性子烈,刀枪棍棒说上就上,林父往往欠下一屁股债,林母和孩子们便东躲西藏。 那些人一言不合就挥刀子,偶尔她们见到欠债的被拖去砍掉小指,路上红的白的那些东西,就觉得触目惊心。 有段时间,她们天天藏在地窖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惊得整夜睡不着。 怕遇见债主,不敢上街买食物,只能去附近拔野菜吃。 林母最终是扛不住,病入膏肓之际将两个小的托付给原主。 估计也是实属无奈,林母死前仍不瞑目,也许是想到三个小的在她离开之后是肯定要吃苦的。 原主很能吃苦,身子却守不住,那天在毒辣的日头下晕死过去。 接着林子怡就穿过来了,睁眼便是那样破败的景象。 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妇人已经口无遮拦,“这小婊/子,也就是随了她娘,能有点姿色。让她干活她也干不动,不如早早卖个好人家,咱家圆圆还需要娶媳妇呢。” 男人被训狠了,只有唯唯诺诺应承的份,“就......就按你说的。” “什么按我说的啊?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妇人冷笑,“本来想给她们喘口气的时间,王婆子过来和我说这小崽子捡了好东西,居然不告诉我。看她老实巴交,原来也狡猾的像只狐狸。” “是,是。”男人点头哈腰。 “哼,那小身子骨,干重活儿又干不了。我都和村东马跛子家商量好了,只要她嫁过去,就给我们三十两银子。” 男人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听起来像被彻底劝服了,“真的?” “骗你作甚?到时候她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又不是亏待她。不是我的话,她们三个小崽子都要被饿死了。” “娘子英明!” 林子怡听了这话火气直上天灵盖。 妈的。 真那她当古代祥林嫂了? 林子怡压着火,待两人走近,才发现那个妇人长得张鲶鱼脸。 鲶鱼脸长好了,放在现代人的认知里也算高级脸,关键她下巴出奇肥大,眼睛又特别小,不仔细看以为是两粒黑豆,一副刻薄像。 男人干干瘦瘦的,尖嘴猴腮,佝偻着背跟在那嚣张妇人旁边。 怕俩人再走近他们住的屋子,引来晦气,林子怡落落大方地走出来,笑道:“二婶儿,别来无恙。” “你——”林杨氏被吓得顿住脚步。 “我什么我,二婶不是来找我吗。真是稀奇,上次我娘死了也没见您来。我娘走了,终于想得垂怜垂怜我们几个了?” 林杨氏更是见了鬼般的表情,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三言两语居然顶得她说不出话。 想到此行的目的,林杨氏尽量缓和语气:“小怡啊,二婶是来和你说门好亲事。村东的马跛子家是富户,他也老大不小还没成亲,你不如——” “二婶。”林子怡笑着打断,“您是让我嫁给马跛子对吗?” 林杨氏的脸色有点不自然,转而又想,难得这小崽子这么通透,明白也好,省得她弯弯绕绕了。 她点头:“你看,你带着弟弟妹妹,家里穷的就剩个草房子。嫁给马跛子,至少他不会瞅着别人,用心专一。而且别看他年纪大,会疼人。” 林子怡点点头,恭敬道:“是啊,多谢二婶了。” 林杨氏一喜,“你答应了?” 答应的话她明天就能去马跛子家要聘礼,她想了,原本打算二两银子打住。然而见眼前的少女几日不见,皮肤吹弹可破,细胳膊细腿白白的,褪去饿死鬼那副样子,姿色居然很不错。 聘礼应该再加三倍! “二婶。”林子怡打断她的美梦,“圆圆也该娶妻了吧,选好哪家了吗?” 林杨氏被突然问住了,想到这小崽子倒是会和人打交道,以前只是一副死气沉沉样,现在居然能和她有来有回地交谈了。 旁边的老二见势要插嘴,“还,还没有呢。” 林杨氏立马抢过话头,“没有什么没有,阿圆和朱富户家的千金青梅竹马,朱小姐也很不错。嗯不过前些日子,里正家的姑娘知书达理,听说在京城教养过,也是很好的。” 林子怡看她眼睛滴溜溜转,俨然已经沉浸在美梦中,突然出声:“二婶说的这些确实不错,不过我知道有家姑娘,比这两个都要好,更配得上阿圆。” 林杨氏两眼放光,“哪家?” 林子怡嘴角勾起:“村西王瞎子他家。” 谁都知道,王瞎子家就一个闺女,是个半瞎,长得奇丑无比,脸上有个硕大的痦子。 光是丑不说了,还性子刁蛮,小时候没少欺负林圆。 想到那个肉敦敦的丑女子骑在她家阿圆身上,叫着“猪猡”,林杨氏肺都快气炸了。 这小崽子,居然让她家阿圆去娶那个丑女子? -- 第12页 “你——”林杨氏气得后退一步,手指着林子怡抖个不停,“天杀的,反了,反了!” 林子怡面不改色,恭敬有礼。 “照理说二婶应该满意啊。王瞎子家有100来头羊,富吧!。” “王瞎子闺女虽然也是个半瞎,长得也丑,但是专一啊!” “还有啊。”林子怡笑了笑,“王瞎子家闺女比你家林圆大个三岁,会疼人。” “老二!你就这么看着你侄女欺负我!连屁都不放一个?”林杨氏气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林老二在旁边也脸色通红,不知道被气的,还是羞的。 他们俩从来都是耀武扬威的,从没被一个小姑娘怼成这样。 “无法无天了!” 林杨氏眼皮直抖,不管不顾了。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嫁过去!否则......” 林子怡意识到不对劲,“否则什么?” 林杨氏眼珠子一滚,冷笑着瞪了她一眼,朝她们住的草房子走去。 第7章 炊米焖腊肉 “站住!” 林子怡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小的。 关键是,薛锦还在! 她慢了一步,只见彪悍的妇人已然暴力地推门,木屑和积灰扑簌簌落了她一脸。 “咳咳咳咳——”被呛到的林杨氏愈发愤怒,一脚将摇摇欲坠的木门踹开,向后踉跄几步。 失去支撑的木门此时前后微晃了一下,终于轰然倒地,寿终正寝了。 “二婶,你未免太过分了!”林子怡此时冷着脸,对于这个泼妇的耐心宣告殆尽。 两个小孩都不在屋里,灶台旁边倒是有一个人。 柴火冒着烟,烟雾渺茫处立着个人。那人身着黑裤,身上原本应是不穿中衣的,似乎是手里提着白衣在旁边烤火。 随着灰尘的退散,只见里边的人影倏然晃了一下,一抹白色的袍角随之闪过。 薛锦的外边的黑袍不知何处去了,此时只着白色的中衣,领口浸着水,还有些散乱。 头发原本应是披着的,此时被他用粗布条挽起,只有几根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前,眉目平静,像是见惯了许多大事。 他漫不经心地朝门口的妇人睨了一眼,接着自然而然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仿佛经历过很多大事,此时只是遇见了泼妇骂街而已。 “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林杨氏本就不大的眼球快要突出来了。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视线还没从薛锦身上移开。 年轻的男子即使穿着粗陋的衣服,此时依然气度不凡,墨色的长发披散着,偶尔有几缕微微卷起,遮挡着一半面容。但是光从侧脸来看,轮廓比中原人深一些,棱角更加分明。 林杨氏杵在那里不挪位置。。 连林子怡都觉得,她要是薛锦,估计会被恶心吐。 她几步上前推开鲶鱼脸的二婶。 “既然非礼勿视,二婶就少看,小心长针眼。” 屋子里传出声轻笑。 杨丽娟后知后觉,又羞又气,颤抖地指指这个,指指那个。 她身子臃肿,退步的时候摔了个屁蹲,爬又爬不起来,扯开喉咙吼叫: “不要脸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 林子怡耐心全失,“二婶,我的事情就不劳烦您老费心了,麻烦请回吧。” 林老二见状,连忙过来扶他的鲶鱼夫人,他比猴还瘦,扶了半天,差点连自己也带得摔过去。 “滚!没用的东西。”杨丽娟恶狠狠地爬起来,怒视二人。 林子将薛锦推回去,挡在他前边,轻声道:“不用你管,回去。” “亏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亲事,我说么作甚推三阻四的,原来,原来还藏着汉子啊!林子怡,你要不要脸,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亲娘吗?” “我可怜的大嫂啊,还丧期未过,看看你家闺女吧——” 林子怡被吵的脑仁疼,闭目养神:系统,有没有什么强制性暴力buff。 【叮,宿主稍等,正在开启搜寻引擎】 【暴力还需要强制性的吗?】 林子怡深吸一口气:别和我嘴贫,我想让她长个教训,还有,赶紧让她闭嘴! 【收到宿主,经过检索,有以下功能为您推荐:】 【一,泼妇版嘴巴黏黏膏,消耗20经验值,噪音立刻远离您,有效时长12时辰。】 【二,一根擀面杖敲死你技能:一次只能使用在一个人身上,需消耗30经验值,中招对象会立刻昏迷,有效时长12时辰。】 【三......】 脑子里和系统对话,外边则是杨丽娟装模作样的哀嚎声,破锣嗓子本就狗吵,还伴随着些污言秽语,让林子怡不禁皱眉,微微回头,瞟向薛锦。 薛锦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很听话地站在不远处,目光温顺又沉静,抬头和她的视线交汇。 林子怡喊停,二就可以,立马让她闭嘴。 她不仅想让杨丽娟闭嘴,还不想看到她那张脸。此时人们在地里耕作,还没回来,待这泼妇再折腾一会儿,十里八乡的人都该听到了。 【收到,此技能需消耗30经验值,宿主您确定吗?】 林子怡:确定。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泼妇的叫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杨丽娟的臃肿的身子背仰过去,砸在了被她踢烂的门上。 -- 第13页 “丽娟——娘子——”林老二惊恐地扑上去,“你怎么了?啊?” 林子怡若无其事地用手扇着风,“中暑了呗。” 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林老二,“二叔啊,这大热天的,您也不让二婶少穿点衣服,这缎带绸袍的,再叫唤上半天,谁的身子吃得消啊。” 林老二看着性格大变的侄女,明明觉得诡异,此刻却如同哑巴吃黄连般,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杨丽娟是个极其虚荣的妇人,自己家没几个钱,每次出来走动,衣服却要穿最好的,去年家里偶尔多些年成,全给她换钱做了衣服,打了镯子。 来这里嫁掉侄女换银子也是她的主意,结果银子还没到手,却惹了这么一出风波,连带他都脸面丢尽。 此时她不省人事,还要他把她弄回去。想到这里,林老二也不禁有了些怨怼之意。 他有时都恨自己娶了这个悍妇,要是也能像大哥那样浪荡洒脱,有别人收拾烂摊子该多好。 眼前突然多了块腊肉,只见自己的侄女从带回来的几条腊肉中抽出来一条递给他,道:“二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当,我也没有钱叫车夫拉你,这样,您和二嫂来得匆匆估计没吃饭吧。带着肉回去,也好给我堂弟补补身子。” 林老二立马感激涕零地接过肉,咬咬牙背着妇人回去了。 他想,回去以后他要把肉全吃了 ,一点都不给这悍妇留。 看着远去的两人。 林子怡神色稍缓,蹲下身摸了一把粗糙的门框,无语道:“这回连门都没有了。”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有人蹲在她身边,身上有股清新的皂荚气息。 “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林子怡蓦然回头,薛锦的领子敞开着,身上还散发着些许凉气。 “你衣服呢?”林子怡指那件黑袍。 “洗了。” 薛锦有意地避了避,低垂着眼睑,有些不自然的样子。 “哦。”林子怡拉长音,“你不会是听了我要帮你洗,嫌弃我洗不好,所以自己先洗了?” “没......没有,就是,不想麻烦你。”薛锦温吞着辩解,“住了这么多天,已是叨扰了。” 林子怡觉得有趣,句句紧逼,“怎么?叨扰了这么多次,还缺这一次两次?” 薛锦急了,“不是的,你要是嫌了我——” 林子怡骤然起身,“我那几块腊肉呢?” 话题被转移,薛锦还有些愣,反应过来后指指灶台:“刚才你放到那里了。” 林子怡掀开帘子去找腊肉,“多亏你,刚才就顾收拾泼妇,都没注意到。呀,锅也洗了,薛锦你好勤劳。” 薛锦的耳垂染上粉色,低低地“嗯”了一声。 “对了,你去哪洗的澡?”林子怡探出个脑袋。 薛锦两只耳朵变成了红色,“屋子后面有条河。” 林子怡会意,这就是她捡蘑菇的地方,河水前边生着挺高的狗尾巴草还有灰麻。 她笑了笑,真会挑地方。 “我弟我妹呢?” “在水潭边玩儿,我带去的。”薛锦恢复镇定,将自己的袍带系上,“那里的水不深的,放心,我自去寻他们。” “好。”林子怡扬声道,“早些回来吃饭。” 摔在门口的木门被扶起来,紧接着传来男人压抑的低笑声,“好。” 【恭喜宿主击退本世界反派人物:恶妇。获得金币30个】 * 腊肉干吃肯定是不行了。 林子怡打算做成腊肉炊米饭。 以前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老人也做了很多腊肉。他们那边的人不嗜咸味,往往用花椒、生姜、白酒腌制杀腥,最关键的一步不是用粗盐涂抹在肉上风干,而是不断将炒好的干辣料均匀地揉在肉的纹理中。 西北冬天大雪封路的时候,她的奶奶就会从地窖拿出腌制好的腊肉,每次切下来拇指粗的一片,和二米饭一起蒸煮。 二米饭是大米和小米混蒸出来的米饭,焖腊肉的时候还可以放一些特质的浓酱汁。 掌握好时间和火候,炊米饭盛出来的时候,上面的一层总是粒粒米饭都饱沾酱汁,每人碗里均匀地放着两片腊肉。 记得老人总是笑呵呵的,将自己的腊肉放在碗沿。她们小的总是风卷残云地将肉吞进去,这时老人就会借机说自己咬不动,然后将肉片分给他们。 林子怡从锅里盛出闷好的米饭,小碗是给大满和小荆的,另外给薛锦留了个大瓷碗。 她穿过来的时候,条件就极其不好。 碗是边沿磨损严重的,古褐色的大瓷碗也是带有豁子的。 她又苦恼起来,什么时候能换个餐具呢。 大满蹦蹦跳跳地进来,他的的袖子湿了,不过没有粘泥,看来潭水边上还算干净。 不过下一秒,他立马将袖子伸给后边来的薛锦,“喏。” 薛锦抱着小荆,小姑娘的手紧紧缠着他的脖子,薛锦无奈地笑了笑,微微蹲下身,将大满的袖子拉下来。 “诶嘿。”林子怡叉着腰,有些诧异,“你凭什么让人家哥哥给你撸袖子,自己没长手啊?” 大满撅着嘴不说话。 林子怡无语,看来把小的送到教书先生那边是明智的。 -- 第14页 不然以后还不得翻了天? 她又接过黏在薛锦身上的小荆,“你已经大了,动动小腿腿好吗?” 小荆顿时委屈的不行,眼角都耷拉下来。 林子怡挑眉,这俩小的以前也没这么娇气啊。 她想到什么,回头对薛锦说,“以后不用陪他们,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薛锦笑了笑,“不碍事” 小孩的牙很尖,撕掉一块肉就能送下一大口米饭。 大满呼哧呼哧的,几下就吃完了,将碗递给林子怡, 林子怡无情地说,“不能吃了,晚上吃多了消化不了,会撑。” 腊肉虽然是风干的,里边的油脂也特别多,成年人消化能力较强,多吃点油脂还好,小孩的消化能力较弱,猪油等油脂会增加身体的负荷。 大满可怜巴巴地求了半天,林子怡铁石心肠,决计不多给肉。 大满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碗去洗了。 第8章 梦魇 家里的酱豆用完了,林子怡买了些黄豆回来。 制作酱豆需要足量的食盐,然而边关地区的盐贵的可怕,她只能从系统里边兑换了些粗盐。 黄豆被捂好以后悉数倒入蓄水的缸子里,铺展一层豆子就要撒上一层粗盐还有相应的佐料。而且豆子不能压得太实,容易生菌。 林子怡倒入过滤好的水,最后在豆层上边和缸子口各封了一层纱布,有利于防止蚊蝇。 缸子平时发酵的时候需要放到阴凉处,偶尔在太阳天搬出来曝晒杀菌即可。她蹲下身,手探到缸子底部,正欲抬起。 可惜原身实在太过瘦弱,还未抬起来,她就因重心不稳向后一个踉跄。 她没有直接坐到地上,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我来吧。” 薛锦轻松拉起她,然后两只手抱住了缸子,抬到后院。 林子怡有些羞愧,缸子其实也不是特别重,怪身子太孱弱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补身体,早日吃胖! * 晚上和大满说了要去教书先生那里学习的事情,大满全程哭丧着脸,大概是知道自己无忧无虑、摸鱼捉虾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我不嘛。”大满一张脸都写着不愿意,嘴巴都快撅上天了。 “乖,好好读书,将来才能参加科举,升官发财。”林子怡非常功利地劝诱道,“你不想做官吗?做官多威风啊,你看里正爷爷。” “我不喜欢里正爷爷。”大满转着眼珠子,尽力在有限的表达能力内解释:“里正爷爷好忙,昨天张大婶家丢了只鸡,她和赵大娘吵起来了,里正爷爷还要去管。在亥时,我都听到了。” 说罢,他露出悲哀的表情。 旁边的薛锦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林子怡蹙眉,“里正只是个小官,你也可以努力读书,去当大官啊,到时候好多人需要你,多威风啊。” 大满看起来有些困了,“才不要,被人需要很好吗?” 林子怡有点生气,她之前学习历史的时候听到古人总按照“士农工商”排列,难道走仕途不是上上之选吗?再说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躺平了吗? 待她还要说什么。 大满打了个哈欠,“阿姐,我就想一直陪着你,我可以去干农活,帮你腌咸菜,做酱豆都可以,不要让我读书了好不好。” 林子怡气笑了,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 大满:“没出息就没出息吧,阿姐,你看薛哥哥也是闲人一个,不是也过得很好嘛?” “胡扯!”林子怡几乎立马反驳,“薛锦哥哥是战场上受伤的战士,才不是闲人。” 说完以后,她愣了一下。说起来,她还没问过薛锦的身份,唯一的猜测来源于她捡他回来那天看到的伤口,不像是普通斗殴留下来的。 至于薛锦是否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她不敢猜测。 要知道,在这里收留逃兵是犯法的。 她没注意到,这句话出口以后,坐在屋子一隅的那个人眼底亮了一下,转而黯淡下去。 倒是大满小声嘟囔:“那我也要上战场杀敌,总比那劳什子读书好!” “战场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薛锦从暗处的阴影里起身,黑色的袍角顺服地贴在他的身上。 他说:“听你阿姐的,她是待你们最好的人。” * 油灯熄灭之后,里边靠墙的两个小的很快就睡着了。大满可能玩累了,居然发出小小的鼾声。 林子怡朝土床下边看去,黑暗里只能看到男人躺在那边的轮廓。 白色中衣的袖子有些抢眼,应是他的两条胳膊搭在了被褥外边。 边关的夏天极其炎热,习俗又粗鄙。男人们睡觉时候往往光着膀子,只着亵衣或是什么都不穿。 导致林子怡中午或晚上回来的时候,总是收敛自己的目光,不要到处乱瞟,免得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而此时男人睡得很深,林子怡的眼睛适应了夜间光线,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打量他。 他的眼窝较深,鼻梁高挺,眉峰线条凌厉。原本是非常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可睡觉的样子和他平时一样乖顺平静,身子不乱动,胳膊也规规矩矩的。 就好像之前接受过良好的教养。 好乖啊,林子怡刚感叹道。 -- 第15页 白色的袖子突然动了动。 林子怡原本要躺回去的动作停住,定定地观察男人的反应。 像是坠入梦魇,他痛苦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上半身脱离出被褥,头在枕头上左右转动。 林子怡飞快跳下去,跑到男人的地褥旁边,只见男人眉头紧锁,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在反射着光。 “薛锦!”林子怡轻声唤道。 * 薛锦的意识很沉,他梦到自己正处于西郊凤山猎场。 身量未长成的少年手里拉着张大弓,瞄准了一只很漂亮的山雀。 山雀很漂亮,尾羽是漂亮的红棕色,背部和肩羽则是纯灰色,白色的肚皮。 弓有五石重,他的手有点抖,箭头好不容易瞄准了那只山雀。 有人在叫他。 鸟受到惊吓,振翅飞走了。 薛锦失落地收回弓箭,将箭放入箭篓里,弓背到肩上。 “四弟!”一个脸上带笑,身着红色劲装和黑革腰封的人骑着马慢悠悠过来。 “二哥?” 薛锦听到梦里的自己自然而然说出这两个字。 “抱歉啊四弟,耽误你捕猎了,这鸟不常见,二哥改日叫山里的猎户给你留意留意。” 薛锦表情淡淡的,没有丝毫愠怒,“不必,多谢二哥。”他顿了顿,“想问二哥找我何事?” 红色劲装的男子还是笑嘻嘻的,“没有大事,父皇春搜时捕来的赤狐丢了一只。这东西狡猾,咬烂笼子跑了,二哥愚笨,带人搜了半天也未搜到,这才来麻烦四弟。” 薛锦有些无措,西郊猎场太大,他也不知从何搜起。 对方神色稍敛,依旧温和道:“四弟也觉得勉强就罢了,只是父皇实在喜欢这赤狐,还打算回去给母后缝件狐裘......要是找回来,父皇一定会很开心的。” “未曾。”薛锦垂着眼帘,“我不勉强,劳烦二哥告诉我在哪里走丢的。” 对方喜笑颜开,“这样啊,来,二哥告诉你,就在那边的山头,二哥已经叫人包围四周,它跑不出去,你只需......” 那日找到很晚也没见到赤狐的影子,他跌跌撞撞地奔袭在黑暗里,猎装被被野棘和灰麻勾破了,脸上、手上全是刮擦的血印,好几次险些从山头滑下来,身子磕在石头上,一阵剧痛。 到了夜半下起雨来。 远处明明灭灭的火把终于搜寻到山谷的一角。 少年躺在带刺的野草丛里,浑身是伤,怀里抱着只毛色纯正的赤狐。 不过,它的腿上根本没有箭簇的伤。 然而薛锦仰起头,只看到了母后失望的脸还有父皇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身子瑟缩了一下。 渐渐地,浑身松懈下去,赤狐从他手里跳出,噌的跑向远方,再也没有回头。 梦境转换。 他又站在朝堂之上。 此时他已有了成年男子的身量,身材颀长,器宇轩昂。 旁边的太监念着诏书。 “......四皇子修身达德,端重敬谨,精读兵书,攻城破敌,剿灭贼寇,屡建奇功,封四皇子薛锦广宁王,兼镇远将军,钦此。” 出了朝堂。 周围大臣的抗议声琐碎嘈杂。 “这是交出了兵权啊,试探之计,怪不得其他皇子不敢接。” “是啊,以夷敌制夷族,根本行不通啊。” “兵权都给了,此去经年,是将军还是贼子?我朝可莫要养虎为患啊。” “都是妖妃祸世,我看咱们陛下是喝了迷魂汤了。” ...... 旁边突然安静了许多。 二皇子此时走到他身边,“四弟,边关风沙大,流匪多,还有豺狼虎豹当道,环境十分凶险,你可多加小心啊。” 薛锦没有任何表情,恭顺地颔首:“谨遵二哥教诲。” 对方并不走,“二哥为你争取到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你要珍惜啊。”他凑近他耳边,“多建军功,父皇、母后才能看得上你。” 薛锦抬起头,却看得一片空茫。 他在急速下坠。 在边关走马观花似的八年从他梦境中流过。 有流匪的箭簇,有敌首砍到他身上的千钧重刃,也有带着刺的八棱鞭,还有官府在暗处的白眼和唾骂...... “薛锦!”林子怡一手拿着湿布子,一只手正要拨开他的眼皮。 男人突然弹坐起来,林子怡吓得往后一仰,愣怔的摔了个屁股蹲。 薛锦披散着头发,额前微卷的发丝浸着汗液,已经湿透了,白色的中衣胸脯处也是湿漉漉的,透出里边肌肉的轮廓。 “你没事吧?”林子怡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盘着腿坐下。 “无事。”薛锦佝偻着背,嗓音沙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林子怡向后抬了抬下巴,“你听,他们还睡着呢。” 薛锦正要抬起袖子擦汗,谁知林子怡已经拿着布子贴到了他的脸上。 薛锦身子一僵,习惯性侧脸闪避开来。 林子怡没料到这样,尴尬了一瞬,“那,那你自己来——” 谁知薛锦又把脸靠回来,贴在了她拿着布子的手上,“有劳你了,我没力气。” 林子怡擦完脸,又沾了些水,将脖子和往下一点的部分擦干净。薛锦始终眯着眼睛,仰着头,长长的睫羽覆盖在下眼睑处,一副脆弱的样子。 -- 第16页 待林子怡把布子拿开,薛锦才疲惫地钻回被窝,手紧紧扣住被子边缘。 林子怡:“你还能睡着吗?” 薛锦动了动:“无妨。” 夜里很安静,林子怡又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看到薛锦浑身逐渐放松下来,才去倒了水,转身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黑暗中传来窸窣声,薛锦疑惑:“我的鼻子下边很疼。” 好像被人用力掐捏过的那种。 林子怡:“......我看你总是不醒,掐了你的人中。” 还掐了很长时间...... “哦。”薛锦唇角勾起,“我饿了。” 林子怡:“家里没吃的了。” 薛锦:“明日也好,你会做猪蹄膀吗?” 猪蹄膀,不就是猪蹄子吗? 林子怡:“会。” 薛锦噤声了,手指惴惴不安地在外边抓了一下。 林子怡笑出声来:“算不得贵,吃得起。” 又过了片刻,黑暗中传来薛锦很小声的“谢谢。” 他从前,从来不会主动向人要东西。 第9章 甫里蹄 后来林子怡知道,她彻彻底底搞错了。 在她查配料和菜单的时候,系统跳出来指明了她的错误。 【系统:猪蹄膀就是猪肘子,宿主加油哦。需要猪蹄膀做法时,可随时召唤我哦。】 “猪蹄膀”并非猪蹄子,在古代更多被称为彘肩,也就是猪肘子的意思。 猪蹄子是猪脚,而猪肘子则是精华,价格一下上涨不知几倍。 林子怡痛定思痛,觉得不兑现诺言有点打脸,只好从猪肉铺老板娘那里买了蹄髈,回店里开始钻研。 说到蹄髈,她总想到她们之前去周庄旅游时吃到的甫里蹄,原来就是蹄髈。 甫里蹄是因为陆龟蒙得名。 作为隐逸诗人,陆龟蒙住在甫里镇,好交友,经常在家里待客。 每次令厨子做菜时,总要摆上一道猪蹄膀,久而久之,他家的蹄髈便被人笑称为甫里蹄。 她和大学室友一齐去周庄的时候,风景区街边叫卖的都是这种肘子,口味酥酥糯糯的,不知道用什么配料煮出来的,充斥着糯米的香气,而又不会发甜发腥。 她们在风景区吃了好多。 也有包装好的密封的甫里蹄,可是再拿回家炖煮,却再也没有在周庄吃的味道好了。 她调出系统的菜谱看了看,好多味材料这里都没有。 比如茴香,陈皮,桂皮,还有黄酒。 黄酒可以去隔壁猪肉铺讨点,但是陈皮和桂皮...... 她沉着脸:系统,剩余的金币是否足够买陈皮和桂皮。 【抱歉宿主,陈皮和桂皮属于二级食物格子,暂时还没有开放哦。】 林子怡有些丧气。 【不过您再有100经验值就可以升级了哦。】 林子怡想起来,经验值的获取方法目前有两种,一种是获得薛锦的好感值,一种是打脸那些极品亲戚和四邻。 可是这些天都没见这些极品,怎么打脸呢? 不然她去主动找找事? 【宿主,稍安勿躁,情况有变。】 【您昨日子时获得了男主好感值200,由于系统升级没能及时到位,目前已转换为经验值。】 林子怡:什么? 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林子怡点了升级按钮,另一个食物格子立马开放了。 二级窗格里边居然有小茴香,陈皮,桂皮,番茄酱,甜辣酱,红糖等佐料。 【至此,调料的窗格已经全部开放。希望宿主继续努力,解锁稀有食物窗格!】 早上买来的蹄髈还是新鲜的,林子怡将猪蹄膀洗干净,去血污,焯水。然后自己亲手将蹄子上的细毛全都拔干净,以防万一,又拿火炙烤了一下。 用酱油腌制一个时辰。 紧接着起锅烧水,投入葱姜蒜还有刚才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调料,小火慢炖,直到熬制成一锅鲜浓的红汤料。 锅里冒起了泡泡。 林子怡立马将汤料倒入盆中,将锅洗干净,再次倒入清水和粗盐,这次再加入蹄髈小火慢炖。 直到蹄髈的香气飘逸出来,林子怡才再次倒出白水,又将刚才熬制的红汤倒入锅里继续煮。 大火煮了一个小时后,她从系统中用五个金币兑换了少许糯米,焯干净后倒入锅中,文火慢炖三小时。 再次掀开锅盖的时候,蹄髈的肉已经十分酥软了,这时再倒入少许黄酒,一股浓稠而鲜美的肉香瞬间被激发出来,散逸到整个厨房中。 炖好的蹄髈被放在粗瓷做的红盘中,色泽也丝毫没有被压制。肉质十分细密紧致,肥瘦适中,覆盖着层酱油的光泽,呈现出诱人的红色。 大满早上被送到朱先生那里上课了。 小荆在旁边吸了吸鼻子,“阿姐,这是什么,好香啊。” 是什么,林子怡想,也就是倾家荡产以后做的肘子肉吧。 薛锦从早上开始就不在。 林子怡看他好像有事要办,就没有带他一起来店里。 此时他还没有回来的意思,林子怡突然有些怅然若失,就好像精心饲养过一段时间的小动物突然跑了。 从系统的提示上来看,薛锦是这个世界的主要人物,身份地位应该不简单。要走也是迟早的事。 -- 第17页 她将肘子肉挑下来一块,正好够小孩的食量。晾凉后,放在小碗里让小荆吃。剩下的都闷在锅里保温。 争当小荆吸溜着气合不拢嘴时,薛锦从外边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的,领子都被汗浸湿了,就是,怎么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呢? 林子怡没想那么多,眼睛一亮,向他招呼:“快来尝尝。” 薛锦勾起浅淡的笑容,他一进来就闻到了熟悉的蹄髈味儿。但是,又好像比之前吃过的都香。 林子怡端出锅里的瓷盘,放到桌子上,炫耀般催促:“快点快点!” 薛锦拿筷子挑下一块带着皮的肉慢慢咀嚼。 胶质的黏糯鲜明,瘦肉肉质细腻,紧接着一股清香酥脆,甜中带咸的味道在舌尖流动开来。 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谷香味,又解腻又爽口。 他干脆挑了一大块到碗里。 蹄髈炖得很烂乎,稍微用筷子分一下,肉和骨头就分离开来。 他似乎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这样精细的肉食了。 在战场上会让人丧失原本的欲望,对生活条件逐渐麻木,刀口舔血多了,吃什么都能下咽。 有一次他们深入敌营,被敌军包围,那里野草都没有。有的人饿红了眼,开始吃敌军的尸体。 浓重的血腥气围绕在他的周围,让他胃里翻涌不停,直泛恶心。 那次他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自此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沾过荤腥。 他一度以为,这样八年过去,即使不沾荤腥,日子过得寡淡无味也毫无问题。 这段时间有热乎乎的饭菜,有被人关照着的感觉,此时酥糯的肉食划过喉咙,油脂在牙齿间迸裂快感十足。 他有了种目眩的感觉,然后很快镇定下来。 林子怡还切了些之前放在店里,用来做小菜的萝卜干。 这些萝卜干原本是吃面伴侣的首选。有时候面汤虽香,但吃久了也会想就点解腻的,爽口的东西。 林子怡就弄了些新鲜萝卜,清洗,消毒,上盐,然后用酱豆涂抹密封,曝晒后正好能放满满一小缸。 原本只是配菜,没想到极其受到客人们的欢迎,每次只要客人来点面一定要顺走些萝卜干。 此时,薛锦安静地啃完半只猪蹄膀,把一碟小菜都吃完了。 他吃完夹到碗里的最后一块,安静地抹了抹嘴,抬头淡笑着看她:“吃饱了。” 林子怡不信,扶着下巴指指碗:“再吃点!” “真的吃饱了。”薛锦站起来。 林子怡却眼尖地注意到他身上黑袍的云纹没了。 不,他干脆换了件衣服。 这件衣服和原来的颜色相似,不过只是普普通通的黑色粗布衣服,根本没有之前那件精细。 她沉声问:“你的衣服呢?” 薛锦站起来,看似又要去外边,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当了。” “当了?”林子怡气急,衣服是她捡着这个人时候唯一见着的身份标志,那衣服光看也不普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当了? 林子怡脑子混乱,当即道:“衣服当了你怎么回家?” 薛锦定住,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没有家。” * 当看到焕然一新的门楣时,林子怡才算明白薛锦这一天风尘仆仆地忙了些什么。 换门的话需要量好门框的尺寸,当然,像他们家这种破门瞅个差不多就行了。 接着需要拆除旧门。很好,她给力的二婶已经一脚把门拆了个干净。 所以薛锦不知何时去找木匠打了新门。 新门一尘不染,还是厚重的实心木门,比之前薄薄的一层中间漏风的门不知结实了多少倍。 林子怡此时一言难尽地看见自己的小破屋上安了个闪瞎人眼的新门,想着按照自己赚了钱就搬家拆房子的计划,到时候这个门能不能再拆下来一起带走。 大满从朱家玉先生那里学习回来,眼角耷拉着,他举起两只手示意林子怡看他手心。 比猴屁股都红。 林子怡很淡然,情理之中,虽然也有心疼,但是打打长规矩。 为了安抚大满,也是稳定他的心情防止他明日逃课。 林子怡将剩下的肘子和大满分了,并且奖励他吃了大部分。 大满吃得满嘴流油,很是满足。 吃完饭,林子怡正在计划下一天该开发什么菜品。 目前比较有利的是系统的佐料已经全部开发完毕,系统免费提供识别菜种和食谱功能。因此只要找着相应的食物原料,开发新菜品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仍然没有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以及在这个世界的银子太过匮乏,导致她每次只能束手束脚地尝试。 薛锦当了自己的衣服,更让她心里憋着口闷气。 如果有钱,一定要把东西赎回来! 林子怡这样想着,却如一滩水般趴到桌子上,满面愁容。 上哪能找钱?能不能天将一笔横财啊? 还没等走出发财大梦,新安装的木门就突然发出两声钝响。 “嗐”林子怡惊得从桌子上抬起头。 外边的人只是敲了两下门,见里边没有动静,又敲了两下,喊道:“有人在吗?” 此时大满和小荆都鼓着眼睛,有点受到惊吓的样子,都不吭声。 -- 第18页 以前敲他们门的人,几乎都是来讨债的,个个带着刀枪棍棒,极其蛮横霸道,每次的场面都在两个小的心里留下极其浓重的阴影。 所以当林子怡要去开门时,小荆轻轻揪住她的衣角,都快哭出来了:“不要,阿姐。” “放心,没事的。”林子怡沉下心,应该不是讨债的,讨债的哪有耐心敲门。 开门的刹那,外边的人向后踉跄一步,连忙作揖:“失礼失礼。” 他听到屋里有动静,正将耳朵支在门上听,就被林子怡突然的动作闪脱,此时很不好意思。 林子怡看这人很熟悉,再仔细打量,这人穿着靛蓝色的小厮服,三角眼,八字胡,此时正笑眯眯的看她。她反应过来:“您是方——”富户两字正欲脱口而出,却及时止住。 “奴才给方老爷做事的,您叫我东陵就行。” 林子怡应着,还有点纳闷,“那您请进。” 经过一番寒暄,林子怡觉得家底都快被掏空了。东陵缓缓地拍了拍衣服,“奴家来,是想请您过几日去方老爷家帮个忙。” “什么忙?” “提督大人已到广宁军营,不久便下榻方老爷家。”说到这里东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边关这种地方,大人们少来,唯一一个厉害的主还从不抛头露面,想结交也无法啊。方老爷有心办好这次洗尘宴,还缺个白案师傅。” 第10章 我来做! 林子怡突然想起她那次口出狂言,脸上冒了些冷汗。 神他娘的天下独此一家...... 东陵颔首,逗笑道:“林姑娘的面食威名远扬,我们老爷听了仰慕已久,正好给姑娘一个施展身手的机会,也算是互利互惠如何?” 这天降大任如此突然,她可不一定顶得住。 再说了,她不了解边关和京城的官职等级,这提督应该是个大官,万一她把宴席搞砸了如何是好。 东陵还在笑盈盈地等她答复,似乎是料定了她不会拒绝。 林子怡沉默,这确实是个赚钱的绝佳机会,如果拒绝这次,下次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多谢方老爷,东掌柜也辛苦了。”林子怡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东陵尖任务完成,一甩手中的折扇,敲了下桌子,“林姑娘痛快,那便这么定了。” 薛锦是晚上才回来的,回家后一句话都没说,加上天色已晚,他卷起自己的被褥便钻了进去。 小荆和小满挤在林子怡旁边嘀嘀咕咕,林子怡扇着风,正热得很。 “睡觉睡觉,食不言,寝不语。” 大满照样入睡很快,小荆嘟着嘴,“今日来的伯伯穿的衣服很好看,阿姐认识那位伯伯吗?” 林子怡仰着头,“以后就认识了。” “哦。”小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阿姐早些睡。” 两个小孩都睡着了,薛锦才在黑暗中问道:“你明日要去方府?” 林子怡:“是啊,刚才方府大管家过来了,说是提督大人要来,缺一个白案师傅。” 薛锦什么都没说,林子怡却听到空中有微不可闻的叹息。 “用我一起去吗?” 林子怡想了想,薛锦似乎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他话也这么少,估计讨厌聒噪。 “方府大管家说到时候会调些人手帮我,再说你又不会和面,也不会做糕点,算啦。” “嗯。”薛锦似乎闭上了眼睛,“那你记得小心些。” 第二天,林子怡关了铺子,拎着些佐料去了方府。方府的仆人都没什么大动静,见她来了,安安静静地引她去火房。 方府很宽敞,但是她没进入中堂,只是路过东间房,听说是给正室住的。此外还有西厢,是给妾室住的。东间房还有两个小东厢,都是方老爷的子女住的。 此时里边隐约传来欢笑的声音。 林子怡路过时,正好和里边走出来的一位女子面对面。 那女子外边套了件浅淡的橘色长袭纱裙,内里是颜色相近的锦缎长裙,一条赤红缎带系在腰上,坠下来一个深紫色的荷包。 荷包上貌似是一只白兔。 林子怡余光匆匆打量了下,她的装扮并不像边关人士,就比如头发的绾发就很精致。在发髻上插了根银色的星簪,星簪后边有条雕刻的银蛇盘旋在尾端,舌头正好叼住了下坠的流苏,设计很是精巧。 边关的人干活重,女子的头发往往是匆匆用布条绾起来即可。 这姑娘看起来也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样子,林子怡哀叹,她要是穿回现代估计也用不着天天打工活命。 何不食肉糜? “二小姐,又从京城回来了?” 林子怡听东陵这样唤她。 那女子倒是没小姐架子,相反非常活泼,说话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是讨喜。 “正是,东陵叔,这是新来的厨子吗?” 东陵站住,“外边儿请来的,做面案的师傅,小姐要出去玩儿吗。” 林子怡想,边关有什么可玩儿的,黄沙不糊人一脸就不错了。她的家乡风沙治理还算可以,每次沙尘暴一来,照样黄土漫天。 这里还没有开始风沙治理的措施,每次刮大风,能把路边的小摊子全都刮飞。她有点担心京城来的小姐能不能适应边关的风沙,还有粗糙的吃食。 “这位师傅擅长做什么啊?很少见有女师傅诶。” -- 第19页 林子怡腼腆地笑了笑:“会些简单的吃食。” 怎么样?诚恳吗?低调吗? 别对我期望太大! 谁知那位小姐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正闲来无事,去看你做饭如何?边关的食物我还没吃过,到时候学一两招也能带回京城炫耀炫耀。” 林子怡:...... 话说她没哄过大小姐。 去了火房,林子怡才看出来什么是应有尽有。 不说发好的面团,还有几扇新鲜的猪、羊肉,此外居然还有少许黄牛肉。 收回眼睛的光,她开始做面食。 切面有专业的大师傅负责,因此她只需要负责需要灵魂之光的环节:面汤。 猪肉臊子面的面汤好做,她将配方交给了大师傅,此外还有从家里带的酱豆和香蒿,此时已经发酵完全,也可以加入面汤配料。在此过程中,除了交代大师傅切面时候要均匀,几乎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如此两种面食就算完成了。 此外还需要一些糕点。 听东陵说二小姐嗜甜。 哦对了,林子怡突然发现二小姐不知哪去了。 东陵:“二小姐回去换身衣服,应该马上就过来。她是老爷送往京城读书的,本在国子监,休沐就回来。二小姐性子纯良,去读书早,在这里也没几个朋友,林姑娘不必觉得拘谨,照样做就是了。” 林子怡应着,感觉边关的民风,怎么有些......太淳朴了。 方二小姐过来的时候。 看到灶台上摆了几个木盘,木盘里是白色的,扁扁的糕点。 没有任何纹路和修饰,但是总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甜米香味。 她拿起一块丢到嘴里,一股浅淡的桂花香气便在她的舌尖炸裂开来。再加上一片糕点虽小,确实压实了的,吃进去的时候觉得松松软软,咀嚼的时候又是细润而富有嚼劲。 唯一的缺点是,沾了满满一牙。 方二小姐停不下来,还要继续吃。 林子怡示意她稍等,舀了勺棕红色的液体,均匀地淋在桂花糕上边。 她将信将疑地拿起来一块,沾了沾棕红色液体,递入口中。果酱香中又带着酒酣的清甜味道。 “哇,这是什么酱啊?” 林子怡笑了笑:“玫瑰酱。” 其实桂花糕本身的味道是浅淡的,越吃越香,清润可口。但是在宴饮上,人们多数没有时间品尝,因此加入玫瑰酱倒是也可以略作调味。 有了桂花糕,系统相应给出建议。 【宿主,经检测,您已具备芡实糕的制作条件,是否要进行尝试?】 芡实糕就是把糯米粉和芡实粉混杂在一起做出的糕点,在西塘一带特别出名。别的糕点吃多了会感觉甜腻,而芡实糕却不会。因为芡实糕并非完全的甜品,也可充当主食用。它的用料并非只有糯米和花粉,菱角、莲藕、荸荠等水生植物特别适合作为芡实糕的辅料。 当然,如果有条件的话,还可以用鱼、虾、蟹、螺狮这些河鲜来入糕,会使味道更佳咸鲜。 不到一个时辰,林子怡负责的面案这边已经捣鼓出三种面和八类糕点,面加了酸菜牛肉面,糕点则是桂花糕、莲藕糕、曲荷糕、芋头糕、红枣糕。 方二小姐已经着急地端了糕点去寻她爹。 林子怡刚舒了口气。 却听到那边几声脆响,是锅碗落地的声音。 厨房发生这种情况,八成是没端稳锅被烫了。 果然,那边的一位老厨子捂着手,痛苦地哀嚎。 那边乱成一锅粥,有的厨子做着自己的菜,怕火候过了不敢脱身。林子怡大步冲上去,将那人的手放在积蓄凉水的水瓮里。 五六分钟过去,那人才缓过来,直道谢。 林子怡这才知道,他叫冯楚,也算是边关数一数二酒楼来凤楼的一把手,不过这些年由于年龄大了,手脚略有迟缓,退居成了帮着主厨的副厨。 这样工钱也少了,也没有那么多人请了。 这回来凤楼的厨子都请来了,姑且才有他的位置。 旁边那厨师却不乐意了,轻睨着两人,冷嘲热讽:“老冯啊,你掌厨都多少年了?怎的连锅都端不稳,那一锅腌好的五花肉过了油,火候太大,已是浪费了。”他又看看林子怡:“再说你这女娃,那瓮水是我做叫花鸡用的,鸡肉需在干净水里洗个七八遍。你把水弄脏了,我上哪再找净水?” 边关的水源本就匮乏,一般的井水也称不上是完全干净的水,洗过的肉总是带着股生水味道。一般只有晨间收集的露水和反复过滤的深层井水才能算干净水。 也怨不得他生气。 如果不能及时上菜,厨子们都要被牵累,这时有些人不免对冯厨子和林子怡产生了些怨怼。 谁知林子怡淡定地抬头,“不就是这两道菜嘛,我来做就是了。” 第11章 叫花鸡和地瓜粉焗猪肉…… 叫花鸡常用只有不到一个月生长期的母鸡,这个时候鸡肉的质感往往非常鲜嫩。边关喂鸡都是纯天然喂法,有的还会用炒米,这样“娇养”出来的鸡会卖出好价钱,最好的归宿则是高价迈入方府这样的高门富户。 林子怡看着洗的白白净净两只瘦鸡,鸡爪子上只包裹着薄薄一层皮,上边儿还浸着新鲜的血珠。 这么瘦的鸡,还好意思做叫花鸡? -- 第20页 给叫花子吃够吗? 她用手轻轻戳了戳肥嫩的鸡腿,弹性十足,居然戳出种梨花带雨婴儿肥的感觉。 林子怡:系统啊,你看看我们现在有大米,小米,糯米,还有两只凑乎洗过的嫩鸡,以及这些...... 她将手一摊,旁边是做其他菜剩下的些边角材料,以及佐料。 林子怡:你说适合做什么菜呢? 【叮,搜索中,请宿主稍候。】 紧接着,林子怡看到一幅图片,鸡肉呈现炖好的乳白色,整只浸在有油花的乳白色汤汁中,旁边还有些许细笋,同样在里边的佐料还有枸杞、糯米、少许花椒等。 林子怡:养生局? 【这道菜的名字叫“肥西老母鸡”,是和宿主目前材料匹配最为恰当的一道菜,请宿主阅读以下食用资料,进行抉择。】 林子怡大致看了看,“肥西老母鸡”是一道徽菜,在以往常常被当做汤菜呈上,人们往往忽略鸡肉,只喝炖出来的奶白的鸡汤。但是由于滋味鲜美,后来成为一道名菜,加上所用的鸡肉也经过不断改良,鸡肉的食用也成为其中重要一环。 【“肥西老母鸡”可和糯米搭配。】 林子怡点点头,系统的建议是对的,用糯米的气味正好可以掩盖洗鸡肉时候用的生水味。 炒米配鸡汤最先出现在长江边安庆人的习俗中,一般的炒米都是之前用上好的糯米经过浸软、沥干后,在加上好一点的享有来回翻炒做成的。 炒米的时候火候也需要注意,火候大了容易抄糊,火候小了外熟里生。 总之炒的时候手不能停,直到糯米通体金黄、外壳皲裂才行。 所以当林子怡颠着锅炒米时,旁边一众厨子看着她快到飞起来的胳膊,目瞪口呆。 这姑娘不是被气着了泻火,就是被逼疯了吧? 这时又有人抱不平,说刚才找事的那个厨师,也就是来凤楼的首席大厨吕衡。 “老吕,你和老冯一个地方做菜,一个掌柜的,俩人有矛盾就算了,连累人家无辜的女娃是为什么?” 还有几个人本就听说过林子怡,并不是因为她的饭做得好,而是都知道她有个名气远扬的赌徒酒鬼爹。 只道这姑娘投胎生错了地方,摊上这样个爹,又早早死了娘,还带着两个比她还小的孩子。 在这几个人的念叨下,在场的人又一度倒戈,纷纷埋怨吕衡有些不近人情。 比不上冯楚的圆润,吕衡是个瘦厨子,此时人如枯干般尴尬地站在那里,急得面红脖子粗。 “是她主动要做的,我可没有推给她。”吕衡辩解,“再说方老爷家吃食如此细致,那水被老冯用手搅和过,不干净,如果鸡肉没洗干净还沾了什么东西,到时候谁负责?” 冯楚闻言气急,“老子是泡了你的水,又不是染了疫病,你他娘的一口一个不干净!” 众人吵吵嚷嚷之际,林子怡将笨重的锅重重搁下来。 锅的钝重声像是惊醒了火房的人们,这才稍微安静一些。 很快,人们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紧接着发现这种爆裂出来的甜米香,来自于林子怡刚才颠来颠去的锅里。 这是什么啊? 冯楚率先凑过来。 只见锅里原本的糯米此时均色泽金黄,弥漫着油香和米香。 林子怡倒出一点在盘子里,“尝尝?” 冯楚捏了几粒放在嘴里,咀嚼的动作骤然停滞住了,厚重的眼皮垂着,只道:“香,真是香!” 吕衡和其他几个厨子过来,犹疑地尝了尝,也纷纷沉默。 吕衡问:“你可是要这炒米直接上桌?” 他想,色泽上等,如果摆盘讲究些,是可以直接上桌的,必然会成为一道亮眼的菜。 林子怡摇摇头,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将炒米倒入煲汤的砂锅。 “你要做汤?”冯楚傻了眼,这炒米吃的就是酥和脆,煲了汤,泡软了,岂不是什么都不剩...... 众人咂舌,有点惋惜炒米。 然而等半个时辰过去,刚才倒入的清水已经煨成牛乳般的奶白色汤汁,待灶火灭了,咕嘟咕嘟的水声停止后,肥嫩鲜美的鸡肉便露出来,汤汁有股淡淡的荤香和炒米味道,光是闻着,就能感受到味汁的纯粹和香浓。 林子怡做好汤,另外把厨房的少许黄酒、酱油还有汤汁一起加热,煮成酱料,以防有口味重的人打牙祭。 这样,一道菜算是完成了。 离开席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还剩过了火候的五花肉需要处理。 这个相对简单,只需要去除火候太过的部分,接着将完好的肉熏烤成姜黄色,再次炒锅,加入姜丝和细细的竹笋片。 林子怡从系统里拿金币换了去腥的料酒,再次加入盐粒翻炒,酱料调色。 此时吕衡已经去清点菜品了,冯楚乐得清闲,在旁边看林子怡做菜。只觉得这女娃不似边关的人,做菜手法甚至透露着一种吊诡,总是能让人大吃一惊。 比如,林子怡扔给他一个红紫色皮,硬邦邦的东西,“帮我磨成粉。” 冯楚接住这个陌生的东西,下意识答应,转而瞪圆眼睛,“什么?粉?” 这蔬菜怎么能做成粉? 林子怡无语,轻叹一口气,“切碎了,捣烂即可。” 她做的是地瓜粉焗猪肉,做好的猪肉不仅不肥不腻,而且会呈现出油亮透红,清甜过后则是咸香。 -- 第21页 好在系统里的地瓜并不贵,只要5个金币就能换到。 两道菜恰好在开席前做好了,东陵派人来端吃食,火房的厨子们歇了口气,得了赏银,还能拿走剩余的边角食材。 肉是人们哄抢的部分,猪肉只用了半扇,而羊肉精华的部分都被用于筵席,剩下的除了肚子里那点东西就是肥肉部分。 人们嫌膻,都没有动。 林子怡却什么都没拿,只选了一挂羊肉,顺带打包了下水部分。 冯楚啧啧两声,“这东西最为膻气,你带回去又能作甚?” 林子怡笑了笑,千灯羊肉,羊肉汆面,羊杂碎,炸羊油都可以啊!再说自从来了这地方,至今羊的一根毛都没尝过,回去正好开开荤。 天下美食多如牛毛,想起过去的日子,湖南的爆炒黄牛肉鲜滑爽辣,江浙的清蒸鲈鱼鲜嫩多汁,还有鲁菜的油爆双脆的咸鲜,以及剁椒藕片,十三香小龙虾...... 到了这里,一夜之后从零开始。 冯楚以为这姑娘傻了,同情片刻,转而又欢欢喜喜地挑自己需要的食材了。 原本守在门口的小厮却跑来,在火房处张望,在一众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中终于看到姑娘的衣摆,叫到:“林姑娘,门口有人找你,说是你店里的伙计。” 林子怡蹙眉。她哪来的伙计?想到是谁,她接着扬声道:“那人是不是穿着黑色粗布衣服?” 小厮点点头,比划着,“是啊,身量很高,有那么高。”说着又往上比划,“应该是这么高!” 林子怡点点头:“是我店里的伙计,八成帮我提东西来的。” 冯楚轻哼,“你雇佣这伙计可够懒啊,掌柜的做菜的时候不跟过来,让你一姑娘家烟熏火燎的。这会儿收工了,才巴巴的赶来,想来也是过来占便宜的。” 林子怡正要反驳,想了想却笑了,未置一词。 小厮着急离去,说是方府大少爷也回来了,要去门口迎接,结果帽子都跑掉了。 火房里的人笑他,小厮也来不及气恼,兔子般窜出去了。 要知道,这大少爷脾气可太不好了。 * 薛锦进了方府,没有人带他,没有人认识他,可这里的路对于他来讲不算陌生。 只是这次去的不是前堂。 他神情淡然,避开了匆匆忙忙的众人,越往火房走,闲杂人等越少,他刚舒了口气。 有个人步履匆匆,突然撞了他的肩膀。 那人身着锦衣华服,似乎有些恼火,余光只见自己撞的人穿戴粗陋,只当薛锦是个找不着路,乱走的下人。 他张口便骂:“没长眼啊?看清点儿!” 薛锦沉默地避让开,那人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撞了人的正是方府大少爷,方宏。他走到正堂,坐在方老爷旁边的席位上。气恼门口跑了个小厮,没有迎接他,气恼他爹只顾招待客人,完全没看出亲儿子回来了,还有他那不亲不熟的妹妹也不知在哪。 火气没有泄出的法子,他却倏然想起刚才撞的人,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人,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第12章 雾蓝色眼睛? 边关非王侯聚集之地,这几天却很热闹,原是提督周陵来了。 方宏冷哼一声,净是装腔作势之徒,吃饭就吃吧,觥筹交错间恭维不停,宴前就要浪费半个多时辰。 一群老狐狸。 包括那许久未见的妹妹,此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有他看到她在后厨大吃特吃的样子。 得亏那些个厨子已经走了,否则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一个大家闺秀,见了吃的就似没吃过似的。” 方妫也不恼,刚将一块薄薄的桂花糕塞入口中,咽下去后喝了茶顺顺喉,“吃饭的时候不谈吃,难不成,哥哥想和我谈谈您那不成器的剑术?” 看着对方气得发白的脸,方妫又补了一刀,“哦,哥哥在国子监学得怎样了?上次爹还说哥哥被学正先生赶出来了。”她笑道:“你就不能省点心吗?” “好,好啊。”方宏将筷子重重砸在碗上,“那你呢?去教坊学琴,现在弹得怎样啊,不然正好给爹爹弹奏一番?”说罢就朝着主位上的方老爷大吼,“爹——唔。” 方妫撤下手甩了甩,“呸呸呸,沾的全是口水。” 方宏气道:“谁叫你没大没小。” 对方似乎是不想理他了,一句也不应。 方宏憋着闷气撒不出来,接着看到她腰上的缎带下缀着那白兔荷包,阴笑:“还记得你那锦哥哥呢,人家锦哥哥倒是剑术好,看得上你吗?” “你——”方妫被戳中心事,恼怒中却透出酸涩的羞意,“你也配提锦哥?” 方宏沉下声:“你一口一个锦哥哥,你可知锦薛锦是当今的四皇子,他的生母原是圣上面前最受宠的贵妃,即使仙逝了,地位也不容撼动。所以就算她儿子被放到边关历练八年,身份也是不你等肖想的。” 他想起什么,接着道:“你也有六年没见到你锦哥哥了吧?” 方妫闷闷地听着,嘴里的桂花糕依然香甜,但是白兔荷包此时却如此碍眼。 她只记得那年和方宏玩,方宏自小顽劣,将她丢在山间野地里,她那时不懂。看见只山兔还要追赶,滚了一身土不说,还遇到了啄人的鸟,将她啄伤好几处。 -- 第22页 后来她知道那是边关的秃鹰。 当时几根箭矢连发飞来,打头的那根射中了秃鹰的羽毛,后边更像是哄吓之意,根根落在她的周围,却没有伤及她和那凶物。 薛锦穿着黑色劲装,绑着鹿皮腰封,紧实而干练,马尾高高束起,原本警戒而凌厉的双眼看到她却逐渐柔和下来,气质不似十五六岁,透着股少年身上罕见的沉稳。 他提醒道:“你的手受伤了。” 手上除了被草割伤的,还有少许鹰隼啄伤的,她有点懵地点点头:“啊,嗯?” 薛锦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还要追那只山兔吗?” 抓着一手枯草,连兔毛都没抓着的方妫似乎遇见救星,拼命点点头:“嗯嗯!” 然后薛锦离开了一阵,不过一会儿,骑着马便奔了回来,指间轻松夹着山兔的两只耳朵,而可怜的兔子在他手下挣扎弹动,龇牙咧嘴。 薛锦就这样提着,过了会儿,兔子挣扎不动了,才扔给她。 * 方妫恍惚间,发现桂花糕吃完了。 “人是会变的,锦哥不会。” 方宏冷哼一声,又要找事,只见方老爷陪着提督大人过来,瞬间有所收敛。 提督大人板着脸,方老爷在一旁面目凝重,唯唯诺诺的。知府大人跟在后边更是不敢吱声。 方老爷也状若无意地瞪了他一眼,意思让他不要再找事儿。 方宏小道消息倒是广,嘀咕道:“这提督此次前来,一是朝廷赈济粮的事儿,二来估计就是你那好哥哥。” 镇远将军失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奇怪的是,广宁军营的军务似乎是提前就安排好的,镇远的几个得力部下处理地井井有条,连军师都谢绝知州拜访,只道广宁王有事外出,不日便归。 官府本身有意将这件事闹大,此时也纷纷收了布告,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也纷纷收回爪牙了。 方妫道:“我此次回来,便是要见他。” 方宏不以为意,取了片焦焦酥酥的鸭脯,吃起来却索然无味。这些大鱼大肉他在京城都吃惯了,味蕾早就适应了这样的味道,没什么新奇的。 然而看到方妫一直在和桌子上寡白寡白的汤,还有那盘做得奇丑无比的糕点。他抱着嘲笑的心态也抓了一块桂花糕,囫囵吞枣地蘸了旁边棕红色的果酱,犹豫着放进嘴里。 嚼了两下。 然后表情凝滞了。 这是神仙糕吗! 糕点很小块,所以吃起来方便,质感极其细腻,细细品尝后香味弥久不散,越咀嚼越软糯,少了些没必要的甜,棕红色的蘸料更激发了桂花的清香,两种甜味相应成彰。 不等别人入席,他迅速舀了碗白色的汤。一口下去汤汁浓郁,米香和荤香的结合到了极致。 吸溜完汤,他又夹了个鸡腿。 一般来说,做汤用的肉食在煮过之后容易变柴,可这里的鸡腿虽然不大,肉质却筋道鲜嫩,反而吸收了浓汤的清冽和鲜香。 常宏只觉得舌头快要鸣笛了,大口大口喝了几碗汤,又加了两碗香蒿面,和方妫将糕点尽数干完,揉着肚子打了两个响嗝。 他的心里有些惊异,如果不是怕撑破肚子,他还想接着吃到晚上。 筵席还在继续,他却一溜奔回北院主房,躺在床上,让婢女晓雯给他扇着风,身上这股热气才缓缓消逝, “爹爹今日请的厨子真是厉害,改日我定当再邀。” 晓雯应和着:“可不是嘛,都是来凤楼最好的厨子。” 方宏感叹道,“来凤楼如今可是厉害了,我只道天下美食尽在京城,未曾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有如此美味。” 晓雯笑了声,想这大少爷出去读了半天书,还是如此混不吝的样子,和之前一样口吐狂言,只好劝道:“少爷,这话可莫要让老爷听到了。” 方宏不以为意,又问:“来凤楼的面点师傅是谁啊?” 其实说实话,桌子上的大鱼大肉他是一点都没吃下去,倒是那些品色不好的小糕点,还有卤汤面他吃了不少,想着再把人请来,干脆雇上一个月天天给他下面吃。 晓雯摇头:“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东陵叔请的人,他应该记得。” * 林子怡拿了白天的工钱和剩余的食材,晚上回家开始忙碌晚饭。 晚饭不宜多吃,她就做了炸羊油和少许茨实糕。 茨实糕先做好端上桌,很快被分完了。 炸羊油费了些功夫,而且量并不多。 炸好的酥黄羊油薄如蝉翼,滤过油的肥肉片的上层覆盖着一层瘦肉,吃到嘴里鲜甜微滑,饱满的油汁爆裂在舌尖。 因为总共就几块,大满吃完了两块就眼巴巴地盯着别人的。 林子怡推他的脑袋,“好吃的就是给不了你这猴急的小东西。” 大满委屈状:“阿姐。” 林子怡不理他。 薛锦站在窗边一直看着外边,淡声道:“把我的给他吧。” “给什么给,吃多了撑着。”林子怡想,这里可没有消食片。 大满有时候的食量犹如分不清饥饱的小兽,有时吃多了半夜肚疼哼唧,有时又像真的没吃饱。 是该长身体了吗? 林子怡也有些犹豫,大满饭量太大是不是好吃的投喂太多了? 再看看窗前那位,墨色的黑发用根灰色布条随意绾着,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气定神闲,又有股淡淡的寂寥,让她担心他下一秒就羽化成仙飞走了。 -- 第23页 林子怡真想替他吟诵《床前明月光》。 难道是这个家给不了你温暖了还是咋地。 林子怡哄睡了小荆,大满还在为了朱先生留的背诵作业绞尽脑汁。她过去戳戳薛锦:“怎么了?” 薛锦的眼睛在外边暗夜和屋内灯火的映衬下,居然呈现出一点浅淡的雾蓝色,睫毛分明,眼尾的尤其浓密,然而他转过脸来的时候又是黑瞳。 有点好看。 他说:“看见了几个故人。” 林子怡想起薛锦去方府找他了,问道:“在方府吗?” 薛锦沉默着,没有说话,而是脱掉了外边的袍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薛锦似乎熟悉了这个家,顾忌虽有,也越来越少,至少脱个外衣是不用关灯了。 林子怡以为他要睡了。 他又说:“以前娘亲很喜欢给我做饭。” 林子怡:“哦。” 薛锦继续道:“日头大时,她会带我晒酱豆,在宫......在弓起来的竹编上。有时还有晒好的牛肉干还有萝卜干......” 林子怡没有打断,一直听着。 这是薛锦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她听到薛锦的娘亲好像也会弄酱豆,以及薛锦形容的另一个地方,那里也有店铺林立,勾栏瓦舍,粗糙的小铺子和茶楼,那边有很多小吃,青团子,酥油饼、龙粽、燥糕、贴饼。 只是这个地方不是京城。 第13章 熏熏呕吐韭菜花 第二天,方府结算了工钱。林子怡数了数拿到的银子,几乎是她经营铺子一个月才能得到的钱,很是值当。 可是休息是没那么容易的,家里处处都需要用钱。 古代的教育费用仍然不容小觑,所以她换了些系统的食材,又要去铺子干活了。 薛锦先她一步去了铺子打扫。 然而还没等她出门,外边便传来吵闹声。 “林老大,我好心给你家姑娘介绍亲事,她居然对我动武,没告到官府老爷那里是我大发慈悲!你得好好教训你家小妮子!” 林子怡太阳穴反射性跳了一下。 又是林杨氏。 这个恶妇如同一团浆糊,盯上谁就糊在谁身上,简直脱离不了。 外边响起密集的敲门声,毫无章法,动作粗鲁。 大满和小荆缩在床脚,胆战心惊地盯着门口。林子怡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问系统:有没有针对多人的武器秘籍?你们总要保证宿主的安全,对吧? 【叮,正在启动,请宿主稍候。】 【检测到目前以您的经验值,可兑换四种攻击技能。】 林子怡:行,等我先开个门。 不得不说薛锦换的门真是结实,外边拳打脚踢,顶多就是动静大点儿,从里边看来岿然不动。 “开门啊!给我开门!” “小怡,快开门!” 除了林杨氏的声音还混杂着一个粗重的男声。 喉管发出的声音有种烂风箱的感觉,应该就是原主的酒鬼爹。 林子怡深吸一口气,猛然拉开门闩,往旁边闪去。 一个浑身沾染着酒气的人立马朝着屋内压过来,然而没刹步子,踉跄着磕到了桌角。 本来勉强能提供大满读书的木桌,就轰轰烈烈地桌腿分离了。 林子怡深吸一口气,这家活宝亲戚,果然来一次帮他们换一次家具啊。 林父两腮透着病态的艳粉色,这是常年酗酒导致的,酒糟鼻,鼻尖的红色块极其显眼,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胡子不知多长时间没打理了,几乎绞在一起,沾着些恶心的黏状物。 林杨氏这回学聪明了,一直跟在林父后边,先站在门外张望片刻,然后才进来。 这回她离林子怡很远,拈着指头戳向林子怡,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大哥,这妮子邪门,上次我过来,不知怎的就晕了,老二和我说,是她......她......”说着,脸上露出惊惧的神情。 林子怡散漫道:“婶子,明明就是你中暑了,那天还害得二叔背您回去,怎么能怪到我身上呢?” “胡说!明明就是你!”林杨氏忿忿道,“我好好的,怎的会突然晕了?” 林子怡懒得争辩,小声嘀咕:“我又不是牛鬼蛇神,二婶有点高看我了吧?”她笑道,“您不就是没把我嫁出去,没能给圆圆换回彩礼钱么。” 这话说得林杨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要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林老大再坏,自己的女儿也只能自己利用,听到林杨氏用林子怡给自己谋财,自然面色不虞。 可林子怡没给他发言的机会。 一丘之貉,没好坏脂粉。婶子不是好婶子,爹更不是好爹。 她面色阴冷,沉声道:“如果没什么事,劝你们马上从我屋里滚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林老大怔了一下,随后原本就小的眼睛眯起来,酒糟鼻子也抽动着,笑出声来。 他知道他的大女儿木讷无比,任打任骂,每次他回家,打不了两个小的,撒气的首选就是林子怡。 此时原本懦弱无比的人居然还敢跳出来和他唱反调? 他笑她不自量力,然后叱骂道:“小兔崽子,真是给你脸了。老子在外边没衣服穿没肉吃的,你在家里开馆子吃香喝辣的。快把钱拿出来,否则老子砸了你的店!” 林子怡冷笑:“没钱。” -- 第24页 林老大瞬间就要骨碌着爬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妈的,还敢顶嘴,不扒了你的皮,就不知道谁是你爹。” 他到处找着可使唤的东西,林杨氏很识时务地站在门外观战,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打吧,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 最好两人都受伤,好让她能坐收取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林杨氏添油加醋,“大哥,我听人说这小妮子去方府当厨子,赚了好几个银锭子。” 林老大听到以后更是眼红,拿起扫帚挥了上去,林子怡侧身躲开,打到了她的衣摆。他的动作次次下了死力,然而估计喝酒多了伤脑,运动迟缓,把家里敲得满是灰尘。 【叮,宿主,目前有四个buff可供挑选。】 【技能一:火烧火燎跳跳糖,适用于暴躁亲戚,启动此技能消耗30经验值,被攻击对象会有被火炙烤的感觉,因此会一直弹跳不息,有效期半个时辰。】 【技能二:瞬间昏迷白巧曲奇,适用于暴躁型人格,将消耗25经验值,使用之后一晕解千愁,有效期十二时辰。】 【技能三:强烈鼻酸芥末酱,需消耗50经验值,鼻腔长期火辣刺痛,涕泪横流,有效期六个时辰。】 【技能四:熏熏呕吐韭菜花,需消耗50经验值,使用之后会极度恶心,呕吐眩晕,保准三天之内下不了床。】 林子怡果断选了技能四,点击:【技能四*2】 【叮,已消耗100经验值,马上启动技能四。】 林子怡笑了,走你不送。 只见原本挥着扫帚的林老大瞬间痛苦地弯下腰,一只手撑着摇摇欲坠的扫把,另一只手摸索着身前,最后捂住胃部。 林子怡想,糟了,要是吐到家里就太恶心了。 她笑容一敛,不动声色地踹了林老大一脚。林老大一个前扑,林子怡躲过去,堪堪拽着他后背的布料,眼看就拽不动了。 【是否使用瞬间移动功能,测量距离不超过5米,只需10经验值。】 林子怡:快,把他弄出去。 原本挡在门口的林杨氏正看着笑话,胃里却突然一阵剧烈的绞痛,一阵恶心感让她脑子空白,嘴里直冒酸水。正当她也要吐的时候,屋里滚出来个灰色的球,她还来不及躲开就被砸了个正着。 林老大和林杨氏就这样撞在一起,滚在了房子外,扭作一团。 林老大粗哑的嗓子不停干呕,林杨氏的鲶鱼脸更是挤得连五官都分不开。两人眼神惊恐,怕中了什么邪祟,一会儿哭爹喊娘,一会儿嘴里念叨着土地爷、玉皇大帝,乱捂着肚子讨饶不停。 林子怡拿着扫帚出去,冷笑道:“你们不敬我娘,是为不敬鬼魂,你们两次砸我的门,不敬门神,还指望神明庇佑,做梦去吧!” 林老大颤巍巍的手指向林子怡,欲骂出什么,却被痛感摄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子怡接着道:“你们尽管吐,我已经拜过土地神了,要是玷污了我门前这块地,就是对土地爷不敬,你们好自为之吧!” 闻言,两人更慌张了。相互推搡着爬起来,往村头荒地的水洼跑过去了。 看着两人踉跄跑远的影子,林子怡舒了口气。此时里正高子兴路过,离着不远,看到林子怡眼睛红通通的,脖子上全是细汗。 林子怡见着里正爷爷关心她的样子,原本勾在嘴角的一抹冷笑瞬间淡逝。 所以高子兴走近的时候,林子怡正耷拉着脸,眉目低垂,明显刚被人欺负过的样子。 高子兴打抱不平的义气一下上涌,连忙问:“小怡,王婆子又欺负你了?” 林子怡轻轻摇头,不说话,却发出啜泣声。 高子兴明白肯定出事了,他最气欺负没爹没娘的小孩子的人,只气得骂道“这些龟孙子”,追问不断。 林子怡像是终于妥协了,眨巴着眼,有点害怕地用手指了指林老大和她二婶离去的方向:“那,那边,他们往那边走了。” * 村子并不大,消息也传得很快。 林子怡午时在铺子擦桌子准备的时候就听到了满大街传的消息,有人说他们村的里正抓着狗男女行不堪之事,也有的说林家村有人中邪,还有人说林老大抛妻弃子出去鬼混,回家后被山神重罚了,因为有人亲眼看见林老大翻着白眼乱磕头的惨状。 总之归结起来,里正高子兴找着林老大他们的时候,俩人衣冠不整地倒在野地里,肚子处的衣服被扒拉得乱七八糟,也毫不避讳,旁边都是污秽之物。 当时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村里人只是闻到一股恶臭,捂着鼻子在旁边碎碎叨叨,猜测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儿。 偏偏两人睡得比猪还死,喉咙偶尔发出浑浊的响声,紧接着又有秽物从嘴角流出来。 旁边的人也看得恶心,只道是他们不知造了什么孽。 高子兴铁青着脸,叫了两个小厮将林老大抬回林氏宗祠,让他们族长处理。 林老二不久也来了,看到林杨氏这幅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周围人对他的指指点点如芒针刺背,压得他满面尴尬,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最终还是死拉硬拽地把林杨氏拖走了。 薛锦原本在后厨帮忙,耳朵灵敏,听到了大街上传得不像话的消息,走过来蹙眉问:“我走了以后,家里出事了?” -- 第25页 林子怡正坐在门口听得幸灾乐祸,身后人温热的气息猛然贴过来,她像被烫着般站起来,拍拍屁股嘚瑟,“没什么,都是小事,我还搞不定他们?” 她可没夸张,她说的是实话。 薛锦跟在她身后,“你婶子又逼你嫁人了?” “她逼我有什么用?”林子怡轻笑一声,竟有点散漫的样子,“我想嫁就嫁,不想嫁,她还能大卸八块把我弄去?” 薛锦笑了,却还带着些后怕,他不能想象这么孱弱的一个女子是怎么面对那些恶霸般的亲戚的。 林子怡看起来倒是对这件事不以为意,有些吃力地踮脚拍拍他的肩,“食材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工了。” “嗯。”薛锦把笤帚放好,要去洗手拿碗筷。 哪知林子怡冲着他,唇角勾起,涟开一个笑容,“我二婶眼瞎,我可不瞎,我才不稀罕她给我介绍的人。” 林子怡内心:不,是丑比。 薛锦有点失了神,第一次见着林子怡就知道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她也确实经常笑,无论生活怎么样,总是笑盈盈的,好像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对那些小人和污言秽语都是睥睨薄讽的样子。 现在这个笑容,是他见过的,最毫无保留的笑容,灵动中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傲然。 觉得受到蛊惑,薛锦闭了闭眼睛,那她稀罕什么呢? 第14章 粉蒸肉套餐get 中午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些劳工已经断断续续地下工,在附近的铺子转悠起来。 林子怡买了两扇猪肉,切成肥瘦相间的小块,放入料酒、老抽、盐、白糖腌了半个时辰。 门前已经有人张望,偶尔问问坐在门口的小荆,今日有什么菜食。 好些的酒楼都会菜谱,一道道菜名写在木牌子上,挂在楼外。 而林子怡这家铺子没有菜谱。 说到底,还是穷。 没成想竟引起这些人格外的好奇心,这家铺子前期大多以面食为主,偶尔会有些清新爽口的小菜,虽赶不上来凤楼的大奢大荤,在口味重的边关倒是独成风味。 尤其是下了工的劳工,没有几个钱,经常来这里打打牙祭。 每天都有新鲜感和期待感。 眼看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还看不到今日的菜食,不,是连味儿都没有闻到。 林子怡先闷了米饭,在期间端出腌好的肉,加入了花椒粉,茱萸,还有系统兑换的胡椒粉,洗干净手开始抓弄。 没错,她要做粉蒸肉。 粉蒸肉起源于江西,袁枚的《随园食单》中关于粉蒸肉的记载:“用精肥参半之肉,炒米粉黄色,拌面酱蒸之,下用白菜作垫,熟时不但肉美,菜亦美。以不见水,故味独全。江西人菜也。”1 抓肉的工作量不小不大,但是比较费时,待花椒和胡椒的味道已经深入肉的纹理之中,林子怡手指屈伸片刻,缓了缓酸痛的手指。 后几步相对简单,只需将准备好的南瓜顶部切开,将白菜烫过后和肉一层层交叠起来,卷起后包成粽子状放入南瓜里头。最后就可以放锅里在灶台上蒸熟了。 南瓜买的很大,正好能放很多菜肉,加上南瓜本身也有许多对人身体有益的部分,经过蒸煮,南瓜清甜的味道也会散逸在肉菜中。 在蒸肉的时候,林子怡也没闲着,煮了一些香菇。香菇在野外可以捡到,也不是稀罕物什,在边关价格还算便宜。 在蒸肉的时候,林子怡也没闲着,而是将带来的香菇全都倒入另一个锅里煮。 粉蒸肉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光卖粉蒸肉价格也会提升,她打算荤素搭配,价钱会相应降低一些,饭食能支撑的时间也能更长些。 将酱油和白糖放在大碗里搅拌,林子怡的动作堪称粗暴,腕子飞速转动着,筷子碰到碗沿敲出清脆的声响。 薛锦默默凑到旁边,“我来吧?” 声音低低的,略带沙哑,又带着丝问询的小心翼翼,林子怡瞬间像被小犬舔到一样,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由分说将筷子塞他手里,“你来。” 薛锦的手很稳,凸起的指节夹着筷子,拌酱很均衡。沉静的面庞下,林子怡竟然看出了他眼底的一丝兴奋。 无异于她妈在她小的时候哄骗她洗锅,她在锅里玩水的那股劲儿。 拌酱很快乐吗? 林子怡诧异,薛锦知不知道他现在相当于免费劳工啊。 等知道这是工作,这是剥削,他估计就不快乐了。 她心里又像被戳了一样,有些些愧疚。 算了,一会儿多给他吃点肉就好了。 她在旁边将煮熟的香菇捞出来,表面切上花刀便于更好入味。 眼看白糖溶于酱汁了,林子怡拿出从系统兑换的玉米粉还有耗油,怕人问似的,一股脑倒入薛锦搅拌的碗里。 然而薛锦只是静静等了她片刻,转而继续像机器似地搅拌起来。 眼看着粉蒸肉差不多了,林子怡让薛锦去弄肉。自己将香菇倒入锅里,加上蒜末一起爆炒,直到煎至两面金黄捞出到红瓷盆里,倒入薛锦刚才拌好的酱汁,撒上葱花,浇油 。 耗油蒜末鲜香的味道便飘逸出来,林子怡闻了闻,颇有鲍鱼海鲜味。 边关的人较少吃得上水产,鱼肉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这道红烧香菇出锅的时候,鲜味一度盖过了当日的招牌菜粉蒸肉。 -- 第26页 然而当粉蒸肉外边的白菜层层剥离时,肉的清甜和馥郁醇香将整个铺子围得密不透风。 林子怡将米饭、粉蒸肉、香菇制成了套餐,一份菜算是劳工一个时辰的收入。 原本在外观望驻足的人,呆了一瞬,争先恐后地往里挤。你踩脏了我的布鞋,我踢到了你的裤脚也浑不在意。 林子怡甚至认出当地几个富户家的儿子,还有不远处猪肉铺子的老板。 她有些尴尬,这肉还是在他那里买的呢。 猪肉铺的老板膘肥体壮,率先挤进来占据了靠近后厨帘子的位置,豪放道:“老板娘,今日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来一份。” 看起来都成老主顾了。 粉蒸肉每次都不会盛出太多,正好是够一碗米饭的量,加上一盘红烧香菇,猪肉铺子老板吸了吸鼻子,眼睛都直了。 只见他先吸溜进去一个香菇,烫的直咋舌,却没停止下筷,越嚼越香,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连续吃了四五块香菇,又挑起一块粉蒸肉放在米饭上,一齐塞入嘴里。和大锅炖肉的荤腥不同,带着米粉的肉酥软清甜,又鲜又嫩。导致他很快就把一份套餐吃完了。 “老.......老板娘,再来——”他嘴里的米饭还没咽下去,敲着碗吼叫,却被旁边等急的田富户家二少爷推了一把,“吃的差不多就让开,别人也要吃饭呐。” 肉铺老板本身怒气冲冲地回头,看到是田富户家的少爷,立马又怂了,灰溜溜地挪到一边,还想着要些肉,却被随之而来的肉铺子老板娘揪住耳朵。 “一天天就知道吃,什么东西啊这么好吃,神仙给你做的饭吗?”她恨恨地看了眼在柜台那里算账的林子怡,意有所指。 然而她目光一转,触到薛锦的片刻却发憷了,因为那青年黑亮的眼睛正盯着她,如淬了寒的刀刃。 “薛锦,去收拾桌子。”林子怡清脆的声音吆喝了一声。 那人马上“嗯”了一声,乖顺地去收拾了。 猪肉铺老板娘怀疑自己刚才眼睛出了问题,却仍觉得浑身发寒,抓着自己男人要走。 “哎,等等!”林子怡喊住他们。 老板娘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一个热乎乎的包裹。 “多亏你家猪肉新鲜,我这菜才能做得好。”林子怡笑盈盈的,“你也带回去尝尝吧,以后我还要继续去买猪肉。” 老板娘愣了一下,手里的吃食沉甸甸的,应不止是一人的量,还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少女已经撸起袖子回去干活了,她来的时候只盯着老板娘一人,眼神坦荡,将她龌龊的想法击个粉碎。 * 忙到哺时,客人才差不多散尽,不乏有好奇的人打听菜谱。林子怡也摇摇头,神秘道:“祖传秘方。” 有些佐料都是系统里的,这边的人注定做不出来同样的味道。 外边有个人一直探头探脑,林子怡看那衣角熟悉,应该是上午来过的客人,可是客人太多了,她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这时那人终于进来了,林子怡想起来,这不就是上午来的猪肉铺子老板娘吗。 她三步并一步地走到林子怡面前,嗫嚅着不知要说什么,抬眼看了看她,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大坨东西,转身就走。 “哎哎你等等——”林子怡叫着,差点抱不住怀里的东西,发现沾了一手油,还有点点血腥气。 仔细看,是新鲜的猪肋条,足足两大扇。 林子怡惊呆了,边关的风气这么豪爽吗? 倒是薛锦见惯了大世面的样子,轻笑,“她给你,就拿着吧。” 林子怡:“我得还多少才还得起啊,天天给她家做菜差不多。” 【叮,恭喜宿主获得主要人物薛锦500好感值,已转化为经验值,其他人300威望值。】 此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靛蓝色衣摆入了林子怡的眼,估计又是哪家富户。 林子怡没抬头,还盯着多出来的猪肋条看,“小店关门了,客官明天再来吧。” 来人顿住脚步,笑道:“你就是我爹请来的面案师傅啊。” 第15章 锦哥? 只见来人穿着张扬的靛蓝色华服,头发用银冠绾起,细细长长的丹凤眼盯着刚才客人遗留在桌子上的碗。 可惜碗里已经没有剩菜了,只有油淋淋的碗沿。 这人做事儿还真够惊世骇俗的,他拿起一个碗,鼻子凑近闻了闻。 林子怡还端着手里的猪肉,目瞪口呆地看他做出和身份毫不相符的动作。 他放下碗,瞅瞅周围简陋的环境,“可惜了,一点东西都没剩下吗?” “没有了,全卖完了。”林子怡面不改色道。 这人明火执仗,穿着也不一般,听这口气,应该是方府里的主人。林子怡一时半会儿捉摸不清他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找事儿的。 总之嘴很刁,手有点欠。 他闻了别人的碗,又扯了扯前台挂着的几块腊肉。 林子怡微微蹙眉,手真是有点欠啊。 实际后厨还给薛锦和大满留了些,她祈祷这人不要去后厨查看,否则薛锦他们就没得吃了。 哪知怕什么来什么,这人往前几步,看到了遮掩的后厨,掀开帘子就要进去。 林子怡的心瞬间提起来,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看来是拦不住了,要是他去了后厨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吧,千万别给她找事儿就行,大不了她回家以后再给薛锦做一顿就好了。 -- 第27页 “未经主人同意乱碰人家东西,方老爷就是这么教你的?” 背后冷冷的话音响起,方宏的手顿住,放下来,有些恼怒地注视着身后的人。 薛锦的黑瞳上浸着层冷光,五官又极其分明,鼻梁挺立如锋利的匕首。 林子怡也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薛锦。他在家里从来不声不响地做事,要求也很少,唯一一次提要求还是要猪蹄膀,之后似乎明白她的难处,再也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还把自己的衣服当了给她换门。 他在店里脾气也算好,面对客人的无礼一概等闲视之,心平气和,却不像此时的锋芒毕露。 她突然有种错觉,薛锦平时的乖顺根本就是种假象,或许他从来都是这样的。 心平气和说白了也是懒得搭理,记得上次朱富户过来百般刁难,薛锦也是淡着脸不理不睬,左耳进右耳出,待她晚上提起这事时,薛锦似乎已然忘记了。 这时两人剑拔弩张,气氛逐渐紧绷。 林子怡拽了拽薛锦的袖子,对方宏道:“方少爷啊,小店简陋,确实没有吃食了,倒是有些剩下的,您若是不嫌弃——” “没有剩下的。”薛锦淡声道,“想必方少爷也不爱吃剩饭。” 方宏正欲发火,门口却闪进来个人,匆匆忙忙拦在了两人之间。东陵行色匆匆,只冲林子怡歉意一笑,劝方宏:“哎呀,大少爷,咱家什么吃的没有,老爷都设家宴了,怎地不回去呢。” 方宏抽出袖子,“我爹从来也没搭理过我几次,他设宴是为了款待提督大人吧。” 东陵急出一头汗:“哪能呢,提......提督大人早就回去了。” “那是为了什么?”方宏眸色一凝,笑得阴恻恻的,“怕不是新来的楚姨娘吧。” “这......这......”东陵的脑门都快被汗水浸湿了,眼神躲躲闪闪,只是说,“少爷,和我回去吧。” 方宏冷哼一声,“回啊,当然要回,让我看看新姨娘长什么样子。” 林子怡眼看着送走煞神,刚想舒一口气,然而旁边的薛锦岁面色冷静,仍然带着一股深深的敌意,像遇到危险时露出獠牙的狼。 方宏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样的注视,刚要迈出的脚步顿住,不怀好意地打量薛锦,“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林子怡怕惹事,连忙道:“方少爷,他就是我这里帮忙的小厮,您应当是没见过的。” “那是说我看走了眼?”方宏眯着眼睛,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呢,你就是那天在方府撞我的小厮吧。” 薛锦:“并非在下有意,而是方少爷眼神出了问题。” 淡定又无礼。 方宏瞬间火冒三丈,“放肆!” “哎哎哎大少爷,老爷还等着呢!”东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落得个如此棘手的场面,实在无法。 再说方宏虽是自小桀骜不驯,长大了也未收敛心性,也没少做混账事,但也不是见人就咬,像这样第一次见面就分外眼红也是少见。 “你可知北地知府是我舅舅?”方宏恶狠狠地说,“且不说他,光是方府的人,你敢得罪吗?” 方府在本地发家早,早年间方老爷的取的原配夫人又是知府大人的女儿,官商勾结,方家很快就壮大了,在北地的势力也盘根错节,虽说没有荼毒百姓,但对于朝廷也算一股顽固势力。 林子怡:系统,有没有记忆遗忘功能啊。 【叮,抱歉宿主,类似功能在工具箱第二方格里,您还没有开启。】 林子怡两眼一抹黑。 薛锦站得笔直,面对方宏的威胁,眼睛依旧如同毫无波澜的潭水。 方宏却似乎激发了嗜虐欲的魔鬼,恨恨道:“这样,给我低个头,叫几声大爷,我就放过你,如何?” 林子怡:不然启动强烈鼻酸芥末酱算了。 【检测到此人也是本世界重要人物呢,宿主确定要扣除50经验值采取这个技能吗?】 林子怡:用吧,再不用我怕打起来。 空气中过电般安静,系统好像没了动静,随之而来的还有薛锦的话:“我赔罪。” 方宏眼看着就要暴怒而起,“你他妈就是这样敷衍老子?”,门口突然传来脆生生的“哥哥。” 众人一齐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娇憨明媚的少女正往站在外边,向里边张望着。方妫这回穿了浅碧色芙蓉袖裙,柔顺地青丝绾成高高的云髻,腰间这回是条墨绿色绸带,白兔荷包还是坠在下边,好像从未拿下来过。 少女怯怯地迈步子进来,看似从没到过这些民间食肆,动作有些拘束,简直和林子怡那天在方府看到的恣意完全不同。她看到林子怡的时候歉意一笑,看到方宏的时候恨铁不成钢,“哥,你又来找别人麻烦!” 方宏也骂,却收了要作恶的手,“你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在你那屋呆着,跑来找我作甚?” 方妫气道:“爹爹在家等你,早就说了莫要给别人添麻烦,娘已过世许久,你也该给爹省点心了。” “闭嘴!给老子闭嘴!” 只见方宏像暴怒的野兽,抄起林子怡之前摆在那里的一摞瓷碗就要砸下去。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腕子,旁人还未发觉怎么回事,方宏吃痛闷哼一声,紧接着手里的碗眼看摇摇欲坠。薛锦松开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碗。 -- 第28页 这时,方妫才留意到旁边站着的男人。 她没留意到他是因为衣服的缘故。这人全身廉价的黑色粗布衣服,连带头发都是敷衍地挽起,额前碎发凌乱,站在侧面根本看不清面容。 方妫的目光有些许颤抖,顺着男人的胳膊往下看去,看到了垂在身侧的手。腕子处没有银色护腕,只有裹起来的层层布条,但是指节修长,骨节有力。 薛锦叹了口气,侧身将碗放回到桌子上,猝不及防地和门口的人对视,愣了一下。 方妫捂住了嘴,“锦......锦哥?” 第16章 虎扑娇夫 边关的环境很少起雾,却总是由于风沙有种缥缈的感觉,野草丛都是灰绿色的,几只麻雀蹲在上边,心惊胆战地听着鹰隼的叫声划过天际。 破漏土寺的钟声空旷又清晰,穿越嘈杂和喧嚷,盘旋在人们住的土墙和圆顶屋周围。 “话说这破寺还是当初桓妃让皇上建造的呢,说是涤非静心,而今每日响个不停,糟心还差不多。”方宏将头发甩到后边,眼睛朝着街上望去,只见得黄土漫天,没有几个人,车夫在外边并不走动,一群狗撵着猪肉铺子老板娘扔出的骨头跑。他笑出声来。 “快闭嘴,你瞎说些什么?”方妫连忙撞他的胳膊。 方宏回过头,还是嗤嗤地笑,露出鄙夷的神情,“天高皇——”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桓妃就是薛锦的生母,方妫听着满是冷汗,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兄长是个天杀的,没想到还如此放荡顽劣,毫不惜命。 薛锦不以为意,撩起帘子进来后厨。 方妫瞪了方宏一眼。 林子怡听到动静,没有回头,只道:“快好了” 灶火红色的火光隐隐约约,由于刚起厨还冒着浓烟,不过很快被盖住了,和厨房的食物香气浑然一体。 林子怡手起刀落,将几根芋头削了皮切成四四方方的大块,又拿出一个笼屉,将芋头放在里边蒸。 芋头原本有很多吃法,去皮切丁可以和肉类一起慢火炖熟,咸香软烂,还可以在蒸锅里放上带着海鲜酱油的蚬肉,制成滋阴养颜的蚬肉香芋煲。 午时已过,方宏和方妫都吃过饭了,林子怡打算用芋头做些甜品。 蒸好的芋头拿出来以后已经十分软糯了,林子怡拿了两块大的,捣成有大有小的芋头黏状块,有大有小,放在白瓷盘里正好一盘。 上边淋上桂花酱,再在酱上加少许干红糖,糖芋头就做好了。 她意识到薛锦没有出去,也没问原因,指使他把上次发面剩下的面团拿过来。 盆子里的面团用白纱布盖着,掀开来看还是软的,新鲜的。 林子怡舒了口气,将剩下的芋头捣烂成泥,加入热白糖水搅拌。再把剩下的面团揪成面疙瘩擀成不薄不厚的皮子,将芋泥都放了进去揉成大小均匀的椭圆形团子,放在锅里蒸。 没想到面不够,还剩些糖芋泥。 林子怡想了想,准备了三个大碗,将芋泥均匀地抹在碗里。 “薛锦,去买些牛乳吧,隔壁王大娘家就有。”林子怡拍拍手,示意,“羊乳也可以,我得在这里盯着锅。” 薛锦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少见的慌乱一闪而过,转而点点头,跑出去了。 林子怡舒了口气。 【宿主,您的心率过快。】 林子怡:废话,你是不是还没升级呢?你是1.0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身份。 【适当隐瞒关键人物的信息,有利于宿主更快完成任务。再说,宿主,您是怎么知道的?】 林子怡想了想,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当初捡了他的时候就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 边关的人们,除了富户和军官外,都穷的叮当响,哪有钱穿那么好看的衣服。薛锦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像是边关普通人家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气沉千钧淡定从容,也不粗野。 再思索朱家玉上次给的消息,以及方宏盯着薛锦三番两次挑衅时的话语,真相也就差不多了。 外边传来很快的脚步声,林子怡立马停止发呆,欲盖弥彰地揭开锅盖子想看看芋泥饼怎样了。 谁知没拿布子抓着蒸笼,反而把手烫了一下。 指尖如同被火舌舔了一下,林子怡短促地叫了声,又不忍蒸笼坠地,强撑着快速放到旁边土台上。 “你——”薛锦手里提着细木桶装着的牛乳,眉心蹙起,见状就要过来。 “烫死我了!”林子怡吼了一声,冲到旁边的凉水缸,将指头伸进去,缓了口气,“这回舒服了。” 薛锦的手只触到她衣服匆忙的一角,便被避开了。 他默默地将牛乳放在旁边,“买回来了。” “嗯,多谢。”林子怡的手还放在水里,薛锦出去了。 牛乳煮好之后,倒在混了白糖的芋头上,勉强算是芋泥牛乳吧。 林子怡端着吃的出去,看到三人静默地坐在桌子上,好像一直没怎么说过话。 方宏倒是欲言又止地,每次都被方妫恶狠狠的眼神挡了回去,薛锦在旁边如同雕塑一般端直地坐着,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林子怡当是自己在这里,导致人家不方便叙旧。再说本身也要去朱家村那边接大满,她将吃食放下,莞尔道:“各位先叙旧,我有事先走一步。” -- 第29页 方宏眼看就要跟着站起来,“林姑娘留步,你——” 方妫拉住他胳膊,狠狠一拽。 方宏吃痛坐下,恨恨道:“你这丫头劲儿也忒大了,不是你每天左一个锦哥又一个锦哥吗?” “住口!”方妫脸上漫上层羞恼的红晕,抬眼看向薛锦,“确实没问锦哥哥近些年过得如何,我,我和哥哥在京城,经常惦着你。” 方宏:“谁说我——” 一脚结结实实踩上了他的脚,方宏龇牙咧嘴地收回脚,方妫把一块香芋饼塞到他口中,“吃你的。” 浓厚的面香味道瞬间充溢在口中,方宏的怒火瞬间消散了,愣怔地咬下去一大口,软糯的甜芋泥热乎粘稠,甜香微浓的口感让人心醉。 “好吃,真好吃!”方宏似是忘了不快,手指隔空戳着桌子上的面点,“快吃,太他娘的香了。” 他拿起碗,喝了口里边的牛乳,甜甜的,泛着和饼子里一样的醇香。这一套吃起来,简直比京城里号称“美人胚子”的海棠糕还要甜美,还要深得他心。 “林姑娘好手艺啊。” 吃完两块热乎的芋泥饼吗,方宏拿筷子挑起白瓷盘中的芋泥块,沾了点桂花酱塞入口中。 沉默片刻,芋泥块很软,入口即化,不需要咀嚼。他又挑了一大块...... 薛锦看着外边天色黯淡下去,才想起方妫刚才的话,温声道:“边关这几年多谢令尊的帮扶,我过得很好,不必担心。” 说罢,他起身整了整衣服,“能否请你们,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林姑娘。” “啊?”方妫诧异,“林姑娘,她还不知道?” “没错。”薛锦点点头,“说来话长,我还要叨扰她一段时间。” 不知是否是错觉,方妫看到薛锦始终无波澜的脸上有了些许表情,是轻笑。 “嘁,你有你的广宁王府,还有西北大营,哪都不去,住人家姑娘家干嘛?”方宏吃饱了,掏出丝绢擦嘴,薄讽道。 薛锦懒得说话,“先行告退了。” * “看,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锦哥哥。” 方妫摇头,“锦哥哥还是记着我们的好的,爹爹只是帮了他一点,他就一直没忘。” 方宏笑道:“真的记得咱家的帮扶,怎不娶了你呢。” * 夜色很深。 林子怡刚把大满领回家。 小荆正午的时候被隔壁云娘领回家了,她去的时候已经在隔壁睡熟。云娘很豪爽,直接让小荆留宿了,林子怡无法,只好给她送了些剩下的茨实糕。 中午小荆犯困的时候,云娘正好买猪肉路过,便领了回去,她之前就喜欢小荆这个灵气的孩子。不过碍于林家的特殊环境,从不和林家打交道。自从林子怡穿过来,时不时给四邻送些东西,关系倒是处的不错。 大满几天前在水边玩,头顶磕了疤,林子怡就给他剪了头发,缝了个四不像的帽子,勉强遮丑用。 可这样看,更丑了。 大满摘了帽子,一下午在院子里和先生吟诵,头顶让晒得比柿子都红。林子怡笑出声来,听到大满怀着委屈和怨怼的“阿姐。” 林子怡正要端饭,薛锦也回来了。 手里提着个笼屉。 笼屉放在桌子上,里边是几个小巧的芋泥饼子。 林子怡看到了问,“你们没吃完啊?” 奇怪,明明也不多嘛。难道她做的不好吃? “没有,不饿。” “啊,糕点!”大满饿着了,扑上去揭开笼屉,里面还冒着热气,两只手一手抓一个吃了起来。 林子怡无语,看着薛锦,有点埋怨的意思,“大满还没洗手呢。” 薛锦仰头看着外边,边关这里的月亮极其亮,胜过烟柳皇都。他说:“芋头是辟邪消灾的,古人说剥芋头食之,谓之剥鬼皮。”他回头摸了摸大满的脑袋,“吃芋头就把一年的坏事都消去了。”1 大满不知他所言的样子,照样吃得香。 林子怡:“这样啊。” 有些怅然,她也跟着看月亮。 好久没见过家乡的月了。 没有惆怅多久,她余光一扫,看到了什么东西,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薛锦凝神,“何事?” 原来大满吃东西不注意,把角落里一个蜘蛛网踩破了,网上的蜘蛛很大,是个大花背。 林子怡从没见过这样的蜘蛛,它掉下来,似乎有些恼怒别人坏了它的网,发出嘶嘶的声音。林子怡跳起来往薛锦那边扑,抓着他的胳膊就像抓着浮木般扎实,跃了上去。 倒是大满毫不在意,“阿姐,你何时怕起虫子了。这虫不是蛮多的吗。” 说罢,拎起蜘蛛的一条长腿,饶有趣味地看着蜘蛛挣扎着旋转。 林子怡怕蜘蛛腿折了,还得收拾蜘蛛残尸,呵斥:“放了它,扔,扔出去!。” 薛锦身上挂着人,还听话地开了门,忍着笑意也冲大满道:“扔了罢。” 大满走过去,抡起胳膊,把蜘蛛甩出很远。 林子怡抹了把脑门的冷汗,唏嘘一声,才发现刚才她以为抓着的浮木,是薛锦的胳膊。 而屁股底下垫着的,是他的手臂。 第17章 偷偷生气 此时,林子怡借机洗脸跑出来,拿凉水撩了把脸,扶着粗糙的盆子边,想起刚才令人崩溃又社死的一幕。 -- 第30页 她像只金丝猴似的挂在薛锦身上,指甲抠着他后背的衣服,腿盘在他的腰侧。屁股稳稳地坐在他手臂上。 她还以为是横木呢。 薛锦将她放下来的时候,她还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最明显的是心脏,也许是被蜘蛛吓得心率不齐了吧。 她当夜很晚才睡着,躺在床上都不安生。 她问薛锦:“方少爷之后有为难你吗?” 薛锦:“为难了。” “啊?”林子怡挺尸般坐起来,明显没想到的样子,“怎么回事?” 薛锦笑了:“原是要为难我的,可是吃了你的东西和牛乳,他便忘了。” “哦。”林子怡舒了口气,又躺回去,发现脑门上覆了层薄薄的虚汗,想起自己毫无进展的任务条,最近还没找到特别中意的伙计。 系统的要求是“心甘情愿”,可是找心甘情愿的伙计只有用足够的钱。古代和现代一样,金钱是万能的。 她现在除去食材费用和养活四口人的费用,赚到的钱请个伙计有些紧巴。 可能是对方没声音了,薛锦脸转过来,看到她杏眼眨动着,眼尾短而伶俐,此时罥烟眉蹙着,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怎么了?” 林子怡:“遇见些难事,无碍,你睡吧。” 没想到薛锦思虑片刻,“有我能帮上的吗?” 林子怡反应过来,意识到薛锦在和他说话,她灵光乍现,“你能不能做我的——” 当伙计行不行?林子怡停住了,可他是将军啊,就算是从前不清楚,也只是偶尔让他干些杂活,从来没把他当真正的伙计。但是她心底里认为薛锦肯定会帮她这个忙的。 可是暂时的应该也行吧,她不会真拿他当伙计的,只要找到合适的就......就可以了吧。 “嗯?”薛锦尾音扬起,等待下文。 “伙计。”林子怡自暴自弃地说出来。 隔了很久,她听到对方沉静又冷淡的声音,“可以。” 【叮,恭喜宿主达成“收获伙计”成就,完成主线任务一,获得经验值1000,金币1000。】 林子怡还没高兴太久。 【叮,第一个主线任务完成,目前触发第二个主线任务,扩大食肆。】 【宿主加油哦!】 * 窗子用浆纸糊的,刚关上了,怕有飞虫。原本就没有风,那时更闷热了。 大满不停翻腾着,像烙饼一般。 要是有蚊帐就好了。 边关的纱帐很贵,有家铺子林子怡之前去看过,是田富户家开的,帐子都是从京城运来的,有“鲛纱帐”,“青纱帐”,“花纹草卉帐子”,“穿珠帐”,最便宜的也是红绡帐,差不多要几两银子才能买到。1 但是帐子大多厚重,没有现代的蚊帐那样轻软方便。 别到时候蚊子没挡着,自己先热死。 【叮,宿主,只要您开启商店第三橱窗就可以得到制作蚊帐的工具,需要经验值2000,您已具备条件。】 林子怡眼睛一亮,点了开启,系统果然是万能的。 然而她打开后却傻眼了,里边只有完全未经过加工的制作蚊帐的纱帐,几片顶部的布料,方钩。 她没学过缝纫,此时两眼一抹黑,听说蚊帐顶部的布料要精细裁剪成锯齿状才能固定。还有纱帐和篷顶要保持固定的尺寸才能使用,林子怡想想自己的手残,估计难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系统:制作方法如下,图片.jpg】 【第三橱窗已经进入多个位面,其中的蚊帐就是别的世界宿主放在里边售卖的东西,欢迎您也进行售卖。】 由于是别的宿主售卖的,没有系统的东西那么精致,看了半天也不得其要领,林子怡长叹一口气。 此时大满已经抓着她的手指睡着了,发出小小的奶鼾声。 算了,明日铺子暂时停一上午,去找找边关的绣娘帮忙吧。 林子怡无意识看下下边席子上的人,还是以前安静又优雅的睡姿,眼睛轻轻阖上,尾端的睫毛尤其浓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薛锦的唇角抿得很紧,不似平时睡觉时放松的样子。 装睡? 接下来,似乎是验证她的想法,薛锦长呼了口气,气鼓鼓地卷着被子翻过去,背对着她。 林子怡:??? * 第二天,做完米粥,林子怡知会薛锦说不去铺子,薛锦点点头,不吭声,坐下来闷头喝粥。 林子怡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朝着外边的洲河那里看,洲河是西北最长的河流,听说能够绵延入京,边关少见的绿洲和众多植物也生长在洲河附近。 天气还算好,河水附近蒸腾着轻雾,远远近近的人家零落地分散在黄土河流的两边,他们这里的河水很浅,没有流动的感觉,被凸起的杂石割成破裂的镜面。 这两天薛锦有些沉闷,是想家了吗? 林子怡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关了门出去找绣娘。 之前听闻隔壁云娘说过镇子北端有个裁缝铺子,是个年逾半百的大娘开的。 她本是京城人,儿子上战场死了,儿媳听闻后因悲戚气断身亡,只有这老妪带着两个孙女,一路赶来这边儿。没找着儿子的身子,听说早就被鹰隼啄食完了,从此便做了衣冠冢,扎根在北地。 这家铺子年头长些,边关的将士过来缝衣,她总会减免些银钱,加上手工也好,久而久之小有名气。 -- 第31页 镇子上近些的地方倒是也有田家的缝衣铺子,负责店面的是田富户的外甥,可是年份短一些,价格也非林子怡能承受得起的。 走了好长时间才到镇子北边,她看到旁边有民间打造瓷器的。之前看书上说烧瓷手艺在古代几乎被官方垄断了,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也有类似的手艺。 想到系统第二个主线任务,扩大食肆,租金到还好说,边关租金都贵不到哪去。吃饭的炊具却是个大问题。 烧瓷的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光着膀子来到烧窑,学徒们在旁边跟着学手艺。 拉坯成型是瓷器的雏形制作。将泥料放在坯车上,用轮制成型固定尺寸,随着坯车旋转,原本规格不齐的粗坯经过两次旋削,使之厚度适当、表里一致。 蘸、浇、吹、荡、涂后,在器坯内外上一层玻璃质釉、使之光润接着就要画坯子了,需要用青花料在坯胎上绘画,打青花箍或写青花字,最后上釉烧成。2 出来的瓷坯颜色不算正宗,多是接近于艾叶青的颜色,有时学徒在拉坯和烧釉上出了问题,会导致成型和颜色出问题,最后堆了一地的废瓷。 林子怡琢磨着能不能从这边买点便宜瓷器,总比家里那几个破碗好。 她脚步顿住,之前只是偶尔想想,对于生活条件仿佛穿过来就安然受之,这段时间却天天想着改善环境,大多是因为家里住了薛锦。 林子怡进了铺子,里边一个较为年轻的姑娘出来接待她,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亲和。 林子怡拿出从系统兑换的纱帐,还有篷顶的布料,拿出图纸,比划半天,大致说明要做成这样。 只见那姑娘正拿着纱帐饶有趣味地看,“姐姐这纱帐真是轻薄,比田氏那里不知轻了多少呢,从哪里买的?” 林子怡避重就轻,“呃,京城,很久以前买的剩下的的,主要防蚊子用的。” 那姑娘看了下图纸,“我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的床帐,待我问问祖母能不能做。” 姑娘进了纱帐后边儿,林子怡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等。 “哟,这不是林姑娘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第18章 要哄吗?那好吧 林子怡回头一看,方宏不远不近地站着,身上的孔雀绿锦缎能闪瞎她的眼,还有个小厮在他后边。 方宏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捡了个土疙瘩砸在他脚边,“滚。” “少爷!”小厮颤颤巍巍的,“老爷说,说让我跟着您。” “别败坏老子心情,你他娘的还真当自己是条尾巴,黏老子屁股上了?”说着又捡起块更大的石头,林子怡声阻拦未果,好在没打到人,只是在小厮不远处砸起一朵土花。 小厮有些畏惧,可能是觉得面前这位比家里那位更不好惹,讪讪地回去了。 “干嘛呀?”方宏穿得繁复,却摇着扇子,“这大热天的,林姑娘跑来这里,做衣服吗?” “啊不是,是做床帐。” “什么?床帐?”方宏差点跳起来,“你和薛锦——” 林子怡听出味儿不对,连忙解释,“是防虫子的,家里叮咬人的飞虫太多了。”她舒了口气,得亏她是现代人,要是古代一大姑娘被方宏这样问,估计要不会臊红了脸,要不会打爆他的头吧。 方宏狐疑道:“你说,你们俩平时怎么分地方睡的?” 林子怡淡定道:“我和弟弟妹妹睡床上,地上有席子,他睡地上。” “这还差不多。”方宏将收起来的扇面又展开,看起来安心了很多,“不过孤男寡女住一屋,林姑娘也要小心啊,薛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所以要做两套嘛。”林子怡悻悻然道。 “两套的话,50文钱。”老妪掀开帘子出来,脸上皱纹横生,却仍透着中娴静和贵气,不过看方宏的眼神不怎么好。 林子怡想了想,不贵,她欣然答应,和那老妪约了取帐子的时间。 “是你啊,楚老太。”方宏的语气有些挑衅,“令郎女儿现在嫁给了我爹,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怎的你还在这里卖破布?” 刚才的姑娘立马呵斥:“方宏,休要对祖母无礼!” “是你祖母,又不是我祖母,我当她是谁呢。”方宏,“再说了楚老太,你儿子死在战场上,被鹰隼啄的连尸体都没有,说不准是因为没人捡呢。你怎么还对那些边关兵笑脸盈人的。” “放肆!”那老妪气得喘不上气,指头颤抖着指着他,“楚芳,让他滚!滚出去!” 如此来看,这姑娘应该也是楚家人,她焦急地喊着“祖母”,掐老太太的人中,扶进了内室。 林子怡连忙拽着方宏出来,方宏刚才一副顽劣不堪的样子,现在也气得脸色发白,抽回胳膊,“你拉我作甚?” 林子怡:“你来这边有要事吗?” 方宏者才想起来,“对了,我爹让我把烧好的瓷器运回去,啧,我怎么就把那小厮赶回去了,这下谁帮我叫人。” 他只好过去和烧瓷主事的商量,先从这边借点人把瓷器运回去,再按照双倍价钱付给他们。 主事的一听不亏,再说方家是这里的大户,买东西也豪爽,立马就答应了。 方宏回过头来,只见林子怡若有所思地盯着旁边那些废瓷看,走到旁边:“你看这些破玩意儿作甚,给老子当痰盂都不配。” -- 第32页 林子怡适应了他的语言风格,淡定道:“近些日子缺盛食的碗盆。” 方宏:...... 方宏:“这样,你来我家当厨子,我让府上给你预支些银钱,到时候和这边打好招呼,你买炊具也好便宜些。”见对方不说话,又道:“我爹对吃食挑剔的很,你的面点深得老头子心意,他还一直想着让你再去呢。再说你那铺子太小,赚钱的话太慢了。” 林子怡犹豫片刻,停掉铺子去方府可行吗? 方宏说的有理,她在铺子一个月赚的钱也不一定有在方府几日赚得多,为了加速主线任务,也不失为好办法。 她点点头,有办法总比继续熬着好,“那多谢方少爷了。” 方宏立马喜笑颜开,“你看你,这就多礼了,话说我还十分喜欢你之前做的野菜面条呢。” 野菜面条? 林子怡茫然挠头?想了想她上回去方府做的吃食,应该是香蒿面片吧? * 商量好之后,方宏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没有再去找楚老太麻烦,带着一众人运瓷器去了。 林子怡舒了口气,偷偷返回楚老太的缝衣铺。 楚老太已经不在了,接待她的还是刚才的姑娘,那姑娘明显气性未消,冷着脸问她:“小店要关门了,姑娘还有何事?” 林子怡嗫嚅:“我还想做件衣服。” 那姑娘闻言,就要拿软尺量她。 林子怡慌忙摆摆手,躲开,“不是我的,是男子的。” 可能是她这幅慌乱又憨憨的样子,和方宏实在不像一丘之貉,那姑娘看起来心情转变了些,调侃道:“男子啊,是郎君吗?” “不,不是。”林子怡想了想,有板有眼地解释:“是个朋友,他也是边关的兵。” 楚姑娘显然不信,别有深意地睨着她,“你可记住尺寸了?” 记着了,林子怡翻出张纸条,还是她趁薛锦睡觉时候拿着他的衣服量好的。 “你真是细心了。”楚姑娘拿过纸条,酒窝充斥着笑意,看来也是个性格开朗之人。 林子怡大胆问:“方少爷和你家怎么回事啊?” 那姑娘眉目一拧,哼道:“他啊,什么狗屁少爷,全靠着他老爹横行霸道。当初方老爷和我家阿姐两厢情愿,我们看方老爷年纪虽大,修养还行,也不是强取豪夺之人,就应了。再说我家阿姐,长得美,念过几年书,绣工也不亚于我,争着娶得人多了,又不是贴上方府的。” 林子怡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楚老太的大孙女嫁给方老爷,成了方宏的姨娘。 别人的家事不好打听,她就没有再问,嘱咐道:“衣服用黑色布料,软薄些,夏天热。还有,我几日能取?” 楚姑娘笑了:“你呀,一看就很在意,何必和我违心假装呢。最近制衣的人多,八日后能取。” 林子怡见状没有再解释,点点头,正要走。 “哎,姑娘稍候。” 只见那楚姑娘从后边绕出来,拿着手里的纸条,欲言又止。 林子怡狐疑:“这尺寸,不好缝制吗?” “不是。”对方摇摇头,定定的看着她,“我这边有件极合适的,布料也是上乘,如果想要现在就能取。” 林子怡:“真的?” 只见楚芳进了后室,不久拿出件和薛锦身材相仿的衣服。布料是黑色的冰蚕丝锦,袖端和尾端绣着金银如意丝,十分软薄,摸上去又凉又滑。 林子怡大喜:“要多少银钱啊。” 楚芳摇摇头:“和之前定的银钱一样。” “这怎么行?”林子怡推拒,“我不懂衣料,可这和普通布料不同,银钱定是要多些。” 楚芳犹豫片刻,“不必了,这件早就织好了,其实是我爹的。”她叹了口气,“我爹早些年出京去边关,找了个算卦的瞎子,那瞎子收了钱,便说定是大捷。全家听了万分欢喜,爹走了后,祖母和娘却日日忧心,听到战胜的消息后立马赶制了这件衣服。” 林子怡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眼神里露出些许怜悯。 “哪知爹再也没有回来,祖母来这边便开了这间铺子,给边关将士缝衣。”楚芳说,淡出抹释怀的笑:“我们当年还小,对爹的印象不深,不久便不痛了。可祖母却天天想,日日念,偶尔拿着这件衣服,都快魔怔了。” “我和阿姐劝祖母,既然爹用不到了,不妨给需要的将士们,也省得她怀人伤感。” 林子怡抓住了她的胳膊。 楚芳垂首,将衣服放到她手上,“哪知爹的身材就算高大健硕,很少有人能符合爹的身量。今天遇见你,也算是缘分,正好你的郎......朋友,也是边关兵,祖母会很欢喜的。” * 林子怡抱着布包裹,像是抱着十分珍重的宝物往回走。她在想薛锦在关外面临的是怎样的艰苦,有没有受过重伤,有没有经历过将士牺牲。 如果不是上次捡到他,他是否也会...... 林子怡断了这个念头,今日不去铺子,她可以去朱家玉老先生那里看看大满。 然而还没到村西,就听到了大满响彻竹林的嚎啕,紧接着还有先生的训斥声:“誊抄的篇目错五个字,该打!吟诵先贤之言却伏案而睡,该打!读书未曾批注,未精思反省,不求甚解,该打!” 林子怡眉心一跳,走快些,近了果然发现大满一只手挨着戒尺,另一只手揉眼睛。 -- 第33页 待看到林子怡后,哭得更狠了,惨烈的“阿姐”响彻云霄,惊走了几只飞鸟。 林子怡看了下,老先生下手是有分寸的,没有破皮,只是红肿了些,在古代也是正常的。 她见着空隙去沏茶,正好给朱家玉败败火。 喝了杯子里的清茗,朱家玉才渐渐消了气,“你这女娃,怕我把你幼弟打坏,特来怪罪吗?” 林子怡笑了笑,“未曾,朱先生教导有方,再说您出手定是有分寸的,小女放心。” 朱家玉摆摆手,指着大满,“你来是接他吧,接了赶紧走,让老夫休息片刻。” 大满抓着林子怡的袖子,眼泪汪汪的,意思好像说:快走! 林子怡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等等。”转而问朱家玉,“先生,近些日子可曾听闻镇远将军的消息?” 她是在试探,多少人知道薛锦住在这里,而且还在她家。 朱家玉吹散茶沫,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将军的消息,怎么,而今你开始关心战事了?” 林子怡:“并未,我只是好奇,镇远将军作为镇守边关的将领,消失这么长时间,广宁军营不会大乱吗?” 朱家玉终于明白她的心思,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你有所不知,镇远将军有个比他还心狠手辣的兄长,坐镇京城。他们兄弟同心,利益相连,他怎么会允许镇远无故消失边关,动荡军心呢。” 林子怡恍然大悟,最近封闭了消息,而广宁军营那边又风平浪静。 朱家玉沉吟:“定是京城那位偷偷安排好了人事,早就取而代之了。他的权位,可比弟弟的消失更重要啊。” 说完,他放下杯子,蹒跚着要回屋,林子怡扶他,被推开了。 “你这女娃,还是少探问皇都的事情。” * 回了家的大满化身粘人精,不停往林子怡身上粘,被小荆鄙夷了好多次。 “阿姐,我是你的小尾巴,不要丢了我!”大满哭着跑过去,抱着林子怡的胳膊。 林子怡无情地拨开,她要做饭。 大满:“阿姐,我给你拔野菜,给你跑小脚路,别把我送到朱先生那里了呜呜呜。” 林子怡无情威胁:“不去就没有发菜汤猪蹄膀神仙鸡茨实糕桂花糕......” “哇——”大满吓得哭出声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林子怡蹲下来,抹掉他眼角的眼泪:“这才是乖孩子,你把朱先生教的字好好写了,篇目背熟,朱先生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大满眼泪汪汪的。 林子怡:“真的,以后要听话,不能偷懒,知道吗?否则先生打你,阿姐是不会拦着的。” 好吧,她也当了一回封建家长。 大满打着哭嗝点点头,将抖动的身子靠在林子怡肩膀上,脑袋在她脖子上蹭:“阿姐哄我。” 林子怡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顺了顺后背,抱了半天后才推开:“阿姐要做饭了。” 将大满送出去以后,林子怡拿着汤勺回到厨房,正要舀汤,感觉身后荡起一股风。 她回头,薛锦站在她后边,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少许怨怼和委屈,“我......我今日内心愁闷,不高兴。” 林子怡诧异:“怎么了?” 只见他眉心越蹙越深,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不好。” 林子怡有点手足无措,想起什么,用勺子舀了汤递到他嘴边,“喝!” 薛锦定定地看着她,随后小幅度地低头抿了一口,再也不喝了。 林子怡:“现在还好吗?” 薛锦:“不好。” 嗯? 林子怡头一次遇上这么棘手的情况,摩挲着下巴,灵光一现:“要哄吗?” 薛锦眼角闪过丝不易察觉的亮光,随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 “你等着,看着锅!”林子怡放下话,飞速窜出去。 薛锦唇角勾起来,笑意快隐藏不住了。 厨房的帘子掀起,林子怡又回来了,薛锦绽出个笑容,俨然期待着什么。 林子怡更自信了,走上前“伸手!” 薛锦胳膊伸得很长,正好能抱住一个人。 “啪!” 一个布包裹甩在他两条长长的胳膊上。 林子怡:“高兴了吗?” 薛锦黑了脸,抓着布包裹,话也不说,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林子怡:??? 第19章 羊肉宴 林子怡此时黑着眼眶在方府火房,百思不得其解,薛锦怎么就生气了呢。 好心好意给他衣服还生气! 早上还没和她说话! 林子怡恨恨地将抹布扔在灶台上,又起又酸溜溜的,“岂有此理!” 然而没过几秒,她又将布子拾起来,讪讪地擦着灶台。 无论是原来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都是兢兢业业的社畜。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林子怡叹了口气,围上围裙开始做饭。方老爷今日没让她做面食,上次听闻她拿了些羊杂回去,很是好奇,说要送来一只羊,怎么做由她看。 林子怡想,这应该是允许她自由发挥了。 可那么大一只羊呢?怎么还没来? 外边方府的仆人身着藏蓝色粗布短打,木着张脸,在府里来回巡逻。可能是为了好看,头顶还戴着厚实的毡帽。这一下更把眉毛压住,林子怡都替他们热。 -- 第34页 这些人不敢抱怨,又打着哈欠,强撑着眼睛,却昏昏欲睡。 外边有个五大三粗的人绕开这帮小厮,嫌热,没进火房,在门口张望着里边的厨子。 看到林子怡后眼睛一亮,几步走过来卸下肩上扛着的肉。 林子怡随着他的动作往下一看,好家伙,这估计是把一只刚杀的羊大卸八块了。 剁肉的人估计颇有研究,将羊身上的各个部位分得明明白白的。连下水都被专门裹了层油皮纸。 是的,她打算尝试一道名菜,千灯羊肉。 千灯羊肉是系统提供的菜式,历史悠久。 传说千灯是个小镇子,之前也是没有羊肉的。南宋时候金人入侵,在边关驻扎下来。为了满足战士的味蕾,将领们专门从北地运来很多只羊,天天换着花样做,最后保留了炉烧和汤羹两种典型的方式。这种方式可以更大限度去除羊肉的腥膻,同时保留羊油原本的馥郁。 金兵撤退后,带来的这一习俗却被保留下来,商贾们来来往往做生意,最香的就是这口千灯羊肉,每次炙烧来一大盘,汤羹再来上一锅,爽口鲜美。1 东陵很会定羊肉,林子怡看了下骨骼,应该是还不到一个月的小羊崽。 不过也符合千灯羊肉用料的需求,老羊肉不容易炙烤出香味,肉质也硬。羊崽的肉又嫩又鲜美,每次吃完外边一层金黄的酥皮,里边饱含羊油的嫩肉总能让人大呼杀馋。 不过方府用餐的时间还不到,林子怡看着来回巡逻的小厮,有了主意。 葱姜蒜齐全,酱油白干也有,林子怡只用少许金币从系统兑换了些红辣椒还有胡椒粉。 她拿出包裹好的羊杂,油腻瞬间沾溢了满手,一股腥膻味弥漫了整个火房。 一些做其他菜的厨子不免皱眉,朝她这边看来,然而知道她是方老爷特地聘请的厨子只好咬牙隐忍,锐利的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瞟来。 林子怡歉意地点点头,将羊杂一股脑倒入木盆里,带到外边井水边清洗,洗出好几拨血水才算完事。 接着将羊杂倒入锅中用水焯洗,滤出好几拨白沫,最后才将已经煮好的羊杂放到大锅,加上干白去腥备用。 旁边的人好奇的看向这里,冯楚与他是同一个酒楼的,今日有事没来,让他替了。当时他就听冯楚说过方府请了个奇特的女厨子,特别会做稀奇古怪的菜式,难道就是这位? 林子怡并没注意到周围探寻的目光,而是手起刀落,将葱姜蒜和辣椒白萝卜齐齐切成小片。 待去腥去的差不多了,起锅烧油,煸香葱姜蒜,还有胡椒粉全部倒入热油里翻炒。 调料很快就变色了,她最后将切成小段的辣椒放入,一股浓郁又刺激的辣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由于里边有胡椒,辣椒的成分,几个厨师忍不住打了喷嚏,本来很生气,再次嗅了这味道却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料啊?” 茱萸可没有这么浓烈的味道。 林子怡只好半明白半糊涂道:“家父早年去外地,带回来的番椒。” 番椒?人们注意到她旁边长长的,顶头尖尖的红色植物。有些好事的厨子不信邪,拿起来闻了闻,脆弱的鼻腔立马抗议,连打了几个喷嚏。 林子怡抽回来,“不可干闻干吃的,只可配料。” 周围的人这才散开,不想自讨苦吃,却好奇地打量着她后来的一举一动。 她将锅里倒入清水烧开,倒入刚才煮好的羊杂和佐料,小火慢炖片刻,再加入冬笋、香菇、枸杞。 此时原本负责别的菜的厨子默默站在她身后。 林子怡感到后边的动静,一回头,只见原本分散的人们如乖巧的麻雀般排排站着,有点呆。 “怎,怎么啦?”林子怡有些拘谨。 “香!”刚才那个厨子挤到旁边,目光如炬地盯着锅里的羊杂汤,“这味儿太鲜了。” 有人附和般连连点头。 这锅羊下水早就没有之前刚拿过来时候的腥膻味了,相反,羊油和一股辛辣的味道不断刺激着他们的味蕾,导致他们完全不在乎锅里是什么东西。 他们想喝口汤! 林子怡看出来了。 不过这些边角料本身是她临时起意,想给外边的小厮做的,没想到能入了来凤楼这帮人的眼。她只好先给火房里每人盛了半碗。 好在剩下的刚好够外边的小厮吃,她出去后就吓了一跳,小厮都在门口咽着口水,朝里边张望。 有个胆大的,跑过来问:“林姑娘,我们闻到好香的味儿啊,您在做汤吗?” 林子怡二话不说端出锅,“是这个,羊杂汤。” 几个小厮看到锅里红辣辣的羊杂汤,还有隐约露出的羊下水,还有漂浮在上边的油花。 几人对视后,有些犹豫,然而麻辣鲜香的味道一直冲击着他的本就饥饿的肠胃。 他们早上起来就开始巡逻,被主子们呼来喝去,就啃了一个冷馒头,还没有吃过饭,此时对羊杂汤的排斥骤然减少很多。 再加上有人喝到:“林姑娘是来给老爷做吃食的,还能害了我们不成。”率先端了碗汤喝。 高汤热腾腾的,羊肚、羊肠、羊肝、羊胃,有的鲜嫩爽口,有的嚼劲十足,还有肝脏的醇厚质感,入口即化,香菇和冬笋也满浸汤汁,辛辣爽滑。 -- 第35页 那小厮吸溜不停,眼看着一碗就要吃完。 其他几人见状,抢着各端了一碗,也大快朵颐。 吃完后还悔恨根本不够吃,那个送肉的粗壮汉子都说,“太他妈鲜了,这样的羊汤我能配上二十多壶酒。” 此时,里边的厨子也快吃完了,有的厨子向林子怡讨辣椒,说可以高价购买,林子怡大方送了。 然而那厨子根本不会想到,拿着这样的调料,回家后也再做不出这汤的鲜美了。 * 看着饭点将近,林子怡通过羊杂汤练了受,开始做千灯羊肉。 她将羊肉分为炉炙和羹汤两种。 炉炙多选羊腿上,羊背上比较厚实的,肥瘦相间的肉,抹上秘制的调料放在炉子上炙烤。 炉火的高温会把外层的羊油逼出来,层层包裹在鲜嫩的肉质上,逐渐变成金黄色。炙烤过程中,不需用油,只需要不断地抹上孜然粉和少量辣椒粉即可。 羊肉羹对于羊肉的要求不是那么高,将羊头,羊蹄上的肉切成碎丁,冷水下锅,和羊杂焯洗的流程一样。 唯一不同是,为了使得汤料更加浓稠,需要加入面粉和蛋清。她用湿生粉勾芡后,倒入盛有蛋清的汤碗里,快速均匀搅拌,把蛋清打成柳絮状,汤煲好后,撒入香菜即可。 做好的饭菜由东陵带着小厮过来端给方老爷,小厮们眼睁睁地看着羊肉流口水,被东陵敲打了一番,“没出息!” 然而眼尖的小厮很快发现,他们主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纷纷大笑起来。 * 方老爷带着楚祎已经落座了。楚祎看起来年岁不大,容貌清隽妍丽,只是带着些许病态。 不久,方妫被侍女搀着,也到了。 几人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方宏。楚祎略微尴尬,方老爷胡子差点气吹了,“别等这败兴的,咱们先吃!”说着招呼东陵布菜。 酥黄的炉烤羊腿和浓稠的羊肉羹被摆在正中间,其余的家常菜摆在旁边,楚祎的两道药膳放在她面前。 用的碗碟筷子都是方宏刚拉回来的,透露着说不尽的雍容华贵。 方老爷率先动筷,夹向炉烤羊腿,东陵这才招呼仆人将羊腿肉均匀撕开。 酥黄的羊油渣细细碎碎地洒在羊腿肉上,方老爷先夹给楚祎撕好的一块,自己又再夹了一块。 酥脆的羊油渣入口即化,里边包裹的是鲜嫩的肉质,火候既不过大显得肉质老,也没有夹生,正正好好。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一股清酥香醇、甜中带咸的味道在唇舌间流动开来,让人齿颊生香,余味无穷。 方老爷吃完,眯着眼睛享受十足,马上催身边人,“夫人,你尝尝。” 楚祎笑了笑,她不喜羊肉,却不想悖了对方好意,只得吃了盘中的一小筷。浓香馥郁,口齿生津,她愣了下,接着自己又伸筷子夹了一块。 方妫看起来倒是真的食欲不好,苦着脸,只叫人给自己舀了碗羊肉羹。肉丁和羹汤已经很好相融,不肥不瘦,既解腻,又爽口,喝了一碗,饱腹感十足。 方老爷也喝了勺汤,啧啧称叹,“好喝,就是烫!” 方妫脸上漾出些笑意,“爹爹找的厨子真是越老越厉害了,记得上次家宴,林姐姐做的菜式甚是好吃。” 方老爷听闻筷子一顿,回头问东陵:“火房给林姑娘送了一头羊,这是她做的吗?” 东陵:“正是。” “啊,是林姐姐做的啊!”方妫这才又夹了一筷子羊肉递进嘴里,“果然好吃。” 方老爷高兴了,这才想起问他的不孝子,“方宏哪去了?” 东陵犹豫半晌,几欲说出却闭嘴缄默。 “说!”方老爷掷下筷子。 东陵一惊,“追,追着林姑娘出去了。” 第20章 明火执仗 方府后边有个菜园,阳光所及之处,菜苗绿油油的。主要种植的有白菜、黄瓜、蚕豆、豌豆、扁豆、茄子等。 林子怡路过后顿住了脚步,盯着里边的菜种看,一个菜圃里的菜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葵菜。 《黄帝内经》中,列菜名十三,均以葵菜居首,可见葵菜是古代一种非常重要的蔬菜。1 林子怡学中国植物史的时候记得,到了西晋的时候,皇家菜园里边多半土地是来种植葵菜的,据说这种菜外绿内紫,郁郁葱葱,极好成活,关键口感也鲜嫩,营养丰富。后宫的嫔妃美容养颜时都爱吃。 每词到了夏天,皇帝带着嫔妃到行宫游玩,总要拿这些叶子下菜。嫔妃也会派人争抢园子里的葵菜,所以负责种植的人日日不能休息,光是种菜就要熬死好些人。 此时看到类似样子的菜,林子怡调出系统中的图片再三对比,确定了这就是葵菜,大喜过望。 她还没吃过这种古老的菜种呢。 “林姑娘留步!”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子怡听出了声音,慢悠悠抬起头,她这不是根本没走嘛,留什么步啊。 方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此时大热的天,他身着紫色的长衫,从脚捂到脖颈,林子怡都替他热。 不过他手里持扇扇着风,后边两个小厮也带着冰盆,费力扇风,场景十分滑稽。他身上倒是没怎么出汗。他也朝着菜圃看去,“林姑娘喜欢这里的菜啊?走,我带你去看看。” -- 第36页 林子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不由分说拽着进了菜圃,里边只有几个老菜农在劳作,菜地里混杂着一种泥土的气息。 林子怡知道,这股味道浓烈是因为里边含有放线菌,从显微镜下边看,它就是纠缠不清、东拉西扯的一团线状。正是放线菌的菌丝,能够有效促进植物生长,促进植物扎根。2 老农看起来正在施肥,一股浓重的牛粪味从生锈的推车里散逸出来。 方宏忍不住捂了鼻子,嫌弃道:“娘的,老子还偏生赶上施肥,臭得天灵盖都要顶起来了。”说罢,便拉扯着林子怡的袖子,“别看了,喜欢什么菜,赶明儿我叫人给你送去,不过说好了啊,做好以后得分我一杯羹。” 林子怡喏喏地应着,却盯着这些菜打量,果然发现了问题。施肥太勤,一些蔬菜表面看起来无碍,却在根部看到了些细小的黑点。 这正是肥料催发蔬菜的时候容易滋生的地老虎和蜘蛛螨,在现代社会这样叫,古代用菜虫、地老虎一以概之。3 林子怡叫了个老农过来,“你们施肥太过了,这里已经让虫咬了。” 那老农面色不虞,东家还在旁边,显得他们偷懒似的。他立马辩解,“这园子老奴都管许久了,从前就如此施肥,再说了,这菜吃的时候本来就要剁去根部,不碍事的。” 林子怡伸手,指了指菜叶子上有小孔的葵菜,“那这呢,也直接给人吃吗?” 方宏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劲了,他家的菜都是老奴采摘后经过火房直接端上来的。他们吃的时候菜叶或被炒熟,或被煲汤,哪能看出原来形状。 他立时火气:“敢情让你们看着园子,拿着银钱,天天给老子吃虫蛀的菜叶?” 老农这才吓得一惊,语无伦次道:“少......少爷对不起啊,老奴这就拔了这些菜。” 林子怡将方宏往后推了下,护着老农的样子,摇摇头,“倒是不必拔了这些菜。” 古代生产水平本就低下,还在边关这种不好种植的地方,方府能经营出个菜园已经算是奇迹,怎么还能责怪这些老农呢。 林子怡想了想:“马上秋收了,到时候把地重新翻一遍。” 那菜农本看她年纪小,有些轻视的意思,可她对于园子里的菜观察到位,态度恳切,不免改了些想法,将信将疑:“这样行得通吗?再说秋收还早着哩,这些菜可等不到那时候。” “让你做你就做!”方宏眼看着又要不耐烦,老农连忙噤声。 林子怡说:“还有些办法,不过琐碎了些。” 菜农:“说来听听。” 林子怡:“将菜种旁边撒上草木灰。或者用些旧木屑,混着糖浆,一起洒在虫子多的地方。” 菜农听完话又不解:“虫子本就喜欢甜的,用糖浆真的可行吗?” 林子怡笑着点头,“老伯,多说无益,不如您今晚就拿这个法子试试?” 其实这种方法对菜农应是解释不清楚,旧木屑相当于简易的硼砂,会损害虫类的内脏器官,而糖浆原本就是充当了诱饵,吸引一波又一波害虫前来。4 在方宏的单方面威逼下,老农终是同意一试了。 林子怡肚子咕咕了两声。 她今日早上没看见薛锦,等了他半天没来,只好简单做了些米汤,由于怕大满跑路,亲自送他去朱家玉先生那边,还哄了好长时间。 这时方宏对跟着的小厮指,“你,去把那菜,给林姑娘装上一车。” 林子怡听到“一车”大惊,顺着方宏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她刚才想要的葵菜。 “使不得,吃不完的话要坏的。”林子怡果断拒绝,毕竟她可没随身携带冰箱。 “客气什么?我看你半天就盯着那菜看了,多拿点回去尝尝。” 林子怡好说歹说,才勉强劝方宏,她会经常来拿的,每次拿一两把就行。 方宏这才作罢。 * 和方宏约好了第二天还得去方府。 林子怡抓着把葵菜,这种原本在古代十分金贵的菜种此时却被她掐在手里,一人一菜互相对视,心情难免复杂。 此时已是申时,劳工吃完了午饭已经返回去上工了。天气热,街上人少,猪肉铺子的老板躺在粗陋的摇椅上扇着风,旁边的黄犬吐着舌头哈气不停。 不远处就是自家铺子,林子怡原本打算看看就走,谁知前边围得水泄不通。 她心道不好,疾步走过去,果然看到围着的是她那个倒霉二婶,铺子的门被撬开了,里边传来摔打的声音。 一些桌腿凳子都被丢到了门口。 几个官差走出来,拍拍手,趾高气扬,“把这里封了!” “凭什么?”林子怡吼出声来,然而尴尬的是她的声音太小,很快被淹没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了。 旁边看热闹的劳工也啐了口痰,骂道:“亏老子觉得这家菜好吃,原来是着了妖女的道。” “造孽啊,天杀的厨子,都不晓得她喂了我们什么东西。” 有的人凑到官差面前,“大老爷,我们赚两个钱不容易,谁知吃的是什么东西,怕是危及了性命。您得帮我们得把银钱要回来。” 倒是旁边咸菜铺子老板娘听到了她的声音,冷嘲热讽,“有的人啊,也不知本来就是妖女,还是着了邪祟的道,净干些害人的事儿。话说,咱们边关民风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未出阁的大闺女抛头露面就算了,还偷汉子......” -- 第37页 多谢这卖咸菜的,林子怡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这人的话并没有触怒林子怡,相反,她有些可怜这卖咸菜的。这妇人随夫姓孙,街上熟识的人唤她孙娘子,身子枯瘦,下巴尖的似棱锥,颧骨又突出,一副尖酸刻薄样子。 能在这条街上将咸菜摊支撑下去,多半是因为劳工们一般图省事只吃白面馍馍,需要点咸菜就着吃。因此小本生意也能薄利多销。 自从林子怡开了自家铺子,有了套餐和赠送的配菜。劳工们胃口都被养刁了,很少有人买她的咸菜了。 这几天林子怡没开张,才有几个人过来买她的咸菜。然而就着馒头一吃就抱怨太咸了。 孙娘不乐意中又有些愤懑,以前的劳工嘴根本不会这么刁。再说哪里咸了,边关不都是这样晒咸菜的吗? 她仗着寡妇身份,街上的人多少对她有点怜悯,所以或多或少会买点她腌的菜。长久以来,街上劳工居多,也不挑食,她更是懒得琢磨咸菜样式,往往前一天晒了,后一天就扔在缸子里,让人扛到街上售卖。 这些日子卖的比之前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当然要把火全都撒在林子怡头上了。 林子怡暂时没理会她,硬是挤出去,挡在官差面前,“谁叫你们动我铺子的?” 罪魁祸首林杨氏看到她,惊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脚卡在门槛上差点绊倒,指着林子怡:“她她她,就是她,官差老爷,这妖女勾搭野男人不说了,身上还带着不干不净的东西,您可小心着点儿,别着了她的道。”说罢,就躲在了众官差后边儿了。 林子怡简直气笑了,这泼妇,三番两次找她麻烦,占不到便宜,干脆搬来了官府的人。 通过原主记忆,林子怡确实搜到了一些片段,林杨氏嚣张就是因为娘家和北地官府多少有点沾亲带故,听说杨父原本是北地一个小县的县丞,致仕后还和原来的官员交好,县府衙里的人多少会卖个面子。 眼看着官差就拿封条把门封上了,她只能瞪眼干着急。 系统提供的buff只适用于人少的时候,此时光天化日,周围又这么多人,如果一次性使用太多buff反而证明了她“是个妖女”的谣言。 林子怡痛心地咬咬牙,打算先这么忍过去了。 更麻烦的是,官差头子朝她走来,目测要公堂问罪,系狱扣押。 唤醒系统的话,解决这样的突发状况,系统还需要运转时间。 林子怡绝望地闭上眼睛。 “住手!” 府衙的官差明火执仗,不屑地向那边看去。几个官差喽啰原本跟着打头的巡检,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谁知巡检却在看到来人后惊惧万分,立时垂头耷耳,像条掉落在泥沼中的水狗。 第21章 是她的野男人 消失了一天的薛锦此时穿着那件熟悉的暗色冰蚕丝黑袍,袖端和衣摆绣着的金银如意丝此时无比庄方威严,整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刚刚好,如同特意为他缝制的一般。 那几个官差愣了片刻,目光狠厉,一个人拎着刀就要走过去,“你他娘的谁啊?敢妨碍官府办事,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然而脚还没迈出去,巡检的胳膊如铁棍般支棱起来,生生将他挡在了后边。 那官胸口钝痛,捂住后退:“头,头儿。” 薛锦淡声道:“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无辜之人系狱定罪,糟蹋他人财物,拿人家产,你们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林杨氏听到动静,亦是看到了薛锦,指着他尖叫,“就是他,野,野男人!我亲眼见到他们光天化日行龌龊之事,官差大人明鉴啊。” “无礼小厮——”那官差躁动起来,又要收拾薛锦,“看我将你拿下!” “啪!” 一个巴掌打到官差脸上,又脆又响,他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鼻子里流出温热的液体。 林杨氏也吓得闭了嘴,虽不知所以然,但也不想耳光落到自己脸上。 “闭上你的狗嘴!”巡检眉心蹙得很深,提着刀子的手颤抖着,汗水从后脑勺流到颈窝里也不敢擦。 薛锦冷冷地看着对方,巡检嗫嚅着,想说什么,看到薛锦淬了寒霜的面色住了口,只得咬牙,“我们走!” “等等。”薛锦喊住他们,“你不觉得摔碎了的东西要赔吗?” 巡检几步退回来,“我我我们这次出来没带多少银两,您......您容我们回去府衙,凑......凑出银两,明日一定归......归还。” 路人看着官差们落荒而逃,纷纷议论:“不是捉妖女吗,怎么走了呢。” 薛锦立于原地,风迎于袖,面色波澜不惊,此时看着大惊失色,还站在原地的林杨氏,嘴角轻钩,竟多了些林子怡平时未曾见过的轻佻和狠厉。 “你是她的婶子?” 林杨氏眼睛浮肿,竟在看不见的威压下点了点头 。 薛锦笑了,微微俯身轻声道:“我就算她的是野男人,你算什么东西?” 林杨氏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话,连续后退几步,指着他:“你——” 林子怡只见薛锦和她二婶说了几句话,就激得对方像炸了毛的鸡,却听不到说了什么。 薛锦声音提高,“有你这种婶子吗?逼迫她下嫁跛子,没皮没脸地打秋风,瞧见她生活富裕了,便要谋取私利,带着人来闹事。” -- 第38页 林杨氏的算计此时被公之于众,脸色惨白,嘴巴大张,像条脱了水的鲶鱼,霎时委顿在地。 周围的人也摸不清头脑了,有些人唏嘘着这家家事,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有些人还是对林子怡指指点点。 卖咸菜的孙寡妇嗤笑:“不是妖女,做菜怎能把人的魂儿都迷过去了。” 林子怡正要反驳。 一阵凉凉的话语从猪肉铺子那边传来,“自己做不好菜,随便腌出来的咸菜疙瘩也好意思让人买,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寡妇吗?” 听到有人帮自己说话,林子怡错愕,只见肉铺子老板娘扇着扇子,翻了个白眼,又道:“每天吃着人家林家铺子的,小姑娘辛辛苦苦做了半天饭食,这么好的菜式还要减价,真是白便宜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劳工。” 旁边原本旁观的几个劳工,带着看好戏的心理,此时被推在风口浪尖,脸红脖子粗的,只一味争辩:“这又不是我们说的,明明是这女人来闹事,官差大人亲口说的!” 肉铺老板娘唰地收起蒲扇,一脚蹬在卖肉的台子上,“妖女?谁不是避之不及,你敢抓么。”她冷笑,“再说了,林家铺子的肉全是买的我家的,怎么,那我也卖了你们说的妖食?那以后都别来我家买啊!” 那几个汉子才意识到自己盲目跟风,被诓骗了。 林子怡心里暖融融的,此时感激不说,连忙道:“多谢老板娘仗义执言,我家的肉都是这家肉铺的肉,面粉也都是上好的面粉。至于味道,实在不是妖术,而是幸得高人指点,厨艺还说得过去。” 猪肉铺子老板娘推波助澜,“既然你们认为林姑娘卖妖食,说好了,以后别来吃就行了。正好我们这条街的富户都吃不够呢。” 旁观的人纷纷噤声,眼看着谣言澄清,再说边关做菜好的总共没几家,来凤楼他们又去不起,以后少了这家打牙祭的馆子,再由奢入俭就难了。 孙寡妇本就被肉铺老板娘的话气着了,再看了眼委顿在地的林杨氏,似乎找到了统一战线的队友,大骂道:“老娘虽是寡妇,守得正端得直,不浪。不像这小妖妇,家里藏汉子,守的什么贞洁?” 林杨氏原本脸色枯白,此时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道菜,没命地点头附和:“就算说她妖妇冤枉了她,家里藏汉子这件事是大家都见着的,可怜我林家家风清正,竟然出了这等龌龊之人。” 林子怡作为现代人,见识过的舆论暴力数不胜数,所以此时很平静,她倒是有点同情薛锦。 此时一个堂堂正正的镇远将军,被两个街头泼妇指指点点,着实委屈。 哪知她看向薛锦的时候,他神情平淡,低垂的睫毛下是锋利的视线,看两个泼妇如同看两块死肉。 【叮!】 林子怡心口跳了一下,恨恨道:你想吓死我啊!吓死宿主不用赔命是吗? 【启动应急模式,宿主,还记得您有1500威望值吗?】 林子怡想了想,确实哦,穿过来的这段时间不是用金币就是用经验值,还从来没用过威望值呢。 【友情提示您,威望值的功能是进行舆论导向,切勿忘记。顺便,在此时使用,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哦!】 林子怡愣了一下,对啊,她一直在系统中多使用金币和经验值,却忘了还有能够进行舆论导向的经验值。 林子怡:用了之后有什么效果吗? 【提示,如果想启用舆论功能,可以点“开启”哦。】 林子怡面前浮现了一个橙色的“开启”,她看到旁边消耗100的标志,点了下去。 她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咦,这不是孙娘子吗?” 一个衣衫褴褛,袒胸露怀的男人踉跄着步子路过,身上沾染着一股浓重的酒气,他的两颊也熏得粉红。 人们纷纷嫌恶地避让开来,谁都知道,他是这条街出了名的酒鬼赵台,由于喝得太多,随处乱尿,人们纷纷戏谑他为“尿胎”。 谁知人们都在看笑话,此时只有孙寡妇变了脸色,几步上前推搡着他,“你走!赶紧走!” “嗝儿——”又酸又呛的酒气从赵台嘴里散发出来,他没有避让,相反拿手盖住了孙寡妇的手背。 孙寡妇“啪”地拍开,怒斥:“你要不要脸?” “不要脸,嘿嘿,我不要脸。”赵台眼珠子转着,又摔了一步,看着周围的人,“孙娘子啊,上次你办完好事儿之后,是不是忘了给我什么?” 孙寡妇此时气急败坏,只是一味赶他,“你先走!我......我之后给你。” 赵台拂开她的手,呸了一口,“晚了。” 赵台一把推开孙寡妇,拿着咣宕的酒瓶,“大家听我讲个好玩儿的,乐呵乐呵。那日我去茅厕尿,走到孙娘子院墙边儿,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孙寡妇撕心裂肺地喊:“住口!赵尿胎!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是是,我不是,你是个好东西。”赵台又啐了一口,“当时半夜三更,孙娘子的厦屋正对着门口的咸菜缸子,我正好闲来无事,趴在缸缝朝屋里看。只听得屋里的叫声。”他不怀好意地看向孙寡妇,“那声音,叫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孙寡妇这才想起,那天她家的咸菜缸裂了,猪崽的毛也被薅了一把,原来都是这个畜生干的。 她气得说不出话,伸手挠赵台,反被他禁锢住。赵台笑了笑,“咸菜真他娘的呛人啊,我就凑过去看啊,窗户纸捅破了,里边燃着火盆子,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她吮一下,他也吮一下,扑扑喇喇的,可不就是活春宫嘛。” -- 第39页 “你!住!口!”孙寡妇此时目眦欲裂,冲上去咬住赵台的耳朵,“老娘咬死你个嘴烂的货!” 赵台一声惨叫,耳朵被咬出了血,反手抓住孙寡妇的头发拉扯着,“老子当时捉奸,本打算将你交给里正处置,你那相好的和你这骚|货跪地求我,老子才答应放你们一马。谁知你们忘恩负义,见了老子不给银钱就算了,还想找人打死老子。” 事已至此,在场的人大概都明白了,应该是赵台撞破了什么不堪的场景,孙寡妇许诺给他什么好处才让他缄口,没想到后来反悔,并未兑现,反而意图害命,所以才有了赵台的报复。 “我当孙娘子为啥日日说别人浪呢,原来是贼喊捉贼啊。”肉铺老板娘笑道。 墙倒众人推,孙寡妇很快被众人唾沫星子淹的无地自容,一咬牙连菜缸都不要了,跑得无影无踪。 赵台也跟着消失了,可能是去找孙寡妇算账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尾,人们纷纷谈论这爆发似的八卦,早就忘了林子怡和薛锦的事情。 林子怡舒了口气,有些好奇,问系统:赵台的出现是偶然吗? 【这是系统的秘密哦,威望值可以将偶尔性的可能性提高。】 偶然性的可能提高,就会接近必然。 当然,前提是确有其事,孙寡妇做了亏心之事又不懂得收敛,被系统收拾了,也是罪有应得。 新来了一波官差,将大哭大闹的林杨氏拎走了。 林子怡好奇地看着远处的官差,官府这么快就反水了,要给她定罪吗? 薛锦冷笑,微不可闻道:“不自量力。” 林子怡觉得好像听到薛锦说话了,然而回头望着他,只有浓黑似墨的眼睛和棱角分明的脸庞,此时毫无表情的样子居然让她...... 有些心虚。 她捏了捏薛锦胳膊上的衣服,“这料子不错,穿上真好看,衬你!” 薛锦不回答,耳朵尖红了。 林子怡没注意到,继续问:“吃饭了吗?我刚从方府回来,现在给你做好不——” 最后一个“好”字偃旗息鼓。 因为薛锦肉眼可见地冷了脸,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原地的林子怡崩溃怒吼:“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啊!小心我揍你信不信!” 第22章 想吃豆腐吗? 薛锦三番两次无视她,让林子怡很不爽。 哼,她决定晚上不好好做饭了。 这天大满去了朱先生那边,朱先生有事外出,早早给他放了学。他回来得早,正在院里玩泥巴,撅着小嘴和林子怡讲条件,要出去玩。 嫌他出去玩儿也是白玩儿,林子怡派他和小荆出去拔一种芨芨草。 芨芨草是她们那边的方言,其实就是生物上说的荠菜。这种菜一般会剁碎了包在面糊里,或者早些时候卷在窝头里吃。如果拔到嫩芽的话就会特别爽脆,口感有菜汁的鲜甜,如果拔到老菜就会难嚼又发苦。 拔吧,最好多拔点老菜,之前给吃的太好了,偶尔也要忆苦思甜。 俩小孩儿玩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家,灰头土脸的,大满的泥手递过来把脏的不成样子的芨芨草。 林子怡先把两个小泥猴子洗净了,才去做芨芨草。 简单的做法就是做芨芨菜窝头,还有煲汤,林子怡的态度十分敷衍,毕竟也不是为了专门做得很好吃,随便在水里涮涮,洗掉泥沙,用盐水泡过就和在面糊糊里蒸。 剩余的菜全部熬了汤,什么佐料都不用放。 大满看到上桌的菜都要哭了,“阿姐,饿饿!” “闭嘴!”林子怡把筷子递给他们,“谁叫你们到处瞎跑,肚子里的吃食全跑没了,活该饿了。” 这帮兔崽子倒是不怕,消化系统开工勤,到了晚上就晓得利害。 小荆喝了一口汤,默默地看向大满,大满也喝了一口,龇牙咧嘴地咽下去,抱怨:“呸呸,没放盐!” 林子怡耐心地用现代科学说法:“盐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哦。” 两个小的吃一口抱怨一下,后来发现他们的阿姐无动于衷,只得委委屈屈地吃下去,毕竟肚子太饿了。 林子怡余光瞟向旁边的人,只见薛锦面不改色地喝了两碗荠菜汤,手里抓着的窝头也毫不停顿地一口一口咬下去,没有抱怨菜难吃的意思。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根本不当事儿,林子怡有些沮丧。 他难道看不出她生气了吗? 由奢入俭难,别人还没说什么,她吃着这饭,反而吃不下去了,搁下筷子出去了。 边关晚上黑得早,夜幕淡淡的,屋子隔得很远,远处的屋子里亮着豆大的灯光,传来云娘训斥酗酒丈夫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桌子椅子的摔打声。 林子怡担心云娘受欺负,正待过去看看。那边门一开,隐约见得云娘掐着男人的耳朵,一脚将他踢出来。 林子怡:嚯,机智,勇猛,女中豪杰! 边关的风气豪放,女子也泼辣,云娘指着男人的脸,“亏你还是边关的兵,将军允了你这逃兵回来便是莫大的恩惠,还好意思说这些无耻之言?” 那男人耷拉着脑袋:“娘子我错了,让我回去吧。” 云娘“呸”了一声,“待你好好反省再说吧,今儿个先回你爹家,回炉重造再说。” 男人激动道:“我说的又不是谣!镇远将军这些日子不在,老皇帝病危,他那兄长又在京中把持朝政,谁知道他们哥俩怎地回事。他们本就有鲜卑的血统,要是将军有......有......” -- 第40页 持兵谋反之心?林子怡想到这个字眼。 到时候兄弟两一内一外,确实是天作之合。 云娘怒斥:“住口!莫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小心隔墙有耳,明日官府便将你捉了去。” 男人吓得噤了声,哆哆嗦嗦如同麻雀。 云娘叹气:“将军再如何,也不是你逃回来的理由。将军击退敌族,驱散流匪,镇守关外八年,我们这些人又不是眼瞎的。而今军心动荡,没有你的一份子吗?” 远处的门“啪”的关死,男人在家门口伫立片刻,忽然转头。 林子怡原本站在自家院门口,被迫听了个墙角,此时那男人毛毛糙糙的眼光看过来,让她有些害怕,逃也似地回家了。 两个小的倒是会自我开解,依偎着躺在床上,大满嘴里念念有词,挥动着巴掌给小荆扇风赶蚊子。 林子怡叹了口气,再过些时日,就能去楚家铺子取蚊帐了。 她看到薛锦铺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外衣,却不见人,小声问大满,“你锦哥哥呢?” 大满指了指厨房。 林子怡蹑手蹑脚地掀帘子进去。 薛锦耳力灵敏超拔,早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仍半弯着身子专心做事,仿佛没听到一般。 林子怡见他只着中衣,用手洗涮着锅里的残渣,还有蒸笼上残留的面糊,他也仔仔细细地一点点抠下来,突然想笑。 他洗碗的时候,右臂略微探出衣袖,一道殷红的疤痕露出片刻,紧接着又随动作又缩回袖中。 林子怡瞳孔骤缩。 这段时间她都没有注意到薛锦做什么,何时受伤了她都不知道。 薛锦右手迟缓的动作突然变得乍眼。 他的手背的筋络分明,是长期习武之人的特征。 隔着厨房淡淡的灯光,林子怡看到了薛锦洗锅时候肉下的筋骨和淡青色的血管,冰凉的水波在他手背上舔舐,有种莫名其妙的诱惑感。 站了半天,林子怡憋不住问道:“你今日去哪了?” 薛锦不做声,待把锅子笼屉都放好了,回头道:“有要事。” 并不想多说的样子。 林子怡想到隔壁男人和云娘吵架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也没有再问。 “给我看看你胳膊!”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到那条长长的伤口心里不忿。她气呼呼地想,就像辛辛苦苦养的猪被别人剜了一块肉。 薛锦默了片刻,将胳膊地给她,她拽过来撸开袖子,果然是一条嫩粉色的长痕,蜿蜿蜒蜒的如同奇丑的蜈蚣,大的贯穿性鞭痕旁边还有细细密密痕迹,分布均匀的细痕,像蜈蚣的腿脚。 薛锦说:“旧伤。” “胡扯!旧伤怎么会有这么新?” 那么粉嫩的伤口,应该是刚好了不久的肉芽,应是今日伤着的。她发现自己简直在对牛弹琴。 薛锦给了她个凉凉的眼风,林子怡气得不问了。 “问这些做什么,你不怕我是边关的逃兵吗?” 林子怡下意识就要辩解,及时收住才没有穿帮。 “好奇吗?”薛锦松了松衣领,衣服松垮下来,半露的胸口浸着汗,块垒分明,锁骨和斜方肌形成一道流畅的弧线。 林子怡急火攻心,也顾不上别的,点点头。 中衣倏然滑落下来,露出背上一道比胳膊更粗的伤疤,像道艳粉色的荆棘上下贯穿脊背,旁边也是更长更细密的蜈蚣脚。 如果说胳膊上的像是新伤口,背部的伤口更加触目惊心,在暗色的疤痕拥簇中又是隐隐的艳粉色。 林子怡想到一些疤痕无法恢复的原因,大概是经受了极其骇人的外力刺激,导致局部组织严重损伤,伤口反复恶化,所以细胞已经没有修复更新功能,这个地方也会一直呈现疤痕状。 不过总是嫩粉色说明皮肤纤维组织和毛细血管在自我修复,所以才有肉芽。 看着诡异的两道伤,林子怡暂时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鞭伤。”薛锦淡声道,转瞬间就穿上了衣服,领口捂的严严实实的,“看完了就睡吧。” 林子怡“嘿”一声,这话敷衍的,怎么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也不说清楚。 还是生气! 她恨恨地收拾床铺,轻声道:“真想揍你一顿。” 薛锦轻笑,带着股久久没有的懒散劲儿,“你要是真有隔壁云娘那两下子,欺负死我也不是问题。” 林子怡收拾床铺的手一顿。 薛锦也听到了隔壁云娘他们吵架说的话,听到自己的兵在背后骂自己,会不会难受啊? 空气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声肚子叫。 小荆和大满睡得死死的,再说也不是床上来的,她死死憋住笑,听见背后窸窣的声音。 是薛锦卷着被子翻过去了。 林子怡看笑话般转到正面,看到他果然眉头紧锁,像是克制着自己的食欲。 林子怡蹲下来,戳了戳裹成蚕蛹的薛锦,“饿了吗?” “不饿。”薛锦闭目养神。 林子怡毫不留情地扯他的被子,然而用了很大力气也掀开,想来是他应该用手在里边抓着。 “切,饿了就饿了呗,我又不是虐待你。”她撑着一只手俯下身,在薛锦耳边呵气如兰,“想吃豆腐吗?” 薛锦耳朵被细小的气流弄的痒痒的,抬眼就看到林子怡撑在他身上,温润狡黠的杏眼正盯着他,尖俏的鼻尖离他无比接近。他稍微抬头就能贴到下边的樱唇。 -- 第41页 林子怡不耐烦,又戳了他一下,“吃吗?” 薛锦不动弹:“你的?” “废话,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薛锦闭上眼:“吃。” 他等了一会儿,耳边闪过一丝风,却没有了湿润的触感。他等了半天,睁眼看到厨房的帘子飘摇着,里边原本熄灭的灯火又亮了起来。 林子怡起了灶,掐着腰想,早上刚买的水汪汪的豆腐哪去了? 外边的薛锦仰着躺在席子上,拿袖子盖住了眼睛,恼怒又委屈地骂了句脏话。 第23章 咸蛋黄豆腐 天刚蒙蒙亮,外边鸡鸣阵阵,林子怡掀开被子起来,眼底下落拓着淡青。 她现在十分后悔昨日做的孽。 小荆和大满几乎跑了一个晚上的茅房。 也不知是芨芨草没有洗干净,还是这段时间吃得太好,荤菜多了,突然吃素菜就容易搅肠子。 薛锦倒是睡了一夜安稳觉,雷打不动。 林子怡看见他就来气,说是饿了,没想到她刚把豆腐找出来切好,出来就满屋漆黑,还有均匀的鼾声。 薛锦给她熄了油灯,还自顾自睡着了。 林子怡挠挠乱蓬蓬的头发,伸出脚踹了踹蚕蛹:“你肚子没事吗?” 薛锦好像还睡意朦胧的,翻了个身,发出声绵长又慵懒的,“嗯。” 林子怡摸不清头脑,以前挺勤劳的人嘛,怎么越来越懒散了,是不是让她养的惰怠了。 想到这里,她就有负罪感,堂堂一个将军,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然而早饭还是要做的,林子怡哼了声,再让你多睡会儿。 晚饭没吃好,早饭总得让两个小的吃好。 林子怡拿出昨天切好的嫩豆腐,边缘已经有些泛黄了,好在立刻做菜应该也没问题。 她蒸了些带着香芋馅料的茨实糕。另一边开始收拾豆腐,将原本的豆腐片切成豆腐丁,放在煮开的水里去除豆腥味。 薛锦眯着眼睛,也是困意绵绵,脑子却很是清醒,还记得昨夜被耍了,打定主意不起,又睡下了。他偷偷注意着厨房的动静,风吹过帘子,只能见得偶尔翻飞的褐色袖子。 林子怡蹙着眉,很小心地用勺子将腌好的咸蛋黄从咸鸭蛋里挖出来,混合着豌豆子碾碎。 待到豆腐过了一遍水,捞出来放在旁边的盆里备用,将豌豆咸蛋黄碎放到油锅里翻炒,直到咕嘟咕嘟冒出细小的金色泡泡。 再把豆腐一股脑倒在锅里翻炒,火候差不多,在混合胡椒粉和少许咸盐提味儿。 她听到有动静,一回头,大满和小荆两个脑袋一上一下,眼睛亮晶晶的,正盯着锅里的豆腐。 林子怡一边颠着锅,挥手驱赶:“别在厨房呆着,呛!” “香!”大满撒娇似地挤进来,非要喂给他一块才行。林子怡无法,只能拿锅铲铲了些豆腐丁,吹一吹递给他,“小心烫。” 大满吸溜一下就全都吃进去了。 小荆着急地拉扯林子怡的围裙,“阿姐我也要!” 如法炮制地喂完小荆,林子怡总算赶走两个小的。擦擦汗,透过帘子看到那位依旧睡得安稳,原本对他的同情也快消磨地一干二净。 待加入清水煮开,蛋清勾芡,撒上葱末姜末,咸蛋黄豆腐汤就做好了。 大满和小荆跑着帮忙收拾桌子,薛锦也不好再躺着了,微微坐了起来。 林子怡将汤盅和碗勺摆到桌子上,走过来拿脚踢了踢蚕蛹,“还好意思睡觉,快穿衣服吃饭!,这几日我在方府帮忙,你是不是日日偷懒?” 薛锦的眼光冷了一瞬,唇瓣微启,说了一句话。 大满和小荆倒是没听到,林子怡听了八九,轻拍他肩膀,“谁说要养你了,干活儿才养你,明白吗?” 对方不说话,睡眼低垂,眼梢是燕背般自然的弧度,睫毛柔顺舒展。 林子怡又推了一下。 薛锦竟然由着她的手劲儿,差点后仰过去,林子怡怕他头磕到地上,又拽住了,催促道:“行了,快起来吃饭,还真当你睡美男呢,一会儿随我去楚家铺子拿东西。” 薛锦疑惑地听她说着自己不懂的字眼,慢吞吞穿衣服,收拾好后拿着盆去外边洗漱了。 林子怡听着门口的水声,还有桌子上的碗筷碰撞声,习惯性布好四人的菜。她动作顿了顿,什么时候捡着这人来着? 没有血缘的弟弟妹妹,还有个捡来的将军,他们四人以这种怪异又和谐的关系已经生活许久了。 咸蛋黄豆腐汤口味醇厚,油香里带着咸蛋黄本身的咸鲜。勾兑的汤汁粘稠爽滑,在唇舌间粘连着。 再说蛋黄本身对肠胃也有好处,对治疗跑肚这种顽疾有奇效。 大满和小荆喝完以后果然舒服了很多。 * 说好带着薛锦取蚊帐,林子怡却先拐去了方府。 时辰还早,她怕楚家缝衣铺没开门,正好去看看方府治虫治得怎样了。 谁知薛锦立马不走了,“你去方府做什么,要见方宏吗?” 林子怡想了想,“算是吧。” 薛锦蹙眉,有种她不解释清楚就不动弹的倔强,“早上不是说要去楚家铺子吗? ” 林子怡拽他胳膊拽不动,烦了,怎么就跟拉不动的大型犬一样。 她瞪他:“我前些日子从方府菜圃拿了几苗菜,喏,就是进了你肚子的凉拌葵菜。人家菜地生了虫子,我过去看看不应该吗?” -- 第42页 大型犬看似被劝服了,终于迈出金贵的脚,随她进了方府。 看门的和巡府的几乎都认识林子怡,老些的看到薛锦,愣了一下,恭敬地颔首,被薛锦眼神止住了。 林子怡不让他们惊动方宏和方妫,径自来到菜圃。还是那日的菜农在里边忙活,见到她大喜,连忙走过来。 “林姑娘,用了你的法子,这两天虫子果然少多了。”那菜农示意林子怡随他过去,指着葵菜圃,“你看。” 林子怡嘴角抽搐,可能是农家菜养肥了许多虫,地上是或大或小身体卷曲的虫子。她尴尬地朝老农点点头,示意看到了。 那老农笑道:“还得多谢林姑娘这土方子,以后其他菜地也能用了,我家那总是被虫蛀的老菜地也有救了。” 林子怡摆手:“也不必用太多。” 太多了会损害菜的品质,也有可能伤害其他益虫,不过林子怡没有解释。 菜农很相信她的话,当即就应了。 东陵巡府,一眼就望见了林子怡,走来打招呼:“来得早啊。林姑娘。”他瞟见了站的不远不近的薛锦,也是愣了片刻,正要作揖,被薛锦的眼风扫到,呐呐地放下手。 林子怡退出菜圃,露出个娇憨的笑,“陵叔好,一些菜食还没准备呢,我还得去趟楚家铺子,回来顺便带上。” 东陵笑着点头:“也是,时候尚早。”他想起什么,“林姑娘,方少爷昨日还说要去找你,说是您要定做些瓷器?” 林子怡点点头:“也并非瓷器,是我打算扩大铺子,需要些碗盆罢了。” “那我找方——” “不必了。”薛锦猜到他想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拒绝。 林子怡很聪明,并非看不出薛锦和方宏每次见面的剑拔弩张,此时也摇摇头,“待哪日见了方少爷,我再细说吧,还得多谢方府的帮持啊。” 拜别了方府,才去楚家铺子。 薛锦憋了一路,没有好脸色,快到才质问:“你要打做瓷器,扩大食肆,怎么不和我说?” 林子怡还在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我有时间养着你就不错了,哪有时间和你说这些?” 薛锦气急:“我有法子。” 林子怡不以为意,薛锦是将军,肯定有家私。但她有种固执,不想用薛锦的财物,“你有什么法子?” 薛锦折了探出院墙的柳树枝,“你求方家人都不告诉我。” 林子怡轻笑:“薛锦,你和我说过实话吗?我怎么求你?” 第24章 我难道不够温和吗?…… 薛锦跟在后边慢吞吞走着,林子怡的话如芒刺般扎在他的心上。 她早就知道了。 这么久都一言不发,其实早看透了一切。 “走快点儿啊,拉磨呢!”林子怡忍不住念叨。 到了楚家铺子,里边看起来没人。倒是后院传来巨大的声响,就好像什么东西撞翻了其他物什。 林子怡敲了几次门不见人,干脆提起帘子进去了。紧接着,也许是没有敲门就进主人家来的报应,她听到一声尖锐的猪叫,一头个头不小的猪朝她冲了过来。 “小心!快闪开!”楚芳在后边拿着两把铁钩,还有一脸忧心的楚老太。 林子怡眼睛瞪大,条件反射往身后那人身上扑。 借力起跳,扒肩膀,腿盘在他腰上,一气呵成。 薛锦向后一步立住脚,臂弯支撑着她的屁股,转了个身。 柔顺的发丝贴着他的脸颊划过,一股清新的皂荚气息袭来,淡淡的,再闻就闻不着了。 那头慌不择路的猪,“砰”的撞上后面的墙,哀嚎一声翻了过去。 “哎哟芳儿,这猪崽子真混呐。”楚老太焦急的声音传来,“莫让它撞了人,快去捉。” 楚芳应着话,提着裙摆,赶忙越过台子向着他们这边走来,动作竟然出奇利落,让还挂在薛锦身上的林子怡自愧不如。 猪崽已经撞晕了,楚芳拿住猪崽。猪崽子可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豆大的眼珠瞪了一瞬,流下浑圆的眼泪。 “放,放我下来吧。”林子怡捏了捏他的肩膀,双腿从腰上松开了,薛锦一松力,她便落在了地上。 几个人坐在后院,吹着风,喝着沏好的普洱茶,林子怡才稍稍从脑海里涤散了刚才惊悚的一幕。 想起后面的事儿,又有些羞恼,当时的腿真是灌了铅般走不动,但凡稍微躲闪一下,也不会求助于人了。 因祸得福的就是,楚老太倒是因为此事有些理亏,对她态度好了些,倒茶端水不说,还要去杀了猪崽做菜。 不然光是上次看到她和方宏在一起,估计也要气得几天不见她。 林子怡知道边关一头猪崽有多值钱,阻拦半天,四个人才坐到这里。 楚芳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之前给的衣服穿在薛锦身上,瞧了他好几眼,不停朝林子怡挤眉弄眼。 林子怡一开始不解其味,后来懂了,朝她摇头。楚芳露出了然的神色,林子怡又急忙在下边摆摆手,楚芳替她斟茶,小声道:“你就别解释了。” 林子怡放弃了解释。 “这死猪崽子,是芳儿托她二姨娘从西关下河弯买的,当时瞧着活泼,说是好生崽,肉质也紧实,谁知......谁知长得长得,居然是个小扁尾巴。” 边关这边有个说法,猪崽一定要买尾巴能支棱起来的,如果是扁尾巴,最好提前切了,否则是要短命或者被狼叼走的。 -- 第43页 楚老太歉然道:“我让芳儿去给它切尾巴,惊扰了林姑娘,实在得罪。” 林子怡摆摆手说没事,再说是她自己太笨,实际没受什么伤害。 楚老太坐下来,才看到对面的薛锦,再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才愣怔了一下,眼眶就红了。 林子怡和楚芳在旁边手足无措,林子怡作为外人,不好指摘别人家家事,再说她在原来的世界里就以嘴笨出名,骂人还好,安抚是真不会。 楚芳是完全忘了这一茬,只好坐在她旁边帮着顺背:“祖母别哭了,让人家看了笑话。” 楚老太抹掉泪,强笑道:“好,好啊,这小伙子太俊了,衬这衣服。” 林子怡才发现,薛锦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却让人无法忽视。 “那年她爹出征,京城里有个染坊,听了神瞎子的话,我拿着自己织的布去佛祖前的莲花池里捂,熬蓼蓝草染,才做成了这件衣服。”楚老太笑了笑,“想来真是犯蠢,神瞎子的话怎么能信呢,可怜我儿,真是遇邪了。” 薛锦抿了口茶,“边关的将士没有锦衣,只有粗布,死了也没有香火,只会供一碗清水。”他顿了一下,“身死北地,没有家人朋友在侧,却有行伍兄弟为其埋身磕头。” 楚老太像是被触动了,凄厉的哭声持久响彻后院。 做好的蚊帐要比之前设计的大一些,因为薛锦睡着地铺,林子怡想着回去以后能不能让人打个床夹子,至少能让他睡地上也享受防蚊待遇。 否则蚊子咬不到林子怡那里,全冲着他去了。 楚芳送他们的时候,偷偷拉着林子怡欣慰道:“祖母很久没有那么畅快了,你郎君真会说话。” “会,他最会了。”林子怡此时对于称呼已经淡然,薛锦拿着两个蚊帐,已经一马当先走在了前边。 那头猪崽不知什么时候行了,像只小狗一样,蹭着楚芳的裤腿送着尾巴轻声叫。 “它这是饿了。”楚芳踢踢猪崽,它又贴上来。 林子怡无语,记吃不记杀的一头猪。 “你郎君挺俊的。”楚芳说话很豪放,“应该再多做几件衣服。他平时有几件?边关男人太粗糙了,顶多五件,六件?” 林子怡含糊地点头,要是告诉楚芳薛锦只有两身衣服,楚芳估计会骂他暴殄天物。 楚芳:“你会做衣服吗?” 林子怡诚实地摇摇头,话说她只会做饭,民以食为天,只要做饭好吃就可以了。 能做好饭,多多赚钱是她唯二的目标。 楚芳急了,不由分说返回去,再出来塞给她两块布:“那可不行,咱们边关的女子虽然糙,缝衣需得会,你先拿这两块布子回去练练手。” 布子一块靛蓝,一块红色,在手里,质感肯定比不上薛锦身上那件,但料子也应当不错。 林子怡连忙推回去,“我可不能收。” “什么不能收的,我祖母今日心情好,都是你们的功劳!”楚芳豪爽地推回去,“茶都喝了,现在客气个什么劲儿,这布子尽管用,顶多浪费你些时辰,顶针也买上,到时候别戳了手就行。” 楚芳回去收拾猪了。 俩人走在路上,氛围骤降很多。 林子怡想,薛锦最近叛逆了好多,越来越不好把控,再思虑具体原因,好像是自从她看了他的疤以后。 难道是被人窥见丑陋的一面,有些恼怒吗? 林子怡:咱们系统有祛疤神器吗? 【叮,宿主请稍后,马上为您服务。】 【宿主,您的位面没有,但是别的位面有,不过价格要更高一些,请问您确定需要吗?】 林子怡:嗯。 孩子挺可怜的,年纪轻轻就破了相,以后可怎么好找媳妇儿。 【宿主稍候,正在调转您脑海中的图像。】 林子怡:调转完了你自己看就行,不用给我看。 系统:...... 【Emmm,从实时成像上来看,主要人物是因为强烈的外力刺激导致局部受损,而且武器很有可能是淬了剧毒,伤害了组织和肌理,导致伤口定期发作,因此总是难以痊愈。】 【需要保证主要人物伤疤的清洁,干燥,偶尔热敷,目前查到的可修复药物是小神医牌伤疤修复剂,可起到缓慢祛毒效果,不过药性极强,涂抹的时候可能会产生强烈通感,请问宿主要用吗?】 林子怡:要! 【需要300金币。】 林子怡肉疼了一下:那好吧。 【叮,扣除300金币,已为您放入空间储存室。】 前边的人突然顿住脚步,林子怡正和系统对话,一头撞上了前边人宽厚的脊背。 “嗐,干嘛啊!”林子怡摸着脑袋忿忿道。 薛锦皱眉,“你为何走这么慢,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反正不是骂你。” “那你在想什么?” “方府的菜谱。” 薛锦的脸瞬间冷了下去,林子怡甚至看出了点点戾气。 “我带着东西回家,你便去吧。”薛锦赌气般从她手里拿出那两块布子,抬脚就要走。熟知腰带紧了一下,要是军营敢有人这样,一是不怕死的下士,一是前来取他命的刺客。 他下意识反手抓住探来的手腕,扭了半圈。 “啊啊啊啊——” 林子怡尖叫出声。 -- 第44页 薛锦反应过来,大惊,连忙松开手,“对......对不起。” 林子怡收回手腕揉了揉,好在没有错骨,她借机发挥:“好啊你,这两天想方设法报复我是不是!” “没有。”薛锦就像个被欺负的小孩,睫毛垂下来,要多委屈多委屈,“是你突然拉我。” 林子怡笑了:“还怨我是不是,告诉你,今儿带你出来就不是取东西这么简单的事。” 薛锦看起来有些茫然,“嗯?” 林子怡手指向铺子那边的街市,“你不是最会说话了吗?去帮我讲价!” 半刻钟后,薛锦终于站到一个菜铺子前,两只脚居然小幅度后撤。 林子怡推了他一把,“买!” 菜铺的老板正忙着,听见动静,抬头觑了吵闹的两人,熟知这一抬头便移不开眼。 眼前的年轻人身段硬朗,脸部轮廓较深,却有中原人纯黑的瞳孔,明明看起来温和无害,却隐隐透露出边官兵身上的戾气和血腥气,简直将俊雅和边关的凶悍融在了一起。 后边的杏眼少女不停催着他,柳叶眉弯弯的,看起来很凶,实际藏着笑意。 小两口来买菜秀恩爱吗? 薛锦被推了几次,指了几个菜种,抬眼看着老板,嗫嚅:“萝卜,豇豆,还......还有白菜,多少钱啊?” 老板被他盯得一惊,连忙收拾好菜上秤砣,“不贵不贵,小铺东西都不贵,童叟无欺,这些——”他称了一下,“只要20文”。 林子怡掐薛锦。 薛锦:“能再便宜点儿吗?” 铺子老板皱眉,“您也是看过秤的,不行。” 林子怡在后边憋着,五脏六腑都快笑移了位。她就是小小的欺负他一下,但头一次听到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讲价的人。 她轻声道:“你笑一笑!温和点儿。” 于是薛锦眼睛黑沉沉的,嘴角勉强勾起个弧度,语气却透露出些许不耐烦:“便宜点儿。” 他想,应该够温和了吧,在军营就是这样对下属笑的,大家都说好。 熟知这一笑,将凶气全带了出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菜铺老板吓得脸色苍白,将菜一股脑塞他怀里,“您,您拿走。” 林子怡:...... 薛锦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是他太温和了吗? 接下来薛锦买菜积极性显著提高,用相应的办法买了肉买了鱼,买了鸭,还有街头人们几乎争抢不到的费氏烧饼子,以及茱萸等佐料。 吓得林子怡赶紧推他让他回家,再这样下去,街上的人估计都以为她雇佣了打手,以后谁还敢去她的铺子吃东西。 到了方府门口,林子怡接过薛锦手里的菜,逃也似地进去了。 薛锦蹙眉,他表现得不好吗? 这人,什么时候能不始乱终弃呢。 第25章 酸菜鱼 距离饭点还有一阵子,东陵见着林子怡还是挺惊讶的,“林姑娘这就回来了?我还说东西要是多的话,帮你租个牛车。” “对啊,东西已经取回啦。”林子怡笑了笑,“多谢东陵叔挂念。” 外边的大太阳晒着,她和东陵打了招呼便躲进了火房。 想起刚才啼笑皆非的一幕,她不自觉嘴角弯了弯。 薛锦这人,怎么说呢,有时候觉得他是个闷棍子,但偶尔说的一两句话却总能一语中的,十分在理。 说他什么不懂吧,只是外表淡漠,细节处却时时留意。 然而,有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呆呢。 呆萌呆萌的。 林子怡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哟,林姑娘啊。”洪亮的嗓门儿吓得林子怡将手中的鱼丢在了案板上。 冯楚进来一看:“这草鱼个头儿大啊,不太好搞啊,老爷吩咐人买的吗?” 林子怡诚实摇头:“老爷给我钱了,这是我自己买的。” 冯楚掂了掂鱼,活鱼去了肠肠肚肚还在扑棱着,扑腾他脸上几滴血水。 “哪家的啊?” “东大街宋叔家。” “什么?”冯楚瞪大眼睛,“那老铁公鸡,你居然去他家买鱼?” 北地的浅滩和河流本来就少,他们这边只有个布儿泉,捕鱼几乎靠运气,而宋家宋于敏几乎是垄断了这一技术。 这老头儿看起来又干又瘦的,那枯手却异常灵活,研究出好多稀奇古怪的钓具和钓鱼方法。也是奇了,枯手的青筋一松一放,那鱼就往他篓子里边儿钻,别人都钓不着。 宋老头儿本就长得干瘦,性格也古怪刁钻,尖酸刻薄,不好相与,买他鱼的多是富户,其他人去买难免受气。 林子怡呐呐地点点头。 “他不会为难你吗?价抬了不少吧?” 林子怡笑了笑,“没有。”她都不好说当时薛锦挑鱼的时候,那老头百般不愿地拎出那条大肥鱼,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在一起了,抖着手把鱼递过来,不情不愿地收了钱。 而薛锦居然认为他自己很温和。 冯楚就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只念叨着世事无常,去做自己的菜了。 林子怡打算做道酸菜鱼。 布儿泉算是边关比较出名的泉了,里边至少能钓出五六个鱼种,但是个头都比较小,今日薛锦买这条还真是不知蹭了什么运气,林子怡掂着差不多有一公斤,太适合做酸菜鱼了。 -- 第45页 林子怡手起刀落,将鱼去鳞、去鳃,将鱼头劈开,顺着骨线将鱼肉分成两扇,用清水浸泡清洗后小心翼翼地挑出骨刺。 接下来比较麻烦的是酸料,酸菜是方府本来就有的,省去了一大步骤,好在麻椒和小米椒也提前从系统领取了。 只是火候有些难控制。 将锅子放在炉灶上,倒入油烧至升温,迅速加入麻椒,花椒粒,姜片,切好的蒜瓣煸炒出香味儿。接着加汤煮沸,滴入少许料酒去腥气。 林子怡额头已经覆了层薄汗。 趁着煮汤的时候,林子怡将鱼肉斜着切成均匀的鱼片,剩余的鱼头鱼骨先扔到锅里煮。 冯楚凑过来:“你这炖鱼的法子倒是新奇,不是整条鱼的话不容易炖散吗?” 林子怡果断道:“不会。” 冯楚只见她将原本切好的鱼片放入碗里,倒入了些令他眼花缭乱的调料,最后取出鸡蛋,只破了个小洞,蛋清缓缓流入碗内,而蛋黄被留在了里边。他只觉得新奇。 蛋清有什么用呢。 林子怡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边搅拌边道:“蛋清和上少许筋面,能让鱼肉更鲜香,也不至于炖散了。” 待锅里的鱼香味出来以后,她再加入散的鱼片,酸菜,煮熟后加入少许盐粒,小米椒,倒入方府专用的汤盅里,最后淋上了一勺热油。 酸菜浓郁的味道和奶白的鱼汤相得益彰,冯楚虽然对她的菜式已经见怪不怪,不过还是有些小小的惊异,说是酸菜鱼,没放一丁一点儿的醋,也是个神人。 后来据说东陵端汤盅的时候,院子里的小厮跟了一路,知道吃不上,他们就想嗅一嗅这股酸辣鲜香的气味。 还没开席的时候,方老爷便坐在了主位子上,楚祎陪着,往常略带病色的脸上此时浮现出些许期待。过了一会儿,从来都磨磨蹭蹭的方妫也端坐在了位置上,不停地朝外边张望:“东陵叔怎么来没来呢?取菜的小厮去了没有啊?” “去了去了,你这张馋嘴不能收敛点儿吗?”方宏出乎众人所料地头一次出现在饭桌上,调侃方妫:“我说妹妹今日的眼睛为何这么亮,反射的都是油光吧。” 方妫毫不留情地顶回去:“食不言。” 酸菜鱼被盛在一个很大的汤碗里,方老爷挥斥了布菜的人,“当心把鱼肉搅烂。” 布菜的小厮眼馋地看了眼汤碗,垂着首下去了。 只见酸菜鱼汤呈现奶白色,上边漂浮着金色的油珠,课件鱼肉被切成均匀的片状,已经被热汤和油烫的卷了起来。 方老爷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大筷子鱼片放在楚祎碗里,“尝尝?” 楚祎的脸上覆了层薄红,矜持地夹起鱼片,只见鱼肉嫩白,鱼皮已经被扒下去了,外侧呈现干红,没有腥味,反而有种酸口鲜香的味道,塞入口中,酸汁儿浓烈独特却不辣口,鱼肉嫩而筋道,毫不发绵发柴,很有嚼头。 方宏见方老爷算是动筷了,自己也不客气,夹了一块鱼肉,顺带出几缕酸菜。鲜嫩酸爽的鱼肉不必说,从来不爱吃的酸菜此时混合着鲜浓的鱼汤无比可口,让他吃了一口又一口。 午饭因为有了这条鱼,其他的菜他们几乎没怎么动,白面馍馍倒是就着吃了好几个,到最后几人放下筷子,舒爽无比。 方府的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好酒好菜吃了不少。鱼片,酸菜是丝毫没有剩下,鱼汤都被喝了个干净。 “林姑娘这手艺,我看赶得上来凤楼的吕衡。”方老爷接过小厮递的帕子擦嘴。 “哼,来凤楼那帮老厨子做的饭,年年都一个样儿,我早就吃腻了,哪赶得上林姑娘做的。”方宏讽笑道,“那菜名倒是起得一个比一个如雷贯耳,什么狮子头,龙骨香,凤凰肉的,我看还不如林姑娘做的野菜炊面好吃。” 方妫向来心软又乐于助人,想起什么,“爹爹,来凤楼的掌柜不是和您认识吗?林姑娘身世苦,拉扯着弟弟妹妹,还经营着那么小的一间食肆,您不妨和来凤楼掌柜的说说,收了她当个掌勺的也行。” 方宏反驳:“来凤楼这帮迂腐的厨子,菜式就他娘的几种,还越做越难吃,让林姑娘过去给他们掌勺,也配?” “怎么说也是边关最大的酒楼,难道你想让林姑娘一直经营那只能赚几个子儿的小铺子?” 方宏想了想也是,那件破烂铺子,进去了人挤人,稍不留神就踩脚,也确实是委屈她了。他福至心灵,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我看咱们方府还有空院子,再说了,林姑娘这几日跑腿也累,不妨收了当我们方府火房的掌厨,这样出去也没人敢欺负她。” 最关键是赶紧和薛锦那个祸害分开。 方老爷若有所思,笑了笑:“你们且去问林姑娘的意思吧。” * 林子怡正抓着把葵菜,和菜农唠嗑。 这些日子方府的菜圃长势越好,一眼望去齐齐整整的,土地出菜率高了很多,个头儿也大。 只是方府的菜种也不算多,应是府里的人爱吃的那几种,其余太常见的也没有。 菜农眼角的皱纹都快挤到一起了,“我听闻姑娘中午做了道菜,小厮们馋的哟,从火房出来就吵吵儿没完,我估摸着是香极了。” 林子怡略加思量,就知道这老农八成想什么,笑了笑:“其实鱼倒是不难做,主要是配料麻烦。您赶明儿趁着早,应当能买些小鱼,配些酱汁儿,如果有苞米粒的话也磨成粉,掺在一起发酵些时辰。炖汤的时候加些腌好的酸菜,味道差不多。” -- 第46页 系统给的那些配料肯定是不能随意抖落出去。 但是她记得苞米粒和鱼块在一起能产生无氧呼吸,生物学上讲对有机物不完全氧化,鱼肉上的微生物分解玉米淀粉后获得糖浆,降解代谢后就有种鲜甜的口感,也能保证鱼肉的肉质不会变绵。 这样做出的鱼肉虽然赶不上用麻椒,小米辣做出来的刺激味蕾,但是也有酸中微甜的口感,能令人回味好久。 老农听了乐得合不拢嘴,“林,林姑娘真是好心,我家有个小孙子,嘴馋的紧,可我粗手笨脚的,平日里也就熬些白米粥喂他。前些日子从来凤楼吃了碗面,他就日日嚷着要吃好的,老夫哪里供得起啊。上回舔着脸想要配方,人家啐了我一口,让我没钱滚远点儿,唉。” 说到这里,林子怡也不知该怎么安抚,只道:“小女不才,就会做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菜,以后得了空倒是能多教您几招。” “哎哎。”菜农应着,又要去拔菜。 林子怡哭笑不得,“您且坐着吧,刚才给的足够了。” 菜农正要弄几颗白菜,方宏和方妫来了,吓得他直道:“少爷,小姐。” 方宏摆摆手毫不在意:“这几颗菜倒把你吓成这样。” 林子怡解释道:“他是想给我的。” 方宏笑着呵斥菜农:“好啊,用我方府的菜去讨好林姑娘,行啊你。”看着菜农的窘迫又适可而止,“算了,这些菜不值几个钱,你们谁爱拿谁拿。” 他这张嘴少有饶人的时候,林子怡和方妫舒了口气。 林子怡先开口:“方少爷和方小姐找我有何事?” 方妫眉心微蹙,“确是有事相商。” 第26章 老实点儿 看到方妫凝重的表情,林子怡一度以为方府出了事儿,后来想想,方府这么大,怎么可能呢。 难道是方府银钱运转困难,工钱给不了了? 方府对她有知遇之恩,不然?给不了就算了。 不过怎么想也不可能啊,她心一惊,难道是菜做坏了?也许边关并不习惯这种酸辣的口味,万一做的方老爷他们不满意了呢。 方妫叹了口气:“我们都听说了。” 林子怡一头雾水,“什么?” “还不是在都门大街,你让你那没良心的婶子欺负了。”方宏瞧着俩女的说话实在是磨磨唧唧,不耐烦了,直言快语:“林姑娘,我打算让你在方府掌厨。” 方妫忙道:“要是姑娘在方府不自在,爹爹也可以介绍你去来凤楼的。” 林子怡听了以后说不感动是假的,不过这兄妹俩提的建议不是不好,而是不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 更不在系统的主线任务之内。 她脸上漾出抹笑意,“多谢二位,我还是想继续经营我那小铺子,偶尔赚点钱够弟弟妹妹用就够了,要是......要是能扩大食肆就更好了。” 方宏差点跳起来:“你就这点儿出息?” 林子怡哭笑不得,内心摊手,主线任务没完成,她也是没办法啊。 倒是方妫善解人意,只是有点失落,“林姐姐应是有她的想法,我们不应当逼迫她的。” 林子怡心想,她本来就是条咸鱼,有什么好逼迫的。 方宏:“我就明着说,你的本事也不小,何苦苟且在那小铺子呢,再说你要扩大不需要银子和人手吗?你有吗?”他循循善诱:“再说了,都门大街上的,不,北地的人,谁不识得方家,我们罩着,谁敢欺负你?” 林子怡知晓他们是好意,又说不得系统这码事儿,只得倔强地摇头重复:“我只想看好自己的铺子,其他暂时没想,过完这几日,我也该回去忙了,这段时间多谢二位照拂了。” 几个人都沉默了,空气中吹过的风都带着尴尬,方妫想起什么,看向方宏的眼睛亮晶晶的:“对了,我听闻你之前收了间铺子,在都门大街中央,是马富户他儿子的。” 方宏嗤笑:“呵,什么叫收,是他舔着脸送到我手里的。他非要拉老子去赌,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输了银钱和面子,原本是要他二百纹银的,那死出儿早就赌光了裤子,只得背着他爹将房契交到我手里。” 说完这番话,方宏凝神一想,是了,这铺子放在自己手里就是个没用东西,何不讨好眼前人呢? 方妫:“那间铺子占的地方是林姑娘铺子占地的数倍,再说位置也好,放在你手里也是耽误,何不赠予林姑娘?” 林子怡听了惊喜一瞬,她这几天确实在寻觅合适的铺子,面积大的铺子不是价格太贵就是偏离街道繁华区,便宜的铺子倒是也有,比她现在的这间还破落。 但是她却担不起“赠予”一字。方家对她的帮助已经够多,本就萍水相逢,对于她这个异世之人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哪还敢拿更多东西。 不过她听闻那间铺子现在闲置在繁华之所,难免有些心痒,便道:“赠予是不敢当的,不知这间铺子的租金是多少啊?” 旁边的菜农下工了,吸溜溜地喝着稀粥。方宏听到粗野的声音不耐烦,折了柳树枝甩着,用眼神示意换个地方说话:“林姑娘这就见外了,我们方府家大业大,差这点儿租金吗?再说了,这些日子的口腹之欲全靠林姑娘了,你多做点好吃的抵了就行。” “那怎么行。”林子怡拒绝,“租金还是要给的,吃的又不贵。” -- 第47页 她仔细想想,其实铺子里卖的那些东西成本并不高,她现在也有足够的金币去系统商城买东西,因此白拿人家铺子她心意上过不去。她犹豫道:“不然,我们先看看这铺子吧。”看完了她也好估算租金。 方宏懒得再说,直接带着人去看了铺子。 方宏得来的铺子在都门大街的主要街上,往东不远是来凤楼,往西则是费氏烧饼等几家出名的小食肆,还有艳春楼和新凤阁两座青楼,每晚趋之若鹜者大有人在。 这就是古代版食宝街和娱乐一条街的合体啊。 林子怡想了想,要是真的晚上都有食客,说不定能发展夜宵。 铺子里边打扫的干干净净,上边悬着“北雀”二字,传言是镇远将军薛锦的乳名中带有雀,所以在边关做点小生意的人习惯性将此二字拓印在门楣上,说是能防盗防灾。就连南来北往做流动生意的人也在木车刻上二字,据说有抵挡流匪的作用。 林子怡听着是挺玄乎,不知薛锦听了会作何感想。 除了“北雀”二字,两侧的柱壁上盘旋着云画雾气和山灵精怪,下边的圆章里隐隐有着朱家的圆章印迹,图画层层相连,转相连注,穷尽雕丽。 开门的时候几人碰了一身灰,看来是许久未经用了。 林子怡抬手挥散尘土,心里可惜着暴殄天物。前挺宽敞,里边的桌椅质感厚重,都是上等的棕榉木制成,此外还有个不大的后厅,正好能当后厨,里边有些散落的木桶,还放着几个茶壶,再加下厨具碗盆就好了。 林子怡满意的很,但越看越觉得这家铺子租金不便宜,真要付钱她也不一定能够付得起。 方妫也不忍她为难,可她又太过倔强,坚决不白收别人的好处。方妫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方宏,然而方宏的目光随着林子怡,根本没往亲妹妹这边看。 方妫恼怒地用胳膊肘顶方宏。 “嘶——疼死老子了,长这么大下手还没轻重?”方宏捂住腰,表情痛苦。 林子怡却骤然想到什么,兴奋道:“这样吧,我先付上一个月租金,就按我原先铺子的三倍算,即便如此都是我占你们便宜了。后边的租金都算作印子钱,我从每月的收成中提取五个点给你们。” 说出这番话林子怡都忐忑,她现在也不知换了食肆的话能否比原来开得更好,五个点能有多少钱,万一铺子开得不好,说不定还是辜负了别人的好意。 方宏二人当然是不答应,决意要好人做到底,可是林子怡比他们的心都硬,如果不同意,她就坚持不收铺子。 到最后,兄妹俩只能接受了她的条件。 * 回家之后,大满和小荆都在。 问了大满,他说是薛锦接回来的,而薛锦却不知道人在哪里。 林子怡折腾完了食肆的事情,便想起薛锦的疤,从系统里边拿出了兑换的修复疤痕的药膏。 看着手里皱皱巴巴,像是已经被人提前用过的小管药膏,林子怡不禁怀疑这玩意儿到底靠不靠谱。 她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浓重生苦的药味儿窜在她的鼻腔里,实在是太呛了。 怎么会有人发明出这种东西? 由于是其他位面的,连配方都看不到。 门口一股热风吹过,林子怡抬头,只见薛锦那件精细的冰蚕丝黑衣正被他万分珍视地搭在臂弯,而他身上则松松垮垮的地穿着黑袍。可能也是快到家了,薛锦便不太注意形象,此时领口打开,露出白色的中衣,还有浸着汗渍的胸脯。 看到她,薛锦明显是吃了一惊,慌忙拨弄了下领口的衣服,又将提起来的下摆放下去,俊朗的脸上闪过无措和茫然。 这些小动作让林子怡很是狐疑,一步步逼近,“做什么去了?” “我......” 薛锦的眼神躲闪,额头的汗出得越多了。 正当一滴豆大的汗要流下来,一股带着香气的温软拂过,将汗拭去。 是块帕子,还带着野棠花的清香。 他将衣服下掩藏的银钱攥得更紧了。 林子怡拿着帕子,顺着他的脸逐渐将汗珠都擦干净,连鼻梁上边的都没有放过,帕子擦着睫毛而过的时候,尾睫如蝶翅般不安地躲避。 帕子一处即离,林子怡递给他帕子看,“躲什么躲,是干净的。”她边折叠帕子放进自己袖中,边念念有词:“今日我和方宏方妫去租了新铺子,我看新铺子大得很,也有后院儿,我们不妨搬到哪里去,蚊帐先别搭了。” 薛锦的声音发沉:“你何时与他们商量好的。” “啊?铺子吗?”林子怡说话轻飘飘的,压抑不住愉悦的心情,“不是早说了嘛,咱们的铺子太小了,越来越放不下来吃饭的人。今儿个正好和方妫她们商量,有个闲置的铺子,我便租了来。” 林子怡又断断续续说了些需要搬运的东西,却瞧见薛锦眉目紧缩,有些不悦的样子。 “对了,我找郎中开了些伤药,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薛锦眼里浮现丝凄然,转而淡声拒绝,“我这伤,当是好不了的。” 这上伤口是浸染了奇毒的八棱刺鞭所伤,八棱刺鞭力度之大,抽人可断骨剜肉,淬了毒之后入骨五分,就算当是割去毒肉后,只要留有一点余毒,都会反复发作,越到后边越是生不如死。 -- 第48页 当时军医在他的后背伤口附近几乎剜掉了所有带毒的肉,谁知还是仓促了,根本没有处理干净。待再发现时候,剩下的毒素在后脊蔓延,而边关军情紧急,再祛毒只能再剜肉,恢复周期长,又影响军心,他便干脆只口不提,上次他本就遭到暗算,毒发时自己剜掉了左臂上的一块肉逼出毒血,随后便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林子怡抱着臂,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这什么疤啊遮遮掩掩的,实话和你说吧,我找的是千年难遇的神医,那老儿给了我伤药便云游四方去了,你不妨试一试,反正不要钱。” 什么不要钱,要的都是活生生的金币啊,不用简直太浪费了好吗! 薛锦也不说话,沉眼看她,目测是打定了主意不脱。 “唉,那算了。”林子怡撇撇嘴,“不用就算了,白浪费我的好心,我拿去扔了。” 听到“好心”,“扔了”,薛锦怔然片刻,没见过她这么失望落寞的样子,身上松了力,下意识抓她:“等——” 林子怡转身露出个诡异的笑,反抓住他原本松垮的领口,“我看你还是老实看伤吧!” 第27章 一更 于是大满和小荆玩完回家以后, 兴高采烈地推开门,看到他们的阿姐正将锦哥哥按在床上。 家里的香炉轻烟袅袅,勾勒出两个人的身影, 偶尔有隐忍又痛苦的呻吟。 林子怡正堪称粗暴地扣着薛锦的脖子让他不要乱动, 听到后面的动静, 想都不用想是那两个小崽子回来了,头也不回呵斥道:“出去!” 可怜大满和小荆被这语气吓到了,撒丫子跑出去,还不忘关了屋子的门。 “唔——”低沉压抑的声音在薛锦喉间碾磨,上身的白色中衣搭在腰间, 修长的腿紧绷着, 裤腿扎入了长靴,从偶尔抽动的脚能看出来他很煎熬。 薛锦的骨架好,身子原是修长挺拔,此时棘突尖锐地耸起来,蜜色的脊背沁的全是汗珠。 “别动!忍忍!”林子怡焦急道, 薛锦的样子明显不是装的, 她实在想不出来他到底能疼成什么样子。 推筋络和导药的过程太煎熬, 两人都出了汗, 一个是疼的,一个是累的。 林子怡想起来, 在原来世界的时候,她曾经有一次在下雨天骑车上学的时候遭遇车祸, 幸运的是没有太严重的伤, 只有小腿骨骨折。待去医院的时候,打麻药还好,做手术是全程遮着下身的, 也看不到什么骇人的场景,但能感到医生拉扯骨骼正位。 而手术结束后,麻醉剂失效,她痛得差点晕死过去。 想来薛锦现在是否也是这样的感觉。 林子怡:系统,你当时说会很痛,有多痛啊? 【拿宿主上次做手术的经历来说,一般手术时的痛楚,在麻醉剂失效后会呈现更加强烈的痛感,经过科学测量应该是二三倍左右。而这个药膏是在另一个位面得到的,它的归属者是末世者,末世具有异能的人会比别人更能够忍痛,所以药膏的使用者应当是承受着受伤时数倍的痛苦。】 林子怡瞬间有些不忍心了,薛锦的脊背被她揉的发红,筋络根根分明。艳粉色的伤口也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林子怡抽回手:“还,还行吗?” 大满和小荆可怜兮兮地待在外边,大满一手拉着小荆,一手揪扯土墙边的枯枝摇晃,枝条撞在树干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隔壁云娘出来倒水,溅起些许尘土,她半弯着身子拍了拍裙摆上的灰,看到两只可爱的豆丁。 “你们姐姐呢?”云娘觉得好笑,掐了掐大满的脸蛋,“姐姐又给你做好吃的了吧,看这小脸圆的。” 不久前这家日子还要多凄苦多凄苦,这俩小的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脸上永远脏扑扑的,像小乞丐。 没想到过了这些日子,林子怡带着两个小孩越过越好,原本枯瘦的小脸现在变得十分圆润,人家阿姐还炒着一手好菜,有时候馋的她都想来蹭几口。 大满委屈道:“阿姐在家,不给我们做饭,还不许我们进去。” 小荆也嗫嚅:“阿姐最近都不陪我们玩儿了,她......她在屋子里陪着锦哥哥玩儿。” 云娘见他们说话断断续续,当是戏言,“你这小机灵鬼,是不是怕我抢你的饭?还是你惹着阿姐生气了,倒会开脱!” “才不是。”大满嘟着嘴,他根本没饭吃啊,“他们在床上玩儿,姐姐压着锦哥哥,正欺负他呢。” 云娘手里的盆瞬间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她还怕童言无忌,轻叱道:“满满,这可不能瞎说,他们应当是身着衣物的吧。” 大满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锦哥哥不穿的......” 云娘差点捂住他的嘴,大满很气,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在云娘手心里嚷嚷,“我就是看见了嘛!他们打架,薛哥哥都哭了——呜。” 云娘直接捂住他的嘴,“这话莫叫别人听了去。” 边关虽开放,这种偷腥的事儿毕竟对女儿家名声不好。村儿里每家每户前边连树都不长,都是光秃秃的,发生什么事看得一清二楚,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同村的眼睛。 云娘凝着眉,打心底里觉得隔壁小林不是这样的人,却难免有些怀疑,而又不屑于听墙角,只想着下回好好打问一下,劝劝这姑娘。 薛锦的后背如同被万只蚂蚁噬咬,又痛又痒,之前也有行军的医生帮他推筋络,从没有这样火烧火燎的灼痛感。他咬着牙硬是转移注意力:“瞧着你瘦弱,手劲儿倒是不小。” -- 第49页 林子怡心想,可不是嘛,连敲面和颠勺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能不重吗? “能不能轻点儿。” 薛锦受不了了,在战场上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也就是瞬间的事儿,哪有现在这么折磨。 【宿主,药膏要搭配针灸和按揉效果比较好哦,顺便请搭配药膏附带的舒筋锤使用,效果加倍哦。】 “再忍忍。”林子怡拿到这根粗糙的舒筋锤时,以为是多么高大上的东西,其实只是一根木头两边磨成圆球形,用细砂纸打磨光滑,可以在身上的穴位和经络滚动,促进药物吸收。 她撸起袖子,下了死劲儿在那些穴位滚,光滑的脊背被滚出道道红印子,薛锦咬着牙不发出声音,后背的肌肉却耸起了。 筋络疏通了再继续敷药。 纤细的手指抓着药包在他身上游弋,薛锦咽了口唾沫,又被这急人的手法折腾出薄汗。药物的苦味慢慢散逸开来,林子怡并没有太多勾间脑回,她太专注了,按照系统给的流程涂油抹匀即可。 然而当她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他时,薛锦能嗅到她的身上的味道。她身上的淡香混着微汗,从四面八方涌进他感官里,让他有些心痒难忍,呼吸更加艰难,身子都飘了起来。 她移到对方肩胛骨下边,触到凸起的伤口,顿了一下,避开了这处。 薛锦心里猛然一惊,没碰他的伤口,嫌弃他? 他被这些情绪搞得酸软,身子绷起,沉闷地埋着头,更不想说话了。什么时候他开始这么在意别人的感受,太反常了。这种情绪让他浑身燥热,一颗心翻覆烹煮,又不敢寻找答案。 药包伤口开始冒出黑色的血,林子怡终于放了心,给他的伤口抹了些蛇蜕粉和冰散消炎。 薛锦只觉得浑身的火热逐渐散去,许久堵塞发硬的筋络也缓和了些,一股说不出的舒畅冲荡在体内。 边关止血没有那么多讲究,用刺儿草就很快。林子怡将刺儿草撕碎捣成药汁,均匀地贴在他伤口上,看着自己手里扁扁的药膏,简直不敢相信,三百金币就这么用完了? 系统出声提醒。 【宿主,检测到位面又有新的末世舒筋祛毒创伤药,比原来的药膏级别更高,您还需要吗?】 【目前位面活动中,打八折两盒,只要800金币就好。】 林子怡了解些药理,看得出在敷药导药的过程中,薛锦的筋络逐渐打通,身体也在好转,但是凭借刚才的剂量根本不够完全治愈。 想着畅长痛不如短痛,她一口气又买了两盒。 【谢谢宿主支持,已扣除800金币,顺便提醒宿主,药物一周用两次效果最佳哦。】 林子怡嫌金币用的太快,照这样下去食材倒是没让她破产,一些必备buff和其它东西倒是有可能让她破产。她问道:你上次说我也属于其中的一个位面,那我可以卖东西吗? 【叮,可以哦。】 林子怡想起上次楚芳给她的两块布子,她珍藏了好久。不过她心知肚明,其实因为她不会纺织,更无暇学习。 她犹犹豫豫地拿出来,这两块能卖吗? 【正在检测中.......】 【恭喜宿主,阿昏这两块布是京绣妆花布,在其他位面价值很高。您可以选择一次性出手,我们保底2000金币,即时付款。也可以委托我们出售,找到合适的买家后只需要交给系统三个点的服务费即可。】 林子怡现在也没有着急用,想着系统位面多,卖出个合适的价钱应该不是问题,便委托系统处理了。 待她处理好系统的事,薛锦已经将衣服穿好了,严严整整的,也许是天气炎热,又或许林子怡刚才扯得一下用力过度,薛锦的领口歪歪扭扭的,露出明显的两截锁骨。 林子怡突然有些惆怅,长这么好看的人要是穿上甲胄和劲装多潇洒,现在穿件粗布衣服陪着她打杂。心有所想,嘴上就念叨出来了,“关外这些日子乱,你何时回去啊?” 空气过电般安静了一瞬。 “你嫌弃我了?” 薛锦略显无措,眼神散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没有啊。”林子怡吃惊地反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这可是主要人物,不能得罪,以后要抱大腿的。 再说她才刚花完300金币呢,想起这点,她又有点忿忿,千方百计替他着想,居然还在问有没有嫌他。 “那你搬家以后,会带着我吗?”薛锦垂着头问道。 林子怡简直气笑了,好啊,这是赖上她了。 “当然不带了。”林子怡倨傲地说。然而看到对方的落寞的样子,忍不住破功,“那里地方大,我和大满小荆住,另一间屋子给你。” “嗯。”薛锦的语气中掩藏不了笑意。 林子怡想了想,这个氛围很好,也适合算旧账了。 “倒是你,镇远将军,你何时和我说实话啊。” 薛锦身子僵了一下。他早知道对方对自己心知肚明明,只是一直未点破罢了,此时打开天窗说亮话,反而有些适应不了。 他只是倔强道:“我没有逃回来,不是逃兵。” 林子怡:“我懂,你定然不是逃兵。”她笑了笑,可能被实话取悦了,双眸灿若星子,“主将要是跑了,关外不就彻底乱了?” 薛锦放了心,皱眉:“关外很乱,你不要独自出去。需要银钱也可以找我,方家那边就莫要去叨扰了。” -- 第50页 “哦,你有钱啊?”林子怡打量着他,“这两天你一声不吭就出去,满头大汗的回来,不会是和劳工枪活了吧?” “不,不是。”薛锦拿出刚才放好的20两银子,“给你。” 林子怡见钱眼开,高兴地接过来,“哪来的?” “我回了趟军营,赛马。” 林子怡骤然觉得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人家边关兵的军饷才多少啊,你就赢人家的。再说你的马也比别人的好吧。” 薛锦烦躁地挠头:“你就拿着吧,我赚不了将士们的军饷,倒是有几个京城大族塞来的酒囊饭袋。” 边关虽然条件恶劣,少不了一些侯府或是富户和朝廷做交换,将自家的草包儿子塞入行伍中,封个副官,打仗的时候就躲到后边,有了军功就分上一杯羹,回去也称光宗耀祖。 这些酒囊饭袋后边势力强大,不好得罪,薛锦也懒得操练他们,直接塞入火头军或是辎重营。这帮人阿谀奉承的手段多得是,平时巴不得拍主将的马屁。 林子怡看着薛锦一副理所当然,不拿白不拿的表情,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人带歪了。 “我并不是太缺钱。”林子怡帮着他整理衣服,“却是有些难言之隐罢了,倘若有机会就会和你说的。” 薛锦闷声点头,想到自己傻子般全盘交代了,对方还有所隐瞒,又不高兴了。 “你为何总和方宏过不去啊?”林子怡好奇。 薛锦评价人毫不客气,“一肚子坏水的酒囊饭袋。” 和楚芳不谋而合,林子怡乐了,“他哪里坏?” 要让薛锦说,他还一时半会儿真说不出来,但是他从来边关的时候,皇宫的人就给了方老爷口风,让好好关照他。他没少和方宏打交道,总是觉得方宏像条吐着毒液的蛇,浑身黏滑地缠在人身上,指不定何时就会狠狠咬上一口。 他虽然没到杀人放火的地步,但是不尊师重道,不尊老爱幼,甚至不敬畏皇权。 “他说了母妃好多坏话。”薛锦说话声音闷闷的,长睫覆盖了眸色,像个委屈告状的小孩。 关于薛锦母亲的事情,林子怡从朱家玉的闲言碎语中听说了些,知道人们素来注重血统一事,且不说平民,夷族女子在宫中立足更是不易。 长久相处下来,薛锦的性子算是温和的,然而每次谈到他的生母总是冷硬又抗拒的态度,方宏次次在薛锦底线上活蹦乱跳,能把薛锦气着了也是天赋异禀。 薛锦抬头,深深地看对面的人:“还有。” “嗯?” “他对你心思不纯。” * 林子怡晚上在床上烙了好长时间的饼,翻滚着睡不着,想起薛锦的话就一头雾水。 有时她确实能感到方宏对她的好感,不过她一直理解为,主人拥有了一个会做菜的好厨子的骄傲。 她怕的是假如方宏真的心思不纯,那么原本对她的好就都情有可原。 她该如何对待这些好意? 比如新租的铺子,到底搬不搬呢? 不搬吧,明明具有完成主线任务的资格,距离走上人生巅峰只有一步之遥。 搬吧,多了这一层曲折的关系和暧昧,怎么想怎么别扭。 到了后半夜她的脑子乱成一团线,拧着拧着也就放弃了,睡着了。 * 隔几天寻了好日子,日头不算大,天气透着凉意,林子怡一行人搬到了新居。 原来的破落小屋几乎没有需要带的东西,床是土炕,灶台缺东少西,连桌子都被林老大闹事的时候一脚踢烂了。有时只能勉勉强强拿布子缠着给大满读书,此时也没有带的必要了。 让薛锦吃惊的是,林子怡坚持要带上家里的门,缘由无他,因为是薛锦当了自己的衣裳买的。 林子怡嘴硬:“好好的门为何不带?到了新居,修修还能用!” 新居分成前面的铺子后后院,布置和去过的楚氏缝衣铺差不多,最大程度利用好了都门大街每寸金贵的土地。 走的时候,村里曾经照顾过这几个遗孤的都来了,隔壁云娘尤其不舍,抱着林子怡哭了半天,好像自己才是个小孩儿。边关女子敢爱敢恨,敢笑敢哭的特质简直在云娘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哭完了,云娘神神秘秘地将林子怡拉到一边儿,犹豫半晌:“晚上做事儿关好窗,叫得时候声音莫要太大,忍着点儿,别让人听了去。” 林子怡:“嗯?” “哎呀,你有什么可害羞的,这不是正常的嘛?”云娘佯打了她一下,朝另一边睨了眼,薛锦正在那里静静地等,“咱们边关男人个个五大三粗、做事儿毛手毛脚的,哪有这么俊又会疼人的,你知足吧!” 林自己心里一惊,意识到云娘应当是误会了什么事儿,就要解释。 云娘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安抚住她:“大满都和我说了,你也是,这种事儿男人出力了就好,女人家莫要太赶着了,会让人看轻。抓挠的时候也轻点儿,大满说你把人家抓狠了。” 林子怡:??? 云娘轻推她,“小孩子就是什么都不懂,记得下次把门栓拉上。” 林子怡惊了,小孩子就是什么都不懂啊!他们懂个屁!所以你连小孩子的话都信? “云娘,这事儿你得听我解释。”林子怡抓着她的袖子不放人,觉得再不说清楚估计要麻烦了。 -- 第51页 熟知云娘看似柔弱,四两拨千斤地将她的手轻飘飘拂下去,抿唇笑道:“你看,都说你要温柔点了。” 再到后来,租赁的牛车,送行的四邻跟了一阵子,林子怡憋了一肚子话没说出来,一不留神就直接到了新地方。 第28章 二更 新家与旧屋简直有天壤之别, 屋子里亮亮堂堂的,壁画和廊柱都被擦干净了,桌椅板凳熠熠生辉。林子怡去后厨看, 厨房的厨具也一应俱全, 像是有人提前收拾过。 看完了前边的铺子, 还没去后居,门口一股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异香传来。 林子怡鼻子比人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回头。 方宏摇着折竹扇子,正吩咐小厮将一个叼着金珠的木蟾放到柜台上。 林子怡原本还对薛锦说的事有所介怀,嗅了片刻, 眼睛一亮:“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这是奇南香, 南疆那边献来的。”方宏应和。 【叮,奇南香 也叫迦南。常出现于南疆和溟海地区,水旱交接处,树枝的孔洞露在外边时会有虫王噬咬,吃了石蜜会留下排泄物, 树木受了虫王蜜的香气, 结成香木, 适合驱散异味。】 林子怡摸了下木蟾, 颜色半红半棕,纹理分明, 大多发红的地方较硬,应该是树木的生结, 较软的地方则是发棕的, 应是木头的生结。 这种木头的奇特之处在于,人靠近的时候会几乎闻不到香味,因为任何比其香的味道都不会掩盖。相反, 如果有剩饭在桌子上发出异味,或是人身上的体味出现,香气才会重新显现,慢慢覆盖掉这些味道。 效果堪比香薰啊,林子怡很满意。 虽说方宏每天到处晃荡,一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样儿,林子怡总觉得他有颗七巧玲珑心,说不好是真的纨绔还是扮猪吃虎,对于他此番举动,自是十分感激:“多谢方公子,只是这太过贵重,我——” “叫你拿着就拿着,我原就看中你直率,怎地现在也优柔寡断了。我方府物件儿多得是,又不缺这一两件儿。” 林子怡笑了:“既然方公子坚持,我就却之不恭了。” 之后不仅是方宏,受过她小恩小惠的都送了点东西过来,猪肉铺子老板娘又提了两扇肉,林子怡好说歹说坚决不肯拿回去,她只好暂时手下,想着之后抄些肉酱或是再做粉蒸肉的时候给她送些回去。 楚芳又送来了几匹上好的缎子,有墨绿色,湖蓝色,还有两匹少见的榴花色。应当是考虑到了他们四人的着装,林子怡不禁为这蕙质兰心感动。 前些日子曾经说过风凉话的劳工也都一声不吭地帮着搬东西,林子怡见差不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几位大哥,小店还没开张,没有太多东西要搬,今日也不开张。您几位应是还有活儿干,小女在此谢过了,各位请回吧,改日请大家吃菜。” 打头的那位抹了把汗,“姑娘,上回是我们几个不对,不分青红皂白就随着别人玷污姑娘名声。官府老爷人也扣了,钱也罚了,我们几个回去以后又被兄弟们抱怨,说林姑娘生气了,连个打牙祭的地儿都没了。” 林子怡听了愧疚片刻,她没说实话,其实是去方府打工去了。 另一个也不知实情,跟着道歉:“林姑娘,我们几个就是粗人,有个吃饱喝足的地儿就满足了。上回闲出鸟儿来听信街上杂碎的话,伤着林姑娘,真是......”他摇摇头,万分悔恨,此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林子怡原本就没放在心上,此时也是无奈地开解他们:“这些日子没开张是要搬新家,这不,小馆马上开张了,还请各位到时候赏脸捧场。” 众人一听她的话,才知道这姑娘一点儿都没将腌臜事儿放心上,一边慨叹其大度,一边自然是答应开张那天多来捧场。 待到申时,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方宏还没走,和薛锦两人站在内院里,气氛剑拔弩张。 林子怡怕两人掐起来,方宏嘴上倒是不吃亏,万一惹怒了薛锦,被薛锦伤了搞不好还得去趟医馆。她正当往过走,只见方宏偏头和薛锦说了什么,薛锦突然面色沉郁,眼睛里的火星子快要冒出来了,拳头紧绷,就要挥到方宏脸上。 “薛锦!”林子怡喊了一声。 薛锦愣了一下,后退一步,脖子上的青筋紧绷,实则却偃旗息鼓了。 方宏还要激怒他,“来,生个气给我看看!” 林子怡抵开薛锦,客气道:“承蒙方公子照拂,小店是干净多了,目前就等着开张。到时盛邀方公子,还请勿要拒绝。”她怕说不明白,委婉道:“还剩后院没有收拾,我带着他们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了。” 此时周围的人都听出来,这是道谢,也是委婉的逐客令。 方宏偏偏不懂:“后院儿还没打扫,我明明叫了人去啊,不干净?来,赶紧再去帮林姑娘打些水来擦擦。” 旁边一个小厮立马应声喝到,要叫其他几人一起去。 “方公子。”林子怡提高了声音,依然是笑着的,“不必了。” * 后院儿很干净,几乎不用收拾,井水也被提前汲了几桶。 林子怡忙了一天,就想着回房躺尸,然而薛锦那屋亮着灯。她脚步一滞,想过去看看,到了门口又收回脚。 别扭的情绪将她拉扯着。 罢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 -- 第52页 这样想着,她欲转身的时候,面前的门却开了。 薛锦推开门,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根本没有睡觉压过的痕迹。他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后,林子怡露出白牙,“还没睡觉啊。” 薛锦唇瓣翕动:“他和我说,为什么赖在你家不走。” “他问我,我是狗吗?” 林子怡愣了,薛锦说话向来没有这么直白,这一句一句火药桶般砸在她脸上,快把她砸蒙了。何况薛锦睫毛半垂,声音压抑低哑,就像醉酒似的。 她想了想今日没给薛锦投喂什么东西啊,早上为了填饱肚子倒是给他们熬了牛乳粥,难道醉奶吗? “等,等等,他凭什么说你是狗?” 薛锦:“因为我黏着你。” 林子怡也气,薛锦这嘴太老实了,她吼道:“那你也骂他啊!” “我不会。”薛锦有少许的愠怒,眼底沉淀着黑沉沉的光。他想问那你稀罕我这条狗吗,可是憋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赌气道:“我想吃鱼。” 林子怡惊了:“这么晚,我上哪儿给你找鱼?” 薛锦偏过头,“那你凭什么把我买的鱼给他们吃了!” 林子怡觉得今晚薛锦异常的难缠,看来以后根本不能让他和方宏碰面,只得先服软:“行行行,我明天去鱼铺子,也给你弄几条。” “那你也要找宋叔,鱼不能小了,要和上次一样大。” 林子怡咬牙,“成!” 这回能回去睡觉了吧。 然而对方还是没有动的意思,他轻声道:“我不会一直在这里烦你的,过几日要回趟关外。” 林子怡“啊”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我没嫌你烦啊。你和我吵架,我......我做错什么了。” 薛锦不回答她的问题,“到时候你送不送我?” 林子怡不吭声。 空气安静了一瞬,“不送。” 薛锦委屈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你怎么能不送。” 林子怡听着他放软的语气,之前的怒火似乎涤散了,感觉面前的人就像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只不过是一直掩藏着自我,佯装了坚不可摧又懂事温和的一面。 她有些后悔,当时楚芳给她那两块布子的时候没有试着练练手艺,也许真的能多给他做件衣服。 她叹了口气,抓着薛锦的袖子,边上已经起毛了,“我改日便给你做鱼吃,如果宋叔那里有好鱼的话,定会做得比方府的好吃。” 薛锦摇摇头,对方的指腹清凉柔软,若有若无地压着他的手腕。 “我一生不强求,也不争抢。但是你,你不许看别人。” * 食肆开张那天,林子怡收到了系统奖励的2000金币和800经验值,这段时间薛锦好感值转化成的经验值也大概有2400左右,再次升级功能橱窗不是问题。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而是问了系统之前的布子还在不在。 【很可惜,星际位面的一位宿主已经提前预定了您的东西,契约也签订了,何况这位宿主是星际掌管能源星矿的人,很有钱的!目前已经定了20000金币,明日就能给宿主14000万金币。】 林子怡怅然若失,对不起楚芳,更对不起薛锦。 昨晚听了薛锦的话,她觉得也许薛锦将她当做了依赖的朋友,她原应好好关照他的。 她又兑换了些末世舒筋祛毒创伤药,想着薛锦走的时候也能带上。 食肆里边儿的人林林总总,有不少面熟的老顾客,也有少许新食客。林子怡来不及做太多菜式,干脆做了条砂锅单子,有梅菜扣肉,酸朦河鱼,黄焖鸡,还有扬美豆腐,四喜丸子等等。 人们对这些菜名感到新奇,问出好多啼笑皆非的问题。 “梅菜就是梅花吗?” “扬美豆腐是要加上羊肉吗?” 林子怡本身忙得团团转,还要回答这些问题,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想要是有个带图的菜单就好了。 富户大多点了带肉的菜,梅菜扣肉色泽金黄,剁碎的菜将肉味充分吸收,又带着肉的馥郁香浓,肉也是煸好油的,吸收了梅菜的香甜,吃起来香浓入味,不油不腻,十分爽口。 考虑到成本,酸朦河鱼多选了些小鱼,点这道菜的也多是富户,边关普通百姓平日就不吃鱼,更是嫌鱼刺麻烦,而富户尝过鱼肉的鲜美,毫不犹豫要点这道。 果真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酸朦河鱼是提前用剁椒腌出来的,鱼皮又经过煎炸,吃起来又酸又辣,伴随着鱼皮的爽脆,汤汁淋在鱼肉上,让鱼肉鲜嫩多汁。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小鱼鱼刺太多,不过这道菜本就没做多少,很快一售而空。 劳工里也有很多熟面孔,见着林子怡已经老实了很多,主动挤在一张桌子上。 他们点了扬美豆腐,四喜丸子还有菜蔬乱炖。 扬美豆腐是水果入菜,原本应该用杨桃,这里没有条件,林子怡创新了一下,鲜嫩多汁的脆梨和桃子切成小块,同豆腐在一起炖煮,汤甜中带酸,吃的时候豆腐软嫩,又带着水果的香气,作为肉菜中的素材,性偏寒凉,正好能制约解热。 但素菜毕竟是素菜,劳工面对价格略高的肉砂锅时却望而却步了。其中几个人看到旁边富户抱着几个肉锅大快朵颐,吃得满头大汗时,不自觉地咽了口水,闷声吃自己的菜。 -- 第53页 一只手突然将他们吃得惨不忍睹的锅子推到边上,这些人愣了下,抬起头。薛锦将三个略大些的肉锅放在中央,无表情道:“林姑娘送的,说多谢你们帮着搬东西。” 薛锦刚把手撤走,那些劳工互相对视一眼,都忘了道谢,虎狼般拿着筷子向锅子里戳去。 食肆的热闹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待里边的人酒足饭饱后,林子怡才从后厨走出来,人们正要向她庆贺,林子怡点点头,笑着阻止。 “今日承蒙各位照料,小店目前没有太多流水,但是也要讨个好彩头。”林子怡让薛锦搬出一个竖起的木质转轮,上边除了河鱼,有今日的所有菜式,各占着一个格子。 “凡是在小店捧场的客人,每桌都有机会用箭矢射这个转轮,射中哪个,小店将赠上哪道菜。” 话音刚落,店里的人纷纷开始喝彩,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上去试。林子怡画了条黄线,客人站在黄线以外,大满负责转轮,轮子开始转的时候,客人用手投出箭矢,刺中哪道菜就得到哪道。 劳工手劲儿大,又灵敏,很快如愿得到了一锅黄焖鸡。 一些富户带着家人来的,家人里有小孩子,小孩子见了这种游戏更是新奇,跃跃欲试。富户也不在乎这一两道菜,便让乳娘抱着孩子去耍。 小孩力量弱,林子怡允许乳娘抱着站近些,然而射出去碰到了,却没刺中。林子怡也将碰到的菜送到了富户的桌上,孩子撅着能挂壶的嘴终于笑开了。 食肆里一片和乐融融,一道突兀的声音却响起来。 “当年来凤楼开张的时候,在外边搭了棚子,布粥七日。你这小食肆,没有来凤楼的度量,净在这边儿用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待哪天大家倦了,自然也就看出了你的把戏。” 林子怡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干瘦的老头杵在那里咄咄逼人的样子。 薛锦眼中戾气微露,正拿着扫帚要上前,被林子怡拽了拽袖子,松了手,面沉如水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有人认出来,“这不是来凤楼的说书吗,掌柜当年求个新巧收了他,自此简直就成了一条狗,人老了,怕被弃了,天天拍掌柜的马屁。” 那老头儿气得唾沫横飞:“宵小之辈也配对老子指手画脚,老子读过的书摞起来比你都高!”他更坚定了刚才的话,“来凤楼就是好,掌柜的心里有边官兵,有百姓,有咱们君主。你这食肆比不得,比不得!” 听了这话,铺子里有些人不搭理他,只要饭好吃,谁管这疯老头。也有些人窃窃私语,这一晚上老板娘得赚不少吧,想到全进了这个小妮子的私囊,即使吃着佳肴,心里也有些不平衡。 林子怡眯眼看这老头,吃个饭还能扯到家国大义,这碰瓷砰的真是投机取巧。她平静道:“您说的没错,小店确实比不上来凤楼的台面。” 老头哼了声,不搭话。 “可您怎就知道我心里没有百姓,没有家国大义呢?”林子怡冷笑,“我今儿开张,也把话放前边儿说了,我初次开这样大的食肆,家私不足,哪赶得上你们掌柜的腰缠万贯。能有这个彩头,已是绞尽脑汁,掏了不少银钱,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抹黑的? 店里的人这时纷纷惦记起老板娘的好,刚才犹豫的人也往她这边倒戈。 老头急了,“妖言惑众!” 林子怡慢条斯理:“且不说有没有彩头,这都是我自掏腰包办的,而且我这小店的菜价,不敢说是方圆百里最便宜的,也实在是赶不上来凤楼一道菜的零头吧。还有,我对来食肆的客人们都一视同仁,来凤楼做得到吗?” 这一句话惊起千层浪,来凤楼的菜价一向贵,也是边关百姓抱怨好久的话题。富户还没反应过来,一些劳工和拖家带口的布衣率先抱怨起来。 “老子上回去来凤楼买个馒头,那小厮直接掼在我手里,还不许我在那里吃。什么狗屁馒头,又冷又硬,还讹了我五文钱!” “是啊,我家大儿嘴馋,偏要吃葱拌面,我攒了好久的银钱,去来凤楼给他过个生辰。等啊等,那来凤楼小厮净腆着脸顾楼上的富户,待关门时才扔来一碗坨了的面,可怜我的银钱,都喂了这些势力狗,还不如自己回家做。” “我好久不去来凤楼了,就那么几道菜,还吃出死虫子,哪有林姑娘这里的好吃又干净。” “老子赶明儿就去来凤楼,揪出那掌柜的,问问赚了咱们那么多的银钱是不是都养了这些多嘴的老不死的。” ...... 听着食客对来凤楼的言语恨意渐深,也有说要去找事儿的,老头意识到自己搞砸了事儿,慌手慌脚的,急出一行老泪:“我......我说我们馆子布粥是真的!你们都没喝过吗?我们楼,我们楼——” 其他人听烦了,见浑浊的老眼流泪还有些倒胃口,纷纷让他滚。 林子怡呵停了店里的声音,对老头说:“你说来凤楼布粥,而我毫无作为是吗?” 那老头一时被她气势压住,又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瑟瑟不敢发声了。 林子怡点点头,气势十足:“好!我答应,七日之内,待小店有盈余后,保证在力所能及时为边关百姓做点事儿。但是在此之前,莫要嚼我的舌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永不接待!” 第29章 母妃说,说我长得不差的…… -- 第54页 打烊之后, 林子怡脑子更疼了。 放狠话的时候倒是痛快,回了家却不知道怎么给这些人一个交代,来凤楼去布粥, 难道她也去布粥? 这样一来, 不仅买七日要用的米就能让她破产, 就算是买了,也有效仿来凤楼之嫌,只会让人更看不起。 隔日早起的时候,窗外冷风吹拂,已有了入秋的意味。久来无雨的边关朦朦胧胧下起些小雨, 雨水混杂着边关的黄土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大满和小荆前夜送去了云娘家, 正好和她家的两个孩子在一起耍。 隔壁拴在门口的狗叫个不停,本想着今日下雨,应该少客,林子怡本想在房里多睡一会儿,此时也烦闷的不行, 推门出去了。 还没走出店门, 便和风尘仆仆赶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薛锦眉毛上还沾着水珠, 怀中兜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看到她顿住脚步,递出来:“给你!” 林子怡睡意惺忪, 眼睛还眯着,接过来差点没拎住, “什么啊。” 她打开, 里边是满满的银子。 靠! 林子怡瞬间清醒了,“哪,哪来的?还是赛马赢的吗?” “哪有那么多人和我赛马, 吃一堑还不长一智吗?”薛锦抬脚迈进铺子,然而发现自己踩脏了地面,又有些踟蹰。 林子怡回身拿过一块干净的步子,蹲下身:“抬脚。” 薛锦有些拘谨,不肯抬。 “说你呢,动作快点儿!”林子怡略带嗔怒地扬起脸,小脸俏丽,一双杏眼流转着灵动的水光,由于睡的时间过长,眼梢被枕头压出些薄红。 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薛锦克制住,听话地抬了脚。 林子怡拿着布子擦他的两只靴,嘴里念叨:“你的衣服有些少,今儿雨停了我去找楚芳做两件。还有靴子也该买几双,可惜我不会做,到时候还是让楚芳帮忙吧。” 擦完了靴,脚底干净了,薛锦踏踏实实踩在地上,林子怡把包裹塞到他怀里:“不需要,这要是你的家私,就自个儿留着吧。” “为什么不收?” 薛锦不高兴,方宏给的东西就收,他给的就不收。 林子怡拍拍手,转过身随手擦桌子,“要是军饷,我肯定拿不起。要是你的,你又不欠我的,凭什么拿你的钱?” 她见着他满身水汽,无奈地说:“后院儿有炭火,去烧水洗个澡吧。关外虽然不远,但是别跑夜路,我不缺这些钱” “你许了大家那些事儿,现在哪来的钱?”薛锦坚持着给她,“这些银子,你......你想买米就买米,想买肉就买肉。” 林子怡斩钉截铁拒绝:“不要。” 薛锦站在她面前,如同一堵墙般难以突破,林子怡不解地抬眼看他。 “我昨夜回去的时候,一直想——” 想什么呢? 想你? 还是想让你宠着我些。 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儿一点都说不出来。 林子怡比薛锦还懵,手指了指院子那边,“井在那边,柴火也在那边。” 他听不进去,想着她既然不讨厌方宏那样的人,每次还冲着他笑,那应该就是喜欢有财有势的吧。 可是,他也有钱啊。 为什么一点都不看他呢。 他问出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心悦方公子吗?” 林子怡走在门槛那里绊了一跤。 主要人物这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她惊恐地否认:“没有。” 薛锦追问:“那你心悦何人?” 林子怡一时间想不出他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但认真想了想,“也许是长得好看的吧。” 身后温热的气息扑来,薛锦的声音发抖:“母妃说,说我长得不差的。” 这回傻子都懂了,林子怡错愕地回过头。 只见薛锦的脸如雕刻般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平时不仔细看就会觉得他凶悍,此时墨色的发被粗布条挽着,还被雨淋过,几缕滑到前额,剑眉下却是多情的瑞风眼,却流露出怜爱的温柔。 【叮,恭喜宿主收获主要人物好感4000值,已转换为经验值,总值庞大,经主系统同意,颁给您“运筹帷幄”奖。】 林子怡:我不是故意的。 【宿主手段就是了得,继续努力,看好您哦。】 林子怡:不用看好我,这真的脱离我的控制了,你们不该有所作为想想办法吗? 【叮,主系统请您继续保持,为了赚取更多经验值继续努力!】 系统自动关闭了,薛锦站在那里,似乎还在等她的答复。 林子怡快哭了,语无伦次:“你你你长得确实不差的,不过我我话说在前面,你就算喜欢我我也不收你的银子,东西拿回去!” 薛锦只见她茫然无措,眼神飘忽,抓着她的肩,“你好生看着我,再说话。” 林子怡脸一红,不知想到什么地方,打掉他的手:“我哪里都不想看,你回去洗澡!别再招我!” 待可怜的大满和小荆被送回来时候,并没有见到阿姐为他们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只有锦哥哥拿出了几个粗面馒头。 大满咧开嘴开始哭嚎“阿姐”,小院儿,林子怡那件房的门始终没有开。 * 新获得的经验值又开启了一个功能窗格和一个食物窗格,功能窗格甚至提供更加高端的游戏建议。 -- 第55页 不过也贵,耗费不少金币呢。 林子怡花了100金币,搜索:饭店开张后如何利用低成本食材做广告。 【叮,来凤楼布粥实际并不新奇,之所以获得民心是因为人们占到便宜后获得了相应的满足感,因此宿主并不用担心,从民心角度出发,只需要利用很低的成本做些小食物,就能获得次要人物好感值了哦!】 林子怡:那你倒是说说能做哪些东西啊。 系统在运转,她用手托着下巴思考。薛锦那日的惊人之语让她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走路也似乎踩在棉花上,上回在后院绊了个趔趄,还是被薛锦扶住的。 她怀疑他每天都在尾随她。 否则摔倒后怎能这么快就接住她了呢。 不过那胳膊硬邦邦的,和木棍一样,手却异常的温热,林子怡将这些画面驱逐出去,不知不觉红了脸。 这时外边突然传来声惊呼,好像就在她家食肆门口。 林子怡倏然站起来,走过去看情况。 只见赵台穿着身松垮的衣服晕倒在了她家店门口,脸色苍白,浑身虚汗,嘴角歪斜还吐着白沫。有人过来探了鼻息,很是微弱。 林子怡要过去看,有好心的人拦住她,“老板娘,这尿胎心眼儿坏的很,惯会讹人,可莫要上了他的当。” 旁边的人附和:“是啊,您扶了他这次,他到时把您告到官府,惹得一身事儿,何苦来。” 薛锦闻声也跟着跑出来,却将她护到后边儿,阴郁地盯着赵台,好像在看他死没死。 林子怡也犹豫了,到底救不救啊。 【叮,宿主,这是此世界的次要人物,救了他,有助于您想出之前问题的应对方法哦。】 听系统发话,林子怡放了心,和周围的人说,“你们谁探探他身子,有没有发烧或者生出红色小点,掰开嘴看看有无白色浊物,还有捏捏他手心,试试冷不冷?” 有几个稍微大胆些的上来,试探半天,回答了林子怡的问题。 发烧是发烧,但是手脚温度偏低,嘴上有水泡和少许浊物。其余症状倒是都没有。 林子怡放了心,应该不是瘟疫那些传染类的病,只是重度中暑。 她差人将他抬到后院,让打满拿了前几日做的青瓜和苦菜混合菜汁,给赵台缓缓灌了进去。 片刻后,赵台便慢慢地睁了眼,看到众人,嘴巴翕动半天,也没蹦出几个字儿,还是有些虚弱。 倒是旁边有个劳工看起来很是犹豫,看了林子怡好几眼,最后嗫嚅道:“林姑娘刚才给他喝得的是什么药啊,比城西老大夫的下火药还管用,又没有药味儿。” 赵台颤着指头,“谁,谁说没有药味!苦死老子了!” 立马有人指责他,“你这没良心的,晕在了人家门口,要不是林姑娘心善收留你,还给你喂药,你那贱命早就被收走了。” 赵台一见人多,很识相地不吭声了,却还咂着嘴,轻声念叨苦。 林子怡说:“这是祛火的。” 苦菜和青瓜,苦瓜都有祛火和清神明智的效果,祛火能把体温降下去,同时本来带着的苦味还有一些元素能让人清醒。 这就是赵台能这么快起来的原因。 那劳工以为林子怡不爱多说,诚恳道:“不瞒林姑娘,这些日子虽说快入秋了,前儿刚下一场雨,这几天却日头大,我们那边晕死好几个弟兄,连监工的家眷都中了这日头的毒。” 林子怡大致听出他的意思了。 他见林子怡要说话,连忙道:“我们监工这两天也到处找郎中开调理身子的下火药呢,我看姑娘这......这汤水不错,想为弟兄们讨方子。当然!不白要,我们监工也是愿意出些银钱的,我们能凑些碎银,还望姑娘莫要嫌弃,通融一下吧。” 林子怡下意识看向薛锦,薛锦心有灵犀般抬眼,视线交织了一瞬,林子怡马上移开目光,“好的,我考虑考虑。” “那,多谢姑娘了。” 劳工知道林子怡心软,知道这事儿十有七八能成,欢天喜地地催着众人出去,顺便拉走了赵台。 林子怡计上心来。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做好事儿了。 第30章 败火水果茶 边关的的日头大, 这几日又听说不少人晕在街上,嘴唇发白,嘴角有点点白色浊物。 一时间流言四起, 说这是中了太阳的毒。 林子怡无语, 知道这应该是上了火口腔溃疡, 顺便加紧了制作下火饮料的进程。 苦瓜一条,蜂蜜少许,再从系统兑换些凤梨。 苦瓜的皮彻底洗干净,挖掉中间的籽,切成细细的条状, 再次切碎, 凤梨也是切得细碎,和苦瓜一起放在纱布里。 接下来只需要手上用力,攥出水来即可。 说起来,之所以用这么费力的方法,纯粹因为古代没有方便的榨汁机。系统的其他位面倒是有, 也有星际位面的太阳能量启动型, 不需要用电。 但是话说回来, 榨汁机的声音大, 加上铺子里随时有客人来往,突然拿出这么个东西也不好解释。 这样折腾好大一会儿, 也就凑出了寥寥十几个木筒子。 薛锦过了阵子进来,在她旁边观察良久, 好像搞清了这种东西的做法, 正要提过来一颗凤梨。 林子怡塞给他几颗硕大的梨子,却不言语。 -- 第56页 薛锦会意,也照着之前的过程切碎, 放在纱布里掐出水来。 看着薛锦笨拙地使用菜刀,水果块切得又大又不规整,林子怡快笑晕过去了。 然而当零零碎碎的水果块放在纱布里,薛锦稍加用力,挤出的果汁居然比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来的还要多。 她果断把剩下的水果都递给了薛锦,他睨了她一眼,继续榨汁。 到了中午有了五十来个筒子,凤梨汁和梨汁的甜味会中和苦瓜的苦腥。然而依旧不够,还需要加些蜂蜜和系统兑换的专用糖浆。 挤出来的汁水比较粘稠,林子怡又掺了些清凉的井水。接着拿了几个大盆,将这些筒子小心翼翼地排列在盆里,恰好保证不容易歪倒,然而要往井里放的时候却犯了难。 古时冰镇西瓜就可以放在有着清水的桶里,然后放在井水里边,想吃的时候取出来,西瓜就会冰冰凉凉的,像是冰镇过一样。 然而这些大盆只是略小于井口,再说桶的提手上还能缠绳子,盆子光溜溜的,根本缠不了绳子。 林子怡犯了难,不然多用几个桶? 可是一个桶塞四五个筒子就满了。 【叮,提醒宿主,您已经开放最新商店橱窗,可以去橱窗里买东西哦。】 林子怡拍了下自己脑门,对啊,忘了还有这么大个系统。 系统:...... 林子怡想了想:有硝石吗? 硝石是一种白色味苦的晶体,化学名称叫硝酸钙,颜色如同白霜一般,溶解于水会吸收热量,不断加入硝石能使水的温度降低结冰。1 其实硝石在古代也有,听说朝廷派出的工匠在生产火药时会开采大量硝石。偶尔也有人发现硝石溶于水的时候会使水降温并且结冰,但硝石一般掌握在朝廷手里,民间不允许私自挖取硝石,更不允许普通百姓私藏和售卖硝石,所以也没有机会往制冷方面运用。1 【叮,硝石余量*5袋,消耗500金币,请问宿主要多少?】 好贵,林子怡闭了闭眼,不过想到她现在财大气粗,一口气要了剩余的量。 所以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人们纷纷发现林氏食肆的柜台摆放着一排竹筒,筒子里边散发出清甜的气味。 “掌柜的,这是什么啊?”有个人好奇地过来问,林子怡笑了笑,“就是些茶水,下火的。只要在本店吃饭就可以根据人头领取。” 一言既出,店里的人纷纷跑过来拿竹筒,不一会儿就被拿了个干净。 竹筒里的果汁大多是林子怡用梨子,凤梨,苦瓜榨出来的,然而系统内还有山楂,甘蔗,荸荠这些下火的果蔬,只不过不适合用手榨汁。 等下午客人快要散尽,店里来了个五大三粗的人,脸颊是两团酡红,胡子扎成辫,肚子大而突出,粗布筒裤垂到脚上。 林子怡抬眼,她似乎有点印象,这人有时候是跟着劳工们过来的,不过只来过几次。 “您是这儿掌柜的吧?”这人说话也十分粗野,一脚跨过桌子旁边的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来。 薛锦面色不善地从后厨出来,像匹随时要铺上去的狼。那人的神色发憷,转而看了看林子怡。 林子怡下意识觉得这人并非要闹事,否则前几次和劳工来这边吃饭早应是早就掀了桌子。她扯了扯薛锦的袖子,问那人:“何事?” 那人脸上的凶悍如变脸般消失,转而笑得褶子都快堆到一起,“您就是林掌柜啊,失礼失礼。我是杨二,前些日子有个兄弟回去和我说,您给尿胎喝了不知什么东西,令他瞬间下了火。” 听到名字,林子怡大概想起,来这儿打牙祭的劳工有时会提起“杨哥,应当就是他了。 不过瞬间下了火有失偏颇,赵台也不是药醒的,应该是苦醒的。 “我当时不甚在意,哪知最近又晕了不少弟兄,边关没多少下火药,喝茶也喝了不少,就是降不下去火。”杨二脸上露出焦急,“今儿我兄弟又来了,说是您给的茶水喝了简直是神清气爽,清肝去火。” “您看,买您个方子成吗?” 林子怡听懂了,将擦桌的布子放下,“我倒是能把方子给您,可您会做吗?” 杨二很是自信,“我叫火房去做。” 林子怡笑了,“可是方子上的东西,您也不一定有啊。” 杨二不信,片刻后,拿着方子认了半天,除了什么糖大致能看清楚,后边儿的果子基本没听说过。他又跑到各家铺子,甚至药房问了半天,都没见过凤梨,糖浆这些东西,最后只得灰头土脸地回来找林子怡。 林子怡将方子收回来,看着对方略显失望的脸道:“你暂且放心,铺子这两天都会提供茶水,不要银钱,且叫你的弟兄来喝。过些日子,我再给你张方子。” 杨二满心欢喜地走了。 林子怡想了想,上午榨的汁水确实有降火的效果,不过放在这里因为没有榨汁机,实在是太浪费了。 像是凤梨,每次只能攥出一点点水。 林子怡想到之前她外婆给她熬过水果汤,就是不知道降火效果还有没有这么明显了。因为如果把握不好时间和火候,水果里的营养成分也会流失掉。 她拿出刚才没用到的山楂,甘蔗,荸荠,将水果的皮削掉,切成不大不小的块状,锅里的水烧开后倒入水果块,待煮开后立刻加入蜂蜜和冰糖,再煮一分钟就关火。 -- 第57页 煮出来的水果汤也是通过硝石降温,晚上照旧被人一抢而空。 如此几天下来,林子怡熬得几乎都是水果汤,里边会多加上些山楂,梨子,凤梨这些败火的水果。 但是下火效果并不显著,她查了查系统的夏日降火配方,倒是有些药材降火,比如黄连、鱼腥草、黄芩这些,可是味道太重,完全破坏了水果汤的清甜。 于是经过多次实验,她又放了些金银花、陈皮、蒲公英等并没有太多味道的药材,这些药的味道能很好地融入果味而不显得突兀。 有些客人习惯了早点过来抢果汁,食肆还没有开张的时候,门口便聚集了一群人。 这天发生了个小冲突,林子怡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小荆在旁边吓哭了,薛锦正面如沉水地拎着一个劳工的衣领。 另一边一个老妪正护着自己的小孙子,老泪纵横。 这里吃饭的劳工大多是在边关刨石的石匠,手劲儿大得很,那人面色狰狞,死死掰着薛锦的手,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薛锦也不为所动,将他提得更高了。 林子怡出来以后,这人才像做错事般嗫嚅半天,脚底一滑就想溜掉,薛锦掐住他的脖子,“说!” 听过这人吞吞吐吐的叙述,林子怡大致清楚了事情经过,这个劳工每次来吃饭的时候至少拿两个筒子的饮料,这次在店里抢了三筒不算,还想要再偷一筒带走。 而当时只剩下最后一筒,老妪的小孙子还没喝过,她想争抢这筒饮料,于是和劳工起了冲突。 林子怡将剩下一筒晃荡的撒了很多的饮料递给那小孩子,和另外几个来这儿吃饭的劳工平静道:“叫杨二过来。” 那劳工听了立马神色慌张,“林......林姑娘不要啊,我就是贪小便宜才才多抢了些!我以后还如何在弟兄当中立足啊!” 她轻笑:“大兄弟,这不是我该思量的事儿,你且和杨二解释去吧。为了不甚值钱的东西,欺负老弱妇孺,也着实不妥吧?” 杨二过来后脸色铁青,将那人一脚踹出了食肆,“外边儿等着。” 那人如老鼠般恐惧又畏缩,被踢出去的时候,余光瞟到林子怡,闪过一丝憎恨。 “林姑娘,真是对不住,你看这......你为兄弟们做了这么多事儿,都没计较我们添的麻烦,我回去就收拾这厮!我——” 一张方子递到他面前。 林子怡道:“这上的药材和果子都好找,也有些不好找的食材,你每过七日叫火房的人过来领,银钱就按照当季的果子的价钱给,务必让火房的把握好火候,否则煮出来的汤水无法降火。” 杨二感恩戴德地接过来,“哎哟,我等这天可是等久了,弟兄们这几天喝黄连喝得舌头都苦了,天天往您这里跑呢。”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儿。”林子怡抬眼,“以后您的弟兄们可以照样来吃饭,但是既然有了方子,就别再拿我们店的汤水了。” 第31章 你想看哪儿?(小学鸡吵…… 杨二走的时候鞠躬哈腰, 千恩万谢的。 林子怡让那位老妪等了一下,拿出冰盆,里边还零零散散有五六个竹筒的冰饮, 原本是要留给大满小荆他们的。 她拎出两筒, 递给老妪, “您拿回去给孙子喝吧,今儿个店里发生这样的事儿,真是对不起您。” 她看了下老妪来这边吃的饭食,一个杨美豆腐砂锅,两个白面馍馍, 都是很便宜的菜式, 她将老妪的银钱还给她,“下回来的时候,您和我打声招呼,我带您去后院儿吃,清净!” 老妪含着热泪, 带着小孙子走了。 林子怡收拾厨房, 想着这些时日也攒了些许银钱, 再说食肆暂时没有扩大的必要, 或许可以雇上一两个帮工。 食材和佐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她负责做菜, 出菜倒是也快。上菜的一般是大满,薛锦负责收拾桌子, 但有时候难免有左支右绌的时候。 再说, 薛锦终究是要回去的,老是留在她身边也并不合适,不能再让他再店里帮忙了。 她想着很多事, 以至于身边人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你为何低声下气的,这又不是你的错。” 林子怡反应过来,他应当是说的是老妪的事情。她道:“不是我的错,这家怪可怜的,多体谅体谅也罢。” 薛锦默然地陪着她,“你总是体谅别人。” “嗯?” “却没体谅过我。” 林子怡听着这话有一瞬间冒出些疑惑,然而那语气酸涩委屈,她又无端生出些怜惜。 “锦哥,我对你没那些意思,但......但还是在乎你的。”她从来没称呼他为“锦哥”,大多时候连名带姓的叫,此时听起来明明是亲近了些,薛锦却觉得好像更远了。 林子怡见他面色冷的能结冰,拿了个水大的梨子过来,也不可惜,用轻巧的小刀雕琢片刻递给他。 薛锦见着梨子雕出的东西,能看出是一只鸟,高昂的头雍容高贵,脖颈处微微弯曲,两边的翅膀正是梨肉凹陷进去的部分,莹润洁白,好似正要展翅。 他冷硬的表情有些动容,喃喃:“鸳鸯?” 林子怡:“......鸳鸯什么鸳鸯,这是大白鹅?你怎么每天想些有的没的!” “鸳鸯能刻一只吗?” “鸳鸯脖子有这么长吗?” -- 第58页 薛锦心中的旖旎散了个干净,剩下的只有沮丧,恨恨地一口咬掉了鹅头,紧接着把脖子咬断了,翅膀也吃了个干净。 厨房的灯光昏暗,勾勒出薛锦深邃的眉眼,由于他一鼓作气地啃着梨子,唇瓣因浸润了梨子的汁水显得饱满温润。 林子怡又感慨,怪不得古人说灯下看美人总是别有境界,只是这美人看起来有些生气。 不过反过来想,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拖家带口,实在想不通薛锦这个死心眼到底怎么想的,为何会看上她。 难道是馋她的菜吗? 薛锦啃完了梨,闷头掀开帘子要出去。 【叮,提醒宿主,您购买的末世舒筋祛毒创伤药已经有三天没有使用了,建议最近至少使用一次,效果更佳哦。】 什么? 林子怡听明白了,一把抓住要离去的薛锦,“你等等,这些日子还没上药呢,筋络可还觉得好,身子舒服吗?” “不上。”薛锦冷声拒绝,“你既对我无意,又何必对我那么好?” 林子怡抓着衣服不松手,废话,那可是耗费她800金币的药膏啊,必须要用。 “你也知道我对你好啊,因此为了报答无论如何都要遂了我的意。和我对你有意无意有何关系?” 薛锦冷哼一声,“你想对我好就对我好?” 林子怡突然觉得他俩此时在玩降智的绕口令,又不满薛锦和她赌气,开始扒拉他的衣服,“你脱不脱?” “不!”薛锦断然抓住她的手,又不敢太用力。此时掌心的手绵软娇小,指骨处有轻微的软茧,摸上去依旧没有突兀感,仿佛是她本身带有的印迹。 林子怡趁他分神抽回手,“这药是肯定要上的,我倒是不怕你舍不得对自己下狠手,我这回再给你按一遍,到时候你学了,回关外也好自己疗伤。” 薛锦苦笑,拢了拢衣襟,“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我走。” 林子怡简直要炸了,谁希望你走啊,怎么一句话就不能好好理解呢,非要曲解的七零八落的。阿,昏 她见他心情不好,铁了心不上药,自己也逐渐没有耐心的。上前半哄半威胁地扯他的外衣, “乖,换了药给你吃好吃的。” 薛锦:“用点吃的就想收买我?不可能。”他被拉扯着,心里有些酸涩的烦躁,她还在乎他,却不肯接受他。 他手上不让步,却也松了力,回头冷冷道:“边关风气虽然开放,也设有男女大防,我们授受不亲。” 林子怡拍了他后背一巴掌:“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现在又开始客气,你——” “好啊,既然这样。”薛锦坦荡地振了下肩抖掉外衣,“你想看哪儿?” 林子怡还未反应过来,帘子处带起了一阵风,她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方妫捂着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方宏白了脸,因为呼吸剧烈脑门的青筋一蹦一蹦的,只有站在他俩后边儿的云娘正拼命朝她做手势。 林子怡辨认出她的口型,“节制些。” 林子怡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了。 第32章 她对我很好 方妫眼角不久就积蓄了莹莹的水光, 那块皮肤也变得红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气,掐着帕子掀开帘子跑出去了。 方宏也不管他的亲妹妹, 只是愤怒地盯着两人, 林子怡原本觉得没事儿, 此时倒真有种被人看穿什么的感觉。 “你们在干什么?”方宏怒喝道。 林子怡放下揪着的薛锦的衣角,畏畏缩缩地伸出右手,手心中躺着被揉掉了一半的药膏,还有个长得奇丑无比的木槌。 方宏去追方妫了。 云娘叹了口气,无端透出惋惜, “原来你们是做这事儿啊, 我上回......我上回听大满说,你俩在床上打架,自是想到了那事儿上去,你莫要见怪啊。” 林子怡解释清楚,也算是神清气爽。她自家倒是无所谓, 也没有成家的打算, 败坏了薛锦的清誉就不好了。 毕竟人家身后还有方家大小姐, 说不定京城也可能给他定了亲事。想到这儿, 林子怡无端惆怅,但很快打扫一空开始工作了。 这些时日一直卖着砂锅, 林子怡打算多开发些砂锅的种类。 再加上这里的主食粗糙,不是白面馍馍就是粗糙的面条, 有时候倒也有米粥, 不过这里的粥一直都是米是米,水是水,有时候还是夹生的。 记得她食肆还没扩大的时候, 有一次晚上没有小菜,只好在套餐里加了白米粥,没想到很快就被哄抢一空。 那几日街上总有人说林家铺子的粥也是一绝,软软糯糯的,全是米香味儿,接着还有抱怨来凤楼的粥和汤水难喝的,想来和来凤楼的梁子也应该是那时结下来的。 她想到砂锅粥。 砂锅粥有很多种,有甜粥和咸粥,她比较喜欢皮蛋瘦肉粥,海鲜粥等咸粥。 这边的人除了富户偶尔吃鱼,其实海鲜河鲜这些并不符合边关人的口味。 林子怡想试着做做皮蛋瘦肉粥。 其中关键的一步就是皮蛋。 如果做粥的话就会需要大量皮蛋,而不能一味从系统兑换。 “林姑娘。” 林子怡本来想着买些鸭蛋,听到声音,打算先从后院走出去会客。谁知方宏比她还着急,直接从前边的食肆走到了后边。 -- 第59页 “方公子,真是对不起,让令妹伤心了。我和薛将军是清白的,正如你看到的,刚才在给他上药而已。” 方宏看她的眼光奇怪又不解,气得笑出声来:“我倒是看不出林姑娘这么大胆豪放,你,你居然......强迫薛锦?” 方宏见着刚才的场面差点晕厥过去,他一向是以为她肯收留薛锦,定是薛锦强迫她,或是死皮赖脸留在这里的。 没想到,他们是两厢情愿。 林子怡下意识反驳,“不是强迫,是为了他好。” 方宏向来放荡不羁,这天也算是大开眼界,“好啊,如果我受伤了,林姑娘也会像对薛将军一般对我吗?” 林子怡想了想,摇摇头。 方宏忿忿:“为什么?” “你可以请最好的郎中啊。” 方宏怒气冲冲地走了,林子怡拿着一张银票,叹了口气,这是这些时日赚的银钱,刚好够方宏这间铺子三个月租金的。 这个铺子位置很好,在都门大街中央,客流很多。她打算再过半年,赚的银钱应该足够买下这个食肆,再和方宏商量商量能不能干脆让她买下来。 * 此时最惨的莫过于方妫,她跑着跑着就迷路了,周围已经远离都门大街,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影。再往前些草木丛生,她嘟囔着嘴,此时也不怕裙子脏不脏了,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 薛锦找着她的时候,她的下巴撑在手上,手支棱在腿上,见着他也不理,眼角却有干了的泪痕。 方妫见着他也没有理睬,鼻子没出息地抽了一下。 薛锦不动声色地踢开条匍匐的草蛇,坐在旁边略低一些的石头上。 方妫憋了半天,看对方一点儿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仰着下巴,“锦哥,你,你不用劝我。” “嗯,我不劝。” 方妫更委屈了,“你既然对我无意,又何必来找我。” 薛锦听着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下意识道:“我答应过方老爷,将你当妹妹看,需顾着你的安危。” 方妫默然,“我们就剩这点情分了吗?” 薛锦不说话,也不走,还是陪着她。 “为什么?明明我先认识你的!我去京城乐坊学了琵琶,和爹爹学了手谈,我......我生的也不差,我也可以去学做饭。” 薛锦摇摇头,“你很好,不是这些缘由。” 他说着,脑海中闪过些许图景,喝着热腾腾的粥,听林子怡碎碎叨叨,偶尔两个小崽子吵着要他抱。明明自己也不拘小节,非要去帮他做几身衣服,还有心灵手巧,做工那么复杂的蚊帐也要给他一份。 还有最早,他从不和人求什么东西,居然破天荒和她说要吃猪蹄膀,她也许了。 这样的日子如春风细雨般融进了他的生活,是他在边关八年以来过得最舒服随性的日子。 “她对我很好。” 听到这句话,方妫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下来,“我也可以对你很好啊!我会好好待你的,当年去京城,也是爹爹说我需多学手艺,像个姑娘家,才好配你。” 她抽噎半天,从泪眼朦胧中看了一下,薛锦还是坐得端正,眉目平静温和,毫不急躁,似乎是等着她消解心中的郁气。 方妫哭得惨,停的也快,心里不藏事儿,又问:“那你和林姐姐说了吗?她也对你有意吗?” 薛锦沉默半晌,“说了。” 方妫是个聪明人,从中能窥测出一二,“我以为她也属意于你,既然这样,锦哥,我们还有没有——” 薛锦:“没有,不过我今后也会好好待你的。” 方妫的胡蝶袖又抹了把眼泪,原本淡粉色的布料几乎已经变成深色的了。 她也明白这事儿再无可能,牵强地笑了笑,提着裙摆起身,“锦哥,忘了和你说,我哥哥也属意林姑娘。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尽快啊。” 第33章 魔鬼蛋 系统不能无限制购买皮蛋, 却可以提供定量的皮蛋粉。 【叮,厨神牌皮蛋粉,无铅卫生又营养哦。】 林子怡花100金币就买了一袋子。 她准备了一口大缸, 放入茶叶, 石灰, 盐,草木灰,还有边关盛产的黄土等用料,将开水降温后倒入搅拌。 搅拌成均匀的糊糊之后再抹到鸭蛋上边,由于没有趁手的工具, 林子怡只能用手一个一个抹匀, 晾干后在稻壳里边一滚,小心翼翼地码在缸子底部,然后接着做新的皮蛋。 原来的皮蛋晾干之后,新的皮蛋也就做好了,铺上一层纱布, 再接着放一层。 蛋和蛋上下左右都隔着一定空隙, 便于发酵。 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薛锦蹲下来和她一起裹皮蛋, 修长的手指带着兵茧,做这种事也毫不违和。 林子怡抬眼看他, 哼哼道:“你早点答应我,省了挣扎的时辰, 不久少了这些事儿吗?” 薛锦语气毫无起伏, “你早点从了我,也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皮蛋一颗颗放完后,再过二十天差不多就能吃了。林子怡力气小, 薛锦毫不费力地用铲子挖了坑,埋到地下。 他说话有点闷,“我马上要走了,去关外。” 林子怡其实早有这种感觉,面前的人本就不属于小小的酒肆,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她心里反而舒了口气。 “那我收拾些东西,到时候送你。” -- 第60页 薛锦勾唇:“送到关外?” 林子怡打断他的幻想,“最多送到城门口。” * 转眼到了冬至。 大满被先生准假,回家能多呆几日。林子怡这才发现他身子拔节,以前的衣服都小了,这才想起楚芳之前送她的布。 早说了要给薛锦再做几身衣服,一直太忙都顾不上。她懊恼地拍拍脑袋,正午过后锁了店,去楚芳那里了。 也许是新年,楚芳那里更是人来人往,等林子怡抱着布料过去的时候,楚芳都要关门了。 看到林子怡冻得像鹌鹑似的站在外边,她才吃了一惊,连忙招呼进来。 “女子身子最惧寒,你站在外边儿倒是出个声啊,我连人都看不着。” 楚芳身材苗条,个子也高,边关的女子或多或少要比京城或其他地方身材高挑,林子怡穿过来的这个身体由于营养不良,倒是和她原来的身材差不多,裹携在众人中显得娇小,也不容易被看到。 “快进来,烤烤火。”楚芳帮着她脱掉了外边湿了的衣服。 林子怡将怀里抱着的几块布递给楚芳,还有些腼腆,“你上回给我的布,我,我实在是不会。” 楚芳哪里见过送出的布子又送回来的,不禁扑哧笑出声,“你呀,真是个大忙人,连做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林子怡干笑:“我做菜还行,让我拿针,缝出来的衣服估计都是漏风的。” 她以前破一件衣服就扔一件,换一件,实在是没见过这种架势。好在原身的衣服虽然少,但她都能穿,而且常年在厨房也不挑剔,所以便这么熬过来了。 如果之后需要衣服,她也想着从系统其他位面购买,但是薛锦和大满小荆的衣服,她还是想用手工做的,总觉得手工的听起来就和系统兑换这种冷冰冰的不一样。 系统:Emmmmm 林子怡:没有冒犯的意思,您先回去吧。 楚芳拿着这些布,欣然接受了,然而还是撇着嘴,“还想让你亲手给郎君缝衣呢,林姑娘,你真是不解风情。” 林子怡想了想,薛锦应该不想在天寒地冻里穿着漏洞斗篷,于是憨笑着点点头,还是坚持让楚芳做了。并且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到时候来取衣服的时候,给她送好吃的。 楚芳听说过林子怡的厨艺,楚祎回娘家的时候也是说起她做的饭菜,一直赞不绝口,然而她只在林子怡开业的时候匆忙尝了一口砂锅,便觉得杀馋和痛快,后来衣铺忙,也一直未得再去吃一口,听了这话自然是期待万分。 林子怡和楚祎定好取衣服的时间,因为薛锦要走,所以让楚祎尽量提前了。 她靠着交情插了队,喜滋滋地回家了。 没错,她说的好吃的就是皮蛋。 原本打算在地里放个二十多天,谁知天气骤然降温,缩短了腌制进程,加上最近人们吃砂锅吃得火热,林子怡又加了几个新的砂锅菜还不够,正想着试试皮蛋瘦肉粥。 又暖和又养胃。 缸子拿出来的时候,几乎全家都在边儿上看着,大满口水快流出来了,以为是什么绝世美味。 小荆捂着眼睛和薛锦说,“锦哥哥,阿姐拿出蛋以后你再叫我。” 可是皮蛋拿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失望了。 薛锦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青色的蛋,上边是稀稀疏疏的大小斑点,一言难尽的味道从皮蛋上散发出来。 小荆期待地移开手,见着差点吓哭,“妖怪蛋!” 林子怡有板有眼地纠正她,“这不是妖怪蛋,是皮蛋。” 大满也吓得声音都颤了,“蛇胆!” 林子怡彻底泄了气,皮蛋的外壳确实不好看,呆头土脑的,连外壳都不干净。她只好拿了一颗在灶台上磕碎,其他人好奇地盯着蛋,以为出来的是妖怪。 然而没有妖怪。 蛋液也没有。 土坯和蛋壳是一起掉下来的,当细碎的黄土和丑陋的蛋壳剥落时,如同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皮蛋露出来,蛋清吹弹可破,颤颤巍巍地立在林子怡掌心。 “好......好看。”大满原本厌恶的情绪烟消云散,眼睛亮晶晶的。 只是这味儿,他想接过来,却拿手捂着鼻子。 她拿菜刀将蛋一切两半,再接着切成四瓣,将少许酱油倒在碗里。她拿着其中一瓣在里边沾了沾,先递给大满。 大满接过来,犹犹豫豫地看向林子怡,几次想塞到嘴里,最后却都放弃了。 林子怡拿过另一瓣,沾了沾酱油塞进嘴里,只是细细咀嚼,看起来神色平静,也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 “阿姐,味道如何?”大满好奇地问。 林子怡抬抬下巴,“自己尝。” 大满还不动。 薛锦接着拿过一瓣,照着林子怡刚才的做法,也塞进嘴里。外面的蛋清入口即碎,蛋黄更软,带着股清新鲜醇,咸味中又带着股甜,让人回味无穷。 大满一看薛锦吃了,立马将那瓣填在嘴里,还没咀嚼几下,伸手就要向最后一个探去。小荆眼疾手快才抢回来。 那天晚上他们四个人只喝了白米粥,沾着酱油吃了六个皮蛋。林子怡没有制作太多皮蛋,所以当天晚上又做了三缸埋在土里。 第34章 结仇 近些日子, 人们都说都门大街的林记食肆风头大起。 -- 第61页 首先是让人喝了就难忘的皮蛋瘦肉粥,充满米香和肉香的浓粥中有剁碎的皮蛋,一口下去清酥香醇、甜中带咸, 喝到胃里那叫个舒服畅快。 皮蛋瘦肉粥一时盛行, 都门大街上本就人流如织, 这几日林家食肆不到午时就排起了长队,排到前边的人喜气洋洋,排到后边的愁眉苦脸,无端对前边的人生出些怨恨。 谁知他们何时能吃完? 食肆地方有限,有些富户雇人帮忙占座, 等这群纨绔到了, 在店里吃菜喝酒,屁股如同粘在了凳子上不挪半分。 林子怡也有些发愁,她有了充足的银钱后便雇了两个小厮。 食肆里的杂事儿好歹不用太过操心了。 但是麻烦事总是层出不穷的,前些日子有人连着占两张桌子,后来才知道是帮富户占的, 这桌子没人敢碰, 富户姗姗来迟后吃饱喝足走了, 店也该关门了。 后来她开始发牌子叫号, 倒是没人再占用两张桌子了,可是富户雇人占位子这种事却屡见不鲜。 林子怡正愁着这事儿, 来凤楼愁的却是人一日比一日少,偌大个馆子越来越冷清, 不仅是普通百姓, 连很少出门的富户也都去了林家食肆,要知道以前就算是富户出门吃饭,也得在来凤楼才端得起自己的身份。 现在人们无论富贵贫贱, 仿佛纷纷不避讳,全去了林记。 对比起林记的热闹,来凤楼更显得日薄西山了。 粥算是一件大事,更扬眉吐气的是现在朝廷派来的石匠都喝着林家食肆的茶水,听说茶水方子也是林记提供的。茶水甘甜可口,解毒败火,边关的劳工为了这事儿没少感恩林子怡,来林记的人也都夸赞老板娘菩萨心肠。 一开始有人说是林氏腆着脸非要将方子送给人家,因为按照这方子煮出来的茶水极其好喝败火,如果真要钱应该价格不菲,可林家掌柜的居然主动送了,这不是想抱朝廷的大腿是什么? 结果第二天,总工头杨二亲自辟谣,是他亲子跑来问林姑娘要了方子,人家施惠地给他。 林子怡提起这件事很是云淡风轻:“方子嘛,是没要钱,但也不是我腆着脸送过去的。” 杨二听了后更是火急火燎地提了些烧酒和几只活鸡上门谢罪,林子怡都拒绝了。 来凤楼掌柜的郭兆听了这事儿更是气急败坏,怎么风头就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抢了呢。 杨二虽说是个粗人,但也是朝廷委以重任的人,边关这些工事都是他负责的。想当初,每次完成一项浩大的工事,朝廷就会派来不少官员督查,这几天往往是来凤楼最红火的时候。因为杨二天天带着形形色色的人来这里吃酒,有时只是几个小官,有时还可能是钦差大老爷。 且不说银钱的事,郭兆每次招待这些人脸上都会有光,趁机宣扬好几天。久而久之,人们也潜意识认为来凤楼是“朝廷钦点”的酒楼,也都以能在来凤楼办场酒席为荣。 连穷人给孩子买长寿面都想买来凤楼的。 郭兆虽看不起杨二,但看他也算是个“官爷”,为朝廷的事儿跑前跑后,也忍不住巴结。杨二却鲜少理会他,郭兆暗地里气得骂郭兆拿鼻孔看人,哪里想得到对他这样蛮横无礼的粗人,竟然会对一个小丫头低声下气的呢。 林子怡喝了口粥,皱皱眉头,或许是边关水质的缘故,这里总是有股水腥味,说明井水没过滤干净,有时大风天还会吃出土味。 但是这边的人依旧吃得香喷喷,哪怕肚子已经饱了,也要在寒冷的天气里点一份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 正当林子怡想着,能不能从系统兑换个过滤器滤净水质,殊不知,食肆却被别人盯上了。 * 这天马老爷在来凤楼开宴,请的都是边关的达官显贵。马老爷算是边关出了名的富户,郭兆这几日本来愁眉苦脸,这也算是一件喜事,然而他的笑没在脸上挂多久,就发现马老爷说是在来凤楼宴客,其实只是占了这边的场地,点菜的时候象征性点了来凤楼几个招牌菜。 郭兆正奇怪这么点菜哪够这么多人吃,小厮就慌里慌张地过来说,马富户从外边买了上好的菜品,正要他们拿盘子呈上去。 郭兆从后厨看到这些菜,各式各样的热腾腾的砂锅,还有皮蛋瘦肉粥,黄豆炖蹄髈,酸菜鱼......个个印着的都是林家食肆的标志,顿时怒火中烧,可是马老爷他总是得罪不起的,这些菜他更是不敢动手脚。 待马老爷招待好客人,个个心满意足地走了之后,郭兆还得笑脸盈人地在门口送客。 哪知这些大人物并没注意到他,有个大腹便便的官员抹了把脑门的油汗,和马老爷说话颇有无奈的意思:“早就听闻这边的招牌菜在林家食肆那边,老爷也算费心了,大老远将林记的菜送来这里。我们入乡随俗,就想吃些地道的边关菜式,哪用得着来来凤楼啊。” 马富户一听,说是夸赞,实则透露出一种埋怨,怨他没有带他们去林记。他连忙解释,“早就听闻官爷想吃林记食肆的菜,小的才提前和那掌柜的商量,可那食肆太小了,恐怕诸位老爷过去......过去也坐不下啊。” 他说的是实话,当初他去林记食肆的时候,看到最大的桌子也只能坐六个人,这些京城来的大老爷哪可能这么憋屈呢,如果真的去了,岂不是他照顾不周? 他当初还想和林家掌柜商量,能否放一张大些的桌子,被她断然回绝了。 -- 第62页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忿忿,边关这边,除了方府,他算是最大的富户了,这些循着肉味来的,哪个不巴结他?来凤楼的掌柜对他也是有求必应,什么时候敢说个“不”字。 再往远说,他还打着些主意,想着林家掌柜如果是个识相的,就应该攀附他,到时候万一那小妮子嫁人,或是不要食肆了,他也可以顺势买过来,到时候无论是再转卖或是扩大食肆,都是稳赚不赔的。 那些官员大老爷算是送走了,马老爷的胳膊被扯了一下,他回过头,是郭兆那副令人厌烦的嘴脸。 郭兆讪笑着,“马老爷,咱家的菜哪里做的不好,您和我说说,我叫他们下次都打起精神好好做。咱......咱也就不用吃林记的饭了,不是我说,林记那些粗陋的瓷器根本上不了台面,谁知有什么脏东西。” 马老爷盯着郭兆翕动的嘴,本来就受了气,此时更是不胜烦躁,心里没撒完的气都撒在了郭兆身上,他轻飘飘地冷嘲道:“你这来凤楼也算是老馆子了,要真是有林记那点本事,我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地把她家饭菜取来。话说回来,但凡林记哪天真的买了你们酒楼,你也放不出个屁来。” 这话算是十足的尖酸刻薄,简直是扎到了郭兆的心里,一语戳中了他最害怕的事情。 待小厮咋咋呼呼跑过来才找到他们掌柜的,郭兆青着张脸,话都说不清楚,嘴巴哆哆嗦嗦的,“去......去给我找打手,地痞流氓都行,快去!” * 马老爷和林子怡商量饭菜外送的时候,林子怡就不太赞成。她不是接受不了外卖形式,而是这几日正是寒冬之时,食肆以砂锅为主,并不好打包外送,其次,送的地方是来凤楼,她本不想和来凤楼结梁子,风头大盛也并非她本愿,如果让来凤楼掌柜的看到,那岂不是更得罪人? 无奈马老爷威逼利诱,说来的都是京城的大官,点明了要吃她这里的菜式,他没有提出要占这边的场地已然是退让一步,话里话外透露出不要不识抬举的意思。 林子怡只得答应了。 那日提供了些菜式,就导致她食肆里反而忙不过来,捉襟见肘。要不是她这里的菜价低,又送上水果茶,怕是又要让人诟病。 待来凤楼的那波官员吃完饭,林子怡立马打发小厮去取送出去的砂锅和碗盘,小厮取回来的时候,果然碎了几个。 林子怡叹了口气,八成是让那边的掌柜的看到了泄火呢。好在马老爷给了她足够的银钱,她咽了这口气,打发一个小厮趁着下午去楚家衣铺旁边烧瓷的地方再定制些餐具来。 谁知这一趟就出事了。 林子怡晚上看着店面,还没到酉时,店外已经有一撮人来回挪着脚在等了,相较而言,来凤楼那边掌柜的今日停了馆子,整个来凤楼只有前边悬挂着的几个红灯楼,在暗夜里就像渗人的鬼火。 人们都以为林子怡这时风头正起,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只有林子怡隐隐觉得不安。 这日薛锦出去了,一天都没回来,林子怡想着是否是上回的事儿伤了他,心里也有些动摇。 可再一想,她一不会宠人二不会哄人的,没有古代女子的贤良淑德,倒是习惯了直来直去,真的和薛锦在一起,他也不一定能够受得了她。 她正出神,却被门口的声音打断了。 原来是一个地痞和门口的小厮起了冲突。 那痞子正咄咄逼人:“爷来你家是给你面子,想进就进,哪儿轮得到你废话?” 林子怡听着小厮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原来是这人嫌他家铺子开门的时辰太古板。 一般的铺子,只要有人就让进。 他们巴不得有人来吃呢。 只有林记食肆,林子怡开始就定了规矩,定好几时开门就要几时开门,不能早也不能晚了。 如果按照客人的意愿提前开门,以后就会有人来得更早,到时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导致经营时间不规律,何况如果不开门还会被人抱怨。 长期以来人们都适应了林记食肆开张的时辰,有些人慢慢认识到了相应的好处,比如准时准点开,不用担心去晚了饭菜被人抢没了,还有就是不分贵贱,谁拿到号谁就先进去吃,比起其他见钱眼开,只舔富户的食肆,不知公正了多少。 有的人打抱不平:“你饿了就去别家啊,人家早就开门招待富户了,看看让不让你这穷酸进去?” “就是啊,林姑娘不要听这厮的话,莫要气坏身子。” 林子怡知道这痞子八成是找事儿的,也不惧,客气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既然您现在就饿了,不妨听了刚才那位大爷的,都门大街又不止我这家食肆。” 那痞子一脚踹到门上,粗哑的嗓子吼道:“看不起爷?” 似乎没料到这一出,林子怡惊愕片刻,一时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步。 这时买碗盘的小厮也回来了,哭丧着脸:“掌......掌柜的,出事儿了。” 第35章 来关外找我 小厮哭着说他去定制碗盘, 由于那边最近没什么客人,烧瓷工动作也快 ,没一会儿就把瓷器做好了, 过水冷却后还得等会儿。 他正在那边和他们闲聊 , 没想到一群蒙面人不由分说扑过去, 砸碎了所有定制的碗盘。 银钱已经给了烧瓷工,再说这些人明显是寻着他去的,和人家也没有关系。 -- 第63页 林子怡饶是镇定,突然遇到这么多事儿也一时缓不过劲儿来。旁边的痞子还在嚷嚷叫嚣,她当作听不见, 掐了掐眉心, 和另一个小厮说“先开饭。” 痞子就是明显找事儿的,她开了饭还继续在门口骂了半天,也不进来吃。后来官府的人路过,还有两个伙计已经对他忍无可忍,有一个要不是林子怡拦着, 都要动手了。 那痞子见着局面乱了, 才哼了一声走了。 “掌柜的, 这地痞无赖, 为何不收拾了他杀鸡儆猴?”小厮将布子甩到桌子上,忿忿不平的。他来这里也干了这么些天了, 这女掌柜是哪里都好,做的菜更是鲜美, 可以说在边关独此一家, 就是心肠太软,有时遇上点麻烦人麻烦事儿也并不计较。 她不计较,别人就会放过她吗? 小厮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 谁知林子怡已经早就从系统里翻了半天。 强行使用武力? 人太多, 容易引起不良影响。 令其昏迷? 不行,到时候还得她自己找人收拾,还得付医药费。更麻烦的是,万一到时候这人倒打一耙说是她家菜有问题,就更说不清楚了。 小厮哪里省得这些,只是有些抱怨。 林子怡想,痞子在开饭的点过来找麻烦,还打碎了他们定制的瓷器,想也不用想就是来凤楼的人。 她算是想明白了,即使她咽了这口气,人家也不一定能放她一马。那么大的酒楼,基业也不是几天就能有的,明火执仗必然是有相应的资本和靠山。 她正生着闷气,门口凉风忽过,一只黑色的硬靴踏进来。林子怡抬头看了一下,片刻间愣怔了,只见薛锦手里提着两条活鱼,墨黑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散落在额前,更多了些狂放的味道。他的背脊挺直,即使衣服上被溅了少许血水,也是从容不迫的样子。 林子怡恍然间觉得他好似不是拎着鱼,而是拎着敌人的首级。 “给你!”薛锦朗声道,朝她递过来。 林子怡想了想,样子茫然而困惑,“怎么想起今日吃鱼了?” 薛锦默默地看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你说的......若是我要走,你必会先给我做鱼吃。” 他的嗓音沙哑又带着丝埋怨,林子怡的心活生生被戳了一下,才想起她曾用薛锦买的鱼去仿佛做菜,当时明明答应了他要给他做鱼吃,自己转眼间就忘了。 另一件事则让她更难过,就是听闻他要走了。楚芳的衣服还没做好,她对大满和小芳也不知如何解释,还有系统的药膏还留存着,仿佛就为了这一天,她却从来没想到这段会拿出来用。 她无力地接过鱼,抬头道:“你要走了?” “嗯。”薛锦点点头,“我没找着比上次还大的鱼,就买了两条。” 林子怡更说不出话了,嗫嚅道:“说好了我请你吃,不用你花钱的。” 主要是她西北人的面子往那搁啊? “难道请我吃饭还要我记着啊?”薛锦唇角勾起个薄讽的弧度,却是很快淡逝了。 帘子落下后传来他的声音,“做得好吃些。” * 林子怡这回没有尝试新的菜式,因为平时的砂锅她总会给薛锦他们留下几份,薛锦最爱吃酸菜鱼。虽说他吃别的菜也从来不会剩饭,但是吃这道菜的时候总会小心翼翼地品尝,要不是林子怡知道这只是普通的鱼肉,旁观的人不一定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呢。 记得林子怡还笑过他,说他吃得慢肯定是因为怕被鱼刺卡住,实在是太笨了。 当时薛锦并未和她计较,只是缓缓地将鱼片塞到嘴里,“我怕夹碎了。” 林子怡心里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虽说她的吃的做的确实美味,但是大多数人肯定只会将食物当作食物看待,一饱口腹之欲后留下杯盘狼藉,扬长而去,吃东西也大口吞咽,不会细品。 薛锦珍视的样子,到底让她有些动容,可是之后忙碌开也忘了给他做鱼吃。 怀着一颗愧疚不安的心,林子怡这回做酸菜鱼格外认真,料子选用的都是新鲜的,从前一些可有可无的佐料也都从系统中一一购置。 两条鱼能切出不少鱼片,林子怡按照程序裹粉,过油,精心炖煮,端上桌的鱼汤呈现奶白色,鲜味十足,里边还飘着些酸菜,浸染着酸菜的油圈是金黄色的,卖相很是好看。 林子怡一心沉浸在做菜过程中,将菜端出去的时候,却听面前“咚”的一声。 她吓得差点慌了手脚,薛锦扶住她,将盛着酸菜鱼的砂锅放在桌子上。 林子怡这才看清,面前这个脸上五彩缤纷的人是之前来闹事的痞子。 “林,林掌柜,您放我我吧,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 薛锦拍了下他后脑勺,那人踉跄了一下,脑袋立时磕在地上,又是“咚”的一声。 林子怡受不起这份大礼,然而觉得解气,还是轻笑出声来。 那人抬起头来,两个鼻孔出血,脸上涕泗横流,十分痛苦的样子。他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清楚了,和林子怡想的差不多。 她这几天太枪来凤楼的风头,加上马富户上次给了郭兆气受,让他一怒之下想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那痞子也许是被打怕了,着急表明忠心,“掌柜的,这些日子除了我,应该还会......还会有人找事儿。” -- 第64页 断断续续的已经出了这两件事,林子怡明白了,她这日子算是过不安生了。 收拾够了,薛锦拎鸡崽般将那人扔出去,林子怡听得落地的钝声,紧接着是惨叫。薛锦拍拍手回来了,就像丢了个垃圾一般简单。 “快来,再不喝,鱼汤就要凉了。”林子怡将椅子勾出来,手上先给他盛了碗鱼汤。 她挠挠头,“楚芳那边的衣服还没取回来,你等等我。” “慢着。”薛锦将原本捧着的鱼汤放下,“你怎么分不清要紧事儿啊。” “什么是要紧事啊?” 林子怡正披上大氅要去衣服铺,骤然听到有些懵,这不就是正经事嘛? “你不该陪着我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林子怡,“我让小荆大满他们陪着你,行吗?” 虽然这俩小兔崽子刚才早就吃完了一波,现在不知在哪快活,自从到了冬天。朱家玉去了京城,大满日日不用上课,拉着小荆四处乱跑,往往回来的时候都是雪人。 林子怡刚才晾起了他俩的湿衣服,这会儿猜测小的们应该躲在厢房捉迷藏呢。 薛锦的勺子递到唇边,小声啜了一口,“你对我,真是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哦。” 林子怡脱掉大氅,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胳膊支撑着脸,朝他抬抬下巴,“行吧,我看你吃。” “你不吃吗?” “吃饱了。” 林子怡补充了一句,“刚才散客后,你还没回来,我和大满他们先吃了。” 薛锦垂着眼睛,原来这里有他没他都一样。 林子怡念叨:“今晚的菜太咸了,就都吃完了。我正说着该给你做些什么,多亏你买了两条鱼。”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杏眼亮晶晶的,脸也就是巴掌大的小脸,两只手一捧就捧得住。 身子也娇娇小小的,他每次见她捧着口大锅,都担心压垮她。而大多时候她都是干劲儿十足地抱着一捆菜,令人胆战心惊地颠勺,或是手起刀落将菜剁得均匀又整齐。 对方这样,反而出乎薛锦意料,他也给她盛了一碗,“再喝点儿。还有啊,要不是他们和我说了你受欺负......”他眉头蹙着,“这种流氓地痞你也要包庇吗?” 林子怡咬着筷子,其实她还有系统,只是不想惹仇怨。何况她知道来凤楼敢这么嚣张,背后肯定有官府或者大户的势力挺着。 薛锦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你不要怕,我已经吩咐周陵了,你有何时直接去提督府找他。官府有他镇着,至少对你这边也不会有小动作。” 林子怡抿着鱼汤,没想到他竟想得这样周全。 薛锦后来又吩咐了些事情,外边是寂静无声的雪夜。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林子怡眯着眼都快睡着了,只哼唧着答应了他一声。 “若是有事解决不了,就来关外找我。” 第36章 边关 日光透进来的时候, 林子怡发现自己安然躺在厢房里,着衣盖着被子,被子上又是一件大氅, 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拍了拍脑袋, 想来昨日是太困了, 薛锦的话听着听着,倒头就睡。 她还真是正如薛锦说的,毫无耐心...... 她推开门走出去,旁边一侧的厢房是薛锦的,而此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除了林子怡给的那几管药膏, 还有一件衣服, 什么都没有带走。 林子怡心里酸涩,猛然惊觉,楚芳那边做好的衣服还没拿。 窗边一阵风拂过,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她捡起来看了看。 上边的笔迹遒劲有力, 又带着丝漫不经心的潦草, “衣服改日我回来取。” * 楚芳那里的白茶清甜解渴, 喝一口十分熨帖, 肺腑都暖热舒畅起来。 楚老太最近身体不好,缝衣铺子和家里的事儿都是楚芳管着, 听闻林子怡来了,挣扎着出来打了个招呼, 林子怡见状连忙和楚芳扶着老太太回厢房, 雪地容易打滑,等两人再回来的时候,林子怡额头沁出了冷汗。 楚芳鼻子通红, 笑着的时候嘴角都冻僵了,“你看,又不是你祖母,担心什么,老太太身体康健着呢。” 林子怡搓搓手,“冬天太冷,地上容易打滑,扶着她的时候还是要小心。还有啊,你这么能干,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祖母身子不好,一到了这种天,骨头都侵寒。”楚芳把林子怡的大氅挂到干燥的地方,有些嗔怪的意思:“告诉你了不要别扭,早些表达心意,人家也不用走这么早啊。” 林子怡失笑,想到她对薛锦的确不够关照,倒是楚芳心思细腻,能及时看出来。她反而啜了口茶,“刚才你祖母还劝我,让我帮你寻个好些的夫婿。” 楚芳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嘴能提壶了,“这点家事儿也是个好说的?祖母年纪大了,见着姐姐出嫁,也想给我找个夫婿,可是我走了,这铺子怎么办呢?” “你可以继续看着铺子啊。” 楚芳愁容满面,“这边虽说民风开放,女子不必受太多管束,但是哪有扔下夫家去做自己的事儿的?” 林子怡再欲劝慰什么,天色已晚。楚芳关了铺子回去伺候楚老太,她见状也披上衣服,不再叨扰。 * 边关的雪很厚,都要及膝了,林子怡不知关外薛锦的驻地有多远,此时有没有到。 -- 第65页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迈步回去,刚拐到都门大街上。 两个影子朝她扑过来,林子怡提着灯,豁然一惊,想起上次来找事的痞子。 难道是郭兆又找了些地痞流氓? 然而当她想起薛锦对她说的,已经打点好了官府那边,却莫名心安。 待那两个影子越来越近,林子怡并不害怕,她启动了系统,系统反应需要些时间。她又下意识提起灯,蓄势要砸。 然而一声软软糯糯的“阿姐”将她的意识唤了回来。 小荆先扑倒了她怀里,小小的一团带着暖气,外侧的衣服和抓着她的小手却是冰凉的。后边跟过来的是大满,却没有跟着小荆扑到她怀里。 林子怡这才发现,大满如今比她还高一点,圆溜溜的黑眼睛关切地看着她,但也就是搀扶住了她的左臂,没有之前讨要亲亲什么这些逾越男女界限的举动了。 林子怡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感叹朱先生教书,启蒙真是早。都渗透到生活习惯上了,若是她之前的那个世界,恐怕九岁的孩童还性别不分地玩泥巴呢。 两个小孩都是手冷,应当是在外边等了她一阵子。 林子怡拍掉小荆身上的落雪,“你俩怎地出来了,好好在家待着不行吗?” 大满接过林子怡手里的油灯,帮她照亮前边,嗫嚅道:“锦哥哥走的时候,说阿姐待我们特别好,我们也要为阿姐分忧,敬阿姐,爱阿姐。” 油灯的光反射在雪地上,也是一片莹润,有几粒落在了林子怡的睫毛,鼻尖上,凉意浸透了她的肌理,她却有些释然的感觉,吹来的寒风也没有那么冷了。 * 年过了以后,才传来关外广宁军击退匈奴军的消息。 到了冬天,匈奴粮草缺乏,此时更加容易躁动,袭击广宁军的次数也密集了起来,然而无一例外被挡在了城外。 城内的粮食也不富裕,人们听闻匈奴持续进攻,仍然胆战心惊。 空气冷峭,冷得人的血液都能冻住,都门大街一些店面关了,倒闭了,只剩下杂乱嶙峋的门墙,一些老叟冻得鼻子如红萝卜,裹着厚厚的袄子,聚集在都门大街的墙底下讨论战事。 “这些畜生们真不是人啊,抢咱们的粮食,人吃的东西哪能喂了野狗呢。” “就凭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能做得了什么呢。原先官府混账,吸了不少油水,有胳膊有腿的早跑了,谁管我们。” 另一个老头吸溜着鼻涕,“是啊,要不是镇远将军镇着,别说匈奴了,那些匪寇飞贼我们都拦不住。” 一个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嗐,昨儿个孙寡妇和别人偷欢,冻死在了街上。” “啧啧,自从她上回在街上被人扒了皮,也被婆家赶出去了,日日东躲西藏的,估计是被人骗了。” “谁叫她不改骚样——” 紧接着一阵喧哗,孩童的声音响彻大街,“方府又布粥了,大家快来领粥啊!” 原本聚集在墙角下的人都走了。 林子怡原本端着几碗热粥要出门,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又端着粥回去了。 大满帮她撩起帘子,“阿姐,你不是要给那几个老头子送饭吗?” 林子怡应了一声,“他们都跑到方府领粥去了。” 大满困惑地挠挠头,去找小荆了。 这几日冻死或是饿死在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林子怡总是担忧那几个日日聊的老头子冻着饿着,经常备上几碗热粥。 谁知方府在第二天就开始布粥,人们蜂拥着去那边抢粥,她这边就不用备着了,冬天米贵,也多少减轻了些压力。对于这些,她心里自是感激的。 冬日的客人少了些,原来供应的败火茶水也改成了暖胃的水果粥。 各式水果的皮削去后,切成合适的大小,锅里的水烧开,先煲粥,火候差不多再倒入水果块和冰糖,再加熬制。 有时候林子怡也会熬些米浆,熬浆比熬粥还要费劲,将米汤放在锅里熬得太粘稠也不行,太稀也不行,何况米浆很容易粘锅,需要不停用锅铲翻动才行。 她前些日子从系统兑换了些毛线,送去楚芳那里织成毛衣。当前穿在身上,虽然轻便不少,熬浆的时候脸上也很快浮了一层薄汗,手酸脚疼的。 热乎乎泛着米香的浆汁喝起来爽滑熨帖,遭到人们的哄抢,都门大街甚至有人们传唱,“有钱吃林记米浆,没钱领方府粥糠。” 来凤楼那边郭兆听了后更是咬牙切齿,奈何他的客人少,偌大的酒楼冷冷清清的,连个买馒头的都没有。 林子怡有一日去肉铺买肉,遇到了冯楚和吕衡。 吕衡仍是鼻孔看人,不过看起来沮丧很多,脸色灰败。 冯楚也愁色满面,见到她后却先打了招呼。 林子怡点点头,此时正是饭点,俩人却还在街上逛荡,稍加忖度便会知道原因。 倒是冯楚倒苦水一般全倒出来了,“掌柜的最近是动辄打骂,忒的烦人,整日待不下去,还得候着客人。” 吕衡轻笑:“哪来的客人?连那些大老爷们都不来了,只是耗着咱们。又没的银钱,回了家婆子也没好脸色,还不如待在外边儿。” 俩人又匆匆说了几句,便作了别。 后来不久,林子怡才从来的客人口中得知,来凤楼关门了。 -- 第66页 * 天气愈加寒冷,正午过后,待店里的客人散尽了,林子怡又听到熟悉的聊天声音。 她掀开帘子出去,却看到了个许久未见的人。 “朱先生?” 外边一白胡子老头儿正唾沫横飞地和另外几个老头讲京城的形势,可不就是朱家玉? 只见他持着书册的手颤抖不已,大寒天也是宽袍广袖,声音掷地有声,林子怡听了一耳,好像是听到什么三坊六院合并,皇位争夺这些。 京城里是一团乱麻,薛锦在关外,除了前些日子传来的捷报,好像也再无动静,她心里恍然片刻。 朱家玉在天寒地冻里说了半天,身子僵硬也浑然不觉,手里突然热烘烘的,转身一看,却是个精巧的手炉。 林子怡朝他笑了笑,“先生,别来无恙。” 第37章 可否向姑娘借一盏灯 “三坊六院职能差不多, 人员冗杂,早该裁减了,嗐, 这帮老匹夫, 都是些食君粮, 又不务实事的人,他们是被精心饲养管了,不知民间疾苦。” 林子怡为他斟上热茶,“先生慢慢说。” 朱家玉说不出来了,对着一个饭馆的小女有何可说呢, 他叹道:“人无大言, 必如虫犬。国无大言,气如短雀,不提也罢。”1 他放下茶盏,狐疑地瞥了眼林子怡,“在你店里帮忙的小厮呢?” “哪个?”林子怡左右看看, 两个小厮是她近日聘的, 朱家玉应当不知。她反应过来说的应该是薛锦, 笑了笑, “他有事,先回家了。” 朱家玉可惜地摇摇头, “不瞒你说,我孙女前些日子回来, 还偷偷到你店里吃饭了。” 林子怡竖起耳朵。 “她说你家小厮英俊倜傥, 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关键是老实肯干, 从不偷奸耍滑,是咱们边关这一带少见的好男子。” 林子怡含糊地“嗯”了一声,想着,万一要让他知道了薛锦就是他提到过的镇远将军,那她让他在店里打杂的事,估计会被老头儿骂死吧。 “阿姐!你看小荆!”大满东倒西歪地跑出来,差点栽到林子怡怀里,然而在看到朱家玉时猛然止住脚步,“先......先生!” 朱家玉霎时恢复威严的样子,“近日未见你,书读得如何了?” 大满吓得讷讷说不出话,此时,一团红色撞在了他身上,将他本就不稳的身子撞了个踉跄。 “哥哥!鱼鱼!” 女孩子声音脆生生的,小荆两只手抓着条鱼,鱼还乱扑腾,身上的水抖在四处。 小荆的脸也是尖下巴,杏子眼,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牙,看得朱家玉心都化了,居然忘了呵责大满。 之后吃饭的时候就炖了这条鱼,大满仍旧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停往小荆碗里夹鱼。 林子怡和朱家玉唠的都是家长里短,朱家玉在京城也有家,授文殿学士后,留与殿内以备顾问,然而出言直率,得罪了不少大官大户。因官场污浊,加上三年前有人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他也懒得辩解,自行告罪,急流勇退。 文殿学士不缺他一个,会说话的更是比比皆是。 他前些日子受诏而归,回来后心情激愤许多,原因难以从只言片语中猜得,但是林子怡是听出来先皇病危,朝内大动荡。其他的,他也不肯再说了。 那日聊到夜深,朱家玉才又披着斗篷,将脸遮得谁也不认识,回家去了。 其实深夜本就没有人,朱家玉此番是怕人说闲话。 林子怡早就将从楚芳那边带回来的衣服收好了,用包裹装着,放在薛锦那屋的桌子上了。 她推开门进去,包裹躺在那里,褶皱都没变。 屋子每天打扫,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就是少了些许烟火气。 她甚至在想,薛锦在关外是真的很忙吧,否则可以偷偷溜回来,趁着晚上把衣服拿走也行啊。 如今看来,他是没有这功夫。 她笑了笑,这些日子实在是太闲了,居然让她有了不着边际的幻想。 系统好久没有布置任务,那日突然发布了未命名任务,说是领取任务的时间在五日后,算一算也就是后天。 林子怡有种怪异的感觉,自从薛锦走了以后,她可能在留不了多长时间,天寒地冻的环境,还有她并不属于边关的心情。 也许完成任务,就能回去了吧。 大满和小荆还在雪地里跑,牵着云娘送来的缝灯材料。 没错,明日是焚灯节,算是边关特有的一个节日。 当年传说皇上还年少的时候,也是威风赫赫的少年将军,在追捕逃往关外的莱夷一族时,身着银色轻甲,身携宝剑,连夜追敌数百里。 然而夜色太浓,差点入了敌方圈套,当即焚灯两千,将夜晚照的如明火般亮,一举攻下敌人的老营。 之后北地这一带每当打了胜仗,就要焚灯庆祝,久而久之,在这冬日也有了一个热闹的节日“焚灯节”。 纸糊不算贵,也不算便宜,糊灯纸是个技术活儿,林子怡拿了云娘的纸糊糊,报废两个纸灯。 云娘看不下去,将自己做好的拿了过来。 林子怡打量了一下,外边纸层薄厚均匀,内里放了适度的燃料,还有牵引的纸绳,灯油燃尽后火焰便会顺着纸绳往上蔓延,直到把整盏灯点燃。 到时天上就会出现无数燃灯,如明晃晃的焰火。 -- 第67页 * 第二天日头还行的时候,林子怡托小厮将三个月的租金交到方府。 小厮回来了,手里没有银钱,嗫嚅道一个脾气很差的公子把银钱接了,林子怡想着应是方宏收了钱,她舒了口气。 焚灯节的时候人们都在家里吃饭,所以林子怡倒是乐得清闲,和大满小荆早早就准备纸灯出去了。 放灯需要开阔的地方,所以人们一般都会聚集在堵门大街不远处的开阔地。 有些人已经捷足先登,占取了些好地方,幸亏大多数人还没出来,大满眼疾手快地也占了片开阔地。 旁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几声吵嚷,林子怡本来以为是因为占地方生了争执,正要去劝,哪知再听却不是。 不知是谁挑起的话头,抱怨城门看得太严了,他家南方回来过年的妹子都没放进来。 接下来就有人附和,直到一声轻嘲冒出来。 “要不是京城的叛军要往这边来,至于这么严吗?” “空口无凭,得拿出实据!”有人反驳,“再说了,这话也是能瞎说的吗?京城哪来的叛军?谁是叛军头子呢?” “呵,叛军头子么,还不是咱们镇远将军在京城那位亲哥哥。” 听到这里陆续有人呵斥他。 “休得胡言,照你这么说,广宁军岂不也是叛军了?” “广宁王镇守边关多年,怎么会是叛军?你是瞎了眼吗?” “你们才是瞎了眼,听闻他一副胡人长相,又有个祸世母妃,听闻老皇帝也是被蛊住了,才叫她两个儿子骑到头上去。” “再说了,他是叛军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 “你——” 林子怡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说话的是马富户的儿子马全,经常来食肆吃饭。 “大家莫要听他胡扯,有些人啊,吃的是珍馐,吐出来的净是猪粪。”赵台不知从哪晃悠过来,身上裹着件破破烂烂的棉衣。 马全听到这话气得眼白都翻上来了,看到是赵台,更是天灵盖快被气掀了,他何曾被这种人侮辱过,立马回击:“尿胎,你身上那股骚味儿还没去了吧,也不怕大家嫌你臭啊。” 赵台倒是悠闲自在,“无妨,我就算再臭,也有你这张嘴垫着,正好能盖住我的骚味。” 马全听闻,口不择言地和赵台对骂了几轮,然而赵台地痞流氓出身,骂人能骂出花儿来。马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反而被这些层出不穷的下流话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暗自为赵台叫好,却在面儿上对马全同情,马全总算缓过来口气 他的两个小厮要扶着他回去,路过林子怡旁边,林子怡唤了一声:“马公子。” 马全认出了她,叫小厮停住,“林掌柜,何事?” 林子怡在边关做了不少好事,加上最近风头大起,名气已经盖过来凤楼,边关的人或多或少对她有些许崇敬,就连他那个谁也看不上的爹有时也会说一两句林子怡的闲话。 他却不觉得。 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出息? 再折腾能折腾出花儿来? 这样想着,语气也不知不觉轻慢了些。 倒是林子怡看起来并不在乎,淡声道:“前些日子令尊在鄙店订了场席子,不过刚才听闻马公子的话,方知边关多乱。因此,小店近日还是不待客了,劳烦您回去知会马老爷一声。” “林姑娘,你这就出尔反尔了!”马全再傻也能反应过来,她说是不待客,其实是当着所有人扫了马府的脸面,这他岂能答应? 林子怡歉意地颔首,“我一介女流不晓外事,也是多亏了马公子提醒,才得知镇远将军守的边关安定了这样久,此刻居然有了叛军?” 马全吃瘪太多,骂骂咧咧地走了,其他人憋着笑,什么也不敢说。 倒是许久未见的方妫过来,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林子怡笑了:“也来放灯?” 方妫点点头,指了指另一边,“哥哥在那里。” 看来兄妹俩关系缓和了不少。 林子怡往那一边看去,方宏也朝着她这里转头,目光相交,林子怡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纸灯。 方宏没好气道:“糊的丑死了,让那丫头赶紧过来,我不会放灯!” “谁说丑啦?明明我糊得很好嘛。”云娘接过来灯,提到手里转了一圈,显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被说丑。她看了看方妫方宏那边的灯,附在林子怡耳边悄声道:“他们的虽然薄,但是放不了多高,早早就点着了。咱们的厚,能飞得久一些。” 时辰到了。 万千灯笼飞上夜空,犹如燃烧的千盏烛台。 大满和小荆也跟着放,大满眼疾手快地插在人群缝隙里放了两个,还剩一个没有点,大满过来问林子怡的心愿。 林子怡正要摆手,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瞬间让她全身动弹不得。 “我刚从关外回来,没有亲人也没有灯,可否向姑娘借一盏呢?” 第38章 你喜欢我吗? 林子怡愣了一下, 不远处的人缓步走到她身边站定,银色轻甲上覆着层薄光,左边肩甲覆着凤凰图腾, 上半张脸被青铜面具挡住了, 只顺着向下的纹理露出挺直的鼻梁。 透过面具原是深黑的瞳孔, 在灯火的反衬下居然渗透出少许蓝色,像深浓的天壁。 云娘带着调侃似地拿胳膊肘顶了顶她,林子怡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拿过大满手里的灯递给他,“给, 给你。” -- 第68页 薛锦接过来, 嗓音低沉:“你没有愿望吗?” 林子怡摇摇头,“没有。” “也来放灯?” “陪着大满小荆,还,还有,灯是云娘做的。” 云娘在旁边捂脸, 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这小妮子真是没救了。 薛锦点燃里边的灯芯, 背光而立, 缓缓托起手里的灯放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林子怡像是被蛊住了, 候在这里挪不动脚。 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大满也拉着小荆去别处玩儿了, 林子怡偷偷打量薛锦。他正仰着头, 下颌线流畅,如墨的长发挽住高高束起,额前的碎发随风浮起。 看起来有些孤独的样子。 林子怡心一软, “楚芳做好的衣服还在屋里,你随我去取吗?” 薛锦不说话,放完了灯随着她们一起回去了。 大满和小荆已然困极,回了厢房,慢慢吞吞地脱了衣服,都来不及收拾叠好,便钻进被窝挤在一起了。 林子怡给他们关上门,带着薛锦去了他的屋子,包裹还是原来的形状,林子怡舒了口气,拿过包裹,“给你。” “嗯。”薛锦接过来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个大型抱枕,下巴垫在上边略显疲惫地笑了笑:“不介意我在这里住一晚吧。” “说什么呢,当然不介意。”林子怡扯了扯被褥,上边都掸不出灰,一看就是经常打扫过的。 薛锦见她要拆,“不必了,旧的这套舒服。” “好吧。”林子怡把床褥放下了,“那你早些休息。” 她要关门,顿了顿,又道:“想住多久住多久!” 薛锦笑了笑,嗓子低哑,“嗯。” 门关上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薛锦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 不知过了多久。 脚步声去而复返,林子怡推开门将热茶放在桌子上,“我我方才真是糊涂了,你从军营回来,吃饭了吗?这里倒是有些菜,你先喝着水,是楚芳那边送来的茶叶——嗯——” 薛锦不知什么时候抱住她,下颌埋在她的肩窝里,如墨般的发丝还贴在她脖颈上,轻甲隔着厚实的布料还渗透着凉意。 “我做错了什么?” 林子怡浑身僵硬,片刻后才放松了些,摸到环在她身上的手,下意识搓了搓,“嗯?” 手倒是暖和。 “他们都讨厌我,怕我。” 林子怡反驳:“谁敢讨厌你?” 一声轻笑如此突兀,温热湿润的气息舔舐着她的后颈。 “你讨厌我吗?” 林子怡温吞道:“不讨厌。” “烦我吗?” “不烦。” 空气过电般安静了一瞬。 “你喜欢我吗?” 林子怡艰难地转过身去,反手抱住他,“不讨厌。” 薛锦乌瞳流泽,像是受了万般委屈,然而只能暂时吞咽下去。他卸了轻甲,里边是黑色劲装,“我饿了。” 由于客人不多,林子怡最近手懒,吃食做的不多,多是给大满和小荆做的一些小吃食,比如麦芽糖、青团、咸萝卜干这些。而且吃得所剩无几,都是晚上放灯之前填饱肚子剩下的。这些晚上吃了不好。 林子怡正要偷偷倒掉一碗凉了的面,薛锦掀帘子进来拉住她的胳膊,“我可是饿的能吞下头牛,你把面条倒了我吃什么?” 林子怡呐呐:“我重新给你下一碗。” 然而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薛锦,手里冷掉的面碗被抢走了。 林子怡抢不过,最后和薛锦商量再把面条热一热,薛锦才答应。 面条熟了以后林子怡更是后悔,原本冷着的面条还是根根分明的,而重新热好的面条倒是热乎,可惜变得有些黏糊。 薛锦倒是不在意,直接把黏糊的面吃掉,捧着碗的手上满是伤口,有些是小的划痕,横贯手腕的地方有个大疤,更多的则是冻伤。 林子怡拧眉,偷偷从系统里兑换了几管伤药。她是想到关外的环境苦,可照理说,广宁王也是皇上的亲儿子,上一个镇守这边的主将还领了好几次赏赐,动不动则是丰盛的羊肉宴。 而薛锦此时抱着碗,毫不顾忌地吃面,就像是饿了几天都没吃东西。 【叮,许久未启动,此时进程较慢,宿主稍候。】 【已兑换冻伤药*2,舒筋活血药*2,共消耗2000金币。】 待薛锦吃完,习惯性舔了舔唇,才发现对面的人仿佛看他入了迷,此时眼神恍惚迷离,如同魂儿不在身上。 林子怡正和系统交易,猛然被一股灼热拉到现实中,薛锦正捧着她的脸凑过来,湿润的气息扑在她鼻尖。 她骤然反应过来,侧过脸,柔软的唇在她侧脸贴了一下。 薛锦不服气,眸色渐深,伸手半强迫地卡着她的下颌,逼迫她与他对视。 林子怡只觉得指腹烫人,明明这么温顺的人,此时怎么就......失去了控制。 “林姑娘,你若是对我无意,就不要对我这么好。” “你希望我一直都很乖吗?”薛锦看着她笑了笑,“对不起,我做不到。” 林子怡被卡着呜咽了一声,喉咙起伏,静静地凝望了他片刻,原本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来,闭上了眼睛。 他想温顺又隐忍,便会安静地做着他自己的事,滴水不漏。而此时,他的粗犷和霸道暴露无遗,似乎是受了莫大的鼓舞,俯首倾轧在她的身上。 -- 第69页 铜镜模糊地印出两人的身影,薛锦身着黑色劲装,睫毛眨动,露出自然状态下疏冷清亮的眼睛。 林子怡感觉耳根处的一小块皮肤被轻轻碰了一下,接着一丝丝灼热蔓延到她的肌肤上,转而被湿热的呼吸包裹住。 薛锦的嘴唇离那块被触碰过的皮肤很近,嗓音低哑,“嗯,看来还可以。” 可以?什么还可以? 林子怡下意识往铜镜那边看去。 似乎是察觉到林子怡的动作,薛锦也朝镜子里看去,唇角勾了勾,转而将她略微扬起的脑袋按下去,笑道:“安分点儿!” 林子怡下颌倏然一热,再一看镜子里,薛锦用自己露出的一小节手腕抬起她的下颌,湿热的唇肉和平稳的呼吸一起朝她倾轧而来。 “唔——”,她没来得及叫出来一声,就骤然喘不上气了,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带着边关的风雪味和焚灯的灯油气息,薛锦除了手不碰她,臂弯巧妙地环住她的脖子,嘴上极尽挑逗,灵活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一路与她的勾缠在一起。 到了最后,她被亲得失去意识,脑子都是空白,待恢复过来时,薛锦已经小口地在他颊边和脖颈吮吻了。 系统很有耐性地等了半天,此时才发声。 【咳咳,宿主,您要的东西已经储存在虚拟空间中了,随时可以提取。】 “嗯。”林子怡的心悬吊者,说话也多了丝颤音。 “你可知我许了什么愿?” 林子怡缓过气,“什么?” “愿不逾本分,愿不摧眉折腰,愿有身边人,岁岁长相守。“ 第39章 两年后 两年后。 雪落无声, 屋子里虽然没有地龙,却被炉子烧得暖烘烘的。林子怡只着单衣,睡起来的时候扯动了被角, 小荆发出呓语声, 大满那边皱了皱眉。 少年的骨架变长变宽, 脚踝露出被褥,林子怡起身将被子重新给他盖上。 搬到京城的时候有了不大不小的宅子,她就想着再给大满换间厢房,让他一个人住。大满脸色微红,点头应了, 倒是小荆依依不饶, 非要哥哥陪着玩陪着睡才行。 林子怡妥协了些日子,今日又下定主意,必须给大满单独腾出来个厢房。 屋子里有了几个仆从和丫鬟,打水也方便许多,不用自己多费力。 那年焚灯节就像是一场梦, 第二日薛锦便走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招呼, 薛锦未留只言片语, 林子怡也没有出门相送。 那日她收到了系统的最后一个任务。 【边关副本已经完成, 请带着美食前往京城,传播边关美食文化, 越早完成任务,宿主便可更换世界, 或者选择回来原来的世界。】 “姑娘, 热水打来了。” 林子怡恍惚间被叫醒,面前的丫鬟年龄很小,柳叶眉含春眸, 扎着简单的小髻,办起事来也轻快利索,唤为小樱。 说起来还是她当年来京城的时候,路上遇见了卖身葬母的小樱,正好遇上了几个纨绔调戏,小樱也是个不吃亏的,卸了葛衣抢过对面摊子的竹篓就打,街上一片混乱,挡了林子怡的车马。 林子怡见不得女子受欺负,也正有卖几个丫鬟的打算 ,干脆将她买了。 后来才听闻她叫晏樱,祖父家里也是京畿一带有名的富户,和夫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家有一子一女,儿子从小顽劣不堪,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倒是那一女长大后也是温婉贤淑,深养在闺阁,待到出嫁的年纪,相中了当时在翰林阁供职的她父亲。 当时京城官商勾结,好些人拉拢她外祖父家,也不乏有名门望族,甚至皇亲国戚。可她外祖父听闻嫁与这些人家,大多封个侧室,便几日愁闷不语。 这时她父亲找来款款陈词,作了要将她母亲立为正室的承诺,又说了要在翰林阁出人头地,位极人臣,加上她母亲本就心悦此人,于是外祖父最后也无法,只得答应了。 两人伉俪情深了几年,可到了后来,随着她父亲官职的进阶,感情淡了。加上她外祖父家这几年因为儿子吃喝嫖赌亏进去不少,二老年纪已大无精力管教,待家境败落后双双去世。 有时她舅舅这摊状,还需要麻烦翰林阁的父亲。当初她还年幼,已经听到父母房子经常传出吵闹声,摔东西的声音,隔着门缝瞧见均是她父亲所为。 她的娘亲只是一个劲儿哭,惹得男人更烦。 再后来,她娘亲求父亲救舅舅的时候,只听父亲说,“你那不学无术,四处为非作歹的兄长,死了倒也罢了。” 她的娘亲越发崩溃,后来听闻她的兄长被人砍断手脚扔在雪地里,她也渐渐萎靡不振,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死在了下一个冬天。 晏樱说她父亲为她寻了新姨娘,而她并不想见,也不想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中继续待下去,所以宁愿跟着林子怡作个丫鬟。 林子怡想到方宏方妫兄妹,同是丧母之悲,更加怜惜晏樱,也不让她以主仆相称。晏樱倒是洒脱,丝毫没有官家大小姐的骄矜,和父亲决裂干脆果决,来到这里也毫不矫情,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倒是林子怡总是听她叫小姐,说不出来的别扭,最后晏樱只得答应再也不用小姐相称了。 “姑娘,天冷了,你多喝些茶水。”晏樱脸白白的,小手精巧灵活,帮她沏了茶水。 -- 第70页 林子怡哭笑不得,虽然天是很冷,但是也没有一早起来就泡脚喝茶的啊。 晏樱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还要给她涂润手的脂膏。 林子怡往回缩的时候被她抓住了,“您现在都快成御厨了,三天两头进一回宫,上回听方哥说,太后除了您做的菜,谁做的菜都不吃了。” 方宏方妫比她还早地回了京城,方妫继续在琵琶坊学了段日子,已经入宫廷当乐师了。方宏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好像自从边关返回后读书更是刻苦了。今年殿试第三甲,被朱家玉相中,要了去,目前在三坊任职。 而她靠着原来的积蓄在京城开了一段时间的馆子,没想到生意太过火爆,声名远扬,被邀进宫里负责万寿节宫宴的吃食。 太后正巧胃口不好,也没有参加宫宴,却被送去的几道小菜挑起了胃口,正巧是林子怡做的那几道。 武帝本就为了太后的吃食发了不少愁,也请了不少民间厨子给太后调养胃口,效果甚微。也不乏有沽名钓誉之徒,非但没做出好菜,倒是让太后吃病过好几回,惹得武帝大怒,直接砍了几个庸厨的头,后来对付太后的吃食越发小心。 这回得知有厨子做的饭合太后的胃口,立马将林子怡留了下来,赐给宅子、车舆还有几个僮仆,半软禁地将人留下来,好生招待着,让她三天两头去宫里给太后做饭。 林子怡听着系统的加分提示,知道这条路没有走错,只好关了馆子,专做太后的“御用厨子”。 其实发觉太后的吃食喜好是很容易的,皇宫的菜有时过于咸腥,纯肉宴往往不和菜蔬不调五味,民间的菜式繁多,口味各式各样或咸或淡,多数时候不得要领。 宫里对太后的食材一点都不吝啬,全都挑的品相、质量最佳的,林子怡时常加些胡椒做些清淡的鲜肉羹,吃起来没有纯肉的腥味,反而被胡椒粉激发食欲。 她也会偶尔腌制些边关的酱豆,还有酸菜,偶尔遇上宫里有新鲜活鱼也会做上微酸的酸菜鱼。太后胃口小,原本也是不爱吃河鲜,吃着这道菜却能下一碗米饭。林子怡有时担心太后控制不住食量,温言劝谏过。 太后知晓她的心意,只道是个孝顺孩子,因此吃完以后会把火房里剩下的菜打赏下人。 太后房里的几个丫鬟都和她熟识了,有一个嘴巧的,曾在她过来时打趣道:“姑娘又来了,今晚火房可有的抢了。” 林子怡莞尔。 太后平时的糕点和吃食也是由她负责,海棠糕和茨实糕已经成了太后宫里常摆着的糕点。林子怡也会借着地利,将做好的饴裹上淀粉、糯米粉熬成糖汁,冷却以后会变成饧,吃起来甜而不腻,还能养护胃口。 这日林子怡裹了大氅,进宫给太后做吃食。却见小太监和丫鬟们都在门口张望不已,只有太后的随身丫鬟估计还在房里。 林子怡看到这风景,半调笑半劝告道:“今儿个太后给你们放假了?一个个眼睛巴巴的,站这里等我吗?” 那个巧嘴丫鬟笑道,“还不是太后恩准,咱家哪敢偷偷跑出来。再说,太后也疼她的皇孙,派我们在这里候着呢。” 林子怡有点困惑,却被小太监赶了进去,“太后在屋里呢,莫让老人家久等。” 林子怡一进去,膝盖便软了,原来房子里不仅有太后,还有武帝。 这位九五之尊平时国事繁杂,想不到这天居然来看太后,还让她给撞见了。 毕竟平时都是只听命令,没见过真人,饶是林子怡此时也不禁身子发抖,怕被问责,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像个鹌鹑般梗着脖子,忘了问安。 “这就是林家女啊。”武帝轻笑一声,“倒是呆的可爱,你负责母后的吃食可要做好了,否则出了事拿你是问。” 林子怡下意识“嗯”,转而一个激灵改口,“谨遵陛下嘱咐。” 都怪在边关呆的时间长了,什么规矩都不会,自从被进了宫,做什么都如履薄冰,一举一动也要仔细思量,刚才稍微走神,差点酿下大不敬之罪。 林子怡额头出了些冷汗。 “行了,看你把这丫头吓的。”太后挥了挥帕子,面目慈祥,“这丫头本就是边关来的,性子野,从小爹娘不在也没人管教,突然进宫来,也忒多规矩了,你这里就稍微松些吧。” 武帝笑了,“母后说的是。” “好不容易找着个做菜合我胃口的,也要让你吓死了。” 林子怡打了招呼,便告退去太后宫里的膳房。 武帝见着她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到了门口才又披上大氅,离开时门只开了少许,刚退出便掩上房门,从始至终一点寒气都没散进来。他若有所思,“倒是个心细的,怕寒风激了您。” 太后见林子怡走了,眉目透出少许淡漠,“你那太子之位,还虚悬着呢?是打算等哀家死了后才选吗?” 武帝苦笑,他那几个儿子,纯中原血统的不是好吃懒做,就是偷奸耍滑,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加上和外戚联姻后,王皇后仗着娘家把控着军权,硬是执掌了六宫封印,将自己那不成器的孩子扶为太子。自此后宫鸡飞狗跳,无一宁日,那草包做的太子也净是做些惊世骇俗之事,传到民间都是笑柄。 而武帝眼看着外戚牢牢把控军权,对此也无能为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 第71页 “雀辞要回来了,你还没做好准备吗?” 太后长叹一声,“雀辞雀辞,一别十年,这回应是雀归了。” 武帝恍惚间回想起容妃初来驾到便艳绝六宫,他知晓她最喜爱中原的垂枝海棠,特在宫里修建了海棠阁。春日来临,万千海棠垂枝而下,落英缤纷,容妃便在此间舞动剑,柔媚中带着股英气的样子多少回酥了他的心。 容妃去世后,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浑身冷冽透着恨,却仍是摆着笑脸,武帝见了便骨头发寒,明明是自己亲儿子,却从不传召,就像是怕见什么鬼怪。 另一个儿子则是出奇少言寡语,看起来真是十足的软弱可欺,十年前面对朝堂众臣的责难居然一声不吭地受了,只有面对他的时候,也是出奇的倔。武帝一怒之下册封他为镇远将军,想着只要他低一次头 ......只要低一次头,他就不会发配他去那苦寒荒凉之地。 雀辞雀辞,他最终接了诏书,再也没有回头。 去年王家手握军权,却勾结西南匪众,意图谋反。镇远将军临危受命,平定了西南之乱,收复北地、西南两处兵权。 此时只有威名赫赫的广宁王和镇远,再也没有宫中的四皇子和小雀辞了。 王皇后母族失势,加上祸乱后宫已久,被夺去凤印还遭人欺凌,自缢于凤藻宫。武帝不是凉薄之人,见此情状怅然若失,一时手软留了那草包儿子,谁承想他黑白不分,竟想要弑父夺位。 武帝后来冷笑,这一家子,骨子里都流着反叛的血液。 因此每当望见那只剩枯枝的海棠阁,武帝更是心酸意冷。当年声声唤着爱妃,却没给她应得的地位,过度的宠爱将她推向深渊,事后他亦是无力平反。 海棠阁的枯枝犹如白骨的手臂,在风吹拂下狰狞地攒动,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 走到凤藻宫外,赶来的老太监朝他行了一礼,“皇上,王丞相和那几个副将军已暴毙于牢内。看管的人已被处置了,您看......” 武帝默然,这兄弟俩,一个夺了内朝的权,文武百官目前半数多都悄无声息地被他收入麾下。另一个则是四处征战,早就把控了几处要塞的军权,估摸着也只是差着京畿这一块了。 他走的时候,太后的神情淡漠而哀怨,“我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你竟一点胸怀都没有吗。你防着匪寇,防着蛮夷也就算了,连自己亲儿子都要防着吗? “你对得起容妃吗?他们终究是你的孩子啊。” 武帝仰头看着枯枝,此时豁然开朗。 他们不就是想要皇位吗? 他给就是了。 武帝大笑,“摆驾回承乾宫,笔墨伺候!” 后边的太监高高应了一声,“得嘞。” 第40章 完结章 “啊啊啊啊——来啦!”巧嘴丫鬟高声叫唤着, 远处一披着黑氅的男人面容俊美刚毅,眼角下有道细细的伤痕,更是添了些妖冶。 可他的眼睛却黑洞洞的, 沉稳肃穆, 走过来的时候, 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很多。 看着他进了房去。 巧嘴丫鬟张大着嘴,看到周围的人也像她般大张着嘴。 她朝着门戳了戳,“那......那是四皇子吗?” 空气中过电般安静,一抹寒枝的雪被吹了下来,雨露均沾地洒在几人脖颈上。 小太监惊了一下, 手忙脚乱地拍肩上的雪, “说什么大不敬的话呢!那那那可不就是我们四皇子?” * “雀辞,回来了?”老太后一脸和善。 屋中的绣金蟠龙小暖炉烧得噼啪响,薛锦淡淡地瞟了一眼,大概是龙椅那位冷漠的主年老体衰,心无所托, 居然有了孝子心, 也开始照顾太后了。 薛锦脱了大氅, 丫鬟来接, 猝不及防被那冷漠的眼神冻了一下,旁边的小太监识得眼色, 立马接了过来。 丫鬟的笑僵在嘴角,不过太后身边人最懂得变通, 很快识相地退到后边去了, 依然端方大气。 倒是太后笑了一声,打趣:“乖皇孙,快过来让哀家看看。都该娶妻的年龄了, 还是如此不近女色。” 薛锦身子暖和过来,喝了口热茶,唇角微微扬起,算是笑了。 太后拉过他的手,缓缓摩挲着,那手上满是刀茧,又带着冰雪的凉意。她疼惜道:“雀儿真真是辛苦了,朝中无人可用,你父皇也是心狠,将你外放十多年......” 薛锦抿着茶水,没什么语气:“还要多谢父皇历练,否则我不过是个宫里的酒囊饭袋罢了。” “莫要这样说,你父皇还是疼你的。”太后抹了下眼角,“这些年他陆陆续续下了很多羽檄,明里暗里想你回来,你又不肯。” 薛锦:“我在边关呆的舒服,北地的人们比不上皇宫的,却也不曾为难我。士兵们都听我的话,未曾背后诋毁我。” 他略过了一些事,比如去了军队是如何被人下马威,边关军距离皇都十万八千里,性子粗野,管起来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可他并不想说。 太后知道这孩子嘴冷心肠热,此时也不愿意多说,也便随他一起放下了那些旧事。她想起自己这皇孙年龄也不小了,还未娶亲,试探道:“这几年可有体己的女子?放心和哀家说,我定为你做主。” 听到这话,薛锦居然罕见地笑了,“皇祖母,要是真有呢。” -- 第72页 这回轮到太后语噎了,“真......当真?” 薛锦点点头:“在边关。” 太后舒了口气,“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年少本就血气方刚。再说你在那里孤零零的,刀尖舔血不说了,和那帮土混子在一起无趣得很,如果和谁家姑娘好了段时间,也不值当计较。咱是在京城,哀家能给你找更好的姑娘,你皇兄也会做主——” “皇祖母。”薛锦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娶京城女子为妻的打算,再说了。”他想起什么,眼神都柔和了很多,“没人比她对我还好。” “这——”太后看了看身后珠玑斐然的丫鬟,她此时脸色也是灰败与失落,她想不到边关那种地方,出来的野丫头哪里比得上京城的大家闺秀。 “那她——” “她去年离开边关了。”薛锦苦笑,“可能是等得太久了,干脆弃了我。” 太后满脑子都是“弃了他”这几个字,早就忘了刚才给他介绍亲事的初衷,此时心中大怒,却又不好发作,气氛有些微妙。 这时小太监推开门,一脸喜色地放下手中的盘子,“太后,这是林姑娘做的甜点,牛乳酥饼,还热乎着呢,您尝尝。” 太后脸上的抑郁之色一扫而过,瞧见盘里的食物喜欢得很,连忙招呼薛锦:“雀辞,莫要想那没良心的女子,这是我宫里的厨子做的,可好吃了,快尝尝!” 小太监也在一旁夸赞:“太后胃口不好,皇上心疼太后,这厨子请的是京城里最好酒楼里的,做得一手好菜,连这点心也是一绝。您别看这酥饼卖相不好,吃起来满口奶香,酥脆入口即化,听说这饼在烘烤的时候可得讲究火候,才能有这千层皮......” 旁边的声音仍在絮絮叨叨,夸赞不停。 谁知薛锦看到这盘牛乳酥饼后神情恍惚,转而定定地看着饼,从盘中取来一块塞进嘴里。 “呀,雀儿在边关真是连口味都变了不少,哀家还记得你当年不爱吃甜的呢。” 薛锦垂着眼皮,“爱吃的。” 只是后来没人给他做了。 太后见情形有所缓和,温言道:“你在边关喜欢的是哪家姑娘啊,哀家那里也有耳目,可稍作打听。” “不必了,谢谢皇祖母。” 薛锦拿帕子擦掉手上的残渣,舌尖味蕾都是那股熟悉的甜味。他问道:“给您做饭的厨子,是否也是边关来的呢?” 太后怔了一下,“是啊是啊,说起那丫头,也是去年才来的。准备万寿宴就见她厨艺了得,这不,皇上就赐给哀家了。”她见他不知思量什么,“怎么,你也喜欢这点心的口味?我们宫里没有不喜欢的人呢,不过哀家劝你别打我这厨子的主意,我这老牙口好不容易能吃到些合口的东西,可不想让你抢了去。” 她不情不愿地让了一步,“当然,你可以随时来哀家这里吃点心。林姑娘心肠热,哀家喜欢得紧,虽然赶不上京城女子端方,却是性子爽朗,一点儿没有边关那粗野的样。”她想起弃了自己皇孙的女子,心头火气,“要是你心悦那姑娘也和林姑娘相似就好了,省得哀家操心,你应是识人不清找了个野的......” 薛锦起身,笑得爽朗,“我是找了个野的。” 不仅野,人还冷情。 说跑就跑,连招呼都不打就把他丢下了。 太后见他起身要走,慌忙被丫鬟搀着站起来,“你去哪儿?” “皇祖母多爱惜身子,不孝孙改日再来看您。”薛锦长腿阔步迈出门去,回头道:“我这就去找那弃了我的野女子。” * 林子怡正在膳房内煮着面条,太后爱吃新鲜的野菜果蔬,自从她那次做了野菜尕面片,太后就一直嚷嚷着要吃。 可惜冬天没有什么新鲜菜蔬,谁承想自是有人巴结太后,早就听闻这一茬,特在岭南温暖地种好了这些菜,冬天才送过来,自然博得雪中送炭这一美名。 门帘开了,她以为是送菜的过来了,一边下着面汤,一边继续揪面,“劳烦您将菜放到灶台上,我一会儿就去料理。” 谁知那股寒气犹存,仿佛驻扎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子怡有些狐疑,转过头:“都和您说不用等......等了。” 他半仰着头,长刀斜挎在腰间,此时拿着杯盏的手撩开带着烟火气息的厨房,面容英俊又沉郁,垂着眼睑看她。 见着来人,她心里一惊,手上动作便没有那么从容了,面汤差点荡漾出来。 薛锦下意识去扶她,林子怡眼疾手快地端正了锅,还挺自豪道:“看,我这回能处理这些小事儿了,吓不着的。” 薛锦还抓着她的手腕,眉眼染上笑意:“哦,你可真厉害。我以为你弃了我觅得良缘,谁知是在京城继续操老本行?” 林子怡抽不出手,又解释不通,明明是系统让她来的,这货也沉寂不少时间了。按理说她京城的副本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可能是心中犹豫,连系统都察觉到了,没有跑出来催她。 她现实世界的家中父母早就离异,当年貌合神离,离婚时因为谁照料她的问题还大吵了一架。她自此在亲戚家中辗转,学会察言观色,学会用一笑而过掩饰自己心中的计较。 谁曾问她在乎不在乎呢? “什么找不找啊,我在这里做饭还能拿很多银钱呢。”林子怡反驳。 -- 第73页 薛锦冰凉的指腹透着寒气,摩挲到她的脸颊时让她一激灵,像炸毛的猫跳起来,“你干嘛?这是在宫里!” “不在宫里,在别处就行了么?”薛锦痴了似的蹭到她的唇角,“我现在俸禄很多,军饷也有。可以给你很多银钱,你和我在一起如何?” 林子怡感受到熟悉的身体,隔着层层衣服的胸膛泛着热气,里边是快速跳动的心脏,让她一时有些迷乱。 “你让我想想。” “你上回纵容了我,让我亲了,以后也跟不了别人了。”薛锦见好不收,颇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我都和皇祖母说了,当年你在边关弃了我,她正生气着呢,让我哄了半天才答应我来寻你。要是你这回还不答应,我怎么和她交代?” 林子怡咬牙,还说当年? 当年她怎么没嗅到这股茶味? “你忘了我们放焚灯,你答应了我什么?”薛锦黏着人,“你不能出尔反尔。” 林子怡细弱的手臂撑不住后边的人,只得将沉甸甸的锅放到灶台上,想着到时候太后问责就把她的宝贝皇孙供出去。 中午的太阳逐渐冒出头来,寒气被暖光穿破,宫人的脚踏在宫阶上传来轻快细微的动静。稍微有阵风吹过,膳房里的情状就会被一览无余。 林子怡放松了身子,软软地搭靠在身后人的怀里,“我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