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说好要离婚》 —— 当初说好要离婚 作者:斯通先生 文案: 顾长霁和贺彰约好了一年后就离婚。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又有人扭扭捏捏,不乐意了。 ▽ 【小剧场1:并不喜欢这个直男】 顾长霁夏天的时候喜欢在家里光膀子,结了婚习惯也没变。 贺彰嫌弃得不行,说死直男身材差。 一边又多看了几眼。 ▽ 【小剧场2:离婚协议】 贺彰:倒是签啊。 顾长霁:你倒是别把笔藏起来啊。 ▽ 【小剧场3:炮灰口述】 从前有个我求而不得的男人,我对他念念不忘,他是我的白月光。 从前有个真心待我的男人,我错失他一段感情,成了胸口朱砂痣。 直到昨天,我收到了他们结婚的请帖。 tips: 吊儿郎当小少爷受高贵冷艳指挥家攻 情敌变情人梗,攻单方面认为受是情敌 渣浪:晋江_斯通先生 推荐基友的连载文,走过路过别错过: 赛博朋克ABO《赛博omega会爱上电子宠物吗》 玄幻修仙《为师拒绝加班》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婚恋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长霁,贺彰 ┃ 配角:吴圆 ┃ 其它:下本《倒霉蛋》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真香定律永不过时。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01 顾少爷半跨在机车上,站在秋意渐浓的街头,看着眼前被撞歪了倒车灯、瘪了小半个车尾的奥迪,听着那一声凄厉过一声的警示音,往裤兜里一摸,摸到那张卑微的五十元纸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世界上有两件事最莫可奈何。 天要下雨,娘要催婚。 这要从三天前说起。 从呱呱坠地到现在二十余年,顾少爷最大的烦恼也就是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完全不够他来挥霍。 至于恋情,他是不缺的,感恩爹妈给了他一张被上帝PS过的脸,幼儿园开始就有小姑娘争着要给他当女朋友。 这一现象纵容了顾少爷的花花肠子,从小到大交往过的对象可以装五车。 姑娘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难免有几个剽悍的,以至于到了现在,见女人如见洪水猛兽,只是闻到柔媚一点的女性香水味,他就条件反射想往后躲。 他可以躲,但他的老子娘不同意。 顾长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听呢,顾长霁背对着他的亲妈,翻了个白眼,李董家的二姑娘 你觉得怎么样? 脾气太大了,难伺候。 人家可是经济博士出身。吴英秀提醒他。 我找个博士回来干什么?开大学? 吴英秀咬着牙抱着怀:那你想和什么人结婚,跟你拍了艳照的小模特? 我解释过八百遍了,那图是P的,我俩分手八百年了,床都没上,顾长霁这会儿抓心挠肝地想抽一口烟,退一万步说吧,小模特哪儿不好?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甜言蜜语张嘴就来还能哄你开心 吴英秀一个抱枕砸他后脑勺上:哄你个屁!就是你这点眼界!长得好看能干嘛?长得好看能顾家吗?能给你当贤内助吗? 您不就是长得好看又能贤内助吗? 吴英秀的连珠炮一下就哑火了,愣是满肚子脾气风住雨歇,哭不得笑不得。 在旁边端着杯子偷偷喝茶的顾朔提醒:老婆,不能被他带歪了,他刚刚还翻白眼的。 顾长霁: 吴英秀这才又想起来生气,一拍桌子:今天叫你回来,也不是和你商量,就是通知你一声,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为什么要这么急躁呢?顾长霁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托马斯布朗说过,最好的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吴英秀打断他:什么托马斯托牛斯,我对这些虚的东西没有兴趣。 顾长霁也不耐烦了,皱着眉说:我就是不想结婚。 哦,为什么不想结婚?你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 因为我是gay,我深柜,我谈这么多女朋友都是怕被你看出来 吴英秀愣了一下,继而蹙起眉毛:你从哪儿学的这些?现在还在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吗? 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叉着腰,母夜叉似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现在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了,还能每天无所事事? 顾长霁辩解道:我定期去公司上班,怎么能叫无所事事,你喜欢的那个小主播才叫真的无所事事,还有你每天十万八万给他砸钱 你和他比?他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 这话我也想问呢,谁才是您亲儿子啊? 他是我亲儿子!吴英秀气得眼睛都绿了,我砸十万块下去还能听他给我唱首伤不起,砸你身上能听见个响儿吗? 顾长霁: 顾朔站起来,笑嘻嘻地搂着他老婆坐下,对顾长霁说:别老惹你妈咪生气。 顾长霁被这声妈咪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本来可以好好谈的事,是谁先搞□□味? 吴英秀又要发作,被顾朔拦了下来。 你妈咪这个人其实是很为你着想的啦,顾朔又嘬了一口茶,你看你好不容易去伦敦留个学,非选什么哲学系 我去的是牛津。顾长霁说。 哦,差不多嘛,顾朔呷了一颗枸杞在嘴里,嚼吧嚼吧,学了什么先后代主义 是后现代主义。顾长霁又打断他。 差不多啦,顾朔说,混了个证书回来,好歹是个海归青年,整理一份数据报表,就花了两小时四十三分钟 顾长霁: 好吧,我不该在工作的时候开小差。但我学的是哲学,不是市场经济,顾长霁努力给自己找补面子,专业根本不对口。 哦,那你现在在家当厨子的爱好,和你的专业对口。 顾长霁: 实在是暴发户的记仇本性了,他当初开玩笑说的一句做这些我还不如回家做厨子,就这么被他亲爹记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为了让你追求你的厨师梦想,我花了一百二十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七点八英镑。 顾长霁:也不用精确到小数点吧。 我的会计计算能力还是比你靠谱点的。顾朔说,所以早知道你的梦想如此纯洁质朴,我为什么不送你去新东方呢? 不是,顾长霁说,好吧,我承认自己确实还没有给家里帮上忙,我接受批评,但这是逼我结婚的理由吗? 顾朔:你结了婚就能给家里帮上忙了。 先不说这个逻辑并不通顺,顾长霁摊手,现在结了婚又能怎么样?一张证书能束缚住我什么呢?我想不通,您和我妈都还在壮年,我妹妹也争气,为什么现在就要给我这么大的压力? 那过几过几年我死了呢?吴英秀冷笑着问,你靠什么活?去当厨子吗? 厨子怎么了?你们也是白手起家,不能有职业歧视吧,比起那个什么经理,我确实比较想当厨子,至少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 吴英秀听完这话,嘴一撇,被气哭了。 顾长霁: 这是他老妈一贯的攻势了,说不听就哭,反正哭了他就得心软。 顾朔看他一眼,他也准备向以前一样,上前去哄哄。但吴英秀一把打开他的手:那你就去做你的厨子吧! 顾长霁懵了:啥? 做你的厨子去,你也去白手起你的家,别待在我家里!她说着就站起来,大喊一声,燕嫂!去把顾长霁的房门锁了! 顾长霁站在大门口,整个人还是懵的,不明白怎么突然就真的像要断绝母子关系。 不结婚就断绝母子关系,是人类文明社会该发生的事吗? 但更让他懵逼的是眼前的情况,他揪着自己的衬衣不放手:不是,手表拿走就算了,衣服还是要给我留一件吧? 这件衬衣,吴英秀指挥着燕嫂的动作,冷着脸,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今年春天我在巴黎买的,八百九十九欧。 眼见着燕嫂又要来脱他的裤子,顾长霁死死按住自己的裤腰带:不要太过分吧,是要让我裸奔吗? 好在他亲妈毕竟是曾经怀胎十月的亲妈,最终也没有做到赶尽杀绝,没有让他当街表演行为艺术。 燕嫂把他送出别墅大门,往他的裤兜里塞了点钱,嘱咐道:先生给的。 顾长霁差点就被感动了,直到铁门无情地在他眼前闭合,他亲妈看也没看他,转身进了屋。 他掏出裤兜里的东西,本来以为这么薄,大概是张卡,没想到还要更薄一点,是张纸币。 五十元整。 元首绿油油的笑容分外慈祥。 他仿佛能听见空中立体回荡的系统提示音。 顾长霁,OUT。 综上,顾少爷,或者说是前顾少爷,终于迎来了人生里第一次无家可归。 他也有点气,甚至没去试卡有没有被冻结,离公司近的的公寓也不想回去了,他亲妈这个人做事一向绝,应该也是喊人处理过的。 置气就要置气到底,他找刚回国的发小刘曦借房子。 刘曦被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给顾长霁经济支援,但基础设施还是能借一借的,很爽快地把自己用来藏漫画和手办的房子给顾长霁安置。 于是落脚之后,顾长霁躺在印着二次元大胸萌妹的大地毯上,一边怀疑刘曦的癖好,一边下定了决心要去正儿八经求职。 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做厨师。 顾少爷就跟这个世界上百百千千的少爷们一样,含着金汤匙长大,什么都得掺一脚去学学。也和千千百百的少爷们一样,怕吃苦挨累,什么都懒得去学精。 坦白来讲,作为一个故事的男主角,没有什么拉风的特殊技能,实在算不上光彩。 但顾少爷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世界为什么无法接受平庸的人类?每个人都想着去当人上人,那谁来筑成金字塔的底部呢? 刘曦说:能接受啊,只要平庸的人不会嫌弃自己工资低。 顾长霁: 那么我换个问题,为什么人都不喜欢听真话。经历了第三次面试的顾少爷说:他们让我分析他们公司的前景,找问题嘛谁不会,我就从社会哲学的角度说了几个他们存在的隐患。 刘曦掏出一包牛轧酥吧唧吧唧吃起来。 也不能说得太直接吧,刘曦说,会让他们觉得很没面子? 那可真是Interesting,顾长霁此时正开着刘曦的机车,风声太大,他不得不抬手摁了一下蓝牙耳机,我爸要是用面子经营企业,早几百年就申请破产保护了。 那就是说话的艺术问题吧? 你请医生看病,是希望医生跟你说你患上了脑瘤,还是希望他跟你说在您智慧的脑袋瓜里诞生了一个圆润可爱又有点调皮的小东西? 刘曦:我两个都不想听。 是了,就是讳疾忌医,你和他们的心态没有差别。 我说不过你,顾少爷,能不拿我开涮了吗?刘曦马上讨饶。 顾长霁心里有气。 一是气他亲妈的反复无常,二是气自己心气被惯得太高,还真就离了少爷身份就不行。 三天了,家里的企业他不稀罕去,对手的地盘又顾忌着他,因此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中层的独立企业里盘旋,偏偏这儿那儿都看不上眼。 他现在甚至想去飙飙车,但刘曦这破车八百年没维修了,又怕出问题。他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医药费和维修费,单挑出来哪一样他都出不起。 他心里就更气了,憋屈,要炸。 唉,不是我说啊,刘曦苦口婆心劝诫道,你何苦受这个罪呢,说声sorry服个软,用一点gentle的方式哄好了再说,你不是很擅长吗? 这根本不是服软能解决的问题。 顾长霁提到这个就头疼。 你知道我妈都了干什么?上上个月,十个八个姑娘往家里领,有回还一口气领回来十个!骗我说她心口疼想吃我煮的粥,结果一进家门嚯!跟选秀似的,坐成一排娇滴滴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的大清还没亡呢! 刘曦:噗。 为了憋住笑,他马上正气凛然一拍大腿:这就太过分了!我们唧唧哥是缺女人的人吗!这不是小瞧我们唧唧哥吗! 行了,收了你的彩虹屁。他扭了扭脖子,再说上个月,她把她那群老姐妹喊过来,分析我到现在还不找对象的原因。结果呢,三个猜我花心,两个猜我不喜欢女人,还有一个居然觉得我是阳痿! 刘曦:那你是吗? 顾长霁气得肺疼:你什么意思? 哎呀消消气,阳痿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伯母这样真的是太过分了! 恋耽美 ——(2) 其实冷静下来一想,他又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从前老妈也会关心他谈恋爱的事,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急着让他结婚。 结婚么,难道随便找个人就能结? 他还是想要个能让他心动,让他能心甘情愿奉献出自由的姑娘。 其实曾经有这样的人出现过。 但是吧,唉,不提也罢。 先不提这个?说起来哥,高中有个校友会去不去? 校友会? 换成以前他可能还会凑热闹,现在他跟家里闹了矛盾的事多多少少传出去了,谁知道那些人背地里怎么笑话他。 听说邀请了贺彰,还记得吗?长得像姑娘,留着长头发,背比尺子还直。 顾长霁当然记着呢,不仅记着,还印象深刻。 那时候他不幸和贺彰坐过一段时间的前后桌,每次抬头看前面的时候,都觉得他前头确实坐着个姑娘。 细瘦高挑,性格又冷又硬,嘴巴又毒。 回头瞥人的那个小眼神,都似削尖的小刀子。 我一回国,就听见女生都在聊他,什么玉树临风啊,风流倜傥啊 顾长霁:哦。 听说现在还是乐团指挥,留学没花父母一分钱,回国一年还靠自己全款买了辆奥迪R8,你觉得可能吗?也太能吹牛了吧? 年轻,有为,不花家里钱。 这恐怕是顾家双亲最喜欢的儿子典型了。 所以顾长霁说:嗯,我不太喜欢他。 刘曦:啊?是吧?你也觉得吧? 顾长霁光顾着说话,忘记已经进了限速路段,前头正好要过一个红绿灯,开在他前头的奥迪已经开始减速,堪堪停下。 顾长霁也马上减速,然而这破车关键时候掉链子,速度一下降不下来,他只好紧急调角度。 但来不及了,顾长霁眼睁睁地看着机车的前轮,给奥迪的右侧来了个热吻。 第2章 02 这个世界上有三件事最莫可奈何。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第三件是一穷二白还出车祸。 顾少爷眨了眨眼睛,脑子里飞快想象着各种可能性。 现在立刻跑路被警察叔叔逮捕,送回去让顾家赎人他被羞恼的吴英秀KO致死。 拉下脸皮去和受害者道歉然后坦白自己没有钱给修理费,还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遇上熟人,然后被使用嘲讽技能,最后捅去顾家他被吴英秀KO致死。 报上刘曦的名号让刘曦顶锅,刘曦认为他没有兄弟义气于是找去顾家,并坦白包庇行为他被吴英秀抓回去KO致死。 好像哪个都不太乐观。 事故已经造成了,两个交警正在往这边赶,后面有车辆追了上来,堵成了一串儿。刘曦还在电话那边喂,喂地喊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些顾长霁都顾不上,他脑子全是蒙的,第一次这么无措。 在被交警吹着哨指挥着停在路边后,他挂了电话,看见靠在安全带的奥迪车门打开,车主走了出来,皱着眉看车的后半身,又慢慢抬起眼看他。 顾长霁咽了口唾沫。 他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刘曦说的那句话:回国一年就自己全款买了辆奥迪R8。 世界上还真的就有这么巧的事。 还是他印象里那个清冷又精致的人,只是眉目成熟了,身材又拔高了些,曾经喜欢披着的齐肩长发,现在整齐地梳在脑后扎了个小髻。 最大的区别是,现在的他还是可以用漂亮来形容,顾长霁却没法把他错认成女孩儿了。 交警让他交出驾驶证,看见他名字的时候就愣了一下。顾长霁的姨父就在交警大队,一块儿吃过几次酒的,连带下面的许多人都认识他。 这明显是认出了他。 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尽管还是按规矩扣了三分,但许多麻烦的步骤就免了。交警小弟给他们两个沟通了一下,然后留下他们自己交流赔偿事宜。 赔偿事宜。 换做是从前的顾长霁,哪会在意那么多,如果碰上这种情况,绝对是让对方把账户报上来,直接让秘书打人卡上去。 现在却做不来这么潇洒。 两个交警打完招呼走了,他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贺彰慢条斯理地站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说: 头盔摘了,聊聊修理费的事。 哥,你再说一下,要赔多少?刘曦大声问。 二十五万。 开玩笑吧?就他那个破奥迪,撞一下要赔二十五万? 有点严重,你那车冲劲太大而且R系列车少,有些零件是进口的,还不见得马上就能修,顾长霁回头看了一眼,贺彰就站4s店的门口盯着他,照他的说法,车刚买两个月,第一次被撞都给我了,我意思意思出点精神损失费。 刘曦啧啧感叹:你要不要告诉他你的经济状况? 怎么可能!顾长霁立刻跺脚,撞了他的车就够让我丢人了! 那你就只能回家了,我这车也没上保险,刘曦说,你看你妈一开口,我老爸连我零花都限制了,也不能马上给你拿二十万出来。哥哥,大丈夫还是要能屈能伸。 顾长霁抬头望天:不行。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朋友,不然你打算怎么办?裸贷吗? 顾长霁说,反正我死也不会先低头。 五分钟后,顾长霁拨通家里的座机时,不是燕嫂接的,而是正在读高中的妹妹顾尔歆。 哥,你快回来吧她声音里带了哭腔,妈妈她!妈妈她不好了! 顾长霁本来以为是要去医院,结果却被告知要直接回家。 一路上他都处在两种纠结犹豫的状态里。 一方面他觉得这可能是他亲妈为了逼他回去想的苦肉计。因为实在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兵不厌诈。 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担心有什么意外因为吴英秀近来的种种表现都十分奇怪。他亲妈是个老狐狸,他妹妹却不会骗人。 他没有办法,只能先回去看看究竟。 车是现打的出租,贺彰坐在他旁边,冷冰冰的,像尊神像。 他提出要一起过来,顾长霁明白他是不放心,说:我把车抵在这里。 贺彰垂下眸子,扫了眼已然撞歪了头、能评个残废二级的老爷级机车,轻蔑道:值几个钱,卖废铁能卖上五百块吗。 他只好让这尊神跟了回家。 到家之后,顾长霁没心思管贺彰那么多,把他丢给了管家,抓住过来接应他的燕嫂就问:我妈怎么了? 太太她 到底怎么了! 燕嫂:太太今天吃的东西有点少。 那就是她心里还有气,顾长霁多多少少松懈了点,觉得八成是第一种可能性:那我就先走了。 燕嫂拦住他:小姐和太太都在书房等着的。 顾长霁一头雾水,又抱着两种犹豫不定的猜测,赶去了一楼的书房。 吴英秀确实是没他想的那么严重,就是面容上显了点憔悴,看见他的时候,还有点余怒未消的样子,撇过头去。 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顾长霁却觉得他亲妈这眼神也是分外伤人。 还是顾尔歆撒着娇把他们拉着坐到一起。 顾长霁一下就别扭得不行,故意抻着嗓子,让自己的语气变得阴阳怪气的:老用这招,上次骗我说心口疼,这次又骗我说自己不行了? 吴英秀冷冷一抬眉毛,看向顾尔歆:你说我不行了? 顾尔歆一点不心虚地说:我说错了吗?我亲眼看见诊断书上写的,肺部有阴影。 顾长霁怔住了,猛地回过头。 患者名字写的是吴英秀,年龄又是50岁,总不能是同名同姓还同年同月同日生吧。 吴英秀没做声。 还是两个月前检查的,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们,连爸爸也不知道。 吴英秀淡淡地说:那儿都是些庸医,我早就这么觉得了。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 顾尔歆急了,抓着顾长霁胳膊晃:哥,你看看! 这下全都真相大白了。 为什么老妈这么着急让他结婚,为什么提前担心起了身后的事,为什么突然变得蛮不讲理。 顾长霁有点难受,一是作为儿子的愧疚,二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的羞耻心。 他坐不住了,要拉吴英秀起身: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我们现在马上再去检查一次。 吴英秀却甩开了他的手:我不去,生死有命,真死了,我就安安静静死了!反正现在我和你断绝了关系,也不用操心你是不是要饿死街头,放心得很! 这话把顾尔歆眼泪都给说了出来:妈! 顾长霁站在那儿,像是下定决心了,又像是冲动,脱口而出:我答应结婚。 吴英秀挑着眉毛,斜眼看着他。 我答应结婚,但是你要先去医院检查身体,配合治疗。 顾长霁承认自己到底斗不过他亲妈的,他甚至立刻有了对策,随便找个人,和他签个假婚协议,应付过去。 吴英秀:不,我要看着你先结婚,我来挑人。 顾长霁: 母子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顾长霁是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叹息道:那先帮我还个债吧。 吴英秀: 贺彰坐在会客室和管家尬聊,喝茶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几天都过得莫名其妙的。 先是和继父有了些不愉快,再就是听了两天来自母亲的唠叨。 聊的吵的都是些老问题,主题往往逃不出他的性向。 从年初国内终于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他跟家里坦白取向开始,往常静如死水的家里骤然掀起了狂风大浪,时不时就要发作一回。 最近母亲更是担心起了他的终身大事,跟他商量找个靠谱的对象。 他说了声好。 母亲又跟他说,不要和继父计较,他听了不太高兴,便去工作了。 心情不爽,瘟神也来掺和一脚,今天被不长眼的毛头小子追了尾。 结果碰上的是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同学。 这小子撞了他的车,先是唧唧歪歪和秘书打了电话,然后又一脸着急地说家里出了事。 急红了眼,也急红了脸。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长霁。 贺彰看着手里的车钥匙,掂量了掂量,心里有些隐隐郁结的情绪。 顾长霁话里话外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不知道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已经不记得了。 这也没什么,毕竟高中的时候他们算不上朋友,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 对于顾长霁来说,他应该是个过路人,匆匆来匆匆去,没必要也无所谓去记忆。 但这么多年来,他的世界里却全是这个人的影子。 高中时的顾长霁实在是非常出名。 他为人高调,从来不懂掩饰自己的出身和天然优势,性子随意得很,谁的拘束也不听。这让别人很难不知道他这号人。 刚转学到新学校,贺彰就听说了不少这位校中一霸的事迹。 三天两头换女朋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上课打游戏,逃课去蹦迪。 有个大他两届的女朋友要出国留学,他在人家的成人礼当天,给全校的人发了礼金,让他们配合给她庆生。 虽然这个女孩几天后就被变成了前女友。 贺彰对他的土豪行径相当不齿。 而最让他感到厌烦的,是他入学的那天,被这个校霸拦住了,吊儿郎当的,问他有没有男朋友。 也不知道是把他当成了女人,还是故意要来惹嫌。 贺彰当然是冷笑着嘲讽他。 而当顾长霁意识到了他是个男人这件事,吃了苍蝇似的,那种幻灭的表情,一直刻在贺彰心里难以磨灭。 第一次打照面,贺彰就清楚地自己很讨厌顾长霁。 但这样厌恶着顾长霁的他,却偏偏跟姓顾的混蛋成了前后桌,抬头不见低头见。 少年时的恩恩怨怨,此时倒也不重要了,让如今的贺彰仍然耿耿于怀的,是他的前男友吴圆,自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顾长霁。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意什么,是吴圆情感上的背叛,还是身为男性的尊严受损。 亦或是是这件事本身太过于愚蠢。 在顾长霁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把这个人当了七八年的情敌。 吴英秀心里原是很不满的,小兔崽子才出去几天,就惹这样的祸。 竟还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但等走进客厅,看清楚贺彰的模样,她内心便跟明镜似的了。 原来是这样。 她了然地看了儿子一眼。 既想通了,她出手就很大方,叫贺彰就别费那个工夫修车,她赔辆新的。 贺彰礼貌地拒绝说不用,只接受了维修费。 吴英秀笑眯眯地打量他,把贺彰看得直发毛,便提出告辞。 吴英秀见儿子果然想说什么,马上开口把人留下,说:你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吧? 顾长霁觉得尴尬,想糊弄过去,反而是贺彰应了:是的。 那你们是 高中同学。贺彰说。 哦吴英秀抚掌笑道,原来如此! 顾长霁: 贺彰: 恋耽美 ——(3) 既然都是老同学,那留下来吃个晚饭吧。吴英秀说,正巧了,今天啊,还有你们一个同学的妈妈要过来,真是热闹。 顾长霁:哪个啊? 就来了就来了,我已经让燕嫂去门口接人了。她边站起来边说话,走到顾长霁身边的时候,拧起他一块皮,轻声道:你可别忘了你刚刚说的话,等下表现好点! 靠!原来又是相亲!他还是中套了! 顾长霁两眼一黑。 吴英秀热情地招罗贺彰去饭厅,贺彰再次推辞不过,只好应下。 顾长霁心情复杂,不知道他妈这是玩的哪出,难道他相亲还得让贺彰在旁边看笑话? 但吃人嘴短用人手软,吴女士刚给他还了债,他不敢顶嘴。 他们这边刚落座,那头燕嫂便把人带过来了,数人打了照面,立刻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有吴英秀不明所以,左看看,右看看。 贺彰问:妈,你怎么在这? 贺伊人尴尬地笑了笑:阿彰,你怎么 顾长霁更是瞪大了眼,看着他妈。 从前顾长霁接触存在主义文学,觉得其中描述的场面都太过荒诞,完全是为了幽默服务,恶搞现实。 现在才明白,这现实就是他妈的恶搞。 他需要冷静一下。 我去趟洗手间。 刘曦接到了顾长霁的夺命连环call,一脸懵逼地接起来,问:又怎么啦? 怎么办?顾长霁坐马桶上,我妈疯了。 啊? 她绝对疯了,她居然想让我跟男人相亲!疯了吗! 哦刘曦居然傻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你笑个屁!这好笑吗?顾长霁都快气死了,你他妈也疯了吧! 刘曦笑了足有一分钟,顾长霁不耐烦了,要挂电话。 刘曦马上认怂。 就是,那个哥哥,我说了你别怪我 有屁快放,顾长霁最烦他断断续续说话,别大喘气,你是省略号成精吗? 就,就是省略号精刘曦想笑不能笑,欲哭又无泪,早上阿姨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第3章 03 贺伊人和吴英秀,这两位妈妈,相识于一座知名姻缘庙。 起因是这样的,吴英秀最近心事重重,确实病了一场。 儿子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倒也没关系,但她实在怕儿子那个德行,日后找的另一半心术不正,败坏家门。 她不能忍受在她撒手人寰之后,还发生那样的事。 老姐妹们的话启发了她,儿子之前女朋友换的那么勤快,又突然空窗一年,每天打交道的就只有一个刘曦。 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再联想到长霁那时赌气的说辞,真的是赌气么? 她去问刘曦,刘曦和顾长霁从小穿一条裤子,自然不会透露半句。 她独自苦恼,心结难解,老姐妹便给她推荐了个大师,让她去算一卦。 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她还真的找了过来。 大师收了钱,一通心理宽慰,最后指了个方向,说令郎的缘分就在今天。 她一出门,便和贺伊人撞在了一块儿。 竟是歪打正着。 她遇见贺伊人,两人细聊之后,互相都感觉到了那么点结亲家的意愿。 今天约贺伊人过来,也是想和她多联络感情。 本来她是要费一番心思,找个台阶把儿子找回来的。可见老天爷要成人之美,那真是拦也拦不住。 顾长霁撞坏了别人的车,还把人带了回来。 她看出两人之间有点猫腻,又是老同学,才想把人留着,想要同时看看两只股的利弊。 偏生被撞的这人就是贺伊人的儿子!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简直就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命中注定了! 吴英秀差点笑出声。 她说商场老手,哪里会怕这点尴尬,立刻说:哎呦!真是巧了!巧了!贺姐,你先过来坐! 她几句话把来龙去脉说了,贺伊人也感慨万分,吃惊又好笑,看了眼贺彰:竟还有这样的事。 吴英秀说:是我家的娃娃不长眼,这巧合本不该有的,连累了你家 贺彰。贺伊人提醒道。 对!你家阿彰,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贺彰:您说的哪里话,阿姨,说不上连累。 吴英秀又笑起来,连声夸贺彰懂事。 不到十分钟,饭桌上便一派和气,欢声笑语。 顾长霁整个人都懵的一批。 这是他家吗? 这是他妈吗? 他轻轻推了推吴英秀的胳膊,贴过去低声说:妈,借一步说话。 吴英秀看他一眼:说。 换个地方说啊。他使眼色。 就在自己家呢,要换什么地方去?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长霁都无语了,这都什么事跟什么事?卓别林都不敢这么演! 可吴英秀脑子里长了秤砣似的,铁了心。他预感到这将是一场舆论大战。 斟酌再三,他决定暂时忍着,等把贺彰这瘟神送回去了,再和吴英秀摊牌。 总不能真的让他和一个男人结婚吧? 一开始吴英秀招呼他们入座时,让他和贺彰挨着。两个人一坐下就自觉地拉了拉各自的位子,拉开距离。 这一点倒是分外默契。 他们全程没有交流,就听妈妈们开茶话会。 她们说起了贺彰的履历,吴英秀对贺彰赞不绝口,又是茱莉亚的全A硕士毕业,又是师从名家,现在还是上青爱乐乐团的驻团指挥 顾长霁不住打量贺彰。 贺彰像个木头人,表情都不带动一下,显然已经听惯了这类褒奖。 切,就会装。他嗤了一声。 说完了贺彰,她们又开始说顾长霁。 顾长霁心里翻了个白眼,立刻动了惯用技能左耳进右耳出。 我都记不得我们家长霁高中的样子了。 喝了一杯酒之后,吴英秀开始了回忆。 那时候我们夫妻俩都忙,公司上市,每天就像个陀螺一样打转,学校的家长会,还有我女儿每年大大小小的竞赛,我们没有一次到场的。 她回忆这些的时候带着一点愧疚,语气也难得柔和:以前长霁在学校的表现,都是保姆替我去见了老师,再告诉我的。好在我们虽然缺乏管教,他那时候也还算听话。 闻言,贺彰呵呵笑了一声,听着也是冰冰凉凉的,并不像发自真心。 顾长霁知道这绝对是在冷笑。 只要贺彰没有失忆,就一定还记得他高中那些不堪回首的二世祖历史。 那时候他要是犯了错,都是央着哄着燕嫂不要告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瞒天过海的,吴英秀当然什么都不知情。 贺伊人答道:我也是啊,疏忽了阿彰这孩子。弄得他像个闷葫芦,一定要问一句才答一句,也不爱跟我说心里想的事。 贺彰笑笑。 你看看,就会这么笑一笑敷衍我,说完她又乐了,像想起来什么趣事,真的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他这张嘴长了是干嘛用的。小时候他跟着我学小提琴,我带他参加过几次演奏。他想学指挥,却不跟我说,后来有一天我在工作室里找不到他,找了半天,才看见他一个人偷偷在台上学指挥的动作 贺彰咳嗽几声,示意可以不用再说了。 顾长霁也马上呵呵冷笑了一声。 学校里的贺彰可没有这么闷,能说会道着呢,一句话就能噎死人!气人方面,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顾长霁高中时身高飙得快,不喜欢拘着束缚着,总喜欢把腿伸直了,霸蛮得很,时不时抖抖腿。 其他人多多少少会忍着,偶尔也有提醒下他的,比如刘曦。但他总是只记得一回,下回又忘了,还是会无意识地抖腿。 只有贺彰从来不惯他坏毛病。 他被安排成顾长霁的前桌后,第一次碰见他这种行为,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顾公子家这么有钱,不拿一点出来给你治一治癫痫吗? 顾长霁: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抖过腿,彻底根治。 这么说起来,我有一点印象了,长霁这届有个去朱莉亚的孩子,吴英秀说,原来是阿彰。 她问贺彰:你是去学指挥还是? 学的作曲。贺彰说。 我不太懂这些,以前倒是给长霁请过老师,但这孩子随我,没乐感。 术业有专攻嘛,他肯定是天生要做生意的。 贺彰和吴英秀同时笑出声。 顾长霁不乐意了:你们笑什么? 吴英秀更是笑得大声。 算了算了,经济不独立没人权。顾长霁眼泪往肚子里流,只能化悲愤为食欲。 看来阿彰还是了解长霁的,吴英秀又开始了,你们高中的时候关系好吗? 听了这话,贺伊人带着一点期盼似的,看着顾长霁。 她的左眼似乎有些暗淡,像是盲了,眼角也分布着细纹,但这不影响她的容颜,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相当出众的美人。 贺彰的脸大部分是继承了她的优点。 顾长霁有着绝大部分男人都会有的坏毛病:一旦被漂亮女人直直看着,就容易词不达意,遮掩内心。 于是他扯谎说:还还行吧,我们两个当时坐前后桌,坐了差不多快半年。还挺 他看了一眼贺彰:挺好的吧。 贺伊人说:这是倒是难得,他平时朋友少,来往的就那么几个。回国之后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是出去表演就是在家里练琴写谱,很没意思。 她说话也斯斯文文的,像演奏了一首小夜曲,温婉动听。 顾长霁忍不住又想,明明当妈的这么温柔,怎么养出这么一个不通人气的儿子? 阿彰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吴英秀说,一年有了吧? 贺伊人点点头:去年夏天回家的,今年跟我说有计划搬出去住,我还以为是耍了朋友。 她这句话让顾长霁醍醐灌顶,他漫长的反射弧绕赤道一圈走了回来,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是一场相亲。 显然他的相亲对象是贺彰。 也就是说,贺彰是喜欢男人的。 这个念头令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无所适从。 他看向左手边坐着的贺彰,很多话想问,可最终也没有开口。 反而是贺彰感受到他的视线,眼皮一掀看了回来: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不行?顾长霁脑子继续搭错筋,故意想激怒贺彰,你比姑娘都好看。 这话一出,只听见两个妈妈都笑了。 贺彰的脸也如他所愿阴沉了一个色号。 所以我觉得啊,他们两个在一起还挺般配,吴英秀放下刀叉,你看,贺彰年纪轻轻的就开始管一个大乐团了,又和长霁是老同学,两个人知根知底的,又正好都喜欢男孩子。 这下贺彰终于明白了,惊诧地望向顾长霁。 顾长霁人都傻了,没想到她这个决心下得这么快,饭桌上就把婚姻大事给提出来了。 他不再打马虎,立刻为自己辩白:妈,我那都是咦 他的话被大腿上的痛意打断,十分不解地瞪贺彰一眼。 我想去解个手。贺彰抱歉地说着,起身拉起了顾长霁。 毫无防备的,顾长霁就被提了起来。 走了几步,他脑子才反应过来:操,这又是玩哪出? 他没想到贺彰看着精瘦,力气居然这么大,他完全挣不开:你他妈放开我!你解手拉上我干什么?这不是更让人误会吗?妈!我是清白的,我其实不喜欢 贺彰捂了他的嘴,低声说:我有事和你商量,别嚷嚷,这个房间可以进吗? 顾长霁点了点头。 贺彰松开他,拉开房间门。 要商量什么? 我们结婚吧。贺彰说。 顾长霁: 你、你想什么呢?顾长霁的脸居然有点红,还有点不敢置信,疯了吗?我和你?结婚?我今天撞的是你的车不是你的脑子吧? 天知道贺彰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脑子里轰隆一下就炸了。 第一次求婚,准确来说是被求婚,居然是从他曾经的死对头嘴里说出来。 贺彰叹气:我当然也不想跟你结婚。 这话不知怎么回事,并不动听,也没让顾长霁松口气。 顾长霁觉得莫名其妙,过了半分钟,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妈希望我结婚,贺彰说,而且因为某些原因,我也确实觉得我需要一段婚姻。所以,如果你愿意,我有这个想法,看你配不配合。 顾长霁再次陷入沉思。 说实话,他当然是想过这一点的。 摸清相亲对象的底,私下达成协议,合约结婚。 但这样做,成功的机率只有一半。 暴露的风险太高,万一对方软硬不吃,收尾很麻烦。 但和贺彰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恋耽美 ——(4) 讨厌是一回事,但在守约这一方面,他对贺彰很有信心。 但和贺彰结婚? 他有点不敢想象。 你觉得怎么样?贺彰说,一年或者两年,时候到了就签署离婚合同。这段时间内,我们不需要公开对方的身份,你可以继续当你的顾少爷。 竟然是和顾长霁之前的打算不谋而合。 顾少爷眨眨眼睛,想了一会儿。 于是这事就这么成了。 第4章 04 形婚是个技术活。 因为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补。除此之外,还需要应付双方的亲缘关系,并不是领个结婚证就万事大吉。 时间有限,他们没法讨论太细致的东西,因此只商量了他们突然决定结婚的理由,并立下了约法三章。 一,合约期间,绝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 二,合约期间可以自由发展恋爱,但不能暴露。 三,不能对合作对象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虽然两个人都觉得第三条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顾长霁提出这点是因为,他不可能会看上贺彰,可贺彰毕竟是个gay,难保之后不会有什么想法。 贺彰则是顾忌着顾长霁曾经的纨绔子行为,清楚这个人容易被漂亮皮囊迷惑,难保日子久了对自己没点想法。 他们互相唾弃了一番对方的自恋情结,勉强达成了统一,决定共同维持一年的假婚战线。 总之,姑且有一点是他们都赞同的:少接触,不节外生枝。 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刹那,顾长霁的心跳飞快。 他一直觉得过去二十几年里,他已经足够叛经离道,谁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做出来更离谱的事。 在这段协议婚姻里,他们都有绝对的自由,除了逢年过节时不得不秀秀假恩爱,其他时候都随意。 Open marriage最大的便利就是毫无限制。 两人回了座,顾长霁的耳朵还有点红。 他不敢说话,吴英秀很了解他的小习惯,恐怕没说两句就会被发现。 你们两个,密谋什么去了?吴英秀说,还有悄悄话要讲。 贺彰戏做得很足,示意性的,瞅了眼顾少爷。 顾长霁把头一转,整个耳背都红了,别别扭扭地说:你说吧。 什么啊?吴英秀被吊足胃口,心情便不爽利,催促道,快讲。 就是其实,我和顾长霁,我们两个,高中时谈过恋爱。 这话一出,两位妈妈面面相觑。 奈何贺彰的脸太正直,看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 哎呦,贺伊人倒是立刻就接受了,这这就很巧了。还真是,真是缘分啊。 吴英秀本不肯信,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无可能。 她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更是错过了他的青春期,无从得知他的心理活动。 如果那段时间,贺彰正好填补了他的空缺,也是合理的。 何况她了解儿子心里一直有个人,只是从不说出口。 吴英秀笑笑:竟然是这样,那倒是我办坏了事了。 贺彰立刻说:不,不。 吴英秀:? 实不相瞒伯母,我回国之后,一直想和长霁好好谈谈,重新开始。 顾长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吴英秀:那就奇怪了,撞车又是怎么回事? 她问儿子:你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 贺彰用胳膊肘撞了撞顾长霁:你自己说说。 真是意外,撞的时候没想到是他,顾长霁半捂着脸,真丢人,别问了行不行! 吴英秀还是不全信,几番盘问,最后问到他们为何会分手。 他太花心。贺彰立刻抢答。 我哪有?顾长霁是真的觉得冤。 你敢数数,你有多少个前女友? 我顾长霁一口气憋着上不来,我那是反正我从来没脚踏两只船,是你太敏感了好吧! 如果不是在乎你,我为什么要敏感? 顾长霁: 他又说:这么多年,我其实也想通了,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操,这深情人设,这肉麻的台词。 再掰扯下去,顾长霁就要撑不住,笑场了。 贺彰恐怕看了出来,主动道:你刚刚答应了我的,难道还想反悔? 顾长霁努力摆出一脸尴尬的要死的表情:能不能别在这里说? 不行,你总是反复无常,贺彰表现咄咄逼人,趁我妈和你妈都在,你说清楚,不要再不认账。 戏也太足了吧? 就连顾长霁听了都快相信了,贺彰真的很喜欢他。 他思想恍惚,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嘴巴动了动,最后憋出一句:有你这么求婚的吗? 话说出口,他就想咬掉舌头。 求他妈的婚!这什么少女发言?要求婚也是他顾少爷求啊! 贺彰反而笑了:好,那这次不算,我好好准备一次。 这就是没有剧本的坏处了,顾长霁没料到他打算来一次真的,怕夜长梦多,赶紧说:算啊,为什么不算?都是男人,形式不重要了。 吴英秀:那不行。 既然是这样,当然不能草率,该有的过程还是要有的,婚礼也要大办。吴英秀说,我们几个大人会看个合适日子。 顾长霁:!!!! 操,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脑子就没转这么快过:不行,妈,你忘了贺彰可是公众人物,他要是公开和男人结婚,他的那些女粉发癫怎么办?没了观众贺彰不就要喝西北风了? 不要紧,贺彰抢在吴英秀前面说,我既然决定结婚,就有这个心理准备。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喜欢我的表演,不会因为这个就离开。 顾长霁看吴英秀一眼,心里打鼓。 吴英秀这下信了大半,也考虑到了贺彰的职业,说:那这样吧,就不让媒体介入了。 她看向贺伊人:你觉得呢? 贺伊人自然没有异议,含笑点头。 顾长霁舒了口气。 接着她们又聊起婚礼流程的细节,顾长霁完全插不上嘴,知道戏该演完了。 贺彰贴过来,跟他咬耳朵:你演技过度了。 是你太爱演了行不行?顾长霁说,吓了我好几次。 但不管怎么说,目的达到了。 这是顾长霁看贺彰最顺眼的一次,那张冰雕玉琢的脸蛋儿都显得楚楚动人。 但顾少爷并不知道贺彰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贺彰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在回国之前,他和吴圆将近六年的恋情终于以失败告终。到底有多失败呢,在他们分手之后,他甚至都没有他曾经和吴圆是恋人的实感。 异国恋,聚少离多,他们之间唯一能叫爱情的证明,就是高中时他和吴圆的那些秘密书信。 但在一起之后,反而没有了那种隐秘的,让人时而暧昧时而心酸、时而又有点甜蜜的东西。 他知道吴圆曾经对顾长霁有好感,但没想到之后的六年里,吴圆从来都没忘记过顾长霁。 这当然让他愤怒,谁能忍受这种背叛呢。 但人们永远无法预测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像贺彰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顾长霁相亲。 贺彰的目的远没有他说的那么单纯,他心里产生了一种颇为幼稚,甚至能让他产生一种报复快感的想法 你喜欢了顾长霁那么多年,和他结婚的却是我。 顾长霁第一次尝到了闪婚的滋味。 他们像是被施加了八倍速的魔法,在一天之内就决定了结婚,第二天就积极地去买了对戒,第三天就决定去扯证。 吴英秀觉得这也太快了:你们不再好好想想? 想什么啊,贺彰不是说喜欢了我这么多年?顾长霁得意地说,他巴不得早点呢。 吴英秀还是不放心。 当然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考虑,想让你早点去检查身体,顾少爷拿之前的约定来堵他亲妈的嘴,反正证领了,婚礼什么时候办我们不着急啊,你非要拿你的身体开玩笑,还有什么比这个重要?我妈咪这么漂亮,得多让我看几十年吧? 吴英秀哼了一声。你想清楚,贺彰那孩子对你怎么样,我是看在眼里的。但你呢?你真的还喜欢他吗? 哎呦,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顾长霁不满道:我当然想的很清楚啊。 他露出了大猪蹄子一样的微笑,再说了,我也得对他负责啊。 负什么责,这个就不好再问了。 吴英秀只当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委婉地问:你们两个,谁当丈夫? 那、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我啊!顾长霁红了脸,挺起胸膛。 明白了,那就是贺彰。吴英秀看儿子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了然。 婚礼日期定下来了,但没有大操大办。 吴英秀本来有些不满她的儿子结婚怎么能寒酸? 不说登报吧,至少要去国外的大教堂,然后让年轻的夫夫俩出去度个半个月的蜜月。 但最后吴英秀是被顾朔说服的。 婚礼办大了,那就得请大宾客。免不了这个总那个董还有七大姑八大姨都要请了。 吴英秀之前给顾长霁相了太多次亲,见的还都是女孩儿,结果现在和一个男人结了婚,还打着喇叭到处宣扬。 太打脸了,容易得罪人。 吴英秀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婚礼的请帖由他们两个来写。 他们都决定能瞒则瞒,当然不会邀请从前的朋友,更不想考虑现在的同事。就只按照吴英秀的要求写了两家往来亲密一些的亲戚。 再加上一个好哥们刘曦。 他本人不愿意让刘曦知道实情。但他和刘曦是能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如果连这号人都不请来当伴郎,吴英秀十有八九要产生怀疑。 顾长霁完任务似的,刷刷几下写完,偏头去看贺彰手里的东西。 看到吴圆这个名字字时,他愣了一下。 你要请他? 贺彰抬眼,像是审视着什么,里面的情绪没人看得懂:怎么? 你忘了,我们约好不请以前的同学。 这个不算,贺彰把请帖合上,表情淡漠地说,是我前男友。 顾长霁:哦 他说不上这微妙的感觉从何而来,有几分尴尬,剩下的几分他本人也琢磨不透。 原来是这样。 原来谎言里的前男友,确有其人。 第5章 05 婚礼就敲定在两个月后。 收到请帖的刘曦疯狂地给顾长霁打电话,一接通就能听见嗷嗷嗷的叫声。 他捂着耳朵:你再吼两句,连南京城都能听见你声音了。 刘曦不管这些,仍然滋儿哇乱叫,还拽上了洋文:You're fucking kidding!are you crazy? 我非常冷静,顾长霁说,我结婚是什么疯狂的事吗? 不,你结婚不稀奇,稀奇的是你居然和贺彰结婚!这简直比英国女王嫁给了津巴布韦的酋长还稀奇! 谁是女王谁是酋长?顾长霁问。 您是女王,你是女王。刘曦说,原谅我,唧唧哥,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顾长霁完全没有得到安慰。 在准备婚礼的期间,他和贺彰不得不常常见面。贺彰需要排练中秋的音乐汇演,忙得一塌糊涂,基本上就是顾长霁在准备婚礼事宜。 这导致顾少爷的赖床时间急剧减少,每天早上十点就被迫起床。 选礼服,拍照片,写礼单繁杂的东西差点又让他想退婚。 偶尔腾出了空闲的时候,他还会想一想贺彰的前男友吴圆。 吴圆高中的时候曾经是他的小弟之一,没少帮他跑过腿,人也和他的名字一样,性格圆滑,又是带点婴儿肥的娃娃脸,长得还有点可爱。 原来贺彰喜欢这样的。 倒说不上介意,他和贺彰之间完全是合约关系,前不前任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只是好奇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好上,又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抱着这种有些诡异的好奇心,婚礼真正到来的时候,顾长霁不由得就多注意了一下吴圆。 男大也能十八变,现在的吴圆显瘦不少,眉目间全是文艺青年的气质。 听刘曦的说法,吴圆现在是个畅销书的作家,每天写一些无病呻吟的玩意儿去年还出了一本书,大概是写给贺彰的,名字叫《学会不在他离开时哭泣》。 顾长霁听到这个书名时,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居然还真的来了。 这也是顾长霁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是他的前女友邀请他参加婚礼这是不可能的,给他影分身,他也参加不过来。 为他们主持婚礼的神父来自拉斯维加斯。 不能去结果圣地举办婚礼,至少也得请圣地的神父,花多少钱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仪式感这是来自吴英秀的坚持。 神父年纪不小,见多识广,对于这种跨国业务也是十分地从容。在他的微笑注视下,顾长霁和贺彰交换了戒指。 然后神父十分慈祥地说:现在,请两位新郎用甜蜜的亲吻来见证自己的爱情。 恋耽美 ——(5) 关于这个环节,他们也讨论过应对措施。 相看两相厌的人,更不用说接吻了。 贺彰问他知不知道国内早期拍电影时关于吻戏的处理。顾长霁说:借位?我们一借位就露馅了啊。 不是借位,贺彰说,当时拍摄吻戏被认为是不道德的行为,所以第一场吻戏里,男女主角的嘴上都贴了一层薄膜,这样就可以说并没有亲上。 顾长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这有什么区别吗? 算心理暗示,贺彰倒是很轻松,仿佛这件事跟他自己没有关系,或许你有别的办法? 顾长霁想,算了算了,只是接吻么,也不会掉块肉。 于是到了这个实战的环节,顾长霁盯着贺彰的嘴看了几秒,心一横,闭上眼,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亲了上去。 贺彰个子比他要稍高几公分,只是微微地低了一下头,两人的唇就靠在了一起。 像夏日透明的冰块哗啦啦坠入褐棕色的汽水里,丁零当啷撞击着玻璃杯的身躯,发出了沁人心脾的脆响。 大串的细细碎碎的小气泡爆炸了似的向上攀升,密密麻麻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两个人都抖了一下,贺彰下意识往后退,拉开了间距。 顾长霁发现自己没那么反感,还抬手抹了抹嘴,老流氓似的,咂咂嘴说:还挺软的。 贺彰: 一场形式婚礼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程序里结束。 收拾现场的时候,顾长霁看向了吴圆所在的那一桌。 吴圆没有待多久,默默喝了几杯,就在新郎们交换戒指那个步骤,他离开了。 他的位子上只留下了一封信,顾长霁拿起来,左右端详过后,忍不住咦了一声。 信封上明明白白写着贺彰亲启。 看不出来你还有偷看别人信件的爱好。贺彰说。 不是,顾长霁把信封递到他跟前,我是觉得奇怪,吴圆的字怎么和我的有点像? 贺彰接了过来,垂着眸子看信封上的笔迹,没有说话,嘴角挂上了一抹近乎嘲弄的笑。 他没有看信,也没有扔,只在之后随手扔进了车里。 顾长霁觉得他明白了,贺彰特意邀请吴圆过来的原因。 余情未了。 贺彰那时说的想要重新开始和在乎,都是对着这个人。 好一枚痴情种,却找了别人结婚。 难道是想让吴圆吃醋?那这吃醋成本未免太高。 但我管不着。他心里想,既然贺彰选择和他签下合约,就代表他有打算。 他们互相利用,不需要问理由。 新婚的第一晚,贺彰和顾长霁坐在主卧的大床上,对视了一眼。 今天晚上我爸妈都在这儿,顾长霁说,我知道你也不想跟我一块儿睡,但是没得选。先说明白了,我晚上睡觉不磨牙不说梦话,更不会放屁,睡相非常好。 贺彰扫了眼身下柔软的布艺床,是吴英秀和贺伊人一起选的,标准的双人套,睡两个男人没有问题。 但要让两个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可能有点问题。 两个糟老婆子坏得很。 贺彰叹了口气,忙碌了一天,他也累了,无奈地说:你去洗澡吧。 不行,你先去。顾长霁说。 贺彰没搞懂这个排序的重要性:有什么讲究吗? 让我洗好了在床上等着你,画面感觉怪怪的。 贺彰抱着怀看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像他这种不常笑的扑克牌美人,偶尔这么冰雪消融一次,带来的效果格外赏心悦目。 至少顾长霁看着是觉得挺养眼。 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顾少爷?贺彰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悦耳。 他靠在墙壁上,半长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坠落的刘海松松遮住了小半边脸,这让他有种九十年代男星的复古感,我对你半点兴趣也没有。 我懂我懂,你心里有人嘛。 贺彰挑了挑眉。 顾长霁又说:放八百个心,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兴趣,除非你做个变性手术,变成女人。 这个话题引起了两人那段共同的,不太愉快的记忆。 于是贺彰冷冷看他一眼,拿了浴袍进了浴室。 顾长霁低头玩手机,却翻到了刘曦这小子发给他的照片。 好巧不巧,正好就是他和贺彰接吻的那一张。 两个男人都俊美非凡,西装笔挺,背景浪漫,随便往网上一粘绝对能惊起一群女人的尖叫。 顾长霁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极不情愿,还要有些狰狞才对劲。 但照片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闭着眼,嘴角的弧线像是勾起来的。而贺彰的侧脸也因为那个颔首的动作而变得分外温柔,仿佛在珍惜命中注定的恋人。 天作之合。 这个词出现在顾长霁脑子里的时候,他自己都想吐了。 刘曦:哥,太般配了,我能拿来给世纪佳缘投稿做广告吗? 才华横溢的顾长霁此时一句话却也骂不出,只能回复了一个字:滚。 刘曦:那用来当微信头像呢? 顾长霁:滚。 刘曦:你们的新婚之夜还和谐吗? 顾长霁:滚。 刘曦:你不会是在下面的那个吧? 顾少爷抬起高贵的手指,一顿操作猛如虎,把他穿过一条裤子的发小拉黑了。 因为刘曦的一句话,顾长霁整个人都变得别扭了起来。 这一别扭就扭了一个晚上,身边有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曾经是他的同窗,现在是他名义上的伴侣。 他知道贺彰也醒着。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顾长霁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上面有月光投射进来的淡淡的光影,朦朦胧胧,寂静无声。 什么?贺彰偏过了头看他。 出自杜甫的诗,说人生变化无常,顾长霁说,我现在还觉得不现实,像做梦。 贺彰换了个姿势,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你确实比我想象的更爱做梦。 顾长霁:好歹咱俩也算是新婚,你的臭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顾长霁呵呵一声:就是因为你这张嘴,吴圆才跟你分手的吧。 贺彰一下就不出声了。 两个人背对着对方,心里同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真是讨人嫌。 第6章 06 第二天早上,愤怒的首席指挥就在《约法三章》里加了一条附加条例。 没有迫不得已的情况,绝不同床共枕。 昨晚才信誓旦旦说自己睡相极佳的顾长霁,正像个八爪鱼一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让他闷出了一身的汗。 以至于他做了一晚上的梦,全是有人把他五花大绑捆住,要放进火辣辣的牛油火锅里去涮。 凌晨六点半,贺彰就彻底清醒了,费了一番工夫把身上的牛皮糖推开,这才算脱了身。 他皱着眉看身边仍然睡得雷打不动的顾长霁。 顾少爷确实有放浪形骸的资本。 平时醒着,一对惹人注目的桃花眼,笑起来缠缠绵绵的,像是有千千万万根情丝在里头。等睡着了,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煽情的眼眸,又有点孩子的乖巧。 要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就好了。 被压了大半个晚上的胳膊和大腿都酸着,他活动了几下,刚想起身,又被顾长霁一条长腿压过来。 贺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又把他推开。 顾长霁翻了个身,很自然地抱住一边的被子,搂在怀里继续睡。 他这个样子,毫无形象,有点好笑。 贺彰没兴趣继续看他睡觉,换了套运动服,准备下楼去切两片面包垫垫肚子,再去小区里慢跑几圈。 他是个自律的人,一旦养成了习惯就不会半途而废。 晨曦洒在楼下的小花园里,还没来得及过花期的月季微微仰着俊俏的小脸,看着这个在躺椅上看早报的年轻男人。 他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他却没有管,开始调节手腕上的智能手环。 有人在给他发消息。 贺彰很清楚这是谁,再第七声提醒到达之后,终于拿起手机给出了一条回复: 你好,贺彰还在睡觉。 对面终于偃旗息鼓。 新婚第一天,顾少爷如愿以偿,睡了个安稳觉。他看了眼时间,居然才早上九点,太阳还乖巧地在东边待着,没有透进他的房间来打扰。 他打着哈欠起床,洗漱时看见两只电动牙刷,愣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结婚了。 从今天开始就是已婚人士了。 顾长霁莫名想笑。 他把刘曦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含着牙刷点开了facetime。 刘曦打了半宿的游戏,早没了当伴郎时的神清气爽,这会儿蔫儿吧唧胡子拉碴在被窝里缩着,老大不乐意地问:干嘛? 又打游戏?顾长霁说,氪了多少啊? 一万八,刘曦困归困,气还是得生,妈的,随机抽礼物,我以为要给我一个老婆,结果送我一罐茶叶,我差这点茶叶吗?怎么不给我送话费呢?你不是拉黑我了吗? 顾长霁说:九点了,太阳晒屁股了,想给你表演一个刷牙。 刘曦说:哥,我觉得你今天身上有着一种 说。 少妇的光辉 顾长霁差点一口泡沫喷出来:我操。 刘曦来精神了,又贼笑起来:你们到时候准备怎么办?在校友会上公布结婚的消息?当初的两个校草,居然内消了,毁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顾长霁刷完牙,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不公布。 刘曦:啊? 我们不打算公布,就瞒着。 刘曦早知道他们两个不对劲,这回被当事人戳破了,八卦劲儿往上冲: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给弟弟好好说说。 我们两个顾长霁往外面看了看,做贼一样,压低声音,是假结婚。 刘曦震惊了:操,你们玩真的吗? 就是这么回事。你装作不知道就行了,别的不用多管,也别老是跟我妈说我和贺彰以前的事,明白吗? 刘曦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不是,你们两个不至于吧? 顾长霁摊摊手:管他呢,结都结了,反正没什么坏处。 收拾完毕,他下楼梯时,就听见吴英秀在一楼的客厅里跟贺伊人聊天。 他马上顿住了步子,不想参与进中年女人的聊天话题里去。 贺伊人叹着气:阿彰这些年心里有疙瘩,我也明白,从我结了婚,他就没有过几次笑脸。 他不喜欢你现在的老公? 贺伊人缓了两秒才说:怎么说呢,唉,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与其说是不喜欢再婚这么多年,我都没再要孩子,就是为了阿彰,所以我老公他有怨言,也是难免的。 吴英秀说:他难道怕贺彰不给他养老? 倒不是这么说吧,他自己也有孩子,和我关系一般他只是不喜欢阿彰不听他的话。 儿女有几个听话的呢,吴英秀说到这儿,有点伤感,不听话也就罢了,就怕不让人省心。现在看见他们终于成了家,我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 这番话听得顾长霁心情复杂。 他悄悄探了个下来,询问道:女士们,需要来一份爱心早餐吗? 贺彰晨跑回来,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不由得问:好香,做了早饭? 这话是对两个妈妈问的,回答他的人却是穿着围裙的顾长霁:行家啊! 贺彰: 他把接下来那些夸人的话全收了起来,不动声色地上楼洗澡。 顾长霁也不解围裙,特意装成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跟他说:快一点啊,一会儿饭都凉了,老婆~ 他满意地看见了贺彰脸上出现了想吐槽又拼命憋住的神情。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他看见贺彰黑脸,只会觉得这个人太臭屁,又装逼。 但现在看见贺彰的冷漠脸,他就只想让贺彰的脸更黑一点。 说不过他,至少还能恶心他。 他轻松地回过头,看见了两位妈妈脸上慈祥的笑容。 吴英秀:小两口感情是真的好啊。 贺伊人:就是说呢。 顾长霁: 吃过早饭,吴英秀就履行诺言,让燕嫂和顾尔歆陪着她去检查身体。 本来顾长霁要自己陪着,但吴英秀执意要他和贺彰一块儿出去玩,新婚燕尔,多点相处空间。 他亲妈是个固执了几十年的女人,一句话撂出来八十头骡子也拉不回去。 顾长霁只好听从安排和贺彰一块儿出门,下午逛一个艺术展览,在预定好的餐厅里用晚餐,晚上再去听一个音乐剧。 为了他们两个的婚事,顾朔还特意给顾长霁买了辆车,最新限量的保时捷,已经上了牌号,开起来拉风又动感。 顾长霁跃跃欲试,邀请贺彰坐进副驾驶。 车开出去了一段,别墅区的林荫道上铺了一层软绵绵的落叶,轮胎轧上去还能有细微的扑簌声。 天朗气清,新车美人。如果不是这个美人的性格不讨人喜欢,今天的这个开始能打满分。 两人名义上是来增进感情的,总不能全程都沉默以对。贺彰又是个闷骚,不能指望他先展开话题,于是顾长霁主动提了一下几天后的校友会。 恋耽美 ——(6) 这次的校友会赶上了百年校庆,所以着重邀请了各路名人校友。 顾长霁本来婉拒了,但是校方一遍一遍地请这目的很明显了,八成是想忽悠他投资建点什么东西。 顾长霁虽然没什么经营头脑,但猜人心的本事还是有几分。 邀请贺彰是因为他的名气,而邀请他顾长霁,就单纯是为了他的钱。 简直岂有此理。 校友会?贺彰说,那天晚上的文艺汇演,我要出席。 唱歌? 指挥。贺彰看了他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点了几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一段旋律,《行星组曲》里的木星分章。 哦,贺彰确实是个音乐指挥来着。 忙着结婚这几天,还有空去排练呢。 年轻,有为,能用一技之长谋生,彻底经济独立。 老实说,顾长霁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但他又不愿意承认这是羡慕。 因此他越看贺彰,就越觉得不顺眼。这个人和他的差距太远了,走在他身边,顾长霁才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养尊处优一无是处的废物。 废物本来是该快乐地度过余生的,但当废物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废物,未来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 顾长霁有些自欺欺人地厌恶起了贺彰的优秀,即便他自己心里门儿清,这本质上是自我厌恶。 我没想到你还会做饭。话题终结了十分钟后,贺彰忽然提了一句。 顾长霁说:会做饭是什么新鲜事吗?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这种人。 顾长霁懒懒地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感兴趣吗? 贺彰:比如你到底交过多少任女朋友? 很好,顾长霁噎了一下,清清嗓子: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 嗯,贺彰看着窗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了?可惜什么?顾长霁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他和贺彰根本没有有共同话题。有时候他也会反思自己怎么下定的决心,脑袋一热就和个北极冰川结了婚。 确实就像刘曦说的,跟英国女王和非酋结婚了一样不可思议。 话说得没趣,他就专心开起了车。 机车开习惯了,忽然回来开跑车,他总有种被关笼子里的感觉。 贺彰忍了他几分钟,然后说:你一年开几次车出门? 啊?顾长霁说,很多时候我都不自己开车,有司机呢。 这就对了,毕竟每次出门都追尾,令尊到今天也该破产了。 顾长霁: 好嘛,这是拐着弯儿说他开车的技术不行么。 好歹是捱到了艺术馆的门口,两个人一路唇枪舌剑下来,跟真刀实枪地打了一架似的,脸色都不算好。 大堂经理来接待他们两个,笑着问两位需不需要先去喝一杯茶。 顾长霁和贺彰异口同声:不喝。 说完对视一眼,又默默偏开头。 不该有默契的时候,倒是心有灵犀起来了。 展览本身比贺彰这个人还要更无趣。 顾长霁偏爱历史感厚重一些的展览,或是古典哲学类书籍的研讨会,再或者就是热闹一些的手工艺品展览。 这能让他感受到这个展览的厚度,能真正地从中得到东西。 但他们这回参加的,是个超现代艺术品集会。除了展览中心那个全息绘画的仪器值得玩一玩,其他的都分外荒诞无聊。 打横躺在地上、苍白的瘦驴还能让他感受到讽刺,但把一堆橘子搁在金字塔型的阶梯上,他就实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 贺彰也对这些没有兴趣,但走到一张抽象画的前面时,他还是顿住了脚步。 吴圆曾经非常喜欢这种风格。 他们的约会时间也基本上用在看艺术展里。 吴圆和他说过喜欢这个画家,但贺彰觉得他只是一个缺乏表达能力的半吊子艺术家。 两人当时的感情已经十分浅薄,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小摩擦,就冷战了两天,直到贺彰回校的前一天,吴圆主动过来搭话,他们才勉强和好。 算不上睹物思人,只是贺彰觉得好笑。 两三年前的他又怎么想得到,他有一天会和他曾经的情敌,以伴侣的身份来一起看同一类型的展览。 他回过神来,顾长霁早就不知道跑去哪儿了,他皱了皱眉,往人群稍微密集的地方走过去。 顾长霁果然在全息绘画仪前,戴着个3D眼镜,正和带玩的混血姑娘调笑。 哦,你妈妈是牛津人?顾少爷手指上还戴着婚戒,有已婚身份的加成,也就对姑娘没那么戒备,这会儿不着调的语气重出江湖。 姑娘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顾少爷当然不会说自己之前听她解说的时候就听出来了里面纯正的口音,嘴角一勾:因为牛津姑娘都像你一样漂亮。 姑娘哈哈大笑:天呐,你真的是个已婚男人? 顾长霁嗯哼一声,回头看见了贺彰在不远处杵着,下意识有点点心虚,咳嗽两声:对,刚结的婚。 那你的妻子一定非常幸福。 顾长霁又扫贺彰一眼,冰山已经慢慢靠近了。咳咳,对,应该还挺幸福的。 贺彰问:这是在干什么? 画画,顾长霁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于是云淡风轻地说,戴上试试?画面可以共享。 你会画画?贺彰怀疑地看着他。 小时候学过一点。 贺彰戴上眼镜,睁眼时眼前又是另一个世界。 他才发现顾长霁说的学过一点实在有点谦虚。 他在仿梵高的星月夜。 和原作里躁动不安的情感截然相反,顾长霁笔下的星夜有着一种随意的宁静。 扭曲的夜空与线条团成的星光,远处的山峦远近层次错开,山脚下的小镇里只有点点的烟火灯光。他转个身,身边就是枯黑的枝桠,荒凉而孤寂。 枯树上有一只漆黑的乌鸦。 这是什么?贺彰问。他不记得原作上有这个东西。 是我。 顾长霁说着又添上了另一只乌鸦,张着嘴,像在说话,又像在打哈欠。顾长霁指着它,笑着说:这是你。 不像我。贺彰评价道,长得太丑。 顾长霁却很满意,他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这样就像我们也在画里面,我们就是画中的一员。就会觉得,原来这幅画也是活着的。生命的长河不会静止,我们有一天老了,死了,但是这两只乌鸦却还能代替我们,留在这幅画里。 贺彰难得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因为他这番话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有种莫名的诡异的浪漫,还有种不可言说的熟悉。 这时的顾长霁,竟然让他想起来八年前的吴圆。 这个东西最好的一点是可以实时保存,然后做成3d的全景图,有意思。 顾长霁点开了钢笔笔刷,在画作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行了,大功告成,这是今天唯一的收获。 顾长霁越看越觉得自己画得好,心里已经想好了,回头要让刘曦做成一个小程序,把这个作品设置成他的电脑动态桌面。 你要不要来玩玩?不会我可以教你。 贺彰说:不了。 术业有专攻,贺彰的一双手能弹钢琴能拉小提琴,还能站在指挥台上引领音乐浪潮,偏偏不太会画画。 顾长霁也不强求,只觉得他没劲,把笔收了回来,点击保存。 这时工作人员也过来了,告诉他们半小时的体验时间已经结束。 顾长霁意犹未尽地摘下眼镜:要是可以把它买下来就好了。 贺彰瞥他一眼。 开玩笑的,我妈不会同意的。 无法经济独立的顾少爷把硬盘交给牛津混血姑娘,招呼小弟似的,喊上贺彰:愣着干什么,走了。 他们走出艺术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斜阳打在透明的玻璃橱窗上,已经不剩下多少温度,折射出了绿莹莹的一片光。 顾长霁把主驾驶的位置留给贺彰,示意让他开车。 你的驾驶证其实是买的?贺彰说。 我只是懒得听你废话,顾长霁不耐烦地说,上不上来?我快饿死了。 用晚餐对于顾长霁来说又是一次新的折磨。 这时候他倒是希望自己吃的是毫无安全保证的快餐,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只会和他斗嘴的男人坐两个小时。 他本想叫刘曦过来蹭饭,但刘曦昼夜完全颠倒,这个时候还在补回笼觉。 他拿起餐具,百无聊赖地切着牛排。他喜欢吃七分熟,酱汁也必须要香,但这家餐厅的牛排还欠一点火候。 晚上七点整,餐厅中央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弹起了钢琴。悠闲的旋律轻轻晃动,宛如杯中的红酒。 菲尔德的《夜曲》。贺彰说。 顾长霁:行家啊。 在茱莉亚的时候,舞会上经常弹。 顾长霁知道贺彰十八岁就自己申请了出国,再根据他今天听到的谈话,大概能想象贺彰为什么不愿意花家里的钱去留学了。 讨厌归讨厌,但这一点让他发自心底感到佩服。 你们经常会办舞会?他顺着贺彰的话发问。 很频繁,也许是因为音乐,贺彰的神情也柔和下来,也会办自己的音乐会,可以作为练习。 顾长霁说:你也办过吗? 没有。贺彰答道。 话题就到这里结束了,顾长霁重新尴尬起来。 他只好偏头看风景。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这个餐厅最好的风景观赏区。能俯瞰倒映着霓虹繁灯的江面,和江水两岸的商业区。 贺彰低头看去,配着柔软的钢琴曲,恍惚中产生了某些错觉。 他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像那幅仿作画里的乌鸦了。 第7章 07 八点十分,他们抵达了剧院。 贺彰对于这儿不能再熟悉了,顾长霁还是第二次来。 上一回光顾这儿,还是他的不知道第多少个相亲对象带他过来,听《茶花女》。 讲的全是法语,他又不想看字幕,困得直打瞌睡。 于是他就理所当然被前相亲对象以金玉其外腹内草莽的理由拒绝了。 这回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心睡,就算睡着了,贺彰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和他离婚。 可人就是这么奇了怪了,今天他听着这个剧的开场,还觉得怪好听。 因为是国内原创的新剧目,所以唱的也全是中文。男A角非常帅气,体态,神情,唱腔,没有可以挑出错处的地方。 而当女主角出场时 女主角是他的前女友。 顾长霁猛地把贺彰半边身子都扯过来,躲在了他的身后,只探出半边脑袋来确认。 贺彰: 你干什么? 帮我挡一挡,顾长霁说,就是因为她我才恐婚的,她有暴力倾向! 贺彰不耐烦,而且这个姿势非常别扭。顾长霁的手爪子把他的衣服都抓皱了,呼吸也全都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热乎乎的,还有点潮。 这就让他很不适应。 你先放开我。贺彰说,后面有人看着呢。 顾长霁说:那我们别看了吧。 他很不乐意看,于是贺彰很乐意看。 你可以先走。贺彰说。 那你把车钥匙给我。 贺彰:我要是不给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是我的车,顾长霁伸手,你凭什么不给我? 注意,是我们的车。婚后财产共同所有,亲爱的。 亲爱的三个重音,听得顾长霁脊椎骨发麻。 顾长霁说:法律意义上,也许是的。但实际上,我和你并不算正经婚姻,只受合同约束。为了让我们的合约长久一点,我建议你把钥匙还给我。 贺彰直起了腰杆,眯起眼审视着他:你这么怕一个女演员?难道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顾长霁摊开手:并没有,但我们分手的方式嗯,不怎么愉快。 顾长霁磨人的本事一流,软硬兼施,闹的贺彰再没有心思看戏,最后跟着他提前离场。 夜风拂在脸上,有种迎面而来的凉爽感。 顾长霁像是得救了,接过保安递过来的水,靠在栏杆上,一口一口慢慢喝。 我是真的有点好奇,贺彰说,你居然能记住前女友的脸。 当然能记住好吗?顾长霁说,去年刚分手的,我又不是渣男。 每个你都能记住? 顾长霁摸摸下巴:这个有点难度。 贺彰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 谈恋爱是人的自由,顾长霁理所当然地说,至少和我谈恋爱的时候,我让她们很快乐。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 但仔细一揣摩,又更让人觉得唏嘘。 仁慈的渣男,本质上还是渣男。 顾长霁耸耸肩:好吧,那就算我是渣男。朋友,你这个算是翻旧账吗? 贺彰走下阶梯:我只是在同情你的前女友们。 时间尚早,顾长霁胃里还是七分饱的状态,不是很想坐车。贺彰觉得他麻烦,但没什么办法,只好陪他在外滩上走一走,消食。 恋耽美 ——(7) 顾长霁趴在护栏上,望了会儿对面流光溢彩的商业大楼,忽然说:有烟吗? 没有,贺彰说,我讨厌烟味,你最好也不要抽。 顾长霁扫兴地咂咂嘴:嘴巴寂寞了。 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是贺彰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瑞士糖。 顾长霁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你还随身带糖啊? 贺彰冷冰冰的,没理他,自顾自剥了一颗放在嘴里,继续眺望江面。 你这个人有点意思。顾长霁盯着手里的糖看,倒不急着吃,玩来玩去的。 贺彰不咸不淡地回敬道:你这个人也很有意思。 过奖过奖。 顾长霁拿这颗糖做着抛物再接住的动作,回忆着高中时贺彰的样子。 那时候他对于贺彰的了解非常少,甚至不知道他是组合家庭。因为贺彰转学过来之后没有什么朋友,还因为和他作对而被孤立过一阵子。 而他呢,当时就像个霸王,现在再想想那时的行径,又中二又好笑。 从前他觉得贺彰就适合当独行侠,因为这个人的个性根本不适合有朋友。 那时的贺彰也会随身带一颗糖吗? 你留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 不想,贺彰说,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顾长霁本来想说说贺彰继父的事,但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冲动,或者说是有点模糊了他和贺彰的关系。 他们合约结婚,从前还水火不容,应该还没有到可以聊这些的程度。 更何况贺彰这么讨厌他,还有可能会把这当做是一种冒犯。 他们沿着河堤散步,不远处传来小提琴悠扬的旋律。顾长霁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曲子。 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 贺彰仿佛能听懂人心,先一步说了出来。 顾长霁恍然大悟:啊!那个电影我看过! 不是电影,贺彰瞄他一眼,是tango舞曲。 原来如此,顾长霁说,难怪我觉得耳熟。 贺彰没再说话。 他们走近了些,看得到拉琴的人,他说:怎么这个拉琴的也眼熟? 这时正巧一曲结束,那人回过头看见他们,粲然一笑:矮油,真巧啊! 啊,你是昨天那个伴郎?顾长霁健忘,叫不出人家的名字。 唐徵羽抬起手摸自己的耳朵,说:矮油,姐夫真是贵人多忘事,人家是贺彰的发小。 顾长霁:姐夫? 贺彰没让他们继续交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妈的徒弟。 又对顾长霁说:是个gay,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唐徵羽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矮油,人家倒也不至于对姐姐的男人下手。 顾长霁:姐姐? 贺彰瞪了唐徵羽一眼。 老大,我错了!是老大! 顾长霁噗嗤笑出声。 唐徵羽打量着他们: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一身相称的衣服,像情侣装,还挺登对。 这么好的男人,这么早就被贺彰给受用了,实在让人嫉妒。 我刚刚接了个私活回来,要不要去喝一杯?唐徵羽说话的声音总算正常了些,发出邀请,去我常去的那家,离这儿很近,就几公里。 贺彰问顾长霁:你不是想回去吗? 顾长霁隐隐约约感觉贺彰并不是很想让他和这个发小相处太久,于是来了兴趣,一把搂住唐徵羽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那就走吧。 唐徵羽一脸羞涩地说:矮油,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有夫之夫,怎么这样勾引我。 顾长霁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还搂更紧了,挑衅似的,对贺彰道:反正贺彰会一起来,是吧,老婆? 贺彰: 于是今天晚上,贺彰先生又准备再给《约法三章》加一条附加条例不许和唐徵羽一起喝酒。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顾长霁端着酒杯,眼神空洞,仿佛一个进入了智者时间的老者。 唐徵羽眼睛眯了起来,神情严肃:什么哦? 就是你什么都不会做,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了。 本来以为能听到什么人生鸡汤的唐徵羽: 我酸了,唐徵羽说,我不要和你们这些富二代做朋友。 顾长霁感叹道:你以为有钱就是快乐吗? 唐徵羽:废话么,钱本身就是快乐。 顾长霁点点头:对,这句话我可以认同。 酒保在一旁忍着笑,询问一旁的贺彰需不需要一杯酒,贺彰摆了摆手。 酒保于是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来,把这杯威士忌干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长霁这时候其实已经喝高了,举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豪气万丈地问:说吧,什么秘密? 就是啊,唐徵羽无视了贺彰的死亡凝视,贴着顾长霁的耳朵说,老大的小名,叫做贺壮壮。 贺彰: 我操,顾长霁笑趴在了桌子上,开启了疯狂爆粗口模式,我操这谁想的,也太有才了! 贺彰忍无可忍,对酒保说:结账。 不行!不许结!顾长霁追问道,为什么叫壮壮?贺彰那么瘦,他高中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根豆芽菜! 贺彰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躁动着,一晚上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因为老大小时候是个胖子,特别胖,我的妈呀,你根本想不到,我小时候就最爱偷偷摸他肚子上的肉,他还特别怕痒,摸一下就会笑。 顾长霁是真的喝高了,听说了就马上付诸实践,抓住贺彰说:我试一下。 贺彰抬手要躲,顾长霁就死命地扑上去要抓他,还真的被他摸着了痒痒肉。贺彰闷哼一下,弯腰把他提溜着扛到了肩上,惊吓到了一圈的人。 唐徵羽在他们身后大声喊:喂!就这么丢下我不要啦?我还想蹭一下你们的车子呢! 贺彰横了他一眼,甩下一句话:不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唐徵羽被这个小眼神看得一抖,做抬手拭泪状:哎呀,姐姐好攻哦,妹妹果然没有信错你。 于是顾少爷就这么被扛米袋似的扛进了车里。 贺彰给他系好安全带,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费劲,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明天就逼顾长霁去离婚。 这闪婚闪离的,没准儿还能破个世界纪录。 车子还没发动,顾长霁就摆出一个stop的手势。 贺彰:又怎么了? 顾长霁指指自己的嘴。 贺彰脸色一变,马上把车窗调下,然而顾长霁已经忍不住了,哇地吐了一身,最后还打了个嗝。 本来他们晚上应该回顾家的本宅,吴英秀应该还在等着他们。 但今晚闹了这么一出,就不适合回去打扰长辈休息,贺彰自认倒了八辈子霉,心里的小黑本上给顾长霁画了无数个正字。 到家之后,他连扶都不想扶,喊了人出来帮忙。 好在新房里留了一个帮忙的保姆,她看见顾长霁的样子,也是大大吃了一惊。因为顾长霁酒量不行,肠胃也不太好,家里从来都是严格限制,不让他喝多。 好不容易把顾长霁收拾干净了,保姆又煮了点醒酒用的汤水,喂给顾长霁喝了,防止他胃里难受。 这之后她才和贺彰道了晚安,替他们关上大门,离开了。 贺彰回头看向顾长霁。 这时他身上香喷喷的,早就没了臭味。 贺彰却还是很嫌弃他,见他晃晃悠悠往主卧这边走,马上喊住他:站住。 干嘛?顾长霁又困又累,脑袋还有点疼,要给我立家规吗? 你今晚不许睡主卧。 贺彰抱着怀,他确实是准备给这个醉鬼一点教训的:客房和沙发,你自己选一个。 顾长霁嘻嘻笑了一下,歪歪扭扭地靠过来,用小猫一样的声音叫道:壮壮? 贺彰抬手捏住他的脸:我建议你最好闭嘴。 他说话的空档,顾长霁的两只手一齐抓向了贺彰的腰间,他怕痒,于是弓着腰一躲。顾少爷马上得逞,哼着曲儿得意地冲进主卧,率先把床占了。 贺彰对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又看见顾长霁面对着他扮鬼脸,简直不敢把这个醉鬼和平常那个顾长霁联想到一块儿去。 幼稚。贺彰低声骂了一句,掩上了主卧的门,自己去客房睡了。 但睡到了后半夜,他总是不太放心,辗转反侧,最后认输了似的起床来看。 走到主卧门口时,他能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来的呻.吟声。 推开门进去,就看见顾长霁半边身子都已经下了床,也不知道还清不清醒,嘴里嘟嘟囔囔地喊疼。 果然还是犯胃病了。 一个会做饭的人,自己居然还会犯胃病。 贺彰长吁一口气,临时又给保姆打电话,问家用的药箱放在哪里。 顾长霁吃药时还算配合,吃完了倒头又去睡,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贺彰看不下去,把帕子用热水浸湿了,给这个麻烦精擦干净了脸。 做完了这些,他毫无困意,倒是也不急着走,就坐在床头,听着顾长霁的呼吸声逐渐转向平和。 他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意识到自己这一刻像极了老妈子,不由得鄙夷地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床头的小夜灯还开着,照亮了顾长霁熟睡的轮廓。 贺彰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入了神。 他不由得想起来今天顾长霁所说的那些话。 你留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 贺彰觉得自己应该想过。 但他的想并不只是思念。 他的想法有很多。 不想被控制欲旺盛的继父左右人生,同时也想把深陷其中的母亲解救出来。 他想靠杰出的能力给母亲和自己挣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和吴圆一起建立新的家庭。 那时的吴圆还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 一切都很稳定,唯一的变数就是顾长霁。 顾少爷确实如同他说的那样,不说梦话,不磨牙不打呼噜不踢被子不放屁,只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抱着东西睡。 这会儿贺彰本体不在床上,他就胡乱抓过来一个枕头,连着大半边的被子一起搂在怀里,睡得分外安详。 贺彰把被子扯过来一点,他就又重新扯了回去。 贺彰也不管他了,把窗帘拉得更紧了一些,关了夜灯,然后带上了卧室门。 晚安。 第二天的顾少爷当然对这些完全不认账。 太久没有宿醉过,早起时他的脑子里嗡嗡嗡,仿佛被人拿重物撞击过。胃里也是空空荡荡地犯恶心,起来喝了一杯蜂蜜水,才稍微有所好转。 从昨晚遇见唐徵羽开始,他的大脑一片放空,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但更觉得那些都像是在做梦。 有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东西倒是记得比较清楚,比如贺彰的小名叫壮壮,再比如贺彰的腰上是痒痒肉。 不论他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贺彰都只板着一张脸:总而言之,《约法三章》里要再加上一条,禁止喝酒。 顾长霁勉强应着:行吧,这都约法n章了,这次算我欠你的。 贺彰把外套递给他:跟妈约了今天回去吃中饭,你自己收拾一下。 顾长霁只好临时整理自己的发型仪表,一边打趣说:哎,你现在叫妈倒是叫得很熟练。 贺彰忍住回怼他的冲动,教导自己和顾长霁相处必须学会心平气和:当然,我才不像你这么不敬业。 顾长霁昨天穷奢极欲,喝了十几万的酒,今天可算是遭了报应,抹了层粉才遮住了疲惫的神色。 昨晚贺彰没全跟吴英秀说实话,只说了顾长霁有点感冒,所以暂时没法回去。 今天这幅样子,差不多也能用感冒来掩饰过去。 新房和顾家的老宅挨得比较远,当初选地方的时候,考虑到两个年轻后生都需要上班,就没有买别墅区的房子,而是买了居中位置的一套复式楼。 楼盘是早就精装修好了的,适合做婚房的款。 因此他们在回顾宅的路上,又需要再单独相处五十多分钟。 顾长霁失忆的脑袋瓜子慢慢反应过来了,昨晚他吐得那么厉害应该全是贺彰在照顾他,于是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谢谢你了,壮壮。 贺彰两手抓着方向盘:你再说一次这个名字,我们今天又可以创造一场新的车祸。 为什么这么讨厌?顾长霁得了趣,靠着车窗笑,多可爱,什么时候我能有个儿子,我也给他取这个名字。 贺彰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占便宜,不假思索地嘲讽道:你还能有儿子? 说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顾长霁当然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顾少爷和他不一样,是个直男,等这场婚姻到期,还可以再找女人结婚。 想到这里,贺彰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分外地复杂。 我怎么不能有儿子,顾长霁说,我姑且也还算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贺彰笑了一声。是啊。 顾长霁听着还是像冷笑。 吴英秀见到他们,果然没有看出异样来,只是心疼地让顾长霁注意休息。 恋耽美 ——(8) 顾长霁只关心一个结果:昨天检查了,怎么样? 确实有阴影。吴英秀说。 顾长霁的心一下沉了下来。 不过是良性的,吴英秀笑着说,做个手术就好啦!我早说过了,不用太担心。 顾长霁大脑再次陷入了真空状态。 他想,他本来应该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又有点高兴不起来了。 第8章 08 吴英秀心情大好,留他们小两口在家住一晚,并且说要亲自下厨。 等上了楼,两人坐在卧室里,顾长霁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贺彰扫了一眼,这是顾长霁曾经的房间,尽管他现在没在住,也每天都有在打扫。房间比他想象的要更简单一点,就是很普通的卧房。唯一值得一看的,就是墙壁上挂的一幅墨宝,是用毛笔写的一串英语。 I think, therefore I am. 是笛卡儿的我思故我在。 这么不羁的笔法,只有顾长霁才能写出来了。 贺彰盯着这张书法看了好久。 他从来不知道顾长霁竟然也是个会舞文弄墨的人。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顾长霁主动说话,贺彰知道他心情抑郁,于是主动搭了一次话:你不说点什么? 顾长霁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外头的太阳,然后说:阳光真好。 就这个? 顾长霁瘫在椅子上,随手拿了颗车厘子扔进嘴里:别跟我说话,此刻的我,是个没有灵魂的我。 贺彰起身,拿起顾长霁床头的一本杂志,翻了几页。屋子里安静了,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问题就出在太安静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当面提离婚。贺彰放下手里的书,端正地摆放在腿上。 顾长霁正蔫儿吧唧地拔仙人球上的刺,没精打采地说:现在提离婚,我不是找死吗?我妈这个人,最恨别人骗她,这回要是穿了帮,绝对是真的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了。 好好的一个仙人球,发际线急剧后退,贺彰看不下去,站起身来,把可怜的小家伙拿走了,放回阳台上。 顾长霁叹了口气。 要说后悔么,倒也不是真的后悔。 他不是那么矫情的人,明白这件事并不是任何一方的过错。而且吴英秀没有患什么绝症,他也算暂时摆脱了被催婚的困扰,可以说是两件好事。 只是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意料,他难免受打击。 就像本来完全可以不用买的股票,现在不但买了,还有跌的迹象,总有种吃亏了的感觉。 总之啊,心里纠结得很。 贺彰不知道顾长霁在想什么,只当他在烦合约的事,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他摸不清这不悦的由头,于是率先划清了关系。 一年时间,眨眼就过,贺彰握住门把手,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等离了婚,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回过头看顾长霁,捎上了他惯用的讽刺语气:你没必要想那么多。 等他打开门出去,顾长霁才一脸懵逼地从椅子上爬起来。 又是来气又是不解。 也不用说这么狠吧? 晚饭时间,顾尔歆也回来了。小姑娘对贺彰的态度非常奇妙,几乎算得上是恭敬了,两只眼睛放他身上的时候,真实地闪闪发光。 顾长霁特别看不惯他妹妹这个花痴态度,不悦地打断她:食不言寝不语。 顾尔歆不服气地说:你平时做到了吗?就来管我? 顾长霁:嘿 吃饭就吃饭,要打架出去打!吴英秀狠狠训他们一顿,主要训的是顾长霁,都结婚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 顾长霁摊手:OK,OK,fine,我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话语权。 吴英秀不理会他,转而关怀坐在的贺彰。 我跟你妈打听,她说你平常不挑食,做什么就吃什么,也不知道今天这些合不合你胃口。 贺彰对着长辈就做不出那副面瘫脸了,规规矩矩地说了声好吃。 顾长霁戳着盘子里的虾,神情不屑,啧了啧嘴。 顾尔歆看得清清楚楚的,马上插嘴说:比我哥好多了,我哥特别挑食。菜里不能有花椒,火锅基本只能吃清汤,香菜洋葱都不能放,姜和蒜碰都不能碰,麻烦死了。 餐桌上马上就变成了□□大会,吴英秀又提到他高中的混子时期。 三餐当做一餐吃,年纪轻轻就带人在家开酒趴,一点都不知道节制,就这么把胃搞坏了,这么多年就没好过。 顾尔歆还及时补刀:还喜欢吃路边摊,我小时候还带我去,有一回害我拉了肚子。 顾长霁说:你自己还不是吃得很开心? 重点是害我拉了肚子呀。顾尔歆强调。 顾长霁:我错了,我闭麦。 他就真的安安静静不说话了,拿筷子串虾仁去沾酱汁,不爽得要命。 真是白白让贺彰看了场现成的热闹。 他看向手里的虾仁,又看向贺彰,忽然生出来了一种要好好恶心一下他的念头,奸笑着说:老婆,吃虾吗? 贺彰说:我自己夹。 哎,顾长霁非要拉着他秀一波恩爱,把整个盘子拖来了自己旁边,我喂你。 贺彰: 当着吴英秀的面,他也不好黑脸,只能硬着头皮张开嘴。 啊顾长霁喂的时候还一定要加上一个拟声词,哄小孩子吃饭一样,甚至拿起了一张餐巾要去给贺彰擦嘴。 贺彰忍无可忍,及时握住了他的手,用他们两个才能听清的气声说:差不多就行了。 这才吃了一个呢,顾长霁玩得上瘾,来多吃几个嘛。 贺彰偏头看了眼桌上,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俩,看热闹看得起劲着呢。他不介意把气氛点得更旺一点,故意说:你用嘴来喂我,我就吃。 顾长霁没想到他剑走偏锋,还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贺彰的嘴有多软,忽然就脸红了,认了栽:这么多事,你自己吃吧! 贺彰于是又掰回一城。 吃完饭,顾尔歆也不忙着做功课,缠着贺彰问校友会那天的汇演要演什么。 她们班上的女孩子都期待得不得了,因为贺彰在学校里真是太有名气了,一届一届传下去,都染上了离奇的色彩。 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坚信贺彰一定是个四国混血,音乐殿堂的天之骄子,弹钢琴的时候能把音乐教室外面那只流浪狗阿花感动得痛哭流涕。 即便这些人可能并没有见过阿花,它在两年前就不在了。 贺彰直言过两天会在会场正式排练,到时候邀请她进去看。 顾尔歆兴奋极了,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了好一阵。贺彰难得的好兴致,居然也不嫌她烦,全程安安静静听着。 直到她忽然提到:这次还有个人要来,有个作家,吴圆。 这个名字一出,顾长霁马上看向贺彰,见对方也在看自己。目光相撞之后,又不动声色各自撇开了。 顾尔歆却没意识到哥哥们之间的异样,继续说: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还真情实感喜欢过他的,现在再看看,好矫情啊,真的太矫情了,我要是把我初中的q.q空间凑一凑,也能出本书。 这话也不知道哪一句戳中了顾长霁的爽点,反正他就是觉得怪爽的。 他把这种情绪理解为:贬低吴圆,就是贬低贺彰的眼光,也就是间接地贬低了贺彰。 他等着贺彰提出相反的意见,至少来两句辩解。 但贺彰只是岔开了话题,问顾尔歆喜欢什么曲子。 贺彰此时百味杂陈,他不乐意看见顾长霁和吴圆在这种场合见面。 上次请他参加婚礼是为了泄愤,这回的性质却大大不同。 他太懂吴圆了,机灵识趣,善于讨好,很会卖弄人情。而且锱铢必较,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有种令人费解的执念。 从前在一起时,他答应给吴圆送一张某位影星的亲笔to签。但那次他回国时背包失窃,报警之后也没能找回来。 吴圆没拿到签名,生了好一阵子闷气,说话的频率也大幅减少,就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了他尽管这并不是贺彰的错。 即便他后来答应有机会再给他抢一张签名专辑,吴圆的态度也并没有好转太多。 后来他渐渐明白了,就是这种得不到才最好的心态,才能让顾长霁在吴圆心里当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 重新给了他们接触的机会,就等于给死灰送上了烈焰。 吴圆对顾长霁没有死心,他一定会找出他们婚姻的蹊跷,想办法见缝插针。 顾长霁的性格往好听了说是随性,往坏说就是没心没肺没防备心。这是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的通病,谁有个什么念头,比较容易得逞。 贺彰怎么能容忍吴圆得到机会如愿? 至少让吴圆这个名字少出现,不让顾长霁感兴趣吧。 而顾长霁心想,果然还是护短,不想听别人说他心上人的坏话。 能让贺彰这样的万年冰川对他念念不忘,这段爱情要是交给某些擅长狗血情节的写手,八成要引发一段虐恋。 要是换个性别,写成女人,可能三年生子带球跑的剧情也少不了。 顾长霁想起来他妹妹的书房里还放着这位小作家写的书,打算一会儿去翻一翻。 他对吴圆越来越感兴趣了。 第9章 09 到了晚上,睡觉的分配又成了问题。 下午的时候他们闹了点不愉快,这会儿两个人都不想先让步,僵持了一会儿,顾长霁说:我去睡客房。 那就露馅了。贺彰说。 顾长霁点点头:行,那就安排安排,我睡沙发吧。 顾长霁一米八的个头,蜷在沙发上实在不太像话。但两个人也很清楚,这会儿同床睡只会徒增尴尬。 贺彰沉默着,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挠了挠,似乎在酝酿语言。 顾长霁已经自己扯了床毯子过来,把自己一裹,躺进了沙发里,打开平板玩单机消消乐。 这算是默认事情有了最终结果,贺彰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顾长霁本来戴着耳机,嫌热又摘了下来,忽然听见床上的人有悉悉索索的动作,好像睡得很不舒坦。 他迟疑几秒,还是开口问:你怎么了? 没事。 贺彰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顾长霁就没当回事,继续躺着。 没过多久,他又听见床上传来的,轻轻挪动的、和床单摩挲的动静,还有些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挠痒。 顾长霁坐起来,趿着拖鞋走来床边,开了灯,看见贺彰的脸和大半边脖子都红了,有几道抓挠的痕迹。胸膛上也不自然地红了一片,但他衣服裹着,看不太真切。 让我看看。 顾长霁凑了上去,贺彰下意识一躲,扬起了脖子,露出了睡衣下突出的锁骨。 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块状的小疙瘩,他伸手上去一模,密密麻麻的,像一层盔甲。 他靠得太近了,呼吸全都打在皮肤上,那种难以忍耐的瘙痒感就更加明显。 这个人似乎从来不考虑保持肌肤距离。 贺彰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低头看见了他头顶上的发旋,圆圆的一个,远比主人要可爱。 别抓了,你这个应该是过敏,顾长霁仔细看了会儿,觉得八成是的,对海虾过敏吗? 贺彰说:不知道,以前没有过敏过。 顾长霁心里难免产生了一点愧疚。 今天的几道菜里只有海虾是易过敏源,他如果不装样子玩那么一回,贺彰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起来吧,去医院。顾长霁爬下床,顺手就把睡衣脱了,光着膀子从衣柜里挑出门的衣服。 他的腰偏细,明明是个懒散的人,却偏偏带了层薄薄的肌肉,看着格外好看。 贺彰别开了眼睛。 别愣着吧,顾长霁回过头看见贺彰还愣着一动不动,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过敏要是严重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吴英秀还没有睡,对他们起床出门的动静感到奇怪,追出来问了才知道是过敏,马上慌张地让管家去喊私人医生。 这个就去医院看吧,需要检查过敏原,顾长霁说,我送他去,速度比较快。 顾长霁系上安全带,刻意对贺彰说:相信我技术吗? 贺彰对他感到无语,冷淡地瞥他一眼,感觉自己的脸上也开始发烫,可能马上就要肿了。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脸肿的样子,尤其是顾长霁,低下了头,声音沙哑地说:出车祸和过敏死,哪个都惨,我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长霁笑着发动了车子:那可不行,我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真巧。贺彰淡淡地回答。 好在这家私立医院就离别墅区不远,十几分钟的路。 贺彰的过敏症状发作得慢,蔓延速度却快,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 主治医生就是顾家的私人医生,今晚正好轮值,看见顾长霁带了个陌生人过来,纳罕道:荨麻疹? 查一下过敏原,顾长霁觉得贺彰在生活方面一问三不知,全部查一遍。 看见贺彰被医生领进诊室,顾长霁知道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就没跟进去了,一个人在外面枯坐了一会儿,又跑去吸烟室抽烟。 烟雾缭绕中,他恍恍惚惚记起贺彰肿起来的半边脸,心想,哎果然那么漂亮的人,脸肿了也是会变丑的啊。 还挺好的。 贺彰在他的面前总是端着,这回端不了,没了那种高岭之花的疏离感,反而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折腾到了后半夜,他们才能回家休息。 恋耽美 ——(9) 贺彰吃了药,脸也没有刚开始肿得那么厉害了,安静地靠在座椅上。 沿途的路灯一盏盏闪过,昏黄的光线打进车里,像一只只温柔的大手,把这片空间装扮得格外静谧。 顾长霁本来以为贺彰应该睡着了,但静默了一阵后,他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轻轻的,明明是说给别人听,又怕给人听见。 顾长霁说:啊?没听清,再说一次。 贺彰说:你听见了的吧? 真没听见。 那就算了。贺彰说。 顾长霁: 又是一阵沉默,顾长霁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针对下午的那场不愉快说一句:我不讨厌你。 没头没尾的,贺彰却偏偏听懂了他在讲哪件事。 要是真讨厌你,我就不会答应跟你结婚了,顾长霁说,嗯,不过你看我不顺眼,那就没办法了。 贺彰说:我找个自己看不顺眼的结婚,受虐狂吗? 顾长霁干笑了两声。 再分配睡觉问题的时候,贺彰见他坐在沙发上,有预备就这么睡的架势,不由得开口:你不睡床? 你不是嫌弃我睡相不好? 贺彰已经让开了一个位置,那意思很明显:就今天一回。你再占我地方,我就把你踢下去。 然而顾少爷沉睡的身体并不受大脑控制,第二天一大早,贺彰仍然被八爪鱼死死抓住,无法呼吸。 贺彰:啧。 顾长霁毕竟一百多斤重,真要踹得使劲,他懒得动,动作干脆把顾长霁往旁边一推。 顾长霁闷哼一声,醒了。 醒了?贺彰问。 他慢慢揉眼睛:醒了 然后贺彰抬脚把他踹了下去。 顾长霁: 离他们结婚也有两天过去了。 贺彰是指挥,不能让别人带班太久,赶回去排练。 而顾长霁又再一次恢复了无聊的状态。 吴英秀拉着他好好谈了谈。 兴许是因为他结婚了,吴英秀的态度变了些,不再固执地要求他,愿意听听他的想法了。 他们母子二十多年来,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完整地做过一次对话。 吴英秀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顾长霁想做什么呢? 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他,他也很迷茫。 没什么特长,又什么都不是很感兴趣,他这种人只适合装逼,不适合做专业。 这段时间他心里也慢慢有了谱。 吴英秀身上的瘤可以割掉,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新的毛病。他的父母年纪在慢慢变老,妹妹又还小,万一哪天出现意外,能挑大梁的确实只有他。 就算老妈他们留下的财产够他们兄妹俩吃喝不愁再活几十年,但万一妹妹是想要把家业做大做好的呢?那他起码要撑到妹妹成长起来的时候。 顾长霁说:我回公司学吧,但是经理就不要让我当了,我当不来,也没有人服我。 他回公司上班,基本上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大少爷么,甩甩脾气走了,哄两句还是得回来,因为受不了苦。 即便知道他降职了,从小的业务专员开始学,也不怎么当回事,还像模像样地搞了个试用期。 为了避嫌,顾朔都没和他一块儿去公司,直接安排了人过来带他。顾长霁拿着自己的工牌去了位子上,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女性员工们还是非常欢迎顾长霁回来的,因为顾少爷长得帅,喜欢给福利。 从前他当经理的时候,部门团建是最享受的。少爷自掏腰包,食宿都超五星,出去玩的时候都有豪车接送,羡煞旁人。妇女节的时候,他还请了首饰店的人送来新品,部门里的每个女生都能选一件新品。 导致那天公司总部的内部交流群集体刷屏羡慕嫉妒恨。 顾少爷又给全体女员工们买了口红。 这事儿曾经还在网上轰轰烈烈火了一阵。 总而言之,顾少爷受女孩子欢迎这件事,是不受控制的。 现在他落入低层部门,嚷嚷着要过来帮他的人多如牛毛。 顾长霁一开始还推脱,但他已经习惯了接受别人好意,推着推着,就顺其自然了。 于是乎第一天他几乎又没怎么学东西,反倒是女同事们心甘情愿地加了班。 这个世界不可谓不神奇。 但第二天,他就被顾朔发现没有戴戒指。 他和贺彰约定过,需要见外人的时候就暂时把戒指摘下,方便隐藏。 但顾朔以为他是想瞒着自己的已婚身份拈花惹草,好好讽刺了一番。他就只好又把戒指戴上。 于是乎,不用一个小时,顾少爷已经结婚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即便顾长霁让他们低调,也还是没能阻止信息的传播。 当天挤着攘着要过来帮他的人都少了一圈。 顾长霁不由得感叹:这个社会,真现实啊。 内部人员都在议论顾家的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一声不响的就结了婚。 有人猜是政治联姻,有人猜是明星,还有人甚至编出了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认为这是为前女友戴的戒指。 总而言之,不管结没结婚,顾长霁的世界总都消停不了了。 三天后,他又代表了公司去参加学校的校友会。 顾朔当初是做电器起家的,这之后又把产业扩充到了电子、电娱,甚至是游戏。 副校长就委婉地跟顾长霁提了提学校里设置机器人项目的事,拐着弯儿要投资。顾长霁觉得可行,但他摸不准他爹的意思,含糊不明地表示有点兴趣,没有马上答应。 说了一下午的官方辞令,等他再出来和刘曦见面的时候,刘曦给他竖大拇指:厉害啊唧唧哥,现在可有顾叔的风范了。 他笑着拍了一下刘曦的肩膀,目光扫了一圈,没看见贺彰。 晚会什么时候开始? 等吃了晚饭吧,尔歆不是主持人吗?她没告诉你? 顾长霁摊摊手:她懒得说,我懒得问。 你们兄妹俩真是神奇。 顾长霁去了礼堂,本来想直接找顾尔歆,却意外见到了贺彰。 他站在小花园的角落里,正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头发端正地束在脑后,露出了长而白的脖子。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为他铺下一层模糊美丽的剪影。 小提琴的声音悠悠弹奏起来,像是酒醉的歌者,突然得了练嗓的兴致。 顾长霁偏头一扫,有几个女学生正像他一样,偷偷地看着贺彰。 第10章 10 顾长霁也学过小提琴,但他没耐性,又娇气的很,总是懒懒散散的,不乐意站直。 学了不到两个月,他就自己做主把请上门的老师给辞退了。 事后他再回想这件事,认清了自己是确实没有音乐这方面的天赋,哪怕拿着再洋气再值钱的小提琴,也不会比拿着破木头好到哪儿去。 但贺彰就完全相反,他的脊背笔挺,小白杨树似的,站在那儿的时候,所有的光芒都在他一人身上集聚。 有一种天然的,能让人臣服的统治力。 一曲终了,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人已经围了一圈,整整齐齐地鼓起了掌。 贺彰收起琴,优雅地鞠了个躬,惹来一群小姑娘的尖叫。他抬起头,就看见了站在围观群众中间的顾长霁。 他今天的头发做得很好看,板板正正的,不知道是哪家的手艺,微微翘起的天然卷也被整得服服帖帖。 但不太适合他。 太正经了。 顾长霁单手揣兜,一副想笑,又不能笑太明显的样子。 等贺彰从花园里走出来,他还主动为他打开了侧门。 你怎么在这里? 这算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顾长霁说,我还想问呢,你一个指挥的,来这里拉琴出风头,唐徵羽不会不高兴? 说话间,贺彰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闻言回头看他:你和他还有联系? 当然了,那天我们换了微信的。顾长霁说,正好我有点找不到路,你带我去找顾尔歆。 贺彰本来想撂下他,但转念一想,又应承下来:跟上。 这个礼堂是在他们毕业后竣工的,顾长霁还真是第一次来。 他抬头看眼前的顾长霁,忍不住抬手丈量了一下他的个头。 总觉得已经快一米九了,比从前还要高一大截。黑色的衬衫扎进裤腰里,精瘦的一握腰,他看着看着,不禁生出了一种摸一摸的心思。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把他吓了一跳,马上驱散了,转头去看外头的风景。 顾长霁不喜欢聚会,本想晚餐和顾尔歆两个人一起吃,但受副校长这个铁了心要哄他投资的糟老头子极力邀请,他们不得不一块儿去酒店里吃。 贺彰也受邀在列,热热闹闹满满当当坐了几大桌。 一般到了这种烦死人又躲不掉的社交环节,顾长霁就会安排助理上线了。 可惜今天的顾少爷没有助理这种东西,无奈地坐在贺彰旁边,指望让贺冰山的冷气把氛围冻一冻。 等到他落座,正想和贺彰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他戴了戒指。 他愣了愣,不明白贺彰这是个什么操作。 但等他看向对面时,一下就明白了。 吴圆就正好坐在他们对面呢。 明白归明白,顾长霁还是不太能理解。 要说这是刺激前男友吧,这也刺激过头了直接告诉人家自己已经结了婚,伴侣就在身边坐着,确定不是起的反作用么? 顾长霁觉得自己实在像个一千瓦的大灯泡,撞了贺彰一下,悄悄说:我看着都觉得难受,你想和他复合吗? 贺彰嫌他话多,皱眉道:和谁复合? 顾长霁又懂了。 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呗。 就是有想复合的心思,但是又不甘心,看人家在乎不在乎他,过过干瘾呢。 你放心,他凑得更近了,以一种隐秘的语气说,哪天你们不小心和好了,我也不会撕毁合约的。 贺彰觉得他大概误解了些什么,正要解释,那边副校长又过来找顾长霁说话,聊了些市场上的问题。 他只好作罢,看着顾长霁敷衍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顾长霁居然觉得他还对吴圆余情未了。 他要是真还喜欢吴圆,又怎么会想随便找个人结婚? 这人真是猪脑子。 酒席过了半,这个桌那个桌的敬来敬去,麻烦的步骤终于完成得差不多了。 顾长霁被骚扰到没办法,说自己要去上个洗手间,刚走没两分钟,那头的吴圆也站了起来,斯斯文文地表示也想上个厕所。 顾长霁躲在外头吸烟,吞云吐雾的,分神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一是和贺彰离婚之后的考虑。 一年的期限,他要是能在这一年里成长起来,帮上家里的忙,这是最好的。如果能找到一个谈得来的女孩儿,组成真正的家庭,这是锦上添花。 如果两个目标都达不成呢? 顾长霁想了会儿,觉得头疼。 他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什么时候起不得不为明天考虑了? 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身后传来了吴圆的声音。文文静静的,有点熟悉,有点陌生,更多的是让他无所适从。 抽烟是对身体不好,烟盒子上都写着呢,但这句话轮不到这个人来说。顾长霁给自己找了个讨厌吴圆的理由爱多管闲事。 他应酬了一天,对这个充满敌意过来找他搭话的老同学提不起什么应付的心思,语气也懒怠下来,没有掐熄烟:哦。 贺彰他也不喜欢抽烟。吴圆又说。 哦,那这就不算多管闲事了。 顾长霁还是不爽,他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是今天这个场合太油腻了,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事。 他不懂这些情情爱爱斩不断的小情侣。你说分就分吧,还玩什么藕断丝连,不断给自己留退路。 闹来闹去,虐恋是虐恋了,情深是情深了,祸害的全是别人。 还不如让他俩赶紧和好了干净。 你们都分手了,顾长霁低声从喉头里挤出来一声笑,你还这么关心他? 吴圆欲言又止,过了会儿又说:顾少,其实是我想和你谈谈。 顾长霁这回把烟掐了。 人家都说要谈了,还抽着烟不是显得没素质了。顾少爷是个有家教的人,干不出来这事儿。 想谈什么?顾长霁学着他老爹的做派,抬起胳膊看了看,简短地说,你有五分钟的时间,不能太久,我还要回去吃饭的。 吴圆没想到他现在说话的风格变成了这样,捡起自己曾经作为小弟时的态度,笑着说:哥,对以前的朋友也要这样啊? 你也说是以前了,顾长霁同样皮笑肉不笑,感觉自己虚伪极了,但是又特别爽,算了,不逗你,想谈什么?你也想让我给你投资? 不吴圆踟蹰了几秒,上回参加你们的婚礼,我有事就先走了,所以没当面给你祝福,也没祝你们新婚快乐。 顾长霁听完他的话,心里顿时没有了什么心理负担。 要比虚伪,他可比不过这个曾经的朋友。 也不知道当年这个人给自己当跑腿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态。 哦,这个啊,心意到了不就好了? 顾长霁大方地一甩手:信我们也收到了,字写得挺好看,有心了。 这话听在吴圆的耳朵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他脸色转白,嘴唇动了动:他给你看了信? 嗯别说顾长霁了,连贺彰最后有没有看都未可知,也不知道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鬼。但他胡乱应和着,说:其实吧 恋耽美 ——(10) 我是觉得蹊跷。吴圆装不下去了,恢复了柠檬精的面目,有些不甘心、甚至愤懑地说,他那么讨厌你,怎么最后会选了你结婚? 这话让顾长霁觉得胡搅蛮缠:这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你既然还喜欢他,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和他分手? 我 吴圆无话可说。 但他还是尽力抓住了一个契机:我注意到了,他戴了戒指,你却没有戴。 顾长霁一摸手指,胡诹说:不也很正常?这种场合,当然是事情越少越好。 这句话无懈可击,吴圆又直指重点:你们的婚礼很简单。 你觉得贺彰像很爱热闹的人?他喜欢简单,当然就简单办了,这能说明什么? 吴圆到底只是个靠营销号维持形象的文青写手,嘴上工夫根本不行,被顾长霁打击得七零八落,竟然找不出一句有力的话来回击。 你是不是觉得,顾长霁过了嘴瘾,甚至开始同情起了吴圆,贺彰应该还没有忘记你,他和我结婚,又故意邀请你过来,只是单纯为了气气你? 这话实在是比吴圆的语文水平高多了,高度概括了吴圆心中的所有想法。 于是吴圆以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光。 嗯顾长霁低头看了眼时间,五分钟到了,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吃饭了。 吴圆: 他抓住顾长霁的衣袖:你还没告诉我 你太用力了,这件衣服私人定制的。 吴圆只好放开了他,语气仍然很急:我知道贺彰在和我生气,他也很可能不会原谅我,我后悔了,分手这么久之后,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我 嘘 顾长霁抬起手指竖在唇边,轻柔地抚平袖口,温和地说:这种话和我说是没有用的,贺彰有自己的选择。 吴圆张了张嘴,大睁着眼睛看他,似乎是被迷惑了。 嗯,这么说吧,你和他曾经多要好,现在有多舍不得我不清楚,也没兴趣。你现在想当贺彰的什么人,打算做什么,和我也没有关系,不要来找我纠缠。 吴圆被他说得云里雾里,更加搞不清他的态度。 但这就不是顾少爷会操心的事了,他只和蔼地挥了挥手:我去吃饭,再见。 第11章 11 吴圆一个人在酒店楼下瞎转悠时,脑子里还在反反复复揣度刚才那番话。 顾长霁这个人,看着好像没什么城府,但是心里弯弯绕绕多得很。 他抛出去的问题,全都被打了擦边球,没有一个回答到了重点上,反而是他自己被反将一军。 人往往都是这样,总是在争吵过后才想到更得体的应答方式,吴圆后悔不已,总觉得自己在言语上完全被压制,顾长霁可能根本就是把他当一个傻子耍。 从接到请帖的那天起,他的生活就完全被扭转改变。 分手之后,他也偶尔会和贺彰联系,但贺彰对他爱答不理的,慢慢地就没了通信。再得到贺彰的回应,就是一张红灿灿的邀请函。 他的前任,居然和他得不到的初恋结婚了,还邀请他过去参加婚礼! 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他编过的最离谱的故事,也比不上这段情节的十分之一。 惊诧、委屈、不甘、怀疑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这些情绪一股脑朝他压过来,使他沉闷了好几天。 他不相信。 即便是亲眼见证了他们两个的婚礼,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像真正的恋人一样许下誓言、互相亲吻。 他也不愿意相信。 认真说起来,他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顾长霁。 相貌,家庭,学历,他全都输在起跑线上。 唯一能赌的也就是贺彰曾经是喜欢他的,现在和顾长霁不过是虚与委蛇,凑对罢了。 他们一定是形式上的婚姻。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顾长霁说的那些话,像是放任他去重新追求贺彰。 贺彰发现两个人走一阵没回来,就出来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坐在大堂里开始发呆。 他打算给顾长霁打个电话,才发现两人甚至都还没交换电话号码。 顾长霁哼着小曲儿从外边进来,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怪里怪气、似笑非笑、仿佛看透尘缘的表情。 你去见吴圆了。 是肯定句,连个问号都没有。顾长霁说:嗯哼,他说有话想对我说,我就听他说了几句。 说了什么? 《约法三章》第一条,顾长霁有意要挑战贺彰的耐心,绝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 贺彰挑眉看他。 顾长霁又说:你这么关心,不如自己去问他? 两个人的气氛隐隐约约地又有些不对劲了,双方都不太高兴。顾长霁说:你自己搞定他吧,人也是你招惹过来的,不给他发请帖,什么事都没有。 贺彰说:我会发请帖给他,是因为我已经放下,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哦,是吗?或许是真的没关系了吧,顾长霁搬出来刚刚用来回绝吴圆的那个借口,我要去吃饭了。 当天晚上的晚会他没看,提不起兴致,更不想和副校长扯皮,早早地就回去了。 也不管这个行为会引起顾尔歆的不满。 他回到家里,忽然想起来吴圆说的那封信。从婚礼结束到现在,他就没有再看见过它。 好奇心一上来,他就满脑子都想的是那个。吴圆看起来很害怕被他看见那封信,为什么? 那就是写了让他看见后会不太美妙的事。 顾长霁站起来,在书房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类似的东西,倒是找到了一堆旧版的乐理书籍,厚厚一大摞。 他累得够呛,瘫坐在椅子上,忽然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人家小俩口的恩恩怨怨,其实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顾长霁翻了个身,又从自己的私人书架上扯了本书下来。 正是吴圆的那本《学会不在他离开时哭泣》。 前面自序里的一堆废话他都懒得看,刷刷刷翻过去几页,看见正章才停下。 里面的主人公是我和Z君。 名字用的拼音缩写,也是非常明显。 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今天,在伦敦广场的鸽子的见证下,我和他六年的感情,终于走到了尽头。 看到这里顾长霁就很想嘲讽他。 第一,贺彰当年去的美国,跟伦敦广场有个屁的关系。 第二,伦敦广场的鸽子招你惹你了,什么破感情都得为你见证。 嘲讽归嘲讽,书还是得继续看下去。 故事延伸到了我和Z君相恋前的故事,他们像古代的恋人们一样鸿雁传书,互相交流彼此的情感 太矫情了。 实在太矫情了。 但顾长霁没资格嘲他,因为自己也做过差不多的事。 不一样的是,人家这么做就能成,自己的那段笔友情缘无疾而终罢了。 故事乱七八糟,插叙遍地跑。 顾长霁大概看懂了一点他们分手的原因Z君心里有个一直无法得到的人,现在也没有跟我坦诚。而那个人现在和Z君又开始藕断丝连,两人卿卿我我,最后纸包不住火才不得已和盘托出。 顾长霁: 这绝对是编的,哪怕他对贺彰毫不理解,也知道贺彰绝对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毕竟冰山本人还是非常实心眼的,一般不会勉强自己和别人凑对,更不会中途出轨。 再往后的故事冗长而无聊,顾长霁愣是给看困了,应酬时喝的那点小酒,似乎现在才慢慢上头。 他靠在沙发上,脑袋一沉一沉,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高中时的事。 离他对贺彰进行壁咚的事件过了大概一个星期,贺彰就抱着一摞书,成为了他的前桌。 他们两个你看我厌烦我看你幻灭,彼此达成了互相不看脸的和谐。 但有次他在课堂上睡觉,睁眼时看见了贺彰的侧脸,还是被迷惑了,一眨不眨地看着。 梦里贺彰的脸变得更漂亮,青春,稚嫩,那时的眼睛里还没有那么多现实的东西,装着些年轻的光芒。 贺彰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来,傲慢地、又带着复杂的感情,对他说:你一直看着我,难道是喜欢我? 这么开门见山的质问倒是非常有贺彰的风格,把顾长霁一下子问倒了,支支吾吾说:我可能 很喜欢你是女孩子的样子。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可能? 顾长霁说:我不确定啊,要不然你让我亲一下,我就知道了。 这话放在现实里一准会被贺彰骂到双耳失聪,但在梦境里,居然好意外地得到了满足。 能亲到这么可爱的一张脸,实在是让人期待又快乐。 顾长霁眯起眼睛,看着贺彰的脸就这样不断地接近接近 即将要亲上的时候,贺彰的脸却忽然成熟了,棱角分明,冷冷地问:你想干什么? 这个声音听在顾长霁耳朵里,像是被一道长雷狠狠劈下,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可能已经不止是梦境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抓住了贺彰的衣领,把人往下拽,一张嘴还往人家脸上凑。 第12章 12 登徒子。 贺彰评价道。 顾长霁摆出双手投降的姿势,非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流氓。 不是我自己的错吧?顾长霁见他还不依不饶了,反击道,我好好在沙发上睡着,你凑过来干嘛? 贺彰就不说话了。 他移开视线,顺便转移话题:你梦见什么了? 顾长霁当然不好意思说梦见他了,挠挠头,不太自在地扯谎:当然是漂亮姑娘了,细腰翘臀 他仔细一寻思,没准贺彰也符合这个标准,又加了一句:大胸妹。 真是饥渴,贺彰整理着自己被抓乱的衣服,低头瞅着他,顺便看见了掉在地上的书,什么书? 顾长霁把书捡起来,搁在自己的腿上:吴圆的,看见尔歆书房里有,就拿来看看,怎么了? 贺彰说:你离他远一点。 谁?吴圆?顾长霁说,我当然会离他远点。 在他秃顶之前,还没有当电灯泡的打算。 两人今晚都是心力交瘁,没有再继续针对对方,各自进了房间。 有时候顾长霁觉得两个房间的间隔,就像他和贺彰心里的间隔。一旦关上门,两个人就再没有相干。 顾长霁看着自己床头摆的这本书,心想,明天还是扔了吧。 第二天早上,他被闹钟吵醒,满心牢骚地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才想起来,今天还在休息日。 这几天过惯了上班打卡的日子,脑子都糊涂了。 已经起了床,困意全无,也就没有再回去补回笼觉的道理。他看向冰箱,决定好好地做一回早餐。 上回查出来贺彰对大部分的海鲜过敏,冰箱里基本上没有再留海产。海鲜粥是不能做了,他盘算着,挑了点排骨出来,准备做排骨南瓜粥。 切完排骨装盘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过来他为什么要把贺彰的份也考虑进去? 不过做都做了,顾少爷不是小气的人,就勉强做了一回田螺姑娘。 贺彰还没起来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他昨晚修改以前的旧谱,熬到凌晨三点才睡,连晨跑都不得不取消,这会儿最受不了勾引,馋虫一只只地往上冒。 他穿着睡衣出来,看见了坐在桌旁切吐司的顾长霁,再扫了一眼桌面上,并没有属于他的餐具,于是自觉地进了厨房。 三百一份。 顾长霁嘚瑟地说。 三百?你家是打劫致富的吗? 贺彰无视他的白眼,给自己盛了一碗,忍着烫喝了一口,觉得确实好吃,不得不佩服顾长霁在做饭方面真的有本事。 你们指挥家都这么穷,三百块都给不起吗,顾长霁不依不饶,干脆就你来洗碗吧。 有洗碗机在,需要我洗什么。 重要的是心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懂不懂自己的立场? 贺彰这会儿饱腹之欲旺盛,随口应了下来。 顾长霁看他一勺一勺吹热气的斯文样子,觉得怪有意思的,还有种投喂成功的成就感,撑着下巴问:怎么样? 贺彰:还行。 就还行?顾长霁知道这人的铁公鸡个性,典型的挫折教育果实,也不指望他嘴里能夸出花来了,转而说起了别的,周三晚上你有没有空?妈说有个慈善晚会让我去露面,顺便带上你。 两个人从前基本上都不参与这种场合,连顾长霁这种在铜臭味里长大的都不乐意,更不用提贺彰。 他拒绝得很干脆:没空,排练。 那我也不去了,顾长霁说,没人陪着,我不想一个人去职业假笑。 刘曦不陪你?贺彰只见过刘曦一面,倒是把名字记得很清楚。 刘曦更不中用了,让他去晚会,他宁肯通宵打游戏说到这儿,他去看贺彰的脸色,没看见鄙夷的眼神,但还是闭嘴了,没再继续说。 恋耽美 ——(11) 贺彰结束了战斗,扯了餐巾擦嘴。你都答应了,怎么不去?这是妈想锻炼你吧。 这是揠苗助长。顾长霁太清楚自己是什么道行了,我以前就不喜欢,挤在一群老狐狸里面,我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赔笑脸凑热闹,难受。 贺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其实他曾经觉得顾长霁非常喜欢热闹的场合,因为出场时总要前呼后拥,做事一定轰轰烈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说实在的,结婚这段日子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或许对顾长霁有偏见。 纨绔,霸道,不讲理。这样的刻板印象让他最深刻,而且在记忆里,这些缺点都在无形之中被固化了。 但实际生活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顾长霁其实也有很贴近生活的一面,譬如会安静地坐在那儿看一本书,或是在早起时做一顿温馨的早餐,并且和他开一些合理的玩笑。 像是一团棉花,看着咋咋呼呼,但处在舒适区,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白天他们都很闲,贺彰没能完成今天的跑步计划,浑身难受,去了健身房。 顾长霁不想出门,窝在家里看电影。先是爱情电影,后来就变成了爱情动作电影。作为生理心理都健全的成年男人,顾少爷也经常会自己解决需求。 倒是结婚半个月,他清心寡欲,一点想法没有,偶尔还得和贺彰同床,没顾上过自己的小兄弟。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看着里面的女主角,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叫.床的声音太假,妆化得太浓,动作太做作,发型太油腻反正总能挑一点错出来,他毫无感觉,最后放弃挣扎。 在沙发上瘫了会儿,他忽然想起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性不会吧?他不会真的变成了阳痿吧? 于是他马上咨询燕嫂,拐着弯询问吃什么东西才能补男性机能,又说这是朋友让他问的,他只负责转达。 燕嫂通情达理,下午就过来了他这里一趟,带了各种好东西过来,都是大补的,看得人心里发虚。 顾长霁说:这些给我带来干嘛呀 可巧这时候贺彰也回来了,看见满满当当的补品和一冰箱食材,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长霁一眼。 燕嫂又说:太太说了,男人啊,腰上一定要好好补。 贺彰的眼神看起来就更迷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长霁红着脸给燕嫂解释,真的没有腰不行,只是朋友问了几句。燕嫂一边说我懂我懂,太太说了,谁补都行的呀,你们年轻囝囝不要不好意思,一边把东西一件一件给他归置好,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交差。 顾长霁捂住脸,几乎不敢面对贺彰的表情。 你和你妈说我阳痿?贺彰问。 我没有!顾长霁怒道,再说了,凭什么是你啊! 哦贺彰作恍然大悟状,那就是你阳痿? 我没有!!!! 贺彰垂眼瞄着那些补肾的药。 顾长霁脑子充血,口不择言道:听说你们基佬都挺随便的,哥行不行,你要不要试试啊? 哦?怎么试? 贺彰居然逼近他,一步步把他逼到墙上。你说说看? 顾长霁: 两人的呼吸一下拉近,顾长霁好多年没有这样心脏砰通乱跳过,差一点以为是小鹿乱撞。 这时他终于看见了贺彰的眼神,那是一种危险的,属于掌控者的眼神。他忍不住小腿一抖。 真他妈是奇了怪了。 顾长霁侧过脸,想摆脱那种压迫感,不自在道:你干嘛?离远点。 贺彰偏不,作势要去咬他的脖子,带着烫意的呼吸,和来自口腔的潮乎乎的热度,一下袭上了他的感官,导致他的大腿肌肉,也开始绷紧。 贺彰要咬上来了,这小子就跟个野兽一样,真的他妈要咬上来了! 他满脑子就剩了这个念头,一动不动,居然忘了还有踢开他这个选项。 贺彰却在这时放开了他,仿佛得逞,又酷又拽地笑了。 还要不要试试?贺彰问。 顾长霁: 他不想显得弱势,但事实就是他这下好像真的很他妈弱势。 贺彰平时看起来有这么man吗? 操。 基佬随不随便,我不知道,贺彰见达成了目的,身上的攻击性就收了点,但随便招惹基佬的直男,他用手捏了捏顾长霁的屁股,下场通常不怎么样。 顾长霁: 操。 第13章 13 顾少爷被调戏了。 天可怜见,他活到二十五岁只有调戏别人的份,这回却被一个扑克脸调戏了。 但是贺彰刚刚的气场确实压制住了他。 这个人气质冷,骨架子长,稍微垂一点眼睛,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感。 他抱着怀,目光定在贺彰露出来的锁骨上:流氓。 贺彰的表情波澜不惊。 登徒子。顾长霁又说。 贺彰:给你个教训而已,我对你这身软趴趴的肉没有兴趣。 嗯?顾长霁说,你又知道我肉软了?偷偷摸过? 贺彰抬腿踢了他小腿一下:软了吧? 顾长霁: 还别说,确实软了。就贺彰那一下,谁顶得住。 贺彰:腿软不经操。 顾长霁:??? 顾长霁这才算真实地认识了贺彰。 禁欲冷酷高岭之花,全是假象,这才是这个人的真实本质斯文败类,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现在明白了?贺彰勾着嘴笑了笑,这一笑真是惊他妈天动他妈地的好看,可惜不怎么友善,你和我都守口如瓶,不干涉对方的外在形象,怎么样? 我外在内在都很好。 你阳痿 你才阳痿。 贺彰又笑了一下,带点沙哑,有点撩人。我这儿有治阳痿的办法,要不要试试? 顾长霁用屁股想也知道他在说荤段子,踹了他一脚:滚! 贺彰果然就滚了,慢腾腾地往书房滚。 顾长霁啐了一口:妈的。 就是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他顾长霁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基佬这种东西! 睡觉之前,吴英秀又给他发来视频电话。 顾长霁本想直接接通,但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起来他和贺彰是分开睡的,火急火燎跑出房间,推开了贺彰的门。 贺彰只穿着条内裤,看见他进来,蹙眉说:你不会敲门? 顾长霁迅速上下看了一眼,发现贺彰是真的胸肌腹肌齐全,传说中的倒三角公狗腰,忍不住嫉妒地啧了一声。 贺彰也听到了通话请求的提示音,黑着脸开始穿衣服。 视频通了,吴英秀敷着一张惨白的面膜,两只眼睛显得格外大,被头顶上的灯光一投射,视觉效果格外吓人。 你们是在做些什么了,吴英秀拍了拍脸蛋,半天不接电话。 顾长霁故意把镜头一转,是贺彰衣衫不整的样子。吴英秀噢哟一声,捂着脸呵呵笑:啊呀,那是我坏你们好事了,不好意思得很,我这就挂电话。 贺彰: 电话就这么挂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顾长霁觉得自己这样是挺不好的,冒冒失失就闯进来了,但面对着贺彰这张脸,就是说不出来道歉的话。 贺彰抬了抬下巴:有什么想说的? 啊? 没话说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哦顾长霁心里还想着今天被贺彰压那一头的事,心里多少不服气,于是吹了声口哨:身材挺好的啊。 说完就拔腿转身,带上房门,一气呵成。 贺彰: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去,顾长霁第二天又得开始打卡上班。 早饭是保姆早早地过来做的,他吃完了就准备上班。 他也是脑子给他爹气糊涂了,今天破天荒不想开车,挤了次地铁。 他上回坐地铁还是高中的时候,逃课和刘曦出去玩。那会儿线路还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眼花缭乱,不变的是来来往往的人还是那么多,而且越来越多,挤着上挤着下,满车厢的人肉味。 他站了好几站,人都没有少的趋势,反而不断被挤到了角落,手机也不能玩,只能戴着耳机听歌,抬头看着车顶发呆。 耳机里放的是Eminem和Rihanna合作的《love the way you lie》。和别人不一样,他偏爱用有张力的歌曲来缓解精神上的疲惫,太过安静的曲子只会让他昏昏欲睡。 所以他才不习惯去音乐会,阳春白雪的东西,给他听是浪费了。 当歌曲切到了not another song about love时,他感觉出来了哪儿不对劲。 他身后总有一只手,不断地挨近他,偶尔蹭一蹭。他本来以为只是不小心碰上,就让了一下身子。但那只手也跟了上来,还得寸进尺了,一改试探的心态,从触碰改成了抚摸。 顾长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胃里一阵阵恶心。 这八成是哪个不要脸的傻逼把他当成大姑娘摸了,但是他身高腿长摆在这里,是多眼瘸才能认错? 那只手见他没有马上反抗,更加放肆,甚至捏了起来,还不断地往大腿内侧钻。 顾长霁肚子里冒出来了一团火。 昨天晚上贺彰摸他屁股也就算了,现在这是什么玩意儿,也有胆来跟他性骚扰? 他伸手下去,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狠狠一扭,车厢里马上响起一阵杀猪一般的嚎叫。 那个人扭身想跑,然而为他制造了骚扰便利的人群此时也成了他的牢笼。虽然大家都在尽力避开他们,但空间仍然很小。 他折腾的劲儿太大,顾长霁费了吃奶的劲儿才制住他,正想喊别人帮忙,一个年轻人主动凑了过来,帮他箍出这个登徒子的两边臂膀,一边大声喊乘警。 骚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都像工蚁似的,只是暂时被意外打乱了行程,很快又回归了各自的队伍,踏上了程式化的一天。 你没事吧? 从警察局出来,这个帮了他忙的年轻人才开口向他搭话:我看你的手腕都红了。 顾长霁低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人掐红了一块,还隐隐带了紫,估计一会儿要淤血。 还行,不疼,他活动了一下,心想今天也是倒霉到家了,晦气,又偏头看向身边这个人,谢谢你啊,今天就你站出来了。 啊,举手之劳,总不能看你一个人跟他打架。年轻人主动说,我叫肖胥容。 哦,我叫顾长霁。 唉,肖胥容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说,你长得这么好看,难怪那个人会盯着你。 我是男人顾长霁觉得无语,你这话说的也不对,要是脸长得好看一点就能让他们逞□□,那漂亮姑娘都是勾引人犯罪了?畜生就是畜生,跟受害者的脸没关系。 肖胥容的脸马上红了,摆摆手: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我就是,单纯地想夸你好看。 顾长霁: 怎么回事,他怎么觉得他最近特别招男人亲近呢? 肖胥容也觉得自己这么说是冒犯了,尴尬地转移了话题:你经常乘五号线吗?就怕刚才那个人关不了多久,回来继续盯着你寻仇。 不会,顾长霁说,我到时候喊人 讲到一半他又停了,毕竟这个人好像还不知道他是谁的样子。于是又说:我有亲戚在警察局,他知道我碰上了这种人,会给他教训的。 肖胥容腼腆地笑了笑:那就好,要一起走吗? 这要看你去哪儿了,顾长霁说,我继续坐五号线是能到的,不需要换乘。 正巧,我也是,肖胥容又是一脸开心的表情,整张脸仿佛都在闪光,给顾长霁的感觉,跟个小奶狗似的,有条隐形的尾巴在拼命摇,我在金融街那边工作,还能一起走。 经过一路上的交谈,他知道了肖胥容今年才刚毕业,现在还在实习期,等年底才能转正。 再反问到顾长霁身上时,顾长霁支支吾吾:嗯我也,差不多吧。 就是不知道他实习期需要多久了,他老爹应该也没这个耐心一直让他坐冷板凳。 唉,肖胥容说,实习期难过啊,做的事情多,拿的工资就那么点,听说等过两个月,我们公司又要裁一次员,现在已经都开始赶业绩了。 顾少爷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能算吸血鬼家的傻儿子,附和道:哦哦,是有听说过。 今天可能要迟到了,肖胥容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来不及打卡。 这话让顾长霁好生愧疚,道歉说:要不我跟你去说明情况 没事,警察局有案底,跟他们说清楚倒是不会为难我反正我实习期,也不一定拿的到全勤。 连全勤都没有啊,顾长霁忍不住又开始可怜他,你们老板怎么这么抠,一毛不拔啊。 肖胥容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知道在乐什么,好一会儿才找回了声音:嗯,不过转正之后的福利,应该还是不错的,就怕转不了。 恋耽美 ——(12) 顾长霁拍拍他的肩膀: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 他决定一会儿看一下这个年轻人是哪个公司的,要是方便的话,他倒是能在酒桌上稍微提提,携带携带。 他们一块儿出了地铁站,说说笑笑的,奋力抨击万恶的资本主义,又一块儿走了百来米。 两个人一块儿站在公司的大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你也在这儿上班? 顾长霁心想:哦,娘希匹,那他刚刚骂的是这个铁公鸡,就是他亲爹啊? 第14章 14 顾长霁不敢置信地问:你在这儿上班,你不知道我是谁? 刚刚在警局,肖胥容是看见了他名字的。 肖胥容一脸懵逼:我才来了不到一个月,还是知道一点的我听过你名字来着但是顾少爷怎么可能来挤地铁,我就以为是巧合。 好吧,这又是一个刻板印象。 顾长霁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说:那就一起上去吧。 现在已经过了赶路高峰,他俩运气好,踩着点进公司,刚好赶上打卡。 跟顾长霁走在一块儿的小伙子被众人投来了注目礼,一路上零零碎碎的目光和交谈,肖胥容都能感受到,他瞥了眼顾长霁,发现他云淡风轻,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人看的,又默默地收回了到了嘴边的话。 这对于顾少爷来说是小场面了,当初刚进公司的时候,人人见到他都要打招呼喊声顾少,搞得他像特权户。 后面他强调了几次不要在公司里叫他顾少,这现象才慢慢消停。 电梯马上就要到目的地,肖胥容如释重负,说:我得先走了。 再见,顾长霁还蛮喜欢这个人,笑着说,对了,先换个微信号吧。 他们一个在六楼的营销部,一个在八楼的市场部,隔了两层楼,顾长霁又下班下得早,平常确实没见过面。 顾长霁回到岗位上,为了维持已婚好男人的形象,不得不又戴上戒指,顺便戴了副眼镜,听带新人的老人来给他上培训课。 公司里那么多想来带他的姑娘,偏偏派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似乎对他很有点意见,总之不太看得起他这种天生的香饽饽,生在罗马的幸运儿。 反正就是每天都得想办法从他身上挑点儿刺出来,然后进行一番指正。今天也是,因为他差点迟到,所以被说教了一番。 顾少爷,董事长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嘱咐我好好教你,不用在乎你是谁的儿子,男人说,所以我也就实话实说,不管你爱听不爱听了。首先我希望你能养成规划时间的习惯,而不是由着性子,踩着点过来上班。如果这是谈业务,难道也要踩着点和客户见面? 顾长霁笑了笑:抱歉,这是因为 而且,男人打断他,市场部门也很需要注意自身的形象定位,我们的产品一向主打以实用、简洁的形象,您作为一个小小的业务专员,在谈业务的时候戴几十万的真利时手表,不合适吧? 嗯,是不合适,顾长霁摘下了手表,就随便搁在一旁,你说得对。 他态度这么坦诚,反而让男人不好挑刺了,噎了一会儿,又说:还有衣着方面 顾长霁说:我的衣服都是我妈给我准备的,这个你可能要找她抱怨。 男人沉默了一瞬,又不甘心,说道:还有,我希望你的事情不要再交给别人做,别人也都有自己的工作。顾少爷自己可能没有生存压力,别人身上的担子都是很重的。 嗯,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尽量不让她们来抢我的工作,顾长霁说,现在可以让我来说两句了吗? 男人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嗯,你一口一个顾少爷,我暂时认为这是你的礼貌,没有别的讽刺意味。顾长霁开始摆弄自己手里的手表,但是我去年就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被别人这么叫,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一个老人应该也很清楚吧。 男人: 第二,我不否认你这个人在谈业务时的能力,但是我认为你缺乏一定的管理才能,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在宝贵的培训时间里,他举起真利时的手表晃了晃,花十分钟对我说教。这完全可以在休息时间单独找我谈谈,对吧? 顾长霁还有点说上瘾了,一点一点列出来,第三,我还觉得不问青红皂白就给员工定罪是不好的,你甚至没有问我今天踩点到的原因,就认定我消极怠工。 男人听到这里似乎有些不服气,看了顾长霁一眼,想说又不敢说。 还有,我希望你下次讲东西的时候语速可以更快一点,顾长霁说,方便我直接听天书。 男人: 不过呢,都是小问题,还不值得让我去向董事长告密,顾长霁端出笑面虎的标准笑容,毕竟季度结算,好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生什么幺蛾子出来不太好,对吧? 男人皮笑肉不笑:是。 这场会谈就这么结束了,经理喊了新的人过来带他,顾长霁看了眼微信,是肖胥容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小男孩,说话都喜欢夹几个表情包,这会儿给他发了个可爱的捂脸表情,动来动去的。 顾长霁当然是欣然同意。 他真正的朋友其实不多。 要说狐朋狗友么,从小到大多了去了。但也是感情都不深厚,过眼就忘,到现在让他再去回想曾经跟在他身后跑得那些人,还真不一定能记得几个。 唯一能跟他长长久久结交到现在的,也就是一个刘曦。 该说肖胥容是健谈还是不健谈呢,他似乎很喜欢说话,但在顾长霁面前又喜欢压抑自己。 顾长霁觉得这点还蛮有意思,就一直逗他说话,直到肖胥容捂着脸求饶。 哎,要是男人都像肖胥容这样简单好懂,顾长霁觉得自己还是能对大部分的男人都有所改观的。 等到了食堂,他们打饭的时候,顾长霁抬起手点了几个地方。肖胥容呆了一呆,看着他的手指。 怎么了?回神了,都在这儿等着你呢。 哦,不好意思。肖胥容反应过来,低着头随便点了两个菜。 顾董事长虽然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但承包食堂的这个餐饮公司却非常有心,饭菜价格适中,食物的种类也很多,包含了几个大菜系。 顾长霁也吃不得太多辣,点的菜看起来分外地素净。他吃的时候稍微做了下点评,本来指望肖胥容参与一下话题,但却发现这只小奶狗的心情似乎有一点点小低落,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没什么。 饭吃得差不多了,肖胥容才问起戒指的事:长霁哥,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我看他们那会儿都在猜。 顾长霁抬手看自己戒指,笑笑说:就是今年,我老婆比较怕生,职业也比较隐秘,就先不公开了。 不然明年你们可能又要猜我们为了什么离婚,人类的八卦心可是永无止境的。 光顾长霁现在听到过的版本,就有《顾少爷为爱折翼痛改前非》、《青梅竹马十年纠葛后喜提良缘》、《因爱生恨豪门恩怨虐来虐去最后带球跑he》等等等等,足以证明吃瓜群众的想象力之丰富。 顾长霁本来觉得自己的话可信度本来不高,但肖胥容没有怀疑别的,认真地说:那确实是不应该公开,这样的女孩子真是特别优秀。 顾长霁又笑了一下,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他想起来了贺彰那张俊美刻薄的脸,怎么想怎么觉得有意思。 谁能想到他其实是和一个男人结了婚。 今天下班时,顾少爷身轻如燕。 他本想直接回去,但走到了一半又改了主意,临时把刘曦喊了出来,两个人一起泡游戏厅去了,一人抱个switch,看着投影屏幕上的loading发呆。 游戏宅刘曦一反常态,游戏也不爱打了,苦哈哈地倾诉:我也被催婚了。 哦,顾长霁说,多正常啊,你爸妈肯定觉得你在家浪费粮食。 刘曦愤愤地说:这不都是因为你吗?没事结什么婚,没事上什么班,现在被我妈当成典型例子。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顾长霁完全没有被引起共鸣,甚至有点想笑,她怀疑你插足我和贺彰的婚姻? 没有!她怀疑我也是gay!最近开始跟我说,男人也没有关系,大家思想都很开放了,能结婚成家就行! 这比顾长霁经历过的东西来说,实在小儿科,他笑着摇头:就这种程度呢,顶得住。 你妈还出主意呢,两个女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在房间里啰啰嗦嗦了一个下午,我听得耳朵疼。 那你打算怎么办? 顾长霁知道刘曦是没有太大压力的,他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早就已经担起了家业,二哥还是技术派,自己创业。只有刘曦这个小儿子,从小聪明,却不务正业。 和顾长霁凑在一块儿,分分钟人嫌鬼烦的。 我找谁来结婚啊!刘曦大声吼,为什么就没人跟我形婚呢? 吼完又靠着顾长霁说:把你们家贺彰借给我使使算了,他承包形婚业务吗? 顾长霁乐不可支。 刘曦说的那句你们家贺彰让他突然有了点感触。 或许是突然被点化了,他就有点想回家。他转念一想,家里那么安静,放任贺彰在家里当菩萨,太便宜他了。 他要回去闹腾闹腾。 刘曦觉得他没有兄弟义气,不帮他善后也就算了,一点主意都不出,气得大喊:那之后你就别找我!重色轻友! 顾长霁挥手作别,不带走一丝云彩:等你什么时候有贺彰那么好看了再说吧。 家里静悄悄的,顾长霁侧耳听了一下,楼上隐隐约约有打电话的声音,像是贺彰在跟谁争论,语气不太好。 他轻手轻脚摸索上去,终于听清了贺彰的声音。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不一定是两家人的事,你不用想了。 顾长霁眉毛一挑,停在原地不动了。他觉得偷听不好,想下去又实在好奇。 因为贺彰提到了结婚的字眼。 忘恩负义?贺彰冷笑了一下,这些年我妈做的也够多的了,你但凡对她有一点感情,就说不出这种畜生不如的话。 不用拿贺伊人来做挡箭牌,贺彰说,你儿子想拉投资,找我的老丈人要钱,你自己想想合不合适! 顾长霁这才发现自己可能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又蹑手蹑脚下了楼。 从对话能判断出来,电话的那头说话的人是他的岳父。 目前他们还只在结婚议亲的时候见过,因为不是正经结婚,所以没有深入一步的了解。 顾长霁只记得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儿,据说年纪比贺伊人大了十岁,说话时中规中矩的,没有什么异常。 他当时还觉得这个岳父还是个很慈祥的人,毕竟和贺彰比起来,是个人就能顺他的眼。 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想起来吴英秀当初问的那句贺彰难道不喜欢你老公,觉得当初贺伊人说的未必全是真话。 有些人总是会下意识去遮掩家里的丑事、粉饰太平的。 贺彰结束了通话,身上还有浓重的戾气,隔着一层楼都能感觉得到。 他打开灯,看见顾长霁坐在黑灯瞎火的楼下,愣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额,顾长霁有点尴尬,我刚回来,想坐一下。 他仔细打量贺彰,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糟糕极了,脸色也有点灰败,像是骄傲的公鸡被人戳到了痛点,脸上不再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顾长霁心里蓦地有点不爽。 贺彰不应该是有这种表情的人。 15 气氛一片沉默,贺彰明显也觉得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顾长霁猜想贺彰应该不想让他看见现在的状态,主动说:我给你下个面,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贺彰没有拒绝,甚至说了声谢谢。 顾长霁也来不及准备太多,只是做了碗普通的窝蛋面,撒点葱花,热气腾腾端上了桌。 贺彰埋头吃了两口,嘶了一声:有点烫。 那种投喂成功的满足感又来了。 顾长霁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贺彰吃饭,从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在微信上给刘曦说了这件事,问他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奇怪。 刘曦气还没消,已经转移阵地去了网咖,大战三百回合,听到他这么说,嘲讽说:哥,认命吧,你要为了贺彰变成□□了。 顾长霁瞬间就没了聊天的兴致。 贺彰吃完面,又自觉地去把碗洗了,坐在顾长霁的对面,问道:有烟吗? 哦,有,顾长霁说,你不是不爱吸烟。 有时候会,贺彰说,我确实不喜欢烟的味道。 顾长霁习惯抽万宝路,爆珠口感,心情不好的时候点上一支,爽到的效果会翻倍。 这次他是陪贺彰一起抽,两个人站在阳台上,都没说话,默默抽烟。 他忽然觉得以及和贺彰的距离被拉近了。 半支烟没了,贺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你下来的时间差不多。顾长霁不想让贺彰知道自己偷听的事。 但他说谎的技术略显蹩脚,贺彰听完就笑了。 轻轻的笑声,凉凉的,伴着晚风,莫名地揪住了人的心。 不是什么大问题,贺彰说,早就过去了。 顾长霁:哦。 他对贺彰家里的事情有一点好奇,但毕竟当初约好了互相不干涉隐私,他也就不好表现出兴趣,尝试着转移话题,说:你今天晚上还是不用去排练? 恋耽美 ——(13) 嗯,贺彰说,不用,今天大家休息,刚结束录制,都很累了。 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好好对话,没有夹枪弄棒,自然地谈论着职业和生活。 他们刻意地去避免谈到家庭上来,转而说起了两个人都比较感兴趣的书籍和导演。 人只要想建造话题,就一定能开发共同话题。 顾长霁今晚有点意外的收获他总觉得自己不经意的一点关怀,多多少少打开了贺彰的一点心防。 这之后两人又一块儿看电视,晚间新闻居然放了白天时他制服猥亵犯的那一幕。即便屏幕上打了马赛克,贺彰还是认出了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长霁大概把过程说了一遍,隐瞒了自己被那个人摸了好几下屁股的事他总觉得在贺彰面前承认这个怪丢人的只提了那个人在地铁上骚扰,碰巧骚扰到了他身上,就这么遭了殃。 贺彰说:你怎么想起来去搭地铁? 脑子一抽吧,想体会普通上班族的感觉。 是体验脑子被驴踢的感觉吧。 顾长霁: 怎么又不好好说话了! 贺彰说:这个世道可比你想的乱多了,你得有点自觉。 什么自觉?谁能想到他能碰上性骚扰? 顾长霁也固执,但这会儿不想跟他争。他知道贺彰是想让他注意安全,偏偏不会说话,勉强原谅了他的失礼。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关上门,觉得隔阂还是存在的。 只要贺彰一天不改他那张臭嘴,他们就一天不能冰释前嫌。 早上七点,顾长霁准时起床吃早饭。贺彰恢复了正常作息,又开始了晨跑,这会儿刚回来,冲了个澡,头发还是湿淋淋的。 因为没叫保姆过来,顾长霁自己热的牛奶和吐司,叫上了贺彰:吃一口? 贺彰说自己今天出门买了小笼包。 到了十一月,早上起来时其实有点冷了。对于为了健事业而风雨无阻的人,顾长霁佩服不已。 他吃了饭,和贺彰是同时出门。 贺彰进车库去开车,见顾长霁没有来开车的意思,觉得不可思议:你不会还想去搭地铁吧? 顾长霁说:约了朋友,我们是一起走的。 贺彰就没有继续坚持了,戴上墨镜,点点头:那祝你一路顺风。 炫酷的R8绝尘而去,顾长霁看着已经修补完毕了的车尾,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人还能不能好好表达情绪了?真想开着车再给他来一下。 肖胥容就在他们约好的地点等着他,两人一起搭车,他看顾长霁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关心道:没睡好吗? 没有,还行,顾长霁说,就是起早了不太有精神。 肖胥容笑了,说:我也是,我们昨晚加班,十二点多才回到家。 顾长霁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才九点二十分。肖胥容好像住得比他远得多,大概是不到八点就出了门。 你这样不行啊顾长霁说,晚睡早起,身体会出毛病的。 还好,肖胥容笑了笑,带着一种大男孩一样的爽朗,我还年轻嘛,熬得住,撑过这段时间,现在促销之类的力度大,过了这回应该就能好一点了。 顾长霁叹了口气。 他开始觉得自己从最下面那层慢慢爬上来是对的。从前当挂牌经理的时候,事情都是副经理来做决策,他负责鼓舞士气。 项目成功了,大家一起高兴,但最高兴的只有他而已他毫不受累,高高在上,坐享成果。 他觉得有点愧疚,以后多少要跟以前的同事朋友道个歉。 所以他喜欢和肖胥容聊天。 他的人生,二十多年来,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每天都重复相同的日常,只能变着法儿给自己找乐子。 现在回头想想,那样的感觉其实是相当空虚的 那时候他也多多少少能感知到空虚,所以很多空闲的时间,他都留给了看书和画画。 前女友说他是富贵闲人天上的神仙,语气虽然阴阳怪气的,话却没有说错。 肖胥容有他身上缺乏的一种拼劲,这或许也是吸引他的一个原因。 他喜欢那种阳光积极的感觉,那是他不曾拥有,曾经还有点不屑的东西。 明天晚上我们会下班早一点,一起去喝一杯吗?肖胥容提出了邀请,我可能会有一笔奖金。 顾长霁表示理解,也是一种鼓励吧,答应了:也行,你定地方,喊上我就行。 肖胥容带他去的是酒吧街,这儿的小酒吧居多,大部分是清吧,更适合小情侣一块儿来逛。 偶尔经过一个闹腾的,音乐声的节奏感十分强烈,让人走在路上都想跟着拍子晃起来。 顾长霁跟在肖胥容身后走的时候,没忍住想起了贺彰。 那家伙正儿八经的,别是还没有来过酒吧呢。 不,不对。他又想起来贺彰一脸性冷淡地把他按在墙上耍流氓的样子,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人不可貌相。 贺彰让他吃过几回教训了,他绝对不能再在长相上中招。 他们选了靠里的一家,肖胥容和他一块儿在吧台坐着,点了杯mojito,然后乖巧地趴在吧台上,聊起来最近刚看的一部电影。 你喜欢英雄主义电影?顾长霁问。 嗯,大部分人应该都喜欢,肖胥容挠了挠头,看着格外憨厚,小时候的英雄梦不能实现,看别的超级英雄过过干瘾也行的。 这才是真实的梦想家,顾长霁觉得贺彰要是在这里,可能又要发动讽刺机能:然后自我代入,那还不如做梦,梦里什么都能有。 他想到这儿,忍俊不禁,拿起眼前的朗姆酒喝了一口。 长霁哥喜欢什么电影?肖胥容说,如果有都喜欢的,我们有机会能一起去看。 嗯我比较偏爱西欧的电影,西班牙和法国电影居多。 咦?是因为比较开放? 不是因为哲理性比较强,而且我喜欢黑色幽默,顾长霁想了想,觉得这样太装逼了,容易终结话题,又补充道,商业片也可以看。 我知道,你肯定喜欢高雅点的,肖胥容说,正好这周末有场音乐会,我在剧院的朋友给了我两张票,要一块儿去吗? 顾长霁觉得自己又挖了个坑。 他什么时候喜欢高雅的东西了,一个喜欢思考的大俗人而已,和音乐会这种东西基本无缘。 但是肖胥容的眼睛杀伤力太大了,一眨一眨,总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养的拉布拉多犬。他心一软,就当自己是宠了个小弟弟,答应道:那就去吧。 回家之后,贺彰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心想这家伙是不知道自己有胃病吗,蹙眉问道:怎么又喝了酒?有应酬? 嗯一小杯吧,没有关系。顾长霁说,不是应酬,和一个朋友一起的。 贺彰又想追问:哪个朋友?刘曦? 但这样就超出了界限,他们之间本没有必要问这个的。这样就显得好像,他们真的是夫妻过日子,丈夫质问晚归的妻子跟谁去了哪里。 他还是觉得顾长霁不应该去跟别人喝酒,太不珍惜身体。 但他憋着心里的不满,去拿座机:我给你家保姆打个电话,让她给你煮点汤。 不用,太麻烦了,我也不想让她大晚上的跑来跑去。 贺彰不作声了,低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谱子。 顾长霁自己去泡了一杯蜂蜜水,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他耳朵还没适应,喊了一声:贺先生? 贺彰头也不抬:怎么了? 需要一杯蜂蜜水吗? 贺彰别别扭扭地说:哦。 哦什么啊,顾长霁站在小吧台的另一侧,含笑看着他,要不要喝,给我个准话。 喝。 顾长霁躺在沙发上,点开刘曦给他发的十几条语音,一条条听。 刘曦这个家伙,能说话解决的,绝对不打字,有时候一条语音能发上两分钟。更离谱的事情是,这二货打游戏的时候,在某通讯软件上撩骚好友,因为两分钟无法消化他激情澎湃的内容,他特意充了个终身的会员。 顾长霁每每想到刘曦的壮举,都觉得自己那点儿纨绔已经不算什么了,刘曦才是真正的败家子弟,和他这个迷途知返的比起来,道行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刘曦主要是在抱怨最近顾长霁对他冷淡了,聊天没那么勤,还经常嫌弃他。 顾长霁忍着笑听,心想这小赤佬也太他妈能撒娇了。他点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刘曦悲愤地大喊:你是不是出轨了!我知道!你一定是爱上贺彰了!被他迷惑了心智! 顾长霁: 贺彰: 他及时按了暂停键,对贺彰说:别在意,这小子经常犯神经。 贺彰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他问:你最近不是和刘曦一起出去? 顾长霁说:和他哪能待那么久?那家伙眼里心里就只有手办和游戏,标准的宅男。是和我一个同事一起的,很可爱的一个男孩子。 贺彰:可爱?这个形容词真特别。 顾长霁偏头说:反正是比你可爱点。 贺彰合上了书,越过他走进书房。 没几分钟他又走出来,从顾长霁头顶上递下一张票:周六晚上有我一场演奏,临时加的,我妈一定要我给你一张贵宾票。 顾长霁本来要去接,忽然想起来,周六晚上,他已经和肖胥容约好了,于是手在半路停了下来。 贺彰:嗯? 那天和朋友约了,真不好意思,顾长霁说,下回我一定去。 贺彰垂着眸子,目光凉凉的,像一汪潭水:和你那个很可爱的同事? 顾长霁:对。 那就算了吧,贺彰马上收回了票,没什么,本来也不指望你过来。 顾长霁: 这之后两天,贺彰的态度都还在正常范围内。顾长霁也就没太上心,在临出门的那天,换上了一套新礼服,捯饬了捯饬,又稍微喷了点香水。 活像是要出门和小情人约会。 贺彰说:你那个同事,真的是男人? 你废话好多,顾长霁说,当然是男人。 确实是个男人,还是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人。 贺先生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他亲眼看见了。 顾长霁就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男生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剧院的大门。 唐徵羽也看见了,尖叫道:天呐!姐姐!顾少爷这是在和小男生约会吗! 贺彰烦躁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在门口看见告示牌后,脸色逐渐僵硬的顾长霁。 我知道,别烦人。 第15章 16 顾长霁看着海报上写着的新青年爱乐乐团几个大字,陷入沉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贺彰就是在这个乐团。 真要命,他为什么不早点和肖胥容确认一下。 肖胥容看他愣神,问道:怎么了? 没事,顾长霁说,要不 要不什么?他没说下去,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讲真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心虚。 如果他想的不错,应该是贺彰自己想邀请他,但被他拒绝了,现在又和别的人来看。 真是天不尴尬地也尴尬。 他只能安慰自己,肖胥容的两张票不在前面几排,而贺彰全程背对着观众,也看不到他们两个。 但很不幸的事情是,他们在入场的时候,就碰到了贺彰。 贺彰的目光不在他身上,反而频频在他身后的肖胥容身上打转,嘴角挂了点不太像笑的笑:真巧。 顾长霁脑神经打结,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可别看上他啊。 贺彰: 肖胥容: 顾长霁才意识到自己重点错了:我那会儿不知道是同一场。 肖胥容只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噼里啪啦的电网里,尽量保持微笑:哥,这位是 是我一个朋友,顾长霁走上前来,揽住贺彰的肩膀,你过来一下,我们不要挡住别人。 肖胥容还想跟上去,走了两步,忽然看见贺彰右手往上抬,看起来像是松松地托住了顾长霁的腰。 而顾长霁对此一无所觉。 他顿住了脚步,心里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不会吧? 干什么?贺彰说,我还要去后台准备。 顾长霁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贺彰:嗯,无所谓。 我看你不是完全无所谓啊,顾长霁说,你是发现了我特意来堵我的吧? 贺彰没否认,但也没承认,只说:你过来不过来,和我关系都不大。 顾长霁:哦~ 哦什么?贺彰说,你不去好好陪你同事? 你不觉得你今天说的多余的话有点多? 贺彰: 吃醋了?顾长霁说,我可没有出轨。 恋耽美 ——(14) 贺彰:我建议你照照镜子再说话。 我听伯母说过,你的话都得反着听。 贺彰: 贺彰可能是恼羞成怒了,转身就走。顾长霁觉得好玩,笑着跟着他: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脾气这么大的? 贺彰回手塞了一个东西,拍在他的胸脯上。他接起来一看,是两张前排的票。 不是怎么这个还在啊,顾长霁说,你没给别人吗? 我妈让给你留,还能给谁?贺彰说,唐徵羽的姐姐来不了,多出来一张。 顾长霁:哦,谢谢啊。 他叠了叠塞进上衣兜里,看见贺彰自己从员工通道走了,背影颀长,脚步也遒劲,走起路来像个摩登的模特似的,有规律地踩着节拍。 顾长霁看了会儿,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话没说完,现在没得什么机会说了,只好回场内去找肖胥容。 还好吗? 肖胥容坐在了之前的位置上,抬头望着他。 走后门拿了两张VIP票,顾长霁说,走吧。 旁边刚落座的人听他这么说,都投来了或羡慕或鄙夷的视线。 为什么一场音乐会人这么多? 肖胥容说:我本来以为空位子会有好多呢,结果进来一看,全是人! 信息社会,长得好看点就能当噱头,人当然会很多。顾长霁瞥了演奏台一眼,那儿还在准备的流程,乐团的成员都没有正式入场。 那会儿真没多少人,肖胥容说,不然怎么连票都是送给我的呢,我想了一天才决定约你过来。 顾长霁于是上网搜了一下,最开始安排出来演奏的乐团并不是新青年爱乐乐团,贺彰也确实说过最近没什么要紧的邀约。 再一看联合的策划人,里面有贺伊人这个名字,顾长霁明白了。 很大的可能性是,本来的那个乐团出了意外,来不了了,所以让贺彰他们过来救场。 那这就真的是意外了。顾长霁心想,哎,这可不能怪我啊。 贺彰的女粉丝意外还不少,挤挤攘攘,坐满了一个大剧院。 按理说指挥是露脸最少的,只是贺彰上回带着乐团参加了一个国家级的音乐厅演奏,给了他两个镜头,被有心人截了下来,在网上惊叹公子世无双。 于是贺彰的各种信息就被人找了出来,还专门建了个搜索词条。 顾长霁点进词条逛了一圈,又搜到了许多类似于贺彰是谁、贺彰女朋友是谁、贺彰是基佬吗的东西,扯了扯嘴角,把网页一个个关掉了。 上回的校友会,他早早走了,错过了贺彰的演奏。 他后来回想,隐隐约约觉得贺彰对这件事可能是有不满的。 这回顾长霁可算是出席了,准备听听这小子究竟能拿根指挥棒挥出什么奇迹来。 兴许是看习惯了贺彰在家里安静看书时的样子,顾长霁总觉得他就应该是那种静如止水的,毫无波澜的人。 他没法想象贺彰跟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似的,激情四射地两手挥舞。 乐团进场了,浩浩荡荡大约有七八十人。 顾长霁打眼一看,里面什么长号管风琴都有,浩浩荡荡地坐入席位,各自就绪。 一阵掌声过后,会馆内渐渐安静下来,灯光渐暗,只留下指挥台上的一盏明灯。 这时贺彰才上场,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小姑娘在低声喊他的名字。 贺彰站在光芒底下,他的头发今天没有扎起来,只别在耳后,半垂在肩上,弯腰鞠躬时,宛如一个从十六世纪穿越而来的,俊美而疏离的古典绅士。 他身边的肖胥容边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一边感叹:我的天,这也太漂亮了,好像女的! 顾长霁说:不是像女人。 贺彰的美有时候能让人忽略他的性别,迷人心智,摄人魂魄。 他只能这么想。 不然无法解释刚才贺彰抬头时,视线对焦的那一刹那,他心头一闪而过的那点悸动。 顾长霁靠着身后的座椅,听着后面两个姑娘在解说。 听说这次是要演奏完一整个组曲,因为他们刚刚演奏过,比较熟悉谱子,后面还会有一段合唱。 合唱? 女声合唱,是《海王星》序曲里的,用来结尾。你看见两边的小房间了吗,就是给合唱团留的。 这么多人,感觉指挥好辛苦啊。 顾长霁也没想到这是这么大的一个乐团,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担心贺彰是托大了。 贺彰优秀归优秀,却太年轻,恐怕很难有管理协调的能力。 一个二三十人的乐团还好,这么多成员的临时团队,对于年轻的指挥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顾长霁不自然地紧张起来,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姿势。 但他们都想得太多了。 当光芒重新燃起,贺彰背对着观众,缓缓抬起了双臂,说了句什么。 所有的成员便刷刷看向了他。 以一种全然信任的眼神。 演奏开始了,贺彰的指挥棒,就宛如即将出军的将领手中的宝剑。一声令下,打击乐器以及弦乐器,弓杆击弦就像千军万马,蛮横而激昂的鼓点逐渐增强,格外地抢耳。 顾长霁的目光死死地被抓在了贺彰的身上。 那张被刘曦戏称是直尺的脊背,此时格外地笔挺,带着让人臣服的气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这和在小花园里小白杨似的,站在夕阳下拉小提琴的那个贺彰,又不太一样了。 第16章 17 一场盛大的音乐汇演就在女声空灵的合唱中迎来尾声。 由贺彰最后一个轻柔的动作,终止了乐章。 观众席里再次爆发了掌声,好多人都站了起来,拼命地鼓掌。连肖胥容这种完完全全的门外汉都有点佩服了,一下一下拍着掌心,用嘴型说了句牛逼。 顾长霁看着舞台,连贺彰再次转身、向观众们致敬鞠躬的时候,都没有完全抽回神来。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淋漓尽致,畅快舒爽。顾长霁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人海沸腾,又仿佛那些人都不存在,只有他像一抹幽魂,或是一块上了岸的鹅卵石,或是只离群的鸟儿。随便是什么,他孤寂地呆在这儿,千年百年,等着有人来唤醒。 他不得不承认,贺彰的那双手,他手里那根看似平淡无奇的指挥棒,似乎唤醒了一些东西。 他想到自己高中时,曾经在纸张上写过幼稚而烂漫的幻想。 他想用余生去世界游历,像徐霞客那样,最好是能把经历写成书,用生命去见证世间百态。 那样的想法固然是带着讨好的,还托付了百分之百的信任,因为他知道看到信的那个人,一定不会笑话他。 这个想法却在有一天被打破了,他和那个神秘的女孩失去了联系。她不再回复他的任何信件,即便他不死心,仍然一次一次地写。 而他们通信的,那个秘密的地方,也就这样被人发现了。 当那些写满了他的情谊和梦想,来不及被收信人阅读的匿名信件,一封封地洒落在所有人面前,甚至被人大声读出来的时候,他惊愕得说不出来话。 他想生气,想愤怒,想任由自己失控去把它们抢回来。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是顾少爷。学校里不可一世的顾少爷,吊儿郎当靠玩乐当消遣的顾少爷。 他无法阻止,于是选择了逃跑。 他去海边吹了一个下午的风,一个人喝醉了,感冒了好几天。 最后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他也不清楚。大家的忘性都很快,等他回学校时,已经没什么人提这件事了。 那些零零碎碎的少年意气,怦然心动,也就跟着他的羞耻心一起,被他摒弃,扔进了记忆的深海里。 走出会场时,肖胥容照旧邀请他:去喝一杯吗? 啊,不了吧,顾长霁说,嗯我可能要去找我老婆有点事。 肖胥容看了眼他的戒指,不由得又回想起贺彰搂住他腰的那一幕,点头说:好啊,那之后公司见。 顾长霁目送他去搭地铁离开,回首看向剧院的内部,一时竟有些踌躇。他有点想见贺彰,但是隐隐又有点抗拒。两厢挣扎之中,他终于还是决定了先自己回家。 没来得及打通司机的电话,他就被人叫住了。 顾长霁。 顾长霁顿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倒是贺彰自己走了过来。 走这么快干什么?贺彰的话里带着诸多不满,看了一圈,没看见他那个同事,不满似乎又消了些,我妈说让我带你回去。 好歹还共用着同款结婚证,丈母娘的话还是得听。 顾长霁全程都看着窗户外面的风景,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些事,一言不发。贺彰觉得奇怪,换做平常的顾长霁,即便不想说话也会玩手机。 而他今天一点动作没有,菩萨似的,老神在在坐着。 贺彰心里忽然有点不爽。 他有时候不断地反思,他是否已经被继父传染上了控制欲。越是厌恶那个极端的男人,他就越是担心自己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 不受掌控的发展,是突然出现的倒刺,落入眼中的沙。 就像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似乎对顾长霁有点意思的男生,就像此时此刻,他对于顾长霁的想法一无所知。 去我家就这么不乐意? 顾长霁仍然没看他,垂着头说:怎么会,伯母咱妈那么漂亮,我挺乐意多看几眼的。 这话又让贺彰的心情有些微妙。 那你摆副奔丧的样子干什么,贺彰说,不知道的,以为是我绑架你。 顾长霁终于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马上就又错开了。 我就是,今天听了你的音乐会 此时到了红绿灯路口,贺彰把车停下,偏头认真地等着他的下文:嗯,怎么? 顾长霁说:你的女粉丝很多啊。 贺彰勾了勾嘴角:男粉丝也不少。 男粉丝什么的顾长霁不清楚,但是贺彰的女人缘是真的好,当个纯基佬可惜了。 你顾长霁想起贺彰掌控全场时的魄力,再看他现在一副斯文的贵公子模样,不由得问,你一开始就是首席的指挥吗? 不是,贺彰说,没有人生来就当首席。 顾长霁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他一边不想继续和贺彰深谈,一边又想知道贺彰的过去,压抑不住那种想要窥探的好奇心。 你在朱丽娅学的也是指挥? 学的作曲,贺彰说,学到的东西更广泛,对指挥有帮助。 顾长霁的话给他打开了回忆的闸门。 研究生的时候,我停学过一年半,经过导师的介绍,去维也纳做了一年的助理。 剩下的半年呢? 车又重新开动,贺彰说:做副指挥。 那时候他做过很多事,名义上是助理,但其实他要为现场所有可能的状况做准备,随时被别人差遣。 剧院里有许多的大家,也不乏能力超群的年轻人,想要在偌大的的剧院里崭露头角,他就不能真的像一个小角色,永远只懂得跑腿。 他会观察排练当中出现的问题,演奏者与歌剧、音乐剧演员之间产生的摩擦。 指挥往往无法指责演员,也不能斥责乐团成员,损伤整体的氛围,只能尽力协调,解决问题。 他往往会自我代入,如果是他遇见这样的情况,怎么处理才能算得上完美。 那段求学的经历对于他来说相当艰难,脱离了学校提供的帮助,他只能住在廉价的单人间里,每天浸泡在工作中,有时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 顾长霁点点头。他知道贺彰的经验远超出他的年纪。 从前他觉得这是因为贺彰出身在音乐世家,父母都有底蕴,从小就受环境熏陶,也必然会比普通人更优秀。 可贺彰的优秀,确实是他掌握了自己最大的优势,打拼出来的。 顾长霁记得吴圆的书里写过他和贺彰的恋情,总是被时区和地域阻拦,六年里真正相处在一块儿的时间,不超过六个月。 难怪最后会分手。 你说顾长霁记得吴圆说过要重新追求贺彰,但半个多月过去了,也没听见一点声响,还觉得怪奇怪的,要是吴圆来跟你求复合,你怎么办? 贺彰没说话,他有点懒得解释了。 结束了的感情就让他结束,贺彰从来不是回头看的人,这辈子也不会吃回头草。 顾长霁见他不回答,明白这是还别扭着呢。 他其实是有点希望贺彰回答的,随便说点什么,说一句讽刺的话都行。 因为他私心里不是很乐意看见他们两个同归旧好一个会在分手后把前任写进书里编排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要是贺彰真的对吴圆余情未了,他也说不了什么。 不愉快的话题让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到了贺伊人的家里,顾长霁才松了口气,摘下安全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岂不是又得见贺彰的继父了? 还有那个连贺彰的婚礼都缺席了的哥哥。 顾长霁之前听过这家人,是在今年年初,顾朔提到过一嘴。 不过当时他不清楚他们和贺彰的关系,只知道关系网不错。现在听贺彰的意思,那个当继父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顾长霁说:我这两手空空的,会不会不太好? 只有我妈在,贺彰平平淡淡说道,不用太讲究,她不在乎这些。 但他们进了屋子,才发现不只是这样。 不仅贺彰的继父在,连顾朔也在。贺伊人拿着一瓶红酒下楼,看见了他们两个,笑着招呼他们过来。 你们爸爸是突然回来的,来不及告诉你们,贺伊人可能多多少少有些担心,过来接顾长霁的时候,还伸手捏了捏贺彰的肩膀,累了吧?我让人准备了一点夜宵,洗个澡,晚上好好休息休息。 恋耽美 ——(15) 顾长霁哎了一声,坐在了顾朔的旁边,问道:老头子,你在这儿干嘛? 怎么跟你爸比说话?顾朔说,得了个好东西,听说你们今晚在这儿住,就想着过来送给你们。 什么啊,搞这么神神秘秘的。 顾长霁看着眼前的酒:拿霸王龙的爪子泡的,还是猛犸象的尾巴毛? 顾朔嫌他话多,转而招呼贺彰:阿彰啊,试试看。 两个年轻后生,怎么也不好驳他老人家的面子。 于是贺彰和顾长霁互相看了一眼,皱着鼻子把酒喝了。 这酒也太烈了,我怎么能喝?顾长霁喝了两口就放下了,顾朔同志,你这样回去会被吴英秀骂的。 顾朔故作神秘地摇摇头:这个不会,她也知道的。 不过酒确实好喝,乍喝时只觉得辣口,但慢慢回甘,又觉得嘴里有浓香的酒味。顾长霁又悄悄抿了一口,看见贺彰的杯子都快见底了,于是问:什么酒啊? 顾朔:壮阳酒。 噗 贺彰剩的一口酒水,全喷了出来。 第17章 18 月黑风高,孤男寡男。 这要是放在某些不知名写手写的情.色小说里,八成就是干柴烈火一顿不可描述了。 顾长霁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淅沥沥的水声,懒洋洋地抠着裤腿,看着时钟的摆滴滴答答地指向了12点,大声说:你是要把皮都搓下来吗? 水声还是没停,又是十分钟过去了,贺彰才穿上了浴袍出来。 大冷天的,贺彰冲的居然是半凉的水,从顾长霁身边经过时,身上都冒着凉丝丝的气息。 太拼了吧?顾长霁憋着笑,说,你洗的也太慢了吧,撸了几发? 贺彰拿起一杯冰镇的冷饮喝了,懒得看他,坐在床头不说话。 也不知道那酒里到底放了什么,喝完之后身上火烧火燎的,胸膛里,手和脚,都在隐隐发烫,浑身的血液都像在往下面集中。 冲了冷水澡之后,热度稍微下去了点,但没过多久,那阵似有若无的热意又慢慢席卷回来,像只柔得没了骨头的手,一下一下,撩得人心里发慌。 这种热意在知道顾长霁起身去洗澡的时候,变得更加明显。 他松开了领口,又打开了窗户,深吸一口气看着下面的小区。已经这个时间了,仍然有人拽着狗绳,在悠闲地溜着狗。 贺彰本来想听听外面的动静,可不知怎么的,浴室那儿的声音,不断地往耳朵里钻。 他也不想走出卧室,省得要面对他们审视的目光。 他不由得后悔起来,今晚在这儿留宿或许就是个错误。 你别开窗户啊,顾长霁冲澡很快,头发还没吹干,见风之后就打了个喷嚏,这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和贺彰内心里隐隐的焦躁不同,顾长霁跟个没事人似的,甚至能悠闲地靠在床头,翘着二郎腿,无意识地哼起了歌。 贺彰就关了窗,双手抱怀,歪了脑袋看他。 干什么?顾长霁说,我脸上有金子? 只有你这种土豪才指望别人脸上长金子,贺彰说,你今天晚上不要睡床。 顾长霁已经知道和贺彰互相讽刺是没有意义的,直接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想法,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贺彰啧了一声,看见床上拱起来那一块,心里总郁结着一块东西,藤蔓似的搅和在一块儿。 幼稚。 时间已经很晚了,贺彰猜他们都已经睡下,就抱了个枕头,轻轻推开门。 没想到贺伊人这个点仍然出来上厕所,和他打了个照面,问道:还没睡? 贺彰把枕头藏在身后:快了。 你岳父也太乱来了,贺伊人说,没事给你们喝什么酒,万一对身体有害呢?之后一定要注意。 好,贺彰说,妈,你去睡吧。 我还不能睡,你叔叔他今晚和你岳父出门了,我得等他回来。 贺彰看着她,也不想再多劝什么,无奈地叹了一声:晚安。 顾长霁看见他要出去睡,本来是松了口气的。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今晚的贺彰,更不用说和他挤在一张床上。 但贺彰中途又折了回来,他不由得失望,探出两只眼睛: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床,贺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凭什么让你占着。 顾长霁别扭地让了一点位置出来,侧过了身体,小声嘟囔:切,说得好像你没占过我的床。 贺彰是贴着床沿睡的。 今晚的指挥耗费了他相当多的力气,又喝了酒,他的身体相当疲惫,精神却亢奋不已。 顾长霁似乎也是差不多的状况,他睡不着,拿着手机在给人回复微信。 这么晚了,你还在聊天? 顾长霁停顿了一下:同事。 你今天带过来的那个同事? 顾长霁含糊说了一句:是在微信群里。 贺彰就不吭声了,直到顾长霁说:你今天话真多,是谁给你开窍了? 贺彰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按理说,顾长霁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交什么朋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顾少爷的自由。 可他却忍不住在意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长霁的存在感变得更明显了,让他时不时想起来的,也不是旧日情敌这个身份。 别玩了,贺彰觉得自己需要花时间慢慢让心情平静下来,睡觉吧。 顾长霁放下了手机,抬头看着天花板,这时才又感觉到了那两口酒的劲道。 胸膛里热乎乎的,身体惬意地舒展着。 其实今天我听了你的音乐会顾长霁闭上眼睛,轻声说,真的有种奇妙的感觉。 贺彰侧了一下头,似乎感到意外。 就是,觉得突然能理解一些东西了,也能理解你了,顾长霁说,也知道自己大概想要些什么东西了。 贺彰的喉咙像被人死死卡住,想说话,说不出来,只好安安静静等待下文。 顾长霁说:我们是不是从高中开始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贺彰:这是你先起的头。 好像是,顾长霁笑了一下,懒懒的,带着鼻音,但是你脾气真的太臭了。 嗯可能你现在还是看我很多地方不顺眼,顾长霁说,我也是啊,我见不得你摆谱。 贺彰: 但是我又觉得,顾长霁的声音已经有一点模糊了,我们可能,也可以当朋友 贺彰听见朋友两个字,回头看向身边的人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贺彰第一次见识到有人真的能一秒入睡,心里十分服气。等顾长霁把手臂搭过来,他还耐心地把这条胳膊放了回去,拢了拢被子。 你还真是放心。贺彰低声说,你爸干的好事,我一身全是火。 而顾长霁的手却意外地有点凉。贺彰凝神,借着屋子里昏暗的光,静静地看着他。 顾长霁的眉毛眼睛都长得很好看,也是脸上最出彩的地方。以前高中的时候,就有不少女孩子羡慕顾长霁的眼睛。 笑起来流光溢彩的,好像在里面撒了整个夜空的星星。 他要是笑着和你说话,你的注意力也很容易被那双眼睛吸引过去。 所以贺彰一直不喜欢这双眼睛,因为里面装的东西太坦荡,有种洒脱,看似无忧无虑,这是他不能拥有的东西。 而此时此刻,当顾长霁紧紧地闭上双眼,贺彰又仿佛能从他的眉心里,看出来顾少爷心里也有一个苦恼的影子。 怎么会真的有完全没心没肺的人呢? 他觉得顾长霁答应和自己结婚,大概也是想要找一个相互扶持的盟友,而不是一个只会互相嘲讽的宿敌。 当然,这个想法在顾少爷像个八爪鱼一样,把冰凉的脚丫子往他的腿缝里塞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19 顾长霁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贺彰也醒了,但他的脸色格外地臭,一双眼睛也熬的通红。顾长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当他又发神经:你一晚上干嘛去了? 干嘛去了。 贺彰一提这个就火大。 顾长霁哪儿知道他昨晚受的是什么罪呢。 贺彰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年轻气盛,还是个只对男人有兴趣的纯基佬。 酒精的作用一直不上不下的,顾长霁又黏过来,压在他的身上,像个牛皮糖一样,磨得他连眼睛都合不了。 最后他是又冲了个澡,靠在桌边看了会儿书,把睡意酝酿起来了,才重新爬回了床上睡觉。 顾长霁这个人,像是守不住自己身上的热量,总喜欢往更热的热源上凑,再牢牢抱住,占为己有。 后半夜他也免不了又被抱上来,只是这回他困得七荤八素,顾不上这些了。 发展到后面,两个人就这么相拥而眠。 所以贺彰才格外地不爽。 他严肃地问顾长霁:她们真的没有评价过你的睡相? 谁们?顾长霁脑子没转过来。 你的前任们。 害,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是我现任一样,顾长霁傻笑了起来,笑容在贺彰冰冷的注视下逐渐消失,啊这个,确实也算是现任哈,我不知道啊,她们又不会陪我过夜。 贺彰无语了。 那难怪没人说过呢。 两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衣服,洗漱。一套流程做完,再一起出来的。 顾朔这个糟老头子破天荒还没走,贺伊人烹了茶,三个家长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见他们两个出来,贺伊人就笑了:睡这么久,想喊你们起来吃饭,又不敢敲门。 顾朔端着茶,笑眯眯说:看来这个酒效果好得很。 顾长霁当着岳父岳母的面不好发作,只能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用眼神向亲爹表达不满。 吃中饭的时候,顾长霁仔细观察了一下贺彰这个继父,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 他觉得贺伊人在这个丈夫面前,有点过于拘谨了。 丈夫没有吃饭,她就绝不入座,一定要等发话了,让她吃饭,她才照做。 这让他一阵心理不适,就感觉两个人并不在同等的位置上。而贺伊人在他的心里,是仙气飘飘的,不带烟火气的。 贺彰还要回乐团,顾长霁今天不用上班,就跟着顾朔回了顾家。 路上他还忍不住打哈欠。 睡的时间倒是挺长,但他梦里和人打了一晚上的架,好像和谁过不去,推搡来推搡去,胳膊酸腿也痛。 顾朔看他笑话,说:怎么了?你还在生起床气? 什么叫起床气?顾长霁说,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哼哼,顾朔依然带着一种世外高人的微笑,这可不是我的错,是你妈咪之前先来告诉我,你们的婚姻生活需要受一点刺激。 顾长霁更无语了,只觉得他爸妈太爱管闲事,男人和男人就算干那事,又生不出来孩子,需要屁的刺激。 我看你们是每天也不轻松,怎么哪来那么多闲工夫操心这种事呢,顾长霁只要一咬牙,就带了点狠劲儿,要我说几遍才行,我们两个好好的,别再瞎折腾,给我们添乱了。 吴英秀听了这回事,只捂着嘴笑了半天,最后才在顾长霁幽怨的眼神里停了下来。 这叫什么,都是你自己找的。你不问那么些东西,谁会多想?吴英秀喊了燕嫂过来给他捏肩膀,老头子也太坏了,我是没想到啊,他居然给你们喝这个。 顾长霁总觉得她有其他的话要讲。 要我说啊,虽然你们两个是同性婚姻,但是孩子这件事,也不能耽误。 顾长霁:你觉得是我能生还是他能生? 吴英秀又掩了嘴呵呵呵笑起来,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们两个不能生,可以领养嘛,那福利院的孩子多的很嘛,是不是?领了回来也不用你们带着,燕嫂可以照顾的嘛。 顾长霁觉得他这个老母亲想得太远了,马上截下了他的话头:差不多行了,我们两个结婚才多久呢,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老实讲,什么时候说都不合适,因为等到了明年,他们两个就得离婚了。 吴英秀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年纪轻轻的,当然不想要孩子来打扰,但是等老了,还是会孤单寂寞,想要个孩子来傍身。 那就到时候再领养呗,顾长霁一派轻松,他本身就不算喜欢小孩,更别说要从一把屎一把尿的娃娃时代开始养,哪怕是交给保姆带他也觉得麻烦。 说不定到时候啊,就不是领养儿子了,是领养孙子。 尽瞎说! 顾长霁就让燕嫂走开,自己上去给她捏肩:我的好姆妈,出门的时候,别人都把你认成是我姐姐呢,人家都是盼着越年轻越好,你怎么争着抢着要当奶奶呢? 吴英秀拍了他手背一下:真能乱掰扯,这能一样吗? 不过她也确实收了嘴,没再提要孩子的事情。 用过了午饭后,顾长霁剥了两个橘子,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阵,橘子皮被他玩成了各种形状,终于放下了手里成了型的小玩意儿。 你别折腾了,去洗了手,干点正事,等到了晚上,能早回你自己家就早回。 什么话呀,这儿难道不是我自己家,顾长霁把东西一放,我去书房找我爸。 恋耽美 ——(16) 进门之前他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想法一定要完善,不能显得简单幼稚,也不能害怕言语上的打击。 敲了门之后,过了大约有十来秒,顾朔才温吞吞地说:进来吧。 中学的时候,顾朔的书房是顾长霁最不喜欢的地方。 他总觉得这儿很死板,乌沉沉的紫檀木,满墙晦涩的书籍,色泽偏暗的壁纸,还有祖父的遗像,个个都让人心情压抑,浑身被拘束着,不自在,不想多待。 也许还因为这儿是顾朔作为父亲的威压最浓厚的地方,让他从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点怯弱。 书房里的格局没怎么变,多了些古董瓶子,两幅书画,其中一幅还是顾长霁陪着去拍卖会买下的。 你今天想进我书房了,顾朔头都不抬就知道是他,倒是稀奇。 哪儿稀奇了,顾长霁坐在他的旁边,看他着墨练字,这个家里我哪儿没去过? 我的意思是,顾朔抬了眼皮子看他,你今天居然一副有正经事找我的样子,很稀奇。 顾长霁笑了笑,老头儿太懂人心了,直接点破目的,正好省了他的开局话。 说吧,顾朔把笔搁下,有什么事?是上回你母校里那个校长,又跟你提了投资的事? 没有,没有,顾长霁看了眼他刚写的字,好看!雄健洒脱,力透纸背,有脊有骨,不愧是顾老,高人手笔,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好的不学,跟刘曦学什么拍马屁,顾朔说,来说说你的正经事。 顾长霁从昨晚开始想这个,只是一点点苗头,没有太详细的打算。 至于要明白详细,光靠他自己是不行的,要靠他亲爹这棵大树。这老树皮厚圆滑,但摇一摇晃一晃,还是能摇下来点叶子果子的。 这事顾朔说,你想和出版社和纸媒市场打交道,应该去找你岳父老子闻华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刚结婚,我就去找他说这个,太不像话,顾长霁说,我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你给我介绍几个人就行,我去学习一下。 其实他不想找闻华笙,还有一个原因,是顾虑着贺彰。 贺彰和他继父很明显有不愉快,他如果从中插一脚,惹来贺彰不高兴,怪没意思的。 昨晚才说了要跟人家当朋友呢。 顾朔觉得颇有意思:你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怎么了,市场部待腻歪了,搞不出成绩来,就想自己当老板了?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顾长霁觉得自己也算是被嘲讽多了,脸皮一天比一天厚,我现在也只是个想法,等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考虑清楚,再给你一个策划案,请你过目,好吧? 顾朔哼了一声:你这么有主意,我的意见,你怕是听不进去啊。 除非你是鸡蛋里挑骨头。顾长霁耸耸肩。 顾朔想了会儿,觉得他这个儿子是混了段时间市场,可能就膨胀了,觉得了解了行情,马上就急着自立门户。 但现在确实不适合打击他的积极性,需要他自己失败几回,积累经验,于是应了下来,只说帮他搭桥。 他话里话外都有一个意思,让顾长霁去和闻华笙亲近些,熟悉那边的人脉。 顾长霁回市里的路上,一直在想贺彰这个继父。 平常看着就是普普通通一个老头,样子平庸,快六十的人了,没爬上高位,但是走的是吃香的路子。 连顾朔这种老滑头都对他没有什么负面想法,看来是很会做人的。以顾长霁目前跟他的接触,实在看不出来这个人私下里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回家之后,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写暂时的一些想法,身后突然关了门,是贺彰下班回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礼服,腰板笔直地走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这支笔拿了半天,舍不得拿来写字? 别吵我,我这儿思考问题呢。顾长霁看了他一会儿,总觉得他心情还可以,于是说,今天我爸说 贺彰:嗯? 让我多跟你后爸聊聊。 他看见贺彰的脸色就在那一个瞬间变了,接着说:当然了,我没有表态。 贺彰把茶杯搁下,语气平淡地说:你要跟他聊就聊,跟我没什么关系。 这个人真是油盐不进。 顾长霁还以为昨天晚上他们算是冰雪消融了,结果今天还是别别扭扭的。我是心里诚实,看你和你后爸关系不好,所以先表明我的态度。我爸和你后爸要是穿了一条裤子,你别迁怒到我身上。 贺彰似乎有话想说,又不太服气似的,没说出来,只告诫顾长霁,你以后最好离那家人远一点。 这肯定说的是闻氏父子了,顾长霁其实还没见过这个大舅子姑且叫他大舅子吧完全不了解这号人。 他问道:你那个哥哥怎么回事? 贺彰皱眉。 我没打算和比我狡猾的人多接触,不过他总要回家的吧,哪天你妈再喊我们过去,肯定避免不了。 贺彰这才看他一眼:总之不要和他单独相处,他男女通吃。 顾长霁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十几岁的时候,他偷偷来爬过我的床,扒我裤子,被我发现之后,说他进错了房间。 顾长霁: 他缓了半天,才说:卧槽。 那你后爸知道吗?他又问。 你说呢?贺彰说,他们父子是一丘之貉。 顾长霁不说话了。 你明白了?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闻华笙可能也在盯着你。只要是和他扯上关系的,他都想控制。 顾长霁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事,你妈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而且她在那个家里,也没有什么地位,贺彰揉着太阳穴,没有再说更多,你也见过他了,对他观感怎么样? 完全看不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人面兽心,顾长霁啧啧嘴:那你之后怎么对付他的?我是说那个哥哥。 我把他往揍了一顿,打掉了一颗牙,贺彰冷笑一声,可惜没有录上音,不能让他丢饭碗。 顾长霁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到自己曾经用漂亮这个词汇来刺激贺彰,也许这就是贺彰那么讨厌他的原因之一。 我饿了,先去做晚饭。顾长霁心里有了愧疚,就不太想看着贺彰讲话,撸袖子下厨房。 贺彰就跟在他后面,抱着怀,也不说话。 什锦乌冬面吃不吃? 贺彰说:随便。 我最怕别人说随便,顾长霁系上围裙,你说说你的特殊要求。 贺彰还认真想了想,然后给出答案:我不洗碗。 顾长霁本来该无语的,但这会儿只想笑,晃了晃脑袋。 贺彰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你为什么会做饭? 从小到大,我爸妈一个月里能在家里待着的时间大概只有两三天,就请了燕嫂和两个保姆照顾我们。我无聊的时候喜欢看燕嫂做菜,慢慢地就感兴趣了。 贺彰说:刘曦也吃过你做的饭? 没有,顾长霁说,那家伙是个妈宝,来我家住一晚都要带他妈做的饺子。 贺彰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等他意识到这件事,又马上绷住了,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之前我妈要跟我断绝关系,让我出去当厨师。 就是之前你撞了我车的时候? 差不多吧,顾长霁开火热锅,我妈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而且想太多,生怕我哪天饿死在街头。 你有这个手艺,确实不怕饿死。 贺彰有时候觉得顾长霁要是愿意当个小吃店的老板,或许也能做成生意。 客厅里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你电话。贺彰看了一眼,我给你拿过来? 顾长霁脱不开身,正切着佐料,说了句多谢。 贺彰从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肖胥容。 他微微皱起眉头。 以他的直觉来说,他觉得这个肖胥容,对顾长霁的态度太殷勤了。 但他还是不置一言,把电话接通了,递给了顾长霁。 哥,我刚下班,你今天有时间吗?今天家里寄了一点特产,我刚拿到,可以用来煮海鲜锅。 顾长霁看了眼贺彰:我今天晚上在家里吃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明天老地方,一起去上班? 顾长霁应了下来。 贺彰看着他挂断电话,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笑:他知道你结婚了,还这么贴上来? 什么叫贴上来,朋友之间不都这样?顾长霁有些不高兴,再说了,反正我们两个也是假结婚。 你告诉了他我们是假结婚? 怎么可能?顾长霁说,再说了,肖胥容不过就是比较自来熟,而且还帮过我一个大忙,你说的他像个同性恋 贺彰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同性恋? 乌冬面好了,顾长霁的手艺当然不用说,入口即化,口感极佳。但吃面的那两个人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贺彰吃完东西,仍然闷声进了厨房自己洗碗,这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琴房,写谱子去了。 顾长霁没心思做别的,跑去阳台上抽烟,吞云吐雾了一会儿,觉得也没意思,准备把刘曦喊出来,散散心。 他和贺彰的手机都在茶几上放着,顾长霁也没看一眼,拿上手机,披上了大衣就走。 走得急了,他进了电梯之后才发现没有带围巾,懒得回头拿了,直接去了负二楼开车。 他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忽然感觉副驾驶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可能是刘曦这小子心有灵犀,也出来找他解闷儿了。 顾长霁拿过手机一看脸色才变了。 手机错了,这是贺彰的,两个手机差不多,他就搞混了。 而打电话过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刘曦,而是有段时间没见的吴圆。 他下意识就给挂了。 吴圆没有放弃,还在打过来。顾长霁烦的不行,再次挂断。 这回变成了短信。 我有点喝醉了,你能过来接我吗? 随后又接了一条:我知道你们是假结婚,我已经从顾少那里知道了。 又过了一分钟,短信还在进来。 如果你不来接我,我就去找顾长霁了。 顾长霁:????? 第18章 20 他们小两口的事, 扯我做什么? 顾长霁觉得这个人有点不要脸了,他想回信息,却发现无法解锁。 真干啊。 他趴在方向盘上, 忽然觉得贺彰有点太双标。 看见肖胥容过来接近他,就恶意揣测人家不怀好意。那吴圆是什么好人呢,他贺彰不还是把吴圆端在心尖尖上,又不去跟人家复合,又要藕断丝连。 喝醉了酒还要特意打电话来让他去接, 这两个人的关系能单纯吗? 他越想心里越淤积着窝火气,干脆也不回去拿自己的手机了,开了车奔向酒吧, 让老板打了电话给刘曦。 刘曦作为中国好基友,任劳任怨披星戴月地过来,脖子上挂着个耳机,衣服也是睡意外面草草披了件呢子大衣。 怎么啦?刘曦说, 新婚生活不顺利? 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本来也就是凑合过日子。顾长霁两只腿搭在桌上,身上一股小霸王气。 哎嘿, 哥哥, 我发现你结了婚之后反而又有高中那会儿的样子了欸, 刘曦拿了听酒过来,架在桌上, 抬抬下巴,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 伤哪门子的心,顾长霁说,我是 他愣了一下, 还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他不自然地摆摆手:少说废话了,倒酒喝吧。 刘曦又在絮絮叨叨,说自己这两天玩游戏出了他最喜欢的老婆,梦想圆满,终于想放弃这个游戏了。 他这么一说,顾长霁就踢了他一脚:哎哎,你爸没骂你废物吗? 骂啊,没少骂,刘曦一摊手,骂多少年了还是那一套词,我都会背了。 那你就这么冥顽不灵?顾长霁说,我就受不了。 刘曦猛地坐直了,脑袋左歪右晃地看顾长霁,几乎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看什么看?顾长霁说,不认识了? 不是啊哥,唧唧哥,刘曦伸手在他眼前可劲儿晃,你是我唧唧哥吗?确定没换人吗?我怎么觉得你结婚之后,越来越奇怪了呢? 顾长霁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眼神,就是这个眼神!刘曦一脸痛心疾首,你被贺彰洗脑了? 顾长霁:放你的屁,能不能别提他? 贺彰惹你生气了?要离婚吗? 顾长霁不回答了,闷声喝酒。 那你别喝太多,不然你胃病犯了,你妈又知道你和我一块儿喝酒,又得说我。 废话真多,顾长霁说,我又不像上次那样混着喝,不会犯病的。 他自己也怕被念叨,所以喝得不算猛。但等到贺彰打了电话过来时,他已经有了醉意,脑子晕沉沉,半睁着眼,什么都懒得做了。 恋耽美 ——(17) 我说哥哥,刘曦说,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呢? 顾长霁低头看了一眼,瞅见自己的名字,把手机往桌上一搁:哪个王八蛋,不认识。 刘曦: 他一脸懵逼接了电话,听见贺彰的声音,一叠声说:是是是,我们两个是在一块儿呢,喝酒没喝多少,你要过来接他吗? 顾长霁看见他这样子,噗嗤一声笑了:看看你这怂样。 刘曦愁着脸看他一眼,又对着话筒说:这真不是我把他带过来的,我打着游戏呢,他突然把我叫过来让我陪他喝酒,我劝了好几次不要多喝他怎么可能听我的话啊?你们两口子我都招惹不起,你自己来找他好吧? 他挂了电话,对顾长霁说:哥哥,我让他来接你了。 谁啊?贺彰啊?顾长霁皱着眉头,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反正他人来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自己说清楚,不要让我当中间人嘛,我又不懂当和事佬,很为难的。 顾长霁叹了口气:是我想跟他吵架吗?是这个人自己瞧不起我,觉得我没看人的眼光,交的都是狐朋狗友。他是我妈吗?我妈都不管我这么宽! 刘曦:狐朋狗友说我啊? 没说你,顾长霁说,就是最近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小兄弟。 他们就见过一次,贺彰话里话外都在说人家是奔着我顾家公子爷的身份来,我还傻乎乎给人家递大腿。 刘曦知道自己没被嘲,马上置身事外了,冷静分析道:那就是狐朋狗友啊,你看你自从认识了他,好事都不记得我了,就知道找我喝闷酒。 顾长霁半趴在桌子上,仰着脸看他。 刘曦马上摆出投降姿态:当我没说。 人家才刚大学毕业呢,小年轻,哪来那么多想法,顾长霁起身去捏他的耳朵,你和贺彰想法这么一致,你和他结婚过日子行不行啊? 谁知道刘曦竟然欣喜答道:好呀,真的可以吗?你们方便什么时候离婚? 顾长霁: 酒吧里有个吧台,这儿欢腾,时不时要请乐队过来闹一闹的。很多混不太出来的摇滚乐团都在这儿驻场过,今晚也不例外,要有个玩重金属的乐队过来。 顾长霁说:曦啊,把那个主唱叫过来,替我给他点一瓶白兰地,就让他唱那首I want my tears back,单曲循环,喝几杯,唱几次。 刘曦说:这不是为难人家吗?你心情不爽别折腾别人啊。 顾长霁一拍桌子:我怎么就折腾别人了?他不唱我自己唱! 酒吧里当然不少认识他的人,顾长霁结婚之前就经常过来,是个熟客。 他拍了桌子说下这句话,马上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撺掇着让他来一个。 刘曦:悠着点兄弟,被人录了视频传网上不太好。 顾长霁是个洒脱人,不拘小节,在刘曦脑袋上乱揉了一把,接过来话筒,大喊一声:ladies and gentlemen! 回应他的气氛更加热烈,甚至有人鼓手的节奏打出了拍子,摇头晃脑的,嘴里喊着顾少。 顾长霁就跳上了吧台,扯开两个扣子,露出一片胸膛来。他的婚戒就串在一根细链子里,此时贴着他的皮肤,若隐若现的,闪着光。 I want my tears back! 顾少爷唱歌时的嗓音和他本人的相貌完全不符,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他发出怒音的时候,声调格外地沙哑和雄厚,配合着动感的节奏,所有人都在跟着一起晃。 I want my tears back! 顾长霁扭着腰,妖怪似的,胡乱舞着,嘴里继续唱:The treetops' the chimneys~~ The snowbed stories's winter grey! 顾长霁站在这里,已经顾不上跑调不跑调了,他就想解闷儿,醒醒酒,发泄一下酒劲上头之后那股子痛快感。 于是贺彰过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他名义上的结婚对象,抱着个话筒和另一个染红了头发的男人在对着唱死了都要爱。 贺彰: 刘曦本来看热闹看得起劲,发现了他,马上小跑着过来接他进去。 我快聋了,刘曦说,你快把这个疯子带回去吧。 顾长霁吼了半个小时,终于舍得把话筒撒手,还给了主唱,蹦跶着下来了,搂住刘曦的肩膀看贺彰:这是谁啊? 贺彰:你说我是谁? 哦,是你啊,壮壮! 贺彰: 顾长霁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壮壮,你不去接吴圆,来这边干什么? 贺彰见他已经醉得没了人形,不打算跟他计较,只求他今天别吐在这儿,对刘曦说:行了,带着顾长霁走吧。 顾长霁的神却还醒着,记得自己还在和贺彰置气的,摆手说:不行。 贺彰压低了声音说:你还觉得不够丢人吗? 怎么丢人了?顾长霁挑衅地看着他,贺先生,大指挥家,不懂怎么混bar吗?这儿就是要热闹,不让大家尽兴,怎么能走? 周围马上有人附和:对,不要扫兴啊! 贺彰扫了一眼,说:那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顾长霁憋了一肚子坏水,今天晚上总算找到地方去使了,指着吧台上的架子鼓说,会打吗?你去打架子鼓,一整首,不找人帮忙,我他妈就服气你。 他笃定贺彰这人绝对不会玩这类年轻的摩登人类玩的东西,有意刁难,想让贺彰识趣一点走开。 没想到贺彰居然点头答应了:打鼓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可以,有谱子吗? 顾长霁见他这么爽快,倒是有点后悔了,也来不及收口,给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谱子! 和平常西装笔挺的样子不同,今天的贺彰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披一件薄风衣,头发松松散散扎在脑后,有种休闲的性感。 他把风衣脱下来,扔在顾长霁身上,又接过了鼓槌,掂量了两下,轻轻敲了两下顾长霁的脸:说好了。 顾长霁把他衣服拉下来,挑挑眉毛:说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们给的谱子是九十年代的一首摇滚爵士,原曲是个黑人唱的,叫《那双绿色的眼睛》。贺彰手长腿长,黑天鹅一般在架子鼓后面坐下,冷白的光打在他身上,像镀了银色的光边。 顾长霁瘫坐在椅子上,他泄了力,一下就没劲儿折腾了,懒洋洋地抬手,发表了一句意见:这王八蛋长得真他奶奶好看,说真的,老子不是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打死他几百回了。 刘曦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彰的眼睛过了一遍谱子,两分钟后,跟身边的吉他手说了几句,比了个ok的手势,摆好姿势,抬手敲了一下吊镲,宣告了show time。 他大学学的是作曲,各类乐器都有涉猎,这点和弦怎么难得到他呢?贺彰就像个专业的鼓手,咚咚锵锵敲了起来,手法又快又稳,节奏紧促又全在调上,反正让人听了就想跟着动。 发展到后面,连顾长霁自己都抖了腿,边抖边不服气地打了两个小酒嗝。 贺彰敲下了最后一个终止符,满头大汗,习惯性地在一群人的掌声里鞠躬谢幕。有姑娘猛地送飞吻,但贺彰看也不看,径直朝顾长霁那儿走。 顾长霁抱着他衣服,闻着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昏昏欲睡的。 愿赌服输吗?贺彰问。 帅,顾长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我失策了,又让你出了风头。 贺彰又好气又好笑,从刘曦手里接过了他,说:我背你回去? 滚,老子才不让人背,顾长霁硬撑着说,我要自己走。 自己走就自己走吧,摇摇晃晃的,总算出了酒吧门。 刘曦负责断后给酒钱,临出门时听到了几个人在讨论贺彰。 那是谁啊?长得真帅,和顾少有仇吗?感觉针锋相对的。 有仇哪还会搀着回家啊,有没有眼力见,另一个说,你是没看见那位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活像火山要爆发了,简直就是过来抓奸的老婆。 刘曦: 这位兄弟,你真相了。 21 离开了喧闹的圈钱街,耳朵得了清静,刘曦坐在后排陪顾长霁,手里拿了一瓶水。 顾长霁不想喝水,困得要死,靠着刘曦的肩膀睡觉。因为鼻子有点堵,居然还轻微地打了呼噜。 刘曦也觉得累,一下一下地点头,两个人头靠头地睡了。 刘曦比较自觉,只叨扰到家门口,绝对不让人多费一分钟去照顾,守着两个人到了地方,忙不迭回去了。 剩下依然困着、坐在沙发上偷偷打瞌睡的顾长霁,和一脸无奈地守着他的贺彰。 想吐吗?贺彰说,胃里不舒服你先说出来,我好马上把吴小姐叫过来。 顾长霁不理他这句话,只委顿地坐着,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再神气了,抱了个抱枕在怀里。 先洗个澡,睡觉,贺彰嫌弃他身上的酒味,没有坐太近,还是你今天晚上就这样了?睡沙发? 壮壮。顾长霁说。 贺彰抱了一点服软的心思,也就没有反驳,随便你怎么叫吧。 壮壮,顾长霁得了趣儿,又说,你好胖啊。 贺彰: 好在顾长霁这回什么酒疯都没有发,甚至愿意自己主动去洗了澡。就是半睡半醒洗的,头发没擦干净,最后是贺彰帮他吹的头发。 顾长霁就这么靠着床头,闭着眼睛,看起来是睡着了。 贺彰猜他还没完全睡,手指收了放放了手,最后说:对不起,今天晚上是我不好。 这话让顾长霁的耳朵动了动。 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朋友,贺彰说,我本来想说的,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没有想法,不代表别人没有想法。 顾长霁说:你如果之前也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贺彰不置可否。 今天晚上我也不对,顾长霁干巴巴地说,趁着我还有记性,跟你道个歉。 贺彰轻轻笑了。 如果要说他最欣赏顾长霁哪儿,可能就是这种坦荡荡的态度,不拐弯抹角,适合解决问题。 顾长霁躺到了床上,又想起来一件事,歪歪地贴到门口,问贺彰:还有件事非常不好意思,吴圆给你发短信,说他喝醉了,问你去不去接他。 贺彰说:我都去接你了,怎么接他? 这话让顾长霁觉得满意,他比了个OK,就回了床上睡觉。 贺彰好不容易得了安宁,也没心思干别的了,提前熄灯,带好了耳塞和眼罩,却辗转难以入眠。 他起来又看了一眼,吴圆给他发的两条消息还在未读的收件箱里放着。 他删过吴圆,起初吴圆也确实比较安宁,有段时间没打电话发短信过来。在他和顾长霁结婚后,吴圆找过他两次,说是要谈谈,但什么也没谈成功。 他挺怕吴圆的一点是,只要情绪一上来就掉金豆子不讲话。 这也是他后来渐渐看开的一个原因。 也许真的只是不合适吧。 其实早就累了,他心里放不下的,是他被甩的原因。 从上次吴圆和他不欢而散,就没再有过联系。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贺彰仔细回想了一下,居然是他俩在一起的纪念日。 这就怪了,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见吴圆有多积极,分手这么久了,反而惦记上了。 至于这么犯贱吗? 而且吴圆怎么如此笃定,又是怎么知道他和顾长霁是假结婚?总不会是顾长霁自己说的。 还没傻到这个地步吧。 也有可能是吴圆的试探。 他们才分手不到一年,他转头找情敌结了婚,由不得人不怀疑。 他看着心烦,脑子里总是想起顾长霁今晚喝醉的样子,心里的无名火更旺,干脆把吴圆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明天去换个号码吧,他想。 顾长霁第二天是冻醒的。 由于喝了酒,他晚上觉得热,就把被子全蹬掉了。后半夜降了温,他的体温也跟着下降,瑟瑟发抖,起来才发现被子有大半都去了床下。 这时候他倒是有点怀念和贺彰一起睡觉。 因为贺彰身上暖和,而且晚上睡觉的自制力好,基本上不会乱动。 了不起就是早上被踹下床。 他穿上衣服,狠狠打了个喷嚏,脑袋也昏沉沉的,不太舒服。 昨晚喝酒的记忆一点点回笼,顾长霁想到自己一喝醉就疯玩,也是后怕,没做更出格的事。 他起来泡了个热水澡,又泡了感冒的冲剂,才觉得好了很多。 不过身体再不舒服,这班还是要上的。他走出房间时,才发现贺彰正拿着本菜谱,在厨房研究煮粥。 他本来不想被贺彰发现,想再回去睡一觉,起来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吃一次现成的。 偏偏他的鼻子不争气,不受控制猛地打了个打喷嚏,就这么把他给暴露了。 贺彰回头看见了他,他也保持着那个猥琐的偷看的姿势,目光相接,一阵尴尬的沉默。 砂锅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咕噜咕噜的煮粥声。 贺彰红了半边耳朵,掩饰着说:我也是突然想尝试一下 哦顾长霁眨眨眼睛,干笑几声,没事,没事,学会做饭好啊。 恋耽美 ——(18) 你感冒了?贺彰问。 顾长霁说话已经带了浓重的鼻音,他点点头,咳嗽一声:没什么大事,等吃了饭把药吃了,如果加重我再看医生。 这个世界怕是没人比顾少爷更爱惜性命了,一点小病小痛他都不想耽误,生怕出现问题。 贺彰煮的蛋奶粥甜到腻。 他可能在做菜这方面真的没什么天分,顾长霁也没有特意给他留面子,直接点出来粥的问题。 贺彰说:我下次注意。 求知的态度倒是很好。 顾长霁吃了早饭,像往常一样去地铁站排队。他穿得格外厚,围巾把脖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肖胥容险些没认出他来,听到了他说话声音不对,才说:你感冒了? 是有点,顾长霁不好意思说自己踢被子,这两天降温有点快。 是啊,地铁来了,肖胥容先进去,帮顾长霁腾了个小空间出来,最近很容易得流行感冒,一定要小心别加重了啊。 顾长霁就觉得这个小弟弟很暖心。可惜了,不能去你家吃海鲜锅。 这有什么,肖胥容偏头看他,笑了笑,反正我妈经常要给我寄的,下次吧。 顾长霁想到贺彰没有这个福分,不由得笑出声。 怎么啦?肖胥容和他一起并排靠着,总觉得你这段时间笑的比较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顾长霁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老婆,他海鲜过敏很严重,这些东西,碰都不能碰。 肖胥容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了,安静了好一阵子。 剩下顾长霁自己一个人愣神,反思着怎么现在他叫老婆两个字,也越来越顺口了。 顾长霁上了半天班,开始觉得嗓子眼也卡得难受,不仅自己集中不了精神,还老咳嗽影响一起工作的人,干脆提前早退了,回家去睡觉。 这会儿他已经发起了低烧,家庭医生过来瞧了瞧,给他开了药片,叮嘱完之后就走了。 他有点怕寂寞,又把刘曦也召唤了过来。 刘曦在他主卧扫了一圈,看见床上成套又乱糟糟的用品,怀疑地看了眼他屋子里的衣柜:这里面没有藏人吧? 怎么可能,顾长霁说,是怕我妈搞突然袭击才做二手准备,平常就分开各过各的。 你说你们两个,多累啊,刘曦说,还不如假戏真做了,我看贺彰也挺在乎你的嘛。 顾长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是我发烧了还是你发烧了,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眼神!哥哥,我强烈建议你自己照镜子看一下,你现在鄙视人的眼神,和贺彰那小子越来越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顾长霁白他一眼:去你的。 或许是家庭医生联系了贺彰,也可能贺彰猜到他今天会提前回来,中途打了个电话给他,问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 刘曦看着他们两个打完电话,贼兮兮地笑:你们两个这就和好了啊?也是,贺彰居然都亲自过来接了。 他就是为了过来拿他手机,顺便把我带回家。 为了接你回去那么拼啊,现场表演打架子鼓?刘曦觉得自己旁观者门儿清,我告诉你唧唧哥,昨天晚上贺彰真的太帅了!我就不知道他还能有这么帅的时候!酷的要命,我他妈差点就动心了! 顾长霁嗤笑一声:终于承认了?你就是个gay,我早发现了。 我这是夸张的说法好吗? 刘曦趴在他身边,手机里又打开了游戏。再说了,和好速度快是好事。正所谓,夫妻俩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顾长霁简直无语,他觉得刘曦是在乱点鸳鸯谱,他喜欢的绝对是女孩子,怎么可能和贺彰有什么发展,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讲给我听了。 刘曦耸耸肩:好好好,我不多管闲事,等你明年离婚了,兄弟我给你摆一桌酒,庆祝你恢复自由身。 这话说出来,又让顾长霁觉得怪怪的。 你安的什么心?怎么总盼着我离婚? 刘曦把switch一摔: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顾长霁闭嘴,用手指示刘曦把药拿过来。 刘曦委委屈屈的:老把我当工具人,看你生病了,我不和你计较 顾长霁吃了药,下午一觉睡了过去。发烧的脑子就是容易东想西想,害他又做了个醒不来的梦。 好巧不巧的,梦见的是高中时,他的那些匿名信件被抖露出来的时刻。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没有逃开,但仍然没有勇气承认那些是他写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一样煎熬,顾长霁盼着自己醒过来,却睁不开眼睛,不得不面对一切。 他没有逃开,注意力也无法集中,转身去看贺彰,却发现自己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头黑而直的头发,太漂亮了,格外地清晰显眼。 他想说话,张不开嘴。听到那些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念到我觉得我和你有很多共通的地方那句话时,在他们的身后,有个声音却钻了出来:不要念了!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还含着一点愤怒。 顾长霁看见那个有着墨色长发的少年偏向了说话的源头,忽然着急了,想大喊,可他却动弹不了。 是我写的,你们满意了吗? 顾长霁似乎得到了解脱,心里却一阵一阵抽痛,仿佛失去了什么。 那个声音是谁? 是谁来着? 他越是觉得熟悉,就越想不起来,只能干着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慢慢地他感觉到,有个人打破了这个焦躁感。 那人拿了湿湿热热的帕子在给他擦汗,喊他的名字:顾长霁,醒醒。 他就这么醒了,看见了贺彰轻微绷着的,带了些紧张的脸。 你梦见什么了?贺彰问。 没,顾长霁喉咙嘶哑,嗓子眼冒了烟似的,给我喝点水吧。 贺彰倒了温热的白开水过来。顾长霁看见床脚摆了个推拉式的小桌子,上面铺了几张五线谱,还摆了个小台灯,不由得问:几点了? 晚上九点,需要吃点东西? 顾长霁摇摇头,他喝了热水,反而觉得身上冷,胃口也不好。 房间里恢复了静谧。 顾长霁还是第一次发现他和贺彰之间有这么舒服的氛围,明明没有一个人说话,却仿佛各自有了默契,完全不会觉得尴尬。 他拿起手机,看见日期,算了一算,他和贺彰假结婚登记到现在,居然也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东西啊,他还记得曾经逼迫自己和贺彰躺在一张床上的日子,现在却能和贺彰平常地相处了。 可怜人类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是远远超出自己想象的。 到了十点半,贺彰抬起头来,见他是醒着的,以为自己打扰到了他睡觉。 于是站起身收拾了一下:你接着睡吧,我先回房间。 哎 顾长霁喊住他,喊完了自己也觉得奇怪,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贺彰问。 顾长霁说不出口,他重新躺下,回想起刚才那点心思,恨不得把自己的脖子都拗断。 他刚刚居然想让贺彰多待一会儿。 这绝对是脑子烧坏了。 第19章 21 发烧这件事, 顾长霁没敢让吴英秀知道,不然又少不了一顿抱怨。 她现在配合治疗,约好了这周三的手术。虽是良性的小瘤子, 没有什么风险,全家人也还是捏了一把汗,不敢轻易放松。 顾长霁这回是自己亲自带了她去做的手术,在手术室外面守着,等医生通知家属可以探望了, 一颗心才彻底尘埃落定。 吴英秀刚动了刀子,人却很精神。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说话就已经中气十足了。她招呼了她那堆探病的老姐妹坐在一起, 叽叽喳喳地说着儿女的事。 哎呀,我呀,现在也算是圆满了,吴英秀感叹说, 现在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求上进, 等我以后入土了, 也能对老祖先们有个交待了。 顾长霁听了这话直皱眉头。什么时候养了坏毛病, 成天把死啊活的挂在嘴边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有人问吴英秀, 她这个进门的男媳妇怎么样。吴英秀笑得合不拢嘴:可厉害呢,你看我们家长霁结婚才多久,老实了不少。我说什么来着,结婚能收心,这不是假话。 顾长霁装透明人, 削着苹果皮,也懒得反驳她。 人渐渐地散了,最后就剩下刘曦的妈妈还在,顾长霁帮刘曦偷听了会儿,大概内容是刘曦的老爹有意愿让刘曦回老家那边去,顺便相个从前就定下的娃娃亲。 顾长霁偷偷录了音发给刘曦,把这小伙子给听哭了。 我娃娃亲定的不是你吗!怎么还能随随便便就把我许配给来路不明的野女人呢?唧唧哥!你不能抛弃我! 顾长霁躲在卫生间里接的电话:这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不如去贴个征婚启事,绝对有人踩破门槛要跟你形婚。 刘曦:那样她们爱的不就只有我的钱了吗? 不然人家还能爱你什么?顾长霁说,你撸管都没你打游戏的手速快。 刘曦: 他说完悄悄话出来,吴英秀已经一个人躺下了,脸上露出了疲惫的情态:有什么话还要藏起来偷偷说啊,在和贺彰打电话? 顾长霁嘟着嘴:一口一个贺彰,谁是你儿子啊。 你们都结婚了,我还能厚此薄彼嘛?我是真的喜欢这孩子,稳重有担当。 吴英秀心里美着呢,起身抓住他的手,另外呀,还有件事,一月份,就是你外公的八十大寿,到时候你空出个一星期的时间来,咱们回舟山老家去,给你外公好好祝了寿,今年干脆就在老家过了年算了。 顾长霁犹豫了。 外公不像外面的人想法这么豁达,思想有点传统的,当初听说他和男人结婚就是一百个不赞同,结婚的婚礼也没有来。 这次要是真的带贺彰回去,估计是个大麻烦。 外公疼女儿,不敢对吴英秀怎么样,但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就免不了被挑毛病。 这个过年就还是回来吧,只是一场合同婚姻,顾长霁也不想麻烦贺彰太多,外公生日是没办法了,回家住几天就住几天吧。 吴英秀不满地说:什么叫没办法了?难道是你们外公生日不是你们爷爷奶奶的生日,就这么敷衍我的? 顾长霁感觉到她一开始就有点没完没了,没有纠缠这件事,花言巧语地哄着她。好说歹说的,同意了种种不平等条约,吴英秀高兴了,才愿意去睡觉。 顾长霁靠着床沿,想起来吴英秀刚刚和那些人吹嘘的琴瑟和鸣,叹了口气。 还不知道明年离婚的时候吴英秀能是个什么态度。 现在她这么喜欢贺彰,到时候一伤心,肯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罪于贺彰。等之后到了公共场合,说不上阴阳怪气讽刺吧,但抱怨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对贺彰来说有点不公平。 顾长霁想,要么到时候,还是由他来当负心汉的角色,把贺彰甩了。这样顶多就被吴英秀臭骂一顿,她也无可奈何。 下午贺彰带着东西过来探望,见她睡着,就坐在床边剥橘子。 顾长霁说:你还真自觉。 贺彰伸手递了一瓣儿给他,示意他拿走。顾长霁以为他是要喂自己,脑子一抽张嘴过来接。 结果他嘴还没碰上呢,贺彰马上把橘子瓣抽走了,塞回自己嘴里。 顾长霁: 你幼稚不幼稚,现在小孩子都不玩这个了。 现在小孩子也没你这么容易上当。 顾长霁刚要发作,想起来吴英秀还睡着,压低了声音说:你给我等着。 晚上贺伊人也过来,说要陪着守夜,吴英秀笑着说:你可别抢了长霁的活,他本来想做这个的。 我才不想陪,顾长霁说,我妈晚上睡觉睡沉了,还喜欢打呼的。 吴英秀笑着呸了他一句,拿手边的小果子砸他,被他接个正着。 贺伊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还是我陪着你吧,长霁毕竟是男人,没那么细心。 奇怪。 顾长霁系上安全带,忽然听见这句话:什么奇怪? 我妈会夜不归宿,这点很奇怪。 你后爸还不准她在外面过夜? 顾长霁想了下,记起来当初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贺伊人也是回去了的,第二天才过来。 他不由得脊背发麻: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贺彰说:你不是风月场老手吗,竟然不知道这个? 顾长霁翘起腿,回想起自己曾经那些前女友,没几个是认真相处过的。我算什么风月老手,我觉得自己的内心还纯洁无比呢。 贺彰嗤笑一声,怪让顾长霁别扭的。 因为这笑声里,他竟然听不出嘲讽的意思了。 他把外祖八十大寿的事和他说了。你肯定要回去一趟的,时间有冲突吗? 元旦期间有两天演出,之后能空出时间。 他这个主指挥不在,还有副指挥,再不济还有助理指挥。 哦,倒不是那几天,在月底了。 也有空,录节目让副指挥去就行了。 顾长霁唉声叹气:这样一来,又会有更多人知道了。 贺彰看着他紧皱着眉闭着眼的苦恼模样,心下腾地冒出了一股不悦的情绪:你到底是想让我回去,还是不想。 恋耽美 ——(19) 顾长霁说:和我想不想没有关系啊,你不回去的话,吴英秀肯定要怀疑我,吃了我的。 所以你本人心里是不想我过去的。 也不是这么说。但承认了就显得自己想让他一块儿似的,所以顾长霁嘴硬道:嗯。 贺彰心想:哦,那我就去定了。 吴英秀的手术结束,妹妹也拿到了一流学府的offer,这个年底对于顾家来说是个皆大欢喜的时辰。 顾长霁本来以为就这么过个好年了,没想到又会碰见吴圆。 上次他和顾朔求一些人脉,因为他想熟悉杂志的出版和运营,以及市场评估。 如果要创立刊号,有很多事情是需要顾虑的,他自己需要相当大的知识储备,还需要一部分民俗相关的专家或者游历经验丰富的作家来和他签约。 打死他也想不到,顾朔给他推荐的那个人,又给他举荐了吴圆。 好么,顾朔这棵大树,晃是能晃的,就是容易往下掉虫。 两人见面之后,顾长霁客套地说:真巧。 吴圆也露出了一个微笑:是啊,真巧。 顾长霁一看见他的笑就生理性不适,故意拿烟出来抽,看见吴圆皱眉,又满意地点了火,深深地往里吸了一口。 顾少,在密闭的室内抽烟,容易被人误会,觉得你没有教养的。 哦,这是讽刺他没有家教呢。 顾长霁点点头:嗯,我只在人面前有教养。 吴圆: 他一张隽秀的脸都快扭曲了,却仍然维持着笑容,这让顾长霁十分佩服。 他吐了两个烟圈,才想起来似的,问吴圆:对了,上次贺彰去接你了吗? 吴圆脸上的面具开始崩裂: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和贺彰毕竟结了婚,一张桌吃饭,一张床睡觉,顾长霁说,我多多少少都会知道的。 吴圆气急了,也顾不得维持形象,站起来说:你不是不打算干扰我?你又不爱他,何必束缚着他? 我这算什么干扰你,结婚也是他找我的,顾长霁悠哉悠哉地晃着腿,贺彰如果还喜欢你,在乎你,我干扰也没什么作用啊。 再说了,顾长霁气死人不偿命,他心里有你,为什么不找你结婚,而是要找我? 吴圆看着他,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阴晴不定的。他找你是因为,是因为他想要气我。 嗯,可能吧。 吴圆不想跟他说话了,但他毕竟是努力争取来的这个举荐名额,有发展的机会,他不会白白放过,把自己写的一本游历拿了出来:既然是来谈正事的,就不要多说那些没用的了吧。 顾长霁相当赞同,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抛开私人的恩怨来说,吴圆的人品和文笔都不堪敲打,但去过的地方确实是多。 文艺青年么,吴圆在微博上还有小两百万的粉丝呢,肯定要努力给自己运营一个爱旅行爱摄影顺便给文章采风的美好形象。 可惜他的眼界宽了,却带不动心胸和智商,顾长霁深深为那些景色感到可惜。 他和吴圆相看两相厌,这段合作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就僵硬地结束了。 被顾朔安排来帮他忙的人叫李熙,过来问他觉得怎么样。 顾长霁本来想着,全天下驴友千千万,比吴圆好的不知道有多少,随便逮只狗过来都比他能吠,就说了句一般般吧。 过了会儿,他又突然想通了。 膈应归膈应,但吴圆打嘴炮打不赢他啊。 逗着吴圆玩也很有意思。 他又对李熙说:可以留着做顾问。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贺彰。 现在他也不清楚贺彰对吴圆的情还有多少,深不深。他觉得或许也没那么深,如果是真心喜欢,怎么还会这样晾着他? 但他想到贺彰上次嘲笑他风月老手的事,又不敢下定论了。 这没准儿也是人家喜欢玩的情趣呢。 这么一说,很多的东西好像又能解释清楚了。顾长霁唾弃着这种行为,抖掉一身鸡皮疙瘩,非常不屑地回了家。 他最近的日子稳定了不少,甚至算得上安逸。 上回酒吧事件过去,他没再出门去喝过酒,准确地说,他是这段时间都没有沾过酒。 失去了夜生活,每天的日常就是三点一线,公司家里和临时办的顾问办公室。 现在他没有这么多机会气吴圆了,因为顾问多了起来,他只能在挑刺的时候获得快感。 可能是因为有了奋斗的目标,他一下感觉生活充实了起来,每天都心情愉悦。这份愉悦或许感染了贺彰,因为贺彰最近这段时间说话,也好像温柔了些。 虽然他本人毫无自觉。 而肖胥容这边,则是提前结束了实习期,赶在元旦前夕转正了。 他和顾长霁说这事的时候,顾长霁特别高兴,就在自己最常去的私房菜给他准备了庆功宴。 肖胥容因为高兴,所以多喝了几杯,脸蛋红扑扑的,伸手出来拽顾长霁的袖子:哥你怎么不喝啊? 贺你嫂子不让我多喝酒。 顾长霁笑着说:我的胃不太好,喝多了容易难受。 嫂子又是嫂子。 肖胥容不再拽他袖子,转而抓住了他的手:这颗戒指也是,只有在见我,还有在公司的时候才戴着吧? 顾长霁: 他感觉到哪儿不对,把手抽了回来,肖胥容却抓着不放。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你老婆!借着酒劲,肖胥容肆无忌惮起来,你其实背着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对不对? 顾长霁:你说什么胡话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看见了,肖胥容说,你和那个男人,几次一块儿出门,我都看见了。而且他还搂着你的腰,正常朋友不会搂腰吧? 顾长霁:??? 他的嗓音即刻变了:你尾随我? 哥,肖胥容站了起来,抓着他的两只手掌,老实跟你说吧,我是个gay,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 顾长霁:!!! 知道你结婚了,我难过了很久,真的,我观察了很久,我觉得你和那个男人,应该也不是认真的 顾长霁:你醉了。 我没醉,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认真过,肖胥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年轻而灼热的心跳烫得顾长霁往后撤,却被死死摁住,既然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顾长霁: 你现在一点想法都没有吗?肖胥容眼神炙热地看着他。 目前确实有一个想法。 肖胥容的眼睛里一下点燃了光,狂喜的情绪包围了他,然而下一秒他听见顾长霁说:贺彰说得对,我该好好锻炼身体了。 第20章 22 顾长霁开了门, 屋子里还黑着,他在手环上点了两下,打开智能灯。 然后就看见贺彰正靠在沙发上睡觉。 他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脱了鞋进屋,开冰箱门,想给自己煮个面吃。 今天被肖胥容吓了那一下,他什么胃口都没有,到现在肚子里也不算饿, 就是怕不吃又犯胃病。 他又想起来肖胥容抓住他手臂央求他的样子。这个小子平常看着天真阳光,到了这时候居然连强按住他索吻的事都能做出来。 要不是老板娘听着不对进来看看,说不定他今天要因为跟那小子打架而断几根骨头。 他怎么想得到这个人不仅对他有想法, 还把他也当基佬呢? 这也是他现在不想和贺彰打照面的原因。 从前他亲爹说他是破底的鞋边走边漏,他亲妈说他是三百两黄金压不死的鬼,都说中了。现在贺彰说他识人不清,也说中了。 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他也不想再碰到肖胥容, 不管肖胥容对他抱着的是什么想法,总之就是骗了他,在他面前装傻充愣。 这是人人都把他顾长霁当傻子啊。 而且顾少爷还真的就如他们所愿, 是个真傻子。 顾长霁扯着嘴角笑笑, 给自己加了根火腿。 等他拿着碗回头, 看见贺彰就站在门口,猛地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看你做饭。 你什么时候醒的?走路没有声音吗?顾长霁不想看他的脸, 低着头说:让让,我出去。 贺彰盯着他手里的碗:你不是带你那个好弟弟去吃饭了,还回来煮面? 没吃饱,回来加个餐,你不让? 贺彰摊手:请便。 顾长霁闷声在桌上吃饭, 贺彰也闷声在他对面坐着。 气氛格外诡异,顾长霁放下筷子:你是不是饿了,想吃我的面? 贺彰: 没你份了,饿了喊吴小姐,要么就点外卖。 贺彰提了气要说话,到半途又懒得说了,抬了抬眼皮子:我怕你失魂落魄,吃多了撑死,我成了鳏夫,还要找个新的,麻烦。 顾长霁最讨厌贺彰这种脑子,蛛丝马迹不放过,串一串就能想通。 跟他妈买了挂似的。 你这人有毒吧,想安慰我就好好安慰,说些难听的不是更容易气死我? 气死你我还有好处,贺彰说,现在我们是合法婚姻,财产共通,你死了,你的就全是我的了。 顾长霁噗嗤一声笑了,把碗一推,两手托着脸,就这么看着贺彰。 怎么了? 顾长霁说:我在想,你看人这么准,为什么落在自己身上就看不准了。 什么我自己身上? 算了,我不想说了,顾长霁拿起筷子当鼓槌,叮叮当当敲了几下碗,只能说什么呢,人间不值得,谁也别信谁。 有些人不可信,有些人是可以信的。只是别信错人。贺彰说。 顾长霁说:当然了,刘曦这种大傻冒可以信,这辈子除了我爸妈,就只有他对我掏心掏肺了。 贺彰:哦。 算了,你别盯着我碗了,我给你也煮一点? 贺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不用了,谢谢美意。 我也就是客气客气。顾长霁回敬道。 第二天就是元旦假,顾长霁在家里睡了个大懒觉。 他模模糊糊听见了贺彰出门的动静,暗自嘀咕,贺彰这个工作也太折腾了,别人上班他排练,别人放假他上班,平时还自己加班加点看谱子,何苦呢。 再睁眼的时候,吴小姐已经把家里的卫生都打扫了一遍,正在把客厅里的垃圾分类。 顾长霁洗漱完毕,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吴姐,我帮你吧。 吴小姐一个劲儿说不用不用,但拗不过他,只好由着让他送下了楼。 楼都下了,他干脆就去吃了个饭。这个点早餐铺子都关了,中饭又显得早,他坐在菜馆子里晃着腿,懒洋洋地玩单机手游。 他连网络都没开。 用脚趾头他都能想到,肖胥容现在应该在拼命给他解释,什么鬼迷心窍、一时冲动之类的话。 顾长霁想到这儿,又有点伤心。 他对肖胥容的好全是真的。看见小肖就觉得高兴,把他当亲弟弟照顾,他有什么小的请求,顾长霁也基本上有求必应。 甚至贺彰说了几句真话,他还为了这个生气。 顾少爷脑子里冒出一句琼瑶女主的台词: 终究是错付了。 草草吃了几口饭,他就去找了刘曦出来。刘曦别的好处没有,就是闲时间多,真正的好吃懒做,人傻还钱多。 顾长霁有时候都会自我怀疑,他跟刘曦当好朋友是不是别有用心。 因为他站在刘曦面前,确实就显得比较有价值一点。 刘曦问他去干什么,他也不知道,就一起去打高尔夫。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没空的时候,他天天想着放假,但是今天有了空闲,也补足了精神,反而没有什么玩的兴致。 刘曦比他还没有兴致,他这都瞎打了,还赢了刘曦一局。 你这么受打击吗?你妈不是都不让你去相娃娃亲了。 是不让了,但是你妈出的馊主意,让我去给你们家当程序员。 顾长霁:哦,好事啊,我家公司福利多好。算了,也不能说好吧,往好了想,你和你妈吵架的时候,你还能住公司呢,对吧? 刘曦一扁嘴:我不想当程序员啊。 那你学电脑?学java?还跑去国外学? 我这是方便自己开挂啊,刘曦说,就不用买挂了,还不会被人发现,不会被举报,多好? 顾长霁: 而且我想给我老婆换什么衣服,就给她换什么衣服,多好? 那你还花钱买? 老婆和武器当然要自己买,刘曦说,有踏实感,这是信仰,给老婆花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哪怕顾长霁跟刘曦认识了二十多年,也头一次被这位发小神奇的脑回路给折服了。 他要是刘曦的亲爹妈,真能被这个神仙宝贝儿子给活活气死了。 你他妈有这个本事,你自己做游戏不好吗?顾长霁说,哎哟我他妈要被你气死了 刘曦捂脸叹气:唧唧哥,你这里可是我唯一的净土啊,要是连你都催我 恋耽美 ——(20) 顾长霁菩萨似的,两腿盘着,手搁在膝盖上,满脸严肃地看他。 你要是这样,我以后都不敢跟你说事情了。刘曦又补充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顾长霁看着他,下定了决心似的,能帮你的忙,也能帮我的忙。如果这件事成了,你和我之后都可以摆脱不能干大事的纨绔子弟名声,让他们对我们刮目相看。 刘曦叉开四根手指,露出两只眼睛来:你要去纽约抢花旗银行? 正经事!顾长霁伸出指头戳了戳他,不过我现在还在谋划中,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怎么等啊,等过了元旦假,他们就要拉我去你爹公司 你去从普通程序员做起,适应一下,熟悉环境也行。 刘曦:??? 乖,孟子说过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等咱们开始干事业,就能靠自己出名,靠自己暴富,就能摆脱纨绔子弟的名声了,你明白吧? 刘曦露出了茫然的小眼神。 能出名是吧? 顾长霁:嗯哼。 还能暴富是吧? 顾长霁:嗯,都出名了,也差不多 刘曦悲观极了:那不还是要抢银行? 顾长霁: 他现在的准备还不成熟,也不好和刘曦说太多,万一被透露出去,事情又不一定能办成,就太丢人了。 总之你现在听我的,肯定没有错,他揉了两把刘曦的脸,曦哥儿,你想想,比起被你妈说教,被我说教是不是好多了? 这个倒是。 顾长霁满意了,又拍拍他的脸,跟拍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刘曦也是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非要说教我啊?我长得这么欠骂吗? 顾长霁被他笑得肚子疼。 打完了球,他们又去钓鱼,刘曦说正好今天有以前的同学约他去刚开发的旅游庄子。他答应了那个人一定要把顾长霁也请过去,给他一点喜气,给开张一个好彩头。 顾长霁心说这个人自己不直接找他,还拐弯抹角地从刘曦这儿请他,要么就不是诚心邀请,要么就是求他有事。 他不肯去,刘曦说:反正是去玩的,你别把他的话当回事。 刘曦是听说那儿的池子里养了好多新鲜的鱼种,想去看个热闹。顾长霁也就陪他走了一趟。 这片度假区好是好,等完全建成了,就是新的销金窟。这儿连着一片别墅区,听说那儿有个会所,有人养了一群年轻男孩女孩在里面,时不时开party玩乐。 刘曦说:我们还过去那边吗? 你想去会所玩? 刘曦摇头:不太感兴趣。 我也觉得,晒晒太阳钓钓鱼就很好。 这儿的鱼却都很精明,试探半天才敢来咬饵。顾长霁好不容易钩住一条肥的,却被鱼挣扎着跑了。 他踢了颗石子,忽然眯了眯眼,看见湖的对面站着一个熟人,细细长长的身形,正和一个人说着话。 那不是贺彰吗?他怎么在这儿? 第21章 23 那不是贺彰吗?他怎么在这儿? 顾长霁怀疑自己是近视眼了, 看不清楚,坐起来,揉着眼又仔细看了看。 真是贺彰, 刘曦说,我们过去找他? 顾长霁又重新坐了回去。 另一个人的身影有点像闻华笙,但要更高些,分辨不出。贺彰和那人隔的有些距离,而且看起来并不高兴, 他现在过去,肯定会自讨没趣。 不过去了,贺彰肯定也看见我了, 等他自己过来吧。 他话说得这么笃定,倒是让刘曦觉得颇有意思,笑着问:哥哥,我问你, 你和贺彰怎么把关系变好的?上次他来酒吧接你,我就觉得奇怪了 顾长霁一巴掌捂他脸上: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打听。 他捡起两颗鹅卵石,在手里掂了掂, 想捋一捋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 很多事情却想不起来。 像做了个恍惚的梦, 雾蒙蒙看不真切。 他甚至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贺彰和他不再互相给冷脸。 我们两个, 现在算是朋友吧,他想了想又改口,以前也不算是仇人啊?沧海都可以桑田,我和贺彰为什么不能搞好关系。 刘曦捂住嘴偷偷地笑。 别笑了,顾长霁叹了口气, 我和他都假结婚了,总不能天天吵架啊。 刘曦就嗯嗯嗯是是是地附和,一边憋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贺彰果然和顾长霁养了一点神奇的默契出来,没多久就往这边走。 顾长霁半靠在躺椅上,鼻尖上顶着副墨镜,两只精神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就瞅着贺彰一步一步接近。 直到贺彰站在了他的这顶遮阳篷下,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贺彰问。 顾长霁说:这话我还想问你呢。 我是汇演结束了,被几个人邀请过来这边玩。 哦,顾长霁笑了,我是来寻欢作乐的。 贺彰: 你不是吗?顾长霁单手摘了墨镜,夹在手指缝里摆弄,那至少邀请你来的人是的吧? 贺彰似乎真的以为他误会了,解释道:我确实只是过来吃个饭。 他这么认真,顾长霁反而觉得没意思了,撇撇嘴角。哦。 旁边的刘曦还在笑,顾长霁就淡漠地横了他一眼。刘曦见到贺彰,也不怕他唧唧哥的冷眼了:嫂子,你得把我家哥哥拉回去啊,寻欢作乐还了得,这男人啊就是得管,不管不成器。 顾长霁翻了个白眼。 这两口子聚在一块儿,刘曦自觉得很,不当电灯泡,扛着鱼竿和桶换别处钓鱼去了。 贺彰坐在刘曦留下来的那个大躺椅上,捏了一颗松子在手里:我是来了才发现,这儿是什么地方。 你后爸胆子也太大了,你这么恨他,不怕你抓住他把柄?顾长霁往上扔了颗豆子,张嘴去接,啊呜一口吃进了嘴里,又接着说,还是说他吃定了你不敢得罪人? 那不是我继父。 顾长霁也是猜的,闻言道,那是谁?我看着有点像。 闻席。贺彰说。 嗯? 闻华笙的儿子。 顾长霁呆了一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这号人,哦了一声。 贺彰就更加没话可讲,只能默默剥松子了。 顾长霁之前懒得剥这个,现在闻到了松子的香味,又开始馋,眼神示意贺彰,客气客气,给自己分一点现成的。 贺彰用小匙挖了半勺,半送到他嘴边。这回顾长霁早有提防,并没有自作多情张嘴。 你真的是过来寻欢作乐的?贺彰问。 我寻欢作乐我还坐这儿干嘛?我纯粹是闲的,顾长霁抻直了腿,看着今天难得的一点太阳,也快落下山头了,我这段时间跑累了,就想找个轻松的地方歇一歇。 他平时的工作其实不忙,培训期过了,他也开始参与市场管理的事务,但份量不多,都是工作时间内能做完的东西。顾问办公室那边,也是周末才过去。 光是刚刚开始筹备就花了他这么多精力,他有点想象不来,像贺彰他们这种人,是怎么坚持这么多年。 他偏过头,刚想感慨一下,却发现贺彰已经陷进了躺椅里,安静地睡过去了。 昨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贺彰也是在睡。 顾长霁猜他这些天累坏了,睡眠时间可能不太够,也就没打扰他,联系了人送毯子过来,给贺彰盖上。 他好像难得看见几回贺彰的睡脸。 几次同房一起睡的时候,贺彰也总是起得比他早。 贺彰是个心思浮沉的人,睡觉也睡不踏实,眉心里仿佛装着沉甸甸的铅块,轻轻地皱着。 顾长霁没忍住替他去抚平了。 到这一刻他破天荒地觉得,贺彰很脆弱。 是个有弱点的人。 贺彰这一觉睡得可够长远,等他忽然从梦中惊醒,想起来还有个席没有吃,却发现天差不多都黑透了。 湖泊四周亮着灯,把这一块儿地方照得格外有意境,荡漾的水光,睡莲下的鱼,窈窕的树影,一条长长的通向湖心亭的亭道。 就是天气冷,空气里也总是湿湿凉凉的,仿佛随时都能降冰刀子下来,和白天的时候一派暖洋洋的景象又截然不同。 好在他躺在挡风的地方,身上盖的绒褥子也暖和。他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睡乱了的头发,又去找手机。 醒了?你睡太久了。 顾长霁从湖心亭那儿走过来,伸手去拿他的毯子:我第一次看你睡这么死,怎么喊都睡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贺彰觉得脸上紧绷绷的。想到他那个麻烦的后爸,问顾长霁:闻席没过来? 他没过来,喊人过来了,还想喊我一起过去呢,我说看你身上不舒服,要照顾你,躲过去了。 贺彰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谢谢。 贺彰表面平静,内心却风起云涌。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闻席,也没想到他会和吴圆有关系。今天闻席突然提到吴圆,一定是故意的。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吴圆上次的短信,又是什么意思? 要搅和他和顾长霁的婚姻吗,要闹到贺伊人面前去?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到最近和闻华笙的几次不愉快。 母亲不置一言,似乎是放弃了在他们之间周旋。 贺彰甚至猜不透,母亲的心是否还向着他。 去吃点东西吧。 顾长霁见他沉默的样子,不自觉就开始活跃气氛,喊了刘曦过来,三人随便吃了一顿。 中途顾长霁想喝酒,被贺彰一个眼神劝退了,摆出投降的姿势:我不喝,不喝行吧? 刘曦当即拍了张照。顾长霁吹胡子瞪眼:干什么?造反啊! 刘曦死也不肯删,说是要当传家宝,顾长霁觉得丢脸,就越过半张桌子去抢手机。 贺彰觉得聒噪,看不下去,拦住他的腰把他扯回来。 顾长霁就不乐意了:你们两个为什么要穿一条裤子? 我不和他穿裤子,我和你穿裤子,我还和你盖一床被子呢,安静点,祖宗。 这话太暧昧了,顾长霁竟然听红了耳朵。 他确确实实安静了下来。 打道回府时,顾家的司机还没到,他们就站在庄口等。 一辆轿车缓缓开过来,经过他们时,后座落下了车窗。 从里面探出一张眼生的面孔,但顾长霁就是靠直觉认定了,这是贺彰的那个哥哥。 这人比他想象中要年轻些,三十出头的样子,也没有很油腻。 但来这里的人寻欢作乐的能有几个好东西?顾长霁的眼神立刻变得更加犀利。 闻席的视线首先是在顾长霁身上扫了一遍,然后道:你们回哪儿,我可以送一程。 贺彰还没说话,顾长霁回绝道:不用了,我的车比你的宽敞。 刘曦噗嗤一声笑了,又被顾长霁横了一眼。 闻席倒也不恼,点头说,那就回见,阿彰。又称呼顾长霁道:弟妹。 顾长霁还是年轻,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他特别不服气:他怎么能叫我弟妹? 贺彰:你别理就行。 再怎么样也该叫妹夫啊! 贺彰:你在意的是这个吗? 第22章 24 从庄子里回来, 顾长霁其实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但他有所顾忌,没轻易开口。 贺彰的家事, 不是他好置喙的。 他想,他不能对贺彰产生太多好奇心。 那样会打破现在的平衡。 贺彰早早地进了房间,却睡不着。 他在想从前的事。 初中的时候,父亲过世了,留下他们娘儿俩。 可他爸的琴行疏于经营, 居然欠了一笔不小的账。等把丧事办完,他们家就已经是负债累累。 闻华笙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说自己可以帮他们, 但是有个要求,就是他要和贺伊人结婚。 他后来慢慢了解了,闻华笙很多年前就是贺伊人的追求者,但是贺伊人心里看不上他。现在有了一个空隙, 他马上就抓紧机会补上了。 这个时机有点太巧妙,贺彰忍不住怀疑一切都是闻华笙在幕后操纵。 但那笔旧账他一直无法重新审差,因为闻华笙也没给他机会去接触。 这些事情他不想让顾长霁知道, 好在顾长霁也没有问。 贺彰叹了口气。 他不希望任何人对他抱有同情的想法, 尤其是顾长霁。 第二天假期, 顾长霁没有再乱跑,在贺彰要去彩排之前做了早餐。 贺彰默不作声吃完了, 想再拿的时候,顾长霁忍着笑说:没有了。 他心里还挺美的:你就这么喜欢吃? 贺彰看他一眼,说:看你得意的。 我当然得意了,顾长霁说,好不容易有能让别人夸我的绝活, 我能不得意吗? 出门之前贺彰总看他,给他看得后背毛毛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恋耽美 ——(21) 贺彰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又抽出两张票来,递给他:今天这场对普通观众开放。 顾长霁说:我和肖胥容没和好。 谁让你和他去了?贺彰说,你不带上刘曦? 顾长霁:哦。 他接了过来,随手塞进兜里。贺彰又问:你还打算和他和好? 顾长霁说:当然不了,不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再遇上,我肯定要和他说清楚。 贺彰的手握在门把上,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穿了鞋,开门出去了。 一阵小风就这么吹到了顾长霁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贺彰怎么这小脾气,一阵一阵的。 他又开了门,知道贺彰还在等电梯下去,问道:这回不是你妈让你邀请我的吧? 大约过了十几秒,贺彰的声音透过拐角传来:你废话真多。 顾长霁的心情意外地好。 连刘曦都感觉到了,看着他试西装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不就是去听音乐会吗,这么高兴?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顾长霁又开始选领带,你还不知道我,我又不喜欢音乐会。 哎,喜欢不喜欢音乐会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音乐会里有谁。 有谁啊?顾长霁把两根领带一起扔刘曦脸上,带你去就不错了,你给我把你这身花花绿绿的皮扒下来,正式一点懂不懂? 刘曦叹气:贺彰真是个狐狸精。 你眼里谁不是狐狸精? 刘曦说:我不跟你开玩笑,我真的怕你喜欢上贺彰。 我也不跟你开玩笑。 顾长霁最后给自己挑了根浅色的,低头边打领结边说: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真的阳痿不行了,我也绝对不搞基。 不出意外,音乐会人挤人的多。 现在正是小长假,喜欢贺彰的人又多,他们两个看着会馆这里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发出了啧啧的感叹。 何苦来,刘曦说,一个基佬,这么多女孩子喜欢。 顾长霁说:你嫉妒啊? 我不嫉妒,怕你嫉妒。 他最近总这么说话,顾长霁也算是习惯了,就让他口头上满足一下。 其实他和贺彰的事,外人谁知道呢。 贺彰有自己的白月光,即便这月光在外人看来,坑坑洼洼不像样。 顾长霁想到这一块儿的时候,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他觉得这是因为他讨厌吴圆,吴圆这样的人,配不上贺彰。 今天的音乐会邀请了许多歌唱艺术家,乐团只是一边的陪衬。 但顾长霁就是觉得贺彰看着显眼,黑色的背影像一把钉入泥中的利剑,纹丝不动,气场却令人震慑。 从前他不懂的妙处,这会儿竟然能懂了。等到音乐会散场,他的脑子里还回荡着那段旋律,小声地哼唱着。 刘曦跟在他身后,笑嘻嘻地问:哥哥,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爱屋及乌? 去你的,顾长霁捏捏他的脸,再他妈胡说八道,以后你妈折腾你,我就真的不救你了。 他们走到会场一楼的大厅,忽然接到了贺彰的电话。 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长霁看着身边的刘曦,说:刘曦他 我没关系!刘曦说,我正好想去打游戏,不用管我了,撒哟娜啦! 这小子跑飞快,顾长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走了?贺彰问。 走了,顾长霁往地下车库走,雪白的墙壁映着橘黄色的灯光,四周都是暖洋洋的,我先开车出来等你? 来后台这边,大门口人太多了,贺彰顿了下,又改了主意,在车库等我也行,大概要二十分钟。 顾长霁心想等就等呗,也不着急下去了,随手拿了一份今年的剧院安排清单。 他身边伸出来一只手,和他拿的是同一份。 给你吧。 顾长霁一下就认出了这只手,整个人都僵住了,拔腿就要走。 哥!肖胥容拉住他,我只想跟你讲几句话,不用很长的时间,我说完了就走。 他这种语气又让顾长霁有点心软。 毕竟以前当弟弟疼过的人,顾长霁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换个地方说?肖胥容怕他就这么走了,还不肯放开他,这儿人太多了。 顾长霁看了眼手表,点头同意了。 剧院的内部有一些用来坐的流线型的座椅,顾长霁选了个凹陷处坐下,目光投放在远处的服务台上。 肖胥容低着头,像只做错了事情的大狗,低声说:对不起,哥,上回是我太冲动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顾长霁说,你以为我是同性恋,所以就可以对我动手动脚了? 不是,肖胥容着急地说,不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我查了贺彰这段时间的演出也是蒙的,觉得你可能会来,刚好碰上了。 顾长霁一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半晌没动静。 你不回我微信,电话也不接我很慌,肖胥容说,因为我是真心 好了!顾长霁站了起来,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那就没有必要谈了。 肖胥容抿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不是同性恋,我和我妻子确实也不是因为感情结婚,顾长霁深吸一口气,逼自己抬头看向他,但是这不代表我能接受你的感情,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肖胥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点了点头。 那普通朋友,可以吗?肖胥容说,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胡话了。 不可以。顾长霁说。 肖胥容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已经 你也不用撒谎骗自己。心思既然动了,不是你想收就能收的,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顾长霁说,我们以后最好是保持距离。 肖胥容的眼睛红了,一下就红了一圈。 你真的就这么绝情? 顾长霁想起来贺彰以前谈起他的前女友们,好像也说过他绝情。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捧着她,分手的时候就有多想跟她撇清关系。 顾长霁点头:可能我就是这么绝情的人吧。 肖胥容说:不能当朋友,那至少不要装作不认识,好吗? 什么意思?顾长霁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这个局面,好像变得是他对不起肖胥容似的。 至少,保持见了面之后,还能打声招呼的关系,我是这么想的。 顾长霁点点头,认为他想通了:这个当然,你总能找到好男人的,别再看上结了婚的男人了,不管人家婚姻和不和谐,都对家庭有责任。 肖胥容似乎是又羞又愧,低下头嗯了一声。 顾长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处理得当了,也怕自己话说得太重,心里忐忑着,对肖胥容说: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肖胥容喊住他,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顾长霁还有点耐心继续听他掰扯:嗯,你说。 你对贺彰也是这么绝情吗? 顾长霁:??? 我觉得不是,如果你对他没有感情,你今天为什么要来听他的音乐会? 这话倒是一下把顾长霁给问住了,他想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这个你和他怎么能一样? 顾长霁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误会了什么、都是怎么产生的误会,总之这误会还不小,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我和贺彰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是顾长霁说,是高中同学。 肖胥容说:哦,所以他是在时间上赢了我。 哎呀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明白呢顾长霁也急了,我根本不喜欢男人啊。 肖胥容眨了眨眼睛。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喜欢男人,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肖胥容抬起手指,说:那个 我这么说了你还不懂吗?顾长霁说,总之,你也不需要纠结这个,我和贺彰,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肖胥容说:哥,那个,贺彰好像就站在你身后 顾长霁: 他猛地回头,贺彰还真的已经换了套便服,散了头发,气息不太平稳地站在明暗的交界处。 或许是因为他背着光站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愉快。 顾长霁: 贺彰: 肖胥容: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第23章 25 良久的沉默之后, 贺彰率先开口了。 不是让你在地下车库等我?贺彰率先走了过来,站到顾长霁身边,看向肖胥容, 这是谁? 肖胥容: 他这么一副明摆着不想认识肖胥容的样子,顾长霁也不至于傻到再给他做一次介绍。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顾长霁对肖胥容说,你回去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贺彰拉了他胳膊一把:走了。 顾长霁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他没有回头,因为怕看见肖胥容伤心的眼神。 但正是因为他没有回头,所以也错过了肖胥容的气急败坏。 等贺彰他们走远了, 他不甘地往长椅上踹了一脚。 哎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两面派呀。 肖胥容警觉地回头,看见另外一个烫了小卷发的男人, 正靠在墙壁上,狐狸似的眯着眼睛看他。 肖胥容心里正不痛快着,这会儿看他就觉得流里流气的,不像什么好人, 不客气地问: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漂亮的男人轻佻地笑了,带着一身柔媚的香水味凑近他, 重要的是小哥哥你啊, 不应该看上我姐夫。 肖胥容绷直了后背, 刷刷刷向后退:你姐夫?如果真的要算账,你也应该算在贺彰身上吧?他才是和长霁哥有一腿的人。 你这是真傻呢, 还是在装傻?唐徵羽半掩着嘴,老妖婆似的笑出声,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被甩的滋味不好受吧,哥哥带你去喝一杯? 我和他是偶然碰到的, 顾长霁首先把自己摘了出去,票也是你今天才给我的,就不存在我事先跟他约好。 贺彰仍然不说话。如果不是身边有贺彰的脚步声,顾长霁都要以为自己身旁是一团空气。 你说话啊,生的什么气,不要像个死人一样。 我需要生什么气,贺彰冷笑一声,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被骗的人又不是我。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顾长霁跟着坐了进去,难道你之前认识肖胥容?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是在骗我。 不认识。 那你就说他是骗我?说不定人家真的只是顾长霁说到这儿,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小得意,看上了我的英俊潇洒 贺彰低头系安全带,完全不想理他。 反正,顾长霁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身后的情况,话我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是个人都懂我意思了就是,他好像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有点误会。 这时贺彰才又抬起了头:什么误会? 啊,也不算什么大事,顾少爷露出了一颗小虎牙,他可能以为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吧。 贺彰: 顾长霁看见他表情,心里一阵爆爽,笑着问:怎么? 所以他也想当你的小白脸? 顾长霁笑不出来了。他其实不想仔细去回想肖胥容接近他的过程,害怕发现不够单纯的目的,多多少少会伤心。 别人的元旦过了一段时间,顾少爷的元旦才刚刚开始。 为了筹备外公的大寿,他得跟着吴英秀,提前回舟山。 为了这事儿,他亲爹亲妈难得发生了一次争执。 顾朔觉得顾长霁好不容易进入正轨,不应该做别的让他分心。而吴英秀的理由是你没空给我老爹做寿,你的儿子总得有空。 毫无悬念,吴英秀选手胜出。 顾长霁白得了半个月的假,却开心不起来。 他不喜欢回老家,地方偏,规矩多,亲戚也多。小时候他还在家里被戒尺打过,因为贪玩没有练字,被外公拉着打了一次手心。 只一下就把吴英秀心疼坏了,不让再打第二下。 光那么一次就让顾长霁很不高兴,总觉得那儿不是什么自由的地方,越长大就越不想过去。 恋耽美 ——(22) 细细算来,他上回去那儿长住,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贺彰对于这件事的反应有点平静过头。顾长霁问他会不会紧张,得来的只是一句反问:紧张什么? 顾长霁觉得很不科学。 你的这个头发,肯定会被说的。顾长霁伸手去揪他的小髻,被躲过去了。贺彰扶着后脑勺,不满地看着他。 男人结婚这件事本身已经匪夷所思,贺彰说,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守旧,恐怕不会多看我一眼。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我是他亲外孙,他都没看过我几眼。说到这里,顾长霁竟然有些心酸。 吴英秀倒是很在乎贺彰的想法,一路上给他说了不少老家那边的习俗和讲究,顺便给他说了自己娘家的家底和排面。 我们家呀,从前是书香世家,从祖上一直传下来,到我曾祖父那辈,还是个举人。后来光靠旧社会的功名没法撑住了,就开始经商,也起起伏伏过一阵,等情况稳定了,就办了个大学堂。 到了我这儿,就真的只剩下了一个不爱读书的疯丫头。玩了二十来年,就结了婚。当初我和你岳父相亲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 后来他赚了第一桶金,才敢跟我说结婚。因为我是家里的独苗苗,父母对我都是手心里捧着怀里揣着,没一个敢和我说重话的 顾长霁一边玩单机游戏,一边适时插嘴:谁敢跟你说重话啊?说你一句你要骂十句 吴英秀狠狠一个手刀劈在他头上。 敲傻了!顾长霁捂着头。 本来就不聪明。吴英秀毫不留情地说。 贺彰听了,偏过头没再看他们母子俩,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就这么个小动作被顾长霁看见了,心情也忽然转好。 两个人明明没有交谈,却仿佛已经悄悄传递了某种信息。 小小的石子掷进古朴的深潭中,飞快地没入进去,只来得及激起一层淡淡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 他们在晚饭时分到了老家。 老爷子大半辈子都喜欢清静,老了也不爱在车水马龙的大都市里待着,守着家里的老宅过日子。 这是一幢占地面积极大的走马楼。砖雕斗拱,青瓦白墙,门口两只威严的石狮子。 从又大又高的门框进去,是个巨大而对称的院子,两边分别摆放着几个盛了碗莲的石缸,可惜这会儿已经看不到莲花了,只有水面上浮着的几片莲叶。 前屋的结构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在之前的基础上翻新了,高高的房梁上藏着一只空闲下来的燕子窝。 老爷子带着几个人,就站在前屋的大门口接他们。 这儿比上海还要冷些,顾长霁摘了口罩,鼻尖冻红了,猛地打了个喷嚏。 吴英秀让他赶紧进家里去,顾长霁带着贺彰从老爷子身边过,喊了声嘎公好。老爷子全不像个八十岁的人,精神奕奕,丝毫不见龙钟老态。 他扫了眼顾长霁,稍微应了声,目光又放到了贺彰身上。 贺彰礼貌地问了句好,递上了自己的礼物,老爷子不着急接,笑着问顾长霁,这就是他找的男娃娃? 顾长霁摸了摸鼻子,被他这么一说,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一样,竟然有点羞涩。 他问了贺彰的年龄和工作,还有两个人怎么认识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长霁最鄙视的就是老一辈的装蒜,明明早就已经摸得一清二楚,非要装模作样地盘问几句,显示自己的长辈威严。 倒是个靠得住的囝囝。 老爷子给出了这么个评价,就让家里的表嫂带他们去了房间。 这栋房子共有五间大屋,前屋用作招待,正屋是老爷子住的,后屋常年闲置着,基本上用来给客人住。左边厢房住的是姑奶奶一家,右边通常就是顾长霁他们一家回来的时候住一住。 顾长霁听说从前外公外婆吵架,外婆就要分家,自个儿搬来右厢房。吴英秀也偏爱这里,因为往后能看到一片不错的河景。 他们这回就在右厢房住下。 从正屋绕过来,要过一条回廊,越过影壁,这才到东边的小院子。 真的是很大的空间,如果要从头到尾全逛一遍,恐怕也要花上半个下午。 贺彰走进厢房,迎面是个小厅,摆了桌凳长几,中间一幅横展的仕女图。图下面摆了个花瓶,里头简单地插了一束花。 右手边一扇半开的花格窗门,里头就是顾长霁的房间。 偌大的房里一张古朴的漆画雕床,别的就剩柜子摆设,连一张多余的睡榻都没有。 虽然没来住过多少次,格局倒是没有变过。 顾长霁问表嫂:我们两个住这一间啊? 从前他一个人睡的地方,现在要和贺彰一块儿睡,总让他觉得哪儿不对,怪怪的,好像有一部分记忆要拿出来跟贺彰分享似的。 那可不是么,表嫂吃吃笑了,难道你们刚结婚的小两口,还要分房睡? 顾长霁百口莫辩,不好再说什么,蔫了下去。 贺彰把箱子放在柜子后面,打量了一眼。卧室里的装潢也非常讲究,房梁上也漆了画,只是他认不出来画的什么。 顾长霁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上,试了试褥子够不够软。 这里的床真是十年都不换一张,顾长霁干脆把鞋也踹了,把铺盖一卷,整个人裹了进去,还是躺着舒服。 你现在睡觉? 不睡,顾长霁说,我冷。 贺彰不管他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把目光投向了耳房。这个偏于一隅的十来平的空间,被用来做了书房。 窗户开了半扇,仍然有一点微光透进来,足以看清里面的布局。 黑沉沉的桌木,白瓷笔架上悬着两管素净的毛笔,旁边还摆着镇纸石。 桌旁搪瓷的卷缸里装满了一卷卷的墨宝。这都是顾长霁曾经用过的东西,青花瓷的墨缸上镶了长霁两个字。 贺彰几乎能想象出顾长霁被逼着在这里写字的样子。 靠着墙的书柜上有不少镂空的隔口,里面或是装着些小玩意儿小摆件,或是装焚香的小炉子。 从窗户往外看,是天井下的小花园,一条小石子路铺过来,断在走廊的阶梯下。 这儿倒是个让人心情平静的好地方,顾长霁那样不正经的人,很难相信他能在这儿呆得住。 顾长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打着哈欠挪开椅子,懒洋洋地坐下:你在看什么? 我能看这些书吗?贺彰站在书柜前,手指摸上了一本书的脊背。 那是朱湘的《海外寄霓君》,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印刷版,书皮已经旧得褪了色,有种磨砂般的触感。 顾长霁应了声:可以啊。 但随即他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从贺彰手里把书抢了过来。 第24章 26 顾长霁眼疾手快来抢书, 贺彰虽然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但手上的速度却很快,下意识地把书抽了回来, 和顾长霁各执一边。 顾长霁的脸都涨红了,因为太着急,脑门上一下冒出来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你 顾长霁没想到他还揪着不放了,气得直结巴:干干干什么,还不放开? 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个人隐私, 无可奉告。 贺彰于是撒了手。 顾长霁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汗,心里暗暗叹道:太没出息了。 他拿了书,没有再放回书架, 而是就这么拿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甚至没有放在手里翻一翻。 贺彰忍不住地在意起了这件事,以至于接下来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这么宝贝,是什么人送的?贺彰问。 顾长霁本来还在想怎么找个合适的话题岔开它, 结果贺彰非要来问,他只好说:不是什么人 他回想起曾经那份暧昧模糊的记忆,因为不清晰, 所以记不起来那份感觉了。 我从前有个喜欢的姑娘。 贺彰说:哦。 话都说到这儿了, 那多多少少也该明白了。贺彰压下心里突然冒出来的一股子情绪, 听见外头有人喊吃饭了,得了台阶似的, 走了出去。 是失落吗? 贺彰想不明白。 但那阵隐隐绰绰的遗憾感萦绕在他的身上,分外地真实。 他又觉得自己只是太惊讶了。 那个用流水线生产女朋友的顾长霁,居然会对一个女人珍之又重念念不忘。 这个事实太让人难以相信。 晚饭是顾长霁在这个家里唯一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他已经过世的外婆嗜辣如命,所以请的厨子也多是川湘那边的,重辣, 还偏咸,总之口味都比较重。顾长霁不能吃辣,但是偏爱那种咸口。 因此厨师几年一换,大少爷的口味也还是被记着的。 顾长霁爱吃的菜都在他旁边搁着,这让他非常满意,安静地埋着头吃。 吴英秀看不下去了,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踢他。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 你别老顾着自己吃,吴英秀压低了嗓音,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不懂照顾一下人家? 顾长霁:??? 让你给阿彰夹菜。吴英秀觉得她真是生了个木头儿子,一着急就忘了控制音量。 为什么我夹啊,他又不是没长手。 吴英秀眯着眼睨他:还真是结婚时一阵现在又一阵了,你们男人啊 顾长霁败下阵来,拿公筷给贺彰从鲫鱼汤里夹了块生姜:吃这个吧,活血化瘀,健脑益寿。 贺彰瞥了一眼碗里的东西,从汤盅里夹了块山药出来给他:你也吃点,固元生精,益气补肾。 补肾两个字被他咬得又准又狠。 顾长霁: 吃完了,你带阿彰去外面散散心,四处逛一逛。 现在怎么说也是寒冬腊月,顾长霁想不通有什么好逛的,不太想动。 贺彰却说:我自己出去走走。 他都这样发话了,顾长霁再没点表示,肯定会被数落,只好跟着一块儿出了门。 老宅坐落在本岛的西南部,离市区不算近,也不算太靠海,倚在丘陵下方,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倒是很好。 顾长霁带着他从祠堂前的青石板路转下来,潮湿的雾气打湿了石阶,在路灯的照耀下,朦朦胧胧的,倒是有点油画的意境。 我小时候顾长霁裹了一下大衣,指着一块铺平了的晾晒石,就喜欢坐在这一块儿画画。 从这个地方能看到一角相当好的人文风景,就像现在,家家户户都喜欢把鳗鱼挂在房梁上晾着,一大片一大片,争相攀比似的。 夏天的时候,很多小孩会光着脚丫在这条路上走。 你也走过? 顾长霁笑了:当然走过,那时候外婆也在,她养了只狗,叫墨泥黑。我就牵着墨泥黑,从这儿出去,它特别喜欢贴着我小腿跑,跑几步又折回来,一点也不嫌累。 墨泥黑饶是贺彰也被这个名字逗笑了。 因为是条大黑狗,真的特别黑,顾长霁比划了一下,我外婆她就是爱取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说到这儿,他语气渐渐地有些消沉。她过世之后,墨泥黑也老了,过世了,我就更不想来这儿了。 贺彰站在了他身边,看见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开始解脖子上的围巾。 不过墨泥黑火化之后,骨灰也在祠堂里,用一个小盒子装着,也是条体面的老狗了。他说着就要回头去祠堂,我们 迎面一条温暖的围巾裹住了他。 热乎乎的,带有贺彰身上浅浅的古龙水味道,仿佛还有人的呼吸声停在上头,轻轻地碰触着他的神经末梢。 顾长霁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等你感冒了,还是要让我照顾你,贺彰的话语远比他身上的温度冷淡多了,别给我添麻烦。 顾长霁就有些不服气,反问道:你难道不冷? 贺彰:我比你好得多。 他想说贺彰是嘴硬,但贺彰已经双手揣兜,径直向下走了。顾长霁跟在他身后,无端地觉得脚步也轻飘飘的,心情似乎也不再受周遭的冷空气影响,忽然就变好了。 前面有条河?贺彰问。 是有一条,他小跑着走到贺彰的身边,刚好和他肩并着肩,水流量不大,现在枯水期,水就更少了。 贺彰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步步朝河边走。 你们学音乐的,顾长霁打趣道,是不是都很喜欢在河边走? 你们学哲学的难道不是? 这个问题被反将回来,顾长霁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声:你说得也对。 他看见贺彰在找什么,探了脑袋跟随他的视线:这儿有什么东西吗? 你仔细听。 走近了,顾长霁也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惊讶地问:好像有小猫的叫声? 河边沿途都是长了青苔的厚花岗岩,从下坡的地方,斜斜的一条小路下去,铸了很大一块水泥板,用作浆洗的地方。 挨着小路这头的岩壁上有不少孔洞,到了冬天的时候,也会有小动物在这里藏身。 声音就是从这儿来的。 微弱的,无助的叫声,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顾长霁的步子急了,快走了两步,被贺彰拦住了。 嘘,贺彰低声说,不要吓到它。 顾长霁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裹在不甚清晰的暗影里,却能看出来他的神色,是罕见的小心翼翼与温柔。 恋耽美 ——(23) 他们终于找到了源头,在两块石头扩起来的,黑不隆冬的小空间里,稚嫩的小猫正在不停地拱动着。 顾长霁打开了手电筒,用手指拦去大部分的光。通红的光线从指缝里渗出来,照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一只黑猫趴伏着,像是受了伤,一动不动。那个不断在晃的影子,是它的孩子,一边拱还一边发出微弱的喵喵声,也不知道是在呼唤,还是在求救。 贺彰伸手去摸了一下,静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已经凉了。 顾长霁的心底忽然一震,他问:有几只小猫? 一只。贺彰轻轻托起正在喝奶,却什么也喝不到的小家伙,搭把手。 顾长霁忙把手电筒关了,接过了这只小奶猫。 它的身体有点湿,还带有腥气,也许是沾了血。但体温还是热的,很精神,刚落在他手里的时候,还大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这是在凶我?还是干什么?顾长霁没养过猫,忍不住紧张。 应该是饿了。 顾长霁这才仔细地看,小猫低下头,不住地在他掌心里蹭,似乎是饿极了,要喝奶。 贺彰说:母猫被人打了,可能是想回来带孩子走,但流的血太多,没能撑过去。 顾长霁鼻子发酸,把小奶猫抱在了怀里,用手掌拢着,给它挡风: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吧。 贺彰在黑暗里看着他。 外公做大寿,不能见血,他们忌讳这个,顾长霁吸吸鼻子,我们偷偷地把猫妈妈埋了。 你哭了?贺彰的语气里似乎带有惊奇。 怎么可能。顾长霁确实心里难过,不过还没到掉眼泪的程度,他只是心疼这条枉死的生命,别说废话了,我们快走。 大晚上的,不好找地方。顾长霁从后门溜进家里,托人把母猫的尸体先好好保护着,打算第二天再找个清静的地方下葬。 接着就是给小猫喂奶的问题。 奶猫还很小,耳朵没有完全立起来,只是毛茸茸的两个小尖,大概刚刚足月。 顾长霁让人配了羊奶来,装在针筒里,让小猫舔着喝。 小猫饿疯了,嘴里装不下了,还在拼命地往上蹭。等半针管的奶水喝完,它终于消停下来,脑袋靠在顾长霁的大拇指上,睡着了。 这么小的猫,顾长霁不敢给它洗澡,只能用毛巾先给它擦干身体,放进临时做的小窝里。 我想养它。顾长霁说。 你要带回来,不就是要养。 嗯,以后它就是我儿子了。 你连他是公是母都不知道。 顾长霁愣了一下。这么小看得出来吗?我回头要查一下。 顾长霁伸出手指头,轻轻在小猫脑袋上点了点,小猫就歪了一下头,整个后脑勺蹭在毛茸茸的毯子上,继续呼呼大睡。 多亏了你听力好,不然留下它自己可怎么办。 贺彰得了夸赞,微微勾唇。 他兴致这么高,贺彰也加入了进来。 你既然要养它,肯定要给它取个名字。 就叫顾长霁想起来它张嘴吼自己的时候,就叫呵呵吧。 贺彰: 怎么了,不行吗? 贺彰叹了口气,不打算评价他的取名水平。这绝对是和他外祖母一脉相承的。 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顾长霁,你的儿子,为什么要冠我的姓? 第25章 27 你的儿子, 为什么要冠我的姓? 顾长霁条件反射反驳:怎么就是你的姓 说到一半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就这么卡住了,说也不是, 不说也不是。 他眨眨眼睛。 那我换个名字,顾长霁摸摸小猫的耳朵,灵光一闪,不如就叫壮壮。 贺彰: 小猫比小孩还能折腾,一饿就嚎, 喝完奶又接着睡。 顾长霁头一回做奶爸,一边查资料一边哄小猫,又连夜在网上买了尿布和奶糕, 洗完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头看小猫睡觉的样子。 贺彰拿毛巾擦了头发,打开行李箱,拿了一叠五线谱和钢笔出来,借你书房用用。 顾长霁也不撸猫了, 站起身来:你现在还要工作? 贺彰把书抱在怀里,随意地说:闲着的人脑子会生锈。 顾长霁掀开被子,在床上坐下之后, 猛地反应过来。 他这是不是在骂我? 因为贺彰还在书房里奋斗, 所以顾长霁没有睡觉, 打了刘曦的电话跟他聊天。 刘曦果然被拐进了他家的公司里当码农,现在是工作的第二天。 刘曦发出了咸鱼绝望的怒吼:你们都骗我!根本不轻松!我改bug改到了这个点!连游戏奖励都没拿!你们还我青春! 是你自己选的, 顾长霁幸灾乐祸,明明有舒服的地方你不去。 刘曦有苦说不出。 当初顾老爷子拿了三个地方让他选,他贪图便利,进的是游戏部门。 然而在这里日夜颠倒是常有的事,尤其像他这样被嘱咐了要多多关照的新人, 不是已经秃了头,就是在秃头的路上。 我不想干了,刘曦一把鼻涕一把泪,哥哥,再这样下去,你回来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这句话让顾长霁忽然想起正在书房里的贺彰,他不由得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令人乍舌。 你平时那么闲,也是时候锻炼一下了。 刘曦哭唧唧说:你不爱我。 顾长霁开始没有耐性了,他本来就不会哄人,更何况是哄个男人:不想干就别干了,回去呗。 刘曦于是闭嘴了,还是委屈巴巴的。 我也不是在骂你,曦哥儿,你真的不愿意,谁能逼你?顾长霁往后一倒,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我现在有点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 福柯说:人的灵魂的历史现实是,生于被束缚与被监视。 刘曦:what? 总而言之,太闲了,脑子是真的会生锈的。 这句话又是谁说的? 顾长霁来了困意,手不自觉地去摸摆在床头的猫窝,捏了捏小猫的尾巴。 嗯贺彰说的。 在书房里的贺彰却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做事。 唐徵羽给他打了电话来,笑着说:这小子的底儿都被我摸干净了,就是个想抱大腿的小泼皮。 贺彰说:他一开始就盯上顾长霁了? 这倒不是,唐徵羽点了一根烟,悠闲地说,他看起来对姐夫有点真感情噜,至于到底是爱的什么 唐徵羽捂着嘴呵呵笑起来:人家也不清楚惹。 你不是把他底都摸干净了? 确实被我摸得一干二净,唐徵羽又捂着嘴一阵娇笑,哎呦,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好生猛惹,就是容易激动,一激动就早泄 贺彰: 他对这个性.欲野兽早就无话可说了。 肖胥容这个人,第一眼看到他,贺彰就有种本能的不喜。 和顾长霁不一样,他已经见识过了很多人,多少能看懂一些人眼睛里的东西。 肖胥容装得再天真可爱,骨子里的贪婪还是会出卖他。 虽然他和顾长霁萍水相逢一场,但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这傻少爷被人骗下去。 就当是帮他一个忙,还他被自己坑入这段婚姻的人情。 重新整理思绪之后,他和远在重洋外的老教授聊了自己未来打算写一部组曲,只是想法还不够成熟。老教授给了他一些建议,顺便提出了一个邀请 作为教授年纪最小的得意门生,在他个人举办的音乐会上,最后由贺彰指挥一段他独立创作的曲子。 这绝对是一项殊荣,贺彰明白老师想帮他一把。 他曾那样渴望得到表现的机会,可从前在维也纳深造的期间,也只有一次,他能够作为副指挥上台。 如果答应了邀约,这就代表他需要提前至少一个月过去,和乐队进行磨合。 他心里澎湃不已。 一方面他是高兴的,在他和老师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交谈之后,老师仍然选择去肯定他。但另一方面,他也渴望着另一种可能性什么时候他不需要凭借别人的光辉,就能自己站在这样的舞台上。 他犹豫来纠结去,教授当然也看出来了他的想法,笑着说这并不是一种施舍,从前他的师兄师姐们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贺彰感激地答应了下来,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顾长霁已经睡下了。 娇气的小公子,被窝一定要先暖好才肯睡,但到了后半夜,他的老毛病就要发作。这会儿他蜷着身体,和小猫面对面睡着,一人一猫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倒是分外安详。 顾长霁为他留了一盏夜灯,他俯身关了,闻到顾长霁身上淡淡的椰奶香味。 你才睡?顾长霁听见他上床的动静,睡眼惺忪,抬起眼皮子望了他一眼,又闭上了,把被子拢了一拢,太晚了。 贺彰钻进被窝,看着顾长霁黑漆漆的后脑勺,低声说:等过了一月份 嗯?顾长霁还困着,带着鼻音。 我要去一趟荷兰。 哦去河南,顾长霁说,河南好啊 然后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贺彰无声地叹息。 他也不明白胸腔里这阵不明不白、却又纠缠成一团的情绪,到底从哪儿来。 天太冷了,顾长霁是不会自己产热的人,身体暖了,脚却还是凉的。贺彰刚一躺下,他就自觉地往贺彰这个天然暖水袋身上凑。 先是一点点的,脚尖悄悄靠上他的小腿。他的五个脚趾头都凉凉的,东躲西藏地寻找温度。 贺彰没反应,随后顾长霁的动作就大了,整个人往他这儿滚了一圈,仿佛一个笨拙的大茧。 也许是因为今晚两个人之间传递过一种温柔的信息。 也许是因为此刻他们身体上飘染着同样的香气。 也许是随便什么呢,不喜欢身体接触的贺彰,居然没有拒绝,就这么清醒地看着顾长霁滚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长霁本以为自己又会在地上躺着。 但没想到睁眼的时候,他安安静静睡着,身上格外暖和。贺彰也和他贴着脸,安静地闭着眼睛。 两人的呼吸叠加在一起,身体也紧密挨着,好似密侣。 他像是失了智,傻愣愣看着贺彰的脸,用目光勾勒他卷曲的眼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轮廓。 端的是个睡美人。 然后在他的注视之下,睡美人睁开了眼睛。迷惘渐渐褪去,呈现出来了一片清明。 贺彰的目光下移,和近在咫尺的顾长霁对视了眼。 顾长霁居然脸红了。 他抓了抓头发,不动声色往后退,脑子转着该说什么话:那个,谢谢你没把我踢下床? 贺彰翻了个身:懒得踢。 你今天怎么没晨跑? 贺彰更加懒得回答他了,把被子扯上来,包住了大半边脑袋。 吃完早饭后的第一件事,他们选中了个安静的地方,作为猫妈妈的墓地。 这就仿佛是他们的秘密。 壮壮他妈,顾长霁还像模像样地拿了一串儿纸钱,给母猫烧了,我就替你接手咱们儿子了。等你到了那边,记得要保佑咱们家壮壮,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贺彰: 他听着这个名字,实在觉得别扭,不满地问:你一定要叫这个名字? 多可爱,还有美好的寓意,顾长霁,而且也没和你重名,也没冠你的姓,对吧? 贺彰: 小猫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活泼,已经睁了眼,而且能走路了。就是慢吞吞的,还喜欢用脑袋往前探路。 吴英秀看了简直爱不释手,听说它名字叫壮壮,一叠声说这个名字好,一听就喜庆。 这下壮壮的名字就这么板上钉了钉,想改也改不了了。 顾长霁喊人过来给壮壮看了看,没想到居然是只小母猫。只是因为头胎,只生了它一只,所以个头大些。 哎呀,完了,早知道你是个小公主,我就不给你取这么糙汉的名字了。顾长霁后悔莫及,你喜欢吗? 小猫哪儿听得懂呢,只仰头看他,眼巴巴地想喝奶。 好壮壮,你喵一声,不喵就不给你喝了。 壮壮: 贺彰看不下去,把书放下,将小猫带进了怀里。 顾长霁说:她是不是还没长牙? 贺彰就掰开她的嘴,往里面瞧,有一点白嫩嫩的小牙尖正在往外冒。 那我就可以给她喂肉了,顾长霁的奶爸计划很完善,我连她的猫饭菜谱都想好了。 贺彰低下头,捏捏小猫的爪子。 他这样看起来就太柔和了,总让顾长霁不习惯。他好奇地问:你之前养过猫吗? 小时候养过。 后来呢? 这话勾起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贺彰的眼睛里一片黑沉沉的霾。 被扔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恋耽美 ——(24) 顾长霁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沉了一下。 第26章 28 小猫的适应能力很强, 马上就把顾长霁当成了自己的监护人,过上了等吃等喝的主子生活。 顾长霁未曾想过,他也有当牛做马的一天。 小猫恢复好了, 反而比较粘贺彰,这就让顾长霁非常想不通。 他回来了两天,不用几个点之间奔走,也不用揪着吴圆说话,难得空闲下来, 真的有点空虚。 这两天就连肖胥荣也没来找他聊天,可能是真的听进去了那些话,彻底放弃了。 倒是李熙给他发了不少资料让他去看, 巨大的压缩包让他脑袋疼。他扫了眼在腿上睡觉的顾壮壮,想起了昨天贺彰说的那些话。 贺彰这个人太矛盾了。 自衿且高傲,像是被人百般呵护成长起来的。但他又有着许多让人琢磨不透的经历,有不少在人间烟火里挣扎的痕迹。 这太容易勾起他的好奇心。 唐徵羽接到大少爷的微信消息时, 正结束了一场商演。贺彰不在,没有人遮住他的颜值光环,他也是端端正正一个男神。 这会儿他给一个女粉丝抛了个飞吻, 就坐上了来接自己的车。 贺彰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唐徵羽抓过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还能是什么样子, 八百年的冰山,没变过样。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给顾长霁回信, 给贺彰那是夸得花里胡哨的,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顾长霁看出来了他的敷衍,不得不交待了一点自己的真心。 顾长霁:我是想问,他小时候,家里是什么样子的? 唐徵羽和贺彰是发小, 但关系真的一般,说不上几句话。 他只在每周的周末去和贺伊人学琴,贺伊人家里很大,但总空荡荡的,他在等贺伊人下楼的时候,喜欢抬头数木制的阶梯纹路。 贺彰总是沉默寡言的,跟随贺伊人下来,听贺伊人给他讲课,他就跟着拉琴。 贺彰的琴拉得很好,他后来说自己要出国,唐徵羽也以为他会继续进修小提琴。 万万没想到他去学了作曲,而且还选择了指挥这条路。 顾长霁:你每次去他家,都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吗? 唐徵羽琢磨出味儿来了。顾长霁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其实就是关心贺彰的过去,开始在意起贺彰这个人了。于是他装傻:当然不可能噜,家里还有帮忙做事的惹。 顾长霁:我的意思是,他爸爸,亲爸,不在家里吗? 唐徵羽:偶尔还是能碰上一两回的,贺彰他爸爸本来也是个钢琴家,出事了,手指掉了两根,就转行开了琴行。 琴行开了几年,因为不景气,最后居然破产了。而贺彰的亲生父亲,在那之后不久忽然自杀,抛下了这个负债的家庭。 顾长霁疑惑地问:琴行在当时怎么会不景气? 唐徵羽回道:谁知道呢,可能是投资人的原因吧。当时我们都还不大,贺彰也才十二三岁。 顾长霁想起贺彰提过的那个猜想这件事或许和那个继父有关,不禁后背一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徵羽觉得自己掌握了某种转折,嘴也就没仔细把门:这件事我当时是听大人们讲的,她们说贺阿姨在家里被打过,那只眼睛就是那时候吵架,被打坏的。 顾长霁不确定地问:他爸还会打他妈妈? 唐徵羽:贺阿姨是个要面子的人吼,这种事从来不说。但是和她有接触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惹~ 顾长霁: 那贺彰有被打过吗?顾长霁想问,又觉得问得太过。 动荡的童年,对于贺彰来说,肯定是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忽然能理解贺彰高中时全身是刺的样子了。 以后就不要和贺彰吵架了吧? 只要贺彰不找麻烦,他是很愿意让着贺彰的。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这个便宜岳母,怎么回回看男人的眼光都这么不行呢? 贺彰觉得顾长霁今天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说不出哪儿怪,就是觉得肉麻。 他不厌恶这样的目光,所以就由着他去。 直到吃饭时顾长霁主动给他夹菜添饭,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他心里的疑问终于到了上限值,趁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发问: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才是呢,顾长霁说,对你温柔一点你还不高兴了? 贺彰笑了一声。 我只是今天顾长霁欲言又止,他之前威逼利诱唐徵羽,让他不要暴露他偷偷打听贺彰消息这件事,自己更不能主动暴露了,知道你要走一个月,心里高兴。 那天晚上他听岔了,今天重新聊了聊,才知道贺彰要去的是荷兰。 过了春节就去,再回国的时候,都已经开春了。 而顾长霁即将获得一个月的完整自由时间。 这件事当然让他高兴。 这下我连戏都不用演了,也不用担心他们火眼金睛看出什么来,不过,我们过年的时候怎么办? 他这边兴致盎然,贺彰却不太高兴的样子,没接他这个话茬,甚至接下来的一个下午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他之后再想找贺彰,想谈谈什么时候回去,却找不到人了。转了半个院子,才被表嫂告知贺彰被老爷子抓去下棋,正在酣战中。 他这个外公,年事一天天高了,精力却还很旺盛,他也不爱做别的,就喜欢和别人下棋。 顾长霁以前也被他逮住过,可惜没什么下棋的天分,老头子很嫌弃他。 他也乐得躲过一劫。 万万没想到贺彰会和老爷子在这一处投了缘。 顾长霁忍不住乐了,本来他以为像他外公这么固执的人,连多看贺彰一眼都觉得费劲呢。 表嫂要出门去置办东西,用了他的车,还给他塞了个小侄女。 这两天忙着办寿宴,闲人并不多。五岁的小侄女又很喜欢缠他,他没办法脱身。 于是他只能坐在书房,拿着本注了拼音的童话读本,给小侄女讲故事。 于是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小叔叔,他们会怎么过快乐的生活呀?小侄女捧着自己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蛋儿,会打啵啵吗? 打打什么?顾长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小孩嘴里说出来的话,你再说一次? 哎呀,就是那个,打啵啵呀,侄女儿鬼灵精的,似乎还嫌弃他笨,撅起嘴示范了一遍,呣呣呣,这样的,就是亲嘴。 oh my goodness,你从哪儿学的这些?顾长霁警觉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不得了,又产生了一点担忧,是不是有男孩子偷偷和你亲打这个了? 侄女看他的样子,觉得有趣,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我才不会让他们亲我呢,他们又长得不好看。 敢情小小年纪还是个颜狗。 顾长霁:长得好看也不能亲,小孩子是不能玩亲亲的,知道吗? 那小叔叔,你和小婶婶会啵啵吗?侄女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我从来没看见过。 怎么可能让你看见,顾长霁老脸都被问红了,别瞎问,不然我要告诉你们幼儿园老师了。 她管不了我的啦,小侄女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颗糖,小叔叔,给你吃糖。 顾长霁捏在手里,心弦被触动了一下:你婶婶给你的? 嗯!特别好吃,侄女张嘴,他说你也很喜欢吃,但是你惹他生气了,所以他不会给你。 我什么时候惹他生气了?他生哪门子气,顾长霁纳闷地把糖含在嘴里,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吃糖? 侄女笑嘻嘻的:叔叔,打啵啵是不是要互相喜欢才能做啊? 不要再说打啵啵了,顾长霁揉了一把她的小脸蛋,我的天啊,你才多大! 侄女吐吐舌头,拔腿就跑了。 顾长霁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被洗脑了似的,一直在想打啵啵这个词。 它带给成年人的想法就远没有孩子嘴里问出来那么天真了。 贺彰的唇形很好看,很久以前他就这么觉得。 他居然真的想象了一下和贺彰接吻的样子。 怎么说呢,真能跟贺彰好好地亲个嘴,说不定真的不亏。 他拍拍脑袋。 这个脑子可能真的是坏掉了。 他还是没弄明白贺彰为什么会生气,毕竟他今天没有说错一句话。所以等晚上的时候,他特意在上床之前拦住他。 说两句。 贺彰头发没完全吹干,半湿不湿搭在额前,有种别样的性感:说。 你跟欢欢说我惹你生气?我哪儿惹你不高兴? 贺彰绕过他:我乱说的。 因为我说演戏的事?顾长霁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地方能让贺彰死抓住不放,话里带了点示好,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贺彰打断他。 我和你现在,确实是逢场作戏。 他说完这句话就上了床,搞得顾长霁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就是事实,他无法反驳,但要他赞同,他又觉得哪儿不对。 贺彰这么说出来,就好像是刻意拉远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他睡下之后,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懊悔的情绪。 就只是一句话的问题,他和贺彰的关系,就在一瞬间,退回到了原点。 贺彰本来在装睡,他知道自己心里不舒坦,觉得顾长霁太没心没肺,但不愿意去细想自己到底在为什么东西生气。 本来他以为今晚可能会失眠。 结果他装着装着,闻着顾长霁身上淡淡的甜丝丝奶香味,就真睡了过去。 也是够没心没肺,他又被自己气到了。 脚那头有东西动了动,是顾长霁准备翻身了。一双凉凉的脚轻轻探过来,脚背正好贴在他小腿上,摩挲了两下。 他想踢开的,不知道为什么,忍住了。 顾长霁一翻身,无意识地往他这里凑。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贺彰轻飘飘地,叹出了一口气。 这回可能是真的要失眠了。 第27章 29 吴老爷子的寿辰过得十分热闹, 如果要沿旧俗,是要办三天酒的。吴英秀本来也是这个意思,但老爷子人老了, 不想折腾,就挑了生日那天,做了个寿。 这天宴请了不少人,满满当当摆了得有几十桌。宴席还没正式开始,顾长霁偷懒, 在阁楼上趴着窗抽着烟,叹道:真是朱门酒肉臭,穷奢极欲。 小侄女欢欢抱着一盘子米粿子, 盘腿坐在他腿边,一张小嘴油乎乎的:小叔叔,你和小婶婶是不是还在冷战呀? 你懂个什么冷战,顾长霁掐灭了烟, 你来这里干什么?到时候你妈又找不到你。 吃席太无聊啦,我还是喜欢自己吃。她从身后拿出一只穿了衣服的兔子玩偶,和我的Kathy一起。 顾长霁看她一眼, 头疼地皱起了脸:你手上的油全揩你家Kathy身上了。 欢欢又嘻嘻笑了一下。 他冷着眼看下面和几个长辈站在一块儿的贺彰, 顾尔歆坐在贺彰身边, 跟屁虫似的,贺彰也没觉得不耐烦。 顾长霁看了会儿, 实在觉得嘴巴痒,就挑了根烟放在嘴上叼着,过干瘾。 小叔叔,你是不是特别想和我小婶婶和好呀。 顾长霁:你怎么这么烦人呢 因为我火眼金睛呀。 顾长霁开始怀疑这个小孩到底懂多少了:你是天山童姥? 天山童姥是什么?欢欢又偷偷在Kathy身上擦了擦手,我可以当你的僚机啊。 顾长霁:我的天呐, 你还知道僚机? 哎呀,这个不是重点啦,欢欢吃完了最后一颗粿子,终于觉得有点撑了,小婶婶这么好看,你快和他和好吧。 顾长霁揉了揉她的脑袋瓜。 再聪明的孩子,也捉摸不透成年人复杂的感情世界。你不懂。 这又不是他想和好就能和好的。 贺彰和他倒是算不上冷战。 因为贺彰并不是不和他说话。 同床共枕,同桌吃饭,在吴英秀他们面前的时候,贺彰甚至还能额外给张微笑脸。今天贺伊人也带着丈夫过来祝寿,连大儿子闻席都来了。顾长霁却不如贺彰的演技好,笑容里总带着几分僵硬。 等寿宴吃完了,顾长霁把顾壮壮窝在手心里,走到河沿边散心。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有人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后,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顾长霁的后背僵直。 是闻华笙。 爸。再不情愿,顾长霁勉勉强强还是喊了这么一声。 阿彰都不肯这么叫我。闻华笙很遗憾似的,现在终于有你来喊我一声了。 顾长霁直觉来者不善,他摸了摸壮壮的毛,装傻不说话。 他想找个借口马上走开,可闻席也跟着走了过来。 给你介绍的那些人,你还满意吗? 顾长霁听他说这个,马上笑笑:都挺好的。 那就行,闻华笙点点头,你爸爸让我帮忙,我就怕帮不上。 顾长霁嘴上说着哪里哪里怎么会,心里却把老头子埋怨了一万遍,都说了不要麻烦这号人物,非不听。 那个吴圆闻席这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满意地看见顾长霁的表情变了。 也是我糊涂了,他是我推荐的,找他过来之后,我才知道他从前和阿彰有过一段,真是对不住你。闻席单手插兜,说完这句话时,还很配合地做了个遗憾的表情。 恋耽美 ——(25) 顾长霁心里明白了。 这狗比是来挑拨离间的。 如果他像他正在扮演的这个身份一样,真心爱着贺彰,现在肯定已经在意得不行,要中招了。 没关系,都是过去式了,我要是介意,也不会和阿彰结婚。 他头一回这么亲亲热热地叫贺彰的名字,阿彰两个字从唇齿间溢出来,竟然很有些缠绵的意味。 也是,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闻华笙惊讶道:还有这回事? 顾长霁认为是时候结束这段尴尬的聊天了,和居心不良的中年男人说些没营养的东西,他还不如去和欢欢玩飞行棋。 壮壮这时应景地喊饿。 顾长霁忍不住要给她竖大拇指,马上来了精神。 猫饿了,那我就先 上回吴圆和阿彰在葳蕤山庄见面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现在的年轻人,分了手再见面,就像看见仇人。像他们两个那样,还当好朋友一样处着,应该是都放下了。 顾长霁嘴边的笑一下定住了。 葳蕤山庄,就是上回刘曦带他去的度假村。 那天贺彰因为太累,还在他身边睡了一觉。 他没想到那天吴圆也在,贺彰什么都没说。 明明知道这老头是存心说的这些话,但顾长霁还是不可以抑制地在意起来。 联系到贺彰说的那句逢场作戏,他想自己明白贺彰是什么意思了。 他和吴圆,也许已经开始进入了缓和期。 顾长霁扯扯嘴角。 这或许是好事。破镜重圆嘛,不管是从前的狗血小说,还是现在的狗血档电视剧,都还好这口。 只是他要提醒一下贺彰,不能因为复合了就忘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盟约。 他回到家里,照常给壮壮喂了羊奶。等小猫重新睡着了,他拿起喷壶,给窗台上的一株虎皮兰浇水。 贺彰正坐在他的书房里,拿着一个小提琴在调弦。 今天难得天公作美,出了大半天的太阳。现在天才阴沉了下去,但光线还是很足。 因此贺彰现在安静工作的样子也还算唯美。 可惜顾长霁心里浮躁着,没心思去欣赏。 他靠着门,看了一会儿,出声说:这不是你常用的那把。 嫂子给欢欢买的,请我校音。 顾长霁唔了一声。 贺彰觉得他有话,停了手上动作,抬眼问:怎么了? 顾长霁想问吴圆的事,却不太能问出口。这本来也不是该他问的事。 他含糊说:没事。 老站着也不算一回事,他搬了个椅子,从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下来。 他的心思没怎么在书上,安静地发着呆。 直觉告诉他,现在或许应该说点什么。 所以他开口了,说了一句自己都没想到的话:我今天看见了前女友。 贺彰的睫毛闪了闪,然后他拿起手绢擦拭琴弦:哪个? 我在这儿就交过这么一个女朋友。 两人最近的态度本来就不明不白,现在顾长霁忽然提及自己的前女友,贺彰认为他是今天吃坏了脑子。 哦,旧情复燃? 顾长霁说:还没有,我没和她打招呼。 贺彰点点头,他的目光忽然瞥向了书架的一角:给你写信的那个? 顾长霁却没有正面回答。 贺彰也不清楚,怎么就有一口气在胸口憋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他尽量说得很冷淡,我对你的前女友没兴趣,不用说给我听。 该说的还是得说,万一我和她又成了呢,顾长霁说,还是要打声招呼。 贺彰抬起头,把头发捋到耳后。他总觉得顾长霁话里有话,阴阳怪气的。 顾长霁把书塞了回去: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他们原定的日子是两天后,贺彰请的是一周的假。 十号。贺彰说,你要提前回去? 不,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在这儿过年。 下个月中旬就是除夕,所以当时吴英秀提出在舟山老家过春节。碰上天气好的日子,他们还能顺便去附近的岛上转转。 顾长霁本来说自己容易在这儿待腻,不想真的待一个月那么久。 而且老家这边过于遵循守岁的习惯,新年总是过得很拘束。 这回倒好,他什么都不管了。 他这个忽然的决定让其他人都觉得奇怪,尤其是吴英秀,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小两口之间可能出现问题了。 虽然还披着一层恩爱夫妻的皮,但有些小细节,是逃不开别人的眼睛的。 顾长霁可以耍赖不走了,贺彰却走不开,偌大的一个乐团,他不可能一直处在遥控状态,必须要回去掌班。 顾长霁也是清楚这一点,他希望能暂时一个人待着,避开他们两个之间那种奇怪的氛围。 只是新婚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他们不可能分开过。如果他执意留在舟山,贺彰少不得也要再回来一趟。 其实挺不方便的,两个人却都没什么异议。 等贺彰按时间走了,顾长霁心情复杂,像是解脱了,又像是坠入了新的情绪里。 总的来说,从他们回来给外公祝寿开始,就有哪儿不对劲了。 顾长霁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但实际上,在贺彰心里,可能什么都不算。 欢欢舍不得贺彰走,伤心了好一会儿。她问顾长霁:小叔叔,你和小婶婶会离婚吗? 这句话无端地勾起了一点怅惘。 不会的,顾长霁说,怎么会呢。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被吴英秀喊过去了。 你和阿彰吵架了?吴英秀想不通是从哪儿出现的苗头,阿彰走之前我也问了他,他说什么都没有。 确实什么都没有,顾长霁笑了笑,我就是玩了这么多天,懒了,不想回去做事。 这倒是像顾长霁会做的事。 吴英秀不肯这么放过他,拉着他的手说:夫妻俩吵架太正常了,吵架没关系,一定要沟通,阿彰是个好孩子,你们不要因为误会就冷战。 真没冷战。顾长霁一个劲儿宽吴英秀的心,我们自己有分寸,您就放心吧。 吴英秀就算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小两口该闹的脾气还是要闹。 贺彰走了,顾长霁就一个人独占自己的空间。 入夜时,他坐在床上好一会儿了,床上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这才觉得有些冷清。 一个人睡下以后,他仍然会下意识地往身边探。但这回并没有人会在那儿等着,他滚过去,只能碰触到一片凉飕飕的空地。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惊醒,然后把被子一股脑儿地全搂过来。 人可真是奇怪,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有种私人空间被侵占的不适感。 这太不正常了。 顾长霁心想,果然分开才是正确的。 不知不觉之间,他居然已经这么依赖贺彰了。 老大是被下了什么降头吗? 今天发呆两次了,童乐从谱架后面探出一张脸,过几天要连续参加汇演的哎,他不会有问题吧? Jason说:没睡好吧,连我戴上眼镜都能看见他黑眼圈了。 唐徵羽用小修甲刀把指甲修圆,轻轻吹了两口气:啊~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童乐:谁是牵牛星,谁是河汉女? 唐徵羽:谁知道呢~老大自己也不知道吧~ 贺彰最近的状态确实比较差。 一方面是导师给的邀请,让他对自己的作品要求更苛刻了些,花了大量的时间去改编。一方面是晚上的睡眠时间比较少。 他居然开始失眠了。 上回失眠,还是刚和顾长霁结婚的时候,不得不和他在一块儿睡,被顾长霁瞎几把乱睡的睡姿给折腾得身心俱疲。 后面顾长霁倒是老实了些,却还是喜欢在梦里搞一些小动作。 贺彰简直不敢相信,他现在睡不着,是因为太安静了。 枕边似乎还能闻到那种若有似无的椰奶香味,却听不见那阵让人安心的,轻微的呼噜声。 他借助药物的催眠,但副作用是一直处在浅眠状态,夜里也容易多梦,导致第二天睡醒时,脸容易浮肿,精神也略显疲惫。 最大的一个问题是,他开始频繁地梦见顾长霁。 十几岁的时候,高高在上的顾少爷被一群人拥护着,被喊住的时候,顾长霁也仍然高傲地回头,发出不屑的声音:啊? 但场景很快就变了。 满脸通红、赤着上身的顾长霁抓着他,望着他,用一双明亮的湿漉漉的眼睛。 阿彰。 贺彰觉得自己才是疯了的那个人。 唯一的安慰是低迷的状态并没有影响到排练效果。 他看见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提高了音量:在说什么? 童乐忍着笑:老大,以前在国外的时候,真的有一米九五的猛男追你吗? 贺彰: 他横了唐徵羽一眼,后者马上装成嘤嘤嘤抹泪的样子。 有这个闲聊的工夫,贺彰瞥了童乐一眼,十年后你会成为大提琴首席的,童乐。 童乐: 老大,有人找你! 排练厅外面有个助理喊道。贺彰心头忽然一提,问道:是什么人? 长得很年轻,还很帅。 贺彰的心脏马上有些不受控制,轻轻提起来,一点点加速,小心翼翼地跳着,仿佛已经期待了很久。 你让他在会客室等等。 贺彰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来找自己,又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他磨蹭了几分钟,慢吞吞走出去时,看见一个纤瘦的男性背影,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阵失望。 不是顾长霁。 吴圆回头看向他,笑了:好久不见。 贺彰说:我不喜欢和前男友叙旧。 我知道,吴圆说,所以也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就是来告诉你一声。 他的语气温温柔柔,却含着挑衅:你知道顾长霁现在忙着做些什么吗? 贺彰:我不关心。 他要下逐客令,吴圆却率先说:我已经是他的顾问了,他有告诉你吗? 贺彰愣了愣。 我猜也是,吴圆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别担心,我没有闲到专门过来和你说这个。我收到邀请,过来看一场音乐剧,顺便来和你说一声。 贺彰:送客。 工作狂贺彰很久没有这么狂过了,除了睡觉就是工作。 他最近连家都懒得回,就住在排练厅的小隔间里。 到了年末,少不了大大小小的演出。连续三天下来,他累到了极点,回家之后倒头睡了一觉。 这一觉就睡了一天,他几乎没有做梦,也没法醒过来。 再睁眼的时候,他看见了顾长霁的脸。 本来以为看错了,他眨了眨眼睛,确认这确实是顾长霁本人。 醒了?顾长霁给他递了杯水过去,睡了一天一夜,我都要给你双击666了。 贺彰: 顾长霁露出了一种不敢赞同的神色:因为你倒下了,我妈又说我一顿 妈让你过来的?贺彰问。 是啊。 顾长霁嘴硬,不想说自己也担心。他看见贺彰一脸憔悴地陷入沉睡时,心里已经开始自责了,但等人醒过来,还是没法好好说清楚心里的那点小疙瘩。 我没什么问题,你可以回去了,让妈别担心。 顾长霁:我是带了任务来的,要把你接回去,要不然我也别回去了。 原来是被逼着过来的,难怪这么不情不愿。 贺彰这一倒下,给乐团吓坏了,忙不迭给他开了假,让他去好好放松。 贺彰现在暂时也没事好做,弦崩太紧了,一放松就陷入空白期,只能跟着顾长霁回去。 再一次跨进这个老宅子,闻到园子里新鲜的空气,贺彰的神经确实得到了治愈。 他去看顾壮壮,才不到半个月,这家伙长大了一圈,全身毛茸茸的,脸也圆了些,能在地上追着东西跑了。 她现在开始吃肉了,顾长霁说,特别能吃,哪儿是猫啊,分明是只猪。 两个人就像是已经离异的夫妻,只能靠孩子产生共同话题。贺彰说:听说你现在在做杂志? 这件事顾长霁没告诉几个人,也包括贺彰。他是打算做成了再声张的,否则很容易没面子。 但贺彰现在不仅知道了,还知道得很详细。 你后爸告诉你的? 不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贺彰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了,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 也没多久。 顾长霁把知情的人想了一圈,他亲爹比他还要爱面子,肯定不会到处去宣扬。闻华笙和闻席只知道他在找懂民俗方面的人,却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 唯一的人选就是吴圆。 刚闹过不愉快,顾长霁不想再提这个名字,自动忽略了这个话题。 是吴欢欢过来解救了他们。 小叔叔小叔叔,小女孩一来就使唤人,我想吃你做的糖醋鲤鱼。 顾长霁:不做,我又不是你爸妈请来做厨子的。 恋耽美 ——(26) 欢欢就抱着Kathy撒娇,磨得顾长霁没有办法,下厨去了。 只剩下了贺彰在这里。欢欢又挂着那种鬼灵精的笑,对贺彰说:小婶婶,吃糖。 贺彰低头看了眼,正是他特别爱买的那种,不由得笑了。 我买了好多,欢欢说,小叔叔也喜欢吃,但是他还不承认。 贺彰说:他是这种人。 小婶婶,你现在好点了吗?欢欢歪着头,你这次生病,小叔叔可担心了。 他会担心我? 当然了。欢欢拿出一副飞行棋来,那天我们一起玩,他接到电话,就突然把我的棋子扔掉了。 贺彰看着被放在他手心里的蓝色棋子。 但是姑奶奶让他去接你,他才肯去,欢欢人小鬼大,深沉地叹气,婶婶,你别不要小叔叔呀,他这么笨,会单身一辈子的。 第28章 30 婶婶, 你别不要小叔叔呀,他这么笨,会单身一辈子的。 小小的年纪却说出这样的话, 让贺彰听了又惊讶又好笑,还有点不便明说的情绪。 你叔叔不会单身一辈子的。 当然了,欢欢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他有小婶婶了呀。 贺彰: 他没有再去看小女孩剔透的眼睛,淡淡一笑。 新年来得快极了。 因为贺彰在这边, 连同他的父母也被邀请了,一起在这边老家过年。 年三十那天晚上,按照惯例, 他们十来个年轻人一块儿坐在厨房包饺子。贺彰这双手从小到大,除了指挥棒,琴和书本,就没摸过别的。 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偏偏那些长辈乐得让他们小辈来做, 自己在那边谈笑风生。 表哥是个跑惯了业务的人,表嫂是个专业的家庭主妇,所以家里的事儿差不多都归表嫂来安排。 这会儿也是, 表嫂一边要照顾馋嘴的吴欢欢, 一边要擀面, 一面催表哥:肉馅好了没啊? 表哥就唯唯诺诺收起手机,慢吞吞地和馅。 顾长霁擀面皮, 贺彰负责包饺子。 但他不会包,包出来的东西在顾长霁眼里基本就等于废掉了。偏偏贺彰坐在他跟前,包出来的丑饺子晃他的眼。到后面顾长霁就烦了,手把手地给贺彰教了一遍。 贺彰当年是闻名遐迩的天才,但天才多少都有无法攻略的难题。简单的饺子皮, 在他手里比最复杂的乐章要更难缠,笨手笨脚的。 包出来的东西不像饺子,胖胖的,瘪瘪的,像发育不全的烧卖。 顾长霁忍着嘲讽他的冲动,提议道:要么你来擀皮。 贺彰:哦。 在连续破了五张皮之后,顾长霁: 贺彰在这里越帮越忙,顾长霁把他赶去一边,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而贺彰坐在旁边,和顾尔歆欢欢她们一起,保持同款姿势,就这么看着他。 顾长霁被他们看得后背发毛:干什么? 欢欢就嘻嘻笑了一声。 顾长霁:嘁。 然后做了个鬼脸。 顾尔歆说:你好幼稚啊。 她不讲话还好,一讲顾长霁就来气:你偷什么懒?不干活吃的时候没你的份。 不吃就不吃,顾尔歆不屑道,反正我也不爱吃。 贺彰没有说话,只是此时此刻,他心情格外地宁静。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呢,仿佛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亲生父亲还没有出事故,也没有变得暴戾的时候。 那时候他的房间向阳,午后的光芒照下来,总是格外地灿烂安宁。一只大猫就躺在书桌上,懒懒地摇尾巴。 只消推开窗,就能看见远处一片宁静的海。浪花宛如一层层洁白的纱裙,轻轻推到岸上,又无声地退下。 他有时候能抱着猫看一下午。 你几号走? 顾长霁突然问。 嗯?贺彰还没回过神来,看见顾长霁已经开始解围裙,麻利地起了身。 过完年你不是要去荷兰吗,初几走,我跟你一块儿回上海,顾长霁说,我快在这个地方闷死了。 表嫂笑着说:你们这些男人啊,就是耐不住,我嫁过来十年了,都没怎么出去过。 妈妈你太懒了,吴欢欢嘟着嘴说,本来爸爸都说了要去旅游过年的 家里这么多事情,我怎么走得开? 表嫂又说:不过现在啊,长霁结了婚,不能再每天吊儿郎当了,该有个结婚的样子。 顾长霁就扯着嘴角哼笑。 结婚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又不能生孩子,自由着呢。 表嫂笑着摇摇头。 吃饺子的时候,贺彰刚吃到第一个,猛地咬到一个梆硬的东西,险些硌着牙,蹙了下眉。 他把东西扔进盘子里,赫然是个拇指宽的纪念币。 贺彰:? 新年发财!吴欢欢大声说。 就她知道的多,吴英秀笑着说,这是讨个好彩头的,长霁偷偷放进去的吧? 顾长霁说:我只放了三个,剩下的几个都是表嫂放的。 贺彰:我第一次吃到这种。 贺伊人淡淡笑了笑:我们家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以前阿彰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华笙带我出去吃一顿。 吴英秀脸上显见地有了自豪感,鼓励贺彰说:再吃一个,看还能不能吃到。 欢欢舔舔嘴,两只小手端着碗,跃跃欲试:欢欢也想吃到! 嗳,我们欢欢好孩子,今年要好好学习。吴英秀笑着给欢欢盛了几个。 每年都有好好学习的呀。欢欢低声嘟囔。 贺彰夹起第二枚,下嘴的那瞬间又咬到了硬币。 贺彰: 顾长霁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吐钱机? 今晚的贺彰确实像个吐钱机,后期断断续续又吐了三个硬币出来,热闹非凡。 中了头彩的贺彰一点高兴不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碗里剩的饺子。顾长霁笑得直不起腰来,把自己的碗推过去:我们换一个? 贺彰惊讶于他如此自然的动作,抬手挡住了。 有差别吗? 我运气不好,你让我沾沾你的福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出来了一点来自结婚对象的亲昵,仿佛回到了他们这次闹别扭之前的那段时间。 贺彰别扭极了,又不好拂他的意,只得把手里的碗递给他。 果然,顾长霁吃最后一个时,也嚼到了一个。 多子多福!欢欢大声道。 吴英秀抚掌大笑:乖乖!我们欢欢这么会说话,以后怎么得了? 顾长霁说:作弊吧,这一碗这么多,一点惊喜感都没有。 贺伊人笑着看着他们,眼神里装着欣慰,还有淡淡的羡慕。 她拿起手机,恰好看见了有人发来的短讯。 她轻轻笑了笑,回了一句话,就把手机放了下来。 但这个动作仍然没有逃过闻华笙的眼睛,他指了下已经黑屏的手机:什么人? 贺伊人想了两秒:是之前认识的一个年轻人,和我投缘,我给过他几次邀请,让他来看剧院里的演出。 第29章 31 贺伊人想了两秒:是之前认识的一个年轻人, 我给过他几次邀请,让他来听剧院里的演出。 顾长霁听了,马上笑嘻嘻说:妈, 下次也邀请我去吧。 说什么傻话,这孩子,贺伊人温柔地笑,你想来还不是随便你过来吗? 我也要去!欢欢嘴里嚼着肉,话都说不清楚, 积极地举手。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欢欢皱了皱鼻子,往贺彰那边靠了靠。 晚饭结束后,贺彰给壮壮喂了猫饭, 戴上围巾出门吹风。 耳边忽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坠入了真空,远远地仿佛有狗吠声传过来,听不真切。 初春的空气还凉着, 夜色里的露水又增添了这份寒意。 天上没有月亮,黑漆漆的,像被破了浓墨。但仍能看清四周物体的轮廓, 他揣着兜, 深深地呼吸一口, 嗅到了河边残余的洗衣皂的味道。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随后浅浅的光圈慢慢地靠近了他,贺伊人的声音传过来:阿彰? 贺彰愣了一下, 抬手过去扶贺伊人。您怎么也过来了。 我看你一个人出来,就想跟你说说话。 贺彰说:哦。 然后就没了下文。 他在母亲面前一向是沉默寡言的。 其实贺伊人说,也是长霁的意思。 顾长霁? 贺彰惊讶了一瞬,很快又低下头去。 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跟我说, 他和亲家母聊过之后,才明白了双方的立场。他呀,说你虽然是个闷葫芦,也肯定会有想和身边的人聊聊天的时候。 贺彰: 他忽然有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我想和你谈谈,是因为你今天露出的表情。 贺伊人裹紧了披肩,往前走了两步。 在晃动的光晕里,她纤瘦的身形也非常脆弱,仿佛轻轻一推,就能化成渺渺的烟雾。 表情? 贺彰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他这大半个晚上都像处在半空,说话做事,都带着轻飘飘的烟火气。 大概是因为吃了酒,又像提前做了梦。 对,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你这么高兴过了。贺伊人的声音有些伤感,我既开心,又难过。 难过的是我真的当不好一个妈妈,太懦弱,太自私。才让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奔波,不想回来,也从来不和我诉苦。 贺彰的喉头有些发紧。 你是个独立又有主见的孩子,比我,比你爸爸,都要好很多。 她的呼吸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白汽,垂下的泪水也悄悄地消失不见。 我做错了很多事,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不能让你有归属感,所以我才盼着,你早点找到能让你幸福快乐的人。其实我本来有点担心你随便找一个人来应付我。直到今天晚上,我才算是遂了心愿。 贺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如果您是个自私的人,怎么会因为我被打伤眼睛? 他从前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幸福两个字。 和睦的家庭,被人爱着,是一种幸福。 能追求到自己的理想,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实现价值,也是一种幸福。 只是两种幸福难以两全,所以贺彰觉得,他已经不再需要来自家庭的满足感。 但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 他没有记恨过贺伊人,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爱着他。 父亲失控的日子里,是贺伊人为他拦下了不少毒打,甚至付出了一只漂亮的眼睛。 所以即使她优柔寡断,即使她容易被现实操纵,他也从来没想过去恨她。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因为她的天真,缺乏常识,让他无法得到来自母亲的保护。 太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把心里的渴望都埋葬了,等待着被某个人唤醒。 第一次被触动,是因为高中时的那些信。 第二次被触动,可能是因为顾长霁。 真是奇怪,顾长霁有什么优点? 他从前明明觉得这个人又自大又狂妄,是个在金银窝里养得四肢退化的伸手党。 但现在再去回想,那些偏见和鄙夷统统不见了,只剩下顾长霁嘴角那抹懒散的笑容,睡着时温柔的侧脸,深夜的枝桠上两只成对的乌鸦,和鼻尖萦绕的食物香气。 我以前的想法很天真,贺伊人说,我现在也慢慢察觉到了但是我没有办法补救。 贺彰:您也开始怀疑了吗? 贺伊人:什么? 当初琴行的倒闭,是有人故意操作的。 贺伊人的表情隐没在黑暗里,声音也沉甸甸的:不是。 贺彰愣了,然后听见母亲继续说:你原来一直怀疑是闻华笙做的? 看见他的表情,贺伊人就明白自己猜对了。闻华笙确实不算一个好人,但他对我的好,确实是真的。当时他听说了我的情况,就过来找我,他说可以帮我的忙,通过他的渠道筹一笔资金。但是有条件,我必须和你爸爸离婚。 我答应了离婚,但是没有要他帮忙因为我觉得你爸爸是自作自受。 贺彰抿了抿唇。 你是不是不敢相信?贺伊人自嘲,我怕你难过,所以我从来没说过这些。你爸爸会自杀,也是因为我。他不愿意和我离婚。 她的声音哽咽着:他觉得我要在关键的时候离开他,所以想带着我去死。 说完又突兀地笑了一下,大过年的说这个,真是不吉利。 贺彰: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也已经疯了,每次和他吵架的时候,我都觉得我马上就要疯了。如果不是闻华笙,我可能真的要和你爸一起寻死。 恋耽美 ——(27) 这是贺彰从没听闻过的信息。 那时候他还年幼,记得的细节很少,因为对于父亲的死因存疑,所以他问过不少父亲过去的朋友。他们透露的信息,几乎都是事情本不该这样。而事实究竟该怎样,他却很难调查到。 加上闻华笙的种种行为,他就只能把帽子扣在这个人头上。 今天他才从母亲嘴里听到真正的原因,心里只剩下了震惊的情绪,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彰,最近我常常做梦,梦见很多人,也包括你爸爸,就像忽然醒悟了,知道了我这么多年来,究竟在做什么。因为情绪的低落,我最后选择了和闻华笙结合,贺伊人说,或许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也明白没有后悔的余地。 为什么没有后悔的余地?贺彰说,只要你不快乐,就可以和他离婚。 贺伊人没再说话。 贺彰有些失望,他觉得今天晚上他不应该答应这场谈话。 有些东西可以通过谈心解决,但性格和弱点,还有感情的纠葛,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东西。 过了很久,从吴家老宅那边传来了叫他们回去的声音。 贺彰把手揣进兜里,移了一下步子。贺伊人叫住他:我希望你不要再被我束缚了。 我这一生,已经没有太多盼头了,阿彰。我不想让你再为我考虑,你应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珍惜你的婚姻,珍惜你自己的生活。 贺伊人慢慢站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这是妈妈自己的选择,妈妈不后悔。 热闹了一晚上,终于可以躲开那些麻烦的大人小孩。顾长霁打着哈欠坐在沙发上,这还是他决定在这儿久住后特意搬过来的,看见贺彰摊开了一本杂志,却没有读,捏着一页纸发呆,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贺彰心情疲惫,掀了下眼皮看他。 顾长霁的眼睛里清楚地装着担心。 脑子里乱糟糟的,贺彰头一回觉得迷茫了。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失去方向的感觉让他的情绪无比消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不想说,顾长霁当然不好问。 他侧着身子躺下,仰头看见柜子上摆的红酒,又腾地来了精神:来喝一杯? 今晚年夜席上摆的酒都比较烈,因此和他没有缘分。他闻着香味,嘴馋又不能喝。正好现在贺彰心情不爽,喝点好酒最让人放松。 什么时候放的酒? 忘了,表嫂给的。 他拉开了木塞,用手在瓶口招了招,用心地嗅着香气。 好东西,绸子一样的酒液缓缓流入杯中,顾长霁垂着眼,眨动了一下睫毛,我在牛津认识的一个作家,喜欢把女人比作酒。 贺彰对酒没什么研究,对女人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回答:哦。 原话是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一句比较经典的:红酒一样的女人格外危险,她温柔优雅,懂得如何让你对她上瘾。 喝什么酒不会上瘾?贺彰问。 你说的也对,顾长霁晃了晃酒杯,只不过我现在觉得,这个比喻不仅仅可以用在女人身上。 什么意思? 刚刚那句话,顾长霁说出口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大脑,现在忽然被这样反问,反而结巴了:也也没什么很特别的意思。 他把酒杯给贺彰,强行和他碰了一下。 清脆的撞击声像一把锐利的玻璃碎片,刺啦一下,掉进这片沉寂的海里。 新年快乐。顾长霁说。 贺彰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难以言明的情愫像一张绵绵的细网,菟丝草似的,攀上他的皮肤。 新年快乐。 32 年后没几天,贺彰就预备出发。他的老师已经等了他一个星期,发来了两封催促的邮件,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顾长霁立刻要和他一起走。 他不想继续在老家待着,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是被摁在砧板上的活鲫鱼,随时都有把刀子要落下来似的。 因此他跟着收拾东西,借口说要亲自送贺彰离开,两个人一副你侬我侬生死不离的模样。 出发之前,顾长霁特意进了一趟书房。他本来是想拿几本游记,却一眼看到了那本《海外寄霓君》,迟疑了一下,手把书抽到了一半,最后还是轻轻推了回去。 贺彰戴着围巾帽子,走到书房门口,似乎是不耐烦了:还要拿什么? 没什么。顾长霁的手从下面一排书籍里抽了一本地理志,放进行李箱,走吧。 吴欢欢见他们是真的要走,也不要小大人的形象了,抓住顾长霁噫噫呜呜一顿嚎,让他们把她也带走算了。 顾长霁蹲了下来,捏住她的小鼻子:你不上学了? 我去你们那里上学呀。 几个大人忍俊不禁,顾长霁揉她的头发:可是这么懂事又可爱的小姑娘走了,你现在的老师会伤心的呀。 吴欢欢:唔。 等下次回来,小叔叔带你过去迪士尼玩好不好? 他这一招还是很容易讨好小女孩的,但吴欢欢嫌弃地撇了撇嘴: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去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长霁: 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 那我跟你约好了,等你放暑假了就来接你好不好? 小婶婶也来吗?吴欢欢期待地看向贺彰。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又尴尬地扭开了头。 到那个时候,他们的一年婚约,也差不多该考虑结束了。 当然了。贺彰低声回答。 顾长霁拉起行李箱,招呼贺彰上车。 一路上安安静静,顾长霁戴上耳机听歌,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到关于婚约的事。 回到他们自己的新房,顾长霁瘫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壮壮,拿小碗装了水让她一下一下地舔。 贺彰则是一回屋子就进了书房,顾长霁撸着猫,耳朵听着书房里收拾的动静,忍不住啧了啧嘴。 你今天就走? 晚上的飞机。 哦 顾长霁又躺了会儿,见贺彰没有再说话,张了张嘴,又猛地闭上。 贺彰鼓捣了半天,出来时只拿了一个文件夹,塞进行李箱里,回头瞥了一眼顾长霁。他已经躺下了,壮壮就趴在他胸脯上,一人一猫躺得舒舒服服整整齐齐。 等他回过头,顾长霁又看向他,发现他似乎也没那么着急走,不由得说:你在那儿,不会又把自己忙累成活死人吧。 什么叫活死人?贺彰不满地问。 顾长霁想起来前段时间他满脸憔悴在病床上沉睡的样子,扯扯嘴角:我头一回见到真的有人能把自己累倒。 你以为我是因为sh 因为啥? 没什么,贺彰脸上的郁闷一闪而过,他盖上行李箱,你别拔壮壮的胡子。 他至今还是不能理解这个剽悍的名字。 壮壮听见了,以为是在叫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翘着尾巴弓起腰,轻轻地蹭着贺彰的小腿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名字了?贺彰很惊讶。 顾长霁也懵了:是哦。 那什么你看,顾长霁说,壮壮看样子挺舍不得你,我和她一块儿去送送你? 从舟山回上海的时候,一路上都是顾长霁开车。这回换成了贺彰当司机,顾长霁就专心逗猫。 你还回去上班? 当然回啊,至少要过了实习期吧。 贺彰说,实习期就翘班一个月,还是当少爷好。 副董亲自来给我请的假,顾长霁摊摊手,少爷能怎么办,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咯。 要真说起来,在家这段时间,他也没有闲着。 还不是被强制安排去老爷子那儿学生意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你真的要做杂志? 顾长霁把手抬高,壮壮毛茸茸的爪子就跟着扒上来。是啊,不过初步想法是三管齐下。 贺彰摆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网站,公众号,和纸媒。 网站和公众号先做,注册公司,试运营一年,再创刊号。 他更详细的想法是,招募名气比较大的旅行作家以及民俗作家扩大影响力,进一步创建活动鼓励普通驴友投稿。 他不仅仅想做杂志,他还想有更大的发展。但这些东西在被实现之前,也只能是想法,他本来不想说给别人听。 贺彰很少对他的事感兴趣,好不容易被问起,他忽然就产生了强烈的分享欲,兴致勃勃地分析了起来。 贺彰好半天没说话,顾长霁开始有点后悔:怎么了? 贺彰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不由得笑了: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有干劲。 顾长霁的脑海里蓦然闪过那天贺彰掌控全场的样子,倏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很清楚,却不愿意承认,作为指挥者的贺彰,实在太有魅力。 让他也忍不住思考,他究竟能做什么。 我还想知道呢,顾长霁不愿意正面回答他,反问道,为什么过年以来,你情绪好像都很低落? 贺彰愣住了。 他不善表达,也不喜欢把情绪全部写在脸上,大部分时候就面瘫着,这让他觉得很自在。 除了除夕的晚上,他自认为没有再表达过那种失落感。 却没想到被顾长霁察觉到了。 你知道高中的时候顾长霁很少愿意回顾那段年少,以至于现在提起来,说话都变得踌躇,我怎么想你的吗? 贺彰不太想听,又盼着顾长霁能早点说完,这么矛盾着,等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我那时候又讨厌你,又嫉妒你。 贺彰看向他,顾长霁大喊:看路啊!看我干嘛!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顾长霁说,羡慕你从来不看别人的目光吧。 为什么? 他记得那时候顾长霁明明很享受做众人的中心。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我以为你很喜欢当月亮。 顾长霁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是吗?大概是因为,月亮也有不想让别人看见的时候吧。 当猫真好啊,吃饱喝足,给个膝盖就能睡觉,顾长霁摸着壮壮的下巴,感受着她脖子里细微的享受的震动感,当人就总会想很多。 人正是因为能思考才会成为万物之长吧。 当然了,作为人类的好处是可以去思考,坏处也是需要去思考。顾长霁清清嗓子,你知道思维障壁吗? 那是什么? 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来为思维固定一个舒适区,通俗一点讲,就是给自己的想法造一堵围墙。这道墙来自于你的家庭,教育以及学习的模式,也就是来自于你的环境。顾长霁说,墙很坚固,因为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固执的。但是墙也并不是固若金汤,如果这道墙与另一个人的灵魂发生了碰撞,传递介质之后,就会彻底被打开。 顾长霁没有把话说完。 贺彰: 很意外地,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谁改变了顾长霁? 贺彰来不及去分析心里的那一点点微妙的介意,反而清楚地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 他的那堵墙,似乎已经被顾长霁推倒了。 寒风凛冽。 顾长霁下车的时候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他把壮壮塞进怀里,小黑猫露出一个小脑袋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VIP室门口,贺彰握着拉杆,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顾长霁笑着让他别动,帮他把头发捋到了而后,然后后退了一步,一人一猫两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瞧。 Good luck!顾长霁挥了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贺彰忽然就一下移不动步子了。 但他还是说了句再见。 贺彰真的走了。 顾长霁回到家里,才真实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他举起逗猫棒甩了几下。但壮壮懒得搭理他,抬起腿专心地舔着肚子上的毛。 太安静了。 顾长霁甚至怀念起了吴欢欢闹腾的笑声。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手指一点,把刘曦的号码翻了出来。 哎哟,稀客啊!这刮的什么风啊,把我唧唧哥都刮来了,刘曦一接通电话,就阴阳怪气地说,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这得隔了中华上下五千年了吧哥? 给你打电话不是听你放屁的。顾长霁坐进浴缸里,壮壮跳上了缸沿,小鼻子贴近水面动了动,又被热气熏得跳回了地板上,喵呜喵呜几声。 刘曦:我一肚子苦水还没开始倒呢。 明天来我家一趟,随便你怎么倒。 你不是在舟山吗?这就回来了? 顾长霁把盖子推到自己胸前,惬意地舒了口气。贺彰要去维也纳演出,事先去荷兰练习,我就跟他一起回来的。 你不跟着一起去? 顾长霁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 所谓夫唱妇随嘛。 恋耽美 ——(28) 神他妈夫唱妇随,顾长霁嗤笑一声,他要是打算留在荷兰工作,我难不成要把家搬去阿姆斯特丹? 谁说这个了,你不去看他演出? 顾长霁噎了一下。 他又没邀请我。 刘曦: 这就叫那个什么,死要那个什么活受那个什么。 总之别别扭扭的。 哥哥,要不你从了吧,你俩多合适啊。 换做平时,顾长霁一定会吼一句滚,莫名其妙,但现在他却觉得没那么反感。 应该说,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和贺彰相处起来有点舒服。 他摸了摸下巴,开始想事情的可行性。 你说,形婚合同可以续约吗? 刘曦还没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该刮胡子了。 刘曦: 为了能睡个好觉,顾少爷特意倒了一小杯香槟。坐在小吧台上,他想起除夕晚上和贺彰说过的关于酒的那个比喻。 他觉得贺彰最像香槟。 一杯上好的陈酿,气质卓然,看似高贵冷艳,极不好亲近。 只有触碰到了他的人才能嗅到那阵馥郁的芬芳。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贺彰这时才上飞机不到三个小时。 壮壮跳上他的大腿,呼噜呼噜,理直气壮地蹭着他,想让他有所表示。 顾长霁把小家伙抱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今天晚上终于可以我们两个一起睡了,他捏捏壮壮的耳朵,开不开心? 壮壮:喵~ 顾长霁又说:那你给我暖脚? 壮壮:喵~ 顾长霁叹了口气,打电话给吴小姐,问家里的电热毯放在了什么地方。吴小姐说家里的家务有时候是贺彰做的,所以这类常用的东西需要去问贺彰。 她大概提示了几个地方,然而顾长霁找遍了柜子,也没找到那几床神奇的毯子,瘫在地毯上歇息。 这他妈是他家没错吧? 深更半夜的,他懒得再费劲,也不想再麻烦别人,干脆调高了电暖,抱着猫缩进了加了绒的被窝里,但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真要命啊,壮壮。他对小黑猫说。 过了几分钟,黑暗中又浮现出了一句叹息。 要是那个壮壮在就好了。 33 顾长霁回上海之后没有闲着,他先是找来刘曦,让他喊上自己的朋友,组上一个工作室,着手网站的建立事宜。 这方面他是完全的外行,而刘曦又是个只懂程序的技术流,在网站的规划上,他需要更有经验的人。 之后他去了趟顾问办公室。 现在到处都在放假,顾长霁不是没人性的老板,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喊人过来谈工作。 这儿放了许多收集来的资料,其中大部分是请来的顾问捐赠的,由顾朔安排过来的助理整理过,顾长霁得空的时候就会拿来翻一翻。 这里面有手稿,札记,地理概况,当然也有像吴圆这种送书的,里面记录着他各色的游记。 说实话,顾长霁现在有点怀疑这些内容的真实性。 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象征性地摸出来了两本书,翻了几下。 这一翻就翻出来了一张照片。 是吴圆和贺彰的合照。 以阳光下的百老汇大街为背景,吴圆抱着贺彰的胳膊,头正好歪在情郎的肩上。 大概是几年前的合影,即使是在静态的相片里,嘴唇是弯起来的,贺彰的脸上也是一片抹不开的冷峻。而吴圆一身的幼龄打扮,白T牛仔裤,万年不变的匡威,帽子反扣着,额前一撮天然卷毛。 老实说,只是从外形上看,这两人还挺搭。 太搭配了,以至于让顾长霁看了半天,也没挑出错处来。 他甚至忽然明白了贺彰被吴圆吸引的原因。 了解了贺彰,他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像他天生畏寒,贺彰的骨子里,也惧怕情感上的冰河期。太渴望温度,所以容易被光源吸引,哪怕这个太阳可能是假的。 剩下的一个下午,他就在办公室里呆呆坐着,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 等他想起这个时候吴小姐应该已经回家了,壮壮没人陪着,才走出了屋子。 吸入了两口带北风的空气,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胸闷。 贺彰去了荷兰三天,除了下飞机时报的一次平安,没有再跟他联系。 顾长霁大年初七重新回到营业岗位,也没有工夫关心贺彰在荷兰是否还维持着包身工的作息,每天不是硬着头皮去啃书本,就是跟着他老爹出去跑应酬,最后回家当猫奴。 倒是不算累,时间一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反让他有了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如果不是吴英秀打电话来问贺彰最近的情况,这个状态可能还能持续得更久一点。 他和谁去的?你就真的一点也不问?乐团里可全都是男人,人家外国小男孩,一个个浓眉大眼的,全比你招人喜欢。 吴英秀花了十几分钟来谆谆教诲,感情要学会经营才能细水流长,尤其这样的突然分居,要是联系还变少了,最容易出事故。 顾长霁翻了个白眼。那我给他装个监视器? 我说了芝麻你就要说西瓜,你这孩子真是的! 顾长霁心累:不会啦,贺彰那么死心眼的人,怎么可能出轨啦? 吴英秀就笑了起来,没再继续纠缠这个。 顾长霁又想到了那张照片。 他打开日历,算了算日子。 时间过得多快啊,离合约到期竟然也只剩下半年了。 入睡之前,顾长霁奉母命给贺彰发了条消息。 他本来打算做完任务就睡觉,没想到贺彰这个大忙人居然秒回,顾长霁一下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下一句。 他看着贺彰发来的还好两个字发呆。 贺彰平时不爱说话,网络上更是惜字如金,不知道呼吸的氧气是不是也比普通人少几立方米。 他这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回复,或者直接装睡好了,反而是贺彰先发话:壮壮怎么样? 还好意思提壮壮!不是亲闺女,出门这么久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顾长霁瞬间理直气壮了起来,给自己和壮壮发了张合照发过去,附上文字: 你自己看看。 这次贺彰的回复等了很久,他开始犯困,眼皮子快合上的时候,贺彰的头像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数字。 贺彰:壮壮越来越好看了。 哎,顾长霁满意了。 他把照片又调出来,心想,少爷我也挺好看的。 比起什么外国小鲜肉还是好看得多。 这一晚他睡得格外香,醒来后还难得地碰上了晴朗的好天气。 好些天没见太阳,他心情也随之明媚,预感今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这个念头只到他和肖胥容共乘一间电梯为止。 他今天出门早,就是不想一路上碰到人,结果这也能碰上。 他保持着体面,只是淡淡笑了笑,伸手去按楼层。 肖胥容却先他一步帮他按了,眼神也黏糊糊地看他,丝毫不像在保持距离。 顾长霁当做没看到,肖胥容却不甘心,等他出了电梯,忍不住追上去说:哥。 顾长霁只能定住步子,回头说:业务上的事等打完卡再说。 不是肖胥容结结巴巴,我 什么? 太久没见到你了,有点想你。 顾长霁忍不住红了脸,有臊的,更多的是尴尬,他逢场作戏的时候也对别人说过想这个字眼,但这样直白地被一个男人想念,真是叫他别扭。 现在见到了,顾长霁说,回去吧,好好上班。 当初他对肖胥容有多和风细雨善解人意,现在就有多冷漠疏离。 肖胥容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失去了顾长霁,也失去了别的很多东西。自从有了顾长霁的青睐,他的人生就像踩了加速器,现在人人都看出来了顾长霁开始冷落他,四周的人当然也会见风使舵。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顾长霁不在公司的那段时间,公司里甚至有传言说顾长霁是为了躲他。 这一个多月来,反反复复的思绪蚕食着他,逼着他去重新和顾长霁产生联系。 他知道种种情绪压在他的胸口,他也任由它们自由发展,只等着井喷的那一瞬。 哥!他失控地抓住顾长霁,我们谈谈好吗? 顾长霁: 顾少爷认真反思了自己。 理论上讲,他也没对肖胥容做过什么能让他情根深种的事,能让肖胥容恋恋不舍的,大概也只有他顾少爷的身份。 是啊,如果单是他顾长霁,没了顾家就一穷二白的顾长霁,谁会稀罕? 就像王尔德之于波西,璀璨的也只是身份。 顾长霁不愿意去想太多。 他并不希望自己是个眼光差的人。 你有五分钟的时间。 顾长霁抬起手看表,手里端着咖啡:有什么话,我建议你赶紧说完。 肖胥容:你老婆知道你和贺彰的事吗? 噗 顾长霁一口咖啡全都喷在了肖胥容的脸上。 这想法太荒唐了,荒唐得让他想笑。肖胥容一声不吭地抹干净脸,等着他回答。 知道啊。因为贺彰理论上就是啊。 肖胥容顿了一下,笑了:这样啊。 胥容,到底曾经真心把他当弟弟看过,顾长霁难得语重心长了一回,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忘记眼前的生活。 肖胥容只睁着一双大眼,巴巴地看着他。 就是这双眼睛,太容易让人心软。顾长霁暗自叹息,他其实在犹豫要不要摊牌。 摊牌了,那就是公布了和贺彰的婚姻。 但半年后这段婚姻关系将不复存在。 我和贺彰是什么关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没有贺彰,我也不会考虑你,你明白吗? 这样无情的话扎得肖胥容红了眼眶。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情呢?他甚至开始怀疑曾经和顾长霁一起度过的日子都是泡沫虚影。他站了起来,想问问顾长霁有没有心脏这种东西。 但他没有资格。 或许时至今日,连他自己都难以分清他对顾长霁究竟是什么感情。 初遇时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就是顾家的公子哥,毕竟顾长霁不常在公司露面,他所得知的就是花花公子的花边新闻。 一开始他喜欢的只是那惊鸿一瞥。 知道了顾长霁的身份,他也确实喜出望外,意识到自己可能捡到了一根通天梯,喜不自胜。 他的心不诚,爱不诚,所以他没有资格。 但他不甘心。 为什么? 贺彰难道就不是因为虚荣心才被顾长霁包养?即便外表光鲜亮丽,骨子里不还是趋炎附势的玩物吗? 那个所谓的指挥家,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到现在还让他觉得反感。 披着艺术家的皮,却做男妓的事。 这不是更让人唾弃吗? 为什么? 还要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本少爷根本不喜欢男人啊! 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男人喜欢上啊! 顾长霁被反问这一句,感到为难又好笑,只是笑不出来,脸显得格外僵硬。 即使他现在解释说他和贺彰只是普通朋友,八成这倔小子也不会信。毕竟这人是亲眼看见了他和贺彰成双入对的,眼见为实,没法辩解。 那该怎么办呢。 他不想把这段虚假的婚姻公之于众,也不愿意让贺彰成为别人嘴里的小白脸。如果让贺彰背上这种被包养的污点,贺彰辛苦的二十年就毁了,那他会愧疚一辈子。 不是他不信任肖胥容。任何秘密只要见了风,就不再是秘密。 不能委屈贺彰,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他自己了。反正顾少爷新闻多,不在意再多一个。 于是顾长霁只能深沉地说: 因为我对贺彰是单相思。 可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顾长霁窘了一下: 那是为了保护他。我确实说过了吧,我不喜欢男人,但是从我高中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他,想要得到他,但现在还没能如愿。 所以现在,也只是我单方面对他死缠烂打,是我追着他跑,他不是什么小白脸。 他顿了顿,抬起手看表:超时一分钟,我们的对话可以结束了。 肖胥容: 哦,对了,顾长霁重新俯下身子,我也希望,我不会从别人嘴里听到贺彰的传闻。毕竟,制造谣言的人也是人,也会被别人制造谣言,你明白吗? 第30章 34 那之后的好几天, 顾长霁都没再看见过肖胥容。他明白那些话成功地把他们之间的阶梯切断了,从此他们又能像从前那样各自陌路。 不是不遗憾,但也不可惜。 他坐在顾问办公室里, 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份文档,偶尔翻过一页,也不晓得是不是认真在看。 没有别的事,那我今天就先回去 着什么急啊, 顾长霁又翻了一张,慢条斯理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最近最有空的就是你了吧, 提点用得上的意见啊。 吴圆扯扯嘴角:我过几天可是还有三场签售 签售出场费多少钱,顾长霁抬起眼睛,有我给的多? 吴圆: 恋耽美 ——(29) 那确实没有。 暴发户说话真是有底气啊。吴圆现在压根儿懒得藏自己的嘴脸,讽刺道。 顾长霁摆出了一个微笑。 他家发家二十余年, 一步步稳扎稳打到如今的地位。贺彰说他是暴发户他还能忍,因为贺彰有说这种话的资本,他家音乐世家, 曾经辉煌一时, 只是家道中落了。 但是吴圆一个十八线的营销写手, 也敢跳起来说他是暴发户,这就显得十分滑稽可笑了。 当然有底气了, 你拿过多少暴发户的好处?顾长霁眯起眼睛,真是可惜啊,我家这么有钱,你要是也能当个暴发户,咱们两个现在的位置说不定就能对调一下了, 你说是不是? 吴圆: 真的好气啊,论骂人他根本比不过顾长霁。 总之呢,拿钱就得办事。顾长霁把文档合上,往桌子上一扔。 老实说他还挺佩服自己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愣是把吴圆给留着,虽然说看吴圆被气得没话说的样子十分有意思,但也确确实实是在浪费经费。 顾长霁抠门地想,劣质商品是不是得打个折才行啊。 我记得你自己有正在运营的公众号吧。 吴圆:是有一个,不过 我看过几篇文章,有几篇代写不错,今天把他联系方式给李熙或者助理吧。 吴圆: 他腮帮子不服气地鼓了起来,还有种完全被顾长霁看穿的窘迫。 他目光一转,看见书柜上被翻阅过的游记,笑道:这些你都看了? 看了,怎么? 顾长霁明白那张照片是吴圆故意放进去的,想让他看见,然后识趣退出吗? 也没什么,吴圆装模作样地拿起夹了照片的那一本,呀,这里面还有照片啊,我都忘了。 顾长霁的目光凉凉地扫了过去。 我还记得这天,是我二十岁生日,贺彰当时因为全勤奖学金不能请长假,所以我就去了纽约。 然后呢?顾长霁问。 吴圆惊讶了,他没想到顾长霁想继续听。 然后我们在曼哈顿玩了一整天,这张照片就是贺彰的朋友拍的。 贺彰还能有朋友呢?顾长霁嗤笑一声,觉得很新奇。 我也觉得奇怪,吴圆说,贺彰说那人跟他一样,都是左撇子,所以自然而然就熟悉了起来。 顾长霁脸上的笑却慢慢收了。 贺彰是左撇子? 可他平常全都是用的右手。 啊,你原来不知道吗?吴圆提高了音调,我以为你们现在住在一起,至少应该知道这件事呢。 哦,不过也对,毕竟贺彰高中之后,就很少在生活里用左手了。但是这个人特别固执,不管是拉琴还是指挥,都还是坚持用左手。 他努力地回想,隐约记起在百年校庆的那天,贺彰拉琴时用的其实是左手。他看的那场音乐会,贺彰也是用左手拿着指挥棒。 为什么没有早发现这一点? 还是那时他太被贺彰的气场吸引,所以才没注意到? 那贺彰小时候被家暴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顾长霁睁大了眼睛:什么? 他爸因为不能再弹钢琴,所以有了暴力倾向,对贺彰和他妈妈家暴了整整五年。贺彰本来用的是左手,他爸爸失去的也是左手,所以 这件事就像个核弹,让顾长霁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出来一片废墟。 他猛地站了起来。 从唐徵羽那儿打听过,所以知道贺彰的童年不幸。但他唯独想不到自己的猜测会被落实。 是啊,连老婆都打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软弱的孩子? 家暴这个字眼,他只在心理学相关的书籍里,和新闻事件里看到过。他从来不敢设想这件事会实实在在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 又正好是他名义上的枕边人。 贺彰什么都没告诉他,他能理解,这种事连多年旧交都不一定能知道,更何况他这种半路的朋友。 偏偏吴圆一清二楚。 他是想了解更多贺彰的过去,但绝不是从吴圆嘴里。 你可以走了,顾长霁捏了捏眉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了,把门带上,谢谢。 吴圆是哼着小曲儿离开的。 下午四点,刘曦开车过来,接他去看工作室的落址。 这两天又开始下雨,阴沉沉地磨着人的神经。顾长霁坐进车里,咳嗽一声:你没事儿喷那么多香水干嘛?呛死人。 刘曦:讲点道理啊哥哥,上次明明是你说车里全是男人臭味我才喷了香水的,这香水还是你选的呢! 顾长霁:哦,那走吧。 因为经费大多用在了顾问和调研上,他们只能在外环选了栋大楼,和另一个公司平分一个楼层。 刘曦一路上都在抱怨,一会儿说公司太远上班不方便,一会儿嫌弃路上太堵雨下得让人心烦。 顾长霁心不在焉,没怎么接他的话茬,等他们终于到了办公楼,被中介领着去看室内布局时,刘曦再一次感叹道:太小了。 知足吧,顾长霁说,你当公司是这么好开的,我爸当年开始创业的时候,办公室只有不到二十平米。 刘曦悻悻道:行吧,办公室我就不多做要求了,但是我的电脑桌必须大,不然放不下我那套设备。 顾长霁:上班时间不许打游戏。 哥哥,你能别把我想那么废吗? 顾长霁:呵呵。 刘曦: 定下了办公室,双方约好合同签订的时间,顾长霁低头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今天晚上要去吃个席。 刘曦不高兴地撇嘴:啊,又应酬,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能陪我呢。 顾长霁忍俊不禁:你是我女朋友吗? 算了吧,我才不当第三者,刘曦做了个鬼脸,请你和贺彰继续相爱相杀,互相消化,解放广大女性。 提到贺彰,顾长霁又恢复了沉寂。他一路无言上了车,眉眼间着上了沉重的颜色。 你又跟贺彰吵架了? 话都没时间说,怎么吵架? 刘曦说:哦,那就是你想贺彰了? 闭嘴,开你的车。 雨下大了,雨滴前赴后继地砸在车窗上,汇成一条条蜿蜒的水流,像流不尽的眼泪。 多疼啊。顾长霁突然说。 刘曦不明所以:啊? 没什么。 是要有多疼,才能彻底改变用左手的习惯? 是要有多倔,才不愿意放弃用左手来指挥? 贺彰真的是个奇葩啊,顾长霁想。 自己更是个奇葩。 否则他怎么会因为这段遥远的过去,而感到这么难过? 今天他回去得格外晚,为了送一位女经理回家,他绕了段远路。晚上喝的那些酒不多,后劲却很大,他在玄关换了鞋,就不想再动弹了。 壮壮轻轻走了过来,却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不敢靠近,甚至弓起了背,竖起一片毛发。 壮壮,过来让我摸一下。 壮壮认出这是自己的主人,但仍然不想过去,喵了一声。 吴小姐还没离开,最近她都是等顾长霁回家了再下班,看见他这么醉醺醺地回来,担心地去找胃药。 没事,不用吃药顾长霁也不喜欢身上的臭味,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不严重,我没喝多少。 水放好了,顾长霁躺在浴缸里,只觉得从脚尖到手指,没有一样像是自己的。 吴小姐给他盛了醒酒汤,又洗完衣服熨好了才回去。 换作是平常,他一定会留吴小姐住下,因为已经到了半夜。但今晚他太累了,很想一个人独处。 他打开微信,贺彰上次给他发消息还是两天前。 发了一张后台的照片,和他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师。 听说这是他最后一场个人音乐会,因为上了年纪,他的心脏无法承受更大的压力了。 顾长霁迟疑着,打了字又删掉,完全不知道想说什么。 壮壮跳上了床,挤进他的怀里,仰起脖子舒服地呼噜呼噜。 顾长霁挠着她下巴,放下手机,决定就这么睡了算了。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睡了吗? 大概是被施了魔法吧,只是听见这个声音,比任何一种安神药都要管用,顾长霁破天荒地平静了下来。 没有,你不忙吗? 贺彰顿了顿:忙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顾长霁不说话,他也就保持了沉默。 两个人听着话筒里安静的呼吸声。 顾长霁先受不了了: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想壮壮了。 哦,顾长霁说,她可一点都不想你。 猫就是这么没良心。贺彰说,等我下个月回来吧。 下个月,顾长霁掐指算了算,离贺彰去了荷兰,居然也就不到半个月。 时间过得真慢。 壮壮睡了。顾长霁说。 你呢。 我也要睡了。 贺彰又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晚安。 再次被魔法棒击中,带了催眠buff的两个字瞬间起了作用。顾长霁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逐渐模糊,他明明知道贺彰可能还有别的话想说,但最后也没等到,道了句软绵绵的晚安。 三月下旬,赶上新产品上市,市场部忙得不可开交。 顾长霁这几天的安排满满当当,连顾问办公室那边都没时间去了,工作室几乎都交给了李熙和刘曦打理。 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八点才下班,顾长霁完全扮演了一个社畜角色,因为第二天就要和开发部对接数据,回到家里之后还在挑灯夜战,继续写产品策划。 壮壮就趴在他的手边睡觉,小爪子偶尔抽动一下,轻微的鼻息和打字声混杂在一起,合成了双重奏。 手机毫无防备地震动了起来,顾长霁按下蓝牙耳机接听:喂? 你还没睡? 就算睡了也被你吵醒了好吧?顾长霁说,你什么事? 你最近很忙吗? 忙疯了,我连下周的安排都要满了,临近死线,顾长霁实在耐心不起来,你一句话磨磨唧唧好几天了,到底想说什么? 贺彰说,所以你下周一点时间也没有? 顾长霁:嗯。 他这时才猛地反应过来:你下周六有演出来着? 贺彰:嗯,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顾长霁: 老师让我邀请一位朋友进VIP席位看演出,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没有时间。 顾长霁手忙脚乱翻计划表:你等下啊,我还要看看 下周六写的是他要跟着现在的上司一起外出学习。 排山倒海般的失落席卷了他,顾长霁说:你如果早两天告诉我 说不定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了。 贺彰:没关系,你忙吧,我把电子票给我妈。 顾长霁一下什么心情都没了。 强撑了一个小时做完了产品报告,一咬牙发送出去,他连澡都不想洗,昏昏沉沉上床睡觉。 莫名其妙地,他甚至还有点生气。 贺彰突然间拖拖拉拉的态度,还有语气中那种明显的失望,以及自己不断翻涌的那点奇妙的愧疚心,都让他生气。 他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 音乐会最后会在维也纳举行。这是贺彰第一次作为正式的主指挥进入维也纳的国家歌剧院,哪怕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这也能成为贺彰目前的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既然想邀请,那就早点邀请啊?拖这么久是想证明什么? 为什么他这段时间想了那么多关于贺彰的事,却偏偏把这一件给忘了? 不或许不是他忘了,而是他默认了贺彰一定会提前来邀请他。 可这次贺彰明显犹豫了,不知道犯的什么倔,一定要等他先开口。 顾长霁郁闷地抓着头发,低声咕哝:唉,怎么比以前谈过的女人还要麻烦 他身体疲惫,却睡到中途就失眠了。 起床刷了一遍手机,朋友圈里有两条更新的状态,其中一条让他彻底精神了。 吴圆:三月十六日,维也纳见。/爱心 第31章 35 灼热的呼吸声, 明亮的眼睛,不断凑近的嘴唇。 越来越近了,他的心脏被揪紧, 数着节拍,高高抬起,像是抗拒,又像是期待。 这就ying了吗?压过来的那张脸轻声笑,语气里有着令人烦躁的直白与爽朗, 原来你这么想我?可是今天晚上还很长啊。 贺彰掀开被子,上半身湿透了,贴在皮肤上, 有点黏人。 他揉着太阳穴,像是有着难以言说的烦恼,又像是无奈地为某些事妥协了,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 又来了。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 在他毫不提防的梦里,顾长霁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恋耽美 ——(30) 并不全是有关欲望的梦。 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棘手。 因为他对男人会产生欲望,这是正常的, 即使他并不喜欢这个人。可他对顾长霁, 似乎不只是性.欲。 从离开机场的那一天起, 不,或许是更早的某个时候, 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为了避免错觉,他刻意地忘记其他事情的存在,一心扑在了与乐队的融合中。 但很多东西并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他开始想念那栋小巧的复式楼,想念娇娇小小能躺在臂弯里的小黑猫壮壮,当然也会顺便想一想她的主人顾长霁。 从而他想到, 或许他应该邀请顾长霁来音乐会。 可他迟迟没有开口。 这样下去是对的吗?他应该无视所有的烦恼,任由它们自由发展吗? 这样下去,迟早会发生一些超出他想象的事,他隐隐有了预感。 却又逃避着,不愿意去直面它。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我想四号和颖姐一起去慕尼黑。 见组长不说话,顾长霁又把已经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比起理论上的培训,直接带我去谈客户效果会更好。我自己给计划表做了调整,把主次做了分类,不影响我出差的变动,已经和策划案一起发去您的邮箱了,您可以现在就打开看一看。另外,我在牛津选修过一年的德语,拿到了B1证书,这样方便和对方直接沟通。 组长:两年了,你的德语水平还在? 大体还在。语言捡回来并不算难,一周半的时间足够了,我可以现在开始记专业术语。 董事长同意了这件事吗? 他会同意的,在这之前,我想先征求您的同意,顾长霁诚恳道,毕竟您才是我直属上司。 组长:嗯,你说了这么多,好像还没有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只是锻炼业务能力的话,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吧? 顾长霁: 一分钟后,空气里终于有了回答。 我老婆在维也纳有演出。 组长:哦!你早说嘛。 顾长霁: 组长:是□□包场吗?听说那儿三十万就能租?对了,是什么表演?芭蕾舞?能送几张门票吗? 顾长霁: 总而言之,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一定要去慕尼黑的理由,当然不止是贺彰。 作为欧洲最大的出版中心,慕尼黑拥有着数量庞大的杂志社和出版社。他已经让助理提前发送邮件,约见了几个杂志运营的主编。 顾长霁不禁在脑海里为自己一箭三雕的智慧拍手叫好,激动得连步子都发飘。 他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无奈地说:别在我工作时间用内线给我打骚扰电话啊,董事长这么公私不分不太好吧。 顾朔:哦,很有觉悟嘛小伙子。 哥!你真的要去维也纳吗!顾尔歆的声音穿过两层听筒,仍然能听出来其中的谄媚,我也想去!啊啊啊我好想去!嫂子以后还会去奥地利的吧!还会的吧! 你不是在集训?顾长霁说,而且我又不是专门去看他的 顾朔:但是你托了刘曦高价帮你去买二手门票吧。 顾长霁:您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你丈母娘那儿肯定还能有票的。 再见。 顾长霁把电话挂了。 虽然这种想法很奇怪,但他确实不想让贺彰知道自己在想办法去现场。 可能是不想让贺彰太得意吧。 也可能是想看贺彰打破常态,想看他的扑克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那通电话之后,贺彰和他的联系更少了,他甚至没有再拍过排练的照片,偶尔和他聊天,也都是聊壮壮。 壮壮似乎每天都能长大一圈,爱吃肉,现在渐渐地喜欢磨牙了。顾长霁有时候拿手指去逗她,就会被她抱住咬,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咬出血来。 他连夜跑去打疫苗,被医生说了一通。 回到家里的时候,壮壮正躲在角落里,怯怯地,用一双骨碌碌的大碧眼看他。 顾长霁叉起腰,想要训斥她,又不忍心。只能指指她的鼻子,又指着被包起来的手指:痛死了。 你和贺彰一样是属狗的吧。他愤愤地说了一句,转念又想起来,不对,我也是属狗的 他拍了自己被包大了一号的手指,发给贺彰看。贺彰难得回复得很快:怎么回事? 顾长霁跟个晒儿子的老母亲似的,反而开始炫耀起来:壮壮刚给我咬的。 贺彰: 贺彰:你确定要一直叫她壮壮吗? 顾长霁:怎么了?你现在才有意见? 贺彰:我一直很有意见。 顾长霁认为自己成功地呛到了贺彰,心满意足。 而和他差了几个时区的贺彰,心绪起伏,拿起了手机又放下,反复几次,最后无奈地笑了一声。 好消息是刘曦的好友神通广大,还真给他拿到了票。坏消息是这次演出的售票采用的是抽签制,即便用高价也难以买到合适的转手票,最后抵达顾长霁手上的,是张排在后方接近走廊的听席。 不能弄到一层的? 刘曦比了个耶的手势。 顾长霁:你耶个屁。 这是二啦,二!刘曦收回手,鬼知道票居然这么抢手,听说网上一开放通道,半个月就售空了。人家都是提前几个月预定的,就你,快演出了才想去看。就说这张吧,本来九十欧的票,愣是坐地起价,两百九拿到的,你知足吧哥哥。 顾长霁:不贵,出高点的价格,总会有人愿意出手吧。 刘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会去那种地方看演出的哪个缺钱了,大家都有钱着呢,人家就是不想转手啊。 顾长霁叹了一声,纳闷道:我记得贺彰从来没宣传过吧,为什么也能把票价炒这么高。 刘曦: 他是真想问问顾长霁,在他眼里只有贺彰才值得别人这么追捧? 但理性让他忍住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刘曦: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顾长霁:我只是想听得更舒服点好吗?我愿意去听就已经很给那小子面子了,后排就后排吧。 刘曦欲言又止的,最后小声咕哝:算了。 接下来的日子,哪怕只有短短几天,也跟被时间之神恶作剧了似的,格外地漫长。 顾长霁也说不出这是什么心情,每天睡觉之前,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前头有个时间点,等着他去按下确认键。 等他在顾问办公室看到了吴圆,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那他当天岂不是还得跟吴圆坐在一个大厅里听音乐会? 这个念头让他高涨的热情迅速地冷却了半截,他甚至久违地感受到了胃疼。 现在这算什么呢? 贺彰和吴圆藕断丝连,他从前看不惯贺彰,现在看不惯吴圆,如今还一时冲动要去维也纳,完全就是在和吴圆较劲了。 这算什么呢? 哪怕他是看不下去为兄弟两肋插刀,哪怕他清楚吴圆的真实嘴脸,可这就能成为他去阻碍这两个人的理由吗? 这毕竟是贺彰自己的感情,就算他狗改不了吃屎重蹈覆辙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至少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干涉。 顾少爷花了十分钟来思考这个问题,十分钟后他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想那么多干嘛?他就是去听音乐会的。 管他是吴圆还是吴扁。 到了去慕尼黑的那一天,顾长霁看着窗外漂浮的云层,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 他小时候很喜欢这种感觉。 轻飘飘,思想很自由,他经常能盯着浮动的云团看半天。 这种小习惯跟着他到了高中。后来顾尔歆也跟着他一块儿看,小姑娘觉得无聊,问道:你的眼睛难道不会累吗? 笨蛋才会觉得累,而聪明人在思考。 哦,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吵架,所以你在思考什么? 在想鸟如果有思想,它们在飞行的时候会想什么。 顾尔歆:你的女朋友都是这样骗到手的吗?也太好骗了。 顾长霁: 那之后他确实慢慢地改了这个习惯,他当时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成长,他终于和异想天开的童年进行了友好的告别。 直到他认识了贺彰。 贺彰刚转来的时候,特立独行,全校只有他一个人敢无视校规留齐肩的长发,也只有他一个人合适。 他喜欢在课间的时候看窗外的天空,顾长霁偶尔抬起眼睛,就能看见他清澈的映着世界的瞳孔。 你在看什么? 他问出口的时候,感受到了贺彰的惊讶,而顾长霁自己本身的惊讶还要更甚。 几乎不和他说话的贺彰也破天荒地回答了他。 没什么,一只鸟而已。 他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空姐问他要点些什么当晚餐。顾长霁感觉不到饿,还是点了一份沙拉,草草吃了几口,他拿出平板来玩消消乐。 合作方派了人过来接应,他用德语问:从慕尼黑到维也纳需要多长时间? 您希望怎么过去呢?因为这两片土地共同属于申根区,所以地上交通也十分便捷。不管是自己驾驶还是乘坐火车,都只需要四个小时。 顾长霁之前设想过飞过去,但这样显得他很心急似的。 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为您订购火车票,您想什么时候过去? 顾长霁:不急,不,还是有点急,三天后,我的朋妻子会在维也纳国家剧院演出。 哦!秘书惊讶地抬起头,通过后视镜看他,您的妻子真是优秀。 顾长霁得意地笑了。 但事实证明,他在慕尼黑的工作比他的计划要多得多。 第一天他们逛了一整天的展会,之后又是一个小时的会议,回到酒店时,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散了架。 他有点认床,时差也没及时倒过来,几乎没有睡好。第二天做产品交流的时候,他极力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怕给客户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三天,公司这边的事情已经过了大半,他才终于有空拜访几位主编。 做完这些,他腾出了自己的脑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明天就是贺彰的演出。 他猛地兴奋了起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地高兴,以至于又是一个不眠夜。他坐在窗边喝酒,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玛丽安广场,华灯之下,仍然有零零散散的漆鸦鸦的人影经过。 白天太过于忙碌,以至于现在能够更加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城市里的寂寞。 顾长霁忽然有给贺彰打个电话的冲动。 或许是有什么感应,贺彰先一步发过来了通话。顾长霁听到他声音的那个瞬间,竟然觉得分外悦耳,夜莺也不过就是这把嗓子了。 哟,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大忙人。 你不也是吗?贺彰说,行程比成功人士安排得还要满。 顾长霁心想,这莫不是在闹别扭?这就是在闹别扭吧!他快要笑出声了,费了好大劲才憋住。 你在怪我没去听你音乐会? 又不是我的音乐会,贺彰说,但总有一天会有我自己的,也在这样的舞台上。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贺彰没说,顾长霁也没问。 像是心照不宣地,两个人都避开了这个话题。 互相道了晚安后,贺彰说:我挂了。 然而几秒后,电话还是没有挂断,顾长霁问:你紧张吗? 不紧张,贺彰说,有什么好紧张的。 顾长霁又笑了起来,半晌才说:你真厉害啊。 贺彰:嗯? 我光是对着二十几个人做报告,就紧张极了,差点变成结巴。 他以为贺彰会用那种带着他个人特色的嘲讽语气说一句还不是你学艺不精,但贺彰破天荒地说了句:跟人数无关,性质是一样的,你也很厉害。 人的语言可真是奇妙啊,顾长霁马上就觉得自己的疲惫一扫而空。 意外出现在第二天的中午,突然出现的网络瘫痪打乱了计划。在技术部门保证两点之前会修复问题后,顾长霁看向手表。 助理帮他订的是一点二十五分的火车票,而演出七点半就会开始。 错过了火车不打紧,他还能搭车过去。但他比较怕迟到,显得他多不尊重这场音乐会似的。 越是到了这会儿他越难集中精神,不住地想吴圆是不是已经到场了,兴许他还会和贺彰见面呢。要是趁这个机会,两人破镜重圆了,说不定还能在日后写进传记里,当成卖书的噱头呢。 事情最后在两点才算完全结束,顾长霁错过了火车,合作方出于弥补的心态派车送他去了维也纳,并祝他和夫人旅途愉快。 顾长霁又是着急又是好笑,在众人的和善的目光里离开了。 顾长霁知道贺彰有进入彩排之后就把手机关机的习惯,并一直关到演出结束。因此他只好联系了贺伊人,问她如果音乐会迟到了该怎么办。 哎呀,贺伊人说,长霁也来维也纳了?你不是说要去出差? 确实是出差,也不算撒谎了。只听见他丈母娘用调侃的声音说:是想给阿彰惊喜吧,你们年轻人的浪漫。 恋耽美 ——(31) 顾长霁干笑两声。 哈哈,是的吧。 贺伊人是和她的朋友一起来的。顾长霁暗自盘算,如果时间来得及,他就先去找贺伊人汇合,这样再见到贺彰的时候,他就可以说自己是盛情难却,被邀请过来的。 话说回来,要不要买束花? 音乐会结束之后是可以献花的吧,他记得音乐剧社团里的前女友就能收到花。 不行不行,总不能他亲自上去送花吧。他又取消了这个打算,因为确实也来不及去订花朵了。 沿途的风景很好,顾长霁吹着风,听见司机问他需不需要睡一觉。 他摇了摇头,打开手机刷新新闻。当地的新闻全是德语,即便他这段时间补足了功课,在面对新闻时还是会有无法理解的句子。 在刷新到某地区的一起银行抢劫案时,顾长霁忽然反应过来,一会儿他们要过边境线,说不定也会遇见这种钻空子的不法之徒。 奥地利的治安怎么样?顾长霁问。 还算不错。司机答道。 那么维也纳呢? 我不经常过去,但是听别人说还是不错的,当然了,似乎也有人抱怨维也纳是奥地利治安最差的城市,每个人的标准不太相同。 顾长霁放心了,可还是隐隐有点不舒服,像是中午吃了什么油腻的东西,这会儿胸口总堵堵的。他打开窗户透气,冷风灌了进来,他又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啊,原来才是三月份啊。 天渐渐黑了,本来就带着雾气的空气一下就变得更加浓稠。助理打开了车灯,投射出两道明晃晃的光线。 顾长霁这时有些昏昏欲睡,只好又拿起了手机玩消消乐。现在这个点正是国内的凌晨,换作是平时,他早就该睡着了。 不像刘曦,恐怕正在游戏里自由翱翔。司机也觉得太过安静,于是点开了车载的电台。 我们就要到了,先生。 顾长霁点了点头,打起精神来。六点了,电台开始播报新闻,顾长霁没有仔细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才开始觉得不对劲,因为车几乎已经没有在动了,而这条街道上塞满了各种车辆。 他有点不可思议,连维也纳也会有堵车的时候。 他探出头去看,后面也还排了十来辆小轿车,并且还有车子在不断地开过来。 为什么会堵车? 司机也纳闷了:新闻上说今天有人在故意扰乱交通秩序。 顾长霁皱眉啧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表,马上就要六点半了。他本来还打算找一家餐厅解决晚餐,照这么下去,不光饭吃不上,连音乐会他都要赶不上。 车流彻底僵持了下来,似乎是前面出现了事故,已经有人下了车,叉着腰看前面的情况。 顾长霁也下了车。 他问过了司机,剩下的路程只有不到两公里,还是自己走着过去比较快。他拿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给了司机小费,嘱咐他可以等堵塞过了之后直接回程。 自己走路就会方便很多,跟着导航,他可以从建筑群里穿过去,走捷径穿去剧院的正对面。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听见前面很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顾长霁胸口的闷痛感更加明显了。他扬起脖子去看,发现几乎是所有站在车外的人都在拼命往后跑。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很惊悚的词汇:生化危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拔腿就跑,帽子掉了也来不及去捡。 冰凉的空气涌入肺部后,他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得发痛。 砰 巨大的爆炸声几乎让他的脑浆都沸腾了,他的心脏似乎是在耳膜上鼓动,撕裂了他思考的空间。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巷弄,紧接着就听见了接二连三的、一声模糊过一声的巨响。 是有人有意地把车辆都集中了起来,引发了集体的爆炸! 从居民楼里响起了一阵少女的尖叫声,这比刚才的高分贝还刺激他的神经。他瘫倒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见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居民,整个人都在颤抖。 如果他刚刚没有从车上下来那个司机怎么样了? 贺彰呢? 胸腔还在胀痛,他捂住嘴,感受到了铁锈的味道。 卢克还没有回来。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这个怪癖,沉迷占卜的首席真的能让人信服吗? 卢克今天的幸运符号是什么? 一杯由星巴克最年轻的女服务生亲手调制的冰咖啡。 其实他只是过去问那个女孩儿要电话号码吧。 年轻的成员们笑作一团。 他们已经结束了彩排,接下来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做心态上的调整。这会儿华灯初上,整个城市似乎才刚刚苏醒。 今天的交通有些拥堵,所以吵吵闹闹的,从这儿看过去不太真切。 贺彰却一直盯着那儿,心神不宁的。他破天荒地给手机开了机,放在手里摆弄。 很快他又强迫自己收起来。 不能想,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 他做了个深呼吸,转身想去找老师聊天,身后却猛地爆发一阵巨响,震耳欲聋。 一切都失去了秩序。 尖叫声,呐喊声,警笛声,汹涌的人潮。 离得最近又有高品质安保体系的剧院不得不变成了临时的避难所,保安们为了稳住场面而手忙脚乱。甚至有人等不及排查身份,挤挤攘攘想要跑进去。 贺彰从彩排的大厅大步穿过,在亚洲面孔扎堆的地方仔细寻找。电话打了三次之后才被接通,母亲从人群里站了起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贺彰跑了过去,紧紧拥抱着她。 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贺伊人连连摇头,拉过了身边的人,笑着说:小圆一直在护着我,倒是他自己被人踩了一脚。还疼吗? 吴圆笑着说不疼,但表情明显无辜又委屈,直勾勾地看着贺彰。 贺彰的表情拉了下来,甚至有些狠了,冷冷地瞪了回去。 他没想到吴圆会过来,因为即便是在一起的时候,吴圆也从没有提出来过要来看他的演出。 在维也纳打杂的一年半时间里,吴圆甚至以不愿打扰他他的事业为理由,从不主动联系他。 他更想不到吴圆居然和贺伊人搞好了关系。 还没有做介绍呢,这是吴圆,一位青年作家,他可是你的头号粉丝。 妈,他把贺伊人拉了过来,您受到惊吓了,先去休息吧,我和吴先生好好谈谈。 你们之前认识吗?也对,他现在在给长霁当顾问呢长霁呢?他没跟你在一起 贺彰愣了一下。什么? 长霁也过来了,说要给你惊喜,按道理说他已经到这里了天啊!他不会还没有进来?你快给他打个电话! 贺彰的脑子里一下崩了弦,他慌乱地摸出手机,手指有点抖,以至于点错了好几次。等电话终于拨了过去,却只能听到一阵忙音。 我去看看。 不行!拉住他的人却是吴圆,外面那么乱,说不定还有犯人在游荡,万一 贺伊人流下了两行眼泪,她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认同吴圆的话。 贺彰却决绝地拉开了吴圆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去找他。 阿彰!贺伊人喊他。 吴圆跟着他跑了两步,嗓音沙哑:你疯了! 贺彰什么也没说,让助理过来接应他们,而自己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顾长霁脑子发晕,刚才的爆炸似乎造成了很强的震荡感,他忍不住去摸自己的鼻子是不是留了鼻血。 站起来之后,他才想起去摸手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撑着墙壁,根据模糊的记忆慢慢地往广场的方向走。剧院就在这附近,警察也一定赶到了,他得赶紧去和贺彰汇合。 但场面比他想象的要更混乱,人群从中心路口散开之后,都在往四处逃窜。临时摆起来的警戒线勉强支撑着引流的作用,穿着消防制服的高个子男人们抬着担架,白色的布料下面伸出了一截焦黑的手臂。 顾长霁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抱歉,请让一让。 贺彰在剧院里看了一圈,又去查看了一遍已经核实的人员名单,确定了顾长霁还没有过来。 保安建议他就在这里等着,警方已经介入了,到时候会统计出伤亡名单。 死亡这个单词深深地刺了贺彰一下,他红着眼睛,不顾阻拦走出了剧院。 就像内心深处的雄狮终于被释放了出来,带过一阵疾风,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性。 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顾长霁。 下午时那种隐约的不安感终于找到了由头或许他潜意识里感知到了危险。 为什么没有早点打电话过去?为什么要犹豫?如果当时他们就已经联系上了,如果当时就能提醒他 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啊顾长霁,我还没有 他捂住心口,感受到了心脏急促的跳动。 他抓住每个和顾长霁身形相似的人查看,然后失望地说一声抱歉。 可以躲避的场所满员了,而附近的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没有完全地形成一团。 贺彰抬手擦了一把汗,有些茫然地四处瞧了瞧。 所有人都脸上都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月亮从密布的云层中透出了光洁的脸。 人群慢慢地向边角流动,贺彰猛地瞥到了一个人影,急忙追了上去。但那只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深吸一口气,想换一个方向。 而就在这时,他脑子里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样的情节,在一个人有限的生命里,有可能只会出现那么一次。 就是在那一刹那,他强烈地感觉到了那一点,猛地转过了身。 他在找的人就透过重重交错的光影和人影,和他对上了视线。 暖黄色的光让顾长霁的呢子大衣镀了毛绒绒的一层边。 明明那么狼狈了,隔着那么远,却还是那么抓眼。 贺彰睁大了眼睛,一股热流慢慢地涌上,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想起来一个脍炙人口的名句。 曾经他毫无感触,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与这样的观感无缘。 此时此刻,却再没有比那一句更贴合他的心境了。 一个字不能多,一个字不能少。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32章 36 顾长霁只觉得脑袋难受, 胃里也难受,全身都难受,恨不得在原地倒下。在看见贺彰的那个瞬间, 他就像看见了天神降临,大喊了一声贺彰。 而贺彰就那样跑了过来,用的不再是那样有规律的节奏,而是惊喜交加,迫不及待的大跨步。 气喘吁吁的贺彰看起来真是可爱多了。 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顾长霁勉强地笑了一下, 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模模糊糊感知到了一件事。 视线相接的那一刻, 似乎有什么生根发芽了。 贺彰很漂亮吧。 啊?!顾长霁猛地一惊,收回了视线,哪哪哪儿漂亮?扑克脸?死鱼眼? 哪有这么夸张,你不觉得他有时候特别像女孩子吗, 男性友人说,我觉得要是蒙上眼睛,我可以把他当女人。 顾长霁忽然觉得不舒服:能不能治治你的猪脑子, 全他妈是黄色废料。 哈哈, 我本来也没想法的, 就是那天上体育课,看见他换衣服了他肩膀上有颗痣, 你不觉得很色情吗? 顾长霁猛地踹倒了凳子。 友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有点被吓到了:顾顾哥。 对男人感兴趣,顾长霁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说,真恶心。 真恶心。 真恶心。 恶心。 顾长霁醒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词。他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全是昏黄的光,但他仍然头晕目眩,一下看不清东西。 这感觉是挺恶心的。 他咳嗽了几声,惊醒了正伏在窗边的男人。贺彰的脸上难得浮现了欣喜:醒了? 嗯 顾长霁想起身,却觉得全身重如千钧,散了架似的,根本动弹不得。他哎呦了声,娇气地哼哼着:我的天,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贺彰又好气又好笑:脑震荡不会死人。 顾长霁: 贺彰过来扶他坐起身,加了个枕头垫在他腰后面。这份体贴让顾长霁一阵不适应,但仍然默默地享受了。 一杯水端到了面前,顾长霁接过来,抬起眼睛看贺彰。 贺彰却没有和他对视,又坐下了,拿起苹果开始削皮。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顾长霁说:你先说。 你先说。 行吧顾长霁有些扭捏,这个,怎么说呢其实吧,今天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跟你对上眼的时候吗我有一点点,被电到了的感觉。 贺彰的心跳猛地提了一下,跳出了加速度。 你在开玩笑吗? 贺彰问这句话的时候,隐隐抱着期待。 当然不是开玩笑,顾长霁极为正经,坦白说吧,我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看起来就跟天使一样闪闪发光,blingbling脸都变帅了。 恋耽美 ——(32) 贺彰的耳根慢慢地红了,还极力控制着表情,: 顾长霁说:所以,我就突然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贺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就是,顾长霁也真诚地回望着他,我觉得我可能已经 贺彰:我也是 把你当成兄弟了。 贺彰: 贺彰眼里的光一下暗了下去,连脊背都重新挺直了。顾长霁突然感受到了他的失望,但不明白这个称呼怎么就不能如他的意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看见贺彰做了个深呼吸。 你真会气人啊。贺彰说。 顾长霁满脸问号,他这么一番真情表白,究竟哪里气到他了? 反倒是他一番真心被拒之门外,顾长霁气不打一处来,肚子里翻江倒海:你也不赖! 两人这么互相瞪了会儿,贺彰问道:兄弟? 不当了,不当兄弟了行吗?我贴不起你这种冷屁股! 顾长霁觉得自己可能会错意了。 他原本以为,贺彰那么着急地找他,是因为已经真心接纳了他这个朋友。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触动,现在就攀兄道弟的,有点拿热恋凑冷屁股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贺彰说。 你是不是觉得要是我不过来,就不会遇上这种麻烦了。顾长霁意有点不好受,那种眩晕感又卷土重来,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这种事无法预料,贺彰起身,桌子上是温好的汤,你继续休息吧,我去给妈回一个电话报平安。 我自己来说吧。妈你妈妈还好吗?她朋友呢? 贺彰:他们没事。 顾长霁彻底放了心:那就好。 贺彰走到门前,拉下了门把手。顾长霁又叫住他:哎,壮壮。 贺彰: 今天谢谢你啊。 不客气,贺彰回过头,摆出礼貌的笑容,这是我作为朋友的本分。 昏暗的走廊里,有护士拿着吊瓶和轮椅,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 贺彰走到吸烟区,呼出了一口长长的烟雾,然后叹了口气。 他一直不想也不敢承认的东西,在今天晚上,被他亲手揭破了。 浑浑噩噩的时候,他为了这段朦胧的情感而焦躁。但现在他居然觉得,还不如就浑浑噩噩下去。 为什么要意识到呢。 他明明很清楚,他和顾长霁之间,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顾长霁喜欢的是女人,和他结婚完全是权宜之计,即使他们的关系早就没了硝烟,也只能在顾长霁心里做到兄弟为止。 等合约到期,他们就彻底分道扬镳,重新回到原本的平行线。 或许顾长霁还想继续和他当朋友,但他无法做到绝对坦诚。 他不想也不屑让自己陷入爱而不得的痛苦。 我们约法三章,任何一个人有违背的话,就马上解除关系。第一,绝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第二,隐婚期间可以自由发展恋爱,但不能被人发现异样。 第三呢? 嗯第三啊,不能对合作对象产生不该有的感情,能做到吧? 你不需要有这种无聊的担心。 贺彰苦笑一声。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顾长霁说过的话,居然真的灵验了。 那之后顾长霁又睡了很久,久到他都觉得自己就要这么一睡不醒了,身体才慢慢地有了落地的实感。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知到有双手在轻柔地触摸他。小心翼翼的,仿佛他是件易碎品。 他以为是吴英秀,但等他睁眼时,只有贺彰还坐在他身边,垂着眼睛,似乎是在看书。 我还以为我妈来了,顾长霁说,总觉得有人在摸我的头。 你睡傻了吧,贺彰头也没抬,把东西吃了,省得你又开始犯胃病。 顾长霁皱起脸:我还不饿。 等饿了再吃就晚了,贺彰的语气明显开始不耐烦,我不想当你的老妈子,自己吃。 顾长霁: 什么嘛,这么恶劣的态度,简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好歹也算个病患好吗? 顾长霁端起粥,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这粥是你煮的吧? 贺彰翻页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嘴硬道:不是我。 顾长霁哼哼了一声,没跟他争。 这么难喝的粥,也只有贺彰才煮得出来了。 第33章 37 贺彰嘴上不饶人, 实际上在顾长霁身边坐了一天。 手机看不得,一看就头晕,顾长霁闲得发慌, 他和这个闷葫芦没什么话可讲,苦闷极了。 他怨兮兮道:劳驾,给我弹个曲子呗。 没琴。贺彰说。 那就唱首歌呗。 贺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一副精致的口琴。 这不是有吗?顾长霁撇撇嘴。 贺彰:你想听什么? 能点歌?还是算了吧,你想吹什么就吹什么呗。 贺彰就拿起口琴, 放在唇边,吹起了一段悠缓的旋律。 那节奏十分随和,像一阵风, 无端地拂过两人,再静静轻轻悄悄消散。 为什么呢? 顾长霁看向披散着头发的贺彰。 不同于之前在小花园里、音乐厅中的演奏,此时的贺彰,更普通些, 像一位在情人窗前倾诉思慕的少年。 弦弦掩抑声声思,也不过如此了。 他甚至能听出里面那种微妙的,想被触碰又怯于触碰的情绪。 等一曲结束, 顾长霁问: 你这是吹给我听的吗? 贺彰垂了会儿眼, 才抬头说:这里除了你, 还有第二个听众吗? 顾长霁:也是哈。 他忽然拘束起来,竟想不起从前是如何相处的, 心头莫名紧张。 他的情绪似乎也随着那支曲子一起,软化了,融进绵绵的河水里。 对这份温柔,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 贺彰刚想说话,门就被敲响了。 吴英秀不等人来应门, 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吴英秀揪心了一整天,从看到了报道开始,就推掉了所有的行程,马不停蹄地飞了十几个小时过来。还没看到儿子,倒是自己先急得上了火。 即使顾长霁已经跟她报了平安,她还是心疼得要命。 她儿子从小到大哪受过一点委屈?娇生惯养的,居然碰上了这种要命的事。 等她真正看见了顾长霁,这小子还有说有笑,又刷地窜出一股子怨气来,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听说你还到处乱跑?都那个时候了,你不第一时间去找警察?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办? 顾长霁:我那不是去找贺彰吗?再说了,贺彰才是到处乱跑呢 贺彰:你识好歹吗,我那也是因为去找你。 哎呦,顾长霁忽然来劲了,我发现你还挺担心我的? 我 他想说我当然担心你,又明白这个人什么都不懂,只能别过了头,一副不想跟他多说话的样子。 吴英秀只在这里待了半个傍晚,说自己有个大合同要签,碰巧贺伊人也有事儿要处理,就蹭了她的飞机,马不停蹄回去了。 中度脑震荡的顾长霁被托付给了贺彰。他在众人眼里变成了一个瓷娃娃,就连他起身去上个厕所,贺彰也要跟着。 顾长霁开始觉得有点烦了。 这两天里他最明显的症状也就是还容易头晕反胃,耳鸣,吃了东西没多久就会有点想吐。 倒还真不至于没有自理能力。 这种烦躁感在和刘曦视频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突然一阵干呕,贺彰就一脸紧张地帮他顺背,结果刘曦这小子居然傻愣愣地说:你们发展得还挺快?这么快就有了? 贺彰: 顾长霁: 这倒是变相地提醒了他们的关系。 贺彰瞄了顾长霁一眼。换做是平时,这会儿顾长霁已经开始和刘曦调侃了,至少会笑着骂一句傻逼。 但现在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顾长霁瞄了贺彰一眼,他居然发现这座大冰山的耳朵有点红。 红什么? 大冰山听到这种玩笑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这么纯情? 他也乱七八糟地开始有点臊,嘴巴干干的,都不知道讲点什么。 刘曦察觉到氛围不对,马上说有队友在王者峡谷等他集合,遁了。 电话一挂断,空气也变得焦灼起来。 好像只要重新变成他们两个人相处,气氛就很诡异。 我说那个顾长霁找了个合适的话题,你之前听我妈说了吧? 什么? 贺彰没太听清楚他讲了什么,他脑子里的画面还没有完全散去,烧得他嗓子眼难受。 下个月是子歆的成人礼了,看我妈的意思,肯定要大办一场的。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心累,叹道:到时候你能躲就躲起来吧。 贺彰宛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忽然冷静了。他又有点不甘心:我见不得人吗?还得躲起来? 不是啊,你不知道我妈那群朋友有多吓人 贺彰反正觉得很不高兴,不是气顾长霁,而是气自己。 这种无名火是可以恶性循环的,他觉得自己有够不讲道理。 他又想起吴圆,一直犹豫该怎么和顾长霁提起,现在干脆说了出来。有件事妈有没有给你说? 什么事?顾长霁傻了吧唧的,哪个妈? 吴圆之前也来了维也纳。 哦我知道啊,顾长霁嗤了一声,他不是还发朋友圈了嘛。 贺彰又不舒服了,他嘲讽道:怎么,你们最近关系不错?妈想等你出院和他一起吃个饭,是不是很高兴? 等等顾长霁没想到是这个发展,吃什么饭?他还和你妈变成好朋友了? 贺彰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他正在努力压制着心里汹涌的不愉快,怕显露在表情上,于是只冷淡地嗯了一声,拿起蔫了半瓶花的花瓶出了门。 顾长霁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里还在来来回回地思考吴圆的事。 都和贺伊人一块儿来听音乐会了,这算什么?明明连他这个正牌女婿算是女婿吧,连他都没喊,却和儿子的前男友一块儿来? 但转念一想,顾长霁又觉得自己的脑子是被炸坏了。贺伊人应该是不清楚这俩人关系的。 那么就是贺彰的问题了。他到底是想怎么样,是还和吴圆闹着意见呢,还是打算重归于好呢。嘴上说着自己不会再给吴圆机会,那边又暗度陈仓,现在都带着前任来找现任吃饭了! 他倒是不反对谁和前任重修旧好,但贺彰这眼光是从贺伊人那儿遗传的吧,也太差了。 或许应该把离婚的事提上日程。 他觉得耳朵里不安分地鸣叫了起来,连带着一阵头晕眼花,紧接着胃里也翻搅起来,这回是真的有点想吐了。 恶劣的爆炸事件发生以来,整个城市前所未有地紧张。直到策划这场爆炸的凶手被捉捕归案,才让居民们惴惴不安的心脏暂时落回了肚子里。 瓷娃娃顾长霁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这会儿能出院了,恨不得敲着锣鼓扭秧歌庆祝。 贺彰给他拿了平时的衣服过来,他伸了伸懒腰,觉得躺久了腰酸,喊住了贺彰:劳驾,帮我捶捶背行吗? 见他没反应,顾少爷又说了一遍:上了飞机要坐那么久,睡也睡不舒服,睡不舒服我就心情不好,我妈也不把私人飞机留给我 贺彰: 从昨晚开始,两个人各怀心事,但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吴圆。虽然顾长霁是觉得自己该提一提的,但话到了嘴边,他又不想讲了。 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吧。他这么想。 贺彰别别扭扭的,手都搭在他肩膀上了,嘴上还非要问一句:你就不能找别人帮你? 他的手心很热,掌心里似乎藏了一颗心脏,能感受到那种血液的跳动。 顾长霁:行行好吧,那个护工的胳膊看起来快比我大腿粗了,我怕我腰被她捶断。 贺彰的手指好看,骨节分明,也很有力度。顾长霁还挺享受的,不时指点一下下一步该按哪儿,嘱咐着哪儿重一点哪儿轻一点。贺彰啪地一声拍在他背上,害他噎了口气:你想谋害亲夫? 贺彰撇过头,喉头动了动:行了,换上衣服,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来接他出院的是贺彰现在共事的小提琴手。 这小伙是个华裔,和贺彰当年是同级的同学。他把两口子送到了机场,也不着急走,一个劲儿地在顾长霁面前夸贺彰。顾长霁这会儿才想起来贺彰这次的演出泡汤了,也不知道之后怎么补救。 像这种大型剧院,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有演出,这回闹这么一下,只怕是后面的几场演出都做了废。 恋耽美 ——(33) 本来可能会顺调,也可能会插补。但是这次小提琴的首席因为爆炸受了伤,老师对于演奏的要求也很高,所以演出要往后推迟了。 这也太惨了。 贺彰本人看起来不怎么失望,惋惜更多些。老师的年纪大了,过了这一次,不知道下次的状态还能不能保持好。 你自己呢?顾长霁说,你这么清高,也不见你去参加什么比赛,如果不是你老师选择推你,你很难自己在国际上发展吧? 贺彰居然笑了,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很爱替我操心啊? 顾长霁一手搂住他肩膀,恢复了少爷吊儿郎当的样子:没办法啊,谁让我把你当兄弟呢。 兄弟,又是兄弟。 或许这样是最好的,贺彰想,只当是出现了一个意外。 可不甘心的情绪还是丝丝缕缕缠绕着,冒了出来,搅和着不肯罢休。 你想看我站在世界上的话,他轻声说,我会站上去的。 第34章 38 顾长霁在家里养了两天。 本来不是什么大毛病, 被他们大题小做,反而清静了,没什么人来打扰。 唯一的不爽大概是这天晚上不得不去吃的一顿晚饭。本来该贺伊人请的饭, 可吴英秀听说儿子的合作对象就是他的高中同学,马上兴高采烈要请客。 顾长霁觉得吴圆真会给脸上贴金。这才当了几天顾问呐,就把自己升级成合作对象了。 贺彰问他想不想去,他嗤笑一声。 去啊,我又不心虚。 猴子都撒野撒到他脑门上了, 他再不出面收拾收拾不像话。 地点定在了他们家里常出去聚餐的餐厅,顾家在这儿有个专门的房间。顾长霁想着,顺便可以把自己去年存在这儿的酒喝了。但再一想, 这酒还得有吴圆一份,他突然就觉得不划算,还是继续存着吧。 吴圆来得相当早,顾长霁到的时候, 他已经在餐厅等着他们来。 他这个作风十几年如一日,顾长霁很有些不屑,又有点佩服。 但也不见得谁都吃这一套。以顾长霁对他亲妈的了解, 她虽然喜欢甜甜嗲嗲的小男生, 但也得小男生会掌控度。 像这种殷勤, 她是受不了的。 果然,等他抬头观察自己亲妈表情的时候, 她已经露出了那种敷衍专用的微笑,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这就是长霁的同学?侍应长威娜给她拉开椅子,她把包放在托盘里,慢慢坐下,看着倒是很精神一个小伙子。等很久了吧? 吴圆:没有没有, 我想着 下回别这么等了,吴英秀依然笑着,打断他的话,让你一个人等我们一群人,让人家怎么想呢,多不好意思。 吴圆面上讪讪的,答应了一声。 顾长霁心里一阵暗爽,连胃口都变好了,眉飞色舞地吃了几个餐前水果。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吴圆的不自在。如果放在平时,他现在一定会主动找话题,缠着贺伊人讲些有的没的。但他这会儿的话明显少了,而且十分拘谨,大概是不敢再做什么让吴英秀看出来的小动作。 看起来他是没法讨吴英秀的欢心了。 他点菜的时候看起来也心不在焉,威娜请他点餐,他就随口点了一道海鲜。顾长霁看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倒是吴英秀问了一句:小圆喜欢吃蛏子? 吴圆愣住了,小心翼翼地问:您不喜欢吃? 倒不是我,吴英秀说,点了也没关系,但是阿彰海鲜过敏,就不要吃了。 吴圆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顾长霁憋不住自己心里那点坏水了,攀着贺彰的肩膀小声问:哎,你前男友怎么回事啊?连你海鲜过敏都不知道? 贺彰凉凉地看他一眼:你这么高兴? 顾长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高兴,可能看贺彰吃瘪就是挺爽的。他叹了一声:哎呦,我这不是心疼你真心错付 确实是真心错付,贺彰抓住他的手,放到了桌子上,闭嘴,吃你的饭。 吴英秀今天的心情不错,跟他们讲起了今天谈的一个风投。 她前几年开始退居幕后,转而加入了国内的新秀基金。因为眼光和嘴巴一样毒,她投的项目成功率很高,现在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项目会找她做风投。像顾长霁是不用为了融资而四处奔波的,做起来到底容易些,她怕顾长霁把创业想得太简单。 当年我和孩子他爸创业的时候那会儿创业主要还是讲点子和诚信,就是没多少经验,吃了不少闭门羹。后来推迟了大半年,把当家的大学时候创业卖了公司的钱和我嫁妆本都投进去了,才做出来产品,成功拉到了投资。那之后才慢慢顺利起来,过了几年,就遇上了瓶颈,内部矛盾也很大。 她想起那段时间,仍然觉得唏嘘,对顾长霁说:那时候你在上小学,公司运转越来越困难,你爸又倔,不愿意跟你外公开口要钱。那时候我们都考虑过把公司卖了,有公司出价三亿美元,都快签合同了,你爸一整晚都没闭眼。 顾长霁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 那时候所有人都劝我们,说我们还年轻,能捞回来一笔是一笔,留得青山在,从头开始不是难事。但是谈何容易呢,你爸从愣头青开始把它做起来的,憋着一口气在那儿,要是不撑过这个坎,要再把信心捡起来就不容易了。 那后来呢?吴圆问。 顾长霁嫌他多嘴抢了自己的问题,干脆做了抢答:我爸还是没卖公司呗。 没卖成,变卦了。你爸开了个董事会,赞成卖公司的只占了一小半。你爸就下定决心把这个关给过了,我把你和尔歆送回了舟山老家,跟他一起跑,过了快一年,才让公司恢复了元气,财务部的人也换了一批。又过了三年,也是你爸太谨慎了,直到找到了靠谱的保荐人做我们的承销商,上市了。 从最初成立到上市,差不多用了十年的时间。吴英秀叹气,坚持到现在,所以我才希望你成长起来,不要辜负了我们的心血。 公司的坎坷他在培训的时候都学过了,不过从吴英秀嘴里说出来,辛酸的感觉更浓一些。 顾长霁明白自己不懂事。 公司上市那年,他才刚刚升上高中,没有大人管他,那就是他最叛逆的时候。 所以你要做这方面啊,一是要做好定位,二呢,她意有所指,要选好合作对象。 顾长霁哦了一声。 我又不瞎。他心想。 宴席散了之后,顾长霁开车送两个妈妈回家。他一路上想跟吴圆有关的事,看不出来这小子是有点野心的。 等只剩了他们两个,贺彰见他沉默不语,不太习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顾长霁问。 一句话都不说。 顾长霁:啧,不是你不让我说的吗? 他看着贺彰那张清冷的侧脸,忍不住问:你觉得吴圆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问这个?贺彰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轻微地皱起了眉。 突然好奇啊,你和他谈那么久恋爱,肯定得了解他才谈得下去吧? 我不了解他。就像辩解似的,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贺彰顿了顿又说,分手之后可以算是了解了,慢慢想通了。 顾长霁以为自己戳了他的伤心事,有点内疚,又听见贺彰说:他是个很会攀附别人的人。 顾长霁以为自己听错了,贺彰如果对吴圆还有感情,就绝对不会这么说。 我也能理解,贺彰说,他家里条件不好,不攀附别人,就没那么容易出头。 顾长霁无法理解这种逻辑,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不屑,撇了撇嘴。 能理解,但是看不惯,我总觉得他是变了,贺彰低声说,人总会变的。 虽然是顾长霁起的头,但他并不想听这两人之间的裹脚布故事。不但不想听,听了还容易烦躁。坦白来讲,他觉得分手之后藕断丝连的行为非常傻逼,贺彰这么明白的人还做这么傻逼的事,更让他唾弃。 他认为他们也算交心的人了,所以说了句心里话:我吧,不是很喜欢吴圆。 为什么? 哈?这还用问为什么?顾长霁觉得贺彰真是没药救了,准备瞪他一眼,抨击他的灵魂。可对视之后,他发现贺彰的眼神格外地亮,被撞击了灵魂的反而是他自己。 怎么感觉还挺期待他的回答呢。 有,有什么为什么,顾长霁不由自主地结巴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 到家了,贺彰却没急着开车门。他看了顾长霁很久,最后长叹一声。 你今天没事吧?顾长霁觉得他神神叨叨的,一脸的苦大仇深,好像一肚子秘密想对着他吐出来,让他怪别扭的。 贺彰解开安全带,自嘲似的,牵起嘴角:我现在也不知道了。 枕边人有了不可告人的心事。 尽管他们也不算什么正经的枕边人,从舟山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各睡各的了。 但那种被隐瞒的感觉,还是让顾长霁很在意。吃过那次饭之后,顾长霁自认看透了一切。也许贺彰当初被甩,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吴圆单纯觉得他这个行业,不适合用来当跳板。 他回头来找贺彰,也不是单纯想复合,而是找到了新的跳板。 也可能确实后悔了,想挽回,想锦上添花。 总之啊,这种爬行类植物就让顾长霁很不爽。 他觉得自己得想办法让吴圆知道知道,走钢丝迟早是会摔的。 所以他找了个私人侦探,调查吴圆的底细。厚厚一沓报告交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都有点傻了:怎么这么多? 哎呀,像他们这种网红小作家,什么黑啊粉的,扒皮贴吵架贴多得很,营销手段还不少,实在太有意思了,我甚至还从他发小嘴里套到了话,你都看看,有利于从多个方面深入了解这个人。 顾长霁: 他沉下心来,从第一页开始看。贺彰说的没有错,吴圆家庭条件确实不好。他生在一个小职工家庭,还从小是个病秧子,爸爸中年失业,迷上了喝酒,家里全靠一个女人来赚收入,后来妈妈得了病撒手人寰,他就被寄养到了姨妈家。 寄人篱下长大的,往往容易发展成两个极端。 要么就变得极为市井圆滑,要么就变得极为独立不肯相信人。 他翻到第二页,看见一行字,不由得皱起了眉。 吴圆高二时突然攒起了钱,买了挺多东西。买了些什么呢? 是顾长霁看过的书,画过的草稿图,以及写书法的手迹。 第35章 39 四月来得又急又快, 只有迎面吹来的海风还残留着湿润的春的寒意。 万物生长,大家心里的小秘密也各自茁壮地抽芽。 顾长霁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 比如他这种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居然拿下了上个月的业绩第一。 再比如他发现, 他的合法伴侣的前任情人,在几年前是他的跟踪狂。 他问刘曦关于吴圆的事,刘曦就更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候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谁记这种npc? 似乎不问本人,这就成了不解之谜。 他知道吴圆当时是自己的追随者, 但他的表现并不突出,留给顾长霁的印象标签就剩下一个:懂事。 但这样一个懂事的人,喜欢他到了要模仿他的一切的程度, 为什么会和他当时最讨厌的贺彰成了恋人,实在匪夷所思。 顾长霁想不通了,他觉得这两个人的事就是一笔烂账。 刘曦问他怎么想起来吴圆。 他和我岳母认识,不但认识, 关系还很好。而且看我岳母的想法,她很乐见让吴圆当我的合伙人。你说这不是扯淡么,除了你我还敢让谁当合伙人? 刘曦惊得张大了嘴。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不, 刘曦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原来你是想让我当合伙人吗唧唧哥!我太感动了呜呜呜呜, 我以为你是拉我来打工的! 顾长霁: 但是吴圆什么来头啊,什么时候跟你丈母娘扯上关系了?刘曦抱着抱枕打哈欠。 他是趁着午休过来找顾长霁的, 并且他认为这个行为包含了热烈的真爱。自从开始做游戏,他打游戏的时间都没有了,还要挤沟一样挤时间出来听顾长霁的烦恼。 顾长霁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吴圆就是不想让他们好好过。 他揉了揉眉心, 真不懂贺彰怎么就招惹了这号人物。 唧唧哥,刘曦看了眼周围,小声说,你和贺彰要演多久?你还能跟我吴阿姨说实话吗? 问这个干嘛?顾长霁说,你不会还惦记着要接手贺彰吧?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你终身大事,你现在和一个男的结了婚,说自己是gay,之后再找女朋友,怎么跟我吴阿姨解释嘞? 顾长霁: 这也是个问题。 一个谎话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当初答应和贺彰结婚,真的是脑子一热。 而且他现在,也很少有和贺彰离婚的想法了。其实如果能这么一直相处下去,也挺不错的。但是贺彰一个真实的基佬,肯定是受不了的吧。 刘曦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的,让顾长霁特别不爽:是不是什么? 你是不是沦陷了啊。 顾长霁猛地抬手给他一个爆栗。刘曦嗷嗷乱叫:你怎么心虚了还打人呢!我要找我吴阿姨告状去!嘤嘤嘤! 恋耽美 ——(34) 你去啊!顾长霁踹他一脚。 刘曦才不想动,他最近被游戏技术组的人当成宝贝了,哪里需要往哪搬。 他正想偷会儿懒呢。 顾长霁临时接了个电话,打开了电脑做确认。 过了十来分钟,刘曦忽然说:哥哥,你最近听什么歌了? 啊?顾长霁觉得莫名其妙,没听什么歌啊。 那你刚刚老哼一段歌,刘曦说,叫什么?还怪好听。 顾长霁猛地想到,这是贺彰那天在医院给他吹的曲子。 他有无意识地哼哼? 这个年头忽然让他全身不自在,他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哪天听到了,下意识记住了吧。 刘曦没看到他躲闪的眼神,没心没肺道:哪天想起来了,记得告诉我啊。 顾长霁应付了一声。 刘曦走后,顾长霁在办公室抽完了剩下的半包烟,一边想自己是不是迟早要得肺癌,一边又吞云吐雾停不下来。 工作,创业,谎话,结婚离婚,现在哪个都够他烦的。 从前他怎么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可以这么忙碌呢。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他把最后半根烟扔进烟灰缸,看着袅袅的青烟抽出丝丝缕缕的分支,纠缠着,沸腾着,难分你我,最后轻飘飘弥散。 他又捡起那个烟蒂,重重地摁熄在缸里。 烟雾没了,只剩下烟屁股那里一团黑色的渣滓。 还是先解决吴圆这边的事。 他等了一段时间,跟亲爹汇报了关于创业方面的准备工作和规划,只是还不确定最后的创业成员。 你这里的CEO职位空缺? 是的,CEO和CFO我都打算外聘。 哦?顾朔来了兴趣,怎么说,CEO和创始人不是同一个人,这在国内可不常见。 术业有专攻,我对职位的要求不高,并且我擅长的也还不是管理,而是做内容。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不介意由别人来管理,我可以跟着他学。 顾朔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资金的事,就不用跟我报备了,找秘书吧。 顾长霁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吴英秀从隔间里走出来,抽泣着不能做声。 顾朔无奈地笑着问:怎么又哭了? 我高兴! 你看看你,伤心也流眼泪,高兴还流眼泪。顾朔搂着她,孩子长大了,这是好事。 吴英秀擦了把脸。高兴就不许人哭了? 他们本来没有期盼到这个份上,只是希望顾长霁能对人生更负责任一点。现在他愿意做到这个份上,去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比这更让父母安心的事了。 过了两天,就是顾尓歆的生日宴。 这小妮子的成人礼风光万丈,场面都快赶上公司的年会。吴英秀给她请来了她最爱的乐队,主唱在舞台上亮相的时候,一向以高贵冷傲著称的顾尓歆也成了个疯狂尖叫的跺脚小妹。 宴席开始之后,吴英秀带着顾尓歆去见识各个集团的高层,敬了一圈酒。顾长霁重点应付了几个董事,眼看着吴英秀的中年闺蜜团围了过来,找借口逃开了,端着盘沙拉去了二楼,结果被顾尓歆的少女闺蜜团堵个正着,围着他要跟他一起玩跳舞机。 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元气少女们发射出来的能量波实在是太可怕了,顾长霁回想起了被前女友们包围的恐惧,只想赶紧拯救自己的清白,他眼尖地发现贺彰从拐角那儿经过,马上举起双手大喊:老婆救我! 贺彰: 等他从女人堆里挣扎出来,贺彰不无别扭地说了一句:你这样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以后不想找女朋友了? 这段时间来,贺彰头一次主动提到未来的可能性。顾长霁先是愣了愣,然后没皮没脸地开了句玩笑:那没办法了,我就凑合凑合跟你过呗。 贺彰看起来却没那么高兴,表情甚至有点严肃:你的嘴别像拉不上似的,什么话都能往外面蹦。 顾长霁摊手:那你不想跟我过,我也没办法呗。 他以为贺彰是介意在那些小女孩面前暴露,于是又解释道:她们也都是大集团的千金,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别担心。 贺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抬起手,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最后落在了他胳膊上:你一会儿 一会儿什么? 顾长霁扭了扭手腕,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小妹妹喊他:Vincent!我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我今天不跳舞,去找别人吧! 他揉着太阳穴,问贺彰: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爸找你。 哪个爸? 贺彰白他一眼:你爸。 是顾朔找他,但等到了那儿,却是连闻华笙也在。 来了。顾长霁心说。 他等了两天,等来了这次谈话,虽然来的不是他预想的那个人。 他脸上笑嘻嘻,坐下来之后先狗腿地给他亲爹斟上一杯酒。爸找我? 你创业的事,你老丈人也有帮忙找人,所以想问问你最近的情况。 顾朔忙着招呼客人,并没有守着他们,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闻华笙说了一堆漂亮话,顾长霁都只是笑笑。 谢谢爸推荐的那几个顾问。他对闻华笙道。 你觉得有帮助就好,闻华笙说,合伙人这方面呢?敲定了吗? 顾长霁呵呵笑了一声:这个 我觉得一个成功的公司,需要来自不同领域的声音,更何况你想做民俗相关的东西。 不单单是民俗,爸,顾长霁说,您是有想要推荐的人吗? 闻华笙没料到他会直接这么问,顿了几秒,说:给你做顾问的那个吴圆,你还记得吧? 顾长霁勾了勾嘴角。 他现在正是被力推的旅行作家,很热门,而且我听阿彰说,你们都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你和你妈妈说过他没有?她可能还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是老朋友了,对不对。 听到这里,顾长霁的脸色才大变。不知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了,从刚刚那句话看,他觉得闻华笙已经知道了真相。 如果是这样,那么贺伊人也知道了? 不,不应该,贺伊人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 那这是什么意思? 闻华笙这是在为了吴圆威胁他? 为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可能性,不由得捏了捏拳头。 当然了,我只是给你推荐人选,还是看你自己。闻华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知道,他和阿彰的那一段,你可能会介意,不过求贤不论私怨,你说是不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闻华笙确实知道了,这绝对是知道了。顾长霁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作。 吴圆真是有本事啊。 他冷笑了两声。 他的软肋,就这么好被拿捏吗?顾长霁头一回有如此狼狈又无力的感觉,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就该动用人脉给吴圆做点手脚。 现在再有所动作,已经来不及了。顾长霁暂时没想出对策,于是迁怒到了贺彰身上。 找谁不好找吴圆当前男友,不需要的眼睛就捐出去做贡献好吗? 他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坐着,却被风风火火路过的顾尓歆拉住了手臂:我嫂子呢? 我哪儿知道?顾长霁对着小寿星也毫不客气,天天就知道你嫂子,找他干嘛? 舞会要开始了啊,顾尓歆说,都有舞伴,你和我嫂子一起跳吧。 顾长霁:你搞笑呢,两个男人跳什么舞。 你们两个男人还结婚呢!顾尓歆脚下生风,说完就跑,屁颠屁颠去了舞伴身边。 顾长霁没找到贺彰,倒是找到了刘曦。这小子两耳不闻窗外事,游戏打得激情四射,几个年轻的小孩子都围在他身边。 他走过去,晃了晃他肩膀:看见贺彰了吗? 刚刚还在呢,在那儿一个人喝酒。 顾长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儿空空如也,服务生已经把酒杯收走了。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干嘛找得这么真情实感? 找到了贺彰也没什么用啊,那狗男人还不是被吴圆牵着鼻子走? 折腾了一番,他倒是渐渐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对策。 吴圆真的是聪明人吗?也不见得。 他只是善于投机取巧罢了。 就像他有软肋,吴圆也必定是有弱点的,他还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人群渐渐地向舞池聚拢,男男女女以肉眼可辨地速度飞快地做了个分配。顾长霁识相地退出边缘区,打算回去找刘曦一块儿玩游戏。没走几步,却有人撞上了他的脚步。 他低头一看,女人不算陌生,是闻华笙的秘书。她先是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问顾长霁:顾少没有找到舞伴吗?我也是。 顾长霁:不,我 跳一支舞也没什么嘛,让女孩子落单了不好。闻华笙带着贺伊人一起过来了,你还担心阿彰会吃醋么?他应该不会介意你跟女孩子跳支舞吧? 顾长霁心里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当着这么多人拒绝一位女性,他倒不至于这么没绅士风度,微微一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舞会一开场,顾长霁等女伴把手摆在他肩膀上,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忽然就对上了贺彰的视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就站在重重地人围之外,安静地看着他。 顾长霁: 见鬼了。 他突如其来感觉到了一阵心虚。 第36章 40 贺彰很少喝闷酒, 准确地说,他很少喝酒。 他的亲生父亲在失意之后就经常喝酒,麻痹神经, 浑浑噩噩,最后用暴力来宣泄愤怒。他对酒这种东西没有太好的印象,但长大之后,面对人际关系,他学会了喝酒。 他也不喜欢烟味, 但偶尔烦闷的时候,连糖果都无法压抑住那种慌张感时,他就会抽一根。 一根即止, 不会娇惯自我。 他明白自己活得很克制。 顾长霁不一样。他的生活里早早地染上了灯红酒绿,脂粉香气,贺彰甚至记得他高中时还带着唇印晃晃悠悠走进教室,身上飘散着香水和红酒混杂的气味。 贺彰讨厌烟, 讨厌酒,也讨厌顾长霁。 他讨厌脱离控制的失重感,以及遵循欲望的本能。 舞池里的圆舞曲仿佛还轻飘飘地在他耳朵里跳跃着, 贺彰有点憎恨这个能分辨出每一个节拍的自己。 他没有理由生气的, 跳舞不代表什么, 顾长霁也不可能跟那个女人有任何的暧昧。 他痛恨的是那双和他相对的眼睛,他从这双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卑微。 顾长霁和漂亮女人在一起的时候, 是很登对的。 他不愿意去这么想。 发现了这段情愫的苗头,他无法再否认,也不想再忽视。明明已经计划好了要放弃,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当初发现了吴圆的真心,他虽然震惊, 但也只是迎来了暂时的失落,提出了分手。 缘分到了尽头,那就适合在原地分开,从此各走一条大道。 他和顾长霁也该是这样。勉勉强强被绑定在一起,就应该在合约到期的那天果断放手,遵守两人做好的约定。 可离婚两个字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只是触碰一下,他就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那是血肉被炙烤产生的痛感。 人到底多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呢,他明明不愿想起,却还是经常想到顾长霁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们是陌路人。 他决定放纵一次,灌醉自己,不去考虑后果。 过了今天,他不会再为顾长霁烦恼。 你再这么喝下去身后忽然传来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今天晚上耍酒疯的可就不是我了。 顾长霁手里还提着车钥匙,额头上也沁了一层汗。 看见桌上摆的一堆瓶子,他不经意地皱起了眉毛。他急急忙忙赶回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幅景象。你心情不好? 怪哉怪哉,他贺大指挥在烦恼什么? 没有,贺彰居然还笑得出来,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我不高兴算怎么回事。 高兴能在顾尓歆的生日宴上提前离场?顾长霁忽然词穷。听说贺彰身体不舒服提前回了家,他还挺担心的,结果回来就看见贺彰在借酒浇愁,活像个失了恋的痴情儿。 这个瞬间里,他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很多猜测,但任何一个他都问不出口。 贺彰从来都是一个沉默的人。 我回来就算了,你回来干什么? 顾长霁不回答,他自己心情同样没好到哪儿去,径自拿起酒瓶:是威士忌啊,那我陪你一起喝。 贺彰冷不丁攥住了他拿酒瓶的手。 怎、怎么? 顾长霁被吓了一跳,这个人的手心实在是太烫了,薄薄的手茧磨在他手背上,在他心房里激起了一层异样的涟漪。 你不能喝。 贺彰不常喝酒,酒量却意外地好,这会儿他还很清醒。 我可不像你,好兄弟两肋插刀,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喝。 好兄弟这个词又让贺彰很不爽了,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醉了,放纵了自己的愤怒,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捏得顾长霁连连喊疼,他马上松开一点,仍然没什么好气,冷冷地说:你胃痛死了我也不会管你。 恋耽美 ——(35) 顾长霁从茶几底下的药箱里抽出胃药,扔在桌面上,狠狠地瞪了回去。谁他妈要你管? 顾长霁肚子里的酒虫属于假冒伪劣虫。 他爱喝酒,却容易醉,喝醉的第一个特征,就是两只眼睛会像被刚刚清洗过,格外地鲜亮。很快他的话匣子就被潘多拉打开,叽里咕噜讲上一大堆。 贺彰坐在他的对面,他的手早就停下了,只有顾长霁还在一杯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酒。他的脸上两片坨红,额前的头发低低垂着,被汗湿成一绺一绺,眼睫也蒸了雾气,明明近在咫尺,却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这样真危险,贺彰想,他觉得这会儿的顾长霁,长得就像块点心。他得说点破坏气氛的话才行。 我听说你把吴圆辞退了? 顾长霁放下酒杯,理直气壮地说:对啊! 为什么? 因为我顾长霁想说讨厌他,但他混沌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份关于吴圆的资料,忽然笑了出声。 这一笑就没完没了,他捂着肚子打起了滚,笑得直咳嗽。 你笑什么?贺彰怕他撞到茶几,打算扶着他,却被这疯子绊倒了,双手撑在他的身侧,你别笑! 顾长霁真就不笑了。他对上贺彰的视线,脸颊滚烫,只有两只眼睛闪闪的,像刚摘下来的星星,又像一张紧密的蛛网,随时都能把他吸进去。 你那么在乎干嘛啊,顾长霁呼出的气息宛如燎原的烈火,可声音却前所未有地安静,吴圆高中的时候喜欢我,你知道吗? 贺彰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顾长霁却不愿意回答他想听的,挑衅似的对着贺彰笑:你不相信啊?他那时候还学我写字,学我画画 吴圆告诉你的? 顾长霁没回答,他看见贺彰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不爽了,突然往旁边一滚:我不说了,我要睡觉! 接下来任贺彰怎么晃他都没用,把他晃烦了,他还猛地一头扎过来,枕在了贺彰的腿上。 贺彰: 他紧绷着,不敢动了。 哎,顾长霁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用手摸了摸撞上了自己额头的东西,这是什么?这么烫,你在裤.裆里藏了灯泡啊。 贺彰倒吸一口凉气,扣住他的手腕:别乱摸。 顾长霁喊他:壮壮。 楼上睡觉的黑猫听见主人叫她,喵了一声。 这下又击中了顾长霁的笑穴,他蜷起身子,疯子似的,笑得整个人都在颤。 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像沙砾泼洒在了坚固的大理石地板上,颗粒声穿透了纤维布料,从肌肤传递到了大脑皮层,最后落在心脏里,变成了细细密密的痒。 贺彰忍不下去了,他直起身子,想把顾长霁拖起来。 他醉了,脑袋沉沉,脚下踏在云端。顾长霁则是懒得自己站稳,就像一朵棉花,一缕风,飘飘浮浮被拉进他的臂弯里,晃来晃去。 去哪儿啊? 贺彰也不知道,他看了一圈,拖着顾长霁往主卧的浴室里走。 去让你清醒一点。 夜悄悄地深了,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透明的玻璃窗上,雨点一滴一滴汇成了线,模糊了内外两边的情形。 贺彰把顾长霁拖进浴缸里,他想动作粗暴一点,可看顾长霁两条腿根本就不打算踩实,他又怕人真的这么摔下去会磕着后脑勺。 浴缸里开始放水,顾长霁身上的衬衣还没脱,他本人也看起来就打算这么泡着。 贺彰打算不管他了,转身要走,忽然被拉了回去。 你饶是贺彰也来脾气了,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醉鬼。 顾长霁趴在浴缸的沿壁上,下巴枕着胳膊,右手拽着他的裤腿,抬起脸对他笑。壮壮。 你到底要干什么? 贺彰急着回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再跟这个状态的顾长霁呆在一起,他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对我还挺好的嘛,顾长霁说着歪了一下头,我好难受,能帮我脱一下衣服吗? 贺彰: 他猛地把顾长霁捞出来,打开了头顶的花洒。 一瞬间,温热的水流朝着他们灌下来,顾长霁一个激灵,扶住了贺彰的肩膀。 这样有意思吗?贺彰把他推在冰凉的墙壁上,扣着他的脸,对着他一双雾蒙蒙的眼,有点咬牙切齿,顾长霁,你到底醉了没有? 细绵绵的水柱还在包围着他们,热度不仅没有降下去,反而开始升温了。 顾长霁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眼睛一眨一眨,脸颊上的水珠慢慢地集结,挂在下巴上,喉结动了动,水滴就坠落下来,打在浸透了的衬衣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鼻息慢慢接近,贺彰双手撑着墙壁,心脏剧烈地起伏着。 顾长霁抬手,搭在了他的脸上。 贺彰以为这是拒绝,心凉了半截。 他要离开,却听见顾长霁开口说。 你真漂亮。 贺彰真漂亮啊,是他喜欢的长相。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了。 后来他也不止一次地想,为什么贺彰不是女孩呢? 为什么贺彰这么厌恶他呢? 在他们都不那么懂事的时候,他们都做错了些什么呢。 贺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阿晋说,省略号里的内容未满七十岁的小朋友是不能看的,来跟我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夏天来敲门之前,先下了这场打招呼的雷雨。雨声交杂着,贺彰直起身子,急促地问:我可以吗? 在得到回答之前,窗外忽然打了个亮闪,照亮了这片昏暗的空间。 顾长霁的表情渐渐陷入了迷惑。 贺彰耐着心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紧跟着一道巨雷降下,轰隆隆的声音让两人都是一震。 顾长霁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猛地睁大了眼睛,推开了他。 第37章 41 用当事人的话讲就是很尴尬, 非常尴尬。 最尴尬的不是喝断片之后干了些什么,而是干了些什么之后,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有记忆擦除器这种东西, 他绝对要第一个入手。 真要说起来,酒后乱那个什么这种事,不管是在小说漫画还是影视剧里,都是十分俗套常见的情节。这些主角都是怎么处理应对的呢? 顾长霁不知道,所以他当了缩头乌龟。 刘曦那套用来藏手办的房子再次派上了用场, 顾长霁在这儿躲了整整两天,连上班都是从这儿出发,办公用的文件和电脑也靠吴小姐寄出来, 就是为了不和贺彰见面。 他死要面子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刘曦这边倒是接到过几个贺彰的电话,就是傻子也该猜得到是发生什么了。 不过他没说破,表示很能理解。 本来么, 俊男俊男,独处一室的,又是合法夫夫, 擦个什么枪走个什么火的太正常了。 唧唧哥还是太放不开啊, 没开窍。刘曦深沉地想。 除了躲在刘曦家里睡几个小时, 其他的时候他都窝在公司。本来他是连公司都不想过来的,可这段时间累积下来的工作太多了, 不来又处理不完。他好不容易过了实习期,不想被打回原形。 公司最近的气压也比较低,越是待在大公司,社畜们的危机感就越严重。 因此顾长霁的低气压在一堆社畜里倒是不显得稀奇了。 他变得更喜欢抽烟了,有时候躲在吸烟室里, 在一堆裹着烟臭味的男人堆里思考着,在维也纳发生意外时,自己第一次冒出来的想法。 贺彰回头看向他的那个时刻,他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宿命感的错觉。 受这种感觉影响,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和贺彰继续形婚下去,他觉得他们是可以很合拍的。 互不干涉,互相理解。 这是比较理想也比较舒适的,一种介于友情和合作之间的关系。 他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也从来没做过什么过火的设想。 但现在这种状态崩塌了。 他意识到一个事实贺彰是个会对男人起反应的男人。 即便这小子信誓旦旦绝对不会对他顾少爷这种纯正直男下手,可那天晚上的事该怎么解释? 虽然按照他模糊的记忆,那种事好像也是他先撩起来的苗头,可是贺彰怎么就这么上当了? 那小子就这么上当了啊! 顾长霁回忆起那些,又是一阵抓狂,恨不得画个时空门钻进去回两天前把那个要跟贺彰拼酒的傻逼当场掐死。 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搞得泾渭两边的水都一个含沙量了。 他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太岁,先是招惹上了肖胥容,又是招惹上了贺彰。 但贺彰和肖胥容到底是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 贺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不明白。 如果吴英秀知道了他们假结婚的事,那他们就不得不分开了吧。 唉,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这他妈的,都什么事啊! 贺彰就在顾长霁所在的写字楼下。 两天了。 整整两天,顾长霁都没给过他任何回应。 理智上他可以理解,刚发生了这种事,正常人都无法接受。 但在情感上,他才是陷入困境的那个人,顾长霁这样躲他,几乎就是变相用行为对他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躲了今天,躲得过明天吗? 顾长霁不可能这么一直躲下去,两个人总是需要见面的。 他觉得两个人需要好好谈一谈,具体谈些什么,他脑子里一团乱,什么都还没想好,但他觉得应该谈谈。 至少不要停留在这种无法沟通、不上不下的状态。 这让他很难受。 所以他今天来了这里,据刘曦透露的情报,顾长霁这两天都是十点多到十一点才下班,骑机车回家。 现在已经过了九点,以防万一,他来得早了些,坐在一楼的接待大厅里,盯着偶尔来往的挂着工作牌的职工。 如果看见了他,顾长霁一定会拔腿就跑,所以他需要在第一时间喊他的名字。 这种感觉非常神奇,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是最近才互相了解。这样短短的时间里,曾经那个非常讨厌的人,忽然就变得熟悉又可爱了,还有一点可恨。 前台过来给他送了几次水,送到他终于看出来了蹊跷,于是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这个年轻女孩的脸马上红了一片,讪讪离开。她的背影充满了怨念,肯定在心里抱怨这个男人太过直接。 贺彰低头看向自己的戒指。那个女孩也许没有认出来,这和他们集团的小少爷是同款的对戒。心里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十点钟的时候,顾长霁还没下来,贺彰却看见了一个很久没见的熟人。 这人拿了一个装关东煮的杯子,晃晃悠悠从便利店过来,看起来是刚下了班。 他猛地一瞅见贺彰,也愣在了原地。贺彰以为他会因为尴尬而离开,没想到他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 贺彰: 我说你应该还记得我吧?肖胥容说。 记得。 贺彰觉得不太自在,这个氛围简直就像是情敌相见,他不喜欢,也不想多费唇舌。我和这家伙算哪门子的情敌?顾长霁心里明明不把这小子当回事。 总感觉我还挺久没出场了。肖胥容挺突兀地笑了一声,你难道是来找顾长霁? 贺彰礼貌地微笑:什么叫难道?我来找他,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别装了吧,你们是不是快玩完了? 贺彰:? 像他这种花花公子,得到了,久了,就腻了,也很正常。 贺彰:??? 还不等他回答,肖胥容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在那边买了套房子同居。但是最近他都在公司加班,这些人都猜他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躲老婆。我看不是躲老婆,是躲你吧。他本来就不把自己老婆当回事。 贺彰:????? 顾长霁这个人呢,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肖胥容说到这里,语气里有不甘,也有幸灾乐祸,翘着二郎腿,对你好的时候吧,能把你捧到天上去。真不要你了,你就是跪下来求他,也不会再看你一眼。你看你一直姿态挺高的吧,现在不也是主动来找他,低声下气了? 贺彰觉得自己该反驳一句,但肖胥容对顾长霁的分析却让他失去了底气。 是啊,他再清楚不过,顾长霁一直是这样的人。 我觉得你还是走吧,没必要挽留他,反正他开始躲你了,就是不想理你了。 肖胥容长叹一声,拿起自己的关东煮,低头看着他:当然了,你要是就愿意跟他低声下气,就当我没说。 我和你不一样。贺彰说。 肖胥容回头,有些怨恨地看着他。 是不一样,听说你们从高中开始认识的?他讽刺地笑着,当初那副天真的面孔好像从没有存在过,那又怎么了,他现在不还是在躲你? 这还是贺彰第一次找不到一句反击的话。他的神情略微有些衰败,额前的长发也无精打采地垂了一缕。 肖胥容走了。他没把顾长霁找自己放过狠话的事告诉贺彰。 顾长霁对这个人,一定是不一样的。他才不会去做那个好人,给他们希望呢。 恋耽美 ——(36) 就让这对狗男男好好烦恼去吧。 顾长霁想着加班也是加班,不如多做点事,给明天减轻负担。 等他下楼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连最后一班前台都在收拾东西了,保安在门口踱来踱去。 前台看见了顾长霁,很亲热地过来打招呼。 顾长霁有点饿又有点困,只想去吃点夜宵,敷衍地答应了一声。 今天有件奇怪的事呢。前台说,有位先生过来找过您,还等了很久。 顾长霁马上扑通扑通起来:谁? 我看看哦,前台拿出登记簿,手指顺着名字一路滑下来,停在一个名字上,是叫贺彰。我问他有没有预约,他说没有。我看他的样子,像是您的朋友,就问他需不需要打内线告诉您一声,他也说不用了就自己在那边等了蛮久,应该是打算等您下班的,但是后来就自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过了十点半,快十一点的时候。 他没说为什么找我? 前台摇摇头:没说。 贺彰还来这儿找他了。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然后才渐渐地浮上了不知所措和残留下来的羞耻感。 人类所拥有的过于复杂的情绪让他觉得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过去。 贺彰来了,没等到他,又走了。 说不定中途突然后悔。 也可能是突然有什么事走了。 他胡思乱想着,肚子更饿了,打算喊刘曦出来吃夜宵,顺便喊他买单。 刘曦的电话没打通,倒是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今天上午也接到过这个号码,但接通了之后对面没说话,全是电流音。他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没当一回事。 现在这个电话倒是来得巧。正好他心情不爽,需要一个发泄对象。 接通之后,这回没再出现电流音。顾长霁喂了两声,刚准备开腔骂人,就听见了一个很耳熟的青年音对他说:我是吴圆,能抽时间见一面吗? 似乎是怕他挂电话,吴圆又说:这件事对吴英秀小姐也很重要。 顾长霁沉默了一会儿。 他还没去守株呢,兔子倒是自己跑上门来了。 那敢情好啊。 顾长霁报上地址,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38章 42 顾长霁选了个他没有存酒的酒吧, 并且点了瓶他不喜欢的,只贵不好喝的酒,就放那里搁着, 没动过。 吴圆自找的,顾少爷正好换一个人当钱包。 没等吴圆发话,他先说:我饿了。 吴圆: 这里是酒吧。吴圆提醒他。 然后吴圆目瞪口呆看着服务生端上来一盆子烤鱼,竟然一下不知道说点什么。 你先说你想说的,我吃我的, 顾长霁说,不过我希望你最好说点能让我听得下去的,不然你就像当时我聘请你一样, 按小时收费。 吴圆: 这人好歹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怎么现在这么抠。 我吴圆理清了思绪之后才开口,我要先确认一下,你现在知道的信息有什么? 顾长霁挑剔地把鱼皮用筷子拨拉开, 闻言皱了皱眉头:你先打电话给我说要谈谈,怎么还要我先交换信息? 你最近派人查了我吧?吴圆问。 顾长霁嗯哼一声。 查了多少? 顾长霁笑了:你觉得呢? 吴圆不说话,顾长霁又说:不止是你, 你背后的金主, 我也查了。 吴圆脸色一白。我是被迫的。 是吗?被迫的人, 自己走进字母别墅,变成无辜的受害者, 顾长霁一条条列出来,你这套白莲花逻辑,在我这是没用的吴圆。 顾长霁是真饿,就这么一小会儿话的工夫,他已经消灭了大半碗白米饭, 鱼脊背上的肉也一扫而空。 吴圆说:你想怎么样? 不不不,是你想怎么样,吴圆,顾长霁说,你手上有闻席强、奸你的证据吧?拿这个做要挟,让闻华笙来威胁我,从而从我这里分一杯羹。 你想象力真是丰富。 可比不上你,顾长霁拿出一个便携硬盘,放在手心里,高中的时候跟踪我,模仿我的笔记,在我这里没讨到好,立刻去讨好贺彰,等玩腻了再把他甩掉,用他做最后的谈资论胡说八道和趋炎附势,谁比得上你? 这宛如惊天大雷,吴圆浑身都僵直了:你都知道了? 顾长霁:嗯哼。 不,不,吴圆的手还发着抖,人却冷静下来,你不知道。 顾长霁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早知道就不该点这么大一条鱼。 空气凝固了,一时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吴圆脸上居然挂起了两行泪。 你哭什么?顾长霁的头皮一下就炸了,吴圆,别给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会同情你?因为我从前同情心泛滥?我那时候是挺大方的,爱表现,所以让你对我产生了什么误解? 顾长霁站起来,撑着桌面俯视他,你那时候开始学我,模仿我,收集我的东西,怎么,难道说你一开始喜欢的,不是贺彰 吴圆猛地蹿起身:你胡说! 顾长霁:别激动,我还没说完,你最喜欢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吴圆,你想要的是什么?是美满的人生,还是单纯想过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是你只是想让那些从前看不起的人,都对你刮目相看,都来巴结你,奉承你?只要能变成这样的人,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所谓,是吗? 吴圆没有再说话,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有种彻底被人剖开后的崩溃和愤怒。 想当人上人,证明自己,我是没有意见,但是你想用这个来利用我,以为你拿着这些证据就能下完这盘棋,你真该好好 你懂什么! 吴圆像只红了眼的兔子,或是被砸痛了脚的吠犬,他恶狠狠地问:你这种什么都能得到的小少爷懂什么? 从前他羡慕顾长霁,羡慕变成了倾慕,追随他,当他的附庸。可在顾长霁眼里呢,他永远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喽啰。 顾长霁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倨傲,那种浑身缠绕的显摆出来的高不可攀,渐渐地变成了刺激他前行的动力。 可他和顾长霁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能轻轻松松就得到别人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我是讨好过你,我是利用过贺彰,我是想打入这个圈子,我是想红!但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像你,你瞧不起我,无非是因为我没有的你都有!我一开始没想过要做到这个地步但我不甘心,这个世界怎么能这么不公平,我想要的,你都唾手可得。 吴圆红了眼,泪水断了线一样地掉: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连他都变成了你的。 你爱过他吗?良久的沉默过后,顾长霁问。 我爱他。 所以你就想来破坏他的婚姻? 是他和你的婚姻。 顾长霁居然笑了。他笑了很久,叹道:我告诉你我想怎么样吧。 吴圆警觉地看着他。 顾长霁说:你既然知道我在调查你,那你应该也很清楚我的手段。 吴圆: 你用来威胁闻席的证据,我也有一份。 听完这话,吴圆面露惊惶,摔坐在椅子上。 听说过达克效应吗?顾长霁说,你的无知,决定了你的局限性,你的局限性,又加剧了你的无知。我不光能拿出这一份证据,还能制造出很多证据,让你的职业生涯,彻底画上句号。 他、他们不会信你的! 哈,顾长霁说,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么说,但是你知道谁才是舆论的主导者吗? 他勾起一个冷笑:你还差得远呢,臭弟弟。 他枯坐许久,走出酒吧之后,看着天上那轮雾绰绰的半边月,不可抑制地,他突然想见贺彰。 这情绪来得非常突然,又凶猛,很让他无从防备。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他想,毕竟他刚刚解决了贺彰的麻烦前男友,稍微想一想也没什么问题。 找借口似的,他又加了点别的东西,比如想他习惯了的布艺大床,比如摆在小吧台里的那两瓶木桐酒,再比如家里那只黑乎乎圆嘟嘟的小壮壮。 这还是他头一次后悔给那只小不点叫壮壮。 现在改名还来得及吗? 站在路边一小会儿,就有无数的人过来搭讪,顾长霁都拒绝烦了,只好离开。 思来想去,他决定今晚回本宅那边过夜。 一来是试探一下,和吴英秀交代他和贺彰的冷战情况,看看她对于离婚这件事情的反应。 二来,即便没有来吴圆的威胁,他也想给他爹提个醒,不要松口给闻华笙一点好处。 那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长霁最烦被别人威胁,他们两个正好在他雷点上蹦迪。 再就是,虽然想到了贺彰,但他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那个晚上的事,只是一桩意外吗? 他讲不清楚,不敢面对。 事情不该这么发展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为了避免麻烦而草率结婚,现在则导致了更多的麻烦。 已经是深夜了,这本来该是顾家父母休息的时间。吴英秀最近给自己请了个形体塑造私教,每天六点必起床,打卡一样去找老师上课。 但现在大厅的灯仍然亮着。顾长霁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该不会是被他们知道了些什么? 他突然有点犯怂,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走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顾长霁咬着指甲盖想了想,横竖都要面对的。 他推开大门,做了个深呼吸,听见了有人看电视的声音。 也许是怕吵到人,所以电视的声音开得特别小。顾长霁就放心了,至少这不是他那个吓人的亲妈。 他就甩着钥匙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了,正想和顾朔老同志交流一下感情,老顾两个字还没喊出口,他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张俊脸吓得一个趔趄,猛地叫了出声。 贺彰马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就这么怕看见我? 顾长霁拍着胸口,惊吓感过去之后,那种重新见面的尴尬又卷土重来,包围了他。 他想看贺彰的脸,却不敢看,眼神到处乱飘,最后咳嗽一声,找回了正常的音量。你怎么来了? 贺彰说不上来。顾长霁不回去,他也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家,所以带上小猫来了这里。他睡不着,就想下来看看电视,没想到会碰上顾长霁。 明明也就是两天没见,却隔了一辈子似的,他觉得两个人此刻就站在裂谷的两边,谁都不敢往前走一步。 那架势就像他们的脚下不是绵软的地毯,而是万丈深渊。 我我顾长霁挠挠脖子,知道自己是实在躲不过去了,慌不择路找了个话题,听说你今天来我公司找我? 嗯,我想找你聊聊。 顾长霁马上说:聊什么?那天晚上的事?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会躲我躲这么久? 顾长霁: 他不懂贺彰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抓着不放?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应该互相默认那是一次冲动,然后把那页翻过去? 毕竟这样才符合他们的约法三章。 你的意思是你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然呢?顾长霁说,还是你觉得你吃亏了,想离婚? 贺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顾长霁仍然不敢看他,也就看不到他眼里流露的难过。 顾长霁见他不说话,心里愈发尴尬,一咬牙道:我可以离。 贺彰:什么? 反正离约好的时间也没多久了,也是时候了,顾长霁说,你如果觉得 他的话没说完,从二楼的扶梯那里,传来了瓷杯坠落的声音。 整个屋子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寂,三个人的耳朵里回荡着瓷杯咔擦碎掉的声响,久久不绝。 第39章 43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三分。 天阴, 无风,乌云沉沉。 顾少爷正面临着有生以来感受过的最低的气压。 吴英秀的每一步都踩在他滋儿哇乱蹦的心脏上方,让他大气都不敢喘, 额头上渐渐地冒出了层层冷汗。 半分钟被拖得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吴英秀慢悠悠地扶着扶手下楼,又慢悠悠地踱到了他们两个中间。她怕冷,现在还裹着冬天的睡袍,头发松松地散着, 这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些柔美,也添了些老态。 最近晚上总是容易口渴,我就想起来接杯水喝 吴英秀不疾不徐地说这:但是不知道是我睡糊涂了, 还是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谁再来给我讲讲? 顾长霁和贺彰两两对视, 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 恋耽美 ——(37) 大厅的灯被打开了,偌大的空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结了冰似的凝固着。 从睡梦里被喊醒的顾朔额头上还印着个红印子, 没睡醒的样子, 又绷着脸, 一下叫人看不出来他是为了什么在生气。 说说吧,顾朔揉了揉太阳穴, 上了年纪之后他就不太受得了这种来自半夜的惊吓,容易引起心脏不适,你们是想干嘛啊,都说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瞒是瞒不住了。 打死顾长霁也想不到, 他制住了吴圆,却败在自己一张嘴下。 贺彰沉默不语。 顾长霁见吴英秀的眉头越皱越紧,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说自己当时一时冲动,让贺彰和他合约结婚。 你一时冲动,阿彰可不是一时冲动的人。破天荒的,吴英秀竟然没有大发脾气,反而叫人心里发毛,你们一时冲动?我看,是听说我是长了瘤要死了,就合起伙来骗我。 顾长霁一听就觉得头疼,他亲妈一贯很会抓人弱点胡搅蛮缠。问题是他还没办法辩解他结婚的初衷确实是以为吴英秀的病情不乐观,想遂她的愿。 现在吴英秀基本是进入了谁讲话都听不进去的无敌金身状态,顾长霁是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贺彰也没见识过这种氛围,这种场面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他只能低声说:对不起,妈,这都是我的错。 提出假结婚的是他,他不想顾长霁一个人把责任揽下来,。 我们明天就去离婚登记。顾长霁怕他说多错多,干脆站了起来,沉着脸下了结论。 贺彰猛地抬起头,眼睛有些红,想说的话堵了一嘴,却说不出口。 当然要离!吴英秀也站了起来,我是想让你们结婚,但不是让你们为了应付我结婚。这能开玩笑吗?一辈子的事情,经得起你们这样开玩笑? 她正在气头上,很多东西都自动忽略了。顾朔却注意到这小两口的情绪都不太对,把老婆揽了回来,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作安抚,一边喊上了贺彰:来书房,我们谈谈。 顾长霁一个人被扔在了大厅,不放心地看着他们三个上楼。他希望贺彰看他一眼,两人至少对个眼神,可一直到人影消失,贺彰都没再回过头。 心里隐隐约约地不安着,他想跟上去偷听,刚跑上走廊就被燕嫂拦住了。 燕嫂年纪大了,力气却一点都不小。敦实的身躯往那儿一矗,颇有拦路虎的架势,任顾长霁好话赖话都说不通。 他着急也没什么用,只好悻悻下楼,尽量往好的地方想。 贺彰可别傻傻地承认了是他的主意,不然吴英秀不知道会有多生气。 时间过了很久,顾长霁渐渐扛不住困意了,就这么睡在了沙发上。 燕嫂拿了毯子过来给他盖上,贺彰也正好从二楼下来,轻手轻脚地坐在了他身边。 顾长霁睡得并不沉,贺彰刚坐下来,他就醒了,揉着眼问: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离婚的事,贺彰喉咙里涩涩的,语气却很柔和,去你房间睡吧。 那离吗?顾长霁爬起来,对上贺彰的眼睛。 贺彰不想和他对视,垂着眼睫,眨了眨眼:你觉得呢? 他这么说,顾长霁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了。那这就是离的意思了呗,他心里突然一阵烦躁,抬手揉了揉头发。 他想不通为什么不开心,本来就该离婚的。 约好的就是这样,离得早离得晚,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只是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被迫收场。 对不起啊,他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妈没为难你吧。 贺彰摇了摇头。 他还想说什么,贺彰却打断了。不早了,睡吧。 窗户纸戳破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再睡一个房间。贺彰坐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把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顾长霁的瞌睡虫也早跑没影儿了,在大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这个快要结束的夜,在有心事的人眼里,显得格外漫长。 就因为这事儿,吴英秀跟他们冷脸冷了两天。 结果两天后这两个人还没半点动静,连离婚协议都没憋出来一张,她干脆自己给他们喊了律师过来。 顾长霁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东边扒拉一下,西边扒拉一下,不知不觉又让自己多加了班,就自我安慰:忙起来了是没办法的事,他还没空去想私人问题。 而贺彰第二天就带着乐团飞去了邻省的电视台,为一档音乐节目伴奏,也没空出时间来离婚。 当初结婚的时候有多雷厉风行,现在就有多拖拖拉拉。 不过再怎么忙,一周之后,两人还是在律师的手腕下聚在了一起,就在吴英秀的监督之下,看起了合同。 他们是同性婚姻,各自又经济独立,也没有孩子,也就不存在任何纠纷,一份合同就能划清一切界限。 吴英秀把协议往前一推,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出现在了顾长霁眼前。 他就这么呆呆看着,半天没有动静。 吴英秀正要提醒,被贺彰给抢了先:你倒是签啊。 顾长霁哦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手里没笔,不满地说:你倒是别把笔藏起来啊。 贺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紧紧捏在手心里的笔: 他解释不了自己的这个行为,贺彰只好说:行吧,那我先来。 他的手似乎有点滑,过了会儿,他说:不出水了。 旁边又推过来两支笔。 都写不了?吴英秀两手交叉垫在下巴底下,似笑非笑地问。 贺彰脸上一阵发烫,对着顾长霁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对。 在顾长霁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之后,律师及时从自己包里拿出来了一支钢笔:贺少,用这个吧,这个好写。 贺彰: 几人的目光就聚焦在他手里,其中自然有顾长霁的。 贺彰没有和他对视,沉默地接过了笔。 都快点,写完了去吃个散伙饭,反正也到饭点了,吴英秀看了眼手表,你们想去哪儿吃? 两个年轻人都没说话。 顾长霁不太想搭理他亲妈这种幼稚的垃圾话,但现在的情况,就像坐在台下的观众听到了倒计时三十秒。他忍不住去看贺彰。 他突然注意到贺彰拿笔的是左手。 心里忽然涌上一阵难言的情绪,掐住他的心脏,不算很用力,有点酸有点涨。 他还没来得及去仔细体会这种复杂的情绪,贺彰就站起了身:抱歉,妈,我能跟您再谈谈吗? 签离婚协议半途反悔的不少,但在吴英秀面前玩反悔,顾长霁就没见过还有能吃完兜着走的。 他马上想大喊:等 吴英秀却坐正了,似乎正等着这一句似的,欣然答应:行啊。 顾长霁又双叒叕被撵出去了,一个人呆呆坐着,回头看向办公室的门,真情实感地露出了疑惑:? 他这是被排挤了? 这次他们谈的时间比以往还要久,久到了贺彰的乐团经理都打了电话过来要人,说有个节目突然来了紧急邀约。 贺彰既是首席指挥,又是乐团的主负责人,唐徵羽向来不管事,其他人没法拿最后的主意。经理打贺彰的电话打不通,只能联系顾长霁了。 顾长霁逮着这个机会,跑去门口趴着偷听了会儿,结果他家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实在太他妈一流,愣是一个字都听不清,他只好开始敲门。敲到了第二下,门从里面被拉开了,贺彰看着他,目光平静:我已经签了。 顾长霁神色诡异:你签了? 嗯,对,贺彰说,签了。 你顾长霁一肚子问题想问,又好像没什么可问的。 他拿着那张协议,轻飘飘的,落在手里却重如千钧。 贺彰的笔迹很好看,却和平常见到的那些字都不太一样,更有个性,锋利而棱角分明。 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 吴英秀看他的表情,露出两分刻薄的笑:该你了,儿子。 顾长霁失魂落魄地坐着,手里的笔也像灌了铅,挪不动似的。 他一动不动看着贺彰的签名。 贺彰的决定下得真快啊,亏他还以为贺彰的种种表现也是因为对这件事抱有犹豫。 妈,你先出去吧。 怎么,嫌我碍眼睛? 哎呀,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你让我一个人待会行不行? 吴英秀不屑地把门关上了。 她坐在外面修理指甲,数着时间,大概过了五分钟,刚想发作,就看见门咯吱一下开了。 她儿子满腹心事地走了出来。 签好了?她问。 顾长霁点点头。嗯。 阿彰还没回来呢,咱们再等会儿。明天啊,就去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长霁没心思听,嘴上嗯嗯应着。 贺彰回来了。他接了个电话,过来就说要去乐团一趟,他有事要谈。等他拿起了包,顾长霁跟上去说:我送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了。 顾长霁又想跟他一起去停车场,被吴英秀给叫了回去。他只好对贺彰说:那你今天晚上回我妈那儿吧,我还有事想跟你说。 贺彰未置可否,抿唇浅浅地笑了笑。 顾长霁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贺彰并没有回顾家的老宅。这次分别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得多。 第40章 44 五月, 高温袭来,叫人昏昏欲睡。 办公室里依稀可以听到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正是午休时间,顾长霁不想打扰人家休息, 跑去茶水间坐着打游戏。 坐在他旁边的自然是发小刘曦,翘着二郎腿。他看一眼顾长霁,见他还在玩消消乐,乐了:你怎么还在玩这种游戏。 干嘛,瞧不起消消乐? 刘曦说:我就是觉得你玩这个很起劲。 我念旧不行? 哥哥, 你最近火气真旺。 你和贺彰还没离婚吗? 只差一步,这关就能通了。可顾长霁已经没了机会,购买的选项跳出来, 他已经陷入沉思,眼睁睁看着游戏结束。 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没呢,他腿长在外边了, 没时间回来领证。 刘曦说:赶紧离了吧,不然我看你总着急上火。 顾长霁吼道:我哪着急了!哪上火了! 刘曦举起双手:别骂别骂,善待俘虏! 顾长霁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他揉揉头发, 对刘曦说:对不起啊曦哥儿, 总对你发脾气。 刘曦说:哎呦,不用不好意思, 反正我在家里也被我妈骂习惯了,你这点都是小意思。 他滚刀肉一般的态度让顾长霁哭笑不得。 刘曦没什么大的欲求,每天活得自在。 如果是他和贺彰假结婚,贺彰可能会更自在吧。 顾长霁心里隐隐约约的怨气又上来了。 他这边陷入思想困斗,刘曦作为资深单身狗, 没什么建议,便继续玩游戏。 玩着玩着,还哼起了歌。 顾长霁说:你怎么也哼起这个了? 这不是总听你哼哼吗? 别唱了,吵耳朵。 行行行,刘曦现在看他就像看更年期患者,忍让度无限增值,都听你的。 顾长霁一拳头打进棉花糖里,越发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无力地说:我回去工作了。 晚上十点钟,他打开家门,看见家里的灯还亮着,心脏猛地腾空一下。 看见吴小姐的时候,那种热血冲头的感觉撞上了冰山,迅速地降了温。 他问吴小姐怎么还没回去。 吴小姐说他最近加班太频繁了,担心他身体出问题,所以给他煲了汤。 正说着话,壮壮从吴小姐腿后转出来,翘着尾巴来蹭顾长霁的小腿。 顾长霁抱起壮壮,让吴小姐早点回家。 屋子里就剩了他一个人。 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大晚上的还在练琴,叮叮咚咚的声音传过来,笨拙又生涩。顾长霁不由得想起了贺彰在琴房里练琴的样子。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琴声停了,小孩应该去睡觉了。 屋里因寂静而重新变得空旷。他自己哼起了歌,摸着壮壮的肚皮。 本以为壮壮会陪他久一点,谁成想她撒够娇,就喵喵叫着进了贺彰从前睡过的房间。 之前贺彰的房门是关着的,壮壮总蹲在门口叫,听久了,他觉得烦,就把门打开了。 壮壮每天都会来这个房间睡觉。 他跟着进去,坐在壮壮身边。 黑猫伸长了双腿,尾巴轻轻地晃动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顾长霁探出一根手指,点在她额头上,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猫丝毫不懂他的愤怒,还用额头在他手上蹭了蹭,湿漉漉的鼻尖来回摩挲他的手背。 顾长霁没辙了,把她抱在腿上,一脸严肃地说:我才是你爸爸,明白吗? 壮壮:呼噜呼噜呼噜。 贺彰不要你了! 壮壮:呼噜呼噜呼噜。 唉,真没劲,他觉得自己有病,我跟猫说什么废话呢。 其实他渐渐习惯了贺彰不在身边的日子。 早餐只用做一人份,不用再和谁拌嘴,也不用担心吴英秀突然查岗时不得不演戏。 他买了好几个等身抱枕,方便晚上抱着睡。 恋耽美 ——(38) 屋子里为壮壮装了许多猫用爬架,也不用担心屋子里太空。 每天按部就班工作,回家撸猫睡觉。 有时间了就拉着刘曦打打游戏,或者和吴英秀说说话。 其实这样的生活还可以。 贺彰毕竟也只和他同居了不到一年,不至于留下很深刻的痕迹。 一点点回忆,只是一点点,他很快就能代谢掉。 好事情是,他开始享受起了上班的感觉。 不得不说,工作真是麻痹心情的好东西。 真的做起事情来,他也顾不得那些杂思杂念。他在市场部越做越好,倒在另一个层面给了人心理压力。顾朔让他在市场部待到明年,就提拔他进总裁办。 他听完就一脸揶揄:你就不怕人家说我走后门。 顾朔笑眯眯说有什么好怕的,你不就是走后门进来的。 这话让顾长霁无语了好一阵,却无法反驳。 他忙了起来,他亲妈倒是不乐意了,又是怕他弄坏身体,又是觉得他和自己的关系变远了。 她甚至问过他:你是不是还记恨着妈妈逼你和贺彰离婚? 顾长霁连连说没有,他还心虚着呢,本来以为吴英秀要再跟他玩一次逐出家门的大戏。 可吴英秀不仅没有,而且态度还很温和。对他嘘寒问暖,重话都没有一句。 这太反常了,不亚于厄尔尼诺现象。 反让他心里打起了鼓。 这次吴英秀又让他回去住两个晚上,他就答应了。 他还带上了壮壮。 壮壮不认生,在吴英秀面前撒娇打滚,跟个狗似的。 吴英秀一边揉着壮壮的下巴,一边说:你干脆搬回来住吧。 顾长霁第一反应是拒绝。吴英秀纳罕道:离了婚,那个房子自然是要处理掉的,你还打算留着么。 我又还没他话说到一半,总觉得他亲妈说这话是别有目的,立刻打住了,干嘛要处理?我就挺喜欢那里的,上班也近,很方便。 吴英秀笑着摇摇头,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 顾长霁心里的疑惑已经按不住了,直接问:妈,你那天晚上,还有那天在办公室里,和贺彰聊了什么? 终于问了?吴英秀说,我还以为你要再憋一段时间呢。 哎呀,您快说吧!顾长霁见她心情不错,料想不是很严肃的话题,就坐过去给她捏起了胳膊。 吴英秀嘴梢带笑,任由他施为,没有讲话。 妈他拖长了音。 没说什么呀,就是贺彰和我交代了事情的原委嘛。那孩子说了他家里的事,挺可怜,嗯当然了,也说了一下他的那个前男友,就是上回跟咱们一起吃饭那个吧。哎呦,要我说呢,这孩子的的眼光真是随他妈,不好使,还好分手了。 顾长霁在心里表示强烈赞同。 这就完啦?他问。 吴英秀:嗯哼,完啦。 不可能,你们聊那么久,就完全没有提到我? 是提到了,他说假结婚都是他的主意,是他撺掇你的,让我别怪你。 顾长霁略又些失望,只哦了一声。 干嘛呀,现在这么关心他,你别是舍不得人家? 顾长霁立刻站了起来:谁说的!我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们背着我聊那么久。 吴英秀叹了口气,说:你和阿彰,后面有联系过吗? 这话让本来就乌云密布的顾长霁的头顶上,又劈了一道雷。 我能感觉出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怎么去解决呢,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啊,儿子,以阿妈的经验看来,阿彰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顾长霁不合时宜地回想起那个晚上,脸上布了层红晕,嘴上暴躁地说:别说了妈,我都是骗你的,我根本不喜欢男人! 和吴英秀聊完,顾长霁当晚就又些失眠,他翻出手机,想问问贺彰。 可打开手机,他与贺彰的最后一条记录,还停在两个月前,他们去维也纳之前的那个时间。 他和贺彰的沟通真的很少。 贺彰是怎么想的呢,从那天之后,就没再提过离婚的事情。 真的是太忙了吗? 吴英秀让顾长霁回家住两天是有原因的,她给顾长霁一份邀请函,让他和自己一块儿出席宴会。 这宴会约等于晒儿女大赛,吴英秀往年都不搭理的,今年破天荒答应了过去,却碰上儿子结婚又离婚。 她从不爽约,因此气场必须要足。 顾长霁不喜欢那种富太太成堆的场合,总要说场面话,不太乐意。 但他又抵挡不住来自吴英秀的压力,只得跟着去露了面。 宴会上请的开场演奏,竟然是贺伊人。她受邀过来,演奏结束,就来找吴英秀。 顾长霁看见她走过来,立刻开始尴尬,吴英秀小声跟他说:她和你岳父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的事,你别说漏嘴了。 啊?顾长霁问,为什么啊? 吴英秀不答,和贺伊人打上了招呼,亲亲热热的。 剩下顾长霁自己,被淹没在了问号的海洋里。 第41章 45 顾长霁想了很久, 只能想到贺彰不想马上就告诉贺伊人真相。 他知道贺彰有多看重他妈妈。 也是了,难怪一开始贺彰好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答案。 贺伊人见到他,问他怎么瘦了一圈。 顾长霁心虚, 怎么也演不起来,还是吴英秀帮他说:他工作太忙了。 顾长霁特别怕长辈们问起工作的事,尤其他还没干出什么像样的玩意儿来,说多了叫人笑话。 好在贺伊人该贴心的时候很贴心,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聊了别的话题。 吴英秀因为头不舒服,先叫司机载她回去了。顾长霁便揽了送贺伊人回家的任务,回去的路上, 贺伊人对他说:你和阿彰,是不是吵架了? 啊?顾长霁心想,怎么天天有人问我俩有没有吵架,没有啊, 妈。 这是你今晚第一次叫我妈。贺伊人笑着说。 顾长霁差点咬到舌头,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上回阿彰回家住了一天,我提到你的时候, 他表情也不是很自然, 我就猜你们是吵架了。 顾长霁不知道说什么好, 尴尬地笑了一声。 阿彰这孩子闷,什么都憋在心里, 不肯说出来,所以啊,贺伊人握住他的手,你有什么不满的,一定要直接问他, 好好说清楚。 沉默了几分钟,顾长霁点头说知道了。贺伊人这才下车,朝他挥了挥手。 原来贺彰回来过,却没有和他说。 顾长霁心情复杂,心道这货该不是打算找机会和爹妈说清楚了再来谈离婚的事。 他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脑子真是魔怔了,整天就是贺彰贺彰。 他回想起贺伊人说的那些话,不禁叹了口气。 也得有机会问啊。 年中了,顾长霁比之前要更忙一点。 怕壮壮在家里寂寞,他也会带着壮壮过来上班。 一开始她还怕生,来的次数多了,对这片领土日渐熟悉,就开始探索新天地。 部门里的女生都很喜欢猫,简直把壮壮当宝一样宠着。但她们不敢撸猫过度,即使顾长霁没意见,经理也会有,觉得这是骚乱军心。 有策划过来对顾长霁说:公司不是在开发新的ai么,缺个吉祥物,就拿壮壮做原型怎么样? 顾长霁说:可以倒是可以,但不能叫壮壮啊。 策划噗嗤一声笑:那当然不能了。 顾长霁也意识到自己犯蠢,一阵尴尬。 是啊,壮壮这名字也太不上档次了。退一万步说,就是叫了壮壮又怎么样,叫壮壮的千千万,这个名字也不是他的专利。 策划的行动能力一流,壮壮当吉祥物这事迅速敲定,没过多久,卡通形象都出来了,给他过目。 画得怪可爱的。 顾长霁琢磨着,壮壮是他们一起捡回来的,这种事好歹要叫贺彰知道。 但吴英秀和贺伊人都不了解,从那天起,贺彰就没再给他发过消息。 他之前有点生气。决定离婚又不是决定绝交,至于一句话都不讲吗?不把他当回事也就算了,贺彰都不会想壮壮的吗? 因为气不过,所以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贺彰。 他拿起手机,琢磨了半天怎么说离别以来的第一句话。 贺彰也许并不想和他多有瓜葛呢? 删删减减好几回,顾长霁觉得怎么说都过于突兀,可能先发个表情比较好。 找了很久,他没找到合适的表情,只好在对话框里打了一个简单的招呼。 发送的时候,他脑子里天人交战。 正纠结的时候,刘曦突然从他身后出现,拍了一下他肩膀。 他吓得一个激灵,手指便点上了发送键。 消息发过去了。 我操我操我操!顾长霁脚趾抓地,完了完了! 刘曦瞄了一眼:什么完了? 我要被你害死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最近好吗四个字,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憨批。他也不想撤回,那样会显得他心虚。 刘曦看他过激的样子,怀疑他真的脑子里有问题,说:不至于吧,哥哥。 顾长霁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发都发了。 他把手机收了起来,让刘曦去喊人来开会。 工作室成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不常来,基本上只发指令看结果。技术方面的内容主要靠刘曦做了总结再解释给他听。他的想法挺多的,但现有的条件不一定能够承受住。 这多少让他有点挫败。 因为就目前来说,顾朔还是不看好他,对他的事业持保留态度。 顾长霁觉得他必须得干一票正经的,才能叫他爹改观。 会议开到晚上八点,他第一次当老板,挺不好意思占用人家休息时间,便组织了聚餐。 刘曦头一个应和。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发,顾长霁也回到了现实,想起那条发给贺彰的信息。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微微眯起眼睛,把手机端远了一点,打开聊天界面。 贺彰没有回复他。 好吧。 行吧。 顾长霁扭头问刘曦:吃完了去喝酒吗? 刘曦说:哥哥,你放过我吧,我哪还敢带你去喝酒啊。 行,那我自己去。他说这就要去结账,站了起身。 刘曦:别别别,我去我去。 顾长霁突然搂过刘曦的肩膀,把他抱住,差点就落泪了:曦哥儿!果然只有你是我的好兄弟! 刘曦受宠若惊,挣不也是,不挣也不是:哥哥,别爱上我,没有结果。 顾长霁立刻推开了他。 聚餐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刘曦问他去哪儿喝酒。 他们没去老地方,随便找了个小酒吧就开始了夜生活。 刘曦一直盯着他,不让他点太烈的酒。 在他眼里,顾长霁现在特别像一个失恋后买醉的丧病青年,一个不注意喝多了,可能就成失足青年了。 顾长霁点了酒,却不喝,抠桌子里面放的骰子玩,或是絮絮叨叨发牢骚。 刘曦嗯嗯啊啊听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四周,猛地看到一个眼熟的人,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啊了一声。 怎么了?顾长霁要抬头,又猛地被他按下去。 你干嘛! 哥哥哥哥哥,刘曦把酒塞他手里,来喝酒! 什么东西啊不让我看!顾长霁偏不吃他这套,摆脱他的手掌,回过头去,好死不死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夜色正浓,贺彰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进来了,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招呼酒保过去点单。 顾长霁: 好么,没时间回他信息,倒是有时间陪小男生喝酒呢。 哥哥,刘曦拉住他,冷静,冷静。 顾长霁:我很冷静。 我怎么觉得你要上去揍人了呢? 放心,我不随便打人。 顾长霁忍无可忍,站了起来,径直走到这对狗男男的桌前,砰咚一声,放下一瓶酒。 响声把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 嗨,贺彰,顾少爷扬起了眉毛,额头上隐隐有青筋在跳动,好久不见啊。 贺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明显愣住了,两只眼睛直直地把他望着。 看得太久,顾长霁出言讽刺:怎么了,太久不见,不认识我了? 他正想继续输出,坐在贺彰对面的男生问道:师哥,这位是 贺彰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会儿才移开视线,低声说:一个朋友。 朋友。 难为在贺彰嘴里他还能算个朋友。 顾长霁看向贺彰的手。 好家伙,婚戒已经被他摘下来了。 第42章 45 他们之间风起云涌的, 师弟站在修罗场正中央,立刻看出了不对,料想这个来势汹汹的青年恐怕是贺彰的前男友。 他借口说自己想上厕所, 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顾长霁见他这么识相,一下便熄了火。 他也不客气,就在贺彰对面坐了下来,脑子里盘算着近来的种种, 准备算账。 恋耽美 ——(39) 你怎么来了。贺彰说。 顾长霁被气笑了:我还想问呢,为什么不给我回消息。 贺彰: 说实话,顾长霁被他这阵沉默伤到了。 这段时间他在心里为贺彰找了无数个借口, 此时此刻,哪怕贺彰撒谎,说没有看到信息,也比缄默不语要好。他至少会说服自己去相信。 可贺彰偏偏不。 那时候在双方父母面前撒下弥天大谎, 贺彰连眼睛都不眨,可现在他甚至不愿意为他顾长霁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有一腔真情捧出来,结果喂了狗的感觉。 难怪贺彰当初和他说, 要有点看人的眼力, 原来是这个意思。 倒是他不够识趣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 贺彰开口了,我以为 酒吧里的驻唱在这时唱起了一首柔柔的歌, 前奏刚响起,顾长霁就辨认了出来,这是贺彰在他面前吹过的曲子。 贺彰也听到了,愣住一瞬,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去别的地方谈吧。贺彰说。 顾长霁逆反心理发作, 就不肯起身,抱着怀道:我觉得这儿挺好的,再说了,你不等你那个好弟弟吗? 女歌手曼妙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出来:the water is wide,I cannot get over 顾长霁动了动耳朵。 这里太吵了,我们出去谈。 他毛病这么多,弄得顾长霁很没有耐心,他说:出去可以,但你要给我一个好解释。 他回头看了一眼,刘曦正坐在原地打游戏,有个男人凑过去和他搭话,但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走出大门的时候,女声正唱道:a ship there is,and she sail the sea 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隐隐绰绰的歌声缠绕着他们的脚步,犹如花朵的香气,渐渐散去。贺彰的背影依旧笔直,步履却沉重,仿佛其中装了许多愁绪。 顾长霁想起他曾经说过的思维障壁,他以为他与贺彰之间,已经被打开了一扇门。 可此时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扇门紧闭着,给了他一碗结实的闭门羹。 可他心里有不甘,还在等贺彰的解释,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第一次这么执着地想要弄明白,他在这个人心里的位置。 夜幕沉沉,只有漂浮在空气中的浮尘与霓虹灯光还彰显着自己的活力。远方颇有节奏感的音乐,晃动着,晃动着,模糊了这稀里糊涂的黑夜。 贺彰开口,却不是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师弟是乐团的新成员,所以 顾长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蹙眉道:说他干嘛?我对他不感兴趣。 你不是要一个解释吗? 谁让你解释这个了?过于好笑,过于懵懂,顾长霁跟不上贺彰的思维跃迁,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生气了。 又是一段沉默,贺彰说:因为我觉得你很生气。 这不是废话吗,你要是给我发消息,我不理你,转头去跟我小师妹约会,换你你生不生气? 我没有和他约会。贺彰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这段时间在我面前装死,好吗? 贺彰又是一阵沉默。 顾长霁这才切身体会到,贺彰这个人究竟有多闷。他觉得今晚的贺彰很奇怪,看起来甚至有点笨拙,一点也不像他。 贺彰,他的语气里带上了疲惫,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想和我保持联系? 没等到回答,他自己给出了答案:对,都是我热脸贴冷屁股,自以为和你是朋友 我不想和你当朋友。贺彰说。 对,我知道,顾长霁的心脏缩了一下,这种迟钝的痛感让他不得不退了几步,偏过身去,我他妈的清楚得很。谢谢你今天专门告诉我啊! 你清楚什么了!贺彰这时却逼了上来,抓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是你一直在折磨我! 对,对,跟我结婚简直就是水深火热啊,贺大指挥,现在你不用受我折磨了,明天就去民政 贺彰暴躁地把他搂进怀里,使他的话戛然而止。顾长霁感受着手臂上炙热的温度,两人急促的心跳,一时头晕目眩,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贺彰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煎熬。 我告诉你,他的声音似乎正因为那股炽热的情绪炼化,成为滚烫流动的岩浆,为什么我不回复你的消息。 顾长霁无比地紧张,比他这一生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紧张,他想再犟一句嘴,却怕颤抖的声音会暴露他的情绪。所以他只是默默听着。 因为我在逃避,我害怕再从你那里听到离婚的字眼。怕你联系我,是想切断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顾长霁过于震惊,仿佛窥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以至于神魂离体,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 非要我明明白白说出来吗?贺彰说,顾长霁,我不是能把性和爱分开的人。 这句话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因为他双目圆睁,显然此事已经导致了CPU过载。 贺彰又是好气又是想笑,他低头看了眼这家伙的嘴唇,回想起那晚的触碰与温存,心底一热,缓缓闭上眼睛,向他靠近。 抓小偷啊 一声高亢的呐喊极具有穿透力,把顾长霁的魂儿都给叫了回来,慌忙向后看。贺彰因好事被打断,暴躁地抬起头,见一个男人莽莽撞撞地冲向这里,不长眼睛似的,撞了顾长霁一下。 他还来不及反应,贺彰的长腿就迈了出去,追上那个兔子般的背影。 紧跟着,几个精神小伙子也赶了过来。顾长霁忍着腰上的痛感,小跑着,看见贺彰在远处昏黄的灯光下制服了那个人。 那个场景,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离他那么远的贺彰,看起来却那么清晰。他还弄不懂心口那阵紧紧揪着的痛究竟从哪里来,又该去哪里排解。 贺彰站起身来,第一时间往回望,他不知怎么却失去了勇气,躲开了那个眼神。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把,刘曦气喘吁吁地说:哥哥,吓死我了,突然那么多人跑出来,我还以为是你和贺彰打起来了。 顾长霁不自然地嗯了一声,回头看见贺彰越走越近,忽然一阵慌乱。 好在有另一个人迎上去,朝那个小偷索要皮包,原来那人偷的对象是贺彰的师弟。 贺彰拍了拍他,安慰两句,再抬头时,躲在那里的顾长霁,却不见了人影。 他朝着那里又看了许久,脚下生了根,不愿意动弹。 怎么了?师弟问。 没什么,走吧。贺彰嘴角勾起一抹笑,表情却不像高兴。 顾长霁缩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点开搜索引擎,颤抖着手指,搜查那首歌的歌词。 A ship there is, and she sail the sea. 有一艘帆船,驶向汪洋。 Shes loaded deep as deep can be, 承载满满, but not so deep as the love Im in. 却乘不下我的爱。 I know not if I sink or swim. 不知我会就此沉溺,抑或抵达彼岸。 这是首苏格兰民谣,唱的是一个爱而不得的男孩。 第43章 46 这是我一个朋友让我帮忙问的。 顾长霁病急乱投医, 实在没人好倾诉,只得拉着过来办事的李熙。 李熙很捧场,点头道:您说。 是这样, 我这个朋友吧之前被家里安排,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了婚,然后那个人呢,本来也不喜欢我这个朋友 现在又喜欢上了?李熙笑着问。 顾长霁:啊?你说谁。 你那个朋友的对象。 是、是吧,顾长霁挠头,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 所以呢?李熙看起来很感兴趣,你那个朋友怎么想的? 顾长霁叹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怎么想好啊, 这冲击力也太大了。 他们上过床了吗? 啊?顾长霁脸颊发热,没想到他问这么直接,这,差, 差点吧,我也不清楚。就是差点,所以我才我这个朋友才纠结。 李熙笑着说:依我看, 您这个朋友, 恐怕也是对那个对象有意思的。 这怎么可能呢? 顾长霁立刻反驳, 连连说道,怎么会呢? 李熙嘴边的笑意更浓:这就得问问那位朋友了, 他如果不喜欢那个人,那为什么要这么烦恼呢? 顾长霁怔愣了半天,连李熙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暴雨过去,黄昏缓缓降临,夕阳的余晖从洗涤过的云朵中探出枝桠, 圣洁的光束降落,宛如神临。 盛大的演出也在这场新雨之后落幕。 热烈的掌声浩荡不绝,谢过幕的一行人缓缓从通道走回后台,大都是年轻人,欢声笑语。 领头的人却一言不发,自顾自在前面走着。唐徵羽走上前,拍了他一下:这边算告一段落了。 嗯。贺彰心里有事,自然沉默地走着。 唐徵羽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凑上去揽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姐姐,姐夫又惹你不开心了? 也许很快就不是你姐夫了。 唐徵羽大惊失色,他自然不知道贺彰和顾长霁的交易,还以为这俩是真的互相喜欢才结的婚。 怎么了?该不会 他以为是顾长霁这种花花少爷帮别人谈朋友,三心二意,贺彰却否认了,让他别多问。 这人吧,越是不让问的东西,就越感兴趣。 唐徵羽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姐姐,想到这里,他面上露出一种同情的表情,又拍拍贺彰胳膊,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贺彰横了他一眼。 进休息室,大家各忙各的,贺彰疲倦地靠在沙发上,把手机开机。除了些工作上的消息,就是贺伊人的一些小唠叨。 一条条点过去,唯独没有某人的。 一朝河东,一朝河西。 之前是他躲着顾长霁,现在反而是顾长霁躲着他了。 那天晚上,那个闷热无声的晚上,他热血冲头,就那样表白了心意。 如果不是那位不速之客忽然出现,他一定会吻下去。 顾长霁似乎被他吓得不轻。 他知道这样很蠢,但不后悔。也许命运就该这样发展,他把选择权递给了顾长霁。 三天过去了。 三天,那时他想,他只会给顾长霁三天,过期不候。 他从来不是在原地踏步的人。 最后期限竟来得这样快,远没有想象中的漫长。 失望是必然会失望的,但贺彰竟然觉得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没有抱很大的期待。 为期一年的闹剧,就要这样结束了。 结束了。 他点开顾长霁的个人信息,手指长摁在删除键上,却迟迟不按下去。 为了庆祝师弟的加入,乐团举办了一次迎新宴。 难得融入新鲜血液,众人的情绪高涨,还搭着伴儿唱起了歌。只有贺彰滴酒未沾,也不去凑热闹,他唱歌并不好听。 师弟和他则是完全相反,他在作曲上的才能尔尔,声乐却学得很好,嗓音也亮堂。 比起做指挥或是提琴手,他更适合往美声这方面发展。 师弟秀了几首歌的嗓子,收获一众掌声后,来给贺彰敬酒。 贺彰这回不好推辞,接了他的一杯酒,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 师弟仔细看贺彰,笑道:师哥,你真是变了。 贺彰挑了挑眉,示意他详细讲讲。师弟说:你现在的气场,不如以前那么冷,那么扎人。刚回来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 这句话似乎是一把刀,不着痕迹地插在贺彰心口里。他自嘲地勾勾嘴角:人总是要改变的。 顿了顿,他又说:并且还要继续变下去。 就像曾经的吴圆,现在再也无法在他心中搅起任何波澜。 真是可笑,他的两段恋慕之心,全栽在了一个闭环中,不是吴圆就是顾长霁,什么冤债。 既然是迎新宴,自然免不了俗套的真心话环节。 本是拿来捉弄新人用的把戏,今晚偏偏就贺彰倒霉,回回抽中了。 这次老大不能再推脱了,来来来抽一个问题。 贺彰说:你随便问。 童乐喝了酒,胆子壮了不少:我来我来!老大和现在的对象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唐徵羽立刻捂住了童乐的嘴,打哈哈:矮油傻孩子都问的什么俗套的问题,换一个换一个。 婚礼上。贺彰却回答了。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置信。 师弟惊讶道:你结婚了? 显然他联想到了那晚在酒吧遇见的男人。 嗯,贺彰说,结婚了。 也快离婚了。 宴会进程过半,气氛显然不如之前好,他们都对贺彰有些抱歉,尤其是童乐,向贺彰道歉时,哭得稀里哗啦,仿佛犯下了弥天大错。 贺彰并不想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这么多人,他说句抱歉,让他们继续玩,不用在意,然后从唐徵羽那儿讨了一支烟,拉开门走了出去。 恋耽美 ——(40) 繁华的夜景与夏日的炽热扑面而来,他找了个合适的地儿过了把烟瘾。 远处的流浪歌手正唱道:我是你不经意的珍惜,像昙花一现般的痴迷 沙哑的女嗓,难得动听。 他的思想便也随着音符、随着这丝丝缕缕的烟雾渐渐飘散了,进入了放空的状态。 这时一个渺小的,突然的想法,突然闯进他的脑海。 如果顾长霁是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呢? 当然,他觉得任何一个有脑子、听得懂人话的人,都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万一呢? 下一瞬,他又迅速地自我否决了这个想法。 怎么会呢,顾长霁如果什么都不懂,怎么会躲着他。 这个人是十足的自私鬼,磨人的麻烦精,情爱里的理中客。 而他甚至不能等同于顾长霁生命旅程中,路过的任何一个女人。 烟抽没了,他的烦恼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他懊恼地想,这算什么,就算幼稚地把所有的记录全部删去,回忆也是删不去的。 电话响了,他以为是唐徵羽找他回去,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他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被点燃了,迸出了火花。 这串数字他太熟悉了,以至于他仔细数了两遍,有没有看错数字。 响声停了。他心里的躁动声却吵得正欢。 贺彰仿佛得到了什么保障,默默地等着电话再过来。 隔了一分钟,铃声终于再次响起,贺彰考虑着要不要摆摆架子,但又怕这通电话是最后一通,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 信号接通,那边首先传来的,是一声巨大的酒嗝。 贺彰: 随后顾长霁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贺彰!你他妈的王八蛋! 他旁边还有人,应该是刘曦,求爹爹拜奶奶的,让他小点声。 被王八蛋说王八蛋,这真是头一回。贺彰险些就给气笑了,干脆沉住气不做声。 那头顾长霁还在耍酒疯,吼了一大堆:我告诉你!老子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住的这个金屋子呢!干嘛呀不开门!藏着小情人啊!你给老子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贺彰:我确实不在家。 顾长霁似乎被他噎了一下,然后又带着些委屈的,还有些骄横的语气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彰: 没等他的脑子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先有了动作。 他打了车,飞快地赶往现在暂时租住的公寓。路上有些堵车,但架不住距离短,磨磨蹭蹭半小时,他小跑着进了公寓,连着按了好几下电梯。 见到顾长霁,他只有一个人蹲在那,两手环着,脸埋在膝盖里。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起了头,目光还有些闪躲,小心翼翼地往上看。 我 他要发声,贺彰几步走过来,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拖进门。 门锁是指纹锁,顾长霁被推到门板上时,清晰地听到了咔哒的机械落锁声。 这是干嘛?难道是要揍我? 顾长霁心想。 贺彰用行动回答了他。 男人温软的嘴唇覆盖了他,牙齿咬住他的下唇,让他吃痛,再用舌尖撬开他的齿关,与他紧紧融合。 一开始还只是贺彰单方面的泄愤,但慢慢的,顾长霁也开始回应,并把手搭在了贺彰的颈后。 两人亲得不分天日,轻微的撞击使得门板都响了起来。贺彰的手掌从顾长霁的腰部上移,越过背部,激起他一身的战栗,最后插.进他的发梢。 顾长霁的腿有些微的发软,被贺彰牢牢摁住,贴得更紧。 第44章 47 顾长霁的腿有些微的发软, 被贺彰牢牢摁住,贴得更紧。 唇稍稍分开时,还连着一根细细的银丝, 两人似乎都有些依依不舍,还眷恋着那种相互依偎的感觉。贺彰拉扯着他红肿的下唇,亲昵地磨蹭,呼吸灼热:你要逃走吗? 顾长霁抬起一双迷蒙的眼睛:逃?逃什么? 你喝了酒,谁知道到了明天, 你会不会又不认账,要我当作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顾长霁停顿了一会儿,等到贺彰握在他腰间的手开始发力, 才说:我听了那首歌。 贺彰明白了。 所以呢?他开始紧张,声音颤抖。 顾长霁又说:我没有喝醉。 喝了两口只是为了壮胆。我想来找你。 他重新对上贺彰的目光,那一瞬间,无数的感情痴缠交织, 引起了两颗心脏的悸动。 来不及有更多的话语,贺彰再次吻住他。 倒在床上时,床铺不堪重负似的, 随着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顾长霁感到贺彰去扯他的裤腰, 眼皮一颤, 马上说:发展这么快吗?不太好吧? 快?贺彰覆上他的胸膛,贴近他的耳朵, 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你知道我想这件事想了多久?知道吗?顾长霁,每次你和我顶嘴,惹我不开心的时候,我都非常, 非常想□□你。 顾长霁的脸红得滴血。 . . 催醒顾长霁的,不是窗外灿烂的阳光,也不是室内空调的嗡嗡声,而是一阵若有若无的痒,羽毛似的,轻轻刮蹭,一步一步下移,勾起了近似于失禁的不适,还有将将撩起、惹人心颤的悸动。 那东西总是作怪,让他睡得很不安宁,忍不住推拒,却推不开,倒引来了更多的细碎的晃动,风雨欲来,鱼儿俯冲而下,游进幽暗的洞穴中。 顾长霁这下彻底清醒了,想抬起脚,腿却是无力的,肌肉酸软,反而方便了某人。 米白色的床铺再次遭受了非人的对待,嘎吱嘎吱,扯着口破锣嗓子嚎了半个多小时,方才得到休息。 顾长霁想不通贺彰哪来的这么多精力,牙口又为什么那么好。他摸了一把汗津津的脖子,感到一块一块的疼痛,恐怕是淤青了。 而贺彰得到了满足,重新把他揽入怀中,看起来是要接着睡。 顾长霁气不过,也叼着贺彰的脖子咬了一口,反倒招来了一阵笑。 干什么?贺彰身上有野兽餍足后流露出来的懒散,饿了,想吃我? 他的嗓音里居然有几分宠溺,这叫顾长霁全身发麻,打了个哆嗦:你能不能正常点。 嗯?贺彰亲亲他嘴角,哪里不正常? 哪里都不正常! 顾长霁挣脱他,打算起来穿裤子。他确实饿了,昨晚就没吃什么,还和贺彰玩了半晚上的双人漂移,现在简直是前胸贴后背。 贺彰拉住他的手:你去哪里? 顾长霁噗嗤笑出了声,笑了很久,贺彰不满地掐住他的腰。顾长霁瘦了。 再次被抱住的时候,顾长霁问道:贺彰,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特别两个字被他拉得老长,贺彰脸上不太能挂住,反诘道:你不也一样。 哪一样了?明明是你先馋我身子。 贺彰冷笑:是吗?要不是某人每天主动投怀送抱,我能有那意思吗?你不馋我身子,你昨晚亲我脖子上的痣干什么? 顾长霁:谁亲了! 贺彰猛地把他拉过来,塞回被窝里,认栽了似的,低声道:顾长霁,我们不要离婚了。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贺彰,让顾长霁心里痒痒的。他说:那吴圆呢? 好好的,为什么要提他?贺彰皱起眉,我和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长霁哼哼两声: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气他吧。 贺彰没有否认。这叫顾长霁心里始终卡了根刺,可他本身是没有资格介意这些的,毕竟他的立场更加糟糕。 可他忍不住。 婚礼的时候,吴圆给你写的那封信,你是不是还留着? 贺彰说:我拿到的当天就撕成碎片扔了。 难怪当时没找到。顾长霁一点不心虚地想,恐怕里面是和我自己有关的东西。 我不喜欢他了,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看透了他,不再喜欢他。那时候,我确实需要一段婚姻,选择了你,也确实有赌气的成分在因为吴圆他,贺彰似乎觉得接下来要说的情节非常荒唐,以至于不好开口,吴圆曾经喜欢过你。 哦,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顾长霁得意地说。 贺彰说:那你还在气什么?吴圆和我分手,就是因为他还喜欢你。 啊?他不可能还喜欢我,他那样子纠缠我,就是为了让我们离婚,他好继续跟你在一起呢! 贺彰: 两人同时沉默了,表情复杂。 最后贺彰说:不要再提他了,提提我们自己的事,好吗? 外面的光线,照得屋子里明晃晃的,顾长霁看着贺彰的眼睛,里面光芒闪烁,装满了期待。 贺彰就这么喜欢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突然就有点羞赧,挠挠头发,颇为扭捏地说:其实我还没有在上面签字。 两秒后,他又补了一句:离婚协议书。 贺彰的眼里,几乎在那一瞬间,迸发出了热烈的惊喜。这疯狂的情绪表现在行动上,他把顾长霁扑倒,狠狠亲了两口,问道:真的? 顾长霁头一回见到贺彰这样笑,毫无遮拦,毫无保留,天真如同孩童,比窗外的日头更灿烂,眼角眉梢,全是满满的、充斥着饱和感的欣喜。 他的快乐感染了顾长霁,也跟着呵呵乐了起来:我干嘛要骗你? 贺彰紧紧拥住他,很久很久。 两具年轻的肉.体中,血液汹涌地流淌,洪涛巨浪般席卷而出,落下时却绵软无声,温情款款,只是互相传达彼此的温度。 那位曾经把女人比作酒的作家,还说过他对情爱的理解。 他正醉意熏熏,回忆起曾经陷入的痴恋,他说爱情一词,听起来实际平平无奇,像一个华而不实的画框,摆在那里,叫外人看看热闹。 但当你的爱人来了,不早也不晚,落进那画框里,回眸朝你浅浅一笑,这画便生动起来,夺走你所有的目光,叫你的眼睛也染成她的颜色。 顾长霁原以为这个人永远也不会来。 可他来了。 第45章 48 顾少爷竟然真的正儿八经地谈起了腻腻呼呼且酸不溜秋的恋爱了。 这个念头直到顾少爷屁股挨了板凳又痛得弹起来之后, 才有了实质感。 贺彰拿了个垫子给他,嘴角浅浅勾着,尽管他已经努力掩饰, 还是透露出十分的高兴。 这又让顾长霁不爽,他不服气道:你也要让我试试。 试什么?贺彰说,我倒是可以让你试,你敢来吗? 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就给你比划比划! 他要站起来,奈何局部地区对他着实不友好, 又龇牙咧嘴坐下了。 贺彰说:都让你别乱动,现在知道痛了? 那语气,好像顾长霁怀孕了似的。 顾长霁老实了, 体力不支,吃完早饭就腻在被子里玩游戏。 与平常不同的是,贺彰也跟他一块儿钻被窝里,就看着他玩, 时不时在屏幕上指一下。 公寓里的这张床是小双人设计,比他们婚房主卧里那张还要小得多。顾长霁的背紧紧贴在贺彰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节奏。 就这么靠着靠着, 顾长霁猛地想起来一个问题。 他亲妈不对劲啊! 想想当时吴英秀对他说的话, 一字字一句句, 全是朝向贺彰的。他就说他亲妈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原来是早就算好了! 他放下平板, 坐起来,表情严肃地问贺彰:你和我妈是不是给我下套了? 贺彰还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由得又笑了:这算什么套,如果你铁了心不喜欢我, 我就算下套了,又有什么用? 我就知道!顾长霁翻了个白眼,难怪她那么和颜悦色的,害我提心吊胆那么久。 说完他又打量贺彰,以前只是觉得贺彰好看,现在更是顺眼的好看,他刚刚腾起来的火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奇妙,奇妙。 顾长霁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从前那些所谓的恋情,寡淡无味。 这样说来,他确实没有真正地爱过一个人,以前和他交往的女孩子,不管是不是真心,的确是在他身上浪费青春。 他许久不说话,贺彰以为他很介意这件事,继续说:我有什么办法?离我们约好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又不开窍,天天想和我做兄弟。被爸妈发现了,我只能实话实说。 他语气颇为无奈,让顾长霁忍不住笑了。 说什么实话了?让我也听听。 他想起贺彰在病房里给他吹的曲子,更觉得好笑,这个死闷骚,告白都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谁能听懂? 还能说什么我不想和你离婚,如果有可能,我想认认真真和你在一起。 贺彰真的打了直球,又教他不好意思起来,眼神不敢对上,任贺彰抓了他的手在手心。 幸好贺彰长叹一口气,握紧了他的手指,你承认了。 顾长霁垂下眼睛,眼底泛起了微小的酸涩。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贺彰非常在乎他。 离婚的事,自然是这么不了了之了。当天贺彰就喊了搬家公司,搬回了复式公寓,并且理直气壮地把私人物件摆回了顾长霁睡的主卧。 顾长霁看见他往床头柜里放安全套和润滑,不免又想起在床上的那些荒唐事。他老脸一红,就当作没看见。 恋耽美 ——(41) 丢人啊,顾长霁。 你也有今天。 贺彰做完这些,心满意足,开始逗壮壮玩。 以前贺彰不在,壮壮成天往贺彰屋里跑。现在正主回来了,她反而没认出贺彰,缩在顾长霁怀里,谨慎地看着这个刻意献殷勤的男人。 贺彰喊她名字,想抱抱她,她这才伸出小巧的鼻头,嗅了几下,轻轻喵了一声。 顾长霁一松手,她结结实实地落在地面上,翘起尾巴跑掉了。 贺彰满脸挫败,顾长霁捂着肚子大笑。 真不愧是你的猫。贺彰说。 一样的没良心。 顾长霁得意道:我们这叫同仇敌忾,谁叫你离家出走这么多天? 他提到家这个字眼,如此自然,叫贺彰心里一动,搂住他又想亲热。 这也是让顾长霁没想到的,贺彰陷入恋情之后,竟会这样粘人。这时门铃响了,顾长霁已经肿胀的嘴唇因此获救。 两人匆匆分开,贺彰整了整衣领,开了门。是刘曦过来了。 刘曦显然没想到他也在,反应却很快,立刻笑嘻嘻喊着嫂子,落在顾长霁眼里,就是贼眉鼠眼。贺彰颔首,心里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留给他们哥俩说话的空间,继续收拾房间去了。 刘曦笑得跟个刚卖了干闺女初夜的老鸨似的,就差往头帘子上别朵花。顾长霁嫌他笑声油腻,离他五米远。 哥哥,这是和好了? 嗯嗯。顾长霁捂着脖子上被嘬出来的红点,点点下巴。 唉,那我岂不是没戏了。 嗯?顾长霁扬高语调,你还真打他主意啊? 刘曦嘿嘿一笑:要不然,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单身的姐姐妹妹 你就想想吧,他可是独苗苗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顾长霁猛地想起了闻席。 这段时间,由于他太过于在意和贺彰离婚的事,已经忘了吴圆和闻席。 吴圆受他警告之后,想必会收敛不少,而闻席 顾长霁心想,得叫那个私家侦探继续给他汇报此人的动态了。 刘曦比较识相,没有打扰他们多久,晚饭都没吃,屁颠屁颠走了。 剩下他们二人世界,顾长霁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倒了两杯红酒。他没什么胃口吃,全是投喂给贺彰的。他发现了,他是真的喜欢看贺彰吃东西,看盘子里的食物一点点被扫荡干净,总是能收获格外的满足感。 入夜了,贺彰练了会儿琴,闲置的钢琴重见天日,痛痛快快一展歌喉。这曲子的节奏明快,小河流水一般,不是贺彰惯用的曲目。 顾长霁觉得好听,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贺彰却没有立刻回答,等他问了第二遍,才说:自己写的。 顾长霁来了精神,让他再弹几段。 要不要学弹琴?贺彰问道。 这话没听完,顾长霁心底就打了退堂鼓。他不想动弹,也太清楚自己的德行了,两毛钱的乐感,弹出来都硌耳朵。 但他不愿意扫贺彰的兴,于是提前警告: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是认真的,你要不然先设置一个快捷拨号给120,我怕来不及抢救你。 没关系,贺彰说,我忍着。 他这么兴致勃勃,倒叫顾长霁惭愧起来,任贺彰把他按在钢琴前,端正地坐着。 你的手指很长,贺彰站在他身后,单手撑在他的身侧,托起他的右手仔细端详,指关节分明,很灵活。 柔软的指腹贴着指缝与掌心游走,顾长霁怕痒似的,手指不自觉往后缩,被牢牢抓住,被迫忍耐着那份羽毛般的触感。 很适合弹钢琴。贺彰这样评价道。 他把顾长霁的手放回琴键上,复又俯下背,笼罩住他,嘴唇离他的耳朵很近,窃窃私语似的:弹琴的时候,姿势很重要。手臂 他灼热的手指顺着顾长霁的手腕摸下来,轻轻握住手肘:要水平摆直,和按键平行。 然后又摸到大臂,手指都伸进了衣袖里,往上捋了捋,堪堪擒住,做了个微小的调整。贺彰全程都紧密地贴着他,低沉的音色提醒他该怎样去弹音阶。那些乐理在顾长霁听来,云里雾里,他的注意力全在贺彰的手上。 不是他想多了,贺彰就是在刻意撩拨他。 教指法的时候,贺彰极其细心,一点一点纠正他的问题。肌肤的接触让顾长霁更是觉得痒,稍微躲了躲,听见了贺彰含笑的气声。 他僵直了脊背,声音也十分机械。你笑什么? 你耳朵红了。 废话,你这哪是在教钢琴,顾长霁说,谁家请你去做老师,不要告你性骚扰? 这就性骚扰了?贺彰揽住他的腰,那你去告。 他耍流氓还耍得这么理直气壮,顾长霁除了在心里觉得肉麻,还有点心猿意马。 贺彰也看出来了他表面上的矜持,手上并不饶过他,看他的反应。直到顾长霁憋得脸色通红,喉间发出细细的喘息,他才说: 可惜了,顾少爷,我们是合法夫妻,做这些事,天经,地义。 天地良心,顾长霁真的不是重欲的人,但贺彰一这样对他,他身体里就会有强烈的反应与冲动。 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了,晕晕乎乎中,他被贺彰抱起来,坐在钢琴上,月退缠着贺彰的月要接吻。 雨住云收,他回过神来时,脑子里涌出来个念头。 其一,他的身体说不定非常有作曲天赋,乱七八糟压的那一通,仔细一回味还有点好听。 其二,这架钢琴质量实在太好了,绝对没有偷工减料。 其三,以后恩爱的时候,绝对不能挑在这种缝多的场合。 第46章 49 经过这一次, 顾长霁得了趣味,对那方面的事坦然起来,每天都神清气爽, 回到公司里都想飞着走。 组长还夸他,最近状态非常好,是不是突破瓶颈了。 顾长霁摸了摸脸,问有这么明显吗。 他把幸福两个字镀了金挂在脸上,闪瞎组长的眼睛, 挥挥手叫他退下。 他就美滋滋地滚回家了。 白天格外漫长,这会儿太阳还是晒得烫人。沿街的知了拉锯似的扯着嗓子喊热,空气中仿佛有热浪翻滚, 即便开着空调,也显得有些闷。 路上又堵车,顾长霁等得无聊,拿出一个长盒子, 轻轻推开。 里头一根以象牙与乌木制作的指挥棒,产于上个世纪,是德国一位知名指挥家的惯用指挥棒。 它曾经手了几位收藏家, 这么多年过去, 保养得当, 没有丝毫的瑕疵。象牙沉淀下温润的光泽,与乌木相衬, 厚重的时代感扑面而来,却不会显得晦涩笨拙。 顾长霁去拍卖会时以最高价拍下了它,准备把它送给家里的贺大指挥。 今天是贺彰的生日。 顾长霁刚得知这件事没多久,他也没想到贺彰与他的生日那么接近,家里就决定给他们一起过, 办个家宴。 刚和贺彰谈上恋爱的时候,他还不好意思告诉父母,就发了条腻了吧唧的朋友圈。 知子莫若母,吴英秀一下就猜出来了,追问他是不是把人追回来了。 当时拿着手机的是贺彰,就替他回答是的。当场把吴英秀高兴坏了,每天眉开眼笑,仿佛每天都有喜事。 这让顾长霁感触良多,他从前好像太不懂事了,让大家为他操心。 也许现在也不算懂事,但他总是在一点点变好。 把盒子盖上,他想着贺彰一会儿的反应,不由得笑出声。 到顾家本宅时,太阳已经落山,落下了几丝镀金边的紫色云彩,挤在一块儿热闹。 顾长霁哼着曲儿,步伐轻盈走进大厅,扫了一圈,没见着贺彰,就问燕嫂。 燕嫂忙得很,说没看见,让他且去房间里休息。 想来贺彰来了也应该是在卧房,顾长霁轻手轻脚上楼,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果然看见了贺彰,正在翻书架上的书。 他咳嗽两声,贺彰听见了,随手把书一放。 你来这么早,看中什么书了? 他走近了,原以为贺彰要像之前一般过来亲亲他,却没等到。贺彰只是过来整整他的衣服,看了他的眼睛一眼,想说什么,又压住了,换上一个笑容。 去看了一眼乐团排练,都挺好的,我就提前过来的。倒是你,回来这么晚,路上堵着了? 正式在一起一个多月,顾长霁算是了解了贺彰许多,看出来他不太自然,追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 你看起来有心事。 没什么心事,贺彰说,刚刚看了一本诗集,波德莱尔,好像是有人送你的? 是吧,我都不记得了,顾长霁说,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多翻翻看。 贺彰轻轻笑了。不用,一本就够看的了。 这时吴英秀和顾朔到了家,老远就能听见她的笑声,想必今天遇到了开心事。 爸妈回来了,顾长霁说,我下去接她。 贺彰:我们一起下去。 因为是家宴,就那么两家往来密切的亲戚过来,办了一个小型的烧烤趴。说是两家,但来的人还是很多。吴家人比他们顾家的联系要更紧密些,十分有家族荣誉感。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生日宴,也要一家老小整齐出席。 这些人从前都参加了顾长霁的婚礼,清楚贺彰的存在。 吴英秀让小俩口招呼他们,自己和贺伊人一起,去帮燕嫂的忙。 或许是心态变了,婚礼时顾长霁觉得特别丢人,恨不得不要来人,现在看着他们却觉得分外亲切。 人果然是会成长的,从前生人勿近的贺彰,应付起这种场合竟得心应手。 顾长霁心里有些后悔。 人类是最擅长制造遗憾的生物。当他们开始珍视一段感情时,便会懊恼一开始的草率。 他看向贺彰,贺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在想什么,这么严肃。 顾长霁摇摇头。 如果他和贺彰的婚姻,不是那样儿戏的开局就好了。 家宴上欢声笑语,直到十点钟才散席。难得聚一回,亲戚们大都留在这里睡下,因此聊到最后没什么好聊的,他们的话题绕着小俩口打转。尤其是那些小辈,对他们的爱情故事非常感兴趣。 顾长霁最怕这种场面,立刻装胃病犯了,让贺彰陪他去楼上休息。 他演技有了质的突破,连贺彰也以为他是真的犯病了,急急忙忙去找药。 顾长霁捂着肚子发笑,笑着笑着就被贺彰扑在了床上。 他们现在就像两块牛皮糖,磁铁的两极,不能接近,否则轻易就粘合在一起。 眼看着事态又要向那方面发展,顾长霁及时喊停。 我要送你个东西! 贺彰顺手放开了他,任他光着两条腿去柜子里翻找。 只是看外包装,贺彰就猜出了里面是什么东西。他眼睛一亮,今晚第一次真心地笑了出来,流光溢彩。 顾长霁实在太喜欢这种感觉了,看见他开心自己就开心,支着脑袋,得意道:我就猜你会喜欢。 确实,我会好好保存的。 你不用吗? 是好东西,所以不适合用。贺彰说,太珍贵了。 他谨慎地又把东西放回去,再来陪顾长霁躺着。 抱歉,我没准备好你的礼物。贺彰说。 害,有什么,又不止过这一个生日。再说了,今天也不是我生日。 连顾长霁自己都觉得给他送礼怪浪费的,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更不缺新奇物件,已经很难有东西可以打动他。 贺彰把头埋在他发间。我有个别的东西要送给你。 嗯?什么? 暂时保密。 顾长霁切了一声。 贺彰要去洗澡,顾长霁厚着脸皮要跟着一起去。 两人目光相接,贺彰站在花洒下面,压着声音说:你最近很积极嘛。 怎么,你受不了了?我随时可以跟你换啊。 贺彰久违地露出了嘲讽的目光:你的体力 干嘛干嘛,你瞧不起我,我技术可是很好的,十分勇猛 他的嘴被堵住了,两人不分你我地吻了会儿,抵着额头喘气。 对谁勇猛? 啊?水温开得略热,顾长霁的大脑有些缺氧。 你以前的女朋友? 顾长霁不明白他突然吃的什么醋,要醋也醋不过来啊。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对别人像对他这么认真过。 不论如何,能看贺彰吃醋,总归还是很爽的。他笑了起来,刚要出声,贺彰就已经做出了行动,使他哼哼了两声什么话都忘了。 顾长霁陷入了深一轮的反思。 虽然他嘴上说要对贺彰如何如何,但实际上,接受贺彰的过程非常舒服。 不仅是舒服,他觉得他有点上瘾了。 这样不好,不好。 毕竟有很多客人在家里,他们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洗完澡就双双上床躺着。 顾长霁靠着身边人的肩膀,忽然说:贺彰啊,我们要不要再办一次婚礼。 你还想一年办一次? 顾长霁: 贺彰噗嗤一声。 你有劲没劲,顾长霁恼火道,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我也说认真的呢,贺彰说,你觉得那不是真的婚礼吗,我觉得是的。因为那场婚礼,我们才有了联系而且,你有这个想法,我就觉得足够了。 也是,哪能事事十全十美呢。顾长霁想开了,浑身轻松。 恋耽美 ——(42) 贺彰在被子下握住他的手,很久没有动作,顾长霁以为他睡着了,想翻个身,又听见贺彰说:其实今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 一封情书,或者说是一封求复合的情书,压在那本诗集里。 啊?顾长霁说,谁写的。 这要问你啊。贺彰幽幽道。 顾长霁终于明白了白天贺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立刻自证清白: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那本书,我根本没翻过! 他说得信誓旦旦,正义凛然,反叫贺彰好笑。 我知道,就是看了心里还是会复杂。 顾长霁没想到贺彰还是个醋坛子,但他愿意讲出来,而不是压在心里发酵,这点让顾长霁很喜欢。 他也很乐意哄贺彰,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这就算哄好了。 第47章 50 顾长霁第二天起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找到昨天贺彰翻的那本诗集。 里面确实夹了一封信,他仔细看了两眼,记起来是他高中时交往过的学姐。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她送了他这本书。 让他印象深刻的一点是,明明是学姐先提出的分手,可因为他没有挽留,因此倒显得他成了负心汉。 后来再长大一点,他回过味来, 当时学姐就是闹闹情绪,想看看他反应。 这起码也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信纸还和新的一样, 并且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他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就算是几年前,她亲口对他讲复合,他也不见得会同意。更不用说这种迂回的方式放在书里, 就这么自信他一定会看前女友送的书? 顿了顿,他连书也一起扔了。 他下了楼,见两方的父母都在桌前坐着, 也不意外, 自如地拉开椅子坐下。 顾朔还是一如往常地端着茶看报纸, 而贺伊人和燕嫂讨论着这几天的邻里杂事。吴英秀看着一个土了吧唧的视频,也不知道哪里得了味, 时不时笑两下。 贺彰从外面晨跑回来,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上楼去冲澡。 顾长霁喊住他:老婆~ 什么?贺彰走过来,他身上还热气腾腾的,好似一颗游进了屋子里的太阳。 其实顾长霁就是想在闻华笙面前秀秀恩爱, 拍拍贺彰的衣服,笑着说:一会儿送我去新公司。 好。贺彰得了他传达的讯息,低下头亲亲他的额头。 吴英秀忍不住咦了一声。肉麻。 顾朔笑道:年轻人不就是这样? 闻华笙也点点头。 实话说,这两个人的婚姻稳固,对他来说不好不坏。坏处可能会占大成,毕竟他清楚贺彰有多讨厌他。但只要有姻亲这条关系在,他就能从中获得一些好处。 只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定要再三惹祸上身,他实在劝也劝不住。 顾朔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突然提到:小席最近怎么样了?三十二了,是不是该结婚了? 确实如此,闻华笙点头,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恐怕是要结婚了。 那家伙还谈了女朋友? 顾长霁第一反应是不屑,他联想到这位仁兄的种种事迹,突然觉得他和吴圆还挺般配。但再一想,他要是和吴圆做了妯娌刚下胃的虾饺差点呕出来。 闻华笙见他表情怪异,笑着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噎着了,顾长霁说,恭喜大哥,贺喜大哥。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孩这么倒霉。 万一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 看来要顺便查查这位女朋友。 贺彰下来时,饭桌上已然风平浪静。他只吃了几片春卷,就催着顾长霁去上班。 顾长霁懒洋洋的,让他拉着自己起来。 贺彰笑话他:你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你以为是谁害的?顾长霁问。 好在这时他们远离了餐桌,只有燕嫂在旁边。燕嫂眼看天花板,非礼勿听。 老宅很偏,新公司又是另一种程度的偏,过去要一段时间。顾长霁趁这个时间,让那个侦探再查查闻席女朋友的事。 没想到侦探业务能力惊人,在顾长霁让他留意闻席的时候就顺便查了那个女人,已经把信息给他发了过来。 顾长霁一时无言以对,满脑子只想着给侦探加薪。 只看了照片,顾长霁就觉得眼熟。 再一看名字,他就更觉得眼熟了,但愣是半天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女人背景其实不复杂,最大的黑料就是本科时作弊被抓,因此没拿到学位证,最后托人做了张假证。 并且这个人依靠内部推荐在顾朔旗下的某个公司分部工作过,半年后离职,跑去当导游了。 最离谱的是,闻席最近还陪她去过一次妇幼保健院。 难道是奉子成婚? 顾长霁摸摸下巴,看来这次闻席确确实实要结婚了。 到了公司,贺彰第一次来这里,看了眼上面:我能去看看吗? 说的什么话,顾长霁一扬下巴,你可是老板娘。 这里比最初买下时好了不少,装潢干净清新,一目了然。之前刘曦嚷嚷着想装修成他很爱的网咖蒸汽朋克风,实在不行田园风也可以,通通被顾长霁拒绝了。要真这么办,环境也太舒服了,简直就是懒虫培养皿。 另外,几个创始人也就市场的方向问题有过许多争吵。最开始顾长霁招募过一个CEO,但这人完全把顾长霁当ATM看,很多策略都不顾及实际情况,甚至很不把顾长霁的想法当回事。几次会议之后,顾长霁只得花钱辞退了这位野心家,重新招纳了一位中规中矩的管理者。 除开最初被顾长霁挖过来的几个人,其余都是刘曦带来的。 刘曦辞了工作,还把几个打游戏的网友也坑了过来。 顾长霁本来怕他们集体开小差,后来发现大家都很有热情,这份担忧也一点点消散了。 如此种种,经过几个月的发展,公司初具规模。 他们来得很早,来上班的还只有人事部门的小姐姐。她见老板带了人过来,带着笑站起身,给他们倒了两杯咖啡。 顾长霁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对象。 人事小姐见怪不怪,立刻改口,还夸他们十分登对。 顾长霁就爱这种嘴甜的人,心里美得很,带着贺彰继续转。贺彰问:你的办公室在哪? 顾长霁打开了一扇磨砂玻璃门,亮出了里面不到九平米的空间。办公室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把家里那些常用的东西都复制了一遍,甚至还有电暖气片。顾长霁一向会享受,必然是不会在环境方面委屈自己的,即使他不常往这边来。 我以为你会在办公室里安张床。 顾长霁躺在人体工学椅上,翘起二郎腿,那太不正经了。 就你这样正经。 要不要一块儿上来坐? 坐哪儿? 贺彰本想说一句坐你腿上,这时有人敲门,他只好闭了嘴。 是人事小姐姐端来了两杯咖啡,给顾长霁的那杯,贴心地放了奶球。 等她出去了,贺彰问:这是你的秘书? 顾长霁摆摆手:不敢不敢,有家室的人了,哪敢用这么漂亮的女秘书? 贺彰听了哼笑一声:不是女秘书,也是漂亮的女同事啊。 顾长霁以为他还在介意那封信的事,腹诽这醋劲真是够大的,于是勾着他的下巴说:那既然这样,你就来当我的漂亮秘书呗。 贺彰捏着他的手指,似笑非笑:顾总,请您矜持一点。 我都是顾总了我还矜持什么?他一个熊扑把贺彰扑在椅子里,椅子很大,贺彰半个人都陷了进去,他们双目相接,贺彰以为要接吻,都快闭上眼了,听见他说,阿彰。 这是顾长霁第一次这么叫他。 你是不是担心我还会喜欢上女人。 他这都不是疑问句。贺彰说:不然呢,你又不像我。 不会的,顾长霁说,我现在心里怎么还会有别人的位置?要不然剖开给你看,它绝对不会瞒你。 贺彰笑了笑,抚着他的胸口。不用讲那么血腥,也别把我当女人哄。我当然相信你。 顾长霁愿意把他介绍给公司里的人,不就是最好的表示么。 把人送到,贺大指挥便打道回去,留下一窝八卦的人激情讨论。 顾长霁结了婚这件事不是秘密,只是没人想得到是个男人。再联系贺彰的长相,一切又都可以理解了只要长得好看,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聊得兴起,顾长霁只当没有听见。这时做过娱乐版块的某位编辑说,可是我记得之前和顾总传过绯闻的都是些女明星女模特吧?怎么现在和男人结了婚? 顾长霁一阵语塞。 并且电光火石般,这句话唤醒了他的某一个记忆点,令他立刻想起了那个让他觉得眼熟的人是谁。 他妈的,这不是他曾经的某位前女友吗! 第48章 51 这就是当初谈恋爱不做筛选的坏处了。 顾长霁挑女朋友的标准其实很单一:长得好看、嘴巴甜、惯着他坏毛病。 这一点做得最好的, 就是几个小明星。可惜他舍得给她们花钱,吴英秀却很有意见,多次对他进行敲打。久而久之, 他也就不找这个圈子里的人了。平常碰到对他胃口的,他也不会太挑剔。 这一位前任就是这样进了他的眼。 这个姑娘姓朱白,名思鹿。当初吸引了顾长霁的,是这个名字。有些父母喜欢用两家的姓合并成一个姓氏,勉强也算凑了个复姓。 因为这个名字, 顾长霁夸了她一句。兴许正是因为顾长霁的夸赞,这女生得了希望,开始走近顾长霁。 那会儿顾长霁还是走后门的部门经理级别, 正在空窗期,对这样一个相貌标致的姑娘的频频示好,自然不会刻意拒绝。 她的心思细腻,体贴入微, 最开始是让顾少爷感到很舒适的。 但要命的也是她的细腻,就像老房子上的爬山虎,看着温和美丽, 其实有着极大的破坏性。 她试图掌控顾长霁的情绪, 以及交友圈, 更是抱着嫁进顾家的心思,来处理他的人际关系。 顾长霁对这方面还算敏感, 及时抽身,毫不留情地把她甩了。 兴许是因为尴尬,没多久她就辞职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时顾长霁因为自己的机智,还欣慰了一番。 当初他怎么想得到今天呢?他的前女友, 居然要做他嫂子了。 这是什么青春伤痛文学专刊吗?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过于丢脸,反而让他不知道找谁去吐槽了。 更加没法对贺彰开口本来贺彰就和闻席势不两立,甚至不想听此人的消息,说了不是给他添堵吗? 再仔细想想,闻席当初都没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他们也完全可以不去闻席的婚礼。 所以说基本不会有什么接触。 想通了这一层,顾少爷心里就好受很多了。对他来说,有大概率可以避开的麻烦就不能叫做麻烦。 实在要打照面,他装作不认识这号人就罢了反正人人都知道他老渣男一个。 不过他没时间思考这些,工作很快就重新占据了他的头脑。 经过半年的筹备,网站的设计与运营基本已经稳定,只等老板一声令下,正式开张。 现任的CEO的想法很稳定,利用多方预热,旅行作家发文、伴随着开业通告而出现的宣传概念片,以及用知名女星作为宣传大使。如此营销一番,网站一经开通,就能引来不小的流量。 顾长霁却不愿意。 网站名字最终敲定为霞客知行,光看名字就知道是旅行类的网站。现如今国内这样的网站比比皆是,包括一些培养网红的平台也会做旅游攻略区,做冷门地区介绍的也不少,冷门也渐渐变成了热门。 因此想要在这类平台中显得出挑,做成龙头,要花费很大的工夫,稍不注意落入了俗套,就成为滚滚长江中的小水滴。 新CEO第一次和这位创始人意见相左,于是问顾长霁有什么好主意。 顾长霁身无长物,就是想法多。于是他提了一个叫人听了就觉得这人是钱多没处烧的点子挑选六位有意愿的素人拍摄为期一年的行影记录片。 这六位素人分别来自各个领域、各个年龄段、各类性格。并且他们的旅行地点与路线完全相同,只是换一双眼睛,就能发现同一个地方完全不一样的妙处。 霞客知行主打的就是发现旅行的另一面,顾长霁也希望能够唤醒人们对旅行的欲望与更深一层的理解。 旅行本不应该沦为模式化的打卡与吃喝,完任务一般没有灵魂;即便是一些职业驴友与旅行作家,他们的所见所闻,也并不是全面的。他想展现一个更美丽的,充满生机与人文的世界。 一个求稳,一个求新,两种想法自然是僵持了很久。 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顾长霁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了。如今旅游业蓬勃发展,正常人都想立刻上去分一杯羹,而不是磨磨叽叽看别人瓜分市场。过长的准备时间会浪费他们的耐心和时间,如果这个纪录片能够达到顾长霁所要求的优越的标准还好讲,如果不能呢?播出之后不能达到顾长霁理想的效果,又该怎么说?如果公司还没开始盈利就因为经营不善而宣告结束,对一起创业和占股的员工们来说,又算什么? 会议自然是不欢而散。顾长霁不服,但他明白,CEO说的是在理的。 理智和情感很难处在一个频道,他只觉得这段时间来的好心情被接二连三的事故摧残,非常扫兴。 等他回到家,见到贺彰,又想起前女友的事来,有一点点心虚。 贺彰变贤惠了,在家待的时间变长,他时常抽空研究做饭。今天也是照旧,贺彰做了晚饭,等他回家。 顾长霁闷今天的话格外多。 一会儿说他在市场部的工作交接,一会儿说他爸这个董事长多黄世仁,一会儿又说刘曦最近和哪个女网友聊得火热,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恋耽美 ——(43)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贺彰都安静听着,并没有妄加评论。等他说得口渴,喝水的空隙,贺彰才问: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啊!顾长霁立刻说,谁敢惹我不开心? 贺彰说:就是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 有时候贺彰的敏锐让顾长霁很吃惊。 没什么,就是太累了,顾长霁说,创业太累了,两头跑太累了。 这话倒是大实话,顾长霁真情实感,觉得他随时能和周公来一场约会。 爸为什么执意要你继续在他那儿工作?贺彰想不通这一点,他一直认为实战才能积累经验,与其让顾长霁一直窝在办公室里学理论,还不如就让顾长霁在新公司里独当一面。 即便顾长霁这次的尝试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爸太懂我了,知道我受不了打击,提到这个,顾长霁略有些沮丧,我可能确实不适合做事,他们都这么觉得,肯定是我确实有问题。 贺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长霁便把前情简要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他问贺彰的见解,贺彰作为一个管理人员,自然也是赞同CEO的意见。不过他又能理解顾长霁的想法。理想主义不等同于空想主义,这个社会需要能够把理想转化为可能的人,方能进步。 正是因为顾长霁的理想化,才让他显得格外不同。 更何况,顾长霁正在尝试把自己的想法具现化,这是一件好事。他没理由不支持。 其实别人的看法,都是次要的。顾长霁最需要的是来自身边人的肯定。 见贺彰认可他,他的坏心情立刻一扫而空,弹了起来,抱住贺彰狠狠亲了一口:你真的觉得我能做好? 这是你的公司,当然要按照你的想法来。 他这个回答模棱两可,顾长霁又不是很满意,目带怀疑,幽幽瞅着他。 贺彰笑了。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去参加国际赛事? 嗯哼。 其实一开始,我参加过很多,贺彰说,也拿过一些奖项。但是我的心太浮躁了,急功近利,因此吃了一些亏。我的老师和我产生了意见分歧,他认为当时的我已经失去了作为音乐家的纯粹性,这样的我是无法创作属于自己的好作品的。 顾长霁认真听着。他没想到贺彰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就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回了国。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想成家立业,而金钱与成功又直接挂钩。 顾长霁想起来当初关于贺彰的一些传闻,如今仔细想想,确实和贺彰高中时的人设不搭。 追名逐利不是坏事,可贺彰不像是会放弃伟大选择名利的人。 那你现在的想法变了? 是啊,变了。有人改变了我。 谁啊?顾长霁嘿嘿一笑,是我? 贺彰睨着他,那意思是你说呢。 顾长霁更得意了:我就说嘛,你也太喜欢我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彰却不愿意回答了。 顾长霁切了一声。他看向书桌,上面是贺彰的五线谱。他随手拿了一张过来,全是他看不懂的东西。纸张的左上角写着标注,有中文有德语,笔迹不一,看起来绝大部分是用左手写的。 会用两只手就是好,难怪贺彰看起来比他聪明。 贺彰不习惯他这样仔细看他的工作,不太好意思似的,把谱纸抽了回来。 顾长霁说:你的字看起来有点眼熟。 不然呢,贺彰眯起眼睛,你看我觉得眼熟吗? 顾长霁嘿嘿笑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贺彰趁机把曲子收了起来。 顾长霁不是开玩笑,他确实觉得贺彰左手的笔迹眼熟。这个感觉,在贺彰签离婚协议的那天就有过。 可他的破记性,让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前在哪儿看到过类似的。 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想太多了。眼熟又能怎么样,贺彰又不是自成一体,会和别人的笔迹像,也是正常的。 第49章 52 打了两天的辩论赛, 顾长霁和CEO各退一步,区别只在于一小步和一大步。 顾长霁的让步确实非常小他同意减少拍摄成本,把六条线变成五条线。 拉长筹备时间, 同时要维持高成本拍摄,还要高完成度,操作性太高。顾长霁明白这个顾虑。 他一咬牙一跺脚,让ceo不用顾虑资金的问题,然后自己卖身给亲爹, 借了一笔巨款。 他大有豁出去干一场的意思,不成功便成仁,承诺这次还做不成事, 他立刻乖乖回家接受任何安排。 在霞客知行的现任ceo看来,顾董事长纯属钱多了没地方烧,所以随便儿子折腾。 总而言之,顾长霁提出来的这件提案, 板儿钉钉,全票通过了。 刘曦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哥哥,学生党, 家庭主妇, 流浪汉, 老人,这些都好说, 新婚夫妇怎么讲,也太便宜他们了,还省了蜜月的费用? 顾长霁转过身看着他,张开手臂,示意他看自己。 干嘛?刘曦抱着怀, 叽叽哥,请你自重一些,你是有夫之夫,不要每天想着勾引我好吗? 顾长霁翻了个白眼: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泡腾片吗?我是让你看我! 看你干嘛? 新婚夫夫,顾长霁长叹一口气,为刘曦间歇性在线的智商感到悲哀,你面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刘曦缓了会儿,惊叹于他的厚颜无耻。 你他妈都结婚一年了!算个鬼的新婚! 被冠上公费蜜月的蛀虫一称的顾少爷,志得意满,跟了整个拍摄的策划案。 不能补一个婚礼,那么至少补一场蜜月旅行。 顾长霁是这么想的。 当然也不止这一个原因,顾长霁想了很多。 贺彰是他即将二十六年来的人生里,唯一一个让他觉得,他非常想要共携手度余生的人。 他也想让贺彰明白,他有多么珍惜他。 现在就是找个时间,和贺彰商量一下这件事。 当然不能直接说,最好是能有一些惊喜。顾长霁摸了摸下巴,他其实不是一个善于制造惊喜的人。 而能够让贺彰喜欢的方式,他需要好好考虑。 这边刚下班,就接到了吴英秀的电话,让他们小两口回家里吃饭。 顾长霁的生日到了,但因上回和贺彰的生日一起做了个趴,因此现在过得不隆重,仅仅是吴英秀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 正谈完了事情,顾长霁心情很好,又碰上正点下班,于是高高兴兴地去接在剧院排练的贺彰。 贺彰今天剪了头发,难得的短发,发梢只到耳朵下方。见到顾长霁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换下燕尾服,宛如油画里走出来的绅士,朝他一笑,走了过来。 顾长霁刚进门,乐队里的几个人就凑在一块儿,鬼鬼祟祟地打量两个人。 原来那个就是老大的对象啊,童乐说,是不是网红啊?看着有点眼熟哦。 那是顾少爷,你家的电器有一半都是他家垄断的,唐徵羽说,能不眼熟吗? 哦童乐恍然大悟,老大这是嫁入豪门啦! 你小声点! 童乐捂着脑袋,又看了眼传说中的顾少爷他正伸手去摸贺彰的衣领,被贺彰抓住了手腕,两人手上的对戒交叠在一起,相当登对。 他们两个并肩出去,路上碰到几个女演员,顾长霁最近有点神经过敏,不由得多看了看,落后了贺彰半步。 贺彰察觉了他的动作,也没说什么,搂了一把他的腰。 干嘛,顾长霁说,光天化日,贺大指挥想对我刷流氓? 你好意思说?贺彰说,晚上耍流氓的不是你? 顾长霁每次听到他提到这个就想笑,捂着肚子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耍回来啊。 贺彰不喜欢多说话,只会直接行动,实在被逼到不得不说话的时候,那种反差也让顾长霁很喜欢。 他越看贺彰越觉得像捡了块宝贝,从前为什么就没有得闷葫芦的趣呢? 路上依然是贺彰开车,贺彰始终对他的车技不太放心。 顾长霁想起贺彰曾经说的礼物,不由得问:你之前说要送我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贺彰的语气有几分抱歉,还要一段时间。 是什么?顾长霁好奇极了,难不成你在给我做八音盒? 贺彰听完就笑了,他说:又不是小学生。 你在瞧不起小学生吗?八音盒怎么了,你要是做了送给我,我也会很喜欢的。 嗯,我相信你会喜欢。 到了红灯路口,贺彰抽空抬手捏捏他的脸颊。 再耐心等等我吧。 刚进家门,顾长霁就敏锐地嗅到了一种诡异的味道。他问燕嫂,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 燕嫂表情动了动,附在他耳边告诉他,贺彰的哥哥也来了。 在顾长霁的脑子里,贺彰是没有哥哥的,因此他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是谁,还想了两秒,才记起来是闻席。 他蹙起眉,心里生出来了些不耐烦。 他的生日家宴,闻席来做什么? 闻席在他心里,地位与吴圆不相上下,相当于瘟神一样的存在。这两个结合在一起,最让人无语。 过生日这天撞瘟神,他觉得今年一年都不会好了。 想是这么想,饭还是要吃。来都来了,他总不好把闻席赶出去。 等他们到了饭厅,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猛地瞥到了一个看似陌生的女人,整个人被雷劈了似的,石膏一般僵住了,半步也动弹不得。 贺彰感到意外,但不知这女孩儿的身份,于是没有说话。 吴英秀招呼他入座,他往前走了一步,察觉到顾长霁的异常,于是拉了拉他的手。 顾长霁的手很凉。 怎么了? 没,没什么。顾长霁勉强笑了笑,坐在了由燕嫂拉开的椅子上。 落座之后,他不由得抬头看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吴英秀先介绍了一下:这是闻席的女朋友,今天路过医院那一块儿,正好看见他们两个了,是在做检查吧,迟早是要变成一家人的,我就把他们两个捎过来了。 她示意闻席,闻席便顺水推舟,做了个介绍。 朱白思鹿站了起来,腼腆地笑了笑。 两年多不见,她没什么大的变化。 也许是因为顾长霁对她的长相并不深刻,因此看不出来,总之,似乎还是从前那个样子。 她的肚子还没有显怀,比较平坦。但她坐下时,手会贴在小腹上,果然怀孕是事实了。 好一出荒诞剧。 朱白思鹿还看了他一眼,甜甜地笑了。 顾长霁尴尬得快钻到地下去,他胃口全无,顾虑着这是吴英秀做的饭菜,硬塞了些东西进肚。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绝不是巧合。 他需要和吴英秀谈谈,让这家人少来这边串门。 可能是他想的入神,贺彰喊了他两声,他才注意到。贺彰探手过来,摸他的额头:不舒服? 没有。顾长霁往后一仰,确实有点,我去解个手。 他打开排气阀,在厕所里抽了根烟。有段时间没抽,他反倒不习惯这个味道了,呛了一口,咳嗽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门口有人敲门。 他赶紧把烟扔进马桶里,排进了下水道。 敲门的是贺彰,他目光里装了很多东西,叫人看不懂。 不舒服就先上去歇着吧,我陪着你。 不好吧,顾长霁不愿意在那对男女面前露怯,毕竟有客人在,至少等他们走了。 贺彰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她是谁? 啊?她啊 顾长霁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甚至开始痛恨起了那个,挥霍无度,节操低下的顾少爷。 又是你的前女友。 贺彰先他一步说了出来。 甚至都没有用疑问句。 顾长霁只好无奈地承认了。是。他反应确实有点大。 一阵沉默,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问道:你生气了?我和她两年前就分手了,真的,我也没想到她 两年前,你还记这么清楚。 这 顾长霁又不好说自己已经事先查过了,不然贺彰又要问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要不然怎么说前任都是雷,他顾长霁还是个扫雷先锋。 不炸他炸谁。 算了,贺彰撇过头去,随便她是什么人。 真不是什么人,我你还不知道吗,断了就是断了。我就是觉得很离谱,我妈居然在家宴上请外人,这就是在给我找不痛快嘛! 他一脸急得发慌的表情,贺彰的情绪也平复下来,说:妈可能没想那么多。 你别总看她。贺彰又加了一句。 我哪有总看她!顾长霁反驳完,又心虚了一下,我真不是想看她,就是觉得太荒唐了,真是的,本来今天高高兴兴 他嘟嘟囔囔,贺彰把他抱进怀里。 好了,我没生气。 真的? 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 顾长霁笑了,在贺彰的鼻尖上亲了亲,说了句谢谢老婆。 该回去了,不然他们以为我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恋耽美 ——(44) 贺彰却说:等等。 顾长霁稍稍偏头,只觉得脖子上刺痛一下,是贺彰用牙在上面咬出来了一片红痕。 第50章 53 顾长霁捂住脖子说:爸妈会笑话我的! 相比于他的窘态, 贺彰却一脸轻松,拂袖而去,离开时的眼神里传达出一个意思:你自找的。 顾长霁不得已, 只好顶着一大块草莓地重新入座。果然,一干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家长们各自笑笑不说话。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而朱白思鹿的神态变了,似乎有些不自在, 看了他好几眼,还有话想说。 顾长霁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这位前女友小姐, 还有几分心思在他身上。 至于是什么心思,就讲不清了,她本人也未必清楚。 很少有人百分之百了解自己的欲望。 顾长霁倒是有点理解前女友此时的心情。 如果换成他发现他的前任们纷纷和女人结了婚,心情想必也是非常复杂的。 晚饭在一派和平的情况下结束。 事实证明, 人对于环境的忍耐度是可以无限提升的。顾长霁适应了那种窒息一般的尴尬,甚至做到了微笑着送客。 我成长了。顾少爷深沉地想道。 前脚他们刚走,后脚顾长霁就找他亲妈告状。 他不好把贺彰曾经被性.骚.扰的经历直白地讲出来, 只说贺彰曾经因为闻席导致青春时代充满阴影。 至于朱白思鹿, 他不太敢讲这人是他的前女友, 怕被吴英秀骂。因此他得抹黑一下这位ex,说她从前在自己手里办公, 不是什么正经人。 想想她曾对自己做过的事,这也不能算真的抹黑。 吴英秀听完一阵无语,她联想到小俩口先后脚去洗手间的异常,眯着眼问:我看没这么简单吧?这姑娘是不是你老相好? 有个太聪明的妈真不是什么好事,顾长霁听到老相好三个字, 毛都炸起来了,立刻发誓绝无此事,并且他所谓的老相好全都断得干干净净。 好在吴英秀并不想抓住这段不放,只点头说明白了。 他不放心,还特地确认:以后不会再带他们来家里了哦? 吴英秀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鬼,嫌弃道:你都这么讲了,我还存心带回来添堵吗? 顾长霁嘿嘿一笑,搂住她的脖子亲了她脸颊一口。谢谢妈! 至于闻家的父子俩,吴英秀也稍微透露了一点信息:你岳父闻老哥他,确实有让你爸帮闻席一把的想法,但是你爸多精啊,两三句话就拒绝了。倒是闻华笙,刀枪不入,也没什么意见,一切照旧。 只是作为亲家她又说,多多少少,还是要有点表示的,不然就显得咱们家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了。 顾长霁听得直挠头,这就是他讨厌人际的原因。 因此他特别又强调,哪天闻席真结了婚,他是绝对不会去婚礼的。 吴英秀听烦了,说你心里有数就行,把他打发了回去。 好在他爹妈是站在他这边的,顾少爷心里轻松不少。 他回到房间,看见贺彰在写谱子,悄悄踮起脚走过去,捂住了他的眼睛。 贺彰的手顿住,很配合地问:谁? 顾长霁便捏着嗓:哥哥,是我呀~ 贺彰顿了顿。 见他半天不做声,顾长霁心里又打起鼓来,想着莫不是还在生气吧。 就在他要撒手的时候,贺彰说话了:这个称呼不错,可以沿用。 顾长霁: 于是当晚顾长霁不知道叫了几声好哥哥。 顾长霁筋疲力尽,冲澡回来,头发都没吹,就这么睡着了。 睡梦沉沉里,他见了许多人和事。 也是怪了。按理说,人在特别累的时候,是不该做那么多梦的。 可能是朱白的出现,点醒了他被封存起来的记忆。他梦到了这些年来,辜负过他的,或者被他辜负过的人。 只是那些人都像没有灵魂的躯壳,走近了又变成影子,一个个烟消云散。他磕磕绊绊走着,被拉扯着,好像走在某人笔尖下画出的横线中,被迫去往某个他未知的地方。 说不出缘由来,他对那里感到抵触。 不知走了多久,他仿佛又听见了有些人的嘲笑声,源源不断钻进耳朵里,即便他捂住了头,也依然喧闹。 想逃开这些,他闭上眼往前跑,直到撞上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修长,留着及肩的头发,相貌斯文,表情冷峻。 他呆呆地看着他。 是贺彰。 他的爱人。 顾长霁,那张漂亮的面孔,冷冰冰地讲出了一句话,直教他寒了半天身体,我已经没法忍受你了,分手吧。 这一句如雷霆万钧,猛地劈在他的头顶,头疼欲裂,他猛地惊醒了。 喘息未定,他摸了摸脑门,一手的汗,再摸摸身旁,贺彰呼吸平稳地在旁边睡着。 他舒了口气。 屋子里还是黑的,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一片静谧。 贺彰的手还搭在他的肚子上,温热有力,且沉甸甸的。 这时他的一颗心才安稳落地。 梦都是相反的。 更何况,他了解贺彰,哪怕贺彰已经不爱他了,也绝不会用这样不体面的方式来选择结束。 只是这样的梦,多少给他造成了些影响。 顾不上什么浪漫不浪漫,他和贺彰说:我们去旅游吧。 贺彰对他这个决定有些意外,也有些为难。 我暂时还走不开。 看见顾长霁略显失望的表情,他又说:我尽量挤挤时间,你想什么时候去? 就十月底吧。 离下个月月初已经不剩几天了。公司的决策是照旧安排开业,宣传和活动留在国庆前一周推送。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关于行影纪录片的策划案已经制订完毕,现在就是通过调研淘选参与拍摄的成员,以及一位有空且有名的纪录片导演。 找导演倒不难,在顾朔的举荐下,一位正有档期的青年导演接下了这单。这位导演目前只有一部成名作,胜在播放量和口碑。 而且他很喜欢旅行,顾长霁和他聊过之后,宛如见到了知音,一拍即合。 他觉得顾长霁有点赶,理论上,想要拍好一部片子,是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准备的。 但顾长霁一向擅长临时起意,这点让很多人无奈过。导演只得接受了这趟加快列车,联系了人马。 同时,公司也谈好了一个合作,与国内第二大的旅行社联动。商业合作,少不得有业务往来。 旅行社派了个负责人过来,暂时在这里办公。负责人还带了个助手,顾长霁一看,直翻白眼。 什么叫喝口凉水也塞牙,老天爷纯属变着法儿和他作对。 这个助手正是他妈的朱白思露。 当着负责人的面,顾长霁自然不好说什么。 他之前只知道朱白去做了导游,却没想到她现在又继续做管理层的工作了。 也是,毕竟要和闻大少爷结婚,多少要更体面些。 顾长霁不想引起误会,没有多看,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朱白这次面对他,也很坦然,至少比在餐桌上自在得多。 一个小时过去,负责人带着朱白去了临时办公间,就在顾长霁的隔壁。 他不想和前女友有所纠缠,叫来该负责人一起去吸烟室分享了两只烟,委婉地提了一嘴,想要一个更干练的人。 以他对朱白的印象,是绝对称不上干练的。 谁知负责人说,朱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员工,而且点子很多,因此很受重视。 小朱可是一个很干练的员工啊!请顾总放心,我担保她绝不会出错! 顾长霁默了默。 负责人满脸笑容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再计较下去,反而显得太过小气,挥了挥手,表示算了算了。 反正他的工作重心也不在这边,还在给他亲爹打白工呢。 只要别拿过去的那些事出来说,她想待就让她待,反正也就是一个星期的时间。 这个想法又提醒了他,他得给朱白一针安定剂,好歹去给点警告。 只是这种事,他不想在公司谈。私事公办是他最看不起的行为,当然不会去做。 左想又想,他决定先发制人。下班的时候,他主动敲响了隔壁的办公室大门。 来开门的果然是朱白。他微微一笑,用熟稔的语气说:朱白小姐,大哥不来接你下班吗? 朱白思露一愣。他的语气不重,声音却不小,大半个公司的人都能听见。 她还没有动作,顾长霁又说:啊?他不来?大哥怎么回事,你可是怀着他的孩子呢,正好我要去一趟岳父家里,载你一程好了。 朱白思露: 第51章 54 分手之后, 和前任共处一室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其实以顾少爷的经历来说,还不少。 只是很少有像这次一样, 两个人单独在一块,且无话可说。 朱白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他记起来了。 并不是什么大聪明,但表现在方方面面,如果娶回来做老婆, 是吴英秀很中意的那个类型。 但就是这样的小聪明多的过了头,顾长霁才会对她敬而远之。 刚刚他的那番话,想必在她看来, 是个笑话。 朱白看了很久的窗外,然后才回过头,看着他笑。 顾长霁装作没看见,一心一意开车。 你误会了, 她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顾长霁呵呵一声尬笑,没有就好。 我只是没想到, 老实说, 真的没想到。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 顾长霁就知道她要说这句话。由于已经在脑子里已经演练过, 他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反而不觉得尴尬了, 只冷漠地嗯了一声。 即便他心里尚不清楚,他究竟是喜欢男人,还是单纯只喜欢贺彰。 让朱白误会着也挺好的,省得节外多枝。 朱白见他没心思叙旧,也没再说话了。 车子又走了会儿, 顾在一个路口把她放下,对她说:就在这附近吧。 朱白思露:你居然知道我住哪。 顾长霁: 他懒得解释是查闻席的时候顺便查到的,就点点下巴,说了逐客令。再见,嫂子。 他看见那个瞬间,朱白思露的脸上露出来一种复杂而茫然的表情,但顾不上细想,就转了向开车回家。 其实他对这个前女友的突然出现,也没有那么厌恶。 朱白思露引发了他的一些思考。人总是要面对过去发生的事情的,包括曾经犯过的傻,或者说一些年少轻狂。对于从前交往过的女生来说,他可能确实不算一个好对象吧。 他没有这么多愁善感的,被贺彰传染,以至于他也会在感情上多上几分心了。 电子锁应声而开,门口正趴着壮壮,两只澄黄色的眼睛瞪得溜圆,见到他就站了起来,过来蹭他的小腿。绝育之后,这小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圆了一圈,用手掂两下都能掂出小肚腩。 他蹲下来和壮壮好好亲热了一阵,抬头一看,贺彰正抱着怀,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他扔下小壮壮,又去和大壮壮亲热。贺彰嗅了嗅他衣服,蹙眉道:这是什么香味? 我靠,你是狗吗?这也能闻出来?顾长霁低头在身上也闻了两下,确实有女性香水的味道,我今天送了一个女同事回家。 贺彰:哦?那个很漂亮的女同事? 不,顾长霁说,是朱白思露。 贺彰轻轻地哼了一声。你怎么又能碰见她? 又不是我想的,你也知道咱们公司正在和旅行社合作嘛他把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又解释了今天他送朱白的原因,再三强调。 贺彰听完点点头,看起来还算满意。哦。 过了会儿,他又清清嗓子说: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说得我像个醋坛子。 顾长霁: 您不是吗???? 吃完晚饭,贺彰继续去书房写他的谱子,顾长霁则是喊了几个人视频开会。 开会的内容主要是修订员工守则,制定企业文化之类的。顾长霁把自己想的东西一条一条列出来,这次CEO没有任何意见,会议在相当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开会的几人里,只有刘曦的背景还是公司的办公室,显然还没回家。顾长霁单独打电话慰问他,他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哥哥,我再次申请换设备! 都说了不行,我已经对你额外忍让了,你再装那些有的没的,其他人还要不要工作了? 刘曦呜呜半天,见他不为所动,抱怨道:哥哥,你越来越资本家了。 这话说的,你不占股吗? 刘曦假装听不见,哼起了小白菜。顾长霁说:你别摸鱼了,该干完的事干完了再下班。 我哪有摸鱼,我每天这么勤快,找老婆的时间都用在公司了,你还说我摸鱼! 你老婆不是都在电脑里吗? 刘曦: 被兄弟痛批没有良心之后,顾长霁美滋滋地去书房找贺彰。 贺彰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但是顾长霁要进来围观,他也没有办法。 顾长霁最喜欢的有两个环节。其一是贺彰全身心浸入工作,偶然写完一段之后,一回头看见他,那种无奈的笑。其二是贺彰写完一段曲子,就会在钢琴上试手弹奏。那一瞬间的贺彰在他看来非常有魅力,自动加上一层滤镜,并且非常性|感。 今天和平常不一样,他轻手轻脚进去的时候,贺彰正在发呆,而且马上就发现了他。 恋耽美 ——(45) 真难得啊,大作曲家,写不出来? 贺彰把笔搁下,指指他的身后,壮壮也跟进来了。你把她都带坏了。 顾长霁嘿嘿笑起来,把猫抱起来,坐在他身边。他瞄了一眼电脑,上面没有熟悉的旋律曲线,反而是一篇文章。定睛一看,还是吴圆写的。 他忽然就不乐意,什么人啊这,在他面前飞醋吃了一盘又一盘,结果在这偷偷看前男友写的文章。 你看这个干什么? 贺彰随手就把网页关了,我还想问你呢,怎么还让他给你们公司写软文。 害,花了那么多钱呢,肯定要物尽其用啊。和他过不去,不代表跟他的流量过不去。可惜他和闻席好像聊掰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彻底糊了吧。 你要是愿意动手,他还能糊得快些。 哎呀,少爷我很大气的啦,这种小喽啰哪还用我去收拾,他推了贺彰一把,死鬼,人家好歹和你也浓情蜜意过呢,不要对人家那么狠~ 贺彰: 也对,贺彰想了想,又说,他这种人,对付太狠也不好,有点麻烦。 顾长霁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发笑,探头去看他写今天写的谱子。贺彰得空的时候会教他一点乐理,因此他也算有一知半解。 不过他实在没有音乐造诣,看不懂创作这回事,只能凑热闹看个新鲜了。 贺彰今天新写的内容实在不多,倒是底下的空白处草草写了一行汉字。他定睛一看,字迹潦草,但还是能看出来是朱白思鹿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小小的叉。 他一脸迷惑地抬起头:你写这个干什嘛? 贺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支支吾吾两声:没什么。 哦顾长霁一脸恍然大悟,贺大师,你原来是个病娇啊!还说你不是醋坛子,为了得到我,你都打算除掉这个女人了! 贺彰: 第52章 55 贺彰憋了半天, 也没憋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后他略带鄙夷地看着顾长霁:顾少爷,你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了? 确实。 顾长霁摸摸下巴。知道贺彰对他的感情之后,他的自恋程度日渐严重, 每天看自己都感觉帅得人神共愤。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写这个到底是干嘛的。 这个女人,不太行。 贺彰一脸淡然他随手拿了一块橡皮过来,把那行字擦掉。 这个反应让顾长霁乐到不行,贺彰不得不接着他, 头疼地啧了啧嘴。 贺彰。 字虽然擦掉了,但还是在顾长霁心里留下了痕迹。贺彰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在乎他的过去, 这点顾长霁是清楚的。他想安慰,又觉得笨拙,而且也没法用言语来表决心。 也许对于贺彰来说,还需要时间来积累安全感。如此想来, 感情确实是个麻烦的事情。 可爱情里全是甜味,那也太过腻人乏味了,就是这种甘甜里有几分酸涩的感觉, 像将熟的果子, 才格外地诱人。 贺彰见他半天不说下文, 只好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长霁伸了个懒腰, 就是觉得,那时候碰到的是你太好了。 虽然是那么戏剧性的展开,但如果换一个人的话,顾长霁想象不出来。在他的脑子里,竟然已经全部都是和贺彰在一起的画面了。 今晚贺彰没有任何产出, 而明天他就要出发去其他地方演出,因为是巡演,他们起码要分开一个月的时间。 两人温存结束,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随机点播了一部老电影。 电影篇幅不长,只有一个小时,剧情的设定有点意思。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一对夫妻,女主人公是个聋子,男主人公是个哑巴,婚后十年,生活中没有激情,没有孩子作为调和剂,又无法发生争吵,因此每次生气都只能冷战。他们和好的方式,就是女主人公做好饭,在书房的门把手上挂上一封有黄玫瑰印花的信,然后男主人公会去买一束红玫瑰回来,插在女主人最喜欢的那个花瓶中。 然而这次的矛盾不仅仅是冷战就可以调节的。 男主人受雇于一个公司,每天负责接送公司的总经理,因为他是哑巴,又不擅长表达,所以很让人省心。总经理是董事长的女婿,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老婆,却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恶习,一直和他保持身体关系的酒吧交际花怀孕,找上公司来让他给个说法,然而总经理却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在了不会说话的男主人公身上,因为每次他与交际花相会,都有男主人公的出车记录。 总经理一口咬定是男主人公的错,男主人公百口莫辩,而公司为了避免这桩丑闻给贸易带来不良的影响,顺着总经理的意思进行了处理。交际花得到了一笔钱,没有再提这件事。男主人公就这样失业了,并且背负着出轨的污名。 绯闻闹得人尽皆知,女主人公伤心欲绝,她不愿意相信男主人公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种种现象都表明男主人公确实背叛了她。在家人和朋友的要求下,她选择了和他离婚。 面对妻子的离开,男主人公开始反抗。他坚信只有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妻子才会回来他身边。 他找到交际花,此时交际花已经在黑诊所里把孩子打掉,还因此患上严重的妇科病。在知道男主人公的剖白后,她有所动容,答应帮助男主人公一起找总经理的丑闻。交际花给予了他经济援助,男主人公也拿出了全部积蓄,雇佣了一位私家侦探,收集着总经理与姘头相会的照片。然而命运弄人,他们还没有把真相公之于众,总经理就因为酗酒出了车祸,与他一起下地狱的还有他的情妇。 他们收集的证据失去了意义,在男主人公沮丧的时候,交际花再次出现,带来了他的妻子。 原来交际花早就和女主人公取得了联系,也说清楚了误会,而她给的钱,大部分来自女主人公。并且女主人公请求在报社的妹妹,联合起总经理曾经伤害过的女人,将那些证据登报发表,男主人公很快就能证明他的清白。 这时男主人公才明白妻子做过这么多事,却像从前一般,从来不诉诸于口。 女主人公哭泣着,嘶喊着,她最无法原谅丈夫的地方,是他从不向她解释。即便他不能说话,她不能听见,他也从没想过用别的方式向她解释。 故事的最后,男主人公带着一大束玫瑰来到女主人公家里,嘴上叼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Im sorry。 女主人公撕下牌子的第一页,看到了下一句写着I love you。 在女主人公含着泪的笑容中,电影结束了。 你觉得怎么样?贺彰问他。 有点离谱。 贺彰失笑,他以为顾长霁看那么认真,一定会有什么感想。 这样的情况太绝对了,嗯怎么说,道理是对的,但是太刻意了,我不喜欢这种。你很喜欢? 我觉得配乐很好,很经典的配乐,里面有一段幻想即兴曲的变奏,和电影里完全没有台词的那一段镜头很贴合,很有戏剧感。 他这么一说,顾长霁也有了印象。他恍然大悟,还觉得有些有趣,就这么枕在贺彰的腿上,摸了半天遥控器,搜索了刚刚那个电影的名字,让贺彰继续给他讲。 贺彰难得有这么充沛的耐心,有问必答,哪怕是很无厘头的问题,直到把这小祖宗说得犯了困。 辛辛苦苦把人搬到床上,壮壮也轻手轻脚地过来,趴在顾长霁脑袋旁边睡着。贺彰摸了摸壮壮的头,又摸了摸顾长霁的头,看着这父女俩一样的睡姿,不禁笑了笑。 顾长霁真是个天生就适合被好好保护的人,他也确实是这样长大的。得天独厚的家境,恩爱的父母,干净的生活,才会成长出这家伙现在的模样。 任性,直率,招人疼。 他在大猫和小猫的头上都亲了一口。 晚安。 贺彰出差,顾长霁的生活重新陷入了枯燥之中。 在顾长霁把大嫂这个名头安在朱白思露身上之后,很多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微妙。 人的八卦之心无穷无尽,有几个女性职员和朱白聊天时,就会问她关于老板的事情两个帅哥到底是怎么认识,又怎么步入婚姻的。朱白对此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表示他们结婚的时候,她还没有认识贺彰的哥哥。 她不信顾长霁不知道他的部下在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只是没有出手阻止。 顾长霁确实是这个意思,为了让贺彰宽心,他在这边坐班的三天里,一到下班的时间就会让贺彰过来接他。 他不担心会一直尴尬下去,反正朱白没两个月就要走的,等过了国庆,合作就告一段落,很难再有什么瓜葛。 好在几次碰面下来,贺彰对朱白没什么反应。 倒也不是顾长霁盼着贺彰有反应,不过怎么说呢,贺彰这么平静,反倒叫他觉得自己之前那么多的担心,似乎都是想太过了。 朱白的工作能力尚可,不说多么突出,粘合能力确实强,这是这个女人一贯的优点。 单就论合作对象来说,朱白确实不错。 一直到合作接近尾声,顾长霁都没有觉得不舒服。 渐渐习惯和这位ex的相处,大概是件好事,毕竟以后真成了一大家子里的人,即使他不情愿也免不了要碰面,能少一分芥蒂还是少一分。 只是有一个点,让他稍微有些在意。 他听到过朱白和闻席打电话。并不是当着他的面,而是被他不小心听到的。 一开始他没有听出来,因为朱白讲的话有点客套,他还以为是哪个客户。到后面听到她称呼电话里的人为闻大哥,他就知道此人是谁了。 作为形婚过的人,顾长霁马上察觉了里面的端倪。 他们也是约定好的婚姻吗但是理由呢?那孩子又是谁的?朱白姑且是他的最后几任女友之一,看来在他们分开之后,朱白也经历了不少。 顾长霁终于体会到吃瓜党的感受了,哪怕他自己本身不是特别想吃这个瓜,奈何瓜都送到了眼前。 再怎么样,闻家的事他是不想掺和的,随便他们形不形的吧。 想是这么想,可人的好奇心一旦起来了,就不是轻易能收住的。和朱白打交道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到那些问题。 朱白在察觉情绪这方面很敏感,因此能感受到他的反常,笑着反问他怎么了。 顾长霁没想到自己会表现那么明显,也是有点无语,只好随便搪塞了几句。 难怪贺彰总是让他长点心,他反思着,确实是他身上漏洞太多了吗? 朱白当时浅浅一笑,没说什么来拆穿他,在工作都交接完了那天,下班时拦了他一下。 长霁,我有事想跟你谈谈,去楼下的咖啡厅坐坐吧。 顾长霁第一反应是拒绝。朱白料到了他这一套,补充道:你应该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吧? 顾长霁: 充其量就是个前任,又不会把他吃了。顾长霁心想,那就谈谈吧。 第53章 56 顾长霁选的这栋办公楼, 偏是偏了些,优点是周边设施完善,对办公族很友好。 尤其是楼下的这家咖啡厅, 是家连锁有口碑的老牌子,价格实惠,环境佳空间大,因此卡座之间间隔的远,加上音乐的遮掩, 很能保护隐私。 是员工们摸鱼躲懒、拉帮结派、吐槽上司的绝佳场所。 顾长霁此时就坐在这里,点了杯手磨咖啡,把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 漫不经心地听着对面的女人说话。 你最近很奇怪,朱白思露开门见山,的确是和他谈话的架势,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顾长霁没想到他的过分谨慎反而引起别人的注意, 有些懊恼。你想多了。 知道吗,我们碰见之后,你经常表现的很在意我, 会让我觉得你对我还余情未了。 顾长霁立刻举手反驳:不不不, 这个你是真的想多了。 听完他的话, 朱白思露突然大笑起来,点点头:也是。 太阳西斜, 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打在两人的脸上。顾长霁心想,他从前混归混,鉴定颜值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朱白思露确实是个清秀的美人。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儿, 顾长霁问:你是真心要嫁给闻席? 是啊。她又笑。 他不是什么好人。 气氛一阵诡异,顾长霁觉得这么直白地说人家的未婚夫还是不好,找补说:主要是,你还年轻,也不用这么着急结婚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来,朱白已经怀孕了,是奉子成婚来着。 朱白顿了顿,稍显俏皮地歪了歪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垂下眼睛,抚摸自己的肚子,才三个月大的婴儿,还未显怀。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很精明,但是每次都识人不清。现在,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识人不清四个大字捅在顾长霁身上,他做不出任何辩解,只得扯扯嘴皮,干笑两声。 让我认真想过和他结婚过一辈子的人,只有两个,朱白思露继续说,一个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看来闻席的确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顾长霁紧张起来,捏紧了手机,希望朱白不要把剩下的那句话说出口。 另一个就是你。 顾长霁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顾长霁说。 对啊,对于你来说,的确很容易过去,朱白此时依然是笑着的,在那之后没过两个月,你就交了新的女朋友。 咳咳 你记得自己交过几个女朋友吗? 顾长霁:如果是要算旧账的话,就不必聊了。 我敢说你的每任女朋友,不管她们有过什么目的,都真心地喜欢过你。 恋耽美 ——(46) 顾长霁:哦 但是在你身上付出感情,就像拿着水壶往沙漠里注水,水壶里的水一下子就没了,沙漠也还是那片沙漠。你自己可能不会这么觉得吧,因为你对我们很好,就像对一只刚得手的宠物一样。可是我很清楚,你的心不在我身上。 顾长霁坐不住了,他拿起手机,往自己身边挪。 朱白思露看了眼他的动作,顾长霁。 顾长霁:? 这不是我怀的第一个孩子,在这之前还有一个。 顾长霁一脸疑惑:啊? 分手以后,就死掉了。 她盯着顾长霁惊疑不定的脸,又补了一句:我们的孩子。 顾长霁: 不是!完全不是!所以我都说了,她是骗人的!我根本就没和她上过床! 朱白已经先行走了,拦了一辆的士。顾长霁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咖啡厅,往地下车库走。 贺彰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过来,冷飕飕的,能听出来隐约的怒气:没上过床,是有蜜蜂来替你们两个授粉吗? 我真的顾长霁打开车门,狠狠地甩上,我那时候就是没有和她上床!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她,能有孩子才有鬼了! 认真的?你和她在一起那么久。 顾长霁都要被气傻了,大声吼道:我那时候阳痿!不行吗! 贺彰那边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你不信我。浓烈的失望一股一股涌向顾长霁,他处理不来这么多的情绪,委屈,不满,还有伤心。 这个世界上不信他的人太多了,但贺彰怎么能也这样,随便别人说几句话,就对他产生质疑。 我不是不想信你,贺彰说,我很累。 不信就是不信,你别找借口。 贺彰那边也是动真火气了,语气变得尖锐起来:顾长霁,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你以前有多少个女朋友,我无所谓,反正我是有了心理准备才选择了你。前女友找上门了,我也为了你忍了,一而再再而三,我还要上哪去给自己找借口? 我 今天是朱白思露,下次又是谁?你前女友那么多,如果有一天突然带一个私生子上门,我该怎么办,你又要怎么办? 什么私生子,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这一瞬间,顾长霁有很多想辩解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忽然失去了底气。说到底是他从前造的孽,贺彰没有安全感,他也给不了那么多。 光私生子不算什么,如果最后是她找上门呢?你对她的态度会和对朱白思露一样吗? 谁啊?顾长霁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你说清楚,谁啊! 贺彰那边的声音一下变得嘈杂起来,刺激着顾长霁的神经,他什么都听不清。 我一会儿有彩排,回头再说吧。 贺彰说完这一句,就挂了电话。 剩下顾长霁呆滞着坐在车里,很久之后才猛地想起给忿忿踢了一脚油门。 老话怎么说,天有不测风云。顾长霁怎么也想不到,早上还高高兴兴地出门,现在就连回家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拜托吴小姐照顾壮壮,憋着一肚子火气去了刘曦家。刘曦妈妈也在他那,一见是他过来了,眉开眼笑,告诉他今天有她亲手包的饺子。 顾长霁没胃口,又不好驳长辈的面子,勉强吃了两个,就觉得一阵胃疼。好不容易捱到刘曦的妈妈走了,他才松一口气,倒在沙发上。 刘曦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 这件事也太荒诞了,他都说不出口。 你说谈恋爱是他妈这么一回事吗?顾长霁回想起吵起来的经过,怒气和委屈就一起涌了回来,恨不得立刻掉两滴眼泪。 万恶之源就是朱白思露,如果不是她不怀好意约他聊天,而且说些乱七八糟的,他也不会就老实巴交和贺彰交代,并且傻了吧唧自证清白给贺彰拨了个语音电话。 就让贺彰听了个全程。 坦诚个屁啊,贺彰就是说得好听,他真坦诚了,贺彰信了吗? 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刘曦见他实在不愿意说,知道肯定是关于贺彰的事,就搂过他的肩,哥哥,有什么还是要说出来,自己生闷气,憋坏身体不值得。 顾长霁:嗯。 要不然我陪你去喝酒? 不喝,顾长霁难得连酒都不想碰了,往沙发角落里一缩,我今天晚上就在你这睡吧。 那你好歹也去床上睡。 他死活不想挪地,刘曦见劝不动他,心想夫夫吵架也是床头吵床尾和,闹不了多久的。给他拿了床毯子,不再管了。 一个人空了下来,顾长霁又觉得寂寞,打开相册看壮壮的照片。难免会看到贺彰,他一边窝火一边打开和贺彰的聊天界面。 在一起之后,因为腻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有什么都是当面或者电话说,他们在网上聊天的内容没有更丰富。以至于现在也没什么好翻的记录,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对话,和十几条两小时起步的语音通话记录。 只有最新的通话,一小时十六分钟,还有二十多分钟是在吵架。 他的眼睛渐渐酸涩起来,做了个深呼吸。 贺彰这个混蛋,估计还在演出呢。就他一个人在这儿干怄火,确实不值得。 他一遍遍地回想贺彰的那些话,也不是不能理解贺彰的难受,换谁都难受,但他就是不能接受贺彰不信他。 他在乎这种微妙的信任,就更想不通。 难道他们的感情就只到这个地步吗? 手机嗡嗡响了一声,是贺彰发来了消息。 贺彰:先冷静一下吧,等我回来,我们再聊聊。 顾长霁猛地坐了起来。 刘曦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一只凉手在晃他的膀子,吓得一个激灵醒了。 发现是顾长霁,他闭上眼嘟囔:什么啊,你吓死我了! 顾长霁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手里揣着一条内裤,刘曦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哥哥,你偷我内裤干嘛? 偷你大爷,你快给我找一条干净的,再借我一身衣服。 睡衣在柜子里啊。 不要睡衣,能出门的。 刘曦:你要折腾回家折腾去行不行? 别废话了,快点,我着急出门! 刘曦才懒得起来听他使唤,指了指一个格子:去那拿,都是我妈给我买的,我不喜欢,没穿过! 顾长霁麻利放下他,哼哧哼哧换衣服去了。 见顾长霁这么雷厉风行,刘曦努力挥散困意,不解地问:都一点多了,你到底干嘛去? 找贺彰。 第54章 57 顾长霁不喜欢把矛盾留过夜, 尤其在经历过一年来的种种乌龙之后。 要他安安静静地等贺彰好几天,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他揣着满肚子烦恼,又得不出一个结果来, 只能恶性循环,想想都是折磨。 他也不喜欢和贺彰吵架的感觉,心脏都揪起来,酸不溜秋的,想放也放不下。 凌晨三点半, 高速路上畅通无阻,顾长霁久违地感觉到了畅快,半点困意也无, 过了收费站后,找了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瓶苏打水。 直到他找到贺彰所住的酒店楼下,那种舒缓的咕噜咕噜的气泡声还残留在他的脑子里。 一时冲动过来了,真到了这儿, 他反而不知怎么开口。准备按铃的时候,他有些紧张。 贺彰一定早睡了,但顾长霁还是必须进房间去。铃响了几声之后, 门咔擦开了条缝, 没有全部打开, 贺彰疲惫的声音传出来:谁? 顾长霁没出声,猛地推开门, 冲进去抱住了贺彰。 贺彰显然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铺天盖地的吻就印了上来,容不得他拒绝。 亲了几分钟,贺彰突然想起来两个人还在吵架, 伸手把顾长霁的脸架远了,蹙着眉在黑暗里看他。 顾长霁还在喘粗气,舔了舔嘴,不是很满足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贺彰说。 你说要冷静,我不要冷静,所以就来找你了。 先说清楚,我也是很生气的,气你不信我,亲你是因为想你了,这是两码事! 一片静谧中,贺彰就站在那儿看他,足足有两三分钟,最后叹了口气,败给了他一样,走过来抱紧了他。 今天我说的也太过分了。 是吧,顾长霁立刻顺着杆子爬,你知道就好。 我看你是想再跟我吵一架吧。 吵呗,顾长霁神气得很,他摸准贺彰脾气了,就是嘴硬,我怕你吗? 贺彰本来板着脸,可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没憋住,扭过头去,还是暴露了勾起来的嘴角。 顾长霁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别闹。 顾长霁的手被抓住了,紧紧握着。隔了会儿,两个人重新紧紧相拥,安静地融入了昏暗的空间。 我真没有什么私生子。顾长霁强调说。 我知道,贺彰说,我相信你。 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豁出去的人,深更半夜来找人,换成是刘曦都没这个待遇。 贺彰的胳膊又收紧了一点。嗯。 他补了一句:对不起。 人奇怪的地方在于,对陌生人能够脱口而出的抱歉,在面对挚爱之人的时候就三缄其口。 听到这一句,顾长霁这下才真正觉得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真正散去了,整个人放松在贺彰怀里。他觉得贺彰好像瘦了,分别才一周,但贺彰的精神不是很好。 贺彰问他要不要洗个澡再睡,他回答说已经洗过了才来找他的。贺彰沉默一瞬,然后有些为难地说,今天晚上恐怕不行。 顾长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悟过来时才大笑出声。 贺彰第二天还有演出,他再禽兽也不会耽误贺彰正事。贺彰知道自己想多了,也觉得好笑,在顾长霁脑袋上敲了敲,把人带进里间的卧室,规规矩矩地靠在一起睡觉。 身边的人很快进入了梦乡,顾长霁却还不困。他在想这一天里发生的事,也在想朱白思露那样做的目的。她一定发现了,贺彰在听他们的谈话,所以故意说那种谎话。 顾长霁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好太多了,被这么摆了一道,现在想起朱白,居然也没有觉得很火大。 可能是因为她报复的方式太幼稚了,让他和贺彰吵一架,然后呢,她就能解气了吗?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再回头看一眼贺彰,枕边人英俊的轮廓隐没在夜色里,祥和宁静。 第二天起床,顾长霁脑袋一阵针扎似的疼,他太久没熬夜了,猛地熬个通宵,实在背不住。 真是服气刘曦,怎么做到每天打游戏到四五点的。 床头柜上摆了一杯蜂蜜柠檬水,想必是贺彰准备的。屋子里空荡荡没有人,只留下一些备用的乐器。看来他们已经过去演出的地点了。 他颤巍巍爬起来,捶着肩膀去洗漱,看见镜子上贴的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帮你请了假,别忘了吃饭。 后面写了一串号码,应该是顾长霁吃惯的那家餐厅的连锁。 顾长霁这才注意看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他睡了个够本。再看一眼微信群,刘曦那小子在群里说老板度春宵去了,今天不来。 他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混小子。 刘曦不愧是中国好兄弟,怕他春宵苦短之后肚子饿,给他点了个外卖自嗨锅,加麻加辣口味。 这货揶揄他的方式越来越低级了,顾长霁一边把这份美意丢进垃圾桶,一边给他在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 外送到了,他填饱肚子,打开电视机看了会儿球赛。这个赛季着实没什么意思,他很快失去兴趣,手机游戏也不想玩,百无聊赖。 忙了那么久,突然闲下来居然这么空虚。 人类果然是欠虐的生物。顾长霁呆不住,收拾收拾一身行头,开车出了门。 这里是个网红城市,即便是工作日,人也很多,导致顾长霁找了半天停车位。 他买了杯网红奶茶,坐在剧院外的小广场上,抬头看满天的红霞。阳光被藏在云朵后面,矜持地撒下一缕一缕的光束。他忽然觉得有些浪漫。 他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贺彰。 太阳埋下了半个身子进山头,顾长霁抬手一看手表,贺彰也差不多是时候结束表演了。 没几分钟,剧院里涌出来了不少人。里头大多是年轻的女孩子,可能是大学生,言笑晏晏,一张张脸蛋上写着满足与兴奋。 他站了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人,身后贴上来两只手,捂在他的眼睛上。紧跟着他听见耳后尚未平复的喘气声,看来这人是跑过来的。 他想笑,又努力忍着,配合地问:谁? 一个你想见也想见你的人。 紧跟着两个人都笑了,顾长霁拉下贺彰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今天去哪玩了吗? 没有,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玩没意思,顾长霁看了眼四周,这里比较偏,虽然有个配套的商场,但是规模很小,你不是来好几天了,带我去转转吧。 贺彰还走不开,顺势带顾长霁和乐团的人一块儿去吃了个饭。 这次参加演出的大多是新人,因此对顾长霁来说全是新面孔。除了Jason,他一个都不认识。难怪要贺彰亲自过来带团。 饭局结束很快,贺彰交代了几句,就走过来对顾长霁说:走,去转转。 说是要转,其实两人都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想一起散散步而已。因此他们先是漫无目的地转了附近的大学城,再坐地铁去商业步行街。 恋耽美 ——(47) 出地铁口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型电玩城。顾长霁许久不玩,一时技痒,眼睛一亮就拖着贺彰往里面走。 有刘曦在,顾长霁玩游戏就是个弟弟。但在贺彰面前,他就拥有了百分之八百的成就感,把现场的几个热门项目玩了个遍。 经过抓娃娃机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一只和壮壮特别像的猫咪玩偶。顾长霁指着它大笑:咱们抓回去给壮壮当男朋友! 贺彰:万一这也是个母猫呢。 就一个娃娃,我说是公的就是公的!顾长霁说着,把最后一个电子币投进去。 然而他并不擅长抓娃娃,遭遇了今晚的第一次滑铁卢。钱充了好几百,别的娃娃抓上来了几个,就那个小猫钓不上来。 顾长霁说什么也要抓到它,守着机子不肯走。 旁边值班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主动过来询问要不然把娃娃的位置调一调。顾长霁的倔脾气突然上来,使起了性子:不用,我就不信了! 贺彰都看困了,打了哈欠说:还不如买一个呢,你抓这东西花的钱够买一筐的。 你懂什么,顾长霁说,这是乐趣! 好在这回娃娃终于得手,顾长霁拿在手里看了看,咂嘴:怎么凑近看有点丑呢,这个嘴是不是做歪了?干脆就叫歪歪吧。 贺彰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贺彰不回答,抬手弹了弹他额头。败家玩意。 总而言之,顾长霁心满意足,抱着歪歪走出电玩城。到底是美食街,路上的香气让顾长霁肚子里的馋虫泛滥,他很想尝一下当地的小吃,几次都被贺彰用蛮力拉了回去。 别因为最近没犯胃病就嚣张。 顾长霁撇嘴:你现在和我妈简直一模一样。 谁想当你妈,还不是你不让人省心。 约会的时候说教,你还说自己不是老妈子吗? 这么一说,贺彰才意识到这是两人坦白心扉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他们的顺序完全倒过来了。 但不管是什么顺序,爱情的成型都会有个过程,萌芽,生长,风雨,绽放。 是啊,就是如此简单的事。 这个念头就像一道惊雷,突然劈中了他。他拉住顾长霁的手,顾长霁回头看他:嗯? 我们回去吧。 第55章 58 贺彰忽然精神奕奕, 两只眼睛里神采飞扬:我们回去吧。 啊?这才哪到哪儿。 我等不及了。 你这顾长霁坏笑着揶揄他,大街上也能突然来劲? 贺彰确实很来劲,他显然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也没理会顾长霁无聊的黄色玩笑。两人打车回酒店的路上,贺彰就在手机上记录着东西。顾长霁瞄了几下,看到E大调、B段、变奏之类的字眼。 这家伙还真是作曲狂魔啊,一朵奇葩。顾长霁心想。 正常人碰到这样的情况, 一般会生气吧。以前他和吴圆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也有这样的情况?那难怪要被甩了。 我也挺奇葩的。顾长霁又想。不然怎么会看着贺彰这种发狂的样子还很喜欢。 世人皆仰慕才能。 卓越的才能和炽烈的疯狂,它们的界限似乎永远是模糊的。即使是天资平庸的普通人,人生里少而又少、甚至是唯一称得上精彩的瞬间, 都需要熊熊燃烧的狂热来支撑。 数月来,贺彰一直卡在一个怎么也无法突破的瓶颈里,内心焦躁,隐隐有回到了在维也纳工读时的感觉。 也许需要一点刺激, 但他找不到思绪。越是重视这部作品,他就越为眼前的困境感到焦躁。 只是这份情绪,他不能够传达给顾长霁, 独自烦闷着。 不安, 失落, 对情感的迷茫,都让他彷徨了好一阵子。 而今天, 那一瞬间的灵光乍现,简直打通了他的整个思路,以至于他整夜都沉浸在深蓝色的音乐海洋中,五线谱是洋流,音符就是徜徉其中的浪花。 他这边精神烁烁, 写到了凌晨也不觉得累。顾长霁不忍打断他的状态,给他叫了份夜宵,便靠在旁边的沙发上睡了。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他感觉到眼皮上有温热的触感,不由得睁了眼。贺彰的脸离他很近,两只眼睛还冒着光。 他的手被紧紧握住,托到贺彰的唇边,零碎的细吻一根根地落到他的每一个指尖。 顾长霁的头皮不由自主地发麻,心里却涌现出了一种莫名感动的情绪。不等他说话,贺彰便开口:去床上睡吧。 顾长霁以为是单纯的睡觉,懵懂地点点头。接下来的事就由不得他们控制了,贺彰以一种极其肉麻的方式,在这具美妙世界的各处角落都印下灼热的烙痕。 性感而热烈的□□,即便没有一句言语的交流,也充斥着熔浆喷涌般的爱意。 顾长霁第一次感受到了女人化成水的快乐,他彻底溶入了那阵拼命的热情里,完成彼此的交付。 天边现出浅浅的鱼肚白,顾长霁偏过头看去,贺彰的脸埋在灰色的黎明里,已经沉沉睡去。 空气中还弥漫着欢爱的味道,他宛如一块完全浸透过的海绵,浑身懒懒的。看了会儿贺彰的睡颜,他还是睡不着,爬起来套上睡裤,披了件衬衣,坦着胸膛去阳台抽了根烟。 由于打开了门,风吹动了桌面上的五线谱。他赤着脚,缓缓走到桌边,拿起一张谱子来,循着记忆哼哼了两句。就像点了魔法,光是他哼出来,他就觉得很动听,心里充斥着满足感。 他重新回到床上,抱住了贺彰,贺彰的嘴动了动,似乎在小声说梦话。他轻轻笑了,在这人的唇边碰了碰,说了句早安。 未到中午,顾长霁便又醒了。贺彰睡得像具尸体,没有一点要还魂的迹象。他给乐团发消息,问今天下午有没有排练。 好在昨天是最后一场演出。顾长霁冲了个澡,叫了早午餐来房间。一切收拾妥当,重新坐回床上。 他该回去了,他只请了一天的假,现在甚至超过了时间。 他学着贺彰的样子,留下几张标签,写完又觉得太蠢,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和乐团剩下的成员告别,他开车上了高速。正开到一半,有个视频电话打过来,是吴英秀。 她语气着急,说外公突然冠心病发了,现在正送去上海做搭桥手术。但她和顾朔正在国外参加一个商业论坛的公开会议,没法立刻赶回去,让他先去探望外公。 顾长霁抵达医院,在副院长的陪同下进了病房。 老爷子的手术很成功,这么大的年纪了,恢复起来还很快,一切正常。手术后一直是表哥和表嫂在照顾,顾长霁过来接手,说请两个护工吧。 表嫂笑着拒绝了,说护工到底不够贴心,万一出点差错呢。顾长霁挺佩服他这个表嫂,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有耐性且不怕麻烦的女人。 表嫂一个人事无巨细都考虑全了,导致没有他可以做的事。 他呆呆坐着,此时倒是犯起困来,努力撑着下巴。表嫂见状让他去休息,他摇摇头,拿出手机。 估摸着贺彰此时该醒了,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让贺彰先处理那边的事,不用急着回来,同时录了个老爷子醒后生龙活虎的视频发到家族群。 老爷子实在太能折腾,刚可以坐起来活动,就嚷嚷着要回舟山老家。 顾长霁最怕应付他这种老顽固,和表嫂一起,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老爷子跟个小孩似的,余怒未消,躺在床上问:贺彰呢? 顾长霁:演出呢。 老爷子哼了一声。 顾长霁怕他误会,解释说是他让贺彰先别过来的,他最近太忙太累了,很难调整过来。 老爷子勉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继续说:叫他别那么忙了,回舟山住几天! 顾长霁面上嗯嗯应着,心里腹诽不已。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亲孙子,就只记得贺彰。 老爷子顿了顿又说:你嫁的这个小娃郎,不错,不错。 外公,我们是男的和男的结婚,没有嫁不嫁这一说。 老爷子完全没听他说话,自顾自说道:他比你有心,比你爸都有心,每个月都和我通四五次电话! 顾长霁诧异地看向老爷子。他没想到贺彰一直和外公保持联系,也想象不出他们两个相谈甚欢的样子。 惊讶之余,他又觉得高兴。 也不是不能理解,贺彰的确是非常渴望家庭的人。他会主动和外公保持联系,说明他的家庭的确让贺彰有归属感。 第二天一早,贺彰就匆匆赶到了,和吴英秀夫妇几乎是前后脚。 见后辈一个个齐了,老爷子继续抱怨:一个两个都那么忙,还要赚多少钱才满意,死了能带进土吗! 贺彰无奈地说这次他回去住两天,外公这才作罢。 顾长霁立刻说:那我也要去。 吴英秀白他一眼:你公司不要了? 有人替我守着呢,顾长霁心虚地瞥了眼旁边,贺彰正在削梨子,我爸那边也不缺我一个,两位老总批准一下,我回去有点事,不会耽误的。 他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吴英秀拿他没办法,拿指甲戳他的脑门:你呀!你就浪吧! 一周后,老爷子各项指数正常,又动了回舟山的念头。他对故土的感情已经执着到了令人费解的地步,吴英秀拗不过他,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让顾长霁和贺彰费心思把老人家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水稻田,贺彰看了会儿,惊讶道:现在还有没收割的稻子? 晚稻嘛,顾长霁说,别看我这样,我小时候还下过稻田呢。 外公在后面凉飕飕地说了一句:不晓得是哪个,看见三寸长的蚂蝗就嗷嗷叫唤 贺彰噗嗤一声,表嫂也跟着捂着嘴笑。顾长霁恼羞成怒:三寸已经很吓人了!多恶心啊!还会吸血! 贺彰:顾少爷也经历过不少啊。 顾长霁: 他真的在这个家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安置好外公,喊家庭医生来看了看,表嫂便先走了。她来照顾老人家的这段时间,吴欢欢都是独自在家,让保姆带着,她不太放心。 留下两个大男人和外公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外公闲的无聊,想下棋了。 顾长霁征询医生的意见,医生说下棋是可以,但是不能让外公生气,会给心脏造成负担。 顾长霁知道他必然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于是坐在旁边看贺彰的操作。 他算是发现了,贺彰除了容易对他发火,对其他人耐性都还不错。 好在外公很容易就累了,嘟囔着老了老了,在保姆的搀扶下去了房间休息。顾长霁跟着犯困,他起了个大早,现在只想睡个午觉。 只有贺彰一人无所事事,便抄兜去外边走走。 再次来到这里,是截然不同的心境。温和的秋景,和煦的微风,都让人不得不宁静下来。 过了下午三点,祠堂门口已经是一片阴凉,光滑的青石板不知叫人踩了多少遍,变得又滑又亮,弯弯曲曲绵延而下。 直到走近了那块巨大的晾晒石,上头的日光明晃晃地闪着,他的记忆复苏,想起年初顾长霁带他来参观时说的话。 顾长霁从前喜欢在这里画画。 不远处一个小孩追着一条黄狗嘻嘻哈哈地跑过。贺彰又想到了一件事,便脱下鞋袜,提在手上,继续往前走。 地面上并不凉,相反还有些蒸腾湿润的热度,细小的砂石磨在脚底,不太舒服,但也不叫人讨厌。 他缓缓走过那条不长的巷子,由明及暗,由暗及明。站在这里,能够隐约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 风大了起来,卷起了旋。他伸开双臂,享受着风与阳光的拥抱。耳机里适时地响起了夏尔卡米尔第三交响乐里的第三章选段。 贺彰。 贺彰! 他睁开眼,倏然回头,顾长霁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浑身披戴着金色的阳光,大声地呼唤着他。 你在干嘛呢?顾长霁还在笑,看起来好像个神经! 贺彰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看着爱人一步步走近,解释道:我走了一遍你带我走过的路。 顾长霁:嗯哼,真浪漫啊,大指挥家,这样能让你找到灵感吗? 是啊,贺彰抬手,把顾长霁那头睡乱的天然卷一点点捋顺,在你曾经喜欢的地方,看你曾经看过的风景,都让我觉得很满足。 顾长霁少见地害羞了起来。这不是他的错觉,贺彰变得更加坦诚且直白了,情绪也很松懈,总是轻而易举地吐露内心。 行了行了,害羞归害羞,得意还是要得意的,少爷我都知道,你最喜欢我了。 嗯。 顾长霁歪了歪头,伸手去拍贺彰的脸:我总觉得你有点奇怪,像开了光一样,怎么了? 贺彰抓住他的手,问道:还记得吗?你说你以前在这里有个喜欢的女孩。 呃那是 她还和你写了很多信,对不对? 顾长霁:你还介意这个吗? 不,我不介意了,贺彰说,但是我想看看。 啊? 我想看看,你从前喜欢过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 贺彰平静且柔和地问:可以吗? 第56章 59 我想看看, 你从前喜欢过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吗? 顾长霁很想拒绝。 不是见不得人,但又确实是见不得人。 主要是他自己的问题。 顾长霁这辈子没什么大优点, 最值得夸一夸的就是对自己的斤两一清二楚。本来当初是他自作多情写一些炫耀的话,对方给他的回信多半也是根据这类话题展开的。现在要他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晒? 恋耽美 ——(48) 那不行,那绝对不行。 贺彰见他这么纠结,心下多少有点失落。不愿意? 顾长霁扁起了脸:你真要看? 我只是好奇,你要是不愿意, 我当然就不看了。 贺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脱就显得他小气了,顾长霁无奈妥协道:行吧, 看看就看看,但是你不准笑我。 这话说的,贺彰已经开始笑了。 ...... 对于那段朦胧的感情,顾长霁的印象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地方, 是那时他的确能从这样简单而朴素的交流中得到宽慰和寄托。 一开始他们并不是用信纸来对话。 高中的时候,学校的新老校区之间,有片面积颇大的人工林。这林子也是学校的, 因还来不及开发, 所以荒废着, 鲜少有人过去。 顾长霁逃避现实的时候,偶然在里面看见一棵相当大的榕树。这树约有上百年的年纪, 在人工林的中心位置,形状也特别,有一根刚好能让人坐上去休憩的树干。 顾长霁心满意足地靠上去,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枝桠上,有个小巧而破旧的鸟屋。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现在这个季节也不见得有鸟会在里面。但他出于好奇心,还是踮起脚尖去看了一眼。那鸟屋里居然有东西,他伸手去掏,掏出了个日记本。 因封面上印的日记本三个字,他想着翻开看还是不太好,想放回去,里面却掉下来了一支铅笔。他跳下树捡起来,这时日记本已经自己翻了几页,上面写的仅仅是一句话: 只有诗人和圣徒才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这句话来自顾长霁刚看过的一本小说,他很喜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的确是一本日记,只是从来不写日期。 日记的内容也不甚明了,很意识流,讲些天和水的悲欢,风与云的苦乐。 文字的主人,不是个乐观的人,却是个有趣的人。 让顾长霁觉得很有意思。 仔细看的话,本子上有被撕了不少页纸的痕迹,且因为最近的天气潮湿,有些微的皱褶。也不知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写的东西,可能有些年代了。 顾长霁忽然兴起,在那句话后面加了一句。 因为心灵并不永恒是一片坚硬的土地。 过了一周,他偶然又去那里散心,再次去拿那个本子,竟然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写了字的纸,被单独撕了下来,并且添了几个字: 偷看不是个好爱好。 顾长霁一下就乐了,还很惊喜。他去摸了半天的笔,发现笔也没了,又折回学校去买,提笔给这个人写了回信。 两天之后他再去看,果然得到了回复。这么一来一回,两人都得了趣儿,通过这个小小的鸟屋,分享各自的心情。 从书面零碎的文字里,一点点拼凑另一个人的人生,是种很美妙的感受。 简短的语句不再能满足两人的交流,他们开始写信。他们聊的多是未来,顾长霁知道对方有很坚定的梦想,表示羡慕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他想做个天地间的浪客,时光里的旅人,写下游记和感悟,做为他对世界的回馈。 可这在当时是很困难的一种想法,因为他知道父母有多忙,对他又有多高的期望。 子承父业,把顾家的产业发扬光大,这是家里为他规划好的路。 他的想法第一次得到了支持,而这份支持,来自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因此而激动不已,难以抑制心中汹涌的情感,终于有一天,他鼓起勇气,提出了要见一面。 然而从那时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即便他依然经常过去看,每次都会留信件。信件还是会被拿走,但对方也再也没有回复过。 他逐渐地感到失望,明白这是无用功,因此心生怯意,也不再留言了。 至于那之后的事情,他始终不相信那些信件是被那人故意公开出来,也许是有别人发现了那儿,故意拿来在学校里作乱。 只有这么想,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趋利避害的心理让他努力地去忘记这些,过去了这么多年,它们也确实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淡化,成为了小小的一格。 就是这样草率而短暂的露水缘分,寄托了他无知懵懂的年少。让他把这份青涩的情愫端给那时和他作对的贺彰看,很难为情。 不过为了让贺彰彻底安心,他还是答应了。 还是那个耳房里的书柜,这次过来看到它,似乎更有温度了些。顾长霁率先走过去,手指在一排排的书列上游移。 这些书几乎没有人过来动过,十年如一日,从来都是这样的摆设。只每周都会有人专门过来打扫,防止落灰。 贺彰抱着怀,立在门口。几分钟后,他开口提醒道:第三排的第十二本。 顾长霁: 书到了贺彰手上,他翻开缝隙,果然在里面看见了一张一张对折,被夹得很贴实的信纸。多年不见天日,让它们的质感也变得透明了起来,以至于上面的钢笔字印痕格外清晰。 为什么用这本书夹着?贺彰问。 这我哪还记得?顾长霁说,多少年了都。 贺彰没拆穿他,捻起一张信纸,正要展开。顾长霁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 不行,你看之前还是要让我先看看,顾长霁捂着脸,太丢人的我就直接扔了。 扔了?贺彰露出了让人感到熟悉的审视的表情,你们到底是写了什么东西? 顾长霁满脸悔恨: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我真的忘了,但是万一呢,你说是吧? 他顿了顿,又说:我这次说要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把这个东西处理了。 贺彰:为什么? 留着它会让你伤心的话,我当然要处理掉它。 他从贺彰手里扯过信,一边抖开一边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希望我们再因为某个外人吵架。你不就是介意这个人吗,觉得我喜欢过她。好吧,我确实喜欢过她,但是那又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信是那个人写给他的,用的称呼也是当时的笔名。纸张略显旧了,经历了年岁的洗礼,不可避免地有些泛黄。 不管怎么看,这确确实实是九年前他与那人交流的信件。 但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 又怎么了? 贺彰见他表情奇怪,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又红,更加好奇,想把信拿回来。 顾长霁却扯着不放,眼睛死死看着贺彰,再瞪着信,脸愈发红了一圈,直蔓延到了脖子。 到底怎么了? 这倒让贺彰有些不安,他没料到顾长霁会是这个反应,稍微有点担心。 顾长霁好半天才找回思绪,他抬手:你让我缓缓。 这事太大了,很难接受,他真的需要点空间做个缓冲。 和贺彰结婚这么久,他敢笃定他已经足够了解贺彰的习惯。 他绝不会认错。 信纸上赫然就是贺彰用左手写字时的笔迹。 第57章 60 这一瞬间, 那些杂七杂八的,零碎的小碎片,像被施展了魔法, 飞快地聚集在一块儿,拼凑出了一部分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贺彰的字迹似曾相识。 为什么那些信会得不到回复。 为什么一直给他做跟屁虫的吴圆,最后会和他最讨厌的贺彰成为一对。 为什么吴圆说最不能够容忍的,就是看到他和贺彰在一起。 因为贺彰就是那个人。 贺彰就是他的那个人! 他满肚子话想说,却一句都讲不出来。贺彰从他手里接过信纸, 低头看了一眼,也明白了。 为什么这些会在你这里? 答案显而易见,贺彰问完就沉默了。 自古以来, 因缘际会、阴差阳错,都是靠戏文里写了唱出来,还要被批评是荒诞不经。可实际上,命运的把戏比区区戏文更弄人。 如此突然的真相大白, 没有让贺彰感到高兴,他甚至不清楚此刻他应该是什么心情。两人相对坐着,眼看着太阳要落西山, 没有人动弹。 这时保姆找了过来, 说老爷子在找他们, 催了两声。顾长霁先站起来,对门外说了声就去。 走吧。他催贺彰。 然而没走出两步, 贺彰抓住他的手,他只好回头,对上贺彰的眼睛。 他骗了我。贺彰说。 顾长霁心里难过,他没法安慰贺彰,只能嗯一声作为应答。贺彰猛地靠近了, 紧紧地抱住他。 原来是你,其实是你贺彰的身体在发抖,声音也是,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 我认错了人,我以为是他,贺彰还在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顾长霁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他也回抱住贺彰,在他灼热的脊背上拍了几拍。 叫人如何不唏嘘呢,他们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重新相遇,如果他们没有凭着一时的意气用事选择结婚,如果他们最后没有两情相悦,那这个秘密就将永远沉睡。 这不是你的错。顾长霁终于回想起了一切。在他以为事情已经彻底结束、正因为恋心落空而感到萎靡不振的时候,有人把那些信,偷偷地放在了讲台上,最后由顾长霁身边蹦跶得最欢的两个人,唱二人转一样,把那些信念了出来。 顾长霁根本没敢听完。 是我先逃开了,如果我愿意承认那就是我写的信,也就不会 不会让吴圆有可乘之机。 是啊,吴圆。 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人,却在无形之中左右了他们近十年的人生。 陪老爷子一块儿吃完晚饭,他们才得了空闲,一起肩并肩走在花园里。这里夜空如洗,十分澄净,抬头就能看见清晰的星辰。天幕的下方,小路被路灯点亮,灯下飞了好些蛾子蝇虫,一圈一圈地绕着,不知疲倦。灌木里还有没来得及撤走的蛐蛐儿为他们伴奏,唱着夏日的余音。 等我们也老了,就来这边住吧。顾长霁突然说。 贺彰浅浅笑了:你不是不喜欢这? 喜不喜欢的,那当然是看人啊,顾长霁搭住他的肩膀,要是是和你,在这里住一辈子也好。 他们又走了几步, 你打算怎么做? 嗯?顾长霁说,住这里吗? 贺彰摇头:不,我说的是吴圆。 啊他啊。 实话说,顾长霁很生气。从前吴圆做的那些事,他就当跳梁小丑,视而不见便罢。 可现在的情况,他不可能会容忍。这个人不仅骗了他们,还打算继续骗下去,甚至不知廉耻地插手过他们的婚姻。 这要是还放过他,那顾长霁就白来世上这一遭。 但他最终还是要问贺彰的想法。即便他当初是被吴圆骗了,但肯定也交付过一定的真心,否则这段感情不会维系那么多年,吴圆也不会在那之后念念不忘。 这个该我问你呢,顾长霁垂着眼,一边踢小石子儿一边说,你想怎么做? 贺彰沉默了两秒。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又惊又怒,现在也依然愤怒,从前对他还有几分残留的同情,现在也一并灰飞烟灭、完全被厌恶取代。但让他想想如何报复吴圆,却是一个念头也冒不出来。 顾长霁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也不让他为难,又问:我们当初写的信,吴圆知道多少? 贺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他身上一点破绽也没有。 那就是差不多全看过了。 顾长霁冷笑两声。难怪啊,他就说嘛,吴圆现在怎么会做上旅游作家,那种水平也好意思吃这碗饭。 偷他的对象也就算了,连他的梦想也一起偷,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厚着脸皮来他这里赚钱。 太绝了,真叫人长了大见识。 如果我说要对他下狠手,你会拦着我吗? 怎么下狠手?贺彰说,找人把他腿打断? 你想法也太斯文了,宝贝,太便宜他,顾长霁忽然笑得邪气横生,小霸王附体似的拍拍他的脸颊,只打断他一条腿哪够让我解气的?这种人啊,越看重什么,我就越要让他失去什么。再说了,要揍也是我自己亲手去揍。 他把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让别人来多没意思! 贺彰握住他的手,一点点掰开,使他和自己十指相扣。你会不会怪我? 没等顾长霁回答,他又说:怪我对他动过心。 怎么会呢?顾长霁说,要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但是是小偷骗了你,怎么能怪到被骗的人头上?傻不傻啊,你纠结这种事。再说了,那时候我们的关系,真的见面了,你就会喜欢上我吗? 会。 贺彰斩钉截铁地回答了,给顾长霁说的一愣。 那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他轻声说,我有你这句话,就很足够了。 他和贺彰,冥冥之中好像注定了,只能是彼此的归宿。 没有如果。无论有多少岔路,只要能够相遇,他们就会互相吸引。 第58章 61 虽然心里想着不再去介意, 不过顾长霁还是没能忍住,问了贺彰一个问题。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在那儿放日记本啊? 贺彰摸摸鼻子, 不自在地说,因为他会在那儿练琴。那段时间他很不喜欢待在家里,因为闻席常常在家。而学校旁边的人工林很大,环境很好,很安静。 对于贺彰来说, 那段时间也算黑历史了。继父蓬勃的控制欲,母亲一味的顺从,还有继兄抱着一种龌龊的想法对他虎视眈眈, 在学校里还被二世祖顾长霁针对。 恋耽美 ——(49) 不能够随心所欲,他心中的郁结常常难以发泄,全靠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抒发。 顾长霁立刻反驳道:怎么能说是奇奇怪怪呢!你写的那些东西我很喜欢的。啊虽然我不是故意看的,真的是不小心掉下来 贺彰浅浅地牵着嘴角, 目光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他说:对不起,如果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都让你别说傻话了。 无论如何,现在这个结果还是好的。 说是要收拾吴圆, 可具体要怎么收拾呢? 法子是有的, 只不过顾长霁不想落人口实, 被说是仗势欺人。 这也是吴圆有点小聪明的地方,他只是不声不响地恶心你。真的要对他做什么, 还是得师出有名,需要有什么东西,诱导吴圆自己跳出来蹦跶。 这样他手里的一些东西,才能用得出来。 用什么东西呢? 不论是什么样的家庭,一旦有老人生病, 就会陷入兵荒马乱。 吴英秀提前结束了她忙碌的日程,回到舟山老家照顾老爷子,接顾长霁的班。 她回来了,顾长霁告诉她医嘱说了不能和老爷子吵架,她不耐烦地说:我什么时候和他吵了? 顾长霁:没有没有,我妈咪多温柔啊,又不是母老虎,从来不跟人吵架! 吴英秀: 到底有没有吵,顾长霁不是很清楚。不用陪老爷子解闷了,他们自然不能继续闲着,动身回了上海。 果然还是不能当甩手掌柜,不管是他爹公司那边,还是他自己的小公司,都是一堆事,铺天盖地压过来。 贺彰那边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乐团又承接了一档平台音乐节目的录制,由于是面向年轻人的平台,年纪小只看脸的粉丝非常多。 第一期节目录制结束,贺彰的镜头只有短短几秒,却圈来了一众呼声。 平台哪会放过这种机会呢,必然要做后台花絮节目,又是乐团采访,又是私人访谈。 制作方愿意给曝光率,对乐团发展只会是好事。贺彰彻底成了一个大忙人,人气极高,反而比顾长霁看起来还要更忙一点。 节目常常在晚上录制,熬夜到凌晨是家常便饭。顾长霁这个定点上班的人,超过一点钟没睡就哈欠连天,自然不可能等贺彰回来。 于是连续半个月来,他们几乎都不怎么能见面。即便见面了,也没有时间好好讲话。 十一月,天气转凉,贺彰睡前会给他留下便条,让他注意添衣服。他醒过来的时候,见贺彰一脸倦容,自然舍不得叫醒他,就默默地为他准备了早餐再出门。 也就是这一阵的工夫,吴英秀打过来的一个电话,打破了这种忙碌的平静。 本来她正在说外公的恢复情况,大意是身体硬朗了不少,说着说着,她突然惊呼一声:宝贝,九月份是不是你们结婚一周年来着,妈妈都忘了! 顾长霁整个人都傻了。他很少记这种日子,主要是这段婚姻到现在都没有特别强的真实性。以前他只觉得是在过家家,现在他只以为这是在谈恋爱。 并且吴英秀说的纪念日,正好是他们公司做开业筹备,最忙的那段时间。 贺彰那时也完全沉浸在创作里,完全把纪念日的事情给抛去脑后了。 既然都过了时间,那还要不要说呢。 私心里,顾长霁不太乐意说,毕竟前段时间刚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贺彰心里本来就敏感,还忘了纪念日,心里估计又要耿耿于怀。 可是不说吧,他又觉得可惜。 或者等贺彰自己先想起来,他再装成被提醒的样子?也许这样会好一点,只是一个形式上的东西,至少两个人都忘了,只要约定以后的每年都按时庆祝就好。 他让吴英秀不用介意,吴英秀何等敏锐,立刻问:你该不会也忘了吧! 没有!顾长霁烦死了什么都被她看透的感觉,您老人家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我们两个的事! 你从小就不会撒谎。 我没撒谎!顾长霁又补了一句,别在贺彰面前乱说,真的,别管我们两个的事! 早知道还不如坦白说贺彰也忘了,顾长霁懊悔地想。 好说歹说,吴英秀才不再跟他纠缠这件事,让他们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好好说,心平气和地说,不然不利于感情和睦。 顾长霁心里暗暗翻白眼,他俩什么时候不心平气和了? 他让吴英秀把电话给老爷子,刚想表示慰问,老爷子问贺彰什么时候有空回去,顾长霁说您问他去。 老爷子又说,你那个小破公司,好好做,别弄倒闭了,丢人。 顾长霁:怎么到我这全是坏话呢! 吴英秀笑着说:阿公这是关心你,别不知好歹了,好好做,妈妈回上海了,就去你们公司看看。 顾长霁:那还是别了。 就吴英秀那气场,跟领导下乡视察一样,非把员工特指刘曦吓死不可。 事业自然是要好好做的,这个月顾长霁正式被调去了总裁办,给他爹的副手总经理当副手。 总经理显然不太care他,对他一直客客气气的。 也没有针对他什么,工作负担不重。顾长霁能多抽一点时间去管自己公司的事,也能去探贺彰的班。 不过他没有告诉贺彰,只是提前联系了节目总监,扮做工作人员混入现场。 这儿像要开演唱会似的,极为亮堂,顾长霁远远看着台上,贺彰身穿燕尾服的样子,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明明他不是主角,而且背对着众人,却格外显眼。 贺彰要是去做明星,也会相当不错呢。那他就去开娱乐公司,包养贺彰。越想越离谱,他的笑容都快挂到嘴角了。凌晨两点半,录制才结束,工作人员们一起商量着去吃个夜宵。 顾长霁小跑着去找贺彰,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背。 贺彰一愣,回头看见是他,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他今天化了点妆,这样看起来格外英俊,特别好看。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忙,我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贺彰立刻说:对不起,我最近确实 他看向周围,童乐他们立刻往后退,嚷嚷着非礼勿视,撤退撤退,给了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为了迁就顾长霁,贺彰跟着他去吃的烧烤。贺彰看着眼前的五串大腰子,一脸无语,说:给我的? 嗯哼,不是说熬夜多了容易肾虚,为了我的幸福着想。 贺彰这才恢复了咬牙切齿的样子:顾长霁,你给我等着! 顾长霁一脸嘿嘿的奸笑。 只休息了一天,贺彰就又去忙彩排的事情了。这样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去做行影的拍摄。 顾长霁暗暗叹气,还要他自己这边也能得空才行啊。 他一边开车一边往后视镜瞄,最近有点累,他总是格外注意路况。 也正是这一瞥,让他确认了一件事。 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尾随了。 第59章 62 顾长霁观察了两天, 确认自己的确被一辆私家车跟踪。 看车牌,这就是本地人。车型比较低调,还是最常见的白色, 如果不是顾长霁留心,很难被发现。 这种场面让顾长霁觉得有点眼熟,从前他还和那些小明星什么的有牵扯时,似乎就见过差不多的车。只是他太久没有碰上狗仔,都忘了有这类物种的存在。 没想到时隔两年, 他又要被娱乐板块关注了。 不对,应该说他现在才被狗仔盯上,才叫人意外。因为他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他的婚姻状态, 如果有人有心要来查,一定是能查到的。 毕竟当初就连肖胥容都能发现他和贺彰有猫腻。 既然这辆车能跟着他,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顾长霁心里觉得他们就像苍蝇一样烦人,赶也赶不掉。 感情稳定后, 他不是没想过公开他和贺彰的关系,还拿这个和贺彰商量过。只不过他们都不是很愿意被许多人关注生活,他尤其不想让贺彰一个艺术家却只会被人关注绯闻, 所以没有特意公开。 更不用说是被别人强行宣布恋情。 但如果他真的再次被娱乐记者盯上, 还真没什么合适的解决的办法。 他和贺彰两个当事人最近鲜少碰面, 估计狗仔要摸个所以然出来还要段时间。要不然找个合适的机会,他和贺彰自己站出来主动说了得了。 正这么想着, 他回头一看,已经快到公司了,那车还跟在后面。 今天周六,每个周末都是他去霞客知行开会或者办事的日子。这个片区属于创意产业园,车辆少了许多, 那辆车就变得格外明显。 还跟来公司了? 顾长霁觉得纳闷。该不会那些人并没有发现他和贺彰的事,只是过来碰碰运气? 在他身上押宝,看来这人身上没有什么做狗仔的天分。 抱着这种疑问,他把车停在了停车场,故意待了一会儿。负二层是私家车辆停车区,社会车辆会从这里经过,但不能停在这一层。 十分钟过去,那辆车始终没有过路,也没有人鬼鬼祟祟地过来,顾长霁逐渐失去耐性,甚至觉得自己和狗仔较劲这个行为有点好笑,自我批评了一番,去搭电梯。 按下楼层的时候,他不由得又想,该不会这段时间他已经被偷拍了吧?他不由得看向身后的镜面墙,调整了一下刘海。 今天也帅得惊天动地,他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电梯正巧在这时开了,刘曦抱着一袋面包走进来,正好看见他臭屁的样子。 顾长霁: 刘曦: 显然刘曦的表情是觉得他有点丢人,顾长霁倒不在意,拍拍衣服,问他:面包哪来的? 嘿嘿,帮一个小姐姐修电脑,她送的。 电梯已经在继续往上走,顾长霁看了一眼楼层,说:你还帮别人公司免费修电脑? 哪里免费了,有面包呢,还是她自己烤的! 顾长霁用手指头戳他脑门:这边还缺修电脑的人吗?你可小心别着别人的道! 电梯门打开,顾长霁走了出去,刘曦委屈地摸着脑门,冲他背影嚷嚷:她又不是喊我去她家修! 开会的时候,顾长霁有点心不在焉。公司平稳运行,网站的浏览量也在逐步提升。总经理正在计划投放电视广告,用以拓展更广的受众面。 他们提供了几个明星的方案,都是些年轻有活力、还有一定亲和力的新兴演员。顾长霁不了解娱乐圈,也不认识人,看了几眼,点头说:你们来选吧,我看价格都还可以。 市场经理扑哧一笑,打趣道:顾总多符合啊,可以自己上。 这话竟然得到了一致赞同,刘曦起哄起得最欢,总经理也问他考不考虑。顾长霁摆摆手:那还是算了吧,我不合适。 他光是想象一下他爸妈天天在电视上看到他的广告,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暝色四下。 从公司出来,他开车前往已经预定好的餐厅。贺彰今天的录制会暂时告一段落,他们要久违地来一次约会。 然而贺彰那边耽搁了许久,临近十点半,贺彰才匆匆赶来。餐厅就剩他们两个人,贺彰一边不住地说抱歉一边坐下来擦汗。顾长霁心里一瞬间有些异样,但是看着贺彰瘦了的脸,他什么也没说,让贺彰先吃饭。 你们那个破节目什么时候结束?顾长霁不满道,天天让人熬夜录节目,得空了还要去演出,这哪受得了? 贺彰笑了笑:童乐他们熬得住,有时候录完还有力气去吃夜宵。 对于顾长霁来说,他当然觉得另一半无需如此忙碌。他倒宁愿贺彰像贺伊人那样,做一些幕后管理的工作。可对于贺彰来说,这样的工作并非没有意义。 和那些充满创作欲望的年轻人相处,接触不同的音乐类型,会带给他许多不一样的感触。 还有一个月,差不多就不用两头跑了,贺彰捏捏他的手,借以缓冲爱人的不满,你那边的纪录片开拍没? 还没正式拍,一月份开机,我说安排咱们在最后一对。到时候啊,就好好玩一个月,什么都不想不管,享受人生。 贺彰什么也没说,就是捏着他的手,一直没放开。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吃完晚餐,再去走走兜风。而现在吃完东西就到了午夜,他们就在楼上开了个房间。 贺彰这么累,顾长霁不忍心折腾他,一拉灯说:睡觉吧。 贺彰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让顾长霁觉得恼火,突然扑到贺彰身上去扒他的衣服。 一睁眼就是十二月的第一天。 手机缓缓震动着,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一只赤着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带着起床气往枕边摸,探索了两三下,才摸到手机。 喂? 是我。 听到这个嗓音,闻席突然清醒了。 有一段时间没露面,他都快忘了有吴圆这个人。他从心底涌上一阵不耐烦,拿左手搓了搓脸皮:啊,干什么?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来贺一声恭喜。 闻席一下就毛了,猛地坐起来。不是,你有病吧吴圆?你又想干什么? 我听说你从那之后,连山庄都不去了。见一面吧。最后一次了,你帮我这个忙,我再也不会烦你。我手上的东西,包括原件,我都会交给你来销毁。 闻席: 吴圆,你别傻了,贺彰这回攀的是个高枝,早看不上你了。你再怎么折腾也没用!而且我帮不了你那么多,你逼我我也没用! 吴圆那边沉默了一瞬。 你不明白,现在不是我折不折腾的问题了。 第60章 63 从酒店开车回家的路上, 贺彰在开车,顾长霁还是会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车后的情况。 今天没有车子跟着。 恋耽美 ——(50) 这狗仔队不够地道啊,怎么也要盯上一个月的梢吧, 这就撤了? 还是说拍到他们昨天的照片了?顾长霁回想了一下,十点之后餐厅就被他包圆了,苍蝇都飞不进来,那些人是没法进来拍照的。 他胡思乱想,一路上都没吭声。贺彰以为他还困着, 说:今天不上班,回去再睡会儿?我下午再去乐团办事。 顾长霁点点头。 他确实又困了,车里的暖气吹得他脑子昏昏。他垂下眼, 看见贺彰笔直的大腿,不由得伸手摸了上去。 干嘛呢?别乱动。 你腿是不是比我的细啊? 贺彰显然有点无语,不准备回答他。 你说我去创个微博账号怎么样?顾长霁的思维突然很跳跃。 原来你没有吗? 以前有的,后来总被人私聊我奇怪的照片, 就注销了。注销的不能找回了吧? 贺彰:找回来看那些奇怪的照片吗? 顾长霁这就去下载了,搜索贺彰,看见贺彰的粉丝数是三百多万, 不由得说:怎么这么少? 你发的东西还挺多, 啧啧啧, 全是你自己的照片,真自恋。 话是这么说, 但一溜滑下去,所有带照片的博客都被他点了赞。拍摄的人显然是专业的,不光有贺彰工作状态的照片,也有偏家居风格一点的。有张照片是贺彰穿着他很喜欢的一件单色长袖T恤,背面是个很特别的卡通图案。他整个人充斥着年轻感, 还有一点他平常没有的少年气。 顾长霁下意识把它保存了下来。 又不是我自己在管这个账号,贺彰说,是助理在帮忙运营。 顾长霁往上翻,点了个关注,又把微博自动为自己关注的几个账号全部取消。看见自己的关注列表里只有贺彰一个人,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满足感。 我就当你一个人的粉丝吧。顾长霁低着头说。 贺彰回过头看了他几秒,似乎有点想笑,他脸上和耳朵都有点红,眼睛也亮亮的。你有时候 顾长霁再抬头时,已经错过了那种奇妙的表情。嗯? 没事。 第二天,贺彰的账号回关了他。 然而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营销号。 即便顾长霁和贺彰本人都不想受新闻和舆论困扰,但公众人物的绯闻边角料可是大家都很喜欢的快餐。更何况现在贺彰的出镜率着实不算低,有数个很有人气的生活类综艺向他抛出橄榄枝,只是都被他拒绝了。 但这些都阻挡不了他正在逐步升高的人气和关注度。 贺彰的微博新增一个关注对象,并且此人只关注了贺彰一个人的事立刻引起了讨论。 有部分人猜测这是贺彰的妻子。贺彰已婚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他经常戴着婚戒出镜。只是他生活低调,从来没有向媒体透露过他的私生活。好事者不断提出疑惑,是不是他那个隐婚对象,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还有部分人猜这有可能是贺彰的小号。毕竟大家都知道贺彰现在的微博账号并不是他本人在管理。 然而这位名叫唧唧复叽叽的用户,与贺彰本人的风格实在不搭,导致大部分人无法接受这是本尊。唯一可以说得上是和贺彰的身份搭界的,就只有他空荡荡的主页,十分冷清。 无论如何,这个崭新的账号忽然就多了十来万的粉丝。 顾长霁从同事嘴里听说了这个八卦,尴尬之余还觉得有点好笑。他打了个电话给贺彰,开玩笑地问,他和谁隐婚了。 贺彰无奈地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影响到你没有? 没,他们都没能扒出来我是谁,能把我怎么着?我是怕影响到你。 电话那头,贺彰停顿了两秒,说:这没什么,我也开始习惯了。 紧接着,两人同时开口:要不 顾长霁马上意识到他想说什么,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雀跃居多。你也这么想的? 与其被他们猜来猜去,还不如光明正大告诉他们,我就是和你结的婚。但是这样一来,你就没清净日子了。抱歉,早知道他们会有这么大反应,我就不该自作主张 这话说的,更烦恼的不是你吗? 贺彰: 听你的意思,号在你自己手上呢?顾长霁得到肯定回应后,继续说,那没什么好怕的,咱们公开吧。 十二月,是个冰冷的季节。 季末结算,年底加班,各种考试,每个人身上厚重的衣服。而没有瓜吃的十二月,说起来更是寡淡。这样一来也能够解释,为什么贺彰一个乐队指挥,就能引发那么多的议论。 吃瓜小群众们万万没想到此前的那些所谓的爆料啊、假想啊都是前菜,而当事人自己泼出来了一顿大餐。 十二月五日,今天排名热门搜索第一的话题是 #贺彰公开隐婚对象# 关于这个话题的名字,顾长霁很有些不满。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怎么就被缩略成了隐婚对象? 而话题的热度,正是因为他的身份而起来的。富二代爱上最近以颜值出圈的指挥家,谁不喜欢看这种新闻呢? 他首先把自己的用户名改成了顾长霁。他本不想更改,但律师建议这么做。 随后他和贺彰一道,同时公开了他们已经结婚一年半的事实。 为了避免被钻空子,他们写的文案都被润色过,反复检查了才发出来。 顾长霁深感麻烦,他明明就是秀个恩爱而已。 全世界都被这两个看起来完全不搭界的人震惊了,尤其是这两人的旧识。 而贺彰粉丝的反应两极分化,有人立刻磕起了cp,也有一部分人一致认为顾长霁配不上贺彰。 因为他们找出了顾长霁从前的花边新闻。这些事情太拖后腿,如今依然会被人拿出来说道。更不用说顾的前女友们纷纷跑出来发博文,一边说着大受震撼一边表示祝福。 当然,不乏阴阳怪气。 震惊的余波慢慢消失,来自四面八方的知情群众就纷纷出来发言了。现代福尔摩斯们扒出来不少蛛丝马迹,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霸道少爷爱上我的故事。 即便两个人都在公开的博文里强调,他们不是娱乐圈中人,公开婚姻情况的目的是不想被进一步打扰,徒增莫须有的猜测。 但想采访他们的媒体依然很多,并且屡拒不改。 两天下来,顾长霁实在感到了厌烦。他都无法想象贺彰那边在经历着怎样的舆论困扰。 两个人回到家里,两两相望,眼里都是无奈。 但我还是高兴,贺彰说着拉起他的手,抚摸着钻戒,以后别人问起我戒指的事,我再也不用引开话题了。 顾长霁哈哈大笑。其实我们公司的人,原本都猜我老婆是歌唱家,或者是电视台主持人。 那真是让他们失望了。 顾长霁玩了会贺彰的手指,突然坐起来。 闻席是不是这个月婚礼来着? 贺彰应了一声。 闻席当初因为外派没有出席他们的婚礼,他们却没有合适的理由不去。他们要是场面办很大,少我们两个倒是无所谓。 贺彰却说:不会办大,容易被扣帽子。闻华笙在体制内待这么久,精明着呢,怎么会让他办大。 顾长霁若有所思。 又到周末,他照常在下午去了创业园。 经过几个月的摧残,刘曦办事也像模像样起来,作为股东参与公司的事务。 这次他过来,是因为拍摄行影纪录片的团队已经准备完毕,要开会完善整个拍摄计划。 纪录片的总时长在九十分钟内,五组嘉宾分别安排了五组时间线,第一组的嘉宾会在元旦前几天开始拍摄。 这位嘉宾只身一人,而且有过一定名气。他四十来岁,是个常年拾荒的流浪汉,同时也是一位诗人。 他没有诗集,只把作品发在网络上,即使有出版社与他交涉,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同意。 这次的拍摄,他不肯收任何经费。因为他只是同意别人拍摄他的生活,只是也想让别人看到他眼里的世界。 顾长霁听完此人的故事之后,相当激动。私心里,他最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人,但同时也明白他不可能做到。 就在他提出想和那位拾荒的大哥见一面时,导演浇灭了他的热情:这就算了,他很不喜欢见人,连拍摄组里都只有我和编导和他讲过话。 顾长霁不由得感到失望。他很想跟随拍摄,但又确实走不开,因此更加失望了。 他们一直聊到晚上,一行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方才作罢。顾长霁提议说大家一起去吃个饭,正好他的车也停在下面,可以多载两个人。 导演和编导跟着顾长霁和刘曦一道去了负一楼,他摁下按钮,二十几米远的前方,车灯闪了两下。 只见有个黑影从他车旁窜出去,顾长霁脸色一变,疾步跑了过去,检查车门锁和后备箱。 紧接着刘曦跟过来,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地下停车场又很昏暗,顾长霁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面对两个青年导演的关怀,顾长霁暂时把这个疑虑按下,笑了笑:没事,刚还以为有人来我车里捣乱。 该不会是装了摄像头?导演沿着前窗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摄像头。 顾长霁打开门坐进主驾驶,车辆显示没有异常。那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人能来车里做什么。 又看了一眼后视镜,他着实没有再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叹了口气。 可能确实有可疑人员,想做什么,却没能做成。以后来这边,还是得专门喊司机接送。 他让其他三人别忙活了。 先去吃饭吧。 第61章 64 拍摄的事情拍板, 二十二号那天,需要顾长霁去参与一下开机仪式。 与两位导演告别,顾长霁看时间还早, 问刘曦要不要一起去打游戏。 刘曦的反正一如既往地夸张:哎哟,大忙人怎么有空找我。 这不是贺彰回来晚嘛,他勾着刘曦脖子,努力表现塑料兄弟情,陪我杀杀时间, 嗯? 刘曦小媳妇似的,特别委屈。 我就知道,不等别人挑剩下的, 也不会给我。 什么东西,最近这么有文化,还看上红楼梦了? 刘曦继续咬手绢:反正我就是备胎! 好说歹说,刘曦一边不要不要, 一边跟着他走了。 顾长霁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老是安宁不下来。几局游戏过后,他莫名有种空虚感。 看着刘曦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突然问: 你和高中的那些人还有联系吗? 可能还加着好友吧, 一百年没讲过话了。咋啦? 把他们联系方式推我一下, 有点事想问他们。 刘曦一边杀怪一边摇头。 哥哥,那我不建议啊。你和贺彰闹那么沸沸扬扬的, 现在是个人都在看你好戏。要是不是什么要紧事,我替你问就行。 他这个思路让顾长霁有点惊异。 你还是刘曦吗? 什么东西!刘曦撇撇嘴,我还不能福至心灵,开个窍了! 不对,不对, 你不对劲,顾长霁看他就像看什么病人,你最近太有文化了,吃错了什么药? 嘿嘿,就是那个妹妹啊之前让我帮忙修电脑那个,是个教国学的老师。我们最近发展还可以。 顾长霁有种看自己家的猪哼哧哼哧去拱别人家小白菜的感觉。 所以啊,到底是想问啥?刘曦好奇。 私心里,顾长霁不太想让刘曦知道。一来是他到现在也没完全想好该怎么合理处置吴圆,二来是刘曦心思比较单纯,他不想拿这种带肮脏色彩的事去打乱他的步调。 还是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刘曦:行吧。 冬天的每个白天都过得格外快,好像一睁眼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顾长霁总以为会发生些什么,然而诸事平静,他小日子过得很安宁。 十二月中旬,转瞬就到了贺彰在跟的那档音乐节目录制的尾声。最后一期录制时,顾长霁又一次去探班。 这次整个编导组看顾长霁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好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探究。顾长霁一直等到凌晨一点半,配乐组先结束了录制。 贺彰满脸疲惫走进休息室,看见穿着单薄的针织毛衣,揣着暖手宝的顾长霁,觉得好笑。 你这么冷,就别脱衣服啊。 穿着热,开了空调呢,顾长霁说,但手总是冰的,还好有个助理赞助我这个好东西。我以前都没用过!太神奇了,还是女孩子会照顾自己,回头我也要买几个。 他们并肩走出录制节目的剧院。今夜天公不作美,下着细碎的冻雨。顾长霁刚打了一个哆嗦,贺彰就把他的手塞进自己兜里。 顾长霁手上还有余温,摸着也热乎乎的,格外舒服。 要不要去喝酒?顾长霁提议道,喝一点身上就暖和了。 贺彰立刻驳回。这么晚喝酒不好。 那回家喝两杯也不行? 这次别忘了把酒放回去,贺彰无奈地叹气,糟蹋酒也就算了,差点被壮壮推倒,让她舔到了怎么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一会儿话,接他们的车这才开过来。顾长霁立刻像开水里的泥鳅见了白豆腐,飞快地溜进去。 第二天一早,贺彰还沉在深度睡眠中,鸟儿刚起来找虫吃的时候,他们倚在剧院门口调情的视频就被发到了网上。 顾长霁醒得早,他还没上网冲浪,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关于自己的新闻推送。 恋耽美 ——(51) 推送的标题还很刺激:顾长霁贺彰夫夫深夜幽会。 和自己的好奇心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抵不过好奇心,他点开了那条博文。 视频没什么营养,不过下面的评论很开放。不仅有人押攻受,还有人押时长。热评第一放声嘲笑:顾长霁以前的做派不一直是霸总吗?怎么看起来像个小媳妇? 顾总震怒,恨不得亲自下场反驳。 他一边看评论区一边在心里不满,尤其有一条评价戳中了他的怒点。 @不知名佛手:真不知道在营销什么深情,姓顾的之前不就是个乱搞十八线模特女明星的烂黄瓜,某艺术家就更不用说了,从前在德国留学的时候还常年在gay吧约炮。 还获得了几百的点赞,真是叫贺彰怒火冲了天灵盖。 他哪能忍受贺彰遭受这种污蔑,立刻让这位网友出名,转发他的评论并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常年约炮,未必你本人被他约过? 这种键盘侠自然不敢和本尊对骂,再没作声,甚至偷偷把那条评论删掉了。 顾长霁仍然不解气,可他又不能真对那个人做什么,那样显得他太仗势欺人。 这就又回到了一直困扰他的那个问题,虽然心里想着不能放过,但越是这种人,他越是不知道怎么对付才最合适。 我太优柔寡断了。 他有些懊恼地想。如果是他亲爹,这根本就不是事。 贺彰重新给自己休了个一周的小长假,这下他们绝对有时间去参加闻席的婚礼了。 闻席今年三十三岁,第一次结婚,婚礼当天笑容满面,容光焕发,很有那什么浪子找到了港湾的意思。朱白思露的孕肚藏在婚纱之下,不知是确实不显怀还是裙子藏得好,不怎么看得出来。但她显然没有穿高跟鞋。 这姑娘确实爱她的这个孩子,在期待他的降临。 这么一想,顾长霁忽然觉得她的孩子在这段死水一般的婚姻所连结的家庭里,不会那么可悲。 顾长霁带了一箱东西给这对新婚夫妻做贺礼,贺彰替他把箱子交付过去的时候,伴郎的手往下沉了一截,惊呼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重。 顾长霁笑而不语。直到他们入席,贺彰问他,到底送了什么东西。 顾长霁噗嗤噗嗤开始笑,笑到吴英秀都用眼珠子瞪他了,他才收敛几分,附耳告诉贺彰:我送了一整套基佬快乐玩具。 贺彰也扑哧笑了出声,俩人靠在一起笑成了对儿虾。 快乐的氛围感染了桌上的每一个人,连吴英秀也一边骂着神经病,一边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来。 新郎新娘宣誓许诺彼此的一生,交换戒指,在众人的掌声中幸福拥吻。 顾长霁觉得怪讽刺的,不忍心多看。 婚礼结束,亲朋好友们提议要合影留念。顾长霁才不想和闻席一起拍照,于是故技重施,装成肚子痛的样子,说他们先走一步。 你也不用点新鲜的招。 贺彰一边抱怨一边跟着他撤退。 害,他们看出来了又能拿我怎么样。 顾长霁倒是十分乐观。 重新过上每天回家都能看见贺彰的日子,顾长霁十分不习惯。 而且壮壮最近特别黏贺彰,也许是因为贺彰体温高,睡在他身上睡格外舒服。虽然顾长霁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这个白眼狼,完全忘了每天是谁不辞辛苦照顾她。 他如实向贺彰表达不满,贺彰笑着问:你这到底是嫉妒她,还是嫉妒我? 我一点也不嫉妒,顾长霁酸溜溜地说,我明天去乡下剪彩,你们就在家里二人世界吧。 贺彰:晚上还回来吗? 顾长霁:巴不得我不回来呢? 贺彰点点头。抱着壮壮睡有个好处,至少不会被压成瘫痪。 顾长霁: 哪天他要是快被气死了,死前一定要呕两口血出来,用手蘸着写贺彰的名字,留给警察同志作为证据。 第二天早上,他准时出发前往开机仪式现场,一个小县城。 时间太早,他不想麻烦司机,因此自己开车过去,也方便当天来回。 怕他路上犯困,吴小姐留宿在这里,早起备好了咖啡。为了达到提神的效果,这杯咖啡真的很苦,直到高速路上,顾长霁还在砸吧嘴。 隆冬清晨,路上灰蒙蒙一片。顾长霁觉得太安静了,就随便放了首歌。 谁知道是首苦情歌,他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转而打开电台。 这时刘曦打了个电话过来。 顾长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是早上八点。 一经接通,还是熟悉的大呼小叫。 哥哥!你上网了吗! 没有,怎么了? 爆炸了,有人发帖子说贺彰劈腿,和他婚外情啊! 顾长霁: 顾长霁:你还没睡醒? 是真的,你快去看看,连照片和视频都有! 顾长霁哪有这个空闲去拿手机上网,不得不说,他心里还是沉了一下。 他不信贺彰会对不起他,那这是怎么回事? 等我到了地方在说,顾长霁说,你先帮我查查看,不要帮我们回应,别打草惊蛇。 刘曦爽快应下了,挂断了电话。 顾长霁还来不及平复心情,又迎来了一个大浪头。车载的系统忽然报警,显示前后都有轮胎的半径发生变化,要求紧急停车处理。 什么玩意,难道有人半夜来扎他车胎了吗? 顾长霁感到一阵胃疼。 这是在高速路上,他的身后正跟着一辆小货车。 他赶紧往应急车道那边靠拢,然后才想起来要打双闪灯。这时后面的两个轮胎已经瘪了一半,整个车子失去了平衡。 过程只有短短的半分钟。小货车没能完全避开他,发生了碰撞,但小货车只被撞得往旁边偏了些,他则是完全被撞翻了,安全气囊弹了出来,他脑瓜子充血,还碰在方向盘上,嗡了一声。 人仰马翻的顾长霁心里骂了一句。 操他大爷,他这两年是和车犯冲吗? 第62章 65 顾长霁有着神奇的体质。每次他倒霉时, 又会有残留的幸运能让他脱离窘境。 小货车司机出于虽然不是我的错但毕竟撞了他的复杂心态,也把车子停在了应急车道上,过来查看他的状态。 顾长霁没什么大碍, 就是擦破了一点皮,额头上撞到点地方多了点淤青。 这个司机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女人,把顾长霁挪出来之后,还替他检查了一下轮胎。 这在顾长霁眼里无异于天使下凡。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四个轮胎的螺丝全让人卸了,搞成这个样子, 怎么还能上路? 顾长霁正试探着摸额头上的创口。刚刚车子才报警的嘶! 这一痛猛地让他想起来那个在地下停车场出现的黑影。操!原来是这样! 因为车子一直没什么异常,他都忽略了那件事。 小货车司机没有理会他的一惊一乍,还在检查车子的情况。其他地方没有发现问题, 只对轮胎做了手脚。你要是最开始没发现,那就只是拧松了,没被胎压检测出来。要做到这样,还要有一点本事嘞。 顾长霁猜测是吴圆做的手脚, 听到这里不由得改了怀疑对象。 看到黑影那天是两周前,那时他本人都还没确定好行程,所以想害他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他今天要上高速出门。只把螺丝拧松, 这种低级操作可能只是想叫他吃瘪。 当然, 运气好的话, 造成了什么很厉害的车祸,他可能就直接归西了。 不会是吴圆, 吴圆只会恶心人,不会真的想到要害谁的性命,更别说害他的命。吴圆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他猛地站起来,顾不上头晕目眩,爬进车子里找手机。手机看起来远比他要健康, 他给刘曦打了个电话。 刘曦一看就是憋着一肚子话呢,可惜顾长霁没让他讲出来。 曦哥儿,我出了车祸。 刘曦:啊???? 别告诉我妈,也别告诉贺彰。你现在在公司吗?帮我去保安室调地下停车场的监控。 大朱在,不知道醒了没有,我让他赶紧去。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车翻了。 你在哪,我现在来接你。 不用,我等警察过来呢。我没事,大朱那边出结果了快点告诉我。 刘曦应着好好好,然后挂了电话。 交警来的速度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快一些。同时跟着的还有记者。 大冷天的,顾长霁在这里吹了这么久的风,又冷又生气,现在最烦的就是看见他们,于是和交警说,不要让那些人拍到照片。有两个交警去和记者交涉,另外一个登记了顾长霁的情况,建议他现在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内部的挫伤,车辆他们会帮忙处理。 那些记者走了。顾长霁总算喘了口气,想从皮夹里取点钱用来感谢这个货车司机,却发现里面只有各类卡片。他略带歉意地对她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我身上没带现钱,你留个账户给我吧,回头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小货车司机说,你车这么贵,被我蹭破这么大一块,我本来还怕赔不起钱 顾长霁心底暖了一下。 还是要感谢你的,我给你留个电话,顾长霁找交警要了纸和笔,刷刷给她留了一串数字,之后有什么困难就联系这个号码,能帮你的我都尽量帮。 告别了这个冬日里碰到的好心人,顾长霁先是联系剧组有意外不能准时过去,又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没看出什么问题。 然后他收到刘曦那边的反馈,说是查到了八号那天的监控,确实能看到有个穿黑色冲锋衣的人去了他的车旁,保安说之前从来没看到过这个人。 恩,叫李熙去找人查一下,除了这个男人,还有再之前几天,一个车牌号叫沪A 这么久了,顾长霁自己都惊讶他怎么还能记得住那个车牌号。 在他的直觉里,这两样东西肯定脱不了干系。 报了警,折腾一通下来,已经到了中午。顾长霁受了惊,这会儿还感觉不到饿。 顽强的他还是赶往了开机仪式现场,只是这回喊了个的士。 车里有残留的烟味,顾长霁嫌恶地皱起眉头。他抽烟,却也不喜欢闻二手烟。但因为在高速路上,没法打开窗,只能忍着。 这一天真是倒霉透顶。 等他回到和贺彰的那个小屋时,已经到了傍晚。 他裹挟着一阵寒意进门,暖烘烘的灯,暖烘烘的猫,暖烘烘的贺彰抬头看他。 顾长霁忽然就觉得很委屈,鼻子一酸。 贺彰显然有话想说,只是还没讲出口,突然发现他额头上青了一块,有点紧张,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上出了个小车祸。他只这么说。 怎么会出车祸?贺彰追问。 顾长霁于是全盘托出,贺彰听完的第一反应是锤了桌子一拳。他的眼睛通红,似乎极为愤怒:难道是吴圆? 没,不是,应该不是。顾长霁想了想,他没那个胆子。而且就算干掉了我,他也没法和你结婚不是。 贺彰欲言又止。 沉默了几秒,他说:等查到那个人了,我和你一起去见见。 很快就查到了。 第二天下午,警方打电话过来,说追溯那个人的行踪,最后落在浦西那边的一家4S店。 果然是专业拆螺丝的。 只是那个人行动当天戴了口罩,分不清具体的身份,只能根据身型锁定了几个人,有销售人员,也有负责汽车维修的工人。 通过分开审讯,嫌疑很快就锁在了两人之中,还需要顾长霁亲自去确认一下。 其实那天顾长霁也没有看清,他只记得那个人个子不算高,跑得又快。 因此分别看了那两个人后,他觉得都很像。他问警察,为什么还是要在两个人中判断,另一个人没有做这种事难道拿不出证明吗? 警察回答,因为他们都没有具体时间证明,而且互相推诿,说是对方收了别人的钱去做的。 顾长霁: 敢情还是合伙作案。 收了钱。有钱这个因素在,顾长霁就觉得好办了。他对警察说:要不然你去告诉他们。我很有钱,如果他们能如实交代对方的罪行,帮我找出凶手,我就给他三十万。 警察: 按理说,这不符合规矩。但顾长霁执意叫他这么问,并且说这是谢礼,没有不合规矩。 于是当天下午就出了结果。 顾长霁看着眼前的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里感叹了一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年轻人破罐子破摔,全交代了。 这个年轻人姑且称呼他为A,而今天和他一起被锁定为嫌疑对象的同事,就称作B。 十二月二日,A和B下班后一起去喝酒,B说有个人花大钱请他办事。B说自己很动心,却不敢做。可那个人已经打了十万给他,说是定金,事成之后他再转十万。 A就问具体是要做什么。 B说就是去拧松一辆车的螺丝,只是不能叫人发现。A最近打牌欠了一笔钱,立刻就动了心思,说他可以去做,也不要剩下的钱了,就要那十万定金,钱到账,他立刻就可以去。 B就先给他转了五万,并嘱咐他在拆的时候录下视频,作为他交给那个人的证据。A如约照做,用录下的视频换了剩下的五万。 但实际上,B早就答应了要接这笔烂活。并且那边许诺的是二十五万。B正是知道A缺钱,才去撺掇A来冒险,而他好在中间赚差价。 听完整个故事,顾长霁笑了笑。 然后站起来就给了那男孩一脚。 男孩被他踹翻在地,他还想再补两脚,被贺彰拉住:别干傻事,还有东西没问清楚呢! 顾长霁爆了句粗口,然后不耐烦地坐下。你和那个给钱的人就一面也没见过? 男孩正在哭呢,哽咽着摇头,说要是知道B是骗他的,其实一共有二十五万,他也不会去做了。 恋耽美 ——(52) 还嫌自己拿的钱少了! 顾长霁真想给他再来一脚。 有A的供词在,B也只得一五一十交代。顾长霁看见他谄媚的样子一阵来火,问当时给他钱的人叫什么,什么身份,怎么和他联系上的。 B说是在一个论坛上,那个人问的是有没有在4S店做汽车维修工作的人,他有点问题想咨询,然后他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联系上来之后,对方也没给真实信息,只说他想报复一个人,可以先给十万定金,他想不想做。 他本来以为是骗人的,没想到对方直接就在微信上给他转了一万,并且发了一张账户余额图,显示确实有钱可以给他。 连对方的实际身份都不知道,就敢拿这种烂钱。真是一个敢做一个敢接。顾长霁都没空去吐槽这些,他终于能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报复我吗? B回答说,他本来不知道是个男人的车,以为是女人的车。顾长霁又追问为什么。 因为她说,这个人可能就是说你,和她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纠缠不清。 第63章 66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 顾长霁有点庆幸他这次没有让贺彰一起进来。 他要求B交出那个人的微信,并且要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时,他似乎有点犹豫。警察不能这么做, 顾长霁却能,他皮笑肉不笑,就这么盯着B。 B还是乖乖交了出来。 然后顾长霁这才发现,那人一共转了26万给他,多出来的一万是小费。 好家伙,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贪那一万块钱。 他把信息交给警方去调查,也在次日早上得到了结果。 结果不得不说, 令他吃惊。拿钱买凶的人的确不是吴圆,而是个在读的高中生,并且是个男生。 不,其实在B说那人晒出来账户余额的时候, 顾长霁就隐约感觉出了对方的幼稚。这绝不是一个想法成熟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警察在查出身份信息后,第一时间做了进一步的调查。 这男生最近有大量的现金流支出,除了给B转的二十六万, 还有给另一个人的车辆租赁费用。他让一辆私家车跟着顾长霁的行踪, 观察了近一个月。除此之外, 他还买了贺彰所在的新上青爱乐乐团未来两个月的演出门票。 而在顾长霁他们公布恋情的当天,这个男生在社交网站上发了无数条咒骂顾长霁, 想让他去死的博文。 追星追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可怕。 一个孩子怎么能只因为嫉妒就去伤害别人,甚至真的想让他去死,顾长霁听完只觉得后脊背发凉。他下意识看向贺彰,贺彰也看着他, 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这两天他们为了这件事,连觉都没怎么睡,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 贺彰突然颓败下来,无法接受似的,捂住自己的脸。 对不起,贺彰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些哽咽,都是因为我万一你真的出事 这让顾长霁不知所措,他安慰贺彰:怎么可能怪你呢?别人喜欢你,难道你管得到别人做什么?而且我这不是好好 贺彰连连摇头,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再放下手时,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再上任何节目了。 贺彰! 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顾长霁只感觉一阵无名火冒上心头。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最近他总是会觉得他和贺彰之间有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贺彰总是会和他说对不起。 从发现了那些信以来,贺彰变得格外喜欢道歉,并且过于让着他,整个像变了一个人。 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不上节目了?都是要露面,难道你也不去演出了?就因为这点破事?就因为你他妈的,他妈的那什么愧疚感? 贺彰:不 你他妈别说话! 贺彰: 顾长霁不知道骂了多少句他妈的: 我告诉你贺彰!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不需要你他妈那么多句对不起!他妈的恶心死了!当初是我不敢承认那些信是我写的,才被吴圆抢了我的位置,那是吴圆的错!甚至是我的错!公开也是我先公开的,因为我就是要告诉全世界,我顾长霁,和你贺彰,我们他妈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次也是,是有傻逼非要喜欢你,非要迁怒我,还有傻逼真他妈的敢替他做事,才会变成这样!而且我也没出事,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对不起我? 他几乎没有停顿,这辈子说话都没这么顺溜过。到最后一个我字落下,他才反应过来要喘气,胸脯不断地起伏着。 贺彰猛地把他抱紧在怀里,肩膀有些颤抖,有湿热的东西落在顾长霁脖子上。他们那么多次相拥,那么多次紧密结合,顾长霁却从未感觉他们如此接近过。 他理解贺彰,他也真的怪过贺彰。 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大方,也没说的那么坦然。 但如果那些愧疚,会让贺彰被压得喘不上气,甚至考虑阻断自己的人生,那是顾长霁死也不能接受的。 感知到贺彰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顾长霁不无别扭地说:而且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啊,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嘴很毒的样子。可能就是犯贱吧,你现在什么都顾着我,我反而觉得你失去了人格魅力。 耳边响起了扑哧的声音,贺彰终于是没忍住,沙哑着声音说:你到底是什么毛病? 顾长霁鼓励他:对,对,就是这样,继续保持。 有时候我觉得你啊,贺彰说,特别有男子气概。 顾长霁哼哼道:那还用说,顾总可是纯爷们。要不是因为栽在你手里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两天前,刘曦给他打的那个电话,似乎说了很重要的事。 他一把推开贺彰,一脸凶恶地揪住他的领口:不对啊,我听说你还出轨了? 这要回到两天前,从一个在某论坛音乐区突然爆热的一条帖子说起。 有个新注册的用户发帖,自称小西,被贺彰欺骗感情。他给出的时间证明是今年的四月底到六月,当时贺彰以单身的状态和他接触。 他给出了一些聊天记录,包含贺彰私下发的自拍。这些都和贺彰曝光的细节对得上,而贺彰那段时间,的确没有再戴过戒指。 当时这件事还引起过一小阵猜测,不过贺彰实在是低调,并且彼时的粉丝没有过于关心他的私生活,所以没有溅起什么水花。 最致命的证据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二十几秒,却起了关键作用。 视频里面是贺彰侧对着镜头,一字一句说着诀别的话。 你不觉得这样下去毫无意义吗?这种畸形的三角关系,只会继续破坏我的生活。别哭了,哭也没用,我也累了,就这样吧,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镜头里的贺彰身上穿着的,正是他在微博中分享过的那件毛衣。独特的花纹和设计,是订制款,很难找到第二件。 顾长霁看完视频,一阵沉默。 贺彰无奈地摊手:先听听我的解释? 顾长霁做出一个请便的姿势。 这个视频是真的,里面的人确实是我,我在和吴圆说分手,但这已经是起码两年半之前的事了,我没想到当时他录了像。 顾长霁明白了,时间线混淆起来,导致所有人都进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这一手虽不算聪明,但行之有效,这个视频一出来,就足够让贺彰在网络中人人喊打。 聊天记录和自拍又是怎么回事?自拍你确实发了吧?你那段时间根本都不回我消息,还和你的小师弟眉来眼去! 贺彰一脸无语,没有回复你消息的原因,我不是早就和你解释过了吗?我和我师弟也没有眉来眼去,你明明说过你不介意的。 不,顾长霁死不承认,我没说过。 算了。 贺彰感觉他也不是真的在生气,只是耍别扭而已,继续解释道:自拍是拍给我妈的,就拍了一张。谁知道我妈那天晚上就把照片发朋友圈了,我跟她说删掉吧,她才删了。可能就是那时候被吴圆保存了。 那时候吴圆就打这个算盘了?顾长霁问。 我不知道。 贺彰重重地叹了口气:至于聊天记录,就更没那回事了,我和他几乎没有联系过。当然了,我更不可能那么称呼他。 看到那些聊天记录里的宝贝、亲爱的这些字眼,他都快吐出来了。 那个发帖子的人,刘曦联系过我,说他查到了发帖人的ip地址,不在国内,在温哥华。这个人并不是吴圆本人,应该是他请了人来发这个帖子,他好置身事外。 这算什么?得不到你,就要毁掉? 吴圆要是真觉得这样就能让他置身事外,那就太天真了。 顾长霁气极反笑,他几乎找不出语言来形容吴圆这个人。难怪贺彰听到他出车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吴圆,原来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你怎么不早点回应处理?顾长霁皱着眉责怪他,就因为你和我都没有出来说话,现在网上乱七八糟的说法满天飞了。 本来想和你商量了再说,但是你碰上了这么大的事,没能顾得上。 顾长霁重新抱住他。我相信你。 他们现在都非常疲惫,依靠着彼此支撑着,汲取对方的体温。 我相信你,阿彰,这件事我们一起解决吧。 至于吴圆 得益于这两次事件的巧合性,倒是让顾长霁学到了乖。 之前两个多月里,优柔寡断地思索着如何合理打压吴圆这件事的我,真的蠢到家了。顾长霁如是想。 其实哪有那么复杂,分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连一个高中生都能够做到。 何必什么事都由自己亲手去做呢?不想去对付对付人,或是不屑亲自去对付的人,假借他人之手来使其灭亡,不是最好的吗? 只是由他来安排的话,不会做得那么低级,那么明显。 最有用的手段,可不是简单的借刀杀人。 是放狗咬狗啊。 第64章 67 悠扬的萨克斯音乐通过音响弥漫在办公室内, 一只白皙的手拿起完成了拉花的咖啡杯,送到唇边轻抿一口后,逸出了一口叹息。 手的主人继续在网页上浏览着八卦页面。 三天前, 轰轰烈烈的出轨疑云曝出后,贺彰一直没有给出正面回应。唯一算得上回应的东西,是贺彰的助理给出的公告。 公告里只说目前贺彰一定会给出答复,让大家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 青年唇边扯出一缕奇怪的笑意。虽然不知道顾长霁为什么迟迟没有站出来为贺彰正名,但到目前为止, 高山一般的舆论暂时够让贺彰喝一壶了。 也许不会影响贺彰太久,但能让他今后都背上污名,这已经是他背水一战的结果。本来不至于到这个田地的, 要怪只能怪他们太招摇。 办公桌前走来一位棕色皮肤的中东裔男子,笑着敲了敲桌子,问青年这几天适应得如何。 被问候的青年抬起头来,眼神里毫无阴鸷之色, 看起来干干净净,正是面容隽秀的吴圆。 简单的例行问候结束,男子问他中午是否一起去用餐。 他们将是为期一年半的同事, 此时打好关系, 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 我的荣幸。 吴圆微笑着说。 既然一切水落石出,就没必要再拖延了。 人的耐心有限, 还在相信他的人不一定能等着他把每条线都捋清。 贺彰着实在心里憋了一口气。他没有拿微博升堂的习惯,而是在整理好证据之后,宣布他会召开一个小型的记者招待会。 这么大费周章,倒不是他想追回什么人气,他只是不想被人误解, 更不想给顾长霁造成麻烦。 虽然这个麻烦,可能是他亲手点燃的。 为了这次招待会,他不得不推掉了元旦汇演的最后两次彩排,暂时让唐徵羽管理乐团,让副指挥代他上阵。 十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圣诞节,贺彰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表情像参加葬礼一般严肃。 在记者会开始之前,他发布了一条微博,然后再次整理仪容。他没有让顾长霁出面的打算,一个人面对所有镜头。 首先需要向大家解释清楚,我这两天没有出声的原因。因为我的爱人顾长霁,在二十二号早上遇到了一场人为的车祸,虽然没有受伤,但警方调查过后,是有人雇佣专业人士在他的车上做了手脚。这之后警方会给出通告,不用我多说。 他坦然道:我今天要说的是,我从未背叛过我的爱人。 我有过两段恋爱。一段是从高中时代到三年前与前男友分手。另一段是两年前我回到国内,和顾长霁重新相遇,在双方家长的督促下,我们选择了结婚。 我承认那个视频的真实性,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本人所说。在三年前,我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的确说过那些话。 有记者立刻提问:您的意思是,那个视频是您的前男友在三年前拍摄下来,为了在三年后制造您出轨的绯闻吗? 我想他可能不是故意的,他有录像的习惯。我们分手的那天,是十二月七日,正好是他的生日。也许他本来是想录下我为他庆祝生日的样子,但那天我向他提出了分手。同样,我不确定这个视频是如何流失出去的,毕竟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您如何证明这个视频确实拍摄在那个时候呢?又有记者问。 我无法证明。贺彰说。 顾长霁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旁边听到他用一种凛然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很好笑。 但我想发布视频的那个人,也无法证明这个视频拍摄于今年的十二月。 现场十分安静,只有咔擦咔擦的快门声。贺彰继续说:在我和顾长霁婚姻期间,的确因为磨合不顺利产生过争吵,分居过两个月,但这两个月我在几个城市周转演出,这是我那段时间的酒店入住记录,以及每天的时间安排。 恋耽美 ——(53) 贺彰身后的屏幕上放出了一些并列排好的图片,紧跟着又是一阵咔擦声。 有个记者提问:小西提供了您在五月十三号私下发给他的自拍的聊天记录,这点怎么解释呢? 贺彰又如实解释了一遍。 我母亲是文艺工作者,她的人物交际很广,我并不知道是否有人在保存我的照片后,拿它做文章。我只能够保证,我从未认识一个名叫小西的人,从未和他有过交流。至于他发的那些聊天记录,现在能够生成聊天记录的编辑器非常多。我想并不能作为铁证。 在记者继续提问之前,贺彰说道:所以,我也想借这次机会,向这位小西提一个要求。 在记者招待会开始前,我更换了我的微信头像,然后发布微博,要求他在今天下午五点,也就是这次记者招待会结束的时间,放出他和我聊天记录的完整视频。一个小时的时间,满打满算,就算他四点五十才看到我的宣战,用十分钟来准备一段录屏,我想应该很充分了。 我想诸位之中,一定有和这位小西保持联系的人。如果怕他没有看到我的要求,可以现在提醒他一下,还来得及。 现在,五点就快到了。 贺彰微微一笑。 还请诸位一起做个见证。 场下一片哗然。 仍有记者不死心,继续提问。贺彰冷静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他既不挑明这件事和前男友的关系,也不否认前男友的嫌疑,显然是打算等舆论自己去深究。 贺彰什么时候把这一手玩得这么明白了? 顾长霁立刻点开微信,翻到贺彰最新的头像,差点吐出血来。居然是他睡着之后的蠢样子!贺彰什么时候偷偷拍的?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和他这个当事人商量一下吗! 还有一分钟。 贺彰自己开始倒计时了。 半分钟。 十秒。 最后十个数的倒计时,宛如什么盛大的开幕式即将现世。顾长霁觉得贺彰比较适合去做裁判。 或者主持人。 约定的时间到了。 在数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小西的微博主页风平浪静,整整半小时后,依然没有出现波澜。 贺彰只等了五分钟,他显然已经看到了胜利的结局,向诸多媒体微微鞠躬,就如同他任何一场演出的终止仪式。 宣布了这次记者招待会的结束。 一小时后,小西依然给不出任何结果。 反而是贺彰主动把自己的新头像放了出来,配了一条文字:是缺素材吗?这是更新的头像,大可以拿去用。 是的,这一次也没有经过顾长霁的同意。 顾长霁为此大发雷霆:你怎么能不帮我p一下呢! 贺彰:需要吗?我觉得很可爱,而且我不会ps。 顾长霁被可爱两个字短暂地浇灭了怒火,但很快又抓狂道:不行!发什么不好!要发这么蠢的照片!本少爷可没有这么邋遢过! 贺彰:少爷,这是您每天早上的真实写照。 在顾长霁喷火之前,他又补了一句:我没有拿无人机拍你像章鱼一样缠在我身上的样子,已经非常人性化了。 顾长霁:你这是强词夺理! 他突然又怀念起了贺彰对他唯命是从,绝不反驳的日子。 我这样不是更有人格魅力吗?贺彰微笑着说,亲爱的。 顾长霁: 这场舆论战,到底是贺彰打赢了。 翌日,警方以极快的速度给出了通告,说明了顾长霁在二十二日早晨遭遇谋害的情况,目前三个嫌疑人都被拘留,其中一个是男子高中生。 这件事被拿出来做了典型,各方官媒站出来呼吁年轻群体理智追星。 尽管网络上仍然有一部分人坚信这是顾长霁利用权力转移目标的手段,然而浩浩荡荡的出轨风波还是告一段落,贺彰表示会将肇事者告上法庭,捍卫他的名誉权。 远在温哥华的小西显然是被针对的对象。 吴圆料到了,贺彰一定会反扑。 因此在雇佣小西的时候,他本人从未出面。黑客替他联络小西,而视频原件的硬盘是通过邮寄。 只是他布局的时候没想到,向来最怕繁琐的贺彰会为了辟谣召开记者会,更没想到贺彰会突然露这么一手。 反转太快,只叫他失望。 贺彰的矛头转向他,更叫他寒心。 他走出办公大楼,站在安卡拉的黄昏街头,寒霾沉沉,他听着耳机里的音乐,看见一只流浪狗叼着面包嗒嗒往前走,忽然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 悠悠的歌声在他耳畔唱道: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远方 丧家之犬。 这个词在他的心中升腾而起,刺红了他的眼睛。 他到底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都是顾长霁的错! 如果没有他 一封邮件打断了他的思绪。 亲爱的Mr.Wu, 在您的办公室有一通跨国通讯等待处理。请收到邮件通知后赶回出版社,前台会帮您打开门禁通道。 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第65章 68 十二月二十五日, 北京时间下午五点半。 对于年轻人来说,今天是一个热闹的节日。对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就是个平淡的周三。 下班了啊, 闻处长。 闻华笙笑着向来人点点头。他照例拿着公文包,慢悠悠地走出办公楼。司机已经等候多时,帮他打开门,边动作边说:最近真是太乱了啊,居然还有人造谣小彰乱搞关系, 真是 哦,那件事啊 闻华笙潦草地附和了一下。 司机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贺彰的新闻,什么记者啊, 第三者啊,还有顾长霁的车祸啊,渐渐沦为了背景音。 今天早点回去吧。闻华笙打断他。 在外人看来,闻华笙也许还算得上一个合格的继父。但实际上, 对他来说,贺彰就是妻子带过来的拖油瓶。既然是贺伊人的儿子,他只能勉强承认。 最开始贺彰还算听话, 但他翅膀硬了之后, 就说不上讨人喜欢了。 闻华笙最厌烦不听话的人。 在他的管束下, 无论是下属,还是他的儿子闻席, 都不该做出逾矩的行为。 闻席是第一个越轨的人。在贺彰刚来到这个新家庭后不久,他就表现出来了一些异常。某天夜晚,闻华笙看到儿子灰头土脸地从贺彰房间里出来,他心里的猜测突然有了个结果。 他当即大发雷霆,不顾贺伊人的体面, 一定要他们把这件事讲个清楚。 当贺彰面无表情地说出那句他想要强.奸我时,闻华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以及对贺彰的厌恶。 他要求贺彰按照他的安排,公费出国,去学经济管理。贺彰再次脱离他的管控,自己申请了音乐学校,并得到了一笔奖学金,扬言不会花他一分钱。 不爽归不爽,贺彰出了国,于他只有好事。 好在闻席只是一时的错乱,很快过上了普通的生活,按照他的安排,进出版社做管理。 他对贺彰的厌恶,也逐渐被时间和距离隔开。直到贺彰在家里坦白自己的性向,这让他再次担心起了闻席。 就在他想着该怎么让闻席彻底断了对贺彰的念想时,贺彰公布了他和顾长霁的婚讯。 他当时想的是,这个贺彰真是有几分本事。顾长霁家底殷实,顾家的资产将来都会是他的,顾少爷又是出了名的纨绔,最好控制。 和顾家攀上亲家,绝对是好事。只是想到贺彰日后要盖过他的气焰,对他耀武扬威。这一点又叫他不爽。 并且,他本以为能从顾家拿到点什么好处,可顾朔这种老狐狸,向来不肯多给他些甜头。因此他对这段姻亲关系,观感一直复杂。 更叫他心情复杂的,是闻席的老毛病。他倒是没有再对贺彰做什么,但一直喜欢年轻的男孩子,这点无论如何也改不掉。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是三十岁的人了,他不可能拿闻席怎么样,只好警告闻席,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并且必须找个女人结婚,否则就是拿父子俩的饭碗开玩笑。 所以之后闻席的种种,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之后出现的吴圆,他自然也清楚那是闻席的情人,否则不会事事都来找他帮忙帮衬。 不仅如此,闻席还告诉他,这是贺彰的前男友。 以闻华笙对贺彰的厌恶程度,他自然乐意常常拿这段过去的关系来恶心恶心贺彰。 在闻席找到了一个好女孩、跟她奉子成婚后,闻华笙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下,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对于最近发生的这些乱糟糟的事,闻华笙心里只有看笑话的感觉,心里完全不在意。 毕竟贺彰出了丑闻,也不会直接关系到他。 贺彰要是真和顾长霁离了婚,对他也没大的影响。 毕竟该拿到的跳板,他也已经拿到了。 六点多,他回到家,看见贺伊人出外扔分类的垃圾,一扫前几天的愁绪,脸上洋溢着笑容。 于是他问碰到了什么好事。 贺伊人说是阿彰和长霁过来了,今天晚上在这边吃饭。 闻华笙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只觉得厌烦。一顿饭在和和气气的氛围里吃完,闻华笙去了书房,留外面三个人聊天。 大约过了半小时,书房有人敲门。 这绝不会是贺伊人,因为贺伊人十分遵守他的习惯,在他独处时绝不敢来打扰。 也不会是贺彰,贺彰对他很是提防,从来不会两个人单独见面。 那就只能是顾长霁了。 他说:请进。 如他所料,顾长霁一个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个什么东西。 顾少爷有什么事要特意单独来找他说,倒是勾起了他几分好奇。 顾长霁也不遮掩,坐下就开门见山:爸,您之前是不是跟我提过一嘴,那什么葳蕤山庄,您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吗? 当然了,闻华笙推推眼镜,你大哥在那里有投资。 为了那地方,闻华笙还开口让贺彰利用结婚的便利,从顾家说一笔钱过来。 当然,碰了一鼻子灰。 顾长霁笑了:是这样吗?大哥在那投资,是用的自己的名义吗? 闻华笙愣了愣,他已经听出来了不对,反问:这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当然不会有问题,就是个度假村嘛,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实际上?顾长霁说到这里又开始拐弯抹角了,实在叫人讨厌。 说出来怕你们老人家不太能接受,顾长霁露出一口白牙,哎呀,我也不敢相信,像大哥这么一表人才,又刚刚结婚,怎么能沾上这种事还是您自己看吧! 他把手里的东西亮出来,是个U盘。 插上电脑,里面一色的图片,每个点开都不堪入目,酒池肉林也不为过。看着看着,他气得青筋暴起,双手发抖,甚至忘了顾长霁也在一旁,猛地一锤桌子,大骂了一句: 这小畜生! 嗯这好像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顾长霁没忍住在肚子里吐槽,适时摆出了浮夸的表情。 爸,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调查记者手里拿到的,顾长霁两手抱怀,虽然这东西是几个月前拿到手的,他自然不会如实告诉闻华笙,唉,还好拦得及时,这要是泄露出去 闻华笙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做了个深呼吸,勉强能讲出话来:你做得对。 我年纪轻,不好直接去找大哥说,这样他多没面子 贺彰知道这件事吗?闻华笙沉着脸问。 额,我还没让他知道,这事毕竟还牵扯到他的前男友 什么? 哎呀,我也正想让您拿主意呢你看,我是万万没想到,他前男友吴圆居然和大哥搞在一起了难怪前段时间,大哥总是想叫我提携吴圆这怎么办?大哥怎么能这样呢?他都结婚了! 闻华笙: 意识到自己的演技有些许浮夸,顾长霁闭了嘴闭了嘴,等待岳父的反应。 闻华笙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目的,他甚至有些恼火地想,这狗崽子成功地叫他上钩了。 他说:你还知道什么?我要是没猜错,你应该还调查了吴圆。 哎呀,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和爸一样,就觉得要好好调查一下,所以就喊了个小弟过去打听。 顾长霁摆出了促膝长谈的架势,一拍大腿:你猜怎么着,大哥啊,果然是着了这吴圆的道!这可不是我抹黑情敌啊,吴圆是自己找了门路去了葳蕤山庄的,然后就和大哥认识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打那之后,大哥就什么都听他的 用什么法子? 闻华笙冷哼一声。 指定是闻席这小子有什么把柄让那吴圆拿住了! 他正在气头上,再也不想和顾长霁多待一秒,表示他会妥善处理这个事。 顾长霁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走的意思。 闻华笙:你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哈,爸,其实我本来不好意思说,但是吧,您也知道,我现在创业呢,我爸抠门得要死,不给我钱,借我的那些还要算利息,所以这个买照片的钱 闻华笙: 他做了今晚的第十二个深呼吸,再不呼吸他就要上呼吸机了。多少? 顾长霁尽量无辜地望着他:五百万。 恋耽美 ——(54) 闻华笙稳了下桌子。 当然了!也不用急着给我啦!让大哥有闲钱了给我也是一样的是不是?比如把那什么葳蕤的股份卖了,对不对?那我就先走啦,不打扰您休息! 他笑嘻嘻地说完,自觉地往外走,还带上了门。 闻华笙闭上眼睛。 吱呀一声,门又被打开了。闻华笙只觉得青筋重新开始跳动,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银牙:又怎么了? 对了爸,U盘我放在那里了,要小心保管奥。碰上个什么万一,文件损坏啊,丢失啦也不要怕,反正我这里有备份的奥! 和这句话一起落下的,是房门厚重的咔擦一声。 门外的顾长霁还不知道他的睡颜即将被贺彰公之于众,正为净赚五倍的雇佣费而开心。 闻华笙独自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脸色铁青。 不知过了多久,他摸起书房的电话,拨了一个号。接起来的是个女声:爸? 思鹿啊,叫闻席来听电话。 他刚回来,现在洗澡去了。您着急吗?我叫他给你回电话? 你叫他现在就给我听! 他勃然爆发的怒意让朱白思鹿吓了一跳:好、好,爸您先别生气。 她拿着电话敲响了浴室的门,让不耐烦的闻席接电话。闻席特别不耐烦,也不知道老头子抽的什么疯:怎么啦? 闻华笙恨不能拿个鞋拔子把他这个蠢儿子的脑浆都敲出来,看看有几斤面粉几斤水。 你干的好事!你告诉我,你这次派去土耳其的人,里面是不是有吴圆! 第66章 69 十二月二十六日, 土耳其当地时间,晚上六点半。 刚下班就回到办公室处理工作,即便是吴圆这种一天班都没坐过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合理。 果然有一通来自国内的电话, 已经转成了语音信箱,留言里给他通知,他正在跟手的项目即将有变动。 怎么突然就要变动了?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吴圆有些不悦地想。 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托闻席的便利。一年前他和闻席勾搭上的时候,要求闻席帮他在出版社安排一个在职不在岗的人头位。他未曾想到自己是如此的机灵, 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巧妙地为今天的处境提供了一个安全屋。 在决定要报复贺彰的时候,他就盯上了这次和土耳其出版社交流的机会, 要求闻席把他的名字加上去,从而取得签证。 像闻席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只要还有把柄在他手里,无论说什么他都会老老实实去办。在得手之前他也没想到闻席会纨绔到这个程度, 什么都不敢对闻华笙说,让他彻底放下了顾虑。 真好笑,这次他说会乖乖删掉所有的把柄, 闻席居然真的相信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当然要保留有备份。只要闻席还在乎声誉, 再没有比他更趁手的棋子了。 虽然收到了这么一条讯息, 不过接下来几天里,他都没有收到进一步的通知。 直到新年前夕, 十二月三十一日早晨,他再次收到一封邮件,是关于人事变动的通知。 为了配合项目变动,新派遣的一名编辑已经在飞过来的路上,需要他在晚上过去接机。明天是元旦假期, 出版社没有工作,吴圆还要负责带新来的这个人到处转转熟悉环境。 吴圆: 本来这次派过来的一共有三人,另外两人大概是一对情侣,似乎都对他有点意见,并不主动和他交好。也是么,对于这些人来说,吴圆就是个走后台的关系户,是过来坐享其成的,会对他抱有好感才奇怪。 吴圆觉得无所谓,只要他们不乱嚼舌根,轻视他没有什么问题。他也早就习惯了。 但他们外派到这里才一个星期,就出现了这么意外的人事变动,吴圆总觉得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他越想越多心,就去问闻席。闻席给的回答是,就是多增加了一个采风项目。这次安排过来的也是个男生,之后就由这个男生和吴圆搭档外出,去定点采访土耳其当地的作家和翻译家。 吴圆顿感麻烦。 他来这里是不想被顾长霁找麻烦,可不是来受罪的! 就不能想想办法?我不想做。 闻席长叹一口气。文件也不是我下的,现在你更是不归我管,只是跑跑腿,你做做样子就行了,想偷懒自己想办法吧。 闻席还真以为自己已经脱离威胁了,态度这么嚣张! 吴圆真想叫这狗东西看清现实,但又知道还不是时候。他知道闻席说的是真话,这种情况的确不是闻席能解决的事,再想到当时是他自己执意要来这边,更是有气没处撒,愤懑地挂了电话。 顾长霁打了个喷嚏。 他总觉得是有人在骂他,擤擤鼻子,看向舞台中央。演出刚刚开始,这次的指挥不是贺彰。即便如此,贺彰也需要在后台候着,以防万一。 顾长霁不想一个人看演出,所以喊了刘曦。刘曦又喊了正和他关系暧昧打得火热的那个女老师。这姑娘长得小家碧玉,看着还像大学生,难以想象她再过几个月就到三十岁了。 那个钟爱二次元女性的刘曦居然会被比他年长好几岁的类型迷成这样,顾长霁觉得惊奇,但仔细想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刘曦这小屁孩性格,是挺容易被成熟女性吸引的。 久闻芳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师真人。顾长霁不由得多打量了一下,得到的是刘曦警惕的眼神。 梁老师说要去洗个手,暂时离座了。刘曦抱着怀看他: 我说哥哥,你可别动心思嗷! 顾长霁一阵无语。我都有夫之夫了,动个锤子心? 嘿嘿,还不是你黑历史太多,刘曦凑过来勾着顾长霁的肩膀交头接耳,唧唧哥,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你和贺彰当时怎么说明白的? 顾长霁:啊? 就是你们两个本来不是相看两相厌吗?我是早就看出来你们互相有意思了,但是你死不承认,还闹离婚。结果那天你喝醉了闹着要去见贺彰,突然就说开了。怎么说明白的? 顾长霁更无语了,成年人的那档子事难道还需要细说吗,而且哪里是他闹的离婚? 他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刘曦摆出了经典的猫猫无辜表情。 觉得时候到了就捅破窗户纸呗,我看她也挺粘你的,不至于说对你没意思吧? 刘曦又摆出了苦恼的表情,他脸上的颜色好像能随心情变化,跟变色龙似的,怪有意思。 微信聊天的时候她总怼我,所以我也拿不准她是不是喜欢我了。 顾长霁扑哧笑出声来,引来了后面一排的不满。 梁老师这时坐了回来,他们只好老老实实继续看表演。 演出结束,顾长霁想去后台找贺彰。今天元旦,正好放圣诞假的顾尔歆也在家里,按顾家惯例,他们必然要一起去吃饭。 他和刘曦道别,刘曦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曼妙女郎,忽然问顾长霁:哥哥,你纪录片里那段,什么时候和贺彰去拍? 七月底吧,你也想加入? 刘曦又摆摆手。算了,不去凑你们的热闹,我想找个时间休个假,和梁老师旅游去。 真是男大不中留。 去餐厅的路上,他兴冲冲地把这件事告诉贺彰,并且感叹道:这就是见证傻儿子长大的感觉吗? 傻儿子?贺彰纳闷地说,我一直觉得刘曦比你懂事。 顾长霁瞪着他:你讲什么鬼话呢? 贺彰只笑,却不回答他。 我哪里没他懂事?恩?你给我讲清楚? 别闹,别闹,你还想再出一次车祸呢? 贺彰,你今天别上床睡觉了。 你忍得住? 顾长霁: 过了快一分钟,他咬牙切齿地说: 还是出车祸吧,我跟你同归于尽。 得益于贺彰的驾驶技术十分高超,两人平安抵达了目的地,没能为媒体贡献出头版新闻素材。 还是那家专门为顾家人空置了房间的餐厅,顾长霁终于过来喝他存了好几年的酒。只是一桌子人都喜欢管着他,没法多喝。很久不见的妹妹尔歆,还是一如既往叽叽喳喳的,吵得人脑仁疼。 这次不仅是顾长霁一家人,顾长霁的姨母也来了,带着她那个在交警大队的丈夫。 姨父很关心顾长霁被人谋害的那桩案子。顾长霁说已经让法院给那边传票了,那个高中生的父母想私下和解,一直想找他沟通。 顾长霁才不搭理呢,执意起诉。什么祖国的花骨朵,是祖国的癌细胞吧!哪怕是十七岁的高中生,涉及到故意杀人未遂,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吴英秀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要不要去庙里给你求个保平安的东西,做个法事?你这两年多灾多难的。 顾长霁连连拒绝,直呼这是迷信。 为了转移吴英秀的执着,顾朔赶忙问起贺彰最近那桩官司的事。 贺彰说不用担心,那个小西不是常住在温哥华的华裔,只是个留学生,流程上没有那么复杂。 只是这样一来,他针对的对象就彻底变成了小西,那个叫小西的人也只懂哭嚎自己冤枉,拿不出根本性的证据,实在叫人恼火。 倒是顾长霁看起来很乐观:先对付了这个小西再说呗,收钱抹黑别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事情已经十分明朗了。小西说他是被人指使,却拿不出证据来,并且他家境平平,读的是公立大学,平时靠代购赚生活费,家里没有那么多资本供他挥霍。他肯定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精力来打官司,最后一定会自认倒霉,求贺彰私了。 没过几天,小西果然认输,协商之后愿意在微博上公开道歉,并且做出赔偿。 这件事还闹到了小西所在的学校,他被校方被劝退,因此不得不回国,两年的辛苦也打了水漂。 顾长霁知道这件事之后,还是相当解气的。 只有贺彰因为吴圆的事耿耿于怀。 顾长霁没告诉他自己去找过闻华笙的事情,其实他甚至都没告诉贺彰吴圆那些卖身求荣的事。 他不忍心。 喜欢过的人是这副样子,换谁都会接受不了。现在贺彰已经够难受了,没有必要再给他增添心理阴影。 闻华笙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被威胁了这么久,极其恼火。 据顾长霁从李熙那儿听来的说法,出版社那个交流项目做出了人事变动,而且变动的理由颇有些牵强。 看来闻华笙是要有些动作了。 顾长霁心里又是觉得爽,又有些忐忑。 第67章 70 打官司的事有律师帮忙处理, 顾长霁就只关心手头上的事。 时间过得飞快,一月上旬,流浪诗人的纪录片素材全部拍完, 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分钟。 就这些还要经过不断的删减,保留最精华的部分,与之后的素材结合。纪录片总长预计一个半小时,还要算上片头片尾。要把这些剪到一起,实在是巨大的工作量。 到了一月底, 顾长霁才看到初步剪辑后的片段,有种这已经是成片的错觉。他都不敢相信这个导演也是第一次拍旅行类的影片。 盛大的节日,孤独的灵魂, 浪子受城镇居民的邀请在墙壁上写下诗句,和陌生的人群融为一片,再安静地结束旅程。 太对顾长霁胃口了,他一拍大腿, 问导演:那个诗能不能让大师也给我写一份?就是那个什么,他不是只身的玫瑰,抬首就看见梦的, 我也要一份手抄版的!还要签名! 顾长霁双眼亮晶晶的, 实在让人拒绝不掉。导演只好说他尽量试试。 顾长霁:您真是个好人。 导演:? 给谁发卡呢? 导演可能没那个空闲去帮顾长霁追星, 因为下一段拍摄马上就要开始了。 临近春节,这次拍摄的嘉宾是两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 她们的丈夫都已经过世了,儿女们各自成家,为了生活奔波,鲜少有时间与她们见面。平时辗转在儿女家中度过新春,而这次的拍摄于她们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尝试, 甚至说得上是姗姗来迟的叛逆。 考虑到老人家的身体状态,以及气温低下,摄像组推荐的路程相对体贴些,选择了交通便利、不需要花大量时间走动,而是可以走走歇歇、体验另一个城市烟火的路线。奶奶们也很会体验生活,她们的春节,想在下午去看当地的舞狮表演,晚上去唱歌,然后回民宿包饺子,再做一顿两人的年夜饭。 顾长霁听完这个规划,心生羡慕:我也想这样。 吴英秀是个最怕寂寞也最爱热闹的人,所以绝不会让小辈在团圆的时节离开自己,至少五十年内顾长霁是不用想这件事了。 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和贺彰说个不停。 贺彰在埋头写谱子,看起来完全没有认真听。 顾长霁唉声叹气。今年过年,贺彰的档期满满,连个年夜饭也不能回家吃,顾长霁只能自个儿回顾家过年去。 明明和两年前没什么区别,但身边少了贺彰陪着,他就觉得缺了一块儿。 也许是因为都得了空,高中时的校友忽然都活跃了起来,说要聚一聚。他们盛情邀请顾长霁,统统被顾长霁拒绝。他可没那么多闲心情。 而且见到从前的人,只会让人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进一步又想起吴圆。 这个名字近来在他视野里淡去了,可能是隔得太远,他有时候都产生了吴圆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错觉。 事实上吴圆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努力地工作着。 本来他相当讨厌这份差事,要经常走动,和一些叽里呱啦讲带味道的英语的人打交道,有时候甚至还要去到乡下,或是经过贫民区。 他极少单独行动,死死地缠着那位新派遣过来的搭档。这位搭档不仅年轻,而且相貌相当不错,体格也超出常人,听说从前是学体育的。 于是渐渐的,他也不觉得这是一件苦差事,反而乐在其中了。 只是这位搭档总是很沉默,并且和他保持着距离。 吴圆虽然觉得寂寞,却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因此没有露骨地表示什么。只是有这么一个优质的男人在身边摆着,却只能看不能碰,他心里空得很,很想排解。 恋耽美 ——(55) 所以在熟悉这里的环境之后,他开始使用当地的交友网站,偶尔约个人出来排解一下。 到了除夕的这天晚上,他更是忍不住,实在想找个人陪他度过长夜。 他以为这件事做得相当隐秘,直到第二天清早,被搭档胡鑫撞见他和一个亚裔男人从旅馆出来。他有一瞬间的尴尬,主动解释道:那可不是我对象。 胡鑫哦了一声。我不歧视,但是要注意安全。 吴圆讪笑着,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胡鑫按了按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又扬起手里的功能性饮料。跑步。经过这里,所以休息一下。 吴圆下意识朝他的下半身看,盯了两秒抬头,脸上渐渐染起了可疑的红晕。 那一起走走? 土耳其考虑到中国人有过春节的习俗,因此还是给中国员工放了两天假。胡鑫也是一个人在这边过年,没有理由拒绝来自搭档的陪伴。 吴圆问起他昨晚是怎么过的,胡鑫很简洁地回答:睡觉。 你没有对象吗?吴圆继续问。 有,在国内。 吴圆有些失望,但他心底又隐隐冒出来了一些奇特的想法。异地恋不会寂寞吗?以前啊,我也和前男友异地恋 胡鑫把最后一口水喝完,把空瓶子捏紧扔进远方的垃圾桶。然后他回答吴圆:会寂寞的人,异不异地都一样。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吴圆一下涨红了脸,想反驳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鑫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跟上,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人到底是讨厌他,还是不讨厌他? 吴圆有点搞不懂了。 打这之后,他和胡鑫的关系还是不远不近,还是他单方面缠着胡鑫一起行动。 其实他早就不害怕了。有些阿拉伯人对东亚裔不太友好,不过他也掌握了一定的躲开他们的方法。 毕竟想要摆脱空虚感的时候,胡鑫可不能在旁边陪着。 只是他习惯性地想多依赖胡鑫,胡鑫也不会躲开他。 久而久之,他有些贪恋起这样的距离。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好像放下了很多东西,得到了一些新的玩意儿。 也许是因为这个被动又安稳的环境,也许是有节奏的奔走让他没有余裕,让他都快忘了,以前他是为了什么在钻营。 如果胡鑫身上有什么空子钻该多好啊?虽然他也知道这样想是白搭。胡鑫有个很恩爱的女友,微信头像是她,手机锁屏是她,为数不多的电话联系,也是她。 吴圆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胡鑫,有时候趁胡鑫不在,他会去翻他的笔记本。 出人意料。胡鑫的字并不好看,有些甚至像练了缩骨功似的,连着的笔画难以辨认。 因此没有什么收藏的价值。 吴圆失望地把它放下了。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比起电联或者通讯软件联系,胡鑫更喜欢发邮件。 那一定不是工作邮件,因为胡鑫的英语不太好,工作上的联系大多是吴圆来处理。 所以就是和家人?和女朋友?还是和什么人呢? 好奇心支配着他。忍耐了整整一周后,他实在抵抗不了那种渴望探寻的瘙痒感,趁胡鑫上厕所的工夫,紧张又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他的电脑鼠标。 屏幕是锁的,这是当然的。 吴圆努力回忆之前偷看到的摁键频率,尝试了几次,居然打开了。 电脑的锁屏也是同一个女人,这个男人的专一真是叫人觉得可怕。吴圆迅速地扫了一圈桌面上的软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邮件的标志,又点开系统页面的快捷栏,同样没看到邮件。 吴圆满脸问号。 什么东西,一个天天用邮件箱的人连个快捷方式都没有? 他在搜索栏里找到邮箱,刚点开进去,坐在办公室另一角的土耳其同事就呼唤他的英文名字:Anthon? 吴圆心下恼火,迅速地把所有东西都关了,重新锁定屏幕,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应付同事的问题。 然而对方只是约他下班后去喝一杯酒。 此时胡鑫已经回来了,坐回工位前。这一刹那,吴圆心里就开始打鼓,生怕自己刚刚留下了痕迹。 好在胡鑫并没有发现异常,照旧写着文书,还顺便打开手机塔防游戏开始摸鱼。 吴圆松了口气,回想刚才看到的收件列表,有个叫朱白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 难道这就是他女朋友? 只是他来不及点开内容了,实在遗憾。他只能下次再找合适的时机一探究竟了。 都怪那个黑不溜秋的塌鼻子! 他无声地瞪了刚才那个多嘴的同事一眼,却撞上了胡鑫刚好抬起的目光。 胡鑫:? 吴圆马上打哈哈:没事没事 今天的胡鑫还是一如既往,叫人看了赏心悦目。只是那个叫朱白的名字,隐约让人在意起来。 总觉得似乎在哪儿看到过。 是在哪儿呢? 到了下班的时间,胡鑫的脚自动弹起来,手配合着拽起背包就往外走。 吴圆不想和那个塌鼻子去喝什么咖啡,事实上自从胡鑫来了这里,他就没有去刻意和别人贴近关系的必要了。 他拒绝了塌鼻子同事,跟在胡鑫后头走出办公室。下班的喜悦充斥着整层楼,从楼下的食堂飘来了一阵烤肉的香气。 一起吃饭吗?吴圆问。 不了,和女朋友约了视频。不然她就要睡了。 吴圆一阵失落。又听见胡鑫说:你今天应该也有约会吧? 他说的是那档事。周四和周日是他们不用出外勤的日子,所以吴圆的发泄时间也渐渐固定起来。 可能吧。 其实吴圆今天本来打算鸽掉那个人的,但是被胡鑫这么一点明,他忽然觉得火大得不得了。 是啊,他和胡鑫又不是什么关系。他当然可以去约,怎么约都行。 今天吊到的这个男人,和往常不同。在这个以□□为教义的国家,同性恋步履维艰。所以吴圆就算想打炮,也只能找到活跃在此地的中国人或者白人。 而今天这个不一样,这是本地男人。 他说自己有两个老婆,但他喜欢的是漂亮纤细的男人,完全没有触碰她们的欲望,而吴圆的身体看起来很对他的胃口。 对于本地人,吴圆就有点谨慎了。但今天他没有那么挑,促使吴圆下决心的,是男人发过来的阝日.具实图。 那就试试吧,吴圆心想,反正戴了套。 以防万一,他还会录一段视频。这种老把戏屡试不爽,总之他不会吃亏的。 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两个小时后,他扶着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和他刚有了鱼水之欢的人在一旁抽着烟,神色暧昧地建议他先洗个澡,他可以送他回去。 吴圆露出他一贯乖巧的微笑:不用了。 难道你对我不放心?那男人笑着吐了个烟圈,他的上半身数道疤痕,这让他看起来野性十足,性感无匹,完全不像个本地男人,好吧,小甜心,那我为你预订一辆的士,这样可以吗? 吴圆还是拒绝,他说:我之后还有事要做,不麻烦你了。 只要从这个酒店左转出去,走六到八分钟就是BRT快线。吴圆选择地点的时候也一向谨慎,只走有监控的路线,就是怕被劫匪缠上。 以防万一,他单独出门时,身上除了身份证明、便携手机和开房的现金,什么都不会带。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供电的城市,晚上都有可能会停电。 电梯还没有到四楼,突然降临的黑暗令他吓了一跳,紧跟着黑暗里有一只手把他捞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如此快,几乎就是几秒内,他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这样被捂住嘴,向上拖行。 这个男人的力气大的可怕,牢牢地钳住了他。 而另一个人抬起他的腿,把他托举起来。 他一边努力地想要发声,却只有唔、唔的微弱动静。 几分钟后,他不敢置信地,像个破布娃娃,从六楼的天台被人一抛而下。 这个城市的冬天很容易下雨,却不是上海那种冰冷而黏湿的雨,带着一点爽快。 这雨点打在吴圆尚在抽搐的身体上,缓慢地冲淡了他的体温。 胸腔的骨头七零八落,甚至刺穿了皮肤探出尖端。悲哀的是他还有一丝意识,甚至还能控制他的一只手,哆嗦着,摸到了就靠在旁边的、屏幕碎裂、发着亮光的手机。 屏幕还可以触动,他的手指按下了一串数字。 是打报警电话?还是打急救电话? 不,即使拨打过去,他也发不出声音。 也许等不到那边赶到,他已经断气了。 他拨出去的这串号码,令他自己都惊讶。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记的最清楚的,却是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他明明应该对那个人恨之入骨。 漫长的拨号声,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底洞。又像一声声,来自地狱的召唤。 小圆,小圆,不是姨姨想打你,是你怎么可以不听话? 别乱说话了!你可是男孩子,你姨夫怎么会摸你屁股? 真是晦气,真是晦气!你克你爸,克你妈,那就算了,现在还来克我? 哎呦,考得这么好啊?姨姨真是没白疼你!那学校可多的是有钱人!那奖学金 你叫吴圆?和你还真搭。 你们可别欺负他啊,这人归少爷我罩的,懂不懂? 一直不想记起来的东西,居然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这就是走马灯了吗? 这是他的弥留之际了吗? 是眼泪吗?和雨一起滚下来,还是温热的。 他不甘心啊 嘟嘟 还想去够屏幕的手抬到半路,戛然而止。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分钟,他也没能等到他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 结束了假期的顾长霁,懒洋洋地起床洗漱。 贺彰晨跑回来,熟稔地准备了早餐。 他的厨艺显然大有进步,之前没有再被嘴刁的顾少爷嫌弃过。 他拿起手机摆弄,感叹道: 刘曦新给我安的这个软件还挺好用,怪智能的。 什么软件? 类似于杀毒或者防骚扰软件?还是什么防侦查?反正是保护隐私的。 贺彰长长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有很感兴趣。 哼哼,知道他做人就是这么没劲,顾长霁又拿出了另外一样东西,看这个! 什么? 之前那个流浪大师在拍摄的时候写的诗,还有他的亲笔签名!严导真是个好人啊,我还以为他忘了 贺彰接过诗来,只见那卡片上写着: 赠顾小友: 就在那里,他并非只身的玫瑰,脚下踏着故乡,仰首便逢着梦。 第68章 71 因为冬天格外的寒冷, 今年的春天来得晚了些。过了植树节后,才渐渐回温。 公寓楼下的早樱和玉兰发了花苞,还有什么迎春花啊, 矮牵牛啊,风信子啊,小花园里忽然变得精神起来,光是路过就沁人心脾。 气温回升很快,而顾长霁信奉春捂秋冻原则, 坚决不减衣服。并且他也看不得贺彰减衣服,每每看见他穿那么单薄在阳台上拉小提琴,他就替他打哆嗦。 壮壮也喜欢待在阳台上, 这个刚满一岁的小家伙已经失去了纤细的身段,油光水滑,肌肉健美,只有瓜子脸还能叫人辨认出来这曾经是一只猫。 身体虽然胖了, 壮壮的猫猫野性却还在。 应该说春天一来,最开心的就是她。 贺彰早上练完琴,她就接班去躺椅上晒太阳。她睡得并不老实, 一点动静都会引来她的警觉。偶尔死死地盯着天空, 澄黄色的眼睛像琥珀一般清澈, 龇牙咧嘴发出奇怪的叫声,吸引鸟儿飞过来, 她就去扑杀人家。 还真让她成功过几次。 可怜的鸟儿惨死猫手后,壮壮就会去找顾长霁邀功,挺起胸膛,分外得意。 不仅是鸟,还有时不时飞过来的蜜蜂、蜻蜓、蝴蝶、飞蛾甚至是苍蝇, 大多都丧生在她手里。可以说收获颇丰。 壮壮最喜欢春天了! 顾长霁望着每天被叼进来的各色猎物,十分发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真诚地希望壮壮不要这么能干,女施主,你杀孽太重,望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壮壮歪头:? 她绕着他的腿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引擎声。 贺彰说:你要是不希望她继续捕猎,就不应该收下那些东西,她还以为你喜欢呢。 不然呢?总要扔掉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顾长霁问了一圈朋友,却发现少有家猫会让铲屎官有这个困扰。 刘曦甚至嘲笑他:你是不是饿着壮壮了,可怜囡囡,她给自己加蛋白呢。 但顾长霁很快就找出了解决办法。只要壮壮叼这些东西过来,他就开始演戏,疯狂打喷嚏。那演技假到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类都看不下去,单纯的猫猫却深信不疑。 坚持了半个月下来,壮壮终于停止了她的猎杀行为,虽然还是会扑着那些东西玩儿,但开始悠闲地晒太阳了。 顾长霁忙里偷闲,去纪录片的拍摄现场犒劳剧组。 这次在拍的是第三组嘉宾,选出来的主角也很有代表性一个为家庭贡献了二十年青春的家庭主妇。 二十年来,她从未有过一天属于自己的时间。 照顾忙碌的丈夫,照顾年幼的孩子,小家庭的成员从两个变成三个,三个又变成四个,在孩子稍微长大些后,又要照顾身体逐渐变差的双亲。居住的屋子从出租房到住宅,从五十平米到九十平米,座机开始落灰,连电视机的屏幕都在变大。 恋耽美 ——(56) 可她却好像一直停留在那里,只是时间的见证着。她唯一能看见的关于自己的变化,就是慢慢多起来的白头发和皱纹。 正像那首歌唱的那样: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她的青春好像早就飞走了。 顾长霁过来的时候,剧组正在一座寺庙所处的山下拍摄。今天是农历三月三,正是踏春的好时节。这里的山桃花小有名气,一到春天就开得分外热闹,半山腰上像下了一场粉白相间的雪,绚烂夺目。 这边有一片区域被围了起来,有专门的人给其他游客指路。 所有多工作人员都很投入,他在指引下悄悄进了现场。被拍摄的章阿姨一边走一边和编导聊天。她摘了朵桃花,编导笑着说让她戴上。章阿姨连连摆手,这个岁数了哪还能戴粉色的花。 编导还在劝导她,章阿姨最后还是有点心动,红着脸把花别在耳朵上。另外的一个助理也出镜给她戴花,很快就开满了一头春天。 助理笑着说这样好像女明星,要给她拍游客照。透过两层镜头,站在那里的好像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害羞灵动,正所谓人面桃花相映红,说的就是这个了。 顾长霁莫名觉得有点感动。 当初提出这个企划的时候,他只觉得符合他的理想,很浪漫,新奇,而且符合市场。 没有想到实际的结果比他想的更有意义。 他想起来燕嫂好像一年到头也很少出去旅行过,即使有假期她也不怎么用。不是照顾他们顾家两兄妹,就是照顾她自己的孩子,要说她是喜欢照顾人吗,还是爱操心呢。 顾长霁决定撺掇他亲妈带燕嫂去多玩玩。 现在刚到四月,离他和贺彰的拍摄还早得很。他心里痒痒,恨不能从明天就开始。 想想去年的四月,他还在和贺彰闹别扭,两个人绕了不少弯路。他还傻傻地以为贺彰喜欢着吴圆呢,谁知道是两个傻子迷路了□□年。 说到吴圆顾长霁忽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喊人盯着那边的情况了,还是需要联系一下。 因为相信闻华笙不会让吴圆好过,所以他就专心做起了自己手头上的事。 霞客知行的网站运营步入正轨,比他预想的还要再快一点。这得益于雇过来的那个CEO的确很有决断力和行动力,顾长霁至少听说了两起有人挖墙脚的传闻了。 可惜这个CEO虽然很嫌弃顾长霁,却对他不离不弃,也不知道是不是算真爱。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今年就要正式运营纸媒。要出杂志,流程还不少。 即如今的纸媒正在走下坡路,却仍是主流的品牌运行方式。 顾长霁想从他爸的压榨下解脱出来后,自己也去做驴友,也开个专门的作者专栏,记录旅行。 这才是他最原始的想法啊。 只是不知道那一天何时才能来。至少现在这个还没盈利、甚至还在负债的网站是顾长霁拿不出手的作业,交不了差的。 贺彰这边又还要忙碌多久呢? 他做东让整个剧组去饱餐一顿,预定了一个温泉山庄。这个临时添加的项目超出普通人的预算,因此不能算进拍摄流程里去,只能拍成vlog,日后放进花絮里去。 他在这边陌生的春城住了一夜,半夜想念贺彰,就打电话骚扰他。 贺彰恢复本性之后,嘴上不饶人,一边叹气一边拿出口琴,吹曲子哄他睡觉。 他演奏的时候,总是有种把人吸进去的魅力。即便隔着千里的距离也是如此。 顾长霁小声地跟着哼哼,觉得好听,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la claire aine,在泉水边。 法语吗?顾长霁问。 是啊,高中的时候,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就是拿它做片尾曲。第一次听就没能忘掉,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 哼哼,该不会又是什么偷偷表白的歌吧? 贺彰笑了起来。 不会,这首很直白,还有点难过呢。有一句唱的是,我已经爱了你很久很久,永远不会忘掉你。 怎么像在立flag?顾长霁说,简直太不吉利了。 说罢他又总结:你太喜欢苦情歌了。少爷给你的爱不够甜吗? 贺彰又笑了起来,这回他笑得格外大声,两个人更没了困意。 那下次给你弹甜的,贺彰说,在我的音乐会上。 嗯?你终于打算自己开音乐会了?真不错嘛贺大指挥。 贺彰用鼻音作为应和。多亏了你啊,顾先生。 他们聊到了后半夜,直到顾长霁打算结束精神层面的交流,开始聊深夜话题。 贺彰很无语,问顾长霁能不能再浪漫一些。 卢梭和普希金也是要和人做.爱的啊。 顾长霁理直气壮。 也许是晚春的热,也可能是人工制热。 总之这个晚上,还是挺热情的。人类用事实证明,隔着八百里也能完成生命大和谐。 第二天顾长霁上班就迟到了。下班的时候他含泪打卡,问人事小姐姐能不能通融一下。 人事很无语,表示他就算补上了也不会有全勤的。 顾长霁失望地走了。刚回到家,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他之前请的私人侦探。 他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吴圆死了。 顾长霁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二月二十八号,土耳其的警方发现了吴圆的尸体。是从六楼摔下去的,人从六楼往下跳,不一定会死,但吴圆却是死透了。而且调查了一个月,警方通报里面说得不清不楚,直接盖棺说是自杀。吴圆唯一的亲属还剩下一个在上海的小姨妈,正在跟出版社闹呢。已经给补贴了,但是他小姨妈觉得不够,可能是觉得不够。 而且吴圆的微博直到上个星期还在更新,显然是他请了人代为打理。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所以没有见报。我估计最后,他小姨妈要是觉得价格满意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至少一个星期内,吴圆的死讯无论如何也要公布了。 顾长霁后背冷汗涔涔。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那个人的手笔。 虽然此前他无数次在心里盼望,吴圆要是能消失就好了,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却只觉得可怕。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怎么让一个人彻底闭嘴呢?他早该想到的。 无尽的怅惘和隐约的愧疚感缓缓涌上心头。他还是太年轻了。贺彰从楼上下来,看见他煞白的一张脸,疑惑地问:怎么了? 顾长霁张了张嘴。 吴圆死了,我不是想让他得到这个结果。 他讲不出口。也许这辈子他都无法讲出口了。 第69章 72 结婚之后, 新构成的小家庭不可避免地独立起来。 顾长霁一个月才回顾家一次。闻家就更不用说了,贺彰不去,他就没有去的必要。 如果他们夫夫俩想和贺伊人见面, 在剧院就能常常见到。 所以顾长霁只身过来闻家的时候,他觉得这里分外陌生,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同理,时隔四个月,又一次见到闻华笙。顾长霁也觉得他陌生得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贺伊人对情况一无所知, 但对他的到来感到很高兴,热情地招待他,让他在沙发上坐坐, 她要去朋友那里选一些刚刚晒好的咖啡豆,拿回来给他们沏咖啡喝。 分明是晴朗的上午,可顾长霁哪有喝咖啡的心情,还是勉强摆出笑脸目送贺伊人出了门。 空气陡然静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在来这里的路上,顾长霁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实际面临了果然紧张。 他想套闻华笙的话, 又担心套不出来, 沉思了一会儿, 最后说:让吴圆去国外交流,是大哥的安排吗? 吴圆?闻华笙果然一脸淡然, 这事问我不太对,我不熟悉他们的事。 一句话就撇得一干二净。 嗯,顾长霁心里确定了百分之九十,也不打算绕来绕去了,他要用之前为了挑拨离间而放出来的证据说事, 这事要被有心人利用,大哥可讨不着好啊。 事实上现在每说一句大哥,他都有点犯恶心,但还是坚持着。加油,顾长霁,能忍住恶心自己,才能恶心别人。 闻席的目光变得深沉了起来。 我最近也正想和你谈谈。他缓缓开口。 是我管教无方,你大哥啊,明明三十多岁的人了,却总是小孩心性,说话做事都靠一时冲动。不像你,聪明懂事。 顾长霁努力忍住不要做出停的动作。 不行,这实在太挑战人类的忍耐极限了。 见他闷不吭声,闻华笙继续道:我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他承诺不会再犯。你帮闻席要回来了那些证据,他也很感激。包括在葳蕤山庄的股份,三月份的时候,他也已经转手了。换出来了一些现金流。之前你说的五百万,现在就在我手上。 顾长霁仍然不动声色地端坐着。 你大哥是真的知道错了。长霁啊,咱们也得给他一次机会,是不是?你手上保留的那些照片,留着终究是祸害。就像你说的,万一有心人发现了,要拿它做文章,对咱们两家的影响多不好?是不是? 听罢,顾长霁礼貌地笑了一下。 其实好像对我家的影响,也没那么大。 闻华笙看似和蔼的笑容僵在嘴边。 长霁。沾亲带故的,不好闹得太难看。 尽管他的表情,已经相当难看了。 要不是这桩丑闻实在太超过,他才不会和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在这里扯皮。直接去和顾朔交涉,事情反而会好办。 和这个天真的儿子不一样,顾朔的事业做得越大,越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而闻家作为顾家的姻亲,闹出这种事来,甚至影响到闻华笙之后的地位,对顾家也不是一件好事。 哎呀!开个玩笑,玩笑而已,why so serious?顾长霁骤然舒开眉眼,我当然也是盼着大哥好啦,才提前打了预防针,不然按照我的计划,把大哥也一起暴露出去,大哥不就完蛋了吗? 你要暴露葳蕤山庄?! 闻华笙终于坐不住了,他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是的,我会把这件事捅出去,而且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闻华笙又是拍了两下桌子,唾沫星子也喷了出来:你疯了吗?这会得罪多少人? 爸。瞧你从刚开始就说的话,什么疯不疯的,多难听啊,都让我伤心了。怎么,您是怕刚退出去的大哥成为众矢之的,反而被报复吗? 闻华笙: 所以说他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贺彰也是,顾长霁也是,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长霁,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的诉求很简单。 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戴什么法律意义上的父慈子孝面具了,顾长霁打开了天窗说亮话:那种地方,什么时候被扒人出来都不奇怪,只是刚好轮到了我。三月份,大哥刚转让了股分,那边就玩得更大,居然开始涉.毒了。 我可以放闻席一马,不用之前拿出来的那些证据,只让那些狗东西栽在du品手里。所以,我要闻席从出版社离职,而且他不能再做任何和文化相关的产业。 闻华笙:这不可 顾长霁打断他:我还没说完呢。那些证据,我会永远捏在手里。我要他一辈子活在阴影里,他不能进任何shiye单位,不可以和任何公信力挂钩,不能再用他二代的身份无法无天!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如同沉淀了上百年的死潭。冰凉的灯光在肌肤上镀下一层寒光,那颜色渗得人的心也冷了起来。 闻华笙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额上青筋直冒,他咧开嘴,不怒反笑:小子哎,你以为你在威胁谁? 与之相对的,是顾长霁带着讥讽的反问:我当然知道。不然呢,你难道要像对付吴圆一样,也来对付我吗? 闻华笙没回答,看起来在拼命压抑怒火。 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闻处长明年就退休了吧? 顾长霁站起身来,掸掸衣角。被我一个人针对,和被一群人针对,哪个更好些,显而易见吧。好好考虑一下,要珍惜羽毛,不要这个时候出岔子啊,爸爸。 贺伊人此时抱着一罐新鲜的埃塞俄比亚咖啡豆走进家门。 哎呀天真是热起来了,多走了几步还出汗。嗯?长霁,你这就走啦? 嗯,顾长霁回头看了一眼如石头一般杵在原地的闻华笙,爸最近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啊?总出虚汗,脑门上好像还有静脉曲张呢!妈,有时间带爸去医院检查检查,我先回公司了,拜拜! 顾长霁的心情并没有明媚多少。 只是他心里的恶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他不能也不会一直因为吴圆的事情萎靡不振。退一万步说,落到这步田地,其实也是活该。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过了几天,如那个小侦探所料,吴圆的小姨妈继承了他的运营账号,公布了他的死讯。 显然她没有再捞到多余的好处,也没有那个精力和能力跨国查案,只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发现收效甚微,只得接受现实。 贺彰通过新闻得知了这件事,神情严肃地叹了口气。他不相信吴圆会自杀,但也不愿意去深究原因。 他和顾长霁坦白:可能是我激怒了他。 怎么说?顾长霁其实觉得吴圆本来精神就有问题,刺不刺激都一样。 那时候因为你出车祸的事,我很生气,去警告了他。我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都发生了什么,他就是个骗子,他什么都得不到,能得到你的只有我。 顾长霁: 不是,顾长霁很是莫名其妙,怎么还在因为我争醋吃呢? 恋耽美 ——(57) 贺彰却没有明说。 吴圆以为顾长霁不会放过他,专门躲去了土耳其,落得的结果竟是如此。 算了,管他呢,都过去了。 四月中旬,导致顾长霁差点出车祸的几个小崽种也得到了他们的结果。 一审下来,即使是还未成年的那个高中生也按照故意杀人未遂的主犯定下了罪行。只是因为他马上就是准考生,缓刑一年,考完再去蹲大牢。 顾长霁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甚至有点想笑。 事实上他也确实笑出声了。 贺彰埋怨他心大。 幸亏他满十六岁了,要不然你的罪全都白受。 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这样考上了大学要怎么办?在小隔间里蹲着上网课?而且我居然中了一个小屁孩的道,还挺不可思议的,顾长霁感叹道,他成绩还可以呢,明明前途大好,为的什么闹成这样,他会不会后悔? 贺彰幽幽地给出总结:可能是因为他作业太少、爸妈给的零花钱又太多了吧。 他观察顾长霁,只见他的表情是高兴里透着唏嘘,唏嘘中还透着欲言又止。 顾长霁心里太不会藏事了。 现在好了,皆大欢喜。他宽慰顾长霁说。 这些事情发展起来是如此的迅速,使人躲闪不及,躲开了还没有真实感。也许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坎,但只要时间够长,一定会慢慢冲淡一切。 是这样嘛?可能也算吧,还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贺彰:嗯? 闻席的饭碗没了。 贺彰惊讶地问:这么突然,你做了什么? 顾长霁龇牙,这才是他最近心情复杂的源泉。 但无论如何,让闻华笙做出了让步,是他赢了。 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贺彰说。 你终于怀上了?顾长霁问。 贺彰捏捏他的屁股。要怀也应该是你吧? 顾长霁嘿嘿地笑,要不是有这张脸撑着,形容一定相当猥琐。 所以是什么好消息? 贺彰附在他耳边说:我放了个大长假。 嗯? 九月,我要办一场音乐会。 顾长霁抬起眼,看见了贺彰亮晶晶的眼睛。 我的音乐会。 第70章 73 像上海新青年爱乐乐团这样有一定规模的交响乐团, 当然举办过不少的独立音乐会。就连顾长霁都去听过几场固定了主题的音乐会。 得益于贺彰的高人气,场场座无虚席。 顾长霁一下就明白了贺彰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我的,真的是他自己的。 他要演奏他亲手写的组曲了! 顾长霁马上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追着问贺彰写完了吗,什么时候写完的。 还差一部分。 见顾长霁还要问,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就不该提前告诉你。 从四月开始,贺彰的确没怎么出过门,每天就是在家里写谱子, 要么就是看书。如果要出门,也是去听演出。 说来奇怪,贺彰从前作了什么新曲子, 都要马上试拉或者试弹,可现在顾长霁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听过贺彰练习他的曲子。 所以他还以为贺彰暂时把它放下了,想着这样也好, 至少贺彰不用在忙碌的空隙里去扒拉灵感。 没想到不声不响的,这部作品就快完成了。 到时候我要坐最显眼的位置! 贺彰笑着看了他一眼。 不然还能让你坐哪儿? 第二天,带着对音乐会的美好期待, 顾长霁去公司上班了。 在总裁办的生活, 说实话, 不如在市场部那边快活。总经理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他对其他人也一直很客气, 像个假人。所以顾长霁觉得这人应该不算瞧不上他,要么就是他谁都瞧不上。 市场部的总负责人是个性格和她的烈焰红唇一样火辣的姐姐,处理工作的时候很严肃,脾气上来了骂人极戳肺管子,可平时又特别爽快好说话。相比之下顾长霁更喜欢和这类人相处, 至少不用费心思去想她在想什么。 不过想想自己是过来学怎么当领导,而不是过来专门被人领导的,他又忍住了卷铺盖回市场部的冲动。 因为今天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他打卡之后,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同事问他是不是官司打赢了。他说当然,然后忍不住炫耀:贺彰要开个人音乐会了。 由于他和贺彰的关系现在是人人都知道,只要说个名字人家就懂他要开始秀恩爱了。 好在这边办公司有两个人是贺彰的粉丝,也爱听他秀。 还没到下午,起码有上百个人知道贺彰自己写了组曲,九月份就要演出。 要不是怕被贺彰骂,他真想去微博上也得瑟一番。 说起微博,在风波过后,顾长霁的粉丝激增。他发现自己还挺受贺彰的粉丝欢迎,可能是因为贺彰拿他的照片做了头像。 虽不是出自他的本心,但这阵风确确实实成为了他的流量,有一部分还变成了他的生意。 网站的浏览量比起之前拔高了不少。尤其是临近五一假期,峰值出现了历史最高。 连他自己都合理怀疑这是不是一波炒作营销。 那些人费尽心思给他带来了这种好处,他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觉得讽刺了。 好在刘曦他们也够给力,网站的分区和细化做得越来越好。 对于团体出游的用户,网站会推荐综合情况都较好的合作旅行社,以及优惠合作的行程套餐。 对于自由行的用户,在网站报备出游计划、购买车票或机票后,能够根据预算找到最靠前的酒店与民宿,以及得到网站关于目的城市未来一周的气温、湿度、穿衣与随身物品携带的提示。为了照顾国际友人,还增设了使用度最高的几个语言版本。 赶在纪录片出来之前,网站刚刚落实了不同年龄阶段、不同社会身份、不同资金情况的个性出行推荐,用户甚至可以在网站或者公众号的个人中心中编辑旅行记录,作为存档,可以公开给别人看作为攻略,也可以留着给好友或自己单独看。 本来CEO还像招募一批旅行网红博主,专门拍摄热门景点的旅行vlog,但是顾长霁认为那样就和短视频平台的作用重合了,而且容易滋生为了制造网红景点而作假的情况。 那样对于一个全新旅行平台的口碑来说是致命的,顾长霁讨厌被人挑刺,更别说是有人给他花钱了之后因为不满意而来挑他的刺。 当然,他还是同意了招募博主,但多是作为科普向的,或是走野生驴友类型的。 合作快一年,CEO逐渐摸清顾长霁的脾气,也不和他争什么,只是一边叹气,一边劝他小而美不好做。 顾长霁何尝不知道不好做,只是他现在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子倔劲儿,非坚持到底不可。 得益于他的坚持,网站对这波流量的转化度还算高。而且在杂志化的市场调研里,支持度也占多数。 虽然也有人觉得这样做内容的网站不适合做杂志,很难避免信息重叠的情况。明明在公众号里就能了解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买杂志呢? 做杂志是顾长霁一直想的东西,他不想轻易放弃。但这种言论又确实在理,使他纠结了起来。 这事可以和很多人商量,现任的CEO啊,刘曦啊,或者贺彰。但他隐约觉得和他们商量都不会说到点子上。 这么纠结了两天,又到了一个月一度回顾家的日子。 正好贺彰最近在家没事,可以拉回去转移吴英秀的注意力。而且他转念一想,是不是可以把这些事和吴英秀说说呢。 他亲妈见多识广,而且投资了不少新生代企业家,除了她儿子。 在市场方面,吴英秀总是很有眼光的,说话也直爽,不像他亲爹,总是变着法儿对他阴阳怪气。 顾长霁忽然又明朗了起来,大清早就催着贺彰收拾,也不让他去晨跑了,吃完早饭没多久便兴冲冲地要回顾家。 难得见他回家心切,贺彰问:有什么好事? 找我妈取经去,顺便看看能不能骗到钱。 顾长霁回想起最近的窘迫境遇,人家来问有限量版定制超跑马上要发布,是他最爱的那个车型,问他要不要预留一款。他惭愧地表示囊中羞涩,给人家都听傻了。 顾长霁感慨落泪:自己挣钱真不容易啊 贺彰:你能了解到这一点,我很高兴。 顾朔没有在家,他昨天刚去了北京。 吴英秀正在家躺着让美容师做SPA呢,听说儿子回来,动也没动一下。 顾长霁主动凑过来给她揉头皮,吴英秀感觉力道不对,睁眼看见是他,哼哼了一声。 我说怎么这么痛呢,谁让你来做的? 顾长霁好委屈,他都尽量用小力气了。 怎么了?碰上什么难事了?愁眉苦脸的。吴英秀坐起来,拿起茶喝了一口,忽然警惕地问,该不会是回来要钱吧? 顾长霁:啊?这是亲妈讲得出来的话吗? 贺彰在旁边听了直笑。被顾长霁用愤怒的目光看了眼后,自觉地去找燕嫂聊天了。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诉苦之后,顾长霁就跟个小孩似的缩在旁边,可怜巴巴的,怪让你心疼。 吴英秀叹口气。要不然怎么说呢,你总是给自己找烦恼。 顾长霁:哦。 既然知道内容会重叠,你又是早就想好了要做纸媒的,为什么不提前做好计划?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功能分区? 我知道错了嘛,但是现在重新做规划也来不及 我问你,你之前招来的那些顾问是用来干嘛的?你难道一定要做个讲旅游地理的杂志吗?嗯?人家地处偏僻的旅游局巴不得有个地方发文章,什么软文一定要发在网路上,换个地方就不行了? 顾长霁猛地弹起来:对啊! 他茅塞顿开,两眼放光,抱着吴英秀一顿乱亲:谢谢妈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女人!爱死你了妈妈! 吴英秀一面得意地笑,一面由着他晃。 所以还是给点钱吧妈妈,顾长霁说,你看我生日也快到了,有个跑车我真的很喜欢 吴英秀脸色骤变,一脚把他踹开:没门,家里给你开的车还少吗?去!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美梦破碎,顾长霁老大不愿意地嘟囔:干嘛去? 小学放假了,你表嫂带着欢欢过来住几天。小姑娘早就闹着想去大游乐园玩呢,你表哥他们都忙,我早说了他们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闹得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这不,这次舍得出来转了,十二点多到,我要睡个午觉去,到时候不一定起得来,你代我去门口接人。 哎呀!顾长霁一拍脑门,我还答应了欢欢要带她去玩的,但是我没时间呀。 吴英秀点点他脑袋:早说过你了,做不到的承诺就别信口开河,你自己哄人去吧,哄姑娘你不是最拿手了。 顾长霁万万没想到回家还要面对这种难题,又去推贺彰接人。 有贺彰在,吴欢欢就不一定记得那些东西了。 吴欢欢的个子拔高了一截儿,一下车就小鸟儿似的飞过来了,伶牙俐齿地说:呀!好一对美男子呀! 顾长霁立刻被逗笑了。又听见欢欢问:咪咪呢? 什么咪咪,人家叫壮壮。 好吧,叫壮壮好难听呀她小声说了这么一句,那壮壮呢?听说她长得好胖了! 没带回来,晚上去我家抱。 吴欢欢显然自己也忘了去游乐园的约定了,很快被能抱到肥猫的喜悦遮掩过去。 天气热了,太阳有些晒。他们没在外面久留,把车交给司机去地下停车,就带着这母女俩回了别墅。 吴英秀此时也睡醒了,她一贯觉轻,听到丁点动静就清醒。 她换了衣服迎下来,招呼表嫂躺下。美容师还没走的,能顺便帮表嫂也做个护理。 表嫂摆摆手说不用,吴英秀也不介意,继续热情地说:知道吗?阿彰九月就要办他自己的音乐会啦!曲子可都是他自己写的! 贺彰看向顾长霁。 顾长霁: 第71章 74 吴欢欢就是个蚱蜢, 精力极其旺盛,上哪儿都要一蹦一跳。 她在家里和壮壮上演了一场龙虎斗,一个想抱, 一个想躲。表嫂正要教育吴欢欢,被顾长霁劝下来了,他担心壮壮抓伤她,嘱咐她不要去摸壮壮的肚子。 壮壮最后窜去了柜子顶上,尾巴一甩一甩, 冷眼看着小姑娘折腾。 表嫂看不下去,把吴欢欢召唤了回去。 吴欢欢被猫嫌弃了这么久,也不委屈, 笑嘻嘻地回来了。 顾长霁说:你看不出来人家不喜欢你啊?没皮没脸。 吴欢欢一本正经地回答:才不是呢!她害羞而已! 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小小年纪就悟出了舔狗的核心思想,顾长霁不由得为她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对猫就算了,对人可不能这样啊,顾长霁谆谆教诲, 你要记住自己是公主,只有别人喜欢你的份。 吴欢欢:那当然啦! 他提到公主的事,吴欢欢自然就想起来去迪士尼的事了, 开始抨击顾长霁言而无信。顾长霁十分心虚, 甚至感到惭愧, 不得不答应抽一天时间陪她去逛。 为了哄这姑奶奶开心,他连去探班纪录片剧组的事都推了。好不容易三天过去, 吴欢欢跟着她妈妈回了舟山。顾长霁看着她们坐上车的背影,感叹道:其实有个女儿也挺好的。 恋耽美 ——(58) 贺彰凉飕飕地说:后悔?朱白思鹿可能还等着你呢。 怎么又扯到她了? 那不是有个现成的孩子吗? 胡思乱想什么呢,顾长霁好笑地戳他脑门,我是想以后领养一个合眼缘的! 贺彰依旧哼了一声。这还像话。 都说人过了二十五岁,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哗哗淌走。 都不用谁数着惦记着, 轮到顾长霁他们拍摄的日子就到了。顾长霁为此特意提前半个月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总经理批假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不过顾长霁难得地从他眼睛里读出来了一种还好一开始就没让你做正事的情绪。 不得不说,顾长霁有点恼火,却知道人家这么想也没办法。 拍摄还真要用上一个月,光是规划和布置就要两三天。顾长霁这回自己当主角就知道有多麻烦了。他从编导手里拿了分镜稿过来看,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流程搞混乱了。 导演笑着跟他说不用他管,他们只要配合拍摄就可以。 顾长霁的确也怕麻烦,而且他看过了前四组的拍摄过程,对导演绝对信任,所以全盘交给了他。 开机的这一天,七月十九,正好是贺彰的生日。于是他们从出发地的一家米其林餐厅里开始,拍摄了顾长霁亲自下厨为贺彰做蛋糕的画面。 自从开始了两头跑的生活,顾长霁就很少下厨了,反而是贺彰的厨艺见长,都不用吴小姐出面,家里的伙食被他一个人包了。 因此,即使顾长霁是研究过烘焙的,快两年没碰,生疏了不少。 为了做好那个所谓的小提琴蛋糕,他打电话向各位专业人士请教,不仅有国内做翻糖的老师傅,还包括一个在德国开法餐厅的厨师长。 翻车了好几次,顾长霁感觉自己都要用尽这辈子的耐心了,蛋糕最终做成,看起来有模有样,还有几分精致。 他完成了最后的裱花,用巧克力奶油写下祝福语。 在场的拍摄人员对他的多才多艺感到惊奇。 说句不好听的,顾长霁平时的草包人设深入人心,谁也想不到他私下是个这么居家的人。 这片子最后播出了,不知道能让顾长霁圈多少粉。 至少剧组内部就有好几个小姑娘羡慕嫉妒恨了。 作为寿星的贺彰装作不知道他准备的惊喜。 他知道顾长霁在这方面总是很用心,甚至猜到了顾长霁的努力方向。 在剧组助理推着进套房的时候,他尽量憋着嘴角的笑意。 等他摘下眼罩,看清那个蛋糕的模样,心弦还是不可抑制地动了动。 蛋糕是小提琴的形状。 那是他得到的第一款小提琴,现在已经是老古董的款式了,也不知道顾长霁什么时候买来的参照物。 27根矮矮圆圆的球形蜡烛摆成了零散的乐符形状,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轻轻摇曳。 许个愿。顾长霁期待地看着他。 贺彰没闭眼,对上他的视线。有你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许愿就太奢侈。 这话让顾长霁红了脸。 满屋子里全是哦的起哄的声音。顾长霁又是怕羞又是好笑,他觉得贺彰肉麻,抱怨道:那你就不能许点盼我好的? 贺彰于是合起掌心,安安静静地许愿,在顾长霁唱完生日歌之后,才吹了蜡烛。 顾长霁的生日和贺彰非常接近,就在半个月后,不过他不打算录在片子里,到时候抽个空和贺彰两个人过就行。 贺彰睁眼时,顾长霁问:许的什么? 不是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长霁好笑道:你还信这个。 不过他的确没再问了,大家暂停拍摄,一起分了那个双层的蛋糕。 为了长达半个月的旅途,他们商量了一下出行方式。 考虑到他们两个代表了一部分想要夫妻或是带着孩子一起出行的群体,这部分人群的经济条件一般还算充裕,他们的预算控制在了八万到十万。 住宿和交通,选用的都是中高消费。 游行的目的地有两个省份的五个城市,在一条主干道上。这条线也是许多人走过的线路,顾长霁这次的目的就是旧瓶子上雕出新花样来,自然不想走寻常路。 他们在蜜月套房住下,窗外正好能够看到江景。贺彰调查到这里明天会办一场陶艺展,地点有些偏,于是他们租了一辆新能源汽车,第二天睡醒后直奔目的地。 路上经过一眼泉水,顾长霁兴致一起来,跃出了剧本的部分,让贺彰靠边停停,他们好去拍照。 七月底,正是三伏天,这里却比较阴凉,微风沁人心脾。 顾长霁站在这里,想起来他和贺彰那时匆匆补拍的婚纱照。要是有机会,真想重新拍一套写真,这次他一定是真心实意的笑和喜欢。 在导演的催促下,他们拍了一些照片,在中午之前赶到了陶艺展。 日落西山,他们带着几个歪嘴的陶制品回到酒店。白天拍摄,晚上贺彰就在酒店里写谱子。这里没有大乐器,贺彰带过来的乐器并不多。顾长霁能听到贺彰偶尔的哼哼声,或是看到他偶尔突然抬手指挥的动作。 奇妙的是,顾长霁耳濡目染,竟然能看懂那是给什么乐器的手势。 贺彰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是什么样的呢? 贺彰到底是想写一部怎样的作品呢? 有时候顾长霁会遗憾自己没有那个天赋,不能第一时间脑补到贺彰眼中的世界。 但这应该也是件幸运的事。他如果去学音乐,反而不会像贺彰那样通透,还会因为技不如人而心生排斥。 伯牙和子期也不能做同行吧。 他算不算得上贺彰的子期呢? 夜渐渐深了,他就听着贺彰那边的动静处理工作,倒是一派和谐。 接下来的十天,他们顺着景区一路走,逛了古迹,看了石刻,泡了温泉,一起踏滑板越野。 如果是五六月份过来,还来得及赶上牡丹的盛开花期。可惜他们没有这个福分,让五月从这里出发拍摄的那些大学生饱了眼福。 最后这一天,他们抵达了这边颇负盛名的月老宫。 熙熙攘攘的人群证明了,今日确实是七月初七。 虽然事先和这边打了招呼,但这里只能做到限流,不可能完全包场。 即便如此,前来祭拜的情侣也还是很多。 时代变了,月老的业务也在扩大,囊括了男女男男女女,这个人口基数就大了,月老恐怕得开个工作室才行。 为了不引起太多关注,他们尽量缩减了拍摄流程,只让一个助理和编导跟跑拍摄。 当然,这些事情用不上顾长霁操心。他和贺彰垂着头专心地看着月老祠的简介。 古称宋城月下老人给韦固指定姻缘啊,这个故事我好像看过!顾长霁说,这个韦固是个傻逼,月老指着个穿着破烂的老婆婆抱着的三岁的小女孩对他说,这以后是你的老婆。他就要去买凶了人家,结果没杀成,最后他还是娶了这个小女孩。 顾长霁总结:最离谱的是,这女孩知道真相了之后还安心跟着他过日子,还能传为美谈。 贺彰:可能只是想证明月老的确很灵,故事其实就类似于聊斋? 顾长霁还没说话,贺彰仰着头,又说:说不定月老真的很灵呢。 嗯哼怎么说? 听我妈说,我撞了你车的那天上午,我妈和你妈刚好一起去拜了月老祠。 顾长霁笑弯了一双眼睛,过来拉贺彰的手。那让我看看,你和我手上绑红绳没有? 贺彰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细细的红绳来,牵在两人的小指上。 你看,这不就有了? 第72章 75 系上红绳之后, 两人牵着手往里面走。 虽说是个历史悠久的月老祠,但规模并不大,且重新休憩过, 整体看起来没那么陈旧。他们从树影下走过,扫码获得的导游解读还在播放: 月老,别名柴道煌,又称月下老人、月老星君 他们在前门给了香火钱,过了拱门往二进式的正殿走, 给慈祥的月下老人拜了拜。 拜的时候为了方便,又把他们前面缠的红线给解了。 顾长霁大笑:让你系那么早! 你早也没提醒我。 总之是规规矩矩上了香。 月老手里攥了不少红线。贺彰说:从月老手里讨一根吧。 买了线重新系上,顾长霁猛地反应过来:别人都是单身过来求姻缘, 有了对象才回来还愿吧? 你才想到这个吗?我以为你知道了还闹着要过来呢。贺彰说,也没规定说有了对象的不能来拜月老呀。 确实,这回买的绳子够长,顾长霁放心地双手合十, 月老保佑,让我四十岁的时候再遇上几个年轻小美女,小帅哥也行, 到时候贺彰人老珠黄了 贺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干什么?顾长霁回头说, 光天化日的, 还有人看着呢 贺彰似笑非笑:你也知道有人看着呢。还小美女,你敢吗? 确实, 我不敢。 他认怂一向有一手的,贺彰被他逗笑,拉着他的手说:再去那边转转。 晚上他们歇在月下老人那个传说里的定婚店,这儿同样是提前了大半个月就预订上的,就怕这时候人多。 在顾长霁看来, 住起来感觉实在不咋地,估计等夜深了,他不是很乐意上床睡。 剧组是一路从餐厅跟拍过来的,在房间里布置好了设备。编导给顾长霁他们说明,这一幕要拍他和贺彰聊天的感觉,升华一下。 顾长霁平常很能说,但这下让他说点什么,他忽然又说不出来了。他和贺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噗嗤一笑。 还是贺彰打破了尴尬,拿出吉他说,听曲子吗。 顾长霁笑着问:吉他你也会? 不太会,只学过一点基础,可能没那么好听。 看得出来贺彰的确在这方面比较生疏,他现场搜的谱子,琢磨了几分钟,然后把吉他挂在身上,试着弹了几个音。 这又是一首十分安静的歌。 贺彰私下听的流行歌也非常古典,风格多是民谣或是RB这样宁静的风格。 包括他现在正在弹奏的这首日文歌,顾长霁也在贺彰的歌单里听过。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除了拨弦的乐声。 顾长霁靠着贺彰的背,很想跟着唱,奈何不会日文。 他大概记得歌的意思,是女生独自一人走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上,不想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透过月亮想起了自己思念的人。 弹着弹着,贺彰突然停了下来。顾长霁正酝酿情绪呢,背景音乐戛然而止,相当难受。他问:怎么了? 贺彰摸了摸鼻子。弹错了。 顾长霁笑起来。想起高中的时候了。 嗯? 有一次什么演出的时候来着,你和一个妹子表演,你弹琴她唱歌,结果她老跑调。我看见你一直在瞪她。 隔那么远你也看得清?贺彰说,而且,你不是还给那女生送花了。故意的? 不是吧,这你还记得?顾长霁又接着笑,确实,谁让你那么容易生气,逗你太好玩了。 贺彰:呵呵。 唉,顾长霁脑子里忽然涌现出许多事情,和贺彰的重逢,吴圆,肖胥容,闻华笙,朱白思露,要是你当初留在了维也纳,没有回国,我都想象不了现在我会在哪,是什么样子。 贺彰:嗯。 以前都不敢想,能像现在这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每天充满动力,也不怕累。 现在就是你想做的事了吗?贺彰说,和那时候说的不太一样吧。 我当然想满世界转,我爸也不让啊,当然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走遍我们想去的地方。 这时候导演在旁边拼命做动作,示意他俩调整一下位置,最好能亲一下。 顾长霁刚准备照做,这时窗外升起了一簇焰火,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这完全不是剧组的安排,顾长霁和贺彰相视一笑,顾长霁俯下身在贺彰耳边说了句什么。 导演适时抬手,喊了一声cut。 至于这一片是烟花禁放区,不知道哪里来的私自放烟花助兴的人会受到什么惩罚,而这一段还要单独放在花絮里解释,这都是后话了。 到此纪录片的拍摄全部结束,顾长霁心上一块大石头放下,接下来纪录片怎么剪,就完全看导演的才干了。 贺彰结束了他漫长的假期,一回到上海,就开始了音乐会的准备。 组曲的终章被他修改了三遍,直到旅行的那半个月里,才算真正写完。 离音乐会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从乐团的角度出发,此时开始排练一部全新的作品,时间是比较紧迫的。 贺彰相信他的团队,更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甚至可以说,他在作曲的时候甚至都想到了哪一段谁演奏的时候会是什么效果。 只是为了让它的传递性更强,他才多次加以修缮。 从前他想写一部作品,扬名立万,奠定他的地位,也不想给老师丢脸。可那样的状态下他根本毫无创作欲望,也挨了老师的批评。 中途他曾想过切换思路写一些弦乐四重奏,也有成品,但相较于大家来说,平淡了些,不够动人。 直到这次他把几年前写了一部分的曲子翻找出来,重新填写完整,他才理解了勃拉姆斯那句话的意思这部作品终于使我从最后一场感情里解脱出来。 区别只在于勃拉姆斯写的是如何与他的阿加西别离,而他是写如何一步步陷进春天。 恋耽美 ——(59) 整个过程里,除了激动,还有紧张与羞涩的情绪。 因为顾长霁这个笨蛋,他不懂任何乐理,也从不去主动了解。但他又格外敏感,能懂颜色叠涂下的深意,能听懂每个音符之间包含的情绪。 他为这部协奏曲命名为《青鸟》,共分四个大章。 第一遍排练下来,每个人看贺彰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童乐:我今天想吃点酸的。 唐徵羽摸了摸眼角:怀孕了? 呸呸呸,你难道不懂我意思吗?太齁了,我都要不行了,这辈子没拉过这么肉麻的琴! 贺彰凉凉地瞥了一眼这边,童乐把脖子一缩。 时代变了嘛,唐徵羽还在揉眼睛,突然听到这么清新的曲子,也很治愈的说。 童乐:不是吧,你还哭了? 唐徵羽摇摇头:要不然怎么说你还是小孩呢。 紧锣密鼓的排练下来,贺彰每天的时间除了排练就是睡觉。高度集中长达九到十小时的排练,极其消耗他的精力,基本上一回到家,他就只想躺着。 好在他的枕边人的睡眠质量同样不容乐观,总裁办这边有个女职工离职,顾长霁自然就接替了她的工作,要处理的事务多了不少。 而霞客知行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流量高峰,同样不能有任何松懈。 除此外,他还要分神去监督纪录片的进度。按照他的要求,八月底已经开始造势,在中秋之前,就必须公开先导片。 得益于导演超乎常人的行动力,九月初,成片完全剪好了,顾长霁终于看到了历时大半年的拍摄成果。 此前,导演虽然和他说过大致的立意方向,但顾长霁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五组人生,五个视野,五种生命,构成了浮生百态,和对自由灵魂的渴望。 而几组拍摄的转场,是城市中很自然的季节变换,以本土居民的视角切入,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游人。 那组青春洋溢的大学生让顾长霁印象深刻。 他们围在篝火前,对酒当歌,以梦为马。如果把整部影片比作一部交响曲,那他们就是一线谱中的小军鼓,那种明亮而强劲的穿透力,逍遥的肆意的年轻态,只会叫身处蜗居的人们艳羡。 顾长霁听到他们自弹自唱的原创歌曲,百川自去大海,万里归我内心,很容易就被那种豪迈的少年气所打动。 至于他和贺彰的那一段,也是在网络上反响最大的部分。 顾长霁发现他第一次看到了,贺彰平时是如何看着他的。 贺彰是个微表情很少的人,他只有单纯的笑,或是怒,或是面无表情。 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高冷,亲人会觉得他封闭内心。 包括和他朝夕相处的顾长霁,也一直认为贺彰是个不擅长表达情绪的人,直到他以第三人的视角看见了贺彰凝视他时的那双眼睛。 难怪吴英秀他们能够那么准确地捕捉到他们小两口的婚姻状态,实在不能太明显了。 啊啊,这两个人,正共浴爱河。 第73章 76 霞客知行这个网站, 一经开创便崭露头角,以细致而独到的态度,收纳了一批年轻的粉丝。 从网站设计到用户体验, 这家多功能且一看就很烧钱的公司,口碑日渐上升。 而在九月二十三日,太阳直射赤道的这一天,北半球的冬令时暗中到来,霞客知行的热度却涨到了空前最高。 因为它的官网发行了一部创造性的行影纪录片, 并且创始人顾长霁携他的爱人一起入镜拍摄。 美男和美男一起出门度蜜月,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自四月顾长霁手头的官司全部结束,他和贺彰似乎就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长达五个月的时间里,除了一些想方设法从他们身上挖糖吃的流量型媒体,以及看见过他们拍摄剧组的路人,几乎没有其他渠道提供关于他们的最新消息。 对于他们的婚姻, 有一些人持怀疑态度,猜测他们是不是所谓的联姻需要,实际上各玩各的。 直到这次发布的纪录片打破了那些人的眼镜。 如果是配合宣传而表演出来的亲密, 是能够看得出痕迹的。 而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体贴, 肢体之间的熟悉程度, 一个眼神就互相会意的默契感,显然是积年累月形成的。 于是掌机CP粉们举起大旗, 高呼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让人津津乐道的不仅仅是顾长霁与贺彰的故事,还有不同人们看世界的角度,祖国的山水人文之美,以及恰到好处、触人心弦的文案。 纪录片里所有的配乐都由贺彰作曲,多是些小提琴独奏曲和四重奏。 替顾长霁省了好一笔版权费。 微博上掀起了一股热浪, 专门建了个话题叫去旅行吧。霞客知行当然不会放过时机,开通研发了好一段时间的霞客小论坛,方便大家在里面分享旅行经历。 至于那个自弹自唱的大学生,也搭上顺风车,听说不仅收获了一批粉丝,还被唱片公司联系了。 坐在办公室里的顾长霁的手指慢慢地敲着桌子,一边听汇报,一边不时看一眼腕表。 这是一块簇新的机械腕表,明眼人就能分辨出这是八月才发布的订制款,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 顾长霁手上的表一年也不见换一次,突然变换,可见意义非凡。 明眼人都不需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今天的打扮很用心。 梳得齐整的头发,特地定了型,露出他好看的上庭。合体剪裁的靛蓝色高定西服,由于天气尚热,省去了碍事的马甲,衬衣的领口也是敞开的,露出了分明的锁骨。 再结合那若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脸上写着我不想再在这听你们瞎逼逼的表情,合理判断他今天有场不错的约会。 直到秘书说出了那句以上就是总体情况时,顾长霁的表情多云转晴,眼睛一亮:很好,大家都做得更棒,大家辛苦了,这次国庆结束给大家涨工资!还有什么事吗? 最后这句话是笑着说的,但并没有愉悦的情绪。明眼人都听出来了,忙说一切都好,没事没事。 顾长霁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又看了一眼手表:哎呀,都这个点啦,都饿了吧,散会散会。 从办公楼出来,顾长霁和刘曦齐齐坐上后座。司机也不用听吩咐,自发往目的地行驶。刘曦给顾长霁递完领带又递领结,感叹道:三十四度呢今天,你何苦来。 顾长霁:哼,你懂什么,这叫仪式感。 他对着镜子反复地照,理理鬓角,摸摸下巴。 刘曦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哥,正常一点。 顾长霁:今天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日子 知道,知道,你们两周年结婚纪念日对吧,耳朵起茧子了都,刘曦说,够帅了哥哥,再照也照不出花来。 这叫万无一失,你要知道现场几千个人,万一贺彰要来点什么惊喜,对吧,这不得看着上镜一点? 知道贺彰把办音乐会的日期定在纪念日这天时,虽然没听到贺彰说什么,但这个意图很明显。 贺彰一定也是中途想起了纪念日的事情,以为顾长霁也忘了,所以没主动提出来。 他要在音乐会上做什么? 其实所谓的惊喜也就那么几样,猜也能猜到会有些什么。正因为如此,心里更会紧张。 抵达剧院时间尚早,顾长霁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先去了座位上。他是想去后台偷偷看上一眼的,没找到这个机会。 没多久,吴英秀和贺伊人一起来了,还带了个顾长霁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人朱白思露。 她怀里抱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孩子是三月底出生的,现在已经十分闹腾了,见到顾长霁就一直笑。 心里虽然对朱白思露还心存芥蒂,而且是他导致了闻席现在无事可做,去跑什么药材生意了。但孩子是无辜的,又不是闻席的种,想到这里,他还是回应了小娃娃一个笑脸。 朱白思露对贺伊人说:妈,那我带囡囡上三楼了,那边没前排声音这么大。 她和贺伊人的婆媳关系看来还可以,贺伊人莞尔点头,朱白思露又捏着小娃娃的手,捏着嗓子说道:和两个奶奶说拜拜。 又看向顾长霁:顾叔叔也再见。 顾长霁看见她的眼里一片坦荡,看来是对过往的一切全部放下了。 于是他回答:再见。 朱白思露点点头,转身离开。 吴英秀一坐下,就开始抱怨顾朔。因为顾朔总是没时间,老了老了还有那么多事要奔波。顾长霁反而觉得他亲爹没来是好事,不然总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怪没意思的。 他喜欢和妈妈们相处,更加自在。 北京时间下午六点四十七分,观众们慢慢入席,还差十来分钟演出才会开始,座却快要满了。 洛阳纸贵,一票难求,顾长霁和贺伊人都看惯了这场面,吴英秀确实第一次正儿八经来听贺彰的演出,看见这架势,纳罕道:这么多人。 听完这话,一种自豪感在顾长霁心中油然而生。 时间快到了,现场的灯光转暗,工作人员通过广播提示观众给手机静音这一类的注意事项。暗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露出了已经端坐成阶梯状的乐团成员们。 唯独不见贺彰。 一束射灯在舞台的另一端亮起,想来贺彰是要从那里走过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顾长霁忽然紧张起来,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里,仿佛他的眼也成为了一盏灯。 随着观众席爆发了一声欢呼,紧跟着是潮水般的掌声,演奏家们纷纷站了起来,望向那个方向。贺彰出现了,迈着他那一如既往的,沉稳又有节奏的步伐。 他一面走,一面向乐团的成员们点头示意。 比起从前他带过的数十人大团,场上的二十来个成员实在是小场面。但顾长霁就是觉得他这次格外庄重,也格外严肃些。 贺彰站上指挥台,对观众鞠了一躬。 他对上顾长霁的视线,明明没有笑,顾长霁却觉得他眼睛里在笑。 负责演奏的成员们纷纷坐下,准备就绪。 他转过身去,又变成了那杆黑色的旗帜。 这一刻,众生的目光把他凝望。 静谧之中,贺彰先抬起左手中握着的象牙乌木指挥棒,指了一个强拍。 小军鼓和大军鼓错落着踏步而出,宛若雷霆阵阵。而后弦乐器才攀附而上,小提琴音是乌云间的层层雨点,携卷着莫名的不安,落在大提琴音铺就的泥土之上。 这是入春的雷雨,听得人心慌慌。 电闪雷鸣了好一会儿,只一个手势,忽然云住雨收,手握长笛的女演奏家吹出了一段悠远遐长的音律,仿佛是日光拨开了浓雾,云销雨霁,暖金色的光辉重回大地,青黑色的飞燕盘旋于天地间,两两交会,相互试探。 顾长霁的思绪完全被拉了进去,别人不见得能听懂,他却听懂了。 到第二乐章,时而波涛滚滚,时而迷茫探寻,仿佛有人在发问,仿佛在矛盾争吵,兜兜转转,还能听出些别扭的情绪。 再到第三章时,那就是非当事人都能听出来的甜蜜了。混合的七拍,让小提琴的合奏似一波又一波迭起的浪潮,席卷而来,是那初夏的海水,温温凉凉,覆盖了每个人的耳膜。 到拍子再减弱,减弱,就变成了情人的轻声呢喃,絮絮情话。 是人人听了都会觉得脸红的地步。 前面说过了很多次,贺彰不善于表达内心,尤其是正面的情绪。 顾长霁知道,他总是爱用一张厉害的嘴来藏真心的话。 否则他们哪里用这么迂回才心意相通? 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啊,明明一句我爱你都讲不出口。 顾长霁努力睁大了眼睛,他真怕再看一眼台上,眼泪就会落下来。 第四乐章,它的名字叫泉水边。 双飞的青鸟翱翔天际,这里又下起了雨,他们收起翅膀,落在了一片碧绿色的湖水边,彼此梳理毛发。 默默细雨吻在水面上,泛起涟漪。涟漪的最外圈,丛丛茂盛的青草地上,开满了一簇簇的满天星。 顾长霁听出来了最后两小节的旋律,只听过一遍,却牢牢印在了他脑海里。 la claire aine J'ai trouv l'eau si belle, Que je m'y suis baign 泉水那样澄澈,洗涤我的身心。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我爱慕你已经许久,许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永不把你遗忘。 不知那晚贺彰是不是正在写这段曲子呢? 真是个笨蛋啊。万一他要是没有听懂该怎么办? 顾长霁终于抑制不住,感觉到了面颊上流动的烫意。 【END】 第74章 番外1: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 最后一个音符熄灭, 空气中有长达十秒的寂静。中间夹杂着小小的泣声,不知是哪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被打动了心。 贺彰也久久地站在原地,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里。 忽然有人鼓起掌来, 很快雷鸣般的掌声向舞台倾倒,将人群覆盖。 顾长霁一声不吭,坐在人群中,眼泪也忘了抹。 吴英秀一边鼓掌一边回头,看见儿子的脸上水汪汪一片, 惊讶道:哎哟! 贺伊人拉住她,摇了摇头。 吴英秀大概明白了,一脸的想笑又不能笑, 想从包里找点什么给他擦擦,却没找到。另一旁的刘曦抽出一片湿纸巾,递给了顾长霁。 返场同样是贺彰指挥,只是曲目换成了蓝色多瑙河。 曲终人散。 其他人先一步去楼下开车, 只有顾长霁留在原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顾长霁走上舞台,看见去而复返的贺彰。 怎么回来了? 因为感觉你会来这。贺彰看向他的手里, 不是要给我送花么? 顾长霁笑着把花递给他。 贺彰走上指挥台, 向顾长霁伸手。来。 顾长霁顺从地站上去。两个人有些挤, 顾长霁眼睛蓦然又酸了起来,抱住贺彰。 恋耽美 ——(60) 贺彰安静地回抱着他, 过了两分钟,问道:喜欢吗? 知道他是在问今天的演出,顾长霁故意反问:喜欢谁?你啊? 贺彰一反常态没有和他斗嘴,而是托着他的脸,温柔地吻了上来。 顾长霁的心在一瞬间就软成了一滩, 环住他的脖子回应。 唇分时,两人听见类似于胶带扯开的黏着声,湿漉漉的空气在唇齿间传送,顾长霁趁热又蹭上去嘬了一口。 两人隔着两拳的距离相望,互相看得到对方眼里亮晶晶的颜色,眼看着又要重新亲上了。 贺彰,你是不是离了我就活不了了?顾长霁问。 你别自作多情了。贺彰说。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亲了亲顾长霁的嘴,帮他整理了一下搭到了额前的一缕头发。 回去吧,他们都在等着。 他走下去,回头看顾长霁,后者没有动作,拿一双哭红过的眼含笑看他。 喜欢,人也喜欢,曲子也喜欢。 与此同时,网络上正掀起一小股为了贺彰的音乐会而疯狂的热潮。 音乐媒体对他大加褒誉,听众也是赞不绝口。 @紗欏紗欏naocrepes:救命哭死我了。就应该知道票卖这么便宜绝对不简单,花了一百八十块专门去吃狗粮的。但是也太他妈好听了,我从第五十分钟开始哭,妆全哭花了,坐上车了还在抽鼻子,后劲真的大,我到现在还什么都吃不下。现在当事人就是嫉妒,太嫉妒了,顾长霁也太幸福了,我这辈子别说有人替我写部组曲,哪怕替我写首诗我都死而无憾了/爆哭/爆哭/爆哭 顺便给没get到的姐妹们解释一下,虽然目录里每个乐章都有中文标题,但是啊,注意p2,第四章的主题命名,是GDSH,G和H分别是他们两个姓的缩写,谱子还来不及扒,可能要等后面出数字碟了,里面应该也藏了加密情书。 磕到了磕到了。他俩绝对是真的,着实磕到了。 一百八没花这么值过,我可以为他俩的爱情故事花八千块! PS:顺便表白一下小提琴手糖糖!糖糖妈妈爱你! @正宗何鲜:这个版本什么时候出专,这不出专天理难容。 @如月晴人刷你马的牙快回消息:以前觉得他的个人音乐会来得太晚了,现在觉得刚刚好,不能更成熟了,这才是朱莉娅全A!!! @一只咸鱼:虽然啥也没听懂但还是哭了,而且最后那段好像有点耳熟,有大佬知道吗? @躺倒可真好:我在现场,我看见贺彰和顾长霁用眼神上床了! 掌机CP粉们如饥似渴,没有别的糖好扒,把霞客知行的那部宣传纪录片专门拿出来剪了视频。 有人专门分析了一下顾长霁最后伏在贺彰耳边说那句话的嘴型,看起来像喜欢你。 光这个的素材还不够,挤时间嗑CP的大佬把顾长霁参加经济访谈和贺彰参加衍生综艺的片段也混剪在一起。 由于糖分实在稀缺,大家号着让正主多发点糖,就算不上恋爱综艺,也多拍点两人的日常vlog。 贺彰本人回复:我尽量。 粉丝得寸进尺:别尽量啊,先发个100G! 一边吃夜宵一边实时追踪的顾长霁噗嗤一声:100G什么东西?太野了吧,现在的小孩脑子里都在想啥? 别人说的是日常,贺彰弹他脑门,你脑子里才是,都想的什么东西。 顾长霁摸摸下巴,神情凝重道:这么说,我觉得拍一拍也不错啊,对吧,我买个三脚架去。 他要拍的绝对不是什么日常,顶多只有日。 贺彰耳根发红,制止了他的憨憨行为。 真疯了你! 顾长霁回复那个要100G的网友:算了,他害羞。 有了这回事,顾长霁比以往更喜欢上网冲浪了。 偶尔是会被傻逼言论气到,但收获更多的是祝福与快乐。 他们没如粉丝心愿,没怎么发视频,毕竟他们的初衷是想低调过日子,一开始公开就不是为了公众视线。 再说了,当初被那个脑残私生粉尾随的恶劣事件,到现在都会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惊出一身虚汗。 所以曝光少一点,对他和贺彰只能是好事。 所谓的CP粉,大部分都是临时上了头,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被冲淡了。 也许等他和贺彰都七十岁的时候,他会考虑写一本追忆录,把前半生的故事记录下来。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生,别人会不会感兴趣。 他们的生活没有很多变化。 贺彰忙于创作和演出,他忙着给他爹打白工还债,顺便看看自己的公司赚没赚钱。 赚是赚了的,公司步步高升,赞助和合作只多不少,运气好的话,今年至少能够还清借他亲爹的钱了。 当然,他不敢把这个大话说到亲爹面前去,怕受打击。 如此过了一年,贺彰再度被他老师推荐,去指挥维也纳新年音乐会。 演奏团队极其豪华,有世界一流的弦乐团、管乐团,以及国际爱乐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节目单同样豪华春之声,美酒、女人与歌,天体乐声,莫扎特G大调弦乐小夜曲,卡门序曲,匈牙利舞曲,蝙蝠序曲等等。 歌唱家也豪华,上个世纪末就和大师合作过新年音乐会。 有珠玉在前,贺彰显得有些紧张。 顾长霁说不出太多鼓励的话,只得说:有什么要紧?你才二十八岁,就算翻车了也还有几十年可以拿来正名。 贺彰又好气又好笑:别咒我翻车好吗? 再次来到维也纳,顾长霁犹记得脑震荡带来的眩晕恶心感。 贺彰开车来接他,他坐在副驾驶,向顺畅的车流张望,笑着说:你说我因为车出了这么多次问题,居然没对坐车有心理阴影,是不是很神奇? 因为开车技术差也有个好处,贺彰说,比普通人更有随时出事的心理准备。 顾长霁: 这是绕了几个弯骂他呢。 到贺彰暂住的酒店下榻,贺彰陪他吃了顿饭,就要赶回去忙排练。顾长霁决定自己到处去转转。上次过来什么地方都没转,一出院就回国,太没劲了。 他心理阴影不大,贺彰却耿耿于怀,不想让他一个人乱跑。 顾长霁磨破了嘴皮子叫他安心,贺彰勉强同意了,告诉他一定要保持联系。 顾长霁一边和刘曦视频一边逛街,网络延迟让刘曦的反应总是慢一拍。 而且刘曦现在大忙人,可有老板派头了,一边应付顾长霁的骚扰,一边还要指挥程序组干活。他也快结婚了,和那位女讲师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那个女老师出身不凡,属于家里有矿那种,刘曦自己的身家拿去人家眼里都不够看的。 顾长霁笑话他:你现在还想去抢花旗银行吗? 算了吧,钱越来越不值钱,刘曦说,我等着人民币领头呢,在国内方便一点。 这话你也真有胆子敢说! 顾长霁一边挑选商品,一边问:咱们国际板块要不要再扩大一点?你看啊,和什么大草原上的野生动物园签个合同 刘曦说:这种好麻烦啊。 试试嘛,反正咱们在做的事就够麻烦了。 他在维也纳自己转了足足一周,偶尔也去看贺彰彩排,在演奏家们面前混个眼熟。 同样会德语的顾长霁在他们中间还挺受欢迎,可能是因为交流起来没有太大障碍,而且顾长霁的滚刀肉性格跨越了语言和国界,全世界通吃。 那位歌唱家对顾长霁说:贺先生非常有能力,谁不惊讶呢?他的指挥极具热情,而且活力充沛,那么冷漠的表情下,竟然有一颗如此炙热的心。 顾长霁笑着回答:您还会了解他更多的。 演出开始的当天,顾长霁终于感受到了这是个几百年的音乐之都。 浩大的场面,让他有种要看春晚的感觉。 虽然这个音乐会的意义和春晚也差不多就是了。 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下,报幕员烫嘴的德语宛如B2听力考试。顾长霁听懂了个大概,除了注意事项,就是关于这次演奏乐团、以及指挥的介绍。 让顾长霁感到开心的是,他没有说贺彰是谁谁的弟子,只说他是来自中国的杰出青年指挥家。 然后是又一阵掌声,贺彰作为指挥从右侧上台。 数十道黑白相间的人影站起向他示礼, 他那样年轻,那样英俊,叫人无法移开眼睛。 他忽然想起来,贺彰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 如果你想看我去站在国际上的话,我会站上去的。 第75章 番外2:8组轶事 「8组轶事」 论坛名:不是什么正经论坛 板块:水组/咸鱼组 主题:【吐槽】我老板是个秀恩爱狂魔 楼主:秃头小宝贝 主题帖: 如题。 1L: 感觉不是钓鱼, 放个屁股在这儿。 2L: 踹大哥屁股。 3L: 踹大哥屁股。 4L: 都踹大哥屁股,我不一样,我要摸露珠光头/斜眼/斜眼/斜眼 楼主: 谢谢, 头秃了,但不乐意摸。/正经 咳咳,是这样的。lz女生,坐标魔都,身高165颜值6.5虽然这些数据在这儿不重要但还是报一下嗷, 总之呢三个月前lz本科毕业,就地找了份工作,做行政, 但因为人事只有一个人,所以我有时候也帮忙做做人事的活公司待遇蛮好的,实习期5500一个月,转正后有五险, 有餐补交通补虽然但是我们老板一个星期就来一次,有个总经理管我们,也没有特别严, 所以也不咋忙, 基本上就是整理一下文件, 发做一下汇报。 6L: 撤了。好家伙是招聘广告。 7L: 招聘广告xs 8L: 实习工资5k?????我信你是人事的人了,公司邮箱发一下谢谢, 我考虑跳槽 9L: 想跳槽+1怎么我毕业的时候就碰不到这种好事? 10L: 露珠颜值6.5?我不信,除非发照片/doge 楼主: 真的不是广告!!!另外不方便透露信息好像不能在这里招人5555有缘相见吧!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嗷,开帖也有这个原因! 我们老板是富二代,感觉这个公司真的是富二代开了玩的,做消遣, 不图赚钱的。反正我是我们公司待遇最低的,程序员都给的相当高,我进公司之后老板请了两顿饭了再说我真要觉得我是来招聘的。 我先说说我们老板的情况哈~ 我们老板是gay,而且之前婚姻法不是通过了吗,所以他是已婚人士,他老公长得巨帅(虽然我们老板也长得帅)感觉像个明星,但是我把长得帅又有点名气的明星都过了一遍,没一个对得上号的。 就是上个礼拜吧,我老板,就叫他C吧,带他老公来了我们公司。 我那会儿不知道是他老公,以为是客人嘛,招待的时候他马上就对着我说,这是我对象。我一看他手上,两个人无名指上戴着对戒呢,直接好家伙。 但是lz属于嘴甜那一挂的,情商从来没有这么上线过,立刻夸他俩天造地设的一对。C的嘴都咧耳朵上去了。 我端咖啡再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他俩显然是马上要抱着亲热的那种感觉,给我尴尬的,杯子没放稳就跑出去了。 那时候lz就是天真,真的天真,我单知道他可能对他老公很满意,没想到那么能秀。 先吃个饭,稍等。 11L: 我就静静地看着楼主编。 12L: 属实败家玩意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透露一下 13L: 我到底为什么点进这个帖子??? 14L: 好奇心使我点进来,求生欲使我退出去。 15L: lz加油,继续继续! 16L: 目前没看出来哪里狂魔。 17L: DD 楼主: 我回来了!!! 居然还有人在跟帖我好感动,我就是开了来碎碎念的www 其实我们老板什么都好,性格好,人傻钱多对咱们来说也不是缺点对不对,他唯一的,最大的问题啊,是他太喜欢秀恩爱了! 是这样啊,我加了我们老板的微信。都是社畜,大家都懂的,我们可以不给老板看朋友圈,但是不能不看老板的,所以我不能屏蔽他朋友圈。 然后,朋友们,你们懂他一天要提他老公四五次的那种感觉吗?不是说他每天会发四五条朋友圈,就是每天不管是什么渠道,聊天也好,朋友圈也好,或者见面聊到也好,就是能听见他对象的名字。 虽然我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因此知道他对象的职业了,还挺厉害的,青年才俊了属于是)而且确实挺甜的,但是糖吃多了真的有点齁。 就拿刚刚来说啊,我们团建的时候吃的海鲜自助,他就说他好久没吃过海鲜了,因为他对象海鲜过敏。然后就又说起来怎么发现他对象海鲜过敏的 我们另外一个老板,就叫他L吧,是管IT部门那块的,他是唯一敢怼C的人,说受不了,再听下去大家吃狗粮都吃撑了。 当时给lz爽的hhhhhh 19L: emmmmm我感觉楼主这么吐槽你们老板不太好吧再怎么说人家给你待遇也在这了,只是偶尔听听他夸对象,不过分吧? 20L: ?楼上发言有点迷惑了,怎么领了工资是活该听老板秀恩爱吗?员工没这个义务好吧?让你拿钱听别人天天给你秀恩爱你乐意? 21L: 别说,要是给我一万一个月,光让我听你秀恩爱,我真乐意/doge 楼主: 别吵千万别吵,我就是来发碎碎念的/合掌 其实虽然觉得有点烦,但是他们感情好我也挺乐见的,谁不喜欢看帅哥和帅哥谈恋爱呢! 23L: 对老板的对象有点好奇,到底是做什么的?也是创业的吗? 恋耽美 ——(61) 楼主回复:不是不是,只能透露是艺术家。 23L回复:哦哦。 楼主: 唉帖子就这么沉了吗?也好,我继续当记录日常帖吧。 其实我感觉我老板也挺不容易hh他招了个总经理进来,总是跟他吵架,总经理估计也觉得他人傻钱多,到处管着他,他一不高兴就生闷气,或者给他对象打电话。 还挺可爱的。 25L: 没走,还在。 楼主: 他对象我感觉很温柔,虽然看着挺冷的,对我们老板挺温柔。C每次给他发语音,或者打电话,都有点撒娇的感觉。 有时候看见他俩这样,我也有点想谈恋爱hhhh 但是肯定没有这么合适的。 27L: 楼主看我咋样/斜眼笑 28L: 感觉lz生活也挺幸福泪目了 29L: 笑死。楼主分明乐在其中 楼主: 这两天确实有点而且有个小八卦。就是我们公司和一个地方有合作,然后来了个交接的人,暂时在我们办公室。 是个好漂亮的女生,年纪大概和C差不多大?C喊她喊大嫂,但是我看那个女生还没戴婚戒,而且她看C的眼神怪怪的,我的直觉告诉我,C以前可能和她有点故事。 难道是什么豪门狗血梗? 31L: 对象危。要是以前有一腿的话,又见面还有工作交集,恐怕要和对象吵架了。 32L: 等等,C不是gay吗? 33L: 笑死,富二代一般玩得很开吧,男的女的有什么所谓/doge 34L: 好奇C是攻还是受(撒娇应该是受吧) 楼主回复:确实感觉像hhhh 35L: 我不一样,我要站对象是受! 楼主:天啦!!!31哥难道就是预言家?感觉好像真的吵架了。今天我看见那个女生约C喝咖啡,就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我和同事小姐妹也在那吃甜点,然后没多久女生就走了,我看见C一直在打电话解释什么 37L: 狗血的要来了吗?盲猜一个女生怀了C的孩子。 38L: 越发羡慕lz的生活了加班到九点的我,咖啡也是喝的速溶,潸然泪下了 39L: 加班到十一点的文案狗在此。楼主怎么配叫秃头? 楼主: 怒搓楼上两个小宝贝的脸!我们公司做普通文员确实还算轻松程序员和策划就很辛苦了,感觉他们每天都好忙 以及带来了新消息。我们老板的朋友圈一天没提到对象了,还发了一条特别抑郁的说说,看来是真吵架了。 41L: 结了婚哪有不吵架的,吵开了感情反而会好一些。当然,出轨这种原则问题另说。 42L: 不是吧,这么快就从秀恩爱变成出轨了?剧情好跳跃?? 43 L: 总觉得楼主说的这一幕我好像也见到过该不会我们在一栋楼????我好像知道楼主说的是谁了 楼主回复:什么?!求求了43哥,就算猜到了也千万保密/大哭/大哭 44L: 笑死,楼主千万别翻车把工作作没了,加油 45L: 确实,楼主申删还来得及 46L: 好家伙,搞得我好奇了,到底是谁啊 楼主: 大家就当我是编的吧,看个故事就好_ 好像又和好了,L说老板今天不来,度春宵去了,看C朋友圈,还和对象出去旅游了应该就是误会,可能一家人吵架吧,我这个观众想多了而已。 也不知道为啥要现在去旅游,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吗,叹气 那个漂亮姐姐也走了,合作结束了。/叹气 48L: 床头吵架床尾和。看来C确实挺爱秀恩爱的,员工一清二楚hhhhh 49L: 工作闲暇吃个瓜也挺好玩的,谁不爱吃老板的瓜呢? 50L: 楼主五天没更新了?还更吗?虽然内容很无聊但是莫名想看后续这是怎么回事 ww 51L: 确实。踹大哥屁股 52L: 笑死,怎么还在踹大哥屁股,大哥还健在吗? 53L: 楼主不在的第三个星期,想她,想她。 楼主: 还在!我还在!最近公司招人有点忙5555 我们老板好久没出现了,好像是家里有点事,就偶尔聊天的时候秀秀对象,害,没啥好说的~ 55L: ??合理吗这合理吗?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楼主,你招人不优先考虑楼里的兄弟们吗?脑子坏成这样的老板可不好找! 56L: 附议!这都不考虑自己人,我要闹了! 57L: 总觉得我好像也知道楼主的老板是谁了 58L: 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名侦探吗?快透露一下,好让弟兄们跳槽! 楼主: 救命QAQ 我真的暴露了这么多吗?对不起我们老板呜呜呜呜呜 60L: 露珠有点可爱,蠢蠢的~ 61L: 楼主怕了?这都两周没更新了。 楼主: 救命!救命!我再也瞒不下去了!我们老板官宣了!啥也不说了,热搜第一,大家网上冲浪吧!他俩真的很甜!是真的! 62L: 我操?震惊我全家!居然是那个顾长霁? 63L: 同震惊,本贺彰粉已经震麻了。 64L: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啊,顾不是花花公子吗?这个世界怎么了? 65L: 虽然震惊,但是楼主这个帖子连载这么久,看得出来他们感情确实挺好的 568L: 大家好我是大哥,没想到我不在的期间这个帖子不仅变成了热帖,我的屁股还被踹了324下,谢谢你们,已经在肛肠科挂号了。 另外,我是贺彰的粉丝啊啊啊啊,顾少也超级可爱的!掌机万岁!爱情永存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