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养成日常》 第1页 [古装迷情] 《娇妻养成日常》作者:茌茌茌雪【完结】 本文文案: 顾府小女,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就是性子淡了些。 严府公子,一表人才飒爽英姿 就是身子弱了些。 一朝逼亲,青梅变夫人,竹马变夫君。 全扬州城都等着看这顾家小女如何在夫家逞强耍威风 却不想,这小两口日子过得甜甜蜜蜜,滋润得很。 说什么性子冷淡,身体羸弱 尽是骗人的话。 那臂弯里娇嫩的娃娃难不成还是捡来的? 只有严则之才知道,自己的夫人,软声软语地可会撒娇了。 也只有顾离原才知道,自己的夫君,每到夜晚就会化身成饿狼,专门扑杀她这只小白兔! 他永远记得她那时毫无防备的笑靥,明艳灿烂,只觉得璀璨星河都不及她嘴角那一抹轻扯的弧度 从那刻起他便知晓,守护她,是他此生逃不脱的命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宅斗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则之,顾离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白月光 立意:做人善良做事真诚,学会留退路 ———————————— 第1章 找茬(捉虫) 隆冬时节,大雪稍停,天气便愈发冷了。 街道清冷,只奚落几人,万物逝去,仅远处的几棵松柏还翠绿挺立着。探过叶片之间的缝隙,依稀能看见清灰的砖瓦和被雪盖着的石梯,赤红的大门紧闭着。 “公子,家主让您进去。”吴管家出来,瞥了眼屋外哭的满脸泪花的老老小小后,走到人群最后,对皱眉站着的男人说道。 严则之颔首,大步朝屋内走去。抬脚跨过门槛时碰撞出一声闷响,身子趔趄了一下,站稳后,才朝床榻走去。 彼时,吴管家已然将房门关上。 床榻上平躺着的人面色煞白,眼睛半开半合,听到门口的动静时,缓慢转过来,“阿则……” 他的手从被褥中伸出,嘴唇干涸,裂开几个口子,看得见里面淡粉色的肉。 严则之神色复杂,上前一步握住他伸出的手,蹲在床榻边,喑哑道,“父亲!” “阿则……”严商使力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严则之的,深呼吸,眼睛拼命睁大,“阿则,我如今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估摸着,也撑不了几年了。这剩下的日子,为父想去荆州,去看看你母亲的故乡。你要记着,你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待我离开扬州后,咳咳……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经营严家的产业……咳咳,……” 严则之赶忙端起放在春凳上的茶水,服侍严商喝下。末了,拍着严商的背,为他顺着气。看着咳得满面通红的父亲,拳头紧握,眼底的担忧一览无余。 茶喝毕,严商气稍稍顺过来些,停了一会儿接着道, “阿则,你可知道你顾伯父家的小女儿,顾离原?” “儿知道。”顾家小女儿,杏眼桃腮,天生丽质,是扬州城中有名的美女。 “那你可记得,你与她曾定下了娃娃亲?” 严则之颔首,眉眼低垂,目光放空。 尘封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 他怎会不记得呢,这门亲事是他当年死皮赖脸哭着鼻子要来的。只是那时年少不知事,后又随着父亲离开过扬州一段时日;回来后,听闻顾伯父离世的消息,两家便少了往来。 如今大了,也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见无人提及,便只当这是两家父母之间兴起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这几日,你带一份丰厚的彩礼,去顾家求亲。记着,一定……一定要将顾离原娶回来,咳咳……日后,好好待她,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严则之手上的动作不停,一直为干咳的父亲顺着气,嘴上一言不发。 严商见他面无表情,无奈道,“为父知道,让你觉得为难了。只是如今,你顾伯父已经不在了,没人护着她,想必她在顾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左右,咳咳……左右这门亲事也是你亲自求来的,虽说时间久了,你们感情淡了些。不过,为父知道,知道你心里定是放不下她的,不若……不若也不会想方设法打探她的消息。” 严则之惊愕,呆呆地望着父亲。 他原以为,自己的这些小心思没人知道…… “你的事情,为父心里都知道,都知道……咳咳……咳咳……”严商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什么,有些事情,有些感情,他还不懂。 “儿知道,儿都答应您。父亲,您快别说了,躺下好好休息,其他的,待病好了再说。” “不,不……”严商不住摇头,拂开他准备为自己盖上被褥的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对你,为父没甚可担心的。也希望你莫要怪为父,还未提前同你商量,便将所有的事都丢在你一人身上。” 严商呼吸缓气,道,“为父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临走前,为父还是要提醒你,小心你那嫡母……”说完,严商像是累极了一般,无力躺下。 移开眼,将手抽回,对严则之扬了扬,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严则之眼眶微红,一股酸涩从喉间窜起,直达鼻头。心中的苦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轻缓地为父亲掖了掖被褥,幽黑的眼眸深深地望了一眼他瘦削的背影,沉眸离开。 -- 第2页 —— 顾府 “母亲,还同她们废什么话!看这个小贱人一脸心虚的样子,想来这镯子就是被她偷走的!我今日一定要讨个说法!母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母亲!” 顾成兰双腿跪在地上,双手趴在王也明腿上,号啕大哭。 那镯子是她夫家送来的东西,如今他二人还未成婚,这定亲的物件便被她给弄丢了,若是给她郎君知道了,这可怎么了得! “嫡母,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嫡母叫来这些个手提棍棒的壮汉守在跟前,如星断不可能被吓成这副模样。”说话的女子,杏眼桃腮,素色衣裳,衬得她不施粉黛的面颊白净雅致。 她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如星,不动声色道,“大哥哥继承家业以来,为人低调谦逊,克己奉公,颇在乎我们顾家在外的颜面。嫡母今日因为一个空穴来风的说法和去路不明的玉镯这样大动干戈,若是被街坊邻居听了去,以为我们顾家生了内贼,家风不严,日后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四处说道,岂不是打了大哥哥的脸?我这个庶出的妹妹尚且觉得颜面扫地,可知他日嫡母是否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顾离原倒是不曾想过今日这番景象,曾经那个见到街上窜来窜去的野狗都会吓得躲在父亲身后的女孩儿,竟在这短短半月便练就出这样临危不惧的镇定。 王也明闻言,被自己女儿撺掇起来的火焰瞬时灭了大半,冷静下来,默默将旁边几个手持木棒的壮汉支开。 顾成兰见状,尤觉不妙,眼珠转转,又是一阵哀嚎,惊地周围树上的鸟飞起逃窜,弄出不小的动静。 “哎呀!”王也明惊愕,“腾”地一下坐起半个身子。着急忙慌地想用帕子捂住她的嘴,伸出手后觉得不妥,又收回,手忙脚乱地,最后只能用气声呵斥道,“小祖宗,你快闭嘴吧!还嫌事儿不够乱吗?” “母亲,这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我不!那可是女儿的定情信物啊!”顾成兰不讲道理地撒着娇,怎么说都不肯罢休。 “成兰,不过一个玉镯子而已,况且我们也没亲眼瞧见如星偷了那镯子。回头你向你那夫君好生解释解释,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今日这事若是闹大了,丢脸的可是我们整个顾家,到时可就不是丢个镯子这么简单的事。你,你兄长,我母家,你夫家都会受到牵连。” “姐姐何必这样揪着不放,且不说如星没有这个胆子,即便是这镯子放在如星面前,她也断不可能多瞧一眼!这镯子到底是怎么丢的,若是真的查起来,怕是结果不定会让姐姐失望。”顾离原嘴角始终带着礼貌疏远的笑,“想来姐夫哥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若是因为一个玉镯便和姐姐有了误会,生了嫌隙,那可真就有些小家子气了,姐姐,你觉着呢?” 顾离原说完,不顾坐台上被王也明拽着的,已经气的面红耳赤的顾成兰,径自道,“嫡母若是没什么事,离原就先回房了!” 见王也明不吭声,便作揖离开了。 “母亲,你看看她,寄人篱下怎的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嚣张样子?真当我们奈何不了她了不成?”顾成兰瞪着顾离原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恨不得现在冲上去将她拽过来,生生扇她两个耳光子才痛快。 “呵!”王也明冷笑一声,“气什么,如今她死了母亲,没了父亲。孑然一身能傲慢到哪儿去。左不过这顾家上下都是你亲兄的了,便让她高傲这两天,待你出嫁,母亲这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了,还怕找不到机会收拾她?” 顾成兰闻言,轻蔑一笑。 “姑娘,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大姑娘的东西啊!”如星跟在顾离原身后,背弯着,头很低,带着哭腔一句接一句地认着错。 顾离原叹口气,“罢了,索性她们也没有真的为难你。耗了这么许久,我也有些乏了,你去小厨房端些吃食来我屋里吧。” 待如星离开后,顾离原才推门进去,拿起案几上放着的茶杯小啜了一口,方才喝了一半便被嫡母房间的妈妈叫了去,如今已经完全凉透了。 “姑娘。” “青梅?”顾离原看着身后拿着几碟糕点的青梅,疑惑道,“如星呢?” “奴婢见她在厨房心不在焉,毛手毛脚的,便让她下去休息了。”青梅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余光瞥见桌上的茶杯,拿起试了试杯壁的温度,顿时有些气愤,猛地将杯子放下,力度稍大,碰出一声响,“姑娘,他们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你怎的比我还生气?”顾离原有些好笑,拾起一块绿色的糕点,闻了闻,一股冲鼻的酸味。 顾离原皱眉,将它放回碟子。 父亲去世后,她这屋子里的出穿用度都被那个嫡母克扣地快要连下人都不如了。 青梅没注意到顾离原的反应,自顾自地哼哧哼哧生气了半晌,端起茶杯,堵气道,“奴婢再去给姑娘沏一杯茶。” “罢了,烧些热水便是。”厨房的茶叶她见过,净是些边角料,细碎地连个叶梗都找不着。 “姑娘,您受苦了!不过您放心,往后的日子,奴婢陪您一起扛。奴婢就不信了,我们还斗不过那半截入土的大娘子!”逞了这一时的口舌之强,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是断不敢看顾离原的表情了,低着头大步跑开了。 -- 第3页 顾离原无奈,这丫头难不成还预备一辈子留在顾府,和嫡母斗个你死我活吗? 大姐姐过两日便要出嫁了,想来,她在这府上的日子也不会长久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无父无母,孤家寡人,又有谁能能给自己做主……难道,当真要遂了嫡母的心意? …… 最近几日,顾府上上下下都在忙活顾成兰的婚事,自然没人有闲功夫搭理她,她日子倒也悠哉不少。 坐在窗边,窗柩半开,微风拂过,将屋子中残留的炭火味带走。 “姑娘,姑娘!前厅出事了!” 第2章 提亲(捉虫) “何事如此惊慌?” “姑娘……姑娘……前厅……前厅出事了。”前厅距离顾离原的屋子稍有些远,所以此刻青梅跑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顾离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顿时没了底,平心静气地伸手替她顺着气,耐心询问道,“快缓缓,前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前厅来了一个提亲的男子……带了好多彩礼……” “提亲?给谁提亲?”家中只有大姐姐和她,如今大姐姐已经许了人家,莫不是,“那人可是说要向我提亲?”待得到青梅肯定的回复后,追问道,“你可认得那男子是谁?” “奴婢只是在屋外隐隐约约听到那男子说,要来向姑娘提亲。后来他们二人聊着聊着,奴婢见大太太神色不对,犹犹豫豫也不让人来唤姑娘过去,看着像是要拒绝的样子。奴婢想了想便先回来告诉姑娘了。至于那人是谁,是何模样,奴婢离得远,倒是未曾瞧得真切。只是,从背影看,倒是颇有些气度。” 顾离原垂下眼帘,眉头微蹙,有些迷茫。她仔细回想了下这些天,自己可有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绞尽脑汁,脑袋都想的有些痛了,也回忆不起分毫。 不过她知道,以嫡母的性子,若此人是个不学无术,懦弱无能的,她断不会这样藏着掖着不敢告诉自己。能让她如此紧张还不敢得罪的,想必是有点儿家底儿的。 “青梅,走,咱们去前厅!”既是向她提亲的,她岂有不去会会的道理? “是,姑娘!” 大厅的门此时敞开着,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顾离原远远地便看见了里面站着的男人。 他背影欣长,身躯凛凛。黑发束起以一嵌玉小银冠固定,身穿一件白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裳垂感极佳,其上用冰蓝色丝线绣着白祥云纹,衬得他整个人精神爽朗,温润儒雅。 “嫡母安好!”顾离原权当看不见王也明此刻无措的神色,陪着笑地同她问安道。 走到正前,顾离原才看清了这人的面容——眉飞似剑,鼻若悬梁,唇薄如蝉。 最令人见之难忘的是他的一双眸——眼睛乌黑澄澈,又觉梦幻迷离;眼长,眼尾略弯,勾出一抹魅惑的弧度,却不透女气,反与他浓黑的眉毛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她一时看得怔愣。 “在下严则之。”严则之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顾离原。 她与幼时相差无几,桃腮带雪,美目盼兮,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梅香,若即若离,勾人心魄。只是如今的气质与年少时期迥然不同,少了天真烂漫之气,多了几分清冷淡雅之态,看起来更添冷艳高华。 虽认出了她,可严则之并未唤出她的名姓。只简单介绍了自己便噤了声。 顾离原回神,牵了牵嘴角,“小女顾离原,见过公子!” 在心里藏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原以为早就习以为常。却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心,也逃不过在听到她如溪水一般轻柔地吐字时的心神澎湃。 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极力将这股悸动压下。 “恕小女斗胆,方才隐约听到一两句,说公子今日是来顾府提亲的。只是这顾府上下不过我和姐姐两个待嫁闺中,如今姐姐婚事已定,不知公子是来向谁提亲的。” “离原,你早间不是说今日有许多事要忙吗?快些去吧,可别耽误了自己的事,大厅这里有嫡母在呢!”王也明心下不妙,随便找了个借口想将顾离原支走。 严则之并不打算搭理王也明,注视着顾离原的眼睛,正色道,“姑娘心如明镜,在下正是来向姑娘提亲的!” “你我二人素未谋面,又何来提亲之说?” 王也明听罢,以为是顾离原不知好歹,没看上他。心下大悦,阴阳怪气道,“虽说我们家离原是庶出,可我却一直视她为己出。婚姻大事,尔等小辈敷衍塞责,一时兴起。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是过来人,还得及时止损,断不能将这样好好的女儿赔给你们受苦!” “伯母说的是,只是我并非心血来潮!我与令爱自小便定了娃娃亲,若是伯母不信,我这里有一封文书,是当日两家父亲立下的,伯母一看便知。”严则之从内襟拿出一本册子,递给王也明,“还请伯母过目。” 王也明将信将疑地接过,一字一句细细看着,生怕漏了字句,会错了意。 直到将文书凭证完完整整看过三遍,她才越发控制不住心中燃烧的火焰。她手腕气的颤抖,双手不自觉掐紧文书两边,将经年本就起了褶皱的文书捏出裂痕。余光扫见那裂痕,心中一动,像是魔怔了一般,疯狂地将文书撕裂成碎,随后朝空中一扬,任由它四处飘散,落得满屋尽是。 -- 第4页 此刻坐在椅子上怒目圆瞪的样子,哪还有平日里半分的端庄与贤惠。 严则之并不在意,只随意扫了眼,“伯母何苦如此?文书不过是纸面承诺,它的存在无非就是告诫人们慎重许诺。今日伯母能撕了文书,明日便能在全扬州落个食言而肥的名声。在下知道伯母对于这些身外之名向来漠不关心,只是不知道这些负面可会影响到令郎的前途?” 严则之自然不是好惹的。顾家上上下下的关系,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这样口蜜剑腹的长辈,也不知离原受了多少委屈。 “你!你竟敢威胁我?”王也明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小辈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坐在位置上逞逞长辈的威风。 “若伯母觉着在下是在威胁,那便是吧!只是……”说到这里,他敛眉,转身看向顾离原,收起与王也明对峙时的尖锐,在确定她没有被吓到时,柔声问道,“你可记得?那日,家父本是定了我同你大姐姐的亲事。只是因为我心中所喜之人并非是她,这才哭着喊着让父亲定了我们二人的亲事。这些事,我刊心刻骨,不知你可还记得?” 顾离原摇摇头,眼神有些茫然。 虽然知道她那时年纪尚小,记不得实属常事,可他此刻眼中却难掩落寞。 无声叹口气,“记不得无妨,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我二人早已约定婚事,如今你未嫁,我未娶,那便应该履行诺言。在我看来,一诺千金,承诺是要用生命去实践的,若是将曾经的誓言随意抛之脑后,那生命又有何意义呢?我说这些,你可懂我的意思?” 严则之确实是在威胁她! 他原本想好了,要耐心求得她的同意。可看她站在这里许久,睁着茫然的眼睛望着他,一言不发。他心中实在憋闷,只能用这种极端的话术来要挟她。 “你知道隔壁那家人吗?”顾离原眨了眨眼睛,像是说故事一般,“男女主人成亲时,我去瞧过。我看见,那个男人握住女人的手,眼神定住,郑重地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可是前日,我见他留连青楼,夜不归宿。” “我从来不相信诺言。对有些人来说,天荒地老,矢志不渝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八个字,这些承诺终会在岁月的洗礼下日渐消磨。”她低头看着脚上的鞋,鞋尖已经有了陈年的色泽,可她依旧舍不得换。 “那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那个让你从此相信诺言的人,好吗?” 他面色平静似水,胸腔却震裂似鼓。低头看向她时,眼眸深深,翻江倒海一般向她涌来。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卷入他制造的海浪中,答应的话脱口而出,“好!” 一个字,便足矣! 他心脏狂跳,双手浸湿。深吸口气,才敛下心神,“伯母,我与离原的婚事,是两家父亲亲自定的,此为父母之命。再者,我与离原自小相识,离原方才也同意了这门亲事,也便省了这媒妁之言。如此这般,伯母这个对离原视如己出的慈母,可愿意驳了她的意,阻了令郎的前途?” 此话一出,王也明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严家是扬州城最大的盐商,纵使老爷生前与他家关系亲密,也是半点比不上的。看他这般锲而不舍,若是她再阻挠,以后怎好的为顾卿铺路,索性离原也算是顾家的女儿,嫁过去,对顾卿来说,多少也算是件好事。 况且,听闻严家的大娘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顾离原嫁过去,也有的罪受,她就不信,这严则之到时夹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还能帮着顾离原说话! “我这个长辈不过是个摆设,哪有你们这些小辈凌厉能干?你们想怎样便怎样,我这个嫡母管不得!”说完,瞪向顾离原,狠厉地剜她一眼,却发现严则之已然挡在她的面前,她一惊,心虚地收回眼神,没好气道,“日子订好了没?” “我听闻,顾家的大小姐过两日便要成亲了。我寻思着,这日子是两家大人一起挑的,定是个好日子。不如,两姐妹一起出嫁,岂不好事成双,喜上加喜。也免得伯母费力重新选日子了!” “严则之,你……你不要太过分!”王也明咬牙切齿地骂道。 “伯母此言差矣。在下是小辈,怎敢忤逆长辈。或者说,伯母担心我给的彩礼没有大姑娘夫家的多,这样两家比较,容易让外人落了话柄?不如这样,伯母您告诉我,这彩礼该出多少才不会让离原,让伯母您失了面子?” 王也明哪敢说出口,就单单这屋里头摆着的,就比那边给的彩礼多上一番。再瞧瞧外面那些,绸缎,玉器,玉如意,有哪一样是那边能比的? “伯母不做声,在下便当伯母是同意了!至于成亲的物品,伯母不必操心,都由我来准备,伯母只需放宽心,将女儿嫁与我便是!” 王也明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二人一眼,起身离开大厅。 顾离原有些难堪,解释道,“我嫡母脾气不好,其实人是不错的!” 总归是顾家的人,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顾家没份量,不得宠,怕是以后到了夫家,容易被人瞧不起。 第3章 嫁衣被毁(捉虫) 严则之笑笑,知道她心里的顾忌,歉疚道,“方才咄咄逼人,实在是被逼无奈,出此下策还希望你见谅!” 顾离原疏离地点点头,同他打着商量,“是不是,重新选个日子成亲比较好?” -- 第5页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除了名字,她一无所知。他说这门亲事是在她还小的时候定下的,可毕竟她年少不知事,如今也不知能和谁去证实。 不过,比起日后被嫡母指腹为婚,嫁给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男人,她还是更愿意挑个嫡母不愿给她的人。左右不过是一辈子,虽说日子和谁都是一样过,可只要能让伯母觉着不安有压力,她也觉着值得。 “你若是觉着不妥,我便再挑个日子?”严则之对她少不了有些小心翼翼,说话时也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害怕错过她的一颦一笑。 顾离原抬头,眼神望向他,盯着他的脸出神,也不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严则之不敢动,就这样站的直直地方便她一直盯着。只是眼神飘忽,脸颊火热,更不敢长久与她对视。 良久,顾离原才叹道,“罢了,你权当我没提过罢。成亲的事,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差人同我说道一声便好。另外,你放心,方才你在嫡母面前说的那些话,我不会当真的,你也莫要有心理压力。” 左右都是要成亲的,不过走个形式,何必在乎日子这些虚的东西。她只希望她和他能够相安无事过下去,不敢奢求相敬如宾,更别提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 严则之眉头紧蹙,如鲠在喉。眼底浮起复杂的神色,四肢僵劲冰凉,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轻嘴薄舌,虽无意为之,却字字伤人。 “我让石头留下,你若是有事直接告诉他,他都会听你的。”严则之不放心留她一人,怕王也明将今日在他这儿受的气撒在她身上,便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留给了她,任她使唤。 顾离原下意识就要拒绝。 严则之率先开口,“你方才不是说,若是有需要你的地方差人告诉你吗?石头在这里,在中间传个话也方便些。” 严则之怕她再次拒绝,也不待她出声便快步离开了。 顾离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 …… 晚些时候,出去了一天的顾成兰才拎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回来,瞥见前厅堆放着的包裹,心中了然,小跑到王也明旁边。 她伸手抚摸着几个已经被拆开的盒子,里面摆着精致的玉器珠宝,“母亲,程航又派人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啊?”顾成兰看见桌台上放着的那个最大的盒子,走过去拆开。她的眼睛瞬时一亮,里面闪过一丝惊喜。 那是一件火红的嫁衣,双边用上乘的丝线绣着对称鸳鸯,边缘滚着金丝边,镶着五色彩珠,抖动间发出清脆的簌簌声。 她用手细细摸着那身嫁衣,“母亲,这嫁衣可是母亲为我绣的?我怎么从未见过?女儿可以先试试吗?” 她从小便被母亲宠着,对女红真是一窍不通。出生起,嫁衣便由母亲来绣。 王也明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拍下。扯过衣服,丢进盒子,扔得远远的,对她喝道,“试什么?谁告诉你这衣服是给你准备的?这是顾离原自己绣的嫁衣!” “母亲,您不会是老糊涂了吧?要成亲的是我,这嫁衣自然也当是为我准备的。您方才说这是顾离原绣的?竟是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技艺,当真是不错!”她会错了意,她以为这是顾离原有心讨好她。说着,便要蹲下身去捡盒子。 “捡什么?回屋睡觉去!” “母亲,您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你出去一整日就没听人说起?顾离原要成亲了,过两日便要嫁进严府了!”王也明这是第一次吼顾成兰,也确实痛恨自己女儿事事不如顾离原,如今就是成亲,都要被她比下去。 原来以为老爷对这两个女儿是一碗水端平的,不溺爱也不奚落。如今看到顾离原绣好的嫁衣,她才明白,老爷还是更疼惜顾离原的,瞧瞧这衣服的用料,有哪一样不是大家珍品,在他心中,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始终比她的女儿重要! “严则之?”顾成兰冥想了想,忽的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也不恼了。 搀着王也明的胳膊,笑道,“母亲,难道您忘了?这门亲事原本是定的他和女儿。只是那时女儿嫌弃他身子骨弱,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看起来就是个不靠谱的主儿,这才想让父亲驳了这门亲事。可谁知,那严则之自己倒是先哭闹着要同顾离原定亲。这些事,难道母亲忘了?” 王也明确实忘了,“记那些事做什么?还嫌自己不够丢脸?再说了,那严家怎么说也是如今扬州城内数一数二的盐商,家财万贯,岂是我们能比的?” “母亲,您这可是糊涂了不是?严则之身子骨弱,又不学无术的,即使严老爷子将产业尽数留给他,他也不定有福消受。再说,他那嫡母,那可是个厉害的角色。那茶馆说书先生的话本子里,倒是不知有多少是写她的。顾离原嫁过去,您还愁没人对付她?” “可是……” “好了,母亲,她想嫁便让她嫁了。严则之一日搞不定她那嫡母,便一日座不实这家主的位置。这衣服既是顾离原的,那我们便给她送回去。”顾成兰将嫁衣从地上捡起,还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送回去?”王也明满脸写着拒绝,“这衣服可是我让下人从顾离原那儿顺来的,没有嫁衣想必她和那小子的婚期就得延后,此刻你让我送回去?不可能!” -- 第6页 顾成兰嗤笑一声,眼睛微眯,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送自然是要送回去的,只是不能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 翌日 顾离原半梦半醒间,便被青梅叫醒。 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朝窗外望了一眼。随即嘟起嘴,撒着脾气,“青梅,你这么早叫我起来做甚!” 青梅将床帐用绳子系起,看着顾离原迷笼的样子,笑道,“姑娘,还睡呢?这都要晌午了!” “晌午?怎的外头没有太阳?” “姑娘,如今这大冬天的,天气晴的少。”待顾离原起身后,伺候了穿衣,她转头去收拾被褥枕头,看着顾离原睡过的枕巾,笑道,“姑娘,您看看,这昨日才换的枕巾,又被您弄湿了。日后成了亲,还不被姑爷笑话死。” 闻言,顾离原转头看了眼青梅手中的枕巾,上面赫然印着一块清晰的水印子。 她脸颊滚烫,岔开话题,“将我明日要穿的嫁衣拿来。” 青梅笑笑,也不戳破她的小心思,转身走向柜子。 顾离原趁她离开的空隙,偷偷将青梅搁放在桌上的枕巾拿过,用食指轻轻碰了碰上面弄湿的地方,冰冷的触感传来。她抽回手,蹙眉,有些头大。 “怎么会这样?”青梅的声音传来,顾离原惊地一把将枕巾扔回桌子,心虚地搓搓手,责怪道,“一大早便大惊小怪,这是怎么了?” “姑娘,你看,怎么会这样?”青梅将嫁衣递到顾离原面前。 顾离原扫过去,一下愣住。火红的嫁衣上到处都是炭黑的印记,前襟更甚。上面排的整整齐齐的彩珠此刻已经七零八落,用丝线绣好的对称鸳鸯一个没了头,一个没了脚。 “姑娘,这可怎么办啊?这嫁衣明日就要穿了!”青梅此刻已经急哭了,眼泪大颗大颗落在黑印子上,将墨黑的颜色衬得更甚。 顾离原急促地喘息,她此刻的脸色很难看,瞠目结舌,眼睛中燃烧着怒火。 这嫁衣有一半都是当初母亲陪着自己绣的。她那时不懂女红,母亲便将她抱坐在腿上,拉着她的手一针一线地绣给她看。上面的丝线,彩珠,都是父亲费尽心思从各处找来的,弥足珍贵。如今却被糟蹋成这个样子。 “姑娘,到底是谁这么大胆,这下可怎么办啊?”青梅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谁这么大胆?府中上下能有这个本事和这个心的,除了她的好嫡母好姐姐还能有谁!她忍气吞声了这么久,只是不希望这个家被闹地鸡飞狗跳。可是如今,他们却当她是好欺负,这口气,她如何能忍? 顾离原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她一把将青梅手中的嫁衣拽过,破门而出。 却被门口的石头拦住,“顾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顾离原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不让它伤及无辜,“请你让开。” 错身时,又被石头拦住。 “让开!” “我家公子说了,让我看好姑娘,不能让姑娘有事。”石头看到她手上拿着的衣裳,“姑娘的衣裳被毁成这样,应该是穿不了了。不过姑娘放心,公子早前便为姑娘定好了成亲时要穿的衣服,只需要姑娘亲自去试试,改好尺寸便可。” 顾离原没吭声,却也没有方才那样剑拔弩张。 石头继续道,“姑娘这件嫁衣,我昨日好像在顾大娘子那里见过一样的。莫不是……那就是姑娘的嫁衣?”他昨日从公子那儿回来时,路过前厅,不小心瞧见了。当时没当回事,只是如今想来…… 闻言,顾离原轻蔑一笑。堂堂顾家主母,竟会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 “姑娘生气我能理解,可是姑娘孤身一人去闹,终究讨不到什么好处……”石头见顾离原依旧站着不动,开口劝道。 顾离原看了眼手上的衣服,深呼吸退回到屋里,将它叠平放整重新收进盒子。 “青梅,我们去看看姐姐!” …… 顾成兰此时正试着嫁衣,明日要戴的凤冠端放在端奁上。 “哎,你小心着点,可别把我的凤冠弄坏了。这上面的珠宝玉器可都是一等一的,若是摔坏了,你们几辈子都不够赔的!”顾成兰边欣赏着铜镜中上了浓妆的自己,边嘱咐身旁的丫鬟道。 “大姑娘,顾姑娘来了,说是想来看看姑娘。” 顾成兰斜了眼来通报的丫鬟,“你如今这么不懂规矩了?我几时见过她?去,告诉她不见,让她回去。” “姐姐穿上这嫁衣,当真是极美的。”顾离原此时已经走进来了,她直奔顾成兰,半点不客气地直接用手抚上她身上穿着的嫁衣。 顾成兰见状,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她的手打下,“我这衣服可是上等的好货,妹妹可别给我摸脏、碰坏了。” 顾离原也不恼,看见一旁放着的凤冠,径自拿起,“姐姐这顶凤冠看着实在是雍容华贵,只是不知道究竟适不适合姐姐。” 说完,顾离原眼睛一缩,目光闪过一抹凌厉。 第4章 成亲(捉虫)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凤冠举过头顶。 顾成兰反应过来时,只看见凤冠被扬在空中。她大惊失色,迅速站起身,垫脚想要从她手中抢过凤冠。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拉扯间将凤冠砸坏了。见抢不过,只得好言好语地劝道,“妹妹,妹妹你快将凤冠放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姐妹两个坐下来好商量!” -- 第7页 “姐妹?商量?你我二人可有什么好商量的?” “顾离原,你到底想怎么样!”顾成兰气极了,猛地一挥衣袖,大声吼道。 “姐姐抬举了,妹妹还能把姐姐怎么样?妹妹只是想请教姐姐几个问题。” 顾离原勾唇一笑,脸颊两边的碎发被一阵风吹起,颇添了几分冷艳之色。 “无聊!你快放下!”顾成兰大概猜到了,顾离原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她虽然心中毫无愧疚之意,甚至看着她气极的模样心中喜悦,可此刻也不好与她硬碰硬。 顾离原冷笑一声,“看来姐姐是不想要这顶凤冠了!既是姐姐不想要的东西,那妹妹便帮姐姐处置了!” 说着,手指张开,眼看着凤冠就要落下。 “使不得,使不得!妹妹想问什么,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顾成兰终是妥协。 顾离原手指再次收紧,并没有放松警惕将凤冠放下,“妹妹的那身嫁衣,可是姐姐的杰作?” “什么嫁衣?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你快把凤冠放下来!快放下来!”顾成兰想也不想地否认道,眼神闪烁,一直注意着那顶凤冠,想趁着顾离原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抢过。 “姐姐不说实话可是在告诉妹妹,这顶凤冠在姐姐心里的份量可比不得简单的一句实话?” “顾离原你卑鄙!你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威胁我,你敢威胁我!”顾成兰盯着顾离原,怒目圆视,上下眼睑的眼白都露出不少,看起来着实恐怖。 “多谢姐姐夸奖。妹妹这不过雕虫小技,还未及姐姐分毫。不过无妨,所谓近墨者黑,相信假以时日,妹妹这下三滥和偷鸡摸狗的招数会比姐姐更甚!”顾离原不愿与她多耗费心力,“既然姐姐不肯说实话,那妹妹就不叨扰姐姐休息,先走一步了!” “慢着。”顾成兰即刻制止住她手上松动的动作,“妹妹的嫁衣,确实是姐姐不小心弄脏的。只是姐姐并非有意为之,希望妹妹能够原谅姐姐的无意之失。”大丈夫能屈能伸,她纵然有天大的火气,也不能逞一时之能,激怒了她。 顾离原淡然一笑,“姐姐你看,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姐姐何苦搞的地如此复杂呢!” 顾成兰见她脸上带着笑,一副无害的模样,悬起的心便也放下了,“妹妹,该说的姐姐也说了。妹妹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将凤冠还给姐姐了呢?而且,我看妹妹举了许久,手也该举得酸痛了。” “还要谢谢姐姐体谅我这个庶出的妹妹了!”顾离原说着,将凤冠放下,递给顾成兰。 顾成兰心神愉悦,伸手去接,在指间触碰到凤冠时,却听得耳边“咻”地一声,指间也传来一阵钝痛。 接着,“砰!”的一声响。 顾成兰循声望过来,只见那顶雍容华贵的凤冠倒在门槛边,此刻已经七零八落。镶嵌其中的大小玉珠落得到处都是,有几颗甚至滚到了床榻和妆奁之下。 顾成兰震惊地跑上去察看情况,凤冠上的珠宝几乎无一幸免,其中最珍贵的几颗,内里已经跌落出了裂痕,是再不能用的了。 顾离原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顾成兰,“妹妹一时手滑,实在对不住姐姐。只是看在妹妹实在不是有意为之,还希望姐姐能够原谅妹妹这次的无心之失。”顾离原用方才她自己的话术堵了回去。 顾成兰怒火三丈,伸手指着顾离原,骂道,“顾离原,你欺人太甚!” “不敢当,妹妹实在学不来姐姐那套,我今日做的事都是当着姐姐的面,坦坦荡荡。姐姐若是心中有恨,我全接着,随时恭候。”说完,看着地上的残局,轻蔑一声,转身离开。 顾成兰冲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会意,用身子挡住她的去路,却在脚才探出去一步时,被石头一手一个揪着衣裳的后领生生给拽了回去。 顾成兰也被石头的眼神吓到,蹲在地上不敢动弹。 顾离原瞥了一眼那两个丫鬟,复又转身看向顾成兰,“最后,妹妹祝姐姐新婚大吉,夫妻和睦。” 顾成兰咬牙切齿地指着顾离原的背影,恶狠狠地咒骂道,“顾离原,你不得好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才将散落在地上的玉珠一颗颗捡起,眼中积聚了许久的泪水顺着眼眶一滴一滴落下。 …… “姑娘,您今日这样一闹,怕是以后在顾府的日子会愈发不好过了。”回屋关上门,搀着顾离原坐下,青梅有些担忧地说道。 往日的姑娘,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一人默默地忍下来了。只是今日,姑娘最宝贵的东西和最珍贵的感情都被人玷污了去,想来该是下了同归于尽的心。 顾离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可是心里却说不出来的舒畅。积郁了几年的委屈,今日终于可以翻身了。 “青梅,你是我的陪嫁丫头,自然是要跟我一起去严家的。明日出了这个门,也不知道日后是否能回来。如今虽然我与她们彻底闹翻,可是心里的这口恶气也算出了不少。” 说完,顾离原走到妆奁旁,翻出她放在最下面的一个盒子,交给青梅,“青梅,你一会儿将这个盒子交给如星,让她给姐姐送去。切莫说是我给的。就说,就说是如星趁我不注意从柜子里拿的。” -- 第8页 “姑娘,这可是你攒了这么多年的玉器珠宝,怎么能就这么给她呢?”青梅不解,并没有伸手去接。 顾离原解释道,“这些东西都是当初父亲还在时,嫡母给我的。她勉为其难地给,我也不情不愿地收。如今嫁出去了,这些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还给她的好,也顺带看看能不能勉强救救急,明日也至于失了顾府,失了我的面子。” 青梅也不好说什么,领了命便下去了。 成亲那日, 严则之的迎亲队伍浩浩汤汤地早早便来了,刘程航较他稍晚些。 “这是……严公子?严公子不愧是扬州第一盐商,这迎亲的队伍也不是我们一般人能比的。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有福气,竟能得到严公子的青睐?”刘程航是京城普通的商户,因为机缘巧合,偶然暴发。只是还是比不得严则之这世代的盐商家族。说话时,难免恭敬。 严则之坐在马背上,“刘公子客气,这日后,我怕还是要叫你一句姐夫了。” “姐夫?难不成……” 严则之眉尾微挑,淡笑不语。 “怎么成兰都不曾同我说起过这事……” “两日前才定的亲。”严则之见吉时已到,右脚使力从马背上跨过,接着身子一弹,便下了马,“刘公子,吉时已到。” 说完,掸了掸衣裳,双手背后,朝府内走去。 此时的顾离原已经准备妥当,玉扇遮面,看不见妆后的容貌。身上穿着的华服,是昨日改了尺寸拿回来的,做工精致,用料讲究,实属上品。 顾成兰坐在她对面,头顶的凤冠是用昨日她送去的珠饰重新缝制的。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任何端倪。此刻她正和王也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话。 两位新郎官进门,拜了高堂,便将新娘子接走了。 严则之将顾离原横抱着放进花轿,目光温柔缱绻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甩了甩两只手臂。 方才抱着她时,把握不住轻重,怕紧了弄疼她,松了她会摔着。所以,一下使劲一下放松,生生将自己手臂累的酸疼。 从花轿退出来时,听见一旁围着的人在议论什么。 “哎,你看,这顾家大小姐的凤冠真是好看。你看上面的珠饰,随便一颗应该就价值连城!”闻言,严则之有一瞬间的怔愣。 顾离原这么多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都是知道的。成亲的日子选在同一天,就是想要让顾离原在成亲时出口气。没想到…… 正在他郁闷之时,又听见一人道,“你们这些门外汉懂什么!那些啊,都是假货。我做珠宝生意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只需用眼睛一看,便能辨认真假。这顾家大小姐凤冠上的珠玉,从样式,成色看,都是假货。不过那顾二小姐的,倒是一等一的好货。” 严则之心中大悦,朝旁边看了一眼后跨上马,朝着严府的方向去了。 严家世交多,严则之又是严家唯一的儿子。所以今日大婚,扬州城大大小小的商户,还有平日里有些往来交情的官员都来了。 虽然严则之以身体欠佳为由,逃了几杯酒。可是有些人的酒,确实拒绝不得。最后,只得和石头配合演了一出醉酒胡言乱语发的大戏。 如若不然,怕是新婚之夜都得在酒桌上过了。 严则之站在顾离原的门口,他用手挡在嘴前,轻轻哈了一口气,确定酒味不重,才推门进屋。 顾离原此时端坐在床榻边,手里依旧拿着玉扇,挡着脸。若不是她搭放在膝盖上的手不住握紧,他都要以为她已经疲累地睡着了。 严则之挨着她坐下,伸手想将她的扇子放下。此时的顾离原却忽然有了动静。 她轻轻抬起身,用左手牵制住嫁衣,往旁边移了移。 严则之脸上的柔情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中间的距离,堵气一般地又朝她靠过去。顾离原见状,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就这样,两人一来二去,直到将顾离原逼的退无可退,严则之才满意地将她的玉扇拿下。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灿如春华,皎如秋月。莹白的肌肤在火红嫁衣的衬托下越发明媚。 顾离原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开眼。 “为何躲我?”严则之问道,对方才的事耿耿于怀。 “我并非躲着你!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不曾与别的男子暧昧。如今成亲,懵懵懂懂的什么事都不知道。 第5章 新妇进门(捉虫) “有什么不习惯的?是不习惯我们如今的关系,还是不习惯我靠近你?”严则之和她并坐着,转头看向她,低沉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晚显得格外有意境。 顾离原心思被看穿,有些尴尬。 严则之耐着性子哄着她,“无妨,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慢慢习惯。” 顾离原不知如何回应,眼神闪烁间换了话题,“你父亲呢?怎么你成亲也没见他出来?可是身子不爽?”她本想着同他父亲问问小时候的事,却不想这一整天下来,都不曾瞧见一面。 严则之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双手撑在大腿两旁,温润的声音渐次响起,“他如今身体不好,前几日便去了荆州。”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早些歇息吧。” 说着,严则之起身,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看得见里面雪白的亵衣。 -- 第9页 顾离原见状,避开眼,紧张道,“那个……既是你父亲他身子不好,你又为何让他独自一人去荆州?” 严则之此时正对着她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看她眼神躲闪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手中的动作倒是不停,“荆州是我母亲生活的地方,他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陪着我母亲。” 他将脱下的外衣随手丢在一旁的桃木架上。 “你父亲和你母亲感情真好。”她目光里闪过艳羡。 严则之停下手上的动作,“其实也不全是,不然怎会有我嫡母的存在呢。只能说,得不到的更珍贵,如今他们二人阴阳相隔,求而不得,心中自然更挂念些。” 顾离原见他褪去衣袍后便没有了多余的动作,心里安心了些。又听出他话中的落寞,安慰道,“其实不然,若是你父母之间没有情谊,你父亲也断不会在暮年之际抛却尘世,陪伴着你的母亲。人生在世,能有一个爱人,能被人记挂难道不是件很幸福的事吗。我倒是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像我……” 顾离原意识到自己感慨过了头,随即噤了声。在心里数落了自己一番。 她既然已经嫁过来了,那便生死都是严家的人。若是总这样看不透,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见严则之许久没有动静,顾离原心里开始发怵。轻轻抬起眼皮,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和他的眼神在微凉的空气中相撞时,又心虚地避开眼。 “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趟。”良久,严则之才面无表情道。她方才无意间感慨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刺地生疼。 顾离原见他穿起衣裳似乎是真要出去,叫住他,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严则之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她,眼底有欣喜,“你担心我?”应该就是担心了吧,若不是担心他,又怎么会关心他这么晚去哪里呢! 顾离原睁着水亮的大眼睛,那模样看起来天真不知事,“今晚毕竟是你我二人的新婚之夜。若是被人发现你走了,我怕明天传出去,对你会不利。” 严则之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就不该对她抱有太大的期望。 只是,纵使心里对她万般不满,却依旧舍不得责怪她。他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对她好,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好,要让她逐渐敞开心扉。感情的事,讲求循序渐进,急不得。 “无妨,我和石头出去一会儿,不会让人瞧见的。你若是累了,我让青梅过来伺候你休息。” 顾离原见他不愿意说,便也不再多问,害怕他被自己问得烦了。她看着他,像是认真的孩童一般,轻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说完,还不忘回以一记温暖的笑。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的人还是他的妻子,他忍! 出了门,将石头叫过来,语气不善,“跟我出去一趟!” 石头面露难色,“不是,家主,今儿是您的大喜日子。您怎么丢下新娘子一个人出去,这若是被人看见了,还不要笑话死!” “谁说一个人?你不是人?”严则之没好气地回了一嘴儿。 石头人高马大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看起来憨憨的,“我是,我当然是人!” “那还废什么话,去给我拿件寻常的外袍,再去厨房给我拿两罐酒送到我书房来!” “是!” 严则之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眼底一片惆怅。他方才故意说的这么大声,却还是不见她出来拦着。 长长叹口气,罢了,强扭的瓜不甜。看她方才故意问他问题避开他的样子,今日他若是真的不离开,怕是她会尴尬地睡不着。 他甩了甩手,朝书房走去。 “家主,衣服和酒都给您拿来了!”石头敲门进去,看见躺在背椅上闭目小憩的男人,劝道,“家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一句道歉的话,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难堪!” 石头自然不了解其中缘由,只猜是严则之说话不中听,惹恼了大娘子却好面子不肯服软,所以此刻才被大娘子赶出了门。 严则之睁开眼,眼神犀利,随便抄起桌上一本书,朝他扔去,“闭嘴!拎上酒,去门口等我!” “家主,如今已经过了门禁的时间,您若是这个时候出去,指不定明日在下人嘴里怎么传!” 严则之有些烦躁,他原本是打算呆在书房的。可是他却忘了,书房和主间是面对着的,若是被离原发现这边亮着灯,难免她会多想! 成亲真是够烦人! “还有没有哪个门可以出去?” “倒是有一个地方……只是……”石头支支吾吾,不肯说。 “只是什么?” “只不过那是个……狗洞……” “……” 严则之吹灭了书房的蜡烛,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敲了青梅的门。 “家主?” “离原应该准备休息了,你去屋里伺候着吧。” 说完,严则之便跟着石头离开了。 这大喜的日子,谁能想到他居然要沦落到去钻狗洞的地步,不知是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大娘子,我算是看走眼了。这家主前几日提亲的时候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怎么这才新婚之夜就原形毕露,把大娘子一人晾在这里,自己跑出去潇洒了!”青梅来的时候,顾离原还未睡下。她向来护主心切,如今瞧着自家姑娘受委屈的样子,自是少不了几声抱怨。 -- 第10页 顾离原低头把弄着自己的衣角,神情淡漠,“无妨,让他去吧。” “大娘子也不问问家主是去了哪里?” “我问了,他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怕他心生厌烦。”顾离原将满头的发饰拆下,递给青梅,“这些东西,都给我拿个盒子装起来吧。” 青梅接过,“那大娘子也不能放他出去呀,这新婚之夜新郎官倒是出去了,若是传出去,大娘子的面子可不就丢尽了。” “我也担心过,不过他说他会小心着不让人看见。”顾离原站起身,走到床榻边,“其实他离开了,我心里还好受些。不然我们两个呆在一间屋子里,我怕是会尴尬地睡不着了!” “那日后可怎么办?总不好一直这样躲着吧!”青梅为顾离原盖上被褥。 累了一天,顾离原的头刚一沾到枕头,困意便袭来,迷迷糊糊间回了句,“得过且过,先走一步看一步罢。” 青梅见自家主子已经睡下,也不再言语,将蜡烛吹灭后到屋外守夜去了。 …… 翌日。 顾离原睡到了自然醒,看了眼身旁空荡的位置,神色有些暗淡,心中颇有些复杂。 “大娘子,奴婢伺候您收拾梳妆,呆会儿还要去太夫人那儿请安呢!” 顾离原点了点头,看向窗外,这才意识到自己起晚了,随即掀开被褥下了床,“怎么这个时辰才叫醒我?我听人说新妇第一天应该早起去同长辈请安的。” “大娘子别担心,早些时候那边房里的嬷嬷来了一趟。说是太夫人心疼大娘子昨日忙碌,所以今早让大娘子多睡会儿,晚些再去请安。”青梅伺候顾离原穿好了衣裳,“姑娘,我看这位太夫人也不像外头说的那样不近人情。这新妇第一天请安,就这样为大娘子着想!” 顾离原正仔细看着铜镜中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己,闻言,淡淡一笑,打趣道,“你昨儿夜里才说自己看错了严则之,怎么现在就对不曾谋面的人这般有底气?就不怕是你又看走了眼?” 虽然外界人云亦云,有些捕风捉影的坏名声也是常事。可是这么些年,这些传闻无休无止,甚至有愈演愈烈之态,这只能证明这太夫人并不是个好主儿! 她今日这般,明面儿上是为了她好,暗地里,却不知是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青梅,有些事情并不如你表面看到的那样。这一点,难道我们在顾家经历的还少吗?”父亲在时的嫡母与这几年的嫡母,可曾想到是一个人的嘴脸。“记得,若是还有下次,一定要提前叫我起来!” “是,大娘子。” “你看我今日的妆上的怎样?还可以吗?”顾离原打量着自己,生怕觉得有哪里不妥帖。 青梅朝铜镜里看了一眼,说道,“大娘子素来美貌,即使不上妆也是倾城绝丽的。如今上了妆,那相貌必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顾离原脸颊上浮起一片红晕,娇柔地瞪她一眼。 …… 顾离原到前厅请安时,瞧见了许多生面孔。不过,瞧着太夫人与她们熟络的样子,应该是熟人。 “儿媳给母亲请安!儿媳昨儿睡得晚,所以今日晨起迟了些,还望母亲莫要怪罪。”顾离原倚手作揖,脸上带着格式化的笑容。 眼前的这位,不论气度,穿着都是雍容华贵的,与外人传的嚣张跋扈的样子,确实有些出入。 坐在上座的何华看了她一眼,方才同周围人说话的笑意不再,她轻蔑地上下扫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们说说看,我们严家在扬州城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这府里既有长幼尊卑,就该有个规矩。没想到这之哥儿刚过门的媳妇儿,第一天便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你们瞧瞧,这都快到中午用膳的时间了,我还要她来请安做甚!” 第6章 他们的第一天(捉虫) 闻言,顾离原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方才母亲不是特意差屋里的嬷嬷来带了话,说是体恤儿媳昨日疲累,让儿媳今晨多睡会儿。还是说……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何华嗤笑一声,“我自然是体恤我家之哥儿的媳妇的。只是这大户人家就该有大户人家的规矩,我让你多睡会儿那是我身为长辈的客气。可是眼下我同诸位太太都喝了一轮茶你才起,这可就是你这个小辈的不明白事理了!” 顾离原算是明白了。她这母亲今日不过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一个下马威。进门第一天挫挫新妇的锐气,探探虚实,顺便也涨涨自己在外人前的威风。 好歹顾离原是被家中嫡母教育过的,说话做事,她都知道轻重。所以此刻也毕恭毕敬地不与她再争执,“母亲教训的是,儿媳知错了。希望母亲能够给儿媳一个改错的机会。” “你知错便好。”何华神气地斜了她一眼后,接着对众位太太道,“看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太太想必也累了。也实在是我考虑不周,为了等我这不懂规矩的儿媳妇,都忘了让下人准备吃食。若是有招待不周地方,还希望各位太太多多担待。日后得了闲,我再请各位太太好好吃喝!” 众人也是识眼色的,如今主人都下了逐客令了,她们哪还有再呆下去的道理。相互行礼作揖,便都离开了。 待前厅人都散去,何华瞬间变了脸,不耐烦地问道,“之哥儿呢?怎么这新婚第一日便不见了踪影?” -- 第11页 “他……他昨晚吃酒吃醉了,这会儿睡得沉。儿媳不忍心叫醒他,便让他再睡着。”顾离原多少知道些严则之与他这嫡母的关系,若是被她知道严则之昨晚夜不归宿,还不知道会怎么做文章。 何华狐疑地看着她,不太相信,“是吗?我已命人煮好了醒酒茶,呆会儿我亲自给他送去。” “母亲,这等小事就不劳烦母亲了,儿媳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就好。”顾离原制止道。 何华皱眉,有些不悦地看着她,板眼教训道,“怎么?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今连我自己儿子的面都见不得了?我家之哥儿娶你回来是让你为严家开枝散叶的,不是让你来挑拨我们母子关系的!” 顾离原被她的话术堵的无言以对。总归和她非亲非故,若不是因为严则之,她与面前的人不过陌生人而已,终究放不开性子说话。 只是严则之这个男人,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偏要让她来收拾。这会儿可好,若是何华去了见他不在,她岂不是又被她抓住了把柄。到那时,还不知要用什么规矩教条来训斥她。 “怵在那里,可是要我这个老婆子来扶你?”何华走了几步,见顾离原站在原地没动,没好气道。 “不是,就来了。”顾离原大步跟上,何华嫌弃地瞪她一眼,吩咐道,“呆会儿你去佛堂,将《大藏经》抄十遍,就当是让自己静静心。记住了,不抄完不许休息!” 顾离原这会儿的心思倒也真不在这儿,闻言也只是轻声应下。 何华见自己方才在外人面前的威严立住了。此刻四下无人,顾离原对她也言听计从,不敢悖逆于她,心里那点虚荣也算得到了满足,便也没有多难为她。 还未进门,顾离原便闻得院子里一股子酒气。盘算着,应该是严则之回来了,她一路上悬起的心也放下大半。 “母亲你看,阿则当真是喝多了。这已经整整一夜了,酒气却是还不见消散。母亲还是将醒酒茶给儿媳吧,儿媳一定好好看着他喝下,断不会让母亲白费苦心的。” 何华蹙眉用帕子将萦绕在鼻尖的酒味扫开,吩咐下人把醒酒茶交给顾离原,便等不及地离开了。 顾离原待人走后,才用帕子将口鼻掩住。她最是闻不得这种酒气,方才是怕何华瞧出端倪,才强撑着忍下来了。 “青梅,让石头把这碗醒酒茶端进去给他喝。”顾离原捂着口鼻,看了眼守在门口的石头,有些生气。 说什么出去有事,根本就是躲着她出去喝酒了。果真男人的话都是信不得的。 偏生她被他前几日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觉得她是个可靠的男子,却没想到跟外头那些浪子一般,喜欢花天酒地。 青梅才将醒酒茶端到石头面前,房门便开了,严则之完好无损地从里面出来。 他穿着一件白底蓝纹的长衫,眼下深深的乌青似乎是在昭示着他昨晚没睡好的事实。 顾离原控制不住地白了他一眼,见他朝她走来,捂着鼻子便要离开,还没走几步,却被身后一只大手及时抓住,“夫人可是生气了?” 顾离原吸口气,转过身,不知是在堵气还是在埋怨他,“不敢,只是方才你母亲要我去佛堂抄《大藏经》,若是还不去,怕是今晚都抄不完了。醒酒茶我已经让石头端给你了,赶紧喝了吧,不然你母亲又该责怪我了。” 这院子中的酒气本就大,偏生此刻他身上却还带着一股隐约的檀香味。两种味道叠加,让她呼吸都有些憋闷地慌。 严则之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悦,瞥了眼石头手中的醒酒茶,将无干下人遣走,才道,“我嫡母端来的可不是什么醒酒茶。只怕喝下去,命就要没了。” 顾离原惊愕地看向他。 严则之自嘲一笑,“那茶里加了药的。你可知为何外界传言都说我身子不好,命不久矣?” “为何?” “那都是我嫡母派人放出去的话。她在我五岁起,就在我日常饮食中混入一味药,吃下去,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残食我的五脏六腑,若是长此以往,我便会因为内里虚空,气绝身亡。” “那你……”现在还好吗? 严则之灵敏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笑道,“别担心,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这事说起,还是多亏了石头,是他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只是为了配合我那嫡母,我在人前便一直装作一副身子骨弱的样子。” 顾离原了然,开口想说什么,肚子里却突然一阵翻涌,一股气流直冲喉咙,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弯腰“呕”地一声,吐在了他白蓝的外袍上。 严则之大惊失色,眼底一片慌乱,顾不得被吐脏的衣裳,手足无措地想将她拦腰抱起,余光瞥到身上的污垢,却又害怕沾染到她的衣裙。 无奈之下,手忙脚乱地将外衫胡乱扯下,丢在一旁,将顾离原拦腰抱起,跑进屋内时,几乎是用吼地吩咐石头,“快,快去请郎中!” 顾离原吐过一次,肚子倒是翻滚地没有之前厉害了。看着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吐了他一身,突然觉得有些窘迫,不自觉抿了抿嘴唇。 严则之没有错过她抿唇的动作,以为她是口渴,便吩咐一旁候着的青梅道,“青梅,去倒杯茶来。” 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青梅,嘱咐道,“要温热的。” -- 第12页 顾离原看着他急红了的眼,觉着他有些小题大做了,“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受不了院子里的味道。” “……”严则之一顿,脑袋转得飞快,“我同你保证,日后再不饮酒了。” 若是知道她对酒的反应这样大,他说什么也不会在听到她和嫡母在前厅的对话后,回来演这么一出。 真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 这边,何华的屋内。 “张嬷嬷,你不是说昨晚你是亲眼看见严则之出府的吗?”何华坐在椅子上,数落着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这……奴才确实看见家主出了府,而且彻夜未归啊。” “那怎么我方才去的时候,他在屋里睡得好好的?还有那院子里的酒气,如此浓烈,也不像是才沾染上的。” “这……”张嬷嬷一时语塞,想了想,道,“许是晨间才回来的……” 何华听了更是来气,手拍上座椅把手,“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的吗?这眼下可好,本来打算抓个现行,让下人们出去说道说道,这下可好,倒是显摆出一副他们新婚感情好的模样!” “感情好就罢了,就怕他们二人感情好,这顾离原的肚子又争气,到时生个男娃,这严家就当真是要易主了!” 张嬷嬷低着头,也不敢反驳,一副受了委屈的无辜样子。 偏生何华最是厌烦这样的表情,心中狂躁,“罢了,明日跟我去看看她的经文抄得怎样。我倒是不信了,一个小门小户的,还能有多能耐!” “是!” …… 待石头将酒味驱散,郎中来看过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顾离原忽然想起要抄经文的事,看了一眼在床榻边守着睡着的严则之,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准备去佛堂。 严则之本就是小憩,睡得很浅,所以即使是这么微小的动作,他也还是被惊醒了。 “怎么了?”他刚醒来的声音还带着些性感的喑哑,额头上被床榻边缘压出的印子很是醒目。 顾离原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柔光,连带着声音都柔软了不少,“刚刚才想起,母亲让我今日去佛堂抄《大藏经》。” “你不必这么听她的话。有些话听听就过去了,不必当真。”他那个嫡母,坏心眼多的是,若是说一句是一句,以后可怎么好应付。 “好歹是你的长辈,我这个做儿媳的也不好忤逆她。若是传出去,外人可就该说我不懂事了,到时候可不是给官家你,丢了面子吗?” “我这面子,早就被我那嫡母折腾得不怎么样了,再臭点又能怎样。可我不能让你受了委屈啊!”严则之心疼她,心疼她的懂事,心疼她的体贴。 这么好的姑娘,他一个大男人,没事同她叫什么劲儿呢!夫妻二人,没有感情就慢慢培养嘛。做什么这般着急地非要在她那里得着认同才肯罢休。 “没事的。我有分寸!” 见她执意如此,严则之便不再劝,“我陪你去,你若是抄累了,便换我!” 第7章 夫妻一体(捉虫) 顾离原半坐在床榻上,想了想,觉着他说的在理,便没拒绝,而是朝他微微一笑。 轻浅的弧度,却直击严则之心底深处。胸腔振动的频率愈来愈高,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衣袍被拱起的弧度。 缓口气,喑哑着,“走吧。”严则之用手护着她站起身。 严则之本是不想带着青梅的,只是顾离原坚持,他也只好顺从她的意思了。 严家的佛堂在府里的最末端,避开他们居住的厢房,倒是清净地很。 顾离原不曾读过什么《大藏经》,若不是今日被何华逼着抄经文,她怕是连这名字都说不出来。 严则之见她一手执笔,用笔尖不停在砚台上蘸着墨,许久都不曾动笔。 他心下了然,知道她可能是不知道这《大藏经》的内容。想帮她,却又起了坏心思,想让她亲自开口向他求助。 “那个……严……就是,你可有《大藏经》的范本,我父母不曾礼佛,我也不懂这些经文。”顾离原实在撑不下去了,开口问道。 这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唤他。总觉着怎么叫都不对,瞬间有些尴尬。 “嗯?夫人方才唤我什么?”严则之有意逗她,看着她窘迫的表情,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愉悦。 顾离原不做声,只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草纸。 严则之叹口气,细心引导她,“你我二人既已结为夫妻,那夫人就该随了为夫的称呼,唤我一声夫君。” 顾离原唇瓣翕合,试了几次都叫不出口,面上有些为难,“我不太习惯。” 严则之也不逼她,“既是不习惯,那便换一个好了。你方才在嫡母目前不是唤我一声‘阿则’?我觉着这个称呼,甚好。不如以后就这样叫吧。” 严则之那时就贴着屋内的门,她和嫡母说的话,他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顾离原骑虎难下,虽然还是觉着不大习惯,只是看在严则之一再退让的份儿上,她也不好不识抬举,便应道,“……阿则。” 叫完,她有些羞窘地不敢抬头看他。 严则之自然识趣,也不逗她了,“我来抄吧。” “不用,你帮我找本范本或者你直接背给我听,我来写就好。” -- 第13页 “范本都在我嫡母那儿。而且经文中有些字比较生僻,不如直接我来吧。你坐在我旁边,为我研墨便可。” 说完,严则之将她从坐垫上扶起,固执地和她换了个位置。 顾离原边研着墨,边看着他在草纸上飞扬的字,一笔一划都透出练过字后的笔锋。就如同他此刻在满室烛光照耀下显得棱角分明,却又透着光芒的强劲有力侧脸。 严则之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不戳穿她,就任由她这样一直看着。 半晌,顾离原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研墨的动作,不经意问道,“你昨夜出去,是去喝酒了?” 闻言,严则之手上的动作顿住,提起笔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昨夜确实是有些被你气到了。” “嗯?我吗?”顾离原不知所从,疑惑地问道。 “你还记得你昨夜说的吗?你说你羡慕我父母之间的情谊。你还惋惜自己没有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昨晚便是被你这句话刺激到了,一时失去控制,才大半夜和石头一起跑去对面半山腰喝了几杯酒。许是晚宴时已经喝过不少,所以不过两杯便醉了,躺在荒郊野外睡了一觉。” 顾离原哪里想过他昨晚会如此狼狈,他边说着,她脑海中边浮现出他一个大男人生气喝闷酒后醉倒在山上睡着的景象,旁边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石头,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严则之也不恼,面子丢了就丢了,他也不是个这么放不下包袱的人。看她笑的开心他自己便也开心了,心里也便满足了。 只是,言语上,还是少不了逗她两句的,“怎么?当真这么好笑?”幸而没有把自己钻狗洞出去的事儿一块儿抖落出来,不然她此刻该笑岔了气去。 “倒也不是特别好笑。”顾离原敛了笑,正色道,“既然你同我坦诚,那我也不应该对你有所隐瞒。” 她忽而严肃道,“其实我到如今,还是觉着有些不真实。虽说我们俩是儿时的玩伴儿,可总归我那时年少不记事,如今也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过婚约一事。所以,我对你,可能真的不如你对我那般有感情。” 严则之颔首,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只是,如今你我二人已经结为夫妻,夫妻本为一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家人了,我们是要携手走过一辈子的人。总不能一辈子因为尴尬,因为不习惯而躲着对方。所以,我想过了,我希望今后我们可以一起,好好地过日子。我心里知道你对我的情谊,纵使……纵使我现在不知究竟该如何回应你的感情,可是我心里会念着你的好。我也希望你可以给我时间,让我慢慢有能力去回报你对我的感情。” 憋在心里一晚上的话说开了,心里倒也舒畅了不少。 严则之却在听了她的话后怔愣住,深邃的眸望进她的目光深处。看到的,除却认真,再没有其他。 心中一阵狂喜,他顾不得许多,将笔放在案台上,扯过顾离原的手臂,一把将她带到怀里。健硕有力的臂膀渐次收紧,感受着不同于男性的柔软的身体。鼻尖萦绕的梅花香气,就如同十五年后再次遇见她时闻到的一样,淡雅却足够让他惊心动魄。 顾离原先是一怔,片刻后笑笑,没有拒绝,而是任由他抱着。 这个拥抱并未持续很久,因为身后跟着十遍的《大藏经》,若是抄不完,明日怕是他那嫡母又要找离原的麻烦了。 待他抄完后抬头,才发现顾离原已经睡着了。 她保持着研墨的姿势,背坐地直直的,就这样睡着了。 严则之小心将东西收拾好,不忍叫醒她,便灭了几盏蜡烛,只留他这边的几支,方便他看她。 忽的,她头一歪,手一松,脸就要磕上案台。严则之眼疾手快地用手接住她的半边脸颊,让他枕着自己的手,接着才慢慢地将她移放到案台上。 看她睡得砸吧着嘴,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昏暗的烛光在她周身萦绕出一层深橘黄色的光芒,耳边又响起她方才同他说的那番话,他心里止不住的喜悦。 翌日, 顾离原是在自己屋内醒来的,伸手摸向身边的床褥,依旧是冰冷的,她迷蒙间不禁蹙眉。 手撑着床榻起身,余光瞥到旁边的一张木床,怎么之前倒是没见过。 “青梅,这小木床是做什么用的?” 青梅意味深长的一笑,挤眉弄眼道,“大娘子,那是家主的床。” “阿则?他为何……” “大娘子昨夜回来睡得熟,许是还不知道吧。家主昨夜将大娘子抱回来便吩咐下人加了这张床,奴婢当时也纳闷呢,不过今日看来,家主昨晚估计就是睡在那儿了!”青梅说的有板有眼,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暧昧,“大娘子,你们不过在佛堂抄了几遍经文,没想到关系却突飞猛进,如今你居然能如此亲密地叫家主了。” 想来,昨日还一口一个‘严则之’地挂在嘴上,今日起身,便改口叫了‘阿则’。 “你如今越发不懂规矩了。再敢拿我寻开心,小心我罚你。”顾离原被说得有些害羞。 转头瞥了眼那张床,“家主呢?” “不知道,早起便出门了,也没说是出去做什么了。哎,大娘子,你说家主该不会又躲起来喝酒了吧?”一而再再而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难保这次出去不是去喝酒的。 -- 第14页 “不会的,该是有事才出去的。毕竟严家家大业大,总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如今是一家之主,若是整日闲赋在家,岂不是等着坐吃山空?”顾离原倒是不担心,他们之间把话都说开了,如今她心如明镜,万不会随意揣测,胡思乱想的。 青梅嘴上啧啧有声,“如今大娘子和家主是同心的,这副恩爱的样子,当真是让青梅好生羡慕啊!” “去去去,这屋里就数你最会说话。快伺候我穿衣,呆会儿晚了怕是又要被责骂了!” “夫人说要被谁责骂?”门口磁性的声音传来,顾离原微微一愣,循声望去,瞧见了一大早便不见人影的严则之,此时正端着个食盒进来。 “家主!”青梅弯腰行礼,严则之颔首。将食盒献宝似的放上桌子,满脸笑意,“小厨房的东西吃来吃去,也没甚花样。我今日起得早,便去了附近最有名的茶馆带了些吃食回来,你看看,可喜欢?” 他将餐盒打开,最上面是一叠玫瑰酥,切成正好一口大小的块状,最上面蘸着一层偏紫红的玫瑰粉末,清香宜人。 下面一层是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晶莹剔透的皮透出里面棕色的酱肉,底座被汤汁充斥地鼓鼓囊囊,让人垂涎欲滴。最下面那层是莲叶羹,看起来也是清淡爽口的。 顾离原忍不住舔了舔唇瓣,她平生最好吃。在顾家时,她屋里的银两和小厨房被嫡母克扣着,也吃不到什么好的。憋了许久,如今看到严则之端来的,她眼睛都要离不开了。 严则之看她这副嘴馋的模样就知道自己选的没错,催促道,“快些收拾,这些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 三两下,顾离原便坐在了餐凳上,严则之将东西一样一样摆在她手边,看着她吃。 “你怎么不吃?”顾离原将嘴里的汤包咽下,看他一直怵在旁边不动手,问道。 “你吃吧,我方才在外头吃过了。”他本想着带回来和她一道儿吃的,只是今日带的食盒有些小了,这些东西怕是只够她一人吃的。 顾离原也不怀疑他的话,点点头,便继续吃着手里的东西。 严则之眼底藏不住的暖意,余光瞥见一旁的小床,主动解释道,“我怕你不习惯有人同你挤一张床,便让人加了一张床。待日后你慢慢适应了,我便再让人撤了。” 顾离原知道他是照顾自己的感受,点点头,心里感动着。 “大哥哥,什么东西这样香?我也要吃!”门口进来一个女孩子,看个子估摸着今年该有14了。 她进门,一眼见着桌子上顾离原还没来得及下筷子的玫瑰酥,一跳一跳地上前一把抢过。 第8章 真乖!(捉虫) 顾离原茫然失措,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人。只是听她方才唤了一句‘大哥哥’,想来应该是严则之的妹妹了。 她虽然心里觉得她有些无礼,总归是晚辈,也便没有说什么。伸了筷子要去夹另一样,正巧旁边又一只手伸过来,抢先用手拿走了她看中的那块玫瑰酥,她微微怔愣,回神望去,只见到她蠕动的嘴和挑衅的眼神。 “婉晴,不得无礼!”严则之不悦地看着严婉晴,伸手想将她手上端些的餐碟拿过放在桌上。 严婉晴似乎会错了意,以为严则之是不愿意给自己吃又生气抢了嫂嫂的东西。眉毛一皱,嘴巴一咧,放声大哭。 顾离原见状,探身靠近她,温声安慰道,“你若是想吃,嫂嫂这些都留给你吃,别哭了,哈。”她原本是家中最小的姊妹,对于哄人这事不太擅长。说完,见严婉晴哭声不止,便朝严则之投去求助的目光。 严则之接收到她的眼神,无奈扶额,一大清早的闲淡算是被彻底毁了,“婉晴!大哥哥不是不让你吃,而是想让你坐在凳子上和嫂嫂一起吃。你如今长大了,若是还像小时候那样把喜欢吃的全端着,不知道分享,是不是有点自私?” 严则之对这个妹妹真是束手无策。当真是被她那个嫡母给惯坏了,如今都已经快到了及笄的年纪了,却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随心所欲,没有分寸。 严婉晴嘟着嘴吧,严则之说的话她自然听不进。就记着严则之不给她吃食,偏袒嫂嫂,还骂她自私了。一气之下将桌上的食盘全部扫落在地,听着‘乒乒乓乓’的声响,得意地拍拍手掌心。 末了,还冲着严则之和顾离原吼道,“我回去便告诉母亲,说你欺负我!还有,我才不认你这个嫂嫂,母亲说了,你不是个好东西!看你长得一脸的狐媚样,指不定是用了什么蛊术诱惑得我家哥哥才两日便把你娶回来了,我才不要理你!” 顾离原被她这番话惊地蹙眉愣在原地。这些话怎么会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 一个本应该天真无邪的孩子,初次见面就对她如此剑拔弩张,出言不逊,真是难以想象何华都在她面前嚼了些什么舌根,能把一个好端端的孩子教育成这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严婉晴!你给我过来!”严则之怎么会容许顾离原被人这么诋毁。五脏六腑被气得宛如火烧一般。 几个箭步往前,直接将她想要逃跑的身体拽过来。他眉头紧锁,眼神犀利地看着她,冷冷的声调响起, “长兄如父,你如今大了,既然你母亲管不了你,那就让我这个大哥哥好好教教你,治治你如今这个目中无人,胆大包天的性格。”说完,便将严婉晴推出屋子,命令石头拿了棍子来。 -- 第15页 严婉晴见他要拿棍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上一直哭着母亲母亲,双腿不停在空中扑腾着,“你敢打我,我就去告诉母亲,让母亲把你和那个女人一起赶出去!” “住手!” 何华听下人说了这边的事情后便赶来了,也幸好赶上了。 她扑到严婉晴身上,感觉到她颤抖得不成样子的身体,痛心道,“你干什么,你要对我女儿干什么!你要打她就先打死我这个老太婆,反正你们也巴不得我早点死!” 严则之只是想吓吓严婉晴,见何华来了,便将棍子交给石头,低头整理了下方才推搡间起了褶皱的衣裳,看着地上的一对母女,“婉晴是我的妹妹,我有权利教育她!” 严则之说完,鹰一样的目光瞪向严婉晴,“婉晴,你说,你知错了吗?” 严婉晴一个都快要赶上顾离原个子的女孩儿,此刻满脸泪痕,躺在地上,身上压着她的母亲。 她虽然心里多少还是忌惮严则之的,可是此刻母亲在,加之严则之对母亲也算恭敬,心里还是有了底气,“我没错!母亲,是他背着我偷吃好吃的,还骂我自私。他那个新过门的媳妇方才还用眼睛瞪我!母亲,我害怕!” 正从里间出来的顾离原,闻言,右脚顿了一下,身子不稳,险些将自己绊倒。 “你怎么能撒谎呢?”她方才还觉着严则之对她是不是太凶了,本想帮着劝两句,听到这句话,真是后悔自己方才的妇人之仁。 这孩子,若是不好生看管教育,今日能撒谎造谣,日后还不知道能做出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母亲,你瞧,她方才又瞪我了!”严婉晴往何华怀里一缩,送了顾离原一个后脑勺。 顾离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偏生是严家的孩子,又比自己小的,如今按辈分算,还是自己的晚辈,她是怎么都不好说话的。 “严婉晴,你若是再瞽言妄举,当心我将你送到江南的官学,让你再也见不到你母亲!” 何华之所以将严婉晴留在身边便是想让她一直陪着自己。自从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夭折后,她便像是魔怔了一般,觉得读书无用,只有留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好的归宿。以至于严婉晴如今这么大了,也不识得几个字,净是学了些歪门邪道的话术。 “严则之!你不要太过分了!婉晴哪句话说错了?你们关着房门不是偷吃是什么?还说我们婉晴自私,我看是你被这媳妇撺掇地连你也变得自私了!真是不知道这小妖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竟是连自己的妹妹都下得去狠手,当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何华越骂越委屈,从腰间取过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末了,又对着严婉晴道,“婉晴乖,我们不吃他们的东西!母亲这里有的是银子,想吃什么母亲带你去买。” 说完,她搀着严婉晴的两边胳膊肘底下,使力想将她拽起,却被她整个人带到了地上。 她的脸‘唰’地一下冷下来,转头看向被她压在身下的严婉晴,训斥道,“死丫头,不知道用手撑着吗?”看着严婉晴不满的眼神,她才松了口,“好了好了,是母亲的错,母亲扶你起来。” 严则之听了她方才的话,想了想,道,“这事本是准备日后再提的,不过既然母亲提起,那儿子便趁着这个时候一道儿说了吧。家里的账本一直都是母亲管着的,可是如今父亲去了荆州,家里的事都交到了我手上,按理说,这账本自然是应该给离原管着,母亲若是再霸着,实在说不过去。” 何华气急败坏,但却反驳不了,咬牙切齿只吐出两个字,“妄想!” “母亲非得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才肯罢休吗?无妨……”严则之在石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右手手指不停叩击着石桌,发出闷闷的声音。 “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就看母亲能同我们耗多久了。” “多久?你倒是乐观!”何华冷嗤一声,他如今喝了十余年的藜芦,怕是命不久矣了吧。 她只需要再撑几年,待到严则之撒手人寰,这严府的财产便全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乐观?怕是这个乐观的人是嫡母吧。你从小便在我的饮食中加入了一味毒药,虽然用的量小,可是也耗不起日积月累。你是不是想着哪一日毒性发作,我一命呜呼,嫡母便能如愿以偿地接过严家的产业了?” 何华舌桥不下,难以置信地望着严则之,嘴里不停呢喃着,“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知道的,不可能,不可能!” “那味毒药是什么,让我想想。”严则之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站起身,逼近何华,一字一顿道,“藜芦,是吗?” 严则之话音刚落,何华脚下一软,倒在园子里的草地上,她用手撑着后面的泥地,才没有让整个人跌进去。 “你怎么会知道的?不可能,这件事只有我和张嬷嬷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不对,张嬷嬷……”何华自言自语着,说到张嬷嬷的时候,目光一顿,杀出一抹狠厉的颜色。 严则之见状,道,“嫡母多虑了,张嬷嬷对嫡母可是忠心耿耿。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嫡母也没必要知道,嫡母只需要将账本拿出来交给离原,以后这家里的事情,嫡母就可以不用操心了!” 何华嗤笑一声,“做梦!账本在我这里,你休想拿过去!” -- 第16页 严则之蹙眉,他今日还有事要忙,没有功夫同他这个嫡母耗在这里说些废话。 “嫡母如此执迷不悟,当真不怕有一天我撕了盐引卖了地契,带着离原一走了之?嫡母若是不想,那便好好想想,是要交出账本好好留在严府过日子,还是准备后半生沿街乞讨为生!” 语毕,他走到顾离原的身边,敛下一身戾气,膝盖微微屈起,尽量配合着她的身高,温声细语道,“我今日外头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就要走了。你待会儿若是累了就去休息一下,不然过两日账本送过来,你会忙得没有时间休息。” “其实我对于管家的事情并不在行,账本给我,我怕……” 严则之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手心柔顺的触感让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他淡笑着,安慰道,“我相信你都可以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吗?你若是有不懂的,或者不愿做的事情,尽管推给我,我不会介意的。” “我将账本交给你,是为了告诉那些人,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母。不然那些个仗势欺人的不会由得你使唤。我嫡母她毕竟在这个家待了这么久,该立的威严早就立下了。况且,她如今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闲工夫管这些,不如就好好地和她那些朋友太太喝喝茶聊聊天,享受生活。” 他言尽于此,她也不好再推脱,左右这些事情迟早都要学着做的,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学学,也不至于日后赶鸭子上架,什么都做不来,被人好端端笑话。 “好。” 严则之神清气爽,忍不住夸了句,“真乖。” 第9章 有他陪她(捉虫) 他突然如此亲密的话语让她在众人面前倏地红了脸,不由催促道,“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处理?快些去吧,不然该耽误了。” 严则之深深看她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毕竟是后院的事,如今她是家里的主母,他也不好管到底。如今他能说的也说了,剩下的事,他相信她可以处理好。 何华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嘴里还念着那藜芦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恍惚。 顾离原终究是看不过去她那副可怜呆愣的样子,索性转过头,不去看她。见严婉晴一直怵在旁边,也不知道将自己的母亲扶起来,她心里觉着悲哀,便吩咐青梅将何华扶起。 “母亲,儿媳见你也乏了,不如回房休息吧。其他的事,我来处理便好。” “顾离原,你就是一只狐狸精,把我们家之哥儿迷的神魂颠倒的。居然一过门就想要从我手里拿走账本。我呸!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样,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何华站起身,见严则之已经离开了,便又开始耍起了威风。将扶着自己的青梅一把推开,边骂边避开顾离原身边的下人。 顾离原见青梅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赶忙伸手接了她一把。听了何华的话,只是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嫡母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可就真不怕我给家主吹枕边风?到时闹得面上不开心,到头来吃亏的是谁,可需要我这个刚过们的媳妇告诉嫡母?” “你……”何华被她气得老脸憋得通红,“我告诉你,圣上最忌讳不忠不孝。况且严则之是个盐商,整日都需要同朝廷官员打交道,你今日若是硬要从我这个当母亲的手里抢过账本,日后传出去被圣上知道了,可不知会被降个什么罪!” “是吗?”顾离原当真是觉着可笑,“与其担心这个,嫡母你倒不如仔细想想,你在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事,可会先一步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圣上忌讳的可不只是不忠不孝,还有一点,就是为老不尊!再说了,若是圣上降了我们的罪,那嫡母可不就成了罪臣之母,母亲还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她做人素来遵循一句话,“人让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人若有仇于我,我必十倍报之。” 她不是不想和何华和和睦睦地相处。大家里的婆媳素来都是明争暗斗,这点她自然知道,只是看何华连自己和儿子的关系都处理不好,又怎么可能跟她平心静气呢。 她若是一味退让隐忍,她这好不容易从王也明手里挣脱出来得到的清闲日子,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何华气得火冒三丈,威胁她,“顾离原,原来你昨日那副和气的样子都是作秀的。之哥儿是不是被你蒙在鼓里,不曾见过你这副嘴脸?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话全部复述给他听?” 顾离原笑笑,“母亲想说便说,我自然管不住。” 成亲前日在顾府发生的那些事,想必石头早就告诉严则之了吧,她嚣张跋扈的样子,想来他也是见识过了。若她同他在一起,还需要日日隐瞒,刻刻收敛,这日子如何过的下去? “母亲,昨日您让媳妇抄写的《大藏经》,媳妇已经抄完了。若是母亲不放心,我呆会儿让青梅给您送去,让您好好查查。”她扪心自问,已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若是她再咄咄逼人,那当真是自找没趣了。 何华争不过她,冷哼一声,拉着一旁看戏的严婉晴便回了屋。 顾离原待人散去,转头看向青梅,问道,“青梅,说吧,怎么了?” 方才她与母亲言语时,便见青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是出了什么事。 “大娘子,方才前厅来人,说是刘大娘子来了。” -- 第17页 顾离原蹙眉。如今都是有了家室的人,顾成兰来严府做什么?怕不是觉着自己心里的气咽不下,想来她这儿讨个说法? “走,跟我去瞧瞧。” 顾成兰此时坐在大厅,面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上爆出一条条的青筋。旁边伺候倒茶的丫鬟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样子,怕是才被顾成兰刁难过。 丫鬟此时见到顾离原,松口气宛如得到特赦的样子,跑上来,“大娘子,她来了有一会儿了,问她什么事儿,她也不肯说,只嚷嚷着要见大娘子。奴婢看她是大娘子娘家那边的姐姐,也不敢怠慢了。” 顾离原点点头,让丫鬟们都退下了,只留了青梅一人在这儿。 “姐姐……” “顾离原,你这个小白眼狼!”顾成兰见只剩下三个人,站起身猛地冲到顾离原身旁,咬牙切齿抬手就要挥到顾离原的脸上。 顾离原倒吸一口气,瞳孔一缩,眼睛微眯。看着在上空飞扬的手掌,下意识朝后一躲,让顾成兰的巴掌打了空。 在顾成兰被惯性带的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她灵敏地拽住她的手臂,防止她再次出手。 顾离原的力气终究不敌顾成兰,抓着她的手被顾成兰的手臂带得在空中画了个圈,眼看着就要被挣脱开。 青梅眼疾手快,上前和顾离原一起桎梏住顾成兰的手。 青梅双手抓着顾成兰的手臂,将她另一只手也连带着攥紧,直到确定顾成兰挣脱不开,顾离原才收了手。 “顾成兰,你我姐妹一场,我如今好歹也唤你一声姐姐。你大婚才不过一日,便急不可耐地想要拿我出气,找我算账?”顾离原还喘着粗气,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顾成兰闻言,仰天大笑两声,一双冒着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顾离原,“顾离原,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背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顾离原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如今看到顾家的人都觉着可笑。 “姐姐若是想要找我麻烦也拜托编个好一点的理由!什么叫做见不得人的事?我顾离原可以拍着胸脯发誓,除了那次当着你的面将你的凤冠摔坏,我再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因为我是人,我也会怕因果报应,我怕我做的事终有一天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在我身上,所以我做不到你们那样心狠手辣!” “你没做过?你若是没做过,那那些凤冠上的珠玉是怎么回事?你别狡辩,我都问过如星了,那珠宝是你特意给她的。你就是早就布好了局,毁了我的凤冠,给我假的珠玉,想让我和夫家难堪!”刘程航昨夜一回来,便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贪财敛物,把他们刘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是她那顶假凤冠的事在街上被传得沸沸扬扬。 顾离原了解了其中的缘由后,不由地感叹,“那盒珠玉都是当初你母亲送给我的,我那时还傻乎乎地觉着我不能无缘无故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便收在一个盒子里,待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还回去。没想到……真是因果报应!” 王也明可曾想过,曾经用来骗她和父亲的东西,会有一日成为压断他们的稻草? 顾成兰听了她的嗤笑,没有了方才的气势火焰,却还是不承认她的话,“顾离原,你别血口喷人了!你休想栽赃我母亲!” “我为何要栽赃她?如今我在严府的日子,虽说没有多好,可总归是比在顾家的时候好上千百倍。我何苦还要栽赃她?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你心里,不是也已经相信了我说的话?为何不肯遵从自己的心,还要辩驳呢?” 顾成兰恼羞成怒,伸手从旁边拿起一个茶杯,‘哐当’一下,砸到地上,碎裂的瓷片四处迸溅,有几块落在了她的脚边。 “顾离原,你好歹也是顾家的女儿,你难道非要把顾家闹得鸡犬升天才肯罢休?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姐姐既然都知道我这样做对我自己没有好处,又为何非要觉得是我想要闹得鸡犬不宁呢?姐姐,你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 “顾离原,我真为父亲对你感到羞耻!” 闻言,顾离原原本松懈的目光迸射出如森林间的猎豹一般的精光,看着顾成兰的目光仿佛像是看着一只猎物,垂死挣扎却还大言不惭。 “我不同你白费口舌!青梅,送客!”顾离原一挥衣袖,再不愿意同她多说一句话。 当日种下的因,今日也该收果了。 …… 经过这么一闹,顾离原心情一落千丈,整个人忧郁地不像话。 严则之回来时,就见到她独自坐在窗柩下面那个最阴暗的角落,手上拿着一只玉镯,细心抚摸。 “离原?”严则之在这之前从未在乎过任何一个女子,哄不来人说不来好听话。此刻见她这副颓废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想将她的手上的东西拿开,可是却怕她会生气,因为那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 晌午的事情,他也从青梅那儿听说了。他也早就知道了凤冠的事情,只是近日事多,又不认为是件大事,便忘了同她说。 顾离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呼唤,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 严则之索性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跟她并排坐着,就这样伴着窗柩外撒入的点点落日余晖,安静地陪着她。 -- 第18页 他终究不是她,也不知道她的心结到底是什么。与其病急乱投医地安慰,不如等她愿意倾诉的时候,再对症下药。 顾离原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心里成千上万的话,到了嘴边她却害怕开口了。 对她来说,父亲离开后的那段日子是灰暗不安的。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对他说那些,或者说,她对他来势汹汹的感情,没有信心。 倾诉太多,终会成为一段关系中的弱势方。一个没有秘密的关系,也终会因为失去新鲜感而日渐消迷…… 第10章 他也曾被伤过(捉虫) “我没关系,只是心里有些闷,静一静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顾离原温声宽慰着他。 “无妨,我陪你坐坐。”严则之目视前方,双腿立起,用双臂抱着,“你知道吗?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大出血离开了,我一生下来就没有母亲。” “其实嫡母开始对我挺好的,她一个比我年长的儿子,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天便不见了踪影,直到几日后才知道是去官学的路上玩水不幸溺亡。那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处处找我的错,同父亲告我的状,父亲责罚我时,她恨不得让父亲打死我才好。” 他的声音清幽淡然,用这种最为平和的语气说起这些惨痛的经历,仿若雁过无痕却又历历在目。 顾离原惊愕,她原本只以为他至少要过的比她幸福,因为他还有父亲。可是她忘了,他是男子,是整个严家除却他父亲外唯一的男丁。从小身上便肩负着与她截然不同的使命。 “也是因为这样,我比一般人懂事地早。后来嫡母生了个女儿,她偏执的将对夭折的男孩儿的爱全部倾注在她身上,娇惯她,护着她,便没有心思管我的事了。可是自从父亲身体不好之后,她便又开始处处针对我,在外面散播我的谣言,说我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扬州许多人都瞧不上我的缘故。” 顾离原知道一些这样的传闻,若不是因为严家家大业大,恐怕他走到哪里都会因为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被人唾弃。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顾离原方才才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想着如今还不能将那些不堪的事情告诉他。 可是此刻,那些她内心惧怕的事,不敢做的事,严则之都毫不犹豫地做了。 而她呢?会因此对她不屑吗?还是说,他内心深处已经因为这些而看轻了他? 有吗?好像也没有…… 严则之勾唇一笑,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是说,安慰一个人就要比那个人惨,这样高低立现,才能从比自己还不幸的人身上产生共鸣,找到安慰?” 顾离原木讷地看着他,在傍晚余晖的光线下,她勉强能看清楚他此刻的侧脸。 舒展的眉,深邃的眼,挺翘的鼻,还有此刻微勾的唇;棱角分明的脸上只有淡然,没有丝毫因为提及过往而伤心的痕迹。 两个人紧挨着,在这样密闭狭小的空间里坐着。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清香,和初见他时闻到的不一样,那是她熟悉的梅花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如今,连身上的味道都在昭示着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你说这些,只是在安慰我吗?”顾离原傻傻地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 严则之嘴角勾起的弧度扩大,“自然不是,还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会心疼我。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是有用的,不然方才你不会那般柔情似水地盯着我看了半晌!” “你!”顾离原被他没来由的一句话逗的面色发红,方才的忧郁,也被他一扫而光。 束手无措地看着严则之,有些气愤,“不同你说了!” 她扶着墙壁想要站起身,却因为坐了太久,大腿已经有些酥麻。在起身的那一刻,脚下一软。她惊呼一声,直直地朝严则之身上倒去。 后者眼疾手快,连忙放下腿,健硕的臂膀接住她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放平的腿上。 “……” 顾离原从惊吓中回神,对上严则之戏谑的眼神,本就有些红的脸颊此刻‘唰’地一下,彻底红透,一时之间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夫人可要站稳了才好啊。” “我……只是坐久了腿有些酸疼。好了,你快些放开我吧。”说完,挣开严则之的双臂,撑着他的腿站起身,忙不迭开门出去,脚步还有些没有缓过来的虚晃。 严则之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两手交叠抱在胸前,头朝后靠着墙壁,闭眼凝神,嘴角的笑意有增无减。 …… 翌日清晨 严则之起得有些早,从他那边的小床小心下床走到顾离原身旁。 看着她睡觉都不曾舒展开的眉眼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眉心。余光瞥到她枕巾上一片湿濡的痕迹,眸光一深,无声叹了口气。 出去,问了青梅几句,又顺便交代了石头一些事,便带着食盒离开了。 回来时,见着顾离原正和青梅说着话。 他凑上去,“怎么了?你们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呢?” “没甚,不过是一些女孩子之间说的悄悄话,你一个大男人,这般好奇做甚?”顾离原娇俏地顶回去。 严则之见她心情不错,想来昨日的事她多少也放下了,只是想起早晨见到的那副场景,又有些害怕她是强颜欢笑。 -- 第19页 他将手上的食盒交给青梅,坐在顾离原身旁,语重心长道,“离原,你若是心情不好,我让我姐姐来府里陪你几天。你可千万莫要因为害怕我担心,强撑着!” 顾离原一脸茫然,迅速看他一眼,眼神不曾在他身上停留,“怎会?我现在觉着还不错。昨日的事,想开了就好了,我不会为难我自己的。” 顾离原笑着,见青梅这么久还没有拿来碗筷,自己肚子已经饿了,再等不下去,不由起身想去帮着她一起收拾。 严则之却不懂她这副求食若渴的样子,只道她是因为被自己看穿后心虚才想要避开他。心中对于她强颜欢笑的猜测愈发被证实了。 他再次将她妄动的身子按下,表情严肃,“离原!” 顾离原有些无奈,认真地看着他,“我真的没有强颜欢笑!” “若是没有,那你昨晚为何哭!” “哭?我不曾哭啊!” “我早起看见了你泪湿的枕巾,若是没哭,枕巾怎会好端端的湿了呢?” 严则之语毕,那边青梅传来‘噗嗤’一声的大笑。 反应过来的顾离原不满地瞪向青梅,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这……总之我是没哭的。至于枕巾为何会湿了,我睡得熟,倒是不知。”顾离原看了眼被青梅摆开的食物。 一碗米粥,几个油盐火烧,豆秧汆银鱼,肥鸡丝炖肉,肉丁果子酱,燕窝鸭条,炸八件,还有一碗燕窝三鲜汤。 当真是丰盛。 顾离原看着眼前摆开的东西,瞠目结舌,“你买回来这样多,可怎么吃的完?若是浪费了多不好!” “怎会浪费?这屋里丫鬟小厮这么多,吃不完也让他们开开荤,打个牙祭。改日我再给你院子里的小厨房重新寻个好厨子,这样你饿了,随时都有好吃的。”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吃完可不许再想旁的了。”严则之对她终究是又爱又恨,知晓她心里还没有他,有许多事即使憋在心里也不愿意同他说。可他也不能逼着她说,只能采取怀柔政策,让她多少开心一些。 所以这一大早便去问了青梅她的一些喜好,希望满足她口腹之欲时放宽心。 “家主,我们家大娘子真的已经没事了,那枕巾上的印子,不是眼泪。”青梅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家大娘子是大家闺秀,内敛优雅,这种事断不会亲自说出口的。 偏生家主又是个心思缜密,爱护大娘子的,若是得不到一个答案,怕是还要多担心好一会儿。 连青梅都这样说了,那就真的不是眼泪了。只是,不是眼泪,又为何枕巾上会湿濡一片呢? 倏然,严则之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知道了其中的缘由。眼神暧昧地看了眼低下头自顾自吃着早膳的顾离原,愣是将到了嘴边的笑憋了回去。 真是不曾想过,原来他的夫人,竟然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一会儿吃过早饭,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若是姐姐来了,你同她好好待着。放心,她性格很好的,你们肯定聊的来!”虽然她心情好了,可是这府上也没有几个能讲贴己话的,左右他那姐姐从小便疼爱她,想来爱屋及乌,也会喜欢她的。 “你姐姐?”顾离原之前不曾听他说过,此时觉得有些诧异。 严则之颔首,“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我母亲早年是许给了城南的一户人家。她丈夫过世地早,后来母亲便带着她改嫁给了我父亲。姐姐性子随和,你不必担忧。” 顾离原还是忧心,“可是,你就这样走了。若是到时候出了点什么事情,我们两个岂不尴尬?” 终究是不熟悉的人,就是严则之那时都是她撞着胆子才敢来往的。这会儿只凭着严则之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她们这两个素来没有往来的便要凑到一起,她实在烦恼。 严则之想了想,道,“那待我和姐姐说过,你们两个慢慢熟络起来,我再出去?” “好吧……” “家主,丁大娘子来了。”去接严莞的石头回来了,身后领着一位仪态端正的女子。 她外套一件玫红色的锦缎小袄,里边着一件淡青色的手工缝制的棉裙。因为才从外头进来,呼吸间嘴里哈着浓浓的雾气。 顾离原见着她放在嘴边哈气的有些冻红的手掌,也顾不得熟不熟,忙招呼道,“姐姐快过来烤烤火,不曾想外边竟是这样冷了,把姐姐的手都给冻红了,怎的出来时忘记抱个汤婆子了?” 顾离原这些话是下意识说出口的,也亏得严莞是个自来熟的。 闻言,笑得甚是开心,走过去将严则之赶起来,自己直接坐在顾离原旁边的位置上,笑骂道,“我这弟弟啊,一大清早便让石头去找了我!我一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来石头路上告诉我,说是他怕你烦了,让我来陪陪你!” 第11章 他喜欢逗她 顾离原听她这番话,倒是觉着愈发不好意思了,忙解释道,“是阿则有些大惊小怪了,我本就同他说无妨无妨,却不想她还是把姐姐叫来了,这会儿子倒是让我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严莞莞尔一笑,“前几日你们成亲,我因为还没出月子,也就没来。今日瞧瞧,我这个弟弟眼光真是不错,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这日后啊,我这个做姐姐的就能彻底放下心了。” “姐姐才出了月子?这可怎么了得,青梅,快些拿个汤婆子来。”顾离原万是没想到还有这事,若是她知道,断不能同意严则之将她招呼来的。 -- 第20页 顾离原忍不住回头瞪了眼严则之,伸手接过青梅递过来的汤婆子,放在严莞腿上,嘱咐着,“姐姐可得注意着身子,这女人生孩子坐月子可不是小事,可千万别冻着了,落下病根。” “无妨的,我也是想见你了。况且石头来接的时候穿得也暖,马车上也铺了厚褥子。只是方才下了马车一路走来吹了些风。这会儿子烤了炭,你又递了汤婆子,都觉得有些发汗了!”严莞握着顾离原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一旁的严则之在触及到顾离原不悦的眼神后,背后‘倏’地一凉。 他一个男人是真不知道要注意的这些事,只是听闻姐姐出了月子,想着让她出来透透气,也顺便见见弟媳妇,便让石头去接了来。本以为面面俱到,却不想还是疏忽大意了。 严则之低下头,像个老老实实被先生训话的学生。 严莞余光瞥到这一幕,不禁发笑,“我这个弟弟啊,平日里粗心大意,也不懂得照顾人,平日里有些事情难免疏忽了,你可莫要同他计较。” 顾离原倒是不以为然,他们二人相处虽然时间不久,可是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细心。要说疏忽大意,除却今日之事,发生在她身上的,倒是也不曾有过。不若也不会逼着问着枕巾上水渍的事了。 “阿则他对我挺好的,姐姐也请放宽心。”顾离原甜甜应道,本来觉着自己应付不来这些家长里短的关系,可是如今几句话说下来,倒是觉得她身上确实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大家之气。 严则之看着顾离原和姐姐谈笑甚欢的样子,也放下心,“我外头还有些事儿,姐姐就先和离原聊着。待用过午饭,我再让石头送姐姐回去。” 待严莞点了头,他站起身,从里间拿过自己昨晚用的汤婆子,重新换了水,蹲下身亲自放到顾离原的腿上,“我听青梅说,你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冷,这会儿子和姐姐说着话,可留意着别冷到了。” 顾离原断是没想到他走之前还要当着姐姐的面闹一闹,心里羞赧,抬头悄悄看了严莞一眼,低下头凑近他,小声提醒道,“姐姐可在这儿呢,你注意着点儿,别让姐姐看了笑话。” 她俯身下来时,身上被炭火熏的暖呼呼的气息便朝他涌来,烟火气混着若即若离的梅香,着实荡人心神。 即使这样的距离,却依旧看的她肌肤胜雪,娇柔似婴。那一双含情目此时藏着娇嗔,顾盼生辉,盈盈若水。 “怕什么,姐姐巴不得你我二人感情好,怎会笑话?”严则之像是有意为之,知晓她面皮薄,禁不得他这样亲密,还故意吆喝,生怕姐姐听不见一般。 “你们小两口浓情蜜意,我这个做姐姐开心还来不及,如何还会笑话?你们夫妻继续,就当我不在这儿。”严莞虽说已经有了孩子,可是看着弟弟弟媳此般亲近,一时间还是口不从心地羞红了脸。 顾离原当真是急了,汤婆子也递完了,可严则之却依旧蹲着不动身。虽说姐姐嘴上不介意,可好歹一个大人在旁边,可是能说当看不见就看不见的? 她的语气不由从娇嗔转向愠怒,忍不住用手推了推他的身子,“严则之,你若是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了!” 严则之敏锐地听出了她的不悦,意识到可能是真真闹过头了。无声叹口气,虚虚地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闹你了,莫生气。” 说完,他终于站起身,眸色略微有些暗沉,朝严莞点头示意后才离开。 直到严则之离开,顾离原才抬起头,正好对上严莞转过来的眼神,顾离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姐姐见笑了,阿则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 严莞是过来人,这一来二去,两口子什么关系她也大概知道了,“离原啊,我们阿则从小就难。母亲难产去世,她跟着那个嫡母一路过来,也没少吃苦。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他一直不喜欢同人接触,我帮他相看了许多姑娘,都没有一个他中意的。也好在这次,他终于想通了……” 严莞看着顾离原,目光打量了她一番,“我方才还说阿则心思粗,你看,如今在你身上,真是看不出一点粗心的痕迹。倒是他自己,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方才见他外边套的那件袄子,那底边的线头都磨烂了,若是再不换新,怕是里头的棉花都要跑出来了。这若是掉在了街上,还不被人笑话死。” 严莞说着笑出了声,虽然一副嫌弃严则之的样子,可是顾离原也不傻,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她唇瓣微勾,应道,“瞧我,真是稀里糊涂的,还让姐姐见笑了。这几日刚进府,光顾着忙其他的事情了,都不曾抽出心思来关心阿则,这确实是我的不对。赶明儿,我还得亲自去给他挑件好的。” 聪明人和聪明人聊天,就是不同。 严莞对她的话甚是满意,点头笑道,“你有这个心就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啊,也就放心了。你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就要互相关心,彼此爱护,只有家庭和睦,夫妻恩爱,才能让外头一些说闲话,等着看笑话的人彻底死心不是?” 顾离原微微颔首,脸上并无不悦,“离原都明白的。” 严莞拉着顾离原被汤婆子捂地暖和和的手,“离原,你可别嫌弃我这个当姐姐的啰嗦。只是你们两个如今成亲了,便是一家人了,要好好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姑娘家,不见得都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嫁给对自己好的,可不是比那些连对自己好的都没有的要好上太多了。” -- 第21页 顾离原闻言,若有所思。 许是方才她对严则之的态度让姐姐多想了。这些道理啊,其实她都知道,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心里那关到底还是不好过的。 严莞眼底闪过一抹晦涩,“你和阿则啊,如今这样的日子甚好。有些事该放下的该放下,好好过日子,关心对方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姐姐也不怕你笑话。我和我家那个,那时是我一厢情愿地嫁给他,如今日子这样唏嘘,当真是那日造的孽。” 顾离原茫然,看她一脸心伤的样子,想来是说到了心痛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投桃报李般,握了握她的手。 也是这时,她才感受到,严莞手心中处处都有拱起来的硬邦邦的茧,手上的肌肤粗糙蜕皮,有些地方甚至硌到了她的手。 顾离原面色不改,继续道,“姐姐想多了不是,你和姐夫哥儿如今连孩子都有了,感情自当是好的。姐姐许是才出了月子,心情还未缓过来。若是姐姐不嫌弃,以后可以多来这儿走走,正巧我也是一个人,有时候找不到人谈天,还真是有些寂寞的。” 严莞听她转移了话题,也便不再继续方才的话了。同她说了几句严则之小时候的事情,又说了说自己的事,两个人聊的很是开心。 晚些时候,用过了晚饭,严莞才离开。 也不知怎么的,数着时间,严则之也该回来了,怎么今日天都快黑了,还不见人影。 “青梅,家主可有回来?” “回大娘子,还不曾回来。” 顾离原不禁有些担心了,走到门口望了望,正巧见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严则之。 严则之如今还摸不着她的脾气,也不知道早上生的那会儿子气现在消了没。 小心翼翼地走上去,为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厚披肩,看着她的脸色,嘱咐道,“外头冷,快些进去吧。” 进屋,严则之扫了眼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眉毛皱起,眼底掀起一阵波澜,“日后我若是回来晚了,你就早些进去休息,别傻傻地在外头等着。” 他将带着外头湿濡濡的寒气的外衣脱下交给青梅,问道,“你吃过了吗?” “早间和姐姐一起吃了点,眼下倒是又有些饿了。”顾离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笑了笑。 严则之看她稚趣的动作不禁笑了笑,让下人再准备一副碗筷,又将自己面前的这副递给她,“若是饿了就先吃。” 顾离原点头,等着下人将碗筷拿来才和他一起吃起来。 两个人都绝口不提今日早上发生的那个不愉快的小插曲。 “离原,眼下马上就要到年关了。你可有什么安排?”严则之看她吃得挺好,也不像记着早上那件事的样子,心里便松了口气,问道。 顾离原忙着手上的动作,并未抬头,“我倒是没有什么安排,怎么了?” “毕竟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我想带你去荆州见见我父亲。” 顾离原点点头,并没有异议。突然用筷子指着桌上的一盘冬笋腊肉,对着他道,“这个好吃,你快尝尝。” 严则之愣了一下神,茫然地看着她,片刻后,才缓过神应道,“哦,好。” 顾离原见严则之木讷的样子,有些好笑,主动帮他夹了一筷子的冬笋烧腊肉,“快尝尝,冷了就不好吃了,这个时节的冬笋是最嫩的。” 说完,脑海中闪过严莞说的话,她低头看了看他的衣角,道,“你明日能抽出点时间来吗?我想替你挑几件衣裳。” 第12章 她的道歉 ‘哐当’一声,严则之手中的筷子没拿稳,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顾离原见状,赶忙俯身将跌落的筷子捡起,交给青梅,“青梅,再去拿一双干净的筷子来。” 严则之还呆愣着。 方才回来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想回来后该怎样面对她,毕竟早上确实是他失了分寸。可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现在这副场景,她方才说要给自己买衣裳,可是真的? “阿则,你怎么了?”顾离原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待他彻底回过神后,勾唇一笑,想了想,主动向他道歉,“其实,今天早上是我不对,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你不必为此感到懊恼。我那日在佛堂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了,可是我却总是放不开自己,对你那些正常夫妻间的举动感到羞恼,这些都是我的不对,也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她下午仔细想了想,严则之除了喜欢在言语间挑逗她,可是行为上却真的没有一丝一毫轻薄的意味,不然也不会主动和她分床睡。若是她连这些最基本的亲密都受不了,那可真是得寸进尺,不招人喜欢了。 “怎么会,其实我也有错,日后在旁人面前,我会好好把握分寸的。”严则之目光如水,眼底有化不开的温柔。 本想着该如何道歉的他,怎会想到她会主动认错,请求他的原谅。 顾离原这样的示弱,无疑让他紧绷到有些疲惫的神经瞬间放松。 就像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这么些天的温柔终于得到了回应,她也确实如她那日说的一样,她会努力看到他的好。 顾离原恬淡一笑,夫妻两个人过日子,矛盾摩擦在所难免。她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是不将那些负面的东西积压在心底,在他们之间形成裂痕。 -- 第22页 “今日倒是忘记了一件事,你说姐姐独自前来,那家里的孩子可有人照顾?”方才见严莞一说起自己的感情便整个人都阴郁了下来,顾离原心里的疑惑也不方便问了。 严则之拿着青梅新送来的筷子,吃着碗里顾离原给他夹的菜,心里开心,回话也快,“大概是让姐夫哥儿照顾着吧。若是没人照顾,姐姐也断不会一个人来这。” 顾离原点点头,想来也是她想多了。 “我方才说明日要带你去添几件新衣,你可有时间?”顾离原想起他方才还没有回她的话,便又问了一遍。 严则之停下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虽然是寒冬腊月,可他脸上的笑却格外温暖,“夫人有事,为夫自然是有空的。” 她嫁来的这些日子,却是都不曾开口问他要过什么。就连寻常人家要争来抢去的账本,她都不曾提过一句,甚至还不愿意要。此刻她不过是要他几个时辰,还是为他添衣,他有何理由不给呢。 顾离原闻言,笑笑道,“这样甚好,本想着若是你没空,我便提前问了你的尺寸偏好。可总归没有你亲自去试了的好。” 严则之看她笑的开心,嘴边的弧度也愈发大了,就连嘴里此时嚼着的微咸的腊肉也觉得是甜的。 …… 严莞回到府里,已经很晚了。 进了府,却没听见任何动静。 严莞有些狐疑,这临近年关,不是都应该在家中准备过年的物品和东西,怎么此刻都不见了人影?她眉心蹙起,不由唤了一声,“路晨?琉璃?” 还是无人应答。 严莞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顾不得其他,忙不迭撒腿跑到主间。 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闷闷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背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将亵衣打湿,粘在背后的肌肤上。被奔跑时灌入背部的风吹干,忍不住打了一阵的寒颤。 “宏儿?宏儿!”严莞推开门,那阵哭声越发近了,她冲到孩子的摇车旁边,发现孩子的嘴巴被棉被压住,脸上此时已经憋得通红。 几乎是一瞬间,她将棉被一下掀开,伸手将孩子抱在手里哄着。窗柩外吹进来一阵冷风,吹在她的脸颊上宛如刀割一般地疼。 她空出一只手摸了一把,一手的泪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了满脸。 待孩子哭得不那么凶的时候,她抱着孩子出了门,想寻个人好生问问。 在门口撞见从外面回来的丁路晨,她忍不住吼道,“家里的人呢?” “哇……哇……”手中襁褓中的婴孩被她这一声吼吓得又哭起来。 她颠颠他,小声诱哄道,“宏儿乖,宏儿不哭了,娘在这里,不哭了。” “孩子在这里,我呆会儿再同你说道!” 片刻后,待孩子停下哭声,彻底睡熟了,她将他重新放在摇车上,小心地盖好了被褥。 出去,看着一直在门口候着的男人,他肩上还背着平时去官学用的箱子,脸上有着寒气,“我问你,早晨我出去的时候,不是让你好生照顾着宏儿吗?怎么方才我回来时,他的嘴巴被被褥蒙着,差点呼吸不上来,若是我再晚些发现,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丁路晨探身望了望身后的房门,却被严莞用身体挡住了视线,他只能问严莞,“宏儿呢?怎么样?” “怎么样?你方才不是看到了?丁路晨,你如今这般假心假意有什么意思?我让你好生看着宏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你让这么小的婴儿一个人留在府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当真那么不将我们的孩子放在心上吗?”严莞真是快要疯了,快要被眼前这个男人处事不惊的样子弄疯了! 丁路晨心情也不好,本来准备吃中午饭了,却不想又被官学来的人叫了去。临近年关,非但没得休息,还得饿着肚子被叫去无偿讲学,任谁心里会好受? “严莞,你讲点道理好吗?我中午出去时,分明嘱咐了下人要好生看着宏儿的。我出去也是去官学讲学,并非不务正业。再说,宏儿他也是我的儿子,我心里怎么会不担心他,他若是出了事,我心里可能好过?你别说得好像只有你在乎宏儿似的,你若是在乎宏儿,怎么会大清早便丢下宏儿一个人出去?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丁路晨!咳咳……”严莞惊愕地大吼一声,嗓子被她扯得厉害,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你但凡有点心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你说你让下人看着宏儿,下人呢?人呢?你说你担心宏儿,你若是担心宏儿,我回来会是这副样子?你非得把我们母子两个逼死才成吗?” 严莞已经哭出来了。 孩子是严莞的心头肉,她现在脑袋里面还浮现出宏儿被厚厚的褥子压着嘴巴,闷得慌了的痛苦样子。小婴孩儿又不知道要自己用手将被褥扯开,只能用哭来表示难受,可府里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她的宏儿还那么小,他那时该有多难受,多么绝望啊! 那阵即使被被褥压着却依旧声嘶力竭的哭声,当真是在剜她的心啊! “谁没有良心?严莞,你说话可不要太过分了!我何曾逼过你们母子?你那时怀孕,我不是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和孩子吗?我可有亏待过你们?这么多年来,我可有抱怨过你当日一意孤行非要嫁给我的事情?” -- 第23页 两个失了冷静的人,此刻吵得热火朝天,恨不得将那些刻意不曾提起的前尘往事全部翻出来说道一遍才好。 严莞被他简单的几句话说得再次浑身颤抖起来,脑袋摇晃,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他,“这么多年了,我本以为你忘了,放下了,没想到你还是耿耿于怀!” 严莞说完,回神进了屋子,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地便出了门。 “你要去哪里?”丁路晨看着她手上的包裹,拦着她的去路,语气并不好。 严莞斜了他一眼,“既然我们彼此看彼此都不舒服,何苦为难自己?这宅子是你的,我不同你抢,不过孩子我一定要带走!” 丁路晨慌了,“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要离开,既然你放不下你的青梅竹马,那你就去找她吧!我不拦着你!”严莞已经累了,她原来年少,以为只要她用心对他,他就能忘记了那个女人。可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她痴心妄想! 丁路晨见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彻底慌了,口气也顺势软了下来,“莞儿,我方才说的都是气话!你万不要当真!今日的事情我反省,都是我的不对,是我糊涂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只求你,求你千万别走!” 严莞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她怀着宏儿时,他对她的好她确实看到了,她以为他变了,他放下了。甚至她听了他这番话后心里都由不得有一丝的松动,可是理智最终战胜了感性。 她冷冷地看着丁路晨,强硬道,“你没错,那些事情都是我的错。若是没有我,你如今该跟你的青梅竹马幸福快乐地在一起。这些话你是不是憋在心里很久了?能憋这么久,也真是辛苦你了!” 说完,她不顾丁路晨的阻拦,伸腿狠力地踢在他的大腿根上,趁着他痛地弯腰怵在地上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想了想自己的归宿,除了丁府,也没有地方可以去!索性石头走得不远,她紧赶慢赶赶了一柱香的时间,也赶上了! 第13章 妇唱夫随 丁路晨此时满脸狰狞地躺在地上,双手抱着大腿根处,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脸上布满了汗珠。 从门口适时进来一个老人家,佝偻的背影,嘴里不停哼哼唧唧地。 她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恐惧,在看到地上蜷缩着的丁路晨时,她惊呼一声,小步跑过来,满脸的焦急,可是说话却一字一顿,很是平缓,“路晨,路晨,你这是怎么了?你告诉母亲,是谁欺负你了?” 丁路晨看着眼前的母亲,嘴里还在大口喘着气,使出全身的力气将疼痛压制住,拍了拍母亲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出声安慰道,“无妨,母亲您不必担心。” 片刻后,待那股直冲脑门的痛消散后,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灰尘,接着又用衣袖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净,对马爱芳道,“母亲,您下午跑哪儿去了?” 他下午出门时,见她还在的。 “我?”马爱芳看着他,笑嘻嘻地。露出两排红中微白的牙龈,上面只剩下几颗牙齿,孤零零地彼此间也没有依伴,“我下午和那些姑娘们去外面买糖吃了,吃了好多好多的糖,她们对我可好了!” 马爱芳边说边用手比划,接着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已经快要融化的麦芽糖,塞到丁路晨的手里,“这个给你,这是我刚刚偷偷藏起来的,她们都不知道,嘿嘿。剩下这个……”她从另一边又掏出一个,“这个是给我儿媳妇严莞的,我刚刚看她心情好像不好,她也爱吃糖,留给她吃,吃了就会像我一样开心了。” 接着,又像是不放心一般,叮嘱道,“你可不许偷吃了!” 丁路晨闻言,鼻尖一酸,学着她稚趣的话道,“母亲,你放心,我不偷吃。” “母亲,我扶您进去休息。”丁路晨安置好母亲,让严莞的陪嫁丫头琉璃召集起所有的丫鬟。 丁府怎么也算不得大户人家,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统共加起来,也不过六个人。 “今日大娘子出门,是谁留在府里看家照顾小公子的?” 丁路晨见没人站出来,又道,“沟通水渠可以成江河,改邪归正可以成为好人。若是你们今日有勇气站出来承认错误,那便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若是执迷不悟,那我们丁家也留不得这样的人!” “回家主,是……是我……”站在最角落的一个女孩子站出来,颤颤巍巍的。 丁路晨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家主,我叫作月华,是府里年中才进来伺候的丫鬟。” “今日让你照顾小公子,你为何出去了?” “我……我将小公子哄睡后就……就被太夫人叫出去了。” 下午她正闲得慌,后来听说其他人都和府里那个疯老婆子去集市了。她想来想去,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小婴孩,此时睡着,也用不着看着,便同她们一道儿去了。 下午和周围的人说起这事,琉璃特意嘱咐了,若是家主或者其他人问起,就说是那疯婆子让她出去的,准没事。 “你可知道,下午小公子睡觉时,被褥盖住了口鼻,差点就这样被活活闷死了!” “这……”月华‘扑通’一下直直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整个身子贴着地板,“老爷,老爷,奴婢实在不知道会这样!奴婢知错了!老爷念在奴婢是初犯,别把奴婢赶出去啊!” -- 第24页 丁路晨总归是个学究,心思软,寻常时候也不管家里的大大小小。那些繁琐杂碎的,权是严莞处理的。此刻看见月华跪在地上,额头被磕出血印子,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下不为例!” “奴婢谢过家主,谢过家主!”月华头磕地更响了。 丁路晨无奈,走过去亲自将她扶起,“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此番既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我也就不惩罚你了!你要将今日之事牢牢地记在心上,日后万不能再犯!” “是!谢谢家主,家主大恩大德,奴婢定会一辈子牢记的!” …… “家主。”石头领着抱着孩子的严莞,进了主屋…… 严则之此时换了亵衣,正坐在炕几上泡着脚,雾气蒸腾。顾离原坐在他旁边,为他缝制着外衫下的破洞。 害怕顾离原看不见伤了眼睛,严则之还特意命人多点了几根蜡烛,此时整个里间烛火辉煌。 顾离原说笑间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石头,才想点头,便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严莞。 她急忙将手上的针线衣裳放下,走到门口,将严莞拉进来,询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借着灯光,顾离原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看着严莞手中抱着的已经睡着的孩子,一时迷茫。她没抱过娃娃,也不敢莽撞地接过来,“姐姐,我让下人将孩子带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顾离原环顾一周,忽然觉着有些无奈。 她屋子里的丫鬟都是进府时才选的,也净是些年轻的,看来也是不曾抱过娃娃的。 “青梅,你去太夫人那儿一趟,去请了张嬷嬷来,她是府里的老人,想来也是会照顾孩子的。”顾离原见青梅支支吾吾为难的样子,安慰道,“没关系的,若是太夫人为难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青梅努努嘴,领了命出去。 顾离原又让人打了盆温水,将拿出的新毛巾浸湿,递给严莞,让她将脸上的泪痕擦干。 顾离原挨着严莞坐下,看了眼她怀中睡着的婴孩,不自觉放轻了音调,“待青梅将嬷嬷叫了来,我再让她们将孩子带下去睡,姐姐先别着急。” 严莞点了点头,看向一旁让下人收了脚桶的严则之,心里有些难受。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青梅便领了张嬷嬷来。 “大娘子,我把张嬷嬷请来了。” 顾离原抬头,朝张嬷嬷微微颔首一笑,“张嬷嬷,我也不怕你笑话。姐姐今日特意带了孩子来府上小坐,我见时辰不早了,便留她在府中休息。谁想到我这屋子里竟是没有一个能照顾孩子的,只能让青梅去请了您来!” “大娘子客气了。”张嬷嬷面目慈善,背部因为常年弯腰哈背而变得佝偻,“老奴是严家的下人,自然听凭家主和大娘子的差遣。” “青梅,让张嬷嬷带孩子去里间休息吧。”顾离原用手指了指,她这儿没有摇车,又怕宝宝被带出去后严莞不放心,就准备让张嬷嬷带着孩子睡到屏风后头她那床上去。 “嬷嬷,稍等片刻。”坐在一旁的严则之突然出声,“宝宝还小,我们这些大人说话难免吵着他。不如嬷嬷将孩子带到我的书房去,让石头在门口守着,一来让嬷嬷省省心,二来,若是哭了闹了,也好来通报一声。” 里间摆了两张床,若是张嬷嬷就这样进去了,到时候反倒是解释不清了。想来离原也是一时情急忘了这事,不然也不会忽略了这点。索性书房离得近,有什么事情,走两步路便到了。 顾离原会意,为自己突然的粗心感到不好意思,便冲着严则之笑了笑。 待嬷嬷抱着孩子走开了,顾离原抓着严莞的手,问道,“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方才回去时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还把孩子带来了?这冰天雪地的,可别大人小孩儿一起冻着了才好!” 严莞听着听着,哭了起来,“离原,我方才回去时,见着宝宝的嘴巴被被子捂住了,若不是我回去发现地及时,只怕孩子如今已经半条命去了!” 顾离原本以为只是夫妻之间吵吵架斗斗嘴,没想到居然会这般严重。 严则之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护短的心也上来,“丁路晨呢?丫鬟呢?小厮呢?好好的一个丁府,居然留一个尚不满月的婴孩儿在家中?他可真是能耐!”还有一些不入流的话,他此刻在这两个女眷面前也不好说。 他其实心里早就看透了丁路晨,那时严莞非要嫁过去,他心里就不愿意。那丁路晨虽说是个学究,可是行事作风都透着股小家子气,做事犹豫不决,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一根筋。 他如今将严莞欺负成这样,他恨不得上门去跟他好好对峙一番! “路晨晌午去了官学,至于丫鬟们,路晨说他嘱咐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何我回来竟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在宏儿身边伺候着!” 严则之心中的怒火直冲脑门,说出的话也多少有些冲动,“这个丁路晨,真是越发能耐了!我们严家好好的人许给他是让他欺负的不成?轻重缓急分不清就罢了,连家里的佣人都使唤不了,这个家主当地真够窝囊!姐,要我说,就是你平日里对他太过纵容,让他分不得好坏了,这样的夫婿,不要也……” 严则之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瞥到那边一抹不悦的神色。他抿嘴对顾离原笑了笑,两只手指在嘴边一拉,彻底噤了声。 -- 第25页 严莞此时正在气头上,被严则之这番话刺激地失了理智,不甘示弱地朝他吼回去,“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一个妇道人家,我能将他怎么样。我好说歹说他也听不进去,干脆……干脆和离算了!” “使不得,使不得。”顾离原听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姐姐,若这话是你深思熟虑的,并非气话,那离原肯定站在你这边。只是如今你们闹得不欢而散,你一个人在这儿生着闷气,什么都还没说清楚,若是意气用事就这样和离,日后若是后悔了,可怎么办?” “离原,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原本我们两个人和和睦睦的,虽说平日里早出晚归,一些生活琐事他也无暇顾及,可总归对我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何,如今孩子出生,矛盾却越来越多,吵架的频率也愈来愈高。”严莞自诩冷静,可遇上这样的事,也忍不住抓着顾离原的手,止不住地委屈。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顾离原也没办法,只能暂且先稳住她,“姐姐,你先别想这么多。待你们两个都彻底冷静下来,面对面将这件事情谈开,到时候,再决定日后究竟该怎么办。” 顾离原用方才的毛巾为她擦了擦脸,“如今天色已晚,姐姐还是快些去休息吧。府里没有奶娘,恐怕孩子夜里喂奶,只能劳烦姐姐了。” 第14章 早生贵子 顾离原差人将东厢房空着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让青梅陪着严莞,免得她夜间一人胡思乱想。 屋子里的人慢慢散去,顾离原坐在炕几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旁边弯身下去替她收拾床褥的严则之,不由感慨道,“我原以为姐姐日子过得不错,如今看来,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严则之继续手上的动作,弯着腰转身瞥了她一眼,墨色的眸在黑夜下泛着柔光,嘴上却忍不住道,“好端端地感慨什么?是在变相地告诉我,我对你不好吗?” 顾离原柔柔一笑,轻轻地摇摇头,几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在脸颊两边,为此刻的她添上一股凌乱美。 “并非如此,而是两相对比,反倒觉着是我自己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还未出嫁前的她,只希望婚事不被嫡母黑心地摆布。如今这样好的人家,严则之满心满眼都是她,晨起想着早膳吃什么,日暮落下,想着她被褥睡得热不热,得君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所以方才我好好想了想,我应该对你好一些的。” 严则之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直起身看着顾离原,眼底有一丝动容。 缓步走过去,在她身旁立定,对上她抬眸看向自己的眼神,千言万语涌上来,最后只柔声吐出一个‘好’字。 顾离原对他一笑,却是这么久以来他见过她脸上最璀璨的笑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使力将她揽到怀里,双臂环绕着她瘦削的肩膀,渐次收紧。 耳边传来他胸腔振动的声音,强而有力;他怀里的温度让她觉着周身一阵暖意,她忍不住往他怀里深处钻了钻,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张小床,让下人撤了吧。我们这样分床而睡,不合规矩。” 她也不纠结这些话从她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是否会不妥,也没想过这些话让他听了可会让他觉着她随意。 因为她心里知道,他不会! 严则之身子稍稍退开一些,见她表情认真,神色柔软,终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颤,“离原,我可有对你说过,我心悦你?” 闻言,顾离原身子一僵,片刻后,才道,“你现在说了。阿则,其实我……” “无妨,我如今对你说这句话,并非是想要逼着你回复我。而是想让你彻底心安,虽然我不知道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想,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话,不是我喜欢你,而是我陪着你。不论天高地险,人心叵测,我都陪着你,给你温暖。 这一刻,她的心,止不住地颤动,那是大脑控制不住的频率,跳脱了一切自然规律后的最直接的反应。 “我相信你。”顾离原看着他深悠的眸,慢声道。 这一夜 悸动,氤氲,美妙,动人…… 翌日清晨 严莞一晚上来来回回给孩子喂了几趟奶,也没怎么得睡。 顾离原起来,见她还睡着,索性孩子不哭不闹,同青梅玩儿地热乎,便也没让人叫醒她。 “你怎么今日也起得这样早?”顾离原看着已经从外面回来的严则之,不禁疑惑道。 严则之瞧她一眼,“本来计划着给你换个厨子,可是如今是年关,一时也不好找。附近茶楼的点心卖地也快,怕去晚了便被人买光了。” 其实啊,是他早上起来觉着手臂内侧一阵凉意,他被冻地醒来。垂眸看到睡在自己臂弯中的顾离原,虽说昨晚她一躺下便睡着了,可是他心里却依旧觉着满足。 只是待看到自己手臂上晶莹的水渍时,他黑眸不由得转冷,看她睡梦中砸吧嘴的样子,又觉着可爱。怕她醒来觉着不好意思,他便提前将案发现场处理干净,见时间还早,便顺道儿去带了吃食。 “阿则,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该准备启程了?”早前便说好了要去荆州的,如今再不出发,怕是赶不上了。 -- 第26页 严则之为她乘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眼底有一抹光,“是该出发了。” “姐姐呢?我们是不是该同她知会一声?” 若是他们都离开了,严莞一人留在府中,也不知道何华碰见了会不会说三道四的。 “一会儿吃了饭,我同她说一声。”严则之顾着她的吃食,回答地有些不走心。 外头忽的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顾离原朝外望去,见着张嬷嬷手里抱着孩子不停在长廊上踱步哄着,她忽而想起昨晚的事情。 低下头凑近严则之,小声说道,“昨日让青梅去唤张嬷嬷时,我其实心里早就想好了,少不得又得闹一顿。倒是没想过,不过半柱香来回的时间,便将张嬷嬷请来了。你说,张嬷嬷这个时辰不在你嫡母那儿,你嫡母可会为难她?” 严则之喝了一口粥,心里暖呼呼的,“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好歹也是我嫡母的陪嫁丫鬟,这么点儿事,不至于!” 听他这样一说,顾离原放心了些。 严则之见她嘴巴旁边吃得沾了油渍,拿过放在一旁的帕子,轻声道,“来,擦擦嘴。” 顾离原也不推脱,脑袋一伸,直接将嘴巴递上去让他擦。 她这样乖巧,倒是让严则之有些意外了。眼底似乎是有一汪清泉,此时汇成大海,里面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他轻手轻脚地用帕子给她擦着,末了,又用手指擦过她的唇瓣。 指间滑腻娇嫩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颤,一股电流从脑袋直接冲进四肢百骸,撩人得厉害。 顾离原讶异他磨蹭的动作,不由得掀起眼帘,却一个不小心撞进了他炽热的眸。 心脏忽的,停了一拍。 终于意识到两人此刻暧昧的距离,她缓缓抽身,为了掩饰不自在,她用手将耳边的碎发撩起,胡乱从餐桌上的盘子中夹了一块雪花酥,声音微微颤抖,“快吃吧,这个很好吃的。” 严则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也不逗她,顺着她的话吃了一口雪花酥,刻意‘嗯’了一声,“夫人的口味跟为夫很配!” 闻言,顾离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唇嗫嚅,自顾自吃着餐碟里的食物,不同他一般计较。 …… “你们要去荆州?”严莞此时抱着孩子,停了严则之的话,微微有些诧异。 严则之点点头,“离原嫁过来这么久,还没有见过父亲。正好趁着年关,待她去荆州逛逛,也去看看父亲在那边过的如何。” 虽然父亲身边带了吴管家,他不放心,又给他多添了几个丫鬟,可是总归是不放心的。 “……我跟你们一块儿。” 严莞如今还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回丁府。 “姐。”严则之颇有些无奈,劝道,“夫妻之间的矛盾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躲就能躲过的。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你多少还是应该和丁路晨面对面谈一谈,这样推三阻四不愿意回去,闹得双方都不好过。” 严则之该说的也说了,见她低头反思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逼迫她,“能说的我也说了,若是你还是想跟我们一起去荆州,那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孩子还小,记得给他多带些衣裳。虽说旅途不远,可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总归还是不容易的。” 说完,严则之也不等她的回复,朝门外走去。 顾离原还在等着他一起去买衣裳,万不能让她等急了。 “我们走吧。”严则之过来时走得急,此时说话间还带着喘息。 顾离原看他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微微一笑,心下一动,从腰间拿出帕子,踮起脚为他擦拭着额头。 严则之僵着身子不敢动,怕她踮着脚累,便弯下膝盖,方便她动作。 看她眉目温柔,似水柔情。心中净是溢出来的满足。 “好了,我们走吧。”顾离原擦完了,将帕子收起,看着他,轻声道。 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严则之缓过神,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几个大步追上她,犹豫间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朝前走。 手心的温度温暖地不像话,比她平日里抱着的汤婆子舒服得多,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她舍不得撇开这一抹温柔,便由着他去了。 好在这扬州城都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见到了也没有多惊讶,让顾离原最后的一起担心彻底消散。 “我觉着这件好看。”顾离原拿起铺子里挂着的衣裳,在他身上比对了一下,转头问店家,“老板,这衣裳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 闻言,顾离原催促着严则之,“快,去试试。” 严则之照做。 “如何?”严则之换好衣裳,像个孩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顾离原面前,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的意见,生怕自己穿得不好看。 顾离原看他穿着这一身,不由感叹,果真是翩翩公子,严则之这张魅惑众生的脸,不论配纯黑还是清蓝,都别有一番风味。 “甚好,就这件了。” 严则之看见她嘴角的笑,终于也笑了出来。 来来回回试了几件衣裳,顾离原都觉着好,索性便让严则之都拿下了。 店家卖的多,自然也开心,眉飞色舞地对严则之道,“严公子和夫人感情当真是极好的!你看,买了这么多,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二位的,不如就此佳节,祝二位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 第27页 …… 第15章 她性子有些跳脱 顾离原被店家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脸上浮起两抹红晕。 倒是严则之,只见他拱手作揖,“那严某就借你吉言,争取来年抱个大胖小子!” 一旁站着的顾离原无奈,伸手推搡了他一下,示意他适可而止。 两人说道了几句,严则之付了钱,牵着顾离原的手出去。顾离原也没什么好添置的,便回了府。 青梅在府中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严莞也想通了,决定还是回一趟丁府。至于何华,她本身就和这些人不对付,如今严府已经是严则之的产业了,她也不愿意跑一趟去见自己不想见的人。 …… 严则之和顾离原赶了几日的路,最终在除夕夜的前一天到了荆州。 荆州地处繁华,虽远离扬州城,条件却还是优渥。 顾离原第一次见严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严则之安慰她说都是小时候认识的长辈,如今见面,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顾离原却听不进,抬手虚虚地摸了摸自己梳整好的发型,偏头问着严则之,“阿则,你瞧瞧,我的发髻可有乱了?” 严则之前前后后,认认真真地看了几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温声道,“甚好。稍微凌乱些也不打紧的,这样看起来显得更加随意。” 顾离原不干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如今是去见长辈的,如何能够随意,万一父亲不喜欢我这样没有规矩,岂不是让他老人家不开心了?” “放心吧,我父亲他很喜欢你的,当时求亲也是父亲首肯了的。” “是吗?”顾离原将信将疑。 严则之还想说几句话,马车已经停下来了。他扶着顾离原的腰,轻手轻脚地将她带下来。 进了主院,顾离原老远便听到了一声带着苍老的声音,“家主,家主,公子和小娘子回来了!” 顾离原探身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眉目慈祥的老人,佝偻的背影,声音中有藏不住的惊喜之意。 顾离原朝后看了严则之一眼,眼神中有询问的意思。 “这是一直跟着我父亲的吴叔,自家人。” 顾离原颔首。 严则之互相招呼过,便带着顾离原进了主屋。 严商此刻正准备从榻上起身,见着进门的儿子和儿媳,忙不迭招呼着,“离原,来来,过来让我看看。” 严则之拍了拍她的背,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顾离原这才走上去,“父亲……”这一声唤得有些艰难,毕竟这个称呼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叫过了。 严商看着她,不住地点头,嘴角的笑意直通眼尾,“哈哈,你跟小时候还真是没差,眉目之间全是你父亲的样子!” 顾离原还是放不开,笑得有些疏离。 严商倒是不甚在意,看了眼身后的严则之,很是欣慰,“阿则啊,为父如今能够看见你们喜结连理,相亲相爱,就心满意足了!” 严则之内敛一笑,双手背在身后,也不言语,眼神绞在顾离原的身上,片刻不离。 晚些时候,吴管家吩咐了几个人将厢房收拾干净了。 顾离原坐在床榻上,半条腿悬在空中,双手撑着床榻,不停晃着。 严则之见她心情不错,看着她稚趣的动作,关切道,“这房子里的炭火烧的不够旺,夜间怕是会觉着凉,是不是还要再给你加床被褥?” 顾离原方才用晚膳的时候,高兴,逞能喝了小杯酒,幸好没觉着不舒服,只是此刻有些心猿意马,说话也愈发大胆起来,“无妨,前些日子炭火烧得太旺,反而睡着有些发汗了。如今这样正正好!若是夜间实在觉着冷了,便抱着你睡,你身上暖呼呼的,倒是比那些炭火来得实际些。” 严则之被她这般的话惊地一时说不出话,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她说出的一般,调侃道,“离原,有些话说出口了,可就不是单单几个字。造成的后果,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承担的。” 顾离原这么多年,白纸一张,如何能听懂他此番话。只努努嘴,冲他傻笑一声,言语之间都有些呆呆的,“什么呀?我也不曾说些什么呀。” 严则之眼神之中冒着火光,紧紧锁着她,看了半晌后,才道,“想休息吗?” 顾离原睁着水眸,眨了眨,又朝窗柩外面看了一眼,问道,“我想出去逛逛,可以吗?” “……可以。” 她的要求,自然应该全部应允。 只是,“我见你有些醉意,现在出去会不会难受?” “无妨,小杯酒罢了,没关系的。而且那酒味闻着,也不觉着胃里翻滚,想来应该是没事的。” 严则之想了想,便朝坐在床榻上,一脸期许看着自己的顾离原伸出手,掌心向上,上面清晰的掌纹直接显现在她的眼前。 顾离原微微一笑,伸手牵着他的,由着他带着自己出去。 因为是除夕前夜,街上人来人往的,也是热闹。远处一条小河边,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正在放河灯。 顾离原凑到路边一个卖河灯的小摊子旁,一眼看中了旁边的兔子河灯,指着它问,“老板,这个灯怎么卖?” “三文钱一个!” 顾离原接过兔子灯,又瞥到旁边一家卖的香料,兴冲冲地跑过去。 严则之无奈,跟在她身后一家家付着钱。 -- 第28页 总觉着她今晚性子尤其跳脱?难不成是因为那一杯酒? “阿则,我们去那边放河灯吧。”顾离原指着那边的河,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严则之,道。 严则之点头,趁她跑走之前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攥紧她的手,有些担心道,“小心些,这里人潮涌动,当心撞着。” 顾离原没理他的话,牵着他的手,愣是拽着他一路挤开人群到了河岸边。 随后又挣开严则之的手,弯腰将河灯放到河水中,用手使力一推,看着河灯顺着河流方向向下游去,双手合十,轻声许愿。 严则之一直战战兢兢地看着她的动作,生怕她脚下一个不稳向下跌去。 看她闭眼许愿的样子,嘴角的笑不由得放大。 “许了什么愿?”待她起身,严则之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低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顾离原狡黠一笑,做冥思苦想状,回了一嘴,“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严则之也不难为她,“嗯”了一声,握了握她的手,觉着有些凉意,“冷吗?还想玩什么?若是没有其他想玩的,我便带你回去了?你看,手都凉成这样了。” “回去吧。”她也觉着有些累了,头晕乎乎的,许是那杯酒开始发挥效用了。 严则之搂着她的腰,将她带离人群,走到桥上,顾离原一眼认出了方才放的那只河灯,她拽了拽严则之的衣裳,语气中有些雀跃,“阿则,你看,这是我方才放的那只河灯。” 说着,顾离原凑到桥边,却被身后窜上来的人撞到,她惊呼一声,身子趔趄一下,险些要跌在地上。 严则之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的身子,待确定顾离原安然无恙后,尖锐的眼神直直看向方才忽然之间跑上来的人。 凶狠的程度就像是想扒了那人一层皮才好。 顾离原站直了身子,嘴上还喘着气。 没想到恶人先告状,撞她的那个人反倒指着她大骂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这么宽的桥也能撞到别人?怎么走路的?真以为这桥是你家建的吗?” 那人边吼着,边上下大量了顾离原一眼。 严则之将顾离原扯到身后,朝前走了两步,逼近那人,俯视她,冷声道,“到底是谁撞了谁,我方才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你此番大言不惭,可是活腻了?” 那女子被严则之几句话气得嗤笑一声,深吸一口气,蓄力想骂回去,却忽然对着严则之笑了,声调上扬,唤了一声,“严哥哥?” 第16章 我不介意他纳妾 严则之闻言一怔,严肃道,“我与你并不认识!” 说完,严则之一手搂过顾离原,转身便要带她离开。 顾离原不干,挣脱开他桎梏自己的手,看着对面那个此时娇滴滴有些羞涩的姑娘,“你认识阿则吗?” 那女子不搭理她,白了顾离原一眼后凑到严则之旁边,伸手去拽严则之,却被后者躲开了。 那女子也是心理强大,被严则之冷着脸躲开后还能面不改色地解释,“严哥哥,你可是忘记我了?我是言穆啊,是你的穆妹妹。” 顾离原此时的头更加晕乎乎的了,脚下都险些站不稳,用手扶住桥架,听了言穆的话也没多大的反应,事不关已,反而像个看戏的。 严则之脸更加沉下来了,“没听说过。” “哎,严哥哥,不记得也无妨。我来告诉你吧,我们小时候可是最要好的玩伴,我那时可说过日后长大要嫁给你!” 言穆说着,转头挑衅地看了一眼顾离原,继续道,“如今严伯父来了荆州,你也到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啊?” 看着言穆脸上娇俏的笑意,顾离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严则之见顾离原已然不悦,伸手毫不犹豫地将言穆推开,几个大步走到顾离原身边,牵起她的手,“我自然不记得你,我如今满眼满心都是我的夫人,如何能容得下其他女子?” 言穆睁大眼睛,指着顾离原,不可思议,“夫人?严哥哥,你是说这位是你的夫人?” 这女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僵着一张脸,居然是严哥哥的夫人? 怎么可能? 严哥哥喜欢的应该是她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啊。 她一瘪嘴,“严哥哥,你不喜欢我也不用胡编出一个夫人啊,若是传开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办?” 说着,她手又开始不老实,走到严则之旁边,挽着严则之的左手。 一时间看过去,感觉就像是严则之左拥右抱,过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严则之肚子里的火气彻底憋不住了,猛地将她甩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带着顾离原转身就走。 自己方才说得这般清楚,她却还是依旧执迷不悟,也不愿同她白费口舌。 顾离原一路上都注意着后面跟着的言穆,忍不住调侃道,“阿则,想不到你小时候就如此会招惹女孩子。不过回了一趟老家,居然在大街上就被女子主动求婚,你这艳福真是不浅。” 她也只是觉着好笑,忍不住逗他两句,待看到严则之黑沉的脸色后,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 “离原,对于言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严则之轻声问道。 顾离原抬头,眼神茫然,“问什么?” 严则之深吸口气,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好声好气地引导她,“我是你的夫君,可却在回乡第一日,就被一个你尚且不认识的女人缠上。作为我的夫人,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是想知道的?” -- 第29页 顾离原依旧茫然,“可是你方才不是还对她说你不记得她的吗?” 既然不记得,那她还能问出些什么?难不成她一问,他就记得了? 严则之欲言又止,想反驳却找不到她话中的漏洞。 “虽然话是如此,可是此刻那个叫什么,言穆的,已经快要威胁到你的身份了。不仅如此,她方才还挽着我的手,向你示威。难道你就不想说两句吗?” 顾离原蹙眉一笑,“可是方才她挽着你时,你不是主动挣开了。况且,我的地位哪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不也还是需要过了你这关才行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严则之却觉得心里越来越憋屈。 索性也不再继续了。 脸色阴沉下来,顾离原看了也不再多言。 只是觉得他这脾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到了府上,吴管家招呼着言穆坐下。 问清楚了,严则之才知道言穆是县令的女儿,小时候经常和他混在一起,关系也还算过得去。 兴许是这样吧。 总之严则之是没多少关于她的记忆,也就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顾离原也不甚在乎。 “穆丫头,阿则如今回荆州,是来看望我的。这不是……” “我知道的,严伯父。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想来严哥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来向我们言家提亲的。我早就猜到了严哥哥的心思,只是严哥哥却装傻,还将身边的侍女说成是自己的夫人。” 她方才观察了一路,这二人虽然动作之间是比较亲密,可是说话间却客气的很。再加上严哥哥脸上阴沉的表情,她几乎可以断定,他方才说那是她夫人的话,是用来骗她的。 目的嘛,她觉着是她不经意拆穿了他的心思,所以他觉着不自在,想以此蒙混过关,最后出其不意,给她一个惊喜。 她就知道,她的严哥哥一向说话算话,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带着严伯父一起回了荆州。 严商闻言,脸上浮过一抹不解,他有些纳闷地看着严则之和顾离原,对着言穆道,“穆丫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离原确实是阿则的夫人,他们二人在扬州时便成了亲,如今回来,是陪我过年的。” 言穆脸上的笑意僵住,“你……你真的是严哥哥的夫人?为何我从前不曾听严哥哥提起过?” “阿则一直呆在扬州城,你不了解他也是正常。”严商在一旁解释道。 言穆眉头紧皱,想起她们两个一路无言的样子,疑惑道,“严哥哥和她感情不好吗?为何我方才见他们二人互相板着脸谁也不搭理谁?” 严商闻言看向顾离原和严则之。 严则之道,“没事,只是有些意见不合。” 顾离原点头。 言穆又道,“那严哥哥,你当真不娶我了?” 严则之无奈扶额,“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根本就不记得你,但是我确定,我们二人之间不曾定过娃娃亲!至于你说的提亲,更加是天方夜谭。” 严则之不想拖泥带水,拒绝得异常干脆。 言穆抿唇,眼神不停打量着顾离原和严则之,最后走到顾离原面前,看了半晌,忽的一摆手,“无所谓,娶了便娶了。我可以不做大娘子的,做妾也可以!” “不可!”顾离原忽然跳出来,大吼一声。 严则之注视着她的侧脸,原本柔和舒畅的弧度此刻变得有些紧绷,他心里暗自得意,总算不那么憋屈了。 “虽说我并不十分介意阿则纳妾,只是你是堂堂县令的女儿,如何能够给人做妾,这不是白白糟蹋自己吗?” 顾离原上前握着言穆的手,语重心长道,“穆姑娘,如今这世上的好男儿多的是,为何非要委屈自己呢。你可万不能莽撞行事,断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言穆只道顾离原心里透彻,她甚至开始佩服顾离原,“姐姐,你当真是大度。怕是言穆下辈子都达不到姐姐这般的肚量!” 顾离原诧异,怎么话题一下就转走了? 嘴上讷讷地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你还准备嫁吗?” “不嫁了不嫁了,姐姐说得对,这世上好男儿遍地都是,我为何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最为关键的是,姐姐七窍玲珑心,妹妹断不能破坏姐姐的幸福!” 她此刻是真的佩服顾离原,竟是没想到一个女人居然能够大方至此,当真是大智若愚!活得如此通透的人,她一定要向她看齐! 顾离原满意地点点头,转头邀功一般看着严则之,后者却咬牙切齿,攥紧拳头,仿佛要捏死她的样子。 她不解,递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严则之脸色却更难看了,她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讪讪地转过头。 晚些时候,严则之先回房了,他不断告诫自己,顾离原开窍晚,总归对他是没有什么占有欲的。 等了片刻,青梅来了,说顾离原和言穆谈天去了,许是晚些时候再回来。 青梅见严则之面色不好,说完了就离开了。 严则之心里一阵难受,将床榻上的褥子随意铺开,整个人摊上去,将圆形的枕头滚来滚去,颇有些像深闺中的娇娘子,在闹着脾气。 他原本以为言穆的出现能够让顾离原有些心理压力,好歹知道多珍惜他些。如今看来,真是弄巧成拙,反倒是他一个人在这儿独守空闺,郁闷地很。 -- 第30页 顾离原是被言穆拐了去的,她其实没有多大的心思,晚饭时候喝了酒,脑袋晕乎乎的,也不怎么能思考。原本回来是想休息的,没想到却被言穆抓过来了。 “姐姐,严哥哥方才生气了,你看出来了吗?”言穆吃着夜宵,看着顾离原道。 这顾姐姐越看越好看,初看清纯,仔细看了,五官中又有些妖娆妩媚,一颦一笑都让人动容,当真是个神仙美人坯子。 “生气了?为何?”她是有些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何。 “姐姐居然没看出来?” “倒也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好好的忽然生气了。” “啧啧。”言穆啧啧有声,“我觉得他是气你不在乎他。” 第17章 那些事他都替她记着 顾离原纳闷,“我何曾不在乎他了?” 言穆摇头,“姐姐,我方才一口一个的‘严哥哥’,你非但没有不开心,还说了一句‘我不介意阿则纳妾’,你说,这话让严哥哥听了,他还能开心不成?” “……”顾离原想了想,“我好歹也是严府的大娘子。若是太过小气,管得太紧,传出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况且若是阿则有意纳妾,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还能做个好人,日后妾室进了府,我也不至于太过难做。” “姐姐啊。”言穆听了,颇有些无奈,“索性是我对严哥哥执念不重,若是稍微重些,你可不是得让我得逞了?” “倒也不是,这事还是要看阿则了,若是他实在不愿意,你也是进不了严家的。”虽然言穆这么说没错,可是仔细想想,严则之是不会纳妾的,至少眼下不会。 言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姐姐,这幸好是严哥哥对你有情,若是他对你没情,以你的性子,怕是这一辈子就浑浑噩噩的了。” “不过,我还是得说说你,严哥哥多好的一个男子,若是这辈子我能碰见一个对我这般温柔,还能拒美色于千里之外的,我断会将他拴在腰带上,时时刻刻看着他,哪还能像你这般大方。” 顾离原听着她的话,觉着有些道理,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你方才不是还说要让阿则去你家提亲?怎么现在就说不想嫁了?” 言穆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姐姐,我还是第一次见正室对自家夫君纳妾的事这般上心的。我与严哥哥本就许多年没见过了,如今看你这副傻傻的样子,倒也突然有些不想严哥哥去提亲了。” “为何?” “若是和姐姐成了一家人,怕日后被传出去一个‘人美心傻’的名声,不得当不得当!”言穆嘴里包着一口肉,眼睛看着顾离原,觉着越发好笑。 顾离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是不将自己当成外人。 “言穆,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今这么晚了,一直待在别人家也不好,收拾收拾,擦擦嘴,也该回去了。不然你父母报了官找到我们家,我和阿则可解释不清了!” 顾离原见她说话不客气,如今也不同她客气了。 说完,瞟了一眼满桌的狼藉,招呼下人收拾了去,末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喂,姐姐,顾离原!不带你这样的,你太过分了!喂!顾离原,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喂!……” 身后一直传来言穆的叫唤声,她喊了几句,见顾离原还是不搭理她,她便也噤了声。 见身边的下人开始收拾桌子,忙不迭又赶紧夹了几块肉送进嘴里。 不吃白不吃,好端端被人赶走,怎么也得多吃点赚回来! …… 顾离原回到了主屋。 她自觉没什么错,左右不过就是表现地太大方了。所以此刻,脚步也放得轻了些,不敢惹了严则之的不快。 经过严则之身边时,见到他双手插在胸前,正在闭目养神。脚桶里的水已经没有了热气腾腾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有些凉意了。 她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准备为他换水。 严则之却忽的睁开了眼睛,眼底有些朦胧,可迷蒙中看见了她的身影后,就瞬间变得清明不少。 他伸手将她扯过。 顾离原惊愕,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的力度拉扯着。 生怕将他脚下的水桶掀翻,也不敢挣扎,只能顺着他的意,坐在他腿上。 他呼吸之间有一股热气,喷附在她的侧脸上,就像是飘在脸上的柳絮,轻轻缓缓,却不自觉地心猿意马。 “你今日是不是生气了?”顾离原问道。 严则之也不瞒她,低头在她颈窝中蹭了蹭,“确实,心里确实不太舒服,有些疼,你给揉揉?” 也不等她同意,便扶起她的手,盖在自己的胸上,左右揉搓。 简单的姿势,被他生生做出暧昧的感觉。 顾离原慌的心跳漏掉一拍,回过神后,赶忙将手抽出。 严则之见她面颊上微红的痕迹,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也不恼,继续道,“为夫心里不舒服,你这个做夫人的,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当真不舒服?”顾离原看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开始担心了,双手捧起他的脸,摸了摸,关切问道。 严则之得到了回应,愈发得寸进尺,“脸不痛,心痛,夫人摸脸怎么能成?该摸心!” 顾离原本是见着他一副乖乖的样子,心里的母性被激发出一星半点,如今他后半句话一出,她顿时明白了。 -- 第31页 这厮是在逗她。 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你认真些,今日为何突然不开心?是我有哪里做错了?” 严则之在心里叹口气,“夫人,你今日说的话若是给街上的人听去了,他们该笑话你傻了!这天底下,哪里有夫人上赶着给自己夫君纳妾的?你还说‘不介意我纳妾’,你是真不介意,还是只是说给言穆听的客套话?” “自然是客套话!”顾离原白他一眼,“我哪里会傻到把自己夫君拱手让人?只是言穆还是一副小女孩心性,若是同她硬碰硬,她岂不是得叛逆地整日缠着你了?要我说,如今她改口不嫁,还是因为我那几句话,那丫头如今是佩服我的!” 严则之看着她,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今日说的那些话,都是在给言穆下套。” “其实也不全是!”顾离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方才被他贴着的有些痒的颈窝,道,“最开始只是想着以退为进,若是不行,便只能你出马了。只是没想到她对你感情并不深厚,单单一句话,便改了主意,这样看来你的魅力也不过如此了!” 顾离原最后一句话有些调侃的意味。 她原本以为他之前的那些桃花债能有多难对付,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严则之深深看她一眼,将她颈窝里的手打下,又将脑袋窝进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下你知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记着你该有多艰难了?若不是因为我情深义重,恐怕你是不会那么容易得到我的心的!” 顾离原没想到她一句调侃的话还被他钻了空子。 “你怎的还好意思自己夸自己情深义重了?” “难道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还需要看你日后的表现了!情深义重也不是短短几日便能看出来的……呀,你轻点,别咬!” 顾离原说着,颈窝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垂眸看去,才发现是他不客气地咬了她一口。 她自小便怕痛,偏生他此刻的动作没轻没重,让她忍不住唤出了声。 严则之收了嘴,眼睛盯着看了一阵,发现并无大碍后,抬头,与她对视。 “短短几日看不出,那一辈子够不够?若是一辈子不够,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交给你检验。若是,你还是觉着不够,那便只能生生世世同我纠缠,我让你生生世世都感受到我的情深义重,可好?” 他此刻的声音温柔缱绻,宛如丝线一般将她紧紧缠绕。她在他清澈却也深沉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不多不少,刚刚好,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好。” 待出了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蛊惑了。 也不追究太多,只是忍不住摇摇头,无奈一笑。 严则之被她简单的一个字说得情动不已。探身吻上她光洁的额头,许久许久。 如今的他,虽然还听不到她一句交心的话,却好歹已经能够得到她的些许回应。 即使很少,却依旧觉得满心欢喜。 …… 除夕过得很快。 正月初二,他们便启程回扬州了。 顾离原还是有些舍不得荆州的,毕竟在这里,总觉得严则之少了些家主的威严,看起来更显得平易近人,也更温柔些。 不过左想右想,他对她一直都是温柔的,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不过也是奇怪,为何如今却觉得他温柔得不像话。 “累了?”严则之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她是累了。 顾离原移开眼,勾唇,摇摇头,“不累,有些饿了。” 严则之闻言,从旁边的包裹中拿出干粮,“路上不方便,所以只装了这些,先吃两口。若是觉着不好吃,待回了扬州,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顾离原有些不好意思,“你日日去茶馆给我带吃食,可有被人瞧见了?他们在外面是怎么说我的?可不该说我好吃懒做,说你惯着我了?” 严则之忍不住发笑,将手里的饼撕成小块,喂给她吃,“怕什么?外头那些女子只会羡慕你找了个好夫君,宠着你。最好传到你嫡母那儿去,让她见识见识,是她亲生女儿日子过的好,还是这个她看不起,处处为难的女儿过的好。” “没想到你居然也这般斤斤计较,成亲这些日子,我都没怎么想过从前做女孩子时候的那些事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替我记着!” 第18章 以后一一说与我听 “你去想那些前尘往事做甚,那些受气的事情,该我替你一一记着。你就负责好好经营我们的这个小家,开开心心,可好?” 顾离原在感情方面终究是敌不过严则之的。 “我如今是越发看不懂你了。” 严则之惊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为何?” “你说你这些年不曾有过喜欢的女子,可是我听着你的话,却觉着你阅历丰富,倒像是个老手。”顾离原如今与他说话也少了些生分。 初始,她说什么话都会在脑海中遣词排句,思量着是不是不妥帖,不大方,不像个大娘子的作风。 如今说话,想到什么便是什么,也不论他听了是不是不开心,只顾着全部说出来就是。 严则之听完忍不住发笑,伸手过去牵着她的手,合在掌心揉了揉,眼中都是珍视她的色彩,“那我便当你这句话是在夸我了。” -- 第32页 顾离原不干了,“你愈发不会抓重点了,我可是在夸你会说话?” 严则之了然,唇角的笑意有些荡漾,“原来是小心眼了,我还道你是在拐着弯儿地夸我呢。既然夫人都问了,那我就说实话了,这寻常的男子啊,哪个不会说几句好听话?只是那些好听话是看对象的。碰见不喜欢的人,自然惜字如金,可若是当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只怕那些话,想时时刻刻地说。” 顾离原若有所思,想想觉着倒是在理的。只是实在有些佩服他的能力,总是能在她的话中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她吐露心声。 “虽然你这么说了,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声明的。” 顾离原看向他,待他同她对视时,她才认真道,“我方才可不是小心眼了,只是作为你的夫人,对自己夫君的寻常问话而已。你切莫想多了。” 严则之爽朗一笑,知晓她是嘴硬,也不同她辩驳,索性在她身上终于看到了普通女子的烟火气。 “这饼可还吃?”严则之看了眼手上没怎么动过的饼,干巴巴的,实在难以下咽。 顾离原摇头,“不吃了,待到了扬州城再去吃些。” 她如今嘴巴被他日日精挑细选的吃食养叼了,这种味同嚼蜡的东西,即使挨饿也不愿碰了。 严则之颔首,探过她的肩膀,将她揽到自己身上靠着,有些心疼道,“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找个客栈让你补补!” “嗯。” “家主,前面好像有很多灾民。” 顾离原上下眼皮才打着架,便听见石头的声音穿过帘布传进来。 她一下睡意全无,从严则之怀里抽身,抬眼看他,问道,“怎么了?要不要下去瞧瞧?” 严则之点头,“你先在上面,我去下面看看。”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严则之折返,将车上的吃食和酒水搜罗出来,递给了石头,在马车外候了一会儿才进来。 她隐约从打开的帘布中看见了外头一片白茫茫的积雪,石头正在分发着严则之方才拿出去的粮食。 “外头都是些难民。好像是除夕那日,连续起了几场暴风雪,把那些房屋马棚都给压塌了,街道也被大雪堵住了,如今看这雪势,怕是还要下一会儿。” 严则之不过在外头呆了一会儿,此刻却满身都是寒气。 顾离原将他身上披着的斗篷拿下,叠起放在一旁。 “你拿的那些水可够用?那饼着实噎人,若是茶水不够,怕是他们也不好吃。” 顾离原想起方才自己挑三拣四,不愿意吃的情形,不禁脸红起来。 如今这些难民怕只是得了这些都要感激涕零了,她如何还能嫌弃那些饼不好吃呢。 严则之脸上的神色凝重,他们出来只带了些许吃食,想着是到了客栈可以随时补给,却不想这里街道被堵,马车难以前进,若是积雪不清,怕是只能徒步了。 “积雪堵路,怕是马车也难以行进了。我们差不多也该收拾收拾东西,下车赶路了。不然这雪若是再下下去,怕是更不能走了。” 顾离原看出了他的思量,仔细同他打着商量。 严则之眉头紧蹙,虽然心疼她,可眼下情非得已,也只能这么办了。 “也好,索性这里离扬州城不远,徒步的话,大概半夜就能到了。只是,外头风雪大,我担心你着了风寒。” “我哪有那么脆弱,从前被嫡母教育地可不少,若是这点苦都受不得,那你可能今日都见不到我了。” 严则之听完,脸上乌鸦一般的黑。 胸口处疼得厉害。 若不是惦记着那好歹也是长辈,时机还未成熟,他怕是等不及就要去找王也明算账的。 “日后找个时间,将之前的那些事一一说与我听。” 否则,这样隔三差五地听她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他怕总有一天自己会受不住了。 顾离原噤声,不敢多嘴,怕他怒火攻心。 “这些事日后再说,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顾离原讪讪道,主动拉着他的手,给他宽慰。 直到下了马车,顾离原才知道他们如今的处境。 这哪还有路,街道上的积雪已经到了她的膝盖处,基本上已经是寸步难行了。 如今脚底的雪还未处理,偏生头顶的雪还下个不停。 当真是雪上加霜。 眼下夜幕即将降临,若是不赶紧开辟出一条路,怕是天亮以后,只会更加困难。 “阿则,前面不远就是扬州城了,不如我们带着村民们一起开辟出一条道路,带他们进扬州城,剩下的事情那便好办了。” 顾离原拽了拽严则之的袖袍,轻声道。 严则之颔首,“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听严某一句。前面不远便是扬州城了,若是我们齐心协力将道路上的积雪铲开,开辟出一条进城的路,待到了扬州城,我便能将你们一并安置了,你们觉得这样可好?” 严则之见他们没多少动静,继续道,“你们听我说,我是扬州城内的盐商,也认识些朝廷官员。待进了扬州城,我将你们的情况禀明县令,届时,定可以帮各位争取到一比可观的银两,帮助各位重建家园!” 那些人终于有了行动,其中带头的一个出来,“好,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大家伙一起干!” -- 第33页 严则之欣慰地点点头,吩咐好了任务后,加入了铲雪的大队。 顾离原在旁边看着,最后忍不住还是出来一起行动了。 严则之也没劝她,只将一些简单没有危险的事情交给她。 待积雪铲开,勉强开辟出一条路后,严则之带着这些难民一起徒步赶路。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算到了扬州。 和方才那个被积雪覆盖的小城镇相比,扬州城显然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丝毫没有严则之身后跟着的那些妻离子散,无家可归的人的悲痛感。 严则之忍不住叹口气,这两个地方不过隔了几座山丘的距离,如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离原听见他的叹息声,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手,心口有些酸胀。 “阿则,这些难民,该如何安置?” “暂时送到仓营吧,那些孩子……”严则之顿了顿,“估摸着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只是城里的官学估计是上不得了,明日,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顾离原知道他也为难,好端端带了这么多难民进城,怕是身后跟着要解决的事情也不会少的。 “我让石头去将他们安置了。你今晚若是有事,就先去吧,我一会儿和青梅一道儿回去,不用担心我的。” 严则之点头,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发,“我一会儿回去,看看还有什么吃食,给你带点回去。若是等不及,便先在小厨房吃些,累了就去休息,赶了一夜的路,想来你也累了。” 顾离原看着他眼底的乌青,有些心疼。 这男人,明明是他更累些,却偏偏只念叨关心她,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身子。 真是个傻瓜! “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去忙你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行的!” 严则之深深看她一眼,闭眸在她额上轻碰。 浓重的呼吸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惹人发颤。 回府时,顾离原意外地看见了何华。 此刻她正在门口踱步,双手交握,嘴里啧啧有声,看起来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她看见顾离原,起身迎上来,“离原啊,我方才听下人说,你们带了一群难民回来?” 顾离原点头。 “糊涂啊,那些难民带回来做什么?如今这城中的仓营不够,若是不够那些难民住,你以为朝廷能有心思管他们?还不是靠着城里的盐商捐钱捐物。到那时,我们严家首当其冲,第一个就要带头捐钱!” 何华急得红了脸。 顾离原轻声道,“母亲,如今那些难民无家可归,若是得不到妥善的安置,怕是不知道会出些什么事。捐钱捐物本就是我们这些人力所能及的事情,若是关键时刻,克扣不肯给,怕是被上头知道了,要怪罪下来的。” 何华怒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若是开了先河,那日后碰上这样的事情就是躲不了的。做善事是个无底洞,得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满足,你懂不懂?” 第19章 你踩在我的心尖 顾离原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和她讲道理,“母亲,若是在关键时刻不出力,以后怕是会步步为营。” 朝廷有需要的时候,若是不肯出力出钱,怕是以后前进的路,会愈发艰难! 何华不悦,“你怎么处处同我作对?你是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这钱来之不易,怎么能说捐就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顾离原沉默摇头。 只是突然觉得何华身为严家的长辈,眼界确实不高。 索性也不同她说了。 “母亲有这个心思的话,不如去想想账本上是不是有什么漏洞。如今年也过了,母亲的账本再不交出来,怕是阿则也不会同意了。” “你!顾离原,你真是好样的!” 何华被气得咬牙切齿。 顾离原也不管她,转头离开了。 严则之没多久便回来了,在门口吩咐了几句话才进来。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冷风吹进来,顾离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顾离原迎上去,接过他的外衣挂起,接着用手掸了掸他的长袍。 严则之颔首,“差不多都处理完了,就是那些孩子不好安置。我听说那些孩子都是好不容易才读上书的,如今这雪下个不停,学堂塌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始学习。我的意思是,待晚些时候,去和附近的几位达官显贵商量商量,看是不是大家一起集资建个阁院,再请几位学究来讲课。”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这上赶着催人送钱的事情不好办,顾离原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严则之缓缓一笑,“放心吧,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 “你总是说自己可以解决,倒显得我在这个家里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了。偶尔你也该给我找点事情做,不然这样安生的日子过久了,我该什么事情都做不来了。” 顾离原委委屈屈地抱怨着,可是仔细听来,言辞中却有那么一丝丝的撒娇。 严则之唇角的笑放大,深邃的眼眸染上了疲惫,但是看向她时,却仿若有一抹星光划过。 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温声道,“你怎么会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若是你觉着实在没事,就想想早上该给我准备什么样的常服;或者说,想想晚上的吃食,再或者,给我烫壶酒,陪我坐着聊聊天……” -- 第34页 顾离原娇嗔地瞪他一眼,“你当真不需要我陪着你?” 严则之敛眉,虽说从她嘴里听见“陪着他”这句话,心里开心得难以自持,只是那些事情,也算不得大事,他自然不想让她费神。 “好吧。”顾离原点头,“对了,方才回来时遇见了母亲,听她的意思,是想让你在这件事情上不作为。” 严则之伸手揉了揉眉心,“我母亲一向如此,出了名的贪财小气,她的话你听听便好,别同她较真。” “我知道的。要去榻上躺着吗?一夜没睡,也该累了。” 说着,顾离原伸手就要拉他起来。 严则之忽的一睁眼,拽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眼神中有一抹惊慌。 顾离原诧异,片刻后才柔声安抚道,“放心,我陪着你。” 闻言,严则之才起身,由着她将他搬上床榻。 仰面朝天,她才惊愕于方才的事。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能够看懂他神色中蕴藏的深意了。 …… 严则之只睡了一会儿便醒了。 起身时感觉到自己腰上有一股柔软的力量,垂眸望去,看见顾离原张着嘴巴睡得正香。 他轻笑一声,将散落在一旁的枕巾重新给她垫上后才起身。 虽然有些时候对她睡觉流口水的习惯感到无奈,但是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嫌弃,反倒觉着可爱单纯。 他起身穿衣,眉头蹙起。 对于正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很有把握。 来到大厅,里面已经围坐了好些人。 他几个时辰前便吩咐了石头去将这些人叫来,看情况,自己来得还有些迟了。 进了大厅,话了几句家常后,严则之才切入正题。 “想必各位已有所耳闻,近日,扬州城外的一个小镇因为连日的暴风雪被毁。昨夜我从荆州赶回城内,带回了不少因为暴风雪而无家可归的难民。” 其中一人道,“这个我们都听说了,还是严大人心系百姓!救回的那些百姓如今可都安置妥当了?” 闻言,严则之淡笑,道,“住的地方已经差不多妥当了。只是那些孩子……” 他停下来,做痛心状。 “我听闻那些孩子好不容易才上了官学,如今房子塌了,无家可归,学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继续上了。” “哎,确实如此,那些孩子当真是命苦。”又一人说。 严则之继续道,“既然说到了这个问题,那严某也不藏着掖着了。实话说,这次请各位前来,是想一起商讨一件事。” “严大人客气,凭我们这些人的交情,还能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严则之嘴角扯开一抹弧度,“不瞒各位,严某打算和各位集资,为扬州城里一些上不了官学的孩子和如今这些逃难的孩子一起建个学堂,让孩子们都能读上书!” 此话一出,两厢沉寂,无人表态。 严则之默默在心里叹口气,“各位应该都知道,圣上如今敦教,兴建学堂,是以益众人皆能读书习字。然而此数日,扬州城内尚有许多未能读书之子,此非罔顾圣上之意?” “再者,我近日听闻,如今国库已有亏空之势,盐商富余,想必圣上已有意削减盐商,降低盐价,这于我们当真是百害而无一利。若是我们此次能够集资作学堂以解圣上之忧,此或积德留以后用。” “圣上远在京城,如何能够知晓我们扬州城里的事情。” “非也。圣上虽居庙堂之高,却也知江湖之远。昨夜的事情想必圣上这几天也会知晓,若是等圣上亲自下旨出资建学堂,那我们可是出了钱却得不到半点好处!” 众人听罢,方才出头的两个人终于站出来表态,“严大人所言甚是,这钱有我一份。其他的事情,若是还能有我出力的,我定当全力以赴!” 严则之拱手作礼,“多谢!” “各位若是还有意与我们一同集资建学堂的,去石头那里做个登记,待改日银两到位,我们便开始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有了带头的,剩下的那些也便不再推脱,两两结群随意讨论两句,便去石头那边登记留底了。 严则之目送众人离开,唇角勾上一抹淡笑,转身直奔屏风后头,想也不想地将一直委身在后头偷听的顾离原抓出来。 后者身体一震,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在?” “听见了你的脚步声。” 严则之牵着她坐在桌边,让厨房将早早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饿了吗?” “脚步声?” 她一直知道自己走路轻,有时候即使走到人前,对方也不一定能听到她的脚步声,怎么到了严则之这里,倒是灵敏地不像话了。 莫非,是这地板的问题? 想着,她忍不住低头,抬脚看了看脚下踩着的地。 “别看了,跟地板无关。” 一旁在为她布菜的严则之笑道,“你脚步声轻的很,估摸着也就只有我才能听得见。” “为何?” “因为我将你放在了心上,你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尖,我如何会感知不到?” 严则之眼神暧昧地看着她。 她恍然大悟,这是又被这厮给捉弄了。 顾离原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人……真是……” -- 第35页 尤觉着不够,伸手在他大腿上使力一拍。 待听到清脆的拍打声和他故作夸张的吃痛声后,她才觉着心中的气消了些。 “我也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的。只是不放心,想着若是你搞不定这些人,我就让石头将他们的妻子拐来,一会儿好要挟他们。” 她同他半开着玩笑。 严则之却笑得爽朗,“想不到我的离原如今是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这么好的主意为何我方才没有想到?若是早些知道,我哪还需要同他们这般耗费口舌,直接关起来,逼他们交出银两就……” 顾离原不等他说完,毫不留情地伸手掐在他的大腿处,听得他惊呼一声,才红着脸咬牙切齿道,“你可是在损我?” 真当她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自然不是,我知道你是同我玩笑的。” “知道我是玩笑话,你还拿来笑话我?” 顾离原说着有些不快。 “自然不是笑话你。”严则之看她小脸冷下来,再不敢逗她,“只是想告诉你,你夫君没有那么无能,这些寻常的事情,我都可以解决,你没有必要操心。” 她自然知道,可是不知为何,她近来心里就是放心不下他。 总是觉着要亲眼看见他才觉着好,觉着安心。 “母亲的账本给你送来了?” “还不曾。” “无妨,她这几日估摸着也要好好补补从前的那些漏洞,急不得。” 顾离原惊愕,“既然知道有漏洞,为何还要给她时间?” 第20章 先发制人(发糖了发糖了) 严则之意味深长地一笑,“她手上的账本一直都是她用来欺骗自己的假账本。真正的账本是我父亲保管的,待学堂的事情定下来,找个时间交给你。” 顾离原惊愕。 “对了,姐姐那边我如今也抽不开身,你若是觉得闲赋在家无事可干,便代我去看看姐姐,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之间到底怎么样了。” “好。” 顾离原点点头。 “我方才回来时,好像看见了你姐姐。”严则之为她倒了杯茶,想起方才回府时见到出去的那个身影,问道。 顾离原伸手接过茶杯,有些意外,“姐姐?她怎么会来府上?” “竟不是来看你的?”严则之蹙眉,“那她好端端来这里做什么?” “许是来找母亲的吧。我之前见母亲叫了许多贵胄们来府上,许是把姐姐也一起叫上了。” 严则之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散落的鬓发重新勾至耳后,手指一拐,却贪恋上她柔嫩的脸颊,“以这两位的性子,怕是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要我帮忙留意着吗?” 顾离原淡笑着摇头,也放任着他的动作,“你外头那些事情已经够操心的了,若是家里这些事我都处理不好,怕是真的有些不够格了。” 严则之目光紧紧锁着她,“你说怎样便怎样吧,都听你的。” 顾离原欣悦地颔首,抬眸看向他时,触见他柔情似水的眼神,心下一动,双臂像是着了魔一般地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虚虚抱着,也不敢收紧,“建学堂的事情,是不是要跟母亲通个气,不若被她知道了,到时候怕她闹得面上不好看!” 毕竟昨日早前说起时,她还是极力反对的。 严则之被她的主动惊地一愣一愣的,双臂打开,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姿态。 闻言,才反应过来,心中狂喜,却极力克制着,怕她此刻贴的近能够听到他放肆跳动的心脏。 “我替你去说?” “不用,我去说就好了。一会儿当着众位太太的面,想来母亲也不会太过为难我。” “倒是不怕她为难你,你们两个若是真的针锋相对,怕是我那个嫡母还不是你的对手。毕竟,你的能力我也是见识过的。”严则之意有所指地打趣道。 顾离原瞪他。 抽开身,语气像是在撒娇,“怎么?你如今可是拐弯抹角地说我嚣张跋扈了?” “怎么会。”严则之对她近来的小脾气很是满意,自然也纵着她,“就是想告诉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必顾忌太多,出了问题都有我,我会给你撑腰的。” “还有,即使你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也是配的上这个主母之位的。毕竟我娶你来,是让你来享福的,不是让你操心这操心那的。只要看到你开心,我就什么都好了。” 严则之忽然没来头地说了这么一句,让顾离原有些木讷。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方才说自己不够格的那句话。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满足,“我自然知道,只是你如今是我的夫君,我怕你太过操劳,我心疼!” 严则之眼底翻江倒海,深吸几口气,再也忍不住地倾身,一手绕过她的脖颈,将她朝自己拨过来,贴上她微凉的唇瓣,细细含吮。 口腔之中忽然混进一股陌生的味道,让顾离原不由得皱眉,睁眼看见他闭眸沉浸的模样,一时心猿意马,唇瓣微张,任由他闯进来,将她整个灵魂侵占。 …… 严则之没多久便出去处理事情了。 顾离原自然也坐不住,随意收拾了一下便去了何华的院子。 彼时还未到午膳时间,所以院子里的太太都还未散去。 -- 第36页 见到顾离原进来,那些太太们纷纷看向坐在上座的何华,面上的表情千奇百怪,也甚是有趣。 顾离原心下了然,淡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蹲身行礼,“母亲好。” “你这个时辰来,可是来向我请安的?”何华阴阳怪气,边说边笑出声,摇头和在座的各位递了个眼神。 顾离原继续笑着,“母亲可是忘记了?儿媳早上来请过安了啊。” “莫不是,母亲因为和各位太太相谈甚欢,将这事忘记了?” 何华干咳一声,“是吗?倒是真有些忘记了。”说完,转移了话题,“各位太太觉着这茶如何?合不合胃口?” 底下的人应声。 顾离原继续道,“早前媳妇和母亲说过,阿则想要众筹为城里那些孩子建个官学,如今事情差不多都谈妥当了,儿媳便来和母亲知会一声。” “哟。”何华斜了她一眼,冷冷打断她的话,“你们两个如今和我各顾各的,平日见到你都恨不得和我岔开走。如今倒是这般惺惺作态,跑来和我说这事,真是让我这个老太婆心慌地很啊。” “再说了,家里的银两都在你和阿则手上。就连我手中的账本如今都被你抢过去了,和我说也无济于事,我如今也拿不出钱资助你们做好事。这种积善留德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做吧,不必顾及我这个连话都说不上的老太婆。” 何华此番话自然是故意说的,对着这帮外人,想来顾离原也不敢太过放肆,她终于也算占了上风。 顾离原疏离地笑着,也习惯了她的阴阳怪气,“母亲这话可就不对了。那日我同母亲说起这件事时,母亲可是欣然同意的,也是母亲同意了,我和阿则才敢将这件事提上日程。要说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这般大善事,儿媳和阿则可不能抢了母亲的功劳!” “哦,对了,我记得阿则说,此次在座的各位太太家里也捐了不少钱。离原在这里先谢过各位太太了。待日后那帮孩子学有所成,必定会记得各位的大恩大德的!” 何华被她的话气得眼冒金星,可左右她也没有拂了她的面子,她也不好反驳。 “哪里的话,严大娘子真是客气。” 顾离原笑笑,“其实不怕大家笑话,母亲这几日一直在生我这个儿媳的气,之前我也不知道所为何事,没想到当着众位太太的面,竟然说了,说起来,离原还要谢谢各位太太能够抽出空陪着母亲聊聊天,疏解郁闷。” “哪里的话,严大娘子客气了。我们也是无聊,所以没事来府上坐坐,你不嫌弃我们吵闹就够了,哪里还要说谢谢。”坐在最前面的一位太太道。 “既然母亲说了。那我也趁着这个机会解释一下。如今严家家大业大,母亲年纪也大了,我这个做儿媳的不好整日游手好闲,便和阿则商量着让母亲歇歇,我来管账。却不想母亲想的多,竟然因为这件事情生我这个做儿媳的气。今日趁着诸位在,我也直说了,这严府还是母亲最大,母亲若是愿意管账,那便管着,儿媳就任性放手一回。母亲,您觉着呢?” 第21章 我去泡个澡就来 何华怔愣,轻嗤一声,皮笑肉不笑,“还算你有心。” 目的达到了,何华心情也舒坦了不少,“诸位,还让你们见笑了。说实话,我们家阿则的事情我当真是知之甚少,他如今大了,有些事情啊,宁肯憋在心里也不肯同我这个做母亲的说。就拿这次的事情说吧,阿则也是让离原跟我提了一嘴儿,至于让诸位捐银两的事儿,我倒是方才才知道的。” 在座的各位,虽说也不一定个个小家子气。可是这种事情,还是少和自己有牵扯为妙。 若是日后这些人记仇了,也全去找那夫妻两个的麻烦,别来霍霍她。 “无妨,严大人做的可是积德的大好事,我们这些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说是不是?”最前面的夫人连连应道,脸上的笑容倒是看起来有几分真诚。 带头的发话了,其他人也点头。 顾离原淡笑一声,也不多嘴。 眼下事情解决,是准备离开了。 她蹲身行礼,嘴角勾着笑,“那儿媳就不叨扰各位谈天,先行告退了。” 何华没抬头瞧她,不给她反应,只自顾自和底下的太太说着话。 顾离原抬脚才跨过门槛,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探过来,来势汹汹让顾离原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母亲,母亲!”严婉晴哭哭啼啼地跑进大厅,后头跟着一位侍女,正要跟着一起闯进去时被顾离原拉住。 “慢着,莽莽撞撞地怎么这般没规矩?” “回大娘子,是大姑娘她,她想吃梨花糖,叫了小厨房却做不出来。大姑娘生气了,非得缠着奴婢给她买,可是奴婢一个月就那点俸银,实在拿不出银两给大姑娘买梨花糖啊。” 跟着这么个主子,这丫鬟也实在难做。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顾离原颔首,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待丫鬟离开,顾离原才看向大厅,严婉晴还在闹着。 “母亲,母亲,女儿要吃梨花糖,你去给我买嘛!母亲……” 何华脸一阵灰白,伸手拽了拽严婉晴,好声哄着,“婉晴啊,乖,娘一会儿再带你去买梨花糖,听话,啊?”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吃,现在就要吃!”严婉晴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 -- 第37页 坐在前面的几位太太不着痕迹地拖了拖凳子,生怕严婉晴碰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甚是尴尬,眼睛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的,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地上的人看。 何华脸色铁青起来,厉声道,“严婉晴,你快起来,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快起来,一会儿再给你买梨花糖!” 严婉晴闻言依旧不悦,嘴巴一扁,哭道,“母亲,你身上如今是不是没有银两了?是不是你的银两都被大哥哥捐出去了?我们家是不是变穷了?” 她早先便听说大哥哥预备着要出钱给那些孩子建个学堂,如今看母亲这副样子,估摸着这严府的钱大概是都被严哥哥捐光了。 何华脸上的表情愈发精彩,如今嘴都有些张不开了。 严婉晴见状,瞪大了眼睛,虎视眈眈,“我们自己的钱,为何好端端要捐给别人,自己用不好吗?我就说了顾离原不是个好嫂嫂,大哥哥才娶了她多久,又是抢母亲账本又是背着女儿偷吃,如今还要把家捐出去。这下一步,可是要把我们两个都赶出去了?”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何华也不好出声动作。 此刻急得坐立不安,后背开始冒汗。 顾离原在门口听了半晌,也是无奈地叹气。 这世上,唯有知识不骗人。 严婉晴这么大了,却还没进过官学,整天和何华这个早已心术不正的母亲呆在一起,日积月累,怕是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要这样毁了。 这局面,若是她再不出面,严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婉晴,来,到嫂嫂这儿来。你想吃梨花糖,嫂嫂让下人给你买去,你想吃多少都有。你母亲如今和各位太太说着话,我们不打扰她好吗?” 顾离原耐着性子和她商量着,在她出声反驳之际,让门口守着的一位小厮进来生生将严婉晴带走了。 “这个……小女不懂事,还望各位太太不要笑话。小孩子也不明白事理,听风就是雨,乱说的那些话各位也莫要当真。”何华见她终于走了,松了口气,有些心虚道。 “看你说的,我们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儿的。再说了,谁家没有个熊孩子,都习惯了,自然不会当真。” 何华放心了,笑道,“就是啊。” …… 严则之回来后,从青梅那儿得知了下午的事。 不禁头大。 “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严则之今日回来的晚,顾离原已经换了亵衣准备睡下了。 见他回来,也不睡了,起身为他宽衣。转头时却见他眉头紧皱,不由关心了句。 严则之待她将自己的外袍挂起后,走上前将她拽进怀里,悉心抱着,“方才听说下午的事,有些头大。” 闻言,顾离原自他怀中抬起头,没做声,却伸手抚上他的眉头,轻柔道,“这些家长里短,有何好忧心的,我自然都能够解决。只是我觉着,婉晴不能再这么跟母亲待下去了,不然怕是真的要被毁了。” 严则之颔首,方才被她舒展开的眉头又要蹙起,却感觉眉间一股霸道的力量。 垂眸,对上顾离原不悦的神情。 她语气嚣张,“眉头皱多了容易变老,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人说许给了个老男人。” 严则之再不敢蹙眉,将她的手拿下,握紧。 随后笑了笑,“好,听你的,日后我的汲水,浴水都同你一道儿用。” “嗯?”顾离原不解,“为何?” “夫人生得美貌动人,稚气未脱。平日里,我也不见夫人用过什么奇花妙草,那定是夫人用的汲水和浴水和为夫不同。若是为夫和夫人一道儿用,说不定也能同夫人这般。” 顾离原笑出了声,“我就当你这长篇大论都是在夸我了?” 严则之没说话,满脸宠溺地看着她,嘴角的笑也是憋不住,越勾越大。 “婉晴的事儿,你做主就好。我那个嫡母,也是害人,不如就将她送到官学去吧,让她出去见识见识,也能明白些事理。” 严则之圈着她,也不愿意让这般好的氛围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破坏了,便直截了当地说了。 顾离原点点头,“好。” “对了,我明日一早就准备去看看姐姐了。” “好。”严则之埋首在她浓密的秀发中,有些心猿意马,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火热的气息隔着发丝打在她的头皮上,有些痒,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却被他伸手扣住,稍一使力,头往下偏,炽热的唇瓣直接盖上她脖颈上细嫩的肌肤。 靠的近了,才闻得她身上更浓郁的梅香。 令他流连忘返…… “阿则……”她头皮被刺.激地发麻,娇声唤了句。 她对自己的反应感到陌生。 严则之没抬头,继续纠缠着她,低低哼了声,“嗯?” “我……我有些累了。” “……”良久,顾离原感觉他呼吸了几次,才从她脖颈中抬头,无奈地在她头顶上拍了拍,温声道,“累了就去休息吧,我去泡个澡就来。” 第22章 原来是个妈宝男? 顾离原点点头,将外身套着的袍子环紧,目送他离开,眼神清明,也看不出什么。 严则之回来时,顾离原已然睡熟,他看了眼她特意给自己留好的位置,无奈摇头。 -- 第38页 躺下时见她不自觉将被褥攥紧,他眼神一黯,将自己盖的被褥移到她身上,将角落彻底捂紧了才睡下。 …… 翌日清晨 顾离原醒来时,严则之已经离开了。 待青梅伺候了梳洗,用了严则之准备好的吃食便去了丁府。 彼时,严莞方才起来,听见下人来报,着急忙慌地吩咐下人为自己盥洗,随后便抱着孩子到外间招呼顾离原去了。 “原儿,你同阿则何时从荆州回来的?我竟不知道。”严莞坐下,将孩子放在自己腿上抱着。 那孩子动来动去,很是不老实,顾离原见状,伸手扶了一把,“姐姐,为何不让下人抱着?” 严莞略微一愣,随后淡笑着摇摇头,“凡事还是亲力亲为更稳妥些。” 顾离原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也不再说什么。 “这次回荆州,爹爹特意嘱咐要给姐姐带些鱼糕,我这次来正好给姐姐带来了。”说着,顾离原对着青梅招呼了一下,后者将用袋子装好的鱼糕递给了严莞身边站着的月华。 严莞看了一眼,吩咐道,“月华,你将这些鱼糕放到厨房去,记得要用冰水存着,不然容易坏。” 待月华离开后,严莞才卸了一口气,感叹道,“果真还是自己的爹爹好,你看我在这丁府,真是没有一点主母的样子……哎,罢了,不说这些了,你们此次回去,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 “哪曾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啊。”顾离原无奈,“倒是阿则,惯会招惹桃花的,回去第一日晚上,就有姑娘上赶着要嫁给他。姐姐你说,我如何还能开心?” 严莞闻言,笑了笑,“确实如此,我们家阿则啊,从小身边的追求者就众多。不过无妨,这孩子啊,心里头只有你一个,那些姑娘家凑上来,说得难听点,不过是自取其辱,阿则万不会给一个眼神的。” “哎,对了,那姑娘叫什么?” “言穆,她自己说同阿则是小时候的玩伴,只是阿则好像记不得这事了。” 其实她今日过来,就是打算好好问问关于言穆的事情的,虽然严则之一直说自己不记得她了,可她还是不放心,生怕他是哄自己开心的。 “言穆……”严莞喃喃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的闪过一丝光,“我好像有些印象。” “是吗?她和阿则关系好吗?”顾离原从座位上移了移,靠近严莞,语气显得有些急迫。 严莞了然地笑笑,也不戳破,“小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带着我们去了荆州,阿则是在那里认识言穆的。两个人确实在一起玩了一段时间,言穆也天天跑来府上找阿则,只是阿则那时因为母亲离世心情郁闷,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没多久,我们便回了扬州,所以阿则说不记得也情有可原,可能是真的不记得言穆了。” 顾离原听了,放松下来,语气悠悠,“是吗,不过阿则也真是的,一个女孩子天天主动找他玩儿,他居然对人家这般冷淡。” 严莞“噗嗤”笑出声,“你呀,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了。” “对了,姐姐,姐夫哥呢?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他去官学了。” 严莞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顾离原叹口气,看样子,这两人虽然一道儿过年,关系却没好上多少,“姐姐,你也莫怪原儿多嘴。只是姐姐早前还说夫妻二人要互相着想,和睦相处,只是如今倒是姐姐看不开了。虽然原儿这么同你一个人说确实不对,可是姐姐还是应该想开些,莫要为难自己。” 夫妻相处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方妥协终究治标不治本,日后一旦出现新的□□,那就又是一轮新的争斗。 “我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旁观者清,说出来容易,轮到自己,就有些手足无措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觉着像是到了一个死胡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主母,主公回来了。” 严莞还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严莞随即噤声。 顾离原朝门口望了望,见着一个男人,手中拎着一个箱子,穿着长衫,看起来温文尔雅。 “姐夫哥?”顾离原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手撑着案几站起身。 “这位是……”丁路晨看向一旁抱着孩子坐着的严莞,问道。 顾离原见严莞并未想要搭理他的样子,便顺过话题,道,“我叫顾离原,是阿则的妻子。” 丁路晨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原来是弟妹啊。之前阿则毫无预兆地成亲,我们也没抽出时间去祝贺,原本想着过完年再去拜访,不想弟妹这就来了……” “怎么?你不去看原儿,难道还不允许原儿来家里坐坐吗?” 丁路晨还没说完,严莞便冷声道。 丁路晨脸色僵硬,“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弟妹来了我自然欢迎……” 随后,指了指自己的箱子,“你们先坐,我先去收拾东西。” “姐姐……”待丁路晨离开,顾离原看着脸色不好的严莞,晃了晃她的手臂,小声道。 严莞朝门口看了一眼,“原儿,你也别劝我了。若不是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我许是早就离开他了,也不会这样相互折磨。” “姐姐,何出此言?” “原儿,你不知道,我那婆婆早年坠过涯,虽然命保住了,可是脑子出了点问题。自从去年她搬来与我们同住,我便觉着有些不对。” -- 第39页 “嗯?哪里不对?”顾离原疑惑道。 “丁路晨事事以他母亲为重。每日的吃食都是照着她的口味喜好来,丝毫不顾虑我;他母亲觉着男人不该做那些洗这洗那的粗活,他便动也不动,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们俩共同决定的事情,他定要告诉他母亲,若是他母亲不愿意,那就是我说再多,他也不搭理。若是他母亲说得句句在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他母亲如今痴傻,如何又能考虑这些东西?” 严莞说得有些伤心,哽咽着,“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丁路晨是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不然这种事情可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的?” 顾离原顺着她的背,“那这些,姐姐在成亲前没有发现吗?” 严莞深吸一口气,“那时他母亲和他父亲住在一起,我不曾和她处过,如何知道丁路晨在母亲面前竟是个这样的人?” “后来,我有了身孕,他母亲对我也算不错,丁路晨也事事让着我。我便觉着这样也挺好,许是他能改了。可没想到,那次我的孩子差点丢了性命,他竟然说丫鬟出去是为了陪他母亲,追究起来,并不算有错。你说,他都不将我们母子的命当命了,我如何还能容忍他?” 严莞说得急,臂弯里的孩子许是感觉到母亲的情绪,此时也开始哭起来。 严莞一惊,随即擦干了泪水,将孩子抱起来,温声安慰道,“乖,宝宝乖,都是娘不好,娘吓到你了。” 顾离原没经历过这些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严莞才好,思虑良久,最后只道,“姐姐,若是你日后觉着不开心了,便来找原儿,虽然原儿不像姐姐这般明白事理,会讲道理,可是原儿至少可以当那个倾听姐姐烦恼的人。这样说出来,姐姐心里是否好受了些?” 闻言,严莞抬头看向她,眼里积聚了泪水,在窗柩外光影照射进来时,闪出一圈光芒。 良久后,她才勾唇一笑。 快到午膳时间,严莞差月华去厨房看了一眼,差点没气得掀了桌子。 顾离原一时摸不着头脑,呆愣地看着她,“姐姐,怎么了?” “本想留你在这儿用饭的,结果方才差丫鬟去厨房看了一眼,净是些上了年纪没牙齿吃的菜,煮的稀巴烂的,如何能用来招待你?我就说了,当初当真是看走了眼,这丁路晨根本不是个好东西,见你来了都不知道做做样子,这样的男人,你说我怎么能不气?” 顾离原会意,“无妨,我一会儿回去吃就是。你也别这么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只是,严莞整日陪着丁母吃些这样的,也不知道这日子是如何过的。 这样想来,自己每日享受严则之带回来的吃食,当真是太太过庆幸了。 “我不气,待孩子大一些,我断不能和他继续过下去了。也是怪我当初傻,被猪油蒙了心,觉着这是个好男人,还死皮赖脸地非要嫁给他,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都是我自作孽!怪不得旁人!” 顾离原拍了拍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话题,“姐姐,你回来这么久可有同姐夫哥说过这事儿?” “说过了,怎会没有说过。说了又能怎样,他整日‘我娘,我娘’地挂在嘴上,我说多了,反而显得我是个没良心不孝顺的。”严莞真是气红了眼,指着窗外书房的位置,散发着怒意。 顾离原叹气,“那姐姐今后打算怎么办?” 过得这般憋屈不自在,是为了什么呢? 严莞忽的一愣,顾离原看出来了,她净是嘴上厉害了,可真要问起下一步该如何,她心里还真是没个准数。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孩子这么小,我还不能让他没有父亲啊。” “……” 顾离原也不多说,既然严莞自己都发话了,那她也不能逼她,再坐了一会儿,便回了严府。 严则之倒是出乎意料地回来得挺早。 第23章 昨晚为何拒绝我? “你今日怎的回来得这样早?” 顾离原侧身看他,见他正在泡茶,问道。 严则之闻言,转身,手中的动作不停,“事情处理完了,正好想着赶回来用午饭。你呢?和姐姐聊得如何了?” 说完,用手指碰了碰杯壁,温度正好,便递给她,“他们夫妻二人如何了?” 顾离原接过茶杯,凑近闻了闻,茶香顺着雾气冲进鼻腔,微微带着些苦涩,小啜一口,回味甘甜,清香可口。 闻言,她不禁摇了摇头,“不好。我觉着她们如今的裂痕……越发深了。” “嗯?” 顾离原放下杯子,“我也只简单和姐姐聊了几句,不过姐姐这次,好像是铁了心地不愿意和姐夫哥和好。” “说来也奇怪了,你说两人生活在一处,意见偏颇,为何当初还能走到一起,如今还有了孩子?” 这两个人如何认识,如何成婚,她也只从严则之和严莞嘴里听过只言片语,具体的倒是真的不太了解。 “哎。”严则之低低叹息,“姐姐在官学时对丁路晨一见钟情,只是丁路晨那时心有所属,也不曾考虑过婚嫁之事。后来姐姐阴差阳错认识了那个女孩儿,知道她对丁路晨无意后便主动为她介绍了一位男子,两人一拍即合。后来丁路晨心如死灰,便也答应了姐姐,两人成婚以后,也不曾发生过什么,只是没想到,如今还是出现了隔阂。” -- 第40页 虽然丁路晨和严莞的婚姻,总觉着透着那么一丝算计的意味。 可是就算没有严莞,丁路晨和那个女孩也不会有结果,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一个已经娶妻生子的大男人却还是放不下已经有了夫君的青梅竹马,真是不知道该说他情深似海还是不知悔改。 “其实这次,好像又不单单是因为那个女孩儿。”顾离原回忆了一遍严莞说的话,认真道。 严则之抬眸,有些疑惑。 “上次姐姐确实因为孩子的事和姐夫哥提起了那些前尘往事,只是姐姐说,她回去后,两个人也坐下来谈过了。姐姐如今,好像真是觉着丁路晨这个人,不适合过日子。” 顾离原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姐姐如今和他不对付,事事都觉着是姐夫哥的不对,也愈发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说是觉着丁路晨没有主见,也不肯尊重她的意见,处处以他母亲为重,也是在她有身孕时还好些,如今孩子出生了,这样的现象也愈发明显了。” “按姐姐的意思,待孩子大些,就考虑和离的事儿。”最后一句,顾离原是看着严则之的眼睛说的,边说着边注意着他的神情。 严则之只微微一愣,像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有迹可循,终是叹息一声,“你可有劝她?” “不曾……倒也想过要劝,只是我毕竟是个局外人,没有切身体会过她的生活,自然不能感同身受。姐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若是她真的有这种打算,那也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我尊重她,所以也不打算干涉她的决定。” 顾离原心里还是知道界限的。虽然心疼严莞的遭遇,可总归自己不是严莞,有些事情,不便多说。 严则之点点头,也赞同她的做法,“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也帮不到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让他们操心便是。” 严则之似乎意有所指,顾离原抬头看他时,却见他目光正好移开。 她无奈一笑,觉着他是还记着昨晚的事情。 方才回来时,她忽然记起昨夜的事儿。 也意识到自己行为有失妥当,为了弥补,便亲自去附近卖绸缎的店铺按照他的喜好挑了块上好的布料,准备亲手为他缝制衣裳。 此刻见他这般反应,也打消了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念头,准备着日后再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这里,顾离原脸上绽开了一丝笑意。 严则之回眸间正见到她目视前方,满面春光的容颜,颇有些沉醉。 可是片刻后,却恍然意识到,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不悦的神情,反倒是自己笑得这般灿烂。 心中不快,他冷哼一声,闹别扭一般地往旁边移了一小步,有意与她保持距离。 严则之一双深邃的眸此时甚至紧紧盯着二人之间微小的缝隙,就差直接出声提醒她, 自己此刻很不爽! 顾离原自然没在意,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注意到他此刻正在耍孩子脾气,笑眯眯地看着他,语调轻快,“你用了午膳吗?” “还未。” 语气平缓,简洁明了,丝毫没有他平时同她说话时的拖泥带水,也总该能听出他心情不好了吧。 那知,顾离原闻言,笑得更开心了,“我也还没用过呢。方才过来时见小厨房的吃食不甚合胃口,可是此刻又实在饿得慌……”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想让严则之带着自己出去开小灶,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得太明了,便这样旁敲侧击地提醒他。 严则之垂眸,对上她闪着星星光芒的眼眸,鬼使神差,主动缩小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语气不受控制地变柔,温声道,“我去给你做。” “嗯……啊?” 严则之会做菜? 不会吧?骗人的吧?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眼前便只剩下空气,严则之已经转身大步迈向了小厨房。 “家主。” “嗯。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这……”下人见严则之好像要亲自动锅的样子,急忙道,“家主您若是饿了,招呼我们一声便是,使不得亲自进厨房。” “无妨,偶尔也想自己动动手,正好这天冷,烧烧炉子还能暖和暖和。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没有我的吩咐暂时不要进来。” “……是……”那几个小厮丫鬟唯唯诺诺地离开,剩下一个已过花甲之年的厨子,此时佝偻着背,一步步挪着。 “李伯父。”严则之目光一沉,叫住他,“您如今年纪也大了,这厨房的活儿重,我怕您吃不消,待过了元宵,我亲自选几个年纪轻的厨子进来给您搭把手。” 老人背影一颤,片刻后才转身,“一切听凭家主吩咐。” “另外……”严则之想了想,又叫住他,“您房间睡得可还舒服?被褥可暖和?屋子里烧的炭火可足够?若是有什么东西不够了,尽管去要,您年纪大了,要小心注意身体,若是父亲知道您在这儿受了委屈,怕是得连夜从荆州赶来教训我了。” 严则之说笑,老人也跟着笑,混浊的眼里有一层雾水。 待他离开后,顾离原才进来。 方才的话,她都听见了,也明白严则之的良苦用心。 “阿则,我想吃饺子。”顾离原见他正在刷锅,眼睛一转,话也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此刻的严则之袖袍挽至手肘处,露出健硕的小臂,他的手搭在水泥建造的灶台上,手背白皙,上面青筋显露。 -- 第41页 闻言,他转过身,若有似无地瞪了她一眼。 她自然不怕,也不准备收回,迎着他的目光,似乎是在挑衅。 “……好。” 严则之败下阵来。 顾离原站在门槛边上,看着他弯身下去忙碌的背影,轻声道,“日后我们开小灶时尽量低调些吧。还有,你也不常在家,内院的事儿你知道的不多,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照顾李伯父的。只是你之前一直不做声,我日日那般嫌弃小厨房的吃食,怕是多少会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严则之没做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唇一笑。 顾离原见他不做声,也噤了声,认真看着他的动作。 和面,揉面,擀皮,剁馅,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我之前为何一直不知道你竟会做菜?连包饺子这般难度的都会?” 严则之冷哼一声,“你身为我的夫人,对于自己不了解夫君这点,可有觉着心里过意不去?” 顾离原很认真地思考。 严则之纳闷,一般的女子遇到这样的问题,难道不是斩钉截铁地认同吗? “倒没觉着过意不去。” “……” 严则之再次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后悔揉多了面,剁多了馅,此刻他已经被她气饱了。 “我察言观色的能力素来不强,还是在顾府时被嫡母生练出了些。嫁到严府,你待我好,我便有些得意忘形,感觉又回到了父亲和母亲在时的那种日子,无忧无虑的,什么也无需多想,口无遮拦,有什么便说什么。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恃宠而骄,方方面面地忽略了你,成亲这么久,也摸不完全你的喜好,对你也是一知半解。” 顾离原突如其来的认真,让严则之一时手足无措。 “只是我怕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了,所以还是要辛苦你,以后带着我,让我更深入地了解你,获知你的喜好。我这样,是不是同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些像?可是不许你有意见,因为,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你,知道所有的你。” 顾离原从来没说过这般露骨主动的话,此刻羞红了脸,见他看过来,不自觉错开了目光。 严则之来了兴趣,凑近她,眼神暧昧,意有所指,“既然夫人这般急切,那为何昨晚我有心让你了解全部的我,你却心狠地拒绝了?” 第24章 我来了月事(甜甜甜) “你瞎说什么呢?”顾离原脸红躲开。 严则之认真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目光缱绻,声音似水,“怎么能是瞎说呢?你总是这样,嘴上头头是道,可是真临到事,却总是犯傻。你说,若是下次再这样,我是不是该好好惩罚你一下呢?嗯?” 严则之似乎故意一般,呼吸喷薄,刻意拖长的尾音,盘旋在她头顶上空,久久回荡,扣人心弦。 顾离原不是他的对手,伸手抵上他的胸膛,气力不敌,只能弯身躲开他。 眼神飘忽,忽的一句,“阿则,水开了!” 闻言,严则之淡笑着抽身,走到灶台边将上面的锅盖拿起,接着用木铲搅动着锅中的开水,边搅着边将案板上包好的饺子下入,最后盖上锅盖,将木铲压在上头。 顾离原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动作,见他正在调汤碟,出声指使着,“多些醋,我喜欢吃酸……辣椒,辣椒也多放些,辣了才够味。” 严则之毫无怨言地任凭她指使,“夫人这好酸喜辣的特点,真是和我们严家如出一辙,看来夫人命中注定便是我们严家的媳妇。” 顾离原斜瞪他一眼, 这厮,真是一张嘴不饶人,惯会捉弄她的。 吃饱喝足,顾离原心情格外舒畅。 想起严婉晴的话,和严则之商量起来,“你之前不是说准备将婉晴送去官学?我寻思着,既是要送,便尽早将这事提上日程,不然待她年纪再大些,怕是这辈子再也没机会了。” 虽说他整日在外奔波,可家中的大小事,他多少都是知道些的。 严婉晴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妹妹,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能看着她被那个偏执的嫡母带入歧途。 严则之点头,“我知道了,待城里的义塾建好后,我便让婉晴跟着一起去。” “义塾?让婉晴去,会不会……” “无妨,她从小娇纵惯了,该见见人生百态,现在吃些苦,以后便少走些弯路。” 顾离原颔首,赞同他的意见。 严则之眸光深深,伸手将她揽在肩上,双臂将她抱紧,“以后我们的孩子,你可不能像这般纵着他,一定要能狠的下心,不然孩子大了后,该责怪我们没有教育好他了。” 顾离原皱眉,“那可不行,他已经有了一个如此严厉的爹,我是万不能不对他好的。还有大人不是说,夫妻双方教育孩子应该得有一个唱黑脸的和一个□□脸才行。” 严则之垂眸看她,见顾离原目光盈盈,似乎是真的认真在憧憬着未来的日子,勾唇一笑,“好,你说什么都好,为夫都听你的。” “那夫人……如今夜深了,我们是不是该安寝了?”严则之眸光中闪着微红色的光芒,气息微粗,就像看着一只上钩的小白兔,循循善诱。 顾离原清透的眼神迎上他,出乎意料地主动环上他的脖颈,撩拨一般地凑近他,在他耳边用气声吐字,“好呀……” -- 第42页 她唇瓣的味道他尝过,软弹细腻,泛着她身上独有的梅花香气,让人迫不及待想要索取更多。 此刻她反被动为主动,吞吐间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耳蜗,若即若离,但却像电流一般直直地传入他的肌肤,他的头颅,逐渐控制着他的心神,他的灵魂。 他嘴角的弧度拉大,伸手轻轻将她的身子拉下,四目相对间,火光闪烁。 他一低头便撷住她的唇瓣,轻轻吐纳,细细含吮,攻城掠地,将她整个口腔侵占。 严则之身子微抬,厚实的大掌护住她的背部。 顾离原脑袋昏沉,在他侵身而上时终于清醒,急忙从他唇瓣中抽身,两手使力撑住他的身子,呼吸急促,对上他微眯的深邃眸光,解释道,“我来了月事……” 顷刻间,严则之感觉整个世界天崩地裂,瞬间被夷为平地。 他泛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五官扭曲,昭示着自己的不悦。 他没做声,喘着粗气将她再次塞进怀里,狠狠地堵住她的小嘴,许久后,才终于解恨。 他声音喑哑,目光却像是被黑夜冲刷过一般明澈,“夫人可知,若是再多几次,为夫的命就该折在夫人手上了。” 他方才还纳闷她的主动,原来不过是为了逗他。 顾离原‘嘻嘻’笑着,脸上还泛着娇俏的红晕,看起来,丝毫不觉着事情的严重性。 严则之看着她这副样子,轻叹一声,在床榻上坐了片刻后才起身,“我去泡个澡,一会儿让青梅给你端碗红糖姜茶,喝了再睡。” 见顾离原眨着眼睛,解释道,“我听说,女子月事时,应该多喝些红糖姜茶,对身体好。” 顾离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一阵满足。 这样的小日子,真是不错…… …… 翌日清晨,张嬷嬷来过,说是何华有事出去了,今日的请安便可免了。 彼时顾离原还窝在暖呼呼的床榻上不愿起身,听见张嬷嬷这样说,却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缓慢从榻上坐起,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少了发髻的束缚,此刻随意地散落在肩上。 顾离原揉了揉惺忪的眸子,透过雕花窗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问道,“青梅,什么时辰了?” “大娘子,辰时了。” 顾离原点点头,胡乱扒拉了一下头发,看了眼干净的枕巾。 她睡觉流口水的毛病好像有所好转,这几日都不见枕巾湿濡。 “替我盥洗,一会儿去母亲那儿瞧瞧。” “大娘子,方才张嬷嬷才来报,说是今早不需要请安了。”青梅以为她才睡醒,便提醒道。 顾离原起身下床,“我自然听到了。只是难道你忘了,我初入严府时,嫡母也是装腔作势地让我晚些去请安,最后还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所以我还是亲自去看看,这样才稳妥些。” 青梅点头,搭过顾离原的手,开始为她梳洗打扮。 顾离原到何华院子里时,院子中并无一人,她有些纳闷。 往里走了些,看见被罚跪在长廊上的严婉晴。 她略微震惊,平日里何华对自己这个女儿好生溺爱,怎的此刻居然狠的下心让她一个人跪在这样的地方。 “大娘子,这……我们要不要上去瞧瞧?” “先等等,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严婉晴哭得声嘶力竭,满脸泪痕,就是不见何华出来瞧她一眼。 她急了,左右瞧瞧看见长廊上的柱子,转头带着哭腔地对着里头大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脸面啊!干脆一头撞死好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严婉晴说着就要往旁边撞去,顾离原心叫不妙,才想出去便见着何华火急火燎地赶出来。 顾离原收了动作,继续看着。 哪只何华蹲下身,毫不留情地拽着严婉晴的头发,无视她一脸狰狞痛苦的表情,将她的额头对着旁边最粗的柱子推去,下手很重,毫不留情。 嘴上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死啊,你去死啊!还说我让你丢尽了面子?你哪来的面子?还不是因为我,才有人肯搭理你。不然你以为自己是哪根葱?沿街乞讨说不定都赚不到一口饭吃的人还厚着脸皮跟我提面子?你这个女儿我当真是白养了!索性我今天让你一头撞死,再自己一头撞死,死得干净也省得琉璃院中那两个人不放心!” 严婉晴哭得气喘不过来,两只手扣住何华的手掌,往她相反的方向使力,害怕母亲真的一个失手将自己撞死。 “母亲……母亲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在外人面前耍脾气,再也不在外面乱说话了……” 何华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手微微松开,却还是抓着她的头发,“不敢了?你可知你昨日将我的脸都丢尽了?说什么账本说什么偷吃说什么要把家捐出去,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么多年在外人面前树立的威严,就被你这么几句话全敲碎了!你还真是好样的啊,严婉晴。” “我错了,母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何华使力将她的头推开,眼睛中冒着火红的血色,“最好是这样,若是再有下一次,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知错了,母亲!”严婉晴双手护住头部,此刻只感觉头疼欲裂,整个脑袋都像要被从中间劈开一样。 -- 第43页 嘴上一直喃喃着这几句话,看来是真的被何华吓到了。 何华见她这样,冷哼一声,冷着脸弯身将她扶起,见严婉晴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眼神一黯,手劲愈发大了些。 “怕什么,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顾离原,我们等着瞧,严家只能是属于我的!” 从顾离原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她此刻带着仇恨的脸,她怒目圆睁看着前方的样子,还有她紧握的手背上暴露出的一条条的青筋,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顾离原回头给青梅使了个眼色,便悄悄离开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何华这般疯癫的模样,严婉晴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平日里宠爱有加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哪想今日居然想要将亲生女儿撞死在墙柱上。 “嘶……”顾离原吃痛一声,垂眸看了一眼被绣花针戳伤的手指,上面渗出一滴猩红的血水。 她来不及思考,将手指含入,吮去那一滴鲜血,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第25章 怎么身上都湿了? 这事她也没同严则之说道,只是顺带着提了一嘴要加紧建义塾的事儿。 她最近忙着整理严则之给她的账本,一直没寻到时间为严则之缝制衣袍。 也是临到元宵,她才稍微得空,便抓紧这片刻的功夫赶制起来。 想着他见到成品时惊喜的模样,她心里一阵儿满足。 只是严则之实在忙,即使元宵节那天,依然免不得要抽时间出来去视察盐库。 无奈之下,只能和顾离原约定晚上早些时候回来。 原以为顾离原会因为自己缺席这样重要的节日而不悦,或者闹些小脾气。 却不想后者笑得如鲜花般灿烂,甚至有些急不可耐地亲自送他出了门。 虽然这样才是识大体,明事理的妻子该有的反应,多少男人求而不得。可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送走了严则之,顾离原将衣袍从柜子里拿出来,叫青梅递来针线,将昨日发现却来不及改的地方重做修改。 幸亏严则之今日有事务傍身,不然他整日同自己在一起,片刻不离。她是如何都找不到档口来做这件事的。 “大娘子,若是家主知道您这般心灵手巧,怕是做梦都要笑出来。”青梅素来知晓她女红是极好的,只是此时看到她绣好的衣裳,却还是忍不住赞叹道。 顾离原勾唇一笑,有些羞赧,“你这丫头,平日里笑话我就算了,如今居然胆大地敢调侃他,待阿则回来,我定要好好在他面前参你一本,让你日后再不敢妄言。” 青梅扁扁嘴,“大娘子,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说了。” 顾离原笑道,“你觉着这衣袍好看吗?” 顾离原两手拿着袍子的肩膀处,将整件袍子撑开,拿得远了些,仔细端详着。 末了,还是不放心地问着青梅。 “大娘子,您的绣工素来是最好的,就看这竹叶花纹,栩栩如生,雅致得很,一看就和家主甚配。” 闻言,顾离原微微安定。 她对自己的女红向来是有信心的,只是因为这是她此生第一次给自己的夫君做衣裳,所以免不得心里战战兢兢的。 生怕他穿着不合身了,或者是觉着不喜欢了。 “青梅,你觉着阿则他,会喜欢吗?” “大娘子啊,您就放心吧,家主定会喜欢你送的这件冠服的。只是怕这件送出去,家主穿得舍不得脱了,您还得加紧赶制第二件,第三件呢。”青梅调笑着。 顾离原瞪她一眼,看她憋着笑意地噤了声。 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自己担心太多了,以她的女红,即使是城里最好的绣工,也不过如此了。况且这衣服的尺寸是照着他平日最常穿的那身量的,颜色布料也是照着他的喜好来的。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想到这儿,顾离原的心也彻底放下来了。 她小心将冠服装进她早就准备好的盒子中,用丝带在上面绑了一个蝴蝶结。 虽然与他身躯凛凛的气质不符,但却是她喜欢的,透着少女般的温柔气息。 用过午膳后,天色有些阴暗下来。 李伯父此时正在小厨房忙着准备晚上要吃的汤圆。 顾离原闲来无事,便准备去帮帮李伯父,顺道儿学些家常菜,日后也可以亲自做给严则之吃。 其实说起来,李伯父虽然会做的菜色不多,可是那些家常的小菜做得却是一流的。 她那日临睡前与严则之谈天,问他李伯父是不是知道她不喜欢小厨房的吃食。 严则之笑笑,说李伯父其实是有自己拿手的菜的。只是他私心地想亲自给她准备吃食,才说小厨房不好吃,也正好让李伯父多些闲暇的时间。 后来想想,厨房的事情到底还是多,索性还是请几个厨子来帮衬着,也好减轻李伯父的负担。 顾离原听了自然不干了,也懊恼自己全听信了严则之的鬼话,竟然没有亲自去小厨房看看。 虽然李伯父并不知道她嫌弃小厨房的事儿,可她心里终究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便冷着脸训斥了严则之一番,也好让他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稳妥。 顾离原走进厨房时,余光瞥见一个背影,像是严婉晴,只是当她回身望去时,却又不见了踪影。 -- 第44页 “该是我眼花了吧。”顾离原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也是,这几日为了缝制衣裳,眼睛累的有些酸痛,难免会眼花。 顾离原进了小厨房,看见正在活糯米粉的李伯父,上前问道,“李伯父,您这是在做汤圆吗?” 李伯父年纪大了,动作难免有些迟缓,慢慢转过身后,看见顾离原,将手上的事情停下,弯腰行礼,“大娘子,老奴正是在做汤圆。” 顾离原扶住他,“李伯父,您是长辈,年纪也大了,况且我也不是那种爱好繁文缛节的人,所以以后这些繁杂的礼节能省便省了吧。” 李伯父又是弯腰拱手行礼,“是,老奴谢过大娘子。” 顾离原无奈,李伯父这个年纪的人,怕是这些事情都已经深到骨子里了,一时要改也确实困难。 “正巧,我正好想学做汤圆呢,您能教教我吗?” 李伯父是过来人,会心一笑,知道她是想做给严则之吃,颔首,还不忘夸着顾离原,“家主能娶了大娘子,真是福气啊。老奴是看着家主长大的,如今他过得幸福,老奴也跟着高兴。” “这汤圆的皮和馅儿我都准备好了,只需包起来便好。只是现在离晚上还有些时间,暂时不急着包,一会儿家主回来,我们边包边煮。” 李伯父话才落下,外头天忽的一下全黑了,不一会儿便大雨倾盆,落得满院子的雨水。 顾离原想起自己晒的梅花还在外面没收,急忙道,“李伯父,我先出去一会儿。” “欸。” 顾离原出去时,正巧看见青梅用身子护住簸箕上的梅花,背上头发上,都淋得湿透。 她忙上去接着,“怎么了?怎么不打把伞呢?” 青梅还喘着气,“大娘子,奴婢没见着伞,这雨下得这样大,也等不及去找伞了,只能这样冒雨出去。” “没伞?”顾离原转身朝屋内放伞的角落里望了望,“我记得先前屋里不是有很多伞?怎么现在一把都见不着了?” “奴婢也不知……大娘子,您瞧,石头回来了。” 闻言,顾离原心突然跳起来,迅速转头,却发现石头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她嘴角的笑扩到一半便停住,待石头走到长廊上,还不死心地朝后望了望,问道,“家主呢?怎的没同你一道儿回来?” “我们路上被这雨困住,因为没带伞,便只好找了个屋檐躲躲雨,家主眼下还在躲着没回来。”石头边说着,边将手上的雨伞收起。 顾离原疑惑地看着他,“既然没伞,那你手中的伞是从哪儿来的?” “回大娘子,我这伞是沿街一家铺子借的,那儿的老板同家主熟的很。”石头说这话时还有些自豪。 顾离原无奈,这大块头真是一根筋,“既然有伞,为何说阿则被雨水困住了,直接同你撑一把伞一道儿回来不就是了?” 石头摸摸后脑勺,“家主说这伞太小,遮不住两个人,又不好同别人挑三拣四,便让小的回来跟大娘子说一声,看着拿把大一点儿的伞去接家主。” “可如今这屋里的伞都不见了,我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去哪儿给他弄一把大点儿的伞。”再不济,只能去嫡母那屋里借了。 石头挠着后脑勺,“那可怎么办?不然,小的再回去一趟?” 顾离原看了眼他身上湿濡的袍子,那双鞋估摸着也渗进了水,这样再跑来跑去,可不得着了风寒,如此一来,怕是当差都不尽心。 “罢了,我瞧着这雨一会儿便能停了,你先下去换身衣裳,免得着了风寒。” “可是,家主那儿……” “无妨,他见你没去,自然会想办法回来的。无须担心,他不会怪你的。” 家主虽然可怕,可到底还是怕大娘子的。如今大娘子都保证了,那还真没甚可担心的了。 石头想了想,便听了顾离原的话下去换衣裳了。 这场雨来得急,停得也快,最厉害的那阵儿过了后,接着淅淅沥沥下了些小雨,不一会儿便彻底停了。 顾离原看着天气,也没去嫡母那儿借伞。 估摸着严则之回来的路程,算算时辰,便去了小厨房,开始煮汤圆。 她先前在顾府时,没摆弄过厨房这些东西,所以此刻包起汤圆也难免出现露馅或者大小不均匀的情况。 看着自己的战果,顾离原有些不好意思,自言自语道,“这些不好看的,一会儿都留给严则之吃。” 片刻后,汤圆浮上水面,顾离原将那些一看就是她包的盛在严则之的碗中。 虽然这些是丑了些,可是也得让严则之知道这些都是她亲手包的,不然若是他粗心些,她这一下午的忙碌可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做妻子就该像她这般,要委婉地邀功,但却不能不邀功。 “家主。” 她才准备妥当,便听见外头行礼的声音。 她出门,迎上去,看见他明显不悦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严则之不做声。 她伸手将他身上的外袍脱下,却摸得一手的湿濡,“怎么外袍湿了?可是淋了雨?” 第26章 吵架了 顾离原不曾见过他这般阴沉的面色,只道他是不是冻着了,“快些将衣袍换下来吧,不然该冻感冒了。” 严则之任由顾离原的动作,垂眸盯着她的头顶,低低道,“夫人见到下了雨,居然也不知道你夫君我没有带伞。我让石头回来居然还一去不复返。若是这雨一直下,那我今日可是回不来了?” -- 第45页 亏他丝毫不敢休息地将要忙的事情赶完,就是为了早些回来陪她过元宵节。谁知道人家根本不领情,下雨了都不担心一下的。 “之前放在那里的伞不知怎的不见了,再说了,这雨来得及去得也快,不会一直下的。” “可若是不停呢?”严则之死心眼犯了,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顾离原蹙眉不悦,“可这雨不是停了?你也回来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严则之唇瓣翕动,半晌才道,“……石头呢?为何不来接我?” “方才石头回来,我见他身上湿透了,怕他着了风寒不好当差,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顾离原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严则之更是火冒三丈,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顾离原,“你担心下人居然多过我这个夫君?” “下人怎么了,石头平日里跟着你也很辛苦,况且这么大的雨,你让石头跑来跑去地,怎么像话。况且石头都借了伞回来了,若是这雨继续下,你便再去借一把便是。” 顾离原就不明白了,为何如此简单的事情,却被严则之折腾地如此繁琐。 他平日里也没有这般娇气,怎么今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般斤斤计较? 严则之喘着粗气,双手不停摆动,开始在长廊踱步,看样子,是气极了。 顾离原更是无语至极,自己为了这个元宵节忙碌这么久。为他缝制衣裳,为他洗手作羹汤。 他倒好,非但没有一丝感动,竟然因为没有人给他送伞而这般盛气凌人。 她也是有脾气的,对于严则之这种算得上是寻衅滋事的态度,也没了耐心。 抬脚走进里屋,将桌上属于他的那份汤圆塞到他怀里,碗里的汤汁因为推搡的动作撒出,将他的外袍溅湿。 顾离原看也不看一眼,转身进屋,反手使力将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饶是严则之反应再快,也只感觉到脸颊正前方吹过一阵凉风。 他这是……被赶出来了? 严则之一头雾水,自己都还不曾说什么,怎么就被赶出来了?这节还过不过了? 也顾不得心里还气着,严则之拍着门板,声音软下来,“夫人,夫人?离原,原儿?你给我开开门吧,夫人……” 门上突然被重物击打一下,发出闷闷的响声,严则之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眼底有讶异之色。 片刻后,无奈摇头,唇角却是带着笑, 想不到他这个夫人,脾气真是大的很。 他看了一眼碗里的汤圆,有大有小,甚至有些汤圆的馅料都爆出混进了汤里。 看来李伯父手艺确实有些退步。 这汤圆在里面放了许久,此刻又被寒风吹了一阵,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他转身进了小厨房,看见李伯父,道,“李伯父,这汤圆有些凉了,你看看能不能帮我热热。” 李伯父看了眼碗里的汤圆,有些犯难,“家主,这汤圆最好还是吃第一道儿的,而且这汤圆有些已经散了,就算热出来,怕是也是一碗芝麻面糊了。” “罢了,您再帮我盛一碗新鲜的,这碗倒了吧。” “倒了?这,若是给大娘子知道不好吧?这可是大娘子特意包给您的,就这样倒了……”李伯父劝着他,“家主,就算不好吃,也在大娘子面前装装样子。男人嘛,还是要大方一些才好,若是您这次折了大娘子的心意,怕是会让她失望的。” “您的意思是说……这碗汤圆是离原特意为我做的?”严则之出乎意料道。 李伯父点头,“确实是大娘子做的,她是特意算好时辰给您下的,难道,您不知道?” 李伯父见他没反应,叹口气,接过那个碗,“罢了,老奴给您再盛一碗。” “欸,不用,我吃这碗便好。” “那要老奴给您热一热吗?” “无妨,不用热了。” 严则之走出厨房时,只感觉脚步虚浮,整个人飘飘然,开心得不像样。 没想到这居然是离原亲自为他做的,他方才回来那般语气,想必她也是真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着那碗汤圆,敲了石头的房门。 后者开门,道,“家主,您何时回来的?”他见严则之脸色不好,抱着碗冷掉的汤圆糊糊,衣袍胸前的位置还有一块水印子,忙解释道,“奴才方才回来时,屋里的伞都不见了,本想着再回去接您,可是大娘子说怕我着了风寒不好当差,便让我下去休息了。真的不是奴才的错。” “伞去哪儿了?” “啊?”石头愣了一下,从屋后拿出回来时用的那把伞,递到他面前,“回家主,伞在这儿,奴才是打算明日再还回去的。” 严则之无奈,“我是说屋里的伞,你方才说屋里的伞不见了,不见了是去了哪里?” 石头愣了一下,“家主,既然是不见了,那奴才自然不会知道是去了哪里。” 严则之怔了怔,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去,去府里各个地方搜搜,好好的难不成这严府进贼了?” “是!” 石头走后,严则之霸占了他的屋子,坐在里面慢慢把那碗汤圆吃完,顺道儿想了想一会儿该如何跟顾离原道歉。 一柱香后,石头回来复命。 说是在严婉晴的院子里看见了那些不见的伞,足足五把,都是从前顾离原屋里放的颜色款式。 -- 第46页 严则之微眯了眯了眸,眼色暗沉下来。 倒是没想到他这个妹妹真是愈发大胆了,居然干出这般偷鸡摸狗的事情,看来是时候将她送去官学了。 “石头,明日一早吩咐下去,将姑娘送去扬州城内离严府远的官学。若是我嫡母阻拦,就用硬的。还有,明日是不是有雨?” “应该是的。” “你过来,交给你一件事。”严则之朝石头勾了勾食指,示意他将耳朵递过来。 待严则之说完,石头面露难色,很不情愿的样子。 严则之见他这样,瞪了他一眼,“怎么?很难吗?” “不难不难,奴才这就去。” 真是没想到,家主居然这般小家子气,这么幼稚的事情都想的出来。 屋内 顾离原坐在桌上看着床榻上放着的包装精致的盒子,心里越想越生气。 桌上的汤圆已经全冷了,让她丝毫没有了食欲。 想想严则之今日的所作所为,不是刻意找事是什么?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被他骗了,从前那般唯她是从,什么事都让着她想着她的严则之究竟是他的真面目还是他一时装出来的。 想着,愈发燥人,忽的生出想回娘家的念头。 第27章 夫人莫气 可是顾府她是去不得了,想着不然去严莞那儿。 只是转念一想,姐姐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她若是因为这事儿去叨扰她,只怕她会更加烦闷。 “青梅,同我一起出去逛逛。” 今日是元宵,街上应该很热闹,权当散心了。 “大娘子……这样……不妥吧?” “有何不妥?难不成这好端端的元宵节我还要呆在这儿看严则之的脸色不成?”顾离原心里还是不悦。 这么些天被他养出了脾气,就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矫情了。 “你若是不去,那我便一个人去了。” “去去去,我去的,大娘子,您等等我。” 顾离原显然已经将下雨的事儿抛之脑后。 如今街上积水还未褪,连商贩都寥寥无几,哪来的行人和热闹的活动呢。 只出去半柱香的时间,顾离原便灰落落地回了严府。 进屋时,见着严则之合衣躺在床榻上,怀里抱着她出门前忘记收拾好的盒子。 她有些不甘心地扁扁嘴,虽然还气着,可是心里依旧担心着他,“青梅,去拿床褥子给他盖上。” “……是,大娘子。” 青梅依言而行,褥子盖上站起身时却发现严则之一个翻身便将褥子踢到了一旁。 她无奈地回头看向顾离原,见后者回她一个‘盖上’的眼神后,又将褥子给严则之盖上。 青梅起身之际,褥子被再次踢开。 如此循环,直到顾离原看得彻底没了耐心,走到床榻旁,示意青梅走开。 重手重脚地将褥子丢在严则之身上,威声喝道,“再踢开试试!” 许是她的威吓起了作用,顾离原见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探身将他抱在怀里的盒子拿起。 身下的人却突然睁开鹰一般敏锐的双眸,伸手将顾离原拉下,抱进怀里, 嘴上不满道,“这是我的东西。” 顾离原嗤笑一声,“谁说这是你的?上面可写了你的名字?” 严则之笑道,“自然没有,可是这是夫人的东西,夫人的东西便是我的东西。” “……严则之,你厚脸皮不要脸。” 严则之还是笑,“夫人这般了解我?居然连为夫是个厚脸皮都知道了?难不成夫人每日夜深人静趁为夫睡着了,都要摸摸为夫的脸?” 顾离原被他的话呛了声,知道自己在言语上敌不过他,索性撑着他的胸膛准备起身,“你放开,我要起来。” “夫人无需害羞,被为夫抱在怀里有什么好害羞的?让旁人看到也是说我们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再说了,青梅早便出去了。”严则之说着,示意她朝后面看去,那里早就没有了人影。 顾离原想逃脱的理由都被严则之无情地拆穿了,她只好另寻法子,断不能让这厚脸皮的厮这么容易得逞。 她黑着脸,佯装不悦,冷声道,“你起开,不然我生气了。” “夫人,我本就是睡在这榻上的。是夫人趴在为夫的身上。现在夫人让为夫走开,是不是太霸道了些?”严则之一脸委屈的样子,让顾离原恨不得直接上手给他一巴掌。 “严则之!”顾离原不悦地看着他。 严则之不闹了,放开她,“好了,我放手,你起来便是。” 顾离原起身,抢过他抱着的盒子,“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严则之不愿,抱着不放手,“这是夫人送给为夫的,送出的东西就如泼出去的水,怎的有收回的道理?” “谁说这是送给你的?” “不是送给为夫的?那是送给谁的?哪个野男人的?” “不告诉你。”顾离原虽然生气,可是却还没有傻到将这句玩笑话当真。 严则之一笑,趁她不注意起身将盒子里的衣裳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没想到夫人外头的野男人居然和为夫一样的身材,这尺寸居然这样精确,真是难得?莫不是,如戏本里唱的那般,竟是为夫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 第47页 顾离原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伸手将衣裳抢回来,“你的手拿开,别弄脏了我的衣裳。” 严则之不同她玩笑,将她抱在怀里,认真道,“离原,我的好夫人,为夫错了。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像今日这般了好吗?” “今日怎样?你今日哪里有错,都是我的错。”顾离原委屈,他口气一软,她就不争气地红了眼。 严则之心疼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眼,复又吻了吻,万般柔情,“我不该无缘无故对你凶的,让你好端端的没了过节的心情。” “……”顾离原撅着嘴,身子向后退逃开他的动作,“我那时就同你说了,屋里的伞不见了,可你就是不听,还怪我。我本想着从嫡母那儿给你拿把伞,可是见雨快停了,便也没去。谁知道你回来就挑我的错,怪我不担心你,怪石头没去接你。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矫揉造作的人,怎么忽的今日这般钻牛角尖。” 说着说着,顾离原觉着愈发的委屈了。 眼泪水直接掉下来,鼻尖也变得湿红湿红的。 “原儿乖,不哭了,都是为夫的错,你要打要骂为夫都受着,就是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好吗?” “你说的,若是再有下次怎么办?” “全听夫人处置,以后夫人叫我往东我断不会往西。”严则之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今日不与石头一同回来,其实私心是想让夫人来接我的。”见她不哭了,他道。 “让我去?你就不怕我路上淋了雨,着了风寒?你方才说我不担心你,我看你也没有多关心我!” 严则之忽然反应过来。 他怎么没想到这儿?只记着若是雨天有夫人来接,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却不想没有考虑到她可能会因此着了风寒。 顾离原见他懊恼的模样,也不再说他,“你去试试这件衣裳,看合不合身。” 虽然是照着他的尺寸喜好做的,可是单看着却不如穿上身的效果。 严则之接过衣裳,自己脱了外袍套上。 “夫人当真是心灵手巧,这么些年,都没穿过这般合体的衣裳。” 这衣裳是她这几日赶出来的,到底比不得她精雕细琢做的好。 她选的布料雅淡,和他惯来穿的暗色系不同,但也不至于张扬。 竹叶打底,更显得他气质翩翩,卓尔不绝。 严则之这厮,就是天生的衣架子。 “甚好,甚好。”她喃喃着,很是满意。 虽然这个元宵节过得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可插曲过了也还是觉着开心的。 只是半夜,严则之却三番五次地起身跑去茅厕,她疑惑,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谁知,他苍白着一张脸,声嘶力竭,“许是那碗凉掉的汤圆,吃得不舒服了。” 顾离原怔愣,片刻后,仰面大笑,“谁叫你吃的。” “那是夫人做的,自然要吃。只是夫人,明年的汤圆还是全部交给李伯父来做吧。” …… 第28章 话术 翌日一早,雨还在下着,那些昨日无缘无故不见的伞却又好端端回来了。 顾离原心里纳闷,却也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目送严则之离开后,吩咐青梅沏了壶茶坐下品茗。 听见外头雨声中混杂着乱糟糟的脚步声,打发了青梅去瞧瞧,哪只竟是严婉晴院子里的伞好端端都消失了。 顾离原寻思着是不是这严府进了什么不走寻常路的贼,正想去打探一番,却被青梅拦下。 “大娘子,您别去了,是家主指使石头干的。” “什么?” “石头同我说,昨日我们院子里不见的伞是被大姑娘院里的下人偷去了。家主知道后气不过,说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念着是自己亲妹妹,还说要让她吃些苦头才能学乖,便让石头去将她院子里的伞偷了来。” “这不,今日这雨还要下一会儿,想必大姑娘也吃到苦头了。” 顾离原无奈摇头,严则之是吃定了严婉晴心虚不敢来她这儿闹事,若是被她瞧见昨日她院子里比翼而飞的伞,怕是得气的跳脚。 这厮,有时候真的太小心眼,这样幼稚的事情都能让石头去做。 对石头那块头儿来说,堪称侮辱。 临近午饭时分,张嬷嬷来唤,说是何华那儿新来了个厨子,让她过去用饭,顺便试试厨子的厨艺。 顾离原回绝了,准备坐着用饭时,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离原,这几日忙,也没得空到你这儿来坐坐,吃个饭。”何华满脸笑意,看着正坐着吃饭的顾离原,熟稔道。 顾离原不禁皱眉,也不知道何华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应道,“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母亲可用过午饭了?” “哟,你看我这忙着,还没得空吃呢。” “青梅,给母亲添副碗筷。”顾离原陪着笑,也没了什么胃口。 “是。” “母亲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交待儿媳的?” “你看你这话说的,可不就是生分了?阿则是我的儿子,我关心他自然也该关心关心他的媳妇儿。”说到这里,她忽的叹口气,“以前啊,确实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小气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这心里总觉着是你抢了我的儿子,所以对你之前态度不好,还希望你不要同我这个长辈计较。” -- 第48页 顾离原闻言怔愣。 何华说话做事可是从来没有这般放低姿态过。就是当初阿则要求她交出账本,她也是盛气凌人,不曾像今日这般。 她究竟想干些什么? “母亲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体谅母亲的用心,不会同母亲计较的。” “你看你,你还小,又不曾为人母,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做母亲的心疼孩子的心。不过啊,你能这么想,我就已经知足了。” 顾离原撇唇一笑,何华这话是在说她怀不上孩子? “交待的嘛,倒是没有。毕竟我们家阿则啊,心疼自己媳妇,就是那十遍《大藏经》都是他替你抄的。我还哪能有什么交待,到头来啊,都是阿则抢着做的,我心里头,是心疼我这个儿子的。”何华说着,又叹气。 顾离原算是听出来了,何华这是换了种话术刻薄她,先是说她没有孩子,再是说她不会关心自己的夫君。 这一来二去,好人都让她做了,自己倒成了坏人。 顾离原淡笑笑,不说话。 何华趁着她低头,斜睨了她一眼,“听说,阿则的姐姐,哦,就是严莞,最近夫妻两个有点矛盾?” 顾离原闻言,手上的动作稍停,“我与姐姐也不过几面之缘,况且我素来也不爱打听别人的私密事儿,所以母亲问的这个问题还真是把我给难到了。” 何华道,“可不是吗,我也不爱背后议论别人的闺中事,只是前几日我与城里的几位太太喝茶时顺道儿听了一耳,原以为阿则多少会同你说些的。没想到,你也同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顾离原道,“母亲若是真想知道,不防当面问问姐姐?毕竟是当事人,也能说个全貌,也好过听外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是?” 何华面色有些难看,她和严家几位小辈的关系向来不好,这种事怎么好去问她。 “前几日姐姐来我这儿坐了坐。倒也没说起和姐夫哥儿的事儿。也是我不懂事,听说姐姐出了月子便想看看她的宝宝了,姐姐也不嫌我事儿多,亲自回去将孩子接了来,我也就略尽地主之谊,让姐姐留宿了几日。只是我这院子里没一个能照顾孩子的,便去母亲院里请了张嬷嬷来。” 想着那日的事儿,张嬷嬷多少也会说与她听。 且何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净盼着家里出些什么事儿才好,她自然是不能遂了她的愿的。 何华道,“原来如此,我还说阿则这院子里小厮丫鬟足够使唤了,怎么还惦记起了我这个老玩意儿身边的人了。这会儿,解释清楚就好了。以后若是还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让张嬷嬷去便是,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还需要人伺候。” 顾离原笑笑,“母亲说得这是哪里话,母亲年纪大了,身边更需要人照顾。这赶巧年关已过,可以招些新的丫鬟进来伺候。” 何华自然不会同意,“你的孝心母亲知道了,只是新人倒是不必了。那些老的,了解我的习性,这么多年了处得也不错,没必要。倒是你屋里,可还需要我张罗着给你添两个?” 还不等顾离原拒绝,她抬眼看见一旁站着的青梅,“你的陪嫁丫鬟也只跟了一个来,这院子里看来也没几个能干的。不如就按我的意思,再给你添几个年纪大,能照顾孩子的?或者说你从前顾府可还有中意的丫头?” 顾离原忍不住摇头,何华这个老狐狸。 “多谢母亲关心,只是阿则看不惯院子里太多人走来走去。平日里都是让我伺候着,连丫鬟都不愿意使唤。若是我再背着他添了丫鬟小厮,怕他回来,免不得会跟我急。阿则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倔强又霸道,我当真是拗不过他的。母亲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还请母亲能够体谅儿媳,万不能再添置丫鬟了。” 第29章 终于(纯洁的一章) “你看,我这不是看你嫁过来只带了一个陪嫁丫头才问的。你当时在顾府,身边就青梅一个伺候的?” 顾离原眉毛上挑,没做声。 何华继续道,“没想到你在顾府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你方才说阿则什么事都让你伺候?哎,我这儿子真是不会体贴人,在顾家受了苦,来了我们严家,阿则怎么能什么事都推给你做呢。” “这样吧,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得给你屋里再添几个丫鬟小厮。就这样说了,我得回去瞧瞧婉晴了,这孩子吃饭不老实,我一不在身边就不肯吃。”何华说完,忙不迭便走了,生怕顾离原找着机会拒绝。 顾离原蹙眉,摇头看向桌上的菜,索然无味。 原本以为何华的爪子伸不到她这儿,不想她还是来了。 先将她羞辱一番,再假意与她客套,就为了给她院里添几个丫鬟。 严则之回来后,她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了他。 后者不以为意,“无妨,她招来你别收就是。” “这怎么行?”顾离原反驳,“若是不收,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出去传话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明里暗里和那些太太说了多少我的不是。” …… 这事怎么说呢。 最初,她嫁来第一日,请安过了时候,当着众人面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虽说她忍气吞声,将这口气咽下了。可何华也没少在外头说自己目无尊长,眼里容不得她这个婆婆。 -- 第49页 后来,严婉晴那事儿一出,她又出去同那些太太们说她狐媚,撺掇着严则之这个做哥哥的欺负自己亲妹妹,闹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最后便是集资那事儿,虽说那些太太们面上不说,可到底还是对这事儿心有不甘。何华告诉他们这主意是她出的,她想让严则之集资后以一人名义做好事,白捡个便宜。 那些太太们,闲来无事也喜八卦多话。 几次三番,她如今在这扬州城的名声真是一摊烂泥。 …… 严则之神情暗淡,“怎么这些事你并未同我提起?” 他若是知道,怎么会放任这种谣言发酵。 顾离原笑,“告诉你了又如何?你还能堵住悠悠众口不成?只是有些好奇,你在外头都不曾听见这些传闻?” “若是我听见了,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这般造谣诬陷自己夫人,换作是谁都忍受不了!” 顾离原笑起来,“其实我对于这些倒无所谓,他们说他们的,对我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害怕会影响到你啊。” 夫妻一体,这些说她的话,指不定哪天就会抛到他头上。 “既然你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我是你的男人,没有顾虑好这些事情是我的失职,夫人不怪我我便心安了,怎么还能让夫人替我操心呢。” 严则之摸了摸她的脸,“我明日要外出一趟,待我回来,便将婉晴送去官学,日后家里少一个调皮的,你也能安心不少。” 顾离原点头,“那丫鬟的事儿呢?就这样了吗?” 严则之想了想,“我嫡母无非就是看我宠着你,她不乐意了。她自己破坏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想找个其他人来挑拨,日后指不定还得以各种理由给我纳妾。若是你今日拒绝了倒好……不过也无妨,过几日人来了,你随便寻几个错处将她们打发了便是。这后院还是你说了算的。” 末了,他又道,“我实在受不了丫鬟走来走去,实在碍眼。有夫人一个在眼前晃荡就够了。” 顾离原勾唇一笑,有些害羞,伸手去推他,“你去盥洗吧,夜深了,我累了,就先休息了。” 严则之拽着她,“夫人,明日我可是要出远门的,你这般冷淡可让为夫有些伤心了。” 严则之也不藏着掖着,眼底的意思大方明了。 他们成亲这么久了,之间的界限距离也越来越模糊,只是他并非什么正人君子,面对枕边自己的心爱之人,他已经当了太久的柳下惠。 他不想再忍下去了。 顾离原早就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这些日子一直躲着。想想还是被他惯出来的毛病,若是再拒绝倒是有些不解风情了。 她看着他,眉目含羞,“我先伺候你盥洗?” 这段日子,他不愿意让丫鬟伺候,也不愿勉强他,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他自然读懂了她的意思,深吸口气掩饰内心的躁动不安,双手打开,让她为自己脱衣。 她这么久,都不曾真正见到他坦诚相待的样子,只是挨着他时,能够感觉到手心下肌肉的有力跳动。 如今真正看到,实难面对,下意识闭眼。 严则之坏心肠地在她耳边吹气吐纳,她被撩拨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微微颤抖着向后仰。 盥洗室中,热气蒸腾,为这个狭小的空间添上暧昧氤氲的气息。 水蒸气漫出浴桶,贴在四壁上,顾离原后仰时脚步虚晃,一个打滑朝后载去。 她双手在空中扑腾,严则之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捞过,搂上她的腰肢,微微一用力,将她整个身子打横抱起,抬脚一跨,带她一起坐入浴桶。 顾离原身上的衣裳被热水打湿,黏黏腻腻地贴在肌肤上很是不适。 忍不住扭动身体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后者手臂却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深重,一时间,她耳边一直回荡着他的声音,连绵不绝。 “阿则,你先放放,我这样,有些难受。”顾离原出声抗议。 严则之直接无视。 他保持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方才不过只扫了一眼,便看见她雪白亵衣下粉红色的肌肤,娇嫩欲滴,让他瞬间脑子短路,无法正常思考。 顾离原也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只知道出来时,全身都像是被热水泡开了,指间肌肤都起了褶皱。 严则之将她抱至床榻,整个人俯身而上。 他眼底猩红的光裸露在外,让她不禁撇开了眼。 “离原,看着我。”严则之固执地用手将她的头带过来,和她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烈火燎原,他略带凶狠地俯身吻上她。 顾离原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张着嘴,似乎在叫嚣着什么。 顾离原伸手环上他的脖颈,将他箍紧更加靠近自己。 雕花窗柩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一层雾,也不知道是里面太暖还是外头太凉。 …… “严则之!你太过分了!我要杀了你!” 青梅掩面笑着,安慰着那个暴躁狂怒的人,“大娘子,没事儿的,一会儿奴婢给您遮遮,没人看的见的。” 顾离原眉头深皱,一只手端着铜镜,另一只手将亵衣领子扯下,仔细察看着脖颈处的痕迹。 血红的一块,她用手搓了半晌,非但搓不干净反而颜色更深了。 -- 第50页 她将铜镜重重放下,颓然趴在梳妆台上,肆意撒着气,“青梅,严则之呢?” “回大娘子,一早便出去了,也不知是去了哪儿?” “就去了?石头呢?可跟着呢?” “石头没跟着,估计家主没走远,一会儿还会回来的。” 顾离原直起身,“没走就好,我这帐还没找他算呢,不能这样便宜了他。” “夫人在说什么呢?”严则之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看见顾离原投来的幽暗中带着杀气的眼神,敛了笑,认真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顾离原不做声,依旧看着他。 “青梅,你说。” “这……”青梅有些为难,“我不好说,家主,您还是自己去问大娘子吧。” 青梅说着,朝后面缩了缩,朝着严则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顾离原的脖颈处。 严则之了然,让青梅下去,强势地将顾离原拉到自己怀里时坐下,顾离原顺势坐在他大腿上,作势扭了扭身子,“严则之,你放开我!” “怎么了?这有什么的?”严则之扯开她的手,瞧了瞧自己的“杰作”,嘴角浮起一抹弧度,“你若是不满,我给你咬回来便是。” “谁要咬回来?”咬来咬去,是狗吗? “我找了几个人来,准备在院子里修个荷花池,你没事儿可以喂喂鱼看看花。一会儿我就出去了,估摸着也要小半月才能回来。你在家好好待着,嫡母那儿的事,你看着办,若是斗不过她,你就记着,等我回来再说。”严则之一件一件事交代着,还是放心不下她。 顾离原点头,“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放心去就是。我不傻,遇着难事肯定会拿个册子记得清清楚楚,日后全推给你处理。” 严则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马车还有会儿才到,要不要我陪你去逛逛街?” 这年才算过完没多久,算起来,他成亲以来一直很忙,都没怎么陪着她。 顾离原笑笑,随口道,“你累吗?” 严则之眼眸微黯下来,俯身逼近她,“夫人,你可知道这个问题是不能轻易对男人问出口的?” 顾离原懵懵懂懂的,“怎么不能问了?你又是陪我逛街又是赶路的,很容易疲累的。” “……”罢了,他还是不要玷污家里这只小白兔纯洁的心灵吧。 “无妨,不累,陪你逛一会儿再走。不然我怕这段日子都等不及想要回来。” 第30章 剑拔弩张 顾离原自然是好的,“那我就不带着青梅了?” 严则之颔首。 府上该有的都有,昨日严则之已经让人去找了厨子,估摸着过几日便会进府。 她也没什么好买的,看见一家卖布料的铺子,拉着严则之进去,“你瞧瞧喜欢哪种布料,反正我没什么事,可以多给你做几件衣裳,也好轮着穿。” 上次给他做的衣裳,他整日穿在身上,就是不肯脱下,她觉得感动也好笑,索性这次得着空,给他再添两套。 “夫人选就是,为夫都听你的。”严则之揽着她的腰,贴近她耳畔说着话,似乎是故意的一般。 她用手肘抵着他的腰,“你别靠我这么近,这么多人,你不知道害臊我还知道呢。” 这厮平日里有主意地很,偏生这种时候一点主见都没有,凡事都是听她的。 严则之勾唇笑笑,听话地放开了些,看着她认真为自己挑料子的侧脸,眸光温柔又缱绻。 逛了一圈下来,都只给他买了许多东西,她的东西倒是没怎么买。 见顾离原已经有些倦了,他余光瞥到旁边的一家铺子,嘱咐道,“我去那边买些东西,你先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顾离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身影,见他进了一间零食铺子,不自觉勾唇笑笑。 她如今嫁过来没多久,肚子上的肉倒是比在顾府时多了一圈,估摸着就是被严则之这样养出来的。 正好趁着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禁禁嘴,消减消减。 “哟,这不是我的离原妹妹吗?” 如此熟悉的声音,不用看,顾离原都知道是谁。 她叹口气,不禁抬头看天,这样好的日子,明媚的阳光,舒畅的心情,为何就是能碰见不愿意见的人呢。 她回身,“姐姐安好。” “离原,我的好妹妹。自从上次凤冠的事我找上门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顾成兰讥笑地看着她,“你也真是,嫁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看看,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白眼狼一只啊。” 顾离原笑道,她不回去的原因她顾成兰应该再清楚不过,“是吗?我前几日确实听说姐姐隔三差五就会回顾府看看嫡母,后来我就寻思着,我是不是也该回去瞧瞧了。只是我才出门,就听见不知道哪个喜欢嚼舌根的跟我说,姐姐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合,吵架了,被夫家赶出来没地方去才会总往顾府跑。没找到姐姐如今都为人妻了,脾气还是这般大。” “你!”顾成兰气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怎么能想到这些事情居然能传到顾离原的耳朵里。 “所以啊,姐姐,既然是因为一些不入流的原因才回了顾府,就不要在这光天化日下刁难你的妹妹,不然一个不小心被这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听见,还不知道该怎么传呢。” -- 第51页 顾离原还是笑着,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我是无妨,反正我如今在这扬州城的名声也算是彻底臭了,我也不在乎那些人多添两嘴。只是姐姐,你当真能不在乎那些世俗的流言飞语传到姐夫哥的耳中,那时,他会如何想你?” “呵。”顾成兰冷笑一声,“顾离原,你如今高嫁,果真是好样的。” “承蒙姐姐夸奖,妹妹惭愧。” 顾成兰朝四周望了望,“怎么?素闻你与你家夫君幸福恩爱,如今倒是你一人出来逛街了?这般落寞,若是被你家那心疼夫人的严则之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是何种反应呢。” 顾离原朝身后的那家铺子望了望,严则之还未出来。 她也顺着顾成兰的意思道,“我们彼此彼此,姐夫哥不是为没陪姐姐出来?还是说,姐姐方才那番话的意思是,你与姐夫哥不恩爱了?怎么,是又拌嘴吵架了?我瞧着,你这去的方向也不是回刘府,难不成,姐姐又准备去娘家诉苦不成?” 她原来倒是不曾想过会有和顾成兰在大街上针锋相对的时候,到底还是要拜她那个嫡母所赐。 …… 那日,顾成兰才来严府闹过。 只是她因为不想和顾成兰提及父亲,便让青梅送客。 谁知,青梅去了许久后才阴郁着脸回来。 她疑惑,问她怎么了。 青梅支支吾吾,“大娘子,方才大姑娘不是一人来的,她是跟太太一起来的。” 她嫡母? “太太说,说要和大娘子断绝关系!让大娘子以后不要再踏进顾府一步,还说以后就当顾府没有您这个人,就当……就当顾家二姑娘死了!” 她那时真觉着是晴天霹雳。 她母亲去世地早,父亲晚年执意要同母亲葬在一起,可是嫡母却说家主和妾室合葬不成体统,硬生生悖逆了父亲生前的遗愿。 如今她又替父亲做主,不认她这个女儿…… 当真是极好的。 从那时起,她对如今顾府里的所有人都避如猛兽。 而今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看着自己那好贵的嫡母在自己面前垮台,看着她跪在地上祈求自己放她一马的模样。 …… “那可真是要让妹妹失望了。”顾成兰不怒反笑,看着身后从店铺里出来的刘成航,“方才我觉着腿走的有些酸痛,他便让我在外头休息。没想到碰上妹妹,便随意打了声招呼,谁知道妹妹居然这般剑拔弩张,虽说你和顾家断绝了来往,可好歹我们姐妹一场。正巧成航马上就要高升了,若是日后你有需要的地方,一定不要同姐姐客气,尽管开口,姐姐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顾成兰自然是瞎说,刘程航是去见朋友的。 他不肯带着自己进一帮男人的聚会,便让她在外头候着。 顾离原面无表情地看着出来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 他如今脖颈上还赫然亮着一条深红的划痕,和晨间严则之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同,这划痕一看,就是夫妻打架时被指甲划过留下的伤痕。 “姐夫哥。”顾离原唤了一声。 “严夫人,你一个人?” 顾离原刚想开口,顾成兰便道,“成航,你如今眼看着就要当上朝廷命官了,日后我这妹妹和妹夫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尽力而为啊。” 他严则之虽为扬州城内最大的盐商,可却还是得靠他们官家人吃饭,如今成航仕途正好,她顾离原就是再有钱再硬气,在她面前,也高傲不得。 刘程航显然不想提起这事的样子,拽了拽顾成兰,示意她不要多言。 这时,拎着大包小包的严则之终于出来,见着顾离原面前的几个人,瞬间敛了笑,“离原。” 他没搭理顾成兰和刘程航。 对顾离原不好的人,他一个都瞧不起。 “怎么了?我这才进去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聊上了?” “可不吗?姐姐方才还跟我教训你呢,说你将我一人晾在外头,都不知道体贴照顾着自己夫人。”顾离原余光注视着顾成兰,嘴上和严则之撒着娇。 “我不是见你累了,才让你在外头等着。还是说我进去太久,让你等急了?我也是看那零食铺子多了些新鲜玩意儿,想着都买来给你尝尝,才出来迟了些。” 第31章 小日子很滋润 顾离原看了看严则之手中的包裹,勾唇笑了笑,有些玩味地看着顾成兰。 “严公子,不,这会儿应该叫妹夫了。妹夫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说话掷地有声,想不到居然还是个这么会疼人的。刘某真是自愧不如啊。”刘程航陪着笑,那样子颇有些卑微。 顾成兰皱眉看着他的动作,只道他是这样低声下气久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有翻身的机会,一时还改不了见人弯腰的毛病。 略有些嫌弃地用手推推他,“夫君,这眼看着你马上就要高升,日后若是离原一家有求于你,你断不能行那套铁面无私,薄情寡义的,可得好好护着自家人。” 刘程航在旁边听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直朝她使眼色让她噤声,也不见她搭理。 无奈,只能出声喝道,“成兰,少说两句。” 顾成兰不满,对他使了个白眼。 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怎么就能嫁给这样一个无能的男人? -- 第52页 如今就要飞上枝头了,还这般忍气吞声。 “哦?”闻言,严则之饶有兴致地问道,“高升?是何职位?” 刘程航不好意思笑笑,“哪里,不过是女人家不懂,乱说的。” “我最近倒是不曾听闻朝中有官职变动。还是说姐夫的消息出现了差错?”严则之瞥了一眼顾成兰。 看她耀武扬威的样子,估摸着又是来刁难离原的。 垂眸看了眼乖乖站在自己身旁的顾离原,眼里的心疼不言而喻。 “怎么会,我们家程航在朝中是有人脉的,这点消息还是很准的。妹夫你毕竟不在朝中做事,虽然天天免不得和官场打交道,可毕竟是外行人,知道的也少些。”顾成兰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那人可是说了,这次的职位是板上钉钉,一定能成的事,严则之这样的普通百姓能知道什么。 严则之嗤之以鼻,冷哼一声,“我的消息真不真切你自己问问他便是。”他挑了挑下巴,示意顾成兰自己问刘程航。 顾成兰勾唇一笑,今日他跟刘程航出来,就是为了商议这事。 她方才还没来的及问他结果,这会儿正好当着这些人的面,让她们好好听听。 她侧眼看着刘程航,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让他说话。 刘程航猛地抓着她的手,“婆娘不懂这些官场之事,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传言,居然信以为真了,还希望妹夫不要介意,也不要说出去。” “自然不会。”严则之嘴角的弧度放大,余光瞥见顾离原疑惑的眼神,他低头朝她眨眨眼,接着道,“我们出来有段时间了,离原也累了,就先失陪了,你们夫妻二人再好好逛逛。” 说完,将左手的包裹换到右手,牵着顾离原与他们夫妻二人擦肩而过。 ****** “刘程航,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顾成兰待人群散去,瞪着他,道。 刘程航叹口气,“朝中没有官职变动,我们被骗了!” 方才进去时才听那些人说,那日拿着县令令牌的人其实就是个骗子。 他早前是县令最信任的管家,后来好高骛远,觉得一直寄人篱下委屈了自己,便偷了令牌出去伪造。 县令知道后自然不敢将这事声张出去,只是暗中派人调查此事。 后来这管家被逼的走投无路,就打算骗几个小帮小派的,混些银两逃出城去。 而他刘程航,就是他的最后一个目标。 顾成兰被气的火冒三丈,额前的碎发因为怒火而直直地竖起来,“你……你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嫁给你这么久,你就没干成过一件事,不是被这个摆布就是被那个骗!好不容易你终于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一定会出人头地,结果呢,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平白无故丢了上万两银子。你一个大男人,做事难道就没有一点脑子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虽然热闹,可到底还是两口子当街吵架更加吸引人。 不多时,他们周围便形成了一个圈子,围观者众多,都是来看好戏的。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我挖了你们眼睛!”顾成兰冲着那些人吼道。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敢当街吵架还不敢让我们看了?有本事回家吵别在这儿吵啊!” “就是,大庭广众不就是想让我们看吗。”几个围观的人不甘示弱地站出来骂道。 还有些交头接耳的,在询问他们的身份。 刘程航蹙眉,冷声喝道,“你疯够了没,回家去。” 他方才不同她争论,就是怕周围的人看见。 如今倒好,这不是免费给人看杂耍吗? “刘程航,你才疯了……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刘程航见她还喋喋不休,索性将她扛在肩上,大步离开。 围观的人群没多久也都散了。 ****** “你怎么知道顾成兰说的是假的?”回了府,将东西整理好,顾离原才问道。 她方才见顾成兰一副笃定的样子,当真以为她是说真的。 那两夫妻真真好笑,一个嚣张跋扈,一脸不可一世。另一个卑微扭捏,见人就点头哈腰。 真不知道顾成兰是哪儿来的勇气和自信。 “顾成兰的话能有几分真我不知道,可是刘程航那畏畏缩缩,恨不得封了她嘴的样子像是能高升的?朝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的,若是不能为圣上排忧解难,这官不如不做的好。” 严则之笑笑,对于她如今私下里直呼其名的行为也习以为常。 “本来不打算直接拆穿她的美梦,只是她实在得寸进尺,我在你身边时尚且这般,不知道我在零食铺的时候她还说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话。” 也许是潜移默化,他现在看顾成兰也如顾离原一般,避如洪水猛兽。 “我估摸着,刘府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也是顾成兰她自己活该。”她如今跟他们断绝了关系,本不想多搭理那边的事,奈何麻烦自己找上门,这结果,当然是要自己扛。 怨不得旁人。 “只是难为了刘程航,要伺候着这么一个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祖宗,实在可怜。” “他?他不可怜,他如今成亲堪堪一月,便娶了小妾,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严则之笑道。 -- 第53页 “哦?是吗?听夫君的意思,是想让做夫人的我,也给你纳个妾了?” 第32章 衣服尺寸 严则之悻悻道,“怎会,不过随口一说,夫人想太多了。” 顾离原也不过是逗逗他,并不当真。 “上回给你做的衣裳可有哪里不合身的?”虽然他嘴上说着合适合适,可到底她也没仔细瞧过,也不知是果真如此还是只是说给她听的排场话。 顾离原说着,眸色有一瞬不对,踮起脚,伸手去够他的衣领,“怎么?你还穿着那件?” 她记着他穿在身上已经四五日了都不曾换。 “没脏也没臭,好端端换了做甚。穿在身上才踏实。” 顾离原觉着好气又好笑,“又没人同你抢。” 严则之眼底有一丝晦涩,将她还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拿下,攥紧,“没事,穿着舒服,我带了换洗衣裳,若是脏了臭了,路上自然会换的。” 顾离原拿他没办法,他以前也不这样。就是最冷的那段时间,衣裳也是两日一换,哪里同如今这样,四五日了都不舍得换。 “我见你穿着还合身,那就按着上次的尺寸做了?” 严则之下意识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改口,“总觉着肩膀有些紧了,还有,腰节那儿也有些不甚合体,不如夫人委屈一下,再亲自给为夫量量?” 顾离原知道他是说笑,若是里头的衣裳不合身,那他穿在外头的衣服又怎会这样服帖。 他的那些小心思她自然懂,淡笑着看着他,“好啊,我让青梅给你量着。” “别……别……合身的,合身的。”严则之拒绝。 “没事的,马车还没来,还有些时间可以量量。”顾离原执意要量。 严则之蹙眉,有些不悦地打量她半晌,直到从她眼里瞧出几分戏谑,才恍然大悟,将她一把捞过,手掌威胁一般掐着她腰间的肉,“难道夫人不觉得,量尺寸这种私密的事应该由夫人亲自来吗?” “倒是不觉得。”顾离原还是笑着。 “嗯?”严则之尾音拉长,故意碰了碰她腰间最为敏感的地方,听得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才道,“现在呢?夫人觉得是自己来得好还是让旁人来得好?” 顾离原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我来,我来得好。” 严则之满意地点点头,鼻尖探进她乌黑浓密的发丝间,左右蹭了蹭。 末了,才爱怜一般地亲了亲她。 淡淡的吻从发梢蔓延至额头,最后停在她光洁额头正中间,他停下,顺着气。 他唇瓣到下巴的弧度与她额头至鼻梁的弧度完美贴合,仿若胶合在一起一般,没有丝毫缝隙。 严则之有些情难自禁,直到石头在屋外唤道,他才堪堪回神,扶着她的脸,嘱咐道,“我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那边院子的人能不搭理便不搭理。没事让下人陪你出去走走,池塘估摸着还得花上几日才能修好,你若是实在觉着闷了就去姐姐那儿坐坐。 “还有,这几日逐渐暖了,屋里炭火不要烧得太旺,还要记得及时通风;我给你买的零食记得吃些,这几日我抱着你睡,觉着手感好了不少,继续保持,可别想着趁我不在虐待自己,若是我回来发现你身上哪里瘦了,我可得找你算账,另外……” “你好啰嗦。”顾离原不满地抱怨。 本来听他念着还觉着挺开心,可是没想到这厮居然看出了她的想法,她想清减的计划还没实施就被明令禁止,这让她如何还能开心起来。 “啰嗦了也得听着。都是些你平日里会忘记的事儿,你若是觉着我说得烦了,我一会儿让青梅记着也行。” “好了,出门的是你,该小心注意的也是你,我待在府上能出什么岔子?”顾离原为他整理了外袍,“你快去吧,别让外头的人等急了。还有啊,既然知道我粗心大意,就该想着办完了事儿早些回来的。自己亲自看着岂不比让外人看着更放心?” 严则之微怔,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笑,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好,全听夫人的,我一定早点回来。” …… ***** 严则之离开的第五日,严莞来了。 “姐姐,怎的今日来了?” 看严莞抱着宝宝,顾离原下意识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姐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看你说的,难道没出事就不能让孩子来见见自己的婶婶了?”严莞笑道,也不生分,自己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 顾离原不好意思,也是严莞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她才会问上一嘴,“那让我看看宝宝?” 顾离原没抱过孩子,此时倒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手到底该放在哪儿。 严莞笑笑,牵着她的手教她该如何抱孩子,“你瞧瞧,还是个孩子不是?” “他皮肤真好,粉粉嫩嫩的,像是能掐出水似的。”顾离原用指间戳了戳宝宝的脸蛋,语气有些激动和兴奋。 “当真是个孩子呢。”严莞笑道,还是这句话,“你若是这么喜欢宝宝,就抓紧着和阿则也生一个。” 闻言,顾离原微微怔愣,待反应过来后,道,“姐姐和阿则当真是一伙儿的。”触及严莞疑惑的神情,她才道,“都惯会取笑我的。” “这怎么能是取笑呢?你和阿则成亲也有些日子了,有些事该做计划的还是该做做计划的。不然若是突然有了,指不定要像今日这般手足无措了。” -- 第54页 顾离原点点头,没做声。 有些事情顺应自然便好,强求不得。 况且,看阿则的样子,也不像是着急这事的。 “姐姐呢,最近怎样?” “还能怎样,得过且过呗。他日日跑官学,我们之间说的话并不多。” “姐姐别嫌弃妹妹多嘴。你该把事情说开的,有些心结一直存着,难免痛上加痛,你这样整日伤春感怀,可不是难为了自己?”顾离原规劝着。 方才她进来时就发现了,严莞精神状态并不好,眼下一大片乌青加上眼底的红血丝,该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留下的。 “没什么好谈的,我如今也算是看透了他,对他失望了,也不想再有希望了。” 顾离原叹口气,“妹妹毕竟不是姐姐,不能左右你的决定。只是我觉着,若是姐姐当真觉着日子过不了了,不如尽早地离开,不若孩子大了,父子有感情了,姐姐那时才是进退维谷。” 其实按照严莞的条件,不一定后半生就那样了,或许能再遇见良人也未可知。 当初这门亲事也是严莞执意如此,若不是她逼着要嫁,或许今天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顾离原有些唏嘘,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承受果。 如今看严莞已经了无留恋的样子,倒不如就地离开的好。 第33章 出事 严莞沉默了片刻,终是摇头,“罢了,不说这些了。阿则让我来是来陪你的,怎么能让你替我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呢。” “原来是阿则让姐姐来的?”顾离原无奈地笑着,“他也真是的,这般劳烦姐姐,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你这样说可不是生分了?再说了,我在府上也无聊,好不容易有个聊的来的妹妹,不麻烦的。”严莞看了一眼院子里已经建好的荷花池,“我上次来时还不曾见到这个荷花池,怎么如今就建好了?” “阿则怕我闲赋在家无事可干,便差人建了一个,这么些天我还没看过呢。” 她这几日在给严则之做衣裳,还没来的及看看这个新建的荷花池,今日严莞来了,正好一道儿去瞧瞧。 “去瞧瞧?”严莞问道,“整日呆在屋里也不好,出去透透风,放松放松。” 顾离原点头,将孩子递给严莞,搀着她一起出了屋。 这荷花池下面是建了台子的,得从正面的楼梯上去,才能走到荷花池边缘。 严莞抱着孩子走在前面,顾离原跟在她身后,小心看着她。 “姐姐小心些,慢些走。”虽然这阶梯不高,不过三四层,可总归严莞还抱着孩子,马虎不得。 “无妨,这新建的池子牢固着呢。”严莞走到池子边沿,看着里头半深不浅的水线,里面并没有荷花,倒是一池子的鱼,“我说呢,原来阿则是拿来养鱼了。” 这初春的天,还冷着,哪来的荷花。 不过是养了一池子鱼罢了。 “这个季节的荷花最是难寻的。阿则说想让我早早地观赏荷花,便先种着了,待时节到了,这开的一池子的荷花,那才叫好看的。”顾离原解释道。 如今这样喂喂鱼也挺好。 “姐姐,可要鱼食?” “好啊。”严莞没转身,只是嘴上应了一声。 “姐姐,我让丫鬟抱着孩子吧。”顾离原看她双手抱着孩子,手脚不方便的样子,道。 严莞低头看了眼孩子,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将孩子给了顾离原,“也是,孩子在这儿总觉着束手束脚。” “我记得你屋里的丫鬟年纪都小不是?”上次带了宝宝来,还是特意请了张嬷嬷来照顾的。 顾离原知道她的担心,“阿则专门找了几个老练的嬷嬷来教,这会儿,个个都是照顾孩子的好手。” 阿则的原意是想再添几个嬷嬷,后来想想再怎么老道也是府里的新人,摸不着她的脾气,便作罢了。 “看样子,阿则也是有心要孩子的,不然好端端让丫鬟们学这些做甚。”严莞笑道。 顾离原淡笑一声,嘴硬道,“还不是为了他这个小外甥,不然姐姐日后带宝宝来舅舅家,没个人照顾怎么是好。” “你呀,可别吃起孩子的醋了。” 顾离原不好意思,“那妹妹将孩子安顿好了再过来。” “好。”严莞应着声,脚步又往前了些。 顾离原下了阶梯,转身的瞬间,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喊叫。 余光瞥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向下坠去,她心跳猛地落了一拍,一股凉意从心尖漫布全身,赶忙转过头去察看,却发现荷花池上已经空无一人。 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剧烈的扑通声和水灌入口中时含糊的叫声。 “姐姐!” 她小脸煞白,片刻不敢犹豫,急促地朝屋内喊到,“青梅,青梅,快,快叫人。” “大娘子,怎么了?” 顾离原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快,将孩子抱下去,找几个小厮将姐姐救上来,快!” “是。” 严莞水性不好,亏得她就在旁边,不然这一摔下去,可不知道到底会出些什么事。 严莞此刻躺在床榻上,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被水冻僵的乌青色。 “青梅,去烧个汤婆子来,屋里的炭火多烧些。”顾离原蹙眉看着严莞,用手摸了摸她的脸,冰凉的触感与她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大相径庭。 -- 第55页 她方才亲自去看了严莞坠落的地方,那里的地砖翘起一块,下面全是濡湿的青苔。 严莞方才许是踩到了那块才滑倒的。 直到夜晚时分,严莞才悠悠转醒。 “咳……咳……” “姐姐?”顾离原小声唤了她一句,扶着她坐起,见她神色清明,歉疚道,“这次是妹妹的错,是妹妹的疏忽才让姐姐摔下去的。” “不能怪你。”严莞拍了拍她,四下望了望,有些着急,“孩子呢?” “我让下人抱去休息了。”顾离原现在想想还觉着后怕,索性她那时将孩子抱过来了,不然这件事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严莞点头,蹙眉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姐姐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顾离原还有些担心,伸手小心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 “我没事儿。只是离原,你以后可得小心了,虽然这是在严府,是自己家,可是今日出了这事儿,你不能不重视。” 严莞叹口气,继续道,“今日若不是我在,你想想,那踩上荷花池,跌进池中的人会是谁?” 顾离原颔首,垂眸。 这件事想来想去都不像是自然发生的,建荷花池的材料都是阿则亲自选的,都是上等的货,怎么会出现底部有青苔的情况? 今日若不是有严莞在,替她挡了一劫,恐怕如今躺在床榻上的人就该是她了。 “姐姐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顾离原应着,“我方才让下人去喊了姐夫哥儿,这会儿,估摸着该到了。” 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没经过严莞同意就替她做了决定,虽然知道她肯定会拒绝,可到底还是做了。 “他?你去找他做甚?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顾离原叹口气,“姐姐这样儿,总得找个人来看看的,暂且不说你们是不是已经没有情分了,出了这样的事,总该让他知道的。” “让他知道做什么?让他来同情我?大可不必。”严莞口气不好,看得出来,也是个倔强的主。 顾离原也不再劝他,反正人已经在路上了,严莞也只能耍耍嘴皮子。 不多久,丁路晨来了。 他见到床榻上的严莞,皱了皱眉,俯身下去,“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没事的,方才大夫来看过了,只是着了风寒,其他一切都好。”顾离原道。 “哦,那就好。”丁路晨看着严莞,四下打量了一下,起身,看向顾离原,“阿则呢?怎么不见他?” “阿则公事缠身,如今不在城里。”顾离原答。 丁路晨点头,道,“孩子呢?怎么不见孩子?” 他语气有些着急,乱颤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孩子在另一个屋里休息,并无大碍。只是姐姐如今生完孩子没多久,又在这么冷的天摔进荷花池,该回家好好调养调养,别落下了病根。” “这个我知道。”丁路晨心不在焉地应道。 顾离原无奈,垂眸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目光暼向另一边的严莞。 语气也不好了,“姐夫,姐姐如今还躺在榻上休息,你没看她唇瓣都被冻得紫红紫红的。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过问?” “我方才见她还好,在严府,你自然是能将她照顾得好的。况且你方才也说了,大夫来瞧过说并无大碍,我担心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孩子呢?睡的可好?”丁路晨显然不以为意,还自顾自地问着孩子。 严莞讥讽一笑,抢了顾离原的话,“孩子在隔间,你不放心自己去看看便是。” “也是。” “……青梅,带路。”顾离原一肚子火,却又不好发作,闷声闷气地叫来青梅。 待丁路晨走后,严莞虚虚地说了一句,“你看,我们的情分也不过如此了。依你之见,我是该继续这样忍气吞声整日在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我的男人面前晃来晃去地碍眼吗?” “姐姐不必这样贬低自己。姐姐又有什么错,不过是这男人不识好歹罢了。”顾离原不再劝她,冷眼瞥过方才丁路晨站定的位置,哼道。 严莞又是一笑,嘴唇有些干涸,“是啊,可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心里没有我罢了。” …… 严莞还是跟着丁路晨回了府,顾离原拦也拦不住,只能为她备好马车,怕她着凉,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 “回去以后,记得好生照看姐姐。”顾离原冷着脸,也不看丁路晨,淡淡嘱咐道。 丁路晨“嗯”了一声,径自上了马车,待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有些不悦地看着躺在一旁的严莞,“你如今已经为人母了,怎么可以总是往严府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你太坏,让你连自己家都待不住。” 严莞闭着眼,闻言也只是将身子往马车边缘靠了靠,并没有出声。 “顾离原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心里还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说你若是好生在家里待着,怎么会出今天这事,还好孩子没事,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和你一起摔下去了,还不知道会出个什么好歹。” “在你心里,只有孩子是最重要的是吗?”严莞冷不丁问道。 丁路晨微微怔愣,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解释道,“这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关心他的。你是孩子的母亲,怎么能跟自己的孩子较这个劲儿?难道说,你还希望孩子出事吗?” -- 第56页 罢了,严莞也没打算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索性也不自讨苦吃了。 第34章 别无所求 “回府好好休息,以后尽量少往严府走。”丁路晨见她瞥开了眼,也不再多说什么,随便交待了一句也就噤了声。 ****** 顾离原待人走后,重新检查了一遍荷花池的边缘。 除了方才严莞坠下去的地方,还有几个地方的砖片也是松动的,翻开一看,下面都是湿濡的青苔。 “大娘子,怎么会这样?”青梅在一旁搀着她,问道。 顾离原眉头深蹙,一时间并未搭话。 从阶梯上下来,她才问道,“青梅,上次来府上的人,可都有登记在册?” “回大娘子,他们是主公亲自请来的,又来得急,并未登记。不过,石头应该大概知道他们的姓名和住处。”青梅答道。 顾离原点头,如今石头跟阿则出去了,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顾离原叹口气,“知道了,吩咐下去,这个荷花池暂且先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待阿则回来后再处理。” “是。” 晚些时候,顾离原去了一趟何华院里。 彼时,何华手撑着下巴,正坐着打盹,见到顾离原,姿势不变,懒懒问道,“怎么了?阿则不是说你近来身子不爽,所以请安的事儿便都免了,怎么这会儿倒来了?” 顾离原愣了愣,原来严则之是这么说的。 “儿媳只是见母亲既不出门也像平日那样和太太们聊天,以为是母亲身子不爽了,实在放心不下,便来瞧瞧。”顾离原淡笑着道,“阿则离开前,差人在院子里建了个荷花池,虽然现在花没开,可鱼倒是不少,母亲若是不嫌弃,可以去那儿喂喂鱼。” “荷花池?”何华音调提高,一脸诧异,随后又敛了神情,缓慢道,“我们家阿则当真是疼你,这才几月天,连荷花池都给你修好了,真是会疼人。” 她话里多少有些嘲讽。 顾离原笑道,“这还要感谢母亲教的好才行,您前些日子才说他不懂事,不会照顾人,如今这长进得也快,想来也是母亲教子有方了。” 何华冷嗤一声,放下手,“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就不去看了,这么冷的天去看那一池子水当真是会要了我这条老命。” 顾离原颔首,自然也不强求,转身出去时,想起一件事,复又转过身,“对了,母亲,有一事,不知道阿则有没有跟您说过。” 顾离原顿了顿,“阿则已经在官学那儿打好了招呼,他回来以后,就可以将婉晴直接送过去了。” 闻言,何华脸上一阵煞白,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顾离原,呼吸都有些不顺,“你们想干嘛?嗯?想把我女儿从我身边掳走?想要拆散我们母女?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我老婆子在这世上一天,便不会让你们如愿!” “母亲您这是说得哪里话,账本在母亲手上,这家里还是您来做主的。其实早几日阿则便有这个意向了,只是顾虑到您,才多留了她几日。” 前几日严婉晴将她屋里的伞偷了去藏起来,阿则一气之下恨不得立马让石头将她送去官学,只是后来想想,好歹是自己的妹妹,还是等他有空了亲自将她安顿好,也免得日后在官学被人欺负。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何华咬牙切齿,痛心地看着顾离原。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次承受和自己孩子分别的痛苦。 顾离原无奈地看着她,何华和自己的儿子的事情她只是听阿则大概提过,具体的她并不知道。 只是看着何华此刻的表情,她终究还是没下狠心,“母亲,官学课务不重,阿则也说了,您可以随时去看她,或者婉晴想回来了,他便派人去将她接回来。” 何华满脸痛苦,嘴上呢喃着什么,顾离原隔的远也听不真切。 “母亲累了,好好休息吧,离原先告退了。”顾离原眸色黯了黯,看着闭着眼的何华,轻轻道。 直到她出去,何华也没再说一句话。 “大娘子,您方才为何要故意激怒太太?” 顾离原道,“这样至少证明,她和荷花池的事没有关系。” 何华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虽然进门这么久,她一直有意为难她,可大多时候她都是明面上的。这次她故意用严婉晴激怒她,她气极了也没有提一句荷花池的事,若不是她嘴太严,就是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何华会变成今天这样,也是心里在作祟。 …… 如今确定了和她没有关系,那就只能等着严则之回来再处理了。 ***** 丁府里,月华伺候着严莞休息。 出了门,她又拐去小公子的房间。 正巧碰见了出来的丁路晨。 “家主。我来看看小公子。”月华弯身行礼。 丁路晨淡淡点头,“我方才已经看过了,已经睡了,时辰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他从来没将府里的下人当成下人,甚至一直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家里人,是亲人。 “家主,您就让奴婢去看看吧。上次因为奴婢的失误险些害死了小公子。这么久以来,奴婢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临睡前若是不亲眼看见小公子睡下了,奴婢断是不敢睡了,还希望家主能够明白奴婢的心,成全奴婢。”月华急匆匆说道。 -- 第57页 丁路晨心里有些感动,看了眼对面已经灭了灯的严莞的房间,不禁叹口气。 她这个做母亲的,竟是连一个丫鬟都比不得。 “你去吧。”丁路晨撤开身子,让她进去,想了想,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月华熟练地将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从丁路晨这边看过去,她的侧脸柔软地不像话。 他嘴唇动了动,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月华,日后你若是想离开丁府,直接跟我说,我一定替你找个好人家。” 闻言,月华猛地转过身,单手抱着孩子,但因为两手承受的重量突然转移到一只手上,宝宝有小半个身子是斜向下的。 月华置若罔闻,跪在丁路晨脚边,用空出的那只手拽着丁路晨的衣裳下边,攥紧了,“家主,月华不想走,月华只想一辈子待在丁府伺候家主,还请家主不要把月华赶走。” 丁路晨蹙眉将月华扶起,又是鬼使神差说了一句,“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好。” “不会的,月华这辈子只求能够永远陪在家主身边,伺候家主,其他的便再无所求了。” 第35章 想念 “月华,来,起来。”丁路晨弯下身,将她扶起来,“你能有这份心就好。” 说完,他叹口气,“带孩子是件苦差事,趁着小公子睡着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别累坏了自己。” 月华点点头,弯身行礼,“谢家主。”随后,看了看臂弯中的婴孩,将他重新抱好,轻声细语地,“小公子长得真好看,和家主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闻言,丁路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虽说如今距离孩子出生,已经半月有余,可是他还不曾好好看过孩子。 此刻认真细细看下来,眉眼间当真与自己有八分相似。 那一瞬间,心里突然有一个地方塌陷了,柔软地不像话。 他将头凑过去,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忍不住靠的再近了些,额头磕碰到了月华的下巴也没在意,后者轻呼了一声,也没做声。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那两个人瞬间分开,转头就看见裹着外袍散着头发的严莞。 严莞怎么也想不到,她不过是睡梦中不放心孩子想起身看看,却看到了这副不伦的场景。 一个丫鬟抱着她的孩子,而她的夫君和丫鬟亲密靠在一起,满眼怜爱地探身看着襁褓中的婴孩。 真是好温馨的一副画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严莞觉得他们才像是一家三口,而自己像个被隔离在外的局外人。 “严莞,你怎么起来了?”丁路晨皱眉看着严莞,语气平淡,眼神也看不出半点心虚。 严莞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目光触及被月华抱在手上,难受地咿咿呀呀的孩子,快步上前,将丁路晨一把推开,小心接过孩子。 待孩子努着嘴,再次睡下的时候,严莞才尽量压低了声音,慢慢道,“丁路晨,我不管你想怎样,但起码你应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孩子吧,你难道没有看见他被抱得很不舒服吗?” 说起孩子,丁路晨有些生气,“既然你这么担心孩子,那为何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睡?你一个为人母的,如今竟然连一个丫鬟都比不得,怎么还敢来寻我的错处?” 严莞不禁皱眉,“丁路晨,我不记得你原先是这样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她印象中,丁路晨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以来都是谦和有善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的软性子,怎么如今居然会变成这样一个让她觉得陌生的人? 丁路晨冷哼一声,“严莞,也许是我从前太让着你,给你惯出毛病来了。这么些天,我一直想着好好对你,让你消消气,可是你偏是不领情。我丁路晨也不是舔不下脸,弯不下腰的人,可我也有尊严,既然你不把我当一回事,那我也没必要再向从前那般迁就你了。” 严莞气极反笑,“迁就我?让着我?我怎么不知道?所以你的耐心也不过几天时间?所以你不想迁就我了便准备和这么个下贱的玩意儿搅和在一起?” 她是真的气疯了,指着他们两个,口不择言。 “严莞,你不要太过分!”丁路晨吼道,“月华是我们丁家的人,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是吗?那我呢?在你丁路晨的心里,下人都可以算成是丁家的一份子,那我呢?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却不算了?你那个还没满月的儿子就不是了?你可以因为一个称呼当着下人的面吼我?好啊,你既然有这份气魄,那为何你的亲生儿子险些被闷死的时候却不见你吼这个贱人?” 严莞说着,泪水忍不住开始落下。 “严莞,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下?况且,孩子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丁路晨无奈,这件事他原以为这么久过去了,她已经放下了,却不想还是随时随地要被拿出来说道一番。 臂弯里的孩子开始不安分地动起来,似乎是不满他们的吵闹声。 严莞随意抹了把眼泪,将孩子重新放回摇篮,直起身,满眼冷漠,“所以,丁路晨你告诉我,我刚刚说她的那句,是割了她肉还是喝了她血,让你这般义愤填膺?还是说,你的儿子在你心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是。你丁路晨如今是厉害了,为了一个下人吼自己的夫人,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当真是厉害。人家都说“宠妾灭妻”,那你这算什么?” -- 第58页 严莞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片刻后,瞪着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眼睛看着丁路晨,里面透着凶狠的亮光,“丁路晨,算我严莞看错你了,你也不过如此!” 说完,她使力将丁路晨和月华推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看着摇篮中睡得正香的孩子,再也忍不住地哭出来。 “家主,都是月华的错,若不是因为月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都是月华的错。”月华看了眼对着门板发呆的丁路晨,小声哭起来。 丁路晨无奈,抿了抿唇,有些神伤,“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家主。您还是进去看看大娘子吧,她生了这么大的气,一个人躲在里面胡思乱想,会把自己弄生病的。”月华说着,还伸手去拽了拽丁路晨的袖口,那副委屈巴巴的娇弱模样,换成哪个男人,都不忍心苛责一句半句。 丁路晨扯了扯唇角,压制住想推门进去的心,在月华面前嘴硬道,“无妨,她最近心情不好,时时这样。让她一人静静,明日一早便好了,不用担心。”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日里他断不会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可是今日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能说的不能说的,全一股脑说了出来。 方才被推出来的一瞬间,他心里真的害怕了,他害怕她会离开她,可是想了想,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严莞好歹也是疼孩子的,她怎么忍心让孩子离开自己的父亲呢。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断定严莞不会轻易离开自己,所以说话做事都颇有些大胆。 轻叹了口气,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 顾离原这几日一直都为着荷花池的事伤神,总觉着整个严府都混进了一股不一样的气味。 让人害怕地厉害。 “青梅,阿则昨日寄回来的信,拿给我瞧瞧。”顾离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即使上了妆,却依旧透着些许的苍白与疲惫。 真是,阿则不过才离开了小十日,她便这样没精打采了。 闻言,青梅笑了笑,将信递出去时,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大娘子,还看啊,这昨日才到的信,这么小半会儿功夫便被您翻了百十遍,这纸再翻就该烂了。” “去去去。“顾离原不理会她的话,径自拆开了信看着。 用手抚着上面的“原儿”,想他的心愈发强烈了几分。 第36章 踢被子 严则之信上写着三日后回来,虽然时间不多,可想来还是觉着有些长了。 “青梅,屋里的被褥可有拿出去晒过了?”顾离原回头,看了眼床榻上被睡得有些干瘪的被褥,问道。 “回大娘子,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得着晴天,不过奴婢见今日天气不错,一会儿我给您拿出去晒晒。”青梅回道。 顾离原点头,这几日阿则不在,她夜晚睡觉时都不自觉缩成一团。 好几次半夜被冻醒,起身才发现是自己睡觉不老实踢了被子。 也是奇怪,最近几日晨起,枕巾又变得像原先一样,湿濡濡一片。 她真有些纳闷,为何阿则不在身边,她那些已经丢掉的陋习又全回来了。 “对了,我屋里的熏香用完了,你记得一会儿添上。”顾离原左看右看,想了想,道。 “青梅,你去看看,我怎么总觉着桌子角沾了灰尘没擦干净?”顾离原又说道。 青梅一个怔愣,扯了块抹布,悻悻地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没有啊,大娘子,是您看错了,这边擦得很干净。” 顾离原狐疑,“是吗?我看看。” 她跟着弯腰下去,接过青梅手中的抹布,用力擦了擦,复又看了几眼,才呢喃道,“是我看错了。” 她站起身,对着那地方看了又看,还是觉着不舒服,“我总是觉着这角落没擦干净。” “大娘子,您这是想家主想得魔怔了吧。”之前家主在时,她哪有这个闲工夫看这看那儿,如今家主走了,她心情不好,倒是看哪儿都不称心了。 “胡说,我才没有想他。”顾离原皱眉,嘴硬道,“我看啊,是你见阿则出去了,才偷懒没打扫干净的吧。” “大娘子,天地可鉴,奴婢真的不敢啊。” 青梅无奈,为何受伤的总是她。 ***** 自从那晚的事情发生后,严莞再没有同丁路晨说过一句话。 她将主屋的东西都搬到了宏儿的屋里,和丁路晨彻底分开了住。 家里的丫鬟小厮对此议论纷纷,丁路晨每日回来都能听见不一样的内容,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哎,我听说,家主那晚是为了月华才同大娘子吵架的。你们说,月华会不会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也听说了,如果月华真的成了丁府的小娘,那你们说,我们这些平时跟她一起的姐妹,是不是也能讨到些好处?” “啊?那我之前因为一碗粥还跟她吵过架呢,她会不会记仇,日后报复我啊?” “谁知道呢,我劝你啊,最好趁着这几日跟她道个歉。好汉不吃眼前亏,低头认个错也好过以后被针对不是?” “是,你说的对。” …… “府里的事务都忙完了?居然有闲心在这里嚼舌根?”丁路晨眉头紧蹙,很是不悦。 “家主,您回来了,我们这就去忙。”那几个丫鬟不敢抬头,颤声回答。 -- 第59页 丁路晨点头,又忽然道,“等等。” “大娘子呢?还是一整日都没有出来?” “是,早膳和晚膳都是下人们放在门口的,大娘子不准任何人靠近打扰。” 丁路晨叹口气,“知道了,都下去吧。” “家主。”月华从对面的屋里出来,迎面碰见丁路晨,弯身行礼,低声唤了句。 丁路晨颔首,见她面带愁容,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些话,便安慰道,“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平日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不会被旁人的只言片语所误导的。” 月华点点头,“谢家主,只是奴婢并非因为这件事而伤心。” “嗯?”丁路晨问道。 “其实他们说什么奴婢根本不在乎,只是大娘子,那晚过后,她就好像对奴婢颇有微言,处处不待见奴婢。奴婢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实在不明白大娘子为何要这么对我。” 说着说着,月华又哭了起来。 丁路晨蹙眉,揉了揉眉角,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安心当差就是了。” “是。”月华知道适可而止,听了丁路晨的话,乖乖地将眼泪擦掉,低着头,像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家主,奴婢实在是一时没忍住,在家主面前失态了,还希望家主原谅。奴婢一定引以为戒,再也不会这样了。” 丁路晨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没忍住,又道,“无妨,我知道你在她身边当差不好受。严莞一直就是这样的脾气,这么久了你也见识到了,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到头来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好了,你去当差吧,我去她屋里瞧瞧。”说完,丁路晨与她错身而过。 月华盯着丁路晨的背影看了半晌,直到他进了小公子的门,才转身离开。 “孩子怎么样了?”丁路晨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将门推开,见严莞毫无反应,便走到孩子身边,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严莞在他进门那一刻起,便从摇篮边起身,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听他没有称呼地问了这句话,也只道不是问自己的。 “严莞,我说孩子怎么样了?”丁路晨又问了一句。 “你不是见着了?还是说觉着我这个当母亲的虐待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然你掀开他的衣裳看看,是哪里青了还是紫了?”严莞冷冷地回道。 丁路晨脸色很难看,“严莞,你哪来这么大的火?生了这么多天的气还不够吗?” 严莞轻笑一声,没搭话。 “严莞,你这几日待在屋子里,别把自……孩子闷坏了,找个时间出去转转,放松一下。” 话音落下,两厢沉寂。 丁路晨无奈,“你好好看着孩子,我有事先出去忙了。” 他看了眼严莞的背影,终是叹口气离开了。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 严莞背着身,没瞧见来人,只嗤笑一声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就把孩子背在身上带去官学教书,也好过这样担惊受怕的。” “大娘子,我是月华。” 身后传来尖细的女声,让严莞忍不住皱眉,转身看过去,嘴角习惯性扯出一抹弧度,“怎么?如今进主人的屋子都可以不敲门了?你这么横冲直撞地,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大娘子形同虚设了呢。” “大娘子说的这是哪里话,只要家主的休书一日没有递出来,大娘子便永远是这个家里的大娘子,地位自然是谁都撼动不了的。” 第37章 迫不及待 “是吗?只怕你心口不一,此时此刻心里还不知道是在如何嘲笑我吧?”严莞自然看得出她的那些小心思,想要靠着丁路晨上位挤兑她,她怕是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月华笑笑,“大娘子真是误会我了,月华是奴婢,怎么敢嘲笑大娘子呢?大娘子金尊玉体,整日待在屋子里确实对身子不好,也要时常出去走动走动,吹吹风,别让家主担心才好。” 严莞嗤笑一声,“怎么?你这是在教训我,还是在为丁路晨说话?也是可惜了,丁路晨不在,若是在的话,该被你这副样子给打动了。” “大娘子这真是折煞了奴婢不是。奴婢只想着好好照顾家主和大娘子,在家主面前邀功的事情,是万不会做的。大娘子还是听家主的,出去透透气吧,小公子让奴婢看着就好了。” 说完,也不等严莞做声,又补充道,“大娘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看着小公子,不会让他出任何事的。” 严莞看她笑得不怀好意,下意识走到摇篮边护住孩子,眼神尖锐,“别过来!我告诉你,若是我的宏儿出了半点差错,我要你的命!” 月华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住,片刻后又恢复笑意,“大娘子,你应该是这几日照顾小公子照顾得累了,您快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奴婢就好。” 说着,她弯腰伸手就要去碰摇篮里的孩子。 严莞皱眉,在她探身的时候使力将她推出去,后者惊呼一声,身子猛地朝后弯去,接着一声闷响,便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月华只感觉尾骨处一阵剧烈的疼痛,顺着脊背蔓上头颅,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哭了起来,余光瞥见对面屋子的动静,声音更大了些。 突如其来的吵闹声将摇篮中正在酣睡的孩子吵醒,他嘴巴一扁,便爆发出银铃般的哭声,响彻府宅。 -- 第60页 丁路晨从屋内出去后并未离开,而是去了小厨房,准备给孩子做点吃食。 他端着碗出来的时候,听见严莞的屋子传来一阵闷响,下意识以为是她出了事。 放下碗快步赶过来,谁想到路上又传来孩子的哭叫声,他心叫不好,发了疯一样冲进屋子。 一推门,见到趴坐在地上的月华,满脸泪痕。 后者见着他来的时候,怔愣着低头将眼泪擦掉,随即便噤了声,原本的哭泣声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而严莞此刻正将孩子抱在臂弯中,轻轻哄着,丝毫不搭理地上的月华和才进来的丁路晨。 见到孩子没事,丁路晨的心稍微放下来,叹口气将地上的月华扶起。 他看着严莞,有气无力道,“严莞,你这几日闹得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 闻言,严莞手上的动作顿住,缓慢抬起眼,定在丁路晨身上。 他右手此刻还虚扶着月华。 不禁冷笑一声,“丁路晨,你再怎么样也不用找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家伙来刺激我吧?你问我想怎么样?我也正想好好问问你,丁路晨,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当着自己妻子的面担心一个丫鬟,这是人做的事吗?枉我以为你满腹诗华,好歹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如今看来,你根本就不是人!” 丁路晨放开扶着月华的手,后者眼珠一转,佯装头晕眼花,又虚弱地倒在丁路晨身上。 丁路晨无奈,一时间推开也不是,扶着也不是。 “呵,丁路晨,这丫鬟可不得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主动送上门,你难道就没想过要了她?”严莞见状,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丁路晨有些急了,他虽然将下人当成丁家的一份子,可是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严莞,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过这个想法。” “哦,是吗?”严莞看向月华,“可是她,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丁路晨微愣,垂眸看向月华。 月华强撑着身体,脸上的痛苦之色一览无余,“家主,奴婢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奴婢也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才让大娘子将奴婢想得如此不堪。奴婢方才只是进来看看大娘子,后来奴婢想着大娘子几日未出,便提议让大娘子出去转转,奴婢帮大娘子看着小公子,谁知道,大娘子非但不依不饶地让奴婢不要靠近小公子,还扬言要杀了奴婢。” “家主,奴婢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家主和大娘子若是不喜欢奴婢,就把奴婢发卖了吧,千万不要杀了奴婢啊,奴婢还有一个七十的老母在家等着奴婢尽孝呢,还望家主看在奴婢一份孝心上,让大娘子放过奴婢吧!” 月华哭得声嘶力竭,饶是严莞,都有些忍不住开始审视自己方才说的每一个字。 丁路晨自然也信了,他惊诧地看着严莞,皱眉的样子,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严莞嗤笑,“你信了?这丫鬟说一句你就信一句,也不问问我这个正室是不是真的,你就这样信了?” “严莞,若是放在以前,我不信。可是如今,这些天以来,别说是下人,就是我这个亲生父亲靠近孩子一步你都不肯,更不用说旁人了。只要牵扯上孩子,你就不再是我认识的严莞了。” “所以你就全信了?” 丁路晨没做声。 严莞眼里最后的一点悲痛尽数敛去,有些人不用浪费一兵一将,便能将人彻底伤透。 若是说,在这之前,她心里还残留着对丁路晨的一丝丝希望,还天真地幻想着年少无知时对他的那点喜欢。 那么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她生命中一个最为普通的过客,擦肩而过,不过是各自世界中的陌生人。 就当……就当,她这几年的青春和真心,都用来喂了狗。 苦海无涯,回头才是岸。 “你走吧,将月华带下去。我累了,要休息了。” 丁路晨又是叹气,一言不发便带着月华出了屋子。 ****** “青梅,你说,这都好几日过去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顾离原坐在门口,弯着腰,用大腿支撑着手肘,手心撑着下巴,再一次将问题抛向了一旁的青梅。 青梅无奈笑笑,自己家的大娘子,只有自己宠着了。 “大娘子,应该快了,前几日家主来信说,应该今日就能回来了。” 顾离原这几日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日除了用饭沐浴,其他时候都坐在门口等着家主回来,她劝也劝不动,只能陪着一起。 索性这间屋子向阳,大娘子坐在这里既能吹风也能晒太阳,天气好的话,半晚黄昏还能看见落日夕阳。 “说是今日便能到了,可是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大娘子,您就放心吧,有石头在家主一定不会出问题的。再说了,这个时辰都还没到用午饭的时间,兴许,家主下午便能回来了,您就别着急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她就是放心不下,实在太想他了。 想到这几日晚上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发呆;盖着他用的被褥,闻着他衣裳上留下的味道,还是觉得不够。 他给买的吃食一直放在旁边,也不敢吃,总觉得那些吃食放在旁边就像他在旁边一样。 -- 第61页 她是何时这样离不开他的,她也不想追究了,只想他赶紧回来。 想着想着,突然一阵委屈,忍不住眼眶湿润了起来。 最后索性直接将头埋进腿间,用手挡着脸,一个人默默哭了起来。 ***** “东西拿好了。”严则之坐的马车彼时已经停在了府门口。 他等不及马车彻底停下来,便从车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向随从交待了这句话后便大步往院子里走。 其实还是有几个地方还等着他去视察,只是他实在等不及了,便差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替他去,过几日再亲自向他禀告。 “家主,您小心些,别太着急了,一会儿该吓到大娘子了!”石头跟在他后面,忍着笑意提醒。 家主这些天,夜以继日,恨不得出去的第二日便回来,如今撑过了这么多天,也是不容易。 严则之闻言,转头瞪了眼石头,后者会意,噤声不说话。 低头抬头的瞬间,惊恐地睁大眼睛,嘴唇翕动,刚想叫住严则之,就听到那边传来极重的响声,石头下意识闭上眼,不敢看过去。 待他睁开眼,方才还走在前面的人便不见了。 “厉害呀,被这么高的门槛绊倒了居然还能这么健步如飞!不愧是家主,厉害厉害!” 石头在后头自言自语,不禁感慨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大娘子,大娘子,家主回来了,你看,回来了!” 顾离原哭声还没止住,并不把青梅的话当真,继续埋着头,抽出一只手推了推青梅,“你别闹,再闹我可就生气了。” 她的声音很小,略微带着些鼻腔。 “大娘子,青梅没骗您,家主真的回来了。” 顾离原恍惚间抬头,眼眶还带着哭过的痕迹,看着不远处火急火燎跑过来的严则之,一时呆愣。 片刻后,看见他外袍上很明显的一块灰尘,皱眉道,“怎么外袍上这么脏?这人出去都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吗?衣裳脏了也不知道换。” 青梅低头看了顾离原一眼,才想说话,这才发现她的红眼眶,蹲下身,“怎么了,大娘子,怎么哭了?” 还不等顾离原说话,严则之便走到了身前,挡住了她大片的光线。 严则之瞧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方才的位置,叹口气,蹲下身给她擦着眼泪,“不哭了,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这点痛都受不了,不哭了,不哭了……” 顾离原怔愣,又看了看他衣裳上的沾染到的灰尘,发现手腕上也有,想到方才迷糊间听到的那声响,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走路都能摔跤?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 第38章 想念 严则之怔住,“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哪里哭了,你看错了。你是方才那一跤给摔得头晕眼花,胡思乱想了吧。”顾离原嘴硬,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想他想哭的事。 闻言,严则之蹲着往前移动一步,靠近她,望进她明澈的眼眸,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怎么这么嘴硬?方才还心疼地哭得梨花带雨的,这会儿眼泪擦干就翻脸不认账了?” “我可没说是因为心疼你才哭的。”顾离原回道。 严则之嘴角扯出一抹笑,这丫头,方才还说的没哭,如今这是不打自招了? 顾离原没意识到这点,继续道,“若不是你方才自己承认,我都不知道你摔了呢。还说我嘴硬,也不知道是谁想我想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话一出,严则之忍不住蹙眉,分开几天,险些忘记她的嘴巴有多伶俐了。 “既然不是心疼我,那怎么好端端哭了?谁欺负你了?嗯?”他轻声的诱哄,温情似水,让她一时觉得委屈,心里一阵酸涩,眼眶不自觉又红了。 真是,怎么如今愈发爱哭了。 她努努嘴,撇开眼不看他,手指搭在腿上悉悉索索动个不停。 严则之知道,她是紧张了。 转头看了一眼侧过身站在旁边的青梅,问道,“大娘子方才是为何哭了?” 青梅转过身,偷偷瞄了眼顾离原,见后者并未搭理这边,便手舞足蹈说起来,“奴婢也不知道,兴许是想家主想的吧。家主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啊,大娘子是吃也吃不好睡……”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离原抛来的一记眼神吓住,捂着嘴灰溜溜地退出去,将地方留给他们二人。 严则之在一旁暧昧地笑着,看见她羞红的脸,忍不住调侃道,“没想啊,夫人这般离不开为夫。” “你听这丫头瞎说,她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不过啊这丫头是愈发得寸进尺了,什么话都敢乱说,回头我可得好好说说她。”顾离原还是不承认。 严则之听她带着怒火地说完,伸手将她搂紧怀里,顾离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撑着他的胸膛想将他推开,却被严则之制止,“让我抱抱,好些天没抱过你了。” 一句话,顾离原便再不敢动,伸手抚上他的头,顺着他后脑勺的曲线一直往下,像是在抚慰一个孩子一般,耐心,温柔,恬淡。 “你不想我吗?可我已经想你想到快要受不了了,我恨不得整日整日地忙,这样就不会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也不会想你想得焚心蚀骨。原儿,我真的想你了。” -- 第62页 严则之的头靠在她的前胸处,右耳边传来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在这段关系中,顾离原一直是内敛的那一方,她不习惯将自己的感情摊开来说,她知道他都能感受得到。 可是此刻听到他亲口对她倾诉自己的想念。才发觉,有些话,只有说出来才觉得畅快,有些感情,也只有亲耳听到才觉得安心。 所以,她还在遮遮掩掩什么呢。 “我也想你,想你想到睡不着,每天晚上只有盖着你的被褥,闻着你的味道才能安心。你写回来的信,我看了又看,恨不得你马上就回到我面前。阿则,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可他却听得真切。 他拍拍她的背,抚慰着她这么多天的委屈,轻声道,“我回来了,原儿,我回来了。” 她哭出声来,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严则之心疼,抬起头,一手绕过她的脖颈,起身吻上她的唇。 柔软的唇瓣沾着泪水,带着微苦的气息,吻深了,才彻底尝到她的甜蜜,这么多天的想念终是苦尽甘来。 ****** 严则之晚些时候拉着顾离原去荷花池,才知道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事。 他在台上察看了一遍,下来后将石头叫来,“天亮之前,把所有人都找来。” “是,家主!” 待石头离开后,严则之有些自责,“都是我的错,这件事是临时决定的,所以出了些纰漏,还好你和姐姐都没事。”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那段时间自己不在她身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怕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没事的,你别担心,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倒是姐姐,那么冷的天在池子里泡了这么久。” “改天一起去看看她。” 顾离原点头。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将婉晴送去官学?准备得怎么样了?” “官学我很早之前就物色好了,晚些时候我和母亲知会一声,让石头带她去便是。” 顾离原点头,“母亲那边我前些日子已经同她说过了。” “你说过了?”严则之有些惊讶,“你怎么去了她那里?她有没有为难你?” 严则之急了,明明交待过不要去招惹那边的人,居然这么不听话。 “老实说,上次出了那件事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母亲,后来去她那里问了问,顺便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让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严则之点点头,也没有更多的情绪波动。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什么事?”严则之把玩着她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我在母亲屋子,看见了好些银票。” “银票?”严则之疑惑道。 “是,我没看错,确实是银票,足足有一盒。”她记得阿则曾经说过,她手上的账本是府里唯一的账本。 可是按照那些账本上的账目来看,何华断不会有这么多银两的。 她那日进屋第一眼就看见张嬷嬷拿着一个盒子边盖上边匆匆忙忙朝里屋走。 她那时满门心思放在荷花池上,瞥一眼也没觉得有什么,事后想起来,才意识到那是银票。 严则之沉默了半晌,应道,“我知道了,我们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猜的准不准。” “嗯?怎么我走的这段时间,夫人居然有这么多的发现?看来还真是离不开我这个夫君啊。” 他在的时候,她哪里有心思折腾这折腾那的,还不是趁着他走了,觉着闲了,才观察这观察那的。 第39章 斗嘴 “……”顾离原不理他,继续道,“虽说是我亲眼看见的,可是我总觉着,是张嬷嬷故意这么做的。” ***** 她记得,那日进屋时,张嬷嬷手中的盒子已经盖上了。在张嬷嬷走进里间时,她还多瞧了一眼。 就在她要收回目光时,张嬷嬷好像是要确认盒子已经彻底关上一般,又将它重新打开,停了一小会儿才再次盖上。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看见了盒子里面装的东西。 现在想起来,那个动作很显然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更何况,即使是真的为了确保盒子已经完全盖上,也完全可以在绕过屏风后再检查。 而张嬷嬷此举,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想要故意透露些什么给她,她也不得而知。 ***** 严则之点点头,并未做声。 “我方才听石头说,信阳那边出了点状况,是什么事啊?”顾离原想起石头回来后跟他说的话,问道。 严则之蹙眉,“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过几日待他们回来后,亲自向我禀告就知道了。” 顾离原会意,“也就是说,你这次是逃回来的?” “怎么能是逃呢?”严则之对她的用词表示不满。 顾离原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口误,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这是光明正大地想夫人,索性就光明正大地坐着马车回来了。”严则之笑道。 顾离原羞恼,“我也是第一次见着你这样的男人。别的男人恨不得在外面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就怕人家说自己惧内。你倒好,上赶着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惧内,我在外名声本就不好,如此一来,人云亦云,还不得把我叫成母老虎了?这样无厘头的名号,我可不背!” -- 第63页 “第一次见我这样的男人?”严则之轻咳一下,鼻腔溢出一声略带危险的“嗯哼”。 他凑近顾离原,不顾她的推搡,将她带到身后的墙壁上靠住,揽在自己两只手臂中间的一方空地上,“夫人的意思,在我之前还见过其他不一样的男人了?” 顾离原无奈,“无聊。” 嗔怪的一声,说完便要弯身躲开,却被后者瞬间下移的手臂再次堵住,又是一阵无奈,“快让开,怎么这样小气?” “不小气怎么能套住夫人?”说着,他低头,靠近顾离原的颈窝,用鼻尖蹭来蹭去,顾离原没忍住,一连打了几个哆嗦。 严则之嘴角的笑意格外魅惑,像是故意一般,将热气喷附在她的耳后,顾离原险些没站稳。 “怎么样?老实交代吗?” “严则之,你过分!” “嗯,我过分。” “你……你卑鄙!” “嗯,我卑鄙。” “……我初识人事便被你骗回家了,待在严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说见到的男人,除了你便是石头了。” 顾离原有些气恼,说话语气也不好,还特意将和他最亲近的石头拿出来说道,就是故意气他的。 严则之点点头,头埋在她的脖颈中,她也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好在严则之也不难为她了,只轻轻在她耳后落下一吻便起身。 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幽幽道,“石头五大三粗,心也不细,还是为夫好一些,貌比潘安不说还会体贴夫人,所以啊,除了为夫,夫人还是不要再觊觎其他男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不是以后应该让石头单独向他汇报问题…… 顾离原彻底无奈了,“你居然连这样的飞醋也吃,真是不可思议。” “哎。”严则之叹口气,“这辈子就栽在你手上了,还能怎么办呢?” “……” ****** “家主,我把那些人都找来了。”石头敲门进了主屋,看着坐在桌前用早饭的严则之,道。 严则之刚想点头,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眸瞧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一门心思给自己布菜的顾离原,满意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石头走后,严则之停下筷子,转头看向顾离原,“要一起去吗?” 后者抬头,有些疑惑,片刻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有些迫不及待地去牵他的手。 严则之笑了笑,顺势将她伸过来的手握紧,拉着她去了大堂。 大堂里已经乌泱泱聚了一堆人。 严则之扫视了一眼站成一堆的工人。 “家主,有一个没来。”石头同严则之耳语了句。 ****** 严则之让石头以犒赏为由在街上大肆宣扬。 都是老实人,听说有犒赏,都争先恐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当日一起来的那些人。 只有一个例外,敲门不开,打听了才听说已经举家搬迁,早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 严则之点头,转头看向众人,“各位,前些日子为了让我夫人开心,特意请了各位来府上修建这个荷花池。今日将大家召集过来,就是想要犒劳犒劳大家,各位也实在辛苦了。每个人去那边登记就可以领一吊银子,算是严某多谢各位帮忙了。” 顾离原无奈,这厮真是说什么都躲不过要将由头扯到自己身上。 严则之打量了一下他们,眼神一黯,道,“我见各位互相之间都认识,若是还有什么遗漏的,还请各位告知。” “哎,要说起来,好像有一个确实没来。” “哦?是吗?”严则之看向他,“你可认识他?还联系的上?” “我们之前也去敲过门,只是无人应答,后来发现,好像他们一家人都搬走了。”那人刚领完银两,放在手里颠了颠,说道。 严则之点点头,有些懊恼道,“怎么突然搬走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知道。哎,真是不幸,要是晚些搬走,还能白白领吊银子。”那人叹气。 旁边领完银子的听到,轻嗤一声,“你还替人家惋惜?我听说啊,他好像是官家的母亲亲自请来的,要说银两,他怕拿得比咱们这些人都多得多。” 严则之鹰眸半眯,“我母亲?什么时候的事?” “啊?难道官家不知?”那人有些疑惑,“那个人是在我们修了一半的时候临时来的,我们那时候还纳闷呢,后来就听人说是官家的母亲亲自请来的,架子大的很。” 第40章 细腻 严则之听完,眼神暗淡下来。 待众人散去,顾离原看见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过话的严则之,上前问道,“阿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严则之垂眸看她,眉间皱起形成一个“川”字,轻声问道,“你前些天去母亲那儿,她都同你聊了些什么?” 顾离原微愣,“倒也没说什么。我就是和她话了几句荷花池的事儿,还问她要不要过来瞧瞧喂喂鱼,她拒绝了。最后我就同她提了一嘴婉晴的事。怎么了?” 严则之深吸口气,认真地看着她,道,“我方才听他们说,那个找不到的工人,前些日子搬走了,据说是我嫡母专门从外面请来的。” -- 第64页 顾离原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么巧,“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母亲筹划的?” 她自然也没傻到问原因,何华看不惯她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她进了严府,何华就已经准备好和她展开拉锯战了。 只是,何华这样一个喜怒形于色,根本藏不住事情的人,怎么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会如此云淡风轻? “可我见她,好像并不知晓此事的样子?” “人心难测,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到如今也还是没有完全看透她。你虽然心思细腻,可也不过和她交过几次锋,还是不要太大意了。”严则之无奈摇头,这个家被她嫡母搅和地乌烟瘴气,如今也是糟蹋了他的好心情。 “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探探母亲的虚实。你就呆在院子里,别乱走,知道吗?” 顾离原听话点头。 严则之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便离开了。 虽说何华和严则之也不过只是面子上的母子关系,可他总归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何华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对此,顾离原看得也还算明白的。 “难得母亲有空来儿媳这里坐坐。青梅,快去倒茶。”顾离原脸上陪着笑,边吩咐着青梅沏茶,边和严则之交换了个眼神。 何华没有搭理她的话,靠在凳子上,眼睛盯着鞋面,也不知是对谁说,“我听说,方才府里来了好些外人?” 顾离原转头看向她,并未搭话。 何华瞥她一眼,道,“是张嬷嬷,方才从外头回来正巧碰见了,便和我提了一嘴儿。” “儿子早前雇了几个人来府里修荷花池。这次回来见修建的不错,甚合心意,便将他们召来多给了些赏钱。来得倒是挺齐,除了一个前几日已经搬走的,其他都已经领了赏钱。” 何华脸色有些不对,浅笑着接过青梅递过来的茶杯,心不在焉地轻啜一口,却被烫的呼出了声。 顾离原探身将她手中的茶杯放下,关切道,“母亲怎么了?可是被烫到了?” “你看我,真是年纪大了。只顾着自己口渴却忘了这刚沏的茶是滚烫的。不过无妨,一会儿晾凉就是,你们别担心了。” 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可是从何华嘴里说出来,却是最不正常的。 顾离原忍不住蹙眉看向严则之,后者轻轻颔首,说道,“母亲,这个荷花池修得不错,虽说如今荷花还未开放,但是这喂喂鱼倒也还是可以的。” 何华想说话,却被严则之堵住,“石头,去拿些鱼食儿来给老太太。” “是,家主。”石头在一旁应声。 何华见状,也不好拒绝,便点头作罢。 从石头手里接过鱼食儿,和顾离原一前一后走上阶梯。 那些有问题的砖头,严则之早前便监督人换了,此刻的荷花池不用说,是再安全不过的了。 只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们都瞒得死死的,若这事真是何华所为,那她肯定还以为,这一圈的砖头都还是存在问题的。 顾离原全程跟在何华后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何华除了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动作间大开大合,根本就不像是有什么忌惮的模样。 喂了鱼,何华又小坐了一会儿,喝了几盏茶后,便回去了。 “阿则,你说,她会不会猜到我们的意图,所以才故意演给我们看的?”顾离原彻底看不懂何华了。 也正是应了那句话,人心难测。 “这倒不可能。在我这二十多年的印象中,我这个嫡母,第一怕死,第二怕名声不好。像方才那样可能有危险的事,她就算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冒半点风险。” “担心名声不好?这一点我倒是没看出来。”顾离原笑了笑。 据她所知,在她进严府之前,何华在扬州城富商里传的名声就很糟糕。 如今听阿则这么一说,倒是觉着有趣。 严则之垂眸看她一眼,有些无奈,“我母亲去世之前,她一直都是以一副贤良淑德的形象示人。可是在我母亲生命垂危时,她却一改往日的模样,变成一个泼辣狠毒的女人,那段时间,她在城中的名声便一落千丈。后来我母亲去世,父亲也没有再娶,她便成了后院最大的。也开始担心自己在外人口中的名声,整日和那些达官显贵的太太们混在一起。你以为只是为了聊天解闷?” “不然呢?是什么?”顾离原顺势问道,问完便反应过来,“所以她和那些太太们处在一起,只是为了让她们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以此来改善自己的名声?” 严则之点头,“虽说她是府里的大娘子,可是怎么也是庶出,那些太太们若不是因为严府家大业大,又怎么肯搭理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离原心有不悦,努努嘴,“我也是庶出,你心里可有瞧不起我?” 严则之顿住,解释道,“怎么会?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和你的身份样貌钱财都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离原,是我幼时趴在地上打滚都要娶的人。” 顾离原笑着,她从来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对她而言,庶出并不代表就要比人低贱一等。 相反,相比顾成兰这样放饭流歠的嫡出而言,她反倒觉得自己要高她一等。 -- 第65页 所以什么身份虚名,都没有才德兼备的好。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母亲并不知情?” 她突然话锋一转,让严则之险些没有跟上她的思路。 反应过来后,对于她这种狡兔死,走狗烹的行为很是无奈。 “人是她找的,可是事,不一定是她做的……” “家主,赵奇他们回来了。” 严则之的话被石头打断,蹙眉不悦,错身看到身后匆忙走来的赵奇一行人,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忍回去,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顾离原见石头被差走,便准备跟着他一起出去,却被严则之一把拉过来揽在怀里,“去哪儿?” “你们聊正事,我也不懂,呆在这儿还让他们难受。” “怎会,你不呆在这儿我才会不务正业,想东想西。”言下之意,要想他兢兢业业,她就得留下。 他的事她根本无需避让,有时候真是恨透了她的懂事,要是再粘人些,再没有分寸些就好了。 “信阳那边怎么样了?”严则之看着来人,问道。 “家主,我们发现信阳那边有一个小型私人盐场。” ****** 那日,他们一行人来到信阳,彼时天色已晚,又不想打草惊蛇,便准备在附近偷偷察看一番,探探情况。 因为是盐库,地处偏僻,人烟稀少,附近也就三两户人家。 他们随意敲了一家房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问及他们来此地的缘由,便随便杜撰了一个,老人也没有为难他们,听过便让他们进去了。 赵奇挑床,夜里睡得不安稳,起夜时听见一个声音,与那个给他们开门的老人不同,很醇厚,应该是个年轻的。 赵奇觉得纳闷,忍不住躲在门后多听了两句。 “家里那几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你个老头子,跟你说了千万不要放陌生人进来,你就是不肯听,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这不听还好,一听就吓了一跳。 这句“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着实让他有些心慌。 只是心慌归心慌,这男的和这老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父子吗?听这男子的语气,倒是不像,主仆?感觉也不像。 正想着,那边又出声了。 “你告诉我,你在外面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这半年来,你往家里拿的钱一次比一次多,还是一张张货真价实的银票。这做什么生意能来钱这么快?难不成,还真跟我担心的那样,是干烧杀抢夺这种不入流的行当的?”老人佝偻的背影打在窗户上,声音有些沙哑。 原来是父子? 赵奇很是诧异。 男子听了,很是不悦,语气更加恶劣,“老头子,我给你钱你还这么多废话!你看我细皮嫩肉,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的样子,像是干那种不要脸不要命的行当的?我能赚钱你就知足吧,别整日说三道四地让人听了心烦。那几个人男人明日一早就赶出去。” 说完,自顾自低估了一句什么,赵奇隔得远,没听真切。 又等了一会儿,那边没了动静,赵奇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榻上。 约莫两柱香的时辰,外头传来轻微的喘息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赵奇探身看过去,发现那人背着一个容器,身形和他方才见到的男子所差无几。 他觉着那容器看着眼熟,便起身跟了上去,却发现隐藏在深林里的一个小型晒盐场。 第41章 手笔 赵奇即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谁能想到,这样隐蔽的山林中居然会隐藏着这样偷贩私盐的团伙。 也怪不得方才说来钱快了,如今这个世道,和盐扯上关系的生意买卖,个个都是有钱人。 探明了情况,赵奇原路返回。 林子深,免不得在里面打了几个转,还险些迷路出不来。 之后,他们一行人视察了当地的盐库后,赵奇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期间并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 “赵奇,你能确保,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吗?”严则之问道。 “能!当时我被吓得一身冷汗,知道这种事情是要掉脑袋的,没敢到处乱说。”赵奇严肃道。 严则之点头,“好,你听着,现在去报官,让官府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是。” 待赵奇离开后,顾离原才道,“贩卖私盐可是死罪,居然真的有人会不要命,敢干这样的行当。” 严则之叹口气,“若是没有人发现,这种危险的行当也不失是一种捷径。这样能潇洒几辈子的好生意,自然有人干。你想想,如今一些人为了钱财,杀人放火的事都能做,这种只要胆子大,稍微冒些险的事,自然也不例外。” “那怎么办?这件事,你要插手?”顾离原问。 “自然得插手,圣上多虑,如今又有意削减盐库,何况这个作坊是在我们自家盐库边上发现的,若是不插手,免不得怕是会引火烧身。” “所以要在官府的人发现之前举报,这样才可能逃脱关系?”顾离原明白了些,道。 严则之点头,“晚些时候,我让石头将婉晴送去官学。如今这个家里被搅和地也是不安生,得尽快找出那个搬走的人,不然往后住的也提心吊胆。” 顾离原颔首,道,“你将婉晴送出去的时候,记得要避开母亲,不然又少不得她一阵闹腾。” -- 第66页 严则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离原,余光瞥见墙角处露出一角的黑影,眸光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伸手轻轻拍了拍顾离原的手臂,示意她别动,接着绕过他,走向墙角。 顾离原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又见他走回来,轻轻问道,“怎么了?” 严则之摇头,“没事,方才见那边有一个黑影,便过去看了看。” 说到这,他又确定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才继续道,“如今府里的丫头是愈发会偷懒了,墙角堆了一簇的烂枝子烂树叶,都没见人打扫。你啊,就是太没有大娘子的架子,才让那些下人们有恃无恐。” 顾离原淡笑着不说话。 严则之便道,“一会儿,我让他们过来打扫干净,顺便让石头去将婉晴接来,你进去休息一会儿,喝口茶,站这么久也该站累了。” 顾离原笑意加深,他如今算是将她彻底看成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了,事事都照顾地周到。 不过,她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 用过饭后,石头领着严婉晴进了主院。 严婉晴嘟着嘴,瞪着眼,严则之问什么说什么她都不搭理。 “严婉晴!”严则之鲜少这样直接叫她的名字。 顾离原清楚地看到严婉晴整个人都抖了一抖,想必还是记着上次因为不懂事被他责罚的事。 “我可是你妹妹,你朝我凶什么凶?不能好好说话吗?”严婉晴委屈地大叫。 严则之阴沉着一张脸,只不过在听了她的话后,神色有些缓和,“你若是出去还是这般目无尊长,没大没小,是会很容易被打的。到时候我不在,可没人为你撑腰!” “那你就别把我送出去啊!为什么非要让我出去,我不要出去,我不要!”严婉晴吼着吼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坐在地上哭了出来。 严则之黑着脸,很无奈,“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是不是她,是不是这个女人出的坏主意?肯定是她挑拨离间,怂恿你把我送出去的。大哥哥,你可千万别听她的啊!我不要去官学!不要去!”严婉晴恶狠狠地看着站在严则之身后的顾离原,吼道。 顾离原无奈叹口气,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会这样讨厌她。 “严婉晴!”严则之冷冷地叫了一声。 后者眼珠转来转去,不敢直视严则之的眼睛,最后还是心有不甘地将指着顾离原的手指放下,鼻腔中还喘着粗气,应该是气极了。 “我要去找我母亲,她肯定不同意你把送我出去的。” 严则之无奈扶额,侧头和石头说了几句后,便道,“可以了,送她去吧。记得和官学那边打好招呼,别让她受了委屈。” “是,家主。”石头半拖半拉地将哭嚎着的严婉晴带走,整个院子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顾离原见严则之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有些心疼,垫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则之看过来,与她目光接触的一瞬间,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温声道,“好了,我帮你去瞧瞧,别担心了。” 严则之微微怔愣,握着她纤细的手紧了紧,重重点了点头。 知他者,莫过离原了。 …… 顾离原一路跟着上了马车,期间还替严婉晴收拾了她带出来的包裹箱子。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将头撇过去的严婉晴。 严则之不在,她在自己面前,倒是没有多么张牙舞爪。 无奈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交待了一句,“你大哥哥已经同官学的人打了招呼,若是有人欺负你了,尽管告诉夫子,若是你没错,他会替你撑腰的。另外,你第一次出去,若是想家……若是想你母亲了,就说一声,大哥哥会差人去接你回来的。记得,要好好读书写字……” “你好烦啊!”严婉晴冷漠地打断她的话,索性整个人都翻了个身,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顾离原叹气,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交待了她那些话,便噤了声不再继续。 见她随行的包裹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估摸着连纸笔都不知道带,便将她的箱子打开想看看。 出乎意料地,看到一堆凌乱的纸和几支上好的毛笔。 顾离原有些错愕,抬头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将草纸拿出来替她整理好,却在草纸中间发现了几张折叠了几层的银票。 很小一个,若是不仔细,是看不见的。 她手中的动作不由顿住,这些银票,不用猜,应该是何华放进来的。 只是,何华何时转的性,竟然能这般坦然地接受严婉晴离开自己的事实,即使方才出府,也不见她出来送送。 “喂,你翻我东西做什么?” 顾离原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吓到,下意识将那几张银票用草纸遮挡住,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我只是想替你收拾收拾。” 因为心里想着别的事,说话也慢慢吞吞,轻声细语。 严婉晴盯着她看了片刻,心里没由来一阵烦闷,“切,没想到大哥哥居然喜欢你这样的,柔弱不堪有什么好?就会装模作样!快把东西还给我!” 说着,严婉晴将草纸一把抢过,囫囵塞进箱子,抱进怀里又将身子背过去。 ******* 待她从官学回去后,严则之依旧保持她出去时的姿势坐在凳子上。 -- 第67页 她忍不住蹙眉,上前,问道,“怎么了?” 严则之木愣地,机械一般转过头,仰视着她,没做声。 片刻后,垂眸,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离原,我记得你没有用过这样的首饰,你瞧瞧,会是谁的。” 顾离原接过,仔细瞧了瞧,是满绿阳绿翡翠耳铛上的坠子,很小一个,并不起眼。 应该是不小心从耳铛上掉下来的。 “看这样式,应该是母亲用过的。”顾离原道,“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在那个角落里捡到的。”严则之指着那边道。 “方才你说没打扫干净的地方?怎么会捡到这个?”顾离原呢喃一声。 严则之没做声。 适才总觉着哪里不对,便重新去那边察看了一番,打着油灯将堆放的枯枝烂叶一点点移开,就怕忽略了什么。 好巧不巧,正好在他将剩下的东西搬走时,掉下这个耳坠,清脆的响声在黑暗的角落刺激着他的耳膜。 他对离原的首饰物品都有数,知道她不喜欢翡翠这样雍容的东西,所以除了她,那么也就只有他那个母亲了。 仔细想了想,那个时候,他们正在讨论私人晒盐场的事。 “那方才,是她躲在那个角落?” 严则之点头,“我想,应该是看到我过去,便将原本整齐堆放的东西搬到了地上,慌乱之间,这个坠子便掉下来了。” “我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劲……”顾离原叫停他的话,蹙眉,轻声道。 严则之黝黑的眸看着她沉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原儿有什么想法?” 问着话时,严则之便将顾离原拉着坐到了自己腿上,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头靠在她的肩膀处。 顾离原顺势摸了摸他的头顶,继续盘思,“我方才看见婉晴随身带的箱子中,有几张银票,应该是母亲放进去的。” “嗯。”严则之鼻腔发出一声闷哼,示意她继续。 “她今日的表现和前几日在我面前的表现大相径庭,我觉着她心里应该有事,是顶重要的事,所以今日连送都没有出来送一下。” “嗯。”严则之又是闷哼一声。 顾离原疑惑,双手抱着他的头,将他的脸抬起,“我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我猜的是对是错。” “你说。”严则之点头。 “晒盐场,应该,是母亲的手笔。” 第42章 美妙 原以为严则之听了他的话会震惊,没想到这厮安然自若,就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 “所以说,你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顾离原捕捉到他嘴角荡开的笑意,恍然大悟。 “是也不是,若不是你方才提醒我银票的事,我怕不会萌生这种想法。”她方才话音刚落,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顾离原蹙眉,“可是你早前还说,你嫡母怕死胆子小啊,现在怎么觉得她会犯这种大逆不道要杀头的罪?” 严则之想了想,道,“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她,还需要再继续寻找证据。我潜意识中,是相信她,不敢做这种事的。” “证据?怎么找证据?”顾离原问道。 严则之眼神中闪过一抹晦涩难懂的光芒,叹口气道,“若这事当真是嫡母所为,那在她方才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后,一定会做出反应。若不是她,那这件事情就好解决了。” 顾离原点头,“我觉得,还是应该做两手准备,不应该只盯着母亲这边。” 严则之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从前这么久,我们也不曾发现母亲有什么行为异常的地方,那她究竟是如何与那边的人取得联系的?还是说这中间有另外的传话人?所以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派几个人去那边的晒盐场盯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能知道一些?” 闻言,严则之嘴角的笑意渐深,向她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 片刻后,却又忽然叹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顾离原顿觉困惑,问道,“怎么了?我说的是有哪里不对吗?” 严则之淡淡摇头,安慰道,“原儿说得句句在理,有很多我不曾考虑到的问题你都想到了,真的很棒!”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叹气?” 严则之伸手握住她的,用大拇指不停在她手背处打着圈圈,深邃的眸紧锁着她,似乎是要望进她眼底的最深处,直达心灵一般。 “就是在想,你以前在顾家到底受了多少苦。明明就是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却懂那些世事的黑暗和人性的悲凉。” “你这是心疼我了吗?”顾离原听他说得煽情,也学着他平日调侃自己时的模样回道。 严则之看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片刻后,重新严肃起来,将她揽进怀里,“是呀,是心疼了。若是那时候我再勇敢一些,早些找到你,你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都是我的错,才让你不得不涉足这些世俗的险恶。” 顾离原诧异,没想到在她明显调侃的语气后,他会这么坦诚地说这些话。收起那些想要看笑话的心情,反握住他的手,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五指,主动与他五指相扣。 在他怀中仰头看向他,柔声道,“可是若是没有我嫡母,也许我也不会这么听话地,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了。虽然身在尘世,总有些不那么称心如意的地方,可是如今,我们不正在经历各自人生中最美好的阶段吗?只要记着这一点,往日的那些苦痛,便能苦尽甘来了,你说是吗?” -- 第68页 严则之笑笑,这个女人,她的妻子。 如今窝在他的怀抱中,抬头仰望他,用最朴实的语言,宽慰他早已不再冰冷的心。 每一句,每一份感情,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的,美妙。 …… ****** 何华院里 “张嬷嬷,你来一下。”何华用手撑着脑袋,闭着眼侧躺在席子上,唤了一声。 张嬷嬷穿过屏风,弯身行礼,声音刻意放轻,像是怕打扰到她一般,“太太,您有何吩咐?” 何华睁眼,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我如今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怕是要张嬷嬷亲自去处理才行。” “太太,您尽管吩咐,老奴一定尽心尽力为太太排忧解难。”张嬷嬷还弓着背。 何华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稍纵即逝。尤觉不够,侧头避开她翻了个白眼,才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老家一个妹妹得了一种怪病,需要钱。我寻思着,这府里上上下下也只有你是跟了我最久的,我信得过,所以想让你去给我那个苦命的妹妹送点银两,顺便再留下照顾她一两天。” “这……太太您是知道的,老奴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似从前那般硬朗。怕是走不了远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何华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嬷嬷,“张嬷嬷,你如今竟是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了?” 张嬷嬷悄悄抬眼看了何华,却被她凶狠的目光吓得腿弯处一个哆嗦,整个人顺势扑在地上,她惊恐地磕着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还请太太明鉴!老奴对太太绝对是衷心耿耿,绝无二心的,还请太太明鉴!” “好啊,你衷心,那上次的事怎么说?脚长在你的身上,若不是你自己愿意,顾离原能把你叫去?还是说她对你用了硬的?是让人给你绑过去的?”何华憋了这么久的话,此刻终于说出来了。 她对张嬷嬷一直是很信任的,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从她还是小娘时便尽忠职守地护着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她上了岁数,也渐渐将她当成贴己人看待。 可是没想到,顾离原一来,连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都迫不及待地跑去同她示好,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张嬷嬷一听,人傻了,头磕地更响了,“太太,那日是大娘子院里缺人才来叫老奴过去帮忙的。老奴寻思着严姑娘怎么也是严家的人,不好拒绝,这才过去的。” “缺人手?她院子里缺人手关你什么事?她顾离原说一句话你便去了,怎么我说这么多话也不见你吭一声?你还真以为这严家全是她顾离原的了?”何华说着直接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指着地上的张嬷嬷。 话音落下,她眼神风云变幻,复杂难辨,一时看不清到底是愤怒,失望还是懊悔。 张嬷嬷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蹲在地上支撑的手开始发抖,她挣扎了片刻,终于说道,“是,老奴一切都听凭太太的差遣,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 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何华根本没有告诉她要去什么地方。 “信阳,我那可怜的妹妹住在信阳。”何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收敛了方才的怒火,高傲也清冷地说道。 “是,老奴明日便动身前往信阳。” “不用明日了,今晚便动身。”何华淡淡看她一眼,眼神不明晦涩,只感觉有一种彻骨的凶狠和决心。 张嬷嬷低头,道,“是!” “何华冷哼一声,走下席子,看也不看张嬷嬷,“你随我来取些东西。” 随后,便径自绕过屏风。 张嬷嬷起身跟上,见何华打开了衣柜,有些心虚地站在门口,没敢上前。 何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黯,“怵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呀。” 张嬷嬷犹犹豫豫,抬脚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靠近橱柜门。 何华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忍不住蹙眉,问道,“张嬷嬷,前几日我让你放好的盒子,怎么找不着了?” “怎会?老奴就是将它放在了这个橱柜里,太太那日嘱咐了,这是顶重要的东西,老奴自然半点不敢懈怠。”她一早就察觉到那盒子里面装的都是银票,那日故意打开给大娘子看,就是想让大娘子多个提防。 这如今府里的账本还是太太在管着,若是不收着点,整个严家迟早要被太太搬空。 “你来瞧瞧,怎么没有啊?”何华说道。 张嬷嬷懊恼,走上前,将衣柜里的衣物翻出,将放在最底层的盒子拿出来,“太太,在这里。” “你瞧我这个记性,早前便一直交待过你,要将贵重的物品压在衣物下的,如今倒是我自己先给忘了。”何华笑了笑,像是不好意思。 张嬷嬷也笑笑,“无妨,老奴都替太太记着的,日后太太什么东西不见了,尽管来问老奴。” 何华笑笑,“自然是要靠张嬷嬷的。若是没有张嬷嬷在我身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张嬷嬷是个老实人,见何华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剑拔弩张,以为她气终于消了,便应声道,“老奴日后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太太的。” “好了,别表忠心了。你若是真的忠心于我,便将这个给我那妹妹带去。”何华将手上的盒子放回原位,从柜子上层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随意翻动了一下,道,“这些都是我攒了几十年的首饰,多少还是值些钱的。你告诉我妹妹,我如今虽然是严府的太太,可是却是个形同虚设的,没人把我当一回事,现成的银子是实在拿不出来了,就先拿着这些将就着吧,希望她不要怪我这个做姐姐的。” -- 第69页 “怎会,太太都将自己珍藏已久的东西拿出来了,想必您的妹妹自然也懂得您的这份苦心,怎么会怪太太您呢。”张嬷嬷顺势安慰道,“太太放心,待老奴将这些东西送到,一定好生照顾她,待她痊愈后,再回来同太太复命!” 何华点点头,很是欣慰,“难为你了。” 张嬷嬷摇摇头,接过盒子后,又望了一眼方才被放下去的盒子,说道,“我帮太太收拾了。” “不用了。”何华突然急了,拦过张嬷嬷的手,“你出去吧,这些我来就是。” 张嬷嬷愣了愣,点点头后便抱着东西下去了。 第43章 局 何华特意给她备了一辆马车,彼时已经是夜黑风高,马车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发出“踏踏”的回响。 顾离原转头看向严则之,“阿则,你看清楚了那人是谁吗?” “张嬷嬷。”严则之揽紧她的肩膀,黑眸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道。 “张嬷嬷?那是不是说明这件事跟母亲有关?”顾离原皱眉,继续道,“要不要派人上去跟着?” “不用,这个方向,就是去信阳的方向,我们的猜想应该是没错了。”严则之淡淡道。 顾离原纳闷,“怎么会是张嬷嬷去?我记得母亲自从姐姐那件事情后,就对张嬷嬷疏远了不少。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交给张嬷嬷去办呢?” “不过是通风报信,换谁都一样,而且张嬷嬷是跟了她很久的老人,多少还是要比其他人更可靠一些。”严则之道。 顾离原点头,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阿则,我还是有些疑问,你说张嬷嬷上次为何会故意将盒子打开?她若是真的同母亲沆瀣一气,怎么会主动出卖她呢?” 严则之皱眉,这一点也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夜里有些凉,你穿的少。回去再说?嗯?”严则之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动作间碰到她微凉的手,有些担心,道。 顾离原点点头,任由她带着自己往回走。 守在暗处的何华看见他们两个原路返回,嘴角扯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这个局,最后只能是她赢! ***** 进了屋,严则之为顾离原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时用手心碰了碰杯壁的温度,是正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顾离原心不在焉地喝着茶,身子也稍微暖和了一些,片刻后,她狐疑地盯着严则之,语气有些急促,“阿则,我觉着这件事情不对。” “怎么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张嬷嬷只知道母亲有很多银票,却不知道这些银票到底是从何而来?她上次故意将这件事情抖露出来,其实是想让我好好查查府里的账,早日提起警觉,并没有其他更深的意思。” 严则之挨着她坐下,大脑飞速旋转。 “原儿,你的意思是,母亲听到我们的话后决定要找张嬷嬷做这个替死鬼?” 顾离原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你想,张嬷嬷有意亲近我们,母亲自然是不高兴的。以她的性格,她是最厌烦与我有关的人和事的,张嬷嬷已经起了二心,她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严则之恍然大悟,猛地站起身,将外袍套在身上,“原儿你在府中别乱跑,我出去一会儿便回来。” 顾离原点头,“好,你路上小心些。” 顾离原目送他离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贩卖私盐若是被抓到,那可就是死罪。 如果他们的猜想是对的,那么此刻张嬷嬷就是去送死的,是去为何华背黑锅的。 希望严则之能够加快脚步赶上那辆马车,不然这回是真的要出人命了。 ***** 东方微微露出点白光时,严则之从后门进来,他敲门时,顾离原正坐在凳子上浅眠。 她闻声,吓了一跳,抬脚走到门边,小声朝外问道,“谁啊?” “原儿,是我。”严则之淡淡的声音从门外透进来,微微带着些疲惫。 顾离原悬起的心瞬间放下,待他进来关上门后,看着他眼角下的两团乌青,有些心疼,“怎么样?赶上了吗?” 严则之揉了揉眉心,疲惫点头,“我将张嬷嬷安置在了外面的一处宅院,不会被母亲发现的。” 顾离原点头,他做事她自然是放心的。 她递给严则之一杯烫滚水,走到他前面,接过他手上的动作,为他揉着太阳穴,“喝点水去休息一下吧。” 严则之抬眸看向她,她也是满眼的疲惫,昨晚应该也没有睡。 “我没事,以前也这么熬过,别担心了。倒是你,眼睛都肿了。” “我没事的。”顾离原笑了笑,继续为他揉着太阳穴,“对了,官府那边怎么说?” 她记得昨日他才让赵奇去报了官,没想到何华折腾了这么一出,若是官府的人接手,这事怕是更不好办了。 “你放心,我问过官府的人,他昨日没去报官,我方才也同石头核实过了。”严则之将头靠在顾离原身上,双手环住她的腰肢,整个人埋在她的怀里。 顾离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交付,将按在他太阳穴上的手收回来,搭在他的头上,闻言,有些诧异,“怎么没去呢?” 难不成这个赵奇也有问题? “赵奇是没问题的。”严则之像是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解释道,“他昨日是被母亲拦下的。说是我突然改了主意,不准备报官了,还让他将这件事烂在心里。” -- 第70页 “可是,若是母亲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步,又何必冒险给赵奇带话,多此一举呢?”顾离原不解,“况且,这府里上上下下应该都知道你与母亲互相不对付,你又怎么会让母亲去给他带话呢。” 严则之叹口气,“赵奇常年在外替我坐镇,对府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昨日他行程匆忙,被母亲拦下以后便直接回了荆州,也就没有回来同我通报。” “至于母亲。”严则之继续道,“我想昨日应该是还没有想到这个移花接木的法子,听了我们的话一时慌了神,便去拦了赵奇。这样也好,不然这件事还当真是棘手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顾离原问道。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好歹是他亲生父亲的妻子,该怎么做,到底还是需要抉择一番的。 严则之叹口气,其实他心里很矛盾。 以为自己不会动摇,可是此刻对着何华,还是忍不住起了些恻隐之心。 “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顾离原见他没吭声,笑说道。 严则之愣了愣,接着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将脸更深地埋进去。 片刻后,在顾离原以为他就这样睡着时,他忽然说道,“虽然她是我的嫡母,可是这么久以来,她的所作所为,都让她配不上这个称呼。所以,我若是真的大义灭亲,你会觉得我心狠吗?” 严则之抬头,深邃的眼眸盯着她的,眼底晃过一抹紧张。 顾离原笑着摇头,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不会,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闻言,严则之笑了笑,眼里的紧张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柔情。 即使全世界不理解他又何妨,只要她知道,就足够了。 ****** 如今事情也解决地八九不离十了,他们只能等着严则之派去的人将晒盐场那边的工人带回来。 何华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直到第二日,她才出了自己的院子。 正巧与青梅撞上。 青梅熟络地上前拦住她,“太太,您这是要上哪去啊?我们家大娘子方才还说了呢,最近新得了些上好的茶叶,正准备去请太太来尝尝。眼下正好,奴婢这就带太太去主屋坐坐吧?” “不用了,我如今正好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就不去了,你去跟离原说,待我下次得了空再去她那儿坐坐。” “太太您同我们家大娘子客气什么。那些繁杂的事儿,都交给下人去做便是。” 说着,青梅搀着何华的手臂,生拉硬拽地将她带去了顾离原的院子。 还未进屋,青梅便朝里间唤道,“大娘子,太太来了。” 顾离原此时正在品茶,闻言,呢喃了一句,“这么快便有了动静。” 随后起身,从屏风后出来,上前揽过何华,“母亲,我最近得了些新茶,不涩不苦,口感也丰富,正好和母亲平日的口味相称,母亲尝尝?” 也不等何华拒绝,便吩咐道,“青梅,去,给母亲煮盏茶。” “是,大娘子。” 顾离原搀着何华坐下,“儿媳见母亲最近一直待在屋子里,可是身子不舒服?若是身子不爽,儿媳便去请个大夫来给您瞧瞧,您如今这个年纪,可得小心了,别看着是些小病小痛便不搭理,万一以后酿成大祸,可不是要悔不当初了。” 闻言,何华的脸色黯下来,语气也不好,“你这是在咒我?” “岂敢。儿媳这还不是担心母亲的身体嘛。我当然希望母亲能够长命百岁,好好看着我和阿则过小日子才是啊。”顾离原并不恼,笑着说道。 何华冷哼一声,看着在旁边为她倒茶的青梅,不悦道,“你院子里的丫鬟该好生管管了,这般不懂规矩,也有脸和主子拉拉扯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若是实在不懂规矩,就好好学学规矩,别日后出了门,还被人家指着笑话。” 青梅闻言,在何华看不见的地方给了她一记白眼。 顾离原看见,瞪了她一眼,“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日后一定好好管教下人。” “茶喝完了,我也该走了。”何华三两口将滚烫的茶灌进嘴里,放了茶杯,道。 “哎,”顾离原出声阻拦,“母亲这不过才坐了一会儿,怎么急着要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儿媳不合呢。母亲也知道,儿媳院子里的下人不懂事,万一出去乱说,就怕污了母亲的名声。” 第44章 盘问 阿则说过,何华在乎自己的名声。 果不其然,她话音才落,何华便安静下来。她坐回原位,语气极其不悦,“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和丫头都是一个样,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顾离原不恼,淡笑,“母亲小心着急上火。” “哼!”何华白了她一眼,看了一眼空了的茶杯,瞪向青梅,“还不倒上?真是不会看眼色。” 顾离原朝青梅点了点头。 这何华也是看人下菜,前段时间想着给她院子里塞几个人,那态度和眼下真是天差地别。 “母亲方才着急忙慌地,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吗?”顾离原轻抿了口茶,状似无意问道。 “哟,你这话说的,如今这严府都是你管着,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事要忙。”何华勾了勾唇角,讥讽道。 顾离原放下杯子,“母亲此言差矣,这账本如今不是都还在母亲手里管着呢吗?” -- 第71页 “大娘子,家主回来了。”石头进屋,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何华,行礼,“太太。”接着,给顾离原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我知道了。” 末了,她转头看向何华,“母亲,我带您去院子里坐坐吧。” 说着,站起身将何华搀扶起来,领着她出了屋子。 何华低头跨过门槛,再一抬头,下意识就挣开顾离原的手,拔腿想跑。 顾离原没防备,被她推的趔趄一下,好在严则之及时上前将她扶住。 石头大步上前挡在何华身前,拦住她的去路,“太太,您是怎么了?” 何华神色惊恐,用手推着石头,结果自然是徒劳,“你们干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 “母亲这是怎么了?这几个人可是有什么问题吗?”严则之松开扶住顾离原腰肢的手,背向身后,看着站在下面的何华,轻描淡写地问道。 何华忍住浑身的颤抖,即刻反驳,“不知道,我不认识这几个人!” “这样啊。”严则之默念了一句,点点头,倒也不甚在意,“母亲,张嬷嬷最近是不是不在府里?怎的已经接连几日没见到她人了。” 严则之这样一提醒,何华才懊悔自己方才的慌神,这两口子是亲眼看着张嬷嬷离开严府的,算算时日,如今她已经该到信阳了。 虽然今日被顾离原跘住没有去官府报官,可是只要信阳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那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等着张嬷嬷为她背了这个黑锅,这往后的日子,也就不再有后顾之忧了。 这样想着,她心里忽然有底气了,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紧张兮兮,干咳一声,“我也纳闷着呢,还以为是跟你请了假回家去了,你难道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前几日晚上见她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一会儿让下人出去打听打听吧。”严则之没有遮掩,光明正大地说给何华听。 何华愣了神,严则之这般直截了当,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她转念一想,张嬷嬷此行的真正目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虽然那晚他们目送她离开,可到底是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况且,这几个人应该也是收到了她藏在首饰盒里让张嬷嬷送去的信,如今这几个对好了口供是万不会供出她的,对她而言,更是万无一失了。 “也是,是该让下人好好去找找了。这么大年纪的人,到处乱跑,还怪叫人担心的。”何华应道。 顾离原闻言,没忍住,笑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便朝严则之身后挪了挪,用他宽厚的背挡住自己的脸,捂着嘴,笑得更加放肆了。 严则之注意到她的动作,冰冷的眸一瞬间融化。 待顾离原笑得尽兴了,他才在旁边坐下,看着下面的几个人,沉声问道,“说说吧,你们的“宏图大业”。” 他声音落下,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缩着脑袋不住摇头,为首的那个站出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看你的样子不是官员,把我们绑来这里算是滥用死刑,我现在就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好啊。”严则之不怒反笑,丝毫不受他的威胁,他看向一旁待命的石头,说道,“石头,替他们松绑。” 石头将捆绑住他们手腕的绳子解开,那几个人因为突然结束长时间固定的不舒服的姿势而喟叹出声。 用力甩了甩手臂,看着严则之,斜着嘴,挑衅一般,“算你们识相。兄弟们,我们走!” 说着,那几个人转身就要走。 严则之给石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领着一帮小厮将他们的去路堵住。 “啧。”为首的缓慢转过身,斜眼看严则之,“老子还不知道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还挺会惹事。巧了,我们兄弟几个最喜欢的就是修理你这样的!兄弟们,上啊!” “慢着!”严则之站起身,“我只说一句,贩卖私盐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此话一出,那几个人顿时不敢再动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那个此刻像是吞了一只死苍蝇一般,闭着嘴脸色难看。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若是你们今日敢在我府上闹事,我不介意将这件事闹到官府,到时候谁死谁生,还说不定。”说完,严则之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何华,“母亲,你告诉他们,贩卖私盐是何罪。也好让他们几个心里有个底。” 何华看了一眼严则之,握紧拳头,启唇,声音有些颤抖,“是……是死罪。” “啪,啪,啪。”严则之忽然鼓起了掌。 那声音穿透整个院子,骇人地厉害。 “没错,是死罪。” “你……你胡言乱语!谁……谁贩卖私盐……你别血口喷人。”那人反驳。 严则之笑,“那你急什么?” “我……我……” “我不出来就别我了。”严则之打断他的话,指着后面这个默不作声的,“后面那个,就是你了。来说说,你们的晒盐场定在哪里,受谁指使?” 那人浑身一个激灵,为首的一个眼神过去,吓得头都不敢抬。 何华坐不住了,“阿则,你这是在干什么?” 何华见他一问到底的样子,再怎么笃定也忍不住有些慌了。 那人出声了,“不知道您说的晒盐场是什么。这盐都是官府的,盐商领盐都还要引窝呢,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怎么会有。再说了,贩卖私盐是要杀头诛九族的大罪,这一般人哪敢干啊。” -- 第72页 此话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 何华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看着蠢笨,说话倒还是挺利索的。 “不知道?”严则之嗤笑一声,“不知道无妨,我可以找人帮你回忆一下。” “家主,为首的那个,就是赵奇此前借住的那户人家。他有个父亲,我们也一起带来了。”石头凑在严则之耳边,轻声道。 闻言,严则之一记冷光扫过去,“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将老人家带来这里,难道还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身败名裂?” “这……家主……奴才不是这个意思。”石头被严则之凶得措手不及,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严则之叹口气,“罢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记住,没这个必要。提问几个人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没必要为了问出几句话将无干人等扯进来。” “是!”石头应了声。 严则之转身,看着顾离原,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先进去吧,这里人多话杂,怕你听了觉得聒噪。” 顾离原抬眸看了他一眼,淡笑着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倒是何华,耐心十足地一直坐在旁边。 “你来看看,这位太太你可认识?”严则之指着何华,看着方才开口的小厮,问道。 那人闻言,这才抬眸看了一眼何华,不看还好,一看就瞳孔瞬间放大,再不敢看她,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再没有方才的伶牙利嘴,“不认识,不曾见过。” “那母亲来说说,这几位你可认识?”严则之又转头看向何华,问道。 “阿则,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怀疑我是他们的幕后指使不成?”何华不悦道。 “母亲误会了。”严则之还是笑着,复又从石头那里接过一包盐,扔过去,“瞧瞧这个,你们自己晒出的盐自己应该认得吧。” 在他们打开布袋的时候,严则之让石头将张嬷嬷带出来。 何华见到来人,彻底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原本坐的凳子此时翻倒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着张嬷嬷,“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你不是在……” “在信阳是吗?”张嬷嬷打断她的话,“太太,我跟了您这么些年,一直以为您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可是没想到,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您最信任的人的时候竟然心里盘算着要如何甩锅把我弄死!太太,您的心好狠啊。” “大胆!你一个奴婢,满嘴谎话!小心遭天谴!”凶完,她又看向严则之,“阿则,你莫要信了她的鬼话,这个奴才为了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她……她还偷藏了银票,就在她的衣柜里,你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 严则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吗?那烦请母亲带青梅去找找。” 第45章 对峙 何华闻言,颔首,“青梅,随我来。” 片刻功夫,青梅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出来,“家主,这便是太太说的东西。” 严则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些银票。 “在张嬷嬷屋子里找到的?”严则之问道。 “是的。”青梅应声。 严则之将银票拿出来,一张张翻看着。 “张嬷嬷,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严则之看完,将银票放在桌子上,低头看向张嬷嬷,问道。 张嬷嬷愣住,惊慌道,“家主,这些银票不是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太太……是太太,奴婢之前就见太太存了好些银票,这些肯定是太太放到奴婢屋子里去的。” “你瞎说什么!?”何华突然出声吼道,指着她,“满嘴谎话!竟然还敢诬陷主子?这严府是阿则的严府,我虽说是她的母亲,可也不过是个惹人嫌的老婆子,又哪来这么多钱?” 严则之点头,“母亲说的是。” “不过,母亲,儿子有一事不明。”严则之继续道,“我看这银票上的数字,统共分了三批,第一批是一年前的,第二批是半年前的,而这第三批,就是前几日的。即使是张嬷嬷私藏的,也不会这般凑巧地有顺序吧?所以儿子好奇,这些银票究竟是从何而来?” “而且,这第三批的银票中间好像断了几张,可是被人拿出来了?”严则之拿着手上的银票,看着张嬷嬷,问道。 “家主,拿出去的那些银票都在这个盒子中。”张嬷嬷将前几日何华命她带走的盒子打开,将里面的银票抽出。 严则之接过对了对,确实一张不少。 “张嬷嬷,这个盒子是……”严则之又指着张嬷嬷手中的盒子,问道。 “回家主,这是几日前太太让我带去给她住在信阳的妹妹的,说是她妹妹得了一种怪病,需要银两。奴婢受太太威胁,这才不得不去,后来奴婢觉着不对,便打开翻了翻,这才发现这首饰下藏着一堆银票和一封信。” 张嬷嬷解释道。 严则之点头,看向何华,“母亲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说谎,她骗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何华理亏,疯了一般冲上去,抓住张嬷嬷的衣裳,撕扯间被张嬷嬷的脚跘住,摔在了地上。 严则之一惊,上前将何华扶起,“母亲,要不要将这封信拆开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何华闻言,甩开严则之的手,一直摇着头,一句话不说。 -- 第73页 “石头,拆开看看。”严则之不顾何华的拒绝,给石头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将信拆开,念出声,“贩卖私盐之事恐怕已经让人有所察觉,送信之人,不可信,必杀之!另,诸位若想活命,需将盐场尽毁,举家搬迁,牢记统一口供,万不得扯出旁人,不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严则之接过信笺,递给何华,“母亲瞧瞧,这字迹可是和母亲有几分相似?” 何华不过抬眸看了一眼,腿下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扑通蹬着,恨不得离得那封信远远的,嘴上不住地语无伦次,“我不认识,不认识!拿开,都拿开,全部都拿开,拿开!” 何华的惊呼声引得周围树上栖息的鸟儿四下逃窜,顾离原闻言出来,看向坐在地上捂着耳朵的何华,问道,“怎么了?” “无妨,你怎么出来了?”严则之转头看向她,伸手将她搂紧怀里,“可是被吓到了?” 顾离原摇了摇头,“事情都解决了吗?” “就快了,你是要进去等着,还是等我处理完陪你一起用饭?”严则之低头看了看她,温柔,悉心问道。 顾离原摇了摇头,淡笑着,“我等你一起。” “好。”严则之颔首,在她柔顺的头发上印上一吻,便转头看向何华。 “母亲不用着急,我们来听听这些人怎么说。”严则之看着何华,声音冷下来。 何华偏头不做声,一直用手捂着耳朵,嘴里还呢喃着,“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是我做,跟我没有关系……” 严则之神色一黯,何华这样的反应,大底上就是承认了。 可还是要让她心服口服,“如今的情况,你们也都看见了,是隐瞒还是交待,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若是隐瞒,那我只能将你们交给官府了,想来那个晒盐场还没来的及毁掉吧?正好,带着官府的人一起去瞧瞧,到底该治什么罪,也就明了了。”严则之解释给他们听,“若是交待,那便从宽处理,我也可以派人将那晒盐场毁了,让人找不着任何蛛丝马迹。待事情平定后,你们便可以带着自己的家人一同离开,日后改过自新,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严则之停了停,继续道,“是交待还是继续隐瞒,就在你们一念之间。同样的,是死是活,也都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几个人站在原地交头接耳,商量着对策。为首的那个人看着地上已经进入疯癫状态的何华,皱眉沉思,片刻后,道,“我交待,我全部交待,还请公子不要将此事告到官府,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你且慢慢说来,不急。”严则之扯了扯嘴角,道。 ***** 那时严商身子渐弱,何华瞧出他对自己的不喜,怕他离世后将全部的家产都交给严则之,一分不留给自己。 从那起,她便开始为自己谋划。 她先是雇了人在信阳开辟出一个晒盐场,并抓了几个附近的村民,以其家人的性命作为威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 那些人由最开始的奋力反抗到后来吃到甜头后的顺服,最后他们便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何华向他们保证,只要他们一辈子呆在信阳,不和陌生人接触,不和任何人提及她的事,便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 “事到如今,母亲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严则之听完,蹲下身看着地上的何华,轻声问道。 何华惊恐地睁着眼睛,眼底爆裂的红血丝让他看得心里一惊。 她此刻用方才捂着耳朵的手抱着头,膝盖屈起,将整个脸埋进腿弯处,整个人开始颤抖。 “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他们撒谎,都是他们撒谎,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严则之皱眉,“石头,将那个工人带进来。” “是。” “母亲,既然事情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不如我们将上次的事情也一起说说吧。” 何华这次头也不抬了,还在呢喃之前的几句话。 严则之眼神暗淡,起身,看向一旁已经进来的人。 倒是一旁的顾离原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个搬走的工人竟然被他找到了。 “你说说,当初是不是这位太太带你进来的?”严则之问道。 那人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何华,忽然起身,有些激动,“是,确实是这位太太带我进来的,进来后太太还给我塞了一张纸条,说是让我按照上面写的做。” “纸上写了什么?”严则之继续问道。 何华斜眼看了那人一眼,又慌乱地将头埋进腿弯。 严则之注意到她的反应,抢过那人的话,接着道,“是不是让你将砖头换成湿的,最好是带着青苔的铺上?” “是,确实是这么写的。” “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严则之颔首,道。 顾离原将他叫住,“不过要记得,贪财也要适可而止,这种要祸害人命的亏心钱万万想不得。不若,总有一天报应会临到自己头上的。” “多谢夫人教诲!”那人感激点头,“夫人一定会因为今日的心善而得到福报的。” 顾离原轻笑了笑,并未做声。 严则之吩咐石头带剩下的人离开,看着窝在地上的何华,蹲下身,“对于今日之事,母亲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 第74页 “走开,走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都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你们都窜通好了的来欺负我,都欺负我……”何华边念着,边朝旁边退去。 严则之蹙眉,发现了不对。 伸手想要将何华扶起来,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严则之没有防备,被她推的朝后倾了一下。 也是这个时候,何华猛地站起身。 她此刻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脂粉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抹开,糊了一脸。 她忽然仰天长啸,“哈哈,这是我的家,严府是我的,是严商留给我的,他待我最好了,定是舍不得我受委屈的。哈哈,这是我的家,这里是我的地盘!” “母亲……”顾离原唤了一句,想上前,被严则之拦住。 她忽然停下笑声,瞪着他们,非常不悦,“你们在我家做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来人啊,来人啊,将他们二人轰出去,都给我轰出去!” 青梅闻声进来,看见这样的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严则之和石头合力才将何华送回她的院子。 待他们离开后,一直疯言疯语的何华才坐起身,嘴上的话不停,眼睛中却满是清明,待确定他们走远后,才停了下来。 第46章 孩子 “母亲怎么样了?”顾离原见严则之进屋时,神色不对,有些担心何华的状况。 严则之眉头深蹙,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让石头去找大夫来瞧了。” 顾离原点头,捕捉到他眼神中的落寞。 上前,伸手学着他平日里的动作,将他的头靠近自己怀里,轻柔抚摸着。 片刻后,严则之有了动静,他伸手将她环紧,脑袋在她腰腹的位置蹭了蹭,声音有些沙哑,“原儿,你说,我今日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是不是不该那样逼她?” 顾离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若是站在她的角度,她觉得今日他做的并不过分。 种因得果,这些都是何华应该承受的。 可若是站在何华的角度,自己经营了许久的晒盐场被毁于一旦,以为胜券在握的计谋功亏一篑。 损兵折将,到最后竟然发现身边没一个可信之人。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个她最不屑的儿子揭穿的。 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 “你没错,阿则。” 他是阿则,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圣人那样,被人扇了一巴掌后笑着将另外半边脸递过去。 “若是今日你不揭穿她的阴谋,那么待东窗事发,她的下场远不止这样。你何必钻牛角尖,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在做了错事后独善其身。” 顾离原用手将他埋在自己怀里的头扶起,与他对视,一字一顿,“所以,阿则,你没错,你只是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及时止损,防止出现更坏的结果而已,你做的是对的。不要怀疑你自己,好吗?” 顾离原的眸光在烛光中闪烁,熠熠生辉,将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 翌日清晨,大夫来瞧过,说何华并无大碍。 至于为何会神志不清,总是说胡话,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心事太重,稍加休息便可以好转。 闻言,严则之的心也放下不少。 “好了,大夫说没事了,你也别太担心了,其他事情就先放放,这几日先让母亲在府里好好休息吧,别让人去打扰她了。” 虽然顾离原心里对何华做的那些坏事还耿耿于怀,可她毕竟现在神志不清,即使要怪罪也要等她好起来再说。 严则之点头。 顾离原笑了笑,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你今日有事要忙吗?若是没有,便和我一道去看看姐姐吧?” “好,正巧我今日得空,陪你一起去。” 说来真是惭愧,严莞落水的事过去这么久了,他这个做弟弟的都还不曾去看望过。 “好,我去收拾收拾,你先等我一会儿。”顾离原笑着同他说道。 严则之点头,见她转身过去打开橱柜的动作,想起她上次在自己离开时说的话,问道,“原儿,你那次替我选的布料可都用上了?” 他本意是想问衣裳做好了没有。 可转念一想,原儿若是给自己做衣裳,那是她的心意,也是他的福气。 可若是不做,自己也没有理由怪她。 若是一开口就信誓旦旦问自己的衣裳做好了没有,那实在有失妥当,便随即改了口。 顾离原听见他别扭的问话,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将方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衣裳放到身后藏好,递给他一件相同布料做出的东西,“给你,瞧瞧好不好看。” 严则之接过,有些纳闷,从大小质量绣花来看, 都不是他穿的。 他将手上的衣裳打开,这才发现是小孩子的。 “这是……” 难不成原儿她是……有喜了? “这是我给宏儿做的,我这个做舅妈的,都还没有送孩子见面礼,索性就做了件衣裳给他。怎么样?好看吗?”顾离原看见他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以为他是不满自己拿出的衣裳不是给他做的,便故意在他面前比划着小娃娃的衣服,炫耀着。 -- 第75页 “好看的,原儿手巧,做什么都好看。真是便宜了我那外甥。”严则之叹口气,罢了,孩子的事儿顺其自然就好,急不得。 “做这衣裳剩下的布料你可留着了?我送去裁缝店再给孩子做几件衣裳?” 左右都给孩子做了,索性多做几件,也好换洗。 顾离原憋着笑,看他满脸兴致不高的样子,终是没忍住,将藏在身后的衣裳拿出来,“好了,不逗你了,其实你的衣裳我一早就给你做好了。我是见做完你的之后还剩了挺多布料,索性就给孩子做了一件。怎么样?这会儿,可高兴了?” 严则之脸上重焕光彩,接过衣裳,面色平淡地换上,然而动作急促,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怎么样?为夫穿着如何?” “甚好。”顾离原赞叹道,为他抚平新衣裳的褶皱,“我这精致的绣工配上你这身材和脸,当真是好极了。” 严则之无奈,笑着摇头,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看来我在你心中的份量还是要高过宏儿的。就是不知道,日后若是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会不会还将我排在前头?”严则之的黑眸紧锁着她,生怕错过了她的一颦一笑。 “你瞎说什么呢?”顾离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两边染上一层粉色,格外诱人,“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是会贫嘴。” “夫人此言差矣,你我夫妻恩爱,有孩子可不是迟早的事儿?今日去姐姐那儿,也正好同姐姐好好讨教讨教,不然日后若是真临到自己身上,只怕你会措手不及!” “你……严则之……你若再油腔滑调,我便将你身上的衣裳扒下来送给石头。”顾离原威胁道。 严则之急了,“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怎么舍得为夫没有衣裳穿呢。你若是嫌弃为夫的话说得太过露骨,那为夫下次少说两句便是。这衣裳可是夫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除了我,没有哪个男人有这个福气消受,所以这送人的事,夫人还是想都不要想了。” “好了好了,不同你说了。”顾离原无奈,“你若再不走,这天可就要黑了。” “这就走了。”严则之点头,也不再闹她,“石头,备轿!” “等等,你身上的衣服?就这样穿着了?”顾离原看着他方才试了便不脱的衣裳,问道。 严则之“嗯”了一声,也没解释。 左右衣裳是干净的,顾离原也就随他去了。 严则之当然不会告诉他,出去这么久,他只换过一次衣裳,就是舍不得将她亲手做的衣裳换掉,总觉着穿上了,才感觉她在自己身边一样温暖。 …… 他们到丁府时,丁路晨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悠。 他轻声轻语哄着孩子的样子,倒是让顾离原有些惊讶。 “姐夫哥?怎的今日没有去官学?”顾离原见他没在意这边,问道。 丁路晨闻言,转头看向她,礼貌又疏离地笑了笑,“原来是离原啊,是来找莞儿的吗?” 顾离原点头,“好些天没来看过姐姐了,这段时间心里一直挂念着她,正巧阿则也回来了,便一起来瞧瞧。” 丁路晨这才看见跟在顾离原身后的严则之,两个人互相点头问好。 顾离原继续问道,“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她自然没有忽略方才丁路晨对严莞的称呼,亲密中带着些生硬,想来并不习惯这样的叫法。 “莞儿在里头休息,昨晚睡得晚了,早上便让她多睡会儿,正巧我今日休假,也帮她看看孩子。”丁路晨说着,又垂眸逗了逗怀中的孩子。 孩子被他逗的咯吱咯吱直笑。 顾离原也忍不住笑了笑,“我记得前几次来时,姐夫哥还不知道如何抱孩子呢,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便这般熟练了。” 丁路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神中闪过一道光,“以前太忙,官学的事务繁杂没时间在家,正好最近得了空,陪孩子的时间便多了,手法自然也就熟练了。” 顾离原还想接话。 严则之却不乐意了,抢过她的话题,接道,“姐姐大概何时会醒来?” 顾离原有些不悦地用手肘捅了捅他。 后者不以为意。 既然是来看严莞的,那便直奔主题就是,和这个丁路晨废什么话。 看她和丁路晨相谈甚欢而冷落他的样子,怎么就是不爽呢? 丁路晨显然也是一愣,收起方才谈及孩子一脸的柔软,转而换上平淡的口气,“估摸着差不多该醒了,阿则若是等不及,不如进屋喝口茶吧,也好过干站在这里等。” “也好。”严则之点点头,揽着顾离原的腰去了大厅。 才消一盏茶的时间,严莞便穿戴整齐地出来了。 她看见坐在旁边抱着孩子的丁路晨,眼神略微一黯,接过孩子抱在自己怀里,轻声道,“你早前不是说有事要处理?你先去吧,我和阿则,离原先说会儿话,一会儿抱孩子去找你。” 丁路晨将包着孩子的襁褓撩开一点,在孩子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接着看向严莞,低声嘱咐,“有劳你了,若是累了,就将孩子交给下人,我处理完事情马上就过来。” 严莞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顾离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丁路晨离开后,迫不及待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在这之前,丁路晨并没有多关心孩子,就连发生上次那样危险的事情,他都能够轻易地原谅犯错的下人。 -- 第76页 再者,严莞对丁路晨的态度也不对。严莞明明和丁路晨水火不容,甚至关系已经僵硬到了要和离的境地。 怎么如今不过几天,却像换了两个人似的? 第47章 阴阳相合 严莞抱着孩子坐下,看着顾离原叹口气, “我后来想了想,我和他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我空有这一身傲骨又有何用?若是孩子没有了父亲,他日后长大了出去,可不得招人笑话吗?”严莞低头看着襁褓里酣睡的孩子,轻声说道。 “姐姐……”顾离原一时语塞,叫了她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严则之,怒气冲冲,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严莞口中说出来的,“姐姐,你真是太糊涂了!难道就因为有了他的孩子而委曲求全?丁路晨怎么待你的,原儿都同我说了,这样一个男人,你何必为了孩子迁就他?”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也不是非要你和离,若是丁路晨能够彻底改掉之前种种,好好待你,那我自然无话可说。可看看你们今日的相处,他那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多少有些做戏的成分。你也别蒙我,我有眼睛,自己能够辨别。” 严莞被他说的愣了神…… 原来还是在做戏吗?许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白天在家里关心她起居的样子,还以为他这几日的温柔都是发自内心,没想到还是自己想错了。 看来,她还是不能松懈,还需要再加把劲了。 “姐姐?”顾离原见严莞坐在一旁发呆,以为她是被严则之的话伤到了,不悦地瞪了严则之一眼,又唤了一声,“姐姐?” “嗯?”严莞回神,“无妨,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思量。虽然说为了孩子,我会做出一些退让,可不代表我会因为孩子而模糊了底线,你们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 顾离原点头,“姐姐心里有数便好,我们也不便插手太多。若是姐姐日后有需要离原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我知道的。”严莞淡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离原。” …… 因为丁路晨在府上,有些话说得也是有所顾忌,简单问过了严莞如今的情况,再话了几句家常后,他们便起身回府了。 路上,严则之一直闷闷不乐地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拳头紧握,似乎还在生着气。 顾离原伸手握住他的手,摸了摸,为他舒缓情绪,“怎么了?还在生姐姐的气吗?” 严则之摇头,还是没有吭声的欲望。 顾离原叹口气,双手揉着他紧握的拳头,让他彻底放松,接着手指穿过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紧握,轻声道,“别气了,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或许是因为丁路晨在场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她才瞒着我们的,你就别担心了。” 在她看来,丁路晨虽然一直努力营造家庭和睦的氛围,可他眼神中的淡漠是装不出来的。 而同样的,在丁路晨说出那些关心体贴的话时,姐姐眼神中的不屑与漠然也是藏不住的。 她相信,虽然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却磨灭不了她的意志。她深深记得,当初严莞跟她说要和离时的决绝,那份坚毅不是装出来的。 而那时,他们就已经有了孩子。 可如今,她却改口说为了孩子要忍让,这不是严莞,若不是因为其他还不能说明的理由,她实在想不到为她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 严则之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热,转头看向她,对上她担心的眸子,有些懊悔,“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恨自己不能将姐姐解救出来,恨自己不能上去揍丁路晨一顿。” 顾离原见他说得激动,急忙伸手为他顺着气,“好了,不气了,这些事情怎么能够怪你呢?你要相信姐姐,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情都要有自己的思量,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吗?” 接着,顾离原将自己方才的考量都一一说与他听。 严则之静静听完,觉得她的话在理,今日的严莞,遮遮藏藏,确实与平日里的她不像。 终于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严则之有些懊恼,“你说,夫妻之间是不是阴阳相合?” “嗯?”顾离原不解。 “不然为何自从遇见你,我这脑子就开始不好使了,什么事情都想得没有你周到。” 顾离原笑了笑,“虽然我知道你这是在夸我,可是我还是不许你这样贬低自己。关心则乱,你若不是因为在乎姐姐,断不会失了理智的。” 严则之笑了笑。 这个女人,给她机会在自己面前逞逞威风,搓搓他的锐气都不知道把握,反倒还来安慰他,真是有够傻够天真的。 明明最开始,是想让她越来越离不开自己,可是这么久下来,却是他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 丁府 待他们夫妻二人离开后,严莞看见一旁的月华,吩咐道,“月华,你将孩子带下去休息吧。” 月华有些不情愿,犹豫着见转角处丁路晨正走过来,便改了脸色,将孩子抱在怀里,有些委屈,“大娘子若是不愿意看着孩子,交给奴婢就是。好歹也是大娘子自己的孩子,何必这样嫌弃。” 严莞闻言皱眉,大概猜到她这般惺惺作态是因为什么,她并没有转过身,“月华,你几次利用我的孩子在家主面前拉踩我,博取同情就算了。如今丁路晨不在,你又何必假心假意地在这里同我演戏?是做作多了所以现在改不过来了吗?” -- 第77页 她看何华将孩子半个身子吊着抱着,脚步往旁边挪了挪,让后面的人能够看清现在的状况,“给我,你把我的孩子抱疼了!” 她从月华的怀里抱过孩子,边颠边哄着,“宏儿乖,你看你笑了,是不是还是娘亲抱得舒服些?你若是喜欢娘亲抱,那娘亲以后就日日抱着你,好不好呀?” 月华开口想争辩,却见丁路晨过来了,便噤了声,屈身行礼,“家主。” 丁路晨点点头,看向严莞臂弯里已然睡熟的小家伙,眼底的柔光瞬间倾泄下来,“孩子睡了?” 严莞抬眸,只一眼便移开,柔声道,“小孩子这个时候是最无忧无虑的,且让他睡着吧。” 丁路晨点点头,看着严莞的侧脸,有些愣神,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的月华。 月华咬了咬牙,唤了句,“家主。” 丁路晨这才回神,语气平淡,“何事?” 月华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家主,奴婢见家主近日食欲不振,便亲自做了些家主爱吃的梅花烙,家主若是想吃,奴婢这就去端来。” 丁路晨头点了一半,意识到严莞还在自己身边,便改口拒绝了,“不必了。” “家主……”月华没想到自己会被丁路晨拒绝,有些发急。 严莞插话了,“路晨,我方才特意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几样你平时爱吃的点心,你一会儿去我屋里用些吧。” 丁路晨有些诧异,虽然这几日严莞并未再同他置气,可是这样的关心却不曾有过,他自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月华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气得牙痒痒,“严莞,你以为你耍这种小伎俩就能将家主的心勾回去?你做梦吧,如今你二人早就已经生了嫌隙,家主对我的态度虽然不明朗,可终归是不同于其他丫鬟的,我就不信了,只要我稍加努力,家主的心一定会偏向我的,到时候我就能结束这没有尽头的奴婢身份,成为丁府的主子。” “我将孩子抱过去吧?”丁路晨见严莞手里一直抱着孩子,出声问道。 严莞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他,点头,将孩子交给他。 待他回来时,她漫不经心道,“你觉得月华怎么样?” 丁路晨拿筷子的动作停住,僵在空中一时不知所措,“月华这个丫头,人不错,做事也还仔细,怎么了?” 严莞淡笑,“没什么。只是今日忽然见她,觉得她生得不错,是你会喜欢的模样。” 丁路晨自然地接话,“我之前也不曾发觉,直到那日看着她抱着宏儿的样子,好像发着光,让人觉得很闪耀,后来才意识到,是我一直低估了她。” “哦?是吗?”严莞应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情感,也不知道是喜是怒。 丁路晨愣了愣,反应过来,“莞儿,我并非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心直口快,方才顺着你的话就接下来了。你若是不喜欢,日后我再不说就是。” 一时摸不着她的脾气,那就只能先认错。 严莞宽慰地笑了笑,主动伸手用帕子将他额头的汗水擦干,“你看你,不过是说了一句话,我也没生气,怎么还急出汗了呢?” 丁路晨见她这般,知道她并未在意,握住她的手,认真道,“莞儿,从前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珍惜你,总觉着你对我好是应该的。如今你为我忍受十月怀胎之苦,生了孩子,我才意识到你是多么的伟大,从前种种都是我的不对,今后的日子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大度和关心。” 严莞笑了笑,没做声,而是问道,“方才我同月华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丁路晨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想了想,皱眉,“月华这些日子为宏儿操了很多心,今日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平日里见她,都是老实温顺的模样,也不像是有所企图,不过看她抱着宏儿的样子,应该是被你唬住了。” 严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意思,“我知道了,月华确实为这个家费了不少心,也是难为她了。” “可不是吗。”丁路晨吃着下人端进来的吃食,说话也不过脑子了。 严莞眼神暗淡,看着他用饭的动作发着呆,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48章 疯癫 严则之和顾离原回到严府时,见何华正坐在大门槛上。 二人对视一眼,顾离原走上前,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何华,“母亲?您怎么坐在这儿?” 闻言,何华抬头,眼神无害地望着她,皱眉问道,“你知道严商去哪了吗?我早上起来就没见着他了,他是出去了吗?” 顾离原皱眉,她这是,真的疯癫了? 何华见她不做声,继续问,“你认不认识严商啊?能不能告诉他,我在府里等着他回来用早饭,他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把好吃的都吃了,不留给他。” 顾离原有些诧异,“您还没用早饭吗?” 何华摇头,郑重其事道,“我和严商说好了,要等他回来吃。他若不回来,我就不能吃。” 她说完,舔了舔嘴角,咽了咽口水,“姑娘你是不是不认识他啊?你若是不认识他的话,就赶紧走吧,我要找一个认识他的人给他带话。” 顾离原蹙眉看着严则之。 严则之叹口气,走上前,将何华扶起,“先别等了,跟离原进去用饭吧。” -- 第78页 “嗯?”何华狐疑地看向他,“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严则之无奈,道,“我是他儿子。” “……”何华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整个人呈现痴傻的状态。 片刻后,她推开二人,慌乱起身,缩至墙角,双臂将自己环紧,剧烈地摇着头,“你不是,你不是他儿子,严商只有我一个妻子,他怎么可能会有儿子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骗我,你们骗我……” 严则之无奈,“你前些日子得了一种怪病,病好了之后有些事情就不记得了。” “那……”何华将信将疑,“那你真是严商和……和我的儿子?” 严则之听到“严商和我”时,眉心忽然一颤,却还是点了点头。 何华这回开心了,握着他的手,“原来你是我儿子,儿子,你去把你父亲找回来,我们一起用饭吧。” 严则之扶着她,“父亲外出处理公务了,有段日子不会回来。别等了,先同离原进去用饭吧。” 何华皱眉看着顾离原,向后退了一步,“她是谁啊?她会不会欺负我啊?” “她叫顾离原,是我的夫人,也是你的儿媳。你前些日子生病,都是她寸步不离地在照顾你,为你端水喂饭,几天几夜没合眼。你们之前的关系也很好,你也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顾离原嘴角忍不住抽搐。 虽然现在在何华心里树立良好的形象很重要,可这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的那些话,让她都不忍心听。 怎么就这般会编故事呢? 瞬间,何华看向顾离原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她放开挽着严则之的手,走到顾离原身边,仔细瞧了她两眼。 直到顾离原被她看得心里发怵,她才慢慢道,“怪不得,我方才见着你时就觉得你似曾相识,面善地很。长得这般标志的孩子,大多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虽然我没了记忆,但是还是要感谢你辛苦照顾我。” “母亲哪里的话,这都是应该的。”顾离原脸上的笑容僵硬,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了挪。 不知道怎么的,虽然何华此时笑魇如花,眼神中也多是喜爱,可她怎么都觉着哪里怪怪的,许是这么久以来,从未同她这么亲密,一时接受不了的原因吧。 顾离原淡笑了一下,朝严则之看了一眼才道,“母亲,我们进去吧。” “欸,好,你扶着我。”何华笑眯眯地应了声,主动将手伸出,搭在顾离原的手上,让她扶着自己。 顾离原微愣,也没说什么。 进了主屋,顾离原扶着何华坐下,彼时,厨房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母亲,您自己挑喜欢的吃,不必拘束。” 何华点点头,拿起筷子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待移开时,她碗里便多了一个狮子头。 “母亲,儿子记得你最喜欢吃狮子头了,快尝尝厨房的手艺如何。”严则之盯着她,道。 何华还是笑着,就着碗将狮子头夹起,正要入口时,严则之却状似无意地同顾离原说道,“原儿,你和母亲多吃些,今日初一,我沾不得荤腥。” 顾离原纳闷,才想问他何时入了佛家。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明白了他的深意,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何华,“母亲,今日初一,阿则信佛,得吃素,您可得多吃些。” 何华愣了愣,狮子头的香味还飘在鼻尖,可是拿着筷子的手却一直没有动作。 严则之见了,问道,“母亲?怎么了?可是这狮子头不合胃口?” 何华将筷子放下,闹脾气一般,“咸了,不好吃。” 她说着,摇了摇头。 顾离原眯了眯眼,笑道,“这厨房的手艺时好时坏,前几日我吃着,咸淡正好,就顺道表扬了两句,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禁夸,这才几天就懈怠了,回头我好好说说他们。” 说完,她又夹了一块鸭肉,“母亲尝尝这个,我方才试过了,咸淡正好,也不辣,母亲可以吃的。” 何华脸上的笑逐渐变冷,看着碗里的鸭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我记得大夫跟我说过,那场大病虽然让您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可是生活习惯却是不会改变的。大夫还说为了能够让您早日恢复记忆,最好是跟着从前的习惯,说不定一个特定的地点,特定的物件,能够让你想起些什么。”严则之在旁边补充道。 “是这样吗?”何华方才还有些僵硬的笑容此刻缓和下来,听见严则之的话,更是舒了口气,道,“怪不得,方才我闻见这鸭肉的味道时,想起一些事,我还以为这是癔症呢,你这样一说,倒是让我放心了。” 她说着,趁着他们不注意将鸭肉用碗里的菜叶子盖住。 “这就证明大夫说的方法是有用的,单单闻着味道,就能想起从前的一些事。”顾离原欣慰一笑,“母亲快尝尝,这菜都是严府的老厨子做的,想必母亲从前也吃不过不少,说不定还能想起更多的事情。” 顾离原说着,又夹了一块给她。 何华犹豫再三后,终是将碗里的东西吃下。 注意到顾离原一直追逐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头大,就着旁边放着的杯子喝了口茶水,眼睛闪过一道光。 片刻后,她抱着脑袋,发出一阵□□,“啊,头,阿则,离原,我的头好痛啊!痛死了,好痛啊!” -- 第79页 接着,何华整个人滚落至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异常痛苦的样子。 严则之眼疾手快,将躺在地上的何华抱起。 顾离原见状,吩咐道,“青梅,快去请大夫!” 严则之抱着何华正要往里屋走,却听见她微弱的声音说道,“回我屋,回我屋……” 严则之也不勉强,脚步一旋,便去了何华院子。 待一切安排妥当,大夫来看过说并无大碍后,严则之便带着顾离原离开了。 ***** 何华屋里,如今走了一个张嬷嬷,也算是没有再能信得过的人了。 她差走了所有的下人,关了房门,将藏在柜子里已经很久的一串佛珠拿出来,跪在门口,眼神清明,嘴里念着大藏经。 今日初一,她开了荤腥,犯了大忌,无论如何,都得在佛祖面前好好认错,乞求佛祖的原谅。 念着念着,她的额头蒙上了一层汗,嘴里念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手上拨弄佛珠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忽然,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 佛珠断了。 何华受惊一般看着四下滚动的佛珠,弯身想将它们捡起。 眼见着一颗珠子朝柜子下面的缝隙钻去,何华跪在地上一点点用手跟着珠子,奈何它滚动的速度太快,自己行动不便,根本跟不上,最后还在她试图伸手去够的时候被柜子夹到了手。 她惊呼一声,好不容易将手挣脱出来,却看见五个手指甲盖都被夹出了瘀血,原本泛着月牙白的指甲盖此刻都变成暗红色的,吓人的厉害。 ****** “阿则,你方才是故意试探她的吗?”顾离原问道。 他不信佛,自然不用遵守什么初一十五吃斋念佛的规矩。 可是何华需要,照着何华进门时那副疯癫的模样,她是不可能会记得这件事的。 “虽然我也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见她方才确实吃了那块肉,我心里的疑虑也少了许多。”顾离原自顾自说着,见严则之没反应,便问道,“你呢?你是怎么想的?还是觉得可疑吗?” “不知道。”严则之搂过她,“总觉得不对劲,她这疯癫的状态来得实在蹊跷。大夫来瞧了几次,就是没查出原因,方才狮子头明明还没吃到嘴里,却说咸了,我方才尝过了,味道正好。还有她那头痛,不偏不倚,也来得这样巧。” “可她后来也确实是吃了那块鸭肉的,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味觉变淡了,与我们有差异了也说不定。”顾离原道。 严则之摇摇头,“罢了,先不提这事儿了。总归之前的种种也得到了了结,我们也顺利找出了始作俑者,这心口的大石总算可以落下了。至于母亲的事,暂且不管她是真的还是装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如今年纪大了,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估摸着,即使是真的装疯卖傻,也只是为了躲开惩罚罢了。” 第49章 孙子 顾离原在严则之怀里点了点头,“阿则,我有些饿了。” 方才只顾着何华了,她还没怎么动过筷子。 严则之眼中带笑,看着她,轻声问道“我陪你再吃些?” “好!”顾离原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放光,开心地像是个孩子。 她最近在他面前越来越活泼了,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死气沉沉,循规蹈矩地让人只感觉到陌生和疏远。 顾离原夹起方才被何华嫌弃不好吃的狮子头,一口吃进一大半,嘴里嚼着还忍不住抱怨,“我觉得这狮子头可好吃了,不知道母亲怎么会觉着不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些。”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慢些吃,别噎到了,我不跟你抢。” 顾离原没空搭理他,也没打算客气地说什么“你也吃啊,我们一起吃吧。”,左右她胃口不大,吃不了多少,一会儿剩下的都还需要他来解决。 说来也奇怪,以前在顾府时,见着父亲和嫡母一桌吃饭,大哥哥与大嫂嫂一桌吃饭时,碗筷都分的清楚,倒是不像严则之这般,一点都不介意吃她吃过的东西。 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在这些寻常的事情上,倒是随意地很。 想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肉。 却没想到一股油腥味忽然从胃里直冲上来,她一时没忍住,迅速扔了筷子,用手捂着嘴巴,侧身弯到桌子下干呕起来。 严则之见状,急忙上前察看, 只见顾离原一手紧紧抓着胸口处的衣裳,上好的丝绸面料被她抓出了一条条的褶皱,另一手抠住饭桌,手指关节处此刻都泛出了惨白。 看她这般痛苦,严则之一时急了,赶忙让青梅去叫大夫;自己弯身看着她,见她停了干呕,将她扶起,“怎么了?怎么突然吐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离原摇了摇头,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没事。” 严则之见了却更担心了。 “哪里不舒服?”严则之又问了一遍,看她手一直抓着胸口下面的地方,大掌附上去,为她揉了揉,“是这里不舒服?” 顾离原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点点头。 严则之道,“一会儿大夫来了,让他看看,怎么好端端会干呕呢?”他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吃食,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些吃食出了问题?” 顾离原靠在他的肩膀上,没吭声,心里却有了一个想法, -- 第80页 从前她见过街坊邻里小姐有孕时,都是这般,一直干呕。 难不成,她这是有了? 此时,她胃里翻滚的感觉逐渐弱了下来,她抽空抬头看了眼严则之。 他坚毅的下颌此刻紧绷着,眼神中尽是慌乱。 若是真的有了孩子,阿则应该会很开心吧,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的。 顾离原脑海中不禁开始浮现出以前在话本上看到的,孩子长大会走路后整日缠着娘亲让娘亲陪他玩,娘亲因此冷落了父亲,父亲吃醋不满,最后干脆和小人儿一起争宠。 阿则这般的男子,不知道日后会不会也这般呢? 想着他日后学着孩子的模样同他撒娇求关注的样子,她心里止不住一阵的雀跃。 严则之自然不知道,在他担心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时候,顾离原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 ***** 事实证明,都是顾离原自己想多了。 大夫搭过脉后,只说她是因为前几日晚上踢被子,着了风寒;方才大口吃菜,胃里虚弱一时受不住,便有了想要呕心的感觉。 只要好好休息一下,饮食稍微清淡些,很快便会好了。 顾离原愣在原地,想起方才脑海中的那一场好戏,自己都觉着好笑。 幸好没有一时激动,将这事说与严则之听,不然他可就得失望好一阵儿了。 “前几日晚上踢了被子?我怎么好像记不得了?”严则之闻言,皱眉想了想。 自己平日睡得浅,她在旁边稍微有些动静,自己都能够感受到,可偏偏今日大夫说了后,自己却是半点记忆都没有。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顾离原,总觉得有事。 后者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急忙撇清关系,“与我无关,你也知道我夜里睡得沉,只要一碰到枕头,就与世隔绝了。你问我是何时踢了被子,如何着了风寒,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严则之被她几句话说得头痛,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顾离原见他皱眉,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触到稍有些烫手的温度,她狐疑地放下手,看向一旁还没走的大夫,“大夫,劳烦您再为他诊诊脉吧,我见他像是有些不舒服的样子,方才碰到他的额头,也觉着有些烫手。” 大夫点头,为严则之诊脉,片刻后,道,“不打紧,也是着了风寒的缘故,一会儿我写个方子,夫人照着方子让下人去抓几副药来吃就好。” 顾离原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调侃道,“阿则,我们还真是一对落难夫妻,竟是生病都连着一起了。” 严则之瞪她一眼,语调幽怨,“你看起来很开心?” “不是,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顾离原被他眼神震慑到,语气悻悻道。 严则之也不同她玩笑,看向大夫,“有劳大夫了。” “石头,送大夫出去。” 顾离原站起身,扶着他坐到床榻上,轻声道,“既然生病了,就好生休息,其他的事情先不要管了。” 严则之看她明显像是心虚的样子,不禁皱眉,“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然怎么这么一副狗腿的样子? 顾离原睁着大眼睛,一副“你要相信我”的表情,“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夫君呢。你不是说了,夫妻一体,是不能有秘密的。” “……这是你自己说的话。”严则之提醒她。 她那时对自己有所保留,好不容易想开才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可记着呢。 “无妨,是谁说的都无妨。重要的是,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好好养病!” “你呢?不休息了?”严则之问道。 顾离原摆摆手,“你睡吧,我看着你。” 严则之叹口气,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上。 顾离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下意识伸手撑住床榻,震惊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一起睡。”说完,一个转身,将趴在他身上的顾离原轻压在一旁的床榻上,自己侧着身,将她搂进怀里,闭眼一副“我要休息了,别出声”的表情。 顾离原涌到嘴边的话就这样憋了回去,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学着他的样子,闭眼沉入了梦乡。 ****** 梦里的场景很奇怪。 夜里她睡得浑身燥热,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一旁的严则之嘟囔着将一条腿伸出了被褥后便舒服地沉沉睡去。 她便学着他的样子,也伸出一条腿,果真,方才的燥热瞬间被驱散了不少。 又睡了一会儿,迷蒙间见严则之靠着枕巾的那半张脸上有晶莹的亮光。 她根本没有多想,翻了个身,将他身上的被褥一下卷到自己身上。 在临睡过去前,还盘算着明日要好好和严则之说说, 他昨晚睡得出了满身汗,还是自己起来给他分担了些被褥。 身上卷了几层被褥,顾离原被闷的有些喘不过气,一气之下又将被褥踢回他身上,还顺带着掀了自己一半的被褥。 结果,第二天起来,两个人你一个喷嚏,我一个喷嚏,玩起了喷嚏接龙。 ***** 何华院子里 “太太,方才家主吩咐过了,您大病才好,断不能让您出去乱跑,不然若是摔了碰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要完蛋了。”下人们张着手臂,拦住正要出去的何华。 -- 第81页 何华瞪了他们一眼,“哎呀,你们干什么呀,我要出去玩,我要去找我儿子,找我儿媳,你们别拦着我呀。” 说着,又往前冲。 下人急了,“太太,方才家主说了,不许您出去。” 何华不悦,疾言厉色道,“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让我儿子,严则之把你们拉下去打板子!” 那些下人互相看了看对方,还是不肯让,“太太您就是让家主打死我们,我们也不敢违背家主的命令,还希望太太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何华眼里的痴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凶狠,不过也转瞬即逝。 如今装的这副痴傻样,倒是让下人都不听自己的了,说话做事没有力度,这些下人都只当玩笑话,根本不理睬。 “我方才见那个人背着一个箱子,那是什么东西啊?”何华突然就不往外闯了,坐回位置上,问道。 丫鬟怔了怔,“那是药箱,大夫出来都要背个这样的药箱。” “哦,原来是药箱啊。”何华点点头,又问道,“你说他是大夫?那是不是有人生病了?我儿子生病了?还是离原生病了?不行,我要去看我儿子,我要去看离原,你们别拦着我。” 说着,又起身要跑出去。 下人们几乎是一瞬间,又竖起一道人墙,“太太,您不能出去!” “那你说,是不是阿则生病了?他是不是要死了?”何华都快哭出来了。 丫鬟道,“太太,家主身强体壮,怎么会有事。是大娘子,方才用饭时不舒服,听说还吐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呕吐?”何华念了一句。 那丫鬟突然笑得有些暧昧,“太太,家主同大娘子素来恩爱,指不定这次是有孩子了,这样一来,太太您就要有孙子了!” 第50章 生病 何华蹙眉,“你是说,离原有了?” 丫鬟看着她点头,以为她是开心地傻了,“太太,您就赶紧进去休息吧,养好了身子,家主自然就同意让您出去了。” 何华还是不敢相信,继续问道,“大夫确实说有了?” 丫鬟被她问得有些烦心,“是是是,石头都领着大夫下去开安胎药了还能有假?看太太的表情,难不成您是不高兴了?” “怎么会。”何华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朝屏风后头走去。 没想到顾离原这么快就有了,若是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那这日后,继承严家的财产岂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行,严家只能是她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严家的财产全部落入他人之手。 ***** 顾离原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身子,旁边的人立马就将她重新箍进怀里,嘴里还不住地呢喃着,“别动,风进来了,有些冷。” 顾离原稍坐起身,垂眸看向他。 明明满脸都被汗水浸湿,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手却抓着被褥不停往身上盖,最后觉着不够,干脆将脑袋也伸了进去。 顾离原彻底醒了,将他蒙过头的被褥扯下来,在他不满的嘟囔声中将手附上他的额头。 好烫! “石头!”她想起之前大夫让写了药方抓了药,便喊到。 石头推门进来,看见这二人躺在床榻上抱在一起,黝黑的脸忽然红了,连忙转过身,非礼勿视。 “大娘子,奴才什么都没看见。”石头道。 顾离原自然没心思同他解释太多,直接道,“方才大夫让抓的药去抓了吗?” “回大娘子,已经抓好了,要不要让厨房煎起来?”石头问道。 “好,赶紧吩咐厨房把药煎了。还有,帮我将青梅叫进来。” “是!”石头几步出了屋,不多久青梅便进来了。 此时,顾离原已经起身。 “青梅,去打盆温水过来。”顾离原一边将外衣套上,一边吩咐道。 严则之出了这么多汗,得擦干净了才会睡得舒服。 许是因为不舒服的原因,她在给他擦汗时,他一直不老实,翻来覆去,害的她没法动作。 顾离原被折腾地来了火,索性将严则之摇醒,“阿则,阿则,快起来,先别睡了。” 她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后者才悠悠转醒。 严则之眼底带着些混浊的红血丝,因为高烧的原因,此时目光有些涣散,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离原?怎么了?怎么才躺下休息就要起来?” 说着,他伸手想将坐在床榻边上的顾离原重新拽回榻上。 顾离原无奈,将他的手扯下,耐着性子哄着他,“乖,你身上有汗睡得不舒服,待我帮你身上擦干净了你再睡,好吗?” 严则之盯着她看了一阵,一句话不说,片刻后,突然对着她傻笑,“好。” 顾离原被他傻里傻气的表情逗笑,嘴角带着笑,将他亵衣脱下,又将他背上和前胸的汗水擦干净。 “夫人,你脸怎么红了?可是发烧了?”严则之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呵呵笑着,说着还要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顾离原皱眉躲开,红着脸呵斥一声,“都生病了还不正经,快,自己将衣裳换上!” 说话间,将方才吩咐青梅拿来的干净的亵衣丢给他,自己转过头去洗那块沾满了他汗水的布条。 -- 第82页 待转过身去,却见严则之坐在榻上,低头睡着了。 肩上还盖着她方才丢过去的那件亵衣。 她无奈叹口气,平日里傲睨万物的男人,终究还是被病痛折磨地有些脆弱。 顾离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亲自为他穿好亵衣,扶着他重新躺下去的时候,听见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无奈一笑,又换了一块冰凉的布条,放到他额上,希望可以帮他降降温,让他好受一些。 “青梅,你在这里看着,若是布条热了,就重新换过。我去厨房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顾离原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小声对着青梅道。 青梅点头,“是,大娘子。” “他若是醒了,或者睡得不安分,你再过来告诉我。” 严则之闹起来,她是见识过的,一般人是根本束缚不住他的。 她才出去,便见着何华一人在院子里转悠。 她眼神一黯,走过去,“母亲,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丫鬟呢?怎么没陪着您?” 何华有些委屈,对着顾离原撒娇,“离原,那些下人不让我出来,还说是你和阿则吩咐的,怕我有病,要把我关起来。” 顾离原蹙眉,“怎么会呢?那些丫鬟不懂事,母亲别同他们计较。” 顾离原自然不信这些话,府里的下人不多,个个都是经过她考核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相信他们不会不知道。 何华会这么学给她听,大概也是因为那些下人管着她让她不快了,她才说了这些难听的话想要报复。 “离原,我方才听下人说,你生病了?”何华看着她,担心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会不会死啊?” “不会,母亲不要担心,儿媳没事。”顾离原笑了笑。 何华接着道,“离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我是不是马上就可以抱孙子了?” 顾离原一时愣住,还没想好该如何应付这个问题。 也是因为忽然想到了严则之下午同自己说起的事,不由多想了想何华这么问的目的,便许久没出声。 何华以为她是默认了,眼睛眯了眯,接着开心地鼓掌跺脚,“我有孙子了,我马上就有孙子了,我可以抱小娃娃玩了!”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如今神志不清,解释也解释不清,索性就不解释了。 “嘘!”顾离原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到,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安静,“阿则在里头休息,我们小点声,不要打扰他好吗?” 何华随即噤了声,猫着腰小心翼翼凑到顾离原旁边,问道,“怎么了?阿则怎么这么早就休息了?他不要陪我玩吗?” 顾离原解释道,“阿则不小心染了风寒,现在在发烧呢,我们不要打扰他,好不好?” 何华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接着看向顾离原,道,“好,阿则不陪我玩,那离原陪我玩。” 顾离原无奈,轻声道,“母亲,我还得照顾阿则,抽不开身,过几日待阿则身体痊愈后,我们一起陪您玩好不好?” 何华想了想,很不情愿,“让下人去照顾就好了,离原陪母亲玩。” 顾离原无奈,唤了个丫鬟过来,“你将太太送回去,路上小心些。” 何华无奈,只能跟着丫鬟一道儿回去了。 待顾离原去小厨房时,石头已经将煎好了的药端出来,“大娘子。” 顾离原“嗯”了一声,接过药碗,“我来吧。” 转身时,被石头叫住,塞了几颗糖。 她狐疑地看着石头,后者只说会用的到的,便下去守夜了。 待她推门进去时,青梅已经站在床榻边开始打瞌睡了,而严则之额头上盖着的布条已经被他打到了被褥上。 她无奈叹口气,将碗放下,轻声将青梅叫醒。 后者惊了一下,睁眼用手胡乱抹了一把嘴角,自觉认错,“大娘子,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看到放在一旁的药碗,“我来喂家主喝药吧。” 顾离原看她睡意正浓,也不舍得让她硬撑着,便让青梅下去休息了,自己亲自喂严则之。 谁知,严则之才不过沾了一滴药,便皱眉叫嚣着太苦不要喝,一双大手不停挥舞,险些将药碗打翻。 她这才明白,石头给她的那几颗糖是做什么用的。 没想到,严则之居然怕苦。 她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温柔地诱哄道,“不苦了吧?是不是很甜?还想不想要糖?” 严则之点头,张开嘴,顾离原趁机给他喂了一勺药,见他顺势咽下,眉头瞬间紧锁,嘴里还抱怨,“这个不甜,不好吃,要之前那颗,那颗甜,好吃。” 顾离原笑着,“好,你张嘴我就喂给你。” …… 一碗药就这样来来回回几句话喝了快要半个时辰。 顾离原用干净的布条将他嘴角残留的药汁擦干净,为他盖好被褥,又重新为他搭了一块冰凉的布条,这才守在床榻边看着他睡着了。 ***** 翌日清晨,严则之醒来,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头有些痛。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触到不同于肌肤的触感,将那个东西拿下来,才发现是已经干透了的布条。 侧眸看了看旁边睡着的顾离原,他没多想,将被褥掀开,轻声下了床,伸手想去抱她,却在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将她吵醒了。 -- 第83页 顾离原睁着迷蒙的眼睛,大脑还没转过来,却脱口而出,“你觉得怎么样了?舒服些了吗?头还烫吗?” 严则之看她明明根本就没睡醒的样子,却一口一个“你觉得怎样”,心里瞬间像是吃了蜜一般,继续方才的动作,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榻上,“我没事了。倒是你,一晚上被我折腾地都没怎么休息吧?赶紧再睡一会儿。” 第51章 装的 顾离原确实累了,昨晚醒醒睡睡,一会儿为他掖被角,一会儿为他换布条,直到清晨他烧退了才堪堪睡下。 这一觉也真是睡了许久,待顾离原醒来后,外头天色又暗了下来。 她迷迷糊糊起身,习惯性唤了一声,“阿则?” 在外厅的严则之听见顾离原唤自己,对何华点点头,“母亲,离原唤我,我先进去瞧瞧,你自己先坐着喝喝茶。” 何华笑眯眯地点头,还催促道,“离原叫你你就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严则之颔首。 “怎么了?睡醒了?”严则之在床榻边坐下,将顾离原有些凌乱的头发捋顺,“还要再睡会儿吗?” 许是睡了太久,她此刻头有些重,晕沉沉的怎么都不得劲儿,索性直接将头靠在他身上,“不睡了,有些饿了。” “好。”严则之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嘱咐道,“母亲带了几个人过来,一会儿估计得让你出去应付了。” “嗯?”顾离原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严则之解释道,“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我生病,屋里没人照顾,还得大娘子亲自端茶倒水。这不,她在你还睡着的时候就带了几个丫鬟过来,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听,还仗着如今神志不清同我耍脾气,我也不便说什么。一会儿出去,还得看你的了。” 何华也是本性不改,如今都这样了,竟然还能惦记着给她院里添几个人。 顾离原一想这事就觉得头大,原本以为能安生一段日子,没想到事情还愈发多了。 “我总觉着母亲没疯,不然,就是时疯时不疯。”试想,一个神志不清连说话都小孩子气的人,怎么能顾虑到这些事。 严则之沉默,显然也是有这个考量的,“暂且不论这事。她带的那几个丫鬟是不能放进来的,不然还不知道得生出什么事端。” 他不能让荷花池的事情再次发生。 “是府里的丫鬟吗?”顾离原问道。 严则之摇头,“若是府里的丫鬟,知根知底,倒是没甚可担心的。坏就坏在那几个人是她出去买来的,你说在街上买来的能随随便便往府里,往你身边塞吗?” “对了。”严则之又道,“我见人群中有一人面熟。后来问过了青梅,说是你在顾府做姑娘时,伺候过你的丫鬟,叫做……如星。” “如星?”顾离原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怎么会是她?” 她当初将如星留在顾府,也是有她的原因的。 只是能在严府看见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丫鬟不在里屋,就只有严则之帮她梳洗穿衣。 绕过屏风走到前厅时,见着何华正和旁边的侍女下五子棋。 顾离原眼神一黯,走到旁边扫了一眼,都是些最简单没什么逻辑的走棋。 “母亲,让您久等了。”顾离原抹开笑,朝何华弯身行礼。 何华伸手将她牵到自己身边,仔细查看了一番,心疼道,“离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些?我昨日听下人说你生病了,我告诉你,生病可是很难受的,你可得好好休息,不然就得天天喝那些又黑又苦的汤药。” 何华说着,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顾离原笑了笑,没做声,而是看向后面站着的三四个丫鬟,“这些是……” “哦。”何华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揽过顾离原的手臂,亲昵道,“离原啊,你看你这屋里,都没几个伺候的。我听下人说昨晚是你亲自照顾阿则的,哎呦,你是主子怎么能这么辛苦呢!你辛苦我心疼啊。所以我一大早起来,就让丫鬟带我出去买了几个下人给你送来。还花了我不少银两呢,你看着。” 说着,何华从袖笼中抽出一张书契,上面记录着花销用度。 这意思,是让她和阿则报销? 顾离原笑了笑,在何华有意讨好的表情下接过书契,递给了青梅,“青梅,收着,一会儿按照上面写的给母亲送去。” 话音刚落,何华便乐得不可开支,“离原,你瞧瞧,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是好的。” 顾离原脸上神色无异,淡淡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站在最旁边,低垂着头的如星身上。 “你过来。”顾离原朝她招招手。 旁边的丫鬟用手臂碰了碰如星,示意她大娘子在同她说话。 她眼皮抬起,瞄了眼顾离原,随后战战兢兢地上前两步,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大娘子有何吩咐?” 顾离原走近她,仔细瞧了她两眼。 她如今面黄肌瘦,人也憔悴了许多,远没有在顾府时的那般俏皮可爱。 “你留下吧。”顾离原道。 如星忽的一愣,弓着身子也不知道做声。 倒是青梅,见得她傻了眼,忍不住提醒道,“还不快谢过大娘子。” 闻言,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弯身作揖,“奴婢谢过大娘子。” -- 第84页 何华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你再挑挑,还有没有瞧得上的?” “母亲,这一个就足够了。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不需要这么多人在身边伺候着。阿则也是,他的性子,是最不喜欢身边人多的。就我院里原先的那几个奴婢,他都不怎么使唤过。”顾离原执意拒绝。 何华有些心急,可也不好做得太过分,走到那几个人身边,牵出一个模样还不错的丫头,“我觉着这个也不错。我听人家说好事成双,多收一个也不多,若是日后我来离原的屋里坐着,还多个人陪我玩。况且,阿则身边只有你一个,有时候难免伺候不过来,若是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情,你一个人岂不是累得让我心疼?” 何华笑道,“不如让阿则将他收了,身边也多一个人伺候。” 顾离原嘴角的笑容有一刻的僵硬,她转头和严则之对视一眼,后者脸色阴沉,显然已经不高兴了。 她用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出声的严则之,牵过丫鬟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嗯,母亲的眼光当真是极好的。” 随后,她让丫鬟重新站过去,自己走到何华的对面坐下,“母亲的意思是,让我给阿则纳个妾?” 何华“哎”了一声,“这大户人家,三妻四妾都是常有的事,既然阿则不习惯身边侍女太多,那不如就让他收为妾室。这样一来,多一个人伺候,离原你也可以轻松些不是?” 不得不说,何华这戏演的实在不好。 平时说话仿若一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孩子,而如今一说到给严则之纳妾的事,却又头头是道了。 事到如今,就是再粗心大意,也能明白这何华的疯癫状态,全是装的。 “母亲为儿媳着想,儿媳自然开心。”顾离原皱眉,有些犯难,“只是母亲,这纳妾的事情,并非儿媳一人说了算的,还要看阿则怎么说了,他若是不愿意,儿媳也勉强不了。” 何华闻言,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严则之,眼神微黯,摆摆手,“这些都是后院的事,阿则平日里事物繁忙,怎么有空插手后院的事。这后院啊,自然是你最大,你说了算的。” 顾离原淡漠地笑笑,转头看向严则之,问道,“阿则,你觉得呢?是不收的好还是收了的好呢?” 严则之睇了她一眼,“夫人觉得呢?” 他的心思她都知道,可是她的心思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怎么问我呢?若是你执意纳妾,那我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严则之无奈,对于她执意的试探叹口气,道,“我此生有你一个妻子足矣,哪还容得下旁的什么人。” 顾离原满意地点点头,“母亲你也听到了,阿则不愿意的事情,儿媳我也强迫不来。” 何华脸色不悦,嘴唇翕动,想开口说话。 顾离原却又道,“许是从前我说的不够明白。青梅,你去,将府里所有的丫鬟都叫来。” 青梅应声。 不一会儿,前厅便聚了许多人,一个个都站的直直的,没人知道顾离原到底想要做什么。 严则之见她这样,也是纳闷,但也没出声,只由得她闹。 顾离原从位置上站起身,俯视众人,郑重其事道,“大家应该都知道,家主平日里事多,这后院的事情都是由我一人做主。我想先前应该是我有些事情交待的不清楚,让各位多有误会或者抱着不该有的心思在府里当差,趁着今日就都说说吧。” 顾离原嫁进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端着大娘子的态势说话,神色言语动作间都不再像从前那般软糯。 “我天性霸道,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别说是妾室了,就是阿则在街上多瞧别的女子一眼我都能膈应许久。所以只要我在这府里的一天,阿则就得忠于我一天。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想尽了办法,挤破了脑袋都想争得这个妾室的名分。其实这也没什么错,不过听我一句劝,都省省吧,我虽然平日里待人和善,可各位只要出去稍微打听一下,就该知道我脾气暴躁,最不好惹。若是让我知道了你们心思不轨,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番话下来,在座各位皆沉默,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何华脸色也不好看,哼哼唧唧称自己脑袋疼便让下人送自己回了屋。 第52章 夜 何华精挑细选的丫鬟,最后也只是留下了如星一个。 房门关上,遣走下人,顾离原才道,“母亲的事,怎么办?” 严则之稍稍怔愣,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道,“她装疯卖傻也行,起码说话份量比之前轻了不少,就让她继续装着吧,待哪天不想装了,再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机可乘的。” 他还在回味顾离原方才说的那番话,对其他事情根本不上心。 他将顾离原拉到自己身边,“怎么之前不曾发现,你竟然醋劲儿这样大?说我在街上多瞧一眼别的女子你都难受,是真的?” 顾离原斜眤了他一眼,偏过头不看他,有些傲娇道,“你说呢?不满意?” 严则之笑了,“满意,自然满意。不过夫人,为夫瞧你都瞧不过来,哪还有精力去瞧旁的女子?日后这种飞醋,你可别吃了,小心气着了伤身。” 顾离原火大,手肘往后用力一顶,听得他一声惊呼的瞬间从他怀里逃脱,语气平淡,“你该准备去盥洗了。” -- 第85页 严则之一手还捂着方才被她击中的地方,脸上却是笑意盎然,“好,听夫人的,为夫这就去。” 接着,这厮便自发拿好了衣裳朝盥洗室走去。 这些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动手的,什么丫鬟婢女的,从来没让接近过。 最早他们还未交心时,她问过是不是需要她进去帮忙,也被他一口回绝了。 她那时以为他应该是不喜欢盥洗时有人在旁边伺候着,后来顺道问了一嘴儿,才知道严则之是不舍得让她帮忙。 顾离原走到床榻边坐下,将被他方才翻得有些乱的衣裳重新叠好,等着他出来。 也是奇怪,明明白日里睡了许久,此刻被周围黄灿灿的烛光照着,还是忍不住犯困。 “大娘子。”门口传来一阵闷闷的敲门声,与平时青梅敲的力道不同,带着些小心翼翼。 顾离原睡意全无,“进来。” 门打开,看见进来的人,“如星?怎么了?有事吗?” 如星将承着一盒熏香的托盘托在头顶,小声道,“大娘子,方才青梅姐姐说大娘子屋里的熏香用完了,让我拿些过来。” 顾离原看了她一眼,“好,我知道了。” 如星将东西放下。 顾离原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我离开后……你在顾府过得怎么样?” 屋里就她们二人,顾离原一时尴尬,就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只是这个问题哪里需要问,瞧她如今的身板,自然是过得昏天黑地。 如星低着头,“谢谢大娘子关心,也就是这样了,我们做奴婢的,没什么过得好不好的。” 顾离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从她颤抖的声音中听到些许哽咽。 她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嫡母呢?对你不好吗?” “大娘子,您和大姑娘出嫁没多久,太太就说我是您身边伺候的人,留不得。之后,之后,就将我发卖了。”她说着,哭了出来。 顾离原没做声,听她哭完。 如星意识到自己失态,用袖笼擦了擦脸,“奴婢没收拾好情绪,惹大娘子烦心了,还请大娘子恕罪。” 顾离原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才道,“无妨,你先下去吧。” 在她走了几步后,又道,“明日一早,我让青梅将你要做的事情安排了。阿则脾气不好,见不得生面孔,之后我屋里的事情,还是让青梅来做吧。” 闻言,如星动作一窒,片刻后,转过身,“是,大娘子。” ****** 如星离开后,顾离原越发无聊,坐在床榻上发呆晃腿等着严则之。 隐隐约约听到那边传来的脚步声,顾离原一抬头,当场愣住。 严则之□□着上身,腰上围着方才拿进去的亵衣,湿濡濡的沾了些水。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的,他洗了头,没擦,此刻正滴滴答答地顺着头发稍一路蜿蜒。 滑过坚毅的下颌,顺着修长的脖颈蔓过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水滴又从喉咙处滑落,最后隐没在他精壮的胸前。 “唰——”顾离原的脸彻底红了,火烧的感觉开始让她找不到自我,“你……你怎么不穿衣裳?” 严则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深邃的眸锁着她绯红的面容,摊手指了指腰间的亵衣,无辜道,“方才穿衣时不小心掉进了桶里,沾了水。” “赶紧去找件新的换上,不然又得感冒了。”顾离原催促着,眼神却定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严则之扯了扯嘴角,邪魅一笑,“要什么紧,一会儿盖上被褥不是一样?” 顾离原皱眉,没理他。 严则之几个大步走到床榻边,扯过一旁的被褥盖在身上,双手背到后脑勺上,整个人极度放松,“夫人,你这么盯着为夫,会让我觉得你对我图谋不轨。” 顾离原,“……” 这厮还可以再不要点脸吗? “可以的,脸这种东西,要不要都无所谓。”严则之如今对她算是了如指掌,看她那表情也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顾离原震惊过后只有无奈,转过脸不理他。 自己将方才收拾好的衣裳放进柜子,将蜡烛吹灭,摸黑走到床榻边。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那床被褥,没摸到。 又朝里面摸了摸,还是没有。 “严则之,我的被褥呢?”顾离原问道。 “不知道。” “快拿过来!” “就在旁边,你再摸摸就是了。” 她听话,又往深处摸了摸,却摸到了严则之的手。 她下意识就想移开,却被后者攥住不放。 “严则之,你别闹了。” 烛光才灭没多久,她还没有适应黑暗的世界。被他这样一闹,总觉得慌慌的。 黑暗中,严则之墨黑的眸光更加深邃,他伸手将她拽过来,将身上的被褥掀开盖在她身上,接着将她揽到怀里。 在她转过身后,他就已经将属于她的那床被褥拿开了,此刻这床榻上,只有他身上盖着的这床被褥。 顾离原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听得清脆的一声响后自己又后悔了。 后悔下手太重。 严则之显然不在意,将她揽得更紧了。 “我觉得宏儿很可爱。”严则之突然开口。 顾离原愣住,以为他是想和自己聊天,便道,“是呀,我也这么觉得。” -- 第86页 “哎,”严则之叹口气,装作一副很可惜的样子,“要是我们也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吗? “你想要孩子吗?”顾离原在她怀里抬头,“若是你想要,我们可以要一个的。” 要孩子是必然的,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他能顾及自己的感受,问过她的意见她就觉得很欣慰了,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试探和套路。 况且,她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想要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的。 严则之愣住,一句话不说,看着她的眼神有欣喜也有震惊。 顾离原嘴角荡开一抹笑,也不害羞了,手掌撑着他的胸膛,直起上半身,借着窗柩外射进来的点点月光,低头将他吻住。 不过片刻,严则之反应过来,反被为主,翻身而下…… ***** 翌日清晨,严则之早早就出去了。 顾离原迷迷糊糊醒来,感觉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酥麻地像是要被拆开一样。 起身,看见桌上摆着的吃食,嘴角扯开一抹笑,“青梅,家主呢?这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是,方才有人来叫,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青梅顿了顿,继续道,“我见家主本来是想留下来等大娘子醒来再一起用饭的,方才临时被叫走,整张脸一下就黑了。” 顾离原对于青梅时不时的暧昧调侃已经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羞涩。 本来夫妻恩爱就是件体面的事,没什么好避讳的。 “嗯,我知道了。”顾离原点点头。 青梅为她梳洗穿戴时,想起一件事,道,“青梅,一会儿你给如星安排些事情做,尽量离主屋远一些。” 青梅不解,“为何?” 顾离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半晌都没做声。 青梅只道,“奴婢明白了。” 用过早饭后,顾离原带着青梅和如星一起去给何华请安,“母亲,儿媳来给您请安了。” 何华笑眯眯地看着顾离原,待认出她身后跟着的如星时,眼睛直接放光,轻轻走上去,凑到顾离原旁边,“怎么样?离原?我给你挑的人你可喜欢?” 顾离原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一些,“母亲费心思给我挑的人,自然都是最好的了,您看,今儿我不就带在身边了吗?” 顾离原带着笑意转过身,看了一眼如星,朝她点点头。 复又转过身,“母亲今日觉得身体如何?要不要让大夫来再给您瞧瞧?” “不要!”何华突然跳开,很排斥的样子,“我才不要看大夫,大夫一来,我就要喝那些又黑又苦的汤药,我不要看大夫,我没病!” 顾离原自然知道她没病,于是哄道,“母亲觉得好就好,您若是不愿意看大夫,那我们就不看。” “哎,还是离原最好了。”何华又笑着挽着她的臂膀。 “母亲,您还记得婉晴吗?”顾离原笑问道。 “婉晴?”何华默念了一句,“好像有些印象,她是谁啊?” 第53章 防患于未然 “婉晴,是您的女儿。”顾离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何华一脸震惊的表情,“什么?她是我的女儿?她现在人在何处?我想见我的女儿。” 顾离原面色平常,“母亲别慌,婉晴如今在官学呢,如果母亲想见她,改明儿我让阿则派人将她接回来。” “好,我要见我女儿!你要让我见到我的女儿!”何华抓着顾离原的手,倒也没见她对于严婉晴去官学这件事有多大的反应。 顾离原点头,“好,我知道,我会让阿则吩咐下去的。” 何华执意要留顾离原在屋里用饭,她几次推脱都拒绝不了,也只好留下来用饭。 待回到自己院子时,严则之已经回来了。 她有些诧异,“阿则,今日怎么这样早?” 早晨还听青梅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出去的,以为他得很晚才回,没想到却这样早。 严则之迎上去,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披风,转身搭在一旁的凳子上,“事情谈完就回来了。” 顾离原点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空了一半的茶杯,看样子应该等了挺久,问道,“你用过饭了?” “还未,原本是说回来陪你一起用的,谁知道你不在,便喝了几口茶。”严则之道,“你用了?” 顾离原眼底有笑意,道,“在母亲那儿用过了,你饿不饿?要不要让小厨房准备一点?” 他早晨出去地早,也没来得及用早饭,一直熬到了这个时候,难免有些饿了。 “好。”顾离原淡笑着应声,正准备转身时,忽然闪过一个主意,娇俏地对着严则之道,“要不,我做给你吃?” 严则之有一瞬间的怔愣,后知后觉点点头,待看到她雀跃的背影时,嘴角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追上她,“原儿,你会做饭?” 顾离原笑而不语。 将小厨房的人都差走,顾离原扫了一眼现成的食材,随手拿过几个鸡蛋,“阿则,煎鸡蛋吃吗?” “可以,我都可以。” 她好不容易想一展身手,他自然什么都可以。 顾离原点点头,先将鸡蛋在灶台上敲了敲,移到一个干净的碗上,两手按住鸡蛋的磕痕,用力一掰,鸡蛋便从蛋壳中出来,顺着碗壁滑入碗底。 -- 第87页 当然,还带着几片碎裂的蛋壳。 顾离原心虚回头,看了一眼严则之,发现后者早已经将视线移开,便悄悄用手将里面的蛋壳挑出。 严则之余光瞥到全程,忍不住叹气。 “原儿,你怎么会做饭的?”他上次给她包饺子时,她明显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难道是他出去的那段时间,她私下里和李伯父或者是其他人讨教了? 顾离原此时正搅着鸡蛋,筷子带动着蛋液发出的厚重却治愈的声音让她根本没心思在意严则之说的话。 “自然是不会的,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若是你觉着不好吃,下次再改进便是了。”顾离原毫无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 直到说完,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话里包含了多少信息。 严则之无奈扶额,原来还是让他踩坑里了。 有什么办法,自己的夫人,自然是要自己宠着了。 他宠溺地看着顾离原,温声道,“好,只要是你做的,不管是什么,我都爱吃。” 顾离原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一眼,用手肘将靠近自己的他撞开,“油嘴滑舌,快让开,你挡着我路了。” 顾离原将打好的鸡蛋放在灶台旁边,眼神四处搜寻,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油。 转头,正想问严则之,便看见后者拿了一个容器放在她旁边。 顾离原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阿则,你将厨房的人都遣走了,谁来烧火?总不能,我一会儿看着锅,一会儿又跑到后面添柴吧?” 严则之无奈,“我来,我来烧火。” “这锅也有些脏,是不是也得刷刷?”顾离原又道。 严则之笑,“我来,刷锅烧火都是我的事儿。” “真乖。”顾离原边嘴上哄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因为两人的身高距离,顾离原想拍他的头,只能踮起脚。 严则之也理解,所以每次她做这个动作时,他都会很配合地屈膝低头,方便她的动作。 …… 严则之蹲在地上烧柴火,眼睛盯着锅,一直帮她注意着,“原儿,锅里的水烧干了,可以放油了。” 顾离原听话,拿起油一骨碌就往里倒,倒完才发现自己倒多了,楚楚可怜地看着严则之,寻求帮助,“阿则,怎么办?” “将锅里的油铲……我来,你小心些。”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生怕她被油溅到,索性也不指挥了,自己站起来三两下将多余的油装在另一个容器里。 随后,便退回原来的位置,一步步指挥着她。 一个平常的煎鸡蛋,也被这两个人折腾地仿佛张罗了一桌菜一般。 顾离原巧笑倩兮地端着一盘子有些焦糊的煎鸡蛋出了小厨房,一出去便见着如星弓腰弯背想要逃跑一般的背影。 她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敛,眼神微黯,语气冰冷,“如星,你过来。”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话音才落,她便好像打了一个哆嗦,此刻拳头半握紧,低头转过身,“是,大娘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才要求过,如星不能来主屋伺候,看她方才毛手毛脚的样子,不正常。 “如星,我是看在你过去伺候过我的份上,我才收了你。你若是在严府心思不正,那也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顾离原已然生气,说话的口吻也越发强硬。 严则之将厨房收拾干净出来,见着顾离原在门口训话,站在一旁听了会儿。 “大娘子,我方才只是来看看青梅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并未做出什么越距的事啊。”如星狡辩道。 顾离原更是不悦了,“这屋里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可以下去了。” 如星有些委屈,看着顾离原手中端着的碗,小声道,“大娘子,我帮您端出去吧。” “下去!”顾离原厉声道。 如星再不敢耽搁,行礼弯腰便离开了。 “怎么这么大火气?”待人走后,严则之接过她手中的碗,揽着她,轻声问道。 顾离原叹口气,“我若不是因为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又怎么可能将她收进府。” “我知道。”严则之点点头,“进屋吧,我们俩端着这么个碗站在厨房门口有些不像话。” 闻言,顾离原抬头看了看严则之,没忍住笑意,也忘记了方才想要问的问题。 这厨房大门本就设的有些狭小,他们俩一高一低,一壮一瘦堵在这儿,确实不怎么好看。 严则之揽着她的肩膀,就着碗沿叼了一口还带着炭黑色的鸡蛋,满足的表情仿佛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一般。 “进去吧。”他嘴里的吃食还未咽下,此刻说话有些嘟囔的感觉。 顾离原忍不住抬头瞧他,伸手为他擦了沾在嘴角边的油渍,轻声斥责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吃东西这般没有规矩?” 严则之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得意,他带着顾离原进了主屋,将碗放在桌上自己径自坐下。 顾离原将屋里用完的熏香换了,转身的瞬间想起方才要问的问题,“你方才说“你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严则之忙里抽空抬眸,和她对视一眼后,才道,“其实我对顾家知之甚少,有些事情也只是听说,知道的并不确切。不过方才听你和如星说话,再想想我们成亲时的场景,想必这其中应该是有些我不知道的渊源。” -- 第88页 顾离原走到他旁边坐下,看他嘴边像是故意一般又沾染上的油渍,皱眉递给他一方手帕,示意他擦拭自己嘴角的污渍。 可后者却得寸进尺地将脸一扬,满脸理所应当写着“夫人替我擦”,顾离原也是无奈,叹口气妥协,伸手帮他。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顾离原摇摇头,“在顾府的那些事,我已经很久都不曾想起了,如今看见如星,倒是有些惆怅。” 嫡母的坏,顾成兰的逼迫,下人们的仗势欺人,那些事情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像是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便什么都不算了。 “惆怅什么?”严则之蹙眉,“若是见到她不开心,那还不如直截了当地给她些银两,让她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 “你也看出我收下她,是心疼她日子过得不好了?”顾离原看着他傻傻地笑,有些事情她从来不需要说出口,他都能够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顾离原继续道,语气轻轻,“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从前的那些人和事倒也没有多重要了。” 严则之的大掌包裹着她的玉手,紧了紧,眼底有流光在闪烁,温暖四溢,“你不让如星进来,是怕她通风报信吗?” 顾离原淡笑着抬眸,眼底有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我懂你,你每时每刻在想些什么,我都知道,都能猜到。所以啊,你得小心些,若是你哪天变心了,我可是会第一时间知道的。”严则之同她调笑道,语气轻松。 “嗯。”顾离原应声,“我将来喜欢的男子,姓严名则之,按照我的习惯,我会唤他‘阿则’。你要不要提前瞧瞧他的模样,防患于未然?” 第54章 偷听 “是吗?”严则之嘴角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他笑出声,低沉的声音在关上门的屋里回荡,“那我瞧瞧。” 他将她的手攥紧,贴近自己的胸膛,手心下雄浑有力的跳动让她心潮澎湃。 严则之眯着眼睛,故作玄虚,道,“我决定还是不和他抢了。因为我知道他会给你幸福,无与伦比的幸福,只要你幸福,我就什么都无所谓。” 顾离原看着他。 虽然两个人此时的谈话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她却在他眼底看见了珍视与爱怜。 如月光一般,缠绵又柔软。 严则之嘴角带着魅惑的笑,深沉的目光紧锁着她俏丽的容颜,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朝她靠去。 顾离原虽是贪恋此刻的温情,可是心里还是有好多事情想和他说,便等不及打断,“其实你的猜测是对的,我一直怀疑,如星和顾家的人还有联系。” 她突如其来的正经话,让严则之半倾的身体一愣,方才还柔情似水的眸光此刻透出一抹尴尬和恼怒。 他带着怒气地看着顾离原,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就被这个女人不合时宜的一句话给打乱了。 顾离原心虚靠近,抬头对着他笑,“不是。” 因为身高的缘故,即使是坐着,顾离原也依旧没有严则之高。 此刻因为刻意的讨好,她整个人都缩成小小的一个,双手撑着他的大腿上,身体向前倾,彻底仰视着他。 严则之看得眼底一热,想都没想,就着这个姿势,迅速低头,在她红润欲滴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因为吻的又急又快,他起身离开时还发出“啧啧”一声响,清脆无比,听得顾离原忍不住红了脸。 “那这是故意的?”他问。 “是。”顾离原笑得甜蜜。 知道自己方才开口的不是时候,可也脸薄地不敢主动吻他以示抱歉,便只能这样挑逗他,让他自己主动了。 严则之显然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万般宠溺。 “方才说了,我心里怀疑如星和顾家人还有联系。”顾离原敛了笑,认真道,“方才偷听的行为,许是受了他人指使。而这个‘他人’,不用多想,除了顾家的那几个,不会有旁的。不过,到底是顾成兰授意还是我那嫡母授意,那就未可知了。” 严则之也回归正经,“既然你知道她图谋不轨,为何还将她留下?难道真就是因为心疼她?” 若是接济,大可以换一种方式。 “我出嫁这么久了,顾家的人还是不肯放过我,顾成兰更是想尽了办法想羞辱我。当初我嫡母会同意我嫁给你,就是因为听信了流言,以为你身子骨不好还有个不近人情,嚣张跋扈的嫡母。他们并不在乎我能不能幸福,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看我在严家吃苦受罪,这样才是称了他们的心意。” 顾离原说着,眼底蹦出一抹狠厉的颜色。 严则之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可事实证明,是他们错了。如今看见你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生活地比他们好,想必夜里也睡得不够安稳了吧。” 顾离原嘲讽一笑,“谁又知道呢?” 严则之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摸着她的头给她最温柔最直接的抚慰。 忽然,他眼神一动,眉毛上挑,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顾离原的肩膀,和她交换了眼神。 才道,“今日出去这一趟,和几个朝廷官员,盐商商量了一些事情。” 顾离原直起身子,给自己倒了杯茶,顺着他的话茬问道,“是吗?都商量了些什么呢?” -- 第89页 “前几日,皇上微服私访到了扬州城。”严则之说着,不禁抬眼朝屋门口看了一眼,眼神微黯,继续道,“皇上说,扬州城里的盐商大多家底丰厚,可却生活奢靡,铺张浪费,不曾为朝廷出过力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此次回京,皇上特意下旨,凡事近五年不曾在军需、庆典、赈务、工程上出力的,一并上缴盐引。” “上缴盐引?”顾离原有些惊诧,“可盐商若是没有盐引,又如何从官府取盐呢?难不成,皇上的意思是,要缩减盐商?” 严则之点头,“其实这些年风调雨顺,也根本没什么需要赈灾的地方,索性年边为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修了间阁院,也算是对百姓有所贡献。” 责任使然,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所谓牺牲,所谓贡献,吃亏一时难免不会在日后得到回报。 你今日做的善事,也许有一日,会成为你的救命稻草,带你脱离困境。 “那这样说,上次建阁院出了钱的,都逃过一劫了?” “是。” “那他们可得感谢你不是?” 严则之笑了笑,“也得感谢你当初支持我,若是换了旁人,怕是会跟嫡母一样的反应了。” 毕竟当初,何华可是万般阻挠。 “那顾家呢?”顾离原问道。 顾家虽说算不得多富有,可好歹也是扬州城中众多盐商的一份子。 父亲的盐引也是由大哥哥继承的,那次的赈灾,因为她和顾家的关系,她并未让严则之去顾家问过意见。 其实也无需她多说,严则之也不可能会跑去顾家当这个说客。 顾离原仔细想了想,除了父亲在世时,顾家以个人名义为官府捐过款,后来的四五年间,直到父亲去世后的这年,顾家都不曾做过什么善事。 若是这样,顾家岂不是也难逃一劫? 严则之深吸一口气,“自然是这样的。我今日特意问过几位官家,按照皇上的意思,顾家确实需要上缴盐引。” 得到严则之肯定的回答,顾离原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严家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基业,如今就这样被毁在了大哥哥手里,她心有不甘。 “那……”顾离原话还没出口,严则之便悄摸摸地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她会意,即刻噤声。 接着,严则之像是故意一般,对着门口大声喊到,“原儿,我还是觉着有些饿,看来这煎蛋还不够,你可否再去厨房给我准备些其他的吃食?” 顾离原愣了愣,“好啊。” 片刻后,严则之站起身,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口,伸手将门推开,朝四周望了望,待看见院子外消失的一片裙摆后,才走到一旁对石头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关上门走回屋里。 “怎么了?”顾离原问道。 从他看着自己时,她就已经瞧出了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何,如今看他出去张望的样子,下意识问道,“是不是方才如星在门口偷听?” 严则之点点头,“确实是她,我方才见她着急忙慌朝外面跑了。” “那我们方才说的那些话……” “自然是故意说与她听的。”严则之重新坐下,“既然我们不知道她到底是授了谁的意,那不如就让她自己告诉我们。” 顾离原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忍不住道,“以前怎么不觉着你如此老谋深算?” “现在知道了?”严则之挑眉看着她,“晚了,你没逃跑的机会了。” 顾离原被他逗的笑出声,她怎么会想着要逃跑呢? “虽然此时此刻我的确很享受你看我的眼神。可是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可以继续方才的话题了。”严则之坐正,严肃道。 他是个记仇的人,他是不会忘记,方才她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打断了他营造的氛围。 顾离原无奈,也不恼,问道,“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保住顾家?” “怎么这么问?” “既然你肯告诉我,那你一定就会有解决的办法。”顾离原很有信心,“不,你是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是吗?” 严则之淡笑着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父亲的基业就这样被他们毁了的。你珍视的东西就是我拼了命想要保护的东西,我不会让它们被毁于一旦的。” 顾离原眼底有流光闪过,看着他的表情仿佛看着天神一般,带着崇拜。 严则之侧过脸,并不拆穿,只这样一直享受着她的注视。 ****** 严则之让石头跟上如星,瞧瞧她去了哪里。 没多久,石头便回来复命,“家主,您让我跟着如星,看她是不是出了府。可奴才也只看见她进了太太的院子,并未出府。” “母亲吗?”顾离原侧头看了眼严则之,后者蹙眉,正在思考问题。 “好了,石头你先下去吧。”顾离原吩咐道,还不忘提醒,“记得,这件事切莫让旁人知道了。还有,你出去后守在门口,注意别让其他人接近。” “是,大娘子!奴才知道了。”石头应声便下去了。 待石头将门关上,顾离原转回严则之身旁,问道,“好像同我想得有些不同,就是没想到,居然又和母亲有关。” 严则之沉默半晌,“不对,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顾离原疑惑,“怎么说?” -- 第90页 “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情,虽然表面上说起来,件件都和母亲有关。可是你仔细想来,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若是她真有这个心思考虑筹划这么多,那那日荷花池的事情,为何又会如此蹊跷?同样的,这次的事情也是,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让我们怀疑到了母亲身上?” 第55章 自私 顾离原垂眸沉思,片刻后,才道,“你的意思是,是外人联合母亲?” “我的想法……” “家主,大娘子……”严则之话才说了一半,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听声音是青梅。 二人对视一眼,严则之朝门口喊道,“进来。” 待青梅开门进来,顾离原问道,“怎么了这是?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家主,大娘子,大姑娘回来了。” “婉晴?”顾离原有些惊讶,侧身看了一眼严则之,“是你派人去接的?” 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起这事,怎么他的动作倒是挺快。 难不成,何华除了和自己说起过这事,还单独和阿则说了? 严则之也是疑惑,摇头,“应该是她自己回来的。” 顾离原叹口气,“走吧,去母亲那儿瞧瞧。” 何华装疯卖傻的事儿,严婉晴并不知晓,如今她回来,还需要他们招呼着些,也顺便看看何华,会不会不小心露出什么端倪。 严则之点头,拉起顾离原的手便出了屋子。 青梅在院子门口瞧见严婉晴坐的那辆马车,确定了里面是严婉晴后便马不停蹄地回来报信。 他们几人赶到时,严婉晴也才准备进院子。 她瞥到后面进来的严则之和顾离原,出乎意料地没有恶语相向,而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上前,“大哥哥好,嫂嫂好。” 这是严婉晴第一次这样同自己打招呼,顾离原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然这张牙舞爪的小祖宗怎么会同自己问好。 顾离原皱眉疑惑,忍不住转头看向严则之。 严则之也是懵的,没想到这短短几日的官学经历竟然让严婉晴彻底变了性,“婉晴,这几日在官学觉着怎么样?” 严婉晴笑得灿烂,“大哥哥,婉晴这次回来是特意来谢谢大哥哥将我送去官学的。还有嫂嫂,以前都是婉晴年少不懂事,总是使小性子和嫂嫂对着干,不过,婉晴知道嫂嫂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一个孩子斤斤计较的,是吗嫂嫂?” 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这样的漂亮话,哪里是严婉晴能说出来的。 顾离原此刻除了震惊就只有难以置信。 “婉晴,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学究太过严厉?还是……”反其道而行之? 严婉晴还是笑,“看来以前的我真是太不懂事了,如今好不容易学乖了,竟然让嫂嫂担心起来了。不过无妨,日后你们习惯了就好了。我先不同哥哥嫂嫂谈天了,得进去瞧瞧母亲,几日不见,倒是有些想她了。” 说到何华,严婉晴的神色暗淡了一些。 严则之点头,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婉晴,你不在的这几日,母亲生了一场病,有些事情不记得了。哥哥先同你支会一声,免得你一会儿进去之后手足无措。” 严则之话音才落,严婉晴怔愣,片刻后,才后知后觉问道,“连我也不记得了吗?” 严则之有些犯难,他也不知道严婉晴进去后,何华会是什么样的表现。记得还是不记得,也全看她自己的心情。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你一会儿进去瞧瞧就知道了。”严则之道。 说完,示意她进去。 自己牵着顾离原在外头等着。 “母亲,母亲?”严婉晴一进屋,便迫不及待地唤着何华。 何华此时正在屏风后头休憩,闻声醒来,还迷迷糊糊,问了身旁伺候着的女婢是谁来了,便又听见一句呼唤。 “母亲?” 是婉晴的声音! 她瞬间从床榻上坐起,丫鬟伸手才想将她搀扶起来,她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朝外头走去。 “是谁啊?到底是谁啊?”何华被屏风挡住了视线,并不知道此时屋里只有严婉晴一人。 所以即使想要见到自己的女儿,也不得不先伪装着。 严婉晴听见声音,拐到屏风后,看见何华的那一瞬间,眼眶便忍不住湿润起来,“母亲,女儿回来了。” 明明不过几日的分别,对这对十几年来从未分开过的母女而言,却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何华忍着心中的澎湃,缓缓伸手握住她的,朝屏风后头扫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后,才激动地将严婉晴抱进怀里,哽咽着,“婉晴,婉晴,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母亲,母亲,你还记得我,太好了,你还记得我!”严婉晴非常兴奋。 何华皱眉,听出了不对,“婉晴,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是大哥哥,他方才跟我说,您生了一场大病,有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忘了,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太好了,母亲,真是太好了!”严婉晴激动地哭了起来。 何华却没有了方才的喜悦,转而激动地质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严则之还同你说了些什么?嗯?婉晴,告诉我,他们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 第91页 何华有些着急,握着严婉晴的手开始不停推搡。 她这样的反应让严婉晴有些害怕,“母亲,大哥哥只跟我说您生了一场大病,有些事情不记得了而已。并没有跟我说其他的,母亲,你怎么了?怎么这样激动?” 何华逐渐冷静下来,“真的吗?那是严则之派人去接你回来的?” “不是,”严婉晴摇摇头,“不是大哥哥派人去接我的,是我自己和学究说过以后回来的,大哥哥之前并不知情。” 何华沉默,片刻后,才问道,“那严则之呢?你方才见过了?” “见过了,也见过嫂嫂了,他们现在还在门口等着呢。”严婉晴转头指了指门口的位置,道。 何华探了探头,眼珠转得飞快,“母亲确实是生了一场大病,之前的一些事情也确实是记不得了。其实昨日你嫂嫂和我说起你的时候,我还是记不得你。也许是血缘的关系,你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会记不得你呢?不过听你方才的称呼,你之前和他们的关系就这般亲密吗?” “也不是。”严婉晴摇头,“母亲,若是你还记得从前的那些事,你就会知道,我看嫂嫂从来都是百般不顺。只是这次去了官学,见识到了许多人和事,我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嫂嫂平日里待我虽说不上特别好,可也不至于挑三拣四,左右为难。我从前那般刁难,确实是我的不对。” 何华眼神暗淡无光,低垂着头,不知道对严婉晴这番话作何感想。 严婉晴没看出她的不对,继续道,“母亲,之前的那些事您不记得也好,至少你会彻底改变对嫂嫂的看法,真好!” 严婉晴不自主感叹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何华,她猛地抬起头,瞪眼看着严婉晴,“你去官学就学了这么些东西?” “除了严则之和顾离原,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想要和我说的?居然觉得我生病失忆是件好事,你怎么不干脆咒我出门被马车撞死呢?” 何华就是这样,平日里对这个女儿宠的不行,可是只要她稍微触碰到自己的雷点,她就会在一瞬间被点燃,伤及无辜。 当然,何华是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 她只是觉得送严婉晴去官学就是个错误,若不是因为去了官学,她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生出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若不是去了官学,她如今怎么可能会和她的敌人站在同一条战线,帮着外人来对她这个做母亲的说教? “有,自然有。”严婉晴忽然笑得很是甜蜜,“母亲,我如今年纪也大了。官学中许多小姐都已经许配了人家,母亲,您准备什么时候为女儿物色一个好的人家?” “不可能!”何华控制不住地大吼出声,“严婉晴你给我跪下!” 严婉晴害怕地瑟缩一下,眼中含泪看着何华,带着哭腔道,“母亲,您怎么了?女儿大了不是都应该嫁人吗?您现在不给女儿物色一个好的人家,难道还要让女儿一辈子一个人吗?” “你怎么是一个人?”何华依旧是用吼的。 严则之在何华吼出第一句时就已经瞧出了不对劲,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便又听见何华吼了一声。 他一个剑步冲进屋里,看见何华怒目圆睁,严婉晴低头擦泪。 “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还吵起来了?”严则之不清楚此刻的状态,只能象征性地劝道。 何华没搭理他,眉头紧皱,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婉晴,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还有我,你还有母亲啊,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只要你愿意,母亲会永远陪着你啊!” “你能陪我一辈子吗?”严婉晴忽然甩开何华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像是不相信方才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一般,“你不能!你的生命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可是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不能因为你的自私,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绑在身边一辈子!你不是想陪我,你是想让我陪着你!” 严婉晴彻底崩溃了,离开何华的这几日,她虽然事事不习惯,可是却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她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丝毫不用顾忌母亲的想法,不用想她会不会生气。 世界之大,她活了十几年终于可以去看看了。 第56章 威胁 “啪——” 何华想都没想,伸手直接甩了严婉晴一个耳光。 手心火辣的温度提醒着她自己方才的激动,满眼痛苦地看着捂着半边脸的严婉晴,张开手想去抱她,却被严婉晴躲开,“婉晴,母亲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别怪母亲,好不好?” 严婉晴眼里满是泪水,无声控诉着她的暴行。 何华着急了,解释道,“婉晴,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若不是你方才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我怎么会生气呢?你原谅母亲好不好?只要你原谅我,我就当没听过你方才的那些话,我们都把方才的事情忘掉好不好?” 何华收起了之前的凌厉,语气中甚至带着点祈求。 严则之皱眉站在一旁,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婉晴,母亲她大病初愈气不得。” 严婉晴抽泣,看了一眼严则之,对他点点头。 -- 第92页 何华见严婉晴要离开,猛地上前攥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接着转身朝严则之吼道,“你走开,这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容不得你一个外人在这儿插手。我有没有病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母亲!”严婉晴听不下去了,“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大哥哥他也只是关心我,你干嘛要对他说那些话!” 严则之倒是无所谓,“既然母亲自己都说自己没病,那我也就放心了。这些事情也确实如母亲所说,不该我插手,那我就先走了。” 严婉晴挣开何华的手,上前挡住严则之的去路,“大哥哥你别走,妹妹有一事相求。” 严则之眉毛微挑,“好,你说。” “我……我知道自己以前很不成熟,做了很多让大哥哥你伤心的事,婉晴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想说,我想说的是……如今我也已经及笄,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严婉晴说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希望大哥哥能给我找个好的人家……其实……其实也不用大哥哥烦心,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严则之倒是也没多惊讶。 反而是何华,一把将严婉晴扯到自己面前,看着她脸上还未消散的巴掌印,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将心中的怒火压下。 她拽着严婉晴的胳膊,使力,像是威胁一般,“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严婉晴并不害怕,对上何华怒目圆睁的眼睛,坚定道,“我方才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我想要嫁给他,我不要留在严府被你困在身边一辈子了!” “啪——” 又是一声惊响,不过这一次,何华并没有痛心后悔,严婉晴也没有哭出声。 “你上的是什么狗屁官学,啊?我看你上的是青楼吧?什么东西都没学到,倒学回来这一身的狐媚相!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你见过哪个女子会这般不知廉耻地说出这些话?传出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何华唾沫星子四处飞扬。 仿佛对面站着的,她方才骂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她最瞧不上眼的仇人。 一口气骂了这么多,她还觉得不够,又“呸”了一句,“不知廉耻的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饶是严则之,听了那一番话都忍不住皱眉。 他伸手将严婉晴拉到自己身后,“我看您这疯癫的病又犯了。我先带婉晴下去了,待您病好了,我再考虑让她过来看你。” “滚开!”何华一听见严则之要带严婉晴走,像是疯了一般冲上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想将严则之推开,却终究敌不过男人的力量。 她瞪圆的眼珠迸出红血丝,“我没病!我没有病!我那是装疯卖傻,你以为你严则之有多厉害,可以操控一切?我今日绝对不可能让你把我的女儿带走!我告诉你……你休想!你若是想破坏我和我女儿的关系,我跟你拼了,我要让你和顾离原不得好死!” 严则之的脸彻底冷下来,虽然看着风平浪静,可眼底的巨浪竟是没人能够看懂,“你装疯卖傻是我和离原早就料到的事,只是念在你是长辈没有拆穿你而已。你若是仗着我们几个小辈对你仅存的最后一点善意为所欲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为老不尊的代价。毕竟……” 严则之嘴角微扬,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继续道,“我虽然唤你一声母亲,可你到底也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和我又能有什么关系呢?是吗?母亲?” 许是严则之的气场太过强大,他说出最后几个字时,何华瞬间觉得全身冰冷,心里害怕地紧,可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你不敢,严则之,你不敢对我怎么样!” 严则之笑得轻蔑,“那就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一直躲在她身后的严婉晴拽了拽他的衣角,严则之回眸,“怎么了?” “大哥哥,我还有几句话想和母亲说。”严婉晴看着何华,轻声对严则之道。 严则之心里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妹妹的,欠身时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小心一点,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自己掂量掂量,别把她气急了,到头来双方都捞不到好处。” 严婉晴神色暗淡,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何华前面,嘴唇翕动,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许久之后,终于抱着必死的心情道,“母亲,这次的事情您不答应也得答应。” 她目光坚决,“我已经和他私定终生了,您若是答应了,那就是皆大欢喜,可您若是不答应,那女儿以后也嫁不出去了。”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何华,笑得凄惨,“不过您放心,就算嫁不出去,女儿也不会一辈子守在你身边的。若是这辈子不能嫁给他,我宁可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你……”何华气结,被严婉晴的话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心口的位置不知道怎么地,也跟着痛起来,何华捂着心口,险些发不出声,“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我活在这个世上几十年,我会受你一个小屁孩的威胁?” 她说着,指着旁边的柱子,“你有本事今天就撞死在这里,不然,我就是打也要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严婉晴眼底一片死寂,像是视死如归一般看着何华,声音很轻,像是飘在半空中,“好,这是你说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 第93页 最后一个字,甚至话音还未落下,严婉晴就朝旁边的柱子跑去,腰半弯着,做成一个攻击的姿势,眼看着就要撞在柱子上。 在严则之反应过来后,严婉晴已经跑出去一小段的距离,他没多想,拔腿几步跑过去。 何华惊地“啊——”地一声大叫,蹲下身用双手抱着头,不敢看接下来那副惨烈的景象。 柱子上传来一声闷响,是物体撞上去时会发出的声音。 严则之扶着柱子喘气,脑海里都是方才那副场景。 索性,严婉晴并没大事——他在她即将撞上去的那一瞬间将她往后拽了一把,虽然还是免不得让她撞上去,但是撞的并不重。 何华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看见坐在地上揉着额头的严婉晴。 贴着地面双脚并用地爬过去,粗鲁地将严婉晴盖住额头的手拿下,着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伤到?有没有事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应该是要的,肯定是要的,来人啊,来人啊,快去叫大夫。” 何华自言自语了一大堆。 严则之看着担心后悔的何华,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就坐在旁边,待大夫来了后才将严婉晴带回自己的屋子。 许是方才严婉晴的举动彻底吓到了她,这次她也并未出言阻拦。 ***** 严则之将严婉晴带到主屋,让大夫仔细检查了方才撞的那一下打不打紧。 顾离原坐在旁边看得心里也不是滋味,待大夫离开后,才柔声对她道,“婉晴,去里屋休息一会儿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严婉晴虽然撞的没什么大碍,可此刻脑袋还是有些晕眩。 她点点头,也没跟顾离原说什么话,便跟着青梅进了里屋。 也许睡一觉起来就真的什么都好了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敢对母亲说出那些话,可能是以前真的被管地太厉害了,一获得自由就恨不得做尽世界上最最疯狂的事情。 “怎么了?婉晴这伤是怎么来的?我方才在外面听着,里面又喊又叫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顾离原方才本想跟着严则之一起进去的,可却被严则之拦下来了,怕里面情况不乐观,会波及她。 严则之叹口气,揉着太阳穴,将里面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 在严则之说完很久的一段时间里,顾离原都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会这样?” 严婉晴这根本就是变了一个人。 严则之又是叹气,“还是得去见见她口中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以我嫡母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同意她这样乱来。” 顿了顿,他继续,语气有些无奈,“我把婉晴送去官学,倒是没想到她会闹这么一出。” 第57章 烂摊子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还是先看看眼下的事该如何解决。”顾离原觉得头大,“她和那个……如今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你有问过吗?” 严则之叹口气,道,“她方才和母亲吵架时说已经私定终生了,只是不知道是一时的气话还是当真如此。” 他转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也只有等婉晴醒来之后再问她了。” “我就是没想到婉晴居然会以死相逼。”顾离原蹙眉,“若那人是个值得托付的,那也就罢了。可若他另有所图,或者只是寻常家里的纨绔子弟,并不把这当一回事,那可真就糟糕了。” 严则之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如今这世上,好男儿已经不多了。 “家主。”石头见他们坐在席上,两厢沉寂,许久也没注意到他,便轻轻叩门唤了一声。 严则之循声望去,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怎么样了?” 石头并未做声,而是看向一旁的顾离原。 他有所顾忌的样子让顾离原愣了神,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石头低头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离原识趣地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 严则之墨色的眸紧锁着她,看出她脸上的不悦,伸手拽住她,低沉的嗓音响起,“夫妻之间怎么会有秘密。” 说着,他将她拉回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温声哄道,“这件事情牵扯到如星,石头不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不敢在你面前乱说,怕你听了伤心。” 他帮着石头解释了一句,接着,又看向石头,“记得,大娘子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以后什么事情都无需避开她,不管是什么事情,她都有权利知道,了解了?” 石头点头,“是。” “说吧,什么事?” “您和大娘子方才出去时,如星来过,她去主屋偷了盐引。” “什么?”顾离原惊诧不已,“石头,你就这样看着让她偷走了?” “是。”石头又是简短的一个字,顾离原听得却是一阵火大。 待看见严则之云淡风轻的脸庞时,她才堪堪反应过来,“这又是你的计划?” 严则之点头,解释道,“不管她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只要如星将偷听到的那些谈话复述给那人听,他们就一定会有所动作。只要紧紧盯着如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她背后真正的指使者。” “那盐引呢?”顾离原问道,“就这样给她了?” “夫人。”严则之笑着唤她一声,将她的手攥在手掌中,安抚着她今天都不曾平静过的心,“既然知道如星会有下一步动作,那我肯定不能坐以待毙,那些重要的东西,我都换成了仿造的,一般人看不出来。” -- 第94页 闻言,顾离原长舒一口气。 “人呢?”严则之抬头的一瞬间,眼底的柔情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淡漠。 “如星还未出府,正在太太院里。不过太太今日心情不好,并未见她。”石头回道。 顾离原抿了抿唇,严婉晴出了这么大的事,何华自然不会有闲心去管那些事了。她现在恐怕满心都在想该怎么解决严婉晴带回来的这个烂摊子。 “好了,你出去吧。”严则之点头,便让石头下去了。 顾离原起身去瞧了瞧严婉晴,她还睡着。 为她掖了掖被角,让青梅好好看着她,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前厅。 严则之坐在席上等着她。 “婉晴还睡着。”顾离原轻轻道。 严则之点头,继续方才的话题,“这样看来,这件事确实不是母亲主使。她可能只是实行者,而那个真正筹划的人,就要看如星的了。” 顾离原点头,表示同意。 她回想了一下,这么久以来,她所知道的,和母亲有过联系的人,只有一个,是最可疑的。 只是,她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 ****** 黄昏时分,严婉晴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见何华肿着眼睛看着她。 她心里一时没有防备,伸手拍了拍何华的手背,待反应过来后,她的手已经被何华盖住,抽不出来了。 严婉晴心中的气还没消,转过脸不看她。 何华无奈,声音带着嘶哑,“婉晴,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闻言,严婉晴转头,看向何华的眼神中满是惊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同意我和王棋在一起了是吗?” 何华没应声也没否认,而是问道,“他叫王棋?是你在官学认识的?你们认识多久了?你方才说你已经与他私定终生,是故意气我的,还是说真的?” 何华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严婉晴有些不满,冷着脸,赌气道,“母亲既然不答应我的请求,我自然也无需告诉您这些。王棋现在既不是我的夫君也不是您的女婿,对您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母亲您这样追问一个陌生人,实在有失妥当。” 何华不怒反笑,伸手摸着严婉晴的头发,轻声道,“我的婉晴如今真是长大了,说话也愈发有条不紊了,若是换作从前,你怎么会说这些话,真是,女儿终究是长大了……” 何华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来,滴在严婉晴身上的被褥上,荡开一片湿润的痕迹。 严婉晴被手背上突然传来的点点热度惊到,视线望过去,发现何华在一旁默默流泪。 她的心还是止不住地揪起来,密密麻麻的苦楚传至四肢百骸。 愣愣地看着何华,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我想过了,女儿大了,我确实应该放手了。你要嫁就嫁吧,你把女人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人家,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呢?”何华说得有气无力,“你说得对,我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顶多也就陪你个三五年,多不过十年,我若是真的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只怕是等哪一天我死了,你都得把我的坟给揭了。” 何华像是了无牵挂一般说着那些话,严婉晴突然就摸不着她的脾气了。 惊恐地回握住她的手,着急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能说这些话呢?” 说了一半,严婉晴也哭了起来,“就算女儿嫁人了,也还是可以回来陪你的啊。况且,王棋他人很好的,若是你愿意,成亲后,我可以让王棋把你接过来一起住。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母亲,您别说那些话,我害怕……” 何华抹了一把泪,又伸手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对,你说得对,等你出嫁了,你还可以回来看我,或者我直接搬去你那儿住,这样我就再也不需要受人欺负了。” 何华重振旗鼓,拉着严婉晴的手,“走,你这就带母亲去王棋家,母亲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 闻言,严婉晴兴奋地“嗯”了一声,随后便一把将身上盖着的被褥掀开,三下五除二穿了鞋披了衣就往外赶。 “母亲,婉晴,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顾离原正坐在席上看书,听见里间的响声,不禁提声问道。 何华斜眼瞟她一下,如今装疯卖傻的事都被揭穿了,她也没必要在顾离原面前装着一副体贴善良的模样了,待婉晴出嫁,她就可以彻底摆脱现在的生活。 顾离原见拦不住,索性也不拦了,由着他们去了。 ****** 丁府。 “路晨,我怎么好像听到宏儿哭了?你快去帮我看看吧?”严莞此时正在盥洗室,隐约听到旁边屋子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便对着外头喊到。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外边便传来了声响,“好,你别担心,我这就去看。” 丁路晨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便开门出去了。 走到隔壁房间,看见孩子一人在摇篮里扑腾着手臂,心里的角落瞬间柔软了下来,他上前,熟练地将孩子抱起,“怎么了?宏儿,是不是想娘亲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许是他的诱哄起了效果,也许是那声“娘亲”平息了小家伙的脾气,他忽然之间就“咯咯”地傻笑起来。 -- 第95页 丁路晨将他抱回主屋时,遇见了匆忙赶来的月华,他并未看她一眼,抱着孩子侧身便继续往主屋走。 “家主?”月华在原地停下,愤怒地跺脚,在丁路晨离开视线之前及时叫住了他。 后者闻声停下脚步,转身,语气平淡,“怎么了?” “奴婢是来照看小公子的。”月华小声道。 “不用了。”丁路晨将视线移回到孩子身上,“宏儿我抱回去照顾,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从头至尾,再没有多看她一眼。 月华气得鼻孔直冒烟,拳头握紧蹭的指关节“咯吱”作响。 从盥洗室出来的严莞刚好目睹了这一幕,她嘴角微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随后走回厅堂,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渍。 忽然,一双手附上来,随后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我来帮你。” 严莞并未拒绝,对着铜镜里的他笑了笑,只是笑容未及眼角。 “我方才听见月华的声音了。”严莞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丁路晨如临大敌,严肃道,“我只是去抱宏儿的时候不小心遇见她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不过随口一问,你急什么?”严莞笑道。 “我怕你误会。” “我是那种疑心重的女人吗?” “自然不是。”他听严莞的语气不像是生气,便也放松了,随口就道,“我的夫人怎么会和一个下人争风吃醋呢?这样岂不是有失体面。” 严莞笑得愈发嘲讽。 第58章 不屑 丁路晨见她并未做声,继续道,“莞儿,我现在觉得,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从外面回来,看见你和孩子开心的笑颜,吃着热乎的饭菜,总感觉人生足矣。” 丁路晨满足地喟叹,严莞低头垂眸,轻声道,“是吗。” 不是问句,只是无言以对时最随意的一句搭话。 丁路晨不知道,自然点头,“这些话都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从前我不知道珍惜你,总是对生活抱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是自从有了宏儿,身上多了一个身份,多了一份责任后我才明白,只有家庭和睦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严莞还是笑,就是嘴角的弧度都与之前一模一样,“宏儿的被褥你没带过来吗?” 严莞本想将孩子放在榻上休息,却猛地发现没有被褥。 丁路晨对她转移话题并不在意,瞄了一眼,歉疚道,“方才只顾着哄这小子了,没注意,我再去拿过来吧。” 说着,摸了摸孩子的脸,起身就要出去。 严莞将他拦住,“不用,你抱着宏儿就好。我去拿吧,顺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这些事情丁路晨并不太懂,索性就不和严莞争了,而是嘱咐道,“外头有些凉,你出去时多穿点。” 严莞没回头,只随意说了一句,“知道了” 说完,也没见转身拿衣裳。 门打开,严莞瞧见站在一旁的月华。 眼神微动,道,“怎么了?我记得今晚不是你守夜。你一声不吭地站在主子门口,难不成是在偷听我和他的闺房话?我从前倒是不知,你竟然这般没有分寸,不如明日去跟府里的几个嬷嬷学学规矩?” “大娘子。”月华嘴角抽搐,却还是挺直了身板道,“大娘子您是主子,如今刁难我一个做下人的,不知道若是被家主知道了,他会作何感想呢。毕竟家主平日里待人和善,也从未在下人面前摆过脸色,您这样,可不是打了他的脸吗?” 严莞笑笑,“原来你还当自己是下人呢?我以为你整日只会做白日梦,早把自己的身份抛到九霄云外了。还以为你想做小娘的意志有多坚定,看来还是我高估你了。” 月华心里那点伎俩,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在府里当差,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刁难她。 不过,也是要感谢她,若不是因为她,她还不知道丁路晨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滥情的种,嘴上说着都是一家人,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既然你已经没有了想做小娘的心,那这游戏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玩下去了。和一个下人斗来斗去,确实有失体面。”严莞像是故意一般,说完,抬脚就往宏儿的屋里过去。 月华被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说得鼻孔冒烟,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而转悠,忽然闪过一抹狠厉的颜色,她鬼使神差地就将脚伸出,想着一会儿可以听到她痛苦的哀嚎惨叫,她内心深处不自觉心潮澎湃。 “你的脚倒是挺长。”严莞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停下,凑近她,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接着,在月华脸色煞白的一瞬间,故意装成被她绊倒的样子,惊呼一声,坐在地上,“哎呦哎呦”捂着自己的后背直叫唤。 丁路晨闻声跑出来,见到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严莞,又见到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来得及收回脚的月华。 他瞪着月华,将她横亘在中间的身体往旁边一推,即使后者被推得踉跄一下,他也丝毫不顾及。 大步走到严莞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莞儿,怎么样?有没有摔着?要不要叫大夫?” 月华终于回过神,后知后觉,上前扒着丁路晨的手臂,急忙开始撇清关系,“不是奴婢干的,家主,您相信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干的……真的不是奴婢干的!是大娘子,是大娘子她故意摔倒了,她想陷害奴婢,家主,请您明鉴啊!” -- 第96页 丁路晨火不从一处来,将月华狠狠地甩开,“莞儿是主子,你是奴婢,她怎么可能去陷害你?好,就算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陷害你?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闻言,月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个上前,又抓着丁路晨的手臂,激动道,“她吃醋!她看不惯家主对奴婢好。”接着,仿佛是呓语一般,“对,她就是吃醋了……” “笑话!”丁路晨急言令色,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莞儿什么脾气我是知道的,她再怎么样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和你一个下人一般见识,争风吃醋?况且,我素来待这府里每一个人都如亲人一般,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你这种可以和莞儿相提并论的错觉。” “不是这样的!”月华抽泣,道,“家主您难道忘记了?您从前待我一直比旁人温柔,您还曾经为了我和大娘子闹别扭,我以为我在您心目中不一样……” “够了!”丁路晨突然大吼一声,心虚地侧头看向严莞,见后者脸上云淡风轻,并没有被她的话所影响,复又道,“你可以下去了,以后我不想再听见这些话。如果从前我的不恰当行为让你产生了不该有的误会,我希望通过今天的事可以让你皤然醒悟,不要再抱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严莞是我的夫人,也是我唯一的夫人,我不可能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的地位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撼动。”说完,丁路晨看也不看月华,便揽着严莞进了屋。 接着,自己又去了宏儿的屋里,将方才严莞交待的东西拿去了主屋。 ***** 翌日 严莞早早就醒了,或者换一句话说,她昨晚根本就没睡。 她心里总觉得难受,不是为了丁路晨,也不是为了月华,而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对丁路晨百般讨好,贤妻良母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每日装做善解人意的样子,就是为了想让丁路晨离不开自己。 如今她的目的好像达到了,又好像没有达到。 心里总觉得闷得慌。 “莞儿?怎么了?怎么就起了?”一旁睡着的丁路晨习惯性地往旁边的位置伸手,摸了个空后,皱眉睁眼。 看见坐在床榻上若有所思的严莞,问道。 严莞在转头的一瞬间收敛了眼里所有的情绪,转而变成温柔缱绻的目光,看得丁路晨眼里一热。 他伸手将她搂紧,凑近她。 严莞自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小心地挣开他的禁锢,“宏儿方才哭了,我得去看看,你若是还没睡够,就再睡一会儿,早饭准备好了我再来叫你。” 丁路晨对于她将自己推开有些不满,黑色的眸锁着她,把所有的心情和脾气都写在脸上。 严莞下意识皱眉,想了想,还是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接着温声道,“大儿子乖,我去看看小儿子,马上就回来,你要乖一点。” 丁路晨撇撇嘴,“你这是在占我便宜?我不是你大儿子,我是你夫君。”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严莞笑着安抚他,许是他真的还没睡够,闭上眼没多久便传来闷闷的呼吸声。 严莞起身,坐在床榻边看着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决绝和执拗,和方才还满目柔情的她大相径庭,只可惜被他全然错过了。 严莞走到一旁看了看宏儿,小家伙睡得正香,根本没醒过,更别提哭闹了。 她出了门,去了月华的屋子。 在门口犹豫了半晌,才敲门进去。 月华躺在榻上,眼睛红肿,一看就知道是哭过。 这是严莞第一次进下人的屋子,简陋狭小,是比不得他们这些主子半分的,有些地方落了灰,有些地方常年失修走起来咔咔作响。 听见门口的声音,月华眸光里闪过一丝虚弱的诧异,待看见来人是严莞时,她即刻变成了一只刺猬,虽然狼狈,却还是讥讽道,“这不是大娘子吗?这一大清早的,您不在屋里陪着家主你侬我侬,来我这里做什么?” “哦。”她继续笑着,“我知道了,是来这里看我笑话的吧?那可能要让大娘子失望了,我这个人,就是不怕失败,越挫越勇,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你今日确实是得意了,只是不知道大娘子听没听说过一句话,“风水轮流转”,倒是不知道我今日的遭遇何时会落在大娘子您的身上呢,哈哈哈——” 月华仰天大笑,眸子里有晶莹的泪光。 严莞皱眉,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她笑。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月华停了笑,凶狠的目光直射进严莞的心脏,“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套住了家主的人,就能一辈子套住他的心。你别忘记了,他之前对我是多么的温柔,甚至不惜为了我和你置气。这几日他虽然被你迷惑,可你又有多少把握,能够让他一辈子向着你?” “看来你也不蠢。”严莞终于出声了,“原来你还知道,不过几日的时间,他对你的态度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月华怔住,没明白她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如你所说,我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够栓住他的心,因为我根本就不屑!” 第59章 意见 严莞的眼睛中迸发出一抹精光,“也许最开始的那个严莞,在这个丁府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得到丁路晨的心,希望他能够疼我爱我宠我;可如今不是了。” -- 第97页 她摇头,笑得释然,“我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期盼,一个摇摆不定,滥情的男人,不值得我严莞付出最纯真的感情。” 月华彻底怔住,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变成一段话,她却好像听不懂了。 “你什么意思?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月华有些激动。 严莞高傲地看她一眼,“月华,我不否认,也许你说的那些话,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全部应验。丁路晨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我从不愿意去探究;可是现在,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一个时而温柔,时而恶语相向的男人,有必要争来抢去吗?” 严莞自嘲一笑。 喜欢可以是第一眼的心动,也可以是后来无数次的感动。 可若第一眼的惊鸿一瞥就是这段感情中最值得回味的时刻,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所有的心动都会被生活和时间消磨。 就像她对丁路晨的感情,曾经那么热烈,到现在,一文不值。 “你到底想说什么?”月华彻底懵了。 严莞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看着月华,叹口气,轻声道,“不想说什么,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忍不住就想找一个人倾诉。” 说着,严莞起身,走到门口时,又道,“你若是觉得今日这一番话没有什么价值,那你听了也便忘了吧。” 她并不想和月华争什么,她和月华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从小锦衣玉食,虽然也曾经有过一段昏暗的日子,可最终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月华不一样,她的身份,她的地位,终究让她对那些虚名,那些浮华有不一样的看法。 方才那番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果月华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那她无可厚非。 ***** 扬州城王家 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何华打听过了,王家上上下下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若是严婉晴嫁过去,也算是不错了。 何华叩响了门。 片刻后,便有人来应门,见到严婉晴和何华,礼貌问道,“请问二位找谁?” 何华脸上带着笑,鲜少恭敬地回道,“我是严则之的母亲,是来找王夫人的,请问她在吗?” 那人一听是严则之的母亲,立马将门打开,“原来是严老太太,请进请进!真是好巧,夫人方才回来,此刻正在主屋品茶呢,老太太快请进,小的这就去通报。” 何华笑了笑,“不急不急。” 跟着下人走进院子,何华打量了一路:虽然府上是怎么也比不上严家的。 地小,伺候的人也少,但却感觉热闹温馨。看他们忙碌走来走去,时不时欢笑两句的样子,何华心悦地点点头。 随后,她转身看了一眼严婉晴,后者心领神会,知道何华对王棋家印象不错,身板瞬间挺得更直了。 甚至已经开始忍不住主动问道,“伯伯,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王棋在家吗?” 前面的佣人并未惊讶,而是恭敬回话,“回姑娘,我们家公子昨日便从官学回来了,这个时候正在书房看书呢。” 严婉晴点头,瞧这佣人说话时的姿态,想必是王棋已经和家里人打过招呼了,便更加不把自己当外人,继续问道,“他的书房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他吗?” “这……”佣人有些为难,“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公子读书时最忌讳有人打扰,所以还请姑娘见谅。”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若是姑娘想见我们家公子,一会儿见了太太,您直接同太太说。公子素来最听太太的话,只要太太传唤,就是有天大的事情,公子也会放下过来的。” 严婉晴方才阴霾的心情此刻放晴,捕捉到管家话里的信息。 看来,一会儿见到王棋的母亲,她还得好好表现了。 她笑着,“谢谢您提醒。” “姑娘客气,这就到主屋了,待老奴先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您了。”何华道。 片刻后,管家出来,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夫人,姑娘,里面请。” 何华牵着严婉晴的手,朝管家点点头,随后进了主屋。 “严夫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吴惠珍早就站起身,满脸笑容地迎接何华。 何华和她互相作揖,“王夫人,您看您这话说的,都是街坊邻居,互相走走串串门不是常事?” 吴惠珍怔愣一下,笑着回复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事先没有准备,怕会招待不周啊。” 何华“哎呀”一声,“无妨,我就是想来和你说说话。至于招待什么的,随便两杯茶将我们打发了就是。你说是吧,婉晴?” 她转头看向严婉晴。 “哎,”吴惠珍看见何华身后跟着的严婉晴,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小女,严婉晴。婉晴,来,见过王夫人。”何华牵着严婉晴的手,将她拉到前面,面对吴惠珍站着。 “婉晴见过夫人。”严婉晴面目含羞,嘴角带笑。 吴惠珍很是欢喜,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语气亲切,“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真是惹人喜爱,今年多大了?” 严婉晴心下大悦,道,“前些日子才方行了及笄之礼。” “是吗。”吴惠珍笑了笑,就着茶杯抿了口茶,没接话,而是看着何华道,“严夫人快尝尝,这茶是用清晨采的露水泡的,别有一番滋味。” -- 第98页 何华嘴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勉强喝了一口茶,并未做任何评价。在她看来,不管是什么品种的茶叶,喝起来的味道都相差不大。 吴惠珍看她耐不住性子了,才问,“严夫人这次来,应该不是想和我这个没有什么见识的老太婆话家常吧?” 何华牵过严婉晴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见见贵公子的。” “见王棋?” “欸,是的。” “夫人早说啊,这不是小事吗?他这会儿正在书房读书,我这就让下人去将他找来。” 要说起来,这吴惠珍还算是下嫁,她娘家出事前可比王家有权有势多了,也算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所以说话做事还是要比何华大方得体许多。 “来人啊,去书房将公子叫来,就说有客人要见他。”说完,她又转回身,脸上依旧挂着笑,“严夫人稍等片刻,王棋一会儿就来。” “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何华又啜了一口茶水,“这茶真是好喝,甘甜可口的。” 吴惠珍点头,问道,“严夫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王棋?” “夫人,王公子和我在同一个官学,我们是同门。”严婉晴抢着道。 一旁的何华虽然觉着她这样的行为不够矜持有失妥当,可也顾及严婉晴的面子,没有多说什么。 吴惠珍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没多久,王棋便进来了,在看见严婉晴的时候,眼神动了一下,接着不着痕迹地移开,向吴惠珍行礼,“母亲。” 吴惠珍带着标准的笑,对他招招手,“来,这位是严夫人,这位是严夫人的女儿,严婉晴。” “严夫人好。”接着转向严婉晴,“严婉晴,我认识的,是我同门,我们关系甚好。” 王棋人长得倒是一般,单看着眉眼普通并不出挑。可声音却低沉好听,像是带着些鼻腔的性感;他身材也笔直挺拔,谈吐颇有教养,端着时便有了一股文人的气场,精神硕朗。 何华还是满意的。 闻言,吴惠珍的笑容终于有了些不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这就好,严夫人这次可是特意点名要见你呢,你可得好好说话,别让严夫人失望了白跑一趟才好。” “是,母亲。” “王夫人,瞧您说的。好像我是他们的学究来检查课业似的。让孩子放轻松,跟平常一般就好了,千万不要拘束。”何华也放松了些。 严婉晴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泛着星星眼的目光就没有再离开过他,像是看着天神一样仰望着他,恨不得眼睛都胶在他身上。 吴惠珍自然瞧出了严婉晴的不对劲,待意识到什么时,她不由将王棋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总觉着这屋里透风,棋儿你坐过来些,给母亲挡挡风。” 闻言,王棋毫不犹豫地退到她身后。 严婉晴的视线被完全挡住,不满地努努嘴,索性也收回了目光,低头绞着袖口处的布料,也不做声了。 最后见何华说了半天也没说到话茬上,她才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她。 何华会意,试探道,“其实不瞒您说,我这次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我觉得这两个孩子着实有缘,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觉得他们之间合不合适?” ***** 何华带着严婉晴出去了,顾离原一时便也没什么事情做了。 索性拿了些鱼食去荷花池上喂鱼。 严则之方才出去给她买吃食去了,还没回来,她免不得有些寂寞。 “哎,我要是能像你们这样,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就好了。”顾离原看着池子里的鱼,不由感叹了一句。 说完,还特意停下来,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许久后,她淡笑摇头,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疯了,居然在这里跟你们说话。” “谁疯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还没看到严则之的身影,便被他从后抱着倚在他身上。 严则之顺势后退,坐在荷花池的大理石围栏上。 第60章 王棋 “怎么?为夫才出去这一会儿,夫人就觉着无聊了?”严则之手上还拿着食盒,此刻是单手抱着她的。 顾离原不习惯这样背对着他说话,想转个身,却忘记两人此刻的姿势实在暧昧,她动作间,听得严则之吸了一口气。接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夫人,你悠着些……” 顾离原此时的脸一下红透了,双手捂着脸从他腿上站起来,方才的触感还历历在目。 “我先进去了,你一会儿再来。” 顾离原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就往里屋跑。 严则之将右腿架在左腿上,气定神闲地坐在原位上平复内心,看着她羞怯的模样,胸腔笑得一阵阵地。 待心里那阵燥热彻底平息后,他才拿起地上放着的食盒朝里屋走去。 顾离原坐在桌旁看着严则之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问道,“要等母亲和婉晴吗?” 严则之抬头看她一眼,“没必要,估计他们是要在那边用了。” “那你说,这事能成吗?”顾离原将碗筷分好,“他们俩毕竟也没相处多久,不知根不知底地就私定终生,也不知道以后成婚了,过上这种柴米油盐的寻常日子会怎么样。” -- 第99页 严则之坐下,为她布菜。闻言,眉尾一挑,“你当初和我在一起,不知根不知底,你害怕吗?现在这么久了,可有觉得委屈?” “我们怎么能一样呢?”顾离原斜他一眼,大口吃着他帮忙拆好的肘子肉,含糊道,“我对你才叫不知根不知底,甚至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可你对我可不是,谁知道你在去顾府提亲之前打听过多少和我有关的事。” 严则之听她喋喋不休说起从前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也是,你那时确实是被我骗到手的。” 他宠溺地看着她用饭时那些可爱的小表情,为她擦掉嘴角的油腥,“那你可觉得委屈了?或者是,我有哪些做的不好的地方?趁着这个时候,都提出来,我一块儿改了。” “不用。”顾离原埋头苦干,根本没看他一眼,“你已经做的让我很满意了,不用改。” 严则之嘴角扯开一抹魅惑的弧度,才想摸摸她的脸,她就又开口了,“也不是,还是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严则之方才还灿烂的心一下悬起,紧张问道,“什么?” 顾离原抬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严则之,嘴唇翕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 严则之瞬间心里没了底,有些强颜欢笑的感觉,将最后的一块肘子肉拆下来,放进她碗里,小心问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顾离原还在犹豫。 严则之耐心开导,“原儿,不管是什么事,你放心大胆地说就是,不必顾虑这么多。” 顾离原认真地看着他,想了想,叹口气,终于说出口,“你下次……能不能将这肘子肉拆得大块些,这个……” 说着,她有些嫌弃地叉了叉碗里还没来得及吃的肉,“这个太小了,吃起来不爽快,肉当然要大口吃才得劲儿啊。” 严则之石化,“……” “夫人,你前面酝酿了这么许多,是故意的?” 顾离原皱眉,“怎么这样说?我方才真是很纠结到底该不该提这个问题的。” “嗯?”严则之不着痕迹地顺了口气,平缓了心情,问道。 顾离原解释道,“我觉着女孩子家还是斯文些得好,若是哪天你见了我大口吃肉的样子,觉得我粗鲁怎么办?” 她说的头头是道,严则之险些就顺着她的话点了头。 忽然反应过来,急忙否认,搜寻了一下记忆,疑惑道,“你大口吃肉的样子,我没见过?” 他怎么好像记得,她从前在自己面前都是大口吃肉,毫不遮掩的样子。 闻言,顾离原怔了怔,“也是哦。” 随后,她理所当然地指着碗里的东西,“那你记着,日后可得拆得大块点才好,要一口都包不住的那种才好。” “小馋猫!”严则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脸。 这丫头,就是故意的,想看他着急上火的样子。 “这肘子肉真好吃。”顾离原将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舔了舔嘴角,舒服地伸展,见严则之只顾着她,根本没动筷子,便道,“你也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她温柔体贴,多会疼人,这么好的夫人,上哪去找啊。 她摸着肚子,心里想着,嘴上笑着。 严则之看着眼底一热,瞅了眼已经空了一大半的盘子。 猛地伸手将毫无准备的顾离原揽进怀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唇瓣上啄了一口,放开她时,还略带嫌弃地抹了一把嘴角,故意道,“这肘子肉油大,以后应该少给你吃些。” 顾离原哀怨地看着他,用眼神控诉着他的罪行。 严则之无奈,妥协,“逗你的,夫人胃口好,为夫开心都来不及呢。” 顾离原被他哄的“嘿嘿”直笑。 …… ****** 王家。 何华话音才落,吴惠珍当即就愣住了,她先是看看一旁娇羞低头的严婉晴,又看看坐在后面一脸平静的王棋。 “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王棋明知故问。 吴惠珍不悦地“啧”了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臂,“什么怎么回事,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呢?” 王棋嘴角撇了撇,没做声。 吴惠珍瞪了他一眼,面带微笑地看着何华,“真是让严夫人见笑了,王棋不懂事,回家也没和我们做长辈的说起这事。我方才听严夫人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差点没缓过神。不过,既然严夫人来了,那想必这两个孩子之间确实是有些什么了?” 何华脸上有些尴尬,严婉晴本就是女孩子,人家男方都还没跟长辈提起的事情,她们这边却已经主动登门了,这若是传出去,真是不像话了。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婉晴这孩子啊,素来内敛,若不是我瞧出了不对劲,指不定这孩子得瞒我到什么时候。说不定,等哪天王夫人带着公子上严府提亲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还得被蒙在鼓里呢。”何华笑说道。 吴惠珍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道,“哎,谁说不是呢,现在这些小辈,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说完,她看了看王棋,眼神中有着询问。 严婉晴和何华此时的位置瞧不清楚这母子俩的表情,只能强撑着笑意等着。 片刻后,才听得吴惠珍道,“这……严夫人你恐怕有所不知,王棋从小是被他父亲宠大的,别说是我了,就是他父亲现在在这儿,也做不了他的主,还是得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 第100页 何华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转过身看了看严婉晴。 严婉晴倒是不担心,她和王棋早就说好了,回来后找个机会跟各自的长辈说明心意。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逼得长辈同意,若是实在不行,就是做一对亡命夫妻,他们也愿意。 如今她已经说服了母亲,而现下吴惠珍又说婚事全凭王棋自己的心意。 这回,想必只要王棋开了口,那他们两个的事就是板上钉钉,谁也撼动不了了的。 严婉晴心里有了自信,用眼神安慰了开始坐立不安的何华,又侧身朝王棋的方向看了看。 后者此时也正在看她,触及她的目光时,还对着她温柔一笑。 就是这种让人觉得温暖的笑容,让严婉晴彻底对他死心塌地,就觉得这辈子只要能看见这样的笑容,即使天塌下来,她也能承受得住。 严婉晴投桃报李般也对王棋笑了笑,后者对她点点头,示意让她放心。 随后,待吴惠珍朝他望去时。 他敛了笑,郑重其事地迎上吴惠珍的眼神,道,“母亲,我和婉晴……” 他停顿了一下,时间不长,却让严婉晴本就跳得厉害的心更加澎湃,手心也因此开始不断冒汗。 “我和婉晴是在官学认识的,虽然时间不长,可我却有一种我们相识已久的感觉。”王棋看了看严婉晴,复又对着吴惠珍道,“我们一起研习,有共同的兴趣和相似的想法,那是我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所以,对我而言,婉晴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一旁的严婉晴,再也忍不住了,胸口一阵酸涩又一阵甜蜜,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幸福地发不出声音。 从王棋嘴里说出的这些话,简直是她活了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话。 “不过,我只将婉晴看成是我最好的朋友。至于严夫人说的婚事,恕晚辈唐突,晚辈并无此意,也不可能会对朋友生出这样的想法,若是关系好一些就要考虑成婚负责的话,那晚辈只怕还未到弱冠之年,就已经妻妾成群了。” 王棋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一件很好笑的事。 可严婉晴的天,却塌了。 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她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他。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他温柔的抚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他抱着她,在他耳边向她诉说衷肠,他说他要和她在一起,要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61章 事实 “棋哥哥……”严婉晴眉头紧皱,声音中都掺杂着哭声,脸上却撑着笑意,“你这是在开玩笑吧?你前几日在官学时并不是这样同我说的啊?” 严婉晴说着,站起身,走到王棋旁边,试探性地伸手握住他的,却被后者一下躲开,“婉晴,这里有长辈,你最好还是注意点。况且,虽说我们之间关系不错,可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这般亲密的动作,还是别做了吧。” 吴惠珍也在旁边应和,“是啊,婉晴,你是女孩子,要矜持一点。日后还要嫁人的,你这样,容易落人口舌。” 她看严婉晴眼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的样子,一时觉得心烦,方才对她还不错的初印象此时早已翻了样,“你方才也听到王棋说了,他只将你当成是普通的朋友。若是他有些话说得不恰当或者有些事没把握住分寸,还希望你不要误会。” 何华看着自己哭得抽泣的女儿,又是心疼又是不悦,一把将她拉过来,“你们王家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婉晴有哪里不好,惹得你们王家这般嫌弃,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我告诉你,以我们严家的势力,能看上你们王家,那是屈尊,你们不巴结着就算了,居然母子两个还大言不惭地一唱一和,感情这事是我们家婉晴一厢情愿?” 吴惠珍平静地听她说完,见她怒发冲冠,口不择言,也不恼,不急不缓地倒了杯茶,递给她,“严夫人,您看您,我这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惹得您这么大火?来,喝口茶,消消气润润嗓子,我们慢慢说。” 何华见她语气缓和,火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膨胀,一把甩开吴惠珍递过来的杯子,听得瓷器碎裂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心里一阵畅快。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惠珍和王棋,“没什么好聊的,你让王棋自己说说,他对我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如今坏事做尽,想要拍屁股走人不认账?我告诉你们,休想!我们严家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的!” 吴惠珍淡笑地看着何华,片刻后,才看向后面的王棋,“棋儿,你来说说,你都对严夫人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 一句“宝贝女儿”,倒是让人听出了不少的嘲讽与笑话。 严婉晴自然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几近卑微地蹲在王棋的脚边,双手扒着他的裤管,几乎是哀求,“棋哥哥,你好好说好吗?你把你之前同我说的话都告诉你母亲,你别再伤害晴儿的心了好吗?你也别生我母亲的气,她只是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的,你别生她的气,她其实不是这样的……” 严婉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她害怕母亲方才的几句话会惹得王棋生气,他若是将对母亲的怒火迁到她身上,不想娶她了可怎么办? 她求助无门,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王棋身上,她的生死祸福,都在他接下来说的几句话中,在他的一念之间。 -- 第101页 只要他肯说喜欢她,那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愿意跟着他去。 也许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别去信他,他不值得,他就是个滥人,他只是想要玩弄你的感情,你现在赶紧回头!” 可心里却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不会的,你和她之间是有爱的,他的眼神不会骗人,他是爱着你的,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拒绝你,也许是因为她母亲,也许是因为其他人,不管是什么,你都要相信他是爱你的!” 内心深处两个声音一直在打架,吵得她脑袋疼痛欲裂。 王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如他们初见时一般,温润,清雅,好听。 “严夫人,我和婉晴真的只是朋友。”王棋说完,将裤管从严婉晴手里扯开,后者被甩在一旁,可王棋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而是走到何华面前,“严夫人,也许我对严婉晴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也可能是我在征求做她朋友时用词并不恰当,让她以为我对她有意,那我道歉。可我今天想借着这个机会解释清楚,我对严婉晴,除了朋友,再也没有其他越距的感情,也许今日这事一闹,我们两个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一旁的吴惠珍嘴边带着浅笑,轻啜着茶水,满脸的享受。 而何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开口,却被王棋接下来的话彻底惊到。 “晚辈不知道严婉晴回去以后跟您说了些什么,让您有了这样的误会。您是大家里的长辈,我相信您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和分寸,这次匆匆忙忙来府上提亲,怕是因为严婉晴有些事情已经挡不住了吧?” 何华一头雾水,只见得王棋看了眼外头,才继续道, “我们在官学的这些日子里,严婉晴不止一次对我示好。我当时只以为这个女孩子开朗大方,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约束。可后来没过多久,她就主动进了我的屋子,若不是那时我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我怕是有五张嘴都解释不过来了。” “再后来,严婉晴对我愈发殷勤。后来一次,吃过晚饭后我便开始不舒服,觉得浑身燥热不堪,就找了个借口回屋子。” 他停顿了一下, “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我根本没有意识也没有记忆,直到醒来,我才知道我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索性严婉晴并没有打算怪我,我那时很感动,便答应对她负责,可后来……” 王棋皱了眉头,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严婉晴,眼里的厌恶是那么明显。 “后来,我却发现她根本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在跟我发生关系后,居然还和官学中其他男子保持暧昧关系。我一时气不过,可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只是想回家平复一下心情,没想到严婉晴居然恶人先告状!” “我方才当着两位长辈的面,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关系。那是因为,即使严婉晴这个人再怎么不堪,她在我心目中也还是那个最开始不一样的存在,我不忍心让她的真面目暴露在长辈面前,于是便有了前面那个善意的谎言。” “若是我的这一点善意,却被某些人拿来当成是伤害我的武器,那我也没必要再为她蒙着那层遮羞布了……” “你胡言乱语!王棋你疯了!你彻底疯了!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严婉晴气得喘不过气,心像是在凌迟一般,恨不得直接伸进去将它挖出来才好! 她冲上去,对着王棋一阵撕扯,指甲在他斯文白净的脸上拉出几条深深浅浅的红痕。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也被沉浸在濒临灭绝的巨大痛苦中的严婉晴撕烂。 王棋惊惧之下想将她推开,没想到严婉晴却像是疯了一般,整个人直接挂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脖子,身上一阵乱咬。 “来人,来人啊!”吴惠珍见严婉晴已经疯魔的样子,犹豫着不敢伸出手阻止她的动作,便大声唤着下人。 方才引路的管家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赶忙叫来家里所有的小厮,三四个男人合在一起才将严婉晴拉开。 两人身上都凌乱不堪,严婉晴脸上狰狞地厉害。 而王棋脸上、身上满是红痕,衣衫凌乱,嘴角边上还挂着几滴干涸的血。 吴惠珍赶忙上前,将已经冷静下来的严婉晴一把推开,双手护住自己的儿子,对管家道,“你去叫人,越多越好,让他们来看看这严府的人是怎么仗势欺人的,自己教的女儿不知检点,勾引我儿子就算了,居然还有脸登堂入室造反!让街坊邻居都来看看,这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管家怔愣,待看到吴惠珍气喘吁吁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急匆匆跑出去叫人了。 何华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过来,坐在原位,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 片刻后,她站起身,先是走到严婉晴身边,目光凄凉,像是气愤也像是惋惜。 “母亲……”严婉晴含泪看着她,委屈地唤了一声。 忽的,何华眼神一厉,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甩在严婉晴的右脸上,“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还学会勾引男人了!真不要脸!” 不等严婉晴解释,她又转过身,看着吴惠珍和王棋,朝他们“呸”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你真以为你儿子长得那副小白脸样能入得了我的眼?真是没脸没皮,我们婉晴坏就坏在不会看人,就你这样的,换作扬州城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瞧不上你。我们家婉晴给你点脸,你就以为自己是条好狗了?我呸,一家人都是一路货色,不要脸!” -- 第102页 院子里,开始聚起了一堆人,都是争先恐后来看戏的。 吴惠珍也急了,将王棋一把推到后面,让下人带他进去上药,才道,“是,我们是没你们严家有权有势,你们就仗着自己有几个破铜板就瞧不起人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己把着个毒妇的称号就算了,还把儿媳妇的名声搅得稀烂,现在又教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干尽了不要脸的勾当,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你就说说,哪天你要是死了,你那儿子和儿媳是不是得乐呵疯了?哈哈哈哈——” 第62章 招供 “你!”何华被气得脸红鼻子粗,可却又不知道如何还嘴,只能怒气冲冲地指着吴惠珍,“你若是再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吴惠珍冷嗤一声,也不甘示弱,回指着她,“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她猛地喝了一杯茶,走到门口,将屋子门打开,自己就站在大门口,对着院子里聚集的人,大声吼道,“大家都来听听。这严家的太太啊,没脸没皮,自己女儿勾引男人丢了贞洁就罢了,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跑到我这儿来撒野!她是欺负咱们没她严家有权有势,看不起我们!大伙儿给评评理,这事到底是我们家王棋不对,还是他们严家的女儿不对!” 人的劣根性,就是打心底里看不惯有钱人。此刻院子里站着看热闹的,几乎没有一个家里能和严家相提并论。 所以碰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可以羞辱他们的机会,能让这些整日活在云端的人也体会一下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滋味,他们怎么肯放过。 “是啊!你们严家在扬州城的名声一直不好,老老少少没一个好东西!现在吃了亏还来为难王夫人,真以为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 “就是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带头的人出来说话了,那后面跟着的一群人自然也不甘示弱地应和。 何华想上前阻止吴惠珍,却被方才的几个小厮拦住,她挣脱不开,便张牙舞爪地脱口大骂,“吴惠珍,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乡亲们,你们看啊,事已至此她还大言不惭!当真是觉得有钱就能解决一切了!”吴惠珍此刻也不恼了,在一旁添油加醋。 余光瞥到一旁的严婉晴,眼神一动,上前将她拉过来,“你们看啊,这就是她女儿,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净学会勾引男人了。骗了我们家王棋也就算了,还脚踏几只船,就怕是青楼里的姑娘都得好好向她学习!各位可都看仔细了,可千万别让自己家的孩子被她骗了才好!” 严婉晴还稚嫩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强烈的心痛让她腿打着颤,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 吴惠珍的话硬生生灌入耳朵,她很想嘶喊“她没有,她不是这样的!”,可喉咙却酸涩地不像话,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下面的人还在不停叫唤吆喝,将所有对富人权贵的不满都发泄在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身上,仿佛他们才是那个受害者! …… ****** 顾离原晚上胃口好,吃了许多,此刻正瘫坐在位置上揉着自己的肚子。 严则之亲自将桌面收拾干净后走过来,坐在顾离原旁边,接过她手上的动作帮她揉着肚子。 “怎么了?吃太多了肚子不舒服?”他温声细语地问着话,仿佛此刻面对的只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姑娘。 顾离原乖乖点头,将他的手拍开,“我自己揉,这样可以动动手腕,消化一下方才吃的东西。” 严则之无奈,“原儿……”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不要自欺欺人。” 这样的运动,基本上等于徒劳,她根本就是在为自己不愿意运动找借口。 “我带你出去走走?不然一会儿肚子撑的难受,夜里睡得也不安稳。”严则之看她嘟着嘴,显然对自己的提议很不赞同的样子,摇摇头,伸手过去将她拉起来,“来吧,听话。” 顾离原站起身,将身上所有的力量都附在他身上。 果真,还是站起来舒服一些。 她挽着严则之的手肘,和他在院子里转圈圈,聊着天,“你说,婉晴他们那边的事情会顺利吗?” “不知道,一会儿回来就知道了。你若实在好奇,我让石头过去瞧瞧。” “也好。”顾离原看着他吩咐下去。 习惯性摸了摸肚子,皱眉,又捏了捏腰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腰上的肉比之前多了一圈。 看来,还是这些天吃得有些多了。 “怎么了?”严则之转过身,看她捏着自己的腰,皱眉沉思的样子,问道。 接着,用手环住她的腰肢,“是不是发现自己摸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顾离原不满,“你这是在变相地说我胖?” “自然是在夸你。你想想有多少人想像你一般,吃多少都不胖。最关键啊,看起来纤细苗条,实际上摸起来的手感最好。”严则之感叹一声,“不过啊,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才有这个福气了。” “嗯。”顾离原笑着接话,“那真是便宜你了。” 逛了几圈,她觉着有些累了,便拉着严则之进屋。 转身却看见墙壁后面伸出的半个头,她一时没看清,被惊地“啊”了一声往严则之怀里缩,在他的安抚下回过神,才问道,“谁啊?是谁在那儿?” -- 第103页 许久后,那脑袋动了,走出来,才看清是如星,“大娘子,是我,如星。” “如星?你方才躲在那里做什么?”顾离原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在偷听,加之方才着实被吓了一跳,此刻的语气也不好,“我让你别进主院你就猫在后头偷听?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的?” 如星明显一个瑟缩,也不敢看她,“大娘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 如星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说不下去了。 严则之眉毛微挑,眼底有一抹光闪过。 顾离原皱眉,意识到自己方才脾气不好,迁怒她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却在听到她后面那句话时,再也忍不住。 她挣开严则之的怀抱,走上前。 “我该知道什么?依你看,我应该知道什么?”顾离原语气平淡地反问,“你当真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够瞒得住我?在顾府我不拆穿,是怕你日后的生活不好过。如今到了严府,你却还是向着顾家的那些人,我真不知道该夸你忠诚还是该说你蠢!” 如星惊恐地连连后退,她一手捂着嘴巴,似乎是不敢相信,“原来,大娘子早就知道我的事。” “我是知道。”顾离原并不否认,“我早就知道你和顾成兰沆瀣一气,那时我让你给顾成兰送珠宝,就是算准了你是她的人,她不会怀疑你。” “其实我也没料到那些珠宝竟然是假的,我本想着若是我没带你离开,至少也可以让你在顾成兰那儿谋条生路。却没想到顾成兰的野心这样大,竟然在我离开顾家以后还想着算计我!” 顾离原看她一眼,继续道,“你说吧,这次顾成兰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了解如星,若是她没有起恻隐之心,她不会在最开始就主动和自己把事情摊开来说。她没有选择和自己绕弯子,而是直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只能说明,她想通了,或者是,被人逼着想通了。 “大娘子,请您原谅如星!”如星一个“扑通”跪在地上,用力磕着头,闷响声在院子里回荡,让顾离原听得心有不忍。 她板着脸,不去看如星,语气佯装强硬,“你这是做什么?话还没说便开始磕头?你这样若是磕坏了,一会儿疯言疯语起来,我怎么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大娘子,奴婢确实是给大姑娘做过事。最开始,她算准奴婢父亲生病需要银两,便给了奴婢两吊钱,说只要奴婢承认那个玉镯子是大娘子让奴婢拿的就可以。可是我才收到那些银两,大娘子便告诉奴婢说已经让人偷偷把钱送给我那生病的老父亲了。”如星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 “后来奴婢就想着把银两还回去,可大姑娘不肯,还抓着奴婢说是奴婢偷了她的玉镯子。” 顾离原怔愣,原本以为顾成兰是为自己丢了玉镯子找借口,没想到却是想利用自己屋里的丫头栽赃陷害,然后再一网打尽。 “你接着说,后来呢。”她方才说她给顾成兰做过事,这件不算,那就只能证明后面还有。 “后来,就在家主去顾府提亲的前几天,大姑娘找到我,说只要我跟着她,就会给我更多的银两,她还答应我要给我卖身契。我一听,没忍住就答应了。后来家主去提亲,大姑娘自顾不暇便也没空差使奴婢,直到大娘子让奴婢去送珠宝,才让大姑娘彻底信任我。” “可是,不知道为何,没过几日,太太突然把我逐出顾府,我本想回家,却发现家里房子没了,我父亲也早就已经不在了。无奈之下,我只能一个人在街上乞讨过活。原本以为会就这么死在街上,没想到大姑娘又找上我,她给了我饭,给了我银两,让我来严府给她做内应。” 顾离原没出声,原本以为她在顾府生活最起码可以不用担心吃穿住行,看来,还是她把王也明想得太简单了! 在知道那些珠宝是仿造的之后,王也明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也真是造化弄人,王也明送的珠宝,她原以为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可就是没料到那会是假的;她想用珠宝让顾成兰信任如星,却没想到却让她遭遇了那些不堪。 见顾离原不吭声,如星心里也没底,看了一眼同样不做声的严则之,她哭着,“大娘子,奴婢那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是真的饿得不行了!所以大姑娘一说会给奴婢银两,让奴婢吃饱饭,奴婢什么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她永远都记得,她在饿到不能忍受的时候,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路上,这样干脆利落,也不用继续忍受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第63章 顾离原眼神落寞,“我理解,那后来呢?你来严府后都为她做了什么?” “大姑娘让我在府里打探消息,若是有重要的情况,随时报告给她;她……她还让我……让我去偷家主的盐引。”如星轻轻抬头看了顾离原一眼,后又心虚地继续道,“不过您和家主早就察觉到了,还换成了假的盐引。” 顾离原眉尾一挑,问道,“所以,顾成兰发现了那盐引是假的?” 如星惊惧一下,神情晦涩,“是被发觉了,所以大姑娘才会以为是奴婢被大娘子策反,还命人将奴婢关了起来。奴婢是趁看管的人不注意自己跑出来的。” 顾离原扯了扯嘴角。 她便是知道,若如星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 第104页 恐怕是怕顾成兰报复,又知道自己的身份败露才决定老实招供的。 “我知道了。”顾离原知道她的难处,也不能说她什么,便道,“你可以下去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不过,严府你最好还是别呆了,我会给你一笔银两,让你去别的地方谋生。” 说完,她转头看向严则之,后者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毕竟是她们主仆之间的事情,他虽然是她的夫君,可也不好管。 如星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顾离原看出她的踌躇,道,“这是我能留给你最好的一条路,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将你交还给顾成兰,让她来决定你日后的归宿,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说完,顾离原转身,牵起严则之的手就准备拉他进主屋。 “大娘子!”如星唤住她,急切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家主,不好了!太太和大姑娘那边出事了!” 石头人还未到,声音便已经传进了院子。 顾离原循声望去,后又抬头看向严则之。 后者眉头紧锁,投给顾离原一个“放心”的眼神,便松开她的手,大步走过去。 石头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他这个样子,只能证明这事情真的很严重! “怎么了?是他们在王家出事了?”严则之迎上去,问道。 石头不敢怠慢,费力将气息压平,努力将事情描述清楚,“家主您快去瞧瞧吧,王家带了好些人生事,眼下太太他们情况非常不乐观!甚至还可能牵扯到您和大娘子。” 严则之眼神一动,绕过石头朝外奔去,吩咐道,“跟上!” 顾离原还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看见二人离去的背影,倒也没太当一回事。 想着,反正严则之都亲自去了,大概率也不需要她出面。 便对如星说了一句,“你下去休息吧,这两日抽空将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准备好马车。” “谢大娘子。”如星跪地磕头,站起身来,半眯着眼睛看着顾离原,嘴唇翕动,像是在徘徊犹疑。 顾离原看着她,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于是皱眉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如星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顾离原没耐心了,才道,“大娘子,虽然我见您和太太、大姑娘关系并不太好,可是这毕竟关系到严家的声誉。况且,你我好歹主仆一场,如星心里感激大娘子,所以决定还是要将这事告诉您。” “……你说。” “和婉晴姑娘在一起的那个男子,叫做王棋,是大姑娘找来特意去勾搭婉晴姑娘的。” “什么意思?” “大姑娘给了王家很多银两,让王公子在得到婉晴姑娘后再将她抛弃,到时候以太太的性子,便会去王家闹事。这样一来,严家的声誉也会因此一落千丈,若是闹得大些,也许会影响家主的仕途,这样顾家和大姑娘的夫家便可以坐享其成。” 闻言,顾离原瞳孔放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是奴婢去大姑娘那儿时听见的。”她当时没当一回事,现在想来,怕是这事闹起来都不好看。 顾离原心叫不好,正准备让人备马车时,却突然想起她方才的话,问道,“你是说她们是收了顾成兰的银两才答应做的?” “是,我记得,他们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嫌给的银子不够……” “青梅,让人备马,我要去王家。”顾离原没等如星一句话说完,便唤道。 随后,她转头看向如星,“如星,你跟青梅一起去准备,待会儿跟着我们一起去。” 说完,转身走去里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一袋银子和几张银票。 ***** 严则之赶到时, 何华、严婉晴还有吴惠珍正撕扯在一起。 旁边围了一圈人,奇怪的是,那些人非但不上去劝架,反倒还拍手叫好。 何华先看见了严则之,诧异之余立即松开抓着吴惠珍的手,第一次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严则之身上,她仰望他,“阿则,你终于来了!这些人仗着人多污蔑母亲和妹妹,你来了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吴惠珍怔愣地看着走过来的严则之,他黑沉着脸,眼神中多少有些不耐,她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后,直接被他一扫而过的锐利目光和强大气场镇压。 她不自觉后退一下,抬头看着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想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想做什么?” 严则之淡淡的目光扫过来,轻蔑一笑,“吴惠珍?没记错的话,你母家曾经犯了事被流放到了乌斯藏,怎么你如今的小日子好像过得还不错?” “你……你怎么知道?”吴惠珍显然没想到严则之会知道这件事。 当初为了让她摆脱母家的影响,她被送到附近一个没有孩子的富商家里,改名换姓,最后下嫁到王家。 只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怎么还会让严则之这个小辈知道了? “我是怎么知道的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只是如今我母亲和妹妹在你这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该怎么算?” 吴惠珍冷哼一声,“这个世道难道已经变成你们有钱人的天下了吗?在场的各位都知道,是你妹妹欺骗了我儿子的感情,真不知道你们严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风,竟然能教养出严婉晴这样的女人。” -- 第105页 “吴惠珍!你别欺人太甚!”何华的怒火又冲上来,她恨不得上去撕了吴惠珍的嘴。 严则之将她拦住,“母亲,你去看着婉晴,这里的事你别管。” 何华不悦地看他一眼,最终还是退后,走到一旁还在失神的严婉晴旁边。 再怎么说严则之也是一个男人,在外面闯荡多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要对付这样的女人,简直易如反掌。 她想着,心里有些得意。 严则之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居高临下看着她,首先就在气势上压过吴惠珍,“我们暂且先不论这件事情究竟谁对谁错。你说严家到底是什么样家风才能教出婉晴这样的孩子。那晚辈斗胆,也想问一句,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出王棋这样没有脑子的孩子,蠢到能被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骗,还真是有够天真。” “你……”吴惠珍被严则之气得说不出话,指着他,一个劲儿地“你,你,你……” 严则之不搭理她,嘴角依旧带着轻蔑的笑,他朝吴惠珍逼近,看她被自己吓得连连后退的样子,不由嗤笑一声,道,“再者,按照您的意思,我也同样好奇是什么样的家风,才能让您耳濡目染,变成这样嚣张跋扈,没有半点大家闺秀,倚老卖老的长辈呢?” 说完,他撤开身,“王夫人,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按理说我不该这样和您说话。只是,我做人是有底线的,为老不尊的人我实在很难称之为“长辈”,所以还请夫人见谅。” 吴惠珍急得气都快要喘不过来。 严则之眼神一黯,移开眼,轻声道,“我也不想对您说什么难听的话,这是王棋和婉晴两个人的事,你让王棋出来,当面对质!他当缩头乌龟躲在屋里,让自己母亲挡在外面,也是够窝囊的。” 吴惠珍态度很强硬,“我是他母亲,有什么事你当着我的面说,没必要叫王棋出来。” “是吗?”严则之也不气,转身走到严婉晴身边,“婉晴,脑袋还清醒吗?” 严婉晴怔怔地看着他,还没从方才的打击中缓过神。 严则之无奈,“你好好清醒一下,一会儿可别胡言乱语。” 严婉晴木讷点头,却让严则之忍不住蹙眉。 他这个妹妹,平时嚣张跋扈,却没想到还是栽在了爱情手里。 “各位,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吴惠珍和王棋,还有一些躲在角落里正准备看戏的人都希望你们此刻听到的故事是真的。”严则之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也不想纠正什么,只是想问大家一件事,你们仅凭吴惠珍和她儿子的一面之词,就这么向着他们,却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让你们大家一起赚银子呢?” 众人疑惑,吴惠珍惊愕,“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银子?大家可别听他乱说,都是没有的事。” 严则之笑,“是吗?本来我还考虑,若是您实话实说,我便把那边箱子里所有的银子都给你的。看来还是入不了王夫人的眼啊。” 吴惠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在打开的一瞬间,泛出荧亮的色泽。 第64章 吴惠珍的眸光瞬间迸发出一道光,她忽然换了一副面孔,近乎贪婪地看着那装着金银财宝的箱子。 她扭扭捏捏,吞吐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是想见王棋,当然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这些银两……” 严则之淡笑一下,道,“夫人若是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那这些银两就当是晚辈给您的歉礼。” 吴惠珍舔了舔嘴唇,吩咐道,“快,去把王棋叫来。” “夫人,公子还在里面上药呢。” “不过就是上个药,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会儿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再上也不迟。快去,把王棋叫来。” “……是。”下人退到屏风后头。 吴惠珍满意地看着严则之,“他一会儿就出来。” “那夫人,趁着这个时间,您不如将收银子的事情都告诉他们吧,也省的他们被蒙在鼓里。”严则之又道。 吴惠珍皱眉,“这……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是吗?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件事得告诉夫人。”严则之双手背后,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眼神微动,道,“皇上的意思,扬州城盐商太多,需要削减,而这第一批被削减的盐商中不仅有顾府,还有刘家。” “夫人不必惊讶,就是您所知道的那个刘家和顾家。” 吴惠珍腿下一个酸软,险些坐在地上,“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顾家虽比不上严府,可好歹也有这么多年根基了。况且,这顾家还是严则之夫人的母家,她怎么可能看着顾家就这么毁于一旦呢! 严则之一记锐利的眼神扫过去,“这是圣上的意思,夫人这话的意思,可是在说我假传圣意了?” “不敢!不敢!” “那夫人应该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了吧?”严则之话音刚落,王棋便从里面出来。 他看见自己母亲在严则之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皱起眉头,几步向前,挡在吴惠珍面前,不甘示弱道,“你是谁?你想对我母亲做什么?” 少年的气场终究抵不过严则之的,后者随便一个眼神便将他满身的气焰给压下。 -- 第106页 “夫人,请吧。”严则之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退后,给她让出位置。 吴惠珍看了一眼外面马车上的那个箱子,吞了吞口水,犹豫着走到最前面,下定了主意,道,“各位父老乡亲,都散了吧,今天这事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他们当然不干了,严则之方才说了那些让人疑惑的话后,吴惠珍就出来说都是误会,这其中肯定是有蹊跷。 “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你把我们当猴耍呢?” “就是啊,把我们找来,到最后却说是一场误会?你真以为我们傻啊?” 严则之料到她会这样避重就轻,听见他们的话,有些好笑,“夫人,他们好像不领情啊,您是不是该想想,这话到底该怎么说?” 吴惠珍也头大,当初只是为了让这些人听听严婉晴做的那些勾当,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赖在这里了。 “夫人,您若是不打算自己说,那就只有我替您效力了!”严则之说完,脸色一沉,作势要走到前面。 “哎,我说我说。”吴惠珍制止他,“各位,今日的事确实是个误会。我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收了别人的银子,说了那些话。”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更加愤慨,你一言我一语就差把吴惠珍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一遍了。 “夫人,接着说,再说具体一些。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都告诉他们。另外……”严则之转头看向王棋,“我给你时间组织语言,把你和婉晴之间所有事情的经过都告诉大家,不然,这件事若是被闹到官府,想来你们也不会好过的。” 吴惠珍听到这里,也知道严则之大概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这件事若是再隐瞒下去,他动了真格,那一箱的金银珠宝怕是拿不到手了。 在王棋拒绝之前站出来,道,“好,我们说,我们说。” “各位,这次的事情其实都是刘家的大娘子,顾成兰一手操办的。她先是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将王棋送到官学,今天将大家伙聚集到这里,也是她的主意。” “什么意思?感情你们拿我们当枪使呢?不行,你们一定要给我们赔偿,不给我们大伙今天就呆在这里不走了!”下面的人出声,其余人纷纷附和。 吴惠珍脸色不好,捏紧拳头想了想,终于道,“好,我会给大家补偿的,不过,今日就先这样吧,大伙赶紧散了回去吧!” “哎,急什么?这好戏还没开场呢!”严则之出声制止,“既然都听到这里了,那不防就再听听王棋是怎么说的吧?” “这没什么好听的,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再说了,这门亲事若是我们王棋不肯,你还打算将他绑起来娶了你妹妹不成?”吴惠珍此刻满心都在期盼那些人赶紧散了,今日若不是为了那一箱的金银财宝,她怎么能忍得了这种气。 严则之不搭理她,而是看向王棋,“王棋,你可听清楚了,你若是接下来敢说一句假话。看到没,官府的人就在外头,我一句话,他们就会把你带走。” 严则之指了指外头,几个捕快正候在那儿。 王棋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咬咬牙,还是为难地看向吴惠珍,“母亲……” 吴惠珍以为他是觉得丢脸,不敢说了,于是安慰道,“儿子,有什么你就说,你刚刚不是都还说的好好的?照实了说,没事儿的。” “我……”王棋触及严则之冷锐的眼神后,脸色煞白,“我说,我若是说了实话,你要保证别为难我和我母亲。” 严则之眼尾一挑,并不答话。 王棋深吸一口气,站在大门口,对着底下已经满是愤慨的人说道,“我……我承认,方才是我说谎了,严婉晴她并没有勾引我,也没有在和我在一起之后还和别人暧昧不清。” 吴惠珍身子一抖,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扒着王棋的衣服,妄想将他摇醒,“王棋,你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怎么可以胡说八道呢!” 王棋嘴唇翕动,躲开眼,“我……我没有说胡话,我最开始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都是有人故意让我这么说的。” “谁?是谁让你这么说的?”吴惠珍有些激动。 “刘府的大娘子,顾成兰。” 闻言,严则之眼神一动,里面聚了一层浓墨。 “什么?”吴惠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听到顾成兰这个名字后,频频后退,最后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她脸色惨白,嘴唇都有些乌黑发青,双眼睁大几乎要崩裂出来。 她看到旁边一样被吓到的王棋,忽然卯足了劲冲上去,瞪着他,穷追不舍,“顾成兰?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找到你?她都让你做了什么?” “就在母亲您把我送到官学的第二天,她就找到我了。她给了我银子,让我去勾引严婉晴,还说要想尽办法让她爱上我。之后,只要严婉晴的母亲找上门,就找机会将刚刚说的那些话当众说出来。” “你……你真是糊涂啊!”吴惠珍指着她大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我……她给了我很多银子……” “你……”吴惠珍哑口无言,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那些银子才答应把王棋送到离家最远的官学呢。 可她若是知道顾成兰是这个目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 第107页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几个人围成一个圈,都把方才的事情当成笑料。 本以为之前的那些事已经够劲爆了,没想到这王棋居然当众打了自己的脸,当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什么嘛,还以为王家有多高贵,没想到居然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把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姑娘糟蹋了还玷污人家名声,看来你们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相亲们,以后遇上王家的人可得小心啊,万一哪天被劫财骗色,我们这些穷人,可没钱让她们说实话啊!” “就是啊,真是为了钱财连底线都不要了!” “可不是嘛,还有那个给钱的人,背地里干这种事情,就不怕遭报应吗?” “是啊,哎,对了,那个给他们银子的是谁来着?我方才还听到了,这会儿突然忘记了……” “哎呀,是刘家的大娘子,顾成兰。” “哦,原来是她啊……” …… 吴惠珍喘着气,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将心里憋着的那口怨气压下,她转身看向严则之,“严公子,我们都按照您说的做了,那些银子你是不是应该说话算话,给我们了?” “嗯?”严则之眼底闪过一抹狠厉,“虽然我确实说过只要你们说实话,我就把这些银子给你们。可是……” 他停顿,扫了一眼一旁哭得声泪俱下的严婉晴,又转向吴惠珍,“你们对我妹妹做出此等下三滥的事情,我若是把这些银子给你了,你觉得,还像话吗?” “你……” “那……那你把那些捕快撤了。”王棋指着外面站着的人,道。 严则之看了一眼,唤道,“石头,过来吧,别吓到王小公子了!” 石头将身上的行装脱下,上前,“家主有何吩咐?” 王棋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捕快是严则之手底下的人假扮的。 “你……你骗我!” 第65章 严则之不置可否,他给石头递了一个眼神,“石头,我们走。” 石头命人扶着何华和严婉晴,跟上严则之的脚步。 待走到人群后面,严则之才道,“各位听了这么久的戏,想必也乏了,那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各位都拿去分了吧!” 话音刚落,就见人群蜂蛹至马车旁,一个个推搡之间,都在大声叫着“严公子真是大好人!” 殊不知,方才到底是谁嫉富如仇。 吴惠珍和王棋就呆愣地看着人群散场。 今日这么一闹,人财两空。从今往后,他们王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 严则之出来后,径直走到后面停着的那辆马车上。 石头制止,“家主,那不是我们的马车。” 待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顾离原从里面出来后,他才停住上前的步伐,自觉退到一边。 顾离原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严则之将她牵下来,“感觉到了。” “……”顾离原努努嘴,“我是想着给你带点东西来的,没想到你虽然来得急,可是该准备的东西却都准备地齐全。” 她急匆匆赶来,就是想告诉严则之吴惠珍和顾成兰的事,没想到他却早自己一步知道了。 严则之小心翼翼将顾离原扶上自己来时坐的那辆马车,随后跟着上去,“你都知道了?” “嗯,你离开后,如星都告诉我了。”顾离原点点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严则之眉尾一挑,“我并不知道。不过我以前听我父亲提起过吴惠珍,大概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在吴惠珍招供出顾成兰时,我多少就已经猜到了,她桌上喝的茶叶,虽然算不得稀世珍品,可也价值不菲,以王家的实力,还不至于此。不过我曾经在刘家看到过,这两条线索结合一下,也大概能猜到是顾成兰。” “再加上,我了解婉晴,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所以后面也不过是想用激将法套出实情,却没想到……” 没想到,居然又是顾成兰的计谋。 顾离原转头看他,大概也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我也很纳闷,明明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为什么顾成兰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毕竟是我的姐姐,所以婉晴的事情,我还是应该替她和你说声对不起。”顾离原顿了顿,长吁一口气,神色复杂,“可我不能用这句道歉弥补她犯下的所有错误,所以你若是想对付她,我不会过问。” 顾成兰犯的错,不是一两句对不起就可以掩盖的。若是作恶多端却可以安然无恙,那这个世道还真就没有天理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世界本就该如此。 严则之目光深沉,没答话,而是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双臂收紧,悉心抚慰着。 有这样一个姐姐,想必她心里也不会好受。 ****** 翌日,顾离原刚起身,青梅便来禀告,说是严婉晴生病了。 顾离原随即起身套了衣裳,连盥洗都来不及,就去了严婉晴的屋子。 路上问了青梅,才知道严婉晴昨晚回来后,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就这么坐了一晚上,最后把自己折腾地起不了身。 顾离原进屋时,何华正守在严婉晴的床边,声泪俱下,“婉晴,你快醒醒,是母亲啊,你快醒醒!” -- 第108页 顾离原看在眼里,心里并不好受,走上前,犹豫着还是扶住她的肩膀,“母亲,你也别太担心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何华仿若未闻,将顾离原的手撇开,趴在严婉晴的床榻上哭着喊着,“婉晴,你快醒醒……” 顾离原无奈,索性也不去劝了,转身问着旁边的大夫,“大夫,婉晴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大夫捋了一把胡子,面带愁容,看着何华和闭眼睡着的严婉晴,叹口气,“夫人,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顾离原心里一个咯噔,跟着大夫出去后,又迫不及待问道,“大夫,婉晴她到底怎么样了?” “夫人。”大夫皱眉,“这姑娘脉搏微弱,已经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意识。若是这么下去,怕是……怕是……” 大夫没有说下去,但顾离原也听懂了。 她怔愣在原地,脑袋里嗡嗡作响,片刻后,才看着大夫道,“无论如何,还希望大夫不要放弃她,她还太小……” “这个是自然。” “那离原就先谢过大夫了。”顾离原嘴角扯着苦涩的笑,“青梅,送大夫回去。” “是。” 顾离原进屋时,何华已经哭得晕晕沉沉,可手却紧紧抓着严婉晴的不肯放松。 她上前,将方才大夫开的方子交给她,“母亲,我担心下人们做事不小心,所以婉晴的药还是您亲自去给她拿来吧。” 见何华没反应,她继续道,“大夫说了,只要吃了这药,婉晴很快就会好的。” “真的吗?”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何华抬起头,露出她憔悴的脸,晦暗的眼睛中有一抹光亮,“大夫真这么说的?” “当然是,大夫怎么能骗人呢。”顾离原极力轻松一笑。 何华站起身,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一把扯过药方,急不可耐地往外走。 顾离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就这样让她出去透透风也好。 严家的药一直都是在扬州城最繁华地段的一家药铺拿的,这一点何华还是知道的。 所以待她意识到自己出来忘记带银两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家药铺。 因为跑得太着急,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 那妇人稍微趔趄一下后便站稳了,并没出任何事,何华见状也没当一回事,嘴里叽叽咕咕念叨了一句后便又朝不远处的药铺赶过去。 可是那妇人却不干了,她见何华撞了人就要逃跑,情急之下伸手一把将何华的衣裳抓住,又因为何华此时正卯足了劲地往反方向走,所以只听得“嗤拉”一声,她的衣裳被扯开了一大道口子。 那妇人见状,嗤笑出声,可却并未打算放过她,而是吼道,“跑啊,撞了人还想跑,我倒是看看你往哪里跑!” 何华素来脾气就不好,平日里都是她欺负挤兑别人的份,怎么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有人敢这般挑衅她。 她转过身,用力将被拽在妇人手里已经被扯坏的布条拉出,往前走了两步,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妇人看起来珠圆玉润,想来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此刻被一个看起来邋里邋遢,满脸愁容的老妇人刁难,她自然不干,伸手推了她一把,“我管你是谁,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你!” 何华还急着给严婉晴拿药,没多少时间在这里耽误,索性自报家门,“我可告诉你,我是严则之的嫡母,是严家的太太,你若是把我惹急了,小心我让你们一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妇人闻言一震,问道,“你是……何华?那严婉晴就是……你的女儿了?” 她说完,仰天大笑,这般放荡不羁的笑声将周围赶集的人都招来了。 那妇人见状,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哎,大伙来看看,这就是昨天在王家闹事的人,听说她女儿在官学被男人给骗了,丢了贞洁,回家后还让自己母亲主动上男方家提亲。结果啊,还被人家拒绝了,你们说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何华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气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看见周围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忍不住为严婉晴辩驳,“我不会允许你们这么诋毁我女儿的!” 她的女儿,她一直都将她看成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最柔软的存在。她是因为这个女儿才重获新生的,她绝不允许有人这么诋毁她! “这怎么能算是诋毁呢?这是昨天你们自己承认的啊,虽然王家的人撒谎说严婉晴水性杨花,脚踏几条船。可她自己在外头和男人厮混,丢了贞洁却是真的啊!” “你放屁!”何华急得满脸通红,脖子的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那是王棋受人指使故意做的!” 那妇人被呛得一时间没话说,何华看她吃瘪的表情,心里一阵暗爽,可后面队伍里却又传出一个声音,“哟,合着就全是人家的错了呗?严婉晴若是无意,人家王棋还能霸王硬上勾不成?再说了,你们家严婉晴不是还让你主动上门提亲了?要我说啊,她和王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我的孩子这样啊,我干脆跳进河里淹死算了,哪里还敢像你这样,跑到大街上耀武扬威,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何华似的?” 闻言,何华面色铁青,眼睛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可一时间却又无话可说。 -- 第109页 旁边贩菜的人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可是却知道自己菜卖到一半,银子就快要到手了,却被何华引去了,一时间也是气愤难平。 眼看着赶集的时间就要过了,自己贩的菜却还有大半没卖,索性挤到队伍的最前面,指着何华骂道,“你这妇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堵在路中央走也走不得,过也过不了。你有银子不代表我们这些老百姓有银子,我这菜叶子再不卖出去就要干了,你负责啊?” “就是啊,你负责啊!” 后面一片的附和声。 纵使何华有严家撑腰,此刻也免不得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场景何华当然熟悉,就像昨日在王家被那么多人围堵一样,她的女儿就是被这么毁了的,而她此刻年轻的身体还躺在床榻上起不来! 她被慢慢缩紧的圈子围住,退无可退,最后只能站在原地,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谩骂声,他们的嘴巴明明在自己的脸上,可却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随着他们说话的动作一张一翕,一步步朝她飞过来,在她眼前张大开合…… “啊——”何华只觉得脑袋像被尖锐的东西从中间穿过一般,头痛欲裂。 她尖叫一声,猛然蹲下身,慌乱中用手抱住头,害怕地呓语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第66章 大结局 众人见何华神色不对,也慢慢散场,留下何华一人还抱头痛苦喊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 何华疯了, 这一次,是真的疯了。 顾离原见她出去许久都未回来,便让人去寻她,结果回来后,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时难以接受。 她进去看时,她忽然生出满身的刺,从床榻上坐起身,躲进角落,像是怕自己会伤害她一般。 “母亲,我是离原。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来看看你。” 顾离原蹙眉,温声细语,想让何华放下戒备。 何华听到“离原”这个名字后,非但没有放下防备,反而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你是不是要来报复我了?那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是顾成兰,是顾成兰找人在荷花池上做了手脚,我只是负责让她找的人能够顺利进来而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干的!你别杀我,你别杀我啊!” 顾离原震惊,“顾成兰?你为何要听她的话?” “她抓到我的把柄了,她说只要我帮她做事,她就不把我贩卖私盐的事情告诉别人!”何华突然噤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我什么都没说,我没有贩卖私盐,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做……” 她心里百感交集,许久后,才说了一句,“母亲您累了,早些休息吧。”,便离开了。 严则之还未回来,若是他回来,见到一个病倒一个痴傻,不知道会怎样。 “大娘子。”在顾离原坐在屋檐下发呆时,青梅轻声唤道,有事禀告。 顾离原后知后觉抬起头,还没等青梅吭声,便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严莞。 她臂弯里抱着孩子,跟在身后的丫头手里拿着一个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 她愣了一下,起身过去,“姐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顾离原第一反应便是她和丁路晨闹别扭了,也没多想,问道,“这是,又闹别扭了?” 严莞没做声,只是一直看着她笑。 顾离原有些不解,在她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严莞这样释然又舒畅的笑容。 她被她感染了,学着她的样子扯开一抹笑,“怎么了?怎么这样开心?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严莞看了看臂弯里的孩子,“离原,我终于解脱了,也终于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地和他过日子了。” 顾离原愣在一旁。 严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并不准备直接告诉她,而是走进之前来时住过的屋子,将孩子安置好后才出来。 她出来时,顾离原才堪堪回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严莞,上前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姐姐,你的意思是……你和姐夫哥……分开了?” 严莞笑得愈发开心,“是,是我不要他了,从今往后,我终于可以摆脱丁夫人的称号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严莞的行动力居然这样迅速,仅仅半月,她就决定和丁路晨和离。 “那……前段时间呢?”前段时间她和严则之去的时候,她和丁路晨都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 严莞叹口气,“我不是说过了,我和他分开,是迟早的事情。经过前面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也算彻底看清楚了丁路晨的为人。” “优柔寡断,同情心泛滥,在他眼里,若是没有这个孩子,那我严莞就一辈子什么都不是了。我原本想干脆就这样和他分开好了,可是后来一想,我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这个男人,若是就这么结束了,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说到这里,她自嘲一笑,“离原,也许你会觉得我心狠,都要离开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让他离不开我。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尝到我当初的痛苦,他才会明白,每次看到他冷脸相对时,我的心到底有多痛。” 顾离原看到严莞的眼神中,有一抹狠厉的光闪过。 她淡笑着摇头,她并不觉得严莞有哪里做得不对。 -- 第110页 相反,她甚至觉得从前那个因为爱而变得卑微,变得小心翼翼的严莞,永远都不会有现在的吸引力。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阿则都会支持的。”顾离原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严莞和她对视,眼底有晶莹的泪光闪烁,“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打扰你和阿则夫妻恩爱的,我已经决定了,过几天就启程去荆州,去陪陪父亲,也好忘掉那些陈年旧事,希望下一次你见到的严莞,是一个全新的,只为自己而活的严莞。” 顾离原笑着点头,看着她起身进屋。 而此刻的丁府, 丁路晨正拿着严莞留下的和离书,怅然失神。 他原以为经过这些天,严莞已经原谅了自己,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在自己泥足深陷,情不自禁开始贪恋她的温暖时,留下一封和离书和一个空荡荡的院子。 他去他们的屋子找过了,除了桌上留下的一张字条外,她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她的衣裳,她们的孩子,还有他的心。 滚烫的泪水打下来,将纸上的墨水晕开,看着上面简简单单的“珍重”二字,他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老天,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曾经的错误,我一定不会让那个人黯然神伤,到最后爱慕被冲刷干净,只剩下变成陌生人后的一句“珍重”。 丁路晨跌坐在凳子上,满脸颓然,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冲出房门,直奔严府。 严莞正准备睡下,顾离原便来叫她,“姐姐,姐夫哥来了,说是要见你,你见吗?” 严莞无奈,披了件外衣出去,“最后一面,自然是要见的。” 丁路晨在门口焦急地等待,期间甚至几次三番想要闯进去,都被下人拦下了。 见到匆匆过来的严莞,丁路晨大步走过去,毫无意外,又被拦下了,“我夫人在里面,你们拦着我,我如何同她说话?” “就这样说吧。”严莞见下人有些犹豫,出声道。 丁路晨呆愣,“莞儿,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 “若是你觉得当着外人就说不得了,那还是算了吧,别说了。”说完,严莞就要离开。 “好,就在这里说。”丁路晨及时制止,“莞儿,我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都改正,可是你别离开我啊!你离开了我可怎么办啊?” “丁路晨,我们两个是注定没有缘分的,两个没有缘分的人硬是凑到一起,到最后只会造成一家人的不幸!”严莞冷声道,没有丝毫的动容,“也许,我们俩从相遇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不该对你动情,也不该死皮赖脸地嫁给你。现在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幸好还有机会改正,也希望你可以忘掉过去,从头开始。” “严莞!”丁路晨见她要走,大喊一声叫住她,接着便声嘶力竭地吼出那迟来的告白,“莞儿,我爱你,我是最近才发现我已经爱上你了!求求你,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们才有了孩子,正要开始幸福的生活,你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我……” 严莞听到了这么久以来,做梦都想听到的话,可她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雀跃,反而平静如水,她看着丁路晨,“祝愿你,一切都好,我们,到此为止了。” 说完,严莞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毫不留恋地走回去。 顾离原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丁路晨,虽然惋惜,可也只能无奈摇头。 ***** 严则之回来时,顾离原已经坐在席上睡着了。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可却还是将她吵醒。 顾离原睁着惺忪的眼睛,迷蒙之间伸出手,示意他抱着。 严则之看着猫儿一般的顾离原,宠溺一笑。 缓步上前,将她伸出的胳膊往自己怀中带过来,接着手臂垂下,将她收紧,又将头轻轻搁在她的脑袋上,闲着的那一只手,附上她的后脑,一下一下为她顺着发,“怎么了?怎么不去踏上休息?” 顾离原在他怀中摇头,“睡不着,想等你回来一起睡。” 严则之眼底碾过一丝猩红,嘴上却还是不忘调笑道,“可我怎么看你睡得挺舒服的?” 顾离原没吭声,只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严则之敛了笑,托着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脸上的担心一览无余,“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不开心?” 若她心情好,在他说出方才那句话后,她就会气愤地揪他腰侧的肉,非得听到他痛苦的惊呼声才肯罢休。 见她还不吭声,他继续温声哄道,“怎么了?说出来为夫才好同你一起分担。” “婉晴病了,母亲受了打击,已经说了一整日的胡话了。另外,还有就是……姐姐来了,是在和姐夫哥和离后才带着孩子来的。” 严则之顺着她发丝的手一顿,片刻后,才继续方才动作,他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顾离原又将头埋入严则之的胸膛,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给微微有些颤抖的他以温暖,自己那颗悬在半空的心也在这一刻,才堪堪平静下来。 许久后,久到顾离原险些要在他怀里睡着,他才出声,“本来还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日子告诉你这件事,可眼下看来,你今日一天在府里也不得安生,索性就将这事一起告诉你。你能撑得住吗?” -- 第111页 顾离原在他怀里动了动,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轻声哼道,“你说吧。” 严则之牵着她的手将她环住自己的胳膊打开,接着坐在她旁边,细细抚慰她手背的皮肤,缓声道,“我今日出去,给你带回了这个。”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个东西递给顾离原,后者打开看了才知道,那是顾家的盐引。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说过,不会让你父亲毕生的心血就这么被毁于一旦,可是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我将顾家买过来,让他彻底成为严府的资产,只有这样,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将顾家的盐引交还给你。” 许是太久没有休息,他此刻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可是听起来,却比他往日清润的嗓音多了些许性感。 “日后若是有一天,你厌倦了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想离我而去的话,也可以没有顾忌地离开。”后面这句话,严则之说的近乎卑微,甚至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生怕从里面窥见一丝一毫他不想看到的情绪。 顾离原笑了笑,笑容有些凄惨,心疼地看着他,“我是不是一直都没有给过你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感情世界里,你来我往,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他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全身心地信任他,可是到最后,她才知道,那个一直给她安全感的男人,自己却没有感觉到安全。 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光,让她看不清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她却惊讶地发现,他的眉眼,他的每一个表情,即使蒙上眼,她都能够在心里想象出来。 水雾汇聚成滴,开始不断落下,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带着哭腔道, “严则之,我爱你,我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可是我知道,从我开始不自觉担心你,心疼你,开始不习惯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时,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不知道为什么,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说话也开始哽咽,“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说完,顾离原嘴边绽开一抹笑,眼中的泪水因为下眼睑的挤压夺眶而出,她顾不得这么许多,倾身向前,吻住严则之的唇瓣。 有些苦涩,应该是她泪水的味道,可最初的苦涩过后,只有无尽的甜蜜,就像他们爱情一般。 千帆过尽,只剩安好。 ***** 顾离原是后来才知道,大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赌。 将顾府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输光了,最后债主上门讨债,大哥哥为了保命,将手上仅剩的银两和顾府的宅子给抵了出去。 王也明也因为向母家借了太多银子而被嫌弃,最后一家人求助无门,只能流落街头。 是顾成兰实在不忍心,求了刘程航不少十次才让他最终同意收留这一家人。 可刘程航早就对顾成兰失去了耐心,顾家此番没落,只让他越发看不起顾成兰。 于是,他便更加冷落她,从前还会顾及顾家面子,说些排场话,现在,就是碰见了也一句话都不说,仿佛是两个陌生人一般。 顾成兰受不得这样的气,当着他的面将他才纳的小妾打得遍体鳞伤,原以为这样会让他说话举止忌惮一些,可不想,她这么一闹后,非但没有保住自己大娘子的尊严,反而被刘程航一家赶出了家门。 最后连带着顾成兰,都沦落到上街乞讨的境地。 自己曾经受的那些罪,终于在这一天全部还给了他们。 若不是担心他们这样会招来闲话,顾离原倒是舍不得让严则之就这样将他们送走。 ***** 严莞回荆州不久后,便传来严商离世的消息。 严则之一时慌了神,本想连夜赶去荆州,却被一封来自严商的信彻底打断。 信上除了表达一些对他们做儿女的嘱托外,还有关于他生母的事情。 他生母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陷害。 而这个人,除了何华,再没有其他人。 原来,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用的香料中有百合花的成分,而他母亲就对这个过敏。虽然香料中百合的份量极微小,可是也架不住这成日成夜地用。 那时,何华将照顾他母亲的大夫收买了,才致使母亲错过最佳的治疗期,最后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严则之一时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真相,甚至,在何华彻底疯了之后,他已经将以底的那点仇恨放下了。 可是现在看来,何华受到的惩罚还远远不够,她的手上沾着他母亲的血,这个人的身上还欠着他母亲活生生的一条命! 严则之按照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连夜将何华送到乌斯藏。 目送着何华坐着的马车离开,顾离原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恶心而晕眩过去。 她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严则之急得眼睛都迸出了红血丝,耳边他让下人找大夫的声音让她觉得有些聒噪,没来得及让他小声她就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待她醒来后,外头已经亮了,严则之正坐在床榻边,握着她的手假寐,她微微一动,他便睁开眼,紧张地望过来。 “怎么样?好点了没?” “我怎么会突然晕倒的?” 严则之想起方才大夫说的话,嘴角边溢出幸福的笑容,他缓缓俯身,在她有些干涸的嘴角落下一个淡淡的吻,“傻丫头,大夫说,你有了身孕。你听见了吗?我们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 第112页 顾离原心中酸涩不已,几乎是瞬间,她眼角淌下一行清泪,她“咯咯”地笑出声,偏了偏头,寻到他的唇瓣,回吻过去。 严则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昨日还满在喉咙口的痛苦压抑稍稍平息。 此刻感受到她唇间的温度,他像是彻底失去了分寸一般,放肆地汲取独属于她的味道,力度之大,恨不得就这样将她融进骨血,此生再也不要分开。 良久,严则之终于放开她。 顾离原气喘吁吁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见外面树枝上冒出的嫩绿枝丫,心中一动,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道,“阿则,春天来了。” ……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