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姜饼》 第1页 [现代情感] 《冬日姜饼》作者:唯酒【完结】 文案: 在物业工作的小姐姐x开豪车的男业主 一句话文案:那天大雪,她穿着单薄的工作服挨家挨户敲门,温柔的男业主递给她一杯水。 后来相亲,他们又遇见了。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注定的久别重逢。 详细文案: 在燕家巷,蒋燃是天才般的存在,沉默寡言,温润如玉,独独没有正眼瞧过总趴在窗柩偷看他的邻家小姑娘。 唯一一次,他大发善心帮她绑了一次辫子,还被小胖姑娘蹭了一手的鼻涕虫。 长大后两人结婚了。 洞房花烛夜,林鲸想起自己曾经的“光荣事迹”,尴尬得抠出一座魔法城堡来,她红着眼睛摁住男人解衣扣的动作,“虽然我们是相亲结婚,无爱婚姻;哪天离婚了我也不求你说我什么好话,但是别把鼻涕虫的事说出去行吗?” 蒋燃黑着脸,答应了:“哦。” * 婚后某次冷战,谁也不理谁。 蒋燃回家看到林鲸的东西全没了,紧张得瞬间冒汗,赶紧找朋友打听林鲸去向。 朋友调侃,“支棱起来啊,别当老婆奴。” “你们单身狗懂什么?”蒋燃冷脸说道:“宠老婆的事怎么能算奴?” ———————— 排雷: 1、现实向甜文,略带童话。 2、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做贡献。 3、洁党慎重。 4、女主暗恋。 5、先婚后爱文,主角结婚的原因不是因为爱情,看清楚排雷再跳坑哦。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燃,林鲸 ┃ 配角:无 ┃ 其它:无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 立意:爱人是幸福的港湾,但婚姻不是现实的避难所 第1章 温柔的姜饼拿铁…… 蒋燃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苏州下雪了。 最先下起来的地方是林鲸的朋友圈,刚飘下来几颗盐粒子的时候,她就刷到了七八个朋友发的小视频,南方人对雪天有着蜜汁狂热。 隔天早上,她上班路过忠王府,透过车窗看见几株梅花伸出院墙,皑皑白雪压在枝头,天地间独自肃清。 这份心动只持续半小时。 她在距离溪平院最近的站台下来,感受到冬日寒风劈头盖下,湿冷的空气将人吹得直打哆嗦,运动鞋也踩湿了,冻得脚趾麻木。 下雪好烦啊,深受恶劣天气迫害的她决定退出“南方爱雪人士群聊”。 到办公室换上工装,早会时间到了。 因为下雪,小区的临时维护工作自然多了起来,经理花了半个小时宣讲。结束后他找到林鲸,“16幢1105的业主住进来了,有钱人金贵,你及时关注,别被投诉了。” 林鲸:“好的,知道了。” 她在OA上找到这位业主的信息,蒋燃,手机号码:1377XX…XX。林鲸赶紧和业主取得联系,她先发了条短信过去: 【蒋先生您好,我是溪平院的物业管家林鲸,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加了您的微信,方便的话通过一下,有问题请随时联系我。】 过后,她搜索手机号码添加对方的微信,等待通过。 林鲸工作的这个小区叫溪平院,是广恒地产品牌旗下的高端住宅区,座落于湖东,距金鸡湖景区、商圈不超过十分钟车程。 不过这一切繁华和便利与林鲸无关,她住老城区的老破小,并且目测一辈子的工资也买不起这里的房。 至于林鲸一个汉语言专业的为什么会在物业工作呢,这是后话了。 早上处理完几个报修,她回到办公室,业主还没有通过好友申请。 同事们在闲聊、抱怨996,林鲸则对着电脑发呆,忽然想起真是巧,她也认识一个叫蒋燃的人,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过了会儿桌面传来“突突”的一串震动,林鲸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过来。 顾一帆:【林鲸?】 林鲸:【怎么了?】 顾一帆:【方便给我转两万块钱吗?需要周转一下,下个月收到尾款还给你。】 林鲸放下手机,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顾一帆和林鲸是相亲认识的,交往两个月了,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都客客气气的宛如两国领导人会晤。 林鲸不担心顾一帆不还钱,他的家境不错,人在国企上班,而且两家父母都认识;只是,跟相亲对象借钱总觉得怪怪的。 林鲸犹豫的时候总想起顾一帆那张让人没法拒绝的脸,她最终败给面子。 但帅哥的脸没让她失去理智,她细心备注了【借款】,以防止纠纷。 * 一上午过去,终于到了午饭时间,大家相继点外卖或去微波炉叮饭。 林鲸接到好友的电话。 今天鹿苑从上海回来,找不到饭搭子,把林鲸薅出来:“中午出来吃饭,时代广场新开了一家韩国烤肉店,大众评分很高。” 大雪天吃点烤肉什么的,肉香四溢,滋滋冒油……想想就觉得幸福。 林鲸爽快答应:“行啊,我现在从办公室出来,到了给你打电话。” 林鲸花了十五分钟到那家烤肉店,鹿苑已经手机扫码点餐了,“你看看还要吃什么?” -- 第2页 林鲸看她已经点的菜,五盘肉,再加一个蔬菜拼盘、一个菌菇拼盘,再点就吃不完了,“就这些吧。” 鹿苑点头:“那就下单了。” 两人废话不多说,在服务生把小食和水果端上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吃了。水果是自助的,吃完一盘西瓜后五花肉才刚烤上。 林鲸说:“我再去拿点。” 正值中午,烤肉店的人非常多,林鲸在那儿等了才排到。她刚拿起盘子就看到隔断背面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鲸喊他:“顾一帆。” 顾一帆没听见,端着托盘向里走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林鲸端着水果回到座位,目光还在餐厅逡巡,鹿苑看她魂不守舍的,问:“看什么呢?” “我刚看见顾一帆了。” “叫过来一起呗。” 紧接着林鲸就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他了,身边还有一个女生,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看上去关系匪浅。 顾一帆将手机放桌上盯着屏幕,顺手包了个生菜卷递到女生嘴里。 女生情绪不高,手指搓了搓红色的卡地亚纸袋,说:“你不是说没钱了吗?” 顾一帆:“是没钱了啊,信用卡和花呗都刷爆了;跟朋友借的钱。” “那还给我买戒指?嘁!” “还不是为了哄你开心。”顾一帆看着女生,眼神抱歉。 女生又问:“跟哪个朋友借的?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下个月发工资就还给她了。” 餐厅里虽然嘈杂,但仔细听,林鲸和鹿苑是可以辨认两人的对话内容的。 女生又想起什么来,“对了,和你相亲的那个女生漂亮吗?” “还行。赶紧吃东西吧,我下午还有事。” “很优秀吗?”她又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顾一帆略作迟疑,不太愿意在女生面前提起林鲸,“就那样吧,在广恒的物业上班。” “物业?”女生有些不屑:“那也没有很了不起嘛,你妈看上她什么了,就因为是本地人?” ……顾一帆默认。 林鲸和顾一帆刚认识的时候听说过,他有个处了三年的前女友,是北方人。顾一帆的父母嫌姑娘家太远条件又不好,勒令分手了。 但林鲸不知道,他们并没断。 这种明明和前女友藕断丝连,又在相亲对象面前伪装单身的行为除了恶心无可形容。鹿苑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准备去跟顾一帆对线。 “你干嘛?” “你干嘛呢?” 她看看林鲸,林鲸看看她。 林鲸还坐在椅子上,举着手机对顾一帆和姑娘拍了张照片,面色平静。 “不是,你就这样吗?他骗你。” 林鲸冷静地说:“我待会还要上班呢,一时半会撕不完的。” 现在还惦记着上班,鹿苑也是服气林鲸了,“请你年底一定拿个十佳员工的奖章回来,不然对不起这份敬业。” 林鲸:“工龄不满一年不参与评比;我明年再努力。” 鹿苑:“……” 林鲸反过来还宽慰好友:“毕竟相亲嘛,我也不喜欢他啊,这个不行就下一个。他要是不认账我就把照片甩出来,长辈别赖在我头上就行。” 鹿苑所有的愤怒化成两个字:“牛逼。” 要说不心烦是假的,她烦着呢,顾一帆还欠了她两万块钱…… 至于这段关系,林鲸觉得大概就像暴风天少女头上的贝雷帽,随时都有可能不属于自己。现在被顾一帆亲手掀掉,省得她动手了。 * 林鲸和鹿苑吃完饭在商场门口分开。 她回到办公室,接到社区街道通知:受恶劣天气影响,晚上或将暂时停水;林鲸在业主群发了通知,让大家提前做储水准备。 立马有业主埋怨:“怎么动不动停水,收这么高的物业费,你们一点作用都没看到。” 她寻思这是街道的问题啊,也能怪到物业头上吗,解释了半天,还是被骂的又累又丧。 她趴在桌子上,被手机顶了下胳膊肘。 顾一帆:【小鲸,话剧不能跟你去看了,要出差。抱歉哦。】 林鲸:【没事,你忙。】 顾一帆:【这个剧团好像要在苏州演好几场,下周回来陪你看?】 林鲸手指停在屏幕上,琢磨了会儿措辞,打字:【其实你没有必要应付我。今天中午我在时代广场看见你和女朋友了,找机会跟家里说清楚吧,我们不合适。】 等了足足五分钟,顾一航发来一个:【……你说什么?】 她把照片甩给他,铁证如山。 林鲸:【请你把钱还给我,然后别联系了。】 发完,她等了好久不见顾一帆回复,于是又发了一个【?】过去。 绿色的聊天气泡左边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她被顾一帆删除好友了。 林鲸后背冒火,太阳穴隐隐发涨,欠钱还删好友是什么迷幻操作? 她无语地将手机重重放回桌上,气笑了。 对面的同事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她闷闷地,心说以为这样可以赖掉了?微信转账记录是可以作为法律凭证的!法盲! 虽然已经做了后手,但她还是有点懊恼,不该因为不好意思拒绝而把钱借出去,面子哪有钱重要啊。 -- 第3页 桌上的工作手机又连续震动。 蒋燃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蒋燃:【林小姐,天燃气显示无法充值,可否安排人来检查?】 能找谁呢,还不是得她亲自过去?林鲸烦躁地想。 林鲸:【在的,蒋先生。您家里有人在吗?我现在去一趟。】 蒋燃:【我六点以后在家。】 林鲸:【好的,待会见。】 蒋燃:【嗯。】 林鲸预感今天绝壁又要加班,果不其然,经理抱着蓝色的文件夹走进来,急吼吼地通知:“四点半开会,大家准备一下。” 这一声令下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得罪了,因为正常是五点下班……他走后群生沸腾,天怒民怨。 “有什么事儿不能早点说?给我准时下个班能死是吧?” “你TM干脆半夜开得了。” 林鲸看看窗外灰青色的天,风雨欲来的颓唐之势,又开始下雪了,哎,烦! 会开到晚上八点,无非是强调消防安全,公共设备的维护以及业主投诉,没一个是重点又每一个都是重点;结束后她的手机消息爆满,好几个业主反应家里的水管冻住了,林鲸一一叮嘱他们用毛巾把外露的水管包住,以防止水管爆裂。 正准备回家时,又有个老奶奶打电话来,强调让林鲸过去:“小林,你过来给我看下,你过来,我自己弄不明白。” 林鲸看了眼时间,有点绝望。 老奶奶家的小阳台没有封,管道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老人家坐在屋内指挥道:“你去给我弄好,我可弄不来。” 林鲸穿着单薄工作服走到北风呼啸的露台,把管道从上到下包裹住,没一会儿身体就冻得跟干尸似的,一丝热气都没了。 回到屋内并没有得到老人家的体谅,反而嗔怪道:“这是你们物业早该想到的,害我没水用,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林鲸也委屈:“昨天已经在业主群提醒过啦,电梯里也贴了通知,最近天气不好,我们也在努力改善服务,您及时关注下群消息。” 老太太不听:“我又不会玩微信,怎么知道啊?” 林鲸没拆穿她整天在业主群发链接,毕竟服务行业不能跟客户吵。 “我看你们就只想拿钱,不想服务。”老太太见林鲸不反驳,还骂上瘾了,“不想干就别干。” 林鲸一开始只是郁闷老人家不讲理,门关上的一刹那,竟感觉到眼眶酸胀……工作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办法对言语挖苦无动于衷。 已经快九点了,她没吃饭……今天过得糟透了,怪不得说“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但是她想起1105的业主家还没有去,都忙忘了! 她还不能崩溃,于是赶紧抹抹眼泪,但愿下一个业主是个好说话的,不要恶语相向,不要投诉,拜托了。 她摁下门铃,不到半分钟就有人来开门了,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蒋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林鲸来不及多看业主的脸,下意识道歉:“打扰您了。” 蒋燃迟疑了片刻:“林鲸?” 林鲸这时才抬头看眼前的男人,个子很高,穿着灰色毛衣,黑色休闲长裤,勾勒出衣下的清瘦身材。脸庞清隽干净,眼睛清澈。 乌黑的头发耷拉在额前,清爽的样子像刚洗完澡。 他本来表情是散漫的,看见她那一瞬间,汇聚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困惑。 怎么是他? 对方的诧异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将林鲸束缚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里,她推门的手指顿了下。 接着,她听见自己匆忙又不太流畅的声线,“是燃气账号充不进去吗?” 蒋燃点头,“嗯。” 林鲸脚步踟蹰,走廊的风已经将她脸颊的泪水吹干,挂在脸上像两串冰碴子,眼睛还红着。 “卡还在吗?” 蒋燃没有回答,而是将门开的更大一点,侧身让她:“外面冷,进来说吧。” 趁下一阵冷风涌来前,林鲸无暇顾及自己低落的情绪,穿上鞋套走入客厅。室内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暖气让骨头缝儿都活泛起来,林鲸没乱瞟,但目光所及之处,装修风格并不现在流行的浮夸轻奢风;而是简约又有质感的原木家具,清雅舒适,充满留白。 这座房子好像一只精美的英式骨瓷杯,里面盛着温柔的拿铁。 蒋燃在电视柜里找到燃气卡,“这个?” 林鲸走向厨房,“我先在机器上试下有没有用。” 蒋燃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的后背,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微动。 林鲸把卡插在读取器上,立马听到清脆的“滴”一声,她的嗓音充斥着嘶哑感:“卡没问题,您用什么充值的?” 蒋燃又把手机递给林鲸,已经打开了支付界面。 林鲸接过手机快速点了几下,心里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刚要说话,眼前多了一杯水,蒋燃干净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子,“你先喝点水,慢慢说。” 林鲸愣了一下,接过来,水温是正好的,喝完嗓子舒服多了。 “谢谢。” 蒋燃伸手,林鲸把杯子还到他手上,他放到桌上。 “前阵子园区燃气公司换系统了,你这个账号应该是老的,需要更新才能充值。” -- 第4页 “燃气公司在哪?” 林鲸如实告知,又提醒:“不过他们的上班时间是周一到周五,早九点到下午五点,别跑空了。” 蒋燃皱了下眉。 “如果时间协调不过来,我们物业可以集中代办,不过需要您写一个授权声明,然后提供身份证复印件。” 蒋燃:“那拜托了,我晚点发你。” “这个卡我先拿走了,弄好给您送过来。”林鲸事办完了,走到门口,“再见。” 蒋燃跟出来,冒了一句:“雪太大了。” 门里橙黄的光线虚虚笼在她身上一条,她站在晦暗处,低声道:“是啊。” 林鲸回头,发现男人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把手是银色的狐狸头,精致感在灯光下熠熠。 他似是轻叹了声,看她的眼神应该是认出她来了。但没有刻意提这件事,将伞放到林鲸手里,嘴角轻牵,“早点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温柔声线,似春风过境,山野复苏。 林鲸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快速走进梯,竟忘了回应。 第2章 小林管家 林鲸在办公室检查好门窗电源,出来时已经九点半了。 她颠了颠手中的伞,然后做了个决定——放回办公室。 这伞看着挺贵,又不好收进包里,拿回家肯定要被控制欲极强的母亲盘问一番。 小区门口的岗亭顶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保安穿着黑色的制服像松树一般立在那。林鲸打了网约车,但今晚雪大路难走,司机堵在前面一个红灯那儿,两分钟了还一动不动。 林鲸站到岗亭下,笑着说:“我在这躲一下,等车。” 年轻的保安客气点头:“林管家,现在才下班啊。” 林鲸道:“对啊,又加班了。” 之后对方笑了笑表示同情,然后专心站岗,没再说话。 一道引擎声刺破安静,由远及近,从小区里驶出一辆深蓝色的panamera,在闸口停下了。 保安小哥闻声赶紧跑过去,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正是蒋燃。安保弯腰道:“蒋先生,您要出去?” 蒋燃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节奏低幅度地敲击着,随后把临时停车牌递出来。 林鲸站在雪地里,雪花伴着冷风扑簌在她苍白的脸上,女生卷翘的睫毛尖都沾了雪,白皙的鼻头冻得泛青,看着有点儿窘迫。她下意识往车里瞅了一眼,蒋燃似乎能感应落在自己脸上的注视,正要回望过来。 一霎那,她赶紧低下头,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遮住脸,假装看手机,这才错过尴尬的对视。 哎,她像半个小时前那样,又怂了一次。 蒋燃目光落在她脸上三秒,车身劈开墨蓝的夜色,猩红的尾灯逐渐模糊,融入车流中。 * 第二天上午,林鲸去了一趟燃气公司,帮几个业主把账号都更新完,回到办公室都快中午了。 同事们坐在椅子上七嘴八舌地聊着天,不时传出唏嘘的笑声。 她放在椅子上的伞,不知被谁拿到桌上。 坐在她对面的是资深管家赵姐,还有另外一个同事张妍,两个人也在细细索索地小声交谈。 “干什么去了啊?”赵姐用笔杆敲了敲隔板,“这都要吃饭了。” 林鲸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去燃气公司了,哎,那儿的工作人员态度好差。” 赵姐道:“人家可不是服务行业,没必要对谁都好脸,不像咱们。” 林鲸不想提糟心事儿了,问道:“你们刚在聊什么啊?” 张妍抢话道:“在聊你桌上的伞。好啊你个小鲸鲸,原来是个隐形的富二代哦?” 林鲸疑惑道:“伞怎么了?” 张妍问:“你是不是飘了,买把伞还要定制的。” “定制?”林鲸微微张着嘴,抑制不住的吃惊,她一直觉得这概念只出现在电影里,或者上海滩的贵妇们拍照使用的。 她端详着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头,连毛发被风吹起的形态都雕刻得异常逼真;然后搜了这个品牌,每年限量,普通款的价格都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更别说这些特殊的定制款。 一把伞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她的第一想法是,要早知道这价格就绝对不会随便放办公室了,被人偷了怎么办? 林鲸解释:“这伞不是我的,昨天去16-1105的业主家,他借给我的。” 张妍问:“蒋先生吗?” “你认识?”林鲸听到这个字眼,心脏猛地被提了下。 “不认识啊。” 张妍笑着说:“今天早上在门岗执勤,看到他开车出去,换临时停车牌的时候车窗摇下来了,只看了一眼侧脸,大帅哥鉴定完毕!” 林鲸:“……” 张妍:“赵姐她们也看见了,喏,你问她帅不帅?” 赵姐笑看着两人,承认道:“帅的帅的。” “开这么好的车,住这么好的房子,关键长得还这么帅。年纪轻轻的,妈的,这不是人生赢家是什么?”张妍眼睛冒星星,“我要羡慕鲸鲸了。” 林鲸问:“那我把十六幢让给你管?” 张妍赶紧摆手,“别了别了,9楼的那个任老太很坏的,不是让使唤人给她掏马桶就是跪着擦地,不理她就投诉骂人。我们物业又不欠她的,自己找个保洁不行吗?你的上一任就是被她气走的。” -- 第5页 林鲸恍然大悟,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老太太刁钻。 但谁让她是业主呢,还是要服务的。 张妍继续说:“没事,给你一个任老太,又给你一个蒋先生,公平。经常跟帅哥接触,心情会好的。” 林鲸并不想多跟蒋燃接触,这年头路上骑电瓶车的都知道要戴头盔,怕被开宝马的同学认出来,太尴尬了。 她说:“还不都是业主。” 张妍站起来,手搂着林鲸的脖子,和她靠在一起,低笑着说:“我说的是这个吗?争点气拿下,以后姐妹跟你混。” 林鲸刚要开口,对面的赵姐发话了:“你给她出什么馊主意?凭我多年在物业混的经验,这样的男人不是英年早婚就是名草有主。高质量男生很稀有,很抢手,不会等着被你发现。还是做好手头的工作,过自己的生活要紧。” 说的也是,张妍叹了口气,回去继续工作了。 * 中午吃过饭,林鲸给蒋燃发了条微信,为他何时在家,她把燃气卡送过去。 结果等了一下午,他也没回。 比起燃气卡,其实她更想把伞快点还回去,在这间办公室太扎眼,放哪儿都不是。像一颗孔雀蛋,掉进了茅草窝。 临下班前,又被任老太太喊过去帮忙,林鲸顺便敲了下蒋燃家的门,没人应答。 走到楼下,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鲸?”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冷的男人嗓音,“我是蒋燃。” 林鲸接到这电话十分意外,“蒋先生,您怎么有我的电话?” 蒋燃的声音透着一股散漫,笑着问:“不是你给我的吗?我存了。” 林鲸想起来了,是她昨天发的短信,主动自我介绍还提供的号码,说方便联系。 她面容露窘,尴尬了下。 蒋燃说:“抱歉,一直在开会,才看见你的微信。” 林鲸:“想问问您什么时间方便,我把卡和雨伞还给您。” 蒋燃停了一会儿,出声:“这几天不在苏州,等我回来吧。” 林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理学上有一定程度上的心虚意味,或许是想到赵姐说的话,她吊诡地心生邪念,小声问:“那你的家人这几天也不在吗?我去——” “你很着急吗?小林管家。”他语气带笑,有些逗弄意味,似是在调侃她做事过于实诚木讷。 “……”她听出他的情绪来,表情泄气,抠了下手指。 “房子我一个人住,平时没人去。”蒋燃起了认真解释的心思,语气正经不少,跟她说:“要劳烦你帮我多保管几天了。” 林鲸低声说:“我才知道,你的伞是私人订制的,万一给你保管丢了,不太好。” 蒋燃轻飘飘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 林鲸这天五点准时下班。 回到家妈妈正坐在客厅看综艺,笑得前仰后合,爸爸从厨房端出菜,正准备吃饭。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跟小顾去看话剧吗?” 林鲸见桌上只有一盘油麦菜,还有半锅鸡汤是昨晚剩下的,问爸爸:“今天没买菜吗?怎么就吃这个?” “以为你不回来,我和你妈就不费劲折腾了,对付吃两口。”爸爸笑着对她说,转身又进了厨房:“我再弄个油爆虾,一会儿就好,你先去洗手。” “问你话呢,怎么现在回来了?”妈妈盯着她。 林鲸躲去洗手间,低声咕哝:“还是别问了,怕你希望破灭。” 妈妈察觉出不对,跟过去:“你俩怎么了?” 林鲸甩了甩手,在毛巾上擦干,“你让我吃完饭再回答行吗?不然咱们都没心情吃了。” 施季玲同志还是在吃饭的时候逼问出了原因,惋惜道:“人小顾挺好的,工作稳定,模样好,家里还有两套房。不懂你在挑什么。” 林鲸无语:“我谈恋爱就只看这些啊?” 施季玲:“不然你还想看什么?看灵魂?你有那境界吗?” “……”林鲸决定把锅给顾一帆扣实在了,说道:“他和前女友还没断,我去凑什么热闹啊。” 老妈听完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变,把顾一帆骂个狗血淋头,什么“小畜生”“痴货”连翻上阵,“还看不上我女儿!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林海生连忙给她盛汤,“淡定淡定,小心高血压气出来。” 老妈放下筷子,一鼓作气道:“你还是继续相亲吧!” 林鲸也跟着放下筷子,“还来?” 老妈态度强硬:“你都二十五了,过完年二十六,谈两年恋爱就结婚要孩子了。好货不等人,好男人也不等你,过两年看你还有没有那么多选择!” 林鲸对这事儿十分无奈:“我必须得结婚吗?那么多人不结婚过得也挺好的啊。” “是有人过得好,但那种生活不适合你。前两年你一门心思要创业,不还是失败了,老老实实回来上班吗?”老妈这妇女主任不是白当的,说得头头是道:“我知道现在年轻人想法多,觉得我们老的迂腐。但做人切忌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思考。别人说什么,你就学什么,跟墙头草有什么区别?” 林鲸想给她鼓掌,吃完饭赶紧溜回房,隐约还能听见施季玲主任的发言:“前两天叶教授说要把他老婆的侄子介绍给鲸鲸来着,我给拒了,回头我问问人家,要是没相到合适的,就让两人见一面。” -- 第6页 …… 林鲸躺在床上,给鹿苑发了条语音:“我又要加入相亲大军了。” 鹿苑给她打回来:“跟你妈坦白了?” “嗯。” “你干嘛听他们的,不想去就不去呗,还能拿枪指着你啊?”鹿苑就没有相亲的烦恼:“我家老鹿要是逼着我相亲,我就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叛逆。” “我也不想啊。”林鲸把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今天老两口以为我不回家吃饭,菜都不烧了,老林见我回来又急急忙忙加了两个菜……我觉得特别难受,不忍心惹他们生气,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 鹿苑沉默一阵,说:“施主任要知道顾一帆还借了你钱,不得把他家给点了?” “没跟她说呢。”林鲸轻轻叹气,纳闷道:“怎么现实中相亲的,顾一帆这类都算奇货可居了——” “什么?”鹿苑没听清。 林鲸说:“没什么,我这两年感觉压力很大,想躺平……让我碰上一个钱多活儿好长得又帅的对象吧!” 鹿苑:“想屁吃吧你,好好搬砖。” 林鲸笑着:“知道不可能,就想想呗。” 第3章 院子里还真有个人…… 那天早上发生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顾一帆的父母来找林鲸,据说顾一帆失踪了。 当时小区门口人比较多,有校车停在那儿接小孩儿上学。 林鲸只好把两人带到物业办公室。 顾一帆妈妈的情绪一开口就崩了,拉着她的手问道:“鲸鲸,顾一帆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啊?” 这是什么情况? 他爸爸说:“这小子好几天没回家了,跟单位也请假了,电话打不通,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林鲸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欠了高利贷跑路了吧?身边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这前任相亲对象到底是个什么奇葩? 她斟酌了下还是决定不把这种可能告诉二老了,却没想到顾一帆的妈妈说:“鲸鲸,你能不能帮我们找找一帆啊。” 林鲸想到那天最后是在烤肉店见到的顾一帆,便回:“阿姨,我真的不清楚。不过你们可以联系一下他的女朋友,她应该知道。” 老两口愣怔半天说不出话来,是心虚,还有不甘。林鲸几乎能从对方的微表情里看出他们其实是知道顾一帆和女朋友没分干净的,只是瞒着她而已。 她轻轻侧了下头,微笑着。虽然没说话,但是微表情也告诉了这对老夫妻,自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顾爸爸很铁不成钢道:“这个逆子,到现在还死不知悔改!” 顾妈妈拽着林鲸的手,仿佛抓得越重越有可信度似的:“鲸鲸,一帆就是个死脑筋,被那姑娘迷住了。我们做父母的,是很支持你的;也只有你能管住他啊。” “阿姨,你们家庭内部的事,还是关起门来解决比较好。我有自己的生活,没那么多时间。”林鲸冷冷清清地摆出态度,让顾家父母傻眼。 …… 整个早上,林鲸的手都被顾一帆妈妈抓红了,老太太的哭声和埋怨声吵得她脑仁儿疼,可又不能开口叫这对可怜巴巴的老夫妻走人,现场乱得跟街道办似的。 这时,张妍站在门口喊了下她:“林鲸,有人找你。” 林鲸碰着救星,感激地看了一眼张妍,站起来道:“叔叔阿姨,我还要工作,就不留你们了。” 老夫妻踉踉跄跄地站起,又跟她念叨了两句,这才不得已走出去。 林鲸本以为同事纯粹是为了给她解围找了个说辞,倒没想院子里还真有个人。 蒋燃站在那,脚下是石墨灰的地砖,两边的雪脏兮兮的冻成了冰。他握着手机,黑色夹克敞着领口,里面是一件同色的圆领毛衣,露出一截削白干净的脖颈,很养眼,一个男人竟有那么些遗世独立,卓然不群的味道…… 见人出来,他微微笑了下,倒是没叫她,而是问:“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林鲸赶紧摇头。 老夫妻却警惕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目光不肯移开,直到林鲸把他们送出院子。 回来蒋燃还站在那,林鲸哭笑不得地解释:“朋友出了点事,他父母想找我帮忙,我也无能为力。” 蒋言把手机放回口袋,接她的话说:“正好我帮你解围?” “嗯。”她默认,问:“你回来啦?” 问完一愣,觉得这话有点暧昧,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出差回来啦?” “来拿东西。”他说。 林鲸跑回办公室把卡和伞拿出来,“其实你说一声,我可以给你送过去的,不用麻烦亲自来一趟。” “不远。”蒋燃表情很淡,偏了下头,垂着眼,特意迁就她的身高,“不用像对甲方那么严肃,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 “啊?”林鲸心下惊讶。 蒋燃弯唇一笑,道:“你不记得了?以前在燕家巷。”他似是回忆了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下,“你好像这么高?和思南差不多,小小一只。” “现在记起来了。”林鲸不好意思地说。但是她工作的时候,哪好意思跟业主叙旧啊。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那个时候的样子。 蒋燃不知道她是真记得还是假记得,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反复,转而说:“能带我转转吗?刚搬来这个小区,还不太熟。” -- 第7页 “没问题。”林鲸心头忽然“嘟嘟”冒着署名不清的泡泡,热气腾腾的,热络地问:“那我们现在就参观一下小区?” 蒋燃笑笑,抬手指了指树枝上“啪啪”往下掉的雪,有的已经化成了水,“天还是很冷,” “我先回办公室穿件外套。”林鲸说。 “我在这等你。” 林鲸穿上羽绒服,黑色长款的,包裹到脚踝。 两人并肩走到主干道上,小区的绿化很好,两旁的林道是别处移植过来的高大桂花树,在雪天仍旧是翠绿的颜色,如今上头覆着雪,戴了顶小帽子似的。 林鲸尽职尽份地充当小导游的角色,介绍道:“到了八|九月份,满城都是桂花香哦。” 蒋燃低垂着眼睫,冒了声儿,耐心给小林管家捧场:“有机会见识一下。” 林鲸挠挠耳朵,人家就是苏州长大的,燕家巷的桂花树可比这儿的参天多了,她在鬼扯什么呀? “额,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正好走到大门口,那儿有个喷泉,现如今已经冻住了,几条奶白色的水柱固定着。 蒋燃说:“固定停车牌是在保安室机房办的?” 林鲸恍然大悟:“我忘记在安保系统里给你更新车牌号了。” 是以他每天出去,都在用临时停车牌。 “现在就去?”她提议。 两人到了保安室机房,碰到那天站岗的保安小哥,正好是他负责录入数据的,对着两人笑了下。 小哥想在业主面前表现专业,故意说:“林管家,你那天晚上就该找我给蒋先生录入数据的,他这些天都是用的临时车牌,每次进出都要花时间换,很不方便。” 林鲸的脸刷红了,想堵住小哥的嘴。 他竟然揭穿自己在门口装没看见蒋燃的事。 出来后,蒋燃看着她似笑非笑,不咸不淡地说:“原来你看见我用的是临时的了。” 林鲸耳根子被火烧了似的,心想,他全都知道。 一上午,林鲸又帮他把网球馆和游泳馆的门禁卡给开通了。彼时她才反应过来蒋燃说的“转转”是解决生活配套设施需求,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找她叙叙旧,看看小区风景。 蒋燃说的客套委婉,她没把该做的工作做到位。倒挺会异想天开,竟然觉得人家在约她。 * 后来,蒋燃没有什么需要联系林鲸。 他的工作应该挺忙的,不经常出入小区。 林鲸下班回家,听到爸妈在说顾一帆的八卦;原来离家出走的这出闹的,是他瞒着父母去女朋友老家了,被对方父母死缠拉打,威压并施,闹着要他给女孩子一个名分。 说白了就是逼婚。 一边是强势高傲的父母,一头僻壤刁民般的女方家人,逼得顾一帆两头为难,干脆当起缩头乌龟。 施主任正在拖地,红色的柚木地板锃亮,蚊子踩上去都要打滑,她似乎把全身的怒气都撒到拖把上,低声咒骂道:“二十六七岁的东西了,还玩暗度陈仓那一套,什么玩意儿啊?他父母也不是好东西,知道儿子是什么德性,自己管不住,还想让我们鲸鲸来当接盘侠给他们管儿子,以为我看不出来,死一边儿去吧。” 林鲸坐在沙发上,将冬枣咬的嘎嘣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听着妈妈骂人莫名有种爽感,故意道:“幸好及时止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啦,施主任。” “少卖乖,你心里乐着吧。”施主任看着女儿:“我不高兴我就骂,管他是谁,欺负我囡囡就是不行!对了,你俩没经济纠纷吧?” 林鲸瞟瞟她:“没。” “那就好。”妈妈放下拖把,坐在她身边来,商量着说:“上次说的叶教授老婆的侄子,要给你介绍的来着,有时间去见见?” 林鲸赶紧逃窜,“我真的怕了,万一再遇见个顾一帆这样的呢?” 妈妈说:“你都不去一下怎么知道人家不好?说不定是个长得帅,性格好,又合你眼缘的呢?” 林鲸没听妈妈瞎吹,回了屋。 爸爸问出关键:“说了这么多,条件怎么样啊,了解清楚了吗?” 施季玲轻轻叹息,“就以前住叶教授家的那个男孩子,没怎么打过交道,也没注意。说是妈妈早年过世,父亲再婚去国外了,就一直住姑姑家。毕业后在外地工作,最近才回苏州的。” 爸爸闻言放下手机,蹙着眉说:“怎么听着条件不太好啊。经济方面大差不差就行了,可对方家庭着实不靠谱,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施女士颇有些气馁地道:“因为在人家心中,咱们鲸鲸就该配这么个条件的。不是说么,你在媒人眼里是什么样,看她给你介绍的对象就知道了。” 爸爸说:“还是别见了。” “死马当活马医呗,见个面又不会少块肉。万一孩子人品好呢?”妈妈颇有些感慨:“现在这个社会哦,女性已经崛起了,进步的速度是男性跟不上的。优秀的女人会越来越多,优秀男人倒成稀有动物了。” 爸爸不服气:“……你这是搞两性对立,老婆。”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身为女人,不为自己的同性讲话,难道为狗男人讲话?”妈妈说:“不管了,要是再不好的就当让她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 林鲸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擦头发,本来打开电脑准备写点东西的,看到文件夹里过去公司的成百上千的原稿,方案,心生厌烦,千头万绪理不清。 -- 第8页 正好听见妈妈的一番有关“条件匹配”的言论,差点破防。 她什么条件呢?是个25岁了还一事无成,龟缩在没前途也没钱途的工作岗位上的loser。 第4章 和你吃饭的人,是…… 林鲸在年尾的时候工作特别忙,施主任如此厉害的大手都抓不到她的尾巴。 相亲的事儿也暂时搁置了。 本来施主任和林海生讨论之后,越发觉得叶教授侄子不行,他们是比较看重对方家庭氛围的,因此比较介意单亲。 但后来某次和叶教授的老婆蒋蔚华女士聊天,说到她那个侄子元旦节后去美国总部述职了,忙得要死。 听听,一般的小职员能捞着机会去美国出差吗?还是去总部! 于是施季玲又心动了,一心比墙头草还容易弯折。 但蒋蔚华那边的消息,就跟暴风天的风筝细线似的,要断不断,也不着急,搞得施季玲都不好主动上赶着问。 这天林鲸加班,快七点接到老妈的电话:“还回不回来吃饭啦?” 当时她抱着表格在挨家挨户的敲门,物业准备在春节前帮住户们清洁外立墙,正在征询意见然后签字。 “我今天加班,晚点回去。” “一个小物业管家,就赚那么点工资怎么还那么忙?”老妈看着外面黑布隆冬的天实在担心,嗔怪道。 这话让林鲸梗了半天。 施季玲心里急,自知说错了话,只好叹气,“下周我给你约见面了啊,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下周更忙,你约了也白约——”林鲸话没说完,施季玲就把电话给挂了。 冬日天黑的快,林鲸站在莱茵灰的走道里,头顶的灯光柔和却冰凉,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也想知道,这么多点儿工资怎么那么忙呢? 抬头才看见自己正站在16幢的11楼,蒋燃家门口。 她摁了门铃,蒋燃一身白衣黑裤过来开门,见是林鲸,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问:“还没回家?” “嗯。”林鲸弯着眼,笑得机械,“有个意见征询表,需要你签下字。” “这里吗?”蒋燃已经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板夹,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背,互相传递一些温度,两人都没在意。 蒋燃垂下眼认真看了起来。 林鲸目光一抬,看见客厅里横陈着超大号的黑色行李箱,不知是要走还是刚回来。 有点安静,她闲来无事问道:“要去出差吗?” 蒋燃简短回应:“刚回来。” 说完他便在征询单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在林鲸要等电梯的时候,他没有立马关门,而是站在那儿陪她聊了两句,“周末也加班这么晚?” 林鲸说:“我周末不休息,工作日调休。” 蒋燃又问:“周几休息?” 林鲸以为他有事,便说:“一般是周四,不过我24小时手机开机,业主找我会第一时间回复。” 电梯门开了,蒋燃给了她一个点头示意,让她不用机械地回话,柔声提醒她注意脚下安全。 * 隔天周日,广恒地产公司的年会;下午是全员总结大会。 她来公司的时间不长,难得有和别的部门的同事交流的机会。 领导在上面或者自我检讨会展望未来,小员工讨论的一般就工资,福利,晋升前景…… 投简历的时候,林鲸本来是应聘地产部门的,但HR看她文静单纯,认为她不太适合地产部,那里是男人喝酒厮杀的地方,便给调剂到物业部门。 当时给画了挺大一个饼,溪平院是高端住宅,面对的客户群体都是不一样的,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一个季度后就给她转岗。 林鲸开始不懂大公司的套路,工作三四个月后才发现不是这么会儿事,且不说无论接触的业主是什么高专业高素质人群,她在人家眼里就是个物业服务的而已,根本锻炼不到什么。 而且薪资待遇和她预想的也差了一大截,基本工资是苏州最低标准,其他都是按照奖金和补助的形式发放,这样社保和公积金就也能按照最低标准交。公司为了省钱,绞尽脑汁。粗心大意的员工看似没吃什么亏,实则吃了大亏。 今天年会,她才知道无论在物业部门工作多久,基本工资是不会提高的,晋升更是毫无门路。 大公司的HR套路玩得深啊。 在另一个小区工作的同事告诉她:“物业服务部不给公司赚钱的,基本上没有什么kpi,所以么工资就是这样。难招人,但没啥事业心的人挺稳定的。” 林鲸心里树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犹如醍醐灌顶。 她不得不复盘自己投简历时的心情,是因为经历一次打击,生活一团糟,低潮期听从了施季玲的建议,选一个靠谱的大公司。 现在看来,当初的选择颇有点病急乱投医,慌不择路的架势。 她要的职业前景不是委曲求全,混吃等死。 想通了这件事,她不甘心做这台重型机械里的一颗无关紧要的小螺丝钉。 在HR没有兑现她的转岗承诺后,林鲸主动出击,年会后给公司的市场部门经理投了简历,她要去做美居业务。 这些天她一下班就窝在房间,熬了两个大夜,终于把一份样板房推广策划案做出来。 然后跟市场部的陈凌经理约了周四见面。 -- 第9页 某个周三早上,她用指腹压了压酸胀的眼皮,从房间出来,施季玲端着早餐飘到她面前来,问道:“你明天休息吗?” 林鲸坐下喝牛奶,上唇沾了一层薄薄的牛奶皮,她轻抿了下,“有事吗?” 施季玲笑得愉悦:“就上次相亲那个事啊,我给你约好了,周四见面。” 林鲸一听就奓毛,着重音量地喊了一声:“妈,我明天约领导谈工作。” 施季玲说:“我知道啊,不就是为了转岗的事情吗?你上午聊完工作,中午正好和那个男孩子吃饭,完美。”说完,两根手指头分开,往上一戳,比了个金星手势。 林鲸对她的建议无话可说,专心吃早餐。 施季玲坐在她对面说教:“人家就约你周四见面,刚好摊上你休息,你说巧不巧?” 林鲸急着上班,“那你把对方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联系他。” 施季玲笑眯眯地说:“我把你的电话给人家了,中午你去就完了。” 林鲸怔在门口:“一点信息都不给我,我是去被选妃的吗?又是个自命不凡的妈宝男?”她对相亲已经有ptsd了,顾一帆的阴影随时笼罩头顶。 “少放屁,跟你说去就行了。”施季玲眼里流露出一丝洋洋得意来:“这个男孩子可是外企的高管,还是市场总监,很厉害的。” 林鲸穿上羽绒服出了门,摇头叹气,这都什么啊。 不过,先不告诉林鲸是蒋蔚华和施季玲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毕竟两家以前住在一个巷子里,哪怕不怎么打交道,但也会天天到碰面。 如果跟林鲸说是和以前的邻居相亲,多半她怕尴尬,就不去了。 * 周四早上,林鲸化了妆,穿着简练出门了。 雾霾蓝色的衬衫,搭配一条奶茶色的阔腿裤,外面是一件羊绒大衣,整个人精致又干练。她在地铁里看见自己的身影,忽然想到“光鲜亮丽”这个词已经远离她很久了,并且自信心也随之消失,每天都是灰头土脸,从穿着呆板的工作服来回穿梭。 陈凌看了林鲸做的方案,面部表情有些精彩。 过了会儿,她问林鲸:“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去物业了呢?” 林鲸尴尬一笑,回答:“阴差阳错。” 陈凌点头,“这个方案虽然有点瑕疵,但整体思路是非常不错的。我先带回去研究下,春节过后我来跟周经理要人,你时间上安排的过来吗?” 林鲸心中默默一喜,回道:“我随时可以。” 陈凌说:“小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业务能力不错还有上进心,前途一定不错的。” 林鲸用微笑回应对方的夸奖,之后陈凌建议:“一起吃个午饭?” 林鲸:“我中午家里有事。” 陈凌松了口气,“正好我也有事要办,就先走了,年后见啊。” “再见。” …… 林鲸从咖啡馆出来,按照施季玲同志的指示,去了相亲的餐厅。 湖边的风将她脸上的热气都吹散了,她一边走一边吐槽,还真是皇帝选妃子啦,搞得这么神秘。 是个网红餐厅,靠近湖边,她过了条桥就走到了。 非常有氛围感的一座座小房子,四周是圆弧的玻璃,篱笆院墙上挂满了小彩灯,晚上会一闪一闪的。 林鲸在外面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她站在花坛后面,忍不住用目光在里面找寻年轻男性,一个人坐着一桌…… 陌生的男性没看到,倒是看见了个认识的人,蒋燃。 林鲸当时心里就是一万只羊驼飞奔而过,本来相亲就挺烦的了,还被儿时男神亲眼见证自己相亲过程,她有点接受无能,这就叫社死吗? 在“进去丢层脸皮”和“被相亲对象骂没素质”之间,林鲸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她准备给施季玲打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去了。 另一只工作手机,蒋燃的名字却跳跃在屏幕上,林鲸一惊,手机差点掉地上。 她立即背过身,接起来。 “林鲸,进来吧,我看见你了。” 蒋燃站在落地窗边,静静看着外面那个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的小姑娘,语调平淡地说。 “蒋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用心伪装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使声音听上去专业又冷静。 蒋燃还立在那儿,似是要等到林鲸进来才会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中午和你吃饭的人,是我。” * 林鲸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才挪步进去,反正每个动作都非常机械,各种想法如暴雨来袭的前奏,在脑上翻飞。 蒋燃坐在她对面,似乎看穿她的心思,解释:“怕你尴尬不能安心工作,就没提前告诉你。” 林鲸手在桌下抓了抓裤子布料,真是谢谢他的贴心,果然,骂对方“选妃”是要比心情忐忑好受多了。 “你早知道了?” 蒋燃不否认:“比你早一些。” 她的心情很微妙,忍不住又问:“你不尴尬吗?” “说实话,有点。”蒋燃手指点在茶壶上,倒了杯水,推到林鲸面前,扯唇笑笑:“所以将心比心,我一人承受这份尴尬,就不邀请你共同承担了。” “……”说的轻松,竟一时分不清他这话有几分真诚。 林鲸被他调侃的话逗笑了,很佩服他说话的艺术,她就做不到这么游刃有余。悄悄看一眼他搭在桌上的手指,又瘦又长,松松握拳,很惬意的样子,并不像不自在。 -- 第10页 她不知道说什么,“我都没想到是你。” 蒋燃看着她,清凌凌的一双大眼睛写满了不安。看出她其实还是年龄小、单纯,不会隐藏情绪。于是配合着她,自嘲道:“我也没想到是你,和邻居小妹妹相亲,我这个做哥哥的这感觉挺奇妙。” 这种对决,高下立见。 他张弛有度,她紧绷如弦,林鲸都能感觉到自己在气场上输了不止一招半式。 “既然你知道,怎么还答应啊?” 这一问,蒋燃倒是有些沉默了,半天没回答,林鲸虽然看不透他的心思,但是脑子转的飞快,已经帮他想出了答案:“是因为长辈认识,不好拒绝才答应下来的吗?” 蒋燃闻言挑了下眉,不予置评。 林鲸就当他是默认,笑着说:“没想到你也会相亲,那我平衡多了。” “我怎么不会相亲?”蒋燃好笑地问她。 林鲸细数起来:“感觉以你的条件,外貌,经济,工作,找个条件相当的女朋友应该不难吧。” 蒋燃饶有兴趣地问:“谈恋爱就看这些吗?” 林鲸有些意外了。 第5章 顺路送你 林鲸没好意思像施季玲女士那样问,不看这些看灵魂吗? 不过明显,蒋燃在选择异性方面,看上去就比她多了很多考量的要素。 林鲸有种感觉,蒋燃并没有把她真正当成相亲对象,而只是个曾经认识的小妹妹,熟人;从他松弛的表现就可以得出结论。 她不知道这场见面有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直到蒋燃捕捉到她飘忽不定的眼神,像确定了什么似的,问:“之前相过亲吗?” “几次吧。”林鲸在桌下搓了搓手指,有点尴尬。 蒋燃看着她,眼底露出有些说不出含义的笑意来,问:“一般都做什么?” 林鲸撩起眼帘看他,奇怪,“走流程。” 蒋燃抬手轻摁了下桌上的点餐铃,“叮”的一声响起,很有让林鲸打起精神的效果,开始了。 他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也走一遍流程。” 林鲸看到他眼底的轻松,“真的?” 这时,服务生抱着ipad过来,弓腰询问:“请问现在要点餐吗?” 蒋燃说:“点。” 服务生把ipad给两人,在这点上两人都很有默契,各自点自己要吃的东西,没有虚假客气问对方想吃什么。 林鲸想到自己自从来物业工作后,忙到连去一次漂亮的餐厅打卡的时间都没有了,她心中愤愤然,说是稳定轻松的工作,实则并不是如此。 就像很多人觉得进事业单位每天看报纸喝茶一样,其实过得是每天写材料-交材料—写材料—交材料……的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家餐厅上菜慢,是在大众点评的评论区多次被提及的,也没什么好意外。 林鲸等候的时候把文件袋往托特包里塞,被蒋燃看到了,他问:“今天也加班?” 林鲸实话说:“不是,约人谈工作的事情。” 蒋燃好像对这种事情的敏锐度极强,“准备跳槽?” “也不算。”林鲸并不准备隐瞒,或许是因为刚刚和陈凌谈的顺利,她自己说起来也有点小自信:“是内部转岗,我想去市场部活动策划。物业这个岗位不是特别适合我。” 蒋燃不置可否,只给了一点鼓励:“你想好了,就去做。” 不知道是不是也认同了她并不适合物业管家这个岗位。 蒋燃见她拘束,忽然问:“有想问我的吗?” 林鲸一双杏眼圆睁,局促着说:“我不知道该问你什么啊,从何问起。” 蒋燃喝了一口水,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或者说些许柔和,但莫名很有距离感。 “不是说走流程吗?如果你有想了解的,我们可以打发时间,就当朋友聊天。” 林鲸还真有个问题,“那……你是做什么的啊?” 这个问题的核心是:干什么可以赚这么多钱? 蒋燃反问:“来之前,家里人没跟你讲吗?” “外企做市场的?具体的没说。”林鲸回忆着老妈的话,当时她没仔细听。 蒋燃学着她不确定的样子说:“差不多。做医疗器械的,或者说卖轮椅的?” 不过他轻挑动眉心的样子,很好看;林鲸见他眉眼舒展,忽然就觉得似乎没那么僵持了。 “医疗器械听上去就是个很高层次的行业,但是被你说是卖轮椅的,又感觉很通俗。”林鲸有点没搞懂。 蒋燃给她解释:“轮椅是二类医疗器械。” “是什么样的?”林鲸很有兴趣地问,过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像打破沙缸问到底的好奇宝宝。 蒋燃直接从手机浏览器里点开一个网址,递到林鲸眼下。 林鲸看到这是他们公司网站,美资企业汇思力。一把黑色的轮椅,略略看一眼有点高科技的质感,但外行也看不出更多端倪,这是距离她生活有点远的东西。平常见的就是药店门口摆的那种简易的,2599一台。 所以当林鲸看到这个产品下面的指导价,默默将美元换算成人民币,竟要二十多万,她吸了一口凉气。 “好贵啊,是我买不起的样子了。”她惋惜地把手机还给蒋燃,仿佛多看一眼也要收费。 蒋燃有点拿她没办法,“难道不是希望永远也用不到吗?” -- 第11页 “都用不到,那你们怎么赚钱?”林鲸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这问题听着像找茬,但她也很期待蒋燃的答案。 蒋燃静静看她几秒没有回答,林鲸抬头和他对视,确切地说是勇敢地“对峙”,只可惜没过几秒她就承受不了对方的眼神,心虚挪开。 蒋燃笑了声,“我发现,你看着很乖,但内心有点邪恶。” 林鲸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说我是杠精。” “给你留点面子。”蒋燃笑瞧着她,又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医疗器械的发明是为了改善病人的生存状态。接下来的话你或许不信,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伤病折磨减少的那一类人。” 对方的格局和包容,让林鲸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用这种龌龊的心思揣摩别人。 幸好此时餐上来了,截断林鲸乱七八糟的思绪。 蒋燃细心将挡住她视线的杯子挪开一些,才顾上铺开自己面前的餐布,低声道:“好了,专心吃东西。” 教养是从小形成的,林鲸本来很受用他这自然而绅士的动作,听这最后略带命令的一句话,不凶但感觉像打发小孩。 是把她当成没长大的小女孩吗? 这餐厅的灯光氛围极好,昧味不清,林鲸在对方不在意的时候抿抿嘴。 行吧,不说就不说。 蒋燃似乎注意到林鲸憋得难受,便道:“觉得尴尬可以随便说点什么。” “问问题也可以吗?” “我有说过不可以?”刚不是一直在让她放肆问? “你的工作忙吗?” “时忙时闲,时间上算自由。譬如现在,可以安排跟你一起吃饭。” 林鲸羡慕这样的工作,“那应该职位很高吧?” “不算太高,年龄履历在这。压力也随职位锐增。” “你和前女友为什么分手?” “……” 蒋燃动作停顿,盯着她,没生气,但越发想笑,半天才从齿间冒出无奈的一声:“林鲸,我让你问点打发时间的问题,不是让你揭伤疤。” 林鲸为自己得意忘形的好奇心想切腹自尽,赶紧道:“错了错了。” “……” “我真的错了,再也不问了。”林鲸闷头喝水,嘴唇又做拉拉链的动作,发誓再也不玩火自焚。 * 林鲸确定,蒋燃配合长辈的撮合跟她吃一顿饭,应付而已。 是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蒋燃下午还有会要开。 “难得休息,我准备看电影,然后坐地铁回去。”林鲸赶紧说。 “好。”蒋燃拿上车钥匙往停车场走去。 林鲸买了电影票,候场的时候忍不住回忆起和蒋燃吃饭的这一个多小时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对视的眼神……等。 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变好了,能像电影截图一样,一帧帧的,把有用的存储下来。 怎么就这么巧了呢,和他相亲,她揉了揉不自觉笑僵的脸颊。 美中不足就是问了两个拉胯的问题,蒋燃可能会觉得她安静的外表下,藏着一个神经病的芯子。 这是bug。 然后她闲来无事,去搜了汇思力这个公司。百度百科上是总公司的一段介绍,天价轮椅竟然真是他调侃的说辞,心脏起搏器,冠脉支架……总之一切听着就涉及高精尖技术的器械才是主要业务。 林鲸点进官网,看见了蒋燃的信息。他毕业后就进入汇思力集团,四年前担任大中华区的市场总监一职,而在半年前的行业新闻截图里,title已经变成了总经理。 而今年,他才31岁。 林鲸自己都觉得,这相亲着实可笑了。 都是从一个小巷子里出来的,都是人,她大概是精英阶层的对照组。 看完电影回家,林鲸踢了鞋子,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施季玲主任像吸铁石一样自然地吸附到她身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怎么样,这次满意吧?” 林鲸瞟瞟老妈:“可能我满意没什么用。” 施季玲惊讶:“你不会没认出来吧,这男孩儿以前就是住在燕家巷叶老师的侄子啊,还给你扎过辫子来着,真不记得啦?” 林鲸:“我记得,我还知道你最近联系了蒋燃的姑姑。” “对啊。” “妈,你介绍前没打听清楚人家现在什么情况吗?”林鲸自己都觉得有点难堪。 “当然清楚了,外企高管嘛,我印象里他小时候高高帅帅的,现在收入应该也不错的吧,在苏州买房买车什么的肯定不成问题。” 林鲸说:“他是汇思力的总经理。就是2012年园区招商的时候,第一家进驻科技产业园的那个美资企业,是医疗器械制造行业的龙头企业。不是随随便便一家皮包公司的项目经理。” 施季玲也是在职场上混的,这么说她不可能不知道,林鲸话没说完,老同志就安静下来了。 林鲸补充:“他还是溪平院的业主,我管辖范围内的甲方。” 施季玲:“……” 有点可怕,还有点尴尬。幸亏她当时不在场,不然肯定羞愧自惭跑路了。 林鲸欲哭无泪:“我去之前还挺不乐意的,讽刺人家选妃……” 施季玲喃喃:“谁能想到燕家巷那个寄人篱下的小男孩儿,将来这么有出息啊……” -- 第12页 不过她很快给自己找补:“有出息怎么了,不还是要相亲,娶妻生子吃喝拉撒?” “那是一个概念吗?”林鲸说:“现在让你踹了我爸,去跟刘德华相亲,你觉得成功率高吗?” 施季玲:“我当然是乐意的咯。不过我和刘德华都犯重婚罪吧?” “这不是重点。” 林鲸自恃清醒,不做无谓考虑,妈妈倒是敢:“我觉得我被你绕进去了,这个男孩能和刘德华比吗?我要跟上亿粉丝争呢。你顶多也就几个女的竞争者。只要人是你喜欢的,争取一下怎么了?不喜欢管他什么身价照样踹。” 林鲸:“我喜欢脚踏实地,不喜欢做梦。” 施季玲哼哼不屑:“出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 老同志话虽然这么说,倒也没跟进后续了。 女儿觉得不合适就算了,就是有点可惜,蒋燃这个金龟婿错过可就没了。 之后林鲸偶尔在小区里见到过几次蒋燃。天气好的时候,他偶尔在小区外面的公园跑步,回来的时候林鲸正好开完早会。 不过和同事走在一起,林鲸也不好意思特意和蒋燃打招呼,匆忙别开脸。 春节日益逼近,很多老家在外地的业主都提前回去过节了。还有部分外国人不懂春节风俗,或者老人行动不便,物业征集了需要帮忙贴春联的业主,同一采购物料。 大年二十九这天,林鲸值班,她和同事在小区挂好了小灯笼,去16栋贴起了春联。 九楼的任老太太似乎是一个人过年,看见林鲸来了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还塞了一把进口车厘子给她,“奖励你,吃吧。” 林鲸心情也不错,但只拿了一颗,“谢谢,您自己吃吧,我要忙啦。初一来给您拜年。” 任老太太傲娇地进了屋。 林鲸和张妍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继续吧,下一户是11楼的。”张妍看着表格说。 林鲸一怔:“哪个?” “1106家,小夫妻回老家了。” “哦。” 好巧不巧,两人刚开始贴,对面的门打开了。 蒋燃穿着黑色的棒球服,宽松运动裤,额发微凌乱,衬得一张清隽的脸越发勾人,比穿正装阳光亲和很多,极富力量感。 他拎着网球拍的袋子,应该是要出门运动。 看见林鲸站在门前,眼底微闪诧异。 林鲸站在高处,职业微笑:“新年好啊,要帮忙贴春联吗?” 蒋燃见她踩在梯子上摇摇晃晃,说了句“当心”,手下意识做虚虚一扶的动作,但没碰到她的身体。他笑意很淡,问:“什么时候下班?我去市区,顺路送你。” 林鲸抿了抿唇,都没来得及说话。 这时蒋燃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两个字跳跃在屏幕上,他几乎是下意识蹙眉不耐,说了句稍等,然后转身去接电话。 “陈嫣?” 第6章 把午饭的机会给我…… 林鲸和张妍贴完11楼,蒋燃家的门仍是虚掩状态,隐约听见里面的低声交谈。 两人不好打扰,快速乘电梯下去。 走到楼下,张妍才忍不住戳戳林鲸的手臂,“鲸鲸,蒋先生人这么好的吗,还主动提送你回家?” 林鲸对此也挺意外的,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心虚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子:“人家没说送我回家啊,估计是想捎我一段?都快过年了,我们也没休息,业主善良呗。” 这话张妍信了,且极有认同感。 “那他也算有心了。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国定假日休息了,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林鲸陪她叹气,给了句正确但废的安慰:“各有取舍吧,服务行业就是这样。” 小区太靠近湖边,夜风习习,吹到脸上,裹挟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水草腥气。林鲸揉揉干涩敏感的鼻子,回想蒋燃愠怒的表情,忍不住猜测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可以如此牵动着他的情绪。 * 蒋燃驱车来到洲际酒店。 约好的时间是七点半,深冬的南方并不比北方暖和,路上车流如织,两旁的商铺霓虹闪烁,红色的光点一跃一跃地跳进蒋燃的瞳孔里。 他降下车窗,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 这才将车停进去。 酒店的工作人员给他指了路,顺道说:“陈小姐已经交代过了,您会过来的。” 蒋燃点头,脸上没有表情,走入电梯。 他在门上叩了几下,不消片刻,里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陈嫣拉开门的时候,兴奋而夸张的笑容已经洋溢在脸上,对着蒋燃喊,“Superise!我来陪你过春节啦。” 她踮脚,两条细长的手臂勾着蒋燃的脖子。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又是远隔千山万水,人心会变软,她相信蒋燃不会拒绝这份撒娇和惊喜。 陈嫣穿着正红色一字肩毛衣,露出白皙的脖颈,黑色的长发打着卷垂下,将将遮住领下风情,女人味十足。 蒋燃推开她,正色道,“我记得,和你约在楼下。” 那些辛苦积攒许久的小火苗,被蒋燃一秒浇灭,她沉寂三秒,充耳不闻似的,盯着眼前男人的头发,脸,穿着打量着,他成熟了更有魅力,笑说:“怎么穿运动服来了?不过这样也很好看。” 蒋燃侧身站在走廊,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语气不冷不热:“我原本有事,被你叫来。” -- 第13页 “那真是抱歉,所以来见我连衣服都懒得换一下。”陈嫣也忍不住冷脸,心境一点点下沉,“我打扰你的事情了。” 蒋燃问:“你想就站在门口说,还是去楼下?” 陈嫣隐含屈辱,“蒋燃,你有必要这么对我吗?长辈的事不是我能管的,我也很无辜好吗,干嘛把气都撒我身上?” “陈嫣,”蒋燃静了片刻,决意今晚在这就把话说完:“你不用转移话题或者甩锅给别人。” 其实,蒋燃除了一开始看到陈嫣的名字感到不快之外,其余时候他根本是无波无澜,无所谓的。 陈嫣精致的面孔因情绪激动而震颤,她咬着唇:“你什么意思?” 蒋燃说:“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这些年也没见几次。走在路上碰见你,我不一定会回头。” 陈嫣眼眶里积蓄着泪,她都没想到蒋燃会决绝到这个地步,“那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恨我,所以才记得我了。” “你错了。”蒋燃眼波未动,车钥匙在手指尖烦躁的转动着,“我不至于恨你。但也不想再看见你们这些人了。不是看在和蒋诚华的那点情分上,我今天不会过来。” 话音落地,陈嫣怒气冲冲地把门“咣当”一声甩上。 蒋燃在原地愣怔了一秒,抬腿离开。 * 林鲸大年三十还在上班。 往年上学上班,都是早早的放了假在家里刷剧,或者和朋友出去玩。 开心也无聊。 年三十上班听上去很惨,林鲸倒觉得这样忙也挺好的,忙起来思想就不会放松,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能避免七大姑八大姨的问话。 除夕夜,地铁六点停运。她在这之前回到家,正好赶上晚饭。 家里开着地暖,她一进门就脱了外衣,换上舒服的家居服,妈妈精明的小眼神盯着她,终于抓到把柄:“啧啧,又不穿棉毛裤。” 林鲸:“不要,丑死了。” 爸爸端着菜出来:“赶紧洗手吃饭了!今晚我准备再挑战一下看春晚。” 妈妈:“我等着看你能忍到几时。” 吃过晚饭,林鲸收到不少新年祝贺,还有零零碎碎的微信红包。 公司有给备用金,她在业主群里发了两个200元额度的随机红包,原本一潭死水的业主群立马活泛起来。 林鲸祝大家新年快乐,然后看到排列整齐的“林管家,新年快乐。” 蒋燃也在业主群,没有任何表示。他似乎不屑于抢红包,也没发言。 林鲸不免想到前天他不悦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假借给业主们群发祝福微信的机会,用心编辑了一条问候,给他发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六点,手机在枕边震动。 蒋燃:【新年快乐。】 接下来的几天,林鲸和同事轮班去溪平院值班,直到初七正式上班。 初四这天早上,林鲸接到了顾一帆的电话,约她出去见面。 出门前林鲸特意换了件新买的红色长裙,衬得她皮肤得像瓷釉一样冷白而昂贵。 寓意着新年新开始,主要是债主的气场要拿出来。 两人约在园区CBD,找了家星巴克,林鲸玩了一会儿手机,顾一帆才从远处跑过来。 看见林鲸精致但不显刻意的打扮,顾一帆眼前一亮,惊喜道:“我都没想到你还会答应我出来。” 林鲸摇头,问他:“你找我来想说什么事?” 顾一帆先道歉,“对不起哦,删你微信不是我干的,是我前女友。那天和你聊天被她看见了,她情绪很崩溃就抢了我的手机。” 林鲸有点意外,要死要活纠缠在一起的苦命鸳鸯,如今就成前女友了? “你们分手了?” 顾一帆面露尴尬,缩着脑袋,“嗯。年前请假去了一趟她家,她爸妈太可怕了,逼我结婚。我都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彩礼重得像敲诈,还说他们已经老了,她弟弟就靠我了,这话听着就吓人。” 林鲸:“……” 顾一帆说:“现在年轻人生存压力都很大的啊,我们家条件是还可以,但也只够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谁还顾得上别人? 林鲸完全理解顾一帆说的这些,相亲嘛,大家都是默认把物质条件作为第一标准的。 但是顾一帆和女朋友不是顶风作案也不要分开的么,怎么能用钱去衡量? 林鲸承认自己有点不怀好意,问他:“你被吓怕了?” “……” 顾一帆笑笑,“但这是事实。你相亲,不也是因为我的家庭条件还不错吗?” 林鲸不置可否:“有这方面原因。” 顾一帆见她承认了,就问她:“林鲸,以前我们也没认真谈。现在我干干净净,再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我们能再继续接触吗?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他笑起来。 林鲸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会儿,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 林鲸把手机扣在桌上,有点无语地说:“我就是觉得你很搞笑。今天答应你出来是因为你还欠我两万块钱,一直不说还给我。前段时间见你爸妈崩溃,我没忍心火上浇油,怎么可能还想和你继续交往?” 顾一帆记起这事儿了,“哎,我忘了。” “那能把钱还给我吗?” 顾一帆憋屈没面儿地给林鲸转了账,这才发现,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的时候,收款码其实都调出来了。 -- 第14页 他嘲讽一笑,“我妈还夸你临危不乱,是个好女孩儿,原来你只是惦记我借了你的钱啊?” 林鲸点了收款,两万终于回到自己的口袋里,她心跟着放下来了。 这才有心情和顾一帆点拨两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比任何虚无缥缈的面子都重要。你妈妈标准里的‘好女孩儿’不是接盘侠。我们也不稀罕做‘好女孩’,努力赚钱,为的就是生活能有更多自主选择的权利。结婚是一种选择,不是找个依附,你明白?” * 这天陈嫣去机场。 司机老刘上去帮忙拿行李,蒋燃在楼下等了片刻,点了一根烟,让它自己燃着,没抽。 他接到蒋诚华的电话,“劳烦你亲自把陈嫣送上飞机,我和你张姨也能放心。” 蒋燃沉默着,没给予回应,挂上了电话。 陈嫣从酒店里出来,手上拎着香奈儿的小羊皮链条包,漂漂亮亮站那,监督着司机把两个大号行李箱搬进后备厢。 蒋燃手里的烟烧完了,他去垃圾桶旁摁灭。 听见陈嫣在身后笑着说:“是你爸让你送我去机场,不是我自己要求的,别这么看着我。” 蒋燃抬头,看见洲际酒店一楼侧面的商铺,正是一家咖啡馆,窗边坐了一个女孩子,这段时间经常在他眼前出现的那个。 此刻,她对面还有一个男人,林鲸一贯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不合时宜的不耐烦。 她是柔润的小鹅蛋脸,下颌棱角也是柔柔的,眼睛大,黑白分明,看人的眼神总透着一股子真诚和善良。当然,怀揣着小心思的时候也挺邪恶的,比如戳他痛点的事儿。 莫名地,蒋燃有些心旌难静,一时做出不合乎情理的选择。 他对陈嫣说:“你上车吧。” 陈嫣讶然地看着他:“你不送我去上海了吗?” 蒋燃说:“我还有事,老刘送你去。” “蒋燃,你要不要做到这个程度?送我一趟都不肯。我为了你大老远飞过来!” 蒋燃不说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干,只是告诉她:“你需要的是司机,显然我不是。” 说完,他对老刘使了个眼色。 老刘打开车门:“陈小姐,请上车。去上海高速路上可能会有点堵,我们得快点。” 陈嫣迫于时间赶,无话可说,跺着脚进去了。 “蒋燃,你的风度都没了。” 这话被关在车门里,蒋燃懒得听,也没听见。 * 他推门进去,在吧台点了个美式,然后找了个地方静静等着。 从他的视线,一抬头就能看到林鲸的后背,肩颈线薄而灵动,像一条即将震鳍远游的蝴蝶鱼。 这会儿林鲸被顾一帆缠住了,也不算缠着,而是普信男的纠缠不休,激发了她的好胜欲,林鲸觉得自己花了两个月时间和他拉扯真是亏大了。 她想试试自己最近的口才是不是有长进,眼前就是个练手的对象。 她从窗户的倒影里,竟看到了蒋燃坐那。他没在和人谈事或者看手机,似乎只是为了闲闲地晒太阳。 林鲸转过头去,蒋燃正巧与她有目光接触,停顿几秒,她慌乱的扭开头。 但蒋燃的视线却没有移开,好整以暇等着她似的。 过了一会儿,林鲸又偷瞄一眼,蒋燃抬头看她,嘴角勾着抹戏谑的笑。 “……” 他在逗她玩儿吗? 林鲸心里“duangduang”打鼓,给他发了条微信,【蒋先生,你在这等人?】 蒋燃拿起手机,打字给她回复。 【中午要和这个人吃饭吗?】 林鲸才不会和顾一帆一起吃午饭。 【不啊。】 蒋燃笑了笑,打字。 【那把午饭的机会给我,行吗?】 第7章 介意我碰你的头发…… 林鲸能说不吗? 理智和感性都告诉她,不可以,必须答应他。 林鲸:【好的,】 【不过要等一下。】 蒋燃:【嗯,等你半小时。】 林鲸看着这几个字,心头一动,竟然还限时?她悄悄转头偷瞄一眼他。 蒋燃这下终于在看手机了,但也仅仅片刻的功夫,他不解地抬头看她,然后歪了下脑袋,指尖轻叩桌面,意思是让她不要总是开小差偷看。 林鲸脸上浮现赧然,乖乖收回视线。好奇怪,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一句话也没说,愣是给她一种暗送秋波的隐秘感。 咖啡店里的顾客吵吵嚷嚷,如织穿梭,这个精心设置的小秘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顾一帆表示,他今天对林鲸的表现非常失望,大有她终于露出真面目的指责。 在第八次听到他话里表述着“我妈说”的时候,她终于确定,这的确是个精神没断奶的妈宝男,她没有了和他好好沟通的兴致,非常想说一句:“回去跟你妈过吧!” 但是蒋燃在后面看着她,她不能。 顾一帆今天来的目的是因为他妈妈说,林鲸是个条件不错的女生,适合当老婆,给他下了命令,务必挽回。 林鲸因为有人在等自己,期待感如坐了热气球一般向上飞腾着,完全没有在意顾一帆在说什么屁话;她整颗心都变得虚浮着,宛如冬日天空飘忽的云朵,一簇簇的,风一吹就散开。 -- 第15页 半个小时后,蒋燃时间掐的很准,起身到门口,安静看着林鲸。 林鲸也跟着站起来。 顾一帆问:“你要走啊?” 林鲸没耐心道:“就这样吧,跟你妈说我不同意。” 顾一帆好郁闷,他条件这么好,本地人,在国企上班,家里还有两套房,林鲸凭什么看不上他?不就曾经跟前女友藕断丝连吗?这是长情的男人本就不能割舍的啊。这是优点好不好? 见林鲸忽然要走,他早就注意到蒋燃了,疑惑问道:“刚刚那个的男的一直在看你,你们认识?” 林鲸心情不错地点头:“我的朋友,他在等我吃饭,我先走了。” 说完她离开椅子,匆匆走向门口。 顾一帆看着两人并肩走出店,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只要不瞎就能看出等林鲸吃饭的男人,无论从各个方面,条件都比他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更是郁闷得不行。 CBD之间的楼宇,是充满棱角的冰冷面具,折射出路上行人的各色心情,还有极力隐藏的心态。 林鲸穿上大衣,胡乱拢了拢前襟。见蒋燃不说话,她问:“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人是谁啊?” 蒋燃盯着她的长发,故意说:“猜了一下,没猜到。但是我看出来,你不喜欢他。” 有这么明显吗? 她小声说:“有点讨厌的一个人。” 蒋燃手插在裤袋里,透过布料可以看见修长的指骨形状,手指聚拢了下。 他笑了声,“嗯,看出来了。你一直不好意思拒绝他,所以我给你限定了时间。” 林鲸心虚,其实她哪是不好意思拒绝啊,还不是因为他在,若是她一个人肯定要把顾一帆怼到挠头痛哭。 当然,这点小心思她不会对蒋燃说的。 和顾一帆的奇葩遭遇,她也不会说。 蒋燃大概猜出来,笑问,“是不是我影响你发挥了?” 林鲸瞧瞧他:“你可以不要这么真实。” 蒋燃:“好,我不说了。” 林鲸又问:“你一大早怎么在这?” 蒋燃哑然,倒是坦诚,“送个人。” 林鲸弯唇笑笑,狡黠地说:“我猜是你的前女友。” 蒋燃稍显意外,微挑眉:“女生的第六感这么准?” 其实也不是,而是林鲸从年前那通电话开始猜,然后结合他避之不谈的表情,肯定是私人感情有关啊,她迟疑,想道歉:“那……” 蒋燃在这方面很会,故作求饶语气:“不问了,好不好?” “好,我不问。”林鲸看男人撒娇,立马不忍心了。 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有点双标,其实在看到蒋燃承认的时候,她的心底是闪过一丝痛感的,分手了还要去送,情谊很深么?她眼里的小火苗都变弱了。 “你想吃什么?”林鲸转移话题,他个子很高,看着和她将近有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走近就必须要仰头。仔细看,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幽黑澄澈,三十几岁了,眼神还如此干净。 冬日的风穿过高楼大厦,气流尖锐,扑棱到林鲸的脸上,鼻尖都冻得没什么知觉了,只感觉发丝在鼻头乱飞,痒痒的。 蒋燃偏头看她,笑容有些莫名,指指她的头发:“有点乱了,整理一下。” “怎么了?” “头发压在衣服下面了。” 林鲸随手扯了两下,但是几撮头发被风吹得太乱,随手扯根本不管用,还扥掉了两根,她在心里尖叫,这是什么尴尬场面。 蒋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孩子整理,也不催促,不提醒,像欣赏什么艺术画似的。直到看见最后一撮冗发被压在项链下面,才出声:“介意我碰你的头发吗?” “谢谢。”林鲸抿唇。 蒋燃把手机放到林鲸手里,让她帮忙拿着,这才站到她身后,手指从脖颈根出撩起,轻轻将发丝全部带出来。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女生后颈温热细嫩的肌肤,她轻颤一下。 两人都有点紧张了。 他笨拙地小心,林鲸也屏息凝神。仿佛这会儿,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都被忘了,她那一头秀发才是最重要的。 弄好,两人忍不住相识一笑,蒋燃低声:“不好意思,没经验。” * 陪林鲸吃完饭,蒋燃回家拿了点东西,去蒋蔚华家。 叶昀和蒋蔚华正在下棋,叶思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屋里暖融融的,窗台一枝绿梅正悄然开放。 蒋燃脱下外套,放在沙发背上,蒋蔚华问他,“你这几天在哪过的,春节也见不着人。” 蒋燃去厨房接了杯水,倚在门框上,不紧不慢喝着,漫不经心地回道:“有点忙,就没过来。” 蒋蔚华看桌上蒋燃带来的高档年货,叹了口气,“美国人都不过春节的吗?忙成这个样子。” 叶思南咬着苹果,一眼就瞄蒋燃给她买的最新款ipad,还带pencil的,惊喜的要死,飞奔过去跟他表白,顺便帮腔说话:“外国人本来就不过春节啊,人家过元旦,妈你懂不懂?” 蒋蔚华丢下棋子,去厨房做饭,“我不懂你懂。你哥像你这么大都进外企实习了,你呢?除了对着手机嘻嘻哈哈还会什么? 叶思南捣鼓着她的新ipad,“这是算人身攻击吧?我也拿你跟舅舅比,你开心吗?” 蒋蔚华:“大过年的,别逼我揍你。” -- 第16页 叶昀对着蒋燃耸耸肩膀,表示女人真无奈,“蒋燃,来陪我下盘棋。” 蒋燃拍了下叶思南的额头,让她闭嘴。 “来了。” 吃过晚饭,蒋蔚华把蒋燃留下来过夜。 他洗完澡,陪长辈在客厅坐一会儿,蒋蔚华的电话响了,她接了不到一秒,人就从沙发上炸起来,“你让她回来找蒋燃干什么?” 她用口型问蒋燃,“陈嫣来过?” 蒋燃不置可否,倒没什么异样情绪,继续看电视。 蒋蔚华走进书房,对蒋诚华吼了起来,“你让她来干什么?戳你亲儿子的心窝子吗?啊?” 蒋诚华被亲妹妹骂的找不着北了,半天没吐露一句话。 “你是不是个东西啊?小时候嫌他是个累赘,随便一丢,现在他大了,有本事了,你又让你那个小继女过来恶心他干什么?” 蒋诚华在电话里服了软,说这事是自己考虑不周。 过后蒋蔚华苦口婆心地说:“我在帮你拉拢儿子,你怎么就不懂呢。他大了,又会赚钱,他外婆那边的亲戚眼红得很,稍微说你点不好,看以后谁给你养老?指望你的续弦老婆,还是只会花钱的便宜女儿?” 蒋诚华在那边一阵沉默。 蒋蔚华对哥哥命令:“马上就到他妈忌日了,无论他多不爱搭理你,你都必须要打电话。” …… 蒋燃在外头听得挺清楚的,怪他耳力太好。叶思南警惕地看着他,想安慰也找不到说辞,末了只好来一句:“哥,你要喝果汁吗?” 蒋燃起身,胡乱揉了把她的头发,还是浅笑,看不出情绪:“不喝,睡觉了。” 他趿着拖鞋回到房间,倚在床头。 外面刮着风,窗柩发出“斯斯”响声,扰人清净。他忽然心里空得厉害,像一艘与地球永久失联的飞船,回不来了;最后的结局是变成一堆太空垃圾。 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但也尽是乱七八糟的梦。 梦到上初一的那年,缠绵病榻的妈妈走了。没出三七,父亲就和自己的英语老师出双入对,后来再婚,他被送到姑姑家生活,满眼满心都是惘然。 他自知寄人篱下,必须要懂事,才不会被嫌弃。 就这么一直咬紧牙关过着。 寒假里,蒋蔚华让他带叶思南。小丫头年龄小,又骄横,蒋燃催促她关掉电视去写作业,她被催促烦了,就口出恶言:“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不让我看电视?你能不能滚啊?” 童言无忌,伤人至深。 小少年红着眼睛,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拳头攥得发白。当天夜里,他慌慌张张骑上自行车,凌晨才到家,身体冻得没有知觉。 但过去的家,早就不是家了,再也没有妈妈了。 月光凝在地板上,他倚在门上,委屈哽住了呼吸,将小小的身体碾得七零八碎。 过去的父慈子孝,一帧帧画面,全被撕碎了,成了虚妄。 * 林鲸下午在小区检查地灯,抱着个手机在小程序上记录。 远远听见几道脚步声,她正准备起来打招呼,却不想站得太猛了,人差点儿往后仰。 蒋燃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和长裤,更显人高腿长,扶一把她的肩膀,还是没碰到,他提醒:“小心。” 林鲸惊奇,说:“难得见你没开车出去啊。” 蒋燃仍是淡笑,让人看不出情绪,“嗯,随便走走。” 林鲸就是觉得他状态不太好的样子,脸色不怎么好,胡子也没刮……虽然这样也是帅的。 “你没事吧,是不是晚上没睡好?”她小声问。 蒋燃瞧着她关心的模样,淡淡地说:“有点,我现在回家睡会儿。” “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蒋燃走了几米远,又回头,问她:“今天几点下班?” “不加班的话,五点。”她被忽然提问,搞得有点蒙。 蒋燃了然,“下班后来我家一趟行吗?有点东西给你。” “哦,好啊。” 林鲸没好意思问是什么东西,笑笑和蒋燃告了别。 等到五点半,她换了自己的衣服,白色的毛衣和牛仔长裤,散开被纱网兜住的头发,打着自然的波浪卷垂下,对镜子啵了两下唇膏,过会儿觉得唇膏的颜色不太对,又用纸巾擦掉,素着一张脸过去了。 天已经暗下来,蒋燃家里的光线竟也没比外面亮多少。窗帘紧拉,客厅开了一条廊灯,因为光源少,里面灰蒙蒙的,本来温馨的装修也略显颜色深重。 蒋燃穿一身宽松的家居服,白T和灰色的运动长裤,光着脚,踩地上。 林鲸问:“要我来拿什么啊?” 蒋燃侧身让她进来,关了门。客厅冷得跟冰窖一样,好像没开空调,他说:“一些水果,你带回去吧,我马上要出差,放着会坏。” 他讲话带着鼻音,又笑着补充:“我没动,不要嫌弃。” 林鲸走近,看见餐桌上摆了好多水果,包装都很精致,没拆封,一看就是客人送的那种,品种也很贵。 她手指碰了碰,说了句:“好多。” “多么?”蒋燃想了想,“有点重,我开车送你。” 他去电视柜找车钥匙,林鲸正在想,难道都要送给她吗? 就听到后面一声震地的响动,蒋燃那么大一个人,摔地上了,一动不动。 -- 第17页 第8章 我求之不得你图点……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砸下去,毫无生气地躺着,跟死了一样,把林鲸胆子吓飞了。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扶他。 蒋燃太沉了,林鲸根本弄不动,急得满头是汗,在想怎么办? 先叫救护车,让他维持原状躺在地上吗? 手腕托着他的脖子,那儿的皮肤很热,手机在桌上,她想先把他扶到沙发上再打电话。刚挪动了下蒋燃就醒了,他掀开眼皮疲怠地看着林鲸。 他自己也懵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笑着道:“别白费力气了,就你这小身板动不了我。” 林鲸告诉他:“你发烧了。” 蒋燃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就着林鲸抱他的姿势,脑袋枕着她的手腕,静静的平复了一下气息:“不好意思,借你的手臂一用,我缓缓。” 林鲸默默将心揪着,“醒了就好,你吓死我了。” “你担心被误会杀人灭口吗?”蒋燃累的眼皮摺成了三道,眼窝看上去更显深邃,原本白肤色也泛着红,他笑了笑。 林鲸手腕换了个角度托他的头,问道:“你不难受吗?还笑得出来。” “没,第一次晕倒,倒觉得新奇。”他鼻音有些重的回答。 蒋燃低低喘气,鼻腔里的呼吸都是滚烫的,尽管俊朗的面孔略带病弱之感,却像个坏脾气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林鲸把他扶到沙发上,打开空调。 两人坐着,忽然觉得这画面很好笑,林鲸正了正色,问他:“你吃药了吗?” 蒋燃不说话,林鲸又问:“没有药?” “我不知道自己发烧,回来就觉得累,晕。”蒋燃摸到左手腕,有一根林鲸的头发被无意间勾下来。他没扔,就当一股细绳,捻在掌心来回搓着。 “帮我看看,电视柜那个抽屉里有没有。” 林鲸按照他的提示去翻找,里面干干净净,只有几份保险合同, “你家连医药箱都没有。”她惊讶地说。 蒋燃无辜:“我搬来不到一个月。” “要不送你去医院吧?”她犹豫,看见蒋燃求饶的眼神又于心不忍,没什么大病就把他往医院一丢,也挺可怜的。 纠结半天还是找跑腿买了温度计,退烧药。 半个小时后,林鲸烧了水喂他吃药。她没扶他进卧室,而是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条厚厚的毯子。 体温还在38度往上,蒋燃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鲸烧水的时候,发现他的厨房十分干净整洁,台面纤尘不染,看出他应该是不在家开伙做饭的。 也就是说,晚饭也没吃? 照顾人照顾到一半,就这样走了她良心不安,便推了推蒋燃,“想吃什么?我帮你叫外卖?” 蒋燃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随便一搭,眼皮都没撑开,就这么压在她掌上。男人的手远比想象中大,骨节也硬,沉沉地覆着。 他不情不愿地,看上去很不舒服,含糊念了句:“什么都不吃。” 林鲸其实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也知道什么都不吃不行,往常生病都是林海生同志亲自照料她的,好像给她煮了粥? 她又执着地问:“那要不要喝粥?发烧应该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吧。” 蒋燃病中被烦得没招:“随便。” 林鲸坐地板上,在外卖软件上徘徊,有几家粥铺,都不在她平时点餐的选择内。下面评论区也不太好,说小作坊的粥里不是很干净。 最后,她还是决定买了米和蔬菜,亲自煮。 不知道施季玲同志知道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做饭是给别人,会不会气哭。 林鲸虽然没怎么做过饭,但实践起来觉得并不算难,毕竟煮个粥还是毛毛雨功夫,二十分钟后,不沾烟火气的厨房便粥香四溢,米粒粘稠,看着非常可口。 她又把新鲜的圆白菜切丝,用橄榄油和照烧汁,拌了一个……说不上来是蔬菜沙拉还是中式小咸菜的调味品。但生病没胃口的时候吃起来,却是很爽口开胃的。 做完这些,她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获得了成就感。 她把吃的端去沙发边,喊醒蒋燃,“喝粥好不好?” 人生病的时候性子是有点执拗的,借故幼稚,不知道在跟谁置气。蒋燃也不例外,他愣怔地看着林鲸,清隽的脸在昏蒙蒙的光线下,倒是显得有点委屈。 林鲸催促:“吃东西,不然明早退了烧也没力气起床。” 女生的眼神装作犀利。 蒋燃迷蒙中被恐吓一顿,被迫乖乖喝粥,胃里舒服了,才露出一点儿惊喜又宽慰的表情。 离开前,林鲸又给他身上加固了层被子,确认他没法踢被子,这才满意。 其实,加被子她也听说过不是科学退烧,可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一直很奏效。 * 林鲸到家快十点了,爸爸妈妈边等她边看电视,一进门妈妈就叫嚣不满:“你们领导要死啊,大过年的让加班,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担心死我们啊。” 林鲸脱掉外衣,拿睡衣去洗澡,疲倦地说:“不是领导留的,朋友出了点事。我手机没电了。” 爸爸忙打圆场:“哎,你谅解一下嘛,鲸鲸那手机天一冷电量就消耗得快。” 林鲸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爸妈也睡觉去了。桌上给她留了水果和夜宵,是一碗小馄饨,用炖烧杯保着温,她坐下吃了几口,然后想到一件事,去厨房里翻箱倒柜。 -- 第18页 声音太大,妈妈披衣服出来,打着呵欠问:“你又要干什么?” “你不要管,去睡觉啦。”林鲸蹲在厨房地上,实在找不到,于是又咧着嘴笑讨好妈妈:“我爸的杨梅泡酒呢?” “干什么?你拉肚子了?” 林鲸说:“我朋友发烧了,我觉得他应该是有点感染。” 妈妈亲自给她找,倒了几颗出来放在保温瓶里,叮嘱:“你让他就含在嘴里,不要吞下去啊。效果很快的。” “知道了,我吃过的。” 妈妈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问道:“这么上心啊,男的女的?” 林鲸面颊一烫,嘴硬道:“当然是女孩子,一个人在这。” 妈妈叹息:“身边没人照顾着,不容易啊,你们女孩子是应该互相帮助。” 林鲸:“……” * 隔天,林鲸补春节的假期。 睁眼的时候,才想到蒋燃说要出差,不懂是什么时候。早上人的脑子是最清醒的时候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休息了还跑过去有点殷勤。 就给他发了条消息,问烧退了吗? 七点多的时候,蒋燃回复:【没量体温。】 林鲸腹诽他真是少爷作风,退没退烧的,你自己感觉一下不清楚吗? 过了会儿。 蒋燃:【你今天过来吗?】 林鲸心被牵着,他希望她过去吗? 她还没回,下一条就来了。 蒋燃:【门的密码是011402,你来的时候我可能在睡觉。】 林鲸叹了口气,起床洗漱,换衣服。 到溪平院的时候,照常和保安打招呼,对方笑着问:“林管家,今天你值班啊?” 林鲸摸摸头发,心虚地说:“对啊。” 说完她赶紧往十六幢走去,做贼似的,生怕被同事看见。 林鲸自己开了门,发现玄关多了一双白色的棉布拖鞋。她换上,听见里间传来洗漱的声音,蒋燃已经起床了。 她把家里搜刮来的蔬菜和肉,拎进厨房,然后开始思索做点什么,或者待会蒋燃出来跟他说什么。 不知不觉,脸又有点烫。 蒋燃出来看见林鲸时,又是诧异,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明明拖鞋都给人拿出来了。 他挨着餐桌边,看林鲸发呆的背影,忽然出声:“小林管家,堂而皇之翘班?” 林鲸吓了跳,回头说:“我今天休假。” “今天不是周四。”他是真的意外,本以为她上班,才花点小心思把人喊过来的,没想真让她辛苦这一趟。 “调休。”林鲸目光穿过清透的日光瞧他。 他换上了白衬衣黑裤子,还戴了一副烟丝色的细框眼镜,随时可以出门的社会精英气质,人模狗样的站那,对她笑。 “你发烧好了?” 蒋燃活动了下手腕,欠欠地控诉:“你给我盖了几层被子?压得喘不过气,早上醒来一身汗。” 林鲸回怼他:“有的盖就不错了,你现在不是活蹦乱跳了吗?” 蒋燃似从昨晚的状态里活过来了,早上洗了澡,一扫疲惫,眉眼干净,如寒月一般透彻。他听着林鲸凶巴巴的回怼,也不恼,心情不错的厚着脸皮凑近。 从倚着餐桌,挪到倚着岛台,他不太想跟林鲸说自己已经退烧了,不然把人留在这伺候自己,显得太不是东西。 林鲸问:“你想吃什么?” “你会什么?” 林鲸说:“还是吃粥吧,牛肉粥,行吗?” “听你的。” 林鲸淘米的时候,看见厨房的玻璃门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依偎得很近,蒋燃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看。 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也是从这一天起,她在厨房安静忙碌的背影,给了蒋燃一种稳稳的未来生活的具象。 水珠顺着女生细柔的手指流下,她倒掉奶白色的淘米水,觉得这安静得异常了,便出声:“你在想什么?” 蒋燃回神,手肘撑着台面,低语道:“在想,小林管家从昨晚到现在辛苦了,我很抱歉。” 林鲸鼻腔低哼,气氛瞬间变得昧味不清,黏黏糊糊。 她当时脑子一热,说了句混账话:“这就感动了?说不定是想图你点什么。” 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有钱又知分寸,有情|趣懂礼貌,还有让人垂涎的样貌,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她这等凡夫俗子怎能不心动? 说完林鲸发觉自己真是昏头了,这种屁话也敢往外说,看你怎么收场。 蒋燃低低地笑开了,盯着她发红的耳垂看,想摸一摸,手抬到一般终是放下。半晌,从齿间冒出一句狎昵的话语,“你怎么不知道,也许,我求之不得你图点什么。” 成年人的交流方式,往往直球,又裹带明晃晃的暧昧,把难以启齿的话,变得那么坦荡。 这声回应让林鲸脸烧的滚烫。 蒋燃这样懂得的男人,让人心酥,又难以招架,她赶紧收拢心情,装不明白:“我说要把你家的水果都拿走,你以为是什么?” 蒋燃看着她的眼睛,“哦。” 第9章 简直不像三十岁的…… 林鲸觉得,是她亲手折断了自己和蒋燃的暧昧。 那天两人一起吃了早饭,他没再说什么。 蒋燃开车送她回家,他再去虹桥机场。 -- 第19页 爸爸妈妈打牌回来,看见家里忽然多了这么些东西,好奇问是谁送的。 林鲸坐沙发上,正拿着手机给鹿苑发消息,随口说了句:“朋友给的。” 施季玲翻了翻,价格可都不便宜,七七八八加起来也要小两千了,“你哪个朋友这么高级,不喊人来家里吃个饭吗?” 林鲸胡诌:“人家很忙的,就随手的事,你们别搞得像恩惠好吧。” 妈妈:“问问还不行啦?” 看出她不愿意多说,林海生扯了扯妻子的衣服,低声说:“你没看出来她回来情绪有点低吗?” 夫妻俩进了厨房,施季玲才哼声道:“谁知道她呢?现在的小女孩真是的,动不动就不开心了,赶紧谈恋爱吧,找个男的哄她。” 林海生瞥瞥自己的妻子:“你不是说,男的不靠谱,你这辈子要是没男人能多活二十年吗?” 施季玲没理老公,扒着玻璃门偷看女儿,见她咧嘴对着手机傻笑,于是愤愤道:“你瞧瞧你瞧瞧,刚刚还拉着脸,现在又开心了……真是搞不懂她。” 林海生大言不惭:“嗯,我闺女笑起来真好看!” * 林鲸的确有点矛盾,但多半是责备这十几个小时来反复横跳的心情。 她拍了一张照片给鹿苑发过去,又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鹿苑:【……就这?】 林鲸:【我感觉好烦哦。】 鹿苑:【?也对,你是应该烦,这他妈都送上门了你都把握不住机会,干什么吃的?】 林鲸:【你能不能别说这些没用的?】 鹿苑:【看你啊,这男的条件那么好,住溪平院的房子诶。上次丧的时候说找个有钱D大活儿好的,真遇到怎么怂啦?】 鹿苑的话好像能刺伤眼睛似的,林鲸瞟了眼在厨房做饭的爸妈,赶紧抱着手机回房间。 林鲸噗嗤一笑:【有钱是有钱,但D大活儿好我可没验证过。】 鹿苑:【那赶快啊!等什么!】 林鲸:【我就是感觉不对劲。我小时候很喜欢他的,当然,现在他那么优秀我也开心。可能是两个人的差距太大了吧,我有感觉到自己在高攀,怕他真觉得我图他什么,就胆小了呗。】 鹿苑:【……】 鹿苑:【我擦,你真的……你没觉得这个男的在勾引你?拿水果就是个借口,出差怕坏不会放冰箱吗?不能送给亲戚朋友吗?非得给你?】 林鲸懵懂点头:【好像是诶。】 鹿苑得到认同,激动起来:【还主动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你,就是让你经常去的意思,啧啧,一个大男人发个烧还跟你撒娇,苦肉计,太会了太会了……】 林鲸像被推到马路中间的小羚羊一样,忽的紧张起来。 鹿苑:【管他是不是白月光,既然对方也露出这种苗头,你就上呗,最起码试试D大不大。不是我说,好男人真的不多,既然想结婚,不多试点怎么知道哪个好呢?】 林鲸:【……】 鹿苑安慰她:【没事,你们经常接触,机会多着呢。】 林鲸在鹿苑一通输出后发现,快速爱情已是普遍模式,她却抱着自己迂腐的逻辑,对蒋燃双标起来。竟然期盼两人能从最纯粹的心动开始。 所以接受不了物质层面的高攀,怕破坏了想象。 不过,应该也没机会接触了,因为她要转岗。 * 春节年假过去了。 那天早上过后,她和蒋燃也没多少交流。 林鲸在业主群发通知,票选活动,他也从不参与,不发言。 偶有几次沟通,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多一句废话都没有,林鲸照常办事,蒋燃也不是多事的人。他很忙,很多东西都不计较。 周一开完早会,林鲸在OA里提交了转岗申请,陈凌那边早已虚席以待。 但还是出了点意料之中的岔子,隔天物业周经理和人资部门同时找她,说要谈谈。 周经理把她叫到办公室,问:“是不是在这边工作,有不愉快的事?” 林鲸摇头:“没有啊。” 周经理坐在椅子上,姿势像小学班主任似的,看上去挺威严,“那怎么要辞职?” 林鲸说:“觉得这个岗位不适合我,我想接触业务。一开始来的时候也是投的市场部简历,人资承诺三个月后转岗没有兑现,现在我还是想去做市场。” 周经理似乎很不能理解林鲸的话,“真的不是工作不开心?” “经理,我有自己的职业规划。”林鲸无奈道。 周经理说:“你们小姑娘不就喜欢压力不大,朝九晚五的工作吗?而且你是本地人,不需要养家,市场部很累的。” 林鲸低声反驳:“我来工作不是养老的啊,而且这份工作也并不轻松。” 周经理意外林鲸竟还有二般心思,就直抒来意了:“这么说吧,转岗现在有点困难。” 林鲸一听,眉心跟着跳了下。 周经理:“你也知道,咱们管家岗位是最难招人的,尤其是溪平院这样的小区,要学历,要专业,还要求英语口语。你现在忽然要走,让我上哪找个和你一样水平的尽快上岗啊?” “而且,市场部那边也不是非你不可,那边竞争大着呢。” 林鲸明白过来,正是因为物业管家这个岗位内容繁杂,要求又高,薪资待遇却一般,所以迟迟招不到人。 -- 第20页 哪里像体面的市场部,每年的毕业生都趋之若鹜。 大厂招个双一流院校的工程师容易,但招一个烧饭可口的阿姨却难,一样的道理。 林鲸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周经理说:“我目前能做出一些妥协。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投诉也是最少的,我并不想让你走。跟上面申请提前给你升储备干部,薪资也涨到主管级别,至少等到新员工上岗你再转。” “如果你现在执意要转,也不是不可以,但领导会卡;和辞职再考进来是一样的难度。” 这是直接把她转岗的路子给堵死了。 直系领导们并非不讲理的人,大家都有自己阶层的难处,生杀予夺的是公司的高层,他们只管剥削,不管你死活。 林鲸有点烦,这其实是在辞职和继续这个工作之间做选择。 原本计划要转岗,心早跟着走了,如今转不了,难免闷闷不乐。 在家吃饭的时候话都少了,林海生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林鲸敷衍着说没胃口。 她对物业这个工作没什么好感,每天面对的不是报修就是各种投诉,全是负面情绪,走是肯定想的。 于是,她有事没事儿就看招聘网站。 现代网络大数据太周密了,隔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鲸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说是某个传媒文化公司的,问她是不是在找工作,可以出来聊一聊。 听筒的声音很大,即使不外放也能听见一些,施季玲看了林鲸一眼。 林鲸赶紧说:“不是啊,你们打错了。” 挂了电话,妈妈盯着林鲸,“鲸鲸,你转岗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鲸说:“有点困难,领导说最起码一个季度或者半年,招不到人。” 施季玲:“那就再等等,不急着转。” 林鲸不说话了。 工作这事,是施季玲的高压线。或许会是被两年前她开公司创业给弄得,她极其反对女儿在工作上反复折腾。 施季玲:“无论如何,广恒的这份工作你不要乱动心思,安份点。” 严肃的,不容置喙。 * 晚上她把这件事跟鹿苑吐槽。 鹿苑也劝她:“我也觉得你别跟施主任坦白,至少等到下一份工作稳定了再说。她太强势了,万一给气出毛病来,为了你们家宅安宁着想。” 林鲸躺床上,揪着床头的毛绒抱枕,唉声叹气:“人生真的太难了太难了。” 鹿苑也说:“太难了太难了,想躺平。” 林鲸:“你叫个屁,我现在才是在人生低谷好吧?” 鹿苑:“你他妈的,只允许自己吐黑泥还不允许别人低潮啦?我跟你讲我那个傻逼领导——” 鹿苑工作的单位比较正式,她今年开始负责科技展会的宣传推介工作。 “就汇思力集团,宣传部换领导了,支棱起来了,今年不来我们推介会。吃了几次瘪,傻逼领导还让我去联系,人家连大门都不给我进了。” 林鲸听到这三个字心被提起来,怎么就这么巧了呢?她语气平常地问:“你干嘛执着于这家?那么多公司报名抢着在展会拿位置好吧。” “你傻吗?人家名气大企业形象好呗。”鹿苑欠嗖嗖笑起来,这才说起自己真正的目的,“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问问你家老林认不认识高层,帮我约下。” 林鲸无语:“你当我爸是看大门的老头吗?什么人都认识?他要是有本事,早给我安排到联合国上班去了。” 鹿苑:“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林鲸笑了,“你说的汇思力宣传部领导我不认识,总经理倒是熟,但我不会给你拉线的。” 鹿苑在那边尖叫:“林鲸你要是不帮忙你就是王八蛋,这辈子睡不到男神,永远没法高|潮……” 林鲸:“反弹!” 鹿苑:“反反弹!” * 如果能帮朋友的话,林鲸肯定会尽力去帮忙的。 但是去找蒋燃,就变得非常难为情了。 隔天早上她去上班,开完早会回到座位,盯着桌上的一朵玫瑰发呆。其实她的办公桌上什么装饰品都没有,就电脑,文件夹;这朵玫瑰还是同事给的,她随手插在矿泉水瓶子里。 她刚入职的时候,连一个保温杯都不会放桌上,下班了就带回家。 是有一种心理暗示,她在准备随时走人,就不会花心思装扮自己的工位。 低落的心情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下午去健身房,见到一个久未见面的人。 室内网球场,蒋燃正在跟一个外国男孩子打球。 他穿着白色的T恤,运动短裤,露出来的一截小腿修长又紧实,大汗淋漓地在蓝色的橡胶地面上奔跑,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刺啦”声音。 那个年轻男孩子应该是私教或者陪练,装备很足,身材非常好,蒋燃和他站在一处,体格上竟一点都没输。 看见林鲸,蒋燃点了下头。 林鲸办完了事,准备走开。 走到门口,又想起了鹿苑的事儿。 要不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吧,面子算个der? 她扭头往里折返了一步,受不了似的又退回来,看见蒋燃的背影都觉得很尴尬,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姐妹我给你约到人,记得喊我爸爸! -- 第21页 林鲸在心里默默地想。 可是要怎么说呢?被拒绝岂不是社死现场?人家凭什么要卖这个面子?于是她又纠结起来,心脏像发了疯的拨浪鼓,“咚咚咚”狂跳。 里面,蒋燃跟陪练说,“今天就到这,不打了。” 陪练道:“才半个小时。” 蒋燃看着门边那道纤细的身影,时隐时现,像一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他笑了声:“我忽然有事,下次吧。” 陪练:“那好吧。” 林鲸在门口反复横跳,像极了迟到不敢面对班主任的中学生似的。蒋燃穿了件外套,从球馆内走出来。 他在林鲸背后站了几秒,林鲸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 刚刚还在里面的人,立马就飘到面前了。 蒋燃的短发汗湿了耷拉在额前,整个人的状态比以往都要松散,脸被热红了,高挺的鼻梁上泌着汗。 感觉他全身都在冒热气,但没有男生普遍的汗臭,味道干干净净的,清爽得像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学生,甚至还有点幼稚,简直不像三十岁的男人。 林鲸抿唇,“你不是在打球吗?” 蒋燃懒洋洋地笑了,非常坦荡地说:“我觉得你有话想对我说,就出来了。” 林鲸心跳都快了一拍,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懂?她只不过往里多看了一眼,这也能博捉到? 是眼神定位器吗? 她手指勾了勾工作服衣摆,半晌没说出话。 但是蒋燃看着她,干净又温和的眼神,让她一下子把紧张的心绪放了下来。 蒋燃看她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含笑,给她一个台阶下:“开玩笑,是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10章 求婚 林鲸觉得这话不像真的,便问:“是什么?” 蒋燃用毛巾把脸上的汗擦了擦,两人并肩走,肩膀偶会相撞,他运动服外套外面有防水层,无意间擦过林鲸的手臂,发出“刺啦”的声音,暧昧的摩擦声将林鲸的神经往上拎了拎。 陡然紧张。 他眼风扫到林鲸,似玩笑地说:“你先吧,我怕心里话说出来,你扭头就走。” 那好吧。 林鲸反正是一不做二不休,开口道:“我有个朋友,负责博览中心的推介工作,联系不到你们公司的宣传部门……” 她简单把问题说完,蒋燃仔细听着,了然,“原来是这事儿。” 林鲸搓了下手指背,有点难为情:“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但想着如果不麻烦的话,就帮下我朋友。” 蒋燃解释:“今年公司战略做调整,砍了很多产品线,会比较忙,没时间参加科技展会。”也因为不重要。 林鲸呐呐:“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没什么戏了。 “那算啦,我也就一说。” 两人走□□育馆台阶,蒋燃腿长步子跨得大,错开她两步的距离,便站在那等她,待林鲸下来才一并走出去。 “推介会在周末?我回头安排工作人员去对接。” 林鲸一惊:“不耽误你们工作?” 蒋燃挑眉,揶揄她:“那算了?” 林鲸窘:“……别别别。” 蒋燃说:“没多大的事,去参会对我们也有宣传效果,不过要辛苦一下我的员工了。” 听见他这样说,林鲸都不知道该说话什么好了。 不过回头又想,原来有了优质的人际关系,很多难题往往一句话就能解决。天下老板都是这么不近人情的,随随便便一句话便主宰了员工的休假时间。 林鲸心情有点复杂,她自己就是被薄削的那个阶级,和蒋燃是对立的,这矛盾很深呐。 林鲸只能感谢,问:“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 蒋燃默了默,停在16幢前的台阶下,忽然改了主意:“回头再说吧,等我把你交代我的事安排好。” 他又是偏着头看她,刻意迁就她身高的姿势,林鲸脑里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两个字:宠溺。但他眼神认真,只是狎昵的语气里裹携调侃意味。 林鲸装得一本正经:“别这么说,是我请求你帮忙。” 蒋燃在这一刻将紧张的气氛拉扯松散,笑说:“嗯,请求和要求,对我来说一个意思。” 夜色在天幕,如墨水般缓缓化开。 两人在楼前分别。 * 蒋燃办事的效率非常高,林鲸都没来得及跟鹿苑说自己已经帮她求了人,待到周一晚上,汇思力的实习生已经联系了鹿苑,确定参加展会,并问物料的要求。 而且因为派来的是实习生,工作积极配合,抱着学习的态度,“苑姐长苑姐短”的,鹿苑非常受用,工作也很顺利。 “我艹鲸鲸,你还真认识汇思力的总经理?” 彼时林鲸吃完了晚饭,正坐在房间里刷公众号,惊讶:“这么快?还有,你别艹|我。” “嗯啊,效率杠杠的。”鹿苑笑眯眯问道:“别打岔,回答前一个问题。” 林鲸:“汇思力的总经理就是我说的童年男神,我的业主,兼相亲对象。” 鹿苑捂住自己的嘴,防止惊叫溜出齿缝:“我草我草,你要不要牛逼到这种程度,随便相亲相到这级别的?” 林鲸:“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么,是个我高攀不起的人。” 鹿苑:“我当时就以为条件好点而已,没想到这哥们儿竟有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内味儿了!” -- 第22页 林鲸叹气:“所以我才说,差距很大,我怂。” 鹿苑:“我现在理解了。” “……你也觉得我配不上?”林鲸受伤。 鹿苑实话道:“那压力的确是大,搁我也气短了半截。” 林鲸继续刷着公众号,看到曾经的竞品公司的文章,心里不是很痛快,唉声叹气,鹿苑问:“你怎么了?不开心?” 林鲸说:“其实我还是想辞职,强迫自己一百遍,就是不喜欢现在的工作,能怎么办呢,尤其是动了要离职的心思以后,我现在做什么都很烦。” 鹿苑说:“只要不怕你妈发火。” 林鲸:“就是啊,我放不开和她作对,怕给气翻天。” 鹿苑:“你在乎家庭和谐,所以畏畏缩缩。你妈可不怕你伤心,可以肆无忌惮地挟制你。”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林鲸沉默,看着别人一片繁荣,心里难免泛着酸意,还有阵阵刺痛。 鹿苑:“周三晚上,我回苏州看你吧?” 林鲸笑:“行。” 还是闺蜜好,妈的。 * 林鲸这些天随便投出几份简历,只是试试看,没想到都收到了反馈。 她简历做得漂亮,以前在媒体行业的工作经验也算丰富,和HR在线上沟通没问题,直到对方问她可否找个时间面聊,或者是什么时间入职。 林鲸看到这样的字眼,就有点矛盾了,下意识看看爸妈的房间,她还不能下定决心辞职呢,只好跟人抱歉地说,自己还在职,需要协调。 当然,这些反馈的,普遍都是一个特质,小型公司,对老妈来说代表了三个字“不靠谱” 周三晚上,鹿苑开车来接林鲸去吃饭。 “明天休息了,要不要去无锡玩玩?”鹿苑问。 林鲸说:“算了吧,年初事情多,出去玩手机也响个没完,都没心情了。” 鹿苑想了下:“我觉得吧,你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工作,而是做什么都会焦虑,即使换了工作,过段时间抑郁的状态又会卷土重来。你应该改变的是现在的生活状态,谈一段恋爱,出去旅行,或者搬出去独居一段时间……试试看。” 林鲸叹气:“我考虑考虑。” 晚饭的地方在李公堤的一个网红餐厅,堵了一会儿车。 两人到的时候,湖边亮起了彩色小灯,如梦似幻的布置。 鹿苑去找车位,林鲸先下来。 “林鲸!”她听见有人喊。 赵思康拎着公文包,西装革履,一副斯文模样,和一个女生牵着手站在不远处冲她打招呼。 两人走过来,赵思康说:“远看背影像你,还真是。” 林鲸问:“巧啊,你们来吃饭?” 赵思康笑她:“你这不是……不吃饭我来干什么?” 林鲸也笑,直白地说:“这不是话赶话的客套么,不然碰面说什么?” “原来咱们之间都要客套了。”赵思康说,“你跟谁一起来的?” 林鲸:“就我和鹿苑,她去停车了。” 赵思康:“那一起吧,我请客。” 鹿苑停完车过来了,林鲸开玩笑:“行啊,你女朋友不介意就好,我们就当蹭饭。” 赵思康的女朋友装出大方的样子,赶紧说:“不介意不介意,多蹭几顿,我顺便挖挖他的黑历史。” 席间赵思康的女朋友暗搓搓问起,他们三个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 没等两个女孩子开口,赵思康自己就招了:“我们上学一个社团的,我比他们大两届。” “那怎么成朋友的?你一个男的,看人家是小美女?” 鹿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喝着茶说:“对啊,他贪图我们美色,不然谁稀得跟他做朋友啊。” 赵思康女友在桌下踩踩他的鞋子,林鲸赶紧澄清道:“没没,之前在学校就是认识,后来一起开公司,你懂吧。” “那公司呢?” 赵思康说:“关了” 林鲸不尴不尬地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各回各家,老实当社畜。” 他女朋友又问:“是什么样的公司啊?就你们两个人吗?” 赵思康其实也不愿意提起不开心的事,脸色僵硬地回答:“小公司。我和林鲸上班,一个回去继承家业,一个出国读研。” 林鲸低头吃东西,听着他们交谈,莫名有种被揭伤疤的难堪。 饭后,鹿苑接到电话要回去加班。 林鲸说:“我地铁回去。” 赵思康:“我们送你,正好也要去市区。” 他女朋友求知欲极强的样子,似是非要从林鲸身上扒出一点八卦的蛛丝马迹,挽着林鲸的手臂:“对啊对啊,一起走。” 林鲸看着女生,心说这女朋友难道是个复读机吗?怎么就没看出来她一点儿都不想和他们一道走。 盛情难却,林鲸只好说:“那麻烦了。” 赵思康女朋友:“麻烦什么,都是朋友啊。” 林鲸:“……” 林鲸家住在一个老小区,路不是很好走,她原本想叫赵思康停在路边即可,却不想他死活要在女朋友面前装逼,展现一下车技,“能开进去。” 结果路边的电瓶车很多,还是林鲸下来指挥才把车倒回去。 待赵思康车子拐出小区,她才拎着包往家里走,却不想一进门,就看到施季玲阴沉沉的脸。 -- 第23页 “妈,你怎么了?”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老妈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 林鲸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笑着:“我又做什么惹你生气啦?” 施季玲问:“刚是赵思康送你回来的?你不是说跟鹿苑一起吃饭的吗?” 林鲸:“是跟鹿苑啊,然后在餐厅碰见赵思康,就一起吃了个饭。” “还撒谎,是不是当你妈很好骗?”施季玲从茶几下面抽出一个文件夹,正是林鲸几天前打好的辞职报告,但是她没想好要不要上交,还在犹豫。 林鲸有口也说不清了。 施季玲:“我就说你上次接到面试电话是怎么回事,原来又是想动歪脑筋了,还想狐朋狗友混一起,开什么公司啊我就问你,创业那么简单的吗?你们那群人哪个像能吃苦的样子?” 林鲸头疼的扶额:“你能不能别妄下定论?真就是吃顿饭而已!” 施季玲:“辞职报告不是你写的?” 林鲸无奈地说:“我只是考虑,还没做。和赵思康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随便牵扯别人。” 施季玲问:“这么凑巧两件事就碰到一起啦?别把你妈当傻子,你的小心思都是我玩儿剩下的!” 林鲸喝着水,被老妈的强势弄得倍感压力,说起话来也不自觉凉飕飕的:“我没把你当傻子,谁敢把你当傻子呢?你那么厉害。” 施季玲在生气中,脑子也不清醒。她不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任何问题,倒是一下就听出林鲸话里的嘲讽,于是火上心头。 “鲸鲸,你说这话是在扎妈妈的心吗?我和你爸哪里对不起你?精心照顾你吃穿,从小到大舍不得让你做一次饭,下班晚了给你煮宵夜。比你那些在外地打拼的同学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你怎么就不知足?” 林鲸这些天已经被焦虑的情绪弄得接近崩溃,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抑郁了,只感觉大脑已经分泌不出多巴胺,这半年来,她一点都不快乐。 她红着眼睛跟妈妈说:“我当初要报考外地的大学,你们不同意,我要搬出去住,你们也不同意,做什么你们都不同意,非让我待在这个破岗位天天受气;妈,你能让我喘口气吗?” 施季玲的眼泪哗哗往下掉,“合着爸爸妈妈心疼你,娇惯你,还是我们的错了?你太没良心了!” 林鲸见她哭很愧疚,可她一点安慰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母女俩各自进屋抹眼泪。 * 隔天林鲸休息,她睡到十一点多才起床,一睁眼望着天花板,第一感觉是:嗓子和眼睛都好疼! 洗漱好出来,看见往常给她留饭的餐桌空空如也。 林鲸:“……” 手机上有条微信。 爸爸:【鲸鲸,昨晚你不该对妈妈说那些话,她一夜都没睡着,一直在哭,爸爸也跟着难受。晚上回来要好好跟她道个歉,不许再说赌气的话。妈妈纵然有错,也都是为你好。】 林鲸:【我知道了,爸爸。】 林鲸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哭到半夜她也好累 ,这会儿眼珠子都直愣愣的懒得晃动。 直到接到周经理的语音电话,通知她下午去溪平院开会,每个人必须到场。 林鲸杀人的心都有了,她一个星期就休息这么一天,还要占用半天去听领导念经!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社畜。 她赶紧煮了碗面,换了衣服,赶去溪平院。 会开了三个多小时,领导在上面口若悬河,总结上月工作,下面的员工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偷玩手机,或者翻白眼吐槽。 结束的时候是六点,天早已黑了。 林鲸一天只吃了碗面,不撑饿,肚子瘪瘪的。 但更难受的是头疼,眼睛疼,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多了的原因。 她裹着外套,在物业院子前的石凳上吹风,总之还不想回家。 蒋燃下班经过小区门口,看见女孩单薄的穿着,身体薄得要被风吹走似的。 他把车停回去,没进家门,折返回来。 林鲸额头抵着石桌,似乎睡着了,感觉到身侧有一道屏障把冷风挡住了,立马就醒了过来。 是蒋燃,他似乎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穿着正装,领带被扯开了,人高腿长的站那,有点严肃,跟穿着运动服时判若两人。 “怎么在这睡着了?”蒋燃在她身边坐下,身上一股清冽的味道,钻入林鲸的鼻尖。 林鲸今天没化妆,睫毛纤长卷翘,眼珠儿黑黢黢的,眉形细长,眼下的皮肤哭得有点红肿。 显得稚嫩又委屈。 她揉揉眼睛,问道:“有事吗?” 蒋燃心被一扯,手搭在桌上,十指蜷曲,松松握拳,看着她的眼睛:“我没事,你不舒服?” 林鲸“害”了一声,语气匆匆:“也没什么,心情有点不太好。” 蒋燃默了片刻,“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可以提,包括任何。” 林鲸想到什么,“对了,谢谢你上次帮了我朋友,她说有机会请你吃饭。” “有机会?这话听着虚,不用了。”他垂睨着她可怜巴巴的眉眼,调侃道。 林鲸也不能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那天你说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 蒋燃笑笑:“在这不适合说,可以去家里吗?” -- 第24页 又去家里…… 林鲸不好意思地摸摸眼皮,“我不太方便,你如果开灯,会看见我的眼睛是肿的,我一点面子都没了。在这说吧。” 一阵沉默后,蒋燃轻声笑起来,嗓音偏柔,半晌才出声:“是想跟你说声抱歉。那天早上对你说的话,轻佻了。” 林鲸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反而是她不好意思,脑袋顿顿的,“不用不用,是我先开玩笑的。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要道歉也是我道歉。” “没必要。” “嗯?” 蒋燃坐在小石凳上,他个子很高,两条腿蜷缩的不好受,只得拎了拎裤腿。 “我没有开玩笑,内容是认真的。” 林鲸脑子更加讷讷的,一时没懂他的意思,“可以说的清楚一点吗?” “第一次吃饭那天,我们正式走过流程。也就是说,我没有把你排除在外,这样懂吗?” 林鲸:“……” 蒋燃见她呆呆的表情,不知是不是被话吓住了,“既然要选择结婚。林鲸,你没有考虑过我们可以继续接触下去,然后恋爱,结婚,这样的后续吗?” 林鲸手还支棱着脑袋,说是瞳孔地震也不为过,只是这个姿势有点傻,她都忘了调整。 她撩开眼皮儿瞅他,浓深的夜幕下,男人幽深的眼眸如一汪寒潭,一如既往很漂亮,很认真,听他说话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就是,林鲸不太懂他为何拿这种认真的表情说着像玩笑的话。 第11章 我感同身受,这话…… 院子里往常会有鸟鸣悉嗦,淙淙流水的杂音相伴,这下倒是安静的诡异。 她多想有什么东西稍微出点声,以缓解她此刻的紧绷。 可惜什么也没有。 林鲸目光和他相对,低声重复:“恋爱结婚,后续?” 蒋燃坐在不远处,眼神微凛,直达人心,“想过吗?” 林鲸诚实的摇头。 其实不是没想过,而是想了之后觉得不可能,也不合适。 蒋燃一点都没意外,反而说,“那现在想一想,可以吗?” 好半天,林鲸神思才回归,想起什么问道:“难道你考虑过这些?” “你以为我在逗你?”蒋燃好笑地看着她,他坐在低处实在太委屈一双长腿了,便站了起来,顺势给林鲸递去一只手,要拉她起来的架势,边说:“这种事我不开玩笑,否则不会约你去家里,开暧昧的玩笑,……更不会在这吓唬你。” 林鲸把手搭在他手上,掌心温热,宽而薄,触感却是细腻的,一看就是长时间养尊处优。蒋燃手腕一用力,将坐着的姑娘轻飘飘扥了起来。 “我……”林鲸想了下说辞,刚一开口又卡壳。 蒋燃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可以慢慢考虑,不着急给我答复。” 林鲸盯着地面,“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想。” 蒋燃无声看着她,等她说。 林鲸:“我们第一天吃饭那天,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的情况。你能听一下才做决定吗?” 蒋燃挑眉:“洗耳恭听。” 林鲸胸中悄悄输了一口气,放开了似的:“哎,其实我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女生,不甘心进公司当社畜,就和朋友创业,但是能力跟不上野心,再加上经验不足,撑了两年,公司关掉大家一拍两散。去年我把自己关在家三个月,什么事都干不了,怕见人。我爸妈见不得我自暴自弃,就催我找工作,但我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行业了,随便找了家大公司的小岗位上着班,一直窝在这,图安稳。” 说一句废物,也不为过,林鲸这样想。 林鲸说的平淡又缓慢,蒋燃也静静听着,并不急于发表意见。 林鲸说:“安稳不是长久之计,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也无可奈何;甚至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却不知道怎么改。我其实不想相亲,只是企图多一个人陪我,我想走出目前死水一样的生活状态。” 林鲸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和盘托出,但凡对方多一点心眼儿,都会认为她是在努力地找一个长期饭票。 目的太明朗了。 蒋燃听完,也许会跟她安慰两句话,然后借口离开。 却没料到他问:“你今年多大了?” “25,”林鲸仰头看他清俊的侧脸,“应该说是26岁,怎么了?” 两人走过树荫,林鲸走在里侧,沿边树上一枝柳枝垂下扫过她的耳朵。蒋燃抬手拨开树枝,等林鲸走过,他才跟上。 “好年轻。”他轻叹。 “这还年轻?”林鲸笑他不懂:“现在00后都出来上班了好吗?” 蒋燃径自说道:“刚才你说的时候,我在心中打了几个腹稿,应该安慰你这点小失败不算什么,未来还很长。但想了想,安慰都太缥缈。未来不一定会更好,也许最好的时光便是你最厌恶的当下。” 林鲸抿着唇,也不走了,晶亮的眼眸看着他。 蒋燃凝着姑娘茫然的眼神,两人间的氛围陡然变得逼仄,他缓声:“林鲸,我懂你的失败和苦闷,这句话分量够吗?你所经历的失败,我都经历过,甚至更多,所以感同身受。我今年三十一岁了,去年还在职场斗争中差点卷铺盖走人,不是更绝望?” 林鲸想到自己曾经偷偷看过的他的履历,瞬间想到外企那种坠楼机般刺激的勾心斗角,那是她不曾见过的风景,于是狡黠地猜测:“但是你赢了对手,成了老大,对吗?” -- 第25页 蒋燃手掌轻拍了下她的额头,无奈摇头:“我在说我们的事,你在想什么?” 我们的事…… 林鲸假装捂脑袋,有点丧地道:“可是我没有你的魄力和强大心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不知不觉走到湖边栈桥上,黢黑的湖水一波波从暗处涌来,将木板晃起,人好似浮萍在湖中央飘着,没有着力点。 林鲸靠紧玻璃围栏站立。 感觉如果木板断了,自己和蒋燃掉下去,一定要拥抱一起沉入湖底,抬眸望去的时候,才看见蒋燃宽阔的肩膀,立在那,男人的身躯体格摆在那,比她稳多了。 就很有安全感,还挺想让人,往他臂弯里偎一偎的。 她听见蒋燃说:“小时有段日子很难熬,习惯逼自己喝鸡汤,喝多了也腻。” “但是记住了一句话,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1】” 他的声音温润而低沉,宛如一段悠扬的曲子,会浸透一般,流到她的身体的四肢百骸。林鲸感觉到半个身体都是酥麻的。 她出神了好久,才意识到蒋燃也在看她。 眼神温柔得没有边界,像无尽纵容。 “林鲸,你想要的书上的爱情,我可能没办法给。但如果你想要的是陪伴,想改变目前的生活,我应该可以陪你一起。”他这样说。 …… 后面她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就被蒋燃牵着手稀里糊涂离开栈桥,他甚至还笑着调侃:“这地儿不适合谈正经事,你晚上也少来。” 林鲸感官都集中到自己被握住的手上,慌不择路地反驳:“我晚上都下班了,才不会来,担心你自己吧。” 他不信,含糊着:“是这样吗?” 再然后,上了他的车,被他送回家。 互相说晚安。 林鲸爬上楼,开门,只看见爸爸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问她:“吃饭了没有啊?” “没有。”林鲸往屋里看:“我妈呢?” 林海生瞥瞥她,“你说呢?在屋里睡觉呢。” 鉴于她昨晚的表现,爸爸也没给她做饭,于是林鲸自己去厨房炒了碗饭,凑合一顿,快吃完的时候才看见炖锅里有给她留的鸽子汤;她五指铺开,在锅盖上探了探,还是热的。 她饿的时候不挑食,把能填饱肚子的都吃了。 洗漱完,死皮赖脸地溜进爸妈的房间,隔着被子抱住施季玲女士,跟她撒娇:“老同志别那么小气,我错了,真的错了,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施季玲原本还垮着脸:“你谁啊?我那么讨厌怎么配原谅你呢?” 林鲸继续厚脸皮,“我是王八蛋,都是我的错!” 施季玲在被子里偷笑,语气僵硬,“你是王八蛋,那我是谁?” 林鲸脸埋进她脖颈,大言不惭:“你是我妈,那自然是王七蛋!” “……” 这话欠扁,换来施主任的一顿暴打,她伸出手本想掐林鲸,到底没忍心,胡乱揉揉女儿的头发。 过了好久才说,“其实妈妈也不对,好像不应该那么强势。但只是希望你少走弯路,少受苦;呆在我们身边有什么不好呢?” 既然敞开心扉又互相道歉了,于是母女俩又抱头痛哭一阵,这会儿好得跟失散多年了似的。 * 林鲸回到房间,一看十点了。 她躺进被子里,摩挲着两只手机。 一个是她自己的 ,还有一个是工作手机,蒋燃加的是她工作的那个微信号。 其实她很想给他发一条消息,说一说关于今晚,但是点开对话框跟业主说私事……又觉得是对工作的亵渎。 不过,能说什么呢? 算了吧。 过了一会儿,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私人的那一只,陌生号码1377……,林鲸看着熟悉的数字,心头一动,立马想到这个手机号码是谁的。 “喂?”她睁开眼皮,嗓音来不及清理,透着一丝绵软。 “林鲸,睡了?”蒋燃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和真人是不一样的质感,有点陌生。 林鲸从床上坐起陡然清醒了,都不需要过程。她搓了搓凉飕飕的手臂,神思混乱,问了一句:“什么事?” 一句话把蒋燃给噎住了,姑娘似乎还没转换自己的身份。她已经不是单纯的物管了,而是女朋友。 林鲸回过头来,才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手机?” 蒋燃笑:“你家里人给我的。” 林鲸呐呐:“哦,这样。” 蒋燃这会儿刚洗完澡,穿着浴衣坐在床边头发都没擦,他今晚不太能睡得着,陪林鲸尴尬虚晃了几个来回,才想起说正事:“我加了你这个微信,通过一下。” 林鲸将手机拿开一点,看见好友申请里蒋燃的头像。 她点了通过,笑着说:“我通过了。” “嗯。” 她问:“给你我的号码的那时候,你怎么不打这个电话,也不加微信?” 蒋燃低声笑,话语在齿间慢慢研磨,“那会儿,还没确定你会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林鲸脸“突”的蒸腾起来,好烫。 蒋燃不准备在今晚为难她了,逗了两句,便说:“好,晚安了,早点睡。” -- 第26页 “晚安。” 林鲸挂断电话,抱着手机仰躺着看天花板,这就是要恋爱了吗? 黏糊糊,腻歪歪,这么晚了还要打电话说晚安……还有点尴尬,但是听到有人特意跟她道晚安,心里又满得要冒泡泡。 过了很久,她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听见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摔在玻璃上,噼里啪啦。 如声声珠子掉落玉盘,也叩在她心上。 是啊,书中的神仙爱情也许不会有。成年人为了生活而做的将就,安全感和陪伴是他能给的。 林鲸在这一天,也选择了而妥协。 第12章 林鲸,我是想和你…… 之后的过程像大部分相亲情侣那样。 他们逐渐适应生活中多了一个与自己有牵绊的人,尽力平衡恋爱和工作,生活三者的关系。 蒋燃做着一份随时要出差的工作,经常忙过头就不回家;林鲸的工作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琐碎的事情非常多,而且作为服务行业,工作时间也和旁人有所不同。 固定的国假,周末,她统统没有;和蒋燃完美错开。 一开始,蒋燃还会配合林鲸的作休,特意在周四那天空出时间,把她拉出来吃饭,看电影;但是恋爱的新鲜感过后,林鲸就支撑不住了,经常一上车就窝在副驾驶睡觉,要么就是在吃饭的时候拼命回工作消息。 后来蒋燃意识到,这是她一周仅有的一天休息,只想抓紧休息,根本没精力“陪玩”。 于是他也不出门了,直接把约会地点放在家里。一起吃饭,然后找部电影,窝在沙发上随便看看。 气氛好的时候,偶尔会牵手,然后拥抱,接吻,腻腻歪歪分享一些成年人隐秘的话或是玩笑。 不愉快的时候也有。 比如林鲸在工作中和业主沟通不畅,下班回到蒋燃家,无法及时转变情绪,小脸还耷拉着,说话语气也略冲。 蒋燃倒是不恼,一贯好脾气的哄她两句,然后提醒不要把工作的事带回家来。久而久之,见扭转不过她的小脾气,蒋燃发挥男人本能,自动远离矛盾中心,去书房忙工作,等林鲸自己消了气,再过来找他。 蒋燃自己也不是个完美的人,经常在约会这件事上鸽林鲸。 本来说好的等她下班去某个餐厅打卡,结果她不过是晚了十几分钟。去找蒋燃,他已经累得躺沙发上睡着了,林鲸拍拍他的肩膀,被他长臂一揽压在怀里,语气不耐:“别吵我。” 林鲸无语,陪他躺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打开外卖软件。 外卖到了,蒋燃也醒了。 他恢复清明,糊里糊涂地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你下班了?走吧。” 林鲸坐在餐桌边看他,冷飕飕地说:“走哪?过来吃饭吧,我九点前回家。” 蒋燃:“……” * 这样的时光不紧不慢来到夏天。 关系趋于稳定,顺利得不像话。 林鲸时常怀疑自己和蒋燃不吵架的原因,本质上还是相处时间少。蒋燃自从谈了恋爱,就像稳定了大后方似的。 家里有了根定海神针,他放心地把精力放到别的地方去,稳得像结婚多年;她也总见不到人。 某天蒋蔚华和施季玲两人去寺庙上香,找相熟的算卦的给两人算了一把婚期,结果令人欣喜,大师给算出来两个合适的,一个是今年秋天,还有一个是后年春天。 也就是说,要么过几个月就结婚,要么再等一年半。 两位家长互相瞅对方一眼,各怀鬼胎,然后异口同声地说:“秋天好啊,凉快!” 本来么,相亲这种程序就是图快速走入婚姻,一年半听着就让人感到绝望。 施季玲有点担心林鲸不同意,心有戚戚焉;但她不好意思跟蒋蔚华说。 倒是蒋蔚华先开口,“我回去跟蒋燃说说这件事,孩子大了做主不由娘哦。” 施季玲趁机说:“就是啊,都有自己的主意。” 回到家,林鲸听到这个馊主意差点儿被水呛到,“妈,你别听风就是雨的。糊里糊涂结婚,不好再离吗?” 施季玲道理一大堆:“怎么会不好?蒋燃要是不好你会选他吗?” 林鲸:“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 施季玲说:“反正你自己考虑,我话给你搁在这,今年不结就得等到后年。你二十六了,工作清闲,把该办的事办了多好,这种事要趁早的。难道你想等到三十岁,正是升职拼事业的时候,忽然有了孩子,拖你后腿你吗?”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可结婚的事情都没考虑好,就说到生孩子什么的,会不会想多了? 林海生站在女儿这边,护短道:“你让她自己想啊,怎么又那么强势?说好了要改的。” 其实施季玲是觉得蒋燃的条件不错,长得帅,温柔懂礼,又那么会赚钱,这种优质的男孩子拉到大街上都算稀缺动物了。不是只有林鲸喜欢,别的小姑娘也不瞎。一年半之后,谁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她没好气地回道:“说了要改改不掉能怎么办?我还知道人民币好处多多呢,赚不到有什么办法?” 林海生林鲸:“……” * 林鲸一直觉得,蒋燃的想法应该跟自己一样。 晚上两人聊天的时候,无意提起这事,蒋燃很自然地说:“今年结婚也可以,我需要先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 -- 第27页 林鲸惊讶,心说你不觉得太早了吗?万一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呢? 她始终保持理智,沉默许久。 蒋燃似乎能精准捕捉到她的情绪,懒懒的声音传来,问她:“你不想结婚?” 相亲的尽头就是结婚,说不想结不是耍人吗? 林鲸抿着唇,说道:“只是觉得有点早。” 蒋燃笑了笑,“是有点。不过早结晚结,肯定是要结婚的。” 林鲸问:“长辈提议之前,你考虑过这件事吗?” “我没想过和别人。”蒋燃这样回答,他斟酌了一会儿字句,然后低声说:“林鲸,我是想和你结婚的。” 夜晚将他的声音放大,拉长,丝丝入扣。 像一句表白。 被困扰了一天的烦躁和犹豫不决,终于被他拨开云雾,看见清凌凌的天空和太阳。 她感觉到身心的轻松。 林鲸得承认,妈妈施加一千句一万句的压力,不如蒋燃说的一句,想和她结婚。 她一时被蛊惑了。 确定了婚期,两家人在一起吃过几次饭。老妈虽然对到这个时候还见不到蒋燃父亲的面颇有微辞,但蒋蔚华一家却是尊敬有加,该有的礼数全有,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蒋蔚华说:“我那个哥在加拿大生活了十几年,身体也不好,来一次费老大劲,我代他跟你们赔罪!” 林海生赶紧说:“哪里的话,我们理解的。” 蒋蔚华:“婚礼他一定来,到时多罚几杯酒。掏空他的腰包,给鲸鲸改口费。” 施季玲:“孩子好就行了,别这么说,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 …… 蒋燃和林鲸站在最后看着大家虚假客套,手紧紧牵着,他对这种承诺不屑一顾,只是抱歉地看林鲸一眼。 林鲸朝他笑笑,意思是:没关系啦。 领证是特意请了一上午的假,中午蒋燃送她回溪平院,然后自己去上班。 结婚证上,两人笑得平淡又温馨。 蒋燃穿着规矩的白衬衫,证件照也如此好看,英俊面孔实在夺人。林鲸忍不住起了炫耀的心思,拍了一张发给鹿苑:【姐妹,我已婚啦。】 一秒钟后。 鹿苑:【卧槽卧槽卧槽好帅……!这么速度的吗?】 林鲸:【合适就结了,也没什么好挑的。】 鹿苑:【确实。有这样的高质量男人你还挑个什么劲儿。】 林鲸凡尔赛起来:【也就一般般吧。】 鹿苑:【啧啧,上次不是说辞了职也不见面了吗?我都忘记问了,你们怎么又联系起来的?】 林鲸:【就是帮你问展会,又说上话了,然后他就……】后面的用省略号代替了。 鹿苑:【你这叫成全姐妹,成全爱情。】 鹿苑:【嘿嘿,活儿是不是挺好的,大不大啊,这么快结婚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林鲸尴尬:【咳咳,我们还没做。】 鹿苑惊呆了下巴,文字已经不能聊天满足她了,一个电话打过来。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跟我分享?” 林鲸无奈:“我们能不能不讨论蒋燃的那方面了,好猥琐的样子。” “我都分享给你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鹿苑问道:“不是,你们也谈了半年了吧,怎么可能没啪过?” 林鲸冤枉:“确实没做啊,工作都忙得要死,我每天都回家的。他不提,我总会不能主动提出要那个吧?” 鹿苑无语:“不试试那方面你怎么敢嫁的,这是你的性|福啊!很严肃的,不开玩笑宝贝!” 林鲸红着脸咕哝:“我嫁给他是因为他人很好。不过,他身材不错,个子高,不至于有什么功能障碍。” “啧啧,瞧你那点出息,该不会是手都没拉过吧?”听林鲸不好意思,鹿苑也不纠结。 “看不起谁呢,我们都接过吻了,还躺在一张床上睡过午觉!”林鲸怒了。 鹿苑那边有事要忙,速战速决道:“恋爱半年就亲个嘴你还挺骄傲。行了,后面有什么不懂的你再问我吧,关于大小,技术,时长这方面,姐妹我是你的狗头军师,知无不言!” 林鲸:“滚吧你。” * 挂了电话,林鲸也有点困惑,蒋燃这个年龄段,应该是进入一段关系后很快就三垒了啊。 该不会是真有问题吧? 远在公司忙碌的蒋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新婚老婆及其闺蜜抡了一遍。 接下来的三天婚假,要忙的事情很多。 婚礼的前一天傍晚,蒋燃去帮林鲸搬家,女孩子的东西多又零碎,妈妈给她整理出了好几个打包箱。 林鲸本来这些天试婚纱,看酒店,邀宾客等事情弄得很疲惫,看着这些箱子就头大,忍不住埋怨道:“妈,我以后还要经常回来住的,你给我全装完搞得我没家了一样,特别没有安全感。” 施季玲道:“嘿,我好心给你收东西你还埋怨起来了?看看你这屋里多少东西,冬天的衣服我还没收拾呢。” 蒋燃走过去,接过施季玲手里的箱子,道:“妈,我来吧。” 施季玲眉开眼笑:“诶,看看人家。” 蒋燃看了眼林鲸,在她耳边小声调笑:“结婚以后还要经常回来住,这是哪个地方的规矩?” 林鲸拍打了他手臂一下。 -- 第28页 最后还是蒋燃和爸爸一起,把这些东西搬进蒋燃开来的一辆SUV里,不得不说,家里有两个男人干活儿就是效率。 到了溪平院,林鲸就不得不自己动手了。 掀开后备箱,她搬了个小箱子,蒋燃拦住,“去刷卡吧,我来。” 林鲸脑袋蹭蹭他的肩膀,开了句玩笑:“还是夫妻共苦比较好,不然显得我太不是人。” 蒋燃垂着眼好笑地看她:“下午看你试婚纱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休息会儿吧。” 这方面就非常的不公平,试礼服这方面林鲸累成狗,而蒋燃只需穿一套西装就帅得天怒人怨。 于是,林鲸装模作样地拎着自己的小包包,抿唇笑:“那我搬这个。” 蒋燃揉揉她的脑袋,搬起箱子往电梯间走去:“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 林鲸跟上他,脚步轻快:“不装了,摊牌了。” “……” 或许是已经进入到了已婚状态,林鲸不自觉面对蒋燃变得娇气起来,又嗔怪道:“你在我家怎么就没那么体恤我呢?” 蒋燃看看她,说道:“不太习惯。怕被你妈……妈说我们腻歪。” 第13章 这是合法婚姻的代…… 蒋燃下去两次才把行李搬完,问清里面是衣服后,便拿进主卧。 他的房间是极简的冷淡风;家具和地板是原木色的,床品也是偏浅色系,看上去就舒适又有质感,还干净,如果适逢阴雨天,她能在床上厮磨一天。 房间里的东西很少,除了床和衣柜,还有一盏落地灯,灯罩低垂着,像个乖巧又听话的小守卫;整洁得不像一个男人住的。 林鲸之前每次来,都不太好意思进他的卧室。 “你有洁癖吗?”林鲸忍不住问。 蒋燃瞧着她,语气堂而皇之轻佻起来:“你说哪一种洁癖?” “哼。”林鲸不说话了。 蒋燃帮她把箱子拆开,整理她的衣服;接连浴室的双排衣柜已经被他腾出一半来。 但是林鲸的衣服比他想象的多,女孩子的内衣内裤收纳盒就有好几只;他草率了,空间根本不够。 “还有冬天的衣服没拿过来?”他问。 林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你好像不太喜欢在卧室放很多生活用具?” 蒋燃站在高处帮她挂长裙,无奈看着她:“有点,但结婚了,尽量妥协吧。” 林鲸揉揉脸颊,怎么今天总觉得他刻意把她往某个方向上带呢?难道是因为领了证,有了合法的关系? 收拾到天黑,她瘫坐在地上,结果还有两个箱子没动。 “不好意思啊,把你的卧室弄得这么乱。” 蒋燃接过她递来的挂衣架:“也是你的卧室。旁边有个小储物间关着,改天让家具店的人过来量一下尺寸,给你改成衣帽间就好了。”那本来就是留做衣帽间的,但蒋燃一个单身男人住着,就没多动。 林鲸听到他这样说,立马就充满期待,瞳仁里都闪着细碎的光:“我从小到大,都还没有过衣帽间呢。” 蒋燃:“以后都会有的。” 话落,没等林鲸反应过来,又补充一句:“你以前也没有老公,今后不就有了。” 如果他不说后面一句的话,林鲸还觉得这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构想,可说了,林鲸越来越觉得他是故意把她往羞羞的方向带。 林鲸想到了什么,“北面的那个客房我看平时没人住,先把衣服放在那吧,以后再收拾。” 说完,她踩着拖鞋“登登”跑过去了,打开门,发现已经变成了蒋燃的书房。 “这……” 蒋燃走过来说,“我把原来的书房让给你。” 林鲸“啊”了一声,“原来那间屋子朝南,每天都会有阳光啊,这间背阴。” 蒋燃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去看看自己的书房吧。” 于是林鲸打开蒋燃原本的那个书房,空间只是比主卧小一点而已,有二十多平。一整面墙的书柜,旁边是一张转角书桌,可以放她的手办等一些小玩意儿。 薄纱微拉,桌上有一个烟丝色的磨砂瓶,插着几株奶橘弗朗和紫罗兰,搭配在一起,漂亮又舒服。 讲道理,这种家居的感觉她非常喜欢。 不仅仅这是一间房,而是整个家的装修风格,第一次来的那天她就看上他家了;当时外面风雪呼啸,她有个臭不要脸的想法,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肯定马不停蹄地搬进去住。 现在,她都开始想象要给自己的私密空间添置什么东西了,还有一大片空地方,沙发?投影?还是健身器材?啊啊啊啊啊! 但林鲸也有点不好意思,“这间屋子你让给我了,不太好吧。” 蒋燃原本站在门口,身体靠着门框,他走进来,“我在家时间少,用不到,尽量让属于你的小天地舒服点。” 林鲸心中又开会冒泡泡了,咕嘟咕嘟的,他怎么这么好?下意识想挨近他一些,没料到蒋燃率先一步挪开。 林鲸:“……” “我看到你房间有个瑜伽垫?工作累了可以在这边练。还有什么缺的,婚礼过后我们一起去买。”他神色疏淡,像在认真吩咐工作,又很熨帖。 林鲸走过去握他的手,夹在自己双手掌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弯着眼睛笑笑,努力点头。 -- 第29页 蒋燃也笑了,看着她的眼睛,少顷,郑重地道:“林鲸,这个家就拜托你了。” “好的。”她眨着眼睛。 气氛正好,林鲸仰头,蒋燃自然搂过她的腰,两人欲要接吻。刚碰到他的身体,就摸到他的西裤袋子里装着一个小盒子。 她拿出来,竟然是一枚钻戒。 “你这是?”她愣了愣。 蒋燃无奈摊手,原本清冷的眼睛里也染上些许赧色,他说:“原本想找个机会,然后布置好气氛,和你说一些浪漫的话。但时间仓促,我们总也凑不到一块儿去……” 林鲸嘴上说着“不用不用,我也不喜欢尴尬的仪式。”一边对着窗户整理自己的头发,夹去耳后发现还是好乱,匆匆地说:“你等我一分钟,去下洗手间,我这样太不可了!” 蒋燃拉她的手腕,“不用苛求完美。我喜欢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你,是现实的你。” 林鲸想哭,再追求真实也不想若干年后回忆这天,自己这模样啊! 蒋燃怕人跑了似的,把戒指给林鲸套上手指,眼神幽沉,“林鲸,抱歉没有给你一个浪漫的求婚体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也许我对你来说还不够好,但是会尽力做一个好丈夫。” 算了,林鲸觉得仪式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有蒋燃这句话就够了。 她晶亮的眼眸正凝着他,想开口给他回应。 蓦地,头顶的灯光黯淡了,蒋燃低头。 他的唇覆上来,很有技巧的吮吻,舌尖撬开牙齿,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带着明目张胆的情|欲色彩,往常两人也会在约会气氛好的时候吻一下,但蒋燃多是克制着,只亲吻的嘴唇,不伸舌头 ;在送她回家时,在车上略微敷衍又随意的亲亲,有时落在嘴角,有时在鼻尖。 林鲸始料未及,身体被压得连连后退,蒋燃捞起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压,于是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她感觉到身体失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抱到书桌上坐着了,两只细细的手腕也被他反压,摁在墙上。 林鲸被吻得密不透风,连连失守;裙边卷着,裙底凉风阵阵。 她挣扎无果,喘息的空隙,脸压在他肩膀上,声音都沙哑了:“你忽然好凶,这是我鸠占鹊巢的代价吗?” 蒋燃坏笑着瞧她,又加深了这个吻,嘬弄着她的唇,好久才冒出一声儿:“是合法婚姻的代价。” “……” 许久之后,舌尖那温热的,湿漉的触感仍未散去。 * 第二天场面一度混乱又匆忙,结婚的新人都没宾客激动,各种起哄。 她也是这天才见到蒋燃的父亲,个子很高,身板修长,完全不像蒋蔚华说的那般“年纪大了,不方便坐长途飞机”,长相一看就是蒋燃父亲的那种老年式英俊,剑眉星目,皮肤保养的极好,头发和礼服均一丝不苟,不像易接近的长辈。 他见到林鲸,倒是亲切地开口:“这就是鲸鲸啊,真人这么漂亮。” 在大家的注视下,林鲸挺不好意地喊了一声:“爸爸。” 有点变扭。 蒋燃温柔地给她递去一个眼神,面露同情。 蒋诚华身上保留着江浙沪这一带商人气质,儿女婚嫁方面出手阔绰,给林鲸的改口费是一张卡,据他自己说里面是六位数,还是大几十的那种。 后面林鲸发现一个挺微妙的事情,蒋燃只给她介绍了蒋诚华。 但是这位父亲还带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过来,蒋燃不说,蒋诚华也没着重铺开了讲,一笔带过。 林鲸有点耳闻,确认这是蒋诚华的第二任太太和继女。 下午到了酒店,施季玲才说起昨晚他们长辈一起吃饭的事,道:“蒋燃爸爸的续弦带来的这个女儿很漂亮嘛,看着挺乖,但不爱说话也不笑。哥哥结婚,她不高兴吗?” 林鲸当时正在补妆,从镜子里瞅瞅妈妈,说她杞人忧天:“你管这么多干嘛?人家国外定居,不在一起生活的。” 施季玲:“以后就是亲戚啊,又不是不来往。” 林鲸:“哎呀,你不要管啦。” 施季玲白她:“你这个小囡囡,又不爱听我说话。都结婚了,妈妈还能对你唠叨几次呢。” …… 话落,林鲸自己的脑海里也忍不住回放出这对母女的样子,的确养眼,但怎么说呢,她们好像很拘谨? 晚上还有繁杂的仪式,林鲸的盘发很重,现在有点头疼。 她想趁换礼服前去露台透透气,顺便给蒋燃发了条微信,问他现在是否有空。 蒋燃回:【我这就过来。】 林鲸穿着长裙走出来,路过男方家那边的休息室,门是虚掩的。 蒋燃和他父亲相对而站。 林鲸无意偷听,只是想站在那边等一等蒋燃,却不料听到父子对话。 蒋诚华说:“上次还只是听你姑姑说认识了这姑娘,怎么才半年就结婚了?我都来不及准备。” 背着人,他说话的语气和形容冷了许多,也不亲切了。 蒋燃的婚礼西装是偏简约的款式,依然能衬出他的绰约不凡,不衬合室内的婚礼布置,倒有点像在参加晚宴,不刻意隆重,但清贵十足。 他问蒋诚华:“你要准备什么?通知你来就是了。” -- 第30页 蒋诚华微愠怒:“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给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你张阿姨和陈——” 蒋燃立即打断他:“不要再提这些事,尤其是在鲸鲸和她父母面前。” 蒋诚华:“好,我不提。但的确太快了,你们互相足够了解吗?” 蒋燃一贯温柔英俊的面孔,竟然出现了不耐和厌烦的情绪,林鲸从未见识到过,哪怕是两人偶有拌嘴的时候。 他的生气表情,眼神,让林鲸有些害怕。 安静许久,蒋诚华叹气,似是对儿子的无可奈何。 蒋燃低声开口,“我和林鲸,很合适。我也想尽快成家。” 后面的她没有继续听,她默默的垂着脑袋,世界变得清冷寂静起来。 忽略掉父子不和的谈话,蒋燃的坦白深深烙印在她心里。 或许是家庭的原因,她是一个性格敏感又细腻的女生,也常年伴随着焦虑和不安全感。 明明是相亲来的,说好她只想找一个安全的港湾停靠。 可她脑海里的小爬虫却在时刻勤奋工作,拼命寻找着蒋燃不喜欢她的证据,两人相处的bug,这有点自虐。 明明就是因为合适才结婚啊,蒋燃说的也没错,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第14章 新婚【一更】 林鲸准备尽快走开时, 有人撞到她的肩膀,“抱歉,不是故意的。” 回头, 一个女生站在她身后,她穿着一袭裸色的长裙, 很瘦,温柔娴静地微笑着,对林鲸伸出手:“你好, 认识一下, 我叫陈嫣, 是蒋燃的——妹妹。” 林鲸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停顿一口气,看出对方脸上的紧绷, 虽然是笑着和她打招呼,也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不得已。 她点头, 客气地和对方说:“林鲸, 鲸鱼的鲸。” 陈嫣不紧不慢地念着她的名字,嘴角轻挑, 笑着道:“好特别的名字。” 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这时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来了怎么不进去?”蒋燃走到林鲸身边, 错开半个身位,直接将她和陈嫣隔开。他避轻就重地忽略了陈嫣,问林鲸:“想出去走走?” 林鲸拨弄着自己身上的长裙,问他:“这么重的裙子, 去哪儿走走?” 蒋燃看了眼手机, 说道:“那去露台坐一会儿。” “嗯。”她也正是这个意思。 话落,蒋燃执起她的手,推开旁边的小侧门。 那里有一套户外沙发,茶几上摆着精致而丰富的果拼, 坐在这里可以眺望着金鸡湖。蒋燃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笑着说:“从这可以看到家里的窗户。” “哪里?” 蒋燃随手一指,“那。” “你指的好宽泛,我看不见啊。” 于是蒋燃坐过去一些,贴她身后,握起她的手,指着一个方向。林鲸好像看见一个很像的房顶,倒不是房子多特别多高,而是她天天在小区工作,外墙什么样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好像是诶,你怎么发现的?” 她兴奋的一回头,才发现两人已经靠得那么近了。蒋燃嘴角漾着戏谑的笑,他低头,嘬了几下她的唇。 “你!”林鲸无奈地发现自己被耍了。 今天婚宴,她涂着正红色的口红,嘴唇宛如一朵小嫩待开的小花。她的嘴型清晰而漂亮,唇峰闪着细润的光泽。 两片唇黏连片刻分开。 蒋燃本来浅色的嘴唇吃到了她的口红,多了一块儿斑驳的红。配合他今天一身禁欲的正装,像个流恋浮花浪蕊的公子哥。 林鲸忍不住笑他,拿出手机给他照镜子:“看看你,好滑稽。” 蒋燃长臂搭在沙发后背上,十分松散的状态,往她跟前凑了凑,厚着脸皮说:“你帮我擦掉。” 于是林鲸捧着他的脸,用拇指的指腹蹭了蹭。 玩闹片刻,才安静下来。 蒋燃问她:“累吗?” 林鲸:“还好,只是头上的发卡和发胶好多,有点疼。” “辛苦了,再坚持一下。一辈子也就这一次。” 林鲸倚着他撑在藤编上的手肘,作为支撑,遥遥看着楼下的热闹风光。 “刚刚你没和你妹妹说话,有点不礼貌啊。” 蒋燃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叶思南?” 林鲸提醒他:“那个叫陈嫣的女生,不是你的妹妹吗?” 秋日的凉风打着小卷儿往上吹,吹乱他原本利落的短发,将棱角分明的侧脸修饰得更显削瘦,嘴角的弧度被压下去,眼底也染上一抹鸷色。 林鲸听见他说:“没当兄妹处过,不熟悉。” 当时,林鲸只理解了字面的意思,并且以为是蒋燃介怀父亲的再婚,连带不喜欢这个继母和妹妹。心说原来他这样强大心脏的人,也有过不去的心结。 陈嫣在走廊失落好久,看着蒋燃和新婚太太挨在一处,低声说着话,忙里偷闲,享受一刻的独处时光。 明明一整天都在见面啊,还这样亲昵。 蒋燃何时这样照顾过别人? 她就不该来受虐。 * 两人只在露台呆了一小会儿,林鲸就被化妆师喊进去换礼服了。 后来在聚光灯下,花团锦簇,喜乐盈天,林鲸被摄像机和光束照的有点刺眼;在倍感紧张的情绪中,司仪宣读婚礼誓词,然后提醒他们交换戒指。 -- 第31页 她在这份惶惶然的不真实感中,努力去看蒋燃的脸,他低头给她戴戒指,而后亲吻她,十分专注。 要说什么幸福感她不太有,只有紧张和局促,台下起哄的人好多,仪式太盛大了,而她又不太习惯把自己放在焦点处。 蒋燃见她脸色不好,扶了把她的腰,在她耳边小声说,“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新婚夫妻的一点暧昧,被无限放大,朋友在下面喊:“蒋总,你跟嫂子说的什么啊,我们也想听。” 蒋燃看着那人,笑容很是恣意,不答,随手折了一朵林鲸手上的花向他丢去,笑斥:“什么你都要听。” 正巧砸到嘴贫男孩子的额头,他夸张的捂着“伤口”,振振有词念叨:“看看,悄悄话不给我们听就算了,这就护上短了。” 宾客开怀大笑。 只当在台上公然咬耳朵是恩爱小夫妻的情|趣。 林鲸自己的脸也笑僵了,她不知道蒋燃的笑里有几分真诚;还是说,尽管他不不太喜欢自己,只是觉得合适,就可以在人前装得天|衣无缝。 林鲸佩服这样的人。 她就办不到,想想刚刚他说的所谓何事,她的心里还难受着呢。 或许是因为确实相处的时间短,整个婚礼现场并没有什么感人时刻。 后来请双方长辈上台发言,蒋诚华西装革履站那,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特别好听,一定会把林鲸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诸如此类。 蒋燃和林鲸坐在台下,他手在桌底,悄悄帮她揉捏手腕,小声问:“有没有好一点?” 林鲸娇气地说:“我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脚疼。” 蒋燃笑一笑,“那可能暂时没办法了,等回家。” 然后轮到女方父母这边发言。哪怕是婚礼准备的时间这么短,林海生还是找出了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摄像资料,放在大屏幕上给宾客炫耀。 老林同志本来今天穿得又帅又精神,一个大男人,开口就哽咽了,然后哭成了个泪人。原先准备好的装逼演讲稿都用不到了,语无伦次地说,屏幕上这个漂亮又优秀的姑娘,是他的女儿,从呱呱坠地养到26岁,今天终于嫁人了。 他虽然舍不得,但看着女儿结婚,有丈夫可以保护她,爸爸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卸任了的感觉,快乐又失落。 施季玲在暗处掐他的胳膊,威胁他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没看见男方家长多冷静? 不要给女儿丢脸! 但拦不住林海生巨大的悲伤和幸福,如海水一样奔腾释放。 放在以前,林鲸也会觉得爸爸的这套观点迂腐,还把她放在屏幕上放大,好丢人,因为除了他自己,没谁会稀罕他的宝贝女儿。 可在今天,爸爸开口的瞬间,她就很想哭了。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比爸爸妈妈更爱自己了,谁都不可能。父母给的安全感,让她逐渐释怀了和蒋燃的这场仓促的婚礼。 还苛求什么呢?她已经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并且他的物质条件是多少女人趋之若鹜的,温柔,会赚钱,还愿意娶自己,要什么矫情的爱情。 结婚了就稳定了,这也是爸爸妈妈的愿望,也算求仁得仁。 她扭头,目光去寻找蒋燃,只见他凝视着台上的林海生,笑容不再,眼神幽沉,认真听着。 握她手的力度又加重一些。 *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送走所有的宾客,蒋燃去办理退房手续,林鲸在休息间换衣服。 婚礼场地有些物品损坏,酒店正在派人清点,需要一点时间。 蒋诚华和蒋蔚华两兄妹,一结束就走了,林海生觉得蒋燃太斯文,不放心,怕他被酒店坑,就说亲自去跟酒店方理论。 林鲸把他劝住,蒋燃三十岁的人了,自己也是领导,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被坑。 林海生喝了点酒,就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道:“我不是对蒋燃有意见,可他父母怎么回事?拍拍屁股就走了,问都不问一句;婚宴本来就又累又费事,一点都不知道为儿女分忧!” 施季玲挽着林海生的手臂,“这件事,我也觉得是他爸做的不对,生意做这么大总该有点东西的,没想到就这点度量?” 林鲸赶紧让父母打住,“你们赶紧回去睡觉吧,我爸要困死在这了。你们这样说,搞得我也是妈宝女一样,什么事都要你们出马。” 施季玲:“家人之间互相帮助,和妈宝有什么关系?年轻人办婚礼,本来就是为了老人的面子,又不是谁一个人的事。” 林鲸推着两人,撒娇:“走吧走吧!” 等把父母劝走,也过了十二点。 林鲸拎着东西去找蒋燃,见他还穿着婚礼上的衣服,外套脱掉了,身上一件白衬衫,纽扣解开两颗,露出清瘦的锁骨和喉结;他应酬一天,比自己更累,瞳仁都染着倦怠。 蒋燃让林鲸坐沙发上等着,自己耐心地和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会儿,大致确认了损坏物品的价格,他又刷了两万块钱赔给他们。 对方赶紧说:“蒋先生,这钱多了。” 蒋燃摇摇头:“给你们作小费,辛苦各位。我太太也困得睁不开眼了,得赶紧回家。” 大概是金钱的驱使,对方最后非但没埋怨被迫加班,还客客气气地送两人出门。 -- 第32页 车内安静,司机专注开着车,一言不发。 林鲸手指撑着下巴说,“干嘛赔这么多?我爸还担心你被坑。”几乎是原有金额的两倍了,知道他有钱,也不能这么铺张。 蒋燃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懒懒散散地说:“也不多。有钱难买我乐意,万银易得伊欢喜。这句话听过吗?” 听得出来,他话语里的恣意和豪爽。林鲸腹诽,也不知道这得意是哪来的,明明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她低声咕哝:“你今天这么开心啊?” “结婚能不开心吗?”他垂着眼皮瞧瞧她,隐秘地说:“但是,你今天下午有点不高兴,能告诉我怎么了吗?” 林鲸惊诧,难道她那么细致的情绪,也被他捕捉到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听到那段话而产生了膈应的心理反应。 于是碰碰头发,扯开话题,“就是头疼啊,这头发,回家都不知道怎么洗了,全是发胶。” 蒋燃手臂紧紧她,出了个主意:“我帮你洗?” 林鲸不信,“你会什么啊?你是短发好打理,我们女孩子的头发又长有多,洗起来是很麻烦的。” 蒋燃打量了下她的秀发,又长有多,淡道:“发量的确多。” 林鲸其实已经困得不行了,但怕睡过去的话,下车的时候再被叫醒就更痛苦,于是强撑着眼皮和他说话:“我从小就是发量达人,再熬夜也不担心秃头。” 蒋燃却说:“嗯,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林鲸满脸不信。 蒋燃说:“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我帮你绑过辫子。” 林鲸没说话,蒋燃以为她又不记得了,低声描述:“你应该刚上小学,喜欢趴窗户,我每次从巷子里走过,都能看见你的小肉脸。” 林鲸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她七八岁的样子吧,还和奶奶住在一起,被养的很胖很胖。但是小胖姑娘很早就有了审美,也知道新搬来的小哥哥长得好。白衬衫,牛仔裤,腿很长,面庞干净俊俏,骑着山地自行车,从巷子里穿风而过,小小年纪就把人帅裂。 知道他的初中每天五点半放学,六点钟到家,林鲸经常卡着点儿趴窗缝里瞅他。 那周她生病了,连着几天没上学。 鼻涕眼泪见天的流,哪儿都去不了,奶奶陪她玩了半天,实在受不了就借口出门打牌了,还给她买了一张硬邦邦的果丹皮,让她抱着啃。 林鲸这些天都坐在大门边上,监视着来回车辆。 蒋燃连续几天看见这个小胖妹妹在家呆着,便多留了神,这才发现她是生病了,小肉脸都小了一圈。 见他推着车走过来,林鲸都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傻笑,就害怕地往门里躲躲。 蒋燃不知道林鲸为什么怕自己,应该是他做出什么举动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见木门边缘,她半掉的小花苞露出来,毛茸茸得像个小狮子。 便招招手:“你过来,头发掉了。” 于是林鲸挪步过去。 蒋燃因为住在姑姑家,要照顾叶思南,扎个辫子对他来说不难,他很快就帮林鲸把两条小羊角辫绑好了,动作也堪称温柔。 林鲸是想说谢谢的,她讪讪着脸扭过头来,甜甜道了一声:“谢谢哥哥。” 这时,吸叭了半天的鼻涕虫,就这么利落地从鼻孔里掉出来,还正巧掉到了蒋燃的虎口。顺着少年修长的骨节纹理,流到手背上……黄澄澄,黏糊糊的。 林鲸当场就崩溃地哭了! 回忆就此打住,林鲸抿着唇不想说话。 蒋燃紧了紧手臂,“嗯?”一声,寻求她的反应。 林鲸面无表情地说:“不记得,你编的吧?” 蒋燃:“……” 回到家,林鲸直奔浴室,卸发针的时候扯断了好几根头发,最后足足取下来二十多根,感觉脑袋都轻了半斤。 只是一头的发胶,让她陷入困境,水淋一遍还纹丝不动,质量太好了。 蒋燃放好东西,来到浴室门口,见她这样费力还不知道几点才能睡上觉。便走过去,捞起她弯着的腰,把她身体往上提了提,“我来。” 林鲸后背瞬间僵直,便听见蒋燃问:“先用水冲?还是先洗发水?” 林鲸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温水冲一遍,把头发冲顺。” 语毕,头皮传来他的手指的温度,摁揉着发根,然后手指当梳子,一点点梳开打结的头发。林鲸垂着头,看到洗手池里自己的黑发随着水流飘着,逐渐变得柔顺。 蒋燃的手臂,一直落在她的肩膀,呈从后背拥抱她的姿势;体温就此传来。 用了两次洗发水,换了五次水。他扯下浴巾,盖在她脑袋上,笑说:“这样,可以了。” 林鲸接过毛巾,胡乱揉擦着滴水的头发,“……谢谢。” 洗头发全程,她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好累了,蒋燃的衬衫前面湿了一大片,伺候她这么长时间……浴室的暖光好亮,把林鲸照的有点不好意思,各种情愫都在放大。 蒋燃的目光沉了几分,他无声笑笑,掐了下她的脸,说:“不早了,赶紧洗澡睡觉。我去外面的浴室冲一下。” 林鲸惊魂未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大概是因为想起鼻涕虫的事情,让她无法直视蒋燃了;尤其是时隔十多年,他又帮她洗头发。 -- 第33页 目送他出去,林鲸脱掉裙子,卸妆,洗澡,最后把头发吹了半干,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爬上床。 林鲸一边睡,心里一边打鼓……也睡不安宁,乱七八糟的想法涌上心头,这一天下来的兵荒马乱,她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生交代给了这个男人。 满怀期待,又充满不安。 过了会儿,蒋燃穿着睡衣进来,房间只留下一盏落地灯,没对着床,灯影落在墙壁上。 他的床上睡着一个女人。 他没有立即上床,绕到林鲸这边,想看看她的睡颜,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过夜。 这时,林鲸惊醒似的睁开眼。 “是我。”他笑,坐在床边抚揉她的肩膀,安慰。 林鲸盯着他,过了会儿,眼睛有点红,“我知道,我们是相亲结婚,也算无爱婚姻了,你只是觉得合适,不见得多喜欢我。就算以后离婚我也不求你说我什么好话,但是别把鼻涕虫的事情说出去好吗?” 这是她今天最真的真心话了,借着睡懵的那股劲儿说出来。 第15章 遵命,蒋太太【二…… 蒋燃俯身把她落在脸上胡乱的头发拨开, 露出那张俊俏的小鹅蛋脸。 他问:“知道不知道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跟我说离婚两个字,合适吗?” 林鲸睁大眼睛, 呆呆地看向他,眼里没有什么光泽, 宛如一面哑光的织面,迷茫又执拗地又问:“那你答应吗?” “林鲸,你对这场婚姻是有多消极?”蒋燃自嘲地说。 “嗯?”她懵了懵。 蒋燃抚摸着她的脸, 有些不悦, 见她半天不说话, 才低声哄着:“好。睡觉吧。” * 林鲸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蜷在蒋燃的臂弯, 交颈而卧着。 她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拿出来摁掉。 两个人紧紧拥抱躺在被子里,真像一对恩爱夫妻。昨晚说完话, 没精力干什么了, 便卷着被子各睡各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就滚到了一起。 她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 待神思清明后, 才意识到自己的已婚身份;她从蒋燃怀里爬出来。 他还睡得很沉。 眼皮阖着,眉心舒展,是一种十分放松的状态。林鲸忍不住侧着身子看了他一会儿,确实帅, 三十岁的人了状态还这么好, 毛孔都看不见。他微抿着唇角,短发乱乱的,神态有点幼稚。 林鲸叹了口气,不看精神层面, 她是真的不亏,还捡了个大便宜。 掀被起身的时候,蒋燃身体贴上来缠住她,手臂往她腰上一扣;林鲸无意吵醒他,怔了一会儿,待他安静不动之后才拿掉他的手。 不到七点,这是她上班一贯的起床时间,已经形成了生物钟,走到洗手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天的婚假。 但是她无暇想那么多了,浴室的窗户是开着的,风一吹她就闻到自己头发上的浓烈的香味,还是昨晚的那个发胶的味道。 怎么回事?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头发,这才发现颅顶那里的发丝黏在一起。 林鲸:“……” 呵,蒋燃根本就没给她洗干净!看着是伺候她,姿势挺到位,还洗了两遍,但他是真的不懂怎么照顾女孩子。 于是,她坐在浴缸边,又自己洗了一遍头发,吹干之后才终于柔顺蓬松起来。 看着水流淙淙向下,汇聚波纹,流进下水管,她忽然想到小时候妈妈使唤爸爸拖地的一些趣事。 林海生每次都都听话照做,迅速拖完去看球赛,把妈妈哄得团团转,直夸他是个疼老婆的男人,待她亲自检查后,才发现地上全是头发和水渍。 男人就喜欢敷衍了事。 不知道蒋燃是不是这样的人,林鲸忍不住把蒋燃和爸爸作对比,这样想来还挺有意思的。 她顺便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蒋燃还没醒,但是转了个方向,背身对她睡着。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几下,工作群里,周经理在@几位同事,说赵姐的孩子生病了,要请几天假,排到今天休息的同事先不要休息了,等下月赵姐回来上班再说。 他也知道林鲸请的是婚假,就没有cue她。 几位管家在工作大群里一一回复收到,转头就在无领导小群里埋怨,本来一周就一天的休息时间,够累的了,还要给别的同事调班,什么计划都被打乱了。 领导这么爱工作,怎么不自己顶班呢,就知道奴役别人;发奖金的时候倒没想着大家。 林鲸没有发言,去翻了业主群的消息,把这两天待办的事情都交代给了有关的职能部门。 这时才七点出头,她等蒋燃起床等的觉得有点无聊,反正自己也睡不着,索性去做了早餐。 七点半,她回到卧室,坐在床边碰碰蒋燃的手,小声说:“我先去办公室一会儿,处理点事。早餐在桌上,你起床记得吃哦。” 蒋燃还闭着眼,鼻尖闻到女孩子的味道,她在床帏边与他低声交代,清凌凌的声音,搅弄着清晨的空气,昨晚那点不高兴全被抵消干净。 他把人往床上一拽,压在身下,像个少爷似的任性道:“不许去,今天不是假期吗?” 林鲸手抵在他胸膛,捶打了下:“你昨晚没给我洗干净头发,回来找你算账。” “是么?”他亲亲她的发心,笑说:“我看挺干净。” -- 第34页 林鲸从床上逃下来,换了工作服,出门。 从16幢到办公室 ,走路也就需要两分钟。不得不说,这个上班距离非常爽,是所有社畜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是林鲸做到了,她以后可以睡到上班前一刻钟再起床。 在没有起床困难户的烦恼了。 婚后第一天上班,她踩着高跟鞋,走在路上,心情与以往到底有所不同。 两旁是参天的桂花树,当初说的满城尽是桂花香已经到来,黄色的一簇簇小花拥挤在绿叶之间,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立体油画。 路上遇到认识的女业主,正在遛狗,“林管家,这么早就来上班啦?” 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林鲸于是微笑与对方寒暄:“对,早上好啊。” “早啊。” 林鲸看着她的大金毛,贴心提醒:“如果狗狗早上出来拉便便,记得拿个方便袋清洁一下哦,被小朋友踩到就麻烦了。” 女业主手里除了牵引绳什么也没有,被林鲸这么提醒,只好尴尬地笑笑:“哎呦,忘记了,下次一定带。” 林鲸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把一些琐碎的事情处理掉。 过了会儿到八点,陆续有同事来上班,看见她不免起哄问道:“林鲸,结婚的感觉如何啊?” 林鲸忍俊不禁:“除了累,没别的感觉。” “欢迎加入已婚少女行列!” 林鲸和对方碰了碰喝水的马克杯。 早上的事情挺多的,过了会儿,有业主跟她说要更换停车牌。林鲸顶着太阳,去了趟安保控制房。 录完之后,对方拉着她说,近期有教育机构的销售人员偷偷溜进小区来打广告,买通了业主里应外合进来的,还在电梯上贴物料,这让物业也没办法。让她在业主群讲一下,千万不要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被骗了钱物业是不予理赔的。 “好的,我知道了。”她站在保安室门口,用文件夹挡了挡太阳,双眼微眯。 上午十点多,小区里是没有什么人和车的,太阳太毒了。 一道引擎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蓝色的帕拉梅拉在距离闸道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林鲸转过头。 她穿着白衬衫黑长裤,掩饰不住纤腰长腿,身材凹凸有致;她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两撮碎发掉到脸颊两边,认真工作的模样,有种飘忽的美感。 蒋燃把车窗降下来,林鲸看见他上半身穿了件质地偏柔的白衬衫,很有工作的精致感,但又没那么严肃,衬合他的长相倒显得很亲和。 他看着林鲸,唇角微扬,一本正经地说:“林管家,我的车辆识别坏了,闸杆不抬,可以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吗?” “……” 林鲸一开始没懂他在搞什么,走近两步看到他的眼神才明白过来,绷着笑,“蒋先生,您的车距离闸口太远了,系统无法识别车牌,开近一点就抬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蒋燃煞有其事地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林鲸说:“我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旁边有人,林鲸没好意思问他去干什么,脸上挂着职业笑容,跟他告别:“蒋先生,再见。” 蒋燃轻笑,“再见。” 执勤的保安问她:“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搞什么这么客气?” 林鲸笑笑,没说话了。 回到办公室,她才看见蒋燃在九点多给了发了条微信,【公司有事,我去一趟。】 这会儿有点闲,林鲸坐在办公桌里犹豫是今天销假正式上班,把休息留到以后呢?还是现在回家躺一会儿。 但是又觉得蒋燃都出门了,她一个人回家也没什么意思。 放在桌上的手机叮了一下。 蒋燃:【工作制服很好看。】 林鲸本了本脸,并不应承这句浮夸的赞美,严肃地回复:【蒋先生,开车的时候请不要玩手机,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也为他人负责。】 很快,蒋燃发来一张照片解释。 【在等红灯。】 【遵命,蒋太太。】 林鲸笑着:【好好开车,不要回复我了。】 过了会儿,手机又响,林鲸都准备好说辞教育他了,这次是鹿苑。 【昨天在酒店的休息室,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手表?】 林鲸调出照片发给她:【帮你拿回家了,你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么贵的东西也随处丢。】 鹿苑:【姐妹地道。这么会过日子,不当菲佣可惜了,来我家当保姆吧。】 林鲸:【你能不能滚?】 鹿苑:【嘿嘿,新婚感觉如何?才十点多就起床了啊?看来昨晚战况不是很激烈啊。】 林鲸:【我不仅起床了,已经上班两个小时了。】 鹿苑:【什么玩意儿?婚礼对你来说就是个流程吧?当百米赛跑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林鲸不禁想,不仅她当百米赛跑,蒋燃也当百米赛跑,婚礼第二天就各自回归社畜岗位,堪称劳模。 林鲸:【悄悄和你说哦,昨晚根本就没战况。我太困了,那状态跟喝醉没什么区别,还作死跟他说离婚什么的……】 鹿苑:【牛逼!】 林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今晚回来再说吧。】 鹿苑:【你在老虎头上蹦迪,蹦的还挺开心。】 -- 第35页 林鲸:【婚礼的伴手礼,等你下周末回来给你,和手表一起。】 说到伴手礼,林鲸想到了什么,退出微信。 她回了趟家,把婚礼的伴手礼拿去分给同事们,办公室瞬间热闹起来。 结婚她是没有邀请同事的,一来是确实是关系没好到那个份儿上,邀去婚礼不合适;二来是怕同事觉得她在赚份子钱。她不止一次听同事说谁谁结婚,搞得大家份子钱都出不起了。 有的同事当场就拆开了礼盒,发现里面零食的品种有很多,酒心巧克力,喜饼,曲奇,小糖果,藏在最下面的有一种小贺卡,是蒋燃的手写体,让礼品公司给印出来的。 还有一双筷子,寓意成双成对,般配和谐。 有个男同事点了点,说道:“林鲸,你可以啊,伴手礼这么丰富,这一套下来得小几百块钱吧?我结婚的时候就给大家发了一袋子喜糖。” 林鲸并不知道喜糖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讲究,这些都是长辈操办的,她没管。 她笑了笑,说:“是么?我不清楚。” 男同事说:“伴手礼嘛,反正我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的。” 张妍打断那名男同事,说道:“你懂什么啊?林鲸自己家条件就不错,她老公也超级有钱的,你觉得隆重,对人家来说也就是毛毛雨啦。” 男同事:“也对也对,没法比。” 林鲸坐在电脑后,手指在键盘上打着字,渐渐意识到办公室讨论变了味道。 张妍坐下来,拆了一颗酒心巧克力塞进嘴巴里,慢慢品尝了一会儿这种充满层次感的甜品,层层俘获味蕾。 她吃完喝了口水,碰碰林鲸的肩膀,小声说道:“话说回来,你的运气真的够好的啊。来上个班不到一年,不仅这么快升主管,还把人生大事给解决了,嫁给溪平院的业主。这个班上的真值!我怎么就没这么幸运呢?”搞得她目的性特别强一样。 林鲸手指停顿,对张妍说:“不是说了吗,相亲认识的。” 张妍看上去不太相信:“也是牛逼了,反正我相亲是没相到条件这么好的。” 或许这些话是张妍无心说出来的,并不含有任何意味,可是林鲸却觉得她没意思透顶了,听了很不舒服。 没想到朝夕相处,关系还算好的同事这样说,某段时间,林鲸甚至把张妍当自己的朋友一样对待的,无偿给她顶过班,带妈妈烤的蛋挞给她。 但是如果她说,她和蒋燃结婚并不是为了钱,也没人相信,于是她不再解释。 张妍没发觉林鲸的不开心,还在继续说些有的没的,引起其他同事也发出歆羡的声音,问道:“真的吗?这么好啊?” 几个女人凑一堆聊着,八卦可比工作有意思多了。 林鲸手指“啪啪”地打着字,懒得理会她们,她原本是出于礼节分享喜事,却不想惹得自己不痛快。 假闺蜜和真闺蜜有着本质的区别,还是不能把同事当做朋友相处;林鲸今天才真正认识到这句话。 过了会儿,周经理夹着文件夹走进办公室,问道:“这边有个小区宠物管理办法要写,哪个同事有时间?” 除了闷头工作的林鲸,大家都在面面相觑,放缓呼吸,假装自己没听见。 或者直接说:“我哪会写这种文件啊?” 周经理看着这群闲得没事儿干的女人,哼了两声,阴阳怪气地道:“羡慕人家升职快有什么用?遇事往后缩,再天天摸鱼,你们就可以回家当少奶奶,不用稀得在我这升职了。” 顿时,一屋子鸦雀无声。 第16章 我在求和,认错【…… 周经理又问了一遍, “有人主动请缨吗?” 林鲸没说话,因为她手上一堆事急需处理。 旁边同事窃窃私语:“以前这种东西都是谁写的啊?” 张妍回答:“林鲸,她文案比较专业, 文笔摆在那,这方面也是可以写一写的。” “那这次就还她写呗, 咱们能力不行,比不上高材生。” 周经理:“你们确认没人写是吗?那我就点派了啊。” 没人说话。 周经理手指敲了敲林鲸的桌子:“林鲸你写吧,明天下班前交给我, 然后在各个业主群和公告栏里落实。” 林鲸点头:“好的。” 周经理看她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乐意还是不乐意, 这才宣布:“下月给你申请一笔奖金,辛苦了。”说完他走了出去。 林鲸:“谢谢经理。” 办公室里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然后张妍感叹了一句,“我就说吧, 你好幸运, 好事儿又落到你头上了。” 语气不乏酸意,或许还有点后悔。 林鲸打开笔记本, 搜索苏州相关的宠物饲养管理条例, 终于忍无可忍,语气平直而清冷地问:“我刚刚说话了吗?不是你们一直在推脱?” “……就说说啊。”张妍脸色讪讪的,道:“哎呦,别多想啊, 聊聊天而已。” 林鲸打开文档开始工作, 不再说话。 当然,身边的同事也反应过来,是自己亲手把奖励的机会推了出去。内卷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但落到实处, 还是“赚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林鲸到快下班的时候,才把工作顺清楚,她看向窗外放松眼睛。 赤红色的云霞坠在边际线之上,视线被参天的桂花树半遮半掩,入目是一幅幽静的画卷。 -- 第36页 她拿出手机,给蒋燃发了条消息,问他几点回家。 刚发出去,蒋燃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回家了吗?”蒋燃问。 “你呢?” “回家的路上,不过是回家拿行李,要出趟差。”林鲸这边可以听到他车外的朦胧鸣笛声,对比下来他的声音就无比清晰,“晚上飞深圳。” “怎么这么突然?”林鲸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公司有事。”他放缓了语气解释,又问她:“你在家吗?” 林鲸嘴角绷直,她有点生气,故意说,“没有,今天忙,要很晚才回去。” 蒋燃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我知道了。” 然后挂了电话。 林鲸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同事陆续收拾东西下班,她一点想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有人问:“还不走吗?好不容易准点下班。” 林鲸眉眼微耷,“还有点事情没弄完。” 同事:“这个周经理简直要死啊,什么事儿都推到你脑袋上。” 林鲸无奈地笑笑。 她被一层弥漫上来的消极气息,从头到脚,紧紧包裹起来;心情是湿漉漉的,好似潮汐过后湿涩的岩石。 这才新婚的第一天,两个人竟连一起吃顿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独自呆了半个多小时,努力让自己想通。这是蒋燃也没办法的事情,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工作性质,谁又是轻松的呢? 她拿上手机,快步向家里跑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蒋燃已经离开了。 玄关,她离开前随便一脱的粉色棉布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现在被他摆放整齐,鞋口面朝她的方向。 好似在表达他的歉意。 林鲸换了鞋子,失了力似的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失落得无以复加。 不过,终于理解了求婚的那天,蒋燃说的:这个家就拜托你了。 竟一语成谶,他并没有在客气。 * 这份失落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她原本想给自己做一顿晚饭,想想还是算了,点开了外卖软件。 吃过晚饭,洗了澡,爬上床开始刷剧的时候,她的心情又愉悦起来。因为这种有老公跟没老公一样的生活,特别适合那些爱独居的人。 独居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算了,老公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就当白得一房子吧。 刷剧到晚上十二点,也没人管,她困了就把ipad扔到一旁,闭上眼睛睡觉。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她立马摁掉,因为不再需要那么早起床,下楼就是上班。 第二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她是被蒋燃的电话吵醒的。 “起床了吗?” 林鲸看着手机,好久才说:“刚起,你到了?” “昨晚下飞机太晚了,就没给你打电话。”他迟疑几秒,问道:“还在生气吗?” 林鲸靠着枕头,听见他的丝丝声线从听筒传来,还透着早晨起床的嘶哑感,令人心酥麻,她又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 “事出紧急,谅解一下,好不好?”明明工作上的事并没有必要道歉,他的语气里却偏带一种哄她的意味,“我还知道你生我的气,故意不回家。” 情绪被完整解析,他的细致入微,让林鲸心底竟然冒着委屈酸意,“你知道我不开心,婚假都没过去,毫无预兆就把新婚老婆丢在家,有点过分哦。” 蒋燃任由她控诉,不反驳一句。 过了会儿,林鲸说累了,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在听你说。” 林鲸“哼”了一声,“做错事的人,的确没资格说话。” 蒋燃顺着她的小脾气,“嗯,以后我都不说话。” 林鲸:“……那就当个哑巴吧。” 蒋燃忽然说:“就一周,我就回家了,很快。” 林鲸装作不屑的口吻:“说的谁想见你一样。” 蒋燃轻笑:“是我想见你。” 挂了电话,林鲸才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被蒋燃莫名其妙地哄好了,她真是太不坚定了。 她去浴室洗漱,把手机放在盥洗台上,不一会儿震动两下,她点开。 蒋燃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昨天傍晚,她坐在办公室窗户下,手撑着下巴,隔着玻璃看窗外某棵树的侧脸。 原来他那个时候去办公室找她了,只是没进去而已。 蒋燃:【看你的表情,是想找把刀捅死我?】 林鲸:“……” 去死吧。 她不想回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鲸一个人在家,白天上班晚上睡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也有点无聊;而且房子太大了,晚上空荡荡的,寂寞感会加倍。 她再次怀疑,结婚的意义是什么。 * 终于到了周三晚上,施季玲打电话过来让她和蒋燃回家拿大闸蟹。 林鲸光是想到妈妈做的饭,想到秋天的蟹黄,便口舌生津,想立马飞奔回家。 施季玲开门的时候只见女儿背着小包包,像个橙黄的小蜜蜂似的落在门前,往她身后瞅瞅,“蒋燃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或许是分开住了的原因,林鲸感觉自己对妈妈的爱深沉了几分,她张开手臂,问妈妈:“你的宝贝来还不够吗?” -- 第37页 妈妈没抱,而是捏了把她侧腰的痒痒肉,评价:“瘦了这么多?” 林鲸:“还好吧?” 林海生坐在餐桌边倒着黄酒,黄酒性温,可以抑制蟹的寒凉,这是经典搭配。 他悄悄观察着婚后第一次回来的女儿,然后谨慎发表意见,“我们鲸鲸最近看上去很开心啊,婚姻生活怎么样?” 其实林鲸是因为要回来吃饭而开心的,她歪了歪脑袋,“当然不错啦。” “不错就好。”林海生给她温酒,“赶紧洗手吃饭吧。” 施季玲又问一遍:“蒋燃怎么没来,工作这么忙的。” 林鲸只好说:“他出差去了,不在家。”多的她也并不想跟父母说,省得他们瞎操心。 * 饭后。 林鲸在厨房帮施季玲洗完,母女俩并排站在洗水池前,一个打泡泡,一个冲水。 施季玲找着机会,又开始审她:“你们那个的时候,做措施了没?” 林鲸瞅瞅她,故意问:“哪个啊?我不懂。” 施季玲狠狠戳她,“拿你妈寻开心是不是?还能是哪个?” 林鲸这才说实话:“结婚第一天他就去深圳了,现在还没回来。你说我一个人能干嘛?自我繁殖吗?” “这么夸张?”施季玲眉头皱在一起,忧心忡忡道:“你们才结婚,就出这么长时间的差可怎么得了哦?他一个人在外,模样不错,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最会招蜂引蝶了,你要看紧点。” 林鲸并没有什么御夫之道,便佛系起来,“他要是想出轨我拦不住的,不过我相信目前应该不会的,最起码也得等到过两年吧。” 这话说的,施季玲都觉得林鲸表现得也太不在乎了,“你不能这么消极啊,好丈夫都是调|教出来的。不过我看人蒋燃是挺不错的,至少很有责任感。” 林鲸心中叹气,他们这样的婚姻状态,她也只能求他某段时间的忠贞了。说别的不现实。 她顺便给妈妈交了个底:“妈妈,我不是悲观和消极,只是不想把期待放太高。长到这么大才明白,安全感靠别人给不现实。我和蒋燃,互相陪伴的时候开心就够了,毕竟感情基础就这么浅。” 施季玲听呆了,任水哗啦啦地流。 林鲸说:“结婚前,我有段时间是很抑郁的。正好和蒋燃互相填补了对方的空缺,性格合拍已是万幸。”想到同事说的那些话,她自嘲地笑了笑:“而且,他经济条件不错,养个我绰绰有余。” 这是施季玲第一次听林鲸这样发自肺腑的声音,大为震撼。 好半天,施季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本是想跟你说,让你们过半年再要孩子。现在看来的确不能着急,你们还有得磨呢。” 洗好碗,关了水,施季玲走出厨房。 刚走两步,她不甘心地又回头对林鲸说:“乖囡囡,真的不能这么想。妈妈经常说这世上没好男人,都是瞎说的,一定会有人真心爱你的。” 林鲸并不觉得自己悲观和消极,她只是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 * 蒋燃本来跟林鲸说的是晚上到家。 但他中午就回来了。 助理的小女友来接他,蒋燃去找自己的车。 助理在女朋友来之前,帮蒋燃把行李搬到车上,顺便问他:“这件事,您回去要怎么处理Tab?” 蒋燃攥着手机,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林鲸打电话,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还没决定。” 助理表情虽然平静,语气里却含着恨劲儿和不服:“这是你第几次帮他擦屁股了,事不过三,他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销售总监的位置上?” 蒋燃最终决定不给林鲸打电话了,把手机塞回口袋,他看向助理,还是那句平淡的话:“回头再说。现在我还有私人的事。” 助理赶紧道:“好的。正好我女朋友也来接我了,周一见。” 蒋燃驱车从上海回到苏州,还没到家,他在车上想到一件事,便打电话问朋友。 那个朋友有点贱兮兮的,说:“你想知道啊?那来见我呗。” 蒋燃有点想爆粗口了,但克制住了,跟对方说:“你的嘴,能像你的脑回路一样直一点吗?非得搞这一套。” 那个朋友叫陆京延,乍一看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但脑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 “来嘛来嘛,就在距离你家不远的酒店啊。” 蒋燃车调转了个方向,去了酒店。 陆京延和他们的朋友们没有在吃饭,而是劈了块儿在打牌,看着就很富二代做派;而且十分具有“涉嫌赌博”被抓的风险。 见他来了,众人笑着调侃:“哎呦哟,新郎官来了。” 这群人很多都是参加过他上周婚礼的,见面自然要调侃。 蒋燃找了个沙发坐下:“你们是没话说了吗?” 陆京延好笑地道:“不好意思,最近只记住了你这个鲜亮的身份。” 蒋燃笑了笑,“我已婚的身份,让你们羡慕了?” 陆京延说:“那可不是么?” 蒋燃欠欠地说:“那就继续羡慕吧。” 陆京延指了指角落里,半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一个男的,说:“池哥前两天和她老婆吵架,赌气说谁先低头谁是狗。结果不到三天就屁颠屁颠地找人认错去了,现在又开始吹牛逼他老婆好厉害,好聪明,学历高,温柔又体贴,跟我们没见过女人似的。而且他老婆什么样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烦死人。” -- 第38页 蒋燃挑眉:“所以?” 陆京延:“所以已婚战队又添一员猛将,我很不爽。最好你和这个人卷起来,互相攀比自己的老婆,炫耀自己的婚姻生活有多幸福,只有你们内卷,我们单身狗才看的开心。” 蒋燃:“看我们内卷,不会狗粮吃得更撑?” 陆京延套路蒋燃失败,就挑衅角落里的男人:“池总,来活儿了,你遇到劲敌了。” 换来一句回应:“滚。” 蒋燃陪聊了两句,把陆京延叫到一边说话。陆京延朋友在投行工作,经手过很多IPO项目,敏锐度极高。 蒋燃说:“我身边有人在疯狂买进一个叫大通医疗的股票,但大通医疗的股票一直半死不活,让你朋友帮我查下怎么回事。” 陆京延问他:“你身边有人?谁买了?” 蒋燃说了一个名字,他公司的销售总监。 陆京延惊了:“这就是聪明人吗?一点点信息就能想到有猫腻。不过我现在就确切地告诉你,有人要借大通医疗的壳上市,他现在就大量买入,肯定是提前听到了风声。” 蒋燃神思聚拢,面色为肃,“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 事情谈完。 蒋燃被人拉着喝酒吃饭,但他这些天在深圳喝了好几顿酒,人差点儿喝没了。 他有点排斥,却没说出来。哪怕关系再好,他对人也一贯保持着分寸感,并不会驳人面子。 坐他对面的池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脸色绷紧,跟谁欠了他钱似的,过了会儿起身忽然说:“不跟你们这些废物瞎混了,我老婆回来了,回家吃饭。” 陆京延:“我日?” 大少爷并没有理他。 陆京延说:“他真好笑,多大年纪了还回家吃饭,小学生吗?” 蒋燃说:“你没有老婆,可能想象不到他的快乐。” “……这些笋你都夺完吧。” 蒋燃见有人开了个头离开,就此得到启示,但他又不是很想让林鲸麻烦一趟,而且以林鲸的性子,也未必肯出来接自己,估计气儿都没消。 蒋燃喝了口酒,给林鲸发消息,坦白自己在喝酒,没法开车了。 林鲸说半个小时后到。 于是,蒋燃跟众人说:“不好意思,林鲸要来接我了,我也走了。” 陆京延:“你是故意炫耀的吗?” 蒋燃说:“真不是。你也知道我刚结婚就出差,把人惹生气了,现在得哄哄。” 朋友点头:“那是应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自己的老婆。把弟妹接上来一起吃饭呗,咱们陪你一起哄。” 蒋燃笑骂了一句“滚”,问:“知道我有老婆,这顿饭还能跟你们一起吃?” 有老婆谁还要朋友啊? “……” 如此看来,老婆还是酒局的挡箭牌。 * 林鲸在爸妈家收到蒋燃的微信还有点诧异。 爸妈问:“干什么去啊?” 林鲸:“蒋燃回来了,好像喝醉了,我去接他。” 施季玲站起来:“哎哟,怎么回事啊?” 林鲸在玄关换鞋,拿了车钥匙:“不知道,去了再说。” 她开着车,来到蒋燃发送给她的地址,本以为要找一会儿,结果一眼就在楼下看见蒋燃了。 他手插口袋,立在那低头看手机,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一眼就看到了。 他脸庞是月白色的,眼眸清澈,身姿稳定伫立,可一点儿没有醉态。 林鲸降下车窗,喊他。 蒋燃走上来,听见她问:“我还以为你醉了呢?看你这个样子不像啊。” 蒋燃扣上安全带,厚着脸皮说:“的确喝了,只是我酒品好,会维持着风度。” 林鲸“噗嗤”一笑,没好气地说:“出去一周,学会自夸这门手艺了啊?” 蒋燃脑袋挨着座椅靠背,静静看着她的侧脸,还在装傻,模样认真地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没看出来我在跟你求和认错,顺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吗?” 第17章 你过来点,亲一下…… 他又花言巧语。 林鲸这次不信他的鬼话了, 于是扭头去看他的眼睛,眼神总不会骗人。 她身体靠近他,能闻到彼此的鼻息。蒋燃抬眸和她对视, 男人的眼神太过直白,微带戏谑, 林鲸受不住,一秒就要撤离。 蒋燃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他的鼻尖缓缓擦过她的脸颊, 鼻子, 嘴角, 要亲不亲的。 酒精的分子蹿到林鲸鼻腔里,她闻到他喝了酒的证据, 他的脸颊很热,如果仔细观察的话, 他的脸和脖颈已经爬上了绯色, 白里透红,竟然有点可爱。 林鲸不太自在地说:“好了, 回家吧。” 蒋燃松开手指, 轻拍了下她的额头,嗓音轻忽:“不闹你了。这段路交警多,万一查到你酒驾。” 林鲸一开始觉得他的话很奇怪,她又没喝酒怎么会酒驾;顷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脸跟着涨红。 接吻会交换唾液, 她嘴里也会有酒味。 于是拍开他的手背:“大白天的,没正形?” 蒋燃的手又缠上来,握住她的,故意说:“晚上就可以了吗?” 林鲸嗓音一“哼”, 气音吐出,嗔怪道:“我是那个意思吗?不要搞颜色话题,这边不仅交警多,监控也很多。” -- 第39页 林鲸身上有典型的南方女孩的柔润和娇气,不掌握好分寸感就会显得很“作”。但是放在林鲸身上就完全不会,尤其是她总是习惯性的轻轻“哼”一声表达不屑和喜怒,眼神异常执着,这一点在蒋燃看来非常可爱。 他忍不住又逗她:“有监控怎么了?你以为我在车上会做什么?” 林鲸气哼哼地说:“我就不相信,没人能管得了你。” 蒋燃此时已经闭上了眼,很快入睡,抱着手臂一动不动。 其实溪平院就在眼前,她开车回去十分钟的功夫。但是林鲸心里又有点生气,并不想回到家后还要照顾他,于是直接开去了父母家。 车一停下,蒋燃就睁开眼睛。 看见的是林鲸家小区的黄色的楼房外立面。有几家在阳台外置了晾衣架,晒着的T恤,裤衩随风飘扬,随时会掉下来砸中脑袋。 林鲸看着他,幸灾乐祸地说:“今晚在我家吃饭吧,正好我妈也念叨你这个好女婿,让她见识见识你喝酒的样子,破灭一下心中的幻想。” 蒋燃根本就没被她唬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顺便问:“爸妈现在在家吗?” 林鲸脸色顿时一僵,失策失策,爸妈这个点去上班了,她拎着小包下车,抿抿唇说:“他们四点半就下班了,会回来的,别着急。” 蒋燃笑着去勾她的手,“你带路吧。” 两人上楼的时候,遇到一楼的阿婆正要出门,见到林鲸,对方笑着露出只剩下三两颗的牙齿,“鲸鲸回来了?” 林鲸笑着和对方打招呼:“是的,阿婆。” “听说你结婚了,这是你的老公吧?又高又帅,真好啊。” 蒋燃微一颔首,学着林鲸的口吻:“您好,阿婆。” “好好好,你们回家吧,我去活动中心跳舞了。” “您慢走。” 林鲸开了门,蒋燃紧随其后,扶了把玄关柜,找拖鞋。 林鲸家这套房子是她十几岁的时候买的,120多平,房型特别板正,南北通透。虽说是老小区,和溪平院没法比。但胜在位置特别好,还有三个学区,并且价格也不低。 林海生和施季玲这个点正在上班,家里没人,一缕阳光穿过阳台晾晒的衣服,光线在木质家具上折了好几道,最终落到沙发背景墙上,那里有一幅裱起来的字,是林海生亲手题写的“上善若水”,可惜,字体并不是很大师风范。 好吧,是有点俗气了。 林鲸每次注意力落在那个字上,都特别想摘掉,但奈何不了爸爸,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现在,蒋燃的目光也落到那四个字上,微微蹙眉看着;这让林鲸有点羞耻感。 在蒋燃的目光移下来之前,她赶紧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蒋燃问她:“水壶在哪?” 林鲸问:“要水壶干嘛?” 蒋燃看着她,眼里露出一点儿微妙的神色来,然后吐出四个字:“我要喝水。” 林鲸手指紧抓手机,“……哦,在厨房。” 蒋燃笑了声,过去了。 林鲸回头一想,他也说了一句废话啊,烧水壶不在厨房能在哪里?难道在她手上吗? 红木餐桌上摆着三只水杯,蒋燃精准定位到那只星巴克的星空马克杯,拿起来去厨房接了杯水,喝完才出来。 林鲸偷偷瞄着他,竟然用她最喜欢的杯子,这是她珍藏很久的,今天才拿出来用! 蒋燃注意到凝视自己的目光,挑唇和她对视:“这么看我干吗?不会真想拿刀捅死我吧?” 林鲸被抓包脸好热,又“哼”了一声,扭头过去。 蒋燃走过去,站在她跟前,终于伸出罪恶之手,揉揉她的脸颊,低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老婆。” 这是他第一次嘴上喊她这个称呼,林鲸第一反应是:好不习惯。但是又很奇妙,粘腻得宛如罐子里的枫糖浆,化也化不开。 她说:“距离我爸妈回家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大眼瞪小眼呆着也不是那么回事,你可以去我的房间睡会儿觉。” 蒋燃:“你陪我?” “要求真高,还得找个陪|睡的。”林鲸吐槽他,身体却非常诚实地起身,带她去自己的卧室,因为她自己也困了,昨晚追剧到一点多。 林鲸的卧室和客厅的装修截然不同,是比较清新时尚的北欧风。 她上高中之后就要求妈妈不要给她买卡通或者鸳鸯戏水的床品了,全都换成了小碎花或纯色的水洗棉;老干部书桌也换成了原木细腿的。 蒋燃来家里吃饭的那几次,都没怎么进来过她的卧室。这下,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审视着自己老婆的闺房。 碎花床单上放着她从上海迪士尼买回来的星黛露,绿色格子抱枕;被子是棉花的,不是特别蓬松,但是感觉会很舒服。 蒋燃心中忽然明白,林鲸吸引自己的某一部分原因,是她生活在一个看似平凡,但非常幸福的家庭里。她活得非常真诚,哪怕是小脾气,也给了他许多安全感和幸福感。 他坐在椅子上,并没有立刻去睡觉。林鲸觉得他是有点洁癖,不想穿外面的衣服上床,她自己倒先爬到床上躺下了,顺便拍拍床单告诉他:“来睡吧,这个床单我晚上就脱下来洗,没关系的。” 说完,她自己就转过身闭上眼睛了。 -- 第40页 蒋燃坐在她的书椅上回了几个消息,然后定了闹钟,掀开毯子从后面抱住她。 林鲸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拍床单让男人来睡觉的画面和声音,留在蒋燃脑海里很久。 其实林鲸没睡着,尤其是蒋燃无声地把手臂穿过她脖子下方,搂住她的时候。背后贴着他的胸膛,属于一个男人的温度,她人都僵了。 她对着大白墙干瞪了好久,直到背后传来平缓的呼吸声,他人也不动了;林鲸才在不吵到他的前提下,转了个身。 脑袋重新枕到枕头的时候,蒋燃的脸忽然压下来,她的呼吸被堵住了。 蒋燃吻得很用力,攻城略地般,林鲸被亲的七零八落,宛如雨后被吹落一地的花瓣,在他身下可怜兮兮。 舌尖还残余着他舌头的湿滑触感,肆意搅弄,情|欲带给人的感觉是震颤的,林鲸的脑袋脱离了枕头,后脑勺被他的手掌撑着。这片可怜的小花瓣,又被丢到了汪洋大海,随风飘浮。 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一个地方,宛如潮起,直到蒋燃将亲密的方式改为轻轻嘬吻,才渐渐回落,然后平息下来, 林鲸的脖颈和手臂脱力地落回枕头,亲的如此激烈,她有点没脸看他。 窗外蝉声“吱吱吱”鸣叫,太阳毒似要把行人晒化,与屋内造作的情景被分割成画卷的阴暗面。 蒋燃俯视着他,肩胛骨微微隆起,眼神促狭。 在毯子里搂抱她的姿势,像抱着一个小娃娃,爱不释手的看看,逗逗,不像抱老婆。他的肩膀很宽,可以完全笼罩着她的小身板,男人的两条长腿轻轻一别,就把她乱蹬的腿给分开禁锢住了。 羞耻感一寸寸爬上来,她第一次知道,男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不是白长的,原来力气这么惊人哦? 就要在家里办这件事了吗? 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她在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尤其是意识到妈妈还会经常擅自给她收拾屋子,更换床单被罩,这也太难堪了吧。 头脑风暴中,林鲸一动不动。 蒋燃手指捻着女孩僵直的后背,脸埋在她滚烫而柔腻的颈窝,笑得肩膀都颤抖了,“你怎么这么紧张?又不是偷|情。” 林鲸脑袋一抽,忽然说:“我怕你要在这……家里没有那个东西。” 这个,那东西。一般人还真难理解她如此抽象的描述,但是蒋燃理解了。 他还故作不懂地问:“什么东西?” 林鲸眼睛一闭,“我妈说,让我们暂时别要孩子。” 这在情理之中,蒋燃依然有些诧异,他问:“你很听你妈的话吗?” 其实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近一年的避孕措施肯定是要做的,只是通过妈妈的嘴说出来就显得比较权威,并且和她毫无干系。 林鲸又怕他觉得自己是个妈宝,说:“我认同她说的,我们需要再磨合,你觉得呢?” 蒋燃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 “以后再说吧。” 林鲸攀住他的肩膀,手臂绕到蒋燃的脖子后面。两人贴贴,林鲸才惊觉自己的裙子在里面翻折得好夸张,形同虚设。 她的肚皮都贴到了男人的皮带塔扣,西裤布料,凉凉的。 她脸色一阵潮红,赶紧松开手,像条小泥鳅一样逃开,闷声说:“赶紧睡觉吧,我爸妈快下班了。” 蒋燃重新把她捞回来,摁着她背脊的那条直线,一路向下,抚揉得她身体阵阵发麻,他任性地说:“不想睡。” “那你想干嘛?” 蒋燃说:“你过来点,亲一下。” “刚不是一直在亲吗?” 林鲸吐槽他,难以启齿,“再亲要出事了。” 蒋燃喉结动了动,用气音低回:“我有数,不做别的,就亲亲你。” 于是林鲸钻回他怀里拱拱。 怎么说呢,和喜欢的人肢体接触,肌肤相贴,传递体温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她感觉自己完全不需要最后一步,这样就获得了满足。 建议时常有孤独感的人,也找个人抱一抱。 于是,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一会儿话亲一会儿,粘得如胶似漆。 说好了不做什么的,还是忍不住把对方的衣服扯得皱巴巴,蒋燃那个衬衫被她拧得都不知道待会怎么穿出去。 最后,林鲸阖上眼,听见蒋燃问:“这次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弯唇笑,“你觉得呢?” 蒋燃说:“原来道歉没用,色|诱才有用,我知道了。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属性?” 林鲸脸蛋酡红,恼得用拳头捶打他胸膛,“你能不能不说话了啊?以前不是挺正经一个人吗?” “在床上还要装正经?你饶了我吧。” 越说越来劲,林鲸干脆不说话了,闭眼装死,逐渐困意来袭。 蒋燃嘴唇压着她的耳廓,“鲸鲸,现在能给你的很少,但你最需要的安全感我会尽全力给的。这样的事,保证没有下次。” 林鲸闷闷地回一声:“哦。” 两人抱在一起,睡到日薄西山,倦鸟归巢。 直到林海生和施季玲回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蒋燃规矩放到鞋柜里的黑色皮鞋,只看到林鲸的包包和外套散落在沙发上。 给她发微信,让她提前把菜洗了也没回,看样子什么都没做。 林海生说:“没事没事,我来做饭,你歇着吧。” -- 第41页 施季玲说:“她就是被你惯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都结婚了还这样,早晚有一天被她老公嫌弃!” 吐槽完,她一把推开林鲸卧室的门。 不消一秒,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尴尬得到处找地缝。 第18章 小心邻居听见我们…… 施季玲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真是夭寿啊,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长针眼。 林海生在厨房里处理带鱼,喊她:“你干什么呢?过来帮我削两个洋山芋。” 施季玲踱步过去,“来了来了, 使唤什么啊。” “你在看什么?”他斜眼去看妻子,只见施季玲满脸尬色, “怎么这副表情?” “能不能别问了。”施季玲站在水池前不耐烦道,林海生登时噤声,倒是她自己实在忍不住说出来:“蒋燃来了, 两人正在床上抱着睡觉, 那个黏糊得哟, 也不怕落枕。” 林海生哈哈大笑,忙安慰她:“不怕不怕,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 房间里。 蒋燃听见开门声就醒了, 他一动, 林鲸也跟着醒了,“怎么了?” 蒋燃伸手开灯, “你爸妈回来了。” 蒋燃下巴一抬, 指向门口,林鲸看到原本紧关的房门明显有本人打开的痕迹,门边闪了一道缝,隐约听见爸妈的说话声;而且像是故意说很大声, 提醒他们外面有人似的。 她从毯子里钻出来, 问蒋燃:“我能不能换个星球生活?” 蒋燃笑了下,揉揉她的头发:“起来吧,出去看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鲸坐在床上,两条小腿像小鸭子那样向后盘坐, 看着乱糟糟的床面,哭丧着脸道:“我没脸出去了。” 蒋燃已经起来,“你不出去,爸妈更以为我们在房间做了什么。” 说完,他低头看见自己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实在不成样子,便抖了抖裤腿,然后解开皮带,重新把衬衫塞进裤子里。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丝毫不避讳林鲸,她赶紧捂眼,“你怎么这么流氓,脱裤子也不避开人。” 蒋燃说:“这叫脱裤子吗?而且我们一张床上躺过了,整理衣服还要换个地方,不觉得多此一举?” 林鲸拨开毯子爬下来,努努嘴,“总之都是你有理。” 蒋燃觉得她的伶牙俐齿很有意思,刚要说点什么,林鲸未卜先知一样,捂住耳朵气音尖叫道:“哎呀,你不要给我讲道理了。” 她的衣裙皱得比蒋燃的衬衫还严重,语毕,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长款连衣裙,跑去洗手间替换。 过了会儿,蒋燃也从房间出来,闪进了洗手间。 因为爸妈的主卧有自己的浴室,外面的客卫都是林鲸在用,洗手台上摆满了她的洗护用品。 蒋燃进来的时候,林鲸刚穿好衣服,把那条替换下来的丢进脏衣篓。 她扭头就看见靠在门上的蒋燃,姿态清闲,对上他的眼睛,“你怎么进来了?我在换衣服诶!” 蒋燃走过去,手搭在她的清瘦的肩头,指指身上衣服的褶皱:“我这个怎么办?” 林鲸幸灾乐祸起来,歪着脑袋给他想办法,“要不我偷一件我爸的衬衫给你?”说完她立即否定这个提议:“可是他一米七几,你一米八几,不合适呀。而且特地换衣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蒋燃问:“你说怎么办?” 林鲸转身去洗手,说道:“要不然我用水给你湿敷?是一个很好抚平褶皱的办法。我听说,有些快捷酒店,上一个客户退房之后根本就不换床单,直接用湿毛巾擦的。” 蒋燃听完直皱眉,摁下林鲸滴着水的手指:“算了,别人会以为我喝水嘴漏。” “真的不要嘛?”林鲸狡黠地眨眨眼睛。 蒋燃:“你的漱口水在哪,给我用一下。” 林鲸拉开抽屉,找出一瓶粉色的樱花味漱口水,递给他。 蒋燃做了下简单的清洁,低头让她闻闻自己的味道,亲昵姿态愈加熟练,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鲸被蛊惑到了,摸摸他的脸颊,顺便噘起嘴巴,像个啄木鸟似的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敷衍地说了一句:“香!” 然后跑出洗手间。 蒋燃跟出来。 林海生还在厨房做菜,施季玲把红烧带鱼端到桌上,看到蒋燃,惊讶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蒋燃过去帮忙拿碗筷,恭敬回道:“中午回来的,和客户吃饭喝了点酒,没法开车,让鲸鲸接的我。” 施季玲装模作样地说:“这样啊,出差很辛苦吧,让林鲸忙活就好了,你坐着休息吧。” 林鲸站在蒋燃边上,心说老妈简直是个塑料袋精,真会装。明明中午她出门接蒋燃的时候都已经报备了啊,现在又装不知道。 她忍不住对着老妈用鼻音“哼”了一句,施季玲暗暗掐了把她的胳膊,“你除了会哼还会什么?” 林鲸:“要不要算算,谁一天哼的最多?” 施季玲:“你今天很嚣张,是觉得你老公在我不会打你吗?” “你不要瞎讲!” 两人小声斗嘴,那股“被长辈抓包干坏事”的尴尬氛围终于消失了,林鲸松了一口气。 整个晚餐的氛围都很轻松,林鲸的爸妈都是好说话的长辈,且不迂腐,并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的关于孩子,前途,这样白操心的事儿。 -- 第42页 饭后不到八点,林海生从冰箱里拿了一盒捆好的大闸蟹给他们带走,自卖自夸道:“这是朋友送的,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外面买不到的。” 林鲸穿上针织开衫,闷头就往前面走,被林海生拉住,在她耳边低声说:“今天你妈不小心开了你房间的门,我已经批评过她了。明天爸爸就给你的房间上锁,以后你们安心在房里呆着,锁死谁也打不开。” 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 林鲸本来准备好在地球安营扎寨了,被老爸这么直男的一通解释,她又想逃离了。 林鲸尖叫一声:“爸!” 蒋燃替她回答:“谢谢爸,那辛苦您了。” 平铺直叙的语气,听不出一丝尴尬。 林海生笑得阴阳怪气:“……不谢不谢,你们走吧。” 林鲸抬起脚尖,迈着步子,横冲直撞走出楼道。 一路上没跟蒋燃说一句话,到家蒋燃喊她,林鲸赌气地冲他喊:“你干嘛答我爸的话?” 蒋燃无辜地站在客厅:“难道不是礼貌?” “哼!”她跑回卧室,留下一句:“听不出我爸是调侃吗?你傻死了。” 之后蒋燃打车去中午吃饭的酒店取车,林鲸去浴室洗澡,没等蒋燃回来,就把家里的灯全关了,气鼓鼓的爬上床。 气死了气死了,他们可真一点儿都没默契度。 半个小时候,蒋燃回来了。 林鲸在被子里鼓出一个小花苞出来,故意没理他。蒋燃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只好拐去浴室洗澡了。 他洗完上床,轻扯被子,装失忆似的问林鲸:“你怎么又生气了?” 于是林鲸把脑袋露出来,把被子裹在头顶,只露出一张脸,好气又好笑地问他:“这怎么会是生气呢?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在不好意思?笨蛋。” 蒋燃躺下,顺便她拽进来,绷着唇说:“哦,原来是娇嗔。我又悟了。” 林鲸捶打他的胸口:“你一天到晚都在参悟。不应该结婚,你应该去修仙。” 蒋燃:“……” 林鲸:“谈恋爱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呢?我被骗了。” 蒋燃:“现在是谁一直在说话?” 林鲸:“哼。” 蒋燃:“不许哼了,不然哼一次亲你一次。” 林鲸果然不哼了,眼巴巴盯着他看。蒋燃把她搂到怀里,这才告诉她:“知道我们在睡觉的时候,你爸妈说什么吗?” “什么?” 蒋燃:“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们。” 林鲸恍然大悟:“他们就喜欢这样,总是一个阵地,把我孤立起来。” 蒋燃:“不怕,现在我跟你一个阵地了。他们都不尴尬,我们也不尴尬,反击回去!” 林鲸感觉有被宠溺到。 两个人在被子里的姿势,她宛如一根藤生植物,盘在蒋燃这棵大树上,不知不觉她的脸上又升起一股热气。 蒋燃默不作声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掐着她的下巴,与她接吻。这一次他软语温存,循循善诱,极尽耐心。 待林鲸有所察觉,睡裙已经被扔到地板上。 “来真的,好不好?”他问,原本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缓缓下移,似窥视猎物,带着研品的直白。 “嗯。”林鲸听见自己轻声回答,但是胸口的凉气,男人的窥测,让她口是心非地羞涩捂住。 蒋燃忽而一笑,起身除了睡袍,再次欺身上来。 林鲸仰躺在床上,手脚散开落在床单上;借着落地灯的晦涩光线,看清楚他的身体。尽管已经抱了很多次了,还是非常震惊。 他的身体像人体雕塑一样漂亮,六块薄薄的腹肌并不夸张,劲瘦的力量感和靠吃蛋□□养出来浮夸肌肉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第二种像磨皮过度的图片,千篇一律;第一种则是荷尔蒙激发人真实的欲|望。 林鲸甚至因此对他的身体,产生了一丝畏惧。想抱他,又忽觉自己放纵的没有边际,与此同时,她更希望自己是被动的一方,把操控权交给对方。 因此,在蒋燃靠近的时候,她只是嘴唇贴了贴他的脖颈和耳廓,便不动了,像一只胆小的鸵鸟,将头埋在沙滩里,脚趾都绷得紧紧的, 其实女孩的身体,更像一张未经开发的地图,蒋燃亲手将她打开。林鲸的心脏“碰碰”狂跳,羞耻得不敢看他,蒋燃的手掌穿道她背后和床单之间,轻飘飘把她的身体往上一抬,移到他方便的位置。 林鲸吓坏了,就在她意外脑袋要撞上床头的时候,头顶上竟然是他的手指垫着。 “怎么还害怕了?”蒋燃又吻她的唇,食髓知味地吮咬着。 林鲸半个身体都在被子外面,她欲哭无泪,因为蒋燃利用天然的优势,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住了她的四肢,搞得她像一只嗷嗷待宰的小兔子。 果然,这件事的真谛对林鲸来说并不在最后迸发的几秒,而是在于前期推拉过程,看似互相撩拨,蒋燃明显是主宰者。 她意乱情迷,柔嫩的肌肤被他硬茬茬的短发折磨的不成样子,又痒又刺激,受不住的小声叫了几次,略带哭腔。 “你,不许这样——” 殊不知,这几声娇气的控诉,让男人脊背一僵,被刺激的兴奋度攀上巅峰值。 小兔子有着娇而不自知的绝招,能让人溃不成军。 -- 第43页 …… 最后,蒋燃松开她,把那个东西取下来打个结,丢进垃圾桶。 林鲸在一阵颤抖和昏厥后醒来,胸口还紧着,一层层泌着汗,人像被蒸熟了似的,腾腾冒着热气;她有些没眼看蒋燃的动作,人类普遍的羞耻感让她无言以对,把脸蛋埋进两个枕头缝隙中间。 蒋燃回到床上,让她的脑袋贴在自己肋部,他的气息也有点乱,依偎着调节了一会儿。 林鲸待平稳,睁开一只眼睛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刚刚看到他伸手去床头柜够东西,她都惊了。 蒋燃:“婚礼前,被乱七八糟的事缠住了,一直没用上。” 说着,他无奈一笑,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下。 林鲸仰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啄着,然后蒋燃意会,身体滑下与她接吻,唇齿交缠。 又亲昵了半个多小时,蒋燃压着她的耳廓问:“感觉怎么样?” 林鲸紧紧的喘息着,瓮声瓮气地含糊着:“还不错。” 蒋燃笑,挑眉:“就三个字?” 林鲸怒目瞪他,难道还要给他写个三千字小作文表扬一下吗? “有点疼。”她揉着快断掉的腰,又加了三个字。 蒋燃:“哪里?” 他作势要检查。 林鲸不说话推开他的手,身上的汗冷却后粘粘的沾着皮肤,很不舒服,她晃着腿动了动。 蒋燃只好作罢,柔声问:“现在洗澡吗?” “嗯。”林鲸艰难地从他臂弯里爬起来,身后的男人也起身,林鲸立马转身跪在床上,摁着他肩膀:“你不许跟着我去洗澡,去外面的浴室洗。” 蒋燃躺回床上,无奈向她妥协:“老婆,你觉不觉得自己有时候贷款冤枉我?我说要对你做什么了吗?” 林鲸凶巴巴的:“反正不许跟着我。” 蒋燃拍了下她侧腰:“那赶紧去,别冻着了。” 林鲸捡起地上的裙子,匆匆跑进浴室。 可恶,腰和腿都好酸,完全不想动,她在马桶上盖子上坐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脑海里又一步步回想刚刚的过程,还有点尴尬。一开始她放不开,身体和精神一起紧绷着把自己锁起来,蜷缩着像个鹌鹑蛋,蒋燃进行的也困难,哄了好几次。 好羞耻啊,他哄老婆做那件事的方式,像哄孩子一样。 “乖乖”“别怕”“不疼”…… 这个男的怎么这么会?结婚前真是被他风光霁月的作风给骗了。 门外传来动静。 蒋燃并没有离开卧室,他转身把剩下的东西塞进抽屉里,看到床单上皱巴巴的,湿了一片,今晚是肯定没法再睡人。 便去衣柜里找出干净的床单换上,然后去敲浴室的门,“林鲸?” 林鲸还在发呆,被敲门声吓一跳,仿佛隔了一道门的外面是坏人,“做什么?” 蒋燃一刹那沉默着,这才问:“怎么没听见水声?还很疼吗?” 林鲸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啊乱叫着:“你能不能别管我!” “我可以开门进去吗?” “不可以。”林鲸用鲨鱼夹固定好头发,一只脚踩进浴缸里,严肃道:“我说了你不许进来。” 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好。”蒋燃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说:“其实我们家的墙不怎么隔音,我一直没跟你们物业提意见。” 林鲸惊呆了:“什么?” 蒋燃身体靠墙,勾唇轻笑:“所以,不要吼我,小心被邻居听见我们在做什么。” 第19章 一件礼物 林鲸磨磨唧唧地在浴室洗了好久才出来, 门缝一溜,那儿站着一个高高的人。 蒋燃已经换了睡衣,靠在衣柜门上看手机, 背部浅浅弯曲着,那一道弧度像拉满力量的弓。 浴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了一条极淡的光条, 眉骨和眼窝突出,深邃五官嶙峋错落。 林鲸:“你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蒋燃挑唇,弯腰去牵她的手, “一起去睡觉。” “等我干嘛?我这么大的人去洗手间又不会害怕。” 蒋燃只是笑了笑, 好脾气的模样, “还疼吗?” 林鲸不想说话了,她不想要蒋燃的关心, 只想独自舔舐伤口!蒋燃已经把床单换成了灰蓝色的那一套,看着就干净又舒爽, 他又懂了…… 林鲸脸红着钻进被窝里, 盖上被子,安详的躺进去。蒋燃从另一边也上了床, 手非常精准地搭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 蒋燃把她捞进怀里抱着。 林鲸额头贴着他的脖颈,小声地说:“感觉我的肚子有一点点痛。” 蒋燃起身欲要开灯,“怎么回事?” 林鲸把他摁下去,“哎呀, 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只是微微有点疼而已。没什么事的,应该是刚刚撞的。” 蒋燃仍有些不放心,但感觉到怀里人睡意愈发的沉重,便没再折腾, “我揉揉。” “不要,”林鲸眼神亮晶晶地瞅他:“诶?你很懂嘛,还知道给女生揉肚子,哼哼。” “又哼?”蒋燃亲她一口,炽热又汹涌,四片唇分开时林鲸大口呼吸着,如获重生,“这个地方不用发挥你的想象。最基本的常识我有,我也不是活在山洞里。” 林鲸笑眯眯的,很满意,这才说:“我要睡觉了,不要跟我说话了。” -- 第44页 蒋燃紧了紧手臂,在她头顶轻叹,发出一声慵懒的疑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这么喜欢抱着你?” “……” 闭嘴,不许花言巧语! * 林鲸每天上班的时间比大多数人都早,就算住在溪平院,她也一时没改过来作息。 而蒋燃去公司的时间又很晚,也不需要打卡。 林鲸起床的时候,蒋燃还在睡觉。这样林鲸就感觉有点不平衡了,她甚至怀疑蒋燃在装睡,玩心大起,爬起来就闹了他一会儿。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被蒋燃摁在床上一顿揉搓,她欲哭无泪的求饶着:“错了错了,真的错了。” 蒋燃闭着眼睛,手臂往她身上一压,警告她:“下次再穿着睡衣在我旁边撩拨,就准备请假吧。” 林鲸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艰难地从他臂弯里逃出来。 以后不和实力悬殊的选手对抗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跑去浴室换衣服,化妆,又做了三明治作早餐,给他留了一个。 七点四十五分,小林管家上线了。 林鲸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周经理已经在他个人办公室坐着了,穿着正装,桌边放着行李箱。 早会的时候,他宣布今天要去北京总部培训,为期一周。 结束后,他敲了敲林鲸的办公桌,“那个小区宠物饲养的宣讲活动,你来负责。” 林鲸疑惑:“我不是只负责写文案吗?怎么活动都需要我负责了?我自己还有一堆工作呢。” 周经理说她:“你这个意识形态就不对,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一个团队,本职工作是要做好,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团队的利益。我去北京是为了工作,那这些事你说你不做谁做?” 林鲸不卑不亢地道:“我要做的是把自己职责内的工作完成,没有精力再去越俎代庖,更不想被绑架。不属于我工作的那一部分你应该想办法去协调,而不是追着我薅羊毛。” 职场上,大家都是锱铢必较,但又都顾及着以后要一起共事,绝不会把话说死。 饶是林鲸已经足够体面,周经理还是觉得有失颜面,他说:“你这话说得就不近人情了,难道只看工资才办事吗?既然已经给你升了主管和薪资,就是希望你比别的同事负更多的责任。” 又来绑架这一套,林鲸直接没再接他的话,闷头做事,只当听不见。 周经理看她实在无动于衷,这才放软语气道:“算你额外工作量,我从备用金里给你申请奖金行了吧。你现在表现好了,以后我才能向上给你申请升职啊!” 说完,他拉着箱子一溜烟跑走了,说要赶高铁。 林鲸预感自己在被职场pua,但也感怀他曾经为自己的升职助力过,且在发放奖金上并不小吝啬。因此,她愿意再相信周经理一次。 况且,她不做也没办法。毕竟总部的邮件也群发下来,这是硬性任务,截止日期就是下周四前,是要做ppt汇报总结的。 林鲸只好接下,然后把任务分发下去,统计小区所有养宠物的业主。 这半年来,小区的业主多有变动,一来是有更多业主入住,二来是业主把房子租给了租客,这一部分对物业管理来说增加了不少难度。 林鲸这天下午准备把十五十六幢的统计掉,碰到某一户业主是租房在这里创业的网红,女生家里养了两条狗,均为获得小区养狗许可的证明。 林鲸去敲门的时候对方刚刚起床,满眼惺忪,问她是否有狗狗的狂犬疫苗证等,女生囫囵回答着,说只打过一次,后面忘记了。 林鲸说:“那你要赶紧把需要的证件办齐。” “这么严格的啊?”女生噘噘嘴:“我家狗就养在家里,不带出去,吃的也是最好的狗粮。” 林鲸只好让对方先填写了养犬登记表。 过了会儿,女生忽然睁开眼睛问道:“你是社区卫生部的吗?” 林鲸说:“我是物业的。” 女生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小声咕哝着:“物业的还管这么多,我狗在自己家里养着……” 林鲸抿了抿唇,依然好脾气,待对方登记好格,若无其事地跟对方说再见。 回到办公室,她洗了把手,坐回椅子上的时候感觉有点累,太阳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办公桌上,晒得人昏昏欲睡。 她翻了下业主群,看有无遗漏的消息,结果看到蒋燃在群里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上午的犬只统计的问题。 【16幢1105没有宠物。】 养不养的她能不知道吗?还需要他蒋总家日理万机,忙里偷闲回答一个问题。 于是,林鲸用自己的手机给他发了个“左哼哼,右哼哼”的表情包。 蒋燃秒回:【又来?】 林鲸:【昨晚睡得太晚了,现在有点困,和你闲聊振奋一下。】 蒋燃:【我是咖啡|因吗?不过你可以偷偷回家,睡半个小时。】 林鲸眼尾下垂,笑起来:【不行,同事看着。】 蒋燃:【办公室几个人?】 林鲸:【七个人,经理这一周都不在,有点爽。】 蒋燃:【不错。】 林鲸:【你在做什么呢?】 蒋燃:【十五分钟后去开会。】 林鲸:【那你赶紧去吧,我也要忙啦,不许回我了。】 -- 第45页 果然,蒋燃就没有再回复她。 林鲸站起来倒了一杯水,又在办公室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工作。过了会儿,公司那边来了两个人,分别是财务和出纳,例行每个季度的物料盘点。 张妍带她们去另外一间办公室拿盘点表,就在对门。然后两个女生一边核对表格,一边八卦地问起张妍来。 “林鲸是哪个啊?”那个新来的出纳问道。 张妍指了指林鲸,说道:“坐在窗户边上的那个,怎么了?” 出纳打量一眼,小声道:“的确漂亮,怪不得哇,来上班才半年,就把溪平院的男业主搞定了。” 张妍:“你听谁说的啊?” 出纳:“这种事还需要谁告诉我吗?苏州分公司又不大,后勤部女的多,是没有秘密的哦。” 张妍说:“哎,你别说这种话了,被她听见很尴尬的。” 出纳:“怕什么,听不见的。” 说实话,这边听得一清二楚,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同事都觉得她们过分了些,他用笔杆敲了敲办公桌的隔板,跟林鲸说:“别理这些女的,酸鸡而已。” 林鲸茫然的抬头,拿掉耳朵里的白色air pods:“你说什么?我刚刚戴耳机做ppt,没听见。” “没什么。” 桌上的手机嗡嗡起来,“林小姐吗?我这边是星专送。” 林鲸说:“我是,但我没点咖啡。” 配送员说:“蒋先生点的,麻烦您给门卫说一下,放我进去。” “稍等。”林鲸明白过来,然后让门卫给小哥开门。 配送员进门的时候,同事惊喜又惊讶问道:“鲸鲸,你什么时候点的?” “不是我点的,是蒋——我老公点的。”林鲸说到“老公”两个字还有点腼腆。 “哦嚯~”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大家高高兴兴的分咖啡,正好七杯,不多不少,刚刚那个男同事拿到了一杯美式,正要打开,便看到杯子上黑色的马克笔写着林小姐三个字,而别的杯子上没有备注。 他立马明白过来,递给林鲸,笑着调侃:“这杯是你专属的,你老公好细心啊,知道你只喝美式。” 林鲸有点羞涩,“跟他说过,我喝牛奶怕过敏。” “啧啧,好细节的男人。”同事说。 登时,大家对林鲸家的那一位貌似有了十分详具的概念,不再是一个笼统的有钱人的概念;还有上次的礼盒手写体,细节看人品。 人心是容易被一点小恩小惠收买的,于是大家对蒋燃忽然赞不绝口起来,细心又大方,肯定对林鲸很好。 男同事拿了一杯咖啡给张妍送去,然后对两个正在八卦的女生说:“不好意思哈,不知道你们来,这是林鲸的老公请的。你们如果要喝的话,我们办公室还有速溶,虽然比不上星巴克,但味道也不错。” “……” “不用了,我们不喝。” 林鲸喝了一口咖啡,微微叹息,不得不说,蒋燃真是收买人心的高手,一杯咖啡就能让同事帮忙站队。 她拍了一张照片。 【我喝到啦,顺便传达一下同事的彩虹屁。谢谢蒋总呢。】 * 蒋燃手机静音放在桌上。 汇思力每个月都会有个中高层的月度工作总结会议,这个月的会议推迟到这个时间才开,一来是因为他们老总的婚礼准备占用了他太多时间,听着就好气人;二是内部传得沸沸扬扬的,销售总监罗特最近在搞逼宫篡位。 不过,罗特和蒋燃的不睦由来已久,这也没什么好奇怪。 秘书通知三点开会,两点五十分,各部门的老大都齐聚首在会议室,唯有罗特没来。 巨大的会议桌首位,蒋燃一身白衬衫黑西裤,手里捏着签字笔,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下颌微微绷着,下面的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坐在两边的高管也好久没看见蒋燃了 ,一边捧着电脑复盘自己的汇报ppt,瞄了一眼蒋燃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略带轻松的口吻说:“Jason,新婚快乐啊。” 蒋燃把笔放下,笑了笑:“谢谢。” 三点一到。 第一个要汇报的部门刚起身,会议室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是罗特的秘书,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包括蒋燃。 秘书一瞬被看得极其紧张,尤其是对上老板的眼睛,说话也变得拘谨起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罗总在海南度假,没赶上回来的飞机,让我来说一声,这个总结会议他就不来了……” 瞬间的沉默后,顿时有人笑出声,Tab这要不是故意的还有什么是故意的,开会前一分钟才通知不来。 蒋燃目光直接掠过他,无任何表示,说:“继续吧。” 大家想看到的他脸上的阴晴变化,并没有出现,有些失望,但也不敢把“看热闹”三个字明目张胆写在脸上,毕竟不发威的老虎,也不容易小觑。 会议结束后。 蒋燃阔步走出会议室,剩下的人输了一口气,然后热烈讨论起今天的头条新闻,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连行政部门的小姑娘都知道了。 罗特今天这一出,是公然向蒋燃开战。 “Tab当然有造反的资本,他在汇思力十多年了,又是销售总监,掌握着华中和华南那么大的市场,半个公司经济命脉了吧。” -- 第46页 “我也听说了,他把深圳那边的合作商给得罪了,Jason婚期都没过就跑去给他擦屁股。说到底还是不敢得罪他,不然他把客户全带走,Jason就只剩下半个空壳子。” 新来的小前台插播一句:“不过,罗总为什么要为难蒋总呢?合作共赢不好吗?” “小姑娘,职场上没有朋友,也没有永远的利益共同体。你新来的不知道,蒋总比罗总小十岁,比他晚来公司,却踩着他当上公司老大,罗特能服气?” 小前台懵懵的,“如此说来,难道不是蒋总更厉害?才三十出头就干掉了罗总,这不就是拥有绝对实力的霸道总裁吗?” “想屁呢?”前辈戳戳她的脑门:“Jason只是赢了一局,哪可能高枕无忧;尤其对手还是tab那样的老狐狸,Jason嫩得很呐。” 小前台坚信:“我觉得蒋总能赢他第一局,就能赢他第二局,而且他长了一张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帅脸。”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本来就是嘛。” 于是讨论的中心立刻转移到主人公的颜值上去。 “可恶,他竟然结婚了,看见他今天来手上的婚戒了吗?” “他老婆是谁?” “终究是我睡不到的男人,我不想知道是哪个可恶的女人。” * 蒋燃回到办公室,才看见林鲸发来的微信。 他勾唇一笑,眼里有了一丝细微的明亮:【吹的什么,你学给我听听。】 林鲸:【你能谦虚点吗?】 蒋燃身体往椅子里靠了靠,顺便西装纽扣解开,收到林鲸发给她一张聊天截图,正是她和蒋蔚华的。 林鲸:【姑姑让我们今晚去她家吃饭,你几点能回来?】 蒋燃点开聊天记录,发现林鲸一开始婉拒了这个邀请,借口两人下班有点晚,但是她没耐住蒋蔚华的盛情邀请,亦或是强势,最终还是答应了。 看完,蒋燃不由浓眉蹙起,【你下班了吗?】 林鲸:【我今天没加班,早就在家啦。】 蒋燃:【我现在回家去接你。】 林鲸:【你回家的这段路这个时间段有点堵,不然我坐地铁去你公司楼下,行吗?】 蒋燃回答了一个好,并且叮嘱她在几号口出来。 林鲸放下手机,跑去卧室换上秋装小裙子,化了一个充满秋季温暖的裸妆,最后对着镜子啵了几下嘴唇,把唇膏啵匀。 最后收拾妥当,跑去乘地铁。 蒋燃在公司楼下的地铁出口见到林鲸向自己跑过来的时候,目光锁定在两条又细又白的腿上,栗色的卷发随着奔跑动作向后凌乱的飞去,露出饱满的额头。 看上去,那双腿不仅好看,跑起来还挺轻盈。 她郑重得把自己装扮成一件礼物。 等林鲸上了车,他才看到林鲸手里拎着的东西。两瓶五粮液,还有一盒大闸蟹。 蒋燃立刻认出来,问道:“这不是昨天爸给我们的吗?” 林鲸对着车内装饰镜捋着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所以我才拿给姑姑家啊,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买礼物呢。还有这两瓶酒,我也是从你的酒柜里拿的,你平时应该不会在家看着一碟花生米,独酌白酒哦?” 蒋燃当然不介意,只是有点无奈,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林鲸给他解释:“小时候我们家过年,年货都是这样送来送去的,你送个我我送给他,一整个年过去我爸妈一盘算,没花一分钱呢!” 蒋燃:“……你学到了?” 林鲸侧头看看他:“听你的意思很介意?” “没。只是下次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吃顿饭而已。”蒋燃启动车子。 “哎呀,去我爸妈家,我们人去就好了。可是去你姑姑家,总归空手不好。”林鲸其实的意思是,蒋燃的姑姑是亲戚,礼数做不到说不定人家背地里要讲什么话呢。 但是这一层意思,她并不想告诉蒋燃,怕他多想。 蒋燃淡淡道:“不要双标。不能因为爸妈无条件爱你,就把自己不好的一面留给他们。” 林鲸嘿嘿一笑,“我又悟到了,蒋老师,下次回家一定把咱们的家底都抬过去!” “……” 蒋燃心中默默盘算,他应该是多虑了,林鲸拿礼物的怀揣的概念和他想的是不一样的。 第20章 伶牙俐齿【一更】…… 林鲸不算社恐, 但是从停车场到蒋蔚华家门口的这一段路,她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和深呼吸,然后紧紧牵上了蒋燃的手。 见不熟悉的长辈, 林鲸总是比见到甲方还抗拒的。 对于她的主动亲近和肌肤相贴,蒋燃当然是乐意的。 他回望她, “怎么了?” 林鲸:“没怎么和你姑姑聊过天,她性格好吗?和我妈比怎么样?” 蒋燃想了下,右手扯扯她的耳垂, “不要辜负你今天的精心打扮, 祝你开发新地图成功。” 林鲸五指并拢, 紧紧夹紧他的指关节,“好比我去蹦极, 你不仅不安慰我,还推我一把。” 两人说着话, 蒋燃摁了门铃。 不消十秒, 蒋蔚华亲自来开门,林鲸换上张弛有度的微笑, “姑姑晚上好, 我们来蹭下饭,打扰啦。” 语毕,将礼物双手奉上。 蒋蔚华脸上顿时喜笑颜开,明显对她的恭敬享受有加, “鲸鲸的嘴好甜, 来吃饭说什么打扰啊,快进来吧。” -- 第47页 林鲸面不改色地说:“大闸蟹是我爸爸特地嘱咐我给您带来的,别嫌弃哦。” “替我谢谢你爸爸,好重啊, 真是有心了。” 蒋燃站在林鲸身后,手掌放在她后背,轻轻施力推着,像过年期间把孩子推出来表演节目的家长。 林鲸换鞋的时候偷瞄一眼蒋燃,见到他抿着唇角,正憋笑:样子装得很像么? 于是,林鲸掐了他胳膊一把。 这些动作在蒋蔚华眼里,全都是新婚夫妻的小情|趣。 蒋蔚华家的一室灯火映入眼帘。 这套房子也在旧城区,买的早,但是比林鲸家要大一些,是个小别墅,装修有点旧了。 早在林鲸和蒋燃结婚前双方家长正式吃饭时,蒋蔚华就很显摆地告诉林鲸,家里一共有三套房子,全凭她独特的眼光,投资房产赚来的。要不凭着叶昀那点医生工资和家底,屁也没有,更别说在苏州有这样优质的房产。 而她的那些姐妹当初看不上园区的荒郊野岭,没想到园区的发展这么快,现在只有羡慕的份儿。 当时老妈非常捧场地夸了一顿蒋蔚华,回头就跟林鲸说:“蒋燃这个姑姑蛮强势的,习惯居高临下,爱给人做主,你要小心点。” 两个中年女人,颇有点“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的意思。 林鲸的确有感觉到蒋蔚华的精明和强势,还有自信。 但,“中国的房价都是中国大妈炒上去的。”这句话诚不欺我, 好在没寒暄几句,就到了吃完饭的时间,菜肴丰富而均衡,蒋蔚华招呼大家坐下。 叶思南从楼上下来,叫了一声“哥”后看见林鲸,便笑着喊了她的名字,两个人差不多大。 蒋燃斜了一眼叶思南,后者赶紧改口道:“嫂子。” 蒋蔚华又催了一遍叶思南,不客气道:“赶紧来吧大小姐,喊你吃个饭还三催四请的。” 长辈入席后,蒋燃也坐了下来,他轻拉了一下林鲸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于是叶思南只好绕到父母那边去。 叶昀看了直暗笑。 林鲸瞄到,不太好意思了,便刻意没和蒋燃贴近,也没去看蒋燃的表情,略微拘谨地吃着饭。 席间,蒋蔚华有意无意地问了林鲸很多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 “你现在的工作忙不忙啊?” 林鲸说:“还好吧,琐碎的事情稍微多点,但也不会加班很久。” 蒋蔚华赞同的点点头,说道:“其实你这个工作也挺好的,上下班不用花时间在路上,而且随时可以回家。好好干着吧。蒋燃工作忙,你就多花点时间和精力照顾家庭。” 林鲸搁下碗筷,感觉这话没什么毛病,但是让人听着又不那么舒服。 此时,蒋燃淡淡说:“我们现在没孩子,也没有行动不便的老人,没什么需要照顾的。” 蒋蔚华自然不与蒋燃争论,掩饰自己的心思,“是是是,你们趁年轻肯定要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只是也要稍微着着家。” 林鲸在桌下踢了蒋燃一脚,示意他别说话,“我上班近,的确方便一点。” 不过,蒋燃的话倒是提醒蒋蔚华了,她又问:“对了,你们计划什么时候要孩子?” 林鲸这一次坚定地回答,“近一年应该该不考虑。我们…还没稳定,生小孩子会耽误很多事情,蒋燃工作忙,又总是熬夜喝酒应酬,不适宜要小朋友。”其实她很想说,才结婚几天啊,感情都没稳定,着什么急呢? 说完,蒋燃也不由垂眸睨了她一眼,眼里带着寻究。 蒋蔚华不动声色地加重语气:“还是早点要,物质又不是供不起,蒋燃也不小了。” 林鲸是这样的,平日里温柔和气,但打定主意的时候也是钢铁执著,并不畏惧言语压力。 她微笑:“这件事,我做主的。” 她侧着脑袋,冲蒋燃“哦?”了一声,寻求他的支持。 蒋燃对她的笃定的口吻有些意外,给她碗里夹了一片鱼肚皮肉,失笑:“嗯。我们家是林鲸说了算。” 蒋蔚华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叶思南打断了,“妈你管的好宽哦,我哥的孩子生出来以后,你是给带还是给养?” 蒋蔚华被堵了一道:“我…!” 过后又说:“鲸鲸的爸妈都这么年轻,肯定也等着抱外孙,哪轮得到我!” 叶思南:“那你说什么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蒋蔚华想发火,又憋了下去。 倒是蒋燃,抬手轻敲了下叶思南的额头,轻斥道:“吃饭,哪都少不了你。” 他这一做法,默默给姑姑留了些面子。 * 饭后,蒋燃和叶昀去书房。 蒋蔚华借口送水果进来,问蒋燃为什么婚礼后没来送他父亲上飞机,害得蒋诚华好没面子。 蒋燃衬衫袖子卷了两道,小臂上青筋横陈,桡骨微突,很有种少年的清瘦感,他陪叶昀下棋,正想的出神被打断了思绪,他停顿片刻,说:“我很忙。陪老婆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功夫陪他演戏。” 蒋蔚华愠怒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说道:“你别搞得像断绝父子关系似的,你爸很多事身不由己,也不是他让陈嫣缠着你的,你应该能理解。” 蒋燃脸上已有不耐,“我现在有自己的家了,你别再说这些我不想听的了。” -- 第48页 蒋蔚华往沙发上一坐,叹气道:“反正我也做不了你的主,算了。” * 那头,林鲸和叶思南去蒋燃以前的房间参观。 蒋燃没怎么在这个地方住,他上高中住校,大学就彻底搬出去了。几个箱子里放着他从小到大的各种奖章奖状,笔记本,课外书…… 林鲸好似能从这些泛黄发旧的纸张里,看到少年的一段刻苦的时光。 叶思南坐在地毯上,忽然问林鲸:“你想不想看我哥小时候的照片?” 林鲸:“有么?” “我妈存了几张,我拿给你。”她踩着拖鞋“噔噔”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拿来一本相册。 照片是从蒋燃初中的时候起,那个时候他刚搬去燕家巷,她是见过那段时间的蒋燃的,之后是高中,大学。 每个阶段的蒋燃,脸上都挂着宠辱不惊的笑,并不会让人看出他的情绪。但看得出是个长相清冷系的帅哥,白皮肤,五官深邃,看着挺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三十岁往后呢,貌似挺温柔的,并不冷漠。 林鲸暗暗觉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算摊上蒋燃的好时候了? 她手指翻着,刚想问叶思南自己可以不可以借走两天复印一下,然后看见了他的学士照,旁边站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女生。 林鲸手指像是被明火烫到,微微抖动了下。 “这个女生,是陈嫣吗?”她问。 叶思南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其实她算不上对林鲸多友善,俘获了她哥的女孩子,她骨子里对林鲸带了那么点儿刻意和挑衅。 她说,“对啊。” 可是林鲸记得蒋燃说过,他和陈嫣并没有当兄妹处过,这照片,两人看上去很亲昵? 叶思南问:“我哥跟你说过她吗?” 林鲸没说话,直接跟叶思南说,“你让我看见这个照片肯定有你的想法,不用绕弯子,直接说吧。” 叶思南笑了两声,直截了当:“我猜他应该没跟你说过,或者只说是他继母的女儿。” “所以?” “他们在一起过。”叶思南补充:“是因为长辈,实在没结果,就分手了。” …… 林鲸得承认,她努力建立的东西在某个瞬间,轰然倒塌,大脑变成了一座废墟。 一贯引以为豪的理智有一瞬间的走失,她紧紧捏着照片,指尖泛白。她很坦然地接受蒋燃有过去的感情,谁又没有呢。 可是和自己的继妹,而且是外力原因分手,林鲸接受无能。脑海里甚至冒出一些古早虐戏的片段,又狗血又遗憾。 而且,陈嫣还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怎么看得下去的? 林鲸把照片还给叶思南,“我看完了,你收起来吧。” 叶思南佩服林鲸,“你没有生气啊?” 林鲸:“过去的事了,我生得着气吗?” “厉害了。”叶思南现在就真挺服林鲸的,看着温婉娴静,实则是个小辣椒? “其实也不错了。他从小到大一直优秀,高考市里的理科状元,念名校,进名企,一路过关斩将,我爸妈天天拿他跟我对比。最后他还是跟你结婚了,总而言之你赚大了。” 是觉得她高攀不上吗? 林鲸看着叶思南,露出同样的疑惑,“我也奇怪他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叶思南抬眼看她:“什么?” 林鲸说:“我就挺普通的一个人。是他主动提出确定关系的,婚是他跟我求的,婚礼操办他比我积极多了;我一个不高兴他还得哄我。这么优秀的人,你说他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图我什么呢?” 叶思南要被林鲸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气过去了,比她还厉害! 她吹了吹额上的刘海,实在无语地念了一句:“你是来之前就想好了方案ABC,专门怼人?” 林鲸好笑道:“是你先说的。” 叶思南从地上爬起来出去,林鲸几乎一秒恢复冷脸。 门一拉开,叶思南差点儿撞上蒋燃,吓得魂飞魄散,脸滚烫着心虚跑远了。 蒋燃站在门边,好像站了很久,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脸上的表情肯定不算高兴。 林鲸和他对视着,气势丝毫不输,柔和的下颌线这会儿有点鼓,像充了气的小金鱼。 她站起身,朝他走过去,问道:“可以回我们自己家了吗?” 蒋燃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笑着说她:“你还真是,伶牙俐齿。” 第21章 不是没人养你【二…… 回家的路上, 林鲸手绕到脑后,把吃饭时用珍珠鲨鱼夹固定住的头发散下来,然后脑袋靠在后背上, 闭上眼睛。 她什么话都不想说,蒋燃也沉默着。 车停在一条拥挤的路段, 半天没往前挪动一米,不懂为什么九点半了还这么堵。 林鲸瞪着前方的车灯,似要瞪出一个窟窿来。 蒋燃侧过身, 往前方的广告牌看了眼, 给她解释:“前面是商场, 今天正在做活动。” 林鲸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哦。” 终于开了一个口子,她沉吟几秒, 问蒋燃:“今天我和叶思南在房间里说话,你听到多少?” 蒋燃如实回答:“没什么, 就你说最后一段。” 林鲸对那段话做不到底气十足, 但也略微不屑地鼻音轻哼一声,几不可闻。 -- 第49页 前面的车纹丝不动, 后面的车又在“滴滴”地摁喇叭, 大概蒋燃也等的不耐烦了,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轻微地敲击了几下。 “叶思南从小被惯的有些任性,你别——” “你不用帮她解释, 也不用帮她道歉。”林鲸出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告诉蒋燃,“都是女生,我应该比你更了解她。” 林鲸很懂小姑娘心里的那些道道弯弯,也只有女孩子才知道怎么气女孩子, 因此才有的放矢。小时候蒋燃是她哥时,她总是欺负蒋燃,这些林鲸都看在眼里。现在蒋燃结婚了,她又忿忿不平觉得自己的家人被瓜分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全被她占了。 “我说的那些都是气话,针对她的,你别放心上。我不喜欢被人拿捏。” 蒋燃笑着看她一眼,反问:“你觉得我生气了吗?” 林鲸装傻:“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蒋燃没跟她计较,“你不喜欢姑姑家的氛围,以后我们就少去,不用管他们怎么说怎么想。” 林鲸很惊讶蒋燃会这样说,那是养大他的姑姑,不是别人。 “那是你的亲人。” 蒋燃挑眉:“所以呢?你还是我的老婆呢。”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莫名其妙的让林鲸心中的不快消失了七八成,她也为今晚自己的强硬感到抱歉,于是放软了语气说:“结了婚就不跟亲戚联系了,你让人家怎么想你?重要的是,怎么编排我?以后该去还是要去的。” 蒋燃听她一本正经的说教,颇有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和可爱,他开车的右手垂下去找她的,林鲸默契地去捉住他的手掌,给他的手指按摩了几下。 “嗯,以后你做主吧。” 林鲸白他一眼,男人就会花言巧语,“哼!” “还哼?”蒋燃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快到家了。” 到家又怎么样呢? 开车牵手不是好习惯,没一会儿两人就分开了。林鲸的内心并没有感到轻松,因为叶思南对她的杀伤力,远远不止是说两人条件匹配的方面。 而是有关于蒋燃过去那段感情。 她静静地看着蒋燃认真开车的侧脸,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死活问不出口。真的和继妹谈过吗?到底因为什么分手?是被迫的?以及现在还喜不喜欢。 一连串的疑问让林鲸难以平静,哪怕已经做过许多心理建设,她却无法把心底的疑问交出去。 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去亲戚家做客。表姐很喜欢她,还把她带到房间里去,告诉她,床上的玩具全都可以玩,像在自己家一样。 林鲸才四五岁,并不懂得什么叫隐私和底线。当时她看到表姐的床上放着一个漂亮的滑盖手机,就拿过来把玩了一会儿,乱摁一通。 她被表姐抓个现行,对方立马就变了脸,大发雷霆地指责她。哪怕林鲸哭着道歉,也解不了表姐的气。 爸妈赶紧给表姐道歉,承诺如果手机坏了会赔一个新的。 回家以后,林海生批评了林鲸,说以后到别人家里,不要因为主人客气就可以为所欲为。 可如今回想来,当时的林鲸做错了吗?也不见得,她不知道手机里藏着什么,也不懂隐私的意义。 当然,表姐也没有错。她的少女心事被人看光,如同衣下伤疤被曝露太阳之下。 爸妈的教育非常好,林鲸从那以后便极懂得分寸。 一如现在,蒋燃就像她那个不熟悉的远房表姐,分寸感让她开不了口。 她可以在无所谓的小事情上撒娇,发小脾气,但不能为所欲为;因为不知道蒋燃的底线在哪来。 一旦触发了机关,眼前的假象恩爱就化为乌有,是她亲手搞得一团糟。但如果他们的感情更好一点,这些疑问就不复存在。 性格里的胆怯,惰性,和抗拒改变,令她感到难过。 林鲸心里憋着小小的一口气,回到家以后也没有理会蒋燃。 蒋燃去阳台打电话。她去浴室洗澡。 主卧里有个按摩浴缸,林鲸今晚泡澡的时候一直在想事情,差点睡着,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蒋燃已经穿着睡衣站在浴缸前了。 他握住她的胳膊,居高临下的说:“在浴缸里睡觉很危险,不许这样。” 林鲸努了努嘴,听见他轻声斥笑:“说你一句,就不高兴了?” 狗屁!她才不是因为这句话不高兴的呢。 他把浴缸里的水放掉,扯了条白色的大浴巾把她包起来,乱七八糟的撸了几下头发,把她擦干,然后弄到床上去。 刚有了身体的交流之后,再在床上抱在一块就有些短兵相接,一触即发的意味了,两人都有些食髓知味。接下来的事情像走程序一样,做安全措施,气喘吁吁的纠缠在一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被大灰狼吃干抹净,最后大灰狼温柔地帮她顺顺毛。 林鲸四肢无力地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待脸上的潮红褪干净,她穿上衣起身出去。 蒋燃坐在床上问:“要什么?我帮你去拿。” 林鲸穿上睡裙,回头说:“我想起来有点工作没做完,本来准备下班后做掉的,结果去你姑姑家耽误了。” 蒋燃蹙着眉:“还有多少?” 林鲸说:“你先睡吧,别等我。” -- 第50页 蒋燃没有阻止她,但男人眼底的不满和失落也是真的。 林鲸勾了勾唇,虽然蒋燃很无辜,但她就要很小心眼的略略报复一下,她就是要任性。 * 林鲸这个周六非常忙,她计划要在周日把宣讲活动落实掉。 一来工作日大部分业主都是要上班的,可没人有时间参加物业的活动;二来她还有别的工作要做,一直拖着干什么都不能专心。 因此,她一早就出门了,把休息的蒋燃丢在家里,早饭也没做。 等他九点半起床的时候,给她打电话,“你去哪了?” 林鲸知道他在没话找话,却并不接茬:“我当然在上班了,你有事吗?” 蒋燃被呛了下,还是好脾气地问:“中午回家吃饭吗?” 林鲸举着手机,很有腔调地说:“我很忙哇。” 蒋燃无奈一笑:“我在家,也请不到你回来吗?” 林鲸非常绝情:“不好意思,不可以哦。” 到了十一半,林鲸意外地接到一个外卖电话,“请问是林小姐吗?” 林鲸说:“你是不是打错了,我没点外卖。” “电话没错。” 有了前车之鉴,林鲸立马就明白是谁干的好事了,对外卖员说:“是我,你进来吧。” 蒋燃给她点了一份日式料理,鳗鱼饭,一份汤,还有用恒温袋装着的冰激凌球。这家店的味道很好,鳗鱼肉质滑而不腻,脂香四溢。 林鲸乖乖地把饭都吃完了,盒子扔丢,然后把冰激凌送给了同事。 回来办公室里,她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无论蒋燃有什么感情经历,都是遇到她之前发生的事,她在胡乱怄什么气呢? 陈嫣是妹妹又如何?隔着十万八千里也不经常来往啊。 于是,整个中午,她来回纠结拉扯着。心中两个小人,一个小人要把蒋燃扎成个窟窿,一个又在为他辩解。 赵姐已经从家里回来了,对林鲸说:“看来你的新婚生活不错啊,老公这么疼你。” 林鲸绷住表情,“算了,不说他了。” 赵姐不知看出了什么,说道:“小姑娘作一作见好就收,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小心给作没了。” 林鲸不喜欢她这句话,她并不觉得自己作,难道她必须高攀着蒋燃吗? 饭后广告公司送来活动物料,她跟会所那边确认了场地,以及到场的业主人数,然后开始马不停蹄地布置,整个下午的时间被支配的密不透风。 忙到晚上八点多才回家,她本以为蒋燃这种大忙人,肯定又出去了,却意外发现他在客厅坐着,在看电视。 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看着也不像外卖,她惊讶问他:“别告诉我是你做的。” 蒋燃起身走向她,瞧着她不相信的样子,故意揉乱她的头发:“这是什么眼神,你不相信我?” 林鲸被他拽去洗手,两人挤在一个洗手池前,她从镜子里看他,“因为你长了一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脸,没法相信。” 蒋燃叹了口气,说:“本想在你面前装装好丈夫的样子,被你一眼看穿。好吧,的确不是我做的,今天过来的保洁阿姨,我拜托她帮忙做了顿饭。” 林鲸就知道!她弹弹手指,弹了他一脸的水,被蒋燃抓住摁在盥洗台上,他盯了她一会儿,很认真的问:“从昨晚到现在,我觉得你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是我的错觉吗?” 林鲸就不能和他这么严肃的对视,他的眼睛好锐利,她怕自己的心事会全都从眼睛里溜出来,便扭头撇开。 蒋燃抬手捏着她的下巴颌儿,迫使她和自己对视,坚持己见:“昨晚在姑姑家的事,都说开了吧,你不至于为不相干的人跟我置气。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林鲸看他要追究到底的样子,倍感压力,含糊地埋怨:“你好烦哦,问这么清楚干什么,女孩子的脾气就是很奇怪的啊。” “必须问清楚,我不想遭受不白之冤。”蒋燃缓缓地说,眼神微微聚拢,尝试了一些猜测,“是你工作的时候我在家呆着让你不平衡,还是在床上的表现让你不满意?” 林鲸脸蛋骤然涨红了,猛地推开他,“你讨厌死了,干嘛在这里说这个。” 她跳下来,跑去餐厅装饭。心“突突”地快跳出来,刚刚和他在浴室对视的某一瞬间,她几乎要将心底的疑问和盘托出。 蒋燃跟过来,他并没有因为林鲸的嗔怒而中断思考,看眼神似有察觉。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吃饭的时候,蒋燃跟林鲸说了一件事,“家里找一个阿姨吧,我们都要上班,忙不过来。” 林鲸:“现在雇钟点工打扫卫生就很好了啊,也没什么家务需要做的。” 蒋燃给她碗里夹了把空心菜,“主要是做饭,你天天吃外卖也不行。” 林鲸还是觉得现在就请阿姨,有点浪费了,两人都不太需要照顾。她刚说出一句:“我自己也可以——” 蒋燃不容置喙:“你在爸妈家是不做饭的吧?” 林鲸:“行吧,你出钱你说了算。” “还有一件事。” “还有?” “你们物业办公室,是正常接待所有业主的吧?” 林鲸放下碗筷:“怎么了啊?” 蒋燃说:“吃饭吧。” 林鲸觉得他有点奇怪。 -- 第51页 * 晚上睡前,林鲸联系家政公司找阿姨。以前她只是给业主介绍过合作的家政公司,价格都是业主自己谈。 这次轮到她自己,给对方提了自己的要求,不需要住家,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洗衣服,然后做一顿饭。 对方已经和她接触过几次了,开口很直接,“按照这个工作量,一天大概需要做四个小时。” 林鲸不太清楚:“差不多吧。” 对方:“这样的话,每个月四千块钱,能接受吗?” 林鲸手机差点儿砸脸,家政这么赚钱的,每天四个小时这么贵? 她颤抖着手打字:“这是报价还是底价?” “林小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也给我们公司介绍不少业主,我都没给你套路,直接一价到底。” 林鲸:“还能打折吗?” 对方无奈说:“我真的没给你套路,是底价,住你们那个小区的人吃顿饭也不止四千了吧。” 林鲸:“我考虑一下哦,过几天给你回复。” 她退出微信,把手机倒扣在肚皮上,人安详地静静等待去世。 大受震撼! 一个阿姨四个小时四千块,而她在升主管前,一个月的工资扣掉税也就五千……而且她一个月工作26天,一天几乎十个小时在岗待命。 如此算来,她这个工作辛苦又受气,还赚不到钱,真不如一个阿姨。 当然不是说人家阿姨的劳动不值得,而是从侧面看出,她这个岗位,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螺丝钉而已。 林鲸忍不住再次默默叹气,人生都失去色彩了。 蒋燃推开门躺进被子里,又顺手把她捞进怀里,碰到她放在肚子上的手机,给拿了出去。 林鲸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滚烫的气息,含混着沐浴露的香味,温热的手掌在她柔滑的臀上轻拍:“手机不要放进被子里。” 林鲸说:“刚刚在找阿姨。” “找到合适的了吗?” 林鲸说:“谈了一个。只询了价,每天四个小时,月薪四千。” 蒋燃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你觉得合适就定下来。” “……” 林鲸忽然觉得自己和蒋燃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抠着手指问他:“那你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多少吗?” 蒋燃顺势调整位置,把她拢到自己臂弯里,停顿了一会儿,“林鲸,你需要养家糊口吗?” 林鲸皱着小脸,情绪很低,蒋燃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她。甚至让她感觉自己距离最初的梦想越来越远了,现在她因为一点一两千的工资而产生落差。 可她最初不是这样的啊,她会因为写过出彩的文章,想出绝妙的创意而骄傲,受到同行业的嘉奖和赞许。 蒋燃看她眉头深锁,“人的价值不是明码标价的,你不要钻牛角尖。” 林鲸说:“可是公司就是按照我的价值,给我开的价。” 蒋燃问她:“价值尺度,每个人心中的标杆是不一样的;你是觉得公司开的薪酬对不起你的付出,还是觉得自我价值落后于区间值?” 林鲸只是感觉有点颓败,又很羞耻,她往蒋燃怀里又钻钻,“我不想讨论了,好烦哦。” “做什么不烦?”他亲亲他的耳廓,“你不开心可以考虑辞职,慢慢想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有人养你。” 蒋燃双手放在她肋骨两侧一掐,把她挪到枕头上,倾身上来前,去床头柜够东西。 林鲸很衬合氛围地把手臂挂在他脖子上,问道:“代价是什么?” “是什么你不知道?”蒋燃把她的手扯下来一直,放在自己的睡衣扣上,低道“帮个忙。” 他的吻从耳廓一路到眼皮,鼻梁,嘴唇……哎,也是真的好烦呐,前途问题还没解决,她就只会沉沦男女情|欲,连续三天都要做,可太堕落了。 * 周日一早,林鲸就去了办公室检查宣传单页和活动方案,许久没有公众场合讲话的她,面对一个小区宣讲活动,竟然有点紧张,只好在办公室里把稿子多念几遍。 十点半的时候,她捧着双腮,手肘撑着桌面发呆。 这时,听见外面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前台小姑娘问:“蒋先生,您有什么业务要办吗?” “交物业费。” 小姑娘查了下,疑惑地跟他说,“您家今年的物业费,年初就交掉了啊。” 蒋燃问对方:“我交明年的,可以吗?” 小姑娘懵了三秒之后,笑逐颜开,少有业主交物业费这么积极的,“当然可以了,我这边给您开单子,让林管家带您去财务室办理哈。” 小姑娘写了单子后,径直跑到里面办公室喊林鲸:“鲸鲸,出来一下。” 林鲸早有预感,但看到蒋燃真人感觉又是不一样的;不真实,还有慌张:“你怎么来了?” 蒋燃看手表,“交完钱,等你一起吃饭?” 两人站在门口,办公室里有人探出脑袋偷窥,小姑娘察觉林鲸态度不对,提醒:“林管家,这是业主啊。” 蒋燃替她解释:“没事,我是她老公。” 小姑娘早就听说林鲸和老公业主溪平院,但没见过真人,闻言恍然大悟,尬笑一番,你们夫妻俩交个物业费都这么有仪式感。 “这样啊 。” 办公室里的同事,也同步好奇,脑袋往上冒了冒,又缩下去。 -- 第52页 昨晚还把她困在床上,害她又累又困的人,这会儿长身玉立在这,客气礼貌之余眼里藏着促狭,“林管家,麻烦了。” 林鲸搞不懂他要干什么,抿着唇对他说:“蒋先生,跟我来吧。” 第22章 难道不是爱情故事…… 林鲸在电脑上查了一下, 他们家一年的物业费在四万多。 列出报表的时候她的心都在滴血,她大半年的工资,这就是穷人与富人的差距吗? 给别的业主办理的时候, 这些钱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数字而已。但是经由昨晚的打击,林鲸现在一看到钱, 就怀疑人生。 她填写数字的时候,有些不忍心写后面的零。 蒋燃站在背后盯着她操作,手忽然搭在她右肩上, “有什么问题吗?林管家。” 此话一出,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均抬头向他行注目礼。 林鲸侧过脑袋, 小幅度瞟他一眼,同样装腔作势地对他说:“没问题, 我这就带你去缴费,蒋先生。” 蒋燃微微一笑:“劳烦。” 同事们:艹, 秀到了。 都知道你们是夫妻, 别装了。 按照道理来说,这些琐碎的事完全不用蒋燃亲自来一趟, 毕竟他的老婆就在物业系统里。可他大费周章地来一趟, 肯定别有目的。 交完费回来,林鲸本来准备陪蒋燃出去吃饭的,但是正巧来了个业主要办事,她只好对蒋燃说:“要不然你先回家等我一会儿, 或者是去外面的会客室?” 蒋燃看客室的方向, 那里有人。 他一副闲散人等的样子,对林鲸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林鲸问:“那你去哪?” 蒋燃反问她:“我不能在你的办公室里待一会儿吗?” 林鲸瞅瞅他,有些莫名, 然后蒋燃才低声说:“你的同事也都不忙,应该不会打扰,我看看你的工作氛围。” 林鲸觉得他不是想感受她的工作氛围,而是来视察的。一副老总派头往那一坐,谁能自在? 话说,他的“别有目的”就这? 这时,准备要出去的张妍热情道:“鲸鲸,让你老公坐我的工位等你好啦。蒋先生,别客气。” 蒋燃说了声:“谢谢。” 然后就真的不客气坐下来玩手机了。 林鲸:“……” 其实他们办公室氛围很轻松,平日里也有别的同事的男朋友,或者老公来接下班,就在办公室里闲聊。就比如赵姐,每个人什么情况,她基本上门儿清。 但是林鲸就觉得蒋燃身上的距离感很深,很多时候,他像一块羊脂玉掉进了鹅卵石堆里,格格不入。 临走前她有点担心,就办公室这些人的八卦属性,就能新人扒到怀疑人生。 希望蒋燃不要觉得大家过于猥琐就好。 …… 林鲸带着业主去前面办事。 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隐约听见蒋燃竟然在跟同事聊天。 他并不排斥说起自己的事,被问到工作弹性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在外企工作,氛围不像广恒这种国企氛围这么严肃,而且他们早上是不用打卡的。当晚,加班也在所难免。 男同事听他的见地挺有道理,好奇他是不是职位挺高的,转念一想,住这么高档的小区,这气质,看上去也不是个平庸的人。 赵姐的八卦之魂终于压制不住了,忽然问蒋燃:“你和林鲸半年就结婚了,真是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林鲸暗自觉得好笑,对她讲的话就是你挺厉害的嘛,把高富帅把到手了;对蒋燃就是说缘分到了这种美化的表达。 “快吗?”蒋燃笑着说:“我们认识不止半年。” 赵姐懵了懵,感觉自己接收信息有误,“不是你搬来之后认识的吗?” 蒋燃问:“林鲸是怎么说的?” 赵姐说:“相亲。” 蒋燃倒是饶有兴趣,像讲故事一样说:“她六七岁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住在一条巷子里;每天都会见面。” “真的哇?”另一个女同事充满惊奇。 蒋燃笑了下,倒是挺会占她便宜:“换句话说,我看着她长大的。” 女同事手里的活儿也不干了,就注视着蒋燃,听他讲:“原来我对她来说,只是个相亲相来的?” 女同事瞬间进入青梅竹马剧情里:“其实你是知道她在这边工作,就搬来了?” 蒋燃微蹙浓眉,觉得这个说法有点怪异,为爱搬家这是什么鬼扯剧情,他又不是橡皮糖。 “那倒没有。只是又见面,互相觉得很合适,自然而然求婚了。” 女生星星眼,“那也好浪漫啊,相识贯穿了二十年,感觉你们的经历好像小说啊,还是破镜重圆的那种;该不会还在树下种了个玻璃瓶写着秘密,约定几年后一起打开吧?” 蒋燃明显对这个想法也不理解,就没接话。 林鲸正巧走进来,大家暂时停止打探。 她瞅瞅蒋燃,“你跟我的同事混得很熟嘛,讲什么呀?” 蒋燃朝她一笑,淡道:“说你的事。” 这时,女同事的眼睛都长在林鲸身上了,说道:“好啊鲸鲸,你还骗我们说老公是相亲来的,我说嘛我怎么就没相到这么帅的呢。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你们是青梅竹马,都不讲给我们听!” -- 第53页 林鲸有点嗔怨地看了蒋燃,她想到的不是什么青梅竹马,而是鼻涕虫那件事!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讲?” 蒋燃说:“你的同事问,我一时没忍住。” 林鲸不相信,他像嘴巴把不住门的人吗? 但是经过他这个话题的对象自己主动出来说了,一个心机女孩泡到高富帅的故事,立马就变成了一段青梅竹马的纯爱言情剧。 插科打诨一会儿,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午饭时间。 出小区的时候,林鲸坐在车里问他:“你觉得我的同事怎么样啊?” 蒋燃眼睛目视前方,表情专注得宛如月色下的一汪湖,“挺好相处的,人也都很单纯。” 林鲸说:“那是自然咯,我们是普通岗位的螺丝钉,比不上蒋总满世界飞的繁忙业务呢。” 蒋燃轻叹:“小螺丝钉的脾气越来越不好,难讨好了。” 林鲸眯着眼睛笑了笑,说不上来,但今天上午心情竟然不错。她琢磨了一会儿,蒋燃说来看看她的工作,该不会是她以前经常埋怨? 也没有经常吧?只是偶尔一两次。 吃饭的时候,林鲸忽然想到。办公室和整个公司都传过她的谣言,说她来溪平院上班,就是为了找个有钱的男朋友的。 她问蒋燃:“你是不是听说过什么,关于我们的传闻啊。” 蒋燃给她倒了半杯茶水涮碗筷,装傻:“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林鲸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肯定是有所察觉,今天才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 蒋燃这才说:“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但是有的时候你又很不开心,所以是真的想来看看你的工作状态。如果你现在没准备离职,职场上的某些谣言就不能坐视不管,会影响你的领导对你的专业度以及入职的动机的判断。” 他说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指小区里有关两人结婚的讨论。 林鲸鼻头一酸,弥生些许委屈之感,胸口宛如一朵烟花怦然炸开了,滚烫的瞬间过后,传来暖意。 她看着蒋燃好看而笃定的眉眼,心虚地说:“那你也不应该编一个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啊,很扯的好吗?” 蒋燃不以为然:“我们不是很早之前认识的吗?我没看着你长大?没跟你求婚?怎么就不是爱情故事了?” 这一连串的问号,搞得林鲸招架不住,于是换了个话题奚落他:“你还跑来和人闲聊,以为人家对我们的事很感兴趣吗?又不是明星八卦。” 蒋燃喝着水,嘴角扬起一抹笑来:“那谣言是从哪儿出来的?你可能低估了有些人的无聊程度,在DDL到前,为了逃避工作,数头发都觉得有意思。” 林鲸惊讶于他对人性的具察如此透彻和具体,宛如羊脂玉里缓缓渗入人间烟火,变得柔和而易亲近,他并不是只活在自己阶层世界的人。 林鲸两颊的脸部肌肉又因此牵动,她忍不住发笑,“别说了别说了,我感觉有被内涵到。” 吃饭的时候,蒋燃问:“你下午什么时候去上班?” 林鲸咽下嘴里的东西,“一点半。” 他看了眼时间,漫不经心地叮嘱:“昨晚睡得晚,待会买杯咖啡带回去。” “哦,你去做什么?”林鲸主动问他。 “出去谈点事,你下午加油。”蒋燃已经放下碗筷,坐在她身边安静的等待着。 * 下午,林鲸捧着咖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听见同事跟同样吃过饭回来的张妍夸张地描述:“我艹,你不知道近距离看鲸鲸的老公多帅,而且一点都不高冷,说话声音也好听。” 张妍说:“我没具体看不作数,哪天叫到我面前,我要亲自认证下是不是正统帅哥。” 林鲸坐下来,拆开纸杯的封口,喝了一口。 听她们瞎调侃,并没有参与。 到了两点,小区宠物饲养管理的宣讲活动开始。 林鲸似乎早有料到,有兴致来参加活动的大多闲着没事儿在家的老人,还有小朋友,而成年人宁愿在家躺着,并不会把物业放在眼里。 因此为了保证到场数量,她就在准备物料的时候,特意准备了一部分的伴手礼,就是几十元的宠物玩偶还有生活用品。 哪怕住在高端小区的这些中老年人,劲头也并不比周末早上去超市抢打折鸡蛋的老头老太差,报名人数瞬间激增。 活动形式上,她觉得周经理之前宣传单页发下去,一通枯燥又直白的宣传,没什么效果。她有点完美主义,要做就极力做到最最好。 她把创意和脚本给了前同事,现在在做UP主,两人合作了一个科普的动画小短片。 对方可以在账号上正常发布,她这边也可以用作宣传物料,一举两得。 这种活动方式变得生动又有趣。而且小朋友为了拿到奖品,无论是家长还是孩子,互动性就很高。业主眼前一亮,轻而易举就达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 周三晚上,她把工作汇报的邮件发到了公司的宣传部门,总算完成了任务。 林鲸并没有想太多,自认为并没有辜负周经理的嘱托。 却不料,他从北京回来之后,不咸不淡地表扬了几句,说宣传部的老师看了她活动现场的视频,还有物料,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林鲸勾勾手指,刚要开心一点,周经理的话就紧随而来:“林鲸,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策划能力,在物业服务部的确屈才了。” -- 第54页 说完,他甩着手出去了。 林鲸愣了一道,十分疑惑,他阴阳怪气干什么?不是他强硬地把任务施加到自己头上的吗?也没给他丢脸啊。 赵姐看了眼林鲸,叹气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林鲸问:“怎么了?” 赵姐:“他之前领这种没油水的任务都是随便应付应付的,所以才丢给你做,但是你一搞就出了对比,高下立见。上头的大领导又不是傻子,你一个小小的主管比经理还用心,他能舒服?” 林鲸一时有点委屈,本来完成任务带来的成就感,瞬间被兜头浇灭。 赵姐直白一点说:“这个男的其实很小心眼儿,可以选择提拔你或者不提拔你,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但是你要冒出能力比他高的苗头,就不行了。” 林鲸还第一次知道,原来小职员被上头的大领导表扬一句,就会让她的顶头上司不高兴。 广恒这个内部体系的解读都是这么敏感的吗? 林鲸呐呐的,反问赵姐:“难道我还要给他道歉吗?” 赵姐说:“以后多捧着他点就行了呗。” “……” 林鲸今天是第一次,对“捧臭脚”这个形容,深恶痛绝。 第23章 安慰【二更】…… 林鲸这天准点下班, 碰上周经理从外面回来,她非常记仇,置若罔闻。 那股憋屈, 像一团怨气堵在胸口,久久无法散去。 刚到家, 微信上好朋友就给她发来一个好消息,他们合作的那条宠物科普短片,被微博上一个宠物博大V转载了, 播放量已经上千万。 朋友叫小舞, 是某站的一个小up主, 她做视频的时间不长,还没找到合适自己的路线, 一直不温不火的。现在流量锐增,涨粉了好几万呢。 林鲸真心为她高兴:【那太好了, 你一定要好好坚持下去, 祝贺你啊。】 小舞:【怎么只能恭喜我呢,也是你的功劳啊。】 林鲸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来:【是你做的视频啊。】 小舞:【可是你提供了创意和脚本, 原创是最值钱的, 怎么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呢?】 林鲸纠结了一会儿,或许找一个人倾诉比较好,便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朋友。说完,她趴在餐桌上,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小舞:【遇到这种傻逼领导还不简单, 直接不干了呗,潇洒一点,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你不是懒到极致就饿不死人。】 林鲸笑了下打字:【不然我去干什么呢?】 小舞:【你可以和我一起做视频。】 林鲸婉拒:【算了吧,你那三瓜俩枣的, 养活自己都够呛,我就不陪你喝西北风了。】 小舞:【……滚吧滚吧。】 其实小舞也是受不了各种职场pua,用她的话说就是傻逼领导和傻逼客户,老娘不伺候了。当然,做自由职业要承担的风险,比如没有稳定的收入,没有社保,爸妈的反对……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林鲸去书房把电脑搬过来,又点开了那条视频,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背后传来密码锁的声音,十秒之后,蒋燃换了拖鞋进来。 他先是绕到厨房洗了手,用洗手液搓了一遍,林鲸还在专注地盯着电脑,他走过来她身后站了会儿,说:“再趴,眼睛都要吸到显示屏里面去了。” 林鲸抬手摁了暂停,然后仰头看看他,“你才要被吸进去了呢。”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立领衬衫,偏休闲的款式,只有小小的领座,突出他优秀的脖颈线条还有喉结,十分好看。 再配上他干净白皙的肤色,轮廓深刻的五官,就很像画报里走出来的偏偏贵公子。 “在看什么?” 蒋燃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揉捏了一下,肌肉被迫放松的酸麻感传来,林鲸还来不及反应,男人已经坐在她身后,同一张椅子上。 林鲸只占了椅子的四分之一,后面空了一大片地方,蒋燃倒是会物尽其用,与她亲昵的挤在一处。 他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轻扣餐桌,骨节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背,摁着鼠标,点开了暂停键。 “这是你做的宣传片吗?”他问。 林鲸有点不好意思:“也算不上宣传片吧。” 蒋燃的身体已经贴紧她的后背,拢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把她当成一个舒适的下巴托, 他把视频的进度条调到最开始的地方,看起来。 他总是有着极强的存在感,林鲸稍稍挣扎一下,耳后的发丝就会触碰到他的皮肤,心脏在狂跳着,她只好保持一动不动,把自己当成一座没有生命的钟摆。 这样从背后拥抱的姿势,有点像叠放在一起的汤匙,又像挨在一起取暖的两颗可爱星星。 视频放完了,她才轻轻出声,“这是给小朋友看的。” 蒋燃的下巴离开她的肩膀,淡声道:“看出来了。” 这样说的话,就激发了林鲸的好胜欲,她登时不服气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个视频,还被微博大v转载了,播放量上千万呢。” 蒋燃问:“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说看出来是给小孩子看的,没说不好。” 林鲸的小人思想昭然若揭,她心虚了,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视频的传播量很广。” -- 第55页 蒋燃点点头,给出一个比较高的评价:“如果这个世界上的科普短片都这么简单有趣,小朋友的学习就不再是难题。” 林鲸狡黠地说:“那你高估了小朋友的耐心。比如我小时候,但凡是让我汲取知识相关的东西,我都不爱看,因为学习是回报过程最慢的活动。” 但越难的事情往往回报率却是最大的,就像读书,用短短几小时几天的时间,就可以轻松获取别人几年得来的输出。 蒋燃很快和她调到了同一频道,说:“那挺遗憾了,我没有深入了解过你的童年。以后孩子的专注力不行,原因应该是在你这。” 林鲸刚欲开口反驳,蒋燃转过她的身体,吻落下来。 吮咬的方式,夺走了她全部的呼吸。林鲸脊背陡然紧绷,抵着桌面,她有点紧张,死死紧着牙齿,被蒋燃用拇指和食指的关节捏下巴,瞬间打开最后一道防线。 林鲸伸出舌尖,随波逐流,与他交缠到一起。 结束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林鲸坐在他的腿上,脸蛋埋在他颈窝,羞耻的不敢抬起来。 像害羞不敢见人,躲在爸爸怀里的小朋友。 “饿了吗?”蒋燃坦然地系上被她扯开的纽扣,问道。 林鲸避开目光,故意不看这个动作,装模作样地说:“我本来想做饭的,被你打断了。” 蒋燃掐了下她的脸,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怪我自制力不行,耽误你发挥厨艺了。” 林鲸大言不惭,“所以罚你带我去吃好吃的。” * 两人从外面回来,蒋燃才想到一件事:“我后天要去一趟广州,但那天是你爸的生日。” 林鲸的重点是:“我爸的生日我都没记住,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蒋燃捏紧她的手指,有点小疼,男人的手掌很大,关节硬,林鲸尖叫了一声。 “你没记住不是应该反省吗?” 林鲸往沙发上一坐,朝他摆摆手:“知道了,你该工作就去工作吧。我回家陪他们吃饭就好了。” 蒋燃站在卧室门口,解开皮带抽出来,准备去洗澡,闻言又回来对林鲸叮嘱:“你给爸挑一件好点的礼物,看他喜欢什么酒,也给他带过去。” 林鲸走到餐厅边上的恒温酒柜,里面多是放的红酒和洋酒,整整齐齐摆在黑色玻璃后面,还有悬挂的各色高脚杯,琳琅满目,高级又漂亮。 蒋燃不爱喝酒,但他有收集的癖好,有些是别人送的,有时候他也拿去送人。 她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挑了两瓶仅有的茅台,“就这个吧,接地气。” 蒋燃点头,“记得去给爸买礼物,糊弄学大师。” 林鲸闻言,冲他瞪去眼睛,是在嘲她送给姑姑家的二手大闸蟹吗? 她觉得瞪眼睛还不够,便冲过去打他,蒋燃已经开始脱衣服洗澡了,冲她挑眉。 更是挑衅。 于是,林鲸怂了,像只小蜜蜂逃避密室一样,挥着翅膀逃窜出去。 * 接下来的几天,蒋燃出差。 林鲸上着班,和周经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她的性格是不爱跟人呛的,但也不是个包子。她没有听赵姐的话,去给对方捧臭脚,她又没做错事。 见到周经理也装看不见一样,当成个隐形的。 林鲸这般硬的不会拐弯的性子,让赵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反正她还有老公养着,不指望这工作养家糊口。 周经理几天观察下来,林鲸本本分分做自己的工作,也没作妖,却不再爱搭理他了。他手头上又堆积了很多文书工作,没人帮他做,毕竟一个小小的物业经理,也没有资格配一个秘书。 装逼一时爽,繁忙火葬场。 好几次他又想犯贱地去找林鲸,碰上小姑娘冷冰冰的眼神,只好退却。 这天林鲸回家给老爸过生日,拎着酒,还有她给爸爸买的皮带,一个非常有质感,但又不高调的牌子。 老爸很喜欢,立马拿去卧室按照自己的腰围,调节孔位,然后穿了起来,对着镜子来回臭美。 “嗯,我女儿的眼光真不错。” 林鲸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施季玲坐在她身侧,掐了把她的胳膊:“回来就躺下玩手机。” 林鲸:“那我坐着玩手机?” 施季玲:“我给你说认真的,你没跟蒋燃说今天是你爸的生日吗?他怎么没来?” 林鲸说:“他知道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啊,还提醒我送礼呢。不过他这两天要出差,忙得很。” 施季玲翻着白眼,不怎么相信:“有那么忙么?今天可是你爸五十岁生日。” 林鲸说:“这个五十就是虚岁的啊。而且你的要求怎么那么高,要是给你选,比如一个两千万的合同,和岳父的生日晚餐,你选哪个?” 答案显而易见。 施季玲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其实她下意识的多心,并非要蒋燃怎么样,只是担心女婿对女儿不够重视和体贴而已。 她沉默一阵:“我也没有要求高吧?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还不能说说了。” 林鲸笑笑,逗老妈:“行啊,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你对他有意见了。” “你这个混球怎么回事,到底跟谁一伙的?”老妈赶紧捂住林鲸的嘴,说:“不许说半个字,听见没有?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家拿乔呢,你们夫妻和睦最重要。” -- 第56页 林鲸看着老妈,发现人到四十并不会不惑,五十也无法知天命,一辈子都是小孩啊。 吃饭的时候,老爸照例问她近期的工作如何。林鲸觉得老爸这种常年在企业体系里待久的老人,应该很有见地,便如实说了自己和周经理的这点渊源,想寻求一点建议。 本来她辛辛苦苦完成工作,不仅得不到嘉奖,还被领导阴阳怪气了一顿,真是恼火。 林海生是个百事通,告诉了她一件事:“这个周建,他姐夫是广恒地产部的项目经理。本身能力不算草包,但也难当大任,所以一直在物业经理这个职位上一呆呆几年,反正过日子够用。” 林鲸想,原来如此,每天看他喝茶看报玩手机的,日子过得很清闲嘛。 林海生又说:“既然他能一直呆着,说明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你别掉以轻心。” 林鲸:“……你今晚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吓唬我。” 林海生说:“鲸鲸,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不用想那么多。你们这个工作,职场上斗争来的作用远远比不上工作的实绩。任何工作都是量到质的积累,就算你爸是公司老总,我提你做总经理你敢上去吗?” 林鲸说:“你要是老总,我就在家躺着了。” 施季玲给她盛汤,听出一点点苗头来,立马告诫林鲸:“你是不是又想辞职了?” 林鲸捏着筷子,指尖发顿,没承认也没否认。 施季玲说:“你结婚前,妈不让你辞职确实是有点强势。但现在也要劝你谨慎,再没找好下家之前,不要盲目的辞职,不然中间的空窗期会很难。” 林鲸疑惑地看向老妈,“为什么?” 施季玲说:“你刚结婚就要辞职,你和你老公的年收入差了多少倍,不用我说了吧?蒋燃会怎么看你?纵然男人说的好听,承诺养你,给你安全感,哄你生孩子。等你真辞职做全职主妇了,很有可能是另外一副嘴脸了。你在家待几年,跟不上他的进步速度,充其量就是个保姆,他会看不起你的;女人一定要有工作能力,要经济独立。” 林鲸怀疑老妈在她家里放了个监控,蒋燃还真说过可以辞职了养她。 不过这一次,她赞同老妈的说话。 爸爸这么爱妈妈,把她宠成个小公主,但施季玲这一辈子就从来没做过全职主妇。 施季玲说:“还有蒋燃那个姑姑,上次我和她见面,一个劲儿的游说我加入她的催生大军里,我当时就想跟她翻脸。她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几句话说得轻飘飘。孩子生出来谁带谁养?她蒋蔚华吗?蒋燃工作忙肯定是带不了的,也就出出钱,压力还不是只落到你身上啊?” 林鲸看着妈妈义愤填膺的样子,并不觉得好笑,鼻头一酸,胸口如潮水弥漫一样紧紧的,泪水机会要从眼眶里涌出来。 妈妈为她考虑了好多啊,尽管她有的时候市侩,强势,不近人情。 林鲸趁爸妈不注意,喝饮料的时候故意仰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笑着问妈妈:“我没结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还让我早点生孩子呢,那我问你,就不生了吗?” 施季玲掐她:“生还是要生的。” 林鲸:“那不还是牺牲事业?” 施季玲怨怨叨叨的:“你是笨蛋吗?等你生孩子我就办内退,给你带孩子啊,谁让你没有婆婆呢。还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吗?” 晚上,林鲸回家的时候,忽然有了很多感触。 结婚以后才知道,对爸爸妈妈是有很多误解的。 她给鹿苑发了条微信:【姐妹,告诉你,我悟了。】 鹿苑:【你办事的时候也能悟,我服气了,来说说吧。】 林鲸:【滚啊,谁办事了?!】 鹿苑:【这个点都不办事更待何时,蒋总是不是不行?】 林鲸:【蒋燃出差了好吗?】 鹿苑:【好吧,你悟到什么了?】 林鲸被鹿苑一打岔,竟然把那一丝细微的情绪搞掉了,一时词不达意,她只好跟鹿苑说起最近工作上的事。 鹿苑给她打电话:“我早知道这是你的必经之路,以前你自己创业的时候,大家都是年轻人,只是想把事情做好,劲儿往一个地方使。但是大公司鱼龙混杂,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那点小九九,口号都是形|式|主|义,你要学会克服障碍,找自己的工作节奏。” 林鲸出了一口气:“我现在理解了你骂领导傻逼是什么意思了,我现在就想骂人。” 鹿苑说:“你如果不痛快,我陪你一起骂!实在不行,你可以付一千块钱,我给你表演单口相声。” 林鲸笑了笑,叹气:“明天又要上班了啊。” 作为闺蜜,鹿苑是很了解林鲸的,她的优点和致命缺点。 一如林鲸也非常了解她一样。 她忽然告诉林鲸:“如果你有更好的前途,我支持你辞职的想法。但如果只是因为讨厌同事,那大可不必,因为你完全有能力反击回去,只是你这两年遭受了一些挫折,自信心被打磨掉了。” “施主任有时候说话不是那么中听,但过来人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我们都长大了,能明辨是非。你和蒋燃的婚姻基础不稳定,虽然夫妻双方要保持信任,但也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他不是你溺水时期的救命稻草,清楚吗?” -- 第57页 “我知道了。” 林鲸挂上电话,心潮渐渐涌动着,忽然充满了力量。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头年轻的小豹子,冲劲儿十足,上楼的时候,脚步都轻快很多。 第24章 你的承诺何时兑现…… 林鲸进电梯的时候, 正好看见九楼的任老太太出来,她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泰迪。 她问:“您养小狗啦?” 任老太太说:“我女儿家的狗生了,我抱来一只陪着我。” 小泰迪在老人怀里, 豆粒大的眼珠子惊恐地向外面张望,怯生生的。 林鲸提醒道:“那您遛狗的时候记得要牵绳啊, 这个小区里的大狗很多的。” 老太太急着去遛狗,匆忙道:“知道了。” 林鲸有点无奈,感觉老年人对旁人意见总是怀揣着顽固和不屑。 她回到家, 屋子里又是黑漆漆的, 随着她开门的动作, 走廊的感应灯一路蜿蜒到卧室门口,逐次亮起, 将视线变得清晰。 偌大的房子,没有丝毫活物气息;林鲸不太想面对这样的屋子, 今晚应该在爸妈家睡, 然后早上再过来上班的。 可这又和她一直向往的独居生活相悖。说到底,还是她习惯了每次晚回来蒋燃都在, 或是在客厅坐着, 开着电视,他随便做什么事情;又或是在书房,听到林鲸开门的声音他就走出来逗逗她。 怎么回事呢? 人心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她好似一只弱小的飞蛾天生具有趋光性, 有点期待蒋燃回来陪她了。 工作她自己努力就好, 生活最好有人能陪伴。 她先绕去厨房喝了一大杯水,之后才回到卧室里,洗完澡,拿出ipad坐在床上刚打开,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 蒋燃:【回家了吗?】 林鲸:【早就到了。】 她盯着聊天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急等着要看他再发来什么,结果一分钟过去了,不仅没有消息,那几个字也不见了。 她正纳闷,手机忽然响起苹果的专属的铃声,在掌心抖动,来电界面把她吓得一激灵,抖掉在被面上。 那边没出声,静止了三秒,还是林鲸先开的口,“你忽然打电话给我?” 蒋燃说:“发现一个问题,我出差的时候,只要我不打给你,你就不会给我打电话。” 他理解有误,林鲸不是问这个问题,而是说为什么从微信切换到电话。 她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便没有说,不自在地问:“广州漂亮吗?我没去过。” 蒋燃说:“我到三天了,你现在才问我?” 然后又问:“今天给爸过生日,怎么样?” 林鲸微微蜷曲起手指,告诉他:“也没什么,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然后我妈问你怎么没来。” 蒋燃有些意外,“你怎么说的?” 林鲸说:“说实话啊。” 蒋燃轻笑,“你爸妈应该对我这个女婿,有点意见了。” 林鲸小得意了一把,“那你自己去给他们打电话解释啊,为什么岳父五十岁生日这么重要的事不来呢。” 蒋燃:“我不太习惯。” 林鲸一直觉得蒋燃和自己父母相处的挺好的,平日里见面也能聊到一起去,她问:“你不喜欢我家的氛围吗,我爸妈不好相处?” “不是,我挺喜欢你们家的。”蒋燃吸了口气。 林鲸不明白,又好半天没接话。 蒋燃:“你呢?这些天过得好吗?”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也还可以吧。”林鲸不想告诉蒋燃自己工作上的那些糟糕的事情,因为就算说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会多想,“最近不是很忙,生活节奏就感觉慢了点。” 蒋燃看了眼时间,“洗澡了吗?” 林鲸说:“刚洗好,现在躺在床上了。” “哦,今天穿的哪件睡衣?”他忽然这样问。 林鲸下意识搓了搓脸颊,因为她感觉到有一撮小火苗在那里燃烧着,热意燎人。被他这样昧味的话撩得不知所措,她只能装傻:“你说什么?” 蒋燃似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下,他知道她又在逃避,坦然地问:“你的衣柜里有四条睡裙,今天穿哪一条?” “……” 林鲸避无可避,过了好久才小声说:“就是,奶油黄的那一条啊。” 蒋燃的语气散漫着,扯低了尾音:“那条吊带的?” “对。” “嗯,我也很喜欢。”虽然看不到,但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穿睡衣的样子。 林鲸觉得自己呆呆的,被撩着好傻,她决定反将一军,“你喜欢,那我把它送给你好了。” 蒋燃的笑意在嘴角漾开,“我只是喜欢看你穿。” 啊! 林鲸一个扑腾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宛如毛茸茸的小奶鸭一个猛子扎进湖里。 啊啊啊啊他太会了! 遭不住怎么办? 蒋燃跟她说了句:“等我一下。” 然后挂上电话,林鲸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以为是有事要忙。 她又搓了搓脸颊,把手机放回去充电,准备睡觉,便看到他发来的视频聊天申请。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点开,闯入眼帘的是夜幕下,高耸入云的广州塔,细细的小蛮腰笔直插|入装满星星的天幕,可以链接天上的闪电。 -- 第58页 即使是五光十色,但也增添一抹奢华的纸醉金迷的味道,令人向之往之。 蒋燃的面孔挪过来,林鲸的眼神还痴迷在这上面,“很漂亮,不过,你忽然给我看这个干嘛?” 蒋燃说:“你不是问我,广州漂不漂亮吗?” 林鲸绷直嘴角:“还有别的角度吗?” 于是蒋燃给她调整角度,扫视了一周,林鲸注意到他住的房间很大,是半弧形的落地窗,是个套房,有点像酒店宣传片里的那种规格。 蒋燃把手机收回来,“看好了?所以,你的什么时候兑现呢?” 他是要看她的睡衣? 林鲸心里竖起一个疑问号。 显然,蒋燃此刻就站在那个迷踪幻影的入口处,冲她招着手,告诉她里面有甜美的果实,可惜林鲸不敢进入,她始终脚步踟蹰。 她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有让我看看你的房间。” “看房间做什么?” 林鲸促狭地笑了下:“看有没有藏人。” 蒋燃没有拆穿她转移话题,还配合着她玩:“可以给你看,不过,若是没有人你怎么说?” 林鲸:“先看了再说,万一呢?” * 翌日一早,林鲸困顿地醒了,胸口被硬块儿挤压的好疼。 她从被子里爬起来,才看到是手机掉落在被子里,被她压在身下。 昨晚视频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的,早上打开手机一看,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 一个挺可怕的事情。 两人的亲密愈加频繁,她会不会越陷越深?夫妻双方,如果有一个人是只走肾不走心的话,那另一个人会很可怜。 白天的太阳晒得人大脑越发清醒,蒋燃的段位明显很高,林鲸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可怜的人,所以不能沉浸在里面。 上班经过15幢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女网红,林鲸记住了她的本名,谢云云。 她手腕上挂着牵引绳,但是另外一端垂在地面上。她把大金毛放开,让它自己去草丛里方便。 林鲸走过去提醒:“谢小姐您好,您最好不要把狗狗的牵引绳松开,这样不安全,早上会有老人带小朋友出来散步,如果不懂事逗了您的狗就不好了。” 谢云云今天早上已经不止一次被物业的工作人员提醒她牵住狗了;她觉得好烦,这个高档小区的服务宗旨就是来给业主添堵的吗?这么多保安是干什么吃的?不是来保护业主安全的吗? 她赌气地反问了一句:“你们物业不是有保安的吗?难道不能保证业主的安全吗?” 看这个小物管还说不说话。 林鲸说:“物业的保安负责巡逻维护小区治安,你要贴身保护需要自己雇;所以请您还是注意一下,如果出现意外,大家都负不起责任。” 谢云云的气话被堵了回来,但林鲸说的并没有错,只是气哼哼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物业的人要说几遍啊?” 林鲸摆上刀枪不入的职业微笑脸,看着她把牵引绳挂到金毛的项圈上,才满意的离开。 回到办公室,她和同事说起这件事,立马就有人附和:“我前两天早上也看到她总是带着狗出来随地大小便,有时候还松狗绳。” 另一个人说:“有些业主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了不听,听了不做,真出了事儿又来怪你物业监管不力。无语吧?我们是做服务的,不是做奴才的。” 林鲸虽然没有和他们一起抱怨,但也觉得这件事很为难,因为他们也不是执法部门,只能引导。否则物业管得过于谨慎了让业主不快,就告你一个侵害他人合法权益。 这个谢云云还是出现在她的负责的楼栋……16幢还有一个任老太太,也不是善茬。 林鲸的担心不无道理。 晚上八点,她还在办公室加班的时候,接到任老太太的电话,尖叫着让她喊保安:“小林管家,我的狗要被咬死了!” 林鲸的脑袋懵了一瞬间,待神态恢复清明,问她怎么回事,任老太太激动的说不清楚话,只说自己在湖边。 可是环着溪平院的那条湖好大…… 林鲸告诉对方,让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然后通知了保安,让他们赶紧去湖边找人。 溪平院的保安在晚间是每隔半个小时,绕着小区巡视一周的,已经算严格,但这并不能保证每个地方时时刻刻有人看着。 这是林鲸上班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严重的事,她拿上手机,匆忙跑出办公室。 林鲸找到任老太太的时候,保安还没到。 黑漆漆的湖边站了两个人,两条狗。另一个人竟然是谢云云,林鲸当时就绝望地两眼一黑,让她掉进湖里算了。 谢云云的金毛脱离了她的掌控,死死咬着老太太的小泰迪,显然那只小泰迪在凄厉地惨叫两声之后,一息不动地躺在地上,宛如一块儿咖啡色的抹布。 大狗把它叼起来甩了甩。 场面过于血腥,任老太太的心都要痛死了,谢云云躲在一旁尖叫,于事无补地喊着:“弟弟,松嘴,松嘴!啊啊啊啊!” 林鲸实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说:“你别尖叫了,会刺激狗的情绪。” 于是谢云云不叫了。 老太太见再没人阻止大狗,竟然想从金毛的嘴里抢回自己的小泰迪。 -- 第59页 林鲸拽住她:“您别靠近了,小心被咬到,保安马上就来了。” 任老太太恶狠狠地冲林鲸喊:“这不是你的狗,你当然不在乎!” 林鲸:“……我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任老太太挣脱林鲸的手,等林鲸回过神再去抓她的时候,人已经冲到狗前面了,她恶狠狠地踢了金毛一脚,它“嗷呜”一声尖叫。 金毛受到刺激就要来咬人。 当那个庞然大物冲向自己的时候,老太太才知道什么叫害怕。 然后,她做了一个令林鲸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举动。 她下意识把林鲸当做安全屏障,把她往前一推,自己躲到林鲸身后了。 其实林鲸的脚踝被狗咬到的一瞬间,她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都没反应过来;只是被涌上去的一瞬间,神经崩溃了,豆大的眼泪已经从眼泪滑落,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很快,同事和保安就赶了过来,把林鲸从地上扶起来。 保安带了工具,几人合力把狗给控制住了,踹了几脚,叉进笼子里。 谢云云哭着喊着,怒骂保安虐待她的狗;任老太太又警告谢云云,这笔账她记下了,等着吃官司吧。 现场一片混乱。 只有赵姐扶着林鲸,帮她擦眼泪,问她哪里有没有被狗伤到;听到两位业主的对骂,心都凉了。 宛如在看一本现实版的《人性丑劣之书》,华贵的衣衫和精致的豪宅也掩饰不住恶臭。 周经理闻言赶来,看了眼林鲸的伤口,对她说:“赶紧的,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打针,这个事儿不能拖。” 赵姐磨磨唧唧的,“那这现场怎么办?” 周经理白了她一眼,气急地吼出来,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是人重要还是狗重要?我们物业服务人员也是人,有人权!你们长了狗脑子吗?这些狗死了也好,什么玩意儿啊?” 顿时,谢云云和任老太太都不说话了。 第25章 蒋太太,带伤 上…… 伤口在脚踝, 不算大,但是有一个淤青的肿块。 做完了消毒和清创,打完针出来, 林鲸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一股滞闷感堵在胸口, 她死死憋住,不说话也不哭,那种破碎感令人心疼。 周经理开车送她们回去, 林鲸说:“周经理, 麻烦你送我去桥湖花园行吗?” 周经理问:“你不回家吗?” 林鲸说:“我今晚想回爸妈家。”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轿厢里陷入几秒钟沉默, 大家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林鲸趴在赵姐肩膀上闭上眼睛,她仍然心有余悸, 睡不着。背部的肌肉有记忆似的,循环往复的出现着被业主推到前面的惊惧感。前面是恶犬, 后来是恶意, 她稍稍进入浅眠就会抽泣惊醒。 过了会儿,林鲸又问:“周经理, 业主的狗怎么办?” 周姐拍拍她的肩膀, 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人家的狗,关心关心自己吧。” 到底周经理心思更敏锐,他几乎立刻就能洞察出林鲸在担心什么, 便说:“你是想问怎么处理吗?这件事的责任完全在两个业主, 纵然是我们的服务对象,但公司也不会让你委曲求全,广恒的这点实力和人情味还是有的,别太担心了。” 林鲸心定了定, 这才重新闭上眼睛。 周经理和赵姐两人一起把林鲸送到家,林海生和施季玲已经睡觉了,没看见林鲸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夫妻俩穿着睡衣出来开门,被吓了一跳。 听完周建的解释,施季玲的情绪立马就激动起来,忍不住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后者表现挺大度,他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并没有跟施季玲计较,除了道歉,还承认这是公司的过错,一定会给林鲸主持公道。 林海生客气把人送出门后,施季玲冲他瞪了一眼:“你对他们这么客气干什么?如果不是这些领导不作为,至于鲸鲸一个女孩子去应对这种场面?” 林海生说:“谁都有百密一疏,人家够可以的了,被你骂的跟孙子似的也没恼。” 施季玲的火气下不来,欲要再开战,林海生说:“赶紧去看看女儿吧,肯定吓坏了。” 两口子一股脑儿涌进林鲸房间,要察看她的伤口,林鲸的脚踝已经被包扎了,并没有什么事,她对父母说:“就是一点点伤口而已,现在都不疼了。” 施季玲很了解她,不客气地问道:“不疼你怎么会想到回家来?” 林鲸咬着嘴唇,半晌才说,“不想一个人呆着。” 爸妈一愣。 施季玲把林海生赶出房间:“你回去吧,我今天和女儿一起睡。” 爸爸不好在女儿房间久待,叮嘱了两句,很快出去了。 林鲸洗完了澡回到卧室擦头发。 妈妈坐在床上问她:“蒋燃还没回来吗?” 林鲸看她一眼,“没有。你别对他有意见,怪不到他头上,这种事谁能想到呢?”就像一个人没事走在大街上,忽然被一辆失控的汽车撞飞。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施季玲一个人在被子里琢磨着什么,又盯着林鲸看了一会儿,见她不紧不慢地坐在梳妆台前抹护肤品,手机就搁在一边。 她好奇地打听道:“你们平时也不打个电话什么的吗?” 林鲸想也没想地说:“没什么事不会打,有时就发微信。不过现在算了,跟他说什么呢?” -- 第60页 老妈本来觉得这样不妥,转念一想又说:“对,不要打给他。等他回来看见你被狗咬了,让他心疼,懊恼,谁让他不关心老婆?” 林鲸哭笑不得地瞅了一眼老妈,吐槽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像一个小公主哦,心思好单纯。你怎么就知道他会心疼。” 施季玲又叹气,一个人咕哝着:“有钱男人也是靠不住啊,光顾着赚钱,太忙了哪有时间生活呢。” 林鲸涂完了脸,爬到床上睡觉。 半夜被噩梦惊醒,头发里全是汗,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梦里自己整条右腿截肢,咬她的金毛也变成非洲草原上的鬣狗,最丑的那种,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翌日早上,林鲸被通知公司给她放三天假期,要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父母要上班,老妈本来所今天请假陪她,被林鲸拒绝了,“不需要,我又不是不能动,自己可以的。” * 蒋燃本来计划是周末回来的,他处理完了事情,周四晚上就回了,他没提前跟林鲸说,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倒是没想到林鲸给了他一个惊吓,家里没人。 “去哪儿了?”蒋燃给她打电话。 林鲸正准备吃晚饭,“在我爸妈家啊?你回来了?要过来吗?” 没说两句,手机被施季玲抢过去,说:“蒋燃?你过来吧,我正好有话对你说。” 林鲸都来不及跟他说什么。 挂了电话,蒋燃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放下行李就去过去了。 林鲸今天穿了条浅咖色的阔腿裤,上面是修身的低领针织衫,裤子很长垂到地,看不见脚踝上的淤青和伤口。 她去给蒋燃开门,夫妻俩在玄关那换鞋,顺便小声跟他说:“我工作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我妈不太高兴。” 蒋燃握住林鲸的胳膊,盯着她问:“怎么回事?” 林鲸挣开他的手指,轻描淡写,“就是被狗蹭了下。” “被狗蹭了下?”蒋燃重复这句话,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施季玲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就是两个没素质的业主,遛狗不栓绳,最后一死一伤,鲸鲸惨遭毒手,没咬太伤也吓得半死不活了。” 她按照周经理的描述,原原本本学给蒋燃听。 林鲸却觉得有点儿丢脸,因为施女士老是在重复“她被狗咬了”五个字,听上去就充满了戏剧性。 她扶额叹息,细细地尖叫了一声:“妈,你能不要不要说这几个字了?” 老妈瞪着蒋燃,意有所指地说:“我是为了让你老公听清楚,忙着全世界抢|钱之余,抽空关心关心自己的老婆。你都被狗咬了!” 林鲸倒在沙发上,不愿意再睁开眼。 蒋燃就这么被奚落了一番,脸色未变,维持着好脾气。他提了下挺括的西裤,曲腿坐到林鲸前面的小凳子上,问:“伤的哪里?” 林鲸小声说:“你别管,我妈就是生气,逮谁就要发泄一通,我爸今天都不知道被她骂了多少回了。” 蒋燃摇头,他并不在意,问:“给我看看。” 林鲸抿嘴鼓起,脸蛋又变成一条生气的小金鱼,然后嘴唇掀开一点小缝,将气缓缓吐出。 “就是脚踝这里。”她指了下,不太好意思。 蒋燃竟当着父母的面,把她的两条腿放在自己腿上,没碰伤口,手指轻轻抚揉了下小腿肚,“打过针了吗?” 林鲸羞涩地抽回来:“打过了打过了,你别管了。” 施季玲在那边喊:“吃饭了!” 饭桌上的氛围自然不算愉快,林鲸真心为蒋燃感到冤枉,这事儿跟他没半毛钱关系,怎么着也怪不到他头上。 可妈妈还是说了一顿,“一走一个星期,对家里不管不问。看你们这个样子也不是天天打电话的吧?这婚结的对你来说挺划算,林鲸不粘人,你是可以安心忙事业了。可她呢,出了事谁也指望不上,深更半夜,一个人受了委屈回家来。” “你结婚是为了什么?为了图省事吗?” 施季玲并不会因为蒋燃有钱,就觉得自己短了半截,她天不怕地不怕。 林鲸脑袋嗡嗡作响,但凡是个有点脾气的人,这会儿说不定都掀桌走人了。她甚至不敢看蒋燃的表情,生怕她一个眼神犹如蝴蝶振翅,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 余光里,蒋燃手抵着餐桌,手腕上有一块表,墨蓝色的表盘和银色的走针,刺得她眼睛生痛,眼眶阵阵发热,不知道是被妈妈的气势吓到了,还是被戳中了痛点。 她抬手轻扯施季玲的袖子,着急地阻止:“你讲这些干什么呢,关他什么事。” 不料,她话没说完,蒋燃竟然将全部的过错和指责照单全收,“妈,这件事过错在我。对鲸鲸,对这个家没有尽到责任。以后会注意。” 一贯高高在上的男人,态度恭顺又谦卑,林鲸觉得特别不合时宜又难堪。 施季玲被这声道歉弄得心下不忍,她沉默半晌,才忙不迭找补:“我说这些是希望你们好好的,结婚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两个人彼此鼓励和支持,携手把日子过好。各过各的,婚姻能长久吗?” …… 饭后,蒋燃要带林鲸回家。 父母不放心,蒋燃说:“您和爸明天不是要上班吗?” 施季玲反问:“你不上班呐?” -- 第61页 蒋燃说:“我接下来休假,在家照顾鲸鲸。” 施季玲:“……行吧。” 两人回到家,蒋燃的黑色行李箱还横陈在客厅中央,像被家长丢失在机场的小孩一样姿势狼狈又不知所措。 窗帘半拉,月华透过落地窗投进来,细细描摹着家具的形状,太朦胧了,每件物品都带着锯齿状。 林鲸脱掉鞋子的时候,拧着脚腕才注意到肿胀并未消散,她偷偷呲了下牙,装作没事的样子慢慢走回卧室,拿了睡衣去洗澡。 进去不久后,听见蒋燃在门外敲了下,“要我帮忙吗?” “不要!” 林鲸坐在马桶上,盯着自己的脚踝沉寂好久,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一滴滴落在蚕丝的白色睡袍上,洇出一大片水斑。 她夹在中间真的好难受啊,妈妈心疼她,可是为什么要去骂蒋燃呢?她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根本就不能用爸爸妈妈之间的情感厚度去绑架蒋燃,他们没那个条件。 她也没有那个底气和自信。 结婚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缓解焦虑的吗? 为什么现在被她搞得一团糟? 现在她都不敢面对蒋燃了。 * 林鲸出来的时候,意外看见蒋燃竟又站在浴室门口,弓着背看手机。 他收起手机,低头凝着她,缓缓开口:“好了?” 林鲸点头:“洗好了。” 蒋燃把她抱起来,还是抱小朋友的那种方式,两条手臂托着她的屁股;林鲸手臂垂在两侧,视线比他高了四五十公分。 他笑了笑,“我问的是,情绪调节好了吗?你在里面洗了一个小时了。” 林鲸悄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蒋燃说:“我没有生气。妈说的并没有错,婚姻原来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这点我承认。” 林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故意说的风凉话还是认真的,难道是发现他们这一家人太难搞了,后悔跟她结婚了吗? 他问:“你呢?除了对不起三个字,还有没有别的跟我说?” 林鲸又很想哭,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说:“我应该提前跟你知会一声的,害你被她无缘无故骂一顿,对不起。长辈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其实他们没有坏心思。就像你说的,我不能强求你喜欢我的家人,顶多以后就少接触。”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蒋燃看上去却有点累了,眼底的光一点点变得暗沉下去。 他把她放到床上去,盖上被子,“不要再道歉了,我说了没生气,睡吧。” 说完,他关了灯出去, 林鲸觉得,他这个语气就是生气了啊。 她好讨厌自己卑微又没能力的样子。 睡到半夜又做了噩梦,这次倒不是鬣狗。 而是做错了事,被业主追着打,她一路狂奔,可是前方就是湖面了,再也逃不过去了。 蒋燃从她眼前走过,没理她。 眼看就要掉进湖里她醒了,睡衣跟水泼了似的,全汗湿了,膝盖窝也渥着汗。 她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眼珠子都快夺眶而出了。 蒋燃没睡,靠着床头,把手机调到夜间模式,正在看着什么东西。他个子很高,睡到床上就显得长,薄薄的被子勾画着他的长腿轮廓,几乎要顶到床尾。 见林鲸睁开眼,他把手机丢一旁,“怎么了?” 林鲸目光转而瞪向他,实则毫无含义,“做噩梦,遇见坏人了。” 蒋燃问:“那个坏人应该长着我这张脸吧?” 林鲸:“差不多吧。” “……” 蒋燃把林鲸往自己身旁揽了揽,让她贴在自己的肋部,“继续睡觉吧。” 林鲸说:“我睡不着。” “伤口疼?”他掀开被子,“是不是碰到了?” 林鲸躲开他的触碰,问他:“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除了跟你道歉,还要说什么?” “你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对,不然我睡不着。” 蒋燃拍了下她的脑袋,“自己想,我不会提醒。想不到就睡觉。” 说完,他也躺平,闭上眼睛。 林鲸想不到他除了蒙受不白之冤,还需要她道歉的,她已经尽量少给他添麻烦了。看蒋燃瞬间熟睡的样子,林鲸有点不甘心,手去解他的睡衣扣子。 蒋燃睁眼瞧她:“做什么?” 林鲸执拗地说:“你说清楚。” 蒋燃攥住她的手腕,压在枕头上,夜色里嗓音都变得暗哑低沉,“我不说清楚你还想怎么样?色|诱不成?今天没那条件,东西用完了,你的脚腕还伤着。蒋太太,带伤上阵就没必要了。” 他难得说这样欠揍的话,林鲸看他这语气应该是消气了,胆子也大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我让你胡说!” 蒋燃被她捂着嘴,声音翁里翁气的,坚持说:“反省是两个人的事,你不想清楚就不做。” “谁想做了?”林鲸提醒他:“你自己算一算,哪一次不是你主动的?” 蒋燃闭着眼睛,勾唇:“哪一次你不开心?” 林鲸:“……我们在说正经事,你不要把我往那个方向引导。” “我有不正经吗?” 她欲要再说,蒋燃已经俯身下来,堵住她的嘴。 -- 第62页 第26章 top级吻技【一…… 林鲸被一股风暴席卷, 舌头被吮吸的酸麻。最后离开的时候,她感觉口腔里还残余着一丝清凉的甜味,像绿箭薄荷糖, 不过是蒋燃用的漱口水。 一直放在他们浴室盥洗台上,虽然林鲸一直觉得包装很像农药。 味道的残余是一件令人羞耻又极尽暧昧的事情, 就像两人接吻时,林鲸的嘴唇润嘟嘟的,唇片分开时会黏连一下, 仿佛在为暧昧留下痕迹。 但是不得不说, 蒋燃的吻技应该是top级别, 使人身心皆舒爽。 他躺着,手掌搁在她的后脑勺一下下抚摸着, 摸小狗一般,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瞧了好久, 出声问:“要不要试一下?” 林鲸知道他的意思, 是让她主动去吻他,她摇头。 蒋燃肯定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其实才不是呢, 她和鹿苑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是lsp了,五花八门的吻戏早就眼熟于心,只是没有实践的机会而已。 因为比较喜欢自己是被动的一方,不会被他察觉技术不行, 也比较不累嘛, 就像她一直喜欢在下面用传统的姿势一样;人在任何事情上都喜欢躺赢啊。 林鲸昂着的脑袋重回他臂弯,像离家出走的调皮小熊重新回到窝里,甜腻腻的吃着蜂蜜。 她说:“我困了,要睡觉了。” 蒋燃的手一下下地在她背脊的那条直线上捋着, “让你反省的问题呢?” 林鲸觉得他在倚老卖老又拿乔,于是说:“问了你又不说,我情商低,想不到。” 蒋燃把她身体扳过来,说:“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此话一出,林鲸已经预感到自己肯定会生气。 “你说吧,我看情况翻不翻脸。” 蒋燃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对她说:“记得你今天说了几次‘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了吗?知不知道你每说一次我的心就被刀捅一次?我们俩什么关系?怎么就跟我无关了?” 林鲸心里说,现在话让你随便讲咯,但当时的情况是,无论她在工作时遇到什么也不会向他求救啊,之后跟他打电话诉苦也没用,人能立马飞回来吗? 既然不能,说了给对方添堵干什么呢? 她很不走心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 蒋燃捏她的下巴,又松开,致使她的下唇和上唇发出细微的“啵啵”的声音,听起来很搞笑;他捏玩了几次,“听你这个口气还是不服气,嘴上说着不会,但下次还敢?” 林鲸嘟嘟嘴巴:“你可以不要这么真实。” 蒋燃干脆用食指把她嘴巴压住:“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太把自己当外人了;和我那天给你打电话说的问题一样,只要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绝对不会主动的。当然,这个问题不止你有,我也有,但我是因为太忙了没时间。” “你很会给自己找借口嘛?”林鲸的声音从他指缝里溜出。 蒋燃毫不留情地说:“你还狡辩,这个问题很严重。回来的路上我甚至在想,万一哪天我不行了,医院让你在手术同意书签个字你不一定肯,因为你不想担责任。” 林鲸眼睛陡然睁大,用来释放情绪:“蒋先生,奉劝你不要太洞悉人性,自讨苦吃。” 蒋燃接话:“林小姐,请你负责让我快乐一下?” “……” 他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你别告诉我,是单纯觉得我不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林鲸被戳中心事,眼神又开始闪躲,也不皮了,“还是你的工作比较重要。” 蒋燃了然,解释:“如果是陪长辈过生日这种,的确没有工作重要,我后面会找机会补上,这是我现实的一面。但如果是你的事情,又不一样了。” 林鲸心被一个网兜狠狠攥住了,时不时紧一下;又像被提到高处,在山谷的风中来回摇晃。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男人的这些话。往往说话的那个人做出承诺是很轻松的,但听着可能就当真了,信奉别人承诺会变得很惨。 “我知道了。以后有事会提前跟你说,不让我的家人误会你,因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只能假装不懂蒋燃到底想表达什么。 蒋燃无奈一扯唇,没在临睡前跟她掰扯,淡道:“结婚那天我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想要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我都给你,你也要给我足够的信任。” 林鲸乖乖地说:“我会记住的,以后你如果生病需要动手术,我作为配偶一定会在手术单上签字;一切以挽救你的生命为前提。” 蒋燃轻笑:“那谢谢你了。但还是要罚你,每天都要给我打一通电话,夫妻感情要赶快培养起来,总这样不行。” 林鲸抱着他的腰,咧着唇笑,过了会儿抬起右手,放在耳朵上做电话的形状,现学现卖起来:“喂,是蒋先生吗?” 蒋燃:“嗯?” “你好,我是你的老婆。没别的事,打这个电话是通知你,我现在要睡觉了。” “哦。” 林鲸:“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告诉你,我还抱着一个男的睡呢,没办法,他长得太帅了,而且还是他先抱我的,抵挡不住。” 蒋燃:“晚安,我也睡了。” 说完,他把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闭上眼睛。 * 林鲸早上醒来,收到一条施季玲发来的微信,时间是凌晨十二点。 -- 第63页 那个她早该睡觉的时间。 施季玲:【鲸鲸,妈妈想了很多,如果这份工作让你那么不开心,不仅心理上接受度低,生理上还要遭受伤害的话,你想辞职爸妈也是赞同的;你还年轻,做出什么改变都来得及;总之,无论怎样爸妈都支持你。】 林鲸给施季玲回了消息,表示谢谢她和老爸的理解,会认真考虑。 其实这两天要辞职的想法,也会时不时的涌现出来。 但都是一种细微的情绪,因为会被更加理性的思考给压制下去。她只是很讨厌那两位业主而已,但若就此放弃长时间的劳动成果,又有点不甘心。 蒋燃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起床了,却没有要出门的意思,林鲸狐疑地问他:“你今天真不上班吗?” 蒋燃看她:“你这个眼神怎么回事?以为我在骗你爸妈吗?” 林鲸一副不信的样子,她只是觉得兴师动众了。 蒋燃拉开衣柜,换了一套休闲的家居服,非常简单的长袖T恤和运动裤,但穿在他身上就非常十分清爽悦目,像家居杂志封面的男模。 他解释:“没有很刻意,这几天也没安排。正好这两天去看看你的事怎么解决。” 林鲸愣怔在床上,低声说:“周经理说,公司会给出面的。” 蒋燃:“知道,这本就是工伤。但我也要了解清楚不是?省得别人说两句你耳根子就软了,回头又懊恼。” 林鲸话题偏移了:“我耳根子软吗?” 蒋燃抬手捏捏,笑道:“软不软,你自己不知道?” 林鲸裹上被子坐在床边,对他说:“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恨恨的。就是九楼的那个业主老太太,我明明告诉她不要去靠近发疯的狗,很危险,她不听我的话,闯了祸转过头来就把我推出去。我不管她是不是下意识防御举动,但是我受到的伤害,远远不止脚踝上的一点伤口。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蒋燃问:“当时怕吗?” 林鲸用一个形容来表达自己的恐惧:“我当晚做梦都梦到鬣狗了,就是非洲大草原那种血淋淋的场面。” 蒋燃:“所以,我和你一起处理。” 她起床去洗漱,蒋燃出了卧室,等她出来时,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林鲸惊呆地勾住他的脖子:“哇,原来你长了手啊,会做饭。” 蒋燃挑眉:“做个三明治很难吗?” 林鲸想起什么来,说道:“不难每天也不见你自己做。” 蒋燃无奈:“好吧,男人有的时候还是想偷个懒的,毕竟我也不是牛,享受婚姻生活给我带来的福利。” 林鲸“哼”了一声,坐在高脚椅上,认真吃早餐。蒋燃坐在她对面,右手拿着手机在看什么东西,正要跟林鲸说点什么,门铃响了。 “这一大早,是谁啊?”林鲸疑惑,有客人来访的时候门卫那边会通报一声,更何况也没听见楼下门禁的声音。 蒋燃说:“可能是你的同事,去看看。” 林鲸跑过去开门,站在走廊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四五十岁的模样,看穿着打扮不算过分精致,但也相当得体。 “你好,是林小姐吗?” 林鲸戒备地看她一眼,“你是?” 她才注意到那个人脚上踩着的是一双拖鞋,此时她已经用一种“人生阅历极其丰富”的强势,自来熟的走进了门里,这一点让林鲸感到不适。 这种强势,她在蒋蔚华和施季玲两位女士的身上都见识到过,因为裹带着一缕中年女人的“蛮不讲理”和泼辣,是完全可以把小姑娘的气场全部镇压住的那种。 女人说:“我是九楼的业主,姓任。我们是邻居。” 林鲸明白过来了,这位就是任老太太经常提到的女儿,据说是私企老板,女强人,不过林鲸一直无缘得见。 “有事吗?” 女人笑了笑,已经踩在门边的地毯上,颇有些“不请自来”的随便。 “是这样的,我昨晚才知道我妈妈的狗被小区的另一个业主的狗咬死了。现在老太太躺在床上,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瞧着林鲸,眼前这个小姑娘长相清秀稚嫩,倒像是个容易拿捏的主。 林鲸不躲不避地回视她,“您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呢?” 女人往里看了看,笑着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在这说?” 第27章 看你对我隐瞒了什…… 林鲸现在挺懊恼, 如果她有老妈那样的魄力就好了,因为她自己也意识到,一旦给对方开口交谈的机会, 不需要动用什么法律的武器,语言的力量足以破防。 女人看着她的表情, 笑了笑说:“你别那么防备我,我是来道歉的,不是来找你辩论吵架的。大家都是邻居, 不至于闹那么僵持吧。” 林鲸只好说:“那你进来吧。” 女人松了一口气, 此刻改了称呼:“谢谢你哦, 林管家,我妈之前也经常夸赞你人很好。” 林鲸心说不要给她戴这种高帽子, 那个老太太平日里就刻薄得很,稍有不满意就大发雷霆, 搞得大家都欠她的一样。 而且, 能说她半句好话才怪,这些都是套路。 林鲸心中的防线太严密了, 导致在对方坐下来开口的一瞬间, 她的脊背也跟着紧绷起来。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事呢?” -- 第64页 她今天穿的是裙子,露出一双纤细骨感的脚踝,脚腕上的浮肿因此特别明显。 任女士扫了眼她的腿, “你的腿也伤啦?没事吧?” 林鲸没说有事, 也没说没事。 “我家里有一些朋友送的药膏,效果很好的,待会送过来一些给你用,不要客气。” 林鲸:“我用医生给开的药就好了, 别的不敢乱用。” 女人抿唇轻笑,肯定在想这个小姑娘此刻是别扭的,毕竟心里有委屈嘛。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刻薄个性,无法与人相处,因只好安排她独居在这里的。 “因为我父亲走的早,她一个人拉扯我和我哥到大,这几十年过程很不容易。现在我们工作忙,兼顾不过来,她一个人寂寞了就难免偏激一些。你不说我也晓得的,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辛苦你们物业服务人员了。” 林鲸没接这句道谢,把问题的中心点抛给了对方:“您母亲生活不便,你们应该想办法给她更好的照顾。物业能做的不多,你觉得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的确是我们的疏忽。”女人脸色稍显不愉快,只好顺着林鲸,把姿态放低,态度也柔软下来,“这次我们也吸取到了教训。她的小狗被另一个业主咬死了,老太太养狗跟养孙子似的,精神一下就崩溃了,这会儿还在家躺着呢,不吃不喝,我们都急死了,这样下去她身体可受不了啊。” 林鲸皱眉,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我也不是医生啊。” 女人脸上摆上亲和的假笑:“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哈。我是想说。麻烦你就别追究了行吗,也别去老太太面前说。我们陪着她班都没法上,也损失惨重。你看你这么漂亮又可爱,别跟老年人计较了吧,就当可怜可怜这个一辈子辛苦的老小孩。” 小孩可没这么坏! 老人就一定值得尊重吗? 林鲸又被一股滞闷感压下,头上似千斤顶一般重,她不认同对方说的每一个字,也不甘心,可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似说一句“不行,我不同意。”就会成为压倒老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一时没说话,手指来回揉搓着裙摆褶皱,生怕一开口说话,就暴露了情绪或者给对方留下反驳的漏洞。 她斟酌一会儿:“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不止一次让她牵狗绳再出去,很难办吗?而且我当时去了现场也告诉她不要靠近那只狗,她不听劝反而推了我一把,我也很无辜啊。” 任女士陡然提高了音量,盖过了林鲸的,“我也没说这这件事她没错。而且当时天很黑,你们都很慌张,也不一定是她推了你一把吧,可能是你自己绊了下事后产生错乱,都说不定的。” 林鲸生气道:“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来找我说什么道歉,不是自相矛盾吗?” “……” 客厅和餐厅之间,有一道木质隔断,上面放置着悬挂式的电视机,也可收纳进柜子,完全把两个空间隔开。 蒋燃坐在吧台边,他并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又将托盘收到厨房,给林鲸发了条微信。 【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要急,也不要闪躲对方的眼神。】 林鲸扫了一眼把手机关掉,她想往自己的背后找一找蒋燃的身影或者走路的动静,给予自己一些后盾的支持,似乎有点困难。 于是只好静静地看着任女士。 对方被这双目光盯得有些莫名,不自觉交换了一下坐姿,“小姑娘,你不要那么敏感。我也是想好好商量的。你在这个小区工作,又住在我们楼上,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道真的要弄到对簿公堂吗?不仅我们住不下去,你也很难做。业主会怎么看你呢?难道工作的时候受伤就要算到我们头上吗?状告一个老太太你忍心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大家体面的过去。如果你想要钱,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数字。” 她不紧不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吐露,那些话挤出来像超市里买来的管装芥末。颜色好看,但只需碰到一点点到嘴里,就辣的眼泪横流。 林鲸想要的公平完全被误解,用工作和日后的相处来绑架她,她很想让对方滚出自己家。 但她此时此刻却迷惑了,竟然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作为权利平等的业主呢?还是不能与人冲突的物业工作人员? “怎么了?” 此时,背后传来蒋燃的声音,把她从矛盾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蒋燃走到客厅,目光平淡地投向中年女人。 女人没想到她家里还有一个男人,看着年轻气场却不容忽视,清清冷冷的走过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惊诧少顷,“你好,我是住在你们楼下的邻居。” 蒋燃点了下头,“刚听见了。” 任女士道:“我来是想找你老婆说和一下,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我们,对物业名声都不太好听,都是邻居,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蒋燃手插着兜,神色疏离:“容易过去吗?已经报案了,警察还在调查,没结案。” 任女士:“……” 他一出现,就将气氛降至冰点,连空气都变得冷冰冰的。 蒋燃的手习惯性搭在林鲸的左肩上,随意的姿态,声线还透着早上起床时的低哑,却漫不经心地让人觉得太不近人情。 -- 第65页 “你说的两件事,一个是你母亲因为狗死了受到刺激,这要找物业和肇事方;另一个是我太太被无意中伤,我暂且算无意的,这也需要警察调查定论。于情于理,私下找我们都没用。” 他总是很温柔,唯一的一次发火是跟蒋诚华,但过后就被他收拢起来,再也没有拿出来。 这还是林鲸没有见过的蒋燃的另一面,冰冷在某种程度上却代表着强大。 任女士说:“咱们不用这么样说话吧,没必要让警察插手,一点小事很好解决的。” 蒋燃说:“有没有必要,不是我说了算,责任不在我们。按照你的想法,这件小事你想怎么好好解决?我妻子受了欺负就白白受了,我们委曲求全,你是这个意思吗?” 任女士被堵得够呛,半晌没言语,“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接下来怎么说,她又不知道了。 又或者是,她的不要脸被眼前这个男人解读的过于直白了。 蒋燃说:“或许,你想用钱解决问题,我们不会反对,这需要法律去定夺赔偿金额。钱我们也有,但最想要的是一个公平。而不是今天不明不白拿了你三瓜两枣,明天你家老太太出去扬言用钱收买了我们,最后倒成了我们理亏。” 他一阵见血,说到点子上了,这就是不接受私下赔偿的理由。 任女士脸一红,不说话了。 蒋燃淡道:“请回吧,我太太需要休息了。” * 门关上后,林鲸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脸蛋压在膝头,久久都没言语一声。 自己和蒋燃的段位高下立见,让她感到羞愧。 蒋燃把东西收了,走过来把她下巴抬起来,两手掌在她脸上捧着揉了一把:“怎么了?” 林鲸神情沮丧地说:“我没有想到你这个看上去话不多的人,吵架都那么厉害;我和你比就是个废柴。刚刚你听见我和她说话,肯定觉得我气势很弱吧?” “你要那么厉害干什么?跟我吵架吗?” “才不是呢!”林鲸说:“我就是感慨一下。就像小时候和学霸同学做同桌,每次试卷发下来我都很丢脸。” 蒋燃笑笑:“不过,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好点的形容,比如口才不错。一个大男人被夸吵架厉害,我听着也不是很骄傲。” 林鲸听了“噗嗤”一声,终于露出一个笑脸来。 蒋燃在她身边坐下,顺道把她的腿横在自己大腿上,低声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希望你工作和生活能够开心。” 林鲸捧着脸问他:“那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差劲?” 蒋燃微微眯了下眼,“可以说实话吗?” 林鲸恨恨地瞅他,“从你这句话里看,我就能预感到接下来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不爱听的。” 蒋燃叹气:“不想听就算了,那想想中午吃什么。” 林鲸:“我不,你还是说吧。” 蒋燃搁下手机,“一开始还能顶得住,看得出来你是怕对方在言语上把你压制了,被道德绑架,严重的底气不足,不自信。我很奇怪,哪怕你知道有这个陷阱,又心甘情愿地掉进去。” 林鲸实话说道:“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掉进坑里。那些谈判专家厉害是因为思维速度快,而我的脑子就很慢,我有的时候说话甚至要斟酌字句,发微信打字更是这样。因为我害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被被人抓到漏洞。” 蒋燃:“有一定的原因,但关系也不大。一开始答得不挺好的?她一共说了两次自己的母亲。第一次说完她让你进来和你有了谈话的机会,第二次她又说你就不知道怎么回了。” 林鲸轻吁一声:“很明显吗?” 蒋燃说:“你担忧的东西是很多,对吗?担心今后的工作不方便,又担心邻里关系不好。这恰好是她要绑架你的地方。” “你明明不想就这么算了,有情绪,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无理的要求?” 林鲸被戳中心事,心虚地挪开视线。 蒋燃低低地笑了:“林鲸,人身上的担子太多跑得会很累。每当你做一件事摇摆不定时就想想自己要一个什么结果,拒绝别人没有你想想的那么难。不用担心会伤害别人,因为那些让你做出艰难抉择的人,本身就没安好心。” 林鲸眼睛亮了起来,“哇,你说的好对。蒋老师再教教我!” “教你?要付学费。”他笑,倾身要吻她。 林鲸手背挡住他落下来的嘴唇,扬唇笑:“原来拒绝别人,真的没有那么难哦。” 蒋燃:“……” “还有,免费教你一个道理,做任何事一定要自信。” 下午,周经理带着总部的同事来了一趟家里,询问一些当时的情况。 林鲸据实表述。 领导们表示对她抱歉,之后她问了有什么诉求。 林鲸想了想,谨慎道:“另一个业主是个公众人物,有很多粉丝。她的狗咬死了另一条小狗被街道带走了,情绪很激动。我不知道她后面会不会在公众平台说这件事,万一信息不属实,我希望公司可以做好公关应对,不要让我被牵连其中。” 周经理奇怪地看着她,似乎很不能理解这种担心。 总部的老师也愣了一会儿,笑着说:“这个问题,我们之前都没想到过。” 林鲸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已经做好了自己职责内的事情,不希望被谣言中伤。” -- 第66页 “你说的很对,意见我们会听取的。”他们不便多留,又叮咛她几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两个男人走到电梯里,总部的老师忍不住说了一声:“这个小姑娘的脑子很灵活嘛,想问题很全面,也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敢说敢做,真是后生可畏啊。” 周经理附和道:“是啊,年轻人脑子好使。”依誮 林鲸回想周经理那个诧异的眼神,心想他肯定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没有切身体验过被伤害的人是不会懂得的。 晚上洗脸的时候,林鲸忽然问蒋燃:“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跟周经理说的那个事情,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而且小人心思想,把别人往坏了想。” 蒋燃正在她身后刷牙,电动牙刷的声音很小,“滋滋”的声音还是环绕着她周围,林鲸好似能感觉到震动似的。 他穿着睡衣,短发微微凌乱,睡衣的纽扣散了两颗,露出胸口的一小片皮肤,看着慵懒又性感。 蒋燃吐掉牙膏泡沫,和她挤在一起,“不会。这件事之前,你不也没想过自己会被推吗?” 林鲸赞同的点点头,“所以我想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因为一旦发生利益冲突,公司可不一定会顾及到我,虽然他们嘴上说的好听。” 蒋燃手伸到龙头下,任水流冲刷着手指,问她:“你对目前这个公司很失望?” 林鲸认真回答他的问题,说道:“算不上失望还是信任,说难听一点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真遇到困难了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就像夫妻一样哦。” 她蓦地打了个比方。 “这个比喻不好,建议你换一个。”蒋燃从镜子里看她。 林鲸:“好吧,其实就是不能对谁都保持着完全的信任,只能在湍急的水流中保持住自己。这就像吃鱼,我很喜欢但是鱼刺很多,所以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拨开鱼刺只吃鱼肉,吃多了难免不小心被卡嗓子,我不能要求鱼不要长刺,只求再谨慎一些。” 蒋燃问她:“所以,结婚也是吃鱼?” 林鲸意识自己踩到地|雷了,刚刚的确不应该这么比喻的,她挂上他的脖子,垫着脚贴贴他的下巴,“额……” 蒋燃又问:“对你来说,婚姻里鱼刺的那部分,是什么?” 林鲸对上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除了比较忙之外,我并没有不满意的。其他的,要看你有没有对我隐瞒过什么。” 第28章 人被撩多了,会死…… 蒋燃正把她圈在怀里, 背后是沾满水滴的盥洗池,正在哗哗流水,林鲸尾巴骨抵在那儿, 不是很自在。 他关了水,手肘撑台面, 俯身看她:“我活到这么大,你说哪个秘密?” 林鲸身体后仰,用一支奇怪的力量支撑着, 她的身体宛如一株向日葵被人撅翻了, 枝茎快断了似的。 她笑得很讨巧, “我说最涉及原则性的那一个。” 他的眼神一点点暗沉下去,似是在沉思回忆, 也可能是在想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林鲸听见他笃定地说:“没有。” 其实答案已经不重要,说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甚至不用付出代价。毕竟人类还创造出“善意的谎言”这种词汇来美化这一行为。 从他惊异的双眸, 林鲸心中已经有了八成的笃定,她深深怀疑的那件事是真的。 事实早就有迹可循, 相亲的时候她的调皮问话让他色变;还有婚礼当天他和蒋诚华在房间里隐晦的交谈。 林鲸顿时觉得, 又在给自己添堵了。既然已经这样了何必要多问呢?问出来真相又怎么样呢?改变过去还是离婚?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女人能活着走出伴侣与前任的爱情故事。 她手臂还挂在蒋燃的脖子上,喘着气说:“别挤我了,要摔了。” 蒋燃手臂绕到她身后, 扶着腰, 把她勾回身前,“是你一直往后退,小心腰闪了。” 林鲸瞪他一眼:“还不是怪你。” 蒋燃靠过来抵着她额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鲸:“不想说什么, 就想诈你一下。” 她掰开蒋燃放在自己腰侧手,蹲下,从他怀里钻了出去,明显感觉到他在身后,肩膀倏地松懈下来。 * 这一夜并不会与以前有所不同,甚至这件自寻烦恼的事都不会放在她心上。 只是等蒋燃躺过来抱住她的时候,林鲸有意躲开了,借口被子里太热被他抱着会睡出一身汗来。 蒋燃没坚持。 但是早上醒来,两人又莫名其妙的抱在一起,形容亲昵,她的一条腿还搭在他身上,他的一条手臂搭在她腿后侧,两人腻得如同连体婴。 裙边翻着,形同虚设,纯棉内裤包裹着圆润的臀部。 林鲸在家休养的时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睡眠,少有工作上的事情来烦她,到了饭点就被蒋燃拎去餐厅,宛如一个莫得感情的吃饭机器。 同事给她发微信,问她有没有休息好点,或者带薪连休三天爽不爽?还有人告诉她趁这三天抓紧时间造孩子,因为病床play什么的听着就带感。 林鲸对着聊天记录笑得嘴角发酸,不觉代入后就有些面红耳赤,这些女孩子一听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废料呢? 只有赵姐还稍微正常点,问她有没有因为这件事,对工作产生抗拒。 -- 第67页 林鲸说:【不用这件事打底,有的时候我上班就犹如上坟一样抗拒。】 赵姐:【可怜的娃 ,抱抱。建议你,就算有想法也坚持坚持,马上就年底了,年终奖也不少呢,虽然对你老公来说,可能也就去餐厅开瓶酒的钱。】 林鲸:【你说的对呢!】 电视开着,在放一些无聊的综艺。蒋燃坐在沙发一端,膝盖上放着电脑,手指正点着触摸板。 林鲸说:“你要忙就去书房吧,在这会吵你。” “没事。” 林鲸纠结了一下问他:“你觉得我要辞职吗?” 蒋燃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想的?” 林鲸说:“就是因为摇摆不定,我才问你的想法。” 蒋燃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又洞悉了她内心的想法,“我理解你现在的不爽,但如果因为这件莫名其妙的事离开,你又不甘心。” 林鲸没有话说。 蒋燃盯她一会儿,“所以,你理解我的意思了吗?” “理解了理解了。” 林鲸起去厨房到了杯水,走回客厅的时候,看见蒋燃站起来在薄纱后面打电话,只是背影,清隽感扑面而来,身体线条利落又干净。 绛红色的日光斜照进来,落在他的短发上,发尾边边被镀上了一层细绒绒的光晕。 他身上没有那种偶像男主精心打磨的刻意感,举手投足全凭随意,果然,野生系帅哥才是人生真谛。 林鲸被美人背影牢牢吸取注意力,待蒋燃猛然回头,发现有人正在痴痴地看着自己……她手一抖,急忙问道:“想问你,要不要果汁?” 杯子里的液体往外抖了一点,挂在外杯壁,手指上也沾到了。 蒋燃冲她招手:“过来。” 于是林鲸走过去,到他身边站着,蒋燃把手机塞回口袋,看着她杯子里的东西,白色的液体。 他挑高眉:“这是果汁?” 她端着一个小巧的马克杯,里面装的是酸奶,她从超市里买的大罐装黄桃味的,里面还有颗颗果肉。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喝,我给你现榨。”林鲸虽然这样说,但心里想的是:我才不会单独给你榨果汁呢,可太麻烦了,这只是借口,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蒋燃很贴心地说:“不用了。” 他低头,就这林鲸手抬的高度,轻轻抿了一口她的酸奶,喝掉即将扑出来的那部分。他轻舔了下唇,却没有立即离开。 然后头更伏低一些,吮掉她握着杯身的食指关节上的酸奶,“下次别倒这么满。” 林鲸被人抽掉了理智,只感觉到后背发麻,冷却了很久的心情一下子又被丢进沸水锅里,被烫得吱哇乱叫。 蒋燃说完话离开,走到玄关处:“我出去谈个事,两小时内回来。” “哦。” 门关上,林鲸一个倒栽葱扑进沙发里,回忆着刚刚充满暧昧或者可以称之为“色|气”的画面。 人被撩多了,会不会死啊? 明明是选择合适的结婚对象,却可以把亲昵表现的如此自然。 她揉搓着成了柿子一样的脸蛋,听见手机在沙发缝里震动。 蒋蔚华竟然给她打电话,一接通她特有的口音版普通话传来:“鲸鲸,我听你妈妈说,你被狗咬啦?” “……” “嗯,有这回事。” 林鲸想不通老妈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到处传播这种滑稽又充满戏剧性的新闻,就不怕别人不信吗? 蒋蔚华说:“怎么听你的语气,跟说别人家事一样。” 林鲸说:“姑姑,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蒋蔚华说:“那怎么行啊?我得去看看你。”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上,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林鲸两眼一黑,直接昏厥过去。 不到一个小时,蒋蔚华就来了,她还把叶思南给带来了,母女俩手上还拎着各种东西,对林鲸说:“我让她过来给我提东西。” 叶思南站在蒋蔚华身后,歪了歪脑袋冲林鲸招呼,“嫂子,没打扰你和我哥吧?” 林鲸目光从她脸上扫视过去,淡淡道:“没有,你进来吧。” 蒋蔚华换了鞋子,走去厨房,“这个时候蒋燃还出去,把你一个人丢在家,啧啧。” 林鲸解释:“他这两天陪我了,刚刚有事出去了下。” 蒋蔚华一怔,“这两天一直在家?” “嗯。” 蒋蔚华惊诧之余又小声嘀咕:“就不上班了吗?” 叶思南走到她身后,推了下她的腰,幸灾乐祸道:“怎么了,知道我哥太疼老婆,你反而又不爽啦?客套话你倒是随口就说啊。” 蒋蔚华暗暗瞪了叶思南一眼,“你给我把嘴闭上。” 叶思南跑去客厅找林鲸,自从上次不那么愉快的聊天结束后,其实她们并没有什么联系,吃饭的时候加上微信天都没聊一次。 林鲸坐在懒人沙发里看书,叶思南坐在旁边观察了她好一会儿。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叶思南不咸不淡地笑了,跟她说:“你可别误会,我是不想过来打扰你们俩的生活的,是被我妈强行拽来当苦力的,你自己也看到了。” 林鲸把书倒扣到腿上,眨着眼睛:“我说什么了吗?” 叶思南:“你是没说什么啊,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吗?对了,你赶紧给我哥发个消息,通知他我妈来了。” -- 第68页 “ 林鲸笑了声,“你自己通知吧。” 叶思南笑:“我通知就我通知。” 手上却没动。 林鲸干脆闭上眼睛,不再与她讲话。 蒋蔚华自顾在厨房忙活起来,林鲸本想去帮个忙的,被叶思南拉住,她说:“有人就愿意当劳动力你就让她做去呗,家务这种事呢就是做多错多,不干什么事也没有。” “你就在这坐着,等她样子装够了,就不装了。” 林鲸:“你这么说你妈,好吗?”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叶思南说:“好吧,就当跟你赔上次的罪了,算我嘴贱。隔天我哥就教训我了一顿,让我不要欺负你。” 林鲸心里震惊,嘴上还是淡淡地说着:“无聊!” 叶思南:“哎,说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兴起恶作剧一下。我舅妈走后我哥就一直过得很辛苦,我小时候也不懂事欺负他,现在他终于结婚有了自己的家,我怎么可能想破坏呢?” 林鲸说:“嗯,你没想破坏,你就是想酸一下。” 叶思南:“我就说你是个小辣椒吧,说不过你。” 林鲸脚踝上有伤,的确不方便帮忙,蒋蔚华就此在厨房忙活出了一顿晚饭来,弄完才发现自己的失策之处,怎么就跑人家家里做保姆了呢。 * 蒋燃和人谈完事,想起林鲸喜欢吃一个牌子的慕斯蛋糕,便拐去商场买了两块,店员看看他,问道:“先生,您是堂食还是打包?” 蒋燃:“打包。” 店员:“是带给女朋友的吗?” 蒋燃迟疑片刻,郑重开口:“是老婆。” 店员这才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笑了笑,“你太太喜欢草莓味的啊,我们出了一个新品,草莓炸|弹,很漂亮哦。” 她指给蒋燃看,蒋燃没犹豫,“要等吗?” “二十分钟就好。” “那来一个吧。” 店员笑得像花一样灿烂,帅哥好好哦。 蒋燃到楼下才想起来今晚本来是准备出去吃的,他给林鲸打电话:“你现在换衣服吧,我五分钟后上去。” 林鲸真不忍心打破他对晚餐的美好期待,意味深长地说:“你先上来再说。” 于是,蒋燃回到家就看到门口的两双陌生的鞋子,浓眉微皱了下。 然后听见叶思南大叫了一声“哥” 显然,蒋燃是不喜欢自己的私人领地被入侵的,他下意识目光在屋子里找林鲸,没找到。 “林鲸呢?”他把蛋糕放在柜子上。 “在卧室换衣服吧。”叶思南冲他挤眉弄眼:“一回来就找老婆,不好意思啦,看到的是不才的你妹妹我。” 这时蒋蔚华从厨房里端菜出来,喊道:“蒋燃回来了?” 叶思南:“对呢。” “吃饭吧。”她一副主人的样子。 林鲸换了一套衣服,开衫毛衣和束脚踝的运动长裤,纤细的骨架在宽松的衣服里空空的,衣料和身体都是绵软之姿。 本来她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在蒋蔚华进厨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两人单独的晚餐泡汤了。 蒋蔚华莫名其妙地问她:“鲸鲸,你怎么忽然换了衣服?” 林鲸笑笑说:“这套衣服吃饭方便。” 蒋蔚华像走流程一样,问了林鲸受伤的过程,然后又说:“你们这样太不方便了,要不我这几天来帮忙?” 林鲸还未开口,蒋燃出声打断:“已经找阿姨了。” 蒋蔚华想了想说:“可以啊,在我们家做事的吴阿姨,我让她下午来这里给你们帮忙好了。” 蒋燃看着她,径直道:“不用,我说的是已经找好了。” 这话把蒋蔚华的热情不尴不尬吊在半空。 第29章 难以启齿【二更】…… 这话听着就是借口。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干涩, 像滑轨出现问题的推拉门,被人无意推了一把就发出尖锐的叫声。 蒋燃说完那句话便继续吃着饭,留蒋蔚华瞪着眼睛看他许久。 林鲸搞不清楚状况, 按照道理来说,姑姑这种过分干预的方式令人不适, 但蒋燃也并不需要过分反应,婉拒即刻。 她不敢开口问,但饭也吃不下去了, 呆呆的盯着碗里的米粒发呆。 叶思南在下面碰碰她的腿, 脸上扯出一抹难堪的笑容, “林鲸,你们家有黑胡椒汁吗?” “啊?”林鲸应了一声。 她转移话题的手段太过拙劣了。 蒋燃撩起眼皮, 看着叶思南,小姑娘立马站了起来, “OKOK, 我自己去找。” 蒋蔚华并没有理会叶思南的用意,怒目圆瞪着蒋燃:“蒋燃,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不要发散思维。”蒋燃说:“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蒋蔚华说:“好好好,我看出来了,你不想我打扰你的生活,我知道了。” 蒋燃讽刺一笑, 放下筷子, 身体往后轻靠,静静开口:“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还准备再说多少遍?” 蒋蔚华脸色变得难看极了,“我关心你, 还关心错了?” 蒋燃问:“你确定是关心不是控制吗?” 林鲸坐在蒋燃身边,能感觉到一股寒意在他的身体里慢慢下坠,令她也产生了生理性不适,或是惧怕,她悄悄把手在蒋燃的腿上放了一下,用气音说:“说话注意点方式啊。” -- 第69页 蒋燃把她的手拿开,“吃你的饭,跟你无关。” 说完,他起身去了书房,蒋蔚华又追上去。 林鲸埋着头,不知道为什么鼻头忽然好酸,哭意再也止不住,眼泪啪啪往下掉,以至于挑上来的米粒都是咸咸的。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丢脸的,可是眼前的饭菜,餐桌都不再聚焦,全在泪水帘后面朦胧着。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叶思南赶紧抽两张纸给低头林鲸手边,“我哥只是情绪不好而已,他不是对你发火的。” 林鲸低声啜泣道:“我知道。” 就是有点难过。 叶思南干脆给她擦眼泪,又帮蒋燃解释起来,“其实你们相处这么久,应该知道我哥的脾气真的很好。这个问题主要在我妈——” 两个小姑娘在外面正说着话,隔着一道门,书房里不悦的争吵声隐隐传来。 蒋燃坐椅子上,蒋蔚华咄咄逼人地盯着他,他说:“你有什么话就好好在这说,想吵架就出去,别吓着鲸鲸。” 蒋蔚华哼笑:“你要是能把对老婆的一半耐心,用在你爸身上,我不就不逼你了吗?” 蒋燃:“现在说的是找阿姨,你又提他做什么?” 蒋蔚华:“你要是不把你老子当仇人,我至于跑到这来管你吗?你以为我愿意遭人嫌?” 蒋燃忽然看向她,眼底漫出一抹讽意,蒋蔚华一不小心竟把真心话给说了出来。 “他上周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又没接?存心给老子难堪有意思吗?”蒋蔚华说:“我就不明白了,父子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你结婚请他来不情不愿,勉勉强强,之后就再也不露脸,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不认他了是吗?” 蒋燃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道:“你想多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怨小时候他不管你。可你也而立之年了,不知道稍微有点出息的男人忙起来都是顾不上家的吗,外面有点花边新闻也是正常的;难道他没出钱养你,虐待你了?非要像你姑父那样一辈子窝囊,都专家了连个红包都不敢收,就会委屈自己的老婆孩子。要不是我辛辛苦苦撑起家,叶思南现在有个屁啊?” 蒋燃嘴角的嘲讽更甚:“你自己也是女人,这话你觉得能站得住脚吗?” 蒋蔚华说:“我是女人怎么了,我又有什么办法?男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蒋燃点头:“行,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无非是怕他年老无依无靠,没人给他养老送终。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等他真不行的那一天,我就管他。” “……” 林鲸和叶思南听得不真切,只觉惊惧,默默地收拾着餐盘。 叶思南把菜都倒掉,放进洗碗池里,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林鲸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缓了片刻开口,“我妈这个人的控制欲很强,但她是控制不到哥哥的。因为他没占家里的一分便宜,现在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奋斗的得来的。你不用担心日后不好相处。” 林鲸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个。” “她唯一能挟制我哥的,就是他在我们家住了十年,我妈总觉得她对他有养育之恩。明明对他也没那么好,非觉得自己付出了天大的恩情。” 林鲸问:“姑姑这样,是想做什么呢?” 叶思南:“怕哥哥以后不管我舅舅呗,我舅舅那个人你结婚的时候看见了吧?帅是帅了点但人品渣的要死。” 她怕自己会无意说到陈嫣,想打住,又忍不住要说。 “我舅舅年轻的时候作孽做多了,不管老婆孩子。我妈觉得现在的舅妈也不靠谱,只是图他的钱,到时候老头子一无所有了。所以就用亲情绑架我哥,一直给舅舅洗白,撮合他们父子关系。” 林鲸说:“你舅舅——就是,他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以至于蒋燃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翻脸。 叶思南:“我原来的舅妈一死,他就把我哥哥丢出去,自己娶老婆帮别人养孩子了,你觉得呢?” “我敢保证,他要不是看我哥现在活出人样的份儿上,才不会眼巴巴上来当舔狗呢。” “……” “所以我哥恨死他了。” 林鲸囫囵听着叶思南乱七八糟的输出,难以想象蒋燃小时的艰难,心像被绞了一样。 两人一起把餐厅收拾好了,因为叶思南今天告诉了她很多事,导致她忽然并不讨厌叶思南了,打开餐边柜,翻出一些东西来。“家里还有蒋燃出差带回来的咖啡豆,给你拿两包?” 叶思南:“我擦这好贵啊,我要!我看你冰箱里还有挺多车厘子能给我拿点走吗?” 林鲸笑了笑,“我在山姆买了五箱,你随便拿。” 叶思南故意逗她:“我哥好宠你,你们家好吃的真多,我给你们俩当女儿吧。” 林鲸正要给她找袋子装,书房门被打开,蒋燃先走出来,“叶思南,过来。” 叶思南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来了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蒋燃递给她一把车钥匙:“送你妈回家。” “哦哦哦。”叶思南什么话都不敢说,只道:“不用,我们自己开车来的。” 说完,她把蒋蔚华往外面拉。 片刻后,客厅恢复安静,微微残余着晚餐蒸鱼的味道,还未散去,宛如故事的余音。 -- 第70页 林鲸想走过去找蒋燃说说话,但是他站在落地窗边,拳头抵着玻璃,一动不动,背影落寞的破碎感,写满了“生人勿进”四个字。 林鲸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饭桌上还有书房里的吵闹声,声声回荡在她耳边。 她抠着手在原地站站,摇摆不定。 夜深人静,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点想哭,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蒋燃转身才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差点儿把她撞倒。 好在他伸手及时把她抱了回来,两人都惊魂未定,她眼尾泛红,似是要哭了。 他低声问:“ 我吓到你了?” 林鲸摇头,小心翼翼地说:“没那么脆弱,就是——” 蒋燃手指摸了摸她的眼角,还有睫毛,把包裹在眼眶里的湿意擦掉;下巴贴着她的发心,就这样抱了一会儿。 “抱歉,你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我想出去透口气。” “我可以陪你。”林鲸说。 蒋燃无奈一笑:“我想一个人待会。对不起。” 林鲸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蒋燃出去,关了门。 现在家里终于只剩下林鲸一个人了,这套房子像是一个空荡荡的檀木盒子,被人丢在仓库,落了灰,等待腐朽。 林鲸堵得慌,心态微崩,什么都干不下去,手足无措地坐在地板上抱住自己的膝盖。 连续三天,已经发生了太多让她心态崩溃的事情了。 她不敢追出去打扰他,也不敢打电话,陡然看见进门柜子上有个白色的纸盒子,是她前两天发在朋友圈的那个牌子的蛋糕。没想到蒋燃出去办事时,竟然就给买了回来。 纸盒子被蒋蔚华走的时候,拿包的动作给撞翻了。 林鲸小心翼翼地将蛋糕碰到餐桌上,草莓炸|弹的形状已经被破坏了,沾满了盒子顶部,像一抹被甩到墙上的颜料。 林鲸捡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十分新鲜,草莓的香甜味很足。 蒋燃,出门会记得买她爱吃的蛋糕,哪怕和长辈争吵过后还会叮嘱人安全回家,那么温柔,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用指腹摁压着酸涩的眼球,迫使不仅要掉眼泪,她不伤心,只是些许难过。 蒋燃并没有走远,他只是一个人在楼下静静呆着;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被风吹得猎猎,头发也乱了。 初冬的夜晚空旷清冷,绿植边的地灯趁得人影有几分落寞之感。 他点了烟,缓缓抽着。人坐在台阶上,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地又充斥着很多画面,糟糕透顶的家庭,被亲人要挟的无奈,还有林鲸。 家庭和事业两全很难,他又怕伤害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男人真的都会变成蒋诚华那种人吗?女人也默默接受? 林鲸却根本不懂他在想什么,他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也不想要她陪着。 林鲸等了半个多小时,蒋燃没上来,就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先睡了,你早点回来。】 很可惜,蒋燃的手机丢在书房,根本没带下去,他看见这条微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林鲸本来睡着了的,但是蒋燃一开门,她就醒了。 扒开被子,露出上半张脸去瞅他。 待蒋燃进了浴室,她才偷偷从被子里爬起来,赤着脚跑去浴室门口,想看看他怎么了。门半掩着,从里面漏出一罅橙黄色的光线,从她的眉骨到鼻梁,再到胸口,一路弯折下去。 她听见里面传刷牙的声音,然后是水声。 这个样子其实有点好笑,但是每次自己不开心躲在卫生间哭或者生闷气的时候,蒋燃也是这样在门口守着她出来。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 正要趴过去听得再仔细点的时候,就听见蒋燃的声音:“地上那么凉,你想感冒吗?去穿鞋子。” 听这个声音是很正常的,林鲸被吓飞了胆子,赶紧一路小跑回床上。 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多久,蒋燃就回到床上,掀开被子,一阵干净轻柔的味道扑面而来,是他睡衣上的洗衣液的味道。 林鲸呆滞了几秒,默不作声地滚到他怀里,蒋燃也把她接住了,往臂弯里一搂;他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又很闲地问了一句:“不是说抱着睡会热吗?” 林鲸揪揪嘴角,“我愿意。” 林鲸脸压在他颈窝里,时间长了呼吸窒闷,便挪了挪角度,贴着他的下巴。 “你的蛋糕我吃到了,很好吃哦。谢谢。” “嗯。” “今天叶思南跟我说了点你小时候的事,但也没有很多。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谁也不说。” “说什么了?” “算了。” “为什么算了?” “怕你不开心。”林鲸说:“我只是想跟你说,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在你的身上也要奏效。你不高兴的时候我也会不开心的。” “哦。”蒋燃阖上眼,微凉的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致。 林鲸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依然很不好,而且是那种积压许久的沮丧。 “姑姑今天要来,是因为我没拦得住她。本以为只是过来看看,没想到她要说些那么奇怪的话,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更有原则。” 过了好久,他才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叶思南跟你说什么了?” -- 第71页 林鲸微微心虚:“就是一点点你爸爸的事,也不多。” 蒋燃默了默,问她:“还记得年初四吗?我在家里晕倒。” “嗯。”那天他也跟现在一样又丧又颓废,嘴上却开着玩笑,让人猜不透心思。 蒋燃说:“其实那天,我是给她扫墓去的。我外婆走了之后没人记得她了,只有我。” 林鲸心一惊,心中知道那个“她”是蒋燃的妈妈。 “我妈在冬天走的,癌症。从知道病情到去世,不到半年时间。”蒋燃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像被劈开的干柴,“她舍不得走,为了我选择做手术,化疗,头发掉完了,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呵。” 林鲸楼他腰的手,紧了紧。 “蒋诚华在她化疗期间,有了别人,那个人是我的英语家教。两人明目张胆,出双入对。” 林鲸知道,那个人就是出现在婚礼上的张阿姨,陈嫣的妈妈。 为什么蒋诚华还有脸带过来呢? 他哑然失笑,声音又风轻云淡得像是事不关己。 “蒋诚华没去过病房几次,我想给她陪床,她却说病房不吉利,不肯让我呆在那。起夜的时候见我偷偷趴在床边就给蒋诚华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电话是那个人接的。” “她知道真相,含恨而终。”他轻飘飘地讲着这些久远的事,袒露不为人知的恨意,“生为人子,我无能为力。除了恨蒋诚华,与他一刀两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姑姑跟我吵再多次也不能让步,这是我的底线。” 林鲸眼泪不值钱,又冒出来,她手指紧紧掐着枕头布料,微微颤抖。 “林鲸,有些事情不能忘,忘记就代表背叛。” 第30章 从头到尾不知道她…… 自时序进入初冬以来, 夜晚总是格外的寂静宁人。 湖上偶有打捞船在夜间工作,汽笛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拉长了夜的漫长, 更像是拨开泛黄的胶片亦或是古早的午夜电台。 她的私人情感专家鹿苑女士曾经说过,可以欣赏一个男人的外貌, 能力,性格,但是千万不要心疼他。 当一个女人开始心疼一个男人的时候, 她就彻底完了。 林鲸觉得自己在清醒的沉沦, 眼看着自己泥足深陷。算了, 就这样吧。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不知碰到什么部位, 蒋燃低下头,冰凉的唇从她的脸颊轻轻滑过, 然后找到她的唇。 两人来了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唇舌相触,交换唾液, 呼吸共连。 林鲸躺在蒋燃怀里精疲力尽地耷拉上眼皮, 睡前犹记得他没有说有关陈嫣的事,她承认在这样的时刻想这个人,很不道德,但是没有办法。 也许这也是蒋燃痛苦和意难平的一部分, 只是她想不通, 既然这么恨父亲和那个女人,为什么又要与那个人的女儿恋爱;他总是过分清醒地权衡着利弊,难道真的是因为无可取代的爱情吗? 隔天是周日,她该回去上班了。 闹钟一响, 她从床上起来,为了不打扰蒋燃继续睡,轻手轻脚趿上拖鞋去洗手间,不料身后传来悉嗦的声音,蒋燃也醒了,抬手拿床头柜的手机扫了眼时间,坐起了身。 林鲸说:“我吵醒你了?” 蒋燃:“不是,不想睡了。” 两个人一同走进浴室,林鲸对着镜子看见自己有些浮肿的眼睛,双眼皮都变浅了好多,她抬手给自己撸了一个丸子头造型,看上去更像一枝嫩生生的向日葵了。 身旁的男人早起也是一身清朗,只有头发微微凌乱而已,带着赏花的意味看她弄头发。 林鲸挤牙膏的时候,他不动,像个少爷一样拿起自己的牙刷在那等着,等林鲸挤完顺便又给他的刷头上,他才纡尊降贵地亲自刷起了牙。 林鲸从镜子里偷瞄他,完全没有昨日情绪坍塌的痕迹,慢条斯理的刷牙,刮胡子,看上像少女漫里标准的冷清总裁或者斯文教授。 她多虑了。 一起吃过早饭之后,蒋燃随她一起出门,林鲸问:“你干什么去?” 蒋燃:“送你上班。” 林鲸摁电梯:“走路两分钟,你认真的吗?” 蒋燃一身休闲的衣服,在电梯反光板上衬得比真人更加高瘦,他在T恤外面套了件卫衣开衫,手机拿在手上,看着像出去散步。 他瞥了眼林鲸,“你确定?等电梯已经过去了半分钟。” 林鲸赧然地笑笑,凑近他身边互相蹭了蹭手臂,“哦,我是争分夺秒去投胎的吧。” 电梯门打开,蒋燃牵上她的手走进去,问道:“再去上班,会紧张吗?” 林鲸道:“有点像……请了很久的病假的学生,再回到班级怕跟不上节奏,又怕被同学孤立,不知风向如何变化了。” 她揽镜照他,轻声笑说:“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很像第一次送女儿上学的爸爸。” 蒋燃垂眸睨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眼,“大白天,就这么嚣张了?” 林鲸刚要开口说话,电梯门又打开,进来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一身休闲西装,上了点年纪的样子;女的明显保养的更好,穿着fendi针织套装,腕上挂着一只漆皮的戴妃包,精致感十足,像职场剧里的女总裁。 林鲸认出这对业主,她现在穿着工作服就代表上班状态,于是立刻挣开蒋燃的手,冲对方露出礼貌的微笑,“早上好,吴先生吴太太。” -- 第72页 “早上好,小林管家。”女人温婉地对她一笑,目光扫到两人紧挨着的手臂,又说:“你老公送你去上班啊?” “啊?”林鲸愣怔一秒,脸蛋微红地问:“这也看得出来?” 女人打趣她:“赶紧牵上你老公的手吧,他刚刚都不太高兴了。” “……” 林鲸一大早就被奚落了一番,在一楼和那对夫妻告别,羞耻得不敢跟将燃说话,在前面走得飞快。 将燃憋笑:“小林管家,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她不说话,狠狠瞪他,将燃无辜地摊手:“我什么都没干,也要被瞪?” 说完,他手指强硬地从她指缝穿插过去,十指相扣,一路走到办公室,“抬头挺胸,你可以的,去吧。” “哦。” 林鲸的心情的确有点紧张,她缓缓走进办公室,看见几个同事仰着脑袋宛如等待喂食的大白鹅,齐刷刷看向窗外。 林鲸:“你们看什么?” 赵姐抿着笑:“看你们两个啊,腻歪的嘞。” 林鲸笑笑坐下来,“新婚嘛。” “啧啧。” 见人还在张望,她顺势扭了下头,看见过蒋燃和周经理站在树下,正聊天,他单手插兜听对方说话,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像听下属汇报的领导。 张妍说:“鲸鲸的老公和经理站在一起,身高颜值高下立见,把周经理衬得跟只猴子似的。” 林鲸瞧瞧地又看一眼,周经理已经进来了,蒋燃还站在那,隔着窗户看她,待四目相对他勾了下唇。 * 林鲸复工的这天上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同事早上关心了几句,并没有问东问西,甚至还帮她处理掉了不在时的工作。 林鲸没有问谢云云的狗的后续处理情况,只听说任老太太亲自来物业骂骂咧咧半个多小时,没人理她,最后社区民警给“护送”回了家。 林鲸在微博上找到谢云云的ID,发现她的大号粉丝一百多万,并不算是多红的博主。已经连续一周没有更博了,有粉丝问她怎么不出拔草视频也不晒“弟弟”呢? 谢云云只在那条评论下回复:最近出了很不好的事,过段时间再说。 林鲸暂时没管谢云云,因为脑子里全是陈嫣的事,越想越觉得蹊跷,她并不觉得蒋燃是那种恋爱脑的人。 下午,蒋燃跟她说有个客户过来,他晚上要去应酬,晚点回来,让她一个人吃饭。 林鲸:【不用管我。】 她趁这段闲暇琢磨着,在微信上敲了叶思南。 林鲸:【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叶思南:【干嘛?请我吃饭?】 林鲸:【可以,你想吃什么?】 叶思南回了条语音:“姐,你别这么说话,我害怕。” 林鲸用了点小心机:“昨晚影响到你了,你哥有点过意不去…”后面的话她用省略号代替了,因为说的再肉麻点叶思南该不信了。 这种屁话果然奏效,叶思南立马就入圈套了,“你早说,那我现在过来?” 林鲸:“等我下班,告诉你地址。” “OK!” 林鲸一到点就收拾东西走了,回家换衣服,临出门前她把自己书房里的东西翻了一遍,本想送给叶思南一个好点的礼物的,但是放在书架上的东西她都好珍贵。有个全英文版本的建筑绘本落到手边,是蒋燃去广州出差的时候帮她买回来的,这一套很贵而且是限量版。 是拿得出手,但林鲸又舍不得了,摸了半天还是放回去。 林鲸坐地铁去约会地点,在地铁站就碰到了叶思南。 叶思南往她身边看了看:“我哥呢?” 林鲸这才说:“在地铁站碰到你就应该知道,没有你哥,只有我。” 叶思南刚要说:“你骗——”话没说完,就被林鲸强行拽走了,“天天缠着你哥,他都有老婆啦!” “我服气你了。” 林鲸说:“你一天服气我八百遍 ,也没见你对我有多尊敬。” 两人到了餐厅,等菜的时候,林鲸开口问:“昨天回去,你妈妈怎么样了?” 叶思南:“你少管她,没人搭理她自然就消气了,过段时间绝对会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给你打电话,让你去吃饭。” 林鲸喝着水,心想蒋燃毕竟不是蒋蔚华亲生儿子,不会无条件付出,很多东西都是需要等价交换的。 “待会我给她买件礼物你帮我带给她,就说是蒋燃送的,行不行?” 叶思南忽然一笑,双手交扣抵着桌面上,贼贼地说:“那我有没有礼物啊?” 林鲸思考片刻,像个有钱人的太太,淡然处之:“无功不受禄,不过分我可以给你买,但是你有什么跟我交换呢?” 叶思南瞄瞄她,这个女生不简单呐。 林鲸已经帮她想好了,淡定地笑说,“不如,你把陈嫣的事给我交代清楚。” 叶思南差点被一口大麦茶呛死当场,抽了两张纸巾擦喷出来的水,“不是,距离我上次跟你说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吧,你都没问问我哥么,一直憋到现在?” 林鲸换了个方式问话:“我觉得你的说法,应该会更客观一点,怕他不老实。” 叶思南沉默半晌,奇怪地盯着她,说道:“问个前女友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们都八百年没联系了,你开口我哥能不说吗,你没前男友的啊?” -- 第73页 林鲸:“……” “还是你根本就不太在乎我哥有没有前女友的那点事,甚至说对他也不那么上心?”叶思南有点被气到了,好似自家的瑰宝被灰尘掩盖住了,“不是我说,就算不看在他这个人的份儿上,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会赚钱,怎么就不知道把着点呢?” 林鲸干咳一声,冠冕堂皇地说:“我和你哥结婚的时候的确不知道他有多少钱,没看,钱我会自己赚。” 好吧,叶思南说不过她。 她过了会儿才开口说:“其实我也没骗你,他俩谈是真的谈过,一个学校的嘛,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哥和舅舅的新家那边根本就没相处过,好多年都不见面的,我哥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陈嫣是谁的女儿。” 第31章 【二更】(修了细…… 林鲸捏着调羹, 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然后知道两人有这层关系,就分手了?” 叶思南好笑地说:“不啊, 就谈四五个月怎么可能带见家长。我哥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分手好久了,过年我舅舅带他新老婆回来给我外公扫墓, 介绍陈嫣是舅妈的女儿,大家才认识;因为陈嫣之前是着她自己爸爸生活的嘛,我妈都没见过。” 好在不是因为膈应的原因分的手, 林鲸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虽然没有女人能活着走出丈夫和前女友的往事, 但是她尽量不让自己受太多波动。 好半天都没说话,脑海里全是凭空想象着莫名其妙的狗血台偶。 叶思南八卦兮兮地说:“我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陈嫣绝对知道我哥是谁,他的照片还有我们家的全家福一直摆在我舅舅的书房里。她真的属于那种心机女, 瞒了这么久不说, 说不定就是故意接近的,可怕不可怕?” 林鲸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 可能蒋燃曾经对她用情至深,一段戛然而止的乐章,越是勾人心弦啊。” “听你这话说得,给你点两瓶果醋喝吧?”叶思南叹气:“我哥连我舅舅都好多年不联系, 更别说她了, 能有个鸡儿的留恋?有些男人对感情真的没那么在乎,前三十年,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自己的前途上了,你以为他白混的?” 林鲸面不改色:“酸什么?你也说了蒋燃对感情什么的没那么看重, 结婚也只是因为合适罢了。” 叶思南觉得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冷冰了:“你再说这种屁话我可就录音了啊,让他听听他老婆人前乖巧,人后屁话一堆一堆的,” 只有林鲸自己清楚,知道的越多她心里就越难受,而且是无法挽回的遗憾和失落。 叶思南见她情绪细微变化着,不知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多,“你能不能就把他的这段莫名其妙的恋爱当个屁给放了啊?无论哪一方面都是赢你了啊,你们先认识的,到最后还结婚了,从时间上来说你们相处最久了吧,以后还会有孩子,会过一辈子的。” 林鲸:“本来过来寻求真相,就是存心给自己找堵,我不想就这个问题再纠结了。感情也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叶思南快刀斩乱麻:“小辣椒,要不你晚上回去把你的前任什么的,都说给他听一遍,你俩互相恶心对方,齐活!” 林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被刺激到了:“不要。” 叶思南静了一会儿告诉她:“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很难,综合因素多,但绝对不是对陈嫣念念不忘,等你们再好一点他应该会亲口告诉你的。” 林鲸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和叶思南一起走了出去。 她还记得礼物的事,便去了商场二楼的女装区。 给蒋蔚华买了一顶窄沿帽子,看她朋友圈经常晒和小姐妹一起在园林里拍旗袍照,搭配一顶帽子效果应该更好。 叶思南惊叹这个价格:“这个牌子好贵的,一顶帽子够我一个包了,但也看不出是大牌。” 林鲸弹了弹信用卡,说道:“不是刷我的卡。” 叶思南往她身上挂:“所以,看在他钱的份儿上,别计较了。” “……” 林鲸和叶思南在地铁站分开走,她去溪平院的方向,两站路就到了,但是到小区还要走一段路。 冬日的晚风势要将人吹成小肉干,林鲸出了地铁站,拨弄了两下被粘到唇膏上的碎发,想扫一辆共享单车快点回家,但回忆了下溪平院的门口并没有停车点,只好作罢。 天空中亮着几颗星子,像黑色的绒布上洒了几颗钻石,漂亮得不真实。 身边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大家几乎全都闷着头往前冲,无人欣赏这一份来浩瀚自宇宙的馈赠,林鲸却舍不得辜负这样的星空。 前面的一条主干道,在上周就已经被工人用围栏围住了,据说要建四号线地铁站,走路回家的话需要绕一下。 林鲸最终选择去旁边的一家便利店待会儿,她买了咖啡,坐在窗户边上,然后给蒋燃发消息,问他有没有回家。 蒋燃:【半个小时到家。】 林鲸:【我在门口的全家,你路过的时候停一下,带我一起回去。】 正在等着蒋燃的回复,林鲸忽然听到后方有人喊她的名字:“林鲸?” 她回头循声找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货架后面的男生在冲她笑,钟渝,她的大学同学,校草级别的一个男生,不过毕业后就没再见了。 -- 第74页 他剪着干净的短发,墨绿色套头卫衣和黑色工装裤,身材高瘦,嘻哈的穿衣品味但长相气质却干干净净的,像是玩音乐的。 他绕过货架,朝林鲸走过来,“我刚刚只看了一眼背影就知道是你,你一个人在这?” 林鲸只好说:“等我老公,一起回家。” 钟渝问:“你住哪?” 林鲸不好意思地指指前面的大门,“溪平院。” 钟渝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惊讶道:“这么近啊?” “对,其实我就是懒得走回去,想在这等他。”林鲸有点不好意思地搅了搅手指。 钟渝:“我在同学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你的婚礼现场,你老公很帅。” 林鲸问:“你在附近做什么啊?” 她见他手里拿了包烟和打火机,走过来的时候已经塞进了口袋里。 钟渝说:“上班溜出来摸鱼。” 林鲸惊讶地看着他,“我听说你继承家业去了,怎么又上班了?” 钟渝无奈一笑:“是上班啊,不过是在自己家的公司上班。” “……”打扰了。 “庭颂酒店你知道吗?” 林鲸知道那是本地的一家中式庭院式酒店,营销平台上很多人去打卡的。 “溪平院旁边就有一家,不过我没进去过。” 钟渝说:“你想看看吗?改天我带你去参观,住两天体验一下也没问题。” 林鲸知道钟渝这种富二代的热情不是客气,他每次说话都也别真情实感,因此林鲸可不敢跟对方客套,赶紧说:“参观一下可以,住两天就算了,我知道你们酒店挺火爆的,不耽误你们做生意啦。” 钟渝无所谓道:“没事,溪平院旁边这家生意马上就不好了。” 林鲸:“为什么?” 钟渝:“路都围起来了,客人过来不方便。” 林鲸:“……你怎么还挺高兴。” 钟渝嘴角一咧,露出皓白整齐的牙齿,“那我还哭唧唧地告诉你啊?客观原因造成的暂时困难,总会有解决办法。” “心态真好。” 钟渝拨弄着手机,无聊地自嘲:“大概是,钱给的底气吧。” 林鲸也看自己的手机,蒋燃在十分钟前回复:【好。】 她打开咖啡的盖子,只喝了一口嘴唇上的皮差点被烫下来,舌头痛死了,赶紧往后趔远一些,吐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钟渝从口袋里拿出小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刚就想提醒你,全家的美式每次都把人烫到怀疑人生。” 林鲸接过纸巾擦了嘴,又把小桌子擦干净了,声音细细的:“我没想到十分钟了还这么烫。” 钟渝眉眼带笑,干净好看的手指像转书一样把玩着手机,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大大咧咧敞开,乖巧的外表之下似乎还有点小调皮,他说:“对了,要不要加个微信?” 林鲸一怔:“嗯?” 钟渝问:“不方便加吗?” 林鲸觉得自己那声“嗯?”有点不礼貌,但其实她只是没反应过来,于是赶快拿出手机,说道:“你扫我吧?” 听到“叮”的一声,他扫上了,林鲸这边点击通过。男生很坦然地点进了她的主页,问她:“你的名字是鲸鱼的鲸?” “对。” “感觉很温柔。”钟渝说:“我挺喜欢鲸鱼的。” 林鲸呐呐,问他:“额,你知道鲸鱼有个外号,叫西装暴徒吗?” 钟渝看看她若有所思,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幽默。” 天没继续聊下去,因为蒋燃的电话打了进来,他已经到了路边。 林鲸站起来对他说:“我要回家啦。再见哦。” 钟渝:“再见。” 林鲸把包包捂在胸前挡风,一路小跑着去路边,立刻看到了蒋燃的车。 刚走近,车后门被打开,蒋燃坐在后面伸出了一条手臂,微微侧身看她。林鲸的鼻端蹿入些许酒精,夜色里看不太清楚他的脸色,只感觉那个笑容有些倦意的温柔。 林鲸钻入车里,这才看见前排坐着一个中年的司机大叔。 蒋燃身体放松,挨着她手臂,不说话也不动。这个人有这种本事,哪怕醉的快要不省人事,还能维持着表面的风度,至少头发一丝不乱,衣冠楚楚的。 要不是酒精味太浓,醉意熏然,林鲸还真就信了他的邪,“我感觉你喝醉了,是我的错觉吗?” 蒋燃淡淡地回答:“的确没少喝,不至于醉。” 林鲸扭头端详他一会儿,径直地拆穿他:“你还狡辩,你眼睛都直了。” “有吗?”蒋燃想来真的醉的不轻,忽然就抱住了林鲸,凑近她,笑得微风化雨,“你闻清楚,不要冤枉我。” 这一举动出来,就知道他是真的醉了。林鲸把他乱动的手摁在腰上,偷偷瞄着前排开车的司机,司机大叔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并没有被后排打情骂俏的小夫妻影响到。 她没说话,一路憋到家里,亮处再看蒋燃的脸,白皙的肤色泛着红,喝多了的人显得傻,他站玄关那瞧着林鲸,不说话也不进来,显得又乖又可爱。 林鲸今天的心情很复杂。 其实能说什么呢?谁都没有错啊。就是觉得,他年少轻狂怎么跟个傻子似的,谈恋爱也能谈到那个人身上去。 蒋燃倚靠在门边,借着头顶明晃晃的光线看到她倔强的小脸,嘴唇紧咬,像是恨恨地想着什么事,他开口:“今晚出去了?” -- 第75页 林鲸还是觉得这事有必要跟他说一下,“下班之后和叶思南去吃饭,顺便以你的名义给你姑姑买了件礼物,就当昨晚的赔罪。” 蒋燃笑意瞬间淡下去,浓眉骤蹙,似是不理解她的做法。 林鲸解释,“你们也不可能以后就不联系了,最终还不得是你道歉吗?那不如我现在就把台阶铺上,大家都少难受两天。” 说着,她走近蒋燃一点,手穿进西装里,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抚摸他的窄腰,语气带一丝讨好意味:“我擅自做主了,你不开心吗?” 蒋燃手落在她身上,身体重心转移下去,下巴也压在她肩膀上,半晌才说一个“没”字。 林鲸趁他喝醉,脑子也显得不清楚,就尽情欺负他。 “我要你说,你没生气,我做的很好。” 蒋燃揉捏着她的耳垂,听话地说:“你做的很好。” 林鲸从他怀里钻出来,笑眯眯地跑去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出来,“我给你也买了一件礼物哦,是我自己的钱给你买的,所以你一定要表现的很喜欢很惊喜才行。” 蒋燃走过去站在她后面,被酒精影响着,他的动作很慢,却很稳,强大的气息几乎将她包拢。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又像两只心怀不轨的小熊,分食偷来的蜂蜜。 林鲸打开给他看,是一款lv的情侣编制手绳,并不太夸张的款式,绳子也不是老花的,细细一根,很是秀气。 林鲸说:“我特意挑了这一款,男生戴起来不会夸张娘气,如果上班的时候不想被客户看见,衣袖一遮就可以了。” 蒋燃眉心微挑,定定看着。 林鲸立马就说:“注意你的表情,蒋燃,不要让送礼的人不高兴。” 蒋燃失笑,“十分高兴,怎么表现?” 林鲸白了他一眼,又说:“当然,买这个最终原因还是因为它的性价比。本来想送你一块手表的,但是看得上眼的浏览价格之后,竟然一时分不清是你不配还是我不配。” 蒋燃终于坐下了,伸出手:“给我戴上。” 于是,林鲸圈住他的手腕,圈口正合适,看来她的眼光很准,“喜欢吗?” “嗯。”蒋燃把林鲸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这个款式应该是情侣的,另一个呢?” 林鲸没想到他还知道这种事,但也很快伸手给他看,眼角溢出笑:“在这。” 蒋燃捉住她的手指,亲了亲指尖,头脑随着呼吸愈加沉重,呼吸移到林鲸的颈窝,炽热气息铺洒到细嫩的皮肤上,引起阵阵颤栗,七魄都要被抽掉了。 林鲸本想跟他说一下为什么要送这个礼物,他却将手臂收得更紧,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摁在沙发上,然后湿热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林鲸觉得自己差不多也醉了,天旋地转,本来要计划要说的话,全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32章 回礼【双更合一…… 林鲸的目光穿过蒋燃的肩膀和发尾, 缓缓锁在天花板上。北欧风格的灯罩拢着光源向下铺洒,往上则投去一些奇怪造型的光影。 她凝着那个地方半天没看懂是个什么造型。 过了一会儿,蒋燃在她怀里安静下来, 似乎是睡着了。林鲸也困意来袭,本想就此眯一会儿再起去洗澡, 却不想这一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雨水打在窗户上,楼下的树木被大作的狂风搅弄的“呼呼”作响。 沙发很窄, 两个挤在一处, 肢体像交缠在一起的藤蔓, 蒋燃几乎半个身体压在她身上,露出来的腿和手臂凉冰冰的。 林鲸动一下蒋燃就醒了, 但还维持原状压在她身上,就这么安静的待了一会儿。蒋燃短促地睡了一两个小时, 补足了精力, 才有心思问她:“怎么想起送我这个?” 一大一小两只手交扣在一起。 林鲸本来是想和他说,从今天开始忘掉那些懊糟事, 当什么都没有过, 重新开始,这算是个信物? 但话在喉头酝酿许久,还是没讲出来。结婚的时候都没讲什么山盟海誓,现在刻意说这些矫情的干什么呢? 她说:“想送就送了。” 蒋燃翻了个身侧躺, 顺便把她翻了上来, 趴在自己身上。 林鲸见他不说话,就问:“你觉得这个太便宜了吗?” 虽然他身上除了婚戒,并无首饰,但普普通通一块手表也要六位数起跳, 毕竟收入和身份在那里。 “没有,挺喜欢。”他淡淡道。 林鲸下巴掂在他胸口,指尖点点他的喉结,有点小歉意地郑重承诺:“虽然跟你给我买的那一柜子衣服和包不能比,但这是我能力范围内最合适的礼物了,等年底奖金发下来,再给你挑一件好的。” 蒋燃哑然失笑:“为什么这么说,是嫌我赚钱少吗?” 林鲸:“花你的钱给你买东西还叫送礼物吗?” “……” 他们的家庭收入来源比较杂,一开始蒋燃就把他的工资卡和信用卡给了林鲸,还有一部分比较复杂的投资收益和公司分红,他自己来操作。 这样一看林鲸手里的钱挺多,但她没怎么在自己身上花,多是给家里买东西。 因为她暂时还不太习惯花不属于自己赚来的钱。 蒋燃看破不点破她这细腻的心思。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再躺躺?” -- 第76页 林鲸:“起来吧,没洗澡呢。” 蒋燃“嗯”了一声,就没动静了,林鲸只好推他一把,“怎么不动?” “起了。”他一口气站了起来,身上的衬衫和西裤变得皱皱巴巴,但他身条优越,依然赏心悦目得像个颓废的公子哥。 林鲸躺在沙发上瞄他,想等他走了自己再起来,就拿了一个抱枕盖在自己小腹上。 蒋燃她拦腰横抱起来,林鲸吓得赶紧搂紧他的脖子,“干什么?” “洗澡” “你去啊,我等你洗完就起来。” “一起洗,快点。” “……” 本来在沙发上吻得那样热烈都没做,两个人都有点小洁癖,不洗澡就不做,而且也没套。到了浴室里他变了个人,嘴上说着太晚了一起洗能快点,却把林鲸摁在怀里反复折腾,她的肾上腺素飙升,白得像一柸冷月的两条腿浸润到水里,被他控制着向两边弯折,细腻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潮红的指印,耻度高到让她连不敢撩起眼皮去看。 * 隔天是个好天气。 两人穿戴整齐后,各自去工作。 林鲸上班不久,公司的人资老师带来一个心理医生,给员工做心理辅导,是公司的领导层最近才做出的一项举措。 这份工作每天面临的负面情绪太多,的确需要及时纾解。 心理医生和林鲸在一个小房间聊了会儿,问了一些问题,又告诉她遇到问题可以给对方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咨询,千万不要把事埋在心底。 林鲸微笑说好。 对方由衷地说:“感觉你的心里状态还是非常不错的,外露的情绪虽然有些小波动,但看得出来家庭关系应该算是比较稳定和幸福的。” 林鲸想了下,或许跟苦苦挣扎在边缘线的社畜来说,她的确过得还不错,有唠叨但爱她的父母,收入不菲还大方的丈夫,生活衣食无忧;这份工作虽然不太顺心,但好在离家近,也没有具体的KPI每个月向她索命。 这么想想,焦虑的心态是应该放平了。 之后的生活逐渐进入正轨。 蒋燃出了趟国处理事情,回来的时候,在免税店给她买了一只价格超出她年收入的包,柔软的小羊皮和经典logo,除了精致,还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林鲸捧着惊讶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这个包有没有那个手链的“回礼”的意思。 如果是的话,她的礼物就太轻了。 蒋燃以为她不喜欢,笑说:“这个牌子的Vintage不都还挺值钱的吗?你要不喜欢就在家放两年卖了,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林鲸问:“卖包?你会破产吗?” 蒋燃笑:“只要我将来脑子没什么问题,不违法犯罪,就不太可能。” 林鲸:“我也不可能卖包,而且是你送的。” 林鲸虽然喜欢的不行,却也不好高调地背到办公室,只在偶尔出去吃饭的时候,才拿出来晒晒太阳;倒是在蒋燃面前说了好几次喜欢,郑重表达她的谢意。 两人相安无事了一周,无形加剧了叶思南的惴惴不安。 她越想越害怕就给蒋燃打了个电话,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承认公然挑衅林鲸,一秃噜嘴,把他和陈嫣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给抖落了。 当时蒋燃还在办公室,电话里叶思南絮絮叨叨,像个慌不择路的小朋友。 他听完之后背后竟隐隐冒汗,有一瞬的空白。 蒋燃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叶思南:“很久了吧,就我妈把你们喊来吃饭的那天。我本来以为林鲸回去之后会向你求证,你们俩不吵架,这件事过去了。” “但是没想到,上周她又找我问了一次。然后用礼物诱惑我,我一嘴快,把你们之前的那些事全都交代了。” 叶思南停顿了好一会儿,没听见蒋燃这边有回应,心陡然提得更紧,“哥,你们俩还没说开吗?” 蒋燃冷冰冰地反问:“你觉得呢?” 叶思南:“我不知道啊。但是我这些天越想越愧疚。其实这件事本身问题不大,但是陈嫣的身份太尴尬了,你们结婚的时候舅舅还把她带过来,介绍给大家,林鲸知道真相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蒋燃举着电话,另一只手去抽屉里找烟,半天没找到,最后烦躁的甩上了抽屉,又问叶思南:“当时她什么表情?” 叶思南回想了下,说:“没什么表情吧,有点不开心但也有点不屑。我说让她找你算账,她说不想给自己添堵。” 蒋燃揉了揉眉骨,对叶思南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提了。” 叶思南见蒋燃也没发火,赶紧说:“知道了。” 挂上电话以后,蒋燃的第一冲动是给林鲸去一个电话解释,拨到她的备注里,他忽然自嘲地笑了,那么多年过去他连陈嫣长这么样都忘得差不多了,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汹涌紧张的情绪,在一阵消磨过后宛如潮水褪去,留下一沙滩的塑料垃圾。 很不屑吗? 本质上,是觉得无关紧要,还是失望透顶? * 傍晚,林鲸和陆京延的微信一起进来。 林鲸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鹿苑回来了,想和她一起出去吃饭。 陆京延通知他,上次问的事情有了最新进展。 蒋燃先给林鲸回复:【晚上有点事。你自己开车出去,门口那段修路,走路回去不方便。】 -- 第77页 林鲸:【知道啦,你也早点回来。】 蒋燃:【嗯。】 他下班后开车去了陆京延在阳澄湖边上的度假别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几个男人正坐在湖边,身边摆着专业的钓鱼工具,一言不发地盯着鱼竿下的动静。 蒋燃攥着手机走过去:“干什么呢?” 陆京延笑说:“没看出来吗,钓鱼啊。” 蒋燃想了一下,“我岳父挺喜欢钓鱼,你这什么牌子的工具,改天我送他一套。” 说完几个人哈哈大笑,互相嘲着说:“听见没有,蒋总把你们和他岳父放在一个梯队里了,老男人们!” 蒋燃一本正经:“我在说他们耐性不错。” “我信你个鬼!”其中有个人道。 蒋燃在凉棚坐下,问:“钓上来几条了?” “一条都没有。” 他忍不住笑出声,站起来抖了下裤腿,对陆京延他们说:“没收获就进去吧。” 于是几人把渔具丢给看别墅的大叔收拾,一起进了桌球室,准备打几局消磨时间,有人掏出烟问他:“来一根吗?” 蒋燃婉拒:“戒了。” 陆京延撇过头来看他,“说戒就戒,你准备要孩子了吗?” “为时尚早。”蒋燃拿了巧克粉,在手里颠了下,然后耐心磨着球杆,嘴上淡定:“刚结婚,过阵子再说吧。” 陆京延一脸痞笑:“你准备再观望观望?” 蒋燃脱掉了西装,露出里面的灰色立领衬衫,卷起袖口,俯身比划了了下动作,“不是观望。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没做好准备。” 说完,“碰”一声,他率先开了球。 陆京延扒着球桌锲而不舍地追问:“为什么” 蒋燃瞥他一眼:“你一个男人,怎么对人家夫妻的事这么感兴趣?” “去!”陆京延恼羞成怒,大男人喜欢听家常闲事还有点反差萌,说道:“我们男的谈恋爱也不是只喜欢做那事好吧,都需要烟火气,吃饭,聊天,斗嘴都挺有意思啊。” 蒋燃在吊灯下站了一会儿,眼神晦涩不明,觉得陆京延这话说得挺对。 “结婚也不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再生个孩子那么简单。有时候你不知道自己什么做错了,就惹得对方不痛快。” …… 几人不再打球,坐下来抽烟喝酒,聊天。 蒋燃这才问陆京延正事。 汇思力的对手公司瑞新科技借壳大通公司上市失败,然后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半年前他们的财务就爆出了问题,才选择绕过IPO流程。 现在上市失败,接连又被爆出财务总监行贿,被调查是迟早的事。 陆京延问蒋燃:“瑞新的实力本就和你们不在一个level,你把它放在眼里干什么?” “我在意的是罗特的去留。” 蒋燃喝完杯中的酒,说:“瑞新的人应该是联系了罗特,挖他过去。他这一个月来除了维护几个大客户就是在消极怠工,我之前的判断有误,以为他想把我拉下去,但其实他是想跳槽,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那你之前没做过防备吗?” 蒋燃说:“他在销售这个岗位待了十多年,销售网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动的。一旦把自己手底下的重要客户抓几个带走,我这边就元气大伤。” “那现在怎么办?”陆京延听着这个形式就觉得棘手,蒋燃坐上这个位置才一年,仍旧不稳。 蒋燃眉心微蹙,“瑞新他是暂时不会选择了,留给我一些准备时间,先稳住再说。” 陆京延看他的眼神,莫名觉得有点猎杀时刻的平静。这是诱以蜜糖,再以绞杀? * 林鲸十点多给蒋燃打了个电话,迟迟没人接,只好作罢。 她把带回来的一些速食早餐放进冰箱里,洗过澡,回到床上。 近一个月来,蒋燃喝醉的次数频繁。她不了解对方的工作环境,也不能阻止对方应酬,只是非常不喜欢这个样子。 这是一种很被动的状态,不喜欢却不能横加指责。 林鲸轻轻地叹了口气,阖上眼睡觉。 蒋燃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进门前,他闻了下衣服,酒味挺浓。这顿酒可以不喝,又不是应酬客户,推脱几句就过去了。 只是心里不太该舒服而已,便以此为借口多喝两杯。 自己的妻子并不在乎自己的过去,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落。有点想林鲸对自己追根究底地表示她是在意的。但同时,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牵扯那段莫名其妙的往事。 他进了卧室,看见床上的人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半月牙形状,他没开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手指虚浮地轻轻描摹着她的五官轮廓。 很漂亮,和他想象中的贤惠妻子差不多,但又不一样;总而言之,惊喜还算比较多。 林鲸在某一时刻忽然醒来,没立刻睁眼,等了一会儿见蒋燃还不走开,开口说:“我就知道,你又喝酒了。” 蒋燃被抓包,面不改色地偏移话题:“你怎么知道的?” 林鲸被困意席卷着,音色细软得像一缕猫毛,“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洗澡睡觉吧。” 蒋燃却抓住她的手,借着酒劲儿找她说话:“今天和陆京延吃的饭,就是在我们婚礼上喝醉的那个。” -- 第78页 林鲸:“怎么了?” 蒋燃:“也没什么事,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林鲸笑笑:“看着不像那种人啊,怎么问这种姑姑婆婆的问题。” “这种傻问题,我没回答上来。”他捏着林鲸的手,往自己怀里揣揣,“你说怎么怼回去?” 林鲸还真认真地想一想,回答他:“仙女的事他少管。” 蒋燃被逗笑,亲亲她的手指尖:“这个回答挺好的。” 没说几句,就被她赶去洗澡。 林鲸第二天休息,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蒋燃已经走了。 身边的枕头被子十分平整,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她一时搞不清,昨晚和她聊天的人到底是不是蒋燃。 结果这短促的睡前聊天之后,两人又是好几天没见上面,不是他回来的太晚她睡着了,就是林鲸起床的时候蒋燃还在睡。 这几天公司里的氛围也有些乱,传闻Tab要离职,二把手走的话手底下的那一票销售经理也会跟着走,客户全带走,公司也就离乱套不远了。 没什么职场经验的人往往是最容易动摇的,人心惶惶,觉得公司随时都要发不出工资来。 随便找一个茶水间,就能听见小姑娘小伙子们在讨论这些有关生死抉择的问题,都还挺担心这位年轻的老板到底顶不顶得住。当然,这些话也传到了蒋燃的耳朵里,他没做回应,便让传闻愈演愈烈。 要离职的消息不知道是被谁传出去的,但肯定不是罗特本人。 这天开月度会议的时候,罗特一脸阴森,半个字都没有讲,但是大家不由自主地就把目光锁定到他脸上,期待着功高盖主的他像往常那样,嚣张一点。本子一甩告诉上座的蒋老板:老子不干了。 只可惜,大家的愿望落空了。 罗特没这么干,瑞新上市失败的消息还没传到普通员工耳朵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暂时走不成了。 蒋燃靠在椅子上,转了转手里的婚戒,笑着对大家说:“散会吧,提前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周末。” 他目送大家一个个走出会议室,一贯的如沐春风,女同事们对他的颜流了好一会儿口水才出去。 罗特坐在椅子上没动,蒋燃手指抵着笔电,指尖无意识地划拉了两下,问:“谈谈?” 罗特问:“Jason,别绕圈子了,我要离职的消息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蒋燃微微挑眉,将问题抛了回去:“我说不是,你信吗?” 罗特噎了一道,半天才说:“那你要跟我谈什么?这个时候你应该做的是把我的情况写邮件报告总部,然后来人调查我,你就彻底赢了。” 蒋燃笑了笑:“你以为我傻,听你教我做事?在你身上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你很谨慎,违规的证据不会留给我去查,到头来我自己倒损失两个市场。” “你想怎么样?”罗特神经微微紧绷,黑色的签字笔一不小心被他转掉在厚实的灰色地毯上。 蒋燃拿起一沓资料甩给罗特,勾唇一笑,道:“瑞新科技上市失败后就爆出涉嫌行贿,他们乱成一锅粥,你去不了了。” 罗特瞳孔动了动,眼睛瞥都不敢往资料上瞥,无论蒋燃是不是诈他,某一部分是事实。因为他掌握到的一部分内部消息,蒋燃也全都同步掌握了,这种被监视的感觉非常差! 蒋燃起身,靠在巨大的黑色会议桌上,他的衬衫和西裤一贯不是那么的正式,显出几分游刃有余来,强大的气场把他压制住了。 “你和他们高层的来往,我可以既往不咎。” 罗特猛咽口水:“条件是什么?” 第33章 你老公不会生气吧…… 蒋燃淡定看着罗特, 忽然笑了:“别紧张,我说要提条件了吗?” 罗特靠回椅子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在被他前一秒来个下马威之后, 他并不相信蒋燃抓到把柄之后还放过他。 “我说了,你有什么条件就提, 不要绕弯子。” 只有罗特知道,眼前这个总是说话带着微笑的人本质就是个笑面虎,最擅长的就是笑里藏刀。 外面的那群只看脸的女同事时常背地里对他吹着一堆彩虹屁。“Jason的脾气好好啊, 一点没有领导的架子。”、“此生睡不到Jason, 待在汇思力还有什么意义?”、“今天老板请全公司喝咖啡, 就是比自己点的好喝。” 但没见他开起人来有分毫的手软,罗特看得明明白白, 蒋燃这种绵里藏针的狠毒作风太具有欺瞒性。 蒋燃五指微微摁桌上,眼睛散漫地看向别处:“我竟一时真想不出什么条件来。” “你!”罗特激动地站起来, 目光隐含怒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燃嘴角扯出一丝弧度来:“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办公室里吵架, 又不是演生活剧,别激动。” 罗特:“……” 他帮罗特捡起地上的签字笔, 放在他的手边:“我只需要你给汇思力卖命工作, 别再动二心。” 这种“就是玩儿”的姿态,彻底激怒了罗特,他瞪大眼:“你耍我?” “你可以选择不信,”蒋燃缓缓道:“但我从来不喜欢办公室斗争这种内部的虚耗, 主要是影响业绩和赚钱。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 罗特又坐回椅子里, 满是质疑地看着蒋燃。 -- 第79页 他打心眼儿里是不相信这个人的。 然后听见蒋燃淡定又清肃的声音:“公司的产品线改革,要各个部门的全力配合,我更需要要实绩给自己稳固位置。你可以说我是为了自己。整个销售线体系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的能力。所以最少两年内, 你帮我开拓市场,我给你稳定后方,之后你想去想留,还是再把我拉下,我们再见真章。” 话落,郑重又有穿透力,这才是蒋燃嘛。 话到这会儿才说到点子上,职场人没有朋友,利益能让人头破血流也能把敌对双方捆绑在一起。罗特刚刚被蒋燃捧一把,依然不太相信他,却有些动容。 毕竟,如果蒋燃这次搞他一把也是很容易的,他没搞。 过了会儿,他冷冰冰地甩出一句:“我想想。” 蒋燃微笑:“好。” 两人一起迈步出来,面上却都和颜悦色的,这在汇思力简直闻所未闻。尤其是罗特,每天尖锐得像斗鸡一样,恨不得横着走,在公司里谁都看不起。 进了电梯之后,蒋燃好脾气地问,“晚上去喝一杯?” 罗特也换上一副假惺惺的笑容:“怎么,你刚结婚就不回家?” 蒋燃淡淡道:“我因为工作得罪老婆不是一天两天了。” 罗特脸色缓和:“对了,上次你婚假还帮我去深圳安抚客户,感谢。” “小事。” …… 两人离开之后,办公室炸开了一小片,Jason和Tab刚刚是一起出去的吗?这是怎么回事?位极人臣的那位不走了吗? 之后的几天,蒋燃按兵不动,罗特也不见得因为吃一顿饭就多相信了蒋燃一分,仍然心有芥蒂。 相安无事不够维持一周,罗特的销售部门就被总公司来的监察团队爆出业绩核报违规操作的问题,而此时正处在他要离职的敏感时期。 违规操作常年都存在,可大可小,如果真要把这件事放大,给他们来一次大清查,查封客户往来和账务,罗特要重获总公司的信任再无可能。 一时之间,整个销售部像台重型机械没了油,僵持在那。 罗特有理由怀疑是蒋燃搞的鬼,那场办公室的谈判是蒋燃的糖衣炮弹,就不该信他的邪。 恰在此时,蒋燃送来一个大礼包。 他快刀斩乱麻,直接把责任推在销售部经手跑业绩签合同的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是罗特的左右手,叫高博。 前天他还和罗特一起大骂蒋燃算个什么东西,绣花枕头罢了,敢骑到销售部的脑袋上,这天就被公司开除了;当然,高博这个人并不无辜。 高博接到人资的通知后,罗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高博找不到罗特,就冲进蒋燃的办公室里,恨不得冲上去捅死座上的人:“Jason,你凭什么开除我?合同是Tab授权的,我只是个办事的。” 蒋燃从电脑后抬起目光,问他:“审核是不是你用罗特的系统做的?” 高博气短一截:“那是Tab自己把账号和密码给我们的,整个部门都知道,是为了节省流程时间。” 蒋燃:“所以,你承认偷拿了Tab的系统密码给自己的合同做审核?你可以出去了。” 高博被套进去了,怒气冲天地骂道:“我他妈不相信,你的权利能只手遮天,我要写邮件去总部告发你徇私舞弊!” 这个男人太会钻漏洞了! 蒋燃冷笑,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很好笑。 看了一会儿,他把目光收回显示屏前,懒得再理会,让保安把人请出去。 快下班的时候,罗特私敲了蒋燃:“谢了,晚上一起喝酒?” 蒋燃:“要回家陪老婆。你记得把账号收回来,再写一封检讨信,这事就过去了。” * 林鲸上午接到周经理的通知,溪平院要和庭颂酒店合作供餐服务。 她反应了一小会儿,才记起来是旁边那家酒店。 因为溪平院前面的这段路修地铁站的原因,未来的两三年是通不了的,除了给业主造成麻烦,后面的酒店和会所的生意也跟着遭殃。 客流量骤减,酒店方不得不想对策,就此走下神坛;就像随着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林鲸熟知的一些高端餐饮品牌,也做起了外卖生意一样。 林鲸在几个美食博主的推广视频里翻了翻,发现庭颂的餐饮一直是酒店一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或许是单纯的恰饭产物。 这个问题很快被解答了。 庭颂酒店那边邀请物业的工作人员去实地考察,张妍兴奋地拉着林鲸地手说:“你知道吗?庭颂的餐厅人均五百,还要提前预定。” 林鲸配合她做出惊诧的表情:“这么贵?” 张妍:“啧啧,逼格高啊。” 林鲸有些困惑:“人均这么高,给我们小区送外卖,确定有人会点吗?” 就算住在溪平院的业主,也不是顿顿午餐吃出五百元的架势来啊 。 张妍:“不懂啊,应该会打折吧,都这个时候了就不会端架子了。” 林鲸觉得虽然有点道理,但就算打折了也便宜不到哪去,难道会打两到三折吗? 赵姐笑着跟她们说:“别关心这些不关我们的事了,先去吃一顿再说。” 庭颂酒店在一处中式院落里,白墙之内,植物葱郁,草木丰盈,鹅卵石铺地;苏式园林的意象跃然眼前。 -- 第80页 就冲这环境,的确值得人均五百。 酒店的经理在饭后过来,给他们客客气气地介绍了一番,这一沟通就到了下午四点多。 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客房部小楼走出来一个男孩子,穿着一身休闲服装,喊了一声林鲸。 周经理看看对方,又看看林鲸,面露疑惑。 钟渝笑着朝她走过来,可能他自己觉得这样比较帅吧,后来用同事的话描述“自带bgm的男生”,因为他手机里一直在“滴滴”响着微信消息,不过那张脸是真的帅的。 周经理问:“你们认识啊?” 钟渝说:“我们是大学同学。” “那还挺巧啊。”同事在旁边笑着揶揄:“鲸鲸你身边怎么总是出现帅哥啊?” 林鲸有点儿不适应这种“当众认亲”的场面,嘴角轻撇,就听见钟渝清越地笑说:“上次说带你逛一下,现在有时间吗?” 她动了动嘴唇,“我已经逛过了啊。” 周经理赶紧打断她:“你们再逛逛好了,我们先回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问身边的酒店经理:“这是谁啊?” “我们老板的小儿子。” 周经理叹息:“看着就不像普通员工,长得挺帅啊。” 钟渝带林鲸去了后面,比前院的景致更加精细一些。 林鲸本就和他不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不自在地把话题焦点往工作上绕,问:“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想对策,给周边做供餐服务,影响有这么严重吗?” 钟渝说:“有是有点,也不算流失客户,一般都会引流到李公堤那家店去。不过这边也不能空着。” 林鲸赞同的点点头,“厉害。”商人就是要这样分毫必争。 钟渝又是自嘲一笑:“权宜之计罢了,送餐送不出业绩出来的。” 林鲸本来也想到了,只是没好意思说而已,她只能干巴巴地安慰:“等地铁站修好了生意会更好的,很快的。” 钟渝盯着她的侧脸,暖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发丝和耳尖上,她头发松挽着,有种特别慵懒的质感,让人很想rua一下。 他掂着手机,手插在运动裤兜里,说:“两三年的时间太长了,路通之后,市场形势早就变了,总之这家店前期的铺垫算是废掉了。” 林鲸碰碰自己的脸颊,放低声音:“那损失好多钱吧,给你点蜡。” 钟渝看着也不太在乎,笑得很熟爽朗阳光:“就当花点钱交学费。” 林鲸觉得他心态很好,又颓又阳光,还人间清醒,难道是钱给的勇气吗? 不知不觉,一圈逛下来天都暗了下来,她抬头,葱郁茂密的树杈枝叶,看到头顶的上穹变得晦暗不轻,像蒙上一层深色的纱幔,空气都变得冷涩了。 钟渝在吧台给她点了一杯奶茶,林鲸道了谢,接过来捧在手心捂着,没喝。 她怕钟渝还要请她吃晚饭,便先发制人地说:“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要不我先回家?” 钟渝笑了笑:“这么早?” 林鲸没办法,只好把蒋燃挡挡箭牌:“结婚了嘛,和我老公约好了去吃饭的。” 钟渝听完,竟然还表示同情已婚女生的语气,“那的确不够自由的,我送你回去吧。” 林鲸犹豫:“不用了吧。” 钟渝:“送你回去一下,你老公应该不会生气吧?” 林鲸猛地喝了一口奶茶,“不会!” 从酒店到溪平院的这段路,大概需要走十分钟的路,钟渝在门口对林鲸招了招手,露出整齐又讨喜的八颗白牙齿:“再见啦。” 林鲸刷了卡进门,就看到蒋燃的车停在大门里,车里没人。 她在那等了一会儿,微信问他人去哪了,还没发出去,就看到他从物业的院子里走过来。 第34章 你吃醋了吗【二更…… 林鲸在看到蒋燃的那一瞬间, 她觉得有些陌生,或许是天黑的原因吧。但不可否认,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对方了。 他走近来, 林鲸才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象牙白色的长领衬衫,款式复古又绅士, 两边别着银色的领口针,和他平时穿的风格不太一样;比普通的衬衫领口略高一些,但是他有完美的头身比, 脖颈修长, 因此才更加好看。 只是, 这件衬衫林鲸没有在家里看见过。蒋燃的衬衫都是她亲手洗和熨烫的,所以他有什么衣服, 她一清二楚。 意识到这个问题,林鲸心倏忽往下一沉, 抬手摸了下他的领子, 问:“这件衣服,我没见过。” 蒋燃开了车门坐进去, 回答她:“中午吃饭的时候被同事不小心泼了咖啡, 让助理帮我买了一件。” 说完,林鲸还怔怔站在那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姿势才能把咖啡泼到老板身上? 蒋燃侧头看着她:“不上来吗?回家了。” 林鲸:“哦。” 到了家,林鲸问:“你去我们办公室干什么?” 蒋燃:“没进你办公室, 去拿快递。” 林鲸换了鞋子, 心一下子惴惴起来。不知道他碰到她的同事的话,那些八卦的人有没有跟他说什么。 虽然只是跟钟渝逛了下,但林鲸就是有点心虚,她瞄了一眼蒋燃解衬衫的动作, 清晰的下颌骨料峭冷峻,一张脸毫无表情。 她瞥开眼神,把奶茶放到茶几上,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物业下班了吗?” -- 第81页 蒋燃顿了下,说道:“没有。准备等你一起回来的,你的同事说你不在。” 林鲸紧紧兜住的心脏宛如一只装满水的气球,陡然被人用针孔戳开,“砰”一声炸裂,水花四溅。 “嗯,我们中午去旁边的酒店考察餐厅去了,然后碰见一个大学同学,就顺便和他多聊了一会儿。” “难怪。”蒋燃把外套脱掉,搭在沙发扶手上,“送你回来的那个?” 林鲸像被抓了耳朵的兔子,头皮上紧:“你看见了?” 蒋燃:“天太黑,没看清楚。”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刚去办公室找她,赵姐笑眯眯地开着玩笑:“鲸鲸啊,和庭颂酒店的那个小开叙旧去了。” 对方没有什么恶意,单纯的调侃,却带着隐约的暧昧。 林鲸心里不再鼓胀,落到了实处,抿直了唇线,说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就是庭颂酒店的老板,以前上大学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蒋燃不咸不淡地应付:“是么?” 林鲸感觉到不能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但也不知道往哪里扯,只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他这个酒店的选址很不好,才开没多久这边就封路了,好像还挺受影响的,才决定做餐饮服务。” 蒋燃拿起平板电脑,坐在餐厅查收邮件,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些,过了会儿才给反应:“是不好。” 林鲸鼻音轻轻叹息一声,等着他发表一下有见地的看法。 下一秒,听见他不轻不重地说:“小区附近的环境因为他们酒店变得复杂,晚上吵得没法睡觉。” 林鲸顿几秒,细细品琢着这番话,“额…也没那么夸张吧,你是在对物业提意见吗?” 蒋燃抬眸看向林鲸,依然是听不出情绪的口吻:“我提了意见,你们改吗?” 林鲸站在廊灯下面,光线将她上半张脸的五官和骨相照的十分尽致,睫毛在下眼皮拓下暗淡阴影,眼底的情绪再也隐藏不了,“不会改的。” “哦。”他的手指在触屏式快速向上滑动,“我买房子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保证绝对的隐蔽性和安静,绝对听取业主的意见和建议。” 林鲸听出他的话里带刺,于是趁机杠了一句:“去山上买块地自己盖房子吧,比较理想化” 这话完全没有压制蒋燃,他倒是若有所思的安静了片刻,提议道:“前阵子我去陆京延在阳澄湖边的别墅,用来度假挺不错的,第二期明年春天开盘,去看看?” 林鲸小小的跺了下脚,说了句:“我买不起别墅,谢邀!” 蒋燃放下ipad,抱着手臂睨她,然后笑得意味深长:“我说让你出钱了吗?我给你买,你生什么气?” 林鲸不想管他了,卷了衣袖,去冰箱看还有什么食材可以做饭,还是没忍住咕哝一句:“我没有生气,是你先说话冲的。” 蒋燃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手臂绕过她的纤腰,把人往怀里拢,贴着她的额角:“好吧,是我生气了。” “我可没惹你。”她嘴唇微嘟。 蒋燃下巴搁在她发心,轻轻嗅了下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姜百合的味道,让人很想扑倒。 他无奈地轻扯嘴角:“什么交情,需要从午饭时间一直叙到天黑?” 林鲸转过来,凝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谁跟你说从午饭聊到现在的?明明下午谈完事都四点多了,人家只是带我在园林里逛了一圈而已,懂?” 蒋燃后退一步,点头:“懂了。” 林鲸仰头,指尖在他突出的喉结上打着圈绕了几下,“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他淡淡地说着:“只是心里有点不爽,但这不会影响你和朋友正常交际。” 林鲸看到冰箱除了一些牛奶和速食面条,再无其他,实在没法在家做饭了,她弯弯眼睛,提议道:“既然没有吃醋,那要不去我同学家的酒店吃饭?他说了我可以打折。” “最好不要。”蒋燃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面朝自己,然后狠狠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两人才决定开车出去吃饭。 回家之前,顺便去商场的负一楼超市买了点东西作为明天的早饭。 蒋燃重申一个话题:赶快找一个帮忙的阿姨。 林鲸问:“你以前不也是没有找吗?怎么办的?” 蒋燃:“结婚了两人都不着家,哪有家的样子?” 林鲸心想只是你不着家而已。不过她是想找的,但是被一些事情耽误了,就不了了之,“其实我偶尔也可以做一下饭的吧,只是没那么好吃而已。” 蒋燃开着车,说道:“我们有自己的事是要做,时间宝贵,你的工作没我这么忙,但我也不想把你困在厨房和一些家务上,会消磨意志,这些事情还是找专业的人做吧。” 林鲸听完深有感触,一方面觉得他说的很对,一方面又觉得过于刻薄了。 难道全职主妇也是浪费时间消磨意志吗? 这个疑问持续到晚上,两个人洗完澡回到床上。 蒋燃这些天不是没回来就是回来倒床就睡,很久没和她在床笫间厮磨了,碰到她的身体难免有些激动,没注意照顾她的感受。 林鲸一开始进入状态慢,也有点着急,总找不到和谐的节奏。蒋燃就把她乱抓的手摁下去,过了好久之后林鲸感觉手都要废了,不纯洁了,才堪堪把他伺候好。 -- 第82页 蒋燃抽了张湿巾给她清理手指,嗓音暗沉带着事后的暧昧,还有心情逗她:“这么着急干什么?” 林鲸遭不住他这个声音,跟变了个人似的。她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急咻咻地说:“我想快点睡觉。” 蒋燃把她拢到自己羽翼之下,耐心诱哄:“再一次好吗?慢慢来。” 林鲸撩起眼皮,眯着缝儿,瞧他:“你还有精力吗?” 蒋燃的手穿到她的后面,一下下的捋着她光滑的后背,细弱的脊骨,说了句挺流氓的话:“夫妻不就是相互付出的吗?” 林鲸气急踹了下他,就被牢牢摁住小腿,警告:“孩子还没生,往哪儿踢呢?” 说完,他从枕下拿来东西,放在她嘴边,轻柔地命令,“咬开。” 事后林鲸照常有一段时间的昏厥,只持续了几分钟就醒过来了,是被蒋燃手指的力度给揉捏醒的。 她翻了个身,想到吃饭的时候留下的心结,“你觉得我们这样是长久之计吗?以后有了小孩子,我肯定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好难平衡的。” 蒋燃贴贴她的后脑发丝:“为什么你有了孩子就难以平衡,孩子是你一个人的吗?” 林鲸“哼”一声,“一般有了孩子之后多是女人牺牲时间和精力的,男的嘛,也就为了爽的这几分钟出点力气,还有一点钱?” 蒋燃说:“你这么说,是在看不起谁?” 林鲸:“无论如何这是事实啊,在生理这件事上,男女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这一点蒋燃是赞同的,“我没法帮你生孩子还有每月帮你承受痛经,这是生理结构决定的,我也无辜。但是照顾小孩儿和教育上面,我应该帮的上忙吧。” “听听,你说的是帮忙,是帮我的忙吗?”林鲸唇角带谑意,似是找准了机会杠他。 “别咬文嚼字了。”蒋燃轻轻吁气:“总而言之,生孩子养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不会全让你一个人负担。所以你不必现在就有心理负担,我们不还是在计划阶段吗?每次做都是从头戴到尾的。” 林鲸淡吁一声:“今天只是忽然有了点感悟,如果我以后有了小孩,很大可能会被迫丢下工作,专心照顾小孩一段时间,做一点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又消耗意志力的事情。” 蒋燃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这没意义?” 林鲸气他忘性大,戳戳他的胸口:“你回来的路上刚说的,这才几个小时?” 蒋燃想起来了,略作思考之后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本身不喜欢做家务,这些事就是消耗意志力;但不妨碍有的人本身就热爱烹饪,这当然是有意义的。我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显然,你的梦想不是做一个厨师,也不是做一个贤妻良母。” 林鲸为自己好好包裹的外衣就这样被他撕破了,她想自己还算一个很好的生活伴侣吧? “那躺平呢?我有的时候就想躺平。”她眼睛睁得圆而亮,充满期待地看他的反应。 如果一个标准的小说男主绝对会说:“我养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但显然,蒋燃不是。 他很认真地跟她说:“偶尔休息一阵是可以的,但最好不要一直躺平。有句话叫坠欢莫拾,酒痕在衣。堕落一时获得的快乐太短暂,副作用极大。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积极做自己感兴趣的工作,在工作中获取成就感和快乐。当然,也要扩展交际,有自己的圈子,我不会限制你的交友,每一组感情的互相投放,都是不可取代的。你人生最珍贵的东西,我用钱给你买不来。” 林鲸好像能明白他的心意,又好像不是很明白;上位者的思维的确与普通社畜的想法天差地别,听着就累。 但的确又感觉到,付出辛苦努力的人生,一般是比较精彩的。他的格局的确比她的大,她在结婚之前,愿望的尽头只是实现暴富! * 林鲸第二天起晚了,脑袋有一阵的发蒙。 被子里空荡荡的,她什么也没穿,光|裸的皮肤在被褥里滑得像一尾鱼。她昨晚做完的时候本来准备去洗澡的,被蒋燃拎着教育了一堆人生大道理,最后累的直接睡着。 蒋燃已经不在床上,他周六会早点起来,去跟陪练小哥哥打网球。她找到内裤捡起穿上,一站起来就明显感觉到两腿的酸胀,几乎站不稳,真的是…… 林鲸洗完澡,穿戴好衣服,就去了办公室。 今天周经理不在,她坐在位置上一边咬三明治一边回复消息,脸都快磕到手机里了。 赵姐用笔敲敲隔板,问道:“怎么回事,住这么近还迟到。” 林鲸耸耸肩膀:“睡过头了,没听见闹钟。” 赵敏捂着嘴偷笑,指指她的脖下一小片皮肤:“快遮一遮,昨晚和老公的战况挺激烈啊?” 林鲸一怔,顿时感觉大事不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lamer的气垫照了照,衬衣领口下竟然有个硬币大小的浅紫色痕迹……她皱着脸问赵姐:“我刚一路过来,人多么?” 赵姐笑了笑:“问你啊,我哪知道你碰到什么人。” 林鲸欲哭无泪,她试图用粉底遮了下,发现根本不遮瑕,还会蹭到白色的衬衫衣领上去,会显得脏脏的。 赵姐叹息:“你们小年轻体力真好。” 林鲸想不通蒋燃怎么回事,怎么跟喝醉了一样一点都不注意,仿佛土匪掠夺家财,寸土不留。 -- 第83页 赵姐捧着下巴,欣赏着她慌乱又甜蜜的烦恼,然后递给她一个卡通创可贴:“用这个贴一下把,有用。” 林鲸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赵姐看看她,说了句挺直白的话,“这东西就像衣服,你穿了人家也知道你有三脚地带,你不穿人家看见你的三脚地带,你选哪个?” 林鲸:“……” 她最终还是选择贴上创可贴,等晚上再找蒋燃算账。 * 下午,庭颂酒店的餐厅经理送来一份清单,是专门为溪平院业主制定的菜单。 其实老一点的物业管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相关工作了,他们很了解业主的需求。 大家讨论之后提了一点意见,还是希望做一些家常,方便,然后本地菜系多一些,销量会好也正好方便了业主。 溪平院的业主如果想打牙祭,猎个奇就不会在家叫外卖了,还叫个上千块都吃不饱的外卖。 他们修改了菜单之后,重新发给对方,林鲸通过微信文字和对方聊天,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不屑和不服,这一点令她有些意外。 【我们是专业做餐饮的好吧?而且你重新提交的菜单基本上都不是我们的主打菜,会降低餐厅的逼格。你们物业不要以自己的消费水准给业主做主,不要低估他们的消费水平,好吗?】 这是骂他们是井底之蛙? 林鲸回复:【这是我们资深管家物业工作人员提出的意见,宗旨是服务业主,顺带可以互帮互利,你们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 【你什么意思?质疑还是威胁?】 林鲸就不再回复了,关掉手机。 本来么,这件事对她们也非必要性的,公司都没有指标。 到了傍晚,估计是那边餐厅经理没能交差,又联系了林鲸:【请问菜单确定了吗?】 林鲸:【我两个小时前就把确定的发给你了。】 对方无语:【ok。】 看对方的口吻,估计又是不屑,林鲸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 快下班的时候,她又接到酒店方的电话,但不是那个餐厅经理,而是另外一个人,对方诚挚地跟她道了个歉,表示之前考虑不周,业主的需求还是他们比较了解一些。 最后,那个工作人员又问她可不可以加个班,他现在就过来和他们一起把餐单今晚就调整出来。 第35章 她已经休息了【一…… 林鲸给对方回复了一个【ok】之后, 又告诉蒋燃自己今晚要加班,让他不要等自己吃饭了。 交代完,她坐在椅子上微微苦闷。 因为对方工作不配合导致自己加班, 林鲸十分不服气也意难平;和她一起负责这件事的是赵姐还有另外一个女同事,两人也埋怨了两句。 赵姐开始外卖, 顺便把手机递给林鲸,“你看下吃什么,反正晚餐公司报销。” 林鲸点了一份粉丝汤。 过后蒋燃给她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结果在三个女同事的外卖来了, 然后晚饭都解决掉之后, 庭颂酒店那边的工作人员还没来, 时间已经接近七点,林鲸发消息过去问他们何时能到。 对方态度满分地说:“马上就来, 稍等一下,辛苦美女们了。” 结果他们只是态度满分, 工作效率创历史新低。等到八点才来, 一男一女洋洋洒洒进门,笑意盈盈地嘴上说着抱歉, 待过后赵姐套出话来才知道他们在酒店上的是夜班, 晚上六点到早上六点,因此并不在乎现在的时间有多晚,就耗着呗。 林鲸拉出椅子开会,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了。 之后的进程不算顺利, 两个工作单位各有目的, 物业这边不想坑业主坏自己的招牌,而酒店那边的工作人员则是尽可能提高销售任务,难免争辩上头,再互相妥协。 工作效率慢, 浪费不少时间。 林鲸对做这种于自身绩效毫无助益的工作已经精疲力尽,而对方看似也是被领导押着过来工作的,也有些怨气。 十点半点的时候,赵姐有点撑不住的脑袋磕桌子,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林鲸起身去倒水的时候,接到了蒋燃的电话,“什么时候结束?” 他是等到有些不耐烦,语气懒洋洋的,林鲸这边却已经早想撂挑子了,感到极度的不平衡,说话又冲又委屈:“我怎么知道!” 蒋燃被她喊得安静了几秒,然后说:“好吧,不打扰你了,结束给我打电话。” 林鲸愧疚又心虚,挂上电话后搓了搓酸涩的眼皮,泣声就要从嘴角漏出。她赶紧整理情绪,回去继续工作。 过后蒋燃也就没有再打电话或者发微信来。 晚一点的时候,钟渝屈尊降贵地来露了个面。 在他们办公室闲闲散散地兜了一圈参观,然后又坐下打游戏,等一把结束之后,他不咸不淡地客气两句,说有事要忙先走。 把老板的姿态做的很足,以为员工看到老板的那张脸就能得到激励和恩典,典型的上位者心理。 林鲸不合时宜地想,其实蒋燃也是这样的人,一个电话就能决定员工本该的假期如何度过,还有昨晚他那一席话,都在说人生应该努力工作。 他们永远都看不到,基层岗位的辛苦付出,却并不会得到相应的回报;只是把人当成眼前拴着胡萝卜的驴子而已。 想到这里,她心房某处的极端分子,又在隐隐躁动着。 -- 第84页 因为赵姐和另一个女同事回家比较远,林鲸只好让她们先回去,也只有同等级的大家才能互相体谅。 等到所有的工作都结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酒店的两个人一脸倦意地离开。 林鲸听到屋外晃动的树叶声音,透过窗户,看到隔壁楼走廊有一串孤单的灯光,但无人影走动。 她心情微崩,趴在桌上,一滴豆大的泪珠顺着内眼角往下掉,滑到鼻梁上。 每一个女生都想经济独立,精神独立,好好生活,可是生存也的确好难啊,一晚上加班的挫败感足以把人打倒。 略微丧了一会儿,她才走出办公室。 院子里的石桌边上坐着一个人,蒋燃正凝着手机,听到动静后站了起来,喊她:“鲸鲸。” 他嘴角含着笑,一贯的轻风细雨,看上去并没有计较几个小时前她的坏脾气。 林鲸心跳猛地快了几下,走下|台阶,“你怎么来了?” 蒋燃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你这么晚不回家,我能睡得着?” 林鲸鼻头发酸,她小心地低头揉揉:“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跟我讲。” “十点多,听你电话里的声音不对。”蒋燃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那样,“怕打扰你工作就没进去,事情都做完了吗?” 林鲸松开环住他的手臂,头别扭地往别处一撇,本想风轻云淡的过去了,却不想因为他的话,涌入更多细密的委屈,便梗着脖子胡乱说一句:“做完了。冷不冷,在家里等好了,这点路还要来接。” 蒋燃不以为然:“这点路也是夜路,我想,在这里等比在家里等,会让你感觉好点。” 林鲸好一会儿没说话,她知道,如果从办公室到家的这一段路,如果她现在一个人走回去,肯定会比现在难过。 “我饿了,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吃的。” 蒋燃看她:“咱们家有什么你不知道吗?除了零食。” “那怎么办?去门口的那个全家买一杯泡面吧。” 蒋燃想想:“你只想吃泡面?” “那也没别的吃的,去找餐厅还要等,我人都没了。”她终于笑了笑。 蒋燃问她:“燕家巷旁边有个大排档,这个点应该还在营业,想去吗?” 闻言,林鲸的眼睛都亮了,两手捧着一个合起来的拳头,抵着下巴,像是作揖或祷告:“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蒋燃揉揉她的头发:“只此一次,偶尔打个牙祭是可以的,多了不行。” “嗯。” 于是,两人半夜开车去了老城区。 下了车,老街区这个点还人声鼎沸,蓝色的塑料棚子都快撑不住沸嚷了,挺多从夜班下来的工人挤在一起喝酒唠嗑。 美食广场的四面是一家家门面很小的店铺,林鲸走在蒋燃前面,在背后牵着他的手,去找她熟悉的那家烧烤摊。 蒋燃虽然穿着休闲,但这矜贵的气质和长相却与油腻腻的大排档格格不入,尤其是店门口的大炒锅被老板快颠出了火苗,几乎冲到人身上。 蒋燃把林鲸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让她避开奔跑的外卖员,看上去有点后悔。 林鲸张望了一下周边的环境,问:“你是不是不习惯在这吃饭?” 蒋燃说:“我在这吃宵夜的时候,你大概在写暑假作业?” “哼!” 林鲸找不到印象里的那家烧烤摊,便在最边缘的一家老头老太太的面店里点了一份炒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们只点了一份,林鲸问:“你不吃吗?” 蒋燃给她把水打开:“你先吃吧。” 好吧,林鲸呼啦啦吃了几口,这面条实在太劲道了,肉给的实在,关键是还便宜,一大碗牛肉面才二十块钱。 她吃了几口就饱了,故意挑了一筷子给蒋燃,“真的很好吃。” 蒋燃就着她筷子也吃了一口,“的确。” 林鲸惊讶,“我只是给你看看,这是我吃过的。” 蒋燃拿过筷子,继续吃了起来,说:“本来不饿,看你吃这么香就饿了。” “……” 林鲸跑去找老板付钱,回来的时候蒋燃已经吃完了,正在喝水。 “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女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本来丧得人生没有意义,因为一碗牛肉面就治愈了。 走去车上的时候,林鲸主动说:“我晚上迁怒你,对不起。只是今天忙了,事情好多又被拖着加班。领导把任务派下来就甩甩手走人,我就很不爽。” 蒋燃一时没说话。 林鲸承认自己有阴暗一面,“你们在高处的人,永远都看不到基层岗位的艰辛,只有嘴上说的好听。但是今天晚上看到你这么晚还在等我,我又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沿着老城区这条坑坑洼洼的路,慢慢向前走着,就如平常的饭后散步。林鲸差点踩进水坑里,蒋燃拉了她一把,她一不小心撞到他身上。 两人就此也没分开,牵手改为他手臂揽着她肩膀,像生活在一起几十年的老夫老妻,晃晃悠悠地踱步。 斟酌了一会儿,蒋燃开口:“我承认之前过于理想,人都有七情六欲,更有惰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对你的内心世界没有足够的了解,说一些自以为对你好的话,却没能与你共情,了解你的处境。” -- 第85页 “我和别人不同是因为我是你的丈夫,对你的诉求不是业绩指标,而是希望你本身能更好,身体健康,工作和生活都开心。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心里话,及时沟通就是好的开始,有矛盾也不怕,以后会更好的。你觉得呢?” 林鲸眼眶又发热,她发现自己应对不上蒋燃说着的这些话,心理却是极度认同的,只有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一路磨磨蹭蹭,回到家已经三点多了。 林鲸顾念着明早七点半就得起床,撑着困顿的眼皮,赶紧跑去浴室洗澡,念了好几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蒋燃建议:“要不明天请半天假,好好在家睡觉。” 林鲸纠结:“这不好吧?” 蒋燃:“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你今晚加班这么长时间。领导和员工是双向选择,你的诉求只要不过分,就及时提出来。领导不会主动来体恤你。” 林鲸已经脱了衣服,身上被打湿,“好吧,你现在帮我给周经理发个微信,他明早起床就能看到了。” “嗯。” 蒋燃刚把手机放下,就又响了。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头像打来的语音电话,蒋燃拿给林鲸看,是钟渝。 不知道他这个点打电话来干什么,为了自己更坦荡一些,她说:“是庭颂的老板,你帮我接吧。” 蒋燃走出去,接通后钟渝的声音传来。 “林鲸,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现在工作都忙完了吧?辛苦了,要不我明天请你吃饭当感谢?” 这边没人出声。 钟渝以为信号不行,“听得见吗?” 蒋燃轻描淡写:“她已经休息了。” 第36章 这就是你老公吗?…… 电话那头钟渝静止呼吸片刻, 男人接的电话,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匆匆道了一句:“打扰了。” 然后挂上电话。 蒋燃微讽地笑了下, 然后把手机给林鲸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等她洗完澡回来, 才想起来问他:“他说什么啊?” 蒋燃坐在床头看书,面无表情地回答:“约你明天吃饭。” 林鲸疑惑,把手指上的钻戒拿下来用纸巾擦干内侧的水, 又重新戴上, 说道:“奇怪, 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蒋燃重复一遍:“约你吃饭。” 林鲸爬到床上去,两条小腿向后, 小鸭子一样端坐在被褥上,盯着蒋燃:“我知道是约吃饭, 我问的就是他为什么这个点约我?” 蒋燃把书倒扣在床头柜上, 翻身躺下,还是不紧不慢地回答:“明天问问就知道了, 睡觉吧。” 林鲸看他表情绷着, 眼神极力克制着,但又像随时克制不住了似的,人往他身上一扑:“我觉得你生气了。” 蒋燃闭上眼睛,“你觉得是就是。” 林鲸继续挠挠他下巴, 喉结, 她忍不住拿嘴唇去蹭蹭,男人的下巴并不像女孩子的下巴颌儿那么柔软细腻,坚硬利落的线条,略微带着胡茬, 非常性感。 她又玩了一会儿,蒋燃忍无可忍,把她拖进被子里,掀起睡裙,对着屁股拍了一下。 非常酥麻的痛感,只维持三秒感觉就消失了,接着是热热的感觉。 林鲸小小的尖叫一声,说:“我是小宝宝吗?你打我那儿?” 蒋燃问她:“不然还能打哪?” 林鲸看他这个反应,笃定道:“承认吧,你就是生气了。” 蒋燃说:“现在是夜里三点,不知道夫妻俩要睡觉的吗?” 林鲸看他这个表情,觉得幼稚又可爱,“蒋老师,你在说什么?” 蒋燃坦然承认:“没生气,但有点醋。” 林鲸觉得蒋燃不会拿自己怎么样,起了点想逗弄他的心思:“我长得也不差吧,引起别人的好感是很正常的事啊,难道你们公司没有女同事给你稍稍表达一下青睐和暧昧吗?” 蒋燃说:“没有。” 林鲸不信,捧着他这张俊朗的脸,鲁豫上身:“真的吗?我不信。” 蒋燃:“他们不敢。” “……” “可以睡觉了吗?快四点了,再不睡就别睡了。” 林鲸赶紧翻身下来:“睡睡睡。” * 这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都没来得及看周经理有没有同意她请假。 蒋燃跑步回来,给她买了早餐回来。 林鲸坐在餐桌上吃着黑麦三明治,煎蛋,还有果蔬汁,非常西式的早餐,她眼巴巴地看着蒋燃:“怎么不给我带粥?” 蒋燃站在餐桌前,一边收纳耳机一边说:“有的吃就不错了。” 林鲸塞着面包,两腮鼓起咕哝哝的:“你在学我说话。” 蒋燃揉揉她的脑袋:“粥没有什么营养,也不养胃,早餐还是用心一些吧。” 说完,他回卧室洗澡。 林鲸吃好了,穿上了工作服,蒋燃也换好了衣服出来。 “你今天做什么?”她问。 蒋燃说:“下午找人谈点事,四点半回来接你去爸妈家吃饭。” 林鲸:“我怎么不知道要去吃饭啊?” 蒋燃说:“他们打你电话没接,就打到我这来了。” 蒋燃进书房工作,林鲸把东西收进厨房。有点汗颜,她一个小管家比集团老总还要忙。 午饭后,林鲸去了办公室。 昨晚和她一起加班的女同事也顶着一双熊猫眼,坐在椅子上捶腿扩胸的,一副身子骨即将散架的模样;林鲸睡了懒觉,状态比她们好一点,但也不是特别有精神。 -- 第86页 倒是周经理,哼着跑掉的歌儿,晃着车钥匙,美滋滋的进了门。 看见几人说道:“对了,今天酒店的人还要过来开个会,什么卫生许可啊,供餐折扣,程序之类,大家记得谈清楚。” 赵姐问道:“周经理,我们忙成狗了都,有奖金吗?” 周经理说:“才做这么点事就要奖金啊,一点格局都没有。” 赵姐翻了个白眼,“你赚的盆满钵满的,我什么都没有,给你白加班啊,你自己谈吧。” 周经理对赵姐在这种撒泼和撂挑子等事情上,是招惹不起的,赶紧说:“行吧行吧,我到时候私人发奖金给你们行了吧?下午奶茶也报销!” “这还差不多。”赵姐终于善罢甘休,转头又问林鲸:“鲸鲸,你昨晚几点回去的。” 林鲸说:“一点多。” 赵姐:“辛苦了,抱抱。” 林鲸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你跟周经理那么说话啊,他还愿意私人出奖金。” 赵姐警惕地瞥了瞥,然后脑袋凑过来跟林鲸说:“傻孩子,跟你说吧。你以为老周这种懒骨头接这活儿是被领导逼的吗?放屁,还不是因为庭颂酒店那边给了他一笔好处费,拿钱办事而已。” 林鲸恍然大悟,不由张了下嘴巴:“他敢私自收钱?” 赵姐:“有什么不敢的?整个物业体系就属他最会捞钱了,还有进我们小区做广告的什么买菜app,外卖app,全是另给了他一笔好处费,才肯配合工作的。” 林鲸到今天才算开了眼界,周经理不是一直靠着姐夫在市场部撑腰才在这里混日子的吗? “集团不会处理吗?” 赵姐跟神一样,说道:“妹妹,集团吃饱了没事干来管这种事?每次都现金往来几百几千的拿,不影响公司利益,也不构成犯罪。” 林鲸喝了口水给自己压压惊,回忆起今年到底有多少品牌来这个小区做推广……这钱得数到手抽筋吧。怪不得老爸跟她说,周经理这个人是有两把刷子的,别把他当二百五来看。 如此看来,林鲸忽然觉得就这么一间小小的物业办公室,竟然复杂得像江湖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存之道,谁也别看不起谁。 赵姐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所以下次别傻乎乎地帮他什么都做,哪怕他在顶头上司那边给你美言几句助你升职,但好处肯定他拿的最多。” 林鲸实话道:“听见你这么说,下午的活儿我忽然不想干了。” 赵姐:“干还是要干的,毕竟这是集团的任务。不过姐带你好好坑他一把!” 林鲸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到了下午,赵姐就合伙办公室的同事点咖啡和蛋糕,直接点了七八百块钱的东西。周经理嘴上说着“我要被小赵坑死了”心痛着,一边笑。 赵姐对林鲸眨了下眼睛,“看这个表情应该拿的钱挺多,还没吐血嘛,明天接着坑。” 林鲸:“……” 这时,庭颂酒店的工作人员来了,还是昨天晚上那两个人,又另加了一个类似于财务打扮的女人,三个人走出了浩浩荡荡,趾高气昂的气势来。 “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谈妥,明天开始对小区开放点餐小程序。” 赵姐看看周经理,笑得阴阳怪气:“行啊,就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沟通完,你说呢,老周?” 林鲸低着头看文件,补充了一句:“对了,我今晚要回我妈家吃饭,晚上就不加班了。” 周经理无语至极:“快点吧,我给你们发奖金。” 有了钱,今天赵姐的办事速度变得飞快起来,理解能力也突飞猛进,脑子都清晰了不少,提出一个问题,立马给出ABCD…好几个解决方案。 林鲸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赵姐笑着凑她耳朵边上:“酒店派来的这俩年轻人跟个二傻子似的,只会装逼高人一等的样子,问的狗屁问题一点儿都不专业,都是姐姐我玩儿剩下的。真不怎么样嘛。” 最后,林鲸告知他们,把他们的点餐按钮放在物业微服务里面,也会在业主群推广小程序。 对方一开始来就把姿态摆得挺高,原因无他,不过是自认为高逼格,多是在管理岗或者行政,而对面这些工作人员是服务岗位而已。 但是今天看到她们如此专业,谈判起来又很犀利,不免暗暗有些意外和惊讶,竟天外有一天,结束了也没走,坐着随便聊了聊,新来的小姑娘趁机说:“我们小老板谢谢大家,想请你们去我们酒店吃饭。” 说完,她看向林鲸。 但林鲸已经在看手机了,蒋燃给她发微信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问她下班没有。 林鲸:【快了,你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蒋燃:【好。】 赵姐哼笑着说:“谢谢你们小老板了,吃饭就不用了。” 小姑娘不理解她们的“不识好歹”,说道:“这是表达一点谢意而已,他亲自过来请你们也不去吗?” 林鲸抬头看向对方,“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都挺累的了。” 赵姐觉得林鲸说得太客气,“小姑娘,你们老板亲自来我们就得去啊?又不是我们老板。” 小姑娘说不过赵姐,十分天真的奉承着职场的那一套“上尊下卑”,对钟渝这种长得帅还有钱的年轻大帅哥,有着无限的迷恋。 -- 第87页 她今天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说半天说不过就被说怒了,不由为自己辩解两句:“你不是我们老板的大学同学么,他长得帅人又好,迷妹很多的,帅哥请吃饭诶!” 话里颇有几分:“你们不要不识抬举”的意思。 林鲸放下手机,无语地笑了笑,她用右手指了指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戏谑道:“我结婚了,和你们又帅有好的老板吃饭不合适吧?” 小姑娘:“……” 赵姐收拾着东西,哈哈大笑起来,“妹妹你太年轻了,是没见过什么好男人吗,你这位姐姐的老公是外企老总,年薪超过你们整个酒店的一年创收,人长得又高又帅又温柔。至于你们钟小帅哥嘛,除了脸长得好点我真没看出什么闪光点,你觉得和钟小帅哥吃饭对她的吸引力大吗?没事儿就去见见世面吧,别蹲在那两亩三分地里还挺乐呵……都是服务岗,还给你们玩儿出优越感来了。” 小姑娘:“……” 说完,赵姐和林鲸相继站起来,走出会议室。 刚一开门,就看见了钟渝站在外头,人还是正常的,就是表情,台耐人寻味了。 林鲸:“……” 赵姐反正是一脸的大无畏,她一个牛逼的中年女人她怕谁?林鲸对钟渝笑笑,紧随赵姐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谈完合作,你也不怕给人怼怒了,回头找麻烦。” 赵姐:“要找也是找老周的麻烦好吧,他收了钱我们又没收钱,关我们什么事,我的服务对象又不是这些人。” 林鲸啪啪拍手。 赵姐的表演型人格还想吹两句牛逼,林鲸的电话就响了,蒋燃已经在外面了。 她麻溜儿收拾东西:“我那个有钱又帅又温柔的老公来了,我先走啦。” 赵姐:“……滚吧滚吧。” 林鲸换了衣服,拎包出来。 钟渝还在会议室不知道跟他的员工说什么,脸色差到能砍人,林鲸出来的时候他正好也出来,见林鲸急匆匆地跑出去,便跟了上去。 刚一出门,就碰上林鲸和一个男的手都牵上了。他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尴尬。 蒋燃注意到他了,似是有点故意,捏捏林鲸的手对她说:“那是你的同事吗?好像有话对你说。” 林鲸疑惑的扭了下头。 钟渝僵持了片刻,走了过来。 林鲸问:“有事吗?” 钟渝能有什么事?他不过是想解释一两句,但是目光又不自觉被林鲸身边的男人吸引过去,男人做作的比较心理让他忍不住暗自打量起对方,就真如所说的那么优秀? 林鲸圆圆的眼睛还在疑惑地看着他,钟渝只好说:“哦,也没事,这就是你老公吗?” 第37章 小意外有助增进夫…… 林鲸心说不然呢? 难道我还能牵着别人的老公? 不过, 她觉得钟渝这个富二代往往说话办事总是过于直,家庭条件给了他很多自信和坦然,从而在社会人面前显得呆和天真了些。 蒋燃手插着兜, 一副悠闲样子,事不关己地扫了一眼眼前的男生, 林鲸靠他很近,几乎能听到他一声轻轻地鼻音“呵”。 “对。”她给对方做介绍:“这位是庭颂的老板,钟渝, 我们大学一个班的。” 钟渝再次看向蒋燃, 眼神慢慢恢复到清明状态。打量到眼前这个男人比他高, 肩膀也比他宽阔许多,眼神幽深犀利, 气势压人;但是钟渝也发现自己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年轻。 他略颔首, “你好。” 蒋燃也点了下头, 像面见普通客户那样,从容伸手:“你好。” 林鲸手里捏着包包, 看着两边两座高山, 竟有些无所适从。 蒋燃略作思考,社交逻辑异常流畅,问道:“庭颂是你的?做的很不错,久仰。” “哪里。”钟渝不知怎么的涌上一丝局促, 如果接了这句吹捧太虚了, 后面短了半分气地解释,“我爸的产业,我才开始接手管理。” 蒋燃已经收拢眼中的研判和锋芒,嘴角轻挑, 笑得和风细雨,“那也年轻有为。” “没有没有。”钟渝尬笑了下,后面再无气势可言。 林鲸偷偷瞄着蒋燃,任谁都知道庭颂是连锁酒店,钟渝这个年岁像是能创办出这么一家企业的人吗? 他是故意的吧? 她往前挪了一步,把两个男人的对线隔断,对钟渝说:“约好了今晚和我爸妈吃饭,谢谢你的邀请哈,下次有机会吧。” “这样啊。”钟渝淡淡地说,面对林鲸,他的姿势很是轻松自如,对里面喊了一声:“小莫,把东西拿过来。” 刚刚的那个小姑娘立马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外包装是园林的水墨画,十分精致秀雅,“这是我们酒店点心师傅做的糕点,送给叔叔阿姨,当我的一番心意。” 林鲸迟疑:“……不用了吧。” 心说我的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你是谁,也送不着这礼物啊。 钟渝坚持:“别客气,是我送给叔叔阿姨的,收着吧。” 蒋燃的电话响了,他去旁边接。 林鲸觉得在这推辞不好看,只好呐呐接过来:“谢谢。” 钟渝见她收下,重展笑颜,帅气地说:“说了,不用客气。” 趴在窗户里面看的赵姐和张妍,啧啧称奇:“这就是美女的世界吗?结婚了还不乏谄媚者?” -- 第88页 赵姐叹息:“这个钟小帅哥怎么回事,不是没眼力界儿就是茶,人家省亲他送礼好搞笑,我敢说不到半路这玩意儿就被鲸鲸老公扔了。” * 林鲸拎着东西走出院子,蒋燃也结束了电话,目光轻扫过她手里的纸袋子,然后走到外面停车的地方。 车上,林鲸把纸袋子放在脚边,轻声问蒋燃:“你觉得我这个同学怎么样?” 蒋燃侧眸看她一眼:“背后议论别人?” 林鲸有意缓和气氛,笑得宛如一株嫩生生的小雏菊,拳头撑着下巴,一副等着听戏的模样:“就说说嘛,又不讲坏话。” 蒋燃手搭在方向盘下侧,静静看着路面,很放松的坐姿,给了一句评价:“一个稚嫩的小朋友。” 林鲸惊讶地微微睁眼:“他和我同岁的诶。” 蒋燃顺带把她也给diss了,“你也是小孩,成熟不到哪去。” 林鲸本来侧身看向他的,闻言把身体坐直了,不小心踢到了那个纸袋子,发出轻微的声音来。 蒋燃垂眸睨着她的动作,又轻轻呵了声,说:“人不坏,倒是小心思多了些。酒店经营到这般田地,开店前选址,政策,规划都不了解清楚。不是活在梦里是什么?” 听他评价的如此犀利,林鲸不免讶然。 然后又弯弯嘴角,说道:“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原来没把小孩儿放在眼里。” 蒋燃低笑:“这系列操作,不就引起我的注意了吗?” 林鲸说:“我就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是故意的,刺激人啊蒋老师。” 蒋燃把车窗打开,任一丝凉风吹散脸上的热气,散漫道:“偶尔来点小意外有助增加夫妻感情,但别过分。” 林鲸注意到他开的方向不对,“不是回家吗?还要去干什么?” 蒋燃:“买点水果带回去。” 林鲸捡起那个礼盒,有点挑事儿地说:“喏,这不就有礼物了,还买什么水果。” 蒋燃瞟她,懒得说了,“说你糊弄学大师还不承认,这叫礼物?” 林鲸:“……这不叫礼物那什么叫?” 其实蒋燃不是单纯去买水果的,而是之前订购了一套渔具,今天正好到货。 商场旁边有个日本超市,林鲸一个人逛着选了点水果出来,看见蒋燃手里的东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蒋燃说:“送给爸的渔具。” 林鲸摸了摸包装,非常专业的样子,还是全英文的,忍不住问:“看上去好高级,很贵吗?” 蒋燃:“送礼物不在于贵不贵,重要的是投其所好,总比你爸有糖尿病还给他吃甜点好。” 林鲸心一虚,暗自掐了他一把:“你好记仇啊!” 最后林鲸还是把那盒糕点拿回家,只说是合作的酒店送的,妈妈对着包装研究了一会儿,遗憾地说:“看着挺高端的,不过我和你爸爸都不能吃,明天你小姨来家里,让她拿走吧。” 说完,毫不留恋地把盒子往餐边柜里一塞。 蒋燃和林鲸对视一眼,然后笑得意味深长,总算知道她这“借花献佛”的好习惯来自于谁了。 老爸倒是拿着蒋燃送给他的鱼竿,小心翼翼地拆了包装,蒋燃教他怎么用后,老同志就爱不释手,惊呼了好几遍“不错不错!”恨不得现在就拎着桶出去垂钓,被老妈瞪了两眼才甘休。 “这个比我那之前随便买的好多了,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啊。” 施季玲直指人心:“那你终于可以跟朋友炫耀一下了,这是蒋燃给你买的。” 林海生大言不惭道:“那肯定是要炫耀的,不然买东西的意义就失去了一半。” 林鲸坐在上发上吃着葡萄,听爸妈的对话越来越往小市民的方向上走,赶紧喝止:“哎呀,你们俩能去做饭吗?在这吵架,不怕别人听见了笑你们。” 施季玲:“难道我们还有偶像包袱需要维持吗?” 林海生看时间的确不早了,把鱼竿放进储藏室,叮嘱大家别给他乱动,然后去了厨房开始料理晚餐;过了会儿施季玲也进去了。 蒋燃放下手机,坐在她身边,“不去帮忙?” 林鲸说:“我爸妈喜欢两个人一起做饭,可以聊聊天,别人进去反而添乱。不过你放心,待会碗是需要我们洗的,分工很明确。” 蒋燃点头,静静看着厨房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鲸撕开一颗葡萄的外衣,正准备往自己的嘴巴里塞,蒋燃自然而然地低头,微张嘴,于是林鲸只好让那一粒本该属于她的葡萄进了蒋燃的嘴里。 他的嘴唇微湿而柔软,唇形清晰好看,林鲸手指不小心轻轻碰到,又赶紧拿开。 那股柔意在指尖久久没有散去。 她转移话题:“我爸妈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普通人的样子嘛,可能跟你身边的那些社会精英或者姑父那种老教授不一样。” 蒋燃却说:“这样很好,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林鲸看看他,觉得他这话好假。 * 吃饭的时候,施季玲才说今天把他们喊回来,是想问问他们今年在哪里过年。 林鲸端着碗,还没什么概念,“可是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啊。” 施季玲纠正:“哪有两个月,一月二十号就过年了,一个多月而已。” 林鲸说:“那急什么啊?到时候再说呗。” -- 第89页 蒋燃慢条斯理地吃饭,静静听林鲸说,没急着发表意见。 林海生说:“本来是不想这么早问的,但今年不是你们结婚第一年吗?而且蒋燃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爸定居海外,万一要你们过去,我们这边就不准备什么了。”说着,他停了停,“你们也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要回来。婚礼的时候,两家也没好好坐下来好好聊聊,过年可以走动一下。” 林鲸听完爸爸的话,立马就能想到蒋燃爸爸的那些破事儿,她并不想讲到对方一家子,头皮一紧,赶紧道:“这么远怎么可能为了过年凑一起,肯定和你们一起啊。” 林海生用筷子末端敲了敲她的手背,“主要是问蒋燃的意见,你在自说自话什么?” 说完,一家人六只眼睛全都落在蒋燃身上。 他笑了笑,倒是轻描淡写:“听鲸鲸的,她做主。” 林鲸松了口气:“我就说了嘛。” 见父母还是不相信的样子,蒋燃终是开口解释:“过年的行程比较多,机场的人流量也大,不用凑这个日子赶在一起见面。以后应该有机会。” 听他如此说,林海生和施季玲就放心了,他们自然是希望女儿结了婚还和以前一样,不用和他们分离。 但是反过来一琢磨,又觉得这顺利得发虚。 饭后,本来是蒋燃和林鲸去洗碗的,但是林海生拉着蒋燃修故障的扫地机器人,他也看不懂英文的说明书,于是施季玲去厨房帮林鲸。 母女俩又一起站在水池前,见林鲸动作利索地洗着碗筷,擦台面,她觉得欣慰很多,结婚以后果然懂事多了。 但是想想又很亏,在家也没见她这么能干,倒是给别人养了个好老婆出来。 施季玲酸唧唧地问她:“你们的家务都是怎么分配的?” 林鲸想也没想地说:“其实没什么家务,一般就是一周两次保洁。衣服有洗衣机,衬衫内衣裤什么的我就手洗了。” 说者无心,施季玲却宛如一个高级IT工程师,听得异常仔细,寻找女儿婚姻生活吃亏的蛛丝马迹,然后冷了脸。 林鲸意识到她表情不对,赶紧说:“蒋燃也会做的,比如帮我整理衣服,做早餐什么的。工作上大家都忙得跟头驴似的,家里真的没那么多事啊。” 施季玲戳戳她的脑袋,“你真是玩儿不过蒋燃,哎,嫁了老公忘了妈啊。” 林鲸抿着唇笑:“你这话是从别的地方借来的吧。” 施季玲:“我说的有错吗?” 林鲸故意逗妈妈:“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家里钱谁管?” 施季玲压根儿就不想问,“这还用问吗?你肯定是掌握不了蒋燃的财政大权的,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只要你自己觉得不吃亏就行。别亏待自己,该买买该花花,别省下钱让别人花了去。” 林鲸狡黠一笑,像一只偷吃成功的小仓鼠:“其实家里的固定存款是在我这里的,没想到吧。” “这点你就满足了?”施季玲默默叹息着,转过身来靠着橱柜,“蒋燃这个人呢,我说不上来他有什么缺点,但是要说特别满意也没有。” “为什么?”林鲸不理解,“你们当初不是对他很满意吗?” 施季玲说:“当时对他满意啊,可是越久越发现,对他背后那一家子是真心喜欢不起来,无论是他姑姑还是他爸,都跟极品似的,没一个正常的。你们结婚之后我才知道他们一家子的事儿,要不看他是个还不错的孩子,我都怀疑他们是骗婚的。” 林鲸关了水龙头,心下一动,对妈妈说:“你别这么说他,当时他很小,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 施季玲由衷地说:“人就是这样贪心不足。本来只想有人好好爱你就好了,后面又慢慢想你一直生活在幸福又充满爱的家庭里,不需要多富贵,就像我和你爸爸给你的那样。” 林鲸沉默着,她猜测肯定是妈妈和蒋蔚华接触之后发现了什么,顿时后背发麻。 她笑笑说道:“至少,他给了我很多人都没有的富足生活啊,我对他的要求不高,你也别那么苛刻了。” 施季玲无奈,“你就当我是苛刻的中年妇女吧,做父母的难免会吹毛求疵。你爸问你们怎么过年,是想探探蒋燃父母的底,之前没接触过过,不知道人怎么样,以免日后你受委屈。结果倒好,你们结婚他家只出个人……” “你还说你不刻薄……”林鲸刚要反驳,便看见厨房门外闪了个人影,高高的个子一看就知是谁。 第38章 听墙角的风险【二…… 林鲸从小到大严于律己, 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倒不是怕良心责备,而是怕被抓包。 却不想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自己家的厨房里, 对方还是蒋燃。 真想随着那些洗碗的泡沫一起流进下水道得了。 林鲸还是趁着最后一丝镇静,跟妈妈认真地说:“他已经在在能力范围内对我最好了, 他是他,他家是他家。性转一下,如果蒋燃的姑姑因为不喜欢你而殃及到我身上, 你是不是要找她吵架。” 施季玲:“有我在, 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林鲸说:“但是呢, 连为蒋燃辩解的人都没有。” 施季玲听后沉默许久,摸摸她的头发:“心疼了?” 林鲸承认:“有点。” 施季玲似乎被她打动, “好吧,我不说了, 尽量只往好处看, ” -- 第90页 过后,母女两人从厨房里相继走出来的时候, 蒋燃正在教林海生设定程序, 然后演示给他看,林海生眯了眯眼,“还是你靠谱,我念了几次让鲸鲸回来以后把我的扫地机器人程序设定好, 她就是不帮我。” 蒋燃说:“以后这种事您找我, 鲸鲸不一定懂。” 林鲸闻言,从餐桌上拣了颗龙眼朝他砸过去,她不服。 蒋燃背后像长了只眼睛似的,小圆球在空中形成一个抛物线后, 被精准抓在掌心,男人走过来放回水果盘内,垂着眼皮看她,眼神危险,似挑衅地说:“你不是不懂,很多问题你是懒得想。” 林鲸总觉得这人的话别有用心,心跳快了几下。 之后又重新偷偷观察了他几次,倒是没看见他有什么异常表情,专注地陪老爸看电视。 于是林鲸只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蒋燃工作和输入新东西的效率都非常高,完全不像是林鲸所看小说里的那种精英做派,干什么事都争分夺秒,生怕自己起晚一分钟就少赚几个亿。 他也偶尔有闲暇的时候,培养爱好,或者赖在床上睡觉,无聊在她的书房坐在地毯上拼乐高;有的时候见她在刷电视还会故意去捣乱,引起她的注意。 每当这个时候林鲸就想,蒋燃和她结婚,或许就是为了寻找某一个相处时的温情和烟火气,毕竟男人也很需要安全感。 比如此时此刻。 和林海生两人宛如真正的父子那样,讨论某球队,一个支持皇马一个支持巴萨。蒋燃很是当仁不让地坚持己见,林海生说不过他,气得够呛,干脆赌气不说话了。 林鲸窝在沙发的一角玩着手机,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向,男人幼稚的好胜心呐,她勾了勾嘴角,转移话题道:“爸,你知道吗?今天我才知道周经理在物业岗位一直私下收品牌方的钱。” 林海生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说?” 林鲸就把今天听赵姐说的事,一五一十地讲述给家里人听,老爸并不意外地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人是有两把刷子的,别小看他。” 林鲸说:“但他看着完全不像那种人,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跟他讲话,他总傻乎乎的听不明白。” 林海生很简单的指出:“傻姑娘,知道什么叫大智若愚吗?那是他在装傻充愣,人走上高位总是有点手段的,你才看到原因啊。” 林鲸抿抿嘴,一时一言不发。 老爸给她解释:“你自己想想,一个物业经理月薪就万把块,他还要供车供房,养老婆孩子,这点工资怎么可能够?没油水他怎么干得下去。” “还有赵姐,我才知道她也这么厉害,也是滴水不漏。” 老爸笑笑:“十几年工作经验的人,那是肯定的。” 林鲸恍然大悟,“原来到头来,只有我最天真啊。” 大概这样的表情很可爱,蒋燃没说话,倒是像揉小狗一样揉揉她的后颈,很舒服酸爽,林鲸都在心里嗷嗷叫了。 施季玲叉了一块苹果递给蒋燃,蒋燃又递到她嘴边,那块儿苹果宛如女王的冠冕。 老妈说道:“这就是我让你进入大公司的原因,你在一个之前那个小公司里,都是和你水平差不多的同学,能有什么进步呢?职场上每个人都是不简单的,都是你能够学习的对象,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林鲸啃着苹果,听爸妈你一嘴我一嘴,被逗笑了,“感觉咱们家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老师。” 蒋燃再次拍拍她的脑袋,笑说:“三带一,小林同学。” 林鲸瞪瞪他。 她大概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就在大家还在聊天的时候,林鲸竟然就窝在沙发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要回家的时候,还没醒过来。 施季玲要把林鲸推醒,还没上手就被蒋燃拦了下来,他说:“我把她抱到车上去,别叫了。” 然后看见他把外套盖在林鲸身上,轻而易举地把人拦腰横抱起来。 施季玲震惊的一句话没说出来,这不是当个孩子一样宠了么?走个路还要抱,真是个大宝宝。她正要啧啧几声,被林海生给捂住了嘴。 等两人到了楼下,施季玲在阳台上对着两人拍了一张照片,回头对老爸说:“哎,我能懂得你宝贝女儿的快乐了,蒋燃在宠老婆这方面的确可以。” 林海生有些动容:“所以啊你别要求太高,蒋燃本身不错的,他自己缺少家庭关怀,所以很珍惜鲸鲸。” * 林鲸其实在被蒋燃抱下楼的时候就醒了,她睁开眼后挣扎了下,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蒋燃自然没放,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说:“抱都抱了,脚就别沾地了。” 林鲸瓮声瓮气地问:“你不累吗?” 蒋燃:“你这小身板能有多重,继续睡吧。” 于是林鲸就安心地睡下去了。 车在路上行驶了一会儿,遇上几次对面道路的没素质远光大灯,林鲸渐渐的刺醒了。她睁开眼睛,没有立即和蒋燃说话,而是想起爸爸妈妈说的一些话。 去年这个时候她正打着主意要辞职,结果熬着熬着也在这个岗位待了一年多了;如今回头看,今年却比去年的心态好很多了;哪怕中间经历过很不好的过程。 一年又要过去了,马上又要大一岁。 -- 第91页 林鲸自从25岁以后,每次面对过年就非常焦灼,回顾自己的过去一年,结果一无所成。 今年略微不一样,大概是生活里忽然闯入了蒋燃这个人吧,被填满了一些。 枯燥的工作,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但是这种矛盾的心理却一直折磨着林鲸,一直到回到家中。 她洗完了澡,坐在床上擦头发,满脸愁容。 蒋燃慢她一步进来,看她一张小脸愁成了苦瓜,便问道:“吃饭还好好的,又怎么了?” 林鲸仰头看他,蒋燃伸出手捻了下她的头发,还是湿润的,便接过毛巾给她慢慢的擦着。 林鲸说:“我有点过年综合症,听到我爸妈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就有点发愁。” “愁什么?”蒋燃眼皮微耷,修长的手指穿插进她的发丝里,微微拱起,“今年可没人对你催婚了。” 林鲸鼓起嘴巴捶打了他一下,说:“还是工作吧,有点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综合分析了下,可能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唯一的吸引力,就是离家近和还算安逸了吧。” 蒋燃忽然问:“你之前那份工作呢?” 林鲸说:“活动策划,但是如所见到的那样,一败涂地。” 蒋燃:“现在的怎么说?” 林鲸:“我尝试着去热爱,发现没可能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一年多了,但我总不能一处在纠结吧,是该做出选择了。” 蒋燃说:“物业这个工作的前景,你已经有了两个对照组了,就是你的这两位算是比较‘优秀’的同事,你可以思考一下,自己想成为他们这样的职场人吗?” 他不说这个工作的好坏以及看法,只是让她自己思考。 林鲸好一会儿没说话,这两个人虽然也赚到不少,在职场上如鱼得水,得偿所愿,却不是林鲸想要的。 蒋燃又说:“曾经的失败也没那么可怕,不用一直忌惮,失败了爬起来就是。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有我了,生活肯定是没压力的吧。我虽然不提倡躺平论,但是可以让你躺在老公怀里慢慢想。”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林鲸又悄悄打了他一下,他夸张的捂了捂肚子。 头发差不多擦干了,还有一点点潮意,蒋燃放下毛巾,拉着她往被子里一躺,轻拍她的后背,哄孩子一般:“睡觉,不想了,有什么决定过完年再说。” 林鲸窝在他怀里,惊诧又好笑,“蒋老师这样分秒必争的人,也会说‘过完年再说’这种话吗?” 蒋燃幽幽叹息:“蒋老师也是人呐,不是工作的机器。” 林鲸闻着他睡衣上清香和体温,笑眯眯地说:“那今年在我家过年?你没什么意见吧。” 蒋燃哼笑,又在被子里拍打一下她的屁股:“你想我们两个人单独过,或者和叶思南一家?” 林鲸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解释清楚妈妈在厨房说的话:“今天在厨房里我妈说的话不是针对你的,其实他们很喜欢你,大概是两个家庭的磨合比较困难吧。这个世界上两个人能够磨合好就已经很难得了,更别说两个家庭。” 蒋燃唇贴着她的发心,嗓音逐渐沙哑暗沉:“我懂,本就没放在心上。听墙角这种事儿呢,本来就有听不全的风险。” 林鲸睡前想,还是和成熟的人在一起好啊,完全不用在乎这种狗血的误会。 第39章 团队奖金(职场较…… 年终的序幕在十二月份来临的时候缓缓拉开。 林鲸最近一直在写各种工作总结, 行政工作报告,她上OA上拉了各种流程才发现自己这一年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工作。 她和蒋燃也没有什么聊天的时间,甚至感觉面都没见过几次。因为他这个月一直在出差, 公司重要的项目他都必须亲自盯着,偶然听他说过一次是某条销售链被谈崩了, 他得去当地找人托关系。 林鲸刚想多问两句,蒋燃已经侧身歪在床上,胳膊压在枕头下睡着了。 好在这个月终于请到了一个阿姨, 本地人, 女儿在北京工作, 已经结婚了还没生孩子,她没事做就出来干干活儿, 顺便赚点钱。阿姨做菜很好吃,林鲸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阿姨笑眯眯的问候和热气腾腾的饭菜。 不再用外卖对付生活, 蒋燃自然也就放心了, 尽管他自己在外面也是忙得饱一顿饥一顿的。 某天晚上和他视频聊天,蒋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说:“看你的脸色, 好了很多。” 其实他想说的是,她脸蛋上有点肉显得更好看了。 “是么?”林鲸摸摸,嘴角一翘:“可能吃饭比较规律了吧,有阿姨照顾, 生活的确方便了很多。” 只要不计较阿姨的工资快赶上她的薪水这种伤心事的话。 “挺好的。”蒋燃又问:“那工作上呢?最近有不顺心吗?” 林鲸说:“还好, 没有什么麻烦的事情。” 蒋燃坐在酒店的书桌旁边轻轻笑了,夜色很浓,他的声音很低,说:“那我就放心了。” 林鲸已经躺在床上了, 就没再打扰他:“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晚安。” * 终于熬过了这个元旦,林鲸总结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等着春节,期间小区的访客变多,安全隐患很大。林鲸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检查小区道路和电梯及门禁系统的维护。 -- 第92页 广恒的物管岗位有个群,用来收集整合信息的,包含旗下所有的小区。 一月初的时候,大家在群里交流自己去年的投诉率和物业费收缴率,这是很重要的业务指标。管理老师统计完做了个表格发出来,林鲸才知道自己的物业费收缴率竟然是全公司最高的,到了82.5%,甩开第二名将近十个百分点。 在整个物业体系里,这样的指标已经非常高了,尤其是林鲸这样只做了一年的新员工。 不止如此,她的投诉率也很低,排名在第二名。 林鲸小小的惊喜了一下,不比较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做到了头部位置。 开年会的那边,遇见在别的小区工作的同事,大家纷纷向她取经是怎么做到收物业费的,林鲸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没总结过原因。 赵姐想了下帮她说:“大概是耐心好,又漂亮,下次你们试试学一下。” 大家哈哈笑开了,然后说:“最重要的是漂亮吧。” 有个女孩子偷偷告诉林鲸,“昨天在我们经理办公室聊天,我偷偷瞄到了他的系统。你知道吗?他们的账号权限是可以看到所有团队的绩效的。” 林鲸也好奇:“你看到什么了?” 女孩子告诉她:“今年集团奖金制度改革,你们溪平院物业团队的指标完成是最高的,所以你们的季度团队奖金应该也是最高的。” 虽然公司不允许私下讨论薪资,但是这种时候沟通在所难免。 林鲸低声说道:“也还好吧,第三个季度每人到手也就一千块钱。” 林鲸比别人好一点,因为周经理拜托她帮忙多,她分到了小两千。 女生一脸的不信,说道:“你骗我的吧,你们第三季度的团队绩效奖金是三万,怎么可能你们到手只有一千?” 三万,管家岗位一共七个人,怎么可能每个人只分到一千? 就算周经理作为领导应该拿大头,但是他一人独吞两万多,只给别人施舍一千也太过分了吧? 这事赵姐都不知道,听完她人原地爆炸,吃晚饭的时候,几次要发作,说想把周经理的脑袋摁在马桶里去,这个草包凭什么拿走这么多钱,都被一个男同事拦了下来。 他说:“你在公司年会上闹事儿,是不是不想干了?” 赵姐顿时不说话了,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做讨不到任何便宜。 林鲸看着对面的几个同事纷纷吐槽周经理来泄愤,她也久久不能平静,心中似有一撮火。 不为了这点钱,但这一点点钱却代表了她在这个岗位上的辛苦付出,现在一下子被抹平了。 如果在一个岗位上,钱没有,成就感没有,工作的乐趣也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待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 第二天,大家照常上班。 本来开完年会,发了奖金和奖品,应该都开开心心的才对,今早所有人都脸色阴沉,跟去挖坟了一样狼狈。 前台妹妹看见大家这般模样,也不敢说话。 只有周经理在八点一刻,摇摇晃晃的进门,哼着老掉牙的曲子,“大家早啊,大清早上班怎么那么没精神?” 没人搭理他。 过了会儿,赵姐冲大家使了个眼色,低声问道:“一起去找他说清楚!” 几人望了眼办公室里面,忽然沉寂下来,刚刚还怒气冲天的张妍缩了缩脑袋,说:“我不太敢,要不算了吧,就两三千块钱。” 另一个女生说:“别一起进去,说不清楚,派两个代表去呗。” 赵姐翻了个白眼:“怂包。”依誮 于是她看向林鲸,问:“鲸鲸你和我去,你是主管级别的,也有责任把这件事问清楚。” 林鲸今天的精神不是很好,昨晚很晚才睡着,这会儿又接到业主反应电梯里有水渍,差点被人滑倒,她只好赶紧通知保洁阿姨去打扫。 过了会儿,她抬头看着赵姐,“我陪你去可以,但是老周很可能用官大一级的话来压你,这是根深蒂固的问题,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赵姐一时没懂林鲸话里的意思。 直到年后的一天林鲸忽然离职,她才恍然发现,那些天天喊着离职的人并不会走,只有悄无声息的人才会做下最果断的决定。独醒者总是明明白白地把问题都看清楚,绝不多讲一句废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鲸和赵姐去了周经理的办公室,十分直接地说奖金分配不公平,大家不服气。现在的指标完成率是团队每一个人努力的结果,凭什么他周建拿了大家的二十倍奖金。 周建听完赵姐的一通发怒后,一开始还在装傻,说根本没有的事儿,让他们不要道听途说。 赵姐说:“团队部的奖金难道不是三万块吗?是苕棠园的王经理亲口承认的,你要跟他对峙吗?” 周经理没动也没说话,根本不用对峙,这是事实。 过了片刻,他冷静过来,说:“这就是我的分配方案,我是经理我说了算,你只能听我的。” 赵姐:“凭什么?工作都是我们干的,没有我们你拿个屁啊?” 周经理说:“笑话,没有你看我还能不能拿到,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爱干干不爱干就走,我这位不缺你这人。” 赵姐怒目圆瞪:“你以为我怕你啊,别以为我不敢走!” -- 第93页 “那你走啊,现在就走!”周建忽然大声一吼。 赵姐顿时不说话了,瞪大了眼睛,怕他竟然来真的。 林鲸坐在椅子上,听他们吵了半晌,才说话:“周经理,赵姐工作上没有犯任何重大失误,除非她自己辞职,你不能以任何理由辞退她。否则她到劳动冲裁一告一个准。” 周建愣在那,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鲸。 赵姐被林鲸的话提醒了,恍然大悟道:“对,你凭什么赶我走?” 周建指着林鲸:“怎么连你也来造|反吗?你扪心自问,我平时对你怎么样。你来一个季度我就帮你升职加薪,给你申请的奖金也不少了吧?” 林鲸淡淡地回视他,“周经理你这话说笑了吧,我帮你做了那么职责之外的工作,该付的奖金你也并没有如数给我吧;我没有计较,但是你也别添油加醋觉得是在恩赐我。” 周经理果然用林鲸早就猜到的那一套言论对他们说:“整个团队都是我带的,没有我这个龙头带领,你们现在的成绩?这一千块钱也没有!这笔钱集团既然让我们自行分配,那我就有分配的权利,解释权在我。” 林鲸默默的想,广恒这个大集团旗下的团队太多了,江湖太多,天高皇帝远的集团不可能管到角角落落。 这笔绩效奖金的设立是为了加强团队的凝聚力,激励员工。却不想弄巧成拙,让同事反目成仇。 她知道现在跟周经理吵架,是说不通的,便无所谓道:“你愿意这么说也行,开心就好。” * 林鲸料到有人不服,暗搓搓把这件事捅到总公司去,完全不用赵姐亲自去吵架。 没想到第二天,人资的老师就来了,在经理办公室和他谈了半天话,出来时周经理一脸菜色。 这件事只是个人格局问题,并没有违反公司的规定,周建这个人捞钱昏头了,品行不配做领导。 公司没对他进行实质处罚,只是思想教育了一番,然后规劝他把私吞的钱拿出来给员工,不管职位等级,个人指标,就这么囫囵地平分了。 有人不服气,有人庆幸自己拣了大便宜。 之后,人资老师又规劝大家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公司有任何的质疑,员工的努力,领导看得到的;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依然很关心大家。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在过年这个节骨眼儿上辞职,毕竟正是最忙的时候;人资老师是个人精,一套说辞把大家哄得团团转。 同事们也没多想,反正拿到钱,又整到周经理,皆大欢喜。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很快回到平静又忙碌的生活;周经理和赵姐也继续虚与委蛇着,好似争吵没存在过。 林鲸大伤元气,很难再对工作提起热情。周经理和赵姐这两个人,有一段时间她挺钦佩这他们的生存之道,但她也不愿自己未来的职场顺着这两个人的道路走下去。 如今再看,甚至有点讨厌。 许多变革就像一场阵痛,令人惧怕,恐慌,无所适从;但是变革本身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林鲸曾把这份工作当做自己失败时的精神支柱,只要有一个工作需要她,她就不是废物;虽然不喜欢但也当个鸡肋一样咀嚼着。 她想,或许等到年后,真的要做出改变了。 第40章 试试看,没那么难…… 林鲸内心的路已经规划的非常清晰, 虽然她谁也没告诉。 接下来到过年的时间,她很是平和的上着班,偶尔处理一点突发事件, 节奏优哉游哉的,老周再有事找她就勇敢“say no”, 也减少和同事一起埋怨领导和业主、传递焦虑。 果然,少了傻逼的世界清净了很多。 一月上旬林鲸点开许久不用的工资卡,发现去年的奖金已经发下来了, 至于数目嘛……大概够给蒋燃买一件衬衫的吧。 于是她趁鹿苑回来的时候拉她出来玩, 吃过饭, 两人在商场散了会儿步,她第一个跟闺蜜说自己的心事:“我准备年后辞职。” 鹿苑扭扭她脸颊两侧的软肉, 皮笑肉不笑的:“哇哇哇!” 林鲸奇怪地看着她,像看神经病:“干什么?” 鹿苑一双眸子犀利得跟猫眼似的:“你不是很激动吗?来, 我陪你一起激动。” 林鲸拨开鹿苑的两只爪子, “你怕不是有什么毛病,谁激动了。我只是想通了而已, 借用我们蒋老师的话就是, 我又悟了。” 鹿苑阴阳怪气地帮腔:“嗯,蒋老师真好用!” “少把我往那个方向上带,lsp,”林鲸晃晃悠悠地在商场里走, 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要当一段时间的全职主妇了。” 鹿苑重新挽上她的手臂:“真的?” “当然假的。全职主妇也很厉害的好么, 我这点生活技能也配?”林鲸说:“肯定是要再找工作的,至于接下来做什么,再想。” 鹿苑说:“我支持你。” 林鲸眼睛剜剜她,翻着旧账:“上次支持我不要辞职的也是你吧?” 鹿苑一记眼神杀回来:“你这性格怎么回事儿?瞪我跟瞪男人似的, 难道被养叼了?” 林鲸只好上手去掐她。 被鹿苑一把抱住,“作为你的好姐妹我当然是无条件支持你了,而且我相信你再次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这次回来,看你状态明显不一样了。” -- 第94页 林鲸好奇:“哪里不一样?” “脸上不丧了。” 鹿苑很直白地盯着她:“和去年这个时候你说要辞职的感觉完全不同。跟钱和工作这些都没关系。大概是生活里有另一个人带给你的改变吧。” 两个人走到男装区,林鲸进去逛了下,鹿苑问:“你要买男装?” 林鲸说:“嗯,给蒋老师买两件衬衫。之前有件我蛮喜欢的,总是让他穿,被我不小心洗坏了。” 鹿苑又开始“啧啧”两声,过了会儿,慢慢说道:“听你稀疏平常的语气,虽然没刻意撒狗粮,这些家常事慢慢品咂下,还挺有烟火气,感觉很温柔。” 林鲸笑笑。 她看到一个丹麦的小众设计师品牌,风格是她喜欢的那种,没那么正式,款式简单休闲,面料也很舒服,价格倒是不便宜。 她选了两件,让导购小姐姐帮她拿185尺寸的,一共九千多。 刷完卡后,她默默跟鹿苑说:“我真是big胆了啊,一万块钱买两块布料我眼睛都不眨了。” 鹿苑说揽着她的脖子:“是的,结了婚的女人果然big胆了。” * 林鲸回到家的时候才三点多,没想到蒋燃这个点竟然在家里。 哦不是,是他回来了。 林鲸进了门,哼笑一声道:“回来也不跟我说,不会偷偷带了个人回来吧?” 蒋燃行李箱都没收拾好,本来坐在餐桌边查邮件的,鼻梁上架着那副烟丝色的框架眼镜,看着很像一个年轻的男教授,他闻言,睨了她一眼,嘴角含笑着说:“巧了,我也这么想的,看你有没有趁我不在,家里藏人。” 林鲸挑眉:“那找找,是先找出男的来还是先找出女的来。” 说完,她煞有其事地推开他书房的门,又去推自己的……蒋燃干脆摘了眼镜,陪她一起闹了会儿,说:“要藏也是藏卧室,藏书房能干什么?” “……” 林鲸假装伸头去看,蒋燃手臂绕到她腰后,轻飘的将人撸进了卧室,都还没到床上两人齐齐栽进了懒人沙发里。 林鲸趴在蒋燃身上,他两条手臂垫在脑后,静静的喘息,姿态慵懒;那清隽俊英挺的面孔似乎有点倦怠,但眼神熠熠瞧着她。 一时没人说话。 好几天没见,林鲸觉得他有点儿陌生了,于是手指去摸摸他的衣服,头发,鼻梁,什么都没变,就连身上的清新的味道都一成不变,真好。 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就什么样,这一点让林鲸感觉到很安心。 上次他说在公司被人泼了咖啡,换了件她没见过的衬衫,林鲸脸色就有点难看。也不能说不开心吧,毕竟在外面换了衣服回来的,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半晌,蒋燃出声问她:“检查完了没?” 林鲸轻撇嘴:“你知道我检查什么?” “不是我吗?” “自恋。”两个字没说全,蒋燃低头,堵住她的呼吸。一上来就是唇舌交触,他的口腔干净清冽,有咖啡液的苦,林鲸的舌尖被迫尝到了一点,皱皱眉。 他故意的,刚餐桌上就放着一杯咖啡,还来亲她。 蒋燃看她皱着一张脸,觉得好笑,便捏着她的下巴,又吻了下来,轻啄她的嘴唇。 唇瓣分开时,比亲之前红,两人都是。 暧昧得让林鲸有些没眼看,眼前这位老师倒是坦坦荡荡的,手掌放在下面,将人往上托了托,没出声,用嘴型问她几个字。 林鲸看出来了:去洗澡。 她也用嘴型回答:待会阿姨要来,时间不够。 蒋燃没听清:“什么?” 林鲸手指微抬起,在他唇线上轻轻描摹了下,然后撑着地面起身:“我给你买了两件衬衫,过来试下。” 蒋燃虽然满脸不爽,但也跟着出来了,警告了她两个字:“等着。” 林鲸从袋子里把衬衫拿出来,跟他说:“换上给我看看,合不合适。” 蒋燃:“在这换?” 林鲸歪头:“那你要在哪里换?反正都是给我看啊。” 蒋燃心里大概知道,林鲸挺喜欢打扮他的,给他买她喜欢的风格的衣服,有点像换装秀。他是无所谓的,只要她高兴就好,反正都能穿出去。 于是,他解开皮带把身上这件衬衫的下摆抽出来,正准备脱掉,听见门边传来一声响动。 许阿姨也没料到这个时间小夫妻俩都在家,往常她都是一个人下午来做饭,打扫卫生,等女主人回来她就下班了。 许阿姨赶紧转了个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 其实蒋燃衬衫里还有一件纯白色的T恤,但林鲸还是一惊一乍地跑到蒋燃面前挡着,一边挡一边笑,“没事没事,其实他穿衣服了。” 实在忍不住,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蒋燃拿了衣服回卧室,又留给她几个字:“有你受的。” 晚饭前,蒋燃都没有出来,林鲸帮他把电脑和手机拿了进去;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真的有点忙了。 林鲸坐在餐厅玩手机,阿姨就站在厨房岛台边上洗菜,声音低低柔柔:“之前我都没怎么见过蒋先生,没想到他这么帅的,个子也很高,像北方人。” 林鲸不知道怎么应承被人夸蒋燃这种话了,不自觉有点凡尔赛地说:“帅吗?还好吧。” -- 第95页 阿姨瞧瞧她,笑着道:“小林你也好漂亮啊,长得乖乖的。” 林鲸奇怪:“阿姨,你为什么叫他蒋先生,叫我小林啊?” 阿姨想了想,“大概是看他就是个大人物;你是小孩子,很亲切,和我女儿差不多。” 林鲸并不觉得自己幼稚,她甚至不俏皮,有的时候还有点一板一眼。 阿姨羡慕的叹息:“看到你们小夫妻俩这样真好,住得离父母近,下班还能回家吃饭。赚着足够花的钱,过过小日子多好。不像我女儿,拼死拼活考到北京去,我和她爸爸还有亲家拿出所有的积蓄,就够他们在三环买个一居室,房子小得多个人进去都站不下脚。” 林鲸呐呐。 “她在互联网公司,压力很大,前阵子还被诊断出了抑郁,整晚整晚的哭。让她回来,在我们身边呆着还不肯。哎……” 林鲸很能理解许阿姨所说的,其实某段时间她也差不多的状态。 总之,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大同小异,只有悲惨的人倒是惨的千奇百怪。 林鲸说:“给她一点时间,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许阿姨赶紧打住:“不好意思哦,不应该跟你说这些负能量的东西的。” 林鲸微笑:“没关系,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 * 许阿姨做好晚饭就离开了,不打扰小夫妻相处,告诉林鲸碗筷等她明天来上班再收拾。 林鲸回卧室叫蒋燃出来吃饭,人没叫出来,把自己折进去了,蒋燃终于一报客厅之仇。 再出来时,两人都穿着睡衣,吃饭,然后一起收拾了厨房,偶尔接一下吻,蒋燃垂头看她翘翘的嘴角,才问:“感觉你今天很活泼,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林鲸卖了个关子:“你猜呢?” 蒋燃略作思考:“年终奖?” 林鲸摇头,“这也不算是很开心的事,我很早之前就算到自己能得到个什么结果。只是心境上有一些变化,想通了一些事。” 蒋燃没有问下去,大致能猜到和工作相关。很多时候人总是执拗的,别人劝效果适得其反,只有自己想通了才知道路往哪个方向走。 “恭喜。” “哈哈。” * 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蒋燃把ipad放在膝盖上;林鲸把枕头叠放在一起,与他并排靠在床头玩手机。 蒋燃出差一段时间回来,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但是他又不想一个人呆书房,就把一些不太重要的工作拿到卧室来。 林鲸看了会儿电视剧,眼睛有些累了,一瞥,看见蒋燃也并没有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而是看向了别处,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想事情。 平板屏幕上是汇思力的品牌logo,专用模板,正文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落款时间,单位;看着就可怖,一副不是给普通人看懂的样子。 林鲸问蒋燃:“你要是累了就睡觉。” “没有。”蒋燃回神,嗓音有些暗沉沙哑,见林鲸的目光落在电脑上,便拿给她:“要看吗?” 林鲸抗拒:“你们公司的内部文件,不需要保密吗?” 其实她更害怕的是英文。 蒋燃却说:“没什么保密的东西。” 林鲸还是推开了,“那我也不要,没事看两页公众号不香吗?我的英语早就还给老师了,现在的水平也就跟外籍业主们沟通沟通。” 蒋燃笑笑,坚持塞进她手里,温柔地鼓励:“别吓唬自己,试试看,英语没那么难,都是给人沟通的。” 林鲸骑虎难下,只准备扫两眼就放下。 她心里有谱,这种全英文的,可能还有着生僻单词的专业术语,她能看懂才怪。 却不想,看完开头两行,竟然就这么无障碍的看了下去,除了一些英文句式不熟悉,某个单词不知道意思,倒也都不影响理解。 等了一会儿,蒋燃像早已预知结果,调笑着问她:“怎么样,还难吗?” 林鲸说:“我竟然全看完了,好像还有点看懂了。” 蒋老师松松抱着手臂,身体挨在床边凝着她,一副要考人的样子,“所以,说的是什么?” “open day。”林鲸呐呐,有点不确定地问他:“开放日,是这个意思吧?” 蒋燃一笑,“对,这不就懂了?” 第41章 互动体验【一更】…… 林鲸虽然不知道蒋燃为什么忽然抽风要她看一份文件, 很奇怪,但是也不想寻根究底了。 她翻了个身躺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蒋燃手肘曲着压在枕头上, 侧过身来拢着她,好笑地问:“然后呢?” 林鲸眼皮乖乖阖上, “什么然后呢?” 她有点要逃避的意思,再问下去两人的水平高下立见,她该暴露智商了。 蒋燃两根手指去扯她的耳朵, 没打算放过她:“让你看完整篇的, 就给我反馈两个单词, 没了?” 林鲸只好说:“大致的意思是,你们公司要在年初开展一个主题的开放日, 展示企业文化,让员工享受与家人的互相陪伴。” 后面还有一些主题的互动项目, 林鲸没看太仔细, 因为是生词。 说完,她小小地烦躁了一下:“我能睡觉了吗, 睡前抽查英文水平是个什么毛病?” 蒋燃手指在她发丝上绕了绕, 挑眉:“你没有什么想法?” -- 第96页 林鲸:“我能有什么想法啊,该不会你们企业活动让我出一个指导方针吧,那我去做总经理怎么样?” 蒋燃又有点想打她的屁股了,算了, 直接问:“你想去吗?” 林鲸愣了愣, 说:“人家是带小孩子的互动体验,我这个大宝宝太大了点吧。” “没孩子也可以。”蒋燃说着顺势就躺下了,从背后抱住她:“不要怕生,就当感受一下别的企业氛围。” 林鲸咕咕浓浓地说了一句:“我考虑考虑吧。” 隔天早上, 林鲸起床的时候蒋燃也醒了,他今天有点事需要早点去公司。 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林鲸正在给他扒鸡蛋皮,蒋燃就把那个开放日的对外邀请函发到她手机里了,说:“回头看看。” 林鲸把整颗鸡蛋塞到他嘴里,拿起手机有点纠结,“你怎么追着让我去啊。” 蒋燃说:“不是让你一定要去做什么事。我的意思,让你别习惯性固定在一个圈子里,多出去走走;不是只有你现在的工作环境就是最好的。” 林鲸眼睛微微睁圆了一点,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问:“你打定主意要辞职?” 林鲸翘翘脚尖,俏皮地说:“目前是这样的想法,但如果年后公司要升我做CEO,那就要做别的打算了。” “……”蒋燃一时无语,抿了口咖啡:“既然是这样,我现在说说对你这份工作的看法?” 林鲸更是奇怪,怎么之前从来没说过,“你对我现在的工作很有意见吗?” “说了你不许生气。只是一些看法,意见称不上。” “你说吧。”林鲸放下手里的碗,牢牢盯着他,已经预计到自己很可能会大受打击,不由自主的眼神都变得敌视起来。 蒋燃早看透她,骨子里还是小孩子的执拗脾气,面子上乖顺谦和,任人唯听的样子,实则别人要真说她那点儿致命的缺点,她就会不高兴,生闷气。 当然,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不过蒋燃还是说了,“现在这工作发展的前景不算大。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整个制度的局限,包括公司不够重视这部分员工的个人发展,无论多高端的小区,物业的服务质量还是在逐年缓慢下降,至少没有一开始的尽职和工作热情了,这一点你承认吧?” 林鲸手指抠抠,声音细小地说:“也没有吧……” 蒋燃了然地勾了下嘴角:“回答的不够自信。” “……” “还有你现在的顶头上司。听爸说过他在公司里有点背景,我和他接触过几次,这个人的能力和格局,应该不是可以带着员工一起发展和进步的,只是个会混职场的老油条;所以,辞职是好事。” 他这个人吧,看着挺温柔的,但有的时候说起来话是一点不留情面的,绵里藏针。 还好还好,林鲸输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没说她。 “嗯,你说的有道理。”她笑着吧咖啡杯往他手边推一推,讨好的意味很明显。 蒋燃觑了她一眼,并不领这份讨好。 “再说说你。” “啊?”林鲸傻眼了。 “我们结婚之前,你只是把这当成一份工作,每天工作八到十个小时结束。但是婚后,或许是家和办公室在一个地方,你就分不清生活和工作了,每次出了这个家门,脸上就摆出一副虚假的职业笑,快把工作当命了。” 林鲸被人说穿,脸上果然开始出现难色。 蒋燃的语气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严肃,“我们结婚半年,除了你的闺蜜我没见过你和哪个朋友出去过。活动范围只有办公室和家这一个闭环,最高纪录是半个月没有出过小区。” 林鲸震惊之余,尖锐地反问:“你监视我?” 蒋燃淡定地说:“你可以称之为合理的关心。” “好吧,你继续说。” 蒋燃放柔了点语气:“太宅不是一件好事,年轻人应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接触新鲜的事物和各种人。总而言之,是别把自己套死在一个圈子里。” 林鲸忍不住说:“谁说我接触不到新鲜的东西?我看新闻,看公众号,刷社交软件,看最新的各种社会研究,我思想超级独立前卫的好吧?” “你是活在虚拟世界的?”蒋燃说:“网络也只是一个小圈子,能给你的有限,别太满足。” “……” 有些问题林鲸是承认的,但是被蒋燃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太没面子,过了会儿赌气问他:“你是觉得我没见识?” “这叫什么话?”蒋燃眉心微皱,带着斥责的口吻,沉寂几秒,“每个人天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需要后天汲取内容才变得丰富。有些知识是我先知道,再教给你;而有些是你先知道,再教给我。沟通和社交,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林鲸没话了,但一双杏眼圆睁将不爽暴露无遗,定定看着他,“那我也可以说你的缺点吗?” “当然。”他维持着一贯的表情,“互相提意见有助改进。” 林鲸也不留情面地说:“我没说辞职的时候,你就什么意见都不提。我要辞职了,你的意见就都出来了。你这个人太圆滑了,简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在公司也是这样和稀泥的吗?” 蒋燃认真听完,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解释:“工作很多问题我也是跟你一起生活后,和你一起慢慢发现的。之前不说,是基于两人相处的和谐为前提,我首先希望你能够开心。” -- 第97页 “至于在公司是不是和稀泥,作为一个老板,我需要权衡的是各部门的利益和发展,有点那个意思。但更恰当的理解是,高情商的处理办法。”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毕竟,我也不是那种只需给秘书递去一个邪魅的眼神,就能轻松展示老板魅力的人。” 林鲸轻轻“哼”了一声,没绷住气鼓鼓的小脸,趴在桌上笑了起来,吐槽两个字:“自恋。” 蒋燃喝完杯子里的咖啡,站起来将餐具收到厨房,“言归正传,我个人非常反对把工作当成自己的全部。生活,爱好,社交,这些都很重要。适当把自己敞开一点,生活才能更好。” 林鲸怔怔看着他站在水池前洗杯子的样子,台面对他来说有点低,他微弓着背,手上动作慢条斯理的,很好看。 她心里却还是有些疙瘩,大概是被戳得狠了点吧。 她拿了手机去门口换鞋,大喊一声:“我去上班了。” 蒋燃在厨房回:“你不等我一起?” 林鲸冷冷地说:“你开车我走路,等着追你的车屁股吗?” 说完,她把门一甩,进了电梯。 林鲸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安静地想了一会儿,才忽然觉得其实蒋燃说的都没有错,是她有点敏感了。 可再用糖衣包裹着,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她不够有见识,自我封闭。 她羞耻地点开蒋燃的微信,看到他发给自己的邀请函,做的非常精美又很正式,中英文双各式的;感觉做这份文案的人非常对得起公司付给他/她的薪资。 她反复看了好几遍。 她没去过那样的环境,完全不熟悉,不考虑各种外界因素,当然是很想去看看不一样的企业氛围的。 但现实的问题是,她有点社交恐惧,这个和她游刃有余的接触自己的同事不一样,和被迫与业主沟通也不一样。 不知道灰姑娘和王子一起逛街的时候会不会自卑,但是林鲸有的时候和蒋燃一起出去见他的朋友是有点的,她怕露拙,原来蒋燃的老婆只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 那种落差感再次袭来,比如之前找阿姨和交物业费,还有各种消费的时候,收入的差距,体现的淋漓尽致。 * 下午,林鲸收到一份精致的小甜点。 甜甜的焦糖在舌尖化开,紧随而来的还有蒋燃的致歉电话。 他大概也是觉得早上说的有点过了,一时没注意方式。但开口就是老江湖,开始压根儿没提道歉的事,只问她:“蛋糕好吃吗?” 林鲸嘴角弯了弯,说道:“吃多了会胖的,哎。” 蒋燃不明白:“哪儿胖?” 办公室里正好没人,林鲸低声说了句:“你是打电话来耍流氓的吧。” 蒋燃无辜:“我说什么了?上着班呢,摸鱼就算了想不健康的东西太不应该。” “你烦死了。” 蒋燃停了会儿,问:“还气吗?” 林鲸眉心一动,反问:“我在你眼里是一个很矫情小气的人吗?” 蒋燃笑了两声,“没有,只是好面子而已,但这也不算缺点。” “……” “早上是我不好。”半晌,蒋燃低声说着:“虽然是想着为你好,但是没考虑过你的感受,说话太直接。” 林鲸差点儿笑出来,“如果不听你后面一句,我以为你真是来哄我的。但是后面那句,是在说我不懂事?” 蒋燃也笑:“哎,谁不是为了点面子呢,我也是。” “……” 蒋燃终于问到重点:“那来不来?大小姐。” 好似能看见他对自己招手,林鲸有点纠结,“看了下时间,是在周末,我要上班。” “那就请假,不是要辞职了吗?”蒋燃说:“看你这两天班上的很轻松,工作朋友圈都不发了。” 林鲸没想到,他连工作那个手机的朋友圈都能注意到,心一沉,问:“请假理由呢?那么突然,我怎么跟周经理说?” 蒋燃帮她想了想,没想到。 林鲸说:“那我就说吵架没吵过老公,我一气之下把他的腿给打断了,回去照顾他?” “……” 第42章 我看到Jason…… 林鲸开始困惑, 明明结婚之前对她很满意啊,也不知道婚后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意见要发表,难道是在公司里训人没训够? 这晚回家, 她都想躲着蒋燃走了,免得他忽然发现娶回来的老婆一无是处。 蒋燃对此一无所知, 洗完澡看见林鲸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准备过去跟她待在一处,他把林鲸的小腿抬起, 搁在自己大腿上。 坐了一会儿刚要说话, “明天晚上一起去吃——” 一句话没说完, 就看见林鲸手机掉到地上,闭上了眼睛, 浓翘的睫毛安静覆盖下眼睑,一张干净的面孔安安静静的。 才九点。 他低声问:“困了?” 林鲸咕哝着, 跟真的一样:“嗯, 困死了,别跟我说话了……” 蒋燃把她拦腰抱到床上去, “你睡吧, 我去书房忙会儿。” 林鲸见卧室的门重新关上,这才坐起来重新玩手机。手机太好玩了,她一时得意忘形,不料蒋燃以为她在发烧, 五分钟后找体温枪进来卧室, 看见某人盯着手机,嘴角咧开,笑得跟傻瓜似的。 他两臂松松锤在两侧,气笑了, 问:“你知道骗我有什么后果吗?” -- 第98页 “……” “怎么回事?” 林鲸悄悄吐了下舌头,膝盖跪在床面上,手臂往前一扑,撅起屁股,做了个夸张的求绕姿势:“好吧,我只是不想睡前考试了,蒋老师求放过。” 这次轮到蒋燃无语:“……” * 周六请假的过程还算顺利,她只说家里有事,周经理没问原因就同意了。 不过想到明天去蒋燃公司,林鲸时刻在打退堂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跟她说:要不算了吧,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种细微的情绪她只能隐秘的摁压在心理,绝不能声张。 感觉像是去面试一样。 临睡前她化身豌豆公主,在床上辗转反侧,蒋燃被她吵得也睡不着,看了她一会儿:“你摊饼呢?” 林鲸顶着被子,小鸭子坐,问他:“和你一起工作的人是不是都挺厉害的?” 蒋燃瞧着她:“怎么算厉害?” “你见过他们的太太吗?” “一些见过,一起吃过饭。” “漂亮吗?” “我是包打听的吗?”蒋燃欲要起身:“你睡不睡?” “睡了睡了。” 林鲸倒回去,跟蒋燃说:“我就是有点……有点怕给你丢脸吧,我太普通了,小时候跟我爸去他领导家拜访,我就一直躲在他身后,什么话也不敢讲。” 其实她并不是不自信到这种程度,大概还是怕被期望吧。 蒋燃把她拢到自己怀里,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光裸的后背,慢慢捋着,揉按着,“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普通人,怕什么丢脸呢?而且你比大部分人都漂亮,这是显而易见的优点。” 林鲸脸闷在枕头里,肩膀笑得一阵乱颤。 “很多时候,初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内心的紧张程度是不相上下的,都是对未知的不确定。” “真的?” “是的。” * 林鲸第二天醒的晚,起来的时候蒋燃已经洗漱完换好了衣服。 他穿了件高领毛衣和黑色的长裤,外面是一件挺括的夹克,整个人修长又利落,随时可以出门的样子。 林鲸很意外:“你起床的时候怎么不喊我?我要来不及了。” “你慢慢来,不着急。” “嗯?” 蒋燃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先走,早餐在桌上,你吃完自己出门。” 林鲸从床上滑下来后,动作僵了僵,眼神里有点迷茫,“你不等我啦?” 蒋燃坐在不远处她的梳妆凳上,伸手把她拉过来,敞着腿,让她站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姿势有点像年轻的爸爸在教导自己马上要去幼儿园的女儿,重复一遍:“自己去,知道吗?” 林鲸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立马说:“你不等我,我就不去了。” 蒋燃捧了捧她的脸,女孩子的脸蛋和脑袋都非常小,显得他的手很大,他耐心说:“活动现场还是很好玩的,也很轻松,小场面你不要想的太复杂。而且年后你不是要重新找工作吗?去面试你也会紧张。” 林鲸一时没说话,蒋燃站起来,俯身亲亲她的脑门,“我出去了,你自己加油。” 林鲸在心里忍不住翻白眼:我加油把你送出太阳系好不好? 后来林鲸洗澡换衣服,化妆,背着包包出门了。 她今天开的是蒋燃的一辆AMG,看着挺有钱的,不过懂车都懂,一般小姑娘开这种车不是老公的就是老爸的。 林鲸开出去一段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就有点后悔了。 再加上远远的看到了汇思力的牌子,她不免有点紧张,大概参加过严格面试流程的人才懂得这种感受。 汇思力占了产业园区的一栋楼,林鲸感觉从门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比她厉害一百倍。 周末园区的人不多,她找个地方把车停好,理了下头发才走出去。 大楼一层迎面是前台,不规则的造型;半圆形的空间十分大,像个充满科技感的展示厅,以白色为主。 怎么讲呢,一看就是个挺赚钱的公司……林鲸之前只在门口等过蒋燃,都没进来过。 蒋燃没有骗她,进门就看到了好几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看大家的穿着打扮都是普通而舒适的,当然也不乏有一身名牌的年轻女性。 有小孩子在展板前跑来跑去,吵得声音很大,家长也没管,任他们玩闹。 林鲸一下子就放轻松了,她呐呐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之前的担心……她感觉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好怂。 她饶有兴趣的观察了一会儿,有个穿白衬衫牛仔裤的高个子小姐姐走过来,胸前挂着工作牌,笑着告诉她可以带小孩子去旁边的活动室,那里有很多玩具和零食。 她的声音很好听,林鲸却尴尬地说:“我没有孩子。” 女生:“太棒了,我们员工游戏室里可以打桌游,玩剧本杀,还有很多零食。” 林鲸心中稍稍惊讶,企业文化好丰富哦。 “你先跟我过来签到一下,扫个二维码就可以了。” “这个?”林鲸跟她走到前台边。 “嗯。” 女生盯着林鲸无名指上的戒指,很知名的品牌,低调的款式,小小一颗的钻石镶嵌在指环里,很是秀气;她由衷地赞叹:“戒指好漂亮,你结婚啦?” -- 第99页 林鲸奇怪,好笑道:“你们企业开放日不就是邀请的家属吗,不然我怎么来啊。” 女生:“可你看着挺小的。” 林鲸微微叹息:“其实不小,我都快三十岁了。” “看不出来呀。” 女生正好奇要问“你老公是谁”的时候,林鲸把手机递给她看:“还要登录啊?” “对,这里进入可以看到我们的企业最新资讯。” 林鲸点进去服务号看了下,然后给蒋燃发消息说自己来了。 蒋燃让她先玩一会儿,待会来找她。 林鲸跟对方道了声谢谢,随后进了电梯。 小姐姐等人走才看手机,看到林鲸登录的信息那一栏赫然写着蒋燃的名字,她瞳孔地震了一会儿,再去寻找林鲸的背影,人已经走掉了。 随后,她实在抑制不住激动又八卦的心了,在私聊小群里尖叫。 “你们猜我看到谁了,Jason的老婆!!!” “醒醒吧,Jason已经结婚了,下辈子有缘再娶你。” “没开玩笑,是他老婆本人,刚刚还站在前台跟我说话来着,活的!” “??” “漂亮吗?贵气吗?长什么样啊?拍张照片来看看。” 大家的八卦之魂纷纷躁动起来。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女生回忆着和林鲸不到一分钟的会面,说道:“我想象里Jason的老婆应该是那种穿一身Fendi套装,拎着birkin稀有皮,趾高气昂走进来的贵妇,或者千金大小姐类型,墨镜一戴,谁都不爱……总之像电视剧或者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吧。” “说了那么多屁话,照片呢?” “没拍到!但长得挺漂亮的,皮肤很白,脸很小,讲话好温柔哦;她刚走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年轻工程师的女朋友呢。” “连情敌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心碎!” “她背着一个巴黎世家的小号沙漏包,上二楼了,很好辨认,你们去偶遇吧;就是个邻家女孩,一点都不傲气!” …… 林鲸现在的心情很放松,感觉自己在春游,这边的工作人员态度都好好哦,进入陌生环境带来的紧绷感,在第一个小姐姐跟她讲话,问她戒指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接着又有带小孩的年轻妈妈来找她搭讪聊天,还互相加了微信,对方知道她没有孩子后,十分羡慕的感叹两句,让她晚点生,没孩子的人生可太快乐了。 林鲸勾了下嘴角,原来大家都是普通人,没什么可畏手畏脚的。 她在二楼找了个洗手间,进去洗了个手,然后重新薄涂了一下口红。豆沙色的并不太显妆感,搭配她今天的裸妆,清新又随意。 这时,有个挂着工作牌的女生站在门口,时不时瞄着她,对视的一刹那,对方问:“你好,这儿是女厕吗?” 她“啪”一下,阖上口红盖子,脸上的困惑不减:“是的……门上写了啊。” 女生赶紧改口道:“啊,我的意思是里面满员了吗?” 林鲸抽了张擦手纸,走出来,说:“没有,你上吧。” 然后接二连三,总是会有迎面走来的女孩子瞄她,是她的错觉吗? 第43章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林鲸为此又去了趟洗手间, 仔细检查脸上的妆容和头发有何不妥,但并无异样。 她有点郁闷。 不过这种奇怪的现象也就一阵风,很快就没了。 林鲸的职业经历浅薄, 一共待过两个公司;和学长一起开的小公司、还有广恒,最大的集体活动就是去郊外团建。没有感受过这种氛围, 包括企业开放日可以邀请员工家属过来一起玩都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她小小的羞愧了下,然后就被展览吸过去,连看人家的企业宣传片都变得十分有趣。 因为今天的互动活动很多是亲子或者家庭单位共同完成的, 林鲸这么个大朋友稍显无所适从。她站在窗边, 拍了张照片给蒋燃发过去。 蒋燃一眼看穿, 让她不要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应该和身边的人一起参与活动。 正好有人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玩剧本杀, 林鲸看到那几个男生女生本就认识,很是相熟, 而且她并没有玩过剧本杀, 有些局促,下意识就拒绝了。 那几个人见她不愿意, 就没强求, 笑笑走掉了。 林鲸又感到遗憾,但是也不好意思反悔了。 她明白蒋燃让她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拓展交际圈,放开眼界, 可是她总是临阵又怂。 哎。 有个贴画的手工课林鲸倒是挺感兴趣, 八个人为一组,她选了一点材料,坐在最后一排的桌子边,认真的制作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灰蓝色的眼睛,棕色的头发细细软软的,两条辫子被揉的乱乱的;是个混血小孩儿。 她玩着玩着就老往林鲸的胳膊上趴,还伸出小胖手指头戳戳她的蓝色贝壳。 林鲸怔了一会儿,在思考怎么用英语跟对方沟通,话还没到嘴边,便听见小女孩的中国奶奶大声呵斥道:“老实点儿,别给姐姐捣乱。” 小姑娘于是把自己的小屁股牢牢钉回椅子上,“知道了,就看看呗。” 竟然还是正宗的东北腔……林鲸有些吃惊。 她用了一些贝壳,自恋地粘了一个卡通鲸鱼的造型,仿佛鲸鱼已经是她的专属标签,还挺可爱的。 -- 第100页 和小孩子呆在一起是没有任何社交压力的,林鲸还帮旁边的小姑娘一起弄,她的奶奶本就弄不来这些小玩意儿,干脆放手不管了,对林鲸说了好几声谢谢;又强迫她家小孩儿说谢谢,完完全全的中国式教育。 她贴完后,正想着这张纸怎么带回去,有一个女生工作人员笑意盈盈地对她说:“嗨,你好。” 林鲸认出来了,她就是在厕所门口傻乎乎地问她是不是女厕的那个。 女生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相框来,说道:“可以用这个裱起来的,带回家当纪念品。” 林鲸挑了选了一个白色的比较大的相框,正好可以放下整幅画,她跟女生道了声谢谢。 对方没走,看她完成作品,一脸抱歉裹挟笑意的开口:“我叫Nancy,刚刚不好意思哈,有点太八卦了。” 林鲸疑惑全表露在眼睛里,食指指向自己,“你是说我吗?” Nancy坦诚地解释:“对啊。我不是想问你厕所,只是对Jason的太太比较感兴趣啦。” 林鲸恍然大悟,原来她身上的关注度是来自于蒋燃。一点点羞赧之色从脖子爬上脸颊,她生怕自己的脸变红了,“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Nancy问她:“没吓着你吧?” “还好。” “其实我们公司很多女孩子都挺感兴趣的啊,去年听说Jason结婚了,不知道是哪个小妖…尊神把他收了,哭成一片。刚我们部门就有好几个同事下来假装偶遇你,哈哈哈。” 林鲸:“……有点印象了。” “你别见怪啊,大家没恶意,纯属好奇。主要是Jason平时已经够神秘的了,你的身份更是神秘……毕竟现在是全民吃瓜的时代嘛,办公室的老姐姐们如狼似虎啊。”对方叹息一声。 做完手工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被家长领着离开,林鲸没人认领,只好坐在小凳子上陪这位姐姐聊天,“没有,只是一开始有点奇怪,我以为脸上沾到脏东西了。” Nancy比她大几岁,而且一看就有社交牛逼症,和林鲸恰恰相反;她给了林鲸一颗牛轧糖,“Jason没有来陪你嘛,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啊?我们公司食堂的红烧牛腩超级好吃的,你一定要尝尝。” 林鲸都不好意思拒绝,“额,可以啊。” “那我加你个微信?” “好。”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鲸尴尬了两秒,她马上要变成无业游民了。 “这个不能问吗?你不想说那我不问了。” 林鲸发觉自己对社交牛逼的人真是无法抵抗,她把牛轧糖握在掌心里,反复揉捏到软的奇形怪状的时候,眼前出现一道黑影。 Nancy猛得一起身,心虚得要跑路:“哎哟,领你的人来了,我还是走吧。” 蒋燃身上只有那件灰色的高领,外套脱掉了,高大笔挺的身材往那一站,哪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Nancy明显有点儿怕他,吐了吐舌头,揶揄道:“Jason你可别冤枉我,我在招待你的老婆。” 蒋燃扫了她一眼,命令道:“你忙自己的吧。” “走了走了。”Nancy笑眯眯地一溜烟跑开了。 林鲸仰头看蒋燃宛如看到最亲的亲人,这才垮下小狗脸,暗叫道:“救命,你的同事都好厉害啊,我没法招架了。” 蒋燃解释:“她是公司的市场经理,性格外放了些。” 林鲸点点头站了起来,立马跟他说:“我来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看我,说因为我是你的老婆,比较好奇。” 蒋燃弯腰把桌上的贝壳作品拿起来,看了两眼就没放下,随口道:“我知道。” 其实他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也有几个平时都不敢跟他开玩笑的下属,笑着揶揄说看到他老婆了,原来这么漂亮。 他问:“你贴的?” 林鲸仰着脸:“对啊,不错吧。” 他评价了两个字:“还行。” 活动室的人太多了,多是奔跑吵闹的小孩子,还有凑在一起聊天的家长,两人走在人群里也并不显得突兀。 蒋燃侧头迁就了下林鲸的身高,忽然问:“感觉怎么样?” 林鲸认真反馈:“你们公司的氛围很好,办公环境也很棒。还有零食,游戏室,同事的性格活泼开朗,就算有点八卦也不让人讨厌,在这上班感觉应该很好吧。” 蒋燃嘴角扯出柔和的笑容来:“你选择工作只看环境和同事好不好相处?” 林鲸:“这是考虑工作的重要因素之一,我也不想每天怀揣着一堆槽点回家啊。” 蒋燃问:“那你想来上班吗?” 林鲸眉心轻蹙,心情就像那颗攥在手心里的牛轧糖,缓缓变软,融掉,却还是粘腻的状态。她没能立即琢磨清楚蒋燃话中的意思,只当是开玩笑,“我来上班能做什么呢?做总经理行吗?” 蒋燃停下,慢悠悠地瞧着她,掌心在她头顶一揉,“你口气不小。” 林鲸狡黠笑起,露出整齐的牙齿,整个人都很鲜明活泼:“你就说行不行吧。” “不行。” 那你说个屁! 蒋燃带她走出活动区,到一条走廊尽头,缓了下开口:“你已经很棒了,只是运气稍晚一些才来。专业很重要,工作环境和身边的同事也很重要;所以再选择工作时谨慎一些也不为过。” 话是这么说,但一事无成的人总是做不到坦然和自信。 -- 第101页 林鲸没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转而问他:“你的办公室在哪?带我去看看,都没去过。” “不吃饭了?” 林鲸瞅瞅他:“有点累了,比较想看你的办公室,待会再去吃饭吧。” 蒋燃垂眸和她对视,读懂她的眼神,于是牵起她的手走向电梯。 今天写字楼没什么人,但是在电梯里还是遇见了几个同事,恭敬的喊他的英文名,目光又扫过林鲸的脸,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蒋燃倒是一脸坦然,牵她走过去。 出了电梯,便能看见旷大的办公区,黑白灰色的装饰和文件架,两边是会议室,还有高管的办公室。 蒋燃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最大的一间,视野也最好,有一面临湖的巨大落地窗。 林鲸在走廊只看见面向办公区的这面玻璃墙是不透明的状态,但是走到里面会发现,从里往外看,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来自老板的监视吗? 林鲸进门跑到他的黑色皮沙发上坐着,脑袋往后一靠。来到了一个相对私人的空间里,耳边终于清净了,她把背包和衣服放下,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蒋燃盯了她片刻,然后“卡塔”一声,把办公室的门给锁上了。 林鲸一双杏仁眼睁圆,睫毛轻颤,眼看着他迈着长腿走来,那眼神竟然让她有点恐慌,心脏被触手提溜起来:“你锁门干什么?” “你说呢?”蒋燃把她放在沙发上的大衣和包拿开,在她身边坐了下。假装看不明白她眼里的疑惑:“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关键是,他说话的表情一本正经,甚至是严肃。 林鲸坐的笔直,双手交叠捂在自己的腿上,鼻梁微皱,难为情道:“这会不会有点刺激了啊?我是还好啦,关键你以后还要在这间办公室工作,不别扭吗?” “有吗?不至于。”蒋燃不明所以,伸出两根手指,将她尖细的下巴捏住,靠拢向自己,然后吻了下去。 第44章 刺不刺激【二更】…… 林鲸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错了意, 但当蒋燃低头吻她,唇舌缠绵的时候,理智都没了。 日光如此充足, “光天化日”这四个字在她的脑海里也镌刻得更加鲜明。 太荒唐了。 周身都是他的气息,浓烈如午后的阳光, 包裹着,林鲸不自觉双膝跪在沙发上,抵着他的额头。 蒋燃眼神明亮而幽深, 薄唇紧抿, 一张脸满是情绪。但现实是:这是在办公室, 做什么都不行,亲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会有人上来吗?”她小声问。 “不会。”蒋燃笑了声才回答她的问题, 捏捏她的手指,又问:“你刚说什么太刺激了?” “唔…”林鲸看见他眼底浮现的戏谑的笑意, 便知自己被耍了。 “只是亲你, 想哪里去了?” “烦死了。”她咕哝着要逃开。 蒋燃把她摁在腿上,微微吁气, “别动, 就这么抱一会儿。” 林鲸脸压在他肩膀上,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男性气息,一时乱了呼吸;极力克制着问:“不是天天抱着睡觉吗?” “不太一样。”他笑笑说,“大概还是因为场景吧, 只是接吻也有点刺激。” 林鲸就说, 蒋燃这人从不会做出格的事。 顺了会儿呼吸,看时间也不早了,该去吃饭了;林鲸揉了揉泛红的眼角,把脸转过来, 鼻尖擦过他的耳朵和脸颊,视线瞬间撞入他的黑色瞳仁,几乎能看见自己的模样。 蒋燃微垂着眸,无奈一笑,又忍不住低头吻着。 或许是刚刚故意说了有关刺不刺激的话题,明明是开玩笑的,也不知谁心里当了真,林鲸瞧见他额角和鼻尖都冒了细细的汗。 他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碰到皮带,然后隔着黑色的西裤布料,看见她的手指形状,微微拱起,动了动。 蒋燃喉结滚动,偏过头,嘴唇贴着她的鼻尖,一室安静到针落可闻,没有人说话破坏气氛。 忽然一道铃声如石子搅皱平静的湖面,是蒋燃的手机。一开始他没管,停了一阵又响。 他收起散漫的表情,拿过来。 电话那边人情绪激烈地发问:“Jason,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他皱眉:“怎么了?” “说好给我的资金支持,为什么全都给罗特了?” “这件事周一再说。”他的嗓音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听不出丝毫不妥。 “明天我要回当地了,有合同要谈。” 他思考只需三秒,做出决定:“我在办公室,你现在过来找我吧。” 没等对方回话,他直接挂了。 林鲸将电话内容听了个大概,总之就是马上有人要来找,现在这场景必须得结束了。她缩回了手,坐在一边静静地发着呆,这下是真的难为情了。 蒋燃自己把皮带扣上,裤子打理整齐,冷静自若地指了指斜对面,“那有洗手间,去洗下手。” “我在外面等你?”她问。 “好,半个小时结束。”他揉揉她的后颈,视作安抚。 林鲸把外套和包包一起拿了出去,找了个空的工位放下,跑去洗手间才看见镜子里的脸蛋,早已红的像个小番茄。 她挤了一些泡沫洗手液,来回搓洗了两遍才放心,闻闻指尖,只剩下洗手液的清新。 -- 第102页 出来的时候,遥遥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脸阴沉地走进了蒋燃的办公室,似是要吵架的气势。 她烦躁地咬着嘴唇,羞耻到一时无法自处,便给鹿苑发了条消息:【社死到想逃离地球。】 鹿苑:【怎么了怎么了?】 林鲸简单总结,自己今天来蒋燃的公司玩,本想只是参观办公环境,结果擦|枪走|火做了件特别羞耻的事。 鹿苑:【我觉得你在跟我炫耀。】 林鲸:【?】 鹿苑:【这么完美的事情有什么好社死的?!白日宣|淫|爽不爽?】 林鲸:【没感觉,手很累。】 鹿苑明白了什么,自己抱着手机乐了半天,说道:【好吧,我猜蒋老师肯定很快乐。你回头问他要点辛苦费,毕竟这也是吃苦受累的活儿。】 林鲸:【……我可能没法直视他了。】 鹿苑:【怂个der?我要是你,我就等他忙完进去接着干。】 林鲸:【滚吧滚吧。】 林鲸找了张椅子坐下,用冲过水凉沁沁的手指冰一冰滚烫的脸颊。她发现跟鹿苑这货倾诉根本起不到缓解尴尬的作用,她只会添油加醋。 林鲸在这边暗自神伤,而蒋燃那边的情况明显比她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同事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整理好了衣着,端坐在办公桌后面。镇静自若地盯着手机看了。 韩旭一进门就忍不住叫嚣冤情:“Jason,我本不想来找你的,可是你这个做法也太有失公平了!” 蒋燃被这刺耳的叫声吵得很不舒服,抬起目光扫他一眼,不悦道:“喊,你接着喊,把整栋楼的人都喊来给你评理。” “……” 韩旭见他的脸色实在不能用和颜悦色来形容,便稍有忌惮,但戾气仍未消除,压制着火气说:“我就是不服,凭什么,罗特给公司赚钱我们就不是给公司赚钱了吗?” 蒋燃放下手机,淡淡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面对的不同的市场,做好自己的业务,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少管,这个道理我要跟你说多少遍?” 韩旭仗着和蒋燃关系好,听完这话,就有些无理取闹了:“我不服!” 蒋燃的声音也不小:“憋着。” 韩旭气哼哼道:“你和罗特一起搞这些小动作是什么意思,故意拉低我们团队的市场份额吗?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就直接说。” 蒋燃放下手机,直白地问他:“我对你们唯一的意见,就是业绩太差,我说了你能立即改吗?” 韩旭被怼的哑口无言,气焰再也嚣张不起来,这是硬实力的问题。他和罗特的实力悬殊,不是一朝一夕能赶上的,况且罗特手里掌握着公司的大把客户和资源,这个公司无人能及。 “那还不是因为分配资源不公平。” 蒋燃好笑地看着他,倒也不是嘲讽,反问一句:“我把华南市场给你,你敢担着这责任吗?罗特的销售额你确定能达到?” 韩旭一时没话了,他不能,整个公司大概除了罗特谁也没这个自信。 “实力还没到那水平,就不要说大话。” 韩旭本是来寻求一份公平的,结果倒成了个被骂的出气筒,领导说话针针扎人,但做生意这件事本就不是个辩论赛,和老板吵赢了就算厉害。 蒋燃自己也说过,某些生意场上就是不择手段,业绩为王,太顾及面子就回家呆着去吧。 见蒋燃不赶人,韩旭就在他办公室里赖了一会儿,让自己平心静气;待想好了怎么谈判,才重新开口说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只是想为自己的团队争取点利益,没别的意思。” 蒋燃瞧着他,笑了声:“你早这么跟我说话,何必白挨一顿骂。” “……” 韩旭:“现在市场的情况你最清楚,我们能坚持至今已经竭尽全力。如果公司还不给一点扶持,让我们自生自灭吗?Jason,我以为你能理解,而不是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苦苦挣扎。” 蒋燃瞥他一眼,也严肃地道:“事有轻重缓急,公司的精力和资金都有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回去做好自己的事,等新产品的推行进入正轨之后,我会对你们做出安排。” 他向来不惯着人,也无需向下属解释自己的计划和布局,只需照做。如今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已经算是耐心了。 但是对韩旭来说,这话无异于打太极,漫长的等待宣判,令人厌烦。 自古以来,话语权从来都在老板那里。 韩旭不相信他,但也别无他法,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肺腑之言:“Jason,我们都知道Tab曾准备跳槽,但因对方高层动荡才没去成。动过二心的人你还这么重用,我们这些勤恳工作的老员工你不放在眼里,别等到有一天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后悔就晚了。” 蒋燃皮笑肉不笑:“我还不需要你教我做事,出去吧。” 这次,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韩旭甩着手出去了。 蒋燃盯了会儿门口,蓦地想起林鲸在某天加班到凌晨之后,也曾红着眼眶,说过类似的话。坐在高位的人只顾往前冲,不曾认真了解过基层岗位的人间疾苦。 或许是有些触动,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随韩旭去一趟分公司,看看那边的情况。 -- 第103页 助理懂他的意思,说会尽力安抚好下面的情绪。 * 林鲸玩着手机,眼睛却忍不住往那里面瞟着。 门虽然关得严,吵架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时不时就能听到那个年轻男人的吼声,骂得蒋燃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黄世仁;之后声音越来越小,等他出来的时候,则是一脸的委屈憋闷。 林鲸心想,蒋燃在办公室和人吵了架心情应该也不好吧,就没去凑热闹,安安心心等他出来。 只是,说好的半个小时早就过了,她像个被遗忘的小孩,被丢在这。 这也太王八了,手白劳累了。 林鲸起身拿上包,把外套挂在臂弯里,准备自己下去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蒋燃已经收拾得利落整齐,脸色平静,像换了一张虚假的面具。 大概是怕他怒气未消,殃及自己。林鲸错开一步看向他:“我能问一句,你现在还在生气状态吗?” 蒋燃敛眸看她,好整以暇,“你觉得呢?” 林鲸同样抱着手臂,“我觉得你刚刚训人,好那什么啊。” “哪什么?” 林鲸琢磨了下,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汇:“阴阳怪气。” 蒋燃:“……” “对比下来,那天早上对我的一堆批评意见还真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是我错怪你了。” 蒋燃笑了笑,顺便把门带上,“听着不像夸我的话。” 林鲸仍不放心地问:“你以后不会也这样劈头盖脸的骂我吧?” 蒋燃手搭在她肩膀上,跟她说:“只要我脑子没毛病,不怕没老婆的话,应该不会。” 林鲸一点儿不信,那天对他的评价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真是不假。她把这话说给蒋燃听,他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是人是鬼?” 林鲸厚着脸皮说:“是你得不到的仙女。” 蒋燃绷直着嘴角,默默重复了这两个字,等电梯来了,手放在她后腰轻轻把人推进去,问了句:“仙女的手还酸吗?” 林鲸:“走开。” 不过她回头想想,蒋燃这人深不见底,琢磨不透,严厉的时候太严厉,温柔的时候别谁都温柔,这两种模式切换得如此之快,哪一面都像面具。 第45章 我也不是谁都惯着…… 林鲸忍不住往他裤子上看一眼, 生怕留下什么痕迹。 蒋燃伸手捏她的下巴,将她视线挪开,凉凉地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 她又瞥一眼, 只见长裤非常平整挺括,灰色的毛衣隐隐勾勒出结实的腹部肌肉。 突然做了那么一件羞耻的事情, 她再也无法直视楼下那些其乐融融的孩子和家长。 两人走到楼下,又是被人打趣一番:“Jason,终于舍得把你老婆带出来啦。” Nancy和几个女孩子鼓起勇气过来叫他们:“要不要来玩魔方, 比赛的?” 林鲸看向蒋燃, 寻求意见, 活动桌上放着好几个正阶魔方,五颜六色的。 蒋燃:“去吧。” Nancy:“老板你也一起来啊。” 蒋燃坐在林鲸身后的凳子上, 悠闲的叠着长腿,看她玩。 魔方分三阶、四阶、五阶这三组比, 以家庭为单位派出代表比赛, 林鲸跃跃欲试起来,看上去她对自己的水平还挺有自信, 想在这检验一下。 蒋燃笑得不坏好意, 没出声。 林鲸上学的时候玩魔方,三阶魔方她很快就复原了,拼到四阶的时候脑子有点犯糊涂,死活记不起口诀来, 一次次尝试, 发现蒋燃的同事也不是吃素的,眼看着已经赶了上来。 她拧着眉盯了一会儿,同事已经赶超两面了,她求助地看向蒋燃。 蒋燃意会, 伸手接过:“我来吧。” Nancy立马阻止道:“不行!” 蒋燃抬眉:“不是以家庭为单位么,我们不是一家的?” Nancy敢怒不敢言,低声表达不服:“你一上来,我们还玩个屁?” 这话不虚,他果然是最先完成的,剩下人五阶刚摸到他就已经拼完了,往桌上一丢,一片哀嚎声,“玩个游戏也卷成这样……” 林鲸拿着他拼好的魔方,颜色规整的六个面,怔了好一会儿,这也太厉害了,连玩都这么会,还有他什么不可以的? “不虐你们了,先走了。”他的电话响起,走到一边去接。 林鲸兴致未艾地跟了过去,等他电话打完,才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明明你也没表现的很严肃,但是大家有点怕你,又能和你很好的相处,甚至开玩笑。” 蒋燃说:“和谐相处,最终是为了提高团队工作效率,不是在同事面前树威严。” 林鲸撇着嘴角,用食指戳了下他严肃的脸,像要把人戳醒:“说到底,还是万恶的资本家。” 蒋燃抓住她迅速往回撤的作恶手指,眼神暗含警告,然后攥着没松开。 过了会儿说:“其实,职场就像一座围墙,跳出来或许可以登高望远。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你想换一个轻松的环境工作,我可以帮你;不一定是在我身边,看你想去哪里。” 有些路蒋燃比她先走,就多了些经验;其实她不用为工作焦虑,依靠他也没什么不好。 林鲸知道他今天带自己来的目的是告诉她,他能做的很多,只要她开口。 -- 第104页 她还是装不懂,插科打诨过去:“别想了,我想登天你没梯子的。” 蒋燃笑意渐渐淡去,也只好作罢。 再也没提这件事。 下午,林鲸提议去商场,没想到周末的客流量这么夸张,买个奶茶前面的号码牌竟然排了二十多个,况且这家奶茶店也不见得多红。 “我要无语了。”她小声说,“电影要开场了。” 蒋燃站在一边喝着矿泉水,喉结轻滚,优哉游哉的,也没催她。 林鲸有些愧疚,正要仰头要跟他说声抱歉,发现他正盯着她看,目光对上的时候他也没挪开。 “怎么了?” 蒋燃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覆在她耳边说:“在想中午的事。” 林鲸听清后推开他,自己倒翘起唇角,不自觉发笑,那个缱绻的画面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其实她也时不时想起。 这是她和他在一起做过的最大胆和羞耻的事情了;真是烦死了。 * 之后,蒋燃的各种应酬纷至沓来。 不见得是多么直接利益关系的客户,大多是朋友同学亦或是人脉资源,尤其是结婚的第一个新年,总要趁这些时间出来正式见个面。 而林鲸这人不习惯见陌生人,尤其吃饭寒暄;一般蒋燃叫三次她总要偷懒躲掉一次。 不过有些比较重要的,林鲸还是非常识趣的克服障碍,化妆弄头发,穿着正式出席。锻炼的次数多了,俨然已经有了为人太太的自觉。 意识到这个现象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蒋燃倒是说她这叫进步,林鲸严重不同意这个观点,她这辈子都没法成为社交达人。 年前的最后一次休假,还要被蒋燃拉着出去见人,她死死抱着枕头不肯从被窝里出来,蒋燃只好坐在床边哄她:“最后一次了,过年给你好好休息。” 林鲸捂住他的嘴:“走开,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蒋燃手伸进被子里捉她,摸到细滑光裸的手臂,问:“那要怎么样才去?” 林鲸想想就困难:“累,每次和你那些朋友出去吃饭,你们说的内容我也不感兴趣,每次都只能当做花瓶。” 蒋燃低吻她的额头,声音缱绻暧昧:“你要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花瓶的。” 林鲸气得咬他的耳朵,泄愤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起床。 做人家的老婆,还真没那么容易啊。 其实真不是蒋燃故意为难她,而是去的地方不是普通饭局。他同学叔叔的艺术馆开业,邀请他前去捧场。这位叔叔是个挺有名气的雕塑家,还是个德高望重的教授。 他一个人去不合适。 下午两人去了湖西,在湖边挺漂亮的一座白墙墨瓦的小楼里,旁边的美术馆林鲸还来打过卡,因此对这地方很熟悉。 艺术馆叫旧影时光,现场活动也是以怀旧为主题,老照片,古董家居,油画……宛如身临其境,还请来了不少媒体,策划很是精心又隆重。 林鲸随蒋燃陪长辈客套一番后,被门口的景致吸引,便走过去拍照;没想到碰见之前认识的一个人,是今天的活动执行。 一个穿着帅气的扩版西装,马丁靴,发色惊艳的女孩子,林鲸一开始注意力全在她带在手指上的夸张戒指上。 两人曾在某个甲方爸爸的比稿现场交过手,那时都还是小新人,现在今非昔比。直到对方朝她笑了笑,林鲸才恍然大悟,女生问:“好巧啊,你还记得我吗?” 林鲸:“记得。你们的活动现场做的好漂亮啊,也很有感觉。” 女生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问她:“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林鲸抠了抠指甲,摆上一副礼貌的笑:“我转行了,” 对方稍稍惊讶,继而有些遗憾,并没有问她干什么去了,只是笑笑说:“嗯,有条件就转行吧,策划真不是人干的。” 林鲸知道她这是客套话,换了个话题:“我能拍照吗?” “可以啊。”女生笑起来很是亲和,还有点可爱,酷酷的外表只是假象,“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们加个微信吧,你的创意我都还挺喜欢的。” 林鲸拿手机的时候,瞧了瞧对方。 女生无奈一笑:“我说的真不是客套话啊。好吧,听说你转行了我是觉得挺可惜的,不然我不至于不知道你的名字还记得你这个人啊。” 林鲸也笑,摇着头:“我叫林鲸,鲸鱼的鲸。” “嗯,我叫张琪琪,就是微信名。” 扫完微信,张琪琪就被同事喊去忙别的事了。林鲸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饶有兴趣地翻了番张琪琪的朋友圈。 她的私生活很少发,基本上都是工作上的状态,各种活动照片,以小型创意为主,看得出来一株茁壮又向阳的小花朵,从没为现实摧眉折腰过似的。 过了会儿,蒋燃从里面走出,臂弯挂着她的外衣。林鲸今天穿的是十分文艺的不规则裙子,长到脚踝,上面是一件灰色的毛衣,长发披肩;有点像一个很有才华的美术生,但看着很冷。 蒋燃抖开外套,递给她:“衣服穿上。” 林鲸的鼻头已经有点红了,她轻轻地揉了揉,“你是故意等我感冒了才来的吧?” 蒋燃盯了她三秒,好笑道:“甩锅能力不见涨,换个理由。” -- 第105页 林鲸瞪瞪他。 蒋燃妥协道:“好吧,把你从家里拉出来就是我的错。” 林鲸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蒋燃:“不想看了,走吧。” 林鲸终于找到机会:“是不想看了,还是看不懂?” 蒋燃睨着她,煞有其事地捏住她的手,往里拽:“来,你进去给我发表三千字的小论文,写不出来今晚有你受的。” “……” 笑笑闹闹地离开了湖西的艺术馆,回去的路上,蒋燃问林鲸刚是不是遇上朋友了,刚看见她和一个女孩子相聊甚欢。 林鲸只简短地说了是以前相识的一个人,都还不是朋友,然后她又问蒋燃,对今天的活动策划什么感觉。 蒋燃目视着前方,想了下措辞,给出中肯的评价:“对雕塑和这种展会没什么兴趣,氛围感是不错的。可能是接触不多,似乎创意还挺独特。” 林鲸颇有感慨地又偷窥了几眼张琪琪的朋友圈,一直翻到她的毕业照;很羡慕对方毕业三四年,哪怕换了公司,却保持着热情在做一件事情,不知疲倦。 林鲸的心中隐隐抽痛着,因为她心中的热爱已经没有了,只是在味如嚼蜡,机械重复着做着某件事。 * 关于工作的事情谁也没有再提,一晃就到了春节。 今年除夕,林鲸不用值班。 小年夜的前一天,她高高兴兴地收拾着东西,一些简单的衣服,还有带去给爸妈的年货。蒋燃对过年这种事兴趣不太大,在书房忙自己的事。 林鲸穿着睡裙,跑到他房间门口,趴在门上小声问他:“你要带什么衣服去我爸妈家?” 蒋燃正在打电话,手掌盖住音筒,分出一半精力跟她吩咐:“睡衣,还有这几天的正装,你看着挑。” “哦。” 电话那头是蒋蔚华,拿着叶思南的手机给他打的电话。自上次吵完架后,虽然林鲸以蒋燃的名字送了礼过去,但姑侄关系还没破冰。 蒋蔚华还不知道今年夫妻俩要去林鲸父母家过年,道:“你们家阿姨要回去的吧?要不我明天和你姑父拿点东西给你们送过去。” 蒋燃说:“不用。” 蒋蔚华笑着说:“那你和林鲸来我这边也行,正好人多热闹。” 蒋燃默了默,“说好了今年回鲸鲸父母那。” 这话把蒋蔚华堵得半天没吱声,林鲸站在门口没离开,听见了电话那端是谁,她有点害怕蒋燃和蒋蔚华再吵架,便赤着脚小跑过去,攀着他的胳膊要抓手机,用口型说:“我来说。” 蒋燃没管她,把手机举得更高一点,到她够不着的高度;然后伸手把她抱到书桌上,两条手臂摁在后腰上固定着。 林鲸急了踢他的小腿,他却不为所动。 蒋蔚华长吁一声:“你们结婚第一年怎么能回女方父母家呢,也太不合适了,搞得像我们蒋家没人了一样。” 蒋燃说:“结婚第一年去男方亲戚家就合适了?” 蒋蔚华大概是给气到了,半天没反应,“啪”一声挂上电话。 林鲸手还像被绑架了似的固定在后面呢,就担心道:“你这样不会又惹她不高兴了吧?毕竟是长辈。” 蒋燃松开她,“长辈又如何,我也不是谁都惯着。” 第46章 爸爸妈妈去哪了【…… 两个家庭的磨合过程总要经过一些阵痛, 要有人牺牲,受委屈;蒋燃从未让她为难过。 他这样漫不经心又成熟的语气,林鲸在某一刻忽然很心动, 身体也在下一秒做出了诚实的反应,攀着他的脖子, 主动亲亲他的眼睛。 但这种无意识的爱意举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慌乱。 林鲸很清楚自己绝不能像象牙塔里的小女孩,不能恋爱脑, 连接两个人的是婚姻, 而非纯粹的爱情。 况且自己和蒋燃之间的经济, 人格独立,差距过大了点。她已经在某些方面依赖他了, 绝不能什么都依赖着。 只是这段时间两人和谐得过分,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 他都让人无法拒绝。 她稍稍撤开一点身体, “你忙吧,我先走了。” 蒋燃忽然握住她的肩膀, 摁回书桌上。 “干什么?” “怎么光脚?” 林鲸说:“来得急, 忘记穿鞋了。” 看见蒋燃轻轻蹙着眉,她赶紧说:“你忙吧,我走了。” 蒋燃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算了, 不想忙了, 陪你收拾一会儿。” 床前面摊着一个黑色的二十四寸行李箱,一半都是她的衣服,有点多。 “也就从这开到市区,半个小时的路程你带这么多衣服干什么?”蒋燃面露疑色。 林鲸蹲在地上, “你不懂,初一到初五要走亲戚吃饭的,这个时候比不上学历工作只能以美貌取胜了,我要美死他们!” 她的性格总是别扭里带着一些诙谐。 蒋燃本来接到蒋蔚华的电话心情有点不好,却被林鲸给逗笑了,大概是觉得这个角度比较清奇,胡乱揉弄了一把她的头发。 随后像个少爷似的坐在懒人沙发里,随手找了本杂志翻着,很是享受的样子,这叫陪她收拾行李? 林鲸没管他,拉开衣柜找了件他不太穿的睡衣放进箱子里,还有毛衣和长裤,怎么搭配蒋燃都随她,一副甩手掌柜模样。 -- 第106页 她一晚上忙碌得像只小蜜蜂,翅膀乱震地在卧室里来来回回奔走,足以体现要回家过年的归心似箭。 最后去浴室拿洗漱包,在储物储物柜里看到还有两盒没拆封过的套子。最近两人都忙成了陀螺,做的频率大大降低,她故意把盒子一起拿出去,蹲在行李箱前摆弄着,问蒋燃:“这个要拿吗?” 他阖上杂志,想了想,“你要是想忙里偷闲,顶风作案,我很乐意配合。” “走开。”林鲸说这种话本来是看他心情不是太好,就想逗逗他,逗不成直接把东西塞进床头柜。 蒋燃抿着笑,“真不拿了?” 看他的样子还挺遗憾。 “……” 家里那个小床,的确不方便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那就忍忍吧。 不过林鲸对于回家过几天吃喝拉撒睡的日子,还是充满了期待的,一想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马上就来了,她就激动到睡不着觉。 临睡前,蒋燃看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凉凉道:“恕我无知,半小时的车程也算远嫁?” 林鲸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在被窝里掐他一把:“你懂什么,不是要回家激动,是马上放假了激动。我把去年的五天年假和春节假期连在一起休了,这样有十天的假期!” 蒋燃捉住她的手,没松开,就这么握着放在小腹上,“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你出差那么久,也没和我说啊。”林鲸下意识就接了这么句话。 …… 蒋燃好久才解释:“如果你有假期,我可以和你凑在一起。” 空气一时凝结,干燥得噼里啪啦。 林鲸抱着缓和的心态,赶紧说:“别气了别气了,话赶话而已;等明天回去,让你感受什么叫家的温暖!” 蒋燃也挺期待:“……嗯,我等着。” * 林鲸这一年的首次翻车就在这。 第二天下午,她三点多就提前下了班,和蒋燃一起去桥湖花苑。去之前她还给施季玲发了条微信,问家里有什么吃的,爸爸妈妈的小宝贝就要回来了。 施季玲没有回。 两人到了家才发现爸妈竟然都不在,房子明净整洁,那种诡异的安静,让她感觉空气都干净到能把浮游物饿死的程度。 蒋燃侧头看看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厨房烧水。 林鲸盯着干干净净的餐桌,上面有一套骨瓷茶具,是空的,花瓶里的富贵竹看上去极度缺水;她心里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颤颤地问蒋燃:“我爸妈看上去好几天都没在家了,不会生病住院瞒着我吧?” 蒋燃扶着她的腰,音色沉稳道:“应该不至于,爸妈不像那种人。” 林鲸心脏骤然紧缩,赶紧给施季玲打打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又给林海生打,也是没人接。 大脑一片空白,像烟花一样炸的绚烂,或许是被一开始的猜测吓到了,她越想越怕,六神无主起来,抱着手机去扯蒋燃的衣服,眼眶泛红,快要哭出来,说:“这大过年的他们都不在家,从来没有这样过,怎么办?” 所谓关心则乱。 蒋燃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虽也有同样的疑虑,但仔细思考了下,“应该是别的原因,爸妈按时体检比年轻人还要规律,爸还天天锻炼,开车一个红灯也不闯。” 意思是,两位都惜命得很,她担心的那种意外不至于。 林鲸回了点神,问:“那他们怎么不在家也不接电话?” 然后又说,“我爸妈要是有什么意外为什么要瞒我,我不可能不管他们的啊,就算——” 蒋燃说:“打给别的长辈问问看。” 林鲸想起来了:“我问问小姨。” 小姨接了电话后,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鲸鲸啊,虽然你这个哭腔很可怜,我应该替你爸妈感动。” 林鲸豆大的泪珠还在往下掉:“啊?” 施宏玲:“但是小姨真的好想笑啊,对不起,哈哈哈哈!” “……” “你等等,我现在给你爸妈回个电话,让他们打给你。” “……” 她茫然地看着蒋燃,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会儿,施季玲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她和老爸两人临时跟了个新年旅游团,去三亚了。林鲸一听,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妈!你怎么不早说?我昨天早上还跟你说我要回家的呢!” 于是,施季玲做作又愧疚地解释:“哎哟,其实都怪你小姨,是她和小姨夫报了团自己没法去,才转让我们的。我们也不想去的啊,可不去这一万多块钱不就浪费了么。” 林鲸两眼一黑,瘫倒在沙发上,“……” 施季玲:“今年你好不容易结婚了,我和爸爸也想出来旅旅游,放松放松。” 林鲸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告诉我?” 施季玲:“是想告诉你来着,可又怕你不同意,或者跟过来打扰我们。”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害我扑空,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没事没事,妈妈年初二早上就回来了。你们两个去小姨家,陪外婆一起过年,听见了吗?”妈妈像交代小朋友那样,叮嘱着:“两个人好好过啊。” “……”这届爸妈太不让人省心了。 挂上电话,林鲸才擦干脸上搞笑的泪珠,爸妈早点说她不可能不同意的啊。 -- 第107页 蒋燃像早有预料一样,揉揉她的头发,转身去了厨房,林鲸也跟了过去。冰箱里只有一些爸爸准备的年货,咸味和海鲜什么的,他们离家好久天了,并无生鲜,一根新鲜的菜叶子都没有。 蒋燃卷着衬衫衣袖,把一些菜品拿出来。 林鲸丢脸的揉揉眼角,看他平静的表情,疑惑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蒋燃:“没有比你早确定,大致猜到了一些。” 林鲸:“怎么猜到的?” 蒋燃:“前阵子我从出差回来,爸问我春节飞三亚的机票贵不贵,哪家酒店靠谱;结合今天,生病不告诉你这个理由太扯了。于是就有了点猜测。” 林鲸气鼓鼓地说:“这个老头太坏了,竟然骗我,看我都哭成什么样了。他们要去就去嘛,我又不会阻止的咯,还玩这一套。” 蒋燃略作思考,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解释道:“很多时候,看似你依赖父母实则是他们自己还不习惯放手,也舍不得,便把你想象得太过脆弱。” 第47章 生孩子可以有安全…… 林鲸手指在身前搅了搅, 问蒋燃一个问题:“那你觉得我过分依赖父母吗?” 蒋燃关上冰箱,眼眸注视着她:“还好。这么大还有父母可以依赖,难道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林鲸没想到他竟然说这话, 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的赞同还是反讽她人格不够独立。 蒋燃已经把冰箱里的过期食材都整理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留了一些能吃的在里面。林鲸见他一反常态的居家,“你干什么呢?” “看看今晚能吃什么。” 林鲸说:“既然爸爸妈妈不在家,姑姑也想让我们一起过年拉拢感情, 不如就去她那吧, 省得日后有意见。” “没必要。”蒋燃摸摸她的头, 调侃的语气:“爸妈不在不是还有我么,我在家照顾你?” 林鲸破防一笑, 不以为然:“嘁,少爷少说点大话。” 她没把他的话当真, 将行李箱推进卧室, 又问了一遍:“家里都没人,我们还要在这待着吗?” 蒋燃在厨房回她:“你先整理了吧。” 她整理好行李, 换了一套舒服的家居服出来, 蒋燃也刚从外面丢垃圾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门禁卡,他高大的身材站在玄关处,略显拥挤, 旁边的衣架上挂满了包包和外套, 和他同处一个画面,竟有些说不出来的温柔感。 “家里没有能吃的了。” 施季玲和林海生两人外出多天,自然不会留着食物放坏。 林鲸顿时觉得两人像被遗弃的孩童,手一摊, “一起饿死在这吧。” 蒋燃瞧瞧她:“去买菜。” 林鲸质疑地看向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两人结婚小半年来,从未见过他做过一顿正式的饭。 “你会做饭吗?”走到楼下的时候,林鲸忍不住问道。 “工作忙,快忘了这项技能。”蒋燃似乎陷入淡淡的回忆:“以前的水平,算是能吃,因为要照顾叶思南。” 林鲸哼笑:“除了早餐,你没有给我做过。” 蒋燃的笑容里有些诱哄的意味,“太忙太累,没那个兴致了,理解一下?” 林鲸也没真的怪罪,其实知道他会做饭不奇怪,毕竟那样的家庭状况他不早点当家也不现实,嘴上仍是不饶人:“你对我们的婚姻生活太敷衍了。” 蒋燃倒没反驳。 春节期间附近的菜市场关门早,两人驱车到离家稍远一些的超市。 蒋燃推了一辆购物车,林鲸手勾住他的臂弯,“明天除夕,我们要去小姨家吃年夜饭。不是因为我爸妈不在家,而是外婆在哪家过年我们就这个大家庭就在谁家吃年夜饭,今年外婆正好在小姨家。” 她小心观察蒋燃的表情:“你不介意吧?” 两人走到生鲜区,他随手拿了一盒牛肉放进购物车,口吻淡淡的:“不会。” 林鲸觉得他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和自己家人的相处总是针尖对麦芒,给人的感觉他对亲疏关系很是排斥。 于是又解释:“其实也不复杂,就是我小姨一家。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见过她,长得和我妈妈有点像,比我妈胖一点;但人很好。” 蒋燃停下来,“有印象。不用给我解释那么多,和姑姑的关系是历史遗留问题,只靠沟通已经无力挽回;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亲缘浅薄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这样说林鲸就放心了,攀住他的胳膊:“你准备今晚怎么照顾我呢?” 蒋燃:“点菜吧。” 林鲸:“八大菜系你都行?” 蒋燃明显的一脸无语:“让你点菜,不是点炮。” “……” 最后林鲸没有为难蒋燃,更不想为难自己的胃,以免蒋燃大展身手后味道却不行,她都没台阶下;两个人只买了一点简单的新鲜食材。 从超市回来以后,一起挽着袖子在厨房忙碌着,林鲸不知道蒋燃的厨艺到底如何,但是大厨的派头倒是做的足,做个饭还要拉着她打下手,给他拍蒜递姜,任他指点江山。 好在聪明人做什么水平都是在线的,这顿简单的晚餐味道比林鲸想象的更好,大概率以后也不会再吃到。 饭后,两人凑在家里那张半旧的餐桌前,泡了一壶茶,借着昏黄的光线,林鲸恍然扫了他一眼。 -- 第108页 男人低眉浅酌,修长的手指搭在茶杯耳上,手背青筋微凸,那种薄削感让她想到一起不该出现在餐桌的画面;比如在她颈后游走,拨弄着她柔软的耳垂撩拨,每一帧都令人面红耳赤。 更多的,还是他做任何事都有条不紊的神情,引人入目。 蒋燃注意到她的目光,凝眉问:“看什么?” 林鲸翕然开口:“感觉,你和谁搭配都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难得从你嘴里听到我的正面评价。” “最高评价。” 蒋燃笑了笑:“最终搭配给你了。” “是啊,我占便宜了。”林鲸闷着头,盯着杯中的淡色的清澈液体,有一片小小的茶叶片沉在杯底。 “没有,我也觉得很幸运。”蒋燃拍拍她的头,低声说:“真心话。” 林鲸并不相信男人的漂亮话,脑子有一阵的发蒙,张口问出不太合时宜的问题:“和我结婚,你看上了我什么呢?” 蒋燃放下茶杯,“这个问题我在求婚的时候说过,我想一直和你一起生活。” 还是最初的答案,没有任何变动。 我一直和你一起生活……承诺像五彩斑斓的泡沫,乍一听浪漫的不像话,林鲸心中却潮涩着,是她太心急了。 她捧着茶掩饰内心慌乱,眼神亮晶晶的开着玩笑:“其实你就是图我有个稳固的幸福家庭吧,还有爱我的爸妈!” 蒋燃不置可否,也用玩笑的语气回她:“对,就图这个。” “稳固的关系不会永远稳定下去,任何人都会离开我们;或者人走了,或者心变了。比如现在,我爸妈就抛弃我去远行了。”她又有些认真地说,若有所指。 “你还需要更多的安全感吗?” “安全感是世界通病,发病率极高,不止我一个病入膏肓患者,你难道不是吗?”她促狭地笑起来,眼睛弯着。 蒋燃依然没有反驳,只是凑过来,若有若无地用嘴唇碰碰她,时而吮咬,时而逗弄,含糊着说:“针对这个病症,先人早有药方;对有的人有效有人无效,看你肯不肯试。” “什么?”林鲸被亲的晕乎。 “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林鲸眼睛睁大,“你怎么会相信生个孩子就能给你带来安全感?” “我本就不信安全感是别人带来的。”蒋燃又亲亲,把她拢到腿上,柔声说:“只是告诉你,想要孩子是真的。” * 林鲸没有立即给蒋燃一个答案;当然相信他也不是立马就要,这是结婚之初就说好的。 毕竟她现在,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还是一团糟呢。 于是,这个问题只当茶余饭后的一个闲谈。 除夕这天,一到小姨家就被外婆盯着看了一会儿,抓着她就问,结婚都半年了有没有动静。 林鲸没反应过来,“什么动静啊?” 小姨帮外婆说:“问你肚子有没有动静呢,你外婆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 林鲸无语了,本想今年终于不用被催婚了,结果要被催生,这是玩游戏升级么,一关关的还过不去了? 蒋燃好脾气地跟外婆解释,“今年比较忙,我们明年再生。” 外婆等到承诺,立马喜笑颜开:“真的?不要骗我。” 蒋燃:“没骗您。” 林鲸趁乱给蒋燃一个恐吓的眼神,小声嘀咕:“谁答应谁生啊,明年拿不出孩子你别来找我。” 蒋燃柔声:“哄哄老人而已,难道你非要跟她杠一句‘我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我的子|宫我做主’?你还想让她好好过年?” 林鲸少见蒋燃这么怼人,嘴角忍不住向后咧。 “你俩干嘛呢?说悄悄话给我们也听听。”小姨看着两人凑在一起,忍不住道。 “……” 小姨一家人是第二次见到蒋燃,上次婚礼匆匆说了几句话,远远看着新郎官高高帅帅的,这次近距离看,远比婚礼那天显得亲和很多,文质彬彬,气质儒雅。 小表妹偷偷盯了一会儿蒋燃,跑到房间里抱着林鲸吱吱歪歪乱叫:“救命啊,你老公长得好帅,关键是哄老太太也好耐心啊,这是神仙吧?” 林鲸无聊的躺在她床上玩手机,揪着嘴角:“还好吧,可能看多了,没感觉。” “我去你要不要这样?”表妹戳戳她的手臂,让她看外面,说道:“长得帅就是好啊,连中老年妇女都俘获了,看我妈那殷勤样儿。” 林鲸心想,倒不是脸的问题。蒋燃不愧是做老总的料,思想开阔,语言缜密,会收拢人心。不仅每天给她道理输出,怕是连小姨和外婆的洗|脑工作都不放过…… 林鲸的小姨和施季玲性格不同。在中国,大多数丈母娘对女婿的善意甚至超过了对女儿的,企图用自己的善意来换取女婿对女儿的体谅,这种投资其实虚无缥缈。 但施季玲心中的爱是保持着高度集中和自我的,哪怕优秀如蒋燃,也是批评批评,该指责指责,就当自己的小孩那样;宛如不卑不亢的天秤。 小姨听说上次林鲸被狗咬了,施季玲一发火就殃及了蒋燃,便在吃饭的时候跟他说:“我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的时候说话太冲,你别计较。” 蒋燃温和有礼地称不会放在心上。 年夜饭的时间,一家人在饭桌上聊起近况。当然,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小辈的工作和生活,林鲸和表妹自然而然成了大家的“批|斗”对象。 -- 第109页 表妹在准备考研,一株小花还未盛放,无甚可指摘;话题的中心便落到林鲸身上。 小姨知道林鲸不是很喜欢物业的工作,今晚又正好都是自己家的人,便出谋划策:“鲸鲸,你要是实在不想做这个工作,让小姨夫给你找了个相熟的教授指导你考个文科研究生你怎么样?读个书放松一下,以后找工作选择也更多。” 林鲸感觉头大:“小姨,我不太想考研。” “那要不考个事业单位的编制呢?稳定又轻松,很适合女孩子。” 林鲸:“……” 表妹见林鲸不好意思说小姨,就翻了个白眼道:“妈,不是所有人的职业生涯尽头都是考研和考编,你别乱出主意了。” 小姨:“……哎呀,我就说说嘛,也是为你姐姐好。” 林鲸当然知道小姨是真心为她好,便解释:“小姨,你说的这两个都是很好的出路,只是我个人不是很喜欢,我也不想为了逃避生活去考什么,年后工作上有一点别的打算,您就别操心了。” 小姨如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了一声,接下来的话也是随口而出:“嗯,你可以和蒋燃商量商量,让他帮你看看,他手底下管着这么多人,给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不难。” 说者无心,也是友善建议。 但小姨并不知道林鲸心中所想和坚持,只道夫妻应该同心协力。林鲸的脑袋花都要炸开了,尴尬至极,这是她最不想被人提及,也最不想蒋燃帮自己的事。 各方实力,两个人的差距太大了,平时的建议已经足够。先不说他能不能,林鲸并不想连自己的饭碗都要蒋燃给安排。 经济独立的资格都没有。 她面朝着饭碗,觉得好丢脸。 大脑一片混沌之时,却愣生生感觉到蒋燃在看自己,目光灼灼,那一边的脸都是火辣辣的,像被人打了一样,她强撑着情绪,听见蒋燃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看她喜欢做什么吧。” 第48章 不聊天做点别的【…… 小姨听了蒋燃的话, 不明就里的笑着,“鲸鲸啊,有你老公这句话你也不要多想啦, 工作还是很好解决的。” 外婆也表示很满意,说道:“女孩子工作不要那么拼命, 结婚了就要以家庭为主。两个都忙着挣钱哪个管家,你说呢鲸鲸?” 林鲸无法回答外婆的问题,只觉胸口滞塞, 极度想逃离这个空气稀薄的场景, 又怕被说无理取闹和矫情。 她闷了闷, 眼尾微红,一言不发地吃着饭, 并且默默避开了蒋燃的触碰。 丢人都丢到他身上去了。 无人发现她的懊恼,也无人理解她的坚持。 片刻, 蒋燃轻声开口道:“每个人对职业有不同的想法, 鲸鲸也有她自己独特的考量,别人或许不能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我们尊重她就好了。” 他一席话温柔掷地, 小姨和外婆暂时没拿那话去接。 过了会儿,小姨夫赞同道:“对的,年轻人的思想活络又新潮,跟我们不是一个维度, 就别瞎着急了。” 小姨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 虽然不理解林鲸,但也赶紧改口:“我可能思想有点老了哦。” 林鲸眼眶温热,看了蒋燃一眼,他面色平静, 把小盅的海参往她手边推了推。 表妹也说:“就是啊,还是姐夫了解姐姐,你们就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头上。” …… 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略微有些影响林鲸的兴致。她和外婆小姨也没什么体己话要聊的,便和表妹躲去房间看电视剧。 反而是蒋燃在外面给长辈们作陪聊天,应付着场面,宛如这家的亲生儿子般。 九点多,外婆熬不动要去睡觉了,蒋燃过来敲门,提醒她回家了,林鲸犹如解放,输了口气,小表妹给她递来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求求你们也带我走吧。” 林鲸幸灾乐祸地安慰她:“初三来找你玩,嘿嘿。” 小姨家距离桥湖花园并不远,走路十五分钟的距离,因此就没开车。 旧城区这边零散的店铺很多,各式各样,一家汽修铺旁边紧挨着是藏书羊肉,略显杂乱。这会儿两旁的街道倒是十分安静,大门紧闭,各家都回去过年了,只有昏黄的路灯依然坚守,照着人影一双。 蒋燃牵着她的手,刚刚他陪小姨夫抽了根烟,哪怕没几口,身上也沾染了些烟草味。 林鲸沉不住气:“怎么这么早就回家啊,你不要和姨夫吞云吐雾到天亮了吗?” “烟味重吗?” 他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大概自己没什么感觉,才说:“我倒不急,只是看有的人归心似箭了。” 林鲸抿唇不肯承认:“谁啊?你说谁?” 蒋燃点点她的脑袋:“原来你的蛮横只是跟我,对长辈有不满,怎么就不敢说呢?” 对蒋蔚华,对小姨,甚至对妈妈都是。 蒋燃问她:“你上学的时候有人给你起外号吗?比如,林怂怂这种。” 林鲸一时想不到什么话反驳,直接上脚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让你说我!” 蒋燃灵活躲开,抬手捏她的脸:“小林同学,跟你说了很多遍,要勇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没有人会觉得你是另类。” 想了一会儿,她说:“今晚小姨说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也别管我行吗?” -- 第110页 “怎么?” “工作是我的体面,我想自己解决,真的。” 这也是她明明已经对物业这个工作看透了,却不在年前辞职的原因,怕的就是过年期间七大姑八大姨追着问她这个无业游民,有工作还能给她档上一层保护色。 让她体面一些。 蒋燃没多问她的决定和想法,答应她了。 他重新牵她的手,迈着长腿走的极快,去街边的某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干什么啊?”林鲸勉勉强强跟上他的步伐。 “你说呢?”他低低的笑,“长夜漫漫,不能聊天,找点别的事做。” * 年初二下午,施季玲和林海生就从海南回来了,老两口回到苏州感受到不一样的气候,被寒风一刺激,老林同志差点儿想说“我得倒个时差”这种装逼的话,被施季玲给堵了回去。 父母回来,两人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过年的感觉。 倒不是说他们照顾不好自己,而是听见施季玲熟悉的呐喊声,生活中充满了唠叨,才有家的意思。 同时,过年的各项拜年活动也相继展开。 林鲸没想到新年第一个来找她的人,竟然是许阿姨。 这些天她和蒋燃住在桥湖花园,许阿姨还是坐了公交车大老远赶过来。 其实发个微信也能把事情说清楚,但老一辈的人总是习惯当面说清才不伤和气,文字表达总是冷冰冰的,缺了那么点真情实意。 许阿姨要辞职去北京了,她女儿的抑郁演变成重度,身边除了忙到不着家的未婚夫,无人陪伴。她已经有了轻生的迹象,别人都在高高兴兴过年的时候,她割伤自己的手腕,发照片给妈妈看,说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一说起来,许阿姨就哭得不能自已,眼睛红肿犹如核桃,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林鲸看了照片,女生细细的腕子上一条红色的伤疤,往外冒着血。伤口不算深,说不上自杀,但绝对算自残;幸好被未婚夫送去就医,才勉强恢复正常。 许阿姨懊恼道:“我和她爸爸从来没有逼迫过她什么,要留北京就留,给她攒钱买房,支持她的工作,从来不给她添麻烦。按时给她打电话还嫌我们烦,那边的压力真的大到这样吗?我看别人比她再苦再难也好好的,怎么就我的孩子生病了呢。” 林鲸理解许阿姨亲自来见自己的原因,大概只有面对面的,温热的话语和表情,才能感受到人情冷暖吧。 “小林,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鲸跟许阿姨说,不能用客观的物质条件去衡量一个人的幸福指数,“或许是某一次的情绪坍塌,或许是积少成多的微小挫折,压力,击垮了一个人。” 许阿姨又继续哭,“可是她的一些事,我并不懂。” 林鲸说:“您去那边,有妈妈陪着总会比她一个人捱过去要好。” 许阿姨:“谢谢你,小林。真希望我女儿也能像你一样轻松快乐。” “……” 林鲸微微叹气,她心里的苦谁知道呢? 送走阿姨,林鲸回家后也微微有点抑郁了,没忍住把这件事告诉蒋燃,颇有些感慨,蒋燃让她多付给许阿姨一个月的薪水。 林鲸说:“她缺的不是钱。” 蒋燃:“你想关心她,除了经济方便的帮助,也做不了别的支持了。给钱也算尽力。” “……” 感觉这做法极尽人情,却又是说不出哪里的不妥当。 初五都还没过,蒋燃就结束了假期,他要去郑州出差,韩旭把一个客户的单子搞砸后要辞职,那边分公司几乎乱了套。 但是临走前,蒋蔚华还约了他们一起吃年后的第一顿饭。 林鲸都没从许阿姨的事件中走出来,想到将要和蒋蔚华一起吃饭就两眼一黑,趴在床上问蒋燃:“我能不能不去啊?” 蒋燃摸摸她的脑袋:“可以,我待会给她回个电话。” 林鲸又纠结,捂住他的手:“还是算了吧。你姑妈虽然难搞一点,但只要你不在没人怼她,她应该不会为难我的哦?”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不要她给你摆出长辈的威严样子就害怕,别怕得罪人,你那么软的脾气也得罪不了谁。” 林鲸心说,你一心扑在工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蒋燃瞧着她,还是不太放心,“算了,你明天跟妈一起去就没事了。顺便跟她学学,不同战场的谈判,懂?” 林鲸似懂非懂。 第二天蒋燃离开家,施季玲倒是十分乐意和林鲸一起去和蒋蔚华吃饭。 到了预订的餐厅,蒋蔚华往他们身后看了看,问:“蒋燃怎么没来?” 林鲸都还没来得及讲话,施季玲首当其冲地发出新年的第一炮:“女婿出差了呀,他丈母娘陪你吃饭,不够格吗?” 蒋蔚华假笑:“……你这说的哪里话,我还正想约你一起呢,就怕你没时间。” 说着,几个人落座。 叶思南和林鲸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至于叶昀,完全就是个干饭的工具人。 “三亚好玩吗?”蒋蔚华找话题缓和气氛。 “有钞票么,哪里都好玩的呀。”施季玲这一刻简直是工地上的杠精首号劳模。 蒋蔚华:“……” 见对方一脸便秘的表情,她大概意识到开炮有点早了,赶紧找补回来:“哎呀,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 第111页 说着,她把在免税店买的整套护肤品递给蒋蔚华,后者也惊喜的拿出来看了看,十分夸张地道:“哎哟,这个牌子好贵的,我一直想买都没舍得买的呢,你破费了。” 施季玲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发,挺直身体:“别客气,没花多少钱,三亚免税店打折,很便宜的。” 蒋蔚华:“……” 第49章 妈妈的修行【一更…… 林鲸乖巧给大家倒水, 假装看不见蒋蔚华眼里的火气,和稀泥那一套她倒是跟林海生学的很会。 基本上叶思南和她统一步调,吃着吃着饭, 就和林鲸聊起别的事情来。 叶思南举着手机问林鲸一个旅游网红地,林鲸也没去过, 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玩。 叶思南便奇怪道:“你和我哥结婚以后,怎么没去度蜜月或者一起出去旅行呢?” 林鲸抿着茶水,有些无奈:“工作都有点忙, 凑不出几天完整的时间来, 也没计划。等以后再说。” 叶思南叹息:“你也太理解他啦, 女孩子太善解人意男人会不把你放在心上的。” 林鲸笑意清浅:“是么?” 这时,蒋蔚华忽然问林鲸:“蒋燃到底去哪了啊, 年都没过完就往外跑。” “去郑州了,那边好像有什么急事。”林鲸回答的也有些漫不经心, 他工作上的事很少跟她交流, 两人呆在一起基本上都是锁定家里的碎事,或者林鲸工作的鸡毛蒜皮。 蒋蔚华脸色刻意摆了摆, 略带责备地说:“这些年轻人真是一个两个不让人省心的, 日子也过得不像日子。春节不知道跟长辈拜年,出远门也不交代一声,太不靠谱。” 虽然她的有些话,施季玲觉得是有点道理的, 但就是看不惯她管天管地的样子。 施主任幽幽地喝着茶, 开口:“不是我说,你心操太多老得快,用再贵的护肤品也徒劳。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挣钱怎么养老婆孩子?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能帮就帮一把, 不能帮就闭嘴别参合,多好啊。” 你是天王老子吗?还得向你请安。 蒋蔚华脸色稍变,论嘴炮她是吵不过施季玲的,也摊不开那个面子,“我这不是关心么,自己的孩子肯定心疼啊。” 施季玲心里轻轻“呵”了一声,不屑搭理她这道貌岸然的说辞。 氛围一度陷入沉寂,谁撑不住谁尴尬,反正林鲸有施季玲撑腰,未觉气短半分。 快结束的时候,蒋蔚华才对林鲸关心起几句,“鲸鲸一个人在家住害怕吗?” 林鲸:“不会,小区治安挺好的。” 蒋蔚华暗搓搓道:“蒋燃总不在家,你一个小姑娘多孤单啊,我和你妈妈轮流就去陪陪你吧,给你们打扫卫生做饭。” 施季玲眼神犀利地注视着蒋蔚华,皮笑肉不笑卷土重来:“哎,我可不去人家小年轻的家里,我这条不知趣的老茄子往那一杵,打扰人家干什么呢?还不够讨人嫌的啊。要去你自己去。” 蒋蔚华瞪着眼。 施季玲:“我说自己,没说你。” 蒋蔚华气哼哼:“……你都不去,我还去干什么。” …… 蒋蔚华简直无话可说了,大过年的,每一句话都被对方死死摁在地上摩擦,真是够触霉头的。她快速吃完饭,借口下午还要打牌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抱怨:“蒋燃这个丈母娘,之前倒没看出这张嘴那么厉害,亏我以前把她当成好姐妹。” 叶思南坐在她旁边玩手机,“让你少管哥哥的事还不听,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吵不过人家气得不还是自己。” 蒋蔚华心烦意乱道:“你到底跟谁亲?” 叶思南眼睛还盯在手机上,气定神闲:“我在劝你少管闲事。你要是为了舅舅那渣男挽回儿子就歇歇吧,我哥他自小看尽世态炎凉,比谁都清楚谁对他好,谁图他什么;不要让他真的憎恶你,不然家人都做不成。” 小姑娘今天大发善心,又补充一句:“林鲸的父母显然比你们明事理,又会收拢人,到时你别后悔。” 蒋蔚华好一阵心有余悸。 * 这边回家的路上。 施季玲靠在皮椅里闭目,感慨道:“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蒋燃这小年轻给利用了。” 林鲸眉心一跳,装不懂:“你说什么?” 施季玲想想就哭笑不得:“让我去对付他多事儿的姑姑,他这个领导当的可以,人尽其才啊他,这招用到丈母娘身上来了。” 林鲸一阵心虚,“亲戚之间总要碰面的,别想太多。” 施季玲并没有真的计较,甚至还隐隐佩服蒋燃这份睿智和胆量,“你要是有他一半聪明就好了。不过我回头想想,蒋燃这孩子对这样的家人也是辛苦。上次因为你的事把他臭骂一顿,我心里挺过不去。” 林鲸默默开车,对施主任说:“辛苦了,妈妈。” 施季玲眼里呈出难得的柔情,淡淡地说:“辛苦什么啊,让你一个二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去面对家长里短,实在太为难了;对这种人,还得是我这个老大妈出马才行。她不要面皮,我就比她更不要面皮,她高姿态,我就要比她更高姿态;这是社会人谈判的技巧,学着点。” 林鲸噗嗤一笑,“你怎么还把自己贬低了一把呢。” 施季玲说:“这是做妈妈的修行。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花儿一样的漂亮,文文静静的维持着少年人的体面。但是生活给出的难题太多了,只顾体面是一文不值的,别人的眼光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等你也有了孩子,你就会懂。” -- 第112页 * 林鲸把妈妈送到家,自己回了溪平院,时间还早。 家里几天没人住,好像有一层灰尘似的。她洗了一些衣服,又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然后定了花和外卖。 剪了花,吃了晚饭,她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拨弄着手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初五以后大家都回去上班上学,她请了年假却不知道怎么用,早知道就不请了。人在闲暇时思想总是乱飞,想到很多东西,比如:前途,以及出差的丈夫。 过去之后电话也不打一个,男人会不会忙碌之余,出去放纵一下呢? 蒋燃此时正坐在韩旭的办公室里,明明他一副眉眼温和,平静无波的样子,办公室里却人人自危,大气不敢出一个。 郑州这边的分公司在一个老牌的写字楼里,不算太大,但成立已久,负责人几经更换,直到前年,蒋燃把韩旭派到这才算稳定下来。 这天韩旭没来,他的秘书见老总忽然造访,后背都惊得冒汗,赶紧给韩旭打了个电话:“Jason来了,你还是赶紧来公司吧。” 挂了电话,他颤颤地去问蒋燃要喝什么,后者没说话,摆了摆手,让他出去把门带上。 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就来这么一场面简直能把人吓死,蒋燃仿佛是来问责的;再加上韩旭的情绪也阴晴不定,扬言效仿罗特,威胁上层。 大家有了不详的猜测,这边分公司怕是要变天了。 蒋燃站在里间,抬起手指拨了一下百叶帘,抬眸看向外面的办公区。几个业务骨干这会儿还钉在工位上,喝着咖啡,散漫的聊天;颇有些公司末日黄昏的消极感。 他拧了下眉。 韩旭气喘吁吁地从电梯间出来,一边跑一边整理袖口,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蒋燃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在低头看手机。 “Jason,抱歉,我没看见你的信息。” 蒋燃视线抬起来,给他一个台阶下,浅声问:“去见客户了?” “……也没,有点事。”韩旭不太敢说谎,迟疑着道:“你怎么忽然来了?” 蒋燃轻哂一声:“来看看,你是怎么把浪翻起来的。” 韩旭默默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低道:“我干不下去了。” 蒋燃嘲讽地笑了笑,一针见血:“你要真不想干也罢,直接写邮件走流程,我不会不批。给我私发那么一封不正式的辞呈,确定不是邀请我来观摩你是怎么搞砸项目的?” 他把韩旭的意图解释的如此直白,看来是一点弯子都懒得绕了。 “罗特能用辞职来威胁你,我为什么不能?”韩旭隐忍着道:“我也想看看在你Jason的眼里我们这些人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你拿什么跟罗特比?”蒋燃瞥了他一眼:“比蠢吗?” “……” 韩旭说:“你明知道我在闹事也来了,不是怕我带着团队和客户抄底走人吗?” 蒋燃看看他,越发觉得好笑:“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受人威胁,触动我的只能是利益。你走了我条件加码,真以为没人能顶上这个位置吗?” 这席话,和北方飘着雪粒子的天气没什么区别,冷的不近人情。 “至于客户,你不是罗特,出了汇思力谁认得你?”他又问。 韩旭动了动嘴角,想再说点话来,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很可笑。他被目前的状况逼疯了,失了理智。但现实的境地就是如此,他业绩做得越差,公司给的支持越少;公司不给资源,这边的业务就越难展开,如此恶性循环往复。 他垂着脑袋,像条丧家之犬。 蒋燃定定站在那,看他懊悔也不算无药可救,终于缓和语气:“把你的态度收一收,我当什么都没发生,回去后我安排一个技术团队给你做支持,后期业绩有起色再给你拓展团队,有问题再找我,但别再胡闹了。” 他的话里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感,收拢人心不过如此,打一巴掌再给颗枣。 只是被收拢的人段位低一些,感受到的是来自于上位者的体恤。 韩旭心情平缓。 片刻后才鼓起勇气说:“老大,其实我说要辞职也不是一时气话。” 蒋燃挑了下眉。 韩旭说:“我老婆怀孕了,我们夫妻俩不能一直两地分居,这样日子也过不下去。” …… 傍晚时分,蒋燃做出了一个决定,把韩旭调回上海办事处。 这样的结果看上去皆大欢喜,但是韩旭不免忧愁道:“现在的副总管理能力欠缺,难当大任。” “你都要走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这是我奋斗的地方,我对公司也是有感情的。实在不行我在这边再坚持一下。”这会儿韩旭对蒋燃满满的忠心。 蒋燃瞧着他,不知该用傻还是敬业来形容,他说:“你安心回去,这边我以后每个月过来一趟,不会出乱子。” 韩旭感动得不行,恨不能为他抛头颅洒热血:“Jason,给你添麻烦了。” 蒋燃笑:“谁让我老婆没怀孕呢。” 韩旭傻乎乎地说:“只要想要,肯定也很快的。” 蒋燃睨了他一眼,才闭嘴。 过后,蒋燃才跟他说:“本来想年中再调你回去,苦于一直没找到理由,正好你太太怀孕是个很好的由头。去上海是有任务的,把你降到罗特的团队,刚开始可能有点受排挤,要忍住,收起脾气,该接触的各项业务抓紧上手。” -- 第113页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韩旭对众人说今晚Jason请吃饭,众人高兴之余不免惴惴,Jason来的时候大家都那副吊样子上班态度,他竟然忍得下去不发火还请大家吃饭? 不是憨批就是神人。 第50章 辞职(小修细节)…… 林鲸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 蒋燃还在饭局上。 他瞧着万年不见得主动来一次的电话,嘴角懒懒一勾,却故意让它多响了几秒, 享受这一刻似的。 韩旭正在他身边喝得脑袋发昏,醉气熏天地靠在椅子上, 嘴里念叨:“Jason,还好有你的体谅。” 蒋燃接通电话,唇边已然带了浅淡的笑意:“难得你打给我,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林鲸诧异:“说的好像我从不打电话给你一样。” 蒋燃:“你自己数数有几次, 上次跟你说的话当耳旁风。” 林鲸可不会去查证, 的确少,但她也是怕在不恰当的时候打过去会扰乱他的工作, 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她听见背景里有些嘈嘈咋咋的吆喝声,“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还在吃饭。”蒋燃解释, 又问:“你吃了吗?” 林鲸说:“点了外卖。” “什么?” “鳗鱼饭, 你呢?” “饭。” “……” 林鲸不自觉发笑,揉了揉鼻头, “没话说我就挂了, 你吃饭去吧。” 蒋燃坐在椅子上,叠着腿,缓缓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没, 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低沉暧昧的嗓音从声筒传来, 林鲸心尖轻颤,便多说了几个字,“你走的时候我没看天气预报,没给你带厚衣服, 今天才发现北方还是挺冷的,你感觉怎么样?” 蒋燃看向窗外,寥寥应付:“在下雪,应该有点冷。” 林鲸惊奇:“真的?苏州今年就飘了一点点,现在早没了。” 蒋燃:“想看雪吗?” 林鲸:“嗯?” 没等她回答,蒋燃兀自挂了电话,改打视频过来。 他走到酒店外面,镜头对准门前的一株修剪别致的景观松树,在夜色下黑黢黢的,上面却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落雪发着滢滢的光,酒店门前的来往车辆上也是,氛围感极浓。 她本来把手机立在桌上的,这会儿凑近了仔细端详,嘴巴微张“哇”了一声,“看着很漂亮,但是站在那儿应该挺冷的吧?” 蒋燃在镜头背后却专注地看她的脸,“还好,北方比南方干燥一点,体感倒没那么难受。” 过了会儿,镜头转到蒋燃这边,林鲸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事,“今天我妈和你姑姑一起吃饭,两个长辈果然针尖对麦芒。你也知道,总的来说是姑姑比较吃亏,完全说不过我妈。” “猜到了。” 林鲸觉得他挺坏的,“但是我妈识破了你的奸计,说被你利用了。” 蒋燃无可辩驳,也笑了笑,“你怎么就没学到妈的一星半点?” 林鲸说:“我口才还是可以的吧,只是对长辈和领导会稍微顾及着点,怕弄得太难看。” “你这叫避重就轻。”他如此评价。 又安静了一会儿,林鲸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话几乎到嘴边却又觉得这么问显得太粘人,算了,自己一个人呆着轻松自在。 没想到蒋燃主动交代,“这边人事变动,有个合同要重新谈,我可能会多待一段时间,你在家里好好的。” “哦。” “没事看看书,出去走走也行,别宅着刷低智视频,人都要傻了。” “……真像我妈。” “过几天我就回家了。”他转换语气,宛如老父亲对女儿的叮咛。 “……” 林鲸盯着手机微怔片刻,嘴角一撇,他说这话是嫌弃她天天宅在家里会变成弱智吗?她有这么堕落吗? 蒋燃挂了视频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那儿吹了会儿风,揉捏眉心舒缓疲倦。 今天起得太早,他感觉有些累。工作的事如一团毛线,哪怕他已经理清思路可做起来也极有困难。 很多是他上任前的历史遗留问题,从去年年中这些隐藏的雷点便开始逐渐崩盘,无论是罗特肆无忌惮开罪客户,让他舍家弃口地去补救;还是如今分公司这边人员动荡,也是这样。 他这个人时常贪心不足,事业上有许多野心,家庭更想要。但是过分忙碌的工作占去大部分精力,难免会疏于照顾家人。 * 林鲸这些天不想去上班,甚至假设了一下在家做全职主妇;一开始挺尸还是挺快乐的,不用早起不用加班;但是到了晚上会有恐慌感,要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似的。 尤其是她发现蒋燃竟然这么忙,细细密密的紧迫感,像藤条上的刺抽着她往前走。 这天,张琪琪在微信上问了她一个问题,两人趁机聊了几句。 张琪琪问她现在在做什么,林鲸说自己在休年假,张琪琪便问她愿不愿意出来一起玩,李公堤那边新开了一家美术馆,可以去打卡。 林鲸没想到张琪琪会约自己,但有理由出门总是好的,便欣然答应了。 隔天,林鲸精心画了个妆,搭配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裙,衬得身形修长纤细,看上去极文艺,打扮妥当便出门了。 只是没想到张琪琪还约了另外两个朋友,林鲸在路上的时候才看到微信,稍稍有些退却。毕竟她和对方也才刚认识,这三个人应该是好朋友,她岂不是会被边缘化? -- 第114页 好在年龄相仿,都是性格活泼的女孩子,癖好和林鲸也差不多,看展五分钟拍照半小时,然后坐在休息区p图两小时。 而且另外两个女孩子都很照顾林鲸的感受,每个话题都会贴心把她拉进去。 这让林鲸舒了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交新朋友了,社交恐惧症都要被激发出来。 晚饭也是一起吃的,精心选了一家创意餐厅,林鲸这一整天过得都很开心,终于一扫滞闷。 偶尔间听张琪琪吐槽起某个客户,才知道三人是一个公司的。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变成无业游民,林鲸竟然已经开始羡慕起了别人社畜生活。 不过,张琪琪注意到林鲸的婚戒,还有她来的时候开的是一辆保时捷,上次她说开AMG马力太足不适应后,蒋燃就把这辆让给她开了。 一开始她自己并未注意,但别人多少觉得这妹子有钱了点,就有了点距离感。 张琪琪并不了解林鲸现在的工作状态,稍一联想,也很直白地问她:“你是不是因为去结婚生孩子,才不上班的?” “啊?”林鲸蓦地一惊。 张琪琪说:“我有好几个前辈,都是因为生小宝宝,干脆在家当全职妈妈了。” 林鲸登时莫名漫上一股羞耻感,急着澄清:“我没有生小孩,换工作也和结婚没有关系,只是当初遇到了一点问题而已。而且我只是换了一个相对清闲稳定的工作而已。” 张琪琪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猜测。你这么漂亮,会化妆,有品位有创意,在职场上应该会很酷。” 林鲸捧着自己的下巴,笑得脸部肌肉发酸,“你的彩虹屁吹得好真诚啊。” “有吗?”张琪琪一张年轻的脸摆的板正:“但是在我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女生啊。” 另一个女生说:“有的时候,只有女孩子才会懂得女孩子的好。” 林鲸喝着果汁,略一叹气:“大概你们不会理解,我这个年龄,尤其经历过一些事情后,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张琪琪眨着一双大眼,刷成了太阳花的睫毛根根分明,坚定地告诉她:“不要这么说,你很好。想做的事就去做永远不都不会晚。有的时候人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不要因为长大而不断给自己留后路。” * 虽然希望自己的人生充实起来,但林鲸还是坚持把五天的年假休完才去上班,绝不能让公司占一分便宜! 之后的几天,林鲸又和张琪琪聊了几次,张琪琪一张小嘴叭叭地会说,又问林鲸要不要去她们公司上班,林鲸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理由没说。 但是接连不断的问题,却把林鲸好似又带回曾经的工作状态里,她发现自己谈起创意与想法的可行性来,仍然滔滔不绝。 于是有了一个细微的想法,重新回去策划公司做文案,她发现自己讨厌的是曾经的失败而非曾经的工作内容。 当然,也只是一个初步想法而已,在冒出来的第二天,希望的小树苗就遭到了摧残。 她这天和一个在做HR的大学同学聊天,无意间把经常忽视的某些问题摆到台面上来。就发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事实:她中间这两年的时间做着毫不相干的工作,复杂的职业经历,哪怕曾经多优秀,也不妨碍在筛选简历这一关就被卡掉。 甚至女性已婚未育的身份都成了问题,公司也会基于这些方面综合去考量,万一试用期刚过就去生孩子了呢?对用人单位也是一种伤害和损失。 这些都是女性职场上的阻碍,不是她掩耳盗铃就能当不存在的。 这种问题想多了真的会增加焦虑,林鲸早已料到,便知多想无益,否则执拗于这些问题,能简直把她送回老家。 人生嘛,有太多问题亟需解决,总不能看着困难坐以待毙。说不定哪天就有了机遇。 初九这天,林鲸暂时没管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拾一新去了办公室上班。 同事们还未进入工作状态,大概是工作属性的原因吧,她发现大家特别爱聊家长里短,过年期间发生的奇葩事件,谁买房了,谁离婚了,谁找小三了…… 她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开年红包,是公司发的,里面有一百八十八元人民币,有零有整。 隔壁的同事照常戳戳她的手臂,吐槽道:“公司真的好抠门,过年才给这么点钱,就不能发个两百凑整吗?” 林鲸发觉自己真的有点讨厌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埋怨了,也不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 她弯唇笑笑,把钱拿出来,“我请大家喝咖啡吧,你们要喝什么用我的手机点,不要客气。” 瞬间引起一阵捧场的起哄声。 就在大家开开心心点单的时候,林鲸登录上OA,在流程里找到离职申请,点了进去。 第51章 有点失落,但也欣…… 提交完申请后, 林鲸感觉自己身体都轻飘飘的了。 她面色如常的和同事们讨论喝什么口味的咖啡,同事也分给了她一些小零食,气氛其乐融融。 周经理也从外面进来, 满脸笑意地和大家凑在一起打趣。 赵姐问他:“鲸鲸请客喝咖啡,要不要来啊?” 周经理平常只喝茶, 听到有人请咖啡,立马就加入薅羊毛的阵营来。他习惯性挨坐在赵姐的工椅扶手上,手搭她肩膀挨上去, 明目张胆的暧昧着, 听大家描述什么好喝, 然后和身边的人举止亲密开着玩笑,又被别的同事吐槽他们在“打情骂俏”“工作夫妻” -- 第115页 林鲸眼皮微耷, 收回视线,想起在过年之前他们曾经因为几千块钱的奖金在办公室拍桌子, 互相威胁对方要辞职, 几乎要动手。 这才过多久就重修于好,比夫妻吵架和好的速度还要快。 林鲸确定每个人都选好了, 然后下了单。 过后, 周经理在工作群里发了一张总部下发的通知,为了拓展小区业主的文娱活动,要在二月底举办一次读书节活动。宣传部的老师做了一套活动模板,要各个小区按照活动分针去落地。 这个读书节的活动依然是要各个小区进行PK的, 第一第二名会有奖金。 周经理在群里多唠叨了两句, “大家积极联系业主参与活动,争取拿奖,下个月的下午茶就有着落了。” 然后他又@了林鲸,让她策划一下这个活动该怎么做。 林鲸看着消息,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复他,因为她马上就要走了,并不关心他们下个月的下午茶怎么办;只想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好。 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吃过中饭,周经理才看到OA上林鲸的离职申请,当即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怎么又要离职了呢?你没提前和我说啊。” 林鲸:“现在和你说也不晚啊。从我递交申请到正式离职有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可以找到人顶替我的岗位。” 周经理满脸的不解和困惑,这个消息像把他打蔫了一样:“你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出门就是上班,工作上我也没给你什么压力,挣钱嘛也还可以,反正你们家也不靠你糊口。” 他把能想到的林鲸离职的原因都想出来了,不觉得她还有什么理由。 毕竟还要在这个小区住,总要相处的,林鲸也不打算跟对方解释的太仔细,“就是单纯的不想干了,想休息一阵子。” 周经理没话说了,这是林鲸第二次提离职,而不是赵姐那种把辞职挂在嘴边当口头禅,她很认真。 见她态度坚决,周建只能惋惜地说:“那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就给你批,强把你留下来也不可能。” 林鲸:“谢谢周经理。” 走到门口,周建又喊她:“不过这一个月的工作你还是要好好好做,不要敷衍,那个小区落地的活动好好筹划。” “知道。”林鲸关上门,心想这个人真是够可以的,都到这会儿了还不忘记薅羊毛。 没过多久,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林鲸要离职了,不是林鲸自己说的,自然出自周建那个大嘴巴,这消息宛如狂风劈面,令人费解。 她竟半分风声都没透露,半个小时前还没事人一样和大家聊天。 赵姐敏锐地问她:“你是不是怀孕了?还是准备怀孕呀?” 林鲸摇头,“都不是。” 赵姐看着一言不发的林鲸,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也看不懂林鲸,只念了一句:“一起工作一年多了,我真舍不得你。” “没事,反正还会经常见面的。”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这件事才逐渐被接受,同事开着玩笑说她不工作也没事,反正老公会赚钱,回家做全职太太也蛮爽的。 林鲸不太高兴,接那个同事的话:“你是我肚子里蛔虫啊,我都没决定的事你又知道了。” * 晚上回家,林鲸认真研究了下那个读书节的活动,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练手机会。 她在微信上敲张琪琪,有没有类似的活动可以来参考一下,张琪琪很快找了些案例发过来,但风格相去甚远,规模,预算和要达到的目标都不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张琪琪问她:【你要做什么样的呢?】 林鲸说:【就有创意一点吧。】 张琪琪遗憾:【没有做过类似的项目诶,帮不了你了呜呜。】 【没事。】林鲸若有所思道。 张琪琪问:【上次听你说是不是快要离职了?有事能躲就躲啊,轻轻松松收尾不好吗?】 林鲸说:【是这样。但是我很久没有做过方案了,想找找感觉。这个月闲着没事,拿这个练练手,如果做得好可以填充我的简历,也不算枉费我的这番工作。】 张琪琪发来一个点赞的表情,【听着可以诶。落地你尽管找我。】 “好!” 退出微信,林鲸抿了抿嘴巴,她知道这种活动的规模就像气球派对一样小,预算也很低,只够准备物料的。就自己落地吧,请不起专业的团队了。 林鲸的行动力飞速,因为她发现自己专注地做这件事,就像回到了舒适区一样快乐。 脑海里的想法,井喷式冒出来。 隔天晚上,她就把策划方案做了出来,正好张琪琪把她拉到看展小群里,林鲸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说了下,得到了很不错的反馈, 张琪琪很惊喜:【读书节听着就很枯燥无味,但是融入cosplay元素就很好玩。】 林鲸:【昨天看了半天的创意库都没思路,晚上刷了点漫展的素材,就想到了。】 另外两个女生针对方案认真提了一点点建议,也基本上是鼓励为主的彩虹屁。 略作思考后,她全神贯注地改了一会儿,心中不自觉活跃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这才匆匆回卧室洗澡上床。 林鲸早上七点多才醒来,天光已然大亮。窗帘没拉,明媚敞亮的阳光直直落在被单上,晒得散出一抹闲散的味道;她一惊,从床上弹起,也就没注意到床头柜上蒋燃正在充电的手机。 -- 第116页 待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蓦地听见门外传来脚步的声音,能把人吓死。 阿姨已经辞职了啊,还有谁能进来? 林鲸推开门,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蒋燃穿着灰色的睡袍,头发微湿搭在额前,脸上胡子刮得很干净,隐隐残余着须后水的味道。他大概刚洗完澡,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孩童的幼稚,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防止人往后栽。 “醒了?” 林鲸睁圆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燃说:“后半夜,怕打扰你睡觉,就在书房凑合了一个晚上。” 林鲸有些小开心,还挺喜欢这种意外惊喜的,被蒋燃抓着胳膊,她顺势就挂他的脖子上,用脑袋蹭蹭他的下巴,嘴角也不自觉向后咧了下。 蒋燃搂着她的腰发笑,发现她的表情,还明知故问:“你怎么那么开心?” 林鲸支吾着不想承认,转移话题:“哎,我快要迟到了。” 蒋燃手臂搂得更紧,却说:“那你去啊。” 林鲸:“你抱着我怎么去?” 说着蒋燃低下头,林鲸自然而然的噘嘴,凑上去吻他。早上的时间比较紧急,两人没太过分,四片唇分开的时候还有十多分钟才到八点。 蒋燃笑着揉她的脑袋,指指厨房:“吃了早餐再上班。” 林鲸这才看见餐桌上竟然摆着煎蛋和三明治,她不敢相信的瞅瞅蒋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等你起来给我做早餐,好稀奇。” 蒋燃坐去她对面,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东西,过了会儿才说:“离家太久有些愧疚,怕回来以后老婆没了;尽量表现好点。” 林鲸小小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早餐有点敷衍啊,不能请我吃点好的吗?” “节省时间,也不难。”他十分坦诚,又说:“晚上吧,你想吃什么,我今天不上班。” 晚上想吃什么哪里是早上就能想到的呢? 或许是他抱歉的态度让林鲸有些骄纵感,她低哼一声:“你不忙我忙。” 蒋燃抬眸看她,问:“怎么回事?” 林鲸便说了公司派下来的任务,增加了她日常工作的忙碌。 “你还没提辞职吗?”蒋燃说到这个问题,微微凝目,“决定了的事情,不要拖泥带水消耗自己;空窗一段时间没那么可怕。” 林鲸低声:“知道,知道。” 蒋燃早上起来看见她书房的门敞开着,书桌上摆满了各种工具书和草稿,电脑也没关上。本想进去帮她收拾一下,看到全都是工作相关的东西终究作罢。 林鲸解释:“因为这个工作,我还挺想自己做一下试试看的,一个人跟从头到尾。我觉得如果做好了,可以漂亮的写进我拿苍白的简历里,毕竟这两年……哎,人生艰难,总之把未来的路铺长一点吧。” 蒋燃一秒读懂她的心思,他的短发湿润着,更显五官浓郁厉色,“你不用担心下一份工作,你虽不喜欢小姨的建议,可合理利用身边的资源能让你少走弯路,也是事实。你有想做的事我可以给你安排,这并不是否定你。懂吗?” 林鲸勾了勾掉下来的碎发,莫名感觉一杯冷水泼下来,眼神和那缕发丝一样纠结,“……倒也不是。” 蒋燃身体向后轻靠,淡道:“说这些不是命令,是表达我的心疼。” 林鲸有自己的考量,在物业工作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压在身上其实很烦。 当然,这种心里话她不会告诉蒋燃。 “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我这个人一根筋和不知好歹。平时朋友开我们的玩笑,我还感觉挺甜的。但如果工作上有人形容我是‘Jason的老婆’,我会不开心。” 最终蒋燃妥协,猜到她听见了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抬手捏捏她的脸蛋:“好吧,我希望你的工作顺利。” 林鲸看向他:“那你生气了吗?” 蒋燃直言:“说实话,很欣慰,但也有些失落。” 第52章 我干什么了【一更…… 事不过三, 接连被拒绝后,蒋燃绝不会说第四次。 林鲸很会审时度势,看他的表情也不算高兴, 便放下手中的食物,双手捧着下巴凑近他,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蛮喜欢她的,但是她说要推荐我去她的公司上班, 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把工作和身边的人和事参杂在一起, 你明白吗?” 蒋燃没仔细听, “嗯”了一声,拨开她快要吃到嘴里的手指。 林鲸忽然也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致, 她缩回手,继续吃早餐:“没什么, 你不要生气就好。” 蒋燃也虚假一笑:“没有生气。老婆有自己的坚持, 我应该为她高兴。” “可看你不像高兴的样子啊。”林鲸一双大眼睛扑棱棱地瞧他。 蒋燃舒展眉心,逗她似的说:“还要给你卖个笑?真难哄啊……” 林鲸没理他, 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去上班。 * 林鲸这边差不多把方案都确定下来了。 在公司要求的规模内, 她想做的活动是小而精细的,但是整体的花费比较多,预算远远不够,导致了她连发在业主群的海报都没舍得让广告公司的人做, 自己花了上午和午休的时间做了出来。 下午, 周经理从广恒公司部回来,走到林鲸身边问她:“方案做好了吗?” -- 第117页 林鲸打开电脑,给周经理讲了下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连番点头,眼里露出一点小惊喜,“挺有创意啊。” 林鲸说:“没有创意吸引不了人的嘛。” 周经理不了解林鲸内心的想法,只觉得她都快要走了竟还如此认真对待工作,很是欣喜。方案过完,他没有立即走,而是在她背后站了一会儿说:“行,你直接把这个方案发给我吧。” 林鲸有些不解:“嗯?” 周经理说:“你不是快要走了么,后期宣传部那边入档或者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就行,省得你离职以后再打电话骚扰你。” 林鲸的手指松开鼠标,宛如攀岩的时候松开绳索一般,丧气的放松感渐渐袭来——她即将坐冷板凳了;每一个即将离职的员工在剩余价值被利用完后,就会像过期物料一样被丢入垃圾桶。 当然,这只是心理上的落差。 林鲸是主动离职的,并不在乎最后的这一个月的感受。 但是很明显,周经理想趁她要走了要把她的劳动成果占为己有,这一点让林鲸很不舒服。 这是她熬了夜做出来的方案,就算做外包拿去卖,也有个四位数的价格吧。 她反应过来后,笑着对周建说:“我发现有点小瑕疵,修改好了之后再发给你吧。” 对方没多想,连连夸赞后点头:“行,尽快吧。下午把物料清单落实。” “好。” 林鲸看他威风凛凛的背影,想把废纸篓砸到他脑袋上。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他想的挺美。 还好上午没有脑子一热发给他。 这次林鲸私心要把方案放进下一次面试的简历里,就不会囫囵过去。 下午,周建又在微信上问她改好了没有,她等到五点下班的时候搪塞道:“今天不加班,我老公等吃饭,回头给你吧。” 回复完,她拎着电脑和包包往外走。 这话倒是没说谎,蒋燃确实约了她去外面吃饭。 林鲸回家换衣服,重新化妆吹头发,见蒋燃已经穿戴整齐,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身上是一件暗纹西装,接近灰蓝色;里面款式简洁的白衬衫,领口包裹线条修长的脖颈和喉结,“衣冠禽兽”四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林鲸化好妆出来,他抬眸,懒懒地给了个意见:“换支口红。” 林鲸:“这个不好看?” 蒋燃表述不出口红具体的色号,有些笨拙地形容:“浅色一点吧,显得可爱。” “哼。”直男懂什么? 她不屑,身体非常诚实地回屋,猜想蒋燃的意思应该是裸色的更显妆容清新,再出来的时候男人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林鲸心里一边小小欣喜了下一边白眼翻到天际,“要求真多。” 蒋燃拿了大衣,走到玄关换鞋,“女为悦己者容,是这个意思吧?” 林鲸气得在背后掐了他一下:“这就是你说的晚上请我吃饭,结果还不是为了你的饭局,我去受罪。” 蒋燃露出一个求饶的笑容,没有反驳。反正和稀泥这项本事,所有的男人都无师自通。 吃饭的地点在不太远的一家酒店。 蒋燃今天约的人是罗特,两人到的时候罗特夫妻俩正在儿童区陪儿子挑玩具。 罗特的妻子见到林鲸,眉眼尽是笑意道:“这就是蒋总的太太,原来这么好看呐。” 林鲸笑眯眯地跟对方打招呼、吹彩虹屁。 罗特妻子四十多岁的模样,保养得宜,温婉端庄,但脸上依旧岁月尽显;她的孩子挺小的,估计刚上幼儿园。女人捏着小男孩儿的小胖手说:“这是蒋叔叔,还有阿姨。” 孩子有点害羞,葡萄粒儿一样的大眼睛提溜转,最终落到看上去比较有亲和力的林鲸身上,蚊子似的叫了声:“姐姐。” 这一声把大家都逗笑了,罗特大大咧咧道:“这么小就爱看漂亮女孩子,长大怎么得了?” 蒋燃拉开椅子,“坐吧。” 四人落座。 成年人的饭局总是充满了漂亮的场面话,林鲸还是略略不适应,假笑得嘴角僵硬。 好在小男孩儿的儿童座椅挨着她,总喜欢摸她披肩的长发,眼巴巴瞅着她;林鲸可以跟小孩子一起玩。 罗特妻子忽然问林鲸:“你们结婚多久了?” “半年。” “准备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林鲸:“……” “如果准备生的话还是早点生吧,你看我们俩早些年光忙着工作,四十岁成了高龄产妇才要孩子,生的时候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几张,能把罗特吓死。” 罗特面相刚毅,眼神甚至有几分强势,但说到孩子的话题就变得极其温柔惋惜:“的确把我吓得够呛,签字的手都在抖。” 蒋燃喝着水,没发话。 林鲸生怕辜负了对面夫妻的真情实感,赶忙应付道:“说的有道理啊,生生生,这两年就生!” “那可要抓紧了,钱是赚不够的,年龄不等人。” 结完婚以后被催生对林鲸来说已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她的敷衍功夫逐渐如鱼得水,瞎话张口就来,反正你们说的都对。 吹完牛,她伸手去扯被蒋燃袖口压着的餐巾,抬眼撞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锋利得戳人,大致的意思是:信你个鬼。 糊弄学大师的帽子再次给她扣严实了。 -- 第118页 这顿饭吃到一半,就变成了蒋燃和罗特的专场洽谈,女人则专心陪小孩玩。 这种带着各自的太太,以家庭为单位的聚餐意义不同,比单独请吃饭显得郑重,也意味“私交”的开始。 蒋燃的目的其实很简单,要把韩旭放到罗特的销售团队里,顶替高博的位置。虽然调职表面的原因是因犯错降职,但明降暗升。 蒋燃笑容一贯平和,对罗特解释,韩旭太太怀孕不宜再两地分居,但此人还算堪用,就让他去帮罗特。 罗特说:“难怪下面说你人缘好,我当是看脸的缘故。原来是够义气,韩旭如此辜负你的栽培,你还这样为他考虑;要我早就让他走人了。” 蒋燃淡淡开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韩旭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他是人不是棋子,不能说丢就丢。” 罗特听完他一席话很是动容,感慨道:“Jason,我就不喜欢老外冷冰冰的那一套。咱们中国是讲人情味的地方,你的作风,我喜欢。” 蒋燃笑着举杯:“共勉吧。” * 回去的路上,孩子躺在罗特怀里睡着了,妻子见他满面阴郁,便说:“我看这个Jason人挺不错的啊,不太像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 罗特:“你这就错了,他是笑面虎,整个公司谁不知道?” “看不出来这么多,只看脸长得帅了呀。” “你当他真是为了韩旭攒的这局?”罗特想想就脊背抽条,叹气道:“明里拉拢暗里敲打罢了,韩旭对他来说就是个棋子,安插到我的团队里来接触我的客户。这顿饭就是逼我卖面子给他,以后只要这个韩旭不犯错,我就不能把他踢出去。” 妻子“啧”了一声,“看他年纪不大,这么会做事呢。” “你以为呢。他这人,假的很。” * 蒋燃这边倒是不知道罗特已经愤愤地把他骂了个底朝天,当然,他也不在意。 他喝了酒脑袋靠在靠背上,眼神倦怠地凝着某处,说不出来的散漫,心情还不错。 林鲸开着车,眼看时间都要十点了,身边的人睡得挺安稳的模样,她就有点不平衡了,路过减速带的时候还在猛冲,把蒋燃给颠醒了,他脑袋撞了一下。 蒋燃:“……” “我又得罪你了?”他懒懒地问。 林鲸手搭在方向盘上,说:“不太爽。” “怎么了?” 林鲸:“感觉我被人利用了,全程陪吃陪聊回来还得当司机。这叫表达你的歉意?我不理解。” 蒋燃低声解释:“我们是家庭不是个体,要对方帮忙是很正常的。有些时候我的工作也需要你出面,理解一下。” 林鲸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小小表达不满,听见他这样认真的解释反倒不适愧疚起来,“我就是想到,回家还要继续加班,有点乱。” 蒋燃摸摸她的头顶,“那我陪你?” 林鲸当蒋燃只是在说屁话,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洗完澡后她回到书房,继续修改方案来,在最后署了自己的名,但是如果发给周经理还是会成他的东西。 她想,如果直接发宣传部再抄送给周经理,会不会显得她这个人急于表现了? 话说回来,方案上的确有几处小瑕疵,她来来回回地改动了几遍,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正咬着笔烦躁的时候,有人推开门进来了,拿着手机和充电线,打算在她书房里安营扎寨一般。 “你还不去睡觉,来干什么?”林鲸扭头看他头发都没擦,湿漉漉的,脸上带着稚气。 蒋燃长腿一跨,坐她身边,吊儿郎当,像上小学捣乱的男同桌。 那是一把软包凳,空间挺大的。 蒋燃把手机充上电,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的电脑。 林鲸鼻尖全是两人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从脖根处就渐渐发热,小火苗在“呲溜呲溜”的炙烤,似是要把紧张的情绪烤出水来。 “你是来捣乱的吧?”林鲸默默吐槽。 蒋燃隐隐低笑,又在装不懂,“我做什么了?” 第53章 哪里好用展开说说…… 林鲸一手撑着下巴, 一手点在触摸板上,划拉了两下。 蒋燃见她开始认真工作,便识趣地退开一些, 拿了本书,坐到后面的懒人沙发上打发时间。少顷, 他手机在桌上震动,他起身过来拿,调成了静音与人发消息。 林鲸看电脑上的时间, 已经十一点半, 微微侧头问他:“你什么时候睡觉?” 蒋燃:“等你一起。” 林鲸想加快手里的动作, 奈何脑速跟不上,总感觉哪里拖沓了些, 删减的话又缺点什么;这种感觉就像考试写作文,你知道自己写的不好, 但不知道怎么改, 或许旁观者才能看的清楚。 这个点去打扰朋友或者同事不现实。 她又看看蒋燃,小声问:“过来帮我看个东西?” 蒋燃放下手机走过来。 林鲸把电脑屏幕调转了个方向面朝他, 简单说明是一个小区活动, “就用你甲方的视角,或者是业主的视角吧,去看这个策划方案,感觉怎么样。” 蒋燃重新跟她坐在一张软凳上, 手肘撑着桌沿, 微微俯身,短发擦过她的脸颊,有点痒。 他花了七八分钟把方案看完,目光收回, “问我的意见吗?” 林鲸眼神紧张:“看你的表情不对劲啊,有意见也别说的太烂,不然我自信心大受打击。” -- 第119页 “害怕什么?”蒋燃手撑着桌面嫌累,直接绕过她的腰,搭在她小腹上,“其实还不错,会比较吸引小朋友,上次的宠物视频也是吧,你很喜欢小朋友?” 林鲸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往下按压,像按住他冒头的猜测,澄清道:“你别打岔,你要知道这种社区活动基本上吸引来的也都是小孩子,成年人也多是孩子到哪儿他们才到哪儿,自己是没兴趣参与这样的小区活动的。我这也算锁定了受众吧。” 蒋燃:“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是喜欢小孩。” “说说看别的。”林鲸的眼神闪躲开。 蒋燃眉心轻蹙了下,声线平直:“创意新颖,看得出来用心了。作为业主参加这样的小区活动应该有出乎预料的惊喜,因为本身期待不高。但如果我是出钱的甲方,可能不会坚持看完。” “为什么?”林鲸惊讶得脸立马垮下。 “略微拖沓,没耐心看。” 这也太打击人了,林鲸心灵严重受创,嘴巴轻轻嘟了下,两颊变成了小金鱼肚,“可是感觉你刚刚看得很感兴趣,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她观察的很仔细。 蒋燃抬手一捏她的脸蛋,将口腔里的那股气放出,他的手指温热,捏着她不放,玩闹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是你的丈夫,对你有妻子的滤镜,无论你做什么在我眼里都很棒,但是别人没有这道滤镜。你最好能改改,把重点之外的东西删减一些,突出亮点。” 要命! 林鲸心弦蓦地一颤,上下弹越发出绕梁余音,酥酥麻麻的,嘴唇在他手指下也变形了,嗫嚅着:“哼!” 蒋燃选择迂回一些的说辞:“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感觉。你的这项工作我没有接触过,建议应该不专业。” 林鲸躲开他的魔爪,小声嘀咕:“你话说成这样了都,我怎么不当意见啊。” “我的意见很重要吗?”蒋燃侧眸看她。 林鲸想了想,才发现自己其实在工作意见上还是蛮信赖蒋燃的,因为他无论面对什么问题,总是能十分成熟而冷静的给出客观答案。 尤其是今天他和罗特在说到工作的问题上,林鲸粗略地听了一耳朵。 见识过他对那个同事发火,心知他可能并不是如此在意一个员工,只是在安排工作的布局。但还是被他冷静自持的场面话吸引震惊到了。 或许罗特也心知肚明蒋燃心中的盘算,却不得不被他挟制住,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 这一点,林鲸就做不到。 她叹了口气:“怎么办,竟然有点崇拜你了。” 蒋燃笑笑松开她,站起来,去旁边看书。 林鲸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听取他的意见,忍痛割爱删减了一些不必要的流程,甚至把文字也做了去繁入简,可读性就变得更高了一些。 她改了一会儿,扭头又去找蒋燃,笑眯眯道:“蒋老师?” “又怎么了?” “再问你一个问题。” “不嫌我管太多?” 林鲸手抓着他的睡衣袖口,衣服很宽松,领口往一边的肩膀倾斜,纽扣差点儿崩了,露出胸膛的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被蒋燃眼神警告,她才堪堪松开,转而抓他的手。 她陪着笑脸说:“不是嫌,是有的时候你说话吓人,用还是很好用的。” 蒋燃低笑一声,反手握住她,“怎么好用,展开说说。” 林鲸求人时刻,当然要把身段放低,特别流氓地来了一句:“床上床下都好用。” 夫妻调|情嘛,在冠冕堂皇的日常中加上一点儿黄|色段子还是挺刺激的,越是两人平时装得多么文静或者正经;这个时候越显得深刻和趣味。 蒋燃幽深的眼眸里闪着细小的火花,宛如猎豹发现目标,蓄势待发。 他回到她身边,低头吻一下,含糊地道:“说。” 林鲸趁他还算正经的时候,抿了下他的唇,赶紧问,自己如果直接把方案提交上去,会不会显得不妥。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想获得一个肯定。”蒋燃说:“小公司做事,大公司做人,只要不是越级汇报这种原则性|事件,问题都不大。领导甚至挺希望看到有野心也愿意展露的员工。” “虽然我并不在乎领导的欣赏,但这是我的成果,任何时候都不会拱手让人。”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发了邮件;转身投进了蒋燃怀里,因为预感要交拖欠的学费了,果不其然,蒋燃拎着她的腰,托抱到桌面上。 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她没眼看地胡乱摁上;上一秒还是蒋老师的某个男人,这会儿已经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拢向自己,吻也落下来。 他的体温和味道扑朔而来,转变怎么能这么快? “可以睡觉了吗?小祖宗。”他下巴蹭蹭她的头顶。 “睡啊,这就睡。”她笑。 但是两人动作一致的,没有走向门口,而是去解对方的睡衣纽扣。蒋燃的手从她的衣摆之下探了进去,轻轻揉捏她的软腰。 林鲸趁机挂他身上,两人亲密的贴贴,她柔软的小腹肚皮碰到男人结实的腹肌,还有健硕修长的大腿,一股电流从脚蹿到头部。 这简直,不给孩子留条命啊。 最后林鲸单薄柔软的睡衣已经形同虚设,激烈的情绪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和战栗,因为书房没那个东西才没做,但是别的亲密方式更甚。 -- 第120页 林鲸算计着蒋燃果然是老奸巨猾的狐狸啊,私下授课学费要的太高,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 * 林鲸的方案递交上去,隔天就收到了反馈,通过了。 宣传部的老师对她的方案很满意,并未注意抄送的事,因为此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对方不是第一次接触林鲸,表扬了几句,让她做好之后记得留档,要用于企业宣传的。 接下来就是筹备活动和物料了。 周经理当然也看到了林鲸把邮件抄送给了谁,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里闷闷的生气,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人都要走了还这么会表现。 林鲸去找周经理批活动经费的时候,碰上他阴沉沉的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瞧着自己。 周经理:“你昨晚把方案抄送给宣传部了?” “对。” “我不是说先给我吗?你怎么自己做主了。” 林鲸笑笑,假装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之前每一次不都是让我发给你再抄送宣传部吗?习惯性点了,周经理你不会生气吧?” 周经理显然无话可说,此前林鲸一直在职他不可能抢功劳的,如今林鲸要走他才大了点主意。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占个便宜而已。 “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帮你看看做的仔细不仔细,省得后面出纰漏。”周经理不尴不尬地说道。 林鲸道了声谢谢,盯着他签好了备用金的申请表。想了想,还是有些郑重地跟他说:“这个事情你既然交给我,我就会尽力,不会因为是最后一个月而敷衍。我们大家就多些信任。年底你的业务考核漂亮,我在物业的这一年多工作也算是一个满意的答卷。” 她的话点到为止,懂的都懂。 周经理同意林鲸所说的话,大家求同存异,尽力配合,不再互相为难。 第54章 抱大腿 林鲸这一周忙得焦头烂额。 溪平院这种高端小区, 业主的见识并不会短浅,因此读书节的活动完全不能敷衍着来。而且有钱人一般不屑转发这种小区活动的,让他们配合一下比登天还难;只有维权的时候, 在业主委员会里发言宛如物业公司黑心烂肺。 林鲸给这个活动的文案基调定义为:读书复活节。 顾名思义,寓意着书中角色再走入现实, 她收集笼络了基本经典书目的经典角色,从《哈利波特》到《鲁滨逊漂流记》或者《西游记》等国内的中小学生推荐书目。 在小新颖的创意里又不乏接地气。 网球馆旁边就是小型的图书馆和读书室,场地不用另找, 到场的业主也是每个管家确定自己的业主;就是服装物料要难找一些, 林鲸找之前工作的熟识的合作公司打样, 发过来的样图也并不能让她满意。 等她翻遍了微信,准备再找备选的时候, 才意识到结束上一份工作的时候,脑子一热, 把很多相关联的人都删掉了;如今想来真是不礼貌又幼稚。 其实同事们都挺不理解林鲸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也帮不上忙。林鲸最后还是早的张琪琪,她一直在做活动执行, 这件事没什么难度, 很爽快钱牵线搭桥,深更半夜还在帮忙联系。 当林鲸客套说要请张琪琪吃饭感谢的时候,对方说:“约饭可以,要说什么谢谢就算了吧, 怪生分的, 说不定以后我也找你帮忙呢?” 林鲸弯唇一笑,说“好”,心想这是所谓资源置换。 到了月底,活动终于落地了, 真被林鲸办成了一个气球派对的模式,十分精致。亮点是经典角色的cosplay,气氛活跃,没那么刻板沉闷。 那一天来打卡拍照发朋友圈的业主比想象的多,主要是让小孩子对阅读感兴趣,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也解决了家长的老大难问题。 平常高冷的业主也并不排斥物业请来的摄影团队的镜头了,还饶有兴趣的配合。 林鲸觉得,这次虽然又是占了小孩子市场的便宜,但也不失为一次成功。 这天结束的时候,整理完今天所有的数据和素材,林鲸自己留了一份,然后整理发给了周经理;到八点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眺向窗外。 垂在楼前的那棵参天的桂花树,叶片被微风吹动,寥寥晃着,似乎惊动了在此落脚的小孤鸟,振翅飞高,融入黢黑的夜色里。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林鲸的工作好像在这一刻就告罄了,宛如阶段的月考结束,她坐在自习室里写阶段总结一样。 林鲸提交完离职申请后,在二月结束的时候正式离职了。 走之前她请办公室的同事吃散伙饭,之前的小摩擦和斤斤计较,像纸张上的铅笔痕迹,被橡皮擦一扫而空。 这个时候,大家反而舍不得她离开,女孩子容易感怀,饭吃到最后眼睛泛着红。 赵姐举着杯子对林鲸说,其实很羡慕她在这个年龄还愿意重新开始的,很多人有了一份安稳之后就不再愿意动了。 旁边同事提醒:“这个年龄怎了?她还不到30 岁,又不是你。” 林鲸瞧着嘴角露出微笑:“生活又不是偶像剧,三十岁或者结婚,都不是结局啊。” “这个份工作对你来说有收获吗?这一年虽然一起工作,但是明显感觉你的兴趣和志向也没在这里。” 这个问题,林鲸还真好好思考了许久,“这个工作把我从理想主义拉回现实吧,接受生活的本质就是一地鸡毛。” -- 第121页 “我确实尽力了,并没有敷衍,这是成长轨迹的一步,算是有收获。”她又补充了一句。 “感觉你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林鲸一笑:“绝对的。拒绝年龄焦虑啊,任何时候。” * 其实找工作这件事对林鲸来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她的能力不差,有工作经验,以前的公司规模虽然小,但也做过不少出彩的案例。 况且,她以前工作的人脉稍稍联系一下就都还在。早在离职之前,就有不少朋友和客户扬言要帮她介绍了。 林鲸选定了一家叫睿美传媒的公关策划公司,HR找了时间给她面试,看到她的简历的时候笑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找工作了?” “啊?” “现在的简历流行极简风啦,一张足矣,把以往的工作经历都囊括了。” 林鲸默默的抠了下手指:“做简历还有流行风向。” “不知道了吧,前两年特别流向你这种厚的想文件夹一样的简历,猛得一看真吓住我了。”他捂着笑。 “……”林鲸算长见识了。 但简历做的丰富还是有好处的,对方对她很满意,但也难免问了几个尴尬的问题,比如: “为什么中间这一年多转行了呢?” 林鲸想挠头:“……个人原因。” “你结婚啦,计划什么时候生小孩儿。” “这两年没打算。” “你是怎么平衡事业和家庭的?因为我们这个行业加起班来也是蛮凶的。” …… 最后对方问了她可以到岗的时间后,没有立即给答复,林鲸看那个意思以为是要回去等通知,HR送她去电梯的时候,嘴巴劈叉,说offer会发到她邮箱,注意查收。 林鲸也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多想。 回到家,她洗过澡,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回忆了下对方最后问到的两个问题,越想越感觉人生hard模式才是常态。难道结过婚也成了职场阻碍了吗?还平衡事业和家庭?怎么不去问男的? 她躺在沙发上,一时不知道是该怪自己的年龄年龄还是怪和蒋燃结婚了,现在去离个婚还来得及吗? 太难了太难了,还是躺平吧。 这一觉睡到下午,直到蒋燃提前下班回家,没叫醒她,回卧室换了件居家衣服。 出来时林鲸正好醒来,眼底稍有怔忪,男人正倚着岛台,手握杯子缓慢的喝着水。 “看什么?”蒋燃端着水杯朝她走过来。 林鲸揉了揉眼睛,盘腿坐在沙发上,忽然冒了声:“忽然发现你长得很帅。” 蒋燃一愣,不信邪地回视她:“展开说说。” 有些调侃意味。 林鲸:“就高鼻梁,瘦窄脸,白皮肤啊。” 蒋燃站在她身边,把水杯放下,手背探了下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叹了口气:“你是怎么把夸人夸得这么别扭的?人才。” 林鲸瞪他。 蒋燃:“怎么了?” 林鲸狡黠一笑,抱住他的腰:“太难了,我还是想躺平。” 原来问题出在这,蒋燃捧着她的脸蛋揉捏了会儿,有些无奈:“哦,原来是想抱大腿了。” “那你给抱吗?” 林鲸仰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瞧着他,莫名让人心跳漏一拍,蒋燃也未能幸免于此。 他俯身,把她从沙发上轻轻捞起,朝卧室走去:“那怎么办呢?娶都娶回来了。” 林鲸挂在他身上咯咯乱笑,牙齿在他耳朵上快速咬了下。 “今天怎么了?”蒋燃并未感觉到疼。 林鲸其实不太想在事情成功之前说太多工作上的事,她不想别人帮忙,“就是想在家躺平啊。” “什么也不干吗?”蒋燃问。 “躺平还要干什么?” “功课做得不够了吧,一般这个时候,是要说点好话给我听的。” “比如?” “比如生个孩子来玩玩。”蒋燃半跪在床边,拍了下她的屁股。 “……流氓啊你。” 当然,蒋燃知道林鲸说这话纯粹开玩笑,还计划她空窗的这段时间休息一下,结果当天晚上就收到了睿美的offer,对方HR加了她的微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林鲸讶异:【你们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的工作强度也这么大吗?】 对方回了个哭泣的表情,【没办法,实在忙啊。】 这个个子不高,但长相白皙清秀的男生叫叶锐,是睿美的分公司人力资源经理;当然,这个部门本来人也不多。 叶锐:【下周一上班,没问题吧?】 林鲸:【今天周五,也就是大后天。】 叶锐:【dei,赶紧来!】 林鲸回复的口吻也逐渐轻松起来:【莫得问题。】 林鲸没想到自己只休了一个周末就要去上班了。 睿美传媒的主要分业务是美妆品牌的活动,办公区在园区CBD的写字楼里,楼下是某奢侈品商场。整体的工作氛围是比较年轻的,办公司的装修风格也是个性而大胆,林鲸一走进去就看到了明亮的大落地窗,早晨的眼光晒得暖洋洋的。 如果能忽略同事们无精打采的眼神的话。 叶锐把林鲸带到工位给大家介绍了下,人就溜了。林鲸把包放到椅子上,旁边一个梳着高马尾,脑门锃亮,戴着金色耳饰的女生凑过来跟林鲸打招呼:“你好,我叫麦琪。” -- 第122页 “林鲸。”林鲸伸手握了下对方,“这是你的英文名吗?” “不是啊,我就姓麦,麦琪。”女生一张小脸肤色透白,一丁点瑕疵和毛孔都看不见,妆容精致得像假人,“好多人都问我这个问题了。” 林鲸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继续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私人办公用具。 麦琪对她很是期待的样子:“终于等到新人来了,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快死掉了,看我的毛孔能养鱼了。” 林鲸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并没有看见!” …… 陆续有别的同事过来跟她打了招呼,大家似乎已经被繁复的工作压垮,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多余的好奇。 林鲸松了一口气,可太好了。 第55章 你比自己想象中更…… 林鲸上班的第二天就进入了项目, 是一个新锐的国货品牌做快闪店,在脑暴会上听到同事们热烈的碰撞,才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 这两年国货品牌迅速崛起, 走高端路线的也比比皆是。但说来惭愧,林鲸的梳妆台上几乎没有一件国货产品, 甚至也只停留在了听说的程度,这两年像跟外界断了层。 她赶紧在工作群里下载了该品牌的资料疯狂补课。 到快下班的时候,才堪堪松懈下来, 她隔着眼皮, 用手指轻轻摁了下眼球, 酸涩感从大脑中心袭来……正巧前台打电话来,她的花到了, 问要不要送进来。 林鲸婉拒了,亲自下去, 到前台才看到是超级大的一捧, 紫蓝色的渐变花束,层层叠叠, 簇拥着, 是某牌的限定小王子花束,宛如星辰大海之感。 在袋子里有张信封卡片,精致奢侈的封面logo,上面是花店工作人员娟秀的字体:你比自己想象中更优秀。 林鲸立马想到花是谁送的, 不自觉就咧嘴笑了下。 “好贵的花哦, 羡慕。”前台的妹妹探出脑袋看她。 林鲸抿起嘴角,回以浅笑,然后把花捧回工位。 拿出手机,调整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但是她的办公桌上资料太多,构图不怎么好看,斟酌了半天还是只给蒋燃发去一个鞠躬的表情包。 蒋燃秒回:【花收到了?】 林鲸:【嗯,谢谢。】 那边停顿一会儿,林鲸盯着聊天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如枫糖一样浓稠的期待感,但冒出的字是:【就这样谢?】 林鲸满脑袋问号:【你要怎么谢?】 蒋燃:【自己想。】 林鲸气笑了,脑袋里又是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不到。】 蒋燃:【那回家由我说了算,到时不要哭。】 林鲸脸蛋“欻”的一红,还是冒大不韪的狗胆回复;【蒋老师在你说什么?听不懂,展开说说。】 蒋燃:【……】 蒋燃:【感觉你适应的还不错,加油工作吧。】 那边应该要忙了,于是林鲸也而退出微信,拿起卡片又看了一会儿,慢慢研品着那句话,淡淡的力量感和自信心从身后,如奔跑时的推背力,传遍全身。 她正要把花拿下去过会儿处理,转头就碰到了一个脑袋,麦琪眼皮耷拉,发丝松散地垂在脸颊两侧宛如鲶鱼须,她将下巴搁在椅背上,“跟小哥哥调|情呢?” 林鲸:“……” 麦琪:“我好困啊,咖啡也不管用,快撒点狗粮支撑我今夜无眠。” 林鲸沉吟片刻,吐了两个字:“老公。” “卧槽,你都结婚了?”这句话看上去比给她打一针肾上腺素还要有效,一双大眼圆睁看向林鲸。 林鲸抬了下手展示无名指上的戒指,“很奇怪吗?我27啦。” “27就结婚也太早了吧,我26岁了连男人的手指都没碰过。”麦琪一脸沉痛:“感谢你的到来,让我的焦虑又多一分。” 林鲸:“也感谢你,让我对年龄不再焦虑。” 麦琪:“你老公帅吗?看看。” 林鲸翻了下手机相册,发现自己并没有蒋燃的照片,就连两个人的婚礼照片都没存到手机上,更惶论合照。 麦琪:“行不行啊姐,你真的有老公吗?” 两人聊到这个话题,别的同事也凑过来八卦,忽然把林鲸架得很高。 “当然有了。”她并不排斥和别人分享有关蒋燃的事,大概是现在身边的人不会像之前的同事那般对这件事戴着有色眼镜吧。 但说来惭愧,最后还是从老爸的朋友圈里找到一张聚会的合照,蒋燃只露侧脸,在陪家里长辈打麻将。短发冗冗的搭在额前,穿着黑色的毛衣和长裤;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手环,比普通的居家男人身上又多了一分来自妻子的痕迹。 整体而言,很是闲散舒适的模样。 麦琪张了张嘴巴:“擦,尽管只有半张脸但也看得出好帅,我相信你有点东西了。” …… 林鲸在新工作还算适应,日常忙碌一些,好在有了正常的周末。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底,春意渐浓。 这天本来是周六,但是因为下周要放清明节的假期,便调休一天。 林鲸下班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蒋燃的车开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机正好在响,是蒋蔚华打来的电话, 蒋燃把放在副驾驶的外套放到后面去,身上一件象牙白的立领衬衫,袖口卷了两道,小臂线条流畅,手指松垮搭在方向盘上。他这两个月明显比年前清减许多,似乎很辛苦。 -- 第123页 冲她挑了下眉。 林鲸坐上车后,接通了电话。 自从年初五和施季玲一起吃过饭后,蒋蔚华已经很少来刷存在感来,一来是怕了施季玲的那张嘴,二来是被叶思南一席话说服了;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为不值当的人和自己的侄子疏远。 “姑姑,什么事?”林鲸开口问道。 蒋蔚华问:“鲸鲸,明天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吗?我准备了点青团,你们带一点回去给你妈妈。” 她点开免提,看向蒋燃。 男人目视前方,面庞冷峻,毫无反应。 林鲸看他这表情就知道,鼻腔微吁,转而笑着对蒋蔚华说:“那我们明天下午过去,麻烦您了,姑姑。” “那明天见。”蒋蔚华也客气。 挂上电话后,蒋燃才松手摸摸她的脑袋,低声:“其实你不用那么乖。” 林鲸抓住他的手掌,“有些邀请是拒绝不了的。你知道姑姑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而不是给你打吗?就是怕再跟你吵架圆不回来了。” 蒋燃失笑:“分析这么透彻。” 林鲸瞧过去,故意说:“你今天要是跟我说这门亲戚不要了,我立马就不理人家。” 这下蒋燃没再说什么,对她的话很赞同。 * 原计划周日晚上去姑姑家的,不料蒋燃有个老同学忽然找他,两人出去谈事耽误了点时间。 林鲸只好单独赴约,还特地绕去旁边的商场选了几个补品礼盒带过去。 进门的时候天还没黑,只见两只超级大的行李箱摆在横在门前。蒋蔚华和叶昀都不在,只有叶思南抱着手机来给她开门,见她进门诡异的笑了笑。 林鲸瞧着偌大的客厅,气氛很是吊诡。 “你爸妈呢?” “我哥没来?” 两人同时问对方,林鲸先回答:“他跟朋友谈事了,今天过不来。” 叶思南把手机塞进兜里,双手接过东西,叹一声:“那可惜了,看不到好戏了。” 林鲸:“你憋着什么坏呢?” 叶思南无辜的揽着她的肩膀:“你可别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干,单纯吃瓜也有错?” 林鲸:“看你的表情不对劲。” 叶思南说:“其实接下来的事,我也烦着呢,山雨欲来咯。不过你别担心,只要我哥出面天塌了也砸不到你头上。” “说的云里雾里,我怎么听不懂?”林鲸细眉轻蹙。 叶思南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到楼梯处传来拖鞋踩踏的声音,但下来的人不是房子主人,而是蒋诚华,还有他的妻子。 林鲸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玄关处放的两个行李箱奇怪呢,还有那双miumiu的高跟鞋,不是这家里两个女人的风格。 蒋诚华走至林鲸面前,绅士一笑,亲厚寒暄:“鲸鲸来了,路上堵吗?” 俨然一副好父亲的样子,林鲸尴尬了一秒,快速在大脑里搜刮着社交场面话,“还好。爸爸您是今天刚回来?” 说着,她的目光流转到他身后的女人身上,对方温婉淡笑,倒是没说话。 蒋诚华:“嗯,清明节了,和张阿姨回来看看。” 林鲸这才叫人:“张阿姨好。” 蒋诚华朝门口张望了下,难掩失望地发问:“蒋燃没来吗?” 林鲸又重新解释:“他不知道您来,就没过来。”但说实话,她也不确定蒋燃知道不知道,或许知道了没有告诉她呢。 席间,林鲸忽觉自己被骗,将不爽摆在脸上; 叶思南坐在她旁边,大概是看透了她那双清灵的双眸里装着什么心思,在桌上用手机给她打了一段字:【知道你不喜欢应酬长辈,但舅舅夫妻俩忽然来真不是我妈骗你的,她也不知道。上次被你妈妈教训了一通,她已经不想惹事儿了。】 林鲸接过来打字:【知道!】 蒋诚华话不算多,也并非一般长辈那样控制欲极强或者管很宽,给足了林鲸尊重和平等对话的台阶,没有询问太多有关于他们的生活。 倒是喝了点酒以后,回忆起蒋燃小时候的事情。说他很喜欢妹妹,自己没有就很疼爱叶思南;说他被粗心的保姆倒水烫到了都没哭,反而求爸妈不要责怪阿姨……这一点一滴他都记得。 林鲸听完情绪翻腾,胸腔里竟抽痛着,一方面因为蒋燃,一方面又不愿意相信看上去这样绅士完美的父亲,为什么会做出伤害妻子和孩子的事情。 她闷头盯着碗筷,一言不发,始终不去接蒋诚华的话。 姑姑拍了下他的手臂,面部显露些许恼怒来,斥责道:“哎呀,你不要说这些东西了,谁还想听啊。” 蒋诚华抿完杯中的白酒,一时沉默。 倒是张敏拿起醒酒壶,要给林鲸斟酒:“鲸鲸,从结婚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说过话,我敬你一杯吧,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家庭。” 林鲸看着这张说不出错处的脸,手指忽然往高脚杯口一盖,拒绝:“抱歉啊,我不喝酒。” 第56章 谁还没个前任了【…… 林鲸鲜少不给长辈面子, 但说不喝酒这话也没毛病。 张敏面色稍僵,对上林鲸浅笑的眼睛,缩回了手, “抱歉,我不了解。” 蒋蔚华把玉米汁给林鲸转过去, 嘴上说着:“你没和鲸鲸吃过饭,怎么会知道呢。” 张敏不解:“去年和鲸鲸妈妈一起吃过饭,她好像酒量很好。” -- 第124页 蒋蔚华一想到施季玲就脑袋发虚, 趁机把话头压下去:“那能一样吗?你没发现妈妈越强势女儿就越温柔吗?父母与孩子的性格是互补的。” 张敏不说话了, 大概也是回忆起鲸鲸妈妈那副“这辈子绝不吃亏”的模样, 就令人精神一抖。 林鲸手指压在杯柄,端起杯子, 小口啜饮着玉米汁,“嗯, 姑姑是想说我比较幼稚吧。我爸妈对我太过负责, 他们强势了点,我就没那么成熟。” 张敏话赶话, 回了句特别没水平的:“能一直做父母幼稚小孩, 也是一种幸福。” “所以,我和蒋燃截然不同,他是过于成熟了。” 蒋诚华抬起眼皮,心有所虑, 这是在内涵他吗? 饭后, 林鲸借口有事,便不久留。 蒋蔚华给她塞了盒在老字号点心铺买的青团,“记得拿给你妈妈,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鲸上了车, 从后视镜里看到四位长辈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张敏站在稍远一些的罗马柱旁,一身枣红色的长裙,身条修长风韵,干净娴柔。 已经接近九点。 林鲸莫名烦躁,一团滞闷的气度在胸口。想到蒋燃这会儿还在外面应酬,她也不想那么早回去面对偌大的空房子,便去了家旁边的商场。 此时正是商场最热闹的时候,顾客习惯性饭后在一楼的几家潮牌店铺逛着,林鲸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觉得吵,仿佛置身于藏匿密封的小盒子,嗡嗡乱叫。 商场前面是一处喷泉,压力器使喷射出来的水花是奶白色,以一个抛物线落下去,形成一条拱桥,几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宝宝在喷泉下面玩耍。 她点了一杯冷饮,蛋糕,并不想管热量和即将到来的生理期,坐在那儿又吃又喝,希望食物塞满胃部,把团线似的的思绪挤走。 被风吹了好一会儿她才回魂,意识自己烦躁的根源不是蒋燃爸爸和继母;而是看到张阿姨就会想到陈嫣。 她记得清清楚楚,陈嫣和她妈妈长得极像,无论五官,身高,气质;母女两温婉娴静,落落大方……所有盛赞女性的优美词汇似乎都能堆叠上去。 前女友不是什么雷点,但前女友还来参加过他们的婚礼,所有人都知道,就她蒙在鼓里像个傻子;这种感觉令人糟糕透顶。 本以为这件事会尘封到地底,如今又被扯丝牵缕地从地下抽出来,再次让她胸腔里发出隐隐的痛感。 * 直到商场快结束营业,林鲸才起身回家。 房子里黑黢黢的,朦胧的月色将屋内的物品,摆设都描上了模糊的锯齿边,随着她进门的动作,廊灯一路亮起,驱赶黑暗。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她才发现姑姑给的青团丢在了奶茶店。算了,丢了就丢了,她也不想回去拿。 手机早已没电,她蹲在床前等了一会儿,看见黑色屏幕上出现一个白色的苹果标志,接连跳出两个微信消息。 八点半,【我晚点回家,你早些睡,不要等我。】 九点,【回家了吗?】 林鲸犹豫几秒,给他回复说自己已经在家了。 然后脱了力似的坐在地板上,忽然感觉这两个小时莫须有的情绪,就像不可理喻的疯子,在身体里冲撞。 林鲸洗完澡,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听到隔着一道门传来密码锁的声音,蒋燃回来了。 他在打电话,敷衍地对那边说:“嗯,她已经回家了,再说吧,最近忙。” 男人看书房门缝溜出来的光,在那站了片刻才去洗澡,然后也去自己的书房处理事情。 夫妻俩互不打扰地独处着,眼看到了十二点。 蒋燃过来敲门,问:“一起去睡觉吗?” 林鲸赤着脚踩在懒人沙发上,捧着一本书,根本就没有在工作。 听见询问,她回了一句:“来了。” 蒋燃却径直走进来,单手拉过软凳到她面前,两条长腿敞开,坐下。 林鲸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忍住,先发制人:“你今天晚的过分了一点吧,和什么同学叙旧到三更半夜,女的?” “嗯。”蒋燃承认不讳回家晚这件事,品咂她话里的每一个字眼后,又澄清:“男的。” 林鲸嘴唇轻抿:“现在男的比女的更令人不放心。” 蒋燃揉揉她发心,拿她没办法:“那怎么办?” 林鲸不说话,将书阖上放在小几上。 蒋燃:“我半小时前才知道我爸回来了,否则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林鲸抬眸,凝着他的眼睛,想到上次他独自去楼下抽烟,问道:“所以知道你爸回来,晚上不开心在外买醉?” “成年人,不至于。” 他真以为林鲸生气的源头是由于他回家太晚,这会儿见她表情缓和,顺势坐在她用一张沙发上;拢着她的小腿,让她脚搁在自己腿上,低低道:“怎么忽然生气,我惹你了?” “真有些正事在聊,不是故意拖时间,你闻闻,没喝酒,”他好声好气地哄着。 林鲸鼻端全是沐浴液的味道,她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不能太作。 确实肉眼可见他那通电话后,脸色不悦,回回和家里打完电话后,那张脸就没好过。 她弯唇一笑,“算了,不说了,睡觉。” 蒋燃看向她欲言又止,眼底忽然满是倦意,充满麻木的冰冷感。 -- 第125页 最终还是压制下去了兴起的话头,食指挠挠她的下巴:“回房?” “那不然呢?” “脚踩哪儿呢?” 林鲸低头一看,踩的部位确实不对,隔着一层睡衣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赶紧缩回来,蒋燃已经掐着她的腰,将她的身体翻了半面。 他懒懒半躺在沙发里,而林鲸坐在他腰上,他倾身去吻她,亲密到几乎每一个部位都紧紧贴在一起。 沙发太软了,人陷在里面纠缠,身体的变化越发不可收拾,滚烫撩人。 她颤抖着和他分开,“回卧室好不好?” 蒋燃嗓音沉下去,撮捏着她脊背到尾骨,“在这。” “啊?”林鲸后脊颤栗不已。 “试试。” 他呼吸的热气均匀喷洒,林鲸只觉周身发紧,身体在他的手和嘴唇的肆虐下,宛如一颗软泡泡的棉花糖,可以任何形状,撮扁捏圆。 他手撑着地板,再次倾身缠住。林鲸瞧着那张俊朗的面孔浮出些许难耐,鬼神神差的听话顺从了。 …… 一两点钟事情才结束,林鲸身体软趴趴挂在他身上,无脊椎动物似的。 蒋燃这次做的有点狠,倾注着情绪。也明显在用身体语言照顾和迁就她,时刻兼顾她的反应和表情。 很讨厌,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就是这个典故吗? 一场纠缠下来,她心中的那点愤愤不平都暂时被冲散了。 再次回到床上人已经彻底废了,冲完澡,衣服都没穿就趴在床面上,心中升起一种恐慌感。 回归平静之后,两人都心事满满。 直到小腹传来阵阵绞痛,直往下坠,一开始她还懊恼地说:“你不要撞的那么狠,我肚子疼。” 蒋燃手掌放到她肚皮上,要检查:“哪种疼?” 忽然一阵排山倒海之势向身下冲来,那感觉过于熟悉了,她随手抓了件T恤套上,冲进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才看见内|裤上的红色,放心了些,但又很复杂。这一晚上真是兵荒马乱,生闷气,喝冰水,啪啪,来例假……还让不让人活了? 蒋燃无所适从地站在门外:“怎么了?” 林鲸喊,“看看床上有没有。” “看什么?” 林鲸提高音量:“月经!” “……” 于是,本来准备跟对方好好谈清楚的两人,一个忙着冲澡换衣服,一个忙着照顾对方,半句废话也没有了。 * 周一,林鲸拖着“病躯”去上班……有点夸张了,只是肚子疼。 蒋燃把她送到公司楼下,看她皱着一张小脸,当即决定,“请假吧,休息一天。” “没那么夸张。”林鲸满脑子工作。 蒋燃提醒:“你一直扶着腰,真没事?” 林鲸拿着包包,赶紧把手放下:“我扶着腰又不是因为生理期。” “……” 一到公司,果然收到了来自各方的关心,还包括她的顶头上司的亲切问询:“你是和老公颠銮倒凤到半夜吗?黑眼圈有点重啊。” 林鲸立马挺直腰板,“并没有。” 对方不听,“真羡慕你有男人。” ……瞧那眼神,羡慕得挺真情实感。 林鲸熬到中午,人才活蹦乱跳。痛经是好了许多,就是这腰……以后少用那种姿势。 午休的时候,她忍不住把心事告诉鹿苑。 鹿苑对这事保持了极大的宽容:【这事,我觉得你和他摊开了说清楚就好,没什么的。他不一定是想瞒你,只是有自己的顾虑,谁还没个前任了。】 想准备坦白来着,但是昨晚气氛略好她不忍心破坏;而且蒋燃似乎被别的事烦心,她翻旧账不合适。 林鲸:【家事一团糟,我没忍心给他添堵。】 鹿苑:【不要心疼男人,你总是心软。】 林鲸:【其实我真的不想主动问,感觉问前任很没品。但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重点了,马上就是清明节了。】 鹿苑:【清明节怎么了?】 林鲸回了个工作消息的功夫,再次切回聊天,看见通讯录那一栏有个红色点点,备注信息是张敏,【鲸鲸,我是张阿姨,有事想找你。】 第57章 你想干什么?【一…… 林鲸把手机丢在一边, 假装没看见这个好友申请,因为就算通过了也不知道跟对方说什么。 这一刻她将逃避型人格的特点发挥到淋漓尽致。 暂时将这些破事儿抛至脑后,她打开文档写了一会儿公关新闻稿, 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心绪也平静下来。 不久后手机显示来电, 蒋蔚华。 林鲸叹了口气,预感到电话那头另有其人,没有立马接。 旁边的同事见她一脸抗拒的神色, 以为是甲方爸爸, 劝道:“接吧,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林鲸小声嘀咕:“哎,比甲方爸爸还烦人。” 过了半分钟, 她点开接通,换上那种笑意盈满的愉悦声音:“姑姑, 不好意思, 我刚刚开会去了,怎么啦?” 蒋蔚华说:“鲸鲸啊, 是这样的, 爸爸和张姨有事情要拜托你帮忙。” 林鲸一怔:“什么事?” 手机那端换了个人,是张敏的声音,“鲸鲸,我听说你是在物业公司上班的, 我最近和你爸爸准备在国内多待一段时间, 想租一套房子,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给我们介绍一下呢?” -- 第126页 林鲸不解:“租房子?你们要待多久?” 张敏:“老蒋的那套老宅子远了些,这几年也没人打理,我就想另租一套能立马住进去的, 所以这件事只能劳烦你了。” “……” 她还什么都没答应呢,听这个话的意思就直接给盖章认定了。 林鲸郁闷地问:“那你们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于是,张敏开始一条一条的数着自己的要求:“小区要高端一点,干净,便利,最好旁边有商场和医院,租金不是问题。” 林鲸斟酌半天发现不好直接回绝,便说:“我已经从物业公司离职了,只能找相熟的同事帮你推荐,您自己定夺。” 张敏:“我加你的微信了,你通过一下。这是姑姑的手机不便多扰,我们私聊?” “哦,好。” 林鲸再次默默吐了一口气。 快要挂断的时候,张敏又补充了句:“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蒋燃好吗?那个孩子对我们有点误会。我找你帮忙他肯定不乐意,我也不想节外生枝。” “……哦。”林鲸说:“我还要忙工作,先挂吧。” 听这话,是想把她搞成双面人那意思吗?若不是她提醒最后一句,林鲸还真想直接把这事儿推给蒋燃。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人也趴了下去,毁灭吧地球。 * 下午,她把文档发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就收到了反馈。客户直接在工作群里@她,言辞犀利的指出:【亲爱的,我还是希望多focus在我们的品牌本身上呢。麻烦你按照要求修改一版,好吗?】 林鲸打字:【好,我再斟酌一下。】 麦琪的电脑上开着林鲸的文档,并不觉得有什么毛病,无语至极:“这傻叉懂不懂什么叫新闻稿,我们又不是写广告文案的,帮她吹牛逼?” 林鲸已经打开品牌资料,认真研究起来,“毕竟甲方嘛。” 麦琪:“你脾气也太好了吧。” 林鲸叹息着,自言自语:“除了脾气,我也没别的优点了。” 麦琪被逗笑。 修改完再次发过去,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她看时间不早,便拿了外套和包出门去。 在地铁上,收到蒋燃发来的一张照片,是一张英文的订单截图。 林鲸:【这是什么?】 蒋燃:【给爸妈定了张按摩椅这几天要到了,我会比较忙,填你的电话,到时候别当垃圾电话阻拦了。】 林鲸又点开那张订单截图,德国发过来的,价格换算成人民币大致十一二万,着实惊得她瞳孔地震。 林鲸:【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蒋燃:【年前,爸说想把家里那个旧的换掉。】 林鲸惭愧,她作为女儿都没注意到老爸提过这事儿,他竟然细心到这个地步。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贵了啊,你让我爸妈谁敢坐上去享受?】 蒋燃:【你不告诉他们价格不就行了?】 林鲸:“……” 蒋燃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身体好点了吗?】 林鲸:【没事了,在回家路上。】 蒋燃:【我晚点回家,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 林鲸无奈一笑:【哦。】 蒋燃回了非常柔软的三个字:【乖乖的。】 林鲸心中一热,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她犹豫要不要把张敏拜托她找房子的事情对他坦白,但是那头又有蒋诚华和张敏的拜托。 一边是丈夫,一边长辈,林鲸如今也体会了一把当代男人的难题:夹在老婆和老妈之间,简直犹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为难。 隔天晚上她回桥湖花园陪父母吃饭,正好看见工人们正在给家里装电动按摩椅;老林同志客客气气送走了人,施季玲坐在上面享受了一把,感慨道:“这么贵的东西,你们也舍得的。” 林鲸端着水杯,没告诉父母真实价格,淡淡地道:“也还好吧,不贵。” 施季玲瞅着她,嘴角一掀:“听听这口气,十几万的东西叫不贵?” 林鲸讶然:“你们怎么知道的?” 施季玲:“聊天的时候,问那个师傅的啊。” 林鲸赶紧撇清,“蒋燃买的,跟我没关系,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林海生拍拍她的后脑勺,说道:“你这个傻孩子,蒋燃为什么给我们买这么贵的东西,还不是爱屋及乌?” 林鲸受不了似的:“肉麻了啊。” 林海生:“是想告诉你多关心蒋燃,之前妈妈对他有些偏见,总看不见他对你的真心。但日久见人心,看得出他在努力做好一个丈夫,只是不善表达罢了,对我们都那么关心,所以你也要负起家庭的责任来。想他一个人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多大的孩子,任何时候都会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林鲸努努嘴:“知道了,爸爸。” 回家的路上,老爸的话还萦绕在心,蒋燃很渴望家庭吗? 她坐在地铁里翻了会儿通讯录,把租赁中心的前同事微信推给了张敏。 第二天中午,蒋诚华问她方不方便陪他们一起去看房子,因为他们现在对苏州市场很不了解,不知从何看起。 林鲸虽不乐意,但对于蒋燃的爸爸的这种要求,也是无法拒绝。 毕竟蒋燃和他父亲之间的恩怨,她没有立场。 -- 第127页 下午她在甲方公司开会,结束的时间比较早,顺便就答应了下来。 房产经纪在广恒的某个小区带他们看了几套房子,这个公司的小区都差不到哪儿去,基本满足了干净,安全,设施完备等要求。 蒋诚华和张敏却没有要定下来的意思,似乎都不太满意,工作人员向林鲸求助一眼;林鲸开口:“爸爸,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张敏低低摇头,脸带坚不可摧的微笑:“还有更好的吗?大一点的。” 工作人员说:“这已经是我们这儿比较高端的小区了,您老两口住三室一厅足够,偶尔孩子来了也不怕没地方。” 张敏:“劳烦你,带我们再看几处吧。” “没问题,叔叔阿姨有那个体力就行。”工作人员略无奈,已经看了两个小区、六套房产了,楼上楼下的走,好好的人也看废了。 林鲸今天穿的是一双细细的高跟鞋,这会儿脚也走疼了。下台阶的时候,工作人员扶了她一把,小声问:“你没事吧?” 林鲸摇头,说:“别管这些了,赶紧陪他们看完,麻烦你了。” “我穿着平底鞋,有什么麻烦的,你的鞋子看上去很不舒服啊。” 去下一个小区的车上,蒋诚华忽然问:“你和蒋燃住哪?” “我们住在园区湖东。” 蒋诚华接着问:“哪个小区?” “溪平院。”林鲸回答,但她并不想让这对老夫妻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 蒋诚华:“溪平院你们还有房源吗?” 工作人员讪笑:“老爷子哪里的话,当然有了,你想看我们现在就过去。” “那去看看吧。” 林鲸:“……” 能看得出蒋诚华现如今很想靠近蒋燃一些,原因不外乎是小时候不管,老了怕无所依。做父母的都不需要上岗证,需要孩子的时候就上赶着往上贴,不需要的时候就丢垃圾似的随便一扔。 林鲸叫苦不迭,想补偿儿子没问题,合着就折腾她这个工具人? 车子到达溪平院,工作人员去拿钥匙的时候,好在蒋诚华没说去家里看看,随意逛达了下小区,评价道:“这儿环境不错。” 张敏晚上他的手臂,“不是说了么,是这片最高端的小区了。” 林鲸踢了踢脚下的鹅卵石,没接话。 不久后钥匙拿过来,几人正准备上楼,蒋燃的电话打了过来。 林鲸接起:“我还在外面,等下回家。” 蒋燃问:“在哪?” 林鲸唏嘘,不想撒谎:“就在小区,陪你爸爸和阿姨看房子……” “我知道,现在在哪里?” “十栋,你要来吗?” “嗯。”电话里听不出蒋燃的情绪。 林鲸把手机塞进包里,对蒋诚华说:“蒋燃待会要过来,我们等一下吧。”她松了一口气。 蒋诚华闻言点头,“好。” 张敏手紧抓了下丈夫的手腕,肩膀下意识往他身后趔了趔。 没几分钟,就看见蒋燃过来,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白衬衫黑裤子,难得脖子上系着一根深蓝色的领带,身姿轮廓修长立体。 这是父子俩时隔半年再次见面。 他的目光却落在林鲸身上,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见有外人在,哪怕已经压低了声音,还是能听得出语气里的薄怒:“我没空你就折腾她,你想干什么?” 第58章 你把我当傻子么?…… 张敏欲要解释:“我们只是让她帮忙看下房子, 你别多想。” 蒋燃握着林鲸的手,没给回应,目不斜视地看向蒋诚华,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二位年纪没大到出行需要人照顾, 看房子也有工作人员陪着,你让她上了一天班陪你满城跑,合适吗?” 蒋诚华被质问了一道, 忽然很怕儿子的气场, 暗地里拉了拉张敏让她闭嘴。 半晌, 冒出几个字:“行,别说了, 我走。” 房产经纪小哥识趣的跑开了。 蒋燃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司机过来把这两人送回去, 一句废话也没有。 * 林鲸都觉得, 他太不近人情了点,毕竟是亲生的啊。 回到家, 她问, “你这样会不会有点过分,你爸爸,一句话把人送走?” 蒋燃洗完手出来,“知父莫若子, 他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 大概率不是为了看房。” 林鲸接话:“那是为了看你。从他回来到现在,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他?” 蒋燃不置可否。 林鲸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脚后跟被磨红了, 再走一圈肯定会起泡。蒋燃拿了医药箱过来,敞腿坐在茶几上,拍了拍大腿示意她把脚翘上来。 林鲸迟疑着,没动,他弯腰捉住她的脚踝,撕开创可贴贴在红肿上,以防止摩擦到。 “疼不疼?”手心覆在那处,男人的掌温热热的很舒服。 林鲸摇头。 蒋燃:“也就你这个实诚的笨蛋,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教你的道理全忘了。说了多少遍,不想做的事就拒绝。” 两人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她抻直了腿,裙摆下垂,露出线条流畅的大腿,还有白色的棉布内裤边缘,包裹着浑圆臀部,本人毫无察觉。 蒋燃瞧见却没提醒,扯开领带,喉结滚了下。 林鲸说:“我也并没有很排斥这件事,陪长辈辛苦点没什么。” -- 第128页 蒋燃抬眸看着她,嘴唇微抿,幽深的眼底全是不解。 林鲸勾唇:“你送给我爸爸的那个按摩椅他很喜欢,跟我说了许多你的好话,我妈妈也对你改观很多。我想,以真心换真心还是很有必要的,你对我家人的好,他们看得到。哪怕你和自己的父亲不和,我也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蒋燃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揉捏几下,“对你爸妈的孝顺是真心的,因为他们对我很好。不用有什么负担,我也没差到让老婆帮我解决烂摊子。” “知道,就这样说说嘛。” 林鲸注意力全在腿上的触感,酥酥麻麻,便倾身吻了吻他的鼻尖和嘴角。 “见你凶过很多人,唯独没有凶我,感觉被明目张胆的偏爱了。” 蒋燃柔笑:“你才知道?” 他加深了这个吻,把她托抱起来,怀里的人瞬间比他高了些,俯视着他,一寸寸舔|咬着唇舌,气息交融,温度升高。 林鲸舌尖伸进他嘴里搅了一圈,男人的呼吸瞬间凌乱,把她压到沙发上,亲了好一会儿,林鲸推推他:“起来,我要去洗手间了。” “洗澡吗?一起?” 林鲸笑得幸灾乐祸:“换卫生巾啊,你在想什么?” “……你越来越嚣张了。” * 接下来的日程就到了清明节假期,三天时间其实蛮赶的,林鲸一边忙自己家里人的各种事,过后又陪蒋燃给他妈妈扫墓。 此外还要陪长辈吃饭,比上班还累,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假期的最后,两人总算去了蒋蔚华家里,一大家子聚了个餐。 蒋燃话少,他父亲和继母也没像那天对林鲸似的嚣张,反而变得拘谨沉默起来,偶尔开口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完全看他的脸色。 林鲸看出来了,在这场亲人拉力关系中,蒋燃的态度完全占主导地位,但是他始终不肯松口给蒋诚华。 张敏和蒋蔚华在客厅聊天,说着在那边的生活。林鲸不大想听,叶思南就把她拉到蒋燃的房间吐槽这些道貌岸然的长辈,“我妈也是挺有意思的,之前一直跟我们说不喜欢这个舅妈,结果人一来,整的跟穿一条裤子的塑料姐妹似的。” 林鲸摇头笑笑:“社交基本礼仪嘛。” 叶思南:“在家里还搞个der的社交?这些大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蒋燃在阳台打电话,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林鲸抬头望望他,正巧和他投递进来的目光撞了下。 门敞开着,楼下的声音时隐时现传来。 张敏说:“本来是让陈嫣陪我们来的,可她工作比较忙。” 蒋蔚华尬笑一下,并不想接这茬。 张敏:“下次圣诞节,就应该能回来了。” 蒋蔚华汗颜,心说你可赶紧闭嘴吧大姐。 这些话,字字清晰落到林鲸的耳朵里,她窝在沙发里滑手机,缓缓脑补出一些虐心的画面来,无论是他们恋爱的过去,还是陈嫣来参加婚礼看蒋燃的眼神,每一幕都让她心脏抽痛。 叶思南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她以为陈嫣这个名字本身对林鲸来说就是雷点,一时都找不到话弥补这份空寂的沉默。 “耳不听心不烦。”叶思南说。 林鲸摊手:“我真是……好的坏的,都被迫接受了。” 叶思南:“怪我怪我,早知道不跟你说那些,我都后悔死了。” 蒋燃打完电话推门进来,感受到放家里诡异的气氛,“怎么了?” 叶思南无语道:“还能怎么,舅妈说起不该说的东西了呗。” 蒋燃关上门,扯开书椅坐下来,看着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林鲸,一时没有说话。 林鲸静静回视,似乎也在等他开口。 叶思南感觉额头青筋在跳,憋得难受,忍不住给两人道歉:“你们骂我吧,是我一开始嘴贱找茬的,不该说起陈嫣。” 蒋燃手搭在书桌上,瘦长的指骨有节奏地敲击着上头的那块儿玻璃盖板,垂眸看了她一会儿。 林鲸双手交握,声音异常冷静,“看你的表情,并不意外我早知道这件事了。” 蒋燃笑笑:“现在才想起来问?” 这气氛,叶思南快要窒息了。 林鲸莞尔而笑:“前女友来参加你的婚礼,感觉如何?” “问点别的吧,我一定知无不言。”男人的声音依旧散漫,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但点像赌气。 “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她低低地说,松开手指,竟然发现掌心已布满潮意,不只是紧张还是屈辱。相比蒋燃,她发现更痛恨的是自己。 “抱歉,不是有意打探你的隐私。”她默了默,脸色难看到极点:“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一厢情愿认为你的心结总有一天会主动对我解开;甚至陪你前女友的妈妈看房子。如今看来,我的确是个蠢货。” 林鲸起身要走,被蒋燃钳住肩膀拦下,摁在沙发上,他叹了声气,把胸口里的无奈和杂乱一并摒除,收起漫不经心,“这其中有些误会,你听我说完?” 叶思南趁机逃走,给两人留下空间。 “放开我。”林鲸提高音量,蒋燃便松开了她,眼神还紧紧锁在她身上。 林鲸冷笑:“我早说过,对你、对婚姻的要求不高,但是最起码的诚实……总要的吧?你的妹妹挑衅我,告诉我这些破事儿,你也早知道了,就是不说,由着我痛苦了几个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 第129页 她鲜少说这么重的话,婚后对蒋燃更是没有这样过,这一刻却实在忍不住了,人像失智般地想要发泄。 “为什么对我的要求不高?”蒋燃的重心有些偏移,脸色也越发沉冷,“我给你了什么错觉,我是会出轨还是不走心了?” “你没有,你很好。”林鲸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推开门。 她下去拿了包,快速换鞋出去。 蒋燃也紧随下来,在后面喊她:“你要去哪?” “你少管。” “林鲸,我说了,我们有问题需要沟通。”他还穿着拖鞋就出来追她,有些狼狈,不敢让她赌着气出门。 “沟通什么?你们一家是怎么把我当傻子的么?”林鲸回身,狠狠瞪他;而后快步向小区门口走去。 “没有人把你当傻子。这么晚你要出去干什么,你想让我急死?”他温声哄着。 “你不要再用那一套绑架我了!”林鲸吼了一声,泛红的眼里全然是愤怒,小区门口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在那,她拉开车门,让司机赶快开走。 后视镜里,蒋燃背身返回小区,林鲸泪珠像穿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下来,她滚了滚喉咙,发现嗓子里粘稠腥涩,甚至想干呕;这是吵架情绪的应激反应;不仅如此,胸口的滞闷感宛如压了块大石头,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呢? 她愤怒,怄气,荒唐,身体激颤,太可笑了。 司机看她眼泪掉个不停,不由担心道:“妹妹,怎么了?” 林鲸不说话,用手指抹抹眼泪,司机又问:“你要去哪儿啊?” “随便开一会儿吧,然后给我找个酒店放下来。” “你这样说我可不敢随便开,情绪失控是会出事的。”司机大叔很懂,“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林鲸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桥湖花园。” 施季玲和林海生都快睡了,忽然见女儿垂着头,招呼不打的就来了,均吓了一跳。 老爸忙跟过来:“鲸鲸啊,怎么啦?” 林鲸把包往沙发上一丢,走进房里摔到床上,听见老爸老妈追在屁股后头,一直问:“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这样吓死个人。” 林鲸烦躁地抹了把脸,闷闷地道:“你们俩能不能别烦我,让我安静一会儿?” 第59章 心脏梗的四分五裂…… 林鲸被父母吵得脑仁疼, 拉过被子捂住耳朵。 林海生见女儿越来越不耐烦,料想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把妻子拉出来, “好了,让她自己冷静吧。” 施季玲瞎着急, 语气也跟着冲起来:“我着急啊!这两个小东西又在闹什么,怎么结了婚还不安生一点呢,儿女真是前世债啊, 我还不完了还?” 老林同志无语至极:“你冲我吼也没用。” 夫妻俩谁也没法安心入睡, 靠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林鲸一点点扯开被子, 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细细密密的抽痛感再次将她袭卷, 眼泪夺眶而出,在脸颊肆意横流, 不一会儿就把脑后的枕头便被洇湿出一大片水渍。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难过了, 窒息,愤恨, 懊恼, 厌恶这些消极的情绪如洞口迸发的野兽,肆虐着她的精神和身体。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甚至想,不结婚的人生只是孤单寂寞,结婚就是给了另外一个人伤害自己的权利, 为什么要结婚呢? 过去这半年, 她仿佛被蒋燃拎到一条康庄赛道上,方向明确,一路平坦;如今又回到了过去的崎岖,筚路蓝缕起来。 少顷, 便听见蒋燃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 他风尘仆仆的,身上只一件薄衫,周身带着凉意,“妈,鲸鲸回来了吗?” “你没打她电话吗?” “把我拉黑了。” 施季玲叹气:“在房间里呢,你们因为什么事吵架啊,一回来就哭成那个样子。” 蒋燃放下心来,但没有回答施季玲的问题。 老两口也不好多问,侧身让他进来,问:“你去看看她吧。” 林鲸现在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说话,连忙扯被子蒙住脑袋,假装睡着。蒋燃将卧室的门打开一条小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见小被包,可怜兮兮的。 “她睡着了。” “……” 门外的三个人也只能默认不要再打扰她。 林海生好生劝道:“有话好好说,两个人不要吵架,让我们也跟着揪心。” 蒋燃:“抱歉,爸。”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鲸鲸不告一声就乱跑也不对,明天我批评她,你今晚是在家里还是……” 蒋燃:“我回去了,麻烦您照顾她。” “诶,路上慢点。” 之后客厅重归平静,父母相继回房。 林鲸松开紧咬的嘴唇,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泄气。 这一夜,林鲸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脑袋晕晕乎乎地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床洗漱。 父母喊她过去吃早饭,林鲸揉着发胀的眼睛有些无言以对,“不吃了,我回去换衣服上班。” 施季玲坐在餐桌前扒鸡蛋皮:“不用了,你老公已经把你的东西送过来了。” 她指指玄关上的小箱子。 “……” 林鲸:“蒋燃什么时候来的?” -- 第130页 “很早,我和你爸都都没起床。”施季玲把剥好的鸡蛋放在对面的碗里,忍不住问:“你们昨天为什么吵架?” 林鲸不想跟他们说那些糟心事,“也没什么,我去换衣服了。” 她抱着箱子回卧室。 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塑封在不同的防尘袋里,他还真是事无巨细,大到外衣,小到内衣裤和袜子……这是准备让她再也不要回去了吗? 乃至下班后,林鲸都不知道自己该回哪个家了,待同事们都走光了,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拨弄着手机,点开蒋燃的微信,退出;点开,再退出;来来回回好几遍。 昨晚回家的出租车上他一直打过来,林鲸使用一贯的逃避技能拉黑了,现在也没放出来。明知道对方的消息发不进来,却还是忍不住看。 真是又气又不甘心。 墨迹到了七点多,还是回了桥湖花园,父母像是早知道她会回来一样,照常招呼她吃饭。 接连两天没和蒋燃联系。 这天下午,林鲸和同事外出去附近的商场谈活动场地的问题,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四点,商场距离公司有点远,她的顶头上司林娜直接让大家各自解散回去,打外勤卡即刻。 林鲸和大家告别,准备坐地铁回去,不想在商场的门口碰到了张琪琪。 她身边还有一个身形细瘦的男生,歪歪扭扭地靠在张琪琪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拿着古驰的虎头包,动作莽撞的拍过张琪琪的头发。 看着不太正常。 她走近一些,这才闻到刺鼻的酒味,而张琪琪眼角竟然有擦伤,细微的一小道。本来不准备打扰两人的林鲸讶然不已,问道:“你没事吧?” 张琪琪眼底同样惊讶,并不太想在这遇到熟人,她羞愧至极地捂住伤口,急于澄清:“没事,这个不是他打的。” 林鲸看着她:“我没说是他打的。” “这是我男朋友,他中午在楼上应酬,喝醉了。”张琪琪解释:“我来接他。” 林鲸心中微微叹息,心说一个男人喝得不省人事让你翘班来接他吗? 见对方不欲多谈,林鲸也不好叨扰。 这时,张琪琪肩上的男生猛推开她,跑去路边垃圾桶,张琪琪被推得连两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林鲸扶了她一把。 男生吐完头也没回,伸手,使唤丫鬟一样,喊道:“水拿过来,杵在那站街啊?” “来了。”女孩子忙跑过去,主动拧开了瓶盖。 他喝完又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要睡着似的;张琪琪架着他的两条手臂把人拉起来,问:“你的手机呢,我手机没电了。” 男生烦闷地回了句:“老子怎么知道?” 张琪琪:“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么,没手机怎么打车啊?” 林鲸觉得奇怪,她这样漂亮又有自信的女生,为什么会在男生面前显得卑微呢? 男生单看表面也没什么好,脾气暴躁,长得不算帅,个头也不高;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有点有钱人的影子,一身胡乱搭配的名牌像个小暴发户。 林鲸自知不能以貌取人,立即打断猜疑,跟女生招呼一声,走去地铁站。 张琪琪叫住林鲸,问她有没有充电宝,林鲸正巧带了,便拿出来给她。 在地铁上,她收到张琪琪的微信: 【能不能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啊……我觉得有点丢脸。】 林鲸回复:【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要你男朋友真的没有打你就好。】 张琪琪脸上浮出一层羞耻的红色,还是被看穿了,【其实他不是故意的,碰了下就流血了。】 林鲸:【……】 张琪琪:【谢谢了。】 或许见证了一个渣男,林鲸心中百转千回,酸胀苦闷,为什么美女总是被残害? 地铁里有种密不透风的闷热感,夹杂着每个人身上不同的味道,与沮丧劳累的脸相当一致,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大字:“疲倦的社畜” 快到市区的时候,她才想起隐形眼镜没了,要回溪平院拿。 于是中途下来,走去对面乘反方向的车。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五点,蒋燃这个时候一般还在公司。 她换了鞋子,匆匆跑去浴室拿了该拿的东西,装进包里。 再出来时,偌大的房子已经是半黑的状态了,像空荡荡的珠宝盒子,把人困在里面。 珠宝盒子此时了无生气,只有微微残余着蒋燃的气息,他丢在床头柜上的降噪耳机,随意搭在躺椅上的居家开衫…… 林鲸有些不忍看那些带着蒋燃痕迹的东西,心再次抽痛起来,依然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怕蒋燃这会儿回家,拿完东西立马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而不是楼下门禁的呼叫,肯定不是陌生人。 能是谁?清晰而近距离的声感让她心都蓦地提到嗓子眼儿了,祈祷千万不要这个时候跟蒋燃撞见。 门敲了三声,林鲸打开,映入眼畔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林小姐,你们家今天终于有人了。” 女生是接替林鲸原岗位的新人,她笑笑,把手里的维修基金意见征询单给林鲸,让她签字。 林鲸看完后,在否定那一栏签了名字,不同意这个时候就动维修基金。 女生并不意外,甚至笑着与她攀谈:“我连续三天这个时候来你家敲门都没人,你们是不住这边了吗?” -- 第131页 林鲸不解,问道:“我先生也没在家吗?” “不懂呀,反正没见到。”女生交接完,笑眯眯跟她说了声再见后才离开。 林鲸狐疑地返回家中,从厨房到书房,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的痕迹;于是来到主卧,衣柜里他的衬衫和西装少了好几件,连一贯放在最外层方便他拿取的黑色行李箱也不见了。 而她离开家之前,洗好挂在阳台的几件衣服倒是一动没动。 她恍然大悟,原来她不在家的这几天,他也没回来。 果然,男人就是这么和稀泥和敷衍,把人惹了之后,拍拍屁股,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外面逍遥。 意识到这件事,她叹惋着坐在沙发上,心脏都要梗的四分五裂了。 第60章 结婚是为了什么【…… 依誮 林鲸有些失神地返回父母家中, 正巧爸妈把饭菜从厨房端出,招呼她赶紧去洗手。 她用力攥拳,使自己看上去更正常一点, 飘去了洗手间。 晚饭时间一切正常,可她还是如锥刺般难受, 心中又气又失落,好似对方也选择了逃避使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再也无法修复。 电视开着,正在随机播放本地新闻, 说一个工厂工人在下半路上小脑中风, 公司判定不算工伤……林海生捏着筷子一边瞟电视一边问林鲸:“蒋燃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林鲸抬起眼皮:“什么啊?” 林海生看向女儿:“他不是去A市了?” 林鲸紧抿着唇, 半晌才说:“他去哪里还需要跟我汇报吗?他要上天我也不会管。” 妈妈忍不住瞟着她:“看把你能的,这些天也不知道是谁, 总是拉着个脸。” 林鲸死鸭子嘴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爸爸妈妈看她这副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又可爱。林鲸赶快吃完了饭, 回到卧室, 也不想问父母蒋燃的任何情况,心烦意乱极了。 不久后听见一道门外, 爸爸冲她喊:“蒋燃送东西来的那天早上去了A市, 说事情比较急,这几天就回来。” 林鲸闷闷地回答:“你跟我说干嘛。” 爸爸:“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心里又不舒服么,跟你报备一下。” 林鲸拼命撇下嘴角:“谁不舒服了, 你别管我。” 老妈吐槽:“这养的什么毛病啊。” 老爸很懂:“女孩子不都这样?” 夫妻俩收拾了餐具, 蒋燃的电话就打进了,照常问候,又拖着时间不挂电话,林海生秒懂其心意, 说道:“鲸鲸在房间里呢,要不要跟她说两句话?” 蒋燃问:“她今天心情怎么样?” 林海生故意说:“还气呢,对谁说话都跟欠她二百块钱似的,不过,饭不见得少吃,别担心。” “……” 蒋燃心坠了下,“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有什么话我回来再说。” 林海生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林鲸要是知道爸爸说她饭没少吃,估计得怄死。 蒋燃挂了电话,像中了定身咒一样坐在沙发上,久久都没动,他的眼底映出一些陌生城市的灯光,绚烂璀璨,却依然有些灰败颓靡。 三天前罗特去找他,说约上了A市这边的监管部门的领导和某公立医院的院长,这种谈判只来一个销售总监是远远不够格的,还需要企业更高级别的负责人出面方显诚意。 事关公司大事,蒋燃只能暂且放下私事。 罗特来敲门,“Jason,八点了。” 蒋燃回屋拿了外套,赶赴饭局;地点安排在一处隐秘的私人会所,对方领导是两个一身学术气颇浓的中年男人,衣着素洁,身边跟着几位采购部门的下属,行事却略铺张。 罗特身上有江湖气,亦或是某些销售所具备的豪爽,配合的时候他总是打头阵,而蒋燃则方寸不乱地唱着白脸。 大领导不方便多留,饭后便走了,小领导提议去别的地方续摊,地方大有可能是当地的声|色场所。罗特问蒋燃要不要去,他所有所思的看着走掉的那位的车,只提醒罗特:“近来监管严格,别太过分。” 罗特说:“我心里有数。” 蒋燃默默打量着罗特,相信他的能力但不代表信任他的人品,最终还是兴致寥寥地提醒:“我就不去了,你自己把握。” 于是罗特和一行人离开,蒋燃独自回酒店。 他又尝试联系林鲸的电话和微信,还是拉黑状态;他知道就算换一个电话打通,话也总是说不清楚的,完全没有必要徒劳。 离家已经三天,或许是感觉到太久,和林鲸断了联系他心中蓦地产生出恐慌,后背瞬间惧出浅浅的薄汗来,生怕再晚点回去事情的本质会发生糟糕的裂变。 于是,连夜定回去的机票。 * 林鲸这天去上班,早上从地铁站出来,刷卡的时候碰上同事苏歌,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膀。 “早啊。”林鲸翘着嘴角。 春天还没过,苏歌一身BM风格衣服,显露着蚂蚁腰,肚脐钉敞在外面,少女的甜酷感让人忍不住驻目流连,但林鲸却觉得她随时有拉肚子的风险。 苏歌瞅瞅她,含笑揶揄:“诶,天天送你来的那辆保时捷去哪里啦?” 林鲸虚叹一下,“市区过来堵车啊,地铁快呗。” 苏歌:“你家不是住在湖东吗?” -- 第132页 林鲸胡乱应付:“快迟到了,跑吧。” 苏歌才不信她的邪,“跟你家葛阁吵架了呀。” 林鲸恨恨地说:“闭嘴,解结!” 工作群里通知九点四十开会,没几分钟了,于是两人不再废话,快速向公司跑去。 一上午的忙碌让林鲸无暇多想别的事,会开完已经一点多了,林娜说请大家吃楼下的素食餐厅,于是一群人轰动而起,倾巢而出。 苏歌挽住了领导的手腕,走在最前面,宛如亲闺蜜。 “你的黑眼圈好浓哦。” “你还好意思问,通宵赶方案了呗。” “是没有男人滋润吧。” “得了吧,你嘲讽谁呢,咱们组里这么多女的,就林鲸有对象。” 林娜“啧”了一声,放出猥琐又殷羡的眼神来,回头在林鲸脸上揩了把油,“瞧瞧这小脸嫩的,不愧是全组唯一有男人的,采阳补阴爽不爽?” 林鲸大写无语,唇齿反击:“你们这种没对象的,想的倒是挺多。” 林娜想起了什么:“诶,这两天怎么都没看见你老公送你上班?” 林鲸:“……” “吵架啦?” “……” 她只想抓脑壳,细微小事,全公司都注意到了,某人的存在感还真是重。 * 下午,林鲸坐在公司始终烦躁不安着,结束了手头上的事情后,脑海里又冒出他来,真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办。 快下班时,她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以为是快递,没什么话语准备的就随便一接。 “几点下班?”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鲸想了几秒,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嘴角用力一压:“有什么事吗?” “接你。” “不知道,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她语气凉薄,刻意控制起伏的情绪。 “你在这,我能有什么好忙的?”蒋燃笑了声,话语裹带调侃,竟然像没事人一样。 林鲸不爽,语气也更加冲:“你能不能别烦我?” 蒋燃果然不再逗她,沉默片刻,用更低一些的嗓音跟她说:“我在你公司楼下,你出来就能看见我了。” 林鲸握着手机,心脏陡然砰砰起来,狂跳不止,又惊又颤,快卡到嗓子眼儿了似的。 磨到了六点,她才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 和她一起下来的还有别的同事,她一出大楼,眼神便四处张望,不消两秒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蒋燃。 几乎同一瞬间,他也锁定目标,朝着这边走来。穿一件卡其色的薄款风衣,简约利落的剪裁将他的身形衬得格外修长笔挺,里面是挺括的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松开,领口妥帖的贴着脖颈。 快走到跟前的时候,林鲸忽然很想逃开。 蒋燃喊了她一声,她的同事倒是先扭头看过去,打趣地笑笑,搞得林鲸特别不好意思在当场给他甩脸色。 待同事们识趣地离开了,林鲸避开他的眼睛看向别处,这辈子最大的别扭也不过如此了,能直接把她挂到墙上去的那种。 “还生气呢?”蒋燃垂眸,瞧着她僵凝的脸色。 “有事说事,没心思开玩笑。”林鲸硬硬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蒋燃没计较她这连续的恶劣态度,说:“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站在这也说不了什么。” 林鲸抿抿唇,态度有些松动,浑身却还是布满了防备的刺。 夜晚的风在高楼大厦之间穿梭,蒋燃替她挡着风,相继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剩冷风肆虐的呼啸声。 林鲸这才掩饰难堪地点了下头。 男人下颌分明,哪怕是给她斟水的动作都显利落不含情绪,目光淡然地看向她。 沉静半晌,林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说吧。” 蒋燃手指交握,放在腿上,“想听你先说,对我还有什么不满都说出来,我再一起解释。” 林鲸哼笑:“你想的挺周到,是留足时间找借口吧?” “谎话太多,借口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因为很难自圆其说。我应该没有那么多心思去骗你。” 林鲸强撑着冷漠的面具,又怼了一句:“谁知道你呢。” 蒋燃再次忽略她的气话,静了静,说:“我得承认自己有误区,不知道你对我有那么大程度的不满,看来我这个丈夫做的还不够合格。” 林鲸搁下茶杯,想了很久,开口时的语气郑重许多:“我也承认,和你结婚是抱有一定程度逃避现实的想法,那段时间很想找一个依靠或者港湾,让我稍微停一停,休息一下。” “这些天我迷茫了,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一个人的时候可能孤单了点,情绪的好坏全由自己掌控;但结婚是把掌控喜怒哀乐的权利交给对方,要承担随时被伤害的风险。”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便不受控制的溃败下来,眼尾泛红,“我讨厌在婚姻里的欺骗和敷衍,我妈总说我这个人性子软弱,的确,我害怕纷争和矛盾,喜欢用逃避的方式。那天晚上吵完,一直到现在,我都在痛苦别扭,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第61章 不想放弃【一更】…… 蒋燃听到最后那句“有无进行下去必要”的言论, 产生了严重的不适,甚至气恼林鲸如此轻易就就想退缩。 -- 第133页 他定定看了她十几秒,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林鲸眼皮耷下, 接过来,蘸走眼角的湿润。 男人身体前倾些, 清澈强大的目光凝着她的双眼:“人吃五谷杂粮况且还要生病,婚姻是两个独特个体的磨合,一点问题没有也不现实;与其放弃, 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 林鲸微怔, 双眸宛如星罗暗淡, 有些抗拒他的游说。 蒋燃手指拢和,虚握成拳抵着桌面, 像细心教导的男老师,极尽温柔:“鲸鲸, 无论你说什么, 我不都不想放弃,也不想听见你说不再继续下去这种话。” 林鲸垂头, 却听得格外仔细;手指在桌下来回撕扯着纸巾, 撕成一条一条的,蒋燃温柔的态度和示弱帮她找回久违的依偎感。 人也难以自抑地想高高抬起下巴。 蒋燃见她没过激反应,便继续说:“过去的事,我可以解释。婚礼是女孩子的梦想, 我却让你的那天有了瑕疵, 这是我对你的亏欠,想要什么弥补都不为过。” 林鲸心虚虚的一线,小声嗫嚅着:“谁要你弥补了。” 蒋燃:“叶思南把我以前的事抖落给你,不久就找我坦白了。我当时已经拿电话要打给你了, 后来又不太想解释了。” 林鲸激动起来:“为什么?难道我不配要一个解释吗?” “不是。婚礼的时候不解释是抱有侥幸,毕竟那不算一件光彩的事,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微顿,“后面一次是私心,” “什么私心?” “我意识到,你不太在乎我,或没那么信任我。一时冲动不爽。”他低叹一声,“偶尔,我也想见你对我的事上心。” 林鲸声音再次提高:“你觉得我不够上心,所以虐了我这么久?” 她真是委屈到无以复加,本以为的体谅和隐忍,却换来误解。 蒋燃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类似的错以后不会再犯。” 林鲸狠狠的捏着拳头,问:“那你跟陈嫣是怎么回事?” “老黄历了,你确定要听?”他眼神危险。 “你说吧。” 蒋燃稍回忆了下往事,从头开始讲:“我在上海念大学,和她同级,快毕业的时候在一起,后来——” “好了,我不想听了。”林鲸着急忙慌打断,不到三十个字的描述就听不下去了。 蒋燃挑眉,对她的出尔反尔很是不解。 林鲸面色不悦,“我不想听你们告白还有谈恋爱的过程,只想知道怎么闹掰的。算了,直接我问你答吧。” “好。”男人有求必应。 林鲸:“你们在一起多久?” “不到半年。”他答。 “怎么分手的?发现双方长辈是那种关系?” “不是。”他解释的时候也总觉得怪异,感觉对面那团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烧过来。“人生方向不一样,没谈拢。” “为什么没谈拢?” 蒋燃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答案显而易见,“没有那么喜欢吧。” 林鲸终于舒服了一点,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稀奇,还有人舍得跟你分手啊。” “二十几岁,不过是个一穷二白、脑回路又直的毛头小子罢了,有什么稀奇?”蒋燃知道她后面大概要问什么,干脆不问自招:“我是后来在姑姑家才知道对方是谁,不是迫于身份才分开,所以不要给我制造爱而不得的狗血剧情了。” 林鲸被人抢白,瞪了瞪他,“我真的不想再听了,你上述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虐我。” 蒋燃在商言商的语气,多问一句:“你很在乎关于前任?” “我在乎的不是前任不前任 ,我们在这个年龄认识,要求对方感情空白也不太可能。”林鲸组织着措辞,尽可能使自己更加坦荡和理性,“我想要的是在婚姻存续期间的诚信和尊重。” “这一点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往来。”蒋燃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以后我们之间,不要再提关于和前任的事了,嗯?” “同意。” 林鲸想到一件事,讽刺地说:“原来,我摊上你的好时候了,” 蒋燃给她空的杯子倒水,推至她面前:“关于怎么做一个好的丈夫,经营家庭,我在学,也需要时间。但我会对你忠诚和负责无需时间,这是肯定的。” 说完,他总感觉内心某一处在鼓擂,或许对她的承诺不该是如此简单和理性的,简直像甲乙方谈判;但更深入的涉及情绪的东西,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妻子。 林鲸绷平面颊,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说的话,看那表情还是有些不爽。蒋燃知道让女人消气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哄,便没有急于求成,而是说:“能把我的联系方式加回来吗?联系不上你,我很不安。” 林鲸避开他的视线,“不安什么呢?你出去几天也很潇洒啊。” 蒋燃扯出无奈的笑容来:“大小姐,这是生计问题,总要分出轻重缓急,不然怎么支撑你想躺平的底气?” 林鲸别扭又想笑,对面的男人盯着她拿出手机把他放出黑名单。 放出微信,妈妈的来电忽然跳跃在屏幕上,林鲸接通刚要说自己不回去吃饭了。 便听到电话那头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语调,“鲸鲸,你爸爸被车撞了。” 林鲸的大脑轰然一炸,耳边只剩妈妈的反常哭声,“你说清楚点,怎么回事?” -- 第134页 施季玲平时那样精明强大的一个人,此时完全没了主意,“我不知道啊,医院那边打电话给我说人送去抢救了,没听到你爸说话,我估计意识都不清醒了。” 蒋燃疑惑地看着林鲸的表情。 林鲸站起来,也惊得一身冷汗来,用尽最后一丝平静对妈妈说:“你先别吓唬自己,问清楚是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嘴上这样叮嘱妈妈,可林鲸挂了电话后手却抖得像不受大脑使唤,不知道爸爸被撞成什么样子,恐惧感就铺天盖地袭来。 蒋燃起身问,“怎么了?” 林鲸心坠落到极点,几乎没有勇气完整跟他转达发生了什么,“我爸出车祸了,在医院,我现在要过去。” 这时,施季玲问清楚了医院在哪,两腿发软地催促她,“你快点!” 蒋燃清楚怎么回事了,把车钥匙给她:“你先开我的车去医院,医生可能问到病人的情况,你在方便一些,还要办手续。” 他的头脑其异常冷静,还能做出条理清晰的安排。 林鲸鼻头一酸:“你呢?” 蒋燃说:“我去接妈,她现在太慌了,我怕她一个人路上再出事。” 林鲸感谢他的冷静,道了声谢后,又把钥匙还回去,“我打车去医院,你开车去吧。” 蒋燃没异议,做好安排后两人分头行动,他临出门又叮嘱了一句:“你也别慌,会没事的。” “哦。” 林鲸赶到医院,医生告诉她幸好没有颅脑损伤,只是脑震荡。但是右小腿骨折,身体多处挫伤。 老爸一向惜命胆小,买菜途中车子撞过来,瞧见自己的小腿向外翻,人直接吓傻了,昏迷过去。 林鲸听了却极难受,骨折那得多疼啊。她默默地抹着眼泪,在护士的引导下去办手续缴费。 老爸还在手术的时候,蒋燃把施季玲带过来了,她果然已经虚到腿软,一个人估计还真不行。她疯狂抹泪,一副如果林海生走了她也活不去的模样,在亲耳听到医生的宽慰后才止住眼泪。 民警告诉家属,撞林海生的是一个菜贩子,驾驶一辆小面包车撞完人后肇事者逃逸了,还是周边的商户帮忙打的120。 老妈心疼不已,又立即咬牙切齿的问:“那个撞人的抓到了吗?” 民警同志说:“当然。那片儿是菜市场跑不远的,他害怕,就去自首了。这会儿在派出所呢。” 老妈迅速嚣张起来,“狗东西!” 民警同志尴尬的碰碰鼻子。 不久之后,那个肇事者的妻子听从了民警额建议,赶来来医院看望伤者。女人一身朴素穿着,菜色的面庞,想来过着特别忙碌又粗糙的生活,一上来就抓住施季玲的手拼命道歉:“大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的过错。” 施季玲见人如此可怜模样,一开始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的,不忍责怪。 但当对方说起自己的车没有上保险,生活又很困难,拿不出钱的时候,老妈敏锐地闻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拿不出钱陪你们就逃逸啊?让我老公可怜兮兮的躺在大马路上?我告诉你,别想给我装可怜!”施季玲立即战斗起来:“我老公现在还在手术室呢,是死是活不清楚。不逃逸还有的商量,逃逸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女人一听,立马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老妈无语地撇过头去,还真是惹不起啊。 林鲸坐在老妈旁边,虽然医生说是小手术,但心里还是焦躁的不行。她被女人的哭声弄得很烦,不由皱眉。 蒋燃的手蹭过她的脑袋,揉了揉视作安抚,走过去不知跟那女人说了什么,之后她才停止嚎哭识相离去。 不久后林海生被推了出来,由于多出擦伤,人也被包成了木乃伊。 老妈本来止住的眼泪,在看到丈夫变成这副样子的时候,又忍住狂哭不止起来,“老林,老林,你疼不疼啊?” 老爸艰难的咧了下嘴,表达自己没事,只是看上去好笑又令人心疼。 第62章 温柔自有千钧力【…… 见爸爸终于没事, 蒋燃陪她去交警队处理后续的事宜。 那个逃逸的人双手抱膝蹲在地上,一个劲儿说自己只是太害怕了,并不是想真的逃走, 他没几分钟就回了事发地,只是林海生已经被人救走了。 林鲸气急问他, 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闹市而是偏远地界,她爸爸很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有生命危险,“你逃避责任不止害了我们一家, 你还要坐牢, 连自己的家庭也要毁掉!” 这些后果, 林鲸自己想想都后怕。 那个男人被吓到掩面痛哭,甚至无法保持理智。他的头发油腻腻乱糟糟的, 上衣和裤子全是灰,狼狈不堪。 整体和他老婆一样的路数, 惨都不需要卖, 肉眼可见的惨。 林鲸心烦意乱的撇开眼,来之前她是又恨又怒, 现在看人家这样哭又心情矛盾, 反而感觉是自己的罪过,若狠狠追究的话就是给一个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交警这边的态度也非常有意思,同情弱势群体,又看这对年轻夫妻无论是穿着还是开的车, 都不普通;便有点奉劝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意思。 本想快速处理完回去, 却弄得林鲸不甘心又下不来台,她明白官方的偏向和绑架最为致命。 林鲸最讨厌这样了,又无可奈何。 -- 第135页 显然,蒋燃在处理这种人情世故上的经验比她多太多了, 便让林鲸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的风衣脱下来披林鲸身上,里面那件白衬衫经过一晚上的混乱也皱了,宽肩撑着,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没那么冷然无情,但气场却不容忽视。 他手插着兜,眼神中竟有一些威慑力,跟当事人去办公区交谈,道:“你们说的情况我们很想体谅;不过,我岳父现在身体多处受伤,腿骨折,还在医院里躺着昏迷不醒,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也未可知,老人遭的罪,我们做子女的想代替都不能。” 肇事者一言不发,惊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经办的交警也愣怔一下,脸微泛红,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够力度。 “我们夫妻俩赶来处理这事,忙得焦头烂额。”蒋燃微微笑着,笑容却不达眼底,冷意指人,“现在我岳母一人在医院里照看,她身体也不好,跟着一起操劳至半夜。” 肇事者很久之后才从嘴里吐露一句:“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赔钱。只是我的车没有保险,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蒋燃抬手,挡了下这声道歉:“躺在那儿遭折磨的是我的家人,想必在座各位都不能感同身受。钱我们是不太缺,但是你能替代我的家人受这份罪吗?” “你们想怎么处理?” 蒋燃:“交给警方和律师处理,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人一听见律师就紧张起来,还想再说什么,被交警拽下来,他也不再多管闲事地偏向:“好,解决办法自行商量着来。签好字你们都可以走了。” 林鲸坐在不远处,以他的外套裹身,手指捏着领口防风灌进来,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味道。 她看着他与人交谈的背影,宽阔的肩膀;莫名想到这或许就是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与性别无关,也不是说男人天生比女人强大,而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担当和镇定。 现实生活里英雄救美的桥段也不太会出现,他向来不算强势和霸气的那一类男人,总是很低调,但温柔自有千钧力。 林鲸暂且胡乱地想着。 蒋燃处理完所有的事,已接近午夜。两个人都饿了,便找了家干净的小面馆填饱肚子,他局促的坐在四方小桌边吃着面,吃得很快,精神疲倦到一句话也没有,这样也省得刚冷战完的两个人尴尬。 然后又给在医院的妈妈也打包了一份,等待的时候,林鲸撑着下巴问他:“你刚刚和那个人说了什么?” 蒋燃瞧瞧她:“只是以同样的方式应对而已。” 林鲸:“什么意思?” 蒋燃说:“没什么,今天不跟你说教了,累不累?” “有点。” “那待会在车里睡会儿。” 到了医院才发现爸爸被安排到一个六人间的病房,现在医院的床位都太紧张了,施季玲一时没什么主意,看见林海生还好好活着便已经是万幸了,什么也不计较。 但林鲸看不得妈妈蜷在那陪床,心疼如刀割。也不是不能吃那个苦,只是想尽最大可能让大家都舒适一点。 林鲸给妈妈发微信让她出来吃东西,施季玲毫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啊,只要你爸爸平平安安的就好,还讲究什么条件呢。” 林鲸仍是不放心。 施季玲催促道:“你们俩也赶紧回去睡觉吧,尤其是蒋燃,今天出差回来,为我咱们家的事儿忙成这样身体哪受得了。” 蒋燃挨门站着,腰背挺得并不在直,懒懒的,没站多久就出去了,没听见施季玲的话。 林鲸说:“可是你的腰本来就不好,蜷在椅子怎么行,我来陪爸爸吧,你回去。” “你爸晚上要起夜你一个小姑娘不方便,我也不放心。”施季玲快速吃完了面,将盒子收拾起来。 这的确是问题,于是林鲸说:“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双人或者单人间病房。” 说完就跑去了护士站,对方为难的告诉她:“今天太晚了,现在床位都紧张得很,不是钱的问题。明天有人出院我第一个通知你。” 林鲸正垂头丧气着,蒋燃回来了,告诉她医院那边给挪出来一个单人间的床位,让给他们。 问题顺利解决。 妈妈赶紧去收拾东西,帮护士推床。 林鲸奇怪,“可是他们刚刚说没有单人间了啊,我说加钱也不行,怎么你一去就有了,出卖色|相了?” 蒋燃今晚难得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揉揉她的脑袋,叹气:“怎么单纯成这样,只有钱和色是通行证?” 林鲸:“说实话。” 蒋燃淡道:“是给认识的人打了个电话帮忙。” 林鲸高兴之余话语里又有点酸意:“你在医院也有认识的人,真是没想到。” 蒋燃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忘了你老公是干什么的了?” 林鲸恍然大悟,嘀咕道:“哦,原来是卖医疗器械的啊,难怪。” “……” 单人间病房在楼上,条件比楼下的六人间条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没有人吵,还有一张沙发可供陪床使用。 施季玲还是把两个小辈赶走了,态度强硬。 林鲸回家的路上很郁闷,这样吃苦受累的活儿不该让妈妈去做啊,她耷拉着一张小脸满是愧疚。 蒋燃开着车,说:“其实,妈是觉得把爸交给谁都不放心。平日里总欺负他,但患难见真情。” -- 第136页 林鲸想,的确是这样。 * 隔天早上,林鲸很早便起床了,尽管妈妈已经说了不需要他们特意过去,但林鲸还是决定请假,替换妈妈休息一会儿。 当然,她并没有要求蒋燃也这样做。 只不过近期手头上的项目到了即将收尾的阶段,请假没那么容易,她一早去了公司,把能在家干的活儿都带回去,快到中午的时候拎着电脑和文件赶去了医院。 推门进去看见的不是妈妈,而是蒋燃本人。 “你怎么来了?” “我妈呢?” 两人同时问对方,蒋燃先说:“她昨晚没休息好,我让她回去补觉,下午再过来。” “哦。”林鲸把电脑放下,还不太适应。 男人腿上放着笔电,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午暖融融的日光落在他的发丝和肩膀上,镀上一层和煦的柔光。 “我来了,你去忙吧,别耽误你的工作。”她说。 蒋燃阖上电脑,语调平淡,“不是一定要在公司完成的工作,没事。” 他扫到她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很重的样子,又问:“你最近工作很忙么?” “还好。”她故作镇定,口吻正经地说:“反正已经请了假,在哪儿做都一样。” 蒋燃拿走身边的电脑包,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道:“那过来坐吧。” 林鲸看见他嘴角浅翘了下,眼底有一丝愉悦。 之后夫妻俩不说话也不看对方,纹丝不动地坐着,偏偏身边的存在感强到极致,空气都能被俩人尬出火花来。 很快老爸就醒过来了,伤处的麻|药劲儿过了之后非常疼,只能忍着,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有气无力地拨了拨被子。 蒋燃站起来,走到床边:“爸,您要什么?” “上厕所。”林海生气若游丝地说道。 于是蒋燃把他扶起来,俯身为他穿上鞋子,再送到厕所门口,贴心得像亲生儿子,让人感动。 林鲸看着爸爸躬着背慢吞吞的,一边倚着蒋燃一边柱着拐杖的模样,心又揪缩在一起。 不过也幸好有蒋燃,不然从昨晚到现在,她和妈妈肯定会心力憔悴的。 老爸上好厕所回到床上,人才终于活力了一点,看着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俊男靓女宛如两个哑巴,笑眯眯地道:“哎哟,看你俩小东西坐在一起,是又和好啦?” 林鲸又气又心疼的瞪了林海生一眼,说道:“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别说话了。” 蒋燃以拳掩唇,低低笑了声,算是默认。 林海生面色痛苦,“身上太疼了,也睡不着,说点话转移注意力。” 林鲸放下手里的东西,“那您想说什么呢?” 林海生又问:“是因为爸爸出事了,你们俩才和好的吗?” 林鲸:“……你还不如不说,安静挺好的。” 蒋燃倒是没开口,一副看父女斗嘴的闲人样,只是将杯子放在边几上的时候,蹭了下她的后背。 老爸见两人又沉默,苦中作乐地叹息:“原来要这样才能和好,那也太费爸爸了吧。” 第63章 答案【一更】 之后的几天, 陆陆续续有亲戚、朋友、同事来看望老爸;病房里每天挤满了人。 中年人谈论的话题不多,似乎永远也绕不开儿女债。 顿时让身负重伤的老父亲失去了主角光环,而林鲸和蒋燃瞬间就成了病房里的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亦或是任人围观的花猴子。 不过那段时间她手头的项目已经进入了最忙碌的阶段,公司又有新项目, 是某个一线品牌的彩妆业务的代理,林鲸很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进入项目组,但无奈这方面的经验实在不足, 英雄气短得像个门外汉, 只能便拼命找参考案例恶补。 每天加班是家常便饭, 请假变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她就没怎么去医院。好在请了护工照顾老爸, 减少了妈妈的负担。 当然,和蒋燃也总是错开时间休息, 两人几天都没见面, 每天微信上的话题也总是关于“晚饭吃了吗?”“今天晚点下班,别来接我。”之类。 某天下午, 她难得准点下班;在公司楼下的商场买了一点水果和零食带去了医院, 刚走入住院部迎面碰到一个熟人,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有种病弱感。 林鲸下意识想躲开,但是蒋诚华已经看见了, 并且喊住她。 林鲸眼里堆着笑意, “爸爸,你来看我爸啊?” 蒋诚华脸上看不出表情:“嗯,我前阵子去了趟老朋友家,今天才有空过来看看。” 林鲸点头:“谢谢, 有心了。” 蒋诚华感觉到林鲸的距离感,和儿子尚且关系疏远,何况跟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儿媳呢。上次找林鲸看房子,隔天蒋燃的电话就打来了,与其说是奉劝不如说是警告,让他少带着老婆到林鲸面前刷存在感。 蒋诚华和林鲸简单寒暄几句过后,便上了车。林鲸站在原地目送对方,其实不想看见张敏——他们吵架的源头,可还是忍不住侧眸去看他身边是否跟着那个人。 蒋诚华的车子出了院门,林鲸也没从玻璃暗影里看到女人。 还真是他一个人来的。 于是她便匆匆往病房赶去,正好蒋燃推着老爸从外面回来,估计是出去散步了,此时他正扶着老爸躺去床上。 护士紧随她脚步从后面而来,“林老师,该量体温了。”。 -- 第137页 看见林鲸,又说了句:“今天你儿媳妇也来啦。” 林鲸满脑袋问号。 老爸整日躺在病床上无聊又苦闷,有人逗趣也是不错的,便顺着她说:“对啊,她忙得很还不忘来看我,太感动了。” 护士听出这话的阴阳怪气来,连忙说:“年轻人都忙的啊,你要体谅哦。你儿子天天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林海生:“体谅,体谅。” 林鲸没拆穿老爸,恨恨地扒开香蕉皮咬了一大口。护士量完了体温,又叮嘱了几句,很快走了出去。 蒋燃给老爸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走到林鲸身边坐下来。 老爸瞧着女儿塞满香蕉,鼓起来像条河豚一样的脸颊,“儿媳妇,香蕉不是给我买的吗?” 林鲸把整个水果篮都拎过去,塞给他,问:“几天不见,我就成了你儿媳妇了?” 老爸的偏心不加掩饰:“你要真是,我就算让我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娶你。” “……不想理你。” 她坐回去的时候对上蒋燃的目光,而他手里也拿着一根香蕉,已经吃了一半,而她放在茶几上的没有了,他把她吃剩下的拿走了。 林鲸小声嗫嚅着:“你怎么吃我剩下的?我买了好多啊 。” 蒋燃挑眉:“我以为你不吃了,浪费。” 两口子同喝一杯水的事儿也是常有的,毕竟接吻都接过了,床也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可她剩下的食物……稍微有点洁癖的人都不会接受。 林鲸踌躇了会儿,问:“你天天过来,最近不忙吗?” 蒋燃把香蕉吃完,“爸身体不便,一个人在医院很容易精神颓靡,我抽出点时间过来也不是太大问题。” 就他会做人,反倒显得她猪狗不如! 林鲸没良心的嘀咕:“大家都是社畜,我怎么就抽不出时间吧。” 蒋燃想了想,给出中肯的答案:“可能因为我是老板,和你不太一样?” “……”林鲸捞起手边的毛毯扔到他脑袋上,这人太讨厌了。 蒋燃将薄毯扯下,又拨弄了下被压乱的头发,叠整齐,然后盖在她穿着裙子的腿上。 “……” 他的好脾气简直无坚不摧,让林鲸实在无可奈何,她想起在楼下见到蒋诚华的事,“我在楼下看见你爸爸了。” 蒋燃眉心拧了下,有些紧绷地看着她,“说什么了?” “就随便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没什么的。”她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搓了几下,有些局促。 蒋燃看她表情无恙,开口:“两家长辈要接触,我们一味阻拦也不切实际。不过我保证,那边的事不会再来烦你。” 为防止老爸听见,林鲸用极小的声音回复:“你知道我在乎的一向不是这个。” 蒋燃很默契地答:“嗯,我知道。” 晚饭时间老妈过来了,和他们商量老爸出院的时间,医生说伤养的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修养;林海生顿时两眼放光,若不是顾念着一条废腿,他简直想下床来蹦跶一圈。 出院是好事,林鲸立马举手:“公司这个周六做活动,要加班的。如果老爸要在那天出院的话我可能来不了了。” 老妈说:“那就安排周日呗,多一天少一天无所谓的。” 老爸苦哈哈地说:“我有所谓啊。” 施季玲叹息:“其实你在医院呆着,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你,我也落得轻松的。” 老爸感觉终是错付了,果然久病床前无孝子。 但这的确涉及到一个现实的问题,老爸回了家之后,大家都是要上班的,一个人在家是很孤单,人也会待傻。 施季玲心中犹豫,在想要不要让女儿回家住一段时间帮忙,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但又怕蒋燃不同意,毕竟这是把小两口分开的事儿。 最后妈妈还是决定算了,坚决不打扰年轻人的生活。 没想到吃饭的时候蒋燃却主动提出,“妈,如果方便的话,我和鲸鲸这段时间可以搬去桥湖花园住,可以帮忙照顾爸。他行动不便,您一个人太累了。” 施季玲抬头看蒋燃,简直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 周日林海生回家,晚上小姨一家也过来了,庆祝他出院。 家宴结束,妈妈早早把老爸推进房间休息,厨房便留给两人打扫,忙到快十点才结束,林鲸直接累瘫,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蒋燃先去洗澡,出来后又催促林鲸去洗。 林鲸这才慢慢吞吞地去冲了澡,回到房间,蒋燃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拿着她的ipad在看,端正而矜持的坐姿,宛如一个贤良淑德的小媳妇。 这个房间比他们在溪平院的卧室小太多,小到一把椅子都充满了存在感,更何况他那么一个大活人,林鲸坐在梳妆台前护肤,时不时就能从镜子里瞄他。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睡衣,纯棉的白色体恤和灰色睡裤,露出的肢体瘦长而骨感,薄衾盖着小腹,脚踝露在外面,林鲸第一次意识到,怪不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脚踝癖,原来男人的脚踝也这样好看。 想太多脸蛋都跟着躁,她拍精华的时候用了点力,“啪啪”两下,响彻房间。 蒋燃不由侧眸看过来,差点以为她在自扇巴掌,“怎么打自己?” 林鲸从镜子里和他对视,眼神十分用力:“没事!” -- 第138页 蒋燃似懂非懂的,没计较,抖开被子,“过来睡吧,不早了。” 林鲸取开发带,爬到床上。 刚躺下,蒋燃便从身后抱住了她。 “抱这么紧干什么?”林鲸阖上眼皮,久违的亲密拥抱让她感觉到有些陌生。 “很久没抱你了。” “少说点鬼话吧,蒋老师。”有父母在,林鲸白天只能跟蒋燃保持友好的状态,可到了晚上也没人管得了她了。 “我说的不对吗?最近太忙,两人跟异地恋也没什么区别了。”蒋燃的嘴唇贴着她的发丝,气息均匀喷洒,话语里竟然有些委屈。 “哼!”林鲸无言以对。 “还生气?”他手慢慢下滑,搭在她曲线下榻的侧腰上揉了下,“早知道女孩子的冷战期这么长,以后不让你生气了。” 林鲸想给他一个白眼,这个人到底和人冷战过没?不知道女孩子面皮薄一般不好下台阶的吗?亲密关系的修复更是需要哄的。 不过这种矫情的心理活动,她也懒得跟他解释。 “这些天,我爸爸的事辛苦你了,帮忙处理又陪床,很累吧?”林鲸觉得哪怕是夫妻,郑重道谢也是很有必要的,“我都没你做的好。” 蒋燃:“你把我当成家人,就不用说这些。” 林鲸:“我……” 蒋燃忽然亲了亲她的耳廓,林鲸如被击中,渐渐蜷起身体。 然后听见他说:“想起一件事。” “什么?” “那天你问我结婚是为了什么,我没有回答上来,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这些天忙里偷闲想了想,每个人的答案不尽相同;我想能为一个人牵肠挂肚,寄于世间哪怕受苦也很留恋。” 林鲸的眼眶滋生出淡淡的潮热,再次绷直躯体,她不知道自己和蒋燃是不是想的同一件事。 她面颊烫热,虽耻于自己的俗气,但还是选择坦白:“我觉得是我在偶尔懦弱的时候,有个人给我撑腰。” 空气在这个房间里悄悄升温,他手放在她小腹上,另一只捏着她的肩膀,把她身体转了过来,动作很快。林鲸抬头,借着一点点月光仍能看见男人的眼睛,清澈又明亮,浮着笑意,他勾了下唇,然后吮吻下来。 啊,很久没有接吻了,湿热的,剧烈的,唇瓣交触的瞬间都让人心尖激颤。 头顶蒙着被子,彼此的鼻息被放到无限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缱绻又刺激神经,两人都心照不宣。 呼吸乱做一团,贴身衣物也丢了一地,林鲸却在紧要关头摁住他的手,想到爸爸妈妈在隔壁安睡,他们若是在这边搞事情,再弄出点动静……明天没脸见人了。 气息紊乱间,她赶紧叫停:“别做了好不好,我怕被听见。” 蒋燃:“我动作轻点,你别出声。” 林鲸脸颊热得像靠着小火炉,“就算你把我的嘴巴堵上,床也是会响的啊,它承受不了那么多!” “那它也起来了怎么办?”蒋燃嘴唇擦过她的鼻尖,还有心思讨价还价。 第64章 他只想搞工作【二…… 林鲸心里默默吐槽, 又贴着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表面正经无比的男人,原来到这种事上也是一副痞痞的模样,她被蒋燃目光灼灼的盯着, 似在逼她要对他负责。 林鲸手滑下去,两根手指圈成一个O型, 调皮了下,又说,“手也累, 算了?” 蒋燃“嘶”了一声, 眼里带着凶狠的情绪, 威胁她:“小心有你好受的。” 林鲸低低的坏笑,主动亲吻他, 手和唇向无恶不作的小孩,变本加厉地作怪, 却用商量的语气:“就亲亲好不好?, 亲一会儿就好了,嗯?” 蒋燃对她这种无赖又不负责任的行为十分无奈, 但也只能妥协, 却加重了这个吻,将她亲的呜咽连连,让她知道什么叫“补偿。” 一吻结束,林鲸喘息了一会儿往蒋燃怀里钻, 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男人的手指充当梳子, 插|进发丝间,将她的长发全都拢到另一边,一根也没压到,而后轻吻着她的面颊, 耳尖;又是那种大灰狼帮小白兔清理毛发的温柔样子。 林鲸偷瞄他,对上那双温柔明净的眼睛,似乎并没有计较她的失信。 “睡吧。”他低声哄道,拍拍她后背。 “嗯。”林鲸又怀揣私心的窥视着他的眼睛,浓黑的睫毛,深刻的五官。 她很想说我好喜欢你啊。 可是你一点都不懂,或许还觉得不可思议,你只是想搞事业和搞老婆而已。 妈的。 * 本来说好了来桥湖花园小住一段时间是为了帮忙,但往往事与愿违。 现在林鲸和蒋燃的上班时间都非常晚,平日里没事也不会早起,以至于当他们醒来的时候,老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并且还要多做两个人的份。 这也源于两代人的作息不同,老妈五点半就起床了,试问哪个年轻人能跟得上她的节奏?还好这并不是负担,而且施季玲也很乐于为年轻人做这些。 隔天早上,蒋燃给施季玲两张体检卡,让她抽空和老爸一起去做体检,针对中老年人的项目,非常全面。 这次的车祸事件也提醒了他。 施季玲看到自己的那张卡市场售价竟然要小两万,赶紧道:“这也太贵了,完全不用去这种私立医院啊,能退吗?” -- 第139页 蒋燃直接说:“是公司合作的机构送的,不用钱。私立医院的服务好些,您和爸不用排队。” 话是如此,施季玲接受起来还是心有惴惴。 林海生打断妻子,“去做个全面体检还是很有必要的,不只是为自己的身体健康,也是为了孩子们考虑啊。总不想以后忽然生个大病,拖累他们吧?” 这段时间他算是深有感触了。 施季玲反应过来道:“也对,他们马上就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我们如果帮不上忙也一定不给他们添麻烦。” 这种细节安排太能打动老阿姨的内心了,施季玲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能抱住眼前的“亲儿子”,家里出事这连续半个月来,里里外外都是蒋燃在忙。 她对蒋燃的滤镜早已忽略掉他背后那个家庭,甚至想,就当自己的儿子一样。 “嗯,那妈就接受了,谢谢你。” 蒋燃笑笑:“是谢谢你和爸的体谅,有你们这么好的长辈我也很幸运。” 施季玲被夸得飘飘然:“我们哪里——” 一家三口正要开启商业互吹模式的时候,林鲸换好衣服走出来吃早饭了,看餐桌边的和谐画面,立马心生妒忌,“你们在说什么?” 林海生转了个话头,问蒋燃:“对了,你爸爸身体怎么样啊,上次在医院见过一次,看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倒是把蒋燃给问住了,因为他和蒋诚华的接触也不多,便没有立即回答。 林鲸坐到蒋燃身边,捧起粥碗,“人家身体肯定是比你好多啦,比你大十几岁,看上去比你还年轻帅气。” 林海生不服起来:“我这个叫岁月的痕迹,但凡认真养孩子还顾家的,哪个男人不是这样?” 林鲸:“说不过你。不过你就别操心了,国外的医疗条件好,社会福利制度健全,他爸爸看上去比你会生活。” “你这小孩儿就是不读书不看报,国情不同自然福利制度不一样,但是咱们国家的医疗条件,也是世界领先的吧……” 蒋燃听着父女俩斗嘴,觉得挺有意思,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也是巧,当天下午他在某个大楼办事,碰到蒋诚华,父子俩撞了个正着。对方一身的酒气,和朋友在对面的私房菜馆喝酒到现在。 蒋燃当时并不着急走,便多逗留了一忽儿,态度不算好。看到他一身酒气的浪荡子模样心生厌烦,还有他在本地的几年没联系的老朋友,也是一样的德行。 年轻的时候仗着有资本心思多、不顾家,年纪大了又开始邀功回忆平生;不由让他思忖,有的父亲如林海生,有的父亲如蒋诚华;这是世界的参差。 “你六十多岁了,还喝成这个样子,自己有数么?”蒋燃冷冷看他。 蒋诚华醉意熏然:“难得你主动关心我来。”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蒋诚华脑袋发蒙,回答不太上来,现在的他已经开始畏惧年轻的儿子了,“还行。” 蒋燃不问也大概能猜到他是个什么情况,说:“你抽空找姑父帮你预约一次全身检查,有问题不能解决的让叶思南给我打电话。烟酒少碰,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珍惜,旁人不会真心为你打算,真糟蹋生病了,就算我想管你,也无能为力。” 他言尽于此,丢下这句话,手机响了。 他去旁边的露天停车场接电话,然后直接离开了。 蒋诚华扶着栏杆而站,湖边的风把他花白的头发吹乱,他遥遥看着蒋燃远去的车尾,浑浊的眼睛忽然就红了,不知道是遗憾懊恼,还是那些责备里带着关心的话。 * 住在桥湖花园,早上六点钟就能听见施主任在厨房里乒乒乓乓操作的声音了。 这搞得林鲸每天早上六点以后再也无心睡眠,第二周就找施季玲谈判,“妈,你能尊重一点儿我们俩的作息吗?稍微小声一点。” 施季玲立马道:“能能能,我明天就不出声了。” 林鲸:“?” 施季玲开心极了,嘴角都咧到两颊:“我明天要去上海学习,为期一周,所以老爸就拜托你们了。” 林鲸当场和爸爸互看傻眼,她问:“爸,你明天想吃什么?” 林海生想了想,“我想吃狗屁你也做不出来,还问这些废话干什么?” 林鲸:“这也太扎心了吧。” 林海生是个好说话的爸爸:“算了,我就在家,吃不吃无所谓,你们俩明天出去买早点帮我带回来一点就行。” 林鲸第二天早上醒来七点,换了衣服,洗脸,涂了点防晒便要下楼。 蒋燃跟她一道起床。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蒋燃推着她的肩膀出门,“一起出去走走。” 桥湖花园在老城区的闹市区,一早上整条街道人气就很高,吵吵嚷嚷的,但并不让人烦,充满了生活气息。 隔着一条街便是他们以前住的地方——燕家巷。林鲸忽然很有兴致地问他:“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蒋燃点头:“可以。” 这边的小店铺更多,没搬走的几乎是行动不便的老年人;进到一家苏式面馆里,早起排队吃饭的无疑都是年纪大不上班的,店员也是中年阿姨,操着一口的方言。 两个人站在一群老人中尤为突出,尤其是蒋燃,像一群小鸭子里混进了一只白天鹅。 -- 第140页 挂牌就在店员身后的墙上,林鲸问蒋燃:“你吃什么?” 蒋燃扫了一眼:“素浇面。” 林鲸熟练地跟点餐的阿姨道,“一碗素浇面,一碗鲜虾面,各加一个煎蛋。” 拿了牌子后楼下座已经很少了,她让蒋燃赶紧去占个座位,她去拿筷子。却不想回来的时候,和他们拼桌的奶奶竟然打起了蒋燃的主意,问他在哪里上班,今年多大了……说自己孙女今年31岁,条件很好的。 蒋燃用苏州话回答对方:“我已经结婚了。” 老奶奶一脸遗憾。 林鲸在他身边坐下,撑起下巴,调侃他:“没想到你在奶奶堆里还有市场呢,老中青三代你都不放过。” 蒋燃一脸无语的轻拍她的额头,然后又拎起她撑在桌面的手肘,这个四方桌擦得不太干净。 林鲸手撑着腿,又继续问:“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住在这片的时候有不少家长都物色你当人家女婿吧,怎么样,有看对眼的女孩子嘛?” 面来了,蒋燃帮她把虾仁浇头倒进面里,筷子挑开,推到她面前,说:“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 林鲸吹着滚烫的面,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喝,说:“那我可厉害了,说出来怕你受伤害。” 蒋燃一动不动看着她,“说说看。” 林鲸莫名一抽,跟上刑场大无畏似的,邪气地笑:“我个位数的年龄就暗恋人了。” 蒋燃:“……是还流鼻涕的时候吗?是够早。” 说好不提的! 林鲸在桌底狠狠踩了他一脚都不解气,又被气到,她不想理蒋燃了。 面还是好烫,她准备先拍张照片发朋友圈的,却发现虾仁已经被他搅散了,于是拉过他没动的那一碗面,将煎蛋摆在最上层,对焦拍了一张。 配文:美好的早晨,从一碗面开始。 第一个点赞的人是钟渝,并且在下面评论:面很好吃的样子,你替我多吃点/愉快。 其实林鲸发的每一条朋友圈,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钟渝都会来跟她互动。 手机就放在桌上,林鲸点开的时候蒋燃自然能看见,他把自己的面完推回来,吃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我替他吃了,告诉他,的确好吃。” 林鲸:“……” 第65章 他说不错(小修剧…… 林鲸放下筷子, 捧着手机略作思考,给钟渝回复三个微笑的emoji表情包,其中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钟渝这个人就是有种本事叫:永远都看不出对方的婉拒和敷衍。 立马回复:好吃么?下次我也去试试。 一碗加了煎蛋才十三元的面, 被他问出了米其林餐厅的郑重感来。 林鲸曲着食指刮了下鼻尖,决定先不回。 蒋燃专心解决那碗面, 好像味道不错,竟然比吃播还让人有胃口,见她慢吞吞的不动, 便侧目过来, 问:“专心吃饭, 看什么?” 林鲸赶紧摇头:“没什么。” 两人并排坐,手机就放在中间, 蒋燃目光再锁定她还未锁屏的手机上,“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鲸拿起筷子接着吸面条:“你看清楚啊, 我可没有在外面随便撩人, 哎,吃碗面朋友都这么热情。” 蒋燃手指勾起她的手机:“不介意我替你回?” “你想回什么?” 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吃完了, 用林鲸的手机打字, 之后将手机还给她起身去点单台那边给老爸打包。 林鲸看手机里他回了什么,【他说味道不错。】 “……”好幼稚。 等了一会儿,钟渝那边再也没有回了。 林鲸无言了片刻,从心底升腾起一点点像水蜜桃气泡水一样的悸动来, 微微甘洌。看向正在排队的蒋燃, 他毫无意外是最受瞩目的存在,似有一身的光芒。 她很喜欢正式场合里他严肃又冷静的样子,也喜欢出现在小食店里脚踏实地,充满烟火气, 两个人不到三十块钱的早餐,这样才是生活嘛。 结婚之前,林鲸曾经担心过蒋燃或许不接受他们家自带的市井气属性,甚至有点自卑,却不想他不仅走下神坛,还乐在其中;这样毫无异物感的过渡,让她前所未有的舒适。 蒋燃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丈夫,也是亦兄亦友的存在;但是更加贪婪一点,她甚至希望蒋燃能像她喜欢他一样,回馈给自己一份同等厚度的情感。 林鲸吃完起身,把桌子让给正在等待的食客,走去蒋燃旁边站了站,他一脸深沉,满是心事的样子。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两人为了不挡道儿,便去了门廊,林鲸说:“看你站在一群老人家中间,那个拔高的样子,特别像荷花池里窜出来的一株白莲花。” 蒋燃本来在看手机,闻言不由睨了她几秒,“你怎么做到每次夸我都夸得让我怀疑人生的?” 林鲸一手揣兜,另一只手比划了下他的身高:“看图说话。” 蒋燃歪头,迁就她的身高,眼底抵着笑意:“才结婚多久,我在你眼里就没有丈夫滤镜了?” “……你对我还有妻子滤镜吗?” 蒋燃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有。” 林鲸弯着眼睛笑,日光晒得人懒洋洋,她眯了眯眼,挽着蒋燃插着裤袋的手腕,宛如两个闲人。 林鲸说:“其实刚刚是想说,我们未来可能也是像燕家巷的老人一样,一脸皱纹,弓着背,踉踉跄跄赶到早餐店,只为吃一顿心仪的早点,这算是一天中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 第141页 蒋燃关掉手机,手从裤袋里拿出来搭在她肩膀上,饶有兴趣地想了会儿,嗓音沉沉地吐出几个字:“是还不错。” * 吃完早餐回家,老爸已经起床了,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见两人一起出门有点酸,打趣他们两人像小学生。 林鲸身上出了点汗,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澡,蒋燃把他的轮椅推到餐桌边,在客厅说了会儿话,林鲸的手机在茶几上,响了一次电话,微信又连续震动了好几次。 蒋燃以为是有要紧的事,便提醒她:“手机响了,应该有人找你。” “你帮我看下谁。” 林鲸的手机密码蒋燃是知道的,也多次让他帮忙看过消息;但他不会主动解锁,也只是在这种有“授权”的情况下才帮忙查看。 微信是她的上司发来的,通知要改的方案截图;右下角【发现】那一栏有红点,是她的朋友圈互动。 蒋燃点开,然后看到了钟渝的最新回复:【遗憾/哭/哭。】 他虽然不清楚这个人小时候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形成这样的脑回路;但都是男人,他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游离于界限边缘的试探,呵。 林鲸洗完澡,擦着头发回卧室,一边问:“什么事啊?” 半天没人回答,林鲸疑惑扭头,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他一个托举抱了起来,关门,动作同时完成,一气呵成。 男人的力度和冲击力大的像扑咬上来的猎豹,林鲸被冲得后仰了下,只能用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小浣熊一样攀在他身上。 住在父母家多有不便,亲密的举止都需克制,至多止于接吻;可能是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更加亲密的交流,这样的猛烈冲击竟让林鲸感到惊喜,仿佛感受到爱意;她几乎没有犹豫地被牵引着情绪,被他带入漩涡。 在快要擦枪走火的时候,被闹铃的声音拉回理智,林鲸抱着他的脖子,只感觉身上的人又像只温顺又霸道的大狗狗,食髓知味地嗅着她的脖子和胸口,并且留下属于自己的气味。 她耳廓灼热,气喘吁吁的躺在床面上,四肢摊开的羞耻感被放到极限,手指插进他的短发里,不解地问:“怎么了?” 蒋燃撑起手臂把她揽住,亲亲她的额头,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又危险:“我尊重你的社交,但那小子再给你发些有的没的,就让他消失。” 林鲸:“……” “我现在有点不爽,你记住了?”他暗含警告。 这是真的吃醋了? * 九点,两个人收拾妥当出门,化身为社畜。当然这主要指林鲸,蒋燃早已脱离了这种低级的格局。 国风品牌的创意快闪店项目暂时告一段落,昨晚门店那边的客流和业绩报上来,正巧赶上假期,结果喜人。甲方爸爸自然是乐不可支,一大早就在群里道喜。 上午小组开会的时候,林鲸照常抱着电脑抢在最后十分钟修改自己的总结,这是她第一个项目,总体不偏不倚,客观公正。 但大家坐在会议室里依然一脸沉痛,宛如搞砸了一桩事,都憋着谁也不肯冒头;等她发言完,轮到别的同事继续,她才发现大家并不像她那么“乐观”,过犹不及地指出了很多执行阶段的诸多问题。 真是,卷到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留。 林娜习惯了这样的节奏,看大家“检讨”的诚恳而用心,特意点名了几个表现突出的,苏歌成了她的重点夸赞对象。 作为新人,林鲸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但还是锋芒未露;通俗点说,放在人才济济的睿美,平了点;主要的问题,做这行手里掌握的媒体和KOL资源尤为重要,而林鲸这方面的确欠缺。 虽然下面已经有人在吐槽“切,她们自己人而已,说个屁啊。” 但林鲸还是不由看向苏歌,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很开朗,性格幼稚的女孩子,但差距仍是存在的,在职场上很多问题是性格造成的。 比如苏歌可以在任何社交场合放下身段,也不在乎公司里人背地里说她巴结林娜获得青睐,不畏眼光是十分难得的能力。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改掉这种软弱又不自信的缺点。 然后,林娜宣布c牌的彩妆代理竞稿,让大家自愿报名参与项目。 牛人自然当仁不让,林鲸也有点动心,想锻炼一下自己,正准备为自己的心动买单的时候,林娜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公司的重点项目哦,老板也会在群里全程跟进,大家一定要把握机会。”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林鲸头上,似在有意点拨她。 上一秒还在说自己要克服不自信障碍,勇往直前的林鲸这会儿听见老板会亲自跟进,秒怂。 她问麦琪:“你不试试吗?” 麦琪说:“我不太敢。你呢?” 林鲸:“……我也是。” “我有老板,老师恐惧症。” 林鲸说:“……我也是。” 第66章 我觉得你还有救…… 林鲸巧妙地躲开了上司的眼神对视。 但很多事情一旦错过第一次机会, 便很难再找到开口的时机,她的闪躲在林娜看来就相当于婉拒。 复盘会议快结束时,老板过来敲了下门, “Lina,来我办公室一下。” -- 第142页 林娜面无表情地越过林鲸的脸, 那眼神,像失望;然后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过去。 领导走后,会议室登时陷入一阵密密麻麻的喧哗里, 林鲸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出神, 拳头攥紧了了再松开, 掌心竟然被她逼出一层薄薄的潮湿来。 老板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品味不俗, 甚至都没有蒋燃那种上位者的高冷,三不五时就请大家喝咖啡;但林鲸天生就站在这一类人的背面, 从不喜欢在领导面前表现。 甚至有次老板一脸兴奋地从外面回来, 和她打了个招呼,林鲸只是客套地点了下头后扭头走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板呢。 第二天, 林娜找林鲸转达老板的意思,问她是不是对老板有意见。 林鲸这会儿哭笑不得,自己这到底是什么迷惑行为? 她回到工位,期间一直想找林娜说清楚, 但是她随着老板出去了, 直到下班也没回来。 * 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让她感到一整天都很挫败。 这天不忙,她一下班就回去了,出了地铁向小区走去, 在门口遥遥看到了蒋燃的车。 桥湖花园里的停车位紧张,他一直是停在外面的。蒋燃从车上走下来,也下意识往路边扫了一眼,林鲸快步走过去,最后变成小跑。 蒋燃手里抱着一个超市的纸袋子,见她跑过来,便把袋子放在车前盖上,微微张开手臂等着。林鲸跑到他跟前,揉了揉鼻头,问他:“你干嘛?” 蒋燃也用食指碰了碰鼻尖,“像女儿放学看见爸爸,向我跑来,情不自禁想抱抱你。” 说完,他也真的这样做了,轻轻托抱了几秒,使她脚尖离开地面,然后放下。 林鲸被勒得喘息困难,重新回到地面,轻盈感浮上眉梢,“喊你一声爸爸,你敢答应吗?” 落日余晖落在他的眉毛和鼻梁上,显得暖融融的,眼神里的挑衅感却被拉满,“你可以试试。” 林鲸嘴角微弯,脸部肌肉今天终于第一次向上拱了下,“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找谁?” “你说呢?” “你可以生一个,喊我爸爸。” 切,林鲸装作没听见,撇开眼去看他的购物袋。 话是脱口而出的,并无实质含义,等他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她的敏感点的时候,也很快转移话题,捉住她的手,问:“今天工作累吗?” 并不累,但林鲸听到工作二字,眉眼耷拉下来,像被冷风骤雨打落的小雏菊一般,蔫哒哒散落一地。 亦或是考砸了的小孩子,回家后,却还是接受了蒙在鼓里的家人的奖励。 她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丧都没脸丧,脑海里的明净阔海都变得灰蒙蒙的了;人就是这样走入死胡同的,她环抱住蒋燃的腰,脸压在他怀里,用力汲取他的“能量”。 “怎么了?”蒋燃抻开她的身体,要看她什么情况,林鲸低叫一声:“别松开,给我抱一会儿。” 男人半晌没动,手掌贴在她后脑勺,又低头蹭蹭:“不开心吗?” 林鲸羞于对蒋燃说具体的问题,只是笼统概括:“我这糟糕的性格。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却一塌糊涂。” 蒋燃揉揉她的后颈,“我说了,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有妻子滤镜。应该更自信一些。” 林鲸吸吸鼻子,才跟蒋燃说今天发生的事,宛如蝴蝶效应,一个微妙的眼神牵动了她整天的心情。 蒋燃问:“还记得你入职第二天我送给你的那张卡片吗?” “什么?” “你远比自己想象中优秀。只要你想做的事,任何时候都可以。” 他永远都是鼓励式教育,林鲸要被蒋燃的温柔浸润到湿软,变成不受控制的流心,她不由自主地抬头,亲亲他的唇角。 正当蒋燃要回吻的时候,不远有人喊林鲸。 两人被吓得一激灵分开,原来是小姨和表妹。 林鲸问:“你们怎么来了?” 小姨手里拎着一袋子菜,:“你妈不是出差了吗,你爸又断了腿在家,我怕你们俩又加班,来帮忙。” 林鲸不好意思地道:“中午您给我爸送餐已经很麻烦了,晚上就休息休息吧。” 小姨眼神温善:“这有什么,在哪儿吃不是吃?” * 待小姨和表妹领先一步走入小区的时候,蒋燃和林鲸才在后面慢慢跟着,脸上还带着绯色。 回到家,蒋燃并没有让小姨忙活,他换了件衣服进厨房料理晚。小姨对有这样的女婿羡慕得像一只绿孔雀,转着圈的开屏,抓着小表妹的手说:“看见没有,姐夫就是你找男朋友的范本,看你以前找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小表妹捧着脸,“照姐夫这张脸找吗?真敢说,你自己怎么不去泡刘德华呢?” 小姨:“刘德华是你大姨的偶像,我可不喜欢。” “……” 吃晚饭的时候,小姨问林鲸:“鲸鲸,换了新工作怎么样,感觉比过年的时候瘦了很多,是不是太累了?” 林鲸捏着汤匙,小心啜饮鱼汤,任鲜味在味蕾放肆:“基本上适应了节奏,是比原来的工作忙了点。” 小姨又问:“那是不是可以和明星接触啊?” 林鲸:“大型活动的时候有机会,不过一般接触的KOL或者KOC比较多,就是社交平台的一些博主之类。” -- 第143页 小姨似懂非懂,但也没多问,依然说:“感觉很有意思啊,听你妈妈说你社交软件玩得转,原来这么有用的。” 林鲸:“……” 小表妹立马帮姐姐说话:“姐姐那是在浏览行业咨询,也是输入过程,又不像你在刷沙雕视频。” 小姨:“是是是,你姐姐玩手机玩出一份好工作来,你玩成了网瘾少年。” “……淦。” 林鲸捧着碗,忽觉脸颊热意蒸腾,她也没有那么积极上进啦。 饭后,表妹去林鲸的房间玩了一会儿,看见她的梳妆台上堆了好几个礼盒,从公司拿回来的,林鲸都还没拆,让表妹看喜欢自己拿。 表妹立马心花怒放,彩虹屁吹起来:“你好棒啊,还有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就没有。” 林鲸瞥她一眼:“你要知道我在公司并不是横着走的,是一只小工蚁。” “那可是睿美诶,哪怕是实习生走出去也比别的公司的实习生高级;能进去就说明很优秀了啊,你看我妈过年的时候一直担心你工作不好;现在呢,观念完全转变了。”表妹说。 林鲸微微愣神:“是么?” 晚上,蒋燃把表妹和小姨送回家,回来时,林鲸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发丝湿润,毛巾挂在脖子上却没擦。 蒋燃走过去,捧着她的脸捣乱。她素着一张脸,皮肤凝白,软弹像布丁,令人爱不释手;林鲸立马被他弄得专注全无,吐槽了两个字:“幼稚!” “在想什么?”蒋燃敞腿坐在她身后。 林鲸转着笔,说:“也许,我一直在喊着的改变其实是在自欺欺人,我并没有改变。” “你又悟了?” 林鲸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蒋老师。” 两个人在椅子上腻歪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了,蒋燃去洗澡。 林鲸拔掉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林娜发了条微信:【Lina姐,我想参与c牌的项目,还来得及吗?】 发出去后林鲸瞟了眼右上角的时间,竟然已经十点二十了,她心有惴惴,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她? 不到一分钟,林娜就回了消息:【终于等到你找我了,还以为你一直缩着呢。】 林鲸:【?】 林鲸:【我以为你对我看透了。】 林娜:【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在复盘的report上看你吗?】 林鲸:【我不知道。】 林娜:【上周你请假的那天,我去你的电脑里找东西,看见了你整理的c牌的各种品牌和往期素材,非常详尽,我甚至有点惊喜。但是我不懂你今天是这种反应?为什么?】 林鲸汗颜又羞愧,半晌没打字,羞于告诉对方自己的小心思。 林娜也没追究:【在这个行业,很多时候营销思维和沟通统筹能力,比创意更加重要。你在工作中有些被动,总是羞于表达自己,这不是好事。】 林鲸:【……你说的对。】 林娜:【我本来觉得以你的性格,适合做偏pr类,一些文案输出方面。】 林鲸:【但是呢?】 林娜:【但是我觉得你还有的救:)】 第67章 痊愈【一更】(小…… 林鲸手指上滑, 反复看了这段文字,激动又细致地品咂了会儿,上一次做这种蠢兮兮的动作还是和蒋燃谈恋爱的时候。 她表忠心一般给林娜打了一段文字:【Lina姐, 谢谢你。是我自己一直不肯打破舒适区,把这件事想的太可怕了, 但打破这个舒适区就会走入下一个舒适区,循环往复而已,只要人学会成长就不用害怕;真的谢谢你。】 一大片绿色气泡发给了对方, 林鲸眼睛热热地盯着屏幕, 等着回复。 过了几分钟。 林娜:【付诸行动最重要。】 林娜:【额, 妹妹,这是你以前做文案的毛病吗?为什么要给我发这么一大段滚烫洗|脑文字, 害我没法接。】 林鲸忍俊不禁地揉着脸颊:【错了错了。】 林娜:【我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林鲸:【晚安。】 林鲸知道职场上的人肯定不会像她少年时所交的挚友那般赤诚, 不过是看到你有闪光点能为自己所用罢了, 但依然感谢林娜的发现和提携。 她关掉电脑,胡乱把头发擦了几下, 纤瘦的身体里还扑腾扑腾闪着小火苗, 心中的怯懦小孩原以为自己丢了成绩,但最后还是给TA补上了一百分。 蒋燃洗完澡进来,关上门,看着她蹲在椅子上对着手机勾唇浅笑, “跟谁聊天, 笑成这样?” “我笑了吗?”林鲸疑惑的扭头,忽然不安分扑到他身上。 这是男人始料未及的,几乎毫无准备下意识伸手去接,还是往后踉跄了两步, 连人带东西一起摔到了床上,听到“刺嘎”一声响。 蒋燃搂她的腰,躺在床上狼狈地失笑:“你很开心。” 林鲸从他胸膛里仰起脖子,拉出一道纤长的弧度,并未主动提及工作上的事,她想脱离他快速成长,才要努力克制分享自己的那些细微的小成就或者纠结。 蒋燃并没有追根究底,捧着她的脸,轻轻啄女生薄薄的眼皮,鼻梁,嘴角,然后专心地吻她,对于她的投怀送抱,他的瞳仁里带着惊喜。 林鲸有些动情,细瘦的手掌撑着床面,低头亲他脖上仿佛藏了冰块儿似的喉结,舔舐,肉眼可见男人那里略微紧张的滚了滚。 -- 第144页 “别撩,爸就在隔壁。”他语气里暗含告诫,可放在她后腰的手掌却是把人往自己的身上更加用力的摁着,似要融为一体。 “是么?验证一下?”林鲸不信邪地又咬了下,抑着面上浮出的酡红,把对工作的那股子执拗放在这种事上。 没办法,有点开心。 “蒋老师,你好香哦。”她欠嗖嗖地说了一句。 蒋燃狠盯着她作恶狡黠的眼,忍一个多月,已到临界点,被她撩得呼吸乱的一塌糊涂,额角爆出青筋,三两下除了衣服把人往被子里塞,高大的躯体覆盖上来,眸光瞬间篡住她,狠狠噬咬着嫣红的唇。 林鲸小小惊呼一声,恐慌里带着期待,迎接接下来的狂风骤雨;衣衫零落,在两人要亲密贴在一起的时候,身下的床再次发出“碰”的一声响动来,紧接着床面坍塌下去。 林鲸一下欲望全无,以为地震来了,蒋燃也有些懵,扯被子盖住她的肩头,不顾光裸着的上身,睡裤松垮挂在跨,下床查看。 细细的床腿在刚刚两人摔上来的时候还勉强能支撑着,但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伤害了,终于壮烈牺牲。 它的确不能承受太多,毕竟陪了女主人太久。 “怎么了?”林鲸扶着胸口小心询问。 “床腿裂了条缝。” 林鲸耳廓红的要炸掉,生无可恋地子往床上一趟,像掀开肚皮的小树懒,无赖起来:“你想办法怎么修床。” “……” 刚刚还宛如盯准猎物手起刀落般狠厉的男人,这会儿清隽的面孔也有些无措,甚至呆萌,耐他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 施主任终于从上海归家,比原计划晚了两天。 林鲸毫不怀疑妈妈是因为工作才拖延了时间,尽女儿本分地嘘寒问暖,施主任嘴角一翘:“你妈退休的年纪还在拼命,你们年轻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直到晚上她拿蒋燃的手机刷朋友圈的时候,才看到妈妈其实是和小姐妹在宋城玩了两天,她屏蔽了全家人,但朋友圈分组里面忘记把蒋燃加进去了。 “……” 第二天早上看见爸爸坐在轮椅上还给施主任敲背捏肩,瞬间觉得老爸好可怜啊,算了,还是让他在伤病中快乐一点吧。 又过了几天,林海生的腿拆了石膏,生活自理上比戴着石膏腿方便太多了。 那天林鲸回来,在家里见到了撞爸爸的夫妻俩,玄关处多了一箱牛奶,几箱水果,还有一些装在蛇皮口袋的山货。 小夫妻二人这次比上次穿着整齐干净很多,丈夫不善言辞,怂怂地站在一旁,妻子则是一脸淳朴而熟练地跟施主任道谢:“谢谢,谢谢你了大姐!” 说着说着,女人流泪哽住。 施季玲摇头:“不要那么客气了。以后你们可一定要当心,好在我们人没事,就不难为你们了,下次再这样可能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林鲸走到餐桌边倒了杯水,没参与这件事,看见妈妈把女人塞给她的一个大信封塞了回来,动作十分隐晦,低声说:“这钱呢我们就不要了,还有你买的这些的东西带回去给孩子吧。” 男人更是一脸愧色,无地自容:“这怎么行?” “说了不要就不要。”施主任脸色转晴,略带温和笑意,说了句宽厚人的话:“大家都不容易。” 最后女人和丈夫离开,钱带走了,但是东西死活不肯拿回去,施季玲拗不过这两人,只好作罢。 等人离开,林鲸不由感叹:“什么赔偿都不要了?不像你啊。” 施季玲戳她的脑门:“你妈是那种人吗?医药费什么的当然要赔,咱们家又不是做慈善的,只是误工费乱七八糟的就不要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家不缺那点儿钱。” 林鲸说:“你早说嘛,就不让蒋燃这么辛苦的去谈了 。” 施主任惊讶,赔偿金额是蒋燃谈的,“他这么年轻还能谈这事儿呢?这两口子看着淳朴,逼急了要真撒起泼来,我和你爸都未必招架得住。” “不然能是我谈的吗?还是警察叔叔啊?”林鲸把杯中的水喝完,去厨房检查今晚吃什么,“他什么不能干呢?除了生孩子,他都能亲力亲为。”好看又好用。 “也是从小锻炼出来的。”施季玲酸意丛生:“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在家爸妈管,结婚老公管,你有点什么啊?” 林鲸:“我有好运气。” 不久后,蒋燃也归家,一家人吃饭。 施季玲在饭桌上告诉两个小辈,这边不用他们帮忙了,搬回溪平院过他们自己的二人世界吧。 林鲸挨在蒋燃身边,两人心情各不相同。林鲸留恋家里现成的饭菜和父母的爱,蒋燃则是期待溪平院的那张床,主要是床上娇憨又俏皮的老婆。 林海生跟蒋燃说,他之前谈的赔偿他们没有全部要,而是只要了一小部分,体恤那家人。 蒋燃并不意外,“那笔赔偿本来就是给你们谈的,目的在于补偿你们的经济和精神损失,爸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 林海生说:“我在鬼门关上走过一回,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蒋燃弯唇一笑。 林鲸吐槽老爸:“你以前的愿望也就是这个,并没有变,难道还有更加宏大的志向吗?” -- 第145页 林海生用筷子头敲了下林鲸的手背:“你就知道欺负老爸,我要真说了别的,又显得给你们俩压力了。” 林鲸困惑:“关我们什么事啊?” 林海生放下筷子:“还有点想抱外孙啊,明年的饭桌上,有个小捣蛋最好不过了。人真到了某个阶段,还是期望家庭圆满。” 林鲸和施季玲的脸色都变了变。 关于这事儿,林海生和施季玲没有商量过就脱口而出了,或许他觉得说一说也不太要紧。这的确是他在伤最重的那几天想的事情。 丁克不是不可以,但父母是保守的,还是希望子女按照常规的路走下去吧。 林鲸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连爸爸怎么忽然说起这事儿,跟喝醉了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现在生什么孩子? 看着女儿有些抗拒的眼神,林海生解释:“这段时间,家里家外幸好有蒋燃在帮忙;我才意识到生命延续是很重要的,不然人不行了,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这话猛地一听倒也没有什么毛病。 施季玲瞥了瞥对面两人,赶紧道:“你爸随口一说而已,千万别有压力,生不生,什么时候生,你们自己说了算啊,有任何需要喊我们就是了。” 其实分歧点无非是男女立场的问题,爸爸把女儿捧在手心里疼爱着,但对她的了解却不够,不能体会女性在这件事上的艰难。 而妈妈则深有体会,所以能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 其实她和蒋燃从结婚时就没有认真商讨过,丁克还是生孩子。蒋燃的意思她有些猜测,多次聊天中他时常脱口而出的带到有关字眼。 但无论如何,终将面对这个问题,或早或晚;没想到由老爸来引|爆,看来这场车祸给他带来的反思良多。 所以,她听到的时候。脑壳里一炸宛如小猫奓毛,刺刺挠挠的。 她都不敢看蒋燃的眼睛,跟不敢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一样胆颤。 林鲸人僵了片刻,冷声道:“你这个话就很没有道理了,我如果不想要孩子;难道还要为了生病时有人帮我跑腿办事而生个孩子吗?这是对自己也是对别人的不负责吧?” 第68章 故意气我吗【二更…… 爸爸看林鲸的眼神忽然有些陌生, 被堵得半天才说了句:“关键在你的主观意愿,你想不想要。” 还好他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比如自私之类。 林鲸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蒋燃反常地沉着, 把林鲸的空碗拿走,给她盛汤, “吃饭还辩论,会香吗?” 之后这个话题被含糊地混过去,林鲸揪揪嘴角有些侥幸, 喝汤的时候不是太香, 因为不知道蒋燃的真实想法啊。 饭后, 老爸拍了拍蒋燃的肩膀,明目张胆地嘀嘀咕咕:“这件事的本质就是你太顺着她了, 咱们男人太懂事会吃亏,你记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蒋燃:“哦。” 林鲸早早回房, 感受蒋燃换的新床, 的确比她一直睡的那张舒服了很多。她洗完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时刻观察对方的动向, 从他洗澡, 回屋上床,躺下,热烘烘的体温靠近,并无异样或者要找她谈一谈的架势, 这才彻底放松。 隔天, 他们搬回溪平院的房子。 不过晚上有个小应酬,林鲸加了会儿班赶过去再陪长辈吃完饭已经接近十点。蒋燃喝了点酒,呼吸之间都是酒气,醉意熏染坐在副驾驶眼睛还不忘盯着前方。 明明没有交流, 但是两人均对接下来的事心照不宣且期待。 林鲸说:“要不你闭眼休息一会儿? ” 蒋燃静默片刻,问她:“累吗?” 林鲸手握着方向盘,勾唇浅笑了会儿:“那我该说自己累还是不累?” 蒋燃侧眸瞧着她,那双浓郁的眼底已经染上倦意,又带了那么点儿厉色:“我在问你,你在想什么?” 林鲸抿唇,抢他的台词:“想你心中所想。” 最先笑起来的是蒋燃,在夜色里笑声有些肆无忌惮和痞意,胸腔轻震,林鲸恼了一会儿瞥他,囫囵说了句:“希望今晚床不要再塌了。” “还想床塌?”蒋燃微微叹息:“那我努力吧。” “完蛋,我好期待。” “慢慢期待,但先好好开车。”蒋燃抬手摸摸她的头顶。 两人暧昧拉丝了一个来回,终于到了溪平院,林鲸下车之后想起自己有快递要取,“你先回家吧,我去拿快递。” 蒋燃问:“东西多么?” 林鲸想想,“应该不多,但是买的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蒋燃单手插着裤袋,侧头,“和你一起去吧,正好醒醒酒。”说着捉住她的手腕,往出口走去。 春夜的凉风将人身上的倦气七七八八清除干净,林鲸明显感觉到蒋燃醉意淡了很多,还有心情拿出手机处理消息,方片的白色亮光照亮他的面庞,略微严肃。 林鲸注意到,问:“你很忙吗?” 蒋燃便收起手机,看她一眼:“还好,没有接下来的事情重要。” 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醒她——他们马上就要上床了! 搞得她想跑着去拿快递! 蒋燃让她把手机交出来,让她站那等着他去拿。林鲸手揣兜在喷泉下面,鞋子随意踢着地砖缝隙,继而听到几声沉稳的脚步声。 她扭头看过去,竟然是钟渝,自她从物业离职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这会儿看到那张脸还有点儿陌生。 -- 第146页 男生身穿着白色卫衣,兜帽罩头,咧唇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在这碰到你,干嘛呢?” 林鲸礼貌微笑:“出来散步。” 钟渝点点头,本人比二次元正常多了,可能有脸加持吧,不然在微信上只是一个令人无所适从的对话机器。 “很久没看到你了啊。” 林鲸:“要上班的啊,平时也不会出来瞎晃。” 钟渝说:“不是,最近跟你前同事有业务往来,也说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以为搬走了。” 林鲸留出一半视线注意着蒋燃那边的动向,这也太难搞了,最好不要让他撞见钟渝;她三两句解释清楚自己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照顾。 钟渝:“没事吧?” 林鲸:“有事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了。” 钟渝:“怪不得。我今晚过来是跟他们谈回馈礼盒的,有兴趣品鉴一下吗?” “嗯?” 钟渝打了个电话,让工作人员送一只礼盒来溪平院,又对林鲸说:“等五分钟行吗?” 林鲸略有些为难,嘴上说着:“真的不用破费,太麻烦你了。”心里又在想:这就是社交带来的最大困惑,明明你不需要的东西,还要对对方说出感谢和抱歉。 钟渝:“我已经让人出来了,不麻烦。” 林鲸:“……”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她绞着手指,焦躁地看着快递柜的方向,但夜色太深,那一片没有灯她什么也看不见。然而不知何时,蒋燃已经出现在她身后,拿着她的三个快递盒,好在东西都不大,没影响他的气质。 走近了,林鲸看到了蒋燃眼底冒出来的一行字:这孙子怎么又冒出来了? 他的无奈并不比她少一分。 “回去吗?”他问林鲸。 林鲸尴尬的碰碰鼻尖,又抠抠手指:“要等个东西。” 蒋燃辨认清楚她眼底的犹豫,忽然转了个念头,说:“我先回家,你慢慢等。” “诶?”林鲸没反应过来,蒋燃已经先行离开。 她目光追随他的背影,融入昏暗里,愈见模糊,生怕自己的喊声惊动周边的寂静便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只有两句话来回交替“他生气了”和“今晚还做得成吗?” 蒋燃走没多久之后,钟渝的同事就过来了,把两个正红色的包装正统的礼盒交到林鲸手里,她心里默默叹气,道了声谢谢后,又说:“真的没有必要这么客气!麻烦了!” 她加重语气表达自己的情绪,钟渝的情商听不到这一层意思:“不麻烦,我们之间的确没必要这样客气。” 林鲸尬笑一番,不想多余废话:“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出了小区,钟渝问同事:“我这个同学的老公你见过吗?” 同事说:“之前在物业的时候见过,长那么帅,看上去条件也非常好,你同学上辈子干了什么好事?” 这个“条件好”其实囊括了各个方面,外貌,身高,声音……或者还有性格和经济条件。 哪怕是同事的形容词如此简陋收敛,钟渝却是听了心绞痛,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和他比差在哪?” 同事不愧是做酒店行业的,话术一套一套的,福至心灵地说道:“差在时机不对。” 但他心里可不这么想,你和人家真的差了好多啊,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而已啊想什么呢。 同事看着钟渝郁闷的样子,非常想问他:你早干嘛去了?你现在又想干什么呢? 要知道,被看不上的男人纠缠,对美女来说只能是衣服上的饭粒子——烦人得很。 钟渝低声郁闷:“我上学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她呢?” * 林鲸用指纹开了门,入目便是客厅里全都开着的各种灯,但空无一人。 她右脚跟踩了下,脱掉鞋子,满屋子找蒋燃,最后在主卧的浴室找到他,男人已经换了衣服,正在刷牙。 林鲸一开始还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看他,“你干嘛不等我一起,很着急吗?” 蒋燃从镜子里扫她一眼,仍在刷牙,白色的泡沫溢出来沾在淡色的唇上,没有回答她。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林鲸见过不少喜欢装死的男人,但蒋燃不是这种人,他从来都会给予回应。 她烦躁地皱眉,心也跟着慌惴,急速下落;她隐约知道自己有点错处,但又觉得自己根本没错,她就是很无辜啊。 两分半时间到,放在牙杯边上的沙漏刚好漏完,蒋燃吐掉牙膏泡沫,转了个身,虚虚靠着盥洗池,方才开口:“都是男人我能看出他的心思,说一声拒绝,很难吗?” 林鲸:“你这是在生气?” “有点。”蒋燃说:“没哪个男人能看着心怀不轨的人对自己老婆献殷勤还无动于衷;我本来没有必要把生气摆在脸上,但是似乎不这样,你就看不出来。” 林鲸被浴灯照的晃眼,心头皱紧,“你生气的程度,是我能哄好的那种吗?” 蒋燃挑眉:“什么?” 林鲸这次聪明了,学着他的口吻,说道:“我需要知道你的点在哪;今天努努力能哄好的话我就哄一哄,哄不好我就洗澡睡觉了。” 铿铿锵锵一席话落地,蒋燃不知是该被她再次气到还是不可思议,目光凝聚,用力看她,半天给出字评价:“你很嚣张,知道我拿你没办法,所以故意气我吗?” -- 第147页 第69章 他在哄我【一更】…… 听他这样说, 林鲸就反驳:“你刚刚还在外面把我丢下,自己回来呢。” “那怎么办?陪你一起站那儿傻等?”蒋燃手肘垂在身体两侧,分别撑着台面, 长腿交叠弯曲,姿势莫名放松又好看得真像一个渣男, “我手上拿着你的快递。” 林鲸有几秒的失语,心想男人也蛮奇怪的,他和老爸都是。一个忽然因为生病意识到孩子的重要性, 一个莫名其妙地有小脾气, 多大点事? “那你也走掉了, 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林鲸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理由来,急哄哄地就脱口而出。她被搞得太懵, 放低态度去哄人是很耗费精力和勇气的,这一刻她显然没有这个耐心。 “这点小事?”不得不说, 她成功掌握了气死人的精髓。 “行, 你出去吧,我洗澡了。”蒋燃不跟她多说了, 也说不通, 脱掉衬衫丢进脏衣篓,又抽掉皮带,回头见林鲸还直直站在那不动,便问:“你要跟我一起洗吗?” 他的衬衣前襟纽扣全开, 从胸膛到腹肌敞露出来, 喉结,窄瘦的腰,长裤半挂在胯上,人鱼线隐绰而张扬。 这种不经打磨的随性, 还蛮欲的,像事后的状态。林鲸觉得今晚这架吵得真是太亏了,因为不做蛮可惜。 她站到盥洗台前,“不,我刷牙。” 蒋燃没说什么,并不在意自己被看光,他脱了裤子走进淋浴间,打开花洒。 林鲸刷牙的动作不是那么自然,淅沥的水声都变得格外撩人耳朵,因为会想象到水流会划过他的身体,汇聚向下,雾气缭绕让她胸腔发闷。 快速刷完了牙,脸都没洗,不遑多看地跑去了隔壁的浴室。 她在外面洗完了澡,又去拆快递,发现三个东西竟然都是给他买的,一件卫衣,刮胡刀还有一沓男士袜子。 “……” 林鲸闷闷地把纸盒子扔掉,在客厅玩了好一会儿手机才回到卧室。 床单换了一套浅蓝色的。据研究表明,床单的颜色会影响睡眠质量。 蒋燃靠坐在床头看手机,薄被压出他的腿型,她门开的时候这人头都不曾抬一下,宛如批奏折的皇帝。 林鲸鼓了鼓嘴巴,默默爬到床上,盖被子躺下。 背后还有一小束光亮,被子也被扯着,她动了动脑袋,没好气地说:“你要还想玩手机,就去客厅。” 他果然把手机放下,也躺下来。 林鲸没有扭头观察,而是用敏感的背部仔细体会,他睡下没多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哎,这就是冷战了。 林鲸睁着一双大眼睛,一会儿咬咬手指,一会儿勾勾被子,小时候跟爸妈发完火却不好意思道歉,躲在房间里羞愧,一样的坐立不安状态。 她像一只小爬虫一样趴在床单上,纹丝不动,快要睡着的时候,脖子下伸进来一条手臂,紧接着腰也扣住,身后贴上来男人的体温。 这是他半睡半醒间的下意识举动,并不是求和。 林鲸动动嘴唇:“不是生气了吗?你抱我干什么?” 蒋燃嗓音低得带着困意,“生气就不能抱了吗?” “你看哪对夫妻吵架晚上还要抱在一起睡的?” 蒋燃:“没趴人家床底听过,不知道。” “……” 隔天是周末,林鲸醒来的比较晚。 起床的时候蒋燃已经走了,招呼不打一个吗,看来还在生气,林鲸歪着脑袋往他的枕头上蹭蹭,闻他的熟悉味道。 两人一天没联系,林鲸也懒得问他去干什么,舒舒服服地在家躺了一天,傍晚接到他的电话,冷冰冰的:“吃饭了吗?” “没有。” “家里有吃的吗?” 林鲸打开冰箱,这边房子一个多月没人生活自然是什么都不剩,这句话意思就是询问她今天是否出去采购。 “没有。” “我在小区门口,你出来吧。” 林鲸盘腿坐在沙发上,又玩了一会儿手机才换衣服下楼,距离蒋燃的电话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她有故意成分,就是要晾着他。 上车,蒋燃对于她的迟到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随手关掉了音乐,把车开出去。 他不说话,林鲸就也不说话,但这种因为冷战而滋生的诡异气氛实在让人难耐,宛如高反。 她捧着手机找鹿苑吐槽这件事:【我和他之间真的有点问题,为了这么点小事跟我生气,呵呵。】 鹿苑有时间就秒回:【这点小事?我发现你才是江浙沪渣女吧,他身边要有个献殷勤的小绿茶你不生气?】 林鲸:【不,我很理性。】 鹿苑:【你看我信不信你就完了,你没遇到而已。】 林鲸:【我只是觉得他昨天晚上忽然质问我,让我很没有面子,他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还鼓励我交朋友,现在却斤斤计较。】 鹿苑:【鼓励你交男朋友吗?】 林鲸:【我倒是想。】 看到眼前的“market”的字样,林鲸才发现他是要来超市。 蒋燃扫了一个购物车,林鲸继续捧着手机跟在他身后当个小尾巴,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中间,时不时瞄一眼商品,然后拣一些想吃的东西丢进去。 两人全程无交流,不远不近走着,也不再挽着手;林鲸偷拍了一张他站在货架前选购水果的背影发给鹿苑:【看,我们俩就是这样的状态。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就搭伙过日子呗。】 -- 第148页 鹿苑那边没回。 等了一会儿,【我发现你有点被宠坏,一点冷遇都受不了。】 林鲸打字:【我知道,可由奢入俭难啊。】还没发出去,蒋燃视线忽然扫过来,“过来。” “怎么?”林鲸收了手机,小步伐跟上,她身后正好有一小孩子推着购物车,单脚踩着横梁“飞”过来,几乎要撞到她。 蒋燃拉她的胳膊才堪堪躲过去,人撞进他坚实的怀里,脸扑了个正着,就听见他的轻嗤:“你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玩手机的?” 林鲸绷直唇线,说:“我刚刚一直跟在你身后的,别人撞过来的时候我可没看手机。” 蒋燃眼神稍缓:“没什么,提醒你看路。” “……不是一直跟着你呢吗?” “过来看看,吃说什么?”他便没有松开她的手,手指滑下攥住她的手腕。 摆放水果的的员工似乎有强迫症,按照颜色品种划分整整齐齐,每一颗苹果都保证展示给顾客最完美的一面。 当然,价格也非常完美,一盒五颗装的奇异果竟然要128元,一串葡萄四百块,让人恨不得控制预算数着粒吃。 林鲸只拿了一串葡萄放进去,眼神逡巡了一周,挑挑拣拣,对什么都兴致寥寥。 蒋燃问:“别的呢,柚子要不要?” 林鲸由衷感叹:“算了,扒柚子皮费劲。”花钱吃了个寂寞。 “有扒好的。” “吃也费劲。” 蒋燃用力捏捏她的手心,说:“我可以给你榨汁,就不麻烦了。” 林鲸瞥瞥身边的人,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就觉得他这耐心好得反常。 “……” 虽然短暂,但沟通有了交互就变得很好办了,蒋燃把她拉到冷冻区买肉类,又停在货柜前研究,问她:“吃牛肉吗?” 林鲸说:“怎么吃?” 蒋燃:“你想怎么吃?” 站在货柜后面的促销人员戴着口罩,正准备介绍一下这是澳洲和牛,以及等级之类。 林鲸胡诌道:“想用来做葱爆牛肉,我超级喜欢的,可以吗?” “行。”他拿了两盒,面无表情地丢进购物车。 促销阿姨一脸困惑,真是暴殄天物,这对年轻男女到底懂不懂吃? 林鲸手搭在扶手上,慢吞吞的走着,两鬓的碎发偶尔擦过他的肩膀,发根倒戳她的脸颊有点痒。 “其实我不会做复杂的菜,不仅会把牛排煎太生就是太糊,葱爆牛肉更不会。”她坦白,刚刚就是瞎说的。 蒋燃说:“我知道,我会做。” “然后呢?” “然后明天我在家,给你做饭?”他垂眸,面容柔和:“还有想吃的吗?可以点菜了。” “……” 林鲸扭开脸掩饰自己快要绷不住的表情,拿出手机看微信,才发现那条彰显她稍显做作的回复并没有发出去,而鹿苑久没等到她的回复,连续发了几条。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情绪有点反常啊。】 【生理期到了?工作压力?】 【和蒋老师性|生活不和谐?】 【人呢人呢??我干饭去了……】 …… 林鲸:【刚刚他喊我过去,就没看手机。】 林鲸:【他应该是在哄我,不太熟练,好笨啊,我心里在窃喜,表面还想要装高冷。】 第70章 紧紧抱着的那种【…… 倒也并非林鲸故意拿乔, 而是蒋燃哄得过于不动声色。 没说一句软话,让人怎么下台阶呢? 之后便是满超市的游走,家里的能量站急需补给。最后购物车被被堆成一座小山, 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超市。 回到家已是华灯初上,林鲸看着蒋燃将几只超级大的购物袋拎进厨房, 生活的鸡零狗碎可真够累的。 蒋燃卷起衣袖干活儿,瞧了她一眼:“那怎么办呢?你不喜欢请阿姨。” 林鲸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有点气哼哼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第一个许阿姨很不错, 但人家有事情来不了了;第二个菜都洗不干净还要教我做人;第三个干脆在试用期就趁我上班的时候偷偷在沙发上睡觉……总之, 我不喜欢在家里还要跟陌生人相处。” 蒋燃继续料理台面, 把待会打算做菜用的调味料拿出来,听完也沉默了。 林鲸由衷感慨:“找阿姨比找对象难多了;这些你都不清楚, 所以在你眼里恐怕就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 蒋燃眉心拧着:“……?” 蒋燃心情不知是愉悦还是复杂,捏着她的下巴, 拇指蹭蹭她嫣红的唇:“我知道了, 以后我有时间就陪你一起做饭,家务也一起承担, 直到找到合适的阿姨为止。” 林鲸并不相信这种狗屁话, 看透他是那种只喜欢享受婚姻带来的福利的男人。 蒋燃在厨房继续忙,林鲸坐在餐桌边扒橙子,弄得手指上全是黏腻腻的汁水,便也去厨房洗手。 两人并排站在洗手台前面。 蒋燃把牛肉改刀切成小条, 方便爆炒, 旁边配备了葱姜蒜家族,分别切好放在小碟子里;今晚的配菜是西芹百合,还有鱼丸汤。 林鲸扯了张厨房用纸把手擦干,看他做菜, 蒋燃说:“你要是没事做,就煮饭吧。” 她自然乐于帮忙,回来又欣赏他利落切菜的动作 。 -- 第149页 其实气氛还有一点点膈应着,蒋燃在回味着她刚刚的话,冷不叮地问:“找对象真比找阿姨轻松?” 林鲸迅速跳到和他一个频道,非常有见地的说:“结婚并不难,难的是生活的鸡零狗碎,会逐渐消磨一个人的光彩。” 表达完自己的意见,她忽然意识到对方问题的背后是什么,“你不会还在介意我那个同学的事吧?” “不会?”蒋燃眼神露出一点点凶狠,对这个形容词实在不满,又无可奈何:“你又在挑战我的底线。” “可是你的底线在变啊。”她直指问题中心。 “我的底线哪里变了?”蒋燃在锅里倒油,过会又丢了几颗花椒进去,“噼里啪啦”炸起来,香味一下子窜满厨房的角角落落。 林鲸的眼睛一直盯着锅里,牛肉从生的红色变得滋滋冒油,肉香四溢,各种调味品也被煸香,催使她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哎,厨房这地儿实在不适合讲理,影响食欲。 “你之前说不会干预我的社交,同学一直以来是他的单向输出热情,我也并没有给眼神啊。你让我怎么拒绝呢?” “你介意可以跟我讲道理,但为什么要生气,难道不是底线又抬高了吗?” 蒋燃静静凝着她,问:“我的底线为什么变,你不清楚吗?” “我怎么知道?”林鲸嘴巴还振振有词,“你承认自己专横了吧。” “呵,你不知道,我今晚就让你知道。”蒋燃发出危险的警告,然后将葱爆牛肉倒出装盘,香味几乎要把林鲸俘获,看来这一个多月的厨艺历练,让他重回巅峰。 蒋燃瞧见某只馋猫眼珠子都快掉下来,铲子上还沾了一块肉,他举起凑到她嘴边让她吃第一口,“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林鲸扶着他的手腕,那味道,吃肉的快乐……谁不说一句好绝呢?如绚烂的烟花在贫瘠荒原绽放,片甲不留。 吃完,她接着刚刚的话题:“那你现在是跟我和好吗?” “你觉得呢?”他擅长将问题抛回,让她自己解答。 “我觉得是,虽然不明显。” 蒋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用完美的话术包装起来:“跟老婆赌气摆架子,还是男人?” 林鲸瞬间觉得自己真变成了个小娇娇,不仅无理取闹被谅解,还反过来被哄,这会儿嘴角又不自觉高高上扬起来,她从背后抱住蒋燃的腰,隔着布料,手在他硬硬的腹肌上感受,又觉得不过瘾,甚至解开皮带上方的一粒扣子,两个手指伸进去,像小鱼钳一样胡作非为。 男|色|祸人,真的好想和他贴贴。 蒋燃“啧”了一声,她赶紧狗腿地表忠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在外沾花惹草,碰见男性朋友,同事,我闭上眼躲着走,行吗?” “我让你这么干了?”蒋燃忍耐腹部的火烧火燎,不忘警告:“不过我难保以后的底线又变高,男人都是有私心的,你最好少挑战。” 林鲸脸颊贴着他宽阔的后背,“知道了知道了。” 蒋燃:“松开我吧。” 林鲸不解:“你为什么底线又要变高?” “你还吃不吃饭了?” “吃吃吃。” 蒋燃身体松开束缚去处理鱼丸,林鲸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撕开盖子舔了舔,不紧不慢地念:“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忙碌了两个小时,蒋师傅开始制作鱼丸。”【1】 “你又开始了?” “走了走了。” “等下,衣服给我扣好再出去。” “……” 林鲸坐在餐桌边吃着酸奶,思想不自觉滑坡,去想蒋燃的身材,还是好想贴贴。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奇怪心理,她好喜欢看蒋燃失控。给她一种他也是有情绪的,也能被自己掌控的感觉。 这顿饭吃的略艰难,有人素太久,又吵了架,这会儿有点情难自抑。 林鲸被好吃的吸引,完全没注意到他别有用意的眼神,更忘记了半个小时前在厨房的撩拨已经让男人绷在溃败的边缘。 本以为葱爆牛肉已经是他的绝学,鱼丸汤更是鲜得啧啧称奇,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呢? 蒋燃看她连续喝了两碗,提醒她可以放下了。 林鲸:“你怎么什么都能做的那么好,好喝到打耳光。” “什么意思?”蒋燃手指刮了下眉毛。 “这是一种形容。就是形容东西好吃到打耳光都不会放下的那种程度。”她又问:“你听说过耳光馄饨吗?” “吃饱了吗?”他不想增加没用的知识。 “喝完这最后一口。”她放下碗,主动说:“我来洗碗吧。” “放着吧。”蒋燃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把你喂饱了,我呢?” 热汤浸润过的嘴唇饱满微张,毫无防备的被他探进去,承受着狂风暴雨的搅弄和舔|舐。 “啊?”林鲸遭不住,吃饭的时候餐桌上拉丝的暧昧和对视,果然不是错觉;但没想到他急成这样,在这就要干起来。 时钟走向九点钟。 客厅的灯全开,却静的落针可闻,走廊地板上散着几件衣服,拧在一起的裙子,西裤,还有卡在门边的皮带。 身上都是厨房的油烟,感觉并不太好,…………蒋燃直接把她撸去浴室。 水汽把她蒸腾的全身泛红,让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粉红猪——佩奇。睫毛打湿坠着水珠,视线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 第150页 林鲸手指摁着玻璃,某个地方传来密集的奇怪的感觉,不间断涌上来,几乎冲破身体;她好想喊救命,这种情况下人会不会死掉啊? 暴饮暴食果然牛逼。 林鲸被他逼得眼角冒着泪花,背部紧紧贴墙,姿势羞耻,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胸线起伏要断气了似的。 蒋燃闻声站起,欣赏了一会儿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等她哭腔停下来,手心抹掉她额头的水珠,哄她:“别哭了,你不喜欢以后这种姿势就不做了。” 说着,他欲要接吻,林鲸抽噎着推开他的脸:“不要,你去刷牙。” 蒋燃:“……” 林鲸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心理难以接受蒋燃比她做这种事。她虽然想要操控感,但也不要这么操控。 蒋燃随意摸摸她的头,扯了条浴巾围在腰上便出去了,还真漱口刷牙。窄瘦的腰微微拱起,充满力道,此时却像一头受伤的凶兽。 林鲸愣神片刻,也裹上浴袍出来,抱歉的心情积压浓厚,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低低道:“对不起。” 蒋燃用冷水洗脸,不予回应。 林鲸说:“蒋老师,本质上我还是喜欢崇拜你,并不需要你这样做,除了生理上的,我还会愧疚。” “这只是一种取悦对方的方式,我都不在意你别扭什么?也没有让你用同样的方式还回来。”蒋燃转身看着她,揉揉她的耳廓和后脑勺,“不用愧疚,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开心,懂吗?” 林鲸难为情地拢拢浴袍,意识到自己没见识又小题大做,“我们都和好了,你还让我开心什么?” 蒋燃失笑,他老婆真可爱。 “你觉得我为什么想让你开心?” 林鲸身体翕然轻颤,因为喜欢吗? 不好意思说出口,太厚脸皮了吧。他们两人之间从来不互诉喜欢和爱意的,于家庭氛围过于违和。 她闭口不言,眼神闪躲瞥向别的地方,竟让蒋燃也紧张起来,快到喉咙间的那几个字也没勇气说出来。 “好了,你喜欢什么姿势我们就怎么做。” 林鲸的脸蛋子再次滚烫起来,再也不敢扭捏怯懦,狂忍着羞耻心,用讨论学术一般的口吻道:“你抱着我,紧紧抱着的那种。” 蒋燃忍笑,也正经地回答:“正面还是后面?我在后面也可以抱你,紧紧的。” “正面正面!”林鲸捂脸低低尖叫出来,话落伸出两条细细的手臂:“快点来抱我。” 蒋燃笑了声,手掌从她身体两侧穿过,拱起她腋下,将她举抱起,补充了一句:“嗯,还要狠狠的做。” ……………………… 第71章 那个时候你很可爱…… 林鲸被不算温柔的丢在床上, 刚要抬头便被他手指压住唇瓣。 指尖残留洁面啫喱的味道,干净又带着淡淡的清新,触碰着她的牙齿和湿软的舌尖, 轻松勾弄,摩挲上头的颗粒感。 他怎么可以这样? 林鲸的羞耻感被灵活的手指放到无限大, 她无颜以对,干脆闭眼,片刻后, 他的嘴唇代替了手指, 细细密密地吻着, 令人喘息艰难。 四肢蜷缩在身侧,整个躯体宛如一朵嫩生生的花骨朵, 洁白又脆弱。身下浅色温柔的床单就是滋生欲|念的温床,不断壮大。 小花最外层的花瓣被人折去。 (……………………审核同学:看清楚只是盖被子!)发散出来的紧张、害怕还有期待, 交互涌动。 蒋燃却没有扯被子的意思, 抚揉她冰凉的面颊,问:“冷不冷?” 林鲸命令他:“冷, 快点给我把被子扯来。” 蒋燃轻笑一声, 偏不如她所愿:“没事,马上就热起来了。” “什么?”她不明白。 他盯着她潋滟的唇色,忍不住嘬了下,发出“啵”的暧昧声音, “想热起来只有盖被子这一个办法吗?” 林鲸腕上微痛, 焦灼如蚂蚁,对上眼前人猎杀似的眸色,又忍不住提要求:“把灯关掉。” 蒋燃松开她的手腕,抬手关了大灯, 但是床头的一座小台灯依然明亮如初,发出清晰凝聚的光线坚守着。 “好了。”他轻松如是道。 “你个骗子。”林鲸急咻咻地吐槽:“这也叫关灯吗?” “各退一步。”喋喋不休的嘴唇被男人再次堵住,他低声狎昵:“胆小鬼。” 林鲸再欲说话,已经开不了口,逐渐的,身体似被巨大的冲击力销毁,拍在漫无边际的海浪上。 随着潮涨潮汐抛高,下坠,再抛高,循环往复被跌宕着,脆弱的小花瓣零落散乱,有种再也拼不回来的破碎感。 …… 她被激烈的体会裹挟,呼吸紧凑,手指紧紧掐进他背脊的皮肤,抖到难以自控。 心中再次冒出那个想法:死了吧。 炸开的瞬间,她顺利昏厥过去,不消五秒又被他亲醒。 睁开眼睛便看到对方幽深而餍足的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 男人的发丝凌乱,盖住光洁饱满的额头,鼻尖泌着细汗,他也被那股强烈的感觉冲击到了,白皙的脖颈和脸颊微微泛着潮红,动情了,真实又生动。 天哪,男人事后表情竟然这么可爱!完全不输一个羞赧的女孩子亦或青涩的少年。 怎么会这样?她大为震惊! -- 第151页 看到他的脆弱,比身体的连接更为紧密和沉浸。 林鲸以前事后只管贴在他身侧闭眼沉睡,并不会去观察他的表情,这是发现新大陆吗?果然不亏! 她不顾自己同款羞红的脸,啄了啄他突出的喉结,抚摸他的下巴不吝赞美:“好帅。” 蒋燃攥着她的手腕摁在枕上,眉心微蹙:“你看到了?” “嗯。”她又忍不住亲他,“更想紧紧抱你,粒子互相吞噬的那种抱。” 于是蒋燃更紧一些把她圈在怀里,胸腔里的空气都挤了个一干二净;他有些累,额头抵着她的颈窝静静休息,又不自觉弯唇笑:“其实是想跟你说。” 他不知为何停住了。 林鲸问:“什么?” 蒋燃的眼睛湿漉漉的,低道:“很多时候我的感受和你几乎同步,无论是忍耐还是高|潮,那个时候的你最可爱,我想看着你。过后也会无数次想到在你里面,很温暖。” 林鲸努力压下翘起的唇角,但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干脆大大方方的笑起来,“你也可爱,又帅又可爱。” “完了,被你发现我的秘密了。”蒋燃夸张的感慨,又特别不要脸地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 林鲸没再羞涩,眯着眼皮给出高度的评价:“perfect.” “嗯,我感觉也是。”他拱了拱脑袋表示赞同。 林鲸感觉大狗狗在舔自己,好痒,又不忍心推开,忍了一会儿才控诉:“我好累啊,别来了。” “好,那我抱你。”他煞有其事地开启售后服务,问道:“狠狠的做之后,就是紧紧的抱了?” “额……” “想要怎么抱?” 林鲸想了想,“我喜欢把脑袋贴在你的肋部,抱你的腰,暖烘烘的。” 蒋燃把她撸到身侧,之前他并没有注意到她喜欢这个姿势,“不会觉得不透气吗?” “不。” “感觉这个姿势……”他想了下,描述:“怎么那么像母鸡抱蛋呢?” 林鲸在被窝里笑到脸僵,“就是这样我才有安全感啊。你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抱。被你说的像约|炮的陌生男女。” 蒋燃说:“虽然不是,这是不一样的体验。” 林鲸身心餍足地想,这次的确是不一样的,并且不是她单方面的感觉。但是哪里不一样了她表达不出,但相信很快会有答案。 “我要睡了,晚安。”她贴在他身上。 “晚安。”他也抚摸她的头发,视作安抚。 * 隔天醒来,林鲸已经蹿到蒋燃肩头躺着了。而蒋燃还在睡,眼皮紧闭,半张脸压在枕头里。 面孔利落又清爽。 林鲸赶紧摸了摸嘴角,生怕自己流口水。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醒来就起床,而是套上睡裙跑去浴室刷了个牙,漱口,揽镜检查自己是否有眼眵。 确认无误后才爬回被子里接着睡。 一来一回把蒋燃吵醒了,他睁了一秒的眼皮,然后抬起手掌盖住,“醒了吗?” 林鲸假装刚醒,“现在醒了。” 蒋燃把被子往上扯,圈起手指,轻弹她的脑门:“一大早,折腾什么?” 林鲸捂住脑袋,里子面子全丢,她不甘心被戏谑又不知道怎么办,干脆也圈着手指,轻弹他别的地方。 蒋燃被吓到一怔,目光不自觉放狠。林鲸洋洋得意,“我跟……打个招呼。” “有没点儿分寸,弹坏了怎么办?”他厉声斥责,不知道那脆弱吗? 林鲸才不怕:“坏了就不用了呗。” 蒋燃瞧着她,“我说的是你怎么办。” “凉拌。” “来,我看看你忍不忍心凉拌。”他压过来,狠狠亲她,这朵刚修复好的小花再次被挤扁压碎。 …… 一闹就一发不可收拾,日上三竿,林鲸的肚子饿的“咕嘟咕嘟”,像空鱼缸里冒泡。 她着踢了踢蒋燃:“我饿了,冰箱里有昨天买的小蛋糕,你帮我拿过来。” “不拿,出去吃。”蒋燃不纵容她。 “我不想动。” “那就饿着吧。” “我要死了。” 最后蒋燃套上睡裤,在她屁股蛋上狠拍一记,才走了出去。 林鲸揉揉脸颊,忍不住把自己今早大无语事件报告给闺蜜。 鹿苑:【的确好做作,你们又不是刚结婚还搞这一套,你怎么不画个全妆跟他啪呢?】 林鲸:【因为我总想给他看我最完美的一面,妈的,总是翻车。】 鹿苑:【我不懂,不是吵架了吗?】 林鲸:【就是昨晚吧,我们俩那个……感觉好不一样。】 鹿苑:【我懂了,你是想给我汇报你的床事吧,我姑且听听。】 这种事嘛,鹿苑十几岁和男生第一次那个的时候就找林鲸发表了一段很长的感言,她激动之余又各种感怀,总觉得那是人生重大瞬间。如今,林鲸有了和她一样的分享欲。 林鲸敞开了胆子说:【就……非常完美。当然以前的体验也是很不错的,他很会安抚照顾人,技术很好。但是这次多了眼神和情感的交互,就真的酣畅淋漓,沉浸式的体验,你懂不懂?他又欲又可爱又脆弱,他好棒,我当场想给他生猴子!】 最后一句,她直接用语音说的,实在没耐心打字。 -- 第152页 鹿苑:【……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两个女的疯了。 林鲸更想说,她好像感觉到了蒋燃已经在发自内心的喜欢她了,如果那个眼神是骗人的话,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天|衣无缝的人。 但是这个转折将是她永远掩藏在心中的秘密,连闺蜜都不能说。他的脆弱,羞赧,幼稚,终于让她有了感情上的归属感。 过了几分钟,蒋燃推门进来,除了一块蛋糕,手里还多了一杯美式咖啡。这太放纵了,如果在父母家,在床上吃东西是要被施主任打出门的。 但是老公就不会,蒋燃把蛋糕递给她吃了两口,再让她喝咖啡顺喉咙。 她吃了两口,喝了两口就推开了,往被子里一躺,由蒋燃把她剩下的东西解决掉。 窗帘拉开了一点,看到雨丝摔在玻璃上。苏州已经进入梅雨季节,冷不丁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亦或朦胧细雨,林鲸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体会过北方人所说的“春雨贵如油” 蒋燃洗漱完出来,见她懒懒躺下闭眼,“不起来吗?” 林鲸嘴唇翕动,“周末又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起来干什么?” 蒋燃不习惯起床再躺回去,“出去走走?” 林鲸瞟他一眼,趁他不备一把拽到床上,“这种雨天,就应该在床上厮磨一整天啊。” ……………………… 第72章 你恐婴吗?【二更…… 蒋燃本没想把一天都耗在床上, 但是被林鲸这么一拽,也就顺势睡下,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 当然这个睡并非单纯睡觉, 昨晚意犹未尽的事他们不介意再来一次,做累了再继续睡。 时至中午他醒来, 摸摸林鲸的肚皮:“饿了吗,起来出去吃饭。” 林鲸毛茸茸的脑袋往被子里一钻,骨头酥懒:“算了, 你再拿点东西给我吃吧, 我一天都不想起了。” “过分了。”蒋燃服了她,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过的么,长在床上了?” 年前某次指责她太宅, 林鲸稍有收敛,偶尔动动。 林鲸扒着被子, 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少给我扣帽子, 我难得这样好不好?” 于是蒋燃调出几张照片给她看,是她的微信步数截图, 分别集中在周末或者节假日, 步数实在少的可怜,108,53,26…… 这个人好狡诈, 在微信上监视她也就算了, 还专门拿出来打她的脸! 蒋燃只给她看了一眼就收起,悠扬叹息:“不忍心看,老年人起夜,床头走到厕所的步数都比你多吧?” “……” 这张嘴太笋了。 林鲸手掌盖住他的手机:“你监视我!” 蒋燃再次申明:“这是合理的关心;平时多锻炼吧大小姐, 年轻的时候作老了怎么办?” 林鲸下巴抵着他光|裸的胸膛,指尖打着圈儿的挠:“可是我的运动量够了啊,平均一周两次,哦,今天已经两次了。” 蒋燃无奈了,捧着她的脑袋,在发际线处狠亲了一口。 表面这样文静的女孩子,内心里到底住了个什么? 他只能评价三个字:“不像话。” 林鲸异想天开地说:“我的本质是一颗孢子,脱离亲本后直接发育菌丝向外蔓延,直至养出另外的孢子,完全不需要挪地方。” 蒋燃捋着她的头发:“我以为要说别的。” “说什么?” 蒋燃:“照你最近的调性,应该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1】 林鲸:“你在嫌弃我黄吗?” * 小吵以后,他们进入婚后最和谐亲密的阶段,和刚结婚时候的相敬如宾完全不同。 这种转变的源头,应该属于——夫妻感情渐浓。 林鲸的真实“暴露无遗”,她自身是十分复杂的本体,文静,内敛是她的外在标签。但身体里却住着一颗躁动的灵魂,她任性,发嗲,恃宠而骄,偶尔还爱搞点小黄色。这和蒋燃娶她之初见识到的已经完全背离。 他很坦然的接受了这样的林鲸,甚至惊喜,他老婆原来这么可爱。 一方的转变和另外一方是息息相关的,蒋燃在刻意改变什么,注重陪伴她的质量,重拾厨艺,一有时间就给林鲸琢磨吃的,打算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林鲸说:“白白就可以了,胖胖的就算了。” 生活本质就是循环往复,十分无聊;但是生活的鸡零狗碎被另一个人分担,就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精心安排的小惊喜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减,各种节日的花和礼物送到她的办公室,引起同事们的歆羡;她说过一次大家起哄让她不好意思,然后那些花就送到家里,让它们孤芳自赏。 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完美又充满细节的丈夫。 实则,大部分都在工作,两人无交集,休息时间也有限,但他已经尽力。 林鲸一开始的期待不高所以现状已经超出预想,她还算满意。她如自己所言那样,是一朵菌丝,雪白轻微,随意飘腾,蒋燃让她落下安稳。 有时候,林鲸突然灵魂出窍地想,舒适区不会永远存在,或主动或被动的被人推倒,然后克服困难建立下一个。那么他们的下一个是什么呢? 林鲸想不到。 * 时序进入盛夏,睿美顺利拿下了c牌的彩妆代理。 -- 第153页 这阵子臻彩系列的推广在各大平台上线,呈刷屏之势,不仅明星,但凡叫得出名字的美妆博主都在推这个系列的口红。 林鲸和同事们这几天一直在做苦力,和美妆博主沟通视频,邮寄礼盒;办公室门口都堆满箱子,俨然成了仓库。 客户那边给到一份名单,是他们自己的公关部锁定的kol。 林鲸注意到一个叫“云娜丽莎”的博主,视频还蛮有特点,以脾气率直暴躁为标签,视频内容以好物分享和测评为主,大牌和平价混在一起,外行人完全看不出恰饭的痕迹。 林鲸点进她的主页浏览一圈下来,虽然粉丝量不多,但是活跃度非常高,没发现太多水军的痕迹。 林鲸私信沟通了几次,对方还没签公司,团队也不是那么专业;她本人的态度并不像视频里那般高不可攀,就是小博主接到大品牌推广的那种激动到不知所措。 之后就发生了一件让林鲸大无语事件。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这个云娜丽莎很面熟,但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翻遍通讯录都没有这号人。 之后合作意向初步达成,互相加了微信,对方发来收货地址,正是溪平院。 她点开云娜丽莎的朋友圈,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人是谢云云。 她做了眼尾下至和鼻综合的手术,整个人的气质和去年见时已是云泥之别;删掉了往期所有的短视频,换了微博的ID,重新塑造了人设。 怪不得她认不出来。 被狗咬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结果换了工作还能遇上,她扶额怀疑人生。 她不讨厌谢云云,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 她心情复杂打字:【云娜丽莎老师,我们这两天就会把礼盒寄出,您注意查收哦。】 谢云云:【好,我怎么称呼你?】 林鲸:【没事,记住我的微信名就好。】 * 蒋燃回家打开书房门,林鲸正坐在沙发上盘手机,细眉紧蹙。 他指尖敲了下表盘,提醒:“别玩手机了,去散步?” 林鲸说:“不是玩手机,是回客户消息,这就来。” “快点,我在门口等你。” 林鲸跳下沙发,回卧室换了条舒服的运动裤和T恤,才堪堪赶上他的步伐。 夏夜,这个时间散步的人特别多,遛狗溜孩子是主力,反而他们这样的年轻夫妻光杆儿出来的少见。 林鲸一手牵着蒋燃跟在他后头,一边捧着手机看公众号,甘愿当个睁眼瞎。 楼道外,几个奶奶或者保姆围凑在一起聊天,脚下摇摇学步的小孩儿们绕着大人打转,一个个儿的像小蘑菇一样可爱。 两人刚出来,梳着羊角辫的小家伙儿看着蒋燃犹豫半秒,忽然跑上来抱住蒋燃的腿,喊了一声“爸爸。” 两人均吓了一跳。 林鲸几乎顷刻间松开了蒋燃的手,身体本能往后撤,生怕碰上那个小孩儿。 蒋燃也是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只感觉小腿贴上来一块软乎乎的肉,还带着热气儿。 他欲要弯腰,那孩子的奶奶赶紧跑过来,把自家臭宝扯开,一脸尴尬地解释:“抱歉抱歉,天太黑了,小孩子没看清。” 小孩困惑了半天,自己怎么会看错? 他指尖擦过那小孩的脸蛋一瞬间,竟软的让人不忍触碰,他笑着摇头表示没在意。 林鲸那双眼睛里仿佛写着:吓死我了。 蒋燃注意到她的表情,“你恐婴?” 林鲸把手机往运动裤屁兜一插,挠了挠眉心,由衷道:“也不是吧,但是你不觉得小孩子靠近很那个吗?” “哪个?” 林鲸想了下,囫囵表述:“身体软趴趴的,流口水,吐奶,总是哭个不停~”嫌弃已经溢于言表。 “哭就是有需求,满足他们就好,没有那么可怕。”他耐心道。 林鲸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延伸讨论,不然她肯定会被楼下这群爱婴人士口诛笔伐,只能胡乱应付:“我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不是很懂,这只是我的片面认知。” 蒋燃见她想快速结束,就没接这茬,转移了个话题,“怎么今天一直皱着眉头?” 林鲸踮脚,从背后挂在他身上,小声埋怨:“最近有点忙,各种琐碎的事,都要焦虑得睡不着了。” “有压力正常,调节一下,一件件理清楚,自己处理不好的就去找前辈或者上司帮忙,总能解决。”他说。 “怎么什么事儿到你嘴里就变得特别轻松了呢?” “那怎么办,哭一鼻子?” 林鲸松开他的脖子,绕到前面,笑眯眯地道:“跟你说件有意思的事儿。”她把再碰到谢云云的经过告诉蒋燃:“我当初还怕她利用互联网网|暴我,特意让公司做公关预案,没想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这不是好事吗?”蒋燃手指拢上她的腰,“怎么了?” “感觉她要是知道我是谁,都会有点尴尬吧,那次我受伤,她死了一只狗。”林鲸淡淡描述,又说起女孩子最关注的东西:“不过她现在面部做了微调,非常好看,是女生见了都羡慕的程度。” 蒋燃挑了下眉,表示不解。 林鲸嘟着嘴巴:“这么好看,真是让人容貌焦虑啊。” “有人吃这碗饭的,职业需求不同,不好比较。”他语气平平,充满理性的安慰。 -- 第154页 林鲸斜他一眼:“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我也很漂亮吗?” 蒋燃福至心灵,“你是最漂亮的,这还需要注解吗?” “太假了吧。” “没有虚假。眼睛很大,鼻子好看,嘴唇也好看。”他嘴唇擦着她薄薄的眼皮,又多加一句:“真的好看。” 林鲸的笑容从嘴角漾开,颇为得意地说:“我的心灵窗口被不少人夸过好看的。” 蒋燃低笑,“嗯,那要不要给我生一个眼睛也这么漂亮的?” 第73章 谈判【一更】…… 林鲸知道他这次执意问出来的时候, 她就没有机会逃避这个问题了。 但还是心存侥幸,“你是不是看到那些小孩子一时兴起啊,不要被这种吞金兽的表面可爱迷惑了。” 蒋燃笑笑, 薄唇还未离开她的眼睫,趁机嘬吻了下, “你知道不是的。” 林鲸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答案该是什么,甚至内心的抗拒让她无法哄骗他暂时答应下来。 “你没开玩笑?” 蒋燃:“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明里暗里透露过很多次, 他很期待有个宝宝。 林鲸的心理压力骤然到达顶峰, 蒋燃松开她的一瞬间, 凉风拂面,她的头发都被吹乱了, 头皮嗖嗖的,“你是认真的, 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不让你失望, 这两年不能答应你。” 蒋燃盯着她耷拉的眼皮,愧疚到无以言表, 像个犯了什么大错, 在等待着老师的批评的女中学生。 但是他在这件事的立场上,不得不自私一些。 “和去年是一样的说辞,过去一年了,还是两年内不考虑吗?”蒋燃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经有些咄咄逼人。 “我……”她的搪塞被戳穿, 羞愧难当, 低声问:“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嘛,不生可以吗?” 问完她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 蒋燃站在围栏边,衣服被风吹得猎猎,碎发遮额, “娶妻生子是一个普通男人的愿望,我也不外乎如此;有了孩子,家庭或许能更完整一些。” 林鲸听后混乱了,脑海里大片空白,半晌才吐出一句:“这件事,我们婚前的时候没有商量过。” “我以为是默认的。”蒋燃在昏昧的光线下看她,小脸紧绷,眼神凝结了不少情绪,很委屈,“我理解你需要时间,没说立刻要。但是林鲸,我最近偶尔担心。” 他微顿,将剩下的几个字吞咽下去。 “担心什么?” 蒋燃:“我每次提你都在闪躲,越来越排斥这件事,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我必须问清你想法。” 林鲸身心空乏破碎,直愣愣面对他的审问。 “你是坚决不要,还是需要时间?” 林鲸吸了口气,最终选择坦诚回答:“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么坚决,但我也没想过要生小孩。” 得到确切答案,蒋燃明亮的眼底浮现一层黯淡,可以称之为失望。 林鲸沉默着,知道蒋燃的想法她无法改变,小声询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没有。我理解,只是想跟你有个孩子。” 这样的话乍一听很浪漫,但林鲸不信他能够理解,忍不住罗列各种理由:“没有那么简单的,我不想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小孩身上;而且工作都那么忙谁去教育呢……” 蒋燃说:“不会让孩子占你一个人的精力的,生下来我们一起来养,一起照顾。” 林鲸被逗笑,“被你说的跟过家家一样。” 蒋燃面对她的为难,心中多了一分无措:“不用对我愧疚,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今天没忍住冲动说出来,但我会给你时间。” “两年?” “可以。”他无奈之后,只能妥协,“这两年可以做一些准备,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工作安排上。” 林鲸心想他已经开始为此做准备了,无论是给她做饭,还是刻意营造良好的家庭氛围,惶惶问道:“如果两年以后结果还是不统一,我们会离婚吗?” 蒋燃被她跳跃的思维吓了一跳,脸色不虞,半晌没有回答上来。 林鲸也狼狈地捋着碎发到耳后,赶紧抢在他跟前说:“你就当没听到吧。” * 晚间林鲸躺在床上,心中百般喟叹,始终不能说服自己在这件事上对他言听计从。 面对躺上来的蒋燃,但凡涉及到繁衍生息,顿时感觉做那件事都变得功利性,她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因为小时候不太|安稳,才希望赶快有个幸福的家。 蒋燃不否定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主要原因并不是。 林鲸说:“我的家庭还算是幸福的,所以养成了这种有些自我的性格。但是别人看着光鲜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完美,譬如妈妈强势,爸爸和稀泥,我在夹缝中生存。” 蒋燃手臂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失语半天。 也拒绝被她说服。 林鲸眼皮渐沉,隐隐怄着气。 心中知晓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是婚姻里必须面对的选择,无关对错。她开始努力让自己想象有个小孩子该是什么样子。 结果就是,一夜间做了各种纠结的梦,搞得她疲惫不堪。 隔天起床,两人不再如胶似漆,再次回到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早安吻都没了。 林鲸没让蒋燃送自己,一大早就乘地铁去公司了。 -- 第155页 蒋燃要出门时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己的老婆出来,喊了几声才发现人已经走了,顿时有些不高兴,甩上门离开家。 林鲸这一天坐在工位上,一直心神不宁的,停下工作后时不时去碰碰手机,检查消息;客户发来的屁话倒是多,各种要求;她最想要的那个人却没有。 失望了几次,转念一想是自己多虑了,平日里他也不会总给自己发无关紧要的事。 夫妻有意见分歧总是很难做到理性,尤其是都企图强势扭转对方的想法的时候。 她下了班没有立即离开公司,坐在工位上玩了会儿手机,和还在加班的同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麦琪瞅着她:“你这么快做完事又不走图什么?又和老公吵架了?” “没有好不好。” “帮我把这几个快递寄了,拜托。” 林鲸在企业服务号上下了单,等小哥的时候,看到朋友圈那里有个小红点,就点了进去,张琪琪发了一张在医院病床的照片,还仔细的加了个粉嫩的滤镜。 她在下面留言:怎么啦? 张琪琪的另一个朋友回答:还能怎么样,她作死呗。 林鲸戳进那个朋友的的聊天框询问情况,得知她还不是小问题,竟然是药物流产出了问题,刚做完清宫手术,在住院。 林鲸当时的心情就是一排的省略号,她决定去医院亲自看看;反正也不想那么早回家。 她在路上买了花,鲜艳盛开的太阳花;张琪琪的两个朋友也在那陪着,她脸上几乎无血,唇色苍白,竟然还有心情笑着招呼客人。 林鲸面对这种事没法像她一样轻松,“你疼不疼啊?” 张琪琪嘴角一撇,忽然嗓音酸酸的,“器具捅进去,你说呢。” “看你还这么开心。”林鲸没法想象那个画面,问:“你男朋友呢?” “死了。” “啊?” 张琪琪有点好笑地解释:“他有点忙就没来,但是给了我五万块钱,也算有良心了。” 林鲸觉得,她对张琪琪的认知出现了很深的偏差,她并非外表看着那么酷飒。 “五万块钱就买断你的健康?这种时候他不在,准备什么时候在?”林鲸直言不讳:“上次我就觉得你这个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张琪琪说:“清楚呀,就是不知道怎么办。” 林鲸说,“千万不要靠近让你变得糟糕的男人。” 张琪琪沉默着:“其实上学的时候,他还是挺好的,很温柔,我们都谈了七年了,可能厌倦了吧。” 她的朋友说:“因为上学的时候他是个穷光蛋,不高不帅除了你谁愿意搭理他啊,拆了几套房,摇身一变就成功人士了,尾巴翘起来了呗。” 张琪琪闭眼叹气,朋友企图骂醒她:“醒醒吧,千万别用厌倦和情深几许包裹你们俩,他是见利忘义,你是见钱眼开,要不是看在他有点钱的份儿上,能忍他至今?” 张琪琪说:“别说那么赤|裸。” 朋友道:“你们俩但凡还剩下点情谊在,怀了孩子怎么不生下来,这是你第几次为他打胎了?” 信息过于高能林鲸反应好久,还不止一次流产?乖乖女的世界受到冲击。 张琪琪说:“就这么个烂人已经是我的能选择的范围内条件最好的了,你以为那些没钱的男人就是好人了吗?他们只是没有机会做渣男而已,我承认对他有所图,因为想有个富足的生活水平,他对我也有所图,但是大部人人都是把交易包裹成很完美的名词,本质都是一样的。” 她笑着笑着,漂亮而孱弱的脸蛋一副很不在乎的模样,但眼底已然泛着泪光。 女孩子何尝不是足够清醒的,但是对现实的世界也很清醒,知道靠自己的积累很难获得想要的生活就选择捷径,和渣男在一起至少在物质上,轻而易举地获得想要的东西了。 林鲸听着脑壳疼,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心想这个世界上许多男的垃圾到,把蒋燃衬得清新脱俗,反而是她不知好歹。 从住院部走到前排门诊大楼,她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蒋燃的爸爸。 他从急诊室走出来,步伐悠闲缓慢,身边并没有跟着人,正操作着手机。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越是想闪躲,还越是会碰见相关的人。林鲸只能迫使自己正常去社交,“爸爸,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如是问道。 蒋诚华看见她,不答反问:“你怎么来医院了?” 林鲸:“我来看个朋友,你怎么了?” 蒋诚华说:“我来找姑父。” 林鲸下意识就非常疑惑,“姑父现在还需要坐急诊吗?不需要了吧?” 他明显在说谎啊。 第74章 原则性问题 家庭原因, 林海生是个惜命爱保养的,林鲸从小对这方面就很谨慎。 她的眼神带着寻根究底的意味,蒋诚华只好在她的审视下给叶昀打了个电话, 说自己走错地方了,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 不久后, 叶昀拎着公文包下来了,有点奇怪蒋诚华怎么忽然来找自己,但也没有多问;笑眯眯的邀请二人去他家吃饭。 林鲸借口有事告辞。 实则她无所事事, 回父母家吃了点东西, 逃离他们的盘问又折返回园区。 -- 第156页 地铁门开的时候, 灌进来一阵不属于车厢里的风,气味十分陌生, 林鲸被拂了面,神思乱游的想起两个小时前在医院听到的话。 人与人之间逃不开交易, 婚姻的本质也是交易, 相亲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与蒋燃结婚的目的不纯粹,和张琪琪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这段时间有了错觉, 认为互相喜欢了就可以忽略现实和初衷, 但是结婚的目的不还是在那吗? 林鲸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么欠欠的了呢,结婚之初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吗?享受权利当然也要尽义务啊,蒋燃这样精明的人,自然也是有所求的, 她到底在抗拒什么呢? 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家, 又是空荡荡的房子。 她洗了澡,看见脏衣篓里还有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弯腰捡了一下又放下,脑袋昏昏沉沉, 酸软无力,好像感冒了,眼睛一接触光就激发泪花。 林鲸躺回床上,打开手机,搜索了几个育儿博主看吞金兽,企图培养一下自己对婴儿的兴趣。 人类幼崽果然可可爱爱,白白的,软软的,胳膊和腿儿都跟发面馒头一样;眼珠子黢黑黢黑,眼白漫出一层baby blue。 还说女儿的长相由爸爸决定,儿子的外貌则随妈妈…… 她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燃起多大的兴趣,随着眼睛酸胀就关掉手机,摸黑从床头抽了张纸巾擦眼泪,擤鼻涕,人安详地平躺着,以免刺激出更多的生理反应。 那个人没有回来的迹象,别说不按时关心她的晚餐,不提接她下班,连报备行程的微信也没有了。 这段时间培养出来的默契随着矛盾的爆发一下全无,林鲸鼻腔一酸,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反应过来他才是冷暴力,掌控全局的高手。 他的手段很高明,以温柔和慷慨为诱饵,全无保留地给予她所有渴求的东西,将她烘成温室里的小花朵,亦或贪婪的废物;他一旦不高兴了,只需抽走一点点,她就开始怅然若失。 又不是没见过他对别人用这种手段,既然可以对别人,也可以对她。 真是钓的一手好鱼啊。 林鲸这次流泪绝不是纯粹生理反应,就是心碎。心脏像小花瓣,被捣药师放在石窝里,捯得乱七八糟,崩溃软烂。 * 蒋燃进门的时候不到十二点,房子里已经安静得像没有人住,不由蹙了下眉,去开卧室的门。 他没有立即开灯,目光投向床上,看见被子微微鼓起来,以及露出来的脑袋,安静乖巧。 林鲸今晚没有给他留灯,他神经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细节,绕开床,解开手表搁在她的梳妆台上,而后去了浴室。 林鲸一直浅眠,在他进门时就醒了过来,薄薄的眼皮浮动,身体用力往床单下沉了沉,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但是他刷牙,洗澡的声音,在幽深的空间里声音被放到格外明显;让她不得不注意。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走出浴室,把灯全都打开;开始在衣柜前找睡衣。 林鲸眼睛被刺了下,蒙被子已经来不及,脑袋往一旁侧了侧,身体也逐渐向床边挪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蒋燃套上睡裤后一边扣睡衣纽扣,一边观察她细微的动作,嘴角哂了下,看她能忍多久。 不行了,林鲸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这会儿哪怕隔着被子又开始流眼泪,鼻腔微堵,她小心伸出手抽纸擦眼泪和鼻涕,整个过程狼狈不堪。 几秒,卧室灯全关了,蒋燃上床在她身后躺下来,一动不动。 林鲸把擦眼泪的纸巾丢回床头柜,人继续蜷缩在被子里。 突然,身后贴上来男人的体温,还有男士的护肤品的清爽味道,蒋燃抱贴着她,一只手从她身下伸过来,于无声处紧紧勒着她。 林鲸被吓得心脏突跳,屏息凝神,喘息都不敢放肆。他们的身体贴的严丝合缝,体温互相侵占对方的意识。 那么大一张床林鲸躺在边缘,蒋燃就贴着她,任背后大一片空地。 像搁浅在滩的两只海鸟。 蒋燃的手指覆上她的皮肤,不紧不慢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拭去她眼尾残余的湿润。 他低冷的嗓音透着颗粒感,十分陌生,刺穿了她的自我保护屏障,“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逼你,用不着这么别扭,更不要为难自己躲着我。” 话落,他把她抱回床中间,手臂也抽了回来,两人并排平躺,再无一句话。 林鲸揉揉堵塞的鼻头,彻底无语,只能狠狠的咬着嘴唇,一句解释都不想跟他废口舌。 谁别扭了?她是感冒生理性流泪好吗?亏她刚刚还想为他妥协。 * 之后蒋燃例行每月一次去郑州,临行前才给她发微信,说这次会待一周。 林鲸在公司看到这条消息,眼里尽是漠然,心说你干脆别告诉我好了。 她回了一个:【哦。】 蒋燃:【……】 林鲸干脆不回了,接着从桌上抽纸巾擤鼻涕,一上午擦了一二十回,鼻头都擦破皮了,见人就躲得远远的,生怕传染。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像南极,林鲸像是冻得发抖的笨笨企鹅,努力撑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把挂在椅背上的开衫穿上。 之后的一周,两人如陌路夫妻。 林鲸一开始偶尔丧一下,心生愧疚,反省矛盾的源头是自己的执拗和任性,后来被感冒和发烧折磨的,她也就懒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 第157页 上次冷战的场景历历在目,父母为他们着急上火,她各种崩溃颓败怀疑人生。现在算是有经验了,心态稳如老狗,甚至都不想找人吐槽诉苦了。 难道他就没错吗? 蒋燃的微信倒是每天都发,还是那些日常关心,更像是抽查作业,看她在家有没有不乖。 林鲸的回复也极尽敷衍,两三天后,蒋燃干脆就不自讨没趣了。 她就是不明白小吞金兽到底哪里好了,不就可爱点儿吗? 怎么他这个没有过的人都趋之若鹜? * 感冒稍微好一点之后,周末她回桥湖花园看爸妈,林海生一眼看出她瘦了很多,就着急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病了?” 林鲸翘着腿儿躺在按摩椅里,揉着自己的脸蛋:“没有啊。” 林海生之前因为提孩子的事和女儿闹了点不愉快,回头又被老婆刺儿了一顿,这会儿讨好的不行,又问:“你嗓子哑了,老爸给你泡一颗胖大海好不好?” 林鲸说:“就是有点感冒,我不要喝胖大海,老爸你给我炖一点儿银耳吧。” 林海生凑到她跟前,眼里满是宠溺:“家里有燕窝,我给你炖了吧。” 林鲸欣然接受:“好啊。” 于是老爸瞬间化为母女俩的仆人,高高兴兴地去了厨房。林鲸安心躺着享受按摩,被老妈敲了下脑门:“我们欠你的啊,回来就使唤你爸,他腿刚好。” 林鲸捂住被她敲的地方:“什么啊,是老爸自己愿意为我做的好不好?而且我不在家你自己不也是一直使唤他吗?他喜欢在厨房啊。” 老妈哼哼两声在旁边削苹果,递到她手上:“就会在家逞威风,你倒是使唤自己的老公去啊。” 林鲸咬了口苹果,没接话。 “怎么,你俩是不是又吵架了?”老妈火眼金睛,一下看出来了,“我都服了,你们俩都算脾气挺好的,怎么凑在一块儿就老吵架呢?命给你们气没了。” 林鲸小声哼唧一句:“就吵了呗,你别跟着瞎操心,没什么事。” 施季玲瞧着她,“这次因为什么?是不是你太作了?” 林鲸一口气没喘上来,被莫须有的指责,她有些气:“怎么你也一上来就说我太作了,我作么?” 老妈理性分析:“你是不算作。但我也想不通蒋燃有什么理由和你吵的,他的性格算是我认识的小辈里最好的了,你要是不找事儿他绝不可能惹你不痛快。” 老妈已经彻底被蒋燃收买,林鲸叹气,压低了声音坦白:“这次是原则性问题。” “他外面有人了?”施季玲警铃大作,“你发现聊天证据还是什么?” “不是啊。”林鲸翻翻白眼,实在被搞的心烦意乱,“哎呀,我不和你说了,越说越不靠谱。” 她起身回卧室,冲背后喊了一句:“我今晚在这睡了,晚饭好了叫我。” “真是欠你的。”老妈又吐槽一句,“你们该不会闹到分居了吧?” 林鲸乖巧受着,抱着手机往床上一扑。 跳出两条新消息。 一张图片,一条文字。 蒋燃:【可以,你现在已经变本加厉逃回家了。】 林鲸……滚啊,谁逃回家了。 第75章 自私 还有一张是他们空荡荡的家的照片。 她逃什么了?就是想回家蹭个饭而已啊, 真能想象。 林鲸被他这一句话气得想笑,原来她在他心中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连日来的加班和感冒让她疲倦不堪,不知不觉人昏睡在床上, 爸妈喊她吃饭都没能喊得起来,半夜才爬起来去洗澡。 爸妈已经安睡, 林鲸洗完澡套着睡衣去厨房找吃的,没看见已经被老爸冷藏在冰箱的燕窝,扒拉出两个烧麦放在小蒸锅上, 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蓝色的小火苗发呆。 蒋燃晚间又发来的两条消息: 【大小姐, 还置气呢?】 【别气了, 明天早上我去找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我带过来。】 林鲸能想象某人心里虽然也挺不甘的,却极力耐着性子哄人的模样, 有点儿开心但更多是不忍, 赶紧给他回一条,希望他明天起床就能看见。 【不要带什么东西, 你自己多睡觉吧。】 不消一秒, 那边就回复: 【还没睡?】 【我现在过来找你?】 林鲸勾了下嘴角发笑,神经病啊,不管他是不是说这种话装样子的,但明显能感觉到对她关注的密集和紧张。 就学着他的口吻说:【你要是想让我忍着困意硬撑等你, 你就来。】 蒋燃:【明天见吧, 你早点睡。】 林鲸退出微信去关灶上的火,吃掉烧麦,又重新刷了牙,这才回到床上睡觉。 夜里躺在床上一直咳嗽, 迷迷糊糊醒过来,她掀开薄毯,坐起身怔了会儿,听见老妈在外面喊人:“小祖宗,醒来就出来吃饭。” 林鲸被喊得心里一抖,踩着拖鞋开门,看见餐桌边上又是一家三口吃饭的场景。 蒋燃今天穿了件黑色的T恤,款式极简单,左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品牌logo,衬得皮肤瓷白,头发也剪短了,五官清秀俊朗。 妈妈挑了个汤包,大喇喇地喊着:“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啊,蒋燃还特地给你买了蟹黄汤包,啧啧。” 林鲸被妈妈说得眼神赧然,瞟了眼某人;蒋燃也向她行使注目礼,但是那个眼神却比她淡定多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朝她一笑:“睡得好吗?” -- 第158页 林鲸胡乱点头,“我去刷牙。” 待她洗漱完毕,来到餐桌边,本以为爸妈吃完了要离席,却不想他们愣是坐在那儿聊起天来。 林鲸用勺子接在汤包下面,筷子挑开一个口,小心饮啜着汤汁,感受到三道注意力全都落在自己身上,欣赏动物吃播吗? 她皱着眉:“都看着我做什么?” 林海生说:“昨天晚上听见你咳嗽的挺严重的,燕窝没有喝吗?” 林鲸:“我给忘了。” 林海生:“这几天千万不要贪嘴辛辣刺激的东西,晚上爸爸再给你做点别的吃的。” 林鲸嘴里吃着东西来不及搭话,只能乖巧点头。 蒋燃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感冒了?难怪瘦了点。” 林鲸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就小声嘀咕:“瘦两斤也能看出来,你可真神,少来。” 蒋燃大言不惭地回:“大概是一个星期没看见你吧,视觉上很明显。” 爸妈在一旁受不了似的,并没有问他们吵架的原因,但是看这个样子已经要和好了。林鲸胃口一般,吃了两个汤包,把粥勉强喝完就说饱了,要回屋继续休息。 她起身没多久蒋燃也坐不住了,匆忙应付两句,跟随她进屋。 老妈“啧”了好几声,嘴上嫌弃着他们的老套路:“开始了开始了,他们又开始了。”她推开椅子,走近女儿的房门前,企图听听里面说的什么。 林海生赶紧把她拉开,“你怎么还听起墙角来呢。” 施季玲说:“我这不是怕鲸鲸不识好歹吗?” 林海生不以为然地把她拉走,对这个形容颇有微词,“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么,我囡囡是很有分寸的,现在哪个小姑娘没有小个性,蒋燃都愿意哄,你少管那么宽了。” 施季玲不屑道:“你就和稀泥吧,也就在你眼里她是个宝贝疙瘩。” 林海生:“是又怎么样!” 施季玲:“这只是你的立场,蒋燃可不是她的爸爸,不会对她无限宽容。” …… * 林鲸一进屋就爬到床上了,背对着门。 蒋燃坐在床沿,伏低身体,手肘撑在她身体两侧呈包拢姿势,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屁股,“不舒服吗?” 林鲸没有不舒服,也没有生气,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破僵局。 琢磨了半天,但一开口就是不咸不淡的:“让你坐我的床了?” 蒋燃笑笑:“……这床不是我买的吗?” 林鲸手指绞着头发,恨自己嘴巴不利索,嗓子粘堵了下,“穿着衣服就上床。” 蒋燃静了会儿,伏低脑袋,“那我脱衣服上来?” 说完他做了一个解裤带的动作,林鲸赶紧摁住他的动作,快要破功又极力忍住,“你少耍流氓了。” 于是,蒋燃瞬掐住她两肋,托抱起来,安置在床头:“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偶尔别扭一下能促进夫妻感情,我也能知道你在意什么;可一旦闹过了真容易生嫌隙。 ” 他顺利打开话题。 林鲸把毯子丢到一边儿去,盘腿坐在床上,很严肃地说:“我本来我没想和你这样的,那天我晚上是因为感冒了,你肯定以为我在暗自神伤的流眼泪,觉得我矫情,你就烦了是不是?” 蒋燃坦诚:“的确有点误会,没有烦,只是无所适从说了那些话。你好点了吗?” 林鲸摁着床,眼神存疑。 蒋燃抬手蹭蹭她柔软的嘴唇,“你看我误会也不主动提,是不是又增加了嫌隙的机会?咱们本来没必要这么冷着的。” 林鲸承认,的确是她不太对,顺势压低了脑袋表达歉意,意识到犹豫不决带来的坏处了。 蒋燃摸摸她的头发:“也不是开批|斗大会,比谁的错更大。” 林鲸又躺回去,吃完早饭就是容易困,眼皮像粘了胶水一般忍不住往下耷拉合起,她强撑了下眼皮,忽然说:“其实,关于小孩子我在结婚前没说,但绝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蒋燃垂眸瞧她,神情里多了一分认真,“我知道,我的那件事也是没想好又存在侥幸心理,当时一心想着和你结婚。” 有多迫切呢?就是不想破坏那份美好,哪怕美好下面危机重重。 林鲸摇头否认,虽然得到蒋燃的同理心很重要,但是她更想坦诚,做一个诚实的人, “不是的,我一开始并没有认为这是问题,更没想过自己是不是丁克;毕竟谁会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去担心呢?但是婚后的一段时间,大家总是在提,无论是同事还是各种长辈,我就觉得很烦,我是人,又不是生产队的牛,怎么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们说起来只花了几秒,难道我就要因为别人不负责任的评论被裹挟吗?” 蒋燃想了想,问她:“产生叛逆心理?” “有点,但不完全是。”林鲸身体往床里面躺了躺,“我对小宝宝暂时没有兴趣,我还想享受家人对我的照顾,你的……宠溺吧,还有工作,自由支配的生活;这些我不想分出去,不想被迫做一个无私奉献的人;或许这些在别人看来就是我身为女性的自私吧。” 蒋燃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关心的东西,眼底浮现一层笑意:“喜欢我的宠溺?” 林鲸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嘟嘴胡乱亲他的下巴:“对啊。” -- 第159页 蒋燃凑着头,嘴唇跟随她细微的热气吻过来,气息不稳地问:“我怎么宠溺你的?” 林鲸眼睛乱瞟瞟,“你说呢?” 蒋燃终于捧住她乱动的脑袋,对着下嘴唇精准地吻下去,用行动表达。 撕咬搅弄,银线拉连,热意潮湿。 不知道为什么,林鲸竟然觉得他的重心有点偏,怎么还开心上了? 她趁喘息的空挡,下巴蹭他发心,艰难地控诉:“大白天又搞|黄|色?就你这样还当爸爸?” 蒋燃吻了下她细腻温热的胸前皮肤,闷声笑,“你说的一周两次运动量,全落下了。” 林鲸狠拍了他下,把他推远,“我说了这么严重的话,你不跟我翻脸然后骂我自私吗?” 蒋燃掰开她的手腕,摁向床头:“我这样说过你?” 林鲸穿的睡衣扣子散了几颗,又被这么摁着,宛如任人宰割的粉红猪:“其实我最害怕的,就是你每次提起来的时候,那种真诚的渴望让我最有罪孽感。别人或许是多管闲事,但你是真心的。” 蒋燃沉吟片刻,没发觉是自己无形中给她的压力最大。 压力越大越逆反。 “没考虑你的心情是我的错,但绝没有逼你的意思,想什么时候都随你。”他说:“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也绝不是自私。” 林鲸不信他说大话,幽幽道:“你这样说的话,万一我过了几年还是不准备生,你怎么办,考虑过吗?” 第76章 她在喊谁爸爸【二…… 蒋燃本想凶兽扑食一般在她身上食髓知味地嗅着, 闻言向上抬了下下巴,来到她叭叭张口说话的花瓣一般的嘴边,压声反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鲸无所畏惧地模样, “我之前说过了啊。” “说过什么?”蒋燃停下。 林鲸发挥她文艺少女的本质,她并没有说关于爱意, 而是用两性关系来表达她的感受。 “我不需要你为我的价值取向妥协,站在道德至高处,怜悯, 同情‘自私’的我, 我们之间应该绝对的坦诚。我暂且用‘自私’这个词汇来形容我自己, 尽管我心里并不这么认为;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自私一些,问自己是否接受这样的我。我讨厌在两性关系里的自我牺牲, 自我感动,这对我们都不公平。” 蒋燃总是擅长把问题抛给她, 这次林鲸很严肃地选择同样冷静的方式, 把选择权交给他。 蒋燃撑在她身上不足五厘米处,微湿的眼睛涌现一丝困惑, 林鲸不知道这个眼神是对字面意思的不理解, 还是对她表达的而不满。 她倏忽紧张,被他用手掌托住的后背传来细密的恐慌感,他的手指在慢慢缩紧,像是一把把她骨头捏碎。 蒋燃盯了她足足半分钟, 看那个样子是听清楚了, 他问:“如果不接受,就是离婚?” 最后两个字,被他刻意放轻,但还是很清楚。 林鲸忽然觉得, 这两个字真是蛮刺耳的。 她的下巴被蒋燃掐住,细软的肉都变了形,嘴巴嘟嘟的一点气势都没有,“你这么嚣张,让我怎么回答都没立场。我把那两个字重复给你听,你会喜欢吗?” 林鲸知道他说的哪两个字,诚实摇头。 蒋燃的呼吸略重:“我也不喜欢。这些天我一个人待着,脑子里一直冒出你的气话。想来想去,孩子是锦上添花,但是没有你重要,你的解决办法我一个字都不同意。” 这是出乎林鲸意料的答案,她嘴唇微张,“你——” 蒋燃坦然:“不想生就不生吧,我可以接受。总归在孩子这件事上,我不能占主导地位,损失和受伤害最多的人不是我,我有同理心,却也无法切身帮你体会。” 林鲸心中如碎裂的瓦片般,一块块往下掉,很难不动容,他的这番“妥协”条理清晰而充满柔意光辉,好得让林鲸怀疑是假的。 她问:“如果还有人来催怎么办?” 蒋燃侧身,眯了眯眼:“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那边的亲戚长辈,哪个敢来招惹你?” 全都被他挡了回去。 林鲸还是心有惴惴,一脚踩在棉花里,心脏虚浮得厉害,“不相信你会甘心。” “因为孩子没有你重要。”蒋燃呼吸压上来,贴贴她的下嘴唇,“你的分量在我心中是最重的,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的理解能力应该能懂。” “太磨人了。但权衡之下,确定和你一直生活下去决心没有变过。有孩子的话还真没想过会是怎么样的场景,我不可能顾此失彼。” 林鲸忽然又很想哭,泪花从眼角滚落,她抬起一根食指擦掉眼泪,“感觉你还是在妥协。” 蒋燃陪她侧躺,声音很近,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的喘息,“这是一种深思熟虑过后选择。” 说完又看她:“你怎么这么爱哭?” “大概泪腺比较发达吧,不过这次是感动的。” “……我很荣幸,让你感动到。” 林鲸又弯着眼睛笑,给人画大饼:“或许过两年之后,我又会觉得吞金兽很可爱了呢;除了这个,你喜欢的别的东西,我也会尝试着去配合。” 蒋燃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两年之后我还想要?两个人的生活太完美就不想了。” “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想法?” “跟你学的。” “……”林鲸忽然转身,趴在他身上:“别气馁,我现在可以充当一分钟你的女儿。” -- 第160页 蒋燃握她的腰:“你有没有正形?” 林鲸小腿夹紧他的,自下到上打量着两个人的姿势,竟然已经少爷似的躺在床上了,一双长腿抻直,瘦长的脚直抵床尾板。 还是第一次见躺在床上哄人的,真是够可以。她说:“你看看你这个姿势,是正经的吗?” 蒋燃听见岳父岳母出门的声音,小小簇簇的房间只留下两个人厮磨,他微一挑眉,“叫两声听听。” 林鲸没勇气干这种事儿,双手缓慢向下,顺着他运动长裤的松紧腰带,五指并拢沿着边沿伸下去……蒋燃倒抽一口凉气,佯装镇定,“你怎么这么皮?” 林鲸乱弄了下,“因为在你身上解锁了新地图。” 蒋燃:“手拿出来。” 她不拿,改变音调,喊了那两个字,弄得蒋燃后背酥麻难忍。 之后,又来来回回喊了好几遍,这下不仅酥麻,他那张俊脸都透着透明般的红。 * 爸妈中午出门,不回来吃饭。 他们在床上真正做到和好过后的厮磨,一直到下午才出门去超市。 林海生提醒林鲸帮他买维生素,林鲸想起上周在医院遇见了蒋诚华的事,并且说了他的行为诡异,“你爸爸是那种生病会瞒着家人的人吗?” 蒋燃站在货架前,“他是身体不好还继续作死的人。” 林鲸:“……但是他看上去可比我爸爸年轻多了。” 蒋燃说:“我知道了,改天抽空问问怎么回事。” 林鲸感觉贸然评论他父亲的事似乎不太合适,便转移了话题。 但是蒋燃还是在她排队付钱的时候,走去旁边给蒋诚华打了个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他一脸阴霾, 直到傍晚回去,脸上的不悦才消减褪尽;父母已经忙活起了晚餐,正好招呼他们吃饭,林鲸率先洗了手坐在餐桌边,支着下巴等吃饭。 蒋燃坐下来在她斜对面,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正要共进晚餐,林鲸和蒋燃对视了好几秒,陡然心生邪念,捏着嗓子说:“粑粑,麻烦给我拿个调羹。” 施季玲不明所以地撇撇嘴:“快三十了,撒什么娇?” 林海生毫无犹疑地起身去厨房,蒋燃却比他更自觉更快一步站起来,问道:“喝汤还是吃炖蛋的?” 他话一落,全家人的目光都头发到他身上,尤其是老林同志,疑问,困惑,焦虑,然后刀子似的欻欻有力。 林海生看着蒋燃,问:“她在叫谁?” 蒋燃僵持三秒,面不改色道:“我的意思是,还是我去拿吧。” 林海生:……我看是你想冒充爸爸了吧? 第77章 除了合适,还喜欢…… 蒋燃把勺子给林鲸拿过来, 放在她面前的空碗里,并没有立刻移开。 他的手臂伸过餐桌,牢牢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两人指缝稍有穿插,共同捏着瓷白的勺柄。 他动了动嘴唇, 正大光明的警告:“稳一点。” 稳一点……真别有用意。 那双浓郁的眼睛里满是情绪,参杂着一点害羞和失措,转瞬即逝, 林鲸脑袋立马伏低, 颈部固定角度一般, 机械的舀着汤往嘴里灌。 爸妈都不知道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更想不到这两个平均年龄三十岁的人这么幼稚, 并且还敢开这种没节操的玩笑。 临走前,林海生跟出来叮嘱二人, 以后可不要再吵架了, 再吵也别来家里吵了;又刻意说林鲸不许为一点点小事和蒋燃闹脾气。 林鲸绷直唇角,心想只是没告诉你们而已, 她发作起来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因为无论是前女友事件, 还是因为孩子,都是冲动结婚没想清楚埋下的雷。 她一言不发地跟蒋燃回家,他手指放在指纹锁里的时候,她眼睛一直盯着, 门缝溜开, 赶紧抢在他前面进去。 蒋燃伸手把她腰捞回来摁门上,静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他的喘息声,开始了审问:“乱叫什么?” 林鲸笑得灿烂又狡黠:“错了错了。” 蒋燃却没斥责,倾身含住她的唇瓣, 牙齿和唇舌春风化雨般抵着她。 林鲸稍稍歪头,咕嘟一句:“以为你会生气。” 蒋燃捧着她的脸,拇指搓了下她的嘴角和柔润的脸颊,宠溺地说:“不是喜欢喊吗?待会让你喊个够。” “……” * 林鲸又有了一次“沉浸式体验”,过程堪称完美又磨人,被一股热流席卷,坐在浴缸边身体仍有急颤的余波未泯。 她后背贴着墙,看着蒋燃给她放泡澡的水,水线没上来,他试了下水温,然后说:“可以了,去泡吧。” 林鲸手指摁着睡袍领口,忽然松开,大片光|裸的皮肤上有他留下来的红色的深浅不一的痕迹,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坠着的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泪珠,伸手挂他脖子上不肯放手,小声说:“抱我去。” 蒋燃眼神凝聚看她,眼神又深了些,“你是小孩儿吗?” 林鲸手腕收紧一些把他往下拉,嘴唇贴在他耳边叽里咕噜,然后听见他嗓子里冒出喟叹般的两个字:“要命。” 最后没抱成,两个人衣服都没除掉就抱着一起掉进偌大的浴缸里,好在蒋燃撑着她,不痛。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泡澡,就还蛮……特别,加羞耻。 林鲸眼睛不敢往下瞟,趴在他胸口闭上眼睛,像个呆萌懒散的小水獭,此刻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要近。虽然她说不想要怜悯地在一起,但依然对蒋燃的妥协充满了感激,这是人性情绪的天然属性。 -- 第161页 蒋燃指腹摩挲着她薄瘦的肩膀,感觉温热的身体往他怀里继续钻钻,“想把我挤哪儿去?” 林鲸好笑:“挤到你身体里面去啊。” 蒋燃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笑了笑,林鲸读懂他的诧异,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不要误解。” 说完看着他的眼睛,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你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我们女生比你想象中要色很多,就是lsp。很多时候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蒋燃拨走贴在她额上的湿发,吻再次落下来,含糊道:“知道了。” 林鲸还是不敢相信,又问一遍:“你真的愿意为我而放弃孩子吗?” “是的。”蒋燃无奈看她,口吻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要问几遍才信?” 林鲸只是汗颜,她自诩那么喜欢对方,却依然不愿意为他放弃自己的“自私”。 “我只是不敢相信,你会为了我这样。” 他很轻松地说:“现实是,我的确这么决定了。” 林鲸小小得意一番,又表忠心:“蒋老师我没跟你说吧,其实和你结婚的原因,除了一开始我说的理由,还有一个。” “嗯?” “我喜欢你。” 蒋燃模样笃定:“你不说我也知道。” 自信是男人的通病吗?无论普通还是不普通的。 林鲸努了努嘴巴,原本一直深藏在心里不好意思问出来的话在这种每一寸肌肤都相贴的时刻,有点勇气但也不太好思直接问,呜呜浓浓地,“你呢?” “我喜不喜欢,你不知道吗?” 林鲸说:“我们两个之间的画风从来都是正经又不肉麻的,所以我不清楚。” 蒋燃眼里浮出一层浅浅的餍足感,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喜欢你会想和你一起生活吗?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每次吵架主动来哄你?” 林鲸不信,觉得这是他处世的面具,“那是因为你本身的脾气和教养都很好。” “是么?”蒋燃在水下掐她的软腰,痛得她细细尖叫一声,“你确定,除了你以外我还对谁的脾气好?” 林鲸脑袋换了个角度挨他,他身边的人,哪怕同事……好像都没有完全得到过他的温柔,还真是唯独她,没说过一句凶话。 蒋燃懒懒睇她一眼:“你这么敏感的人,我以为你比谁都清楚,没想到你是这么反向操作的。” 林鲸羞愧叹息:“敏感的人,往往伴随着多疑,然后是不自信。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结婚前不就喜欢你了吗?”蒋燃说:“你是我为自己精挑细选的家人,你以为是随便找个人就结婚了?” “那还不是家人,说明你只是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蒋燃叹气,钢铁直男被迫表达:“喜欢你,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没这样明确地说过是觉得光靠嘴说显得轻飘。但是我也说了很多遍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不止喜欢你,也喜欢和你在一起的自己。” “那天晚上,你害怕地问我是不是不生孩子就要离婚;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害怕。两个人在一起的目的是相互滋养和给予能量,我不能接受自己带给你消极和苦恼,甚至消耗你。” “所以,不要再用‘搭伙过日子’这样的形容套在我们身上。”他笑得好无奈,大概是被逼着说了好多个字,耗尽了这辈子的羞耻心,“不喜欢你,我在这跟你说这么多?早就——” “早就干嘛?” “把你摁在水里。”他吐出特别流氓的几个字,“大男人哪有这么多废话,直接办事不好吗?” 林鲸心想完蛋了,他本质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只是自己不承认罢了,万一碰上渣女都没命活。 完了完了,她鼻头好酸,真的太好哭了。 第78章 生气和接下班两回…… 林鲸回到床上, 蒋燃穿了睡衣要出去打个电话。 于是,没有什么睡意的她也拿起床头柜上的ipad看起来,七夕的各项活动陆续上线了;这段时间林鲸和同事也在密切关注着平台上的反馈和竞品动作。 列表好友小舞发来一张截图给林鲸, 林鲸以为就是弹幕吐槽梗,就没立刻回, 手指随便滑了过去。 小舞戳戳她说:【你再看看呢,这个叫云娜丽莎的美妆博主你认识的是不是?这人不太行啊。】 林鲸:【?】 她返回去再看一遍那个拼接图,是云娜丽莎的视频和另一个博主的视频截图拼接, 台词对比;竟然雷同到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鲸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但是她很清楚如果抱着锤人的目的, 在做出判断时有失公允也是必然的。 于是她赶紧拿来手机,把两个视频放在一起对比。 云娜丽莎的确是把另一个博主的8分钟视频拆解成了十五分钟, 视频内容和语言风格几乎重合。要知道,知识点是固定的, 但是不同人做出来的内容创作会是不同的方向。 看发布时时间是另一个博主早先许多, 但是她的粉丝量好少,只有几千, 当然, 云娜丽莎在一众博主中也算是个糊咖,无人在意;所以两边嘴炮掐架几乎毫无力度,像是小范围内的撕逼。 要是按照林鲸的工作调性,这个件事肯定要立马进行求证, 然后做出决定, 要不要继续合作。 臻彩系列的二轮推广已经铺开,林鲸昨天还和她在微信上提供了一些视频创意,谢云云直说好喜欢。 -- 第162页 她点开谢云云的微信头像,斟酌半晌编辑了一段还算礼貌又不失询问目的的文字, 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这个点发送,蒋燃这时进来了。 余光里他掀开被子,面色无波的躺下,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那通电话影响到了,总觉得他心情忽然变得扁平。 林鲸顿时就不想工作了,把手机一丢,拱去他身边,黑色羽片一样的睫毛贴在他清晰的下颌处,扇呀扇呀,黏糊糊的赶都赶不走。 蒋燃闭着眼睛本不想搭理她的胡闹,坚持了会儿,忍无可忍地拨开她乱动的手,攥在掌心揉捏,对她的行为似乎匪夷所思:“我可能真娶了个小孩子回来,这个家里的确不该再有小朋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音色已经褪去了冷然,温度像40度的温开水一样令人舒适。 林鲸四肢展开,手脚并用的攀在蒋燃身上,就还挺喜欢他把她当成小孩子的,蒋燃被她勒得“啧”了一声,不太舒服,倒是没扯开她。 “就是要勾住你。” 她羞耻地把这个想法告诉蒋燃,他吻了下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鼻尖,像品尝一颗草莓软糖,口吻有些痞痞又色气的说:“听听你最近说的话,一会儿挤到我身体里,一会儿勾住我,你怎么这么能想?刚认识的时候你害羞又内向,都是假的。” 林鲸脸色霎时红住,捯打他的胸口:“是你自己不正经吧,你在想什么?” 蒋燃沉默少顷,眼神逐渐变得浓郁而热烈,但并没有要与她做的意思,低声喟叹:“人都是你的了,急什么?” 林鲸被麻了一下,“真的?” 蒋燃说:“要不怎么会身体和心都对你言听计从,这就是你们女孩子说的恋爱脑吗?” 林鲸不确定这是不是直男被迫说土味情话,但是她完全不觉得蒋燃是恋爱脑,他的心一直稳得像宇宙中一颗恒星,泛着柔和的光,虽然遥远却永远都想追逐,而“言听计从”不过是对她的迁就和宠溺。 她又挨着他的脸颊,细细地嗅着他脸上几乎没有味道的味道,皮肤细腻而清爽;让人忍不住想亲,接着说了一句十分渣男的话:“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因为你也比自己想象中更好。” 蒋燃让她贴着自己,身心有一瞬间的惶然,宛如被冰封住的脆弱不堪,下一秒便融化了,用力抱住她。 * 林鲸第二天有点事,就早点去公司。 便又和蒋燃同时出门,重新坐上她的专属副驾,蒋燃把她放在大楼拐角的那个路口,然后他要往前再开一段才能掉头。 林鲸斜背上包包躲开太阳小跑着,在电梯门口遇到林娜,一发现她有打趣的苗头,就说了昨晚的事儿搪塞,顺便发了昨晚自己整理的图片发给她,林娜也顺利被林鲸带偏。 林娜问:“她是哪个公司的?” 林鲸说没有什么背景,就是甲方pr选定的,“臻彩的推广视频她已经发过来我审核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林娜皱了下眉,完全没在听林鲸说的第二句话,轻飘飘地说:“就直接不用了呗,想这么多干嘛。” 林鲸怕决定的太武断,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这种事在网上都是嘴炮,没什么基本定论的。”毕竟视频都拍好了,忽然中断对谁来说都挺可惜的。 林娜说:“你肯定在想她的辛苦要付诸东流了吧?但是她辛不辛苦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是要对甲方爸爸负责,不论是她是不是存在抄袭的嫌疑,我只需要利用这件事让客户知道,我们专业的。” 林鲸并无异议,一个小小的kol而已。 回到工位,她便在微信上告诉对方暂停合作了。她话说得很委婉,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理由,甚至还发了轻松的几个表情包缓和气氛。 谢云云那边立即询问是不是因为这两天的风波,林鲸默认。 【你们这样做不是耍人吗?我视频都出了,现在跟我说不要了?】 林鲸手头上堆积着各种事情,并没有什么耐心分给谢云云,简单回了一句:【抱歉啊亲爱的,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合作的。】 片刻后,对方忽然来了一句不轻不重的:【你确定?】 林鲸:【什么意思?】 谢云云:【我知道你,你敢说这不是你的私心?】 林鲸猜测谢云云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她的朋友圈并没有时间限定,虽然没有自拍之类,但若是有心也是有迹可循的。 她坦然回复:【我没有必要针对你,无论你信不信都是真的。】 谢云云说:【这件事你虽然被弟弟咬了一口,但是弟弟也受了很多伤害啊。】 林鲸实在无意与她争吵扯皮,关掉对话框前,还是敬告她一句:【你与我争论这些没有意义,没人有那么多时间针对你,有精力还是先解决事情吧。】 谢云云没有再说话。 林鲸右手食指还压在鼠标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和烦躁,她无意与对方再有私人牵扯,因此没有告知自己的身份,没想到竟然和这事儿扯到了一起。 * 之后的几天,林鲸再次过得手忙脚乱,临到节日,她身上背负的浓浓的社畜感再次把人压得狼狈不堪,天天外出,沾床就睡。 七夕这天,臻彩系列在商场有个品牌挚友出席的活动。 林鲸去盯现场,一楼中庭展板下面的活动slogan是她想出来的——银河陨落,唯爱与你。虽然粘腻,但是很符合这样氛围的节日。 -- 第163页 来看明星的人多,耳边尽是嗡嗡乱响,林鲸像是这场光鲜彩屏投影上的一颗小摁钮,平时不太会用到,但却不能缺少。 直到傍晚,她预定的那家餐厅打电话过来询问她,是否可以准时到店。 这好像是个预告提醒,让她终于记起有个约会没兑现。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走不开啊。 林鲸不可能就此跑去吃饭,只好抽空摸到手机给蒋燃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来不及去餐厅了。 蒋燃很会抓问题:【几点下班。】 林鲸看见这四个字,心脏上宛如绑了个秤砣莽撞下坠,捧着手机宛如捧着生死令,【很晚……肯定来不及了。】 蒋燃语气不善地打来几个字:【你不是提前一周安排的吗?】 林鲸欲哭无泪,那个时候她的确是想正好凑到一个情人节,她一定要好好过,但谁让她是个社畜呢?这种忙和上一份工作的忙是十分不同的,“弹性工作”一旦弹了,能瞬间把人逼到喘不过气。 她略显卑微地说:【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忙。】 蒋燃:【我回家了,你先工作。】 林鲸知道蒋燃被放鸽子生气,但是她理解他。如果是自己被爽约,可能比对方还要生气。她握着手机,打了好多字又删掉,再打,又删掉。 她盯着上排他发的那段文字,忽然意识到什么,忐忑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去餐厅了?】 蒋燃:【你说呢?】 林鲸:【对不起……】 蒋燃:【既然决定好好工作,就先去忙吧,不要想太多。】 林鲸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的脾气,怎么可能不想太多?直到同事喊她过去帮忙那种愧疚感才慢慢消减。 快十一点,林鲸回到公司,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电梯里,单身狗同事们讨论待会去哪里吃饭然后去唱歌,拉林鲸一起去。 林鲸摇头:“我回家吧。” “别那么没劲嘛。”同事说:“这么晚回家,你干嘛。” 林鲸没好意思跟大家说,并非没劲而是要赶紧回家哄人。已经十一点半了,地铁停运,她准备打个车回家。 同事推推她,让她看对面路边的双闪。 蒋燃在车里看手机,偶尔会看一眼对面的写字楼,这一眼正好看到林鲸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摆着讨好的笑,向他跑过来。 蒋燃推开车门,本来有些不自然的面孔,因为她的笑容而被舒缓打开,并不是所有的僵局都要男人打开。 这样的相处让人仿佛置身温泉池,他手装了磁石一样,接过她布包。 她换了工作后,很会整理自己的情绪,完全没计较几个小时前的不悦,大眼睛里涌现着惊喜,歪着头欣赏花瓶一样看他。 蒋燃抬手在她发心上拍一拍,“这么故意干什么?” 林鲸继续故意下去:“我在观察你身上还有哪个细胞在生气。” 蒋燃笑了笑:“都还在生气。” 林鲸:“……我不信。” 蒋燃:“生气和你下班是两回事,所以你还是要想想怎么跟我解释。” 林鲸很会地接话:“……你想哪种解释?我都配合!” 第79章 看你怎么哄【待修…… 她松了一口气, “你吃饭了吗?” 蒋燃眼神微肃:“你不是把晚餐预订取消了吗?我吃什么?” 林鲸皱皱眉,难办道:“你来接我下班,我以为你不生气了。” “你小时候, 你妈打完你不还照旧喊你吃饭?”他伸出两个手指,弹在她脑门上, 语气却是很松弛,唔,还有点小别扭, 大概是因为几个小时前的确生气了吧。 他竟然做这种比喻! 林鲸继续讨好:“你是我妈吗?” 蒋燃靠近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换来林鲸一阵乱拳捯打, 过后又不相信地确认:“真的假的?你我不下班你就不吃饭了。” 蒋燃看时间不早,拉开车门, 说出一个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理由:“一个人不知道吃什么。” 林鲸上了车就点开手机找餐厅,但其实在苏州并没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 虽然是七夕, 但这个时间点各大商场和娱乐场所都关门了,除非他们去开房, 这显然不需要。 林鲸挑了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看着还不错, 但在市区,她犹豫地问蒋燃:“要不要去?” 蒋燃看了她一秒,不答反问:“我前面掉头?” 林鲸接到授意,便把自己放在主导的位置上去:“要不然算了, 我们回家吧, 我给你煮面。” 蒋燃无异议:“那就回家。” 沉默的几分钟间隙,林鲸找话题说:“其实七夕就是商家搞出来的噱头,真没什么意思,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次面, 不像我们,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见面……” 蒋燃绷着唇,静默了半晌,瞥她,就是没接话。 林鲸被看得头皮发麻,挠了挠眉心:“看我干什么?” 蒋燃:“看女人还能编出什么借口来。” 又添了两个字:“神奇。” 林鲸绷不住笑出声,抬手扭他的胳膊,被他瞬间反握住。 “怎么才能不生气?” “看你怎么哄。”他承接了她上面的话,笑意终于温回来。 * 洗完澡,林鲸疲倦地窝进了蒋燃的怀里,眼皮都懒得抬起,仍旧心有余悸。 -- 第164页 有的时候吧,她觉得蒋燃对她好的有点过分了。 他也缓慢的从刚刚的情|事余震里找到一丝正经事要说:“过了这个鬼节,还有下一个鬼节。” 语气很显无奈。 “什么?”林鲸揉搓了下眼皮,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七月半吗?” 蒋燃“嗯”了一声,“下周要回家一趟。” 林鲸注意到他说的是“回家”两个字,除了溪平院这个房子,他从来不对任何地方用这个形容词。 她翻看手机,发现正好是周末,“那就去吧。” 蒋燃说:“在老宅子,你没有去过。” “就是以前的广电旁边的别墅吗?”林鲸记得曾经两人路过老城区,听他提起过,那个房子是他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地方,不过也仅仅只有十一二年而已,妈妈生病之后,他就被送到燕家巷了。 蒋燃点头,神情里夹杂着些许的犹疑。 林鲸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毫不知情,因为除了僵持的家庭关系,也想不到会再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情了。 她轻松地点了下头,“那就去啊。” * 林鲸知道,在两性关系中任何一方都不能一味的索取和理所应当的享受对方的迁就,夫妻也不外乎如此。 第二个周末,她特意抽出一天时间再约他出去。 只可惜前一天,林鲸认识的一个实习生过来私敲她,问她是不是和谢云云有私人恩怨。 林鲸:【这从何说起啊?】 那个实习生发给她一张聊天记录,是某个人和谢云云的聊天记录,她抱怨自己本来有的一条推广被砍了,但是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抄袭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定论,很大概率是因为私人的那些破事儿被借题发挥了。 她的朋友安慰了她两句,顺便和她同鼻孔出气嘴了几下林鲸。 嘴的内容无非是说她这个人过于小心眼儿了,公报私仇之类,倒也没过分骂,估计也是怕得罪人。 谢云云说风水轮流转,等她混成大v,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这一点就搞得林鲸十分无语,她个人非常讨厌争端和误会,能把自己扯离撕逼中心多远就多远。于是当天晚上,她在微信上敲了谢云云,直接问她是否方便,出来见一面,将过去狗狗的事和现在的事都说清楚。 直到她临睡,对方都没有回复。 第二天早上,谢云云看到林鲸如此直球的沟通方式十分惊讶,但也爽快答应见面,就这天下午,在小区最近的那家酒店。 中午出门,她身边还带了个秘书——蒋燃。 蒋燃一身白衬衣黑裤子,手抄兜,听闻她还要与人谈事再顺便跟他吃饭,要笑不笑的内涵,“可以,你这是准备一棵藤上几个瓜?” 林鲸检查自己的眼妆是否妥帖,弯着眼睛抱歉地笑笑,“我就和她聊一会儿而已,又不一起吃饭。” 蒋燃问林鲸需不需要帮忙,林鲸拇指和食指一圈,比了个“ok”的手势,并不需要,于是蒋燃随便找了家星巴克坐着。 林鲸去了长桥对面的顶楼,酒店的下午茶餐厅。谢云云穿着一条不太适合夏天穿的刺绣裙子拍照,手腕,脖子上是全套的VCA的首饰,四叶草密集到让人怀疑是批发高仿。 林鲸抚了抚被走路带起来的裙摆,走过去,“谢小姐,我是林鲸。” 谢云云许久没有看到林鲸,目光落在她脸颊和身上,从上到下扫视了几秒,哼笑着说:“我没想到,你跳槽之后高高在上,还能约我出来见面谈。” 林鲸把包放在椅子上,坐下,“没有什么高高在上,不过是打工而已。” 谢云云让助理暂停拍照,先坐到旁边一桌,自己端起矮桌上的咖啡,小口啜饮了下,“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鲸看着她:“你找我也有事吧,不然也不至于和朋友埋怨是我砍了你的推广这点小事。” 谢云云“砰”一下放下杯子,到底沉不住气:“难道你不是在公报私仇吗?现在还舞到我面前来了。” 林鲸直白道:“别激动,约你肯定是想消除误会,微信上文字聊天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和情绪,容易造成误解,所以我还是希望面对面解决。” 谢云云咬了下嘴唇:“是这样。” 林鲸的直球方式颇有些快刀斩乱麻的气势,给了她一丝职场女性的威压感。 林鲸说:“我没有公报私仇,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狗那件事过去了,我们双方都有损失,我选择不追究,就代表不会再让你对我补偿。” 谢云云并不信任她,“你说过去就过去了?那我要发微博被你前家公司威胁是怎么回事?” 林鲸不知道广恒那边的同事是怎么说的,但肯定不是威胁,她很快找到托词:“你有上百万的粉丝,影响力和我们不同。你一时泄愤爽,后续的舆论走向谁能预料到?敏感话题的火可能烧到我们身上,也可能烧到你身上。” “无论过程对错,但可以确定的是,都是不是光彩的事。”林鲸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 谢云云翘着腿叹息,她也不想提这件糟心事儿了,毕竟狗那件事上是她理亏。 “那说说这次是怎么回事吧。”谢云云说:“我承认视频是有点受到影响,但是还没有定论,你的做法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别有用心。” -- 第165页 林鲸无奈,“我解释了很多遍,这是综合考量,你就是不信。” 谢云云嘲讽一笑。 林鲸想幸好谢云云不是那种气场很强的女生,甚至有点憨憨属性,否则以林鲸着微弱的气场和胆量,还真没办法一下子将对方吓唬住。 “我昨晚围观了你和那个博主的吵架过程,算不算抄袭我不确定,就不发表评论了。但是雷同确实存在,有没有借鉴天知地知你自己知道,对吗?”她抿抿唇,面色平和地说。 谢云云脸色微变,表情倔强,又咬了下嘴唇。 林鲸说:“和你一起嘴我的你的那些朋友没有在这件事上给你出谋划策吗?你们一直在细节上纠缠反驳,像车轱辘战,反反复复定不了输赢。” “你想说什么啊?” 林鲸说:“那个博主有自己的学术背景做背书,你没有,这方面你短了一大截;从公关的角度上来说,不要陷入无意义的口水仗消耗自己;你现在最重要的透过争执的焦点,看公众关注的本质。大众关注的从来不是你借鉴了哪些细节,而是你是否还值得信赖。” “你想赢回口碑,不是要全盘否认自己所有的错处,如果真的有借鉴了那就承认道歉。弄清楚你到底要什么,是单纯要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设,还是长久的商业价值。” 谢云云有点愣,毫无疑问,在网络上做一个白莲花也没什么用。 重要的是让这场风波的影响赶快过去,她要继续营业。 林鲸说:“新闻是有时效性的,你妥善安抚了对方,大家见好就收,都给自己赢回一波口碑何乐而不为?看热闹的路人很快就会忘了这件事,后续的合作真的还有可能。” 谢云云被她说的有些动容,想不到该说点什么,只能点了下头。 林鲸淡声说道:“我说过自己没想针对你就是没有,没有必要骗你。我们都算在事业的起始点上,职场上还会打交道,都不想给自己树敌,对吗?” 第80章 你嫌弃我吗?【一…… 谢云云的脸上难得露出善意来, 甚至有一丝的示弱感,“好吧,我这次信你。” 林鲸也放松的笑了笑。 谢云云说:“因为今天你和我说的这些东西, 我那些……网红朋友吧,没有人跟我说过, 就连我男朋友,也劝我干脆别搞了,而不是帮我想办法。” 林鲸手指摩挲着裙子, 斟酌片刻, 还是决定不废话。 起身的时候, 谢云云象征性地跟她握了下手,算是言和, 林鲸松了一口气。 她的战斗力一向不在矛盾的中心位置,但是她算是很会化解矛盾;说来还得益于她曾经做了一年的物业工作;在那个岗位委屈受多了像是见惯了各路妖鬼蛇神, 百毒不侵。 穿过长廊, 乘电梯到楼下,林鲸回到那家星巴克门店, 才有种踩在地面的真实感;与楼上的奢侈品下午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 多的是进来点一杯咖啡待一下午,盯着快要发烫的笔记本,或愁眉苦脸或面无表情的人,这群人俗称为星巴克气氛组, 更是社畜。 当然, 也混进去了某些壕无人性的资本家。 蒋燃在靠窗的位置,矮桌上放着一支纯净水,喝了一半,长腿微翘像锋利的剪刀, 他坐沙发里玩手机,黑发半掩额头,没注意来人。 但等她的模样,莫名显得乖巧。 林鲸抱着一种认领遗失物品的心情走过去,两手从后面伸过来捧着他窄瘦的脸颊。 “幼不幼稚?”蒋燃无奈喟叹,又问: “谈完了?” 林鲸没有坐去对面,在他身边待了下,蒋燃意会起身。 “那是当然的,本就不是多严重的事,纯粹误会而已;毕竟我的上一份工作也给我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女生的眼睛大而亮,填满了自信。 蒋燃抬手捏捏林鲸的鼻头,很轻的一下,“恭喜。” 林鲸心情不错,也配合他的动作摆了摆脑袋,眼睛微闭,“你什么感觉?” “那还用说吗?”他手松开,松松握拳抵在唇边,压低了声音:“吾家有女初长成。” 话没说几句,两人身体里住了两极磁铁,不自觉互相被对方吸引着,贴在一起,林鲸说:“去年,我还让你帮我去跟那个很麻烦的业主女儿吵架。” 蒋燃对“吵架”这个形容稍有微词,蹙着眉,又问:“看你的表情,似乎有了点心得体会。” 果然,林鲸说:“我很害怕和人起纠纷,但逃避可耻又无用,还是直接面对吧。” 蒋燃还未开口,便注意到旁边有人在看他们,这还是公共场合,松开她,“你想喝什么还是直接去吃饭?” 林鲸和他一起去点单台,她调出APP,“买杯咖啡吧,你呢?” 蒋燃什么都不想再喝了,只是陪她站着。 林鲸眼睛盯着上面的牌子寻找自己想喝的东西,一时之间愣是想不起来了是什么了,就随口说了一句:“我还想喝抹茶星冰乐,好久没有过口腹之欲了。” “你到底喝什么?” 林鲸纠结:“都想喝啊,又害怕伤害皮肤。” 蒋燃:“那我点,给你喝一点,不过这种没有必要的糖分摄入还是尽量减少;你想维持皮肤状态,不想锻炼,还不注意饮食,可能吗?” 说完,他就拿过她的手机去付款了,林鲸在后头小声说:“你也没早起运动啊,饮食也没那么注意,为什么皮肤还这么好?不公平!” -- 第166页 “你确定吗?”蒋燃非常内涵地说:“我只是每天陪你一起赖床而已,但是每周的运动量我落下了?” 林鲸像个小尾巴尾随在他身后,“看你也睡懒觉,我就没有被内卷到,被这么一提醒,我立刻就焦虑起来了。” 蒋燃站在黑色的吧台一侧,手抄兜,嗓音平平地说:“你太容易焦虑。其实不轻易的自我怀疑是一种很难得的品质。” 下午的人有点多,后面点好单的人过来排队,是个体型比较胖的男生,挺起的肚子差点撞到林鲸,蒋燃伸手虚扶了把她的腰,和她交换了一个位置,让她站在靠近玻璃门,顺势手搭在她肩膀上。他身上清新干净的味道裹挟了她的鼻端。 林鲸问:“难道你遭遇失败,也不会自我怀疑? ” “很少。”蒋燃说:“不是很少遭遇失败,而是也很少自我怀疑。我会下意识摒除各种声音干扰;人的心理容量是有限的,因此才有空间充分的反省失误,或者汲取知识,为下一阶段的要做的事准备。” 林鲸懵懵懂懂:“这种心态可以称之为自信?” “一定程度上,算是。” 林鲸还想继续听他说,如何才能做到不那么容易被卷,那边服务生小姐姐叫了一声“林小姐”,蒋燃松下胳膊去拿饮品,回来的时候一改严肃寻究的表情,更加柔和居家,吸管也帮她插好了。 林鲸接过少冰的美式,喝了一口,又盯着他手里的饮料,蒋燃还没动,递到她嘴边让她先喝,林鲸低头一嘬,甜腻的滋味让人飘|飘|欲|仙。 紧接着她又恬不知耻的嘬了两口,封顶的淡奶油被她吸的时候带出来一点,盖在吸管口,林鲸见了有点尴尬,说:“要不我和你换一换吧。” “不用。”蒋燃顺着她嘴唇碰过的湿润润的管口,也喝了一口,等林鲸再看的时候,那块儿白白的奶油已经被他抿进嘴里。 他的唇薄而颜色淡,作为一个男性,他并不排斥甜食,那种感觉实在微妙。 林鲸忽然很想亲他。 “我想说,刚刚那个吸管上有我的口水。”林鲸恶作剧提醒,“你不嫌弃吗?” 蒋燃睨她一眼。 两人已经走到外面,四周没人,他伏低头,气息落在她唇上,舌尖推进去,甜腻感再次袭卷口腔,被迫品尝到了奶油和抹茶的双重滋味。 “你实在担心的话,”他说,“这样就不会了?” 忽然间,她想到刚刚想喝的是什么,是姜饼风味拿铁,那是圣诞限定现在没有。 从前年的某一刻开始,她忽然觉得姜味很治愈。 那天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他,他的人,那座房子,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因此她一直留恋不忘。 * 隔天上午,林鲸随蒋燃去他以前住的那个家。 那个别墅在电视台旧址旁边,林鲸很早就知道,还听老爸说那个年代住在那儿的人,非富即贵,神乎其神的样子。 如今,老旧的别墅被掩映在梧桐树荫下,有了那么一丝腐朽的岁月感。 蒋燃把车停在坑洼不平的路边,仰头看向上方的时候,忽然有些低气压,林鲸并未发觉,似在探地图般往里看。 姑姑蒋蔚华已经早在前一天已经祭拜完,今天过来帮忙收拾,反而是蒋燃和林鲸最后到的。 别墅内仍然是零几年流行的装修,繁复的美式乡村风格,对摆沙发中间是一个大的壁炉,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台三角钢琴。 房子应该不是这两天收拾出来的,屋内的鲜花绿竹鲜嫩欲滴,窗明几净。 蒋诚华正坐在那张红色的油蜡皮沙发上与叶昀谈事,见两人进门,蒋诚华第一声没敢叫蒋燃,而是喊了林鲸的名字。 林鲸脸上漫出营业的笑容,还没换鞋就走过去挨个叫人,她有点没话说,找借口和姑姑去准备待会要去祭拜的东西。 蒋燃也上楼,蒋诚华的目光追随儿子的背影。 蒋蔚华和叶思南两个最能吵的女人,此时犹如下定般,一言不发的料理家务,搞得林鲸也莫名觉得压抑。 叶思南想找林鲸聊天,被蒋诚华一言喝住:“这种日子,我奉劝你把住那张嘴,不然我给你缝上。” 于是,叶思南不说话了,林鲸分明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蒋诚华没过多久也上去了,一开始没什么异样,蒋燃甚至还问蒋诚华:“鲸鲸说在急诊看见你,出什么问题了?” 蒋诚华没料到他还记着这事儿,心中跌宕感激和酸楚,说没事。 蒋燃没进房里,只是挨着门边,身形放松地站着,“身体问题不要大意,酒就别喝了,有事就跟我说,我能解决的都给你办妥。” 他承诺过,如果蒋诚华老了没人养没人照顾,他会管;但是多的也没了。 林鲸能看见蒋燃站在那的半个身形,看上去气氛还可以,她放心地玩了会儿手机,几分钟后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东西摔地的声音。 不知道是被人砸的还是无意掉落。 伴随着蒋诚华刻意加重的怒气:“我一把年纪了,想要家庭和睦,享受天伦之乐,有什么不对的吗?你干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林鲸的目光停留在半空,有些呆滞,几秒后听到蒋燃说话了。 “你想家庭和睦,天伦之乐?”他的嗓音不大但阴沉沉的,反问他:“家在哪?” -- 第167页 蒋蔚华捯了叶思南一下,苦大仇深地埋怨:“赶紧上去看看,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吵了。” 林鲸听这个声音不对本来还有点犹豫,但看着叶思南已经冲去了楼梯,便也跟过去。 叶思南就是个工具人,还没上去就被忽然下来的蒋燃拦住,不轻不重地喊林鲸:“你没来过这里,出去看看小区环境。” “嗯?”林鲸感觉到自己是在被打发,甚至有点想把他拽走的意思:“这有什么好看的,要么你跟我一起出去。” 他亦不动。 两人僵持在原地,再次开口时,蒋燃的语气不容置喙,干脆命令叶思南道:“带你嫂子出去看看,一小时后回来。” 好了,这是明晃晃的打发,林鲸郁闷着,也只能和叶思南一起出门。 第81章 滤镜【二更】…… 夏日暴烈, 浓荫匝地。 林鲸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鼻尖和额际都泌着汗,心情也被攥住吊在半空, 不上不下。 她理解蒋燃是想把她摘离那个家庭的矛盾中心,她并不会怪他刚不算好的语气, 但还是忍不住想那个房子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以至于让蒋燃又跟父亲吵起来。 他那样好脾气的人,对蒋诚华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了…… 叶思南在她眼前来回晃荡, 用鞋子踢脚下的石子, 踩树叶, 身体力行的诠释着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 林鲸手掌撑在两腿边,忽然说:“你回去吧。” 叶思南说:“哥让我陪着你。” 林鲸:“回去吧, 他自己会出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 林鲸看她一眼:“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他的习惯我能不清楚吗?” 叶思南觉得为难, 怕违抗蒋燃的命令被骂, 但又怕房子里发生的事更糟糕,“你就在这?你是不是生他的气了?” 林鲸摇头:“没有, 我准备去车里待一会儿。” “……” “去看看怎么回事。”林鲸打发着叶思南:“就当帮我去看看, 你哥每次碰到他爸就没好事,我很担心他。” 叶思南犹豫再三,屁颠屁颠向房子里跑去,开门便被肃杀的氛围吓到不敢抬脚, 虽然已经没有人在大声说话了。 蒋诚华自从清明回来便没有再回去, 是因为他决定在国内养老,期间如何说服张敏的过程不必赘述。 他的儿子家人都在国内,年轻的时候出去浪够了,出尽风头, 但是年纪大了还是要讲究个老有所依;不然身体有个三长两短,蒋燃这边鞭长莫及。 蒋诚华还是想带张敏一起搬进这座老别墅里,人年纪大了就是有种偏执,要落叶归根,维持体面。看他牛逼一生,还完完整整地回到这里。 这个房子是蒋燃妈妈生前住过的,有他妈妈的一部分,蒋燃于情于理都不能接受第二个女主人搬进来。 是蒋燃最近逐渐转变的态度让蒋诚华有了一种错觉,他还可以其乐融融,甚至儿女双全,儿孙满堂。 因此才有了他在楼上真的诘问:他一把年纪了,不配享有天伦之乐吗? 这话在蒋蔚华听来都觉得荒唐,你觉得自己配吗? “除了这一点,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 蒋诚华听到蒋燃不经思考的否定之后,心有不甘地反驳:“这房子上还写着我的名字呢,我想怎么就怎么样,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他有些口不择言。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没得谈了,蒋燃没有异议,“行,你的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不用包括我了。” 蒋诚华气急摔东西,“我对你就这点要求,你怎的就不肯,我欠你什么了?” 蒋燃站起身,看着他,忽然冷笑了下,“我以为你还能给我留一点情分;现在我们的确互不相欠了。你想天伦之乐,抱歉,恕不配合。” 蒋蔚华哪怕也觉得蒋诚华的要求过分,但依然秉持着以和为贵,在姑姑看来没有什么比家庭的体面更为重要的了。 她在蒋燃离开前拦住他好言相劝,“就是一个房子而已,你妈人都走了二十年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就成全他吧。” 叶昀也说:“你爸年纪大了,蒋燃,你就当他是个老小孩儿哄哄他又怎么样了。” 这个屋子里的人,并没有能站在蒋燃的角度帮他思考,甚至不懂他到底在纠结什么。蒋诚华没有在蒋燃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施舍他一丁点的关心,到头来凭什么让蒋燃被塞了恶心的抹布还要往肚子里咽。 蒋燃眼神微微凝结,警告姑姑:“不要再跟我多说一个字,我不保证能做出什么来。” 蒋蔚华倏地松开手。 脾气温善的人一点点火苗都是可怕的。 叶思南被他最后那句话吓到了,连忙问,“哥,你别这么说话,怎么感觉又要跟我们决裂似的。” 蒋燃没空理会她,“砰”一声关上门,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门内。 他没有立刻去找林鲸,因为不想把这种低气压带到无辜的人身上,一个人在烈日下静了许久。 阳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的黑发,鼻梁,和眉骨上,皮肤被晒得薄薄的泛着红;眼底却冷得宛如寒潭。 林鲸开了空调坐在后排,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外头敲击玻璃的声音惊醒;蒋燃站在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第168页 或许不是看她,因为玻璃从外面看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到。 蒋燃准备坐到前面,林鲸忽然把前门锁了。他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只好打开后排的门,和她挨坐在一处。 林鲸挪到最里侧,拍了下腿,做邀请的姿势:“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和我沟通一下,或者休息,来吧。” 蒋燃对她的举动有点意外,在繁杂的心情过后看到的是她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笑脸,那种感觉很是微妙。 他怔了几秒,枕在她的腿上,躺下,缓缓阖上眼皮。 车内很安静,外面的蝉鸣和鼎沸的街道被阻隔断,像日漫里的两个世界。 他并没有睡着,开口时已经将刺人的锋利收起,“刚刚对你的态度不是故意的,别跟我计较,好吗?” 他又开始哄人了。 林鲸:“我没有生气,也不会问你不让我知道的那些事,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因为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蒋燃:“有吗?” “你就差把‘我很生气’写在脸上了。” 他再开口时,已经极尽无奈,“没有生气,只是失望。不想让你看见的东西,是现实里的一地鸡毛。” 林鲸手指轻轻落在他的太阳穴上,打着圈儿揉摁着,问:“你在我面前包袱很重吗?” “比较想给你展现自己好的一面。”他承认,“希望你一直对我有丈夫滤镜。” 林鲸被逗笑,她把自己装扮成一颗甜豆,去取悦他:“会的。现实一地鸡毛,但你很浪漫。” “少来。”蒋燃跟着笑了笑,倒也释怀地跟林鲸坦白,刚刚在房子里和蒋诚华在吵什么。 林鲸奇怪:“他们在国内没有其他房子吗?” 蒋燃说:“老头不缺钱,虽然这些年也散得多,毕竟要供……,房子应该没压力,现在大概心太虚,没有归属感吧,就想死也死在老别墅里。” 林鲸的父母和祖辈都是和善又好相处的长辈,就没碰着过这么不着调又自私的父亲,也很难理解这种人的脑回路,但现实就是这样诡谲。 她记得叶思南说过,蒋燃上学的时候过得很是清苦,学费基本都是自己挣的。 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抽痛感。 她说:“我有点生气。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可以理解并且支持。” “谢谢。”蒋燃由衷地道,“并没有什么决定,只是对一个人失望透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亲,或者丈夫。从这一点来说,你的决定是对的,没准备好承担责任前就别要孩子。” ……林鲸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下,也不知道这话的褒贬含义。 “父亲没验证过,但是做丈夫……你合格的。”林鲸停下按摩的动作,捉住他的手掌,“你以后也会出轨吗?” 蒋燃睁眼看她,问了个挺没力道的问题:“你觉得呢?” “还行吧。” 蒋燃说:“我自己在这方面被伤害过,就不会让你受同样的苦。你如果没有安全感,我可以承诺如果我出轨,就净身出户。” 林鲸想到什么,“但其实明面上的夫妻共同财产没多少钱,其他都被你隐藏了,对吧?谁玩儿的过你们这些资本家啊。” 蒋燃捏了下她的鼻尖,无语道:“我在你心目中形象就这样?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有什么固定资产,除了一些投资,我全数报给你了。这还不够体现诚意吗?” 林鲸赶紧打住,不能在一个人的伤口上撒盐了,“现在不是讨论财产的时候,不然一想到你会净身出户,我恨不能把你打包送到别的女人床上去,我狠赚一笔。” “……” “那讨论什么?你不是准备开解我的吗?或者审审我身体里有无出轨的基因。”蒋燃也是够无语的。 林鲸拍了下他的心口,“当然不是了,我刚是想说,我们俩都把对方看光了吧,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了。” “这话有点儿不正经,但我听懂了,然后呢?” 林鲸:“以后能别那么有包袱吗?我喜欢的是真实的你,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你。” 这话是结婚的前一天他对她说过的。 蒋燃手搭在她后颈,向下压了压,林鲸会意地低了点头。 蒋燃:“再低一点。” “干什么呢?”林鲸不解:“你要说什么,我听得清。” 蒋燃说:“不说什么,过来让我亲你一下。” 林鲸还真试了一下,但这个姿势并不能吻到他,于是故意不听话,蒋燃“啧”了声,“怎么不听话?” 第82章 我们谈谈【一更】…… 最终蒋燃还是如愿以偿地亲到了, 没认真亲,像小朋友那样闹了会儿。 他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大概是比较累, 枕在她腿上睡了过去。 晚上,林鲸躺在床上跟跟朋友打电话, 对方说本来这两天要来找她出来玩儿的,但是被敏感的爸妈拦在家里,以中元节不要乱出门, 怕她撞上鬼为由。 林鲸想说她今天也见了鬼了, 不由叹息一声:“我今天也过得很操蛋……” 蒋燃正准备上床, 听见她说了句不文雅的话,目光登时飘过来, 很有力度地落在她身上,林鲸赶紧噤声, 跟朋友说了句“再见”然后挂上电话。 她掀开被子, 冲他大大大张开手,准备来一个拥抱或接吻时, 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打断了两人即将发生的亲昵。 -- 第169页 蒋燃揉揉她的头发, 拿起手机走到外面去接。 林鲸躺回床上,临睡前还在想今天的事,父子关系再次降入冰点,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应该好好沟通出一个办法妥善解决。 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蒋燃回来, 她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 清明节那次蒋燃跟林鲸吵了架后去了A市, 与罗特跟那边上头部门和医院的领导吃了顿饭,便心生蹊跷,罗特的野路子太多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他暗地里提醒过一次罗特不要太过分, 后面见不管用才让韩旭盯着他。 韩旭一直觉得背后打小报告这事儿挺猥琐的,万一被罗特抓到更尴尬,但是这是蒋燃的要求他不得不做,顺便他有的时候也觉得蒋燃的手段非常了点,并不如他表面那样光风霁月。 一开始他很敷衍,这次是真预感可能涉及到原则了才忍不住给蒋燃汇报,罗特与一个礼品公司的老总这段时间联系实在紧密,打球,吃饭,喝酒唱歌样样少不了。而这个礼品公司又与卫生部的魏主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蒋燃蹙了下眉,意识到情况不太好,没跟韩旭多说,转头问他:“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韩旭:“还可以啊。” “我说的是客户的情况。”蒋燃坐下来,敞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接触的怎么样了?” 韩旭说:“但是大客户的情况都比较复杂,那边都比较认可罗特。” 蒋燃说:“不要给自己设限,你和他的优势不一样。突破瓶颈之后,你会发现以前够不到的东西并没有那么难。” 韩旭理解蒋燃的意思,是想让他再努力一把,不要被罗特压制住。他一向是良师般的友好,这一点深得韩旭信任。 “我太明目张胆接触他的客户,恐怕罗特会察觉吧?” “你以为他现在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看破没说破而已。”蒋燃笑笑:“最怕的是你高不成低不就,什么都做不成。” 韩旭说:“我知道怎么做了,但是罗总那边的事怎么弄?我觉得不是正常的接触。” 蒋燃给他吃定心丸:“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我来解决。” 隔天早上,林鲸眼睛还没睁开,手臂下意识往身边捞,什么也没摸到。 蒋燃已经起了,换好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林鲸从被子里坐起来,揉了下眼睛说:“才七点。” 蒋燃坐床边,倾身,单手撑床面,一手去搂她:“我今天去上海,早点出门,晚了估计会堵。” “晚上回来?” “不一定。”蒋燃俯身吻她的额头,估计是怕她不高兴,耐心解释:“罗特还记得吗?” 林鲸想了下:“有点印象,和他太太孩子一起吃过饭的?” “对。”蒋燃说:“那边有点问题,我要过去找他谈,过程不确定是否顺利。” 林鲸还困到不行,挨在他怀里又闭上眼:“感觉他是个挺厉害的人,很麻烦吗?” 蒋燃回答:“不算简单。” 林鲸松开他,忙说:“快去快去。” 待人离开家,林鲸才想起来昨晚要跟他说的关于他父亲的事情又没时间了。 * 后来蒋燃只回来一次,是回家拿行李,隔天林鲸开车送他去机场,出发去A市。 很多时候人的疲倦,是在于疲于应付周遭的人和事,耗尽心力。 林鲸看他靠在车里都能睡着,眼底淡淡的暗色,脸色苍白,心疼也无计可施。 接下来的几天,林鲸忙着上自己的班,不知道是不是天太热的原因还是心里烦躁,她也总心不在焉的。 这天下午,办公室的一个同事忽然晕倒了,好在身边有人很快打了120;倒是把老板吓得半死,人坐在办公室里手都在发抖,听到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人没事,才渐渐放松下来。 一旦员工因工作而出问题,大多数小公司要被扒层皮,哪怕大公司的负责人承受的压力也艰巨。 林鲸莫名想起了蒋燃,不知道他工作上到底有什么事,解决了没有。 下午和同事在茶水间喝咖啡吹水的时候,叶思南无聊找她鬼扯了两句,问她哥最近还气着呢么? 林鲸回复:【没什么事,只是比较忙。那天如果他说了什么让你和你爸妈不开心的话,别跟他计较好吗?】 叶思南:【……】 林鲸认真打字:【你知道他的。也就这件事是他不能退让的。我作为他的家人,希望你们能理解并尊重他的选择。】 叶思南:【其实你不说,我也会的。】 无论叶思南小时候多会闹腾,作为哥哥,蒋燃总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这已经无关于寄人篱下的讨好,而是他这个人天生骨子里镌刻的温柔。 林鲸又问:【后来你舅舅怎么样了?】 叶思南:【那种老渣男能有个鸡儿的事,被那母女俩蛊惑得不知天高地厚,又浪起来了呗。】 林鲸没发现叶思南说的是“母女俩”,她要收手机的时候,叶思南才想起来要跟她说什么,【其实是我妈想找你,找我哥肯定不搭理。她还是很关心你们的,只是大家目的各有不同。你这两天有时间来家里一趟吧,顺便讨论下我舅舅的养老问题。】 这也正是林鲸心中所想,无论如何她想把事情解决,不再给蒋燃的生活造成麻烦。 -- 第170页 这是她作为妻子,唯一能做的。 周六蒋燃还没从A市回来,林鲸去姑姑家提前跟蒋燃告知,他并没有反对,而是抱歉又疲倦地说:“上次迁怒了她,去一趟也好,但别委屈自己。” 林鲸把自己酝酿已久的想法告诉他:“你爸爸无非是想让你给他养老,以后生活上有事可以依靠你。你不想他们住进你以前的家,我觉得,我们可以在买房子方面帮他们,出钱还是出力我们都行,只求清净。” “反正目的是一样的。” “你不想出面也可以,我来办。” “你不想见的人,我们以后就少往来。” 蒋燃在那头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百转千回,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喟叹:“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林鲸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笑说:“不用谢我,谁让我是你的老婆呢。” * 周六晚上,林鲸买了点东西,开车去了蒋蔚华那。 从园区过去路上太堵了,本来四十分钟的车程愣生生开了一个半小时,她跟姑姑说让他们先吃饭,不必等她。 蒋蔚华为难地说了声:“今天人多,还是等你一起吧。” 林鲸皱了下眉,没问为什么人多,都有谁,只觉乌云笼罩在头顶,待她真正站在姑姑家门口,摁门铃的时候,那股猜测愈发清晰起来。 叶思南给她开的门,屋子里有很多女人,但是她一眼就看到了从客厅走过来往门边看的女生。 对方身着浅色衬衫,阔腿裤,剪裁利落,一头柔顺的长发打着卷儿自然垂落在肩头,不是十分夺目的长相,但皮肤白皙,看着很有气质。 她在一年前见过,几乎要忘了对方的样子,今天再次回忆起。 有完没完了?——这是林鲸的第一想法。 叶思南给她找拖鞋,但是家里本来给林鲸穿的那双备用拖鞋被陈嫣穿了。 林鲸站在换鞋的地毯上,提醒她:“把你哥的拖鞋给我吧。”她指了下:“在最上面那层,你看下。” “哦。”叶思南终于想起来了,赶紧踩了凳子去拿。 陈嫣移开了眼。 蒋诚华今天一天都在打麻将,动都没动,一副不打算活到明天的架势;林鲸进门的时候他正锁着眉看牌,脑子反应慢半拍的转了下头,又往她身后看蒋燃有没有来。 林鲸和陈嫣两个人只有一开始的那个眼神交流,全程没有讲话。很快阿姨喊可以开饭了,于是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 林鲸发觉今天的场合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合说她本来准备好的事,大家也都很尴尬;林鲸快速吃完了饭,礼貌告辞。 陈嫣默默地观察着林鲸,被张敏摁了手背才收回神。 陈嫣的回来是蒋蔚华也始料未及的,张敏就这样把她带过来一起聚餐,这让大家都很难堪,但是又不能把人赶出去。 林鲸出门的时候,蒋蔚华把她送到门口,林鲸笑了笑说:“姑姑回去陪客人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头再说。” 说完,她替主人关上门,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夜晚的风难得夹在一丝爽意,把她的头发吹乱了点,但也吹走了她脸上的潮热和堵在胸口的滞闷。 “等下可以吗?” 林鲸正要上车的时候,陈嫣竟然踩着拖鞋追出来,喊了她一声。 林鲸疑惑:“你在叫我?” 陈嫣走近一步,“这中间可能很多事情都有误会,我们可以聊聊吗?” 林鲸直面问她:“你觉得什么事情有误会?” 陈嫣忽然被这么堵了下,过后说:“很多吧,蒋燃,长辈,不都有?” 第83章 合格的前任应该当…… 林鲸不想看见这个人, 但她更不想让蒋燃看见,只好自己解决。 她跟自己说,这是她作为妻子的修行。 林鲸“砰”一声, 把车门关上,说:“你说吧, 是什么误会。” 她身上有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感,说高冷也不太确切,更多的是一种坦然。 陈嫣感受到对方理直气壮的威压, 心底有种没由来的慌张和不安, 她笑一笑, 右手抚上左手腕子搓了两下,“说是两件事, 其实可以是一件。蒋燃……蒋叔叔很希望我们能够和睦相处,算是一家人吧。但是蒋燃的性格好像还停留在少年时期, 执拗得像个初中生一样不肯跟他父亲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样大家都挺不愉快的。” “你是他的妻子,应该规劝他不理智的行为, 而不是和他一起疏远长辈;蒋叔叔年纪大了, 身体小毛病不断,不能一直被折腾,我妈也没那么多精力照顾他;如果你是介意我和他过去的关系,那大可不必……抱歉, 我无意冒犯你, 只是就事论事。” 林鲸听不下去了,打断陈嫣:“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的确介意,但这和你说的东西是两码事。” 陈嫣没想到林鲸竟承认了,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快|感。 她至少在时间上取胜过。 “我也说说我的想法, 你可以转告给你的妈妈,或者你的蒋叔叔。” 陈嫣:“什么?” 林鲸:“蒋燃从小缺失的家庭和关爱,在你们眼里就成了简简单单一个‘误会’?凭什么呢?他是一个有思想有坚持的成年人,不是初中生,他爸爸想丢就丢,想要他养老就用亲情绑架他,有这么便宜的事?我作为他的妻子,会支持他所有的决定,维护他的权力。所以你上述的这些,我不只当没听到,烦请以后也不要多管闲事。” -- 第171页 “还有你们过去那些。接下来的话有点不好听,但请你姑且听听吧。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他做到了,希望你也能做到。”【1】 “这是蒋燃和他爸爸之间的矛盾,别人没有资格插手,你觉得呢?” 说完,林鲸重新拉开车门,回头瞧着她,似乎等她结尾。 陈嫣失语一阵,只是又气又闷的看着林鲸。 林鲸没等到陈嫣回话,兀自上了车离开,车灯在暗夜里闪烁了下。 陈嫣鞋底碾地,脑海里林鲸说话的模样和神情牢牢镌刻,她的漂亮是无疑的,而且是带着坦气的美,吐字清晰,嗓音轻适,看人的眼神直白而适度。 林鲸身上的那种气质,是陈嫣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好稀疏平常,不过如此;再多看看又觉得纵然是普通也是她够不到的高处。 林鲸刚进门,正好蒋燃的电话进来,问她今天谈的怎么样了。 林鲸说没谈成。 蒋燃:“怎么了?” 她不是很想说陈嫣回来了,倒不是怀疑他还心存芥蒂,就是单纯不想说,“过几天再说吧。” 蒋燃以为她嫌烦,没深究,“难你就别忙活了,等我自己回去处理。” “不至于,什么事儿都等你来,还要不要赚钱养我了?”林鲸跟他开玩笑,想起一件很严肃的事:“对了,我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怎的,你爸爸怎么回事,我记得他有高血压,还总喝酒,今天我去你姑姑家,听说他坐那儿打了十个小时的麻将没挪开过,这种不要命的生活方式还养什么老,没人管他的吗?” 蒋燃并不意外,他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拆了一支纯净水,“要知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林鲸隐隐担心,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蒋燃给了个含糊的答案:“这两天。” 林鲸挂了电话,然后就开始搜刮最近的新楼盘了,她抱着一种解决问题的态度看待这件事的。 以前在广恒工作留下的资源还有用,林鲸很快筛选了两个比较高端的小区,户型适中,且地理位置距离他们住的溪平院不近,不至于经常来往。 蒋燃没有意见,林鲸便找了蒋诚华谈这件事。 不知是处于对蒋燃的心疼,还是他在孩子这件事上的妥协和牺牲太大,林鲸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势必要将这件事办妥。 电话里,林鲸说的坦诚,从各方面解读新房子对比老别墅的好处,他似乎没有什么意见,倒是听见电话那头细细索索的声音,林鲸猜测,也许是他的那一位有点意见。 林鲸说:“你们先考虑吧,商量好之后再答复我。” 蒋诚华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蒋燃的意思?” 林鲸说:“我们一起。当然,我的意见也代表了他的。” 蒋诚华冷嗤一声:“我看他躲我到几时。” 要说起来也很憋屈,但是这种亲情关系又剪不断;之前蒋诚华说要她帮忙租房只是借口,当时逃脱掉了,最终还是要解决。 但愿一切到房子为止。 * 最近蒋燃工作多少有些焦头烂额,否则他不会把家里的事丢给林鲸。 蒋燃一开始找到罗特就明确指出了他的那点歪心思,甚至把与他往来的那个礼品公司的来龙去脉都了解了个彻底,包括罗特输送了多少利益给那个礼品公司,最后到了谁的腰包里。 罗特没想到蒋燃做事这么绝,他在这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Jason,我自认留下来的这一年没愧对你吧,你把我的后路斩成这样?” 蒋燃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要真想阴你,不必现在来找你,这点儿东西就能把你踢出局。” “没想阴我你安排韩旭是怎么回事?”罗特出言反讽。 “相信你的能力是一回事,赞同你的作风是另一回事。”蒋燃并不介意他的讽刺,倒反衬出罗特的心态已经出了问题:“事实是你的确让我很失望,我不来你直接就和上头的官员同流合污了?知道你这叫什么?行贿。” 罗特一把摔掉蒋燃放在桌上的文件夹,怒道:“这还不是你逼的?业绩顶在头上我有什么办法? 医药集采对我们的市场份额有致命打击,我们是做骨科器械的,这他妈又不像是做口罩感冒药的,不中标我还可以拿去药店诊所去卖,如果这次不中标我就是死路一条,我不把持着这边等着公司撤我的职?” 蒋燃看着罗特发怒,甚至有点好笑地问:“我逼你了吗?” 罗特干脆把话挑明:“你是没逼我,可你准备了备选人ABCD,随时等我出事顶替我,以为我不知道?” 他为罗特这个位置上培养的储备,又何止韩旭一个人。 他早知道蒋燃这个人不简单,年纪轻轻,论手段谁都玩儿不过他。 “一年前你准备带着客户跳槽,我留下你,就表明了我的态度,信任是相互的,但后手也必须做,这是立身之本。”蒋燃没什么耐心,眉眼间情绪也愈显烦躁:“给你一周的时间把事情解决,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你的这些破事儿耽误我太多时间了。” 罗特听到蒋燃这语气,心中莫名惶然,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对方已经不似最初那样需要他待这个位置了。 而一年之前,他Jason还会为了一个客户的单子提前结束婚期去给他收拾摊子,一句废话都没有,甚至不计前嫌,重恩以酬留他下来。 -- 第172页 事到如今,局势已经彻底扭转,蒋燃,整个汇思力都不会再把他看得太重要。 第84章 你爸走了你一点都…… 罗特说, “Jason,这一年来我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就是你说的信任?” 蒋燃没有回答他, 摇头轻笑,心里却在想, 让你安睡,我就该不放心了。 去年一系列的事情过后,蒋燃再不会任人拿捏, 他一向讨厌职场政治, 但是稍微用点脑子学起来也快。 隔天他回到家里已经深夜了, 特意没有告诉林鲸自己几点到。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薄被拧在身上,用腿夹着, 睡得挺香。 蒋燃在另外一个房间洗完澡过来, 企图扯被子,无果, 只能愣生生躺在床上硬挨了一会儿, 空调开的温度不低,调高一些又觉得热,最好是盖着被子开着空调。 他翻了个身,手臂自然而然地落在林鲸的身上。 已婚男人基本上都有一项神人的本领, 就是哪怕在黑暗中, 只要是他想,手一下子就可以精准定位到老婆的胸。 显然,蒋燃也已经练就了这样的本事,不过他只是搭在那。 林鲸梦中感觉有人抱自己, 起先是吓了一跳,渐渐反应过来,忍不住睁大眼睛:“你干什么?” 她的身体舒展开,蒋燃把被子抽出来盖在两个人身上,嗓音里也有些惺忪懒意:“拿被子,你想让两人都感冒?” 林鲸嘴角一翘,又怼了一句:“拿被子就拿被子,摸我|胸干什么?” “无意碰到的,”蒋燃还不承认,“不过,你摸我那的次数少了?” 其实哪怕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几天没见面,对彼此也会有新鲜感,斗嘴都变得有意思。 林鲸准备再跟他叭叭两句,一转身就被他堵住了嘴,用力的吻了下。 “睡觉吧,我也要困死了。”他说。 林鲸不再胡咧咧,也阖上了眼皮。 * 蒋燃早起出卧室,看见林鲸没出门。 餐桌上摆着笔电和楼盘宣传海报,林鲸坐在桌边吃吐司,焦黄的脆渣掉在桌上也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 蒋燃抢走她吃了一半的烤吐司,不要脸地往自己嘴里送,他一大早心情不错,忍不住揶揄林鲸:“你又准备卖房去了?” 林鲸捧着电脑扭了个身位,“你走开行不行?我在给你爸研究房子啊。” 蒋燃在她身边坐下,问:“真决定了?” “前两天我给他打电话,他一听说你要给他买的立马就同意了。”林鲸点头,又给他解释起来,“如果他要自己出钱买,我就帮忙给他办,至少让他体会老有所依的安全感;如果我们出钱也不吃亏,房子写我们的名字。他的心理你知道,就是想作你,换个方式满足他你也不膈应,两全其美。”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蒋燃体会到林鲸的“长大”,竟让他产生一丝错愕和惊喜。不过,他疑惑:“钱呢?” 这一项支出是计划外的,八位数或者九位数的钱恐怕一时没法拿出。 说到这个林鲸有点惭愧,大几百万的房子她个人还没那个能力,不过蒋燃的钱也是她的钱。 “阳澄湖边的别墅要不先别买了,给你爸买房子?” “那是早答应你的。”他不怎么高兴。 林鲸手搁在他大腿上,下意识指尖抠着布料,“过两年再买呗,我相信你可以的。” 蒋燃腿被她抠的痒,把她手拿开,若有所思地看她几秒,偏了话题:“有个坊间传言,现代女性为防止丈夫出轨就不停买房,让对方背房贷,一辈子为房子奋斗没时间精力再干别的了。这是你这些天悟出来的结果吗?” 林鲸如获法宝,漾出笑意:“本来没往这方面想,但是你给我了一个思路。” “你想累死老公?” “就这样吧,让这烦心事早点过去。”林鲸捧住他的脸,亲他额头,“你爸爸不可能真的跟你割断联系,我不想让这些是给你添堵。” 蒋燃默认:“这种事你决定,我没有意见。” 他眯了下眼,仔细感受着林鲸的亲吻,语气有些幽怨:“我很少受制于人,没想到被一个老头儿拿捏。” 买房这事看上去是林鲸主导,但是她很清楚,蒋燃若是不愿意一定会阻拦她,而不是这副任由她做主的姿态。 或许他在这件事上也很为难,不甘心又撒不开,成年人的无奈太多了。 林鲸下午给蒋诚华打电话沟通买房的事宜,最终确定了湖西的一个楼盘,是最大的户型,房子很难抢,她已经付了一万块的定金,明天去签合同。 蒋诚华这人喜欢被吹捧,林鲸话又说的漂亮,他自然得意洋洋,末了又问起蒋燃。 蒋燃就坐在林鲸身边看手机,林鲸戳了下他,问要不要跟他爸讲电话。 他手指顿了片刻,还是拒绝,并不想跟他废什么话。 * 似乎一切都在往末段平缓的发展,往往意外也是在这条柔滑的轨道上猝不及防的发生着。 早晨,蒋燃接到蒋诚华脑梗进医院的电话。 陈嫣回来的这些天,张敏一直陪她住在酒店,母女俩聊天谈心。 蒋诚华一个人在家。 那天见过林鲸后,陈嫣很不平衡,要说时隔多年还喜欢蒋燃倒也说不上,只是意难平而已,总话题绕着去打听林鲸的家世、职业。 -- 第173页 除了比她年轻漂亮,也就是占个原生家庭幸福的优势,张敏看出女儿的心思,“你别想那些没的,人家已经结婚了,尴不尴尬啊。” 陈嫣说:“我以前和他谈的时候你是知道的,也没说尴尬啊。” 张敏说:“那谁让你目光短浅没耐心呢?虽然他不靠家里,如果你陪他过两年苦日子就熬过来了。” “当时劝过,他这个人太执着了。”陈嫣没跟妈妈说是谁提的分手,以至于张敏一直以为是因为那个时候蒋燃太穷。 她想想又不高兴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搞得我像真奔着他的钱去一样。” 张敏躺在床上:“好好好,我不说了。” 陈嫣抱住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去陪我?还真在这边呆着了。” 张敏:“你蒋叔叔是打算在这边养老的,今后可能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国内了。我也觉得这边不错,现在发展都上来了。” 陈嫣撇嘴:“之前的房子不是卖了吗?” 张敏冷哼:“你不用操心,他们家又不缺有钱人。” 陈嫣便没有再接话了,心中微酸,心说买个房子跟买菜一样简单。 翌日早晨,张敏早起回家去,一开门便看到了蒋诚华穿着睡衣昏迷在地上。她打了电话叫120,但抢救已经于事无补。 蒋诚华打了一夜的牌,早上才回来,虽然很累但也兴奋,老头洗完澡还在微信上跟牌友约着下一次的时间。 他盯着手机,莫名感觉到视力模糊,身体乏力,他一开始以为是洗澡的缘故,便想着坐去沙发歇会儿,直到攥着的手机忽然掉落砸到地板上,半个身体不受控制似的麻木。 脑梗死亡的患者并不痛苦,呼吸和心跳骤停,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身体的每况愈下他早有预感,比如习惯性的疲惫,眩晕,血压随之产生变化,他有一度还为此去过急诊。 谁也不知道蒋诚华临走前在想什么,有没有想到自己不该如此作死,每个人都奉劝过他注意身体,哪怕是恨透了他的蒋燃,也三不五时地勒令他少喝酒打牌。 *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蒋燃过去根本就赶不上了,见到的是蒋诚华盖着白布的遗体。 那是一种完全说不上来的感觉,蒋燃看第一眼的时候,只觉得很陌生,镌刻在他脑海里的还是年轻英俊的父亲形象,之后的就像断章的音乐。 女性家属哭成一片,被男人或者小辈搀扶着。最伤心的是蒋蔚华,她几度哭到昏厥,又眼巴巴地去看蒋燃,企图看到他同等痛苦或者伤心的表情,只可惜,蒋燃没能如她的愿,眼神木然地处理着各项事宜,像个假人。 之后就是繁复又折腾人的葬礼。 林鲸也被头顶的各种乌云密布压着情绪,但并没有特别难过,哪怕看着姑姑哭得死去活来。 灵堂里森然冰冷,烛火通明,两旁白色的画圈和纸扎堆叠得十分诡异,中间是蒋诚华的黑白照片。 蒋燃晚上在灵堂守夜,白天回家洗了个澡又过来,才几天时间,他就瘦的很明显。 施季玲跟她说提醒蒋燃注意身体,别熬坏了。 林鲸在车上给他重新戴上孝章的时候,看到他眼底又带着那种少有的丧气,一言不发,上一次是因为谈到他妈妈。 完全没有往日的鲜活与温柔,林鲸把别针扣好,正要开口说两句话,蒋蔚华便走了过来,支开林鲸,说要跟蒋燃说两句话。 林鲸只好走开一点,“我去给你们拿点水。”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不知道姑姑要说什么,但预想不是多好的话,她拿了水赶紧跑回来,就听见蒋蔚华质问蒋燃:“你爸走了,我看你一点儿都不伤心,终于解脱了是吧?” 蒋燃手指摁了下眉心,不耐烦地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蔚华并不知道蒋燃已经做好了给蒋诚华养老的准备,并且房子都订下了,她泄愤似的怒道:“我不想说什么,就问你后不后悔?他临了你还在跟他置气,让他带着怨气走。” 蒋燃不欲跟人多解释,窄瘦的脸宛如冰冷的面具,告诉蒋蔚华:“如果你想看我悔恨,那要失望了,我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第85章 是他的眼泪(小修…… 蒋蔚华气血上涌:“人都死了, 你还不肯低头,早知道我就不该养你这么大!” 蒋燃的胸口像贯穿似的透着风,眼睛干涩无比, 写满了无话可说,无言以对……半天挤出一句诘问:“你当初何不问问他为什么会到这一步?他这一生都在不负责, 不对妻子负责,不对儿女负责,甚至不对自己负责。我要为这种人把自己搭进去吗?” 又自嘲道:“是不该, 你们不如买个养老基金, 比我靠谱多了。” 蒋蔚华怔怔的冒着怒气, 齿间研磨反讥,提高音量:“你说什么你?到头来还是我的错?” 林鲸怀里抱着两瓶纯净水,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瓶身外面附着一层薄薄的水珠, 沁湿了她的胸口。 有人听到蒋蔚华声嘶力竭的指责, 忍不住侧头围观,窃窃私语, 假意惺惺地劝慰, 那个场面很是吊诡,像老头死了留下一大堆遗产供家属们争抢。 蒋蔚华脸部表情精彩纷呈,伤心又后悔;她明白,蒋诚华死了,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 但是真正为他难过和惋惜的只有自己。 -- 第174页 她这么多年的经营与拉拢蒋燃,无非是为了蒋诚华的晚年着想,如今一朝破碎。 林鲸来不及多想,快步走上去。 临门一脚却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陈嫣出现在那群劝架的人中, 架住蒋蔚华的肩膀把人拉开,蒋蔚华的溃败把她衬托得婉约娴静,清醒理智,像个临危不乱的主事者。 蒋蔚华的发髻被风吹乱,一时顾不及其他,人虚弱地靠着陈嫣的手臂,又开始掉眼泪。 林鲸站在距离她们不到五米的地方,听见陈嫣对蒋燃说:“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蒋燃没出声,也没看她,眼神空洞地盯向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似是松了口气。 很快,有更多的亲戚来劝,说蒋姑姑心情不好难免多了两句牢骚埋怨;但蒋燃却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就不要跟姑姑计较了。 林鲸蓦地停下,只觉眼前的画面光源太强,非常刺眼。 心头上方好像悬了根刺,不时扎一下,让她抽痛。 三个人站在一起是什么讽刺的景象?林鲸承认自己这样有些怂和赌气,甚至不合时宜,但忽然就是有了控制不住的小脾气。 太奇怪了,蒋燃不在场的时候她都可以直白地跟对方说离她老公远一点,现在又“大方”了。 她缓缓垂下手臂,捏着瓶身。 在风口站了一会儿,烈阳和夏日的风把她的脸颊和脖颈上的汗都吹干,但又晒得热热的,黏腻不堪。 蒋蔚华被人架走了,陈嫣还站在台阶上,目光落在蒋燃身上,欲言又止。 蒋燃看向林鲸,隔着那么远,依然能看到他略带探究的眼神,疑惑而陌生;他这样细心的人是可以感觉出林鲸情绪的变化;甚至她刚刚走到一半又退却的微妙感,也被他眼神精准捕捉到。 在陈嫣开口前,蒋燃走至林鲸面前,拿走她手里的纯净水,仰头喝了一大口,他挡去她半身的阳光;又瞧瞧她,拨开她鬓角粘着的发丝,用掌心抹去她脸上的汗珠。 这样的动作他很顺手,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又略显刻意,像故意做给某人看的。 “累就去从车里睡一会儿。”他说。 “还好,你累吗?” “已经感觉不到了。”蒋燃无所谓道。 林鲸余光瞥到陈嫣已经不知何时离去,这让她有瞬间的畅快之感。 于是,这场对峙似乎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 葬礼下午结束。 回去林鲸开车,蒋燃上车就睡着了,抱着手臂,姿势并不舒服。林鲸默默把他的座椅放平,让他舒适一点。 蒋燃稍稍醒了下,不消一秒又阖上眼皮。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家里,林鲸去厨房烧水,蒋燃则回卧室洗澡。他匆匆冲了一遍,不像往日那样有条理把脏衣服和浴巾归拢到脏衣篓里,方便清洗,他随手扔在浴室地板上,就等着她来收拾似的。 林鲸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歪着床上睡着了,手臂压在枕头下,背对着她。 她可以体谅他的心情的,并未计较这一细节。 有些衣服是需要手洗的,林鲸拿去北阳台,凑近闻了下衬衫领口,充斥着火纸和香烛的的味道,裤子也是,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要了。 林鲸还是把衣服洗了,等烘干的时候,她没进屋,站在洗衣机前听着细密的“隆隆”的声音发了会儿呆。想到蒋燃亲自给那个冷冰冰的尸体穿上寿衣,她仍然心有余悸,头脚冰凉。 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如此靠近,不知道他害不害怕。 烘干机停止运作的时候她回神,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人被包裹在巨大的黑色幕布里。 她趁这个时间去洗澡,出来后蒋燃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密不透风的孤寂感让她有种午觉醒来天已黑透的慌张,房子里就她一支烛火摇曳。 林鲸半跪在床边轻拍他的后背,试探问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吗?” 她打开灯,看到蒋燃几乎全无的纯色,脸庞苍白,眼神少见的有些呆滞,盯着她。 静的可怕。 林鲸不清楚他即将要为哪件事发作,很有可能是因为今天下午自己看他和陈嫣的那个眼神出了问题。 想来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已经有了默契,连坏事都能想到一起去。果不其然,蒋燃迷迷糊糊开口,问的第一句便是:“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过来?” 音色有些埋怨和散碎。 林鲸脑中“轰”的一声,呼吸紧凑,人僵在那不上不下的。 “场面那么乱,我凑过去做什么?” 蒋燃抬起眼皮,找了找自己的声音:“是么?我以为你是觉得有人在那代替你了。” 林鲸手肘撑着床面,身体伏低,不由问:“你觉得那个人能代替我吗” 他还侧卧着,脑下压着手臂,懒散困倦的姿态,没有回答。 林鲸知道他是在生气,气她的懦弱。 “……我早就知道陈嫣回来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今天也不是跟你生气,或者无理取闹,就条件反射而已。”她承认:“对不起,是我太狭隘了,没考虑到你的处境。” 蒋燃坐起,靠坐在床头,问:“你还是很在乎这个人?” 林鲸叹息:“没有,不要误解。” 他没听她的辩解,兀自说着:“再等等吧,人都死了,以后会彻底没联系。” -- 第175页 林鲸重复:“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论是不是,结果一样。” 气氛陡然紧张,他们又在矛盾爆发的边缘虚晃。 她一条腿半跪在那,时间久了有点酸,这个情况下不应该再就此话题深入聊下去,便朝他伸手,“起来好吗?去吃点东西,你这个样子有点颓废,我很不习惯。” 蒋燃沉默半晌,忽然伸手抱住她的腰,脸压在她小腹上。 林鲸的腰瞬间被勒得都快断了时的,身体不稳地把重量都转移到他身上。 她挣了下,没挣开。 “抱一会儿。”他泄气道,这些天来第一次抱到如此鲜活温暖的身体。 林鲸摸着他的头发,低问:“怎么了?” “我曾经说过,几乎从不自我怀疑,不为不可挽救的事后悔,不被杂音困扰,保持心力,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他停了一会儿,又迟疑地说:“但对他,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错。” 林鲸才意识到,蒋燃的情绪到现在才开始崩盘,他并不是不为蒋诚华的死难过。 “姑姑说的都是一些气话,脑梗走的应该不太痛苦,而且当时谁都不在场,你没有错。” “他死或不死,对我来说都不是解脱。”他的声音疲惫至极,已经沙哑。 “我知道。”林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站着,抱着他的头,手指一遍遍拢着他的发丝,声音在静谧的空间被放到格外明显:“每个人的活法不同,你不能被裹挟而自责,时间长了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睡裙湿了一片,凉凉的,而怀里的人肩膀微微颤抖。 第86章 治愈 后半夜在下雨, 窗户没关严,下午回家的时候干脆就没关。 初秋的桂花小苞被交加的风雨打散,落了一地纷黄。 林鲸躺在床上, 身上拧着被子,腰部还横了条沉沉的手臂, 她感到他从皮肤到血液,到肢体,都是带着浓郁的焦虑。 短暂的崩塌之后又进入沉寂, 他们在床上浅浅的接了会儿吻, 严丝合缝的拥抱在一起, 无关情|欲只是慰藉和汲取温暖,人在这个时候往往需要感受跃动。 随后蒋燃阖上眼皮, 久久没有出声。 林鲸抚摸他后颈和头发,拇指落在耳廓上, 指尖是硬戳戳的发茬, 它们好像有顽强又倔强的生命力。 她凑近蒋燃,吻了吻他的脸颊, 冰冷的身体贴近他宽阔的胸膛。 心中涌现懊悔, 她很想自己能够像对方一样强大,或者像父母一样豁达通透,在蒋燃遇到很多问题的时候,也能给予同样力度的解答。 可惜她没有故事大女主那样的能力, 这和被糖浆包裹的甜言蜜语不是一个概念, 也和辞藻华丽的表达能力没关系,就是她的人生过于浅薄的原因。 * 隔天早上,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收拾昨晚一口未动的饭菜,刚走出卧室便看见手机上施季玲打来的电话。 这已经是她今天的第三通电话了, 前面两次林鲸没听见。 施季玲在电话中问道:“蒋燃他姑姑昨天在葬礼的时候是不是又发疯了?” 林鲸瞟了眼床上还没醒的人,关上门,低声询问:“你怎么知道的?” 施季玲:“你妈我什么不知道?” “我爸怎么什么都跟你说,真是的。”林鲸不由皱眉轻怨。 “这还需要你爸跟我说吗?闹得那个场面多精彩啊,让亲朋好友免费看戏。”施季玲得到印证后讽刺道,“这个女的有毛病吧,是不是要把自己的侄子逼死才甘心?” 林鲸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很累了,完全没精力再应付妈妈。 施季玲滔滔不绝地喟叹道:“当初你们俩刚接触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这副嘴脸的呢?怪我急着催快点结婚,光看蒋燃这个孩子好有什么用,摊上这样的亲戚也是够糟心的。” 林鲸打断妈妈,忍不住护短:“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们都结婚了,让蒋燃听见他怎么想呢。” 她的语气足够表达态度,施季玲肯定听得出来,被气得半天没出声,“你知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心疼你……们吗?” “既然心疼,就不要说这种让他心寒的话。”林鲸虽然知道上一辈人的表达往往不那么含蓄和体贴,尽管有的时候是抱着关心,但她实在没心情和妈妈解释。 说完林鲸也沉默了下,略缓和道:“不说了,我先挂了。” 施季玲忽然说:“今天都在家吧,晚点我和你爸去看你们。” 林鲸没有回答好,也没有回答不好,只是觉得莫名,淫威爸爸妈妈界限感很足,从来不主动来他们家,会觉得打扰他们的生活。 通话界面关闭,林鲸垂下手臂,眉眼耷拉着,丧丧的。 在她的意识里,婚姻就像最初想象的檀木盒子,光鲜与琐碎都收纳其中,她精心守护着,生怕被人窥见其中秘密;更确切地说是掩饰现实的一地鸡毛,颇有些敝帚自珍的意味。 她把食盒丢进垃圾桶,拧了块抹布擦干净桌子,然后听见卧室里传来响动。 蒋燃起床了,她进门的时候他正往浴室走,于是林鲸也尾随进去。 她重整了表情,嘴角一边刻意轻轻翘起,出现在镜子里,他的身后。 蒋燃倒扣计时的漏斗,弯腰刷牙,这是他坚持的一个习惯,总要看着棕色的细沙一点点漏完才完成任务,手法也是坚持的巴氏刷牙法,十分认真。 -- 第176页 林鲸手指搅了下衣角,蒋燃忽然回头:“过来。” “干嘛?” 蒋燃抽了张棉柔巾,在水龙头下全部打湿,“给你擦脸。” 说着,他将湿哒哒的面巾覆盖在她面庞,指尖还顶了下擦拭本就不存在的眼眵,微凉的触感让林鲸神形具颤,清醒过来低叫:“你干什么啊?” 蒋燃懒声:“看你没醒啊。” 林鲸扯开面巾纸,脸上的护肤品都被这个大直男擦掉了,但她心中又在悄悄欣喜。他的刻意“直男”在告诉她,他的状态恢复得很快。 她不知道这是否有“装”的成分,就像她进来之前还特意调整了面部表情。 “我让你擦我的脸!”林鲸抓住机会扑他的胸口,作势要报仇,被男人长臂一伸,掌根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靠近。 林鲸顿时“恼羞成怒”,佯装生气脸,嘴角一撇,蒋燃下意识就松了手,林鲸立刻圈住他的腰,抱了起来。 两人靠的好近,清晨的日光显露出一丝静谧来,林鲸仰头看到他清透的皮肤,“你不忍心了吧。” “嗯。”他无言以对。 “现在感觉还好吗?”她开口问。 蒋燃揽住她肩膀,单条手臂就能箍住她的身体,听见林鲸又说:“心软是男人最大的敌人,啧啧。” 蒋燃这才回:“本来还好。倒是你这么刻意的安慰,我应该再回床上躺一会儿?” 他在嘲笑她,还开起了玩笑,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 刚刚搂得太紧了,林鲸的肚皮几乎和他身体贴着,碰到不该碰的部位,撑不过一分钟就有点站不稳,林鲸干脆赤脚踩在他拖鞋上,晃了晃身体,他的身体有很好闻的味道,和煦,温暖,又中和了一点点海盐的中性。 蒋燃身上有种魔力,好像是自动修复程序;哪怕头一天晚上多难熬,睡一觉起来绝对会是全新的状态;跟得到了一个全新的丈夫似的。 和他呆在一起,很少有让林鲸持续心情低落或者丧的时候,蒋燃带给她的都是正向的情绪价值,让她始终泡在平和的温池中。 怪不得鹿苑女士说,结过婚以后,她脸上的丧气减少很多。 她忽然道:“你知道吗?本来我不想那么猥琐的,但现在有点想亲你,忍不住了。” 蒋燃凝视她的眼睛,表情做邀请状:“为什么不直接来?” “说的也是。” 她点头,唇瓣在他嘴角擦擦,不消两下被他探进来舌吻的时候离开了,味道不错,就是这口感实力劝退。 嘴唇贴贴的时候感觉蛮性感的,但是更激烈的交触有点扎人。 “你该刮胡子了。” “你给我刮。”他撒娇的样子像个庞然大物——金毛。 * 过后,林鲸心情忐忑地告诉蒋燃,施季玲和林海生晚点会过来。 蒋燃站在衣柜前套衬衫,顺便摸了摸下巴那儿被林鲸刮破的皮肤,贴了个创可贴,“来就来,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吗?” 林鲸还贴在他身边:“我是怕你不方便啊。” 蒋燃依然不解:“我有什么不方便的,爸妈想来就来啊。” 林鲸是有点担心妈妈过来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她没说,戏谑道:“怕你哭啊。” “啧”蒋燃稍稍怔着看她,对着她的屁股狠狠拍打了一下,林鲸赶紧逃窜:“错了错了。” 本以为爸妈会在晚饭的时候过来,餐厅都定好了,没想到三点多的时候,可视机里就看见了爸爸妈妈的脸。 预想的夫妻二人领导视察一样进来指手画脚的画面完全不存在,一开门,老爸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生鲜和干货零食,看见林鲸傻站在那,熟悉的口吻:“愣什么,赶紧过来帮忙啊。” 施季玲手里也拎着水果,他们两个像活体的移动补给站。 蒋燃走过去,卸下林海生的重物,“爸妈,你们早说买了东西,我去接你们。” 施季玲闷着脸没说话,看上去还有在生林鲸的气,气早上说的那些话。 林海生悄悄说:“你妈说你们俩这些天忙坏了,肯定没能好好吃饭。别看她这样子,实际上很挂念你们两个小东西。” 第87章 小东西…… 小东西…… 这样的形容也就林海生常常挂在嘴边, 哪怕林鲸已经快三十岁了,他还是习惯这么叫,现在顺带把蒋燃也裹挟进去。 多少有点调侃和宠溺孩子的味道。 蒋燃把东西拿到厨房去, 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 外面的雨势没停,林海生和施季玲从车走下来的这几步淋了点雨, 亚麻的衣质沾到雨水都起了些褶皱,林海生接过毛巾,顾不及多擦拭, 便卷起袖子进厨房忙碌起来。 冷清清的家顿时变得拥挤和嘈杂起来, 没有寒暄, 没有客套,烟火气愈加浓重, 蒋燃和林鲸坐在沙发上相视一下,又错开眼各自捧着手机看, 偶尔被喊进去问什么东西放在哪。 过了会儿, 听见施季玲在厨房里道:“你们家什么东西都没有?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的。” 蒋燃过去问道:“要什么?” 施季玲正在处理一条鳊鱼,鱼身改刀, 葱姜已经切丝洒在上面, 亟待上锅,问:“有蒸鱼豉油吗?” 蒋燃拿出手机,“我找个跑腿,半个小时应该可以送到。” 施季玲说:“你们小区里不是有便利店吗?几分钟就来了。” -- 第177页 蒋燃:“我现在去买。” 施季玲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大爷似的的女儿, 指使道:“让鲸鲸去, 看她瘫在她一整天了,想长在沙发上啊?” 林鲸:“……” 管我什么事啊。 她刚要反驳的时候,爸爸已经站在门口帮她把鞋子拿好了,“赶紧去吧。” 于是林鲸穿上鞋子, 被迫拿了把伞出门。 蒋燃站在厨房门口没有离开,他感觉岳母有事跟他说,因此才把林鲸打发出去。 待林鲸关上门,施季玲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菜,用十分“随意”的口吻问他:“蒋燃,你是不是和你爸爸和继母的关系,一直不好?” 施季玲虽然早就看出来了,但却不知道其中各种缘由。 蒋燃身体挨着岛台,并不准备隐瞒,简单回答:“……联系不多,有些隔阂。” 施季玲了然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能猜出父子关系不合肯定没好事,她默了下,说道:“家庭关系的处理,和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也大差不差,不是靠走进下一段关系就能迅速摆脱过往的。” 蒋燃抿直嘴唇,做出恭敬听说的模样。 施季玲:“鲸鲸说到底还是年轻,又被我和她爸爸保护得太好。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年轻人吃的苦头,她统统都没有吃过,所以她的性格相对来说是比较自我的。” 她故意问了句:“你有没有觉得她还挺作?” 也只有足够幸福的小孩,才有资格作。 这种送命题实在不好回答,蒋燃说:“她一直很好。” 施季玲微微叹气,“我从没和你好好聊过,也时常担心林鲸只想在你的照顾下恣意过自己的生活,但是她并不能懂你。” 蒋燃手指骨节曲了下敲击着手肘处,沉吟片刻后,说:“鲸鲸有自己的闪光点,我不需要她多理解我的处境,她保持这样的状态,我就很好。” 施季玲听后心中熨帖极了,才开始下面的话,“你和鲸鲸结婚了,自然就是我们家的孩子,无论多大,总是需要父母的维护和支持,有困难一定要和家里人说啊,不能自己憋着。” 蒋燃呼吸紧张了一分,有些抖动。 老妈道:“你肯定以为我和老林是因为爱屋及乌,一切都是因为鲸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你没有生在我们家,我们却很羡慕你的父母有你这样的儿子。对你好、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因为你值得,知道吗?” 蒋燃沉默,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了,不适应,因此他也并不能从容应对施主任。 施季玲看了眼时间,林鲸快回来了,“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家人虽然血脉连着,但时间长了总有自己的私人目的,得不到满足难免心生积怨。以后你姑姑再这样闹事,你就别搭理也别放心上,告诉妈,妈替你收拾这些摊子。 ” 最后一句,施主任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妈妈也有妈妈的战场,你们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 蒋燃正欲开口,门边传来响动,施季玲扬了下下巴,笑说:“小祖宗回来了,你去看看吧。” 正好不用他斟酌语句回应长辈,温情场面有时在理智面前也很尴尬。 果然是林鲸,她发丝上顶着雨珠儿,伞倒是被护在怀里。 蒋燃拿了条毛巾走过去,往她脑袋上一盖,“你拿伞当儿子护着呢?” 林鲸的视线被毛巾盖的严严实实,仰着脸等他给自己细细擦拭,嘟哝道:“你都把毛巾给我准备好了。” 蒋燃隔着毛巾捏她的耳廓,他们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不知道她的习惯才怪,“你哪次不是这样,淋雨的感觉很好受?不想打伞你可以从地下车库过去。” “一丁点雨而已,我喜欢淋着,下大了自然会打伞了啊。”林鲸闭上眼睛,感受着头皮上的摩擦力,还有他手指的力度,那种感觉非常好。 蒋燃把毛巾扯下来的时候,林鲸眼皮还紧闭着。 一瞬间,蒋燃看她的样子莫名乖巧;加上施季玲那一席轻描淡写又充满温情的话,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正融入到了这个家,家人的支撑的力量是无穷尽的。 他浑身的毛孔里都散发着隐隐的感激和柔意来,一股热气将他蒸腾,呼吸起伏不定,把这温柔施加到林鲸身上,捧着她的脸,旁若无人地啄了下嘴唇,又不满足地用舌尖舔吮着。 林海生忍不住“咿”了一声,没眼看了,“真是的,你们俩在家都这样腻歪吗?” 蒋燃笑笑松开了林鲸,脸上不见一丝尴尬。 * 这一顿饭的气氛很好。 林鲸能感觉到蒋燃的心情很轻松畅快,和爸爸妈妈相聊甚欢,完全不见丧气。 饭后,老林同志要回家了,林鲸为了逃避洗碗任务,主动提出送爸妈下去。 到楼下,施季玲没有立即上车,把林鲸留住说话。 “你妈妈不是一个势利眼的人,当初看蒋燃人好让你嫁给他,虽然后来见识到一些糟心事,我也不会落井下石转头说他不好。” 林鲸抿着唇,惊现一丝哑然:“你还在生这个气呢?” 施季玲看着她,说:“没有生气,是在跟你说道理。他从来都不容易,淋过雨的小孩才懂得为别人撑伞。你也要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老公,家是双方的,不能说让他一直照顾迁就你。” -- 第178页 父母能这样理解,林鲸顿时也松了一口气,“知道,我也没有一直让他迁就我吧。只是很多问题我想帮忙也爱莫能助。” 施季玲点点头,说道:“他身边亲近的人也就只有你,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成为一个真正的家,就会不一样了。” 林鲸听到那个字眼有些头皮发麻。 既然妈妈坦诚接受,她也不准备隐瞒,“我们很大的概率以后不会要小孩,我和蒋燃已经商量好了。” 林海生诧异:“蒋燃答应你了?” 林鲸吸了口气,承认道:“其实要小孩无非是除了自己喜欢,就是个慰藉或者将来老有所依。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蒋燃爸爸明明不爱自己的孩子还硬要,姑姑也强凑着这对父子,到最后不还是孤零零地走了。他们都是把孩子作为自己的所有物要挟绑架,除了自己,又增加另一个人的痛苦,何必呢?” 第88章 从心选择 林鲸自己说了一堆, 见父母无言以对,她动了动嘴唇,又说:“你们要说我自私, 我也不反驳。” 施主任好久才从鼻腔里“呵”出一丝细细的音来,听不出是不屑还是失望。 林鲸说:“是你和爸爸给了为自私的底气和勇气, 蒋燃过去的生活太辛苦了,我只想简单轻松一些。” 老爸听到他们不要孩子之后,立马就不淡定了, 人都走到台阶下面又折返回来, 欲要拉着林鲸好好理论一番, 被妈妈推开:“你给我滚一边儿去,我问问她。” 林海生:“……” 施主任说林鲸:“你可别说是我们给你的勇气了, 你结婚以后是蒋燃给的吧,他脾气好, 你就可这劲儿欺负他。” “……” 林鲸听出来妈妈就是不想背这个锅, 也懒得反驳:“无论谁给的,我只想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施季玲说:“你选择跟我们坦诚这件事, 在某种程度上, 是想得到我们的认同对吗?你想听妈妈说‘好,不要孩子是对的,妈妈永远支持你。’这样你的良心就不会不安,也不会为自己的决定恐慌。” 林鲸勾了下眉毛, 老妈不愧是老妈。 施主任牛逼。 老妈手袋挂在腕上, 抱着手臂,腰背笔直,看上去像个无坚不摧的女战士。 “之前让你们晚几年要孩子,考虑到你们的感情还有你的工作。但是现在这个决定, 妈妈不能一拍脑袋就支持,太不负责了;因为我也没有尝试过不要孩子所带来的的后果,你将来的家庭,丈夫,生活是不是可以继续。” “本质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你选择别人少走的路。”施季玲看着林鲸,母女俩同款的眉宇浅皱,“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为了追求而追求,不要人云亦云,有自己的思考,并且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要孩子不代表没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孩子也不代表一定过得好。你们才二三十岁,哪能看到人生尽头,可以慢慢想。” “你已经长大了,从今以后,大事上爸妈尽量克制自己不干预你们。” 林鲸知道,尽管老妈心中有很多想法,但也不会跟她说了,说白了人生到最后都是要靠自己负责。 甚至不知从何时起,老妈已经不再“强势”。 她目送他们离开小区,心里略略有些乱。 看了眼时间才下来不到十五分钟,想来蒋燃还没洗好碗……于是她转头去了门口的便利店。 挑挑拣拣了几样小零食, 拿了一个椰子灰的冰淇淋,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因为冰淇淋太凉才吃了一小半。 蒋燃开门便看见嘴巴跟中了毒似的老婆,他把垃圾袋放在鞋柜边,皱了下眉:“你干什么去了?” 林鲸目光扫过垃圾袋,问道:“碗洗好了?” 蒋燃就知道她的目的,抬了抬下巴,“别高兴太早,垃圾留给你了,一会儿送下去。” “……”林鲸进门换鞋,贼喊捉贼道:“做点家务还推三阻四,真是的。” 蒋燃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有些无语:“你不知道自己的经期要到了么,就这么没有自制力?” 林鲸坐在沙发上,“这不是还没来吗。” 蒋燃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给我吃一口。” 林鲸剥开下面的包装纸,不设防地递过去,却没想到他的“吃一口”是直接把三分之二的冰淇淋给吞掉。 看得林鲸目瞪口呆。 那口冰淇淋在他嘴里太凉了,狼狈又搞笑,他在舌尖默默兜卷了几个来回才吞咽下去;然后细细观察着林鲸的表情,看上去没有特别生气,还行。 林鲸快速吃掉了最后的一点尾巴,指腹蹭他的嘴唇,阴阳怪气:“蒋老师,好心机啊。” “蒋老师为了你的生理健康,自我牺牲,不用谢。” 林鲸跪在沙发上,用力捏他的脸,“少来,让你洗碗,垃圾还留给我送,也是为我着想?” 蒋燃虚揽住她的腰:“自然,怕你长在沙发上,一点运动量都没有,不过我可以陪你一起。” “……有人全身上下就一张嘴厉害。”林鲸冷哼下地穿鞋子,蒋燃笑笑不置可否,嘴是不是厉害她自己知道就行。 他说话算话陪她下楼送垃圾,电梯里,林鲸终于忍不住问:“晚饭前,我妈把我打发出去,跟你说了什么?” 蒋燃手插兜,懒懒散散的靠在电梯墙上,从镜子里看她,“说了一些你脑子里想的东西。” -- 第179页 林鲸甘拜下风:“……你好像说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蒋燃:“这大概就是说话的艺术吧。” 他这人,一旦不想说实话,别人是没有办法掰开他的嘴的,林鲸却不是那种能拿得住的人,主动坦白:“刚刚在楼下,我跟他们坦白我们可能不要小孩儿了。” “妈怎么说?” 说着话就到了垃圾房,蒋燃拿走她手里的袋子,丢了进去。 回来后听见林鲸说:“和你一样的套路,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什么。” 蒋燃:“……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干涉。” 林鲸默默感慨着,手被蒋燃拉着,朝湖边走去,“干什么啊?” “散步。” 他抬手感受了一下,这一整天都是这样的毛毛细雨,打不打伞都无所谓。 “没带伞啊。” 蒋燃说:“没事,淋点雨,我感受一下你喜欢的场景。” 过了五秒,林鲸问:“感觉如何?” 蒋燃低头擦拭睫毛上的朦胧的水珠,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夸张,他故意的,“这就是传说中的中二吗?” 话落的第二秒,林鲸就用手掐他的腰,“你说谁中二?这叫浪漫好不好?” 蒋燃装恍然大悟样子:“原来陪老婆下楼倒垃圾叫浪漫,一起淋雨叫浪漫?那天天一起睡叫什么?” “走开啊你。”林鲸默默嘟了下嘴巴,又忍不住想笑。因为一起淋雨的确够傻的,她小时候看台偶剧《公主小妹》,男女主角露天吃着西餐,忽然下起了大雨,于是两个人坚持在雨中吃完了饭,还直呼浪漫。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看一些cut,才觉得傻透了。 不过,蒋燃大多是时候很聪明,在这件事上就非常直而呆。 她又没有毛病怎么可能想淋雨呢,不打伞单纯是觉得收伞晾干很麻烦啊! 今天下雨,湖边的人少了很多,只有一两个家里养了毛孩子的不得不出来,林鲸把手插进蒋燃的裤袋里,隔着内衬,胡乱摸摸他紧实的大腿,小声道:“幸亏你不是一个很会撩的人,不然哪轮得到我?” 蒋燃看看她:“什么叫撩?” 林鲸说:“就是说一些话或者做一些事,让我心像小鹿一样砰砰乱跳,尖叫。” 他的运动裤很宽松,林鲸的指尖几乎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被他一把攥住,捏着拿出来,“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鲸吐吐舌头,催促他:“快点,男人不会撩是没前途的。” 半晌,他叹了口气,“没撩过,不会。” “不信。” 蒋燃安静一会儿,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会撩也没有办法,只是单纯的喜欢你,想尽一切办法让你高兴。” 他似乎看出她的意图,又说:“不要再为那件事纠结和负担了,从心选择吧。” 林鲸心脏快跳了几拍,轻微激颤。 他的眼神平和而诚恳,比故意的撩令人心动一万倍。 林鲸停下来,忽然捧住他的脸,两人的眼睛和面孔靠得好近,她弯着眼睛自然而然地笑:“对,这就是撩,土土的撩。” 的确是蒋燃给了她自私的勇气。 * 从外面回来。 洗完澡,林鲸靠在蒋燃胸口,蒋燃也没什么睡意,两人没有说话,各自看自己的手机。 临睡前,蒋燃接了个电话。 蒋诚华留下一份遗嘱,律所那边需要蒋燃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林鲸隐隐约约把事情听清楚了,她把手机倒扣在胸口,听见蒋燃说:“明天周日,你和我一起去?” 林鲸脑后感觉到他的胸腔轻震,“那谁也要去吧,我去凑热闹合适吗?” “你不去我该不放心了。”蒋燃说:“老头虽然没留下什么东西,但还是坐下来一起聊下遗产的问题。” 林鲸没吭声,翻身进被子里。 蒋燃替她做下决定,“十点碰头。先睡吧。” 隔天林鲸被蒋燃从被窝里挖出来,九点五十碰见了律师和张敏,自然,陈嫣陪在左右。 遗嘱是蒋诚华几年前立下的,他的资产结构并不复杂,在国外的房产和投资是他和张敏的夫妻共同财产,全都留给了遗孀。 而那栋老别墅是蒋诚华的婚前财产,他在几年前仿佛就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一般,特意留给蒋燃。 像是特有的恩惠。 蒋燃得知这个结果有一刹那的意外,旋即恢复平静,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整个过程很顺利,律师把条款解释清楚之后,问他们还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 蒋燃二话没说,签了自己的名字。 张敏拿了大头,别人住的房子她也不屑,自然也没有意见。 送走了律师,蒋燃几乎没有在那对母女身上停留目光,上车准备离开。 空气中能嗅到一丝曲终人散的味道。 但是张敏叫住了他。 第89章 冷战 餐厅。 场面除了吊诡无可形容, 林鲸坐在蒋燃身侧,手指在下面抠了抠,像个陪家长应酬的小朋友。 蒋诚华的死给张敏的打击很大, 短短几天她就瘦脱相了,两颊凹陷, 鼻翼两边的法令纹充满了幽怨,使得整个面孔看上去死气沉沉。 张敏嘴唇微抖,看了会儿蒋燃, 回忆似的说:“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话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你还在上小学,我给你补习英语。” -- 第180页 蒋燃不予回应:“多久的事了, 我早就不记得了。” 张敏勉强笑笑:“在这一点上你和你爸爸很像,想记的事永远记得那么清楚, 不想记起的事情就绝不会再提。” 蒋燃听出对方大概是要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平直开口,“你有话不妨直说, 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 只要要求不过分我会答应。” 张敏:“你爸爸已经走了,我也不准备待在国内了。这应该是我们吃的最后一顿饭,我不希望你爸在地下还死不瞑目,所以——” 陈嫣听到这样的话, 不由看向母亲, 似乎有些不甘心。 蒋燃径直打断她:“原谅吗?谈不上。作为男人亦或是晚辈,我应该大度。但我没有资格替别人谅解。至于我自己,”他淡淡笑了下:“你们和我,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再出现在彼此的生活里,便是最大的尊重。” 陈嫣猛地抬头。 这次回来,她一直不太敢看向蒋燃,尤其是他的身边常常跟着他的妻子;画面总是会刺痛她。这会儿,她的大脑像地震似的被人猛晃了几下。 蒋燃盯着桌面的茶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饭没有吃下去的必要,蒋燃表达清楚意思便离开了。 陈嫣追到门口,喊蒋燃:“等下好吗?” 林鲸瞬间松开蒋燃的手,笑了笑,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体谅”的话,便被蒋燃反手一抓。 他的姿势和力度有种说不上来的霸道和占有欲,默认了无论陈嫣说什么,林鲸必须在场。 他问陈嫣:“还有什么事?” “你们……”陈嫣犹疑地看着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她浮于表面的笑着,用请求的语气说:“可以单独谈谈吗?” 林鲸抿着嘴,没说话,蒋燃直白道:“不太方便,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陈嫣瞬间偃息,摇了摇头。 * 回到车上,林鲸还侧头去看餐厅门口,陈嫣站在那静静地抽烟,她看得出神,直到被蒋燃曲着手指敲了下脑门,“怎么还依依不舍上了?” 林鲸:“你为什么不听她说呢?” 蒋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说到这,我还想问你刚松开我的手是什么意思?放自己的老公和前女友私聊,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林鲸觉得“前女友”三字刺耳,“不要提这个称谓好吗?我小心眼儿。” 蒋燃笑了,“那还松什么松?装大度?” 林鲸在车里没正形,歪着身体靠在他手臂上,“对啊,她好像有心里话要跟你说,我给你们空间。” “少来。”蒋燃感受了下她挨过来的柔软力度,没有立即开车出去。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说话习惯和吃东西的口味一样,无形中都在向对方靠拢,他学起了林鲸惯用的口吻:“就算以前有点关系,也很多年没有关系了,能有什么心里话?” 林鲸那点儿坏心思被戳穿了,笑得不怀好意,绷直了嘴角得意着。 紧接着又听见蒋燃幽幽道:“再说,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听无关的人的心里话?听老婆讲道理还不够吗?她还能给我写小作文。” 这人又在内涵她! 越来越会相爱相杀了。 林鲸斗嘴斗不过的办法就是上手掐,于是两个人闹成一团,又变成了在隐私空间内的纠缠亲昵,直到吻到不能呼吸,林鲸抽了张湿巾擦拭唇上斑驳的口红,擦完后用纸巾的背面替他把唇上的红色也擦掉。 最后捧着他的脸笑得身体乱颤,一切终于结束了,她很开心,他都知道。 “还在乎前任这事吗?” 林鲸:“其实,没那么在乎,但又有一点点介意。” “介意什么?”蒋燃不明白。 林鲸觉得并不是所有的真心话都适合说出来,比如:我曾经暗恋过你这个白月光的,但是你没留意过我,就很遗憾啊。 见她不说话,蒋燃道:“我说过,不要轻易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没有啊。”林鲸摇摇头。 “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想介意也没办法了。”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林鲸瞪着眼睛:“你才少来呢,少把我们之间的矛盾往别人身上扯,你才是我一贯变扭的诱因。” “看得出来,之前你一直对我的态度很矛盾,说说看原因。”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认真,声音低低的。 蒋燃从来不觉得自己给了林鲸不安全的诱因。 林鲸也算输了一口气,打算把心中掩埋已久的秘密跟他坦白:“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我去找你吗?在门口听见你和你爸爸说的话了。” “说什么了?”他对这事完全没印象。 “你爸爸问你为什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我结婚。”林鲸说的没什么底气,声音越来越低:“你只说因为合适,还有,你想快点成家。放在当时没有什么毛病,但是让我觉得有点丢脸。” 顷刻,蒋燃眉眼直勾勾锁着她,“我说过?” “难道是我编的吗?” “你确定不是听错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看他那副惊讶的表情,竟让人分不清他是真不记得还是伪装的太精妙。 林鲸一口气没提上来,“你亲口说的,现在又不承认。” 蒋燃笃定:“我肯定没说这种话。和你结婚从头到尾都是喜欢,不可能只是为了合适,又不是买菜,问了价格就付款。” -- 第181页 * 林鲸这下真的有点生气了,心里闷闷的撒不出气来。 这天她躺在床上,心里堵得有点失眠了都,怎么就不记得了?枉她耿耿于怀了一年; 蒋燃洗完澡抱住她,要做什么不言而喻,抵着磨蹭了好久,快要进去的时候,林鲸忽然说:“不要了,身体不舒服。” 蒋燃撑起手臂,借着昏昧的光线观察她,问道:“哪里不舒服?” 林鲸觉得他就是在装傻,梗着脖子说:“就是不想做。” “你这么晾着它坏不坏?”蒋燃已经动情,身体难免激动,还是耐着性子去想白天的事,问题是他真不记得自己说过那种欠打的话,还被她听见。 他温存地亲亲她敏感的脖颈,嘴唇擦过鼻尖和脸颊,贴在她嘴角,“好了,当我说过行么?跟你道歉。” 林鲸当场气绝,一把推开他。 蒋燃也郁闷,难道真说过?他可太不想承认了。 两人有点儿僵持,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都知道,过不了多久两人又得没皮没脸的和好,甚至更加腻腻歪歪。 蒋燃因为家里的丧事耽误许多工作,终于有喘息的空间,便又把精力转移到工作上。 因为罗特犯的错,蒋燃由此为契机安排人接手了他原本的部分工作,过程没有那么顺利,A市的集采投标已经进入正轨,蒋燃为投标的事忙得头疼。 早出晚归成了日常,讲和这件事无限延期。 这天晚上,林鲸睡前坐在沙发上吃零食,吃到一半不想吃了,见蒋燃出来接水还下意识塞进他嘴里,蒋燃也不嫌弃地吃她剩下的;吃完之后又想起两人还在冷战,特意瞅了她一眼。 “看我干什么?不想吃就吐掉。”她有点心虚。 蒋燃端着水杯,定定看了她几秒,“我敢吗?怕自己又罪加一等。” “呵呵。”她夸张出声。 蒋燃:“对了,我明早出差。” “你可以上飞机前再电话通知我。” “……来帮我收行李。” 隔天早上他因为要赶飞机,五点多就起床洗漱了,手机在床头柜上一直震动,打了好几次,林鲸被吵醒没好气地喊:“你的电话。” 蒋燃在洗澡不方便出来,问:“谁打来的?” 林鲸看了来电显示的名字,蒋燃说:“帮我接下,问问什么事。” 于是林鲸努力地撑开眼皮接电话,“小陆总你好啊,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陆京延,听见林鲸的声音有点诧异很快又贱兮兮的笑开了,“你老公呢?怎么不接电话?” 林鲸说:“他在忙,可以转达的话你跟我说吧。” “说起来有点麻烦,等会我见到他亲自说。” 林鲸准备挂电话了,陆京延却还有聊下去的兴致,“弟妹别着急啊,聊聊呗。” 林鲸无意说他工作上的事儿,但和他的朋友也很相熟了,想到他最近整日和对方混迹在一起,不免开了句玩笑,“聊什么啊,你们天天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都长,都不知道谁是他老婆了,要不我把位置让给你?” 陆京延笑得更贱了,“你要让我也可以,就是你老公不要啊,我就是个工具人。” 林鲸躺在床上笑笑,“你怎么就工具人了?不是好基友吗?” 陆京延挺认真地说:“醋你可不能乱吃啊。他这两年比较特殊,工作忙点,你尽量多担待。你们相处的很多问题他都门儿清,他也想尽快解决,但人的精力有限。也是为了以后有更多时间留给家里才玩命工作。不然谁愿意天天泡在公司里啊,回家陪老婆不香吗?” 听听这说的,不是游说是什么?林鲸半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还真是好基友啊。 浴室的门被拉开,蒋燃走出来,一脸问号地看着她凝眉表情。 她瞟了一眼,嫌弃地把手机递出去,倒头又睡下了。 第90章 离家出走 蒋燃拿了手机, 眼睛瞟向林鲸只露出的半个脑袋,毛茸茸的头发。 他简单和对方说了两句,再回来时林鲸已经睡着了。 直到离开家, 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出了小区他和陆京延在车上碰面,这人本来兴冲冲地要调侃他, 迎面就看到他一脸的不爽,“咱们蒋老板这是怎么了?” 蒋燃没理他,坐进车里给林鲸发消息, 叮嘱她早餐在锅里温着, 顺便说垃圾已经被他拿下楼了, 典型的惹了老婆生气后的殷勤表现。 陆京延幸灾乐祸道:“看你这模样又是跟老婆吵架了啊,今早和你们鲸聊天, 可没什么好气跟我说话。” 蒋燃扫他一眼:“注意你的用词。” “林鲸,林鲸。”陆京延纠正自己的称呼, 眼巴巴看着他, “怎么了怎么了,快说说。” 蒋燃扭头看了眼陆京延的那副样子, 就等着听他说夫妻二人间的八卦, 他话锋一转,“我就不说,好奇死你。” 陆京延:“做个人吧。” 蒋燃:“向往就自己结婚去。” “你以为搞对象那么容易?”陆京延说,“没有勇气把自己套牢在婚姻里哪。” 蒋燃的脸上终于扬起一抹笑来, 决定施舍他两句甜的, “要看对的人。过去一年了我还是那句话,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就连吵架也是。” “行了行了,单身狗听不得这些。”陆京延大喊。 -- 第182页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说起投标的事。 陆京延说新科医疗那边联合其他部门单位串标,此前罗特也有此苗头,这事儿情节严重的要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幸亏被蒋燃及时发现拦下。 他的同事已经在机场等着了。 陆京延这段时间可谓是蒋燃的狗腿子,没什么正经事儿,顺道跟他去见识见识,见到阵仗才说:“你这也太严谨了,事事亲为岂不是累死?” 罗特的操作给他足够的教训,蒋燃的意思是不能给自己留下后患,才急急处理了,不然以后睡不安慰。 “你老婆有意见我不奇怪了,这么玩命儿工作哪个受得了?”陆京延走在他身侧,“罗特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样上心。你这么着急是想提前退休吗?” 蒋燃说:“提前退休夸张了,只是想多留给自己一点时间。本来是想过两年闲一点……不过也是一样的。” “过两年干什么?” 蒋燃摇了摇头,经济自由以后他的物欲已经不再强烈,养家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归根结底,还是想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 A市的招标出了点问题,还没开始就已经被上头叫停了,串标的事果然被揭露,等待调查,待事情清楚之后再重新招标。 大家一片哗然,只有蒋燃像未卜先知了一样淡定,因为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因此,蒋燃在A市待了不到两天,周五晚上提前回家。 他没把冷战的事放在心上,可能是大脑的排斥反应,他再次发挥男人本性,把那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严谨如他,肯定没说过那种让人抓住把柄的话。 他只当对方小矫情一下。 林鲸不在家。 他洗完澡,在客厅坐着看了会儿感觉怎么着都不自在,走到房间门口回头看见沙发上被拍的整齐饱满的抱枕,花瓶里鲜嫩的迷你向日葵,倒扣在茶盘里的杯子…… 他忽然恶作剧,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电器都打开,抱枕拨到地上,喝完咖啡的杯子不洗就往桌上放……一切乱中有序。 林鲸不是一个多勤快的,但自小得到了良好的呵护,典型的娇贵女孩,最受不了家里乱糟糟的,回来肯定主动找他算账。 想到这,蒋燃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来,嘴角恶劣得像个大男孩。 瞧瞧男女不同的劣根性,吵架都吵出乐趣来。 发现事情不对劲是一个小时后,他去衣帽间放行李箱,发现下面那一大格子空了,和他同款的白色行李箱没有了;不翼而飞的还有她当季的衣服。 蒋燃穿着睡衣,头顶的灯光倾泻下来,落在高拢的眉骨和鼻梁上。 大脑“轰隆”一声,紧接着后背冒起了虚汗,尽管能想到的结果十分可笑,可他真就信了自己的猜测——林鲸又离家出走了。 电话那端是关机状态,林海生那边也说林鲸没有回去。 他唯一比较熟的林鲸的朋友就是鹿苑,但也只是有微信,礼貌性加上而已,他没关注这么晚是不是打扰对方,直接打语音电话过去。 鹿苑幸灾乐祸,说了跟没说一样:“林鲸这么大的人出去玩一下,你没必要吧?” 蒋燃听出她的嘲讽,没理,只说:“鲸鲸很少一个人出门。” 鹿苑这人没什么人品,推脱了一句不知道,迅速挂了电话,因为就快憋不住笑。 蒋燃听见对方这么回答大概清楚怎么回事,鹿苑肯定知道林鲸去哪里了,只是不愿意跟他说。 的确,他有一瞬间的确智商下线才被戏弄。 手机震了下,不是林鲸。 陆京延问:“周末去钓鱼吗?带你们家林鲸一起。” 蒋燃稳了稳神,“林鲸没空。” 陆京延无语:“林鲸没空你就不来,吵架还没和好吗?你得支棱起来啊,不能总这么被拿捏!” 蒋燃实在没耐心了,脾气很不好,没好气地道:“单身狗懂什么?你有老婆吗?” 陆京延:“……” 莫名其妙的男人! * 如果蒋燃不拿乔,早些就能打通林鲸的电话了。 前一天晚上,林鲸忽然收到了张琪琪的微信喊她出来吃饭,她辞去这边的工作准备回家乡了。 周五就走。 吃饭的地点在市区的一家串串店,小店里烟雾缭绕的,环境不是很好,周围都是一桌朴素的大学生。张琪琪愣生生把自己喝醉了。 她和那个从大学走到现在的拆二代男朋友分手了,那个男的是个混蛋,好在对方的家长还算有点良心,给了张琪琪十万作为补偿。 她手掌捂脸,低颤又好笑地说:“你知道吗?我在这边这么多年了,手头上也就十几万,还有十万是人家给的分手费,可笑吧;我爸妈还以为我在这边工作有多成功呢,谁都不知道我像门外烧火的那个驴屎蛋子表面光,兜里比脸上干净。” 林鲸指尖划过杯沿:“怎么才算成功呢?以钱为标准吗?” 张琪琪:“可能吧,这是显而易见的标准。” 林鲸摇头,像个过来人那样说:“你不要看网络上一些人吹嘘二十五岁二十六岁就年入百万什么的,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财富的积累是很缓慢的;没有背景的女孩子,能立足、有几万块存款就很优秀了。” 张琪琪不信:“那你看上去为什么那么有钱?” -- 第183页 这话把林鲸问到了,“要听实话吗?” “说!” 林鲸无奈地道:“我之前创业失败,赔光了所有的积蓄,抑郁到想自杀。直到换工作,结婚,生活才算安稳下来。” 张琪琪好奇:“结婚是条靠谱的致富路吗?” 林鲸说:“结婚不会致富,但幸运的话,可以遇到一个让你感到安稳的人。” 张琪琪歪着脑袋,忽然告诉林鲸一些心里话,“其实,说觉得你很棒想认识你是假的,是我好羡慕你,那天在艺术馆看见你,远远看着你,我觉得你的生活可能是我这辈子都达不到的状态了,经济良好,情感稳定,人像飞蛾一样都有趋光性,我抱着窥视的心态来探究一二的。” 林鲸对此并不意外,甚至可以理解。 “那你看得出来,我们也经常因为一点小事而摩擦,偶尔会质疑婚姻,害怕对方不够爱自己,面对生活的琐碎吗?” 比如她此刻的矛盾,一方面因为蒋燃无心的话意难平了好久,一方面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对方的辛苦,担心对方嫌弃自己的太矫情。 人与人的相处很难,哪怕最亲密的爱人。 张琪琪说:“这哪看得出来?” 林鲸笑,“这不就是了,我很早之前就承认过自己很羡慕你吧,我羡慕你独自闯荡的勇气,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你总是一往无前地往里扎,不管前面是龙潭虎穴;这份魄力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 “我们总是羡慕别人的,看上去光鲜亮丽的生活,但鲜花之下还都是刺呢;焦虑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还是多看看自己的生活吧。” 张琪琪愣怔很久,终于点头。 这个道理,每个在焦虑中碰到头破血流的普通女孩子,终会明白的。 第91章 默契 林鲸决定说走就走多半是被朋友鼓动的, 买了机票,和张琪琪一起去她的老家玩。 如果她要知道自己这一“帅气”的举动被蒋燃定义为“离家出走”肯定要被气吐血。 她周日晚上就回来,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飞机晚点了, 在江北机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下了飞机又冷又困, 到酒店洗完澡倒头就睡。 第二天上午醒过来打开手机,才看见蒋燃发来的六个点点:【……】 表明他的无语。 看来是知道她不在家了。 点什么么点?就你会是吧? 林鲸干脆没回,起床去洗漱。 旅行就是逃离自己过腻的地方, 跑去别人过腻的地方找新鲜感, 那天晚上喝了一点酒后林鲸回顾自己的生活, 忽然觉得自己很糟糕,想要逃离。 山城本就是旅游热门, 比她想象中好玩很多。 酒店在解放碑附近,吃过午饭准备乘地铁去周边, 鹿苑在微信里说蒋燃昨晚急匆匆的找人, 一副家里的猫主子逃窜出去的失魂落魄样…… 林鲸:【你现在才跟我说?】 鹿苑:【觉得很有意思,让你们俩互相急一急有什么不好?】 林鲸不自觉撅了噘嘴, 失魂落魄是不可能的, 但主子和猫,还真是贴切的形容……地铁线比较长,她又收到蒋燃的微信:【去哪了?】 林鲸回:【逃离地球了。】 蒋燃:【去哪个星球?】 他还接梗,呵呵。 林鲸到站以后, 又下了不知道多少层的电梯才到了一个景点, 玻璃栈桥上站满了游客,初秋的凉风都没能将人群的暑热消散,林鲸和朋友站在桥上,仰头望向天空, 傻乎乎地等待轻轨穿楼。 有几个年轻又沙雕的女孩子,张大了嘴巴利用位置的交错拍搞怪图。 林鲸抓拍到照片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蒋燃的对话框,不知道回他什么,就把照片发给了他。 蒋燃:【李子坝。】 林鲸抿唇笑笑:【知道吗?我刚想了下你偷偷上网去查自己的知识盲区,又立马来跟我装十三的样子,蒋老师你好搞笑。】 她就不信他什么都知道。 蒋燃把照片发回来,然后用笔刷在右下角圈了出来,宛如皇帝批奏章亦或是男老师改作业。 【需要查么,这不是写了?】 靠! 林鲸微微张嘴,她点开图片,那个地方竟然还真有个xx站,是她大意了。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 蒋燃到底没忍住:【以后出门要提前告诉我,除非你想让我年纪轻轻吓出心脏病。】 林鲸的白眼简直不想翻回来:【别这么双标,你很多时间出门也不会告诉我自己去哪儿了吧?】 蒋燃虽然承认,但实在没面子认错,只好说:【你不记得自己结婚了吗?】 林鲸哼笑,啪啪打字:【你也有今天,心慌了吧,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了?】 消息发送出去,想象对方被怼到无语,她暗自爽了一发。 蒋燃猜测是第一次两人吵架的时候他出门没告诉她,还是因为她微信拉黑了,顿时失语了好一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两台手机中仿佛无形中连着牵引的线,偶尔调侃,偶尔互怼,聊天内容也极尽敷衍和没营养,两人游刃有余到像个恋爱老手,直到被朋友吐槽她出来玩还抱着手机。 林鲸退出微信。 这天又累又兴奋,山城的夜生活热闹非凡,林鲸是准备吃了晚饭回酒店躺尸的,又被人拉出来。 -- 第184页 于是林鲸只好从行李箱中找出唯一的毛衣套在身上,陪人出去了。 景色很美,游轮上却冷得不像人呆的,她们没订到好的位置,就趴在栏杆上遥遥望着对面的洪崖洞盛况,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林鲸的脸蛋子都被吹得通红,听到旁边有人低低啜泣,张琪琪不知道回忆起什么,忽然又哭了起来,另一个姐妹忙着安慰她,两人抱头痛哭。 林鲸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说道:“再哭脑子里的水要空干了,就谈不了恋爱了。” 张琪琪:“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一般女人脑子里要进点水,才能相信男人这个物种,太清醒了谈不了恋爱。” 张琪琪说:“我的确不想谈恋爱了,搞男人没个意思。” 林鲸听完,也叹了口气,被那氛围感染到不和她们一起哭一哭就显得她特别不是人。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蒋燃打来的电话:“还没回去?” 林鲸:“有事吗你?” 蒋燃:“提醒你在外面小心。” 林鲸:“你在查岗吗?” 蒋燃:“意思类似。”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意识到彼此的好,就会很容易恨男人,觉得他们又狗又臭,放在林鲸身上也不例外,蒋燃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并不计较。 一趟下来半个多小时,林鲸握着电话,打了个喷嚏,蒋燃提醒:“你有感冒的趋势。” 林鲸:“这边晚上好冷。” 蒋燃说:“是你穿的太少了,江边风大。” 林鲸一时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码头和岸边人非常多,车也堵在那一动不动,她斜着肩膀从人群中穿过,能闻到空气中的汗,香水,烟味。 夹在一起让她的倦怠感很明显,她微微垂着脑袋,身体打摆似的,“我要回去了,先挂。” 蒋燃闷闷的笑了声,“嗯,别低着头,看路。” 电话那端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几乎和她同步。 林鲸怔住,毛骨悚然这四个字跃然脑海,从大脑直从蹿到小腿;她的脊背一阵激麻;扶着栏杆四处张望起来。 什么也没看到。 朋友问她找什么,车要开过来了。 林鲸说:“你们先回去,我等会。” “这么晚了。” 林鲸手掌盖住听筒,“先走吧。” 朋友没坚持,叮嘱了两句便上了车。 林鲸对着电话,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在哪?” 蒋燃的笑声终于漾开,缓缓道:“向后转,走三十米,就能看见我了。” 完全不需要再走三十米,只需回头便能看见某个丢在人群中却依然能一眼分辨出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背靠着栏杆,比周围人都高了一头。 她捕捉到的时候,他往这边扫视,说实话那张脸有点欠打,但更多是帅和俊秀,难得一见的属于年轻人的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紧抿着唇,竟有一丝天真和亲切。 又很奇怪,一来是感觉自己像个风筝似的,线却攥在对方手里,稍微扥一扥就被扯回来;二来是她又有点喜欢这样的牵引,类似归属感。 蒋燃收了电话站直身体,林鲸一路小跑过来,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站这干嘛,耍帅啊?” 他的嘴角咧了下,露出莹白整齐的牙齿,“你要是不打我,可能会帅一点。” 林鲸没心情开玩笑,一脑袋的问号和质疑:“飞过来的吗?我下午才跟你说。” 蒋燃:“聪明人都神通广大。” 林鲸下意识往他身侧站站,挡风,“别装,说点人话好吗?” 蒋燃:“好吧,昨晚登陆了你的订票账号。” “还知道的这么具体?” 蒋燃低低凑近她耳边:“别问了,给点面子。” “说。” “……说点别的吧。” 林鲸缩了缩肩膀,顺势把自己缩在他身体轮廓之内,保证自己不受一点冷风。 她又问蒋燃,“这么殷勤干嘛?” 蒋燃抿抿唇,脱下外套给她,“一般这个时候,不是惊喜就是道歉,你选一个猜猜看?” 林鲸脸颊蹭蹭衣领,都是他的味道,干净的皂香。她猜测两个都有,惊喜是他本人,至于另外一个; “我没多在乎你之前说过什么,那个时候我们只交往了小半年,能有什么感情呢?诚实总是没错的,你要说多喜欢也很假啊。这件事就算了,有没有觉得我一点儿都不矫情?” 蒋燃眼中的一簇小火苗瞬间熄灭,总之听了不太舒服,手指点点她的脑袋,吸了口气:“没有,被你气死也差不多了。” * 夜色靡靡很是浪漫,但是两个穿衣服不多的人冻得瑟瑟发抖就不太美好了。 最后林鲸被蒋燃领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他看着又困又累,拉着她的手搁在自己腿上,闭眼小憩;林鲸虽然有点喜欢这样,还是忍不住说:“这样好夸张啊,那么累就别搞谈恋爱的那一套浪漫法则了吧。年纪轻轻没被我吓出心脏病但是累到猝死也好不到哪去。” 蒋燃撑开的眼皮瞬间成了三道褶,更显深邃幽深,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皮又塌下去成了她比较习惯的内双。 他淡淡道:“别招我,刚看你不是挺惊喜?” 林鲸不想承认:“你看错了。” -- 第185页 蒋燃认定她的口是心非,无论如何他的目的达到就行。 林鲸:“你们怎么总喜欢认为我爱生气或者别扭呢?就是一时兴起和朋友出来而已。” 蒋燃想了下,瞥见前头司机竖着耳朵,便刻意用只有林鲸能听到的声调:“跟那没关系。我们谈恋爱时间不长就奔着结婚去了,我不想让你觉得是在凑合过日子。还有,我觉得女孩子有点小性格很好,不用因此苦恼,只能说明我养老婆养的好。” 林鲸噗嗤笑出声,“屁,你对这种事还有成就感。” “男人的成就感无处不在啊。”蒋燃叹息一声,又阖上眼皮。林鲸也就没有再打扰,一路到了酒店。 看他那个样子估计是没精力搞事情了,林鲸便没做什么准备,但是当他得知她的经期走了之后,又变得生龙活虎,房间都没进,直接把她摁在门板上吻了起来,衣服一路从门廊脱到浴室。 有人饥饿到犹如饿虎扑食,拆卸入腹,林鲸哀叫连连都不顶用。 计划好的日程表是早上九点起床出门,蒋燃一来,林鲸直接睡到十点半也起不来,腿根像是被人拆了一样酸痛。 蒋燃也没有起来的迹象正好给了林鲸赖床的理由,于是一起在陌生的城市睡懒觉。 醒来吃了东西,又有了精神然后纠缠到床上去。 电视一直开着成了背景音,随便调的一个台在放综艺节目,是考验夫妻默契的,背对着在题板作答。 林鲸洗完澡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跟朋友解释自己今天不出门的原因,耳朵提的老高听电视节目。蒋燃没带衣服,衬衫挂在浴室里,他光着上身,穿着宽松的睡裤懒懒坐在椅子上盯着某处。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突发奇想地说:“要不要验证一下我们之间的默契?” 第92章 夫妻默契考验 蒋燃转过头来, “什么?” 他没听清楚,因此眼里有一刻的茫然,再加上短发凌乱着, 衣服也穿的不整齐,竟然有点渣苏的感觉。 对上那个眼神, 林鲸有点不好意思了,低声重复:“夫妻默契考验,你敢不敢?” 蒋燃目光移去电视上, 认真研究了一会儿, 不是多难的事, 就问问相方的生日,结婚纪念等, 正在放的那对明星夫妻看上去契合度很高,就显得很甜。 但是因为综艺都是有剧本的, 多了个那么点做作和刻意。 说实话, 蒋燃对一些纪念日什么的并不太能记得清楚,这种小事到最后也会成为送命题。他默了会儿, 岿然不动地拍了拍腿,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林鲸两步窜过去,跨坐在他大腿上。 “目的是为了更加了解对方,或者更加了解对方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你的生日, 结婚纪念日我知道, 这还需要考验吗?”他嘴角轻轻一勾。 林鲸笑得不怀好意,手腕攀上他的脖子:“谁要问这些没营养的了,敢不敢玩点刺激的?” 他不是很想在这个是考验对方和自己,毕竟没复习好的学生也不敢轻易面对月考, 故意说:“刺激的?在床上不刺激吗,我恐怕比你自己都要了解你吧。” 林鲸愤愤的揉乱他的头发,“别打岔,题目很简单,互相说出对方身上的三个缺点,分先后顺序。” 蒋燃:“然后呢?” “没了。” “没有优点吗?”蒋燃眉心轻蹙。 林鲸看着他说:“本来是应该有的,但是我谨慎思考之后,发现我们当初结婚是冲动下的产物,只看到了对方的好。因此这一年多来,本质上是一个暴露缺点的过程。” “一般人很能接受别人指出自己的缺点,你待会不要生气。” 这又是一个新问题,林鲸问他:“你会把我的缺点说的太严重或者让我下不来台吗?” 蒋燃表明态度:“还不想死的话,应该不会。” 林鲸狡黠一笑,松开他的脖子,去书桌抽屉里拿了酒店提供的板夹和A4纸,“先写我的,记住分ABC等级的,A级是第一顺位。” 她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书桌的另一边,又提醒:“先写我的。” 蒋燃好笑地看着她跟看女儿似的,一副愿意陪她玩玩的表情,“为什么先写你的?” 林鲸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机:“我要看你对我吐槽的程度,再决定怎么吐槽你。” 蒋燃侧了侧头,“原来是吐槽大会。” 林鲸一本正经地说:“有指正才会有进步嘛。” 说完她便闷头写起来,大概是要想一想的,中途又偷偷去瞄蒋燃的表情,只见他用手掌挡了下,隔开她的眼神:“不是考验默契度吗?还带偷看的?” 林鲸:“怕你瞎写。” 蒋燃“呵”了一声,用着墨程度不算好的铅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三行字,看得林鲸感觉很不好,肚子里隐隐冒出怒气来,对她的意见很大嘛。 他写完,懒散地瞥着林鲸,像同一考场上的学神蔑视着学渣。 过了会儿,林鲸说:“我写好了,对答案吧。” 她展示出自己的,A:容易自卑;B:能力配不上野心,才华配不上梦想;C:性格自我。 蒋燃看完后问她:“你对自己的剖析很彻底,但这是真正的你眼中的自己还是想象中别人眼里的你?” 林鲸被问得有些心虚,没回答,“管我,快给我看你写的。”她把对方的纸扒拉过来:A:不信任老公,B:纠结;C:其他都很好。 -- 第186页 最后一条声嘶力竭地表明了他的求生欲,呵呵,男人的小把戏,林鲸哂笑,“你确定放弃最后一条?” 蒋燃纠正她:“这是对你的口头表扬,不是放弃。” 一条重合的都没有,果然是毫无默契。 少顷,林鲸的心门被“哗啦”一声大大敞开,第一条他就误会她了,顺理成章地站在制高点上诘问 :“我怎么不信任你了?除了你前女友的事儿是你和叶思南欺骗在先,哪次你去出差我是查过你的岗,还是怀疑你外面有人了?反而是你查岗查的严吧?” 蒋燃被逼问的连连往后撤,半天才问:“你为什么不查?” 林鲸:“我相信你。” 在蒋燃看来林鲸还是有点傻乎乎的,甚至把这种“信任”当做骄傲,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去年,我让你每天都要在我出远门的时候给我打一通电话,你做到了吗?” “……” 记性真好。 林鲸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另外的问题,你别打岔。” 蒋燃只好认真给她解释:“我说的不信任的点是,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能对这个家负责,有问题不和我沟通,自己生闷气;无论是我在婚礼上说的错话,还是陈嫣回来,你次次挣开我的手是想干什么?” 林鲸开玩笑逗他:“我在给你全身而退的机会。” “说什么呢?”蒋燃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还觉得不畅快,又圈着手指弹了她的脑袋:“但凡你说的是句实话,咱们的婚姻也不用维持了。你对我总有不一样的期待,但是嘴上又不敢表达,对吗?我说和你结婚只是因为合适你恨恨的记了一年;只要看见陈嫣和我同框就恨不能过来暴打我……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林鲸听他说一通,有点晕,找回自己的条理:“你好自恋,怎么说的跟我爱你爱到天怒人怨了似的?” “天怒人怨倒不至于,我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蒋燃幽幽道:“感情是有的,还挺深。” 林鲸无语至极:“我刚刚失误了,你的缺点能排满26个字母!最大的一个就是太自信。” 蒋燃语调欠欠的:“人无完人,有优点撑着就行。你对自己的评价是自卑,我们中和一下很完美。” 林鲸暗暗压下心中的醋火,“B呢?给你机会小心着点说。” 蒋燃说:“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放在B级就说明已经在改善,和你的自己总结的自卑大径相同;今年你也很少在工作的问题需要来问我,说明你遇到的难题不多,已经很好了。” 他有鼓励的成分,林鲸很清醒的认知到心态的改变需要慢慢来,但更重要的是各方面能力的提升让自己强大起来。 林鲸开心地笑起来,“也就是说,除此之外我很完美了。” 蒋燃摸摸她的头和灿烂的脸蛋,放柔了语气:“最后是对你的口头嘉奖。今天你能想到给我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已经在想办法在我们的相处努力了,不是一味想逃避。相信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林鲸拍开他摸狗一样的动作,“口头嘉奖?你敢不敢奖励大点,你当哄小学生呢?” 蒋燃也笑了,跟她说:“我想给你惊喜,暂时想不到能送什么;至于别的……你自己清楚咱们家有一分钱能打上我的名字吗?常用的就一张信用卡,花你的钱给你惊喜,合适吗?” 这倒也是。 林鲸想想自己有好多钱,就很开心。 “好了,开始说你的缺点。” 林鲸的确是个嘴上谦虚,心里却不太能接受批评的女孩子,尤其对方说的很真情实感,像是掀开她的遮羞布一样难堪,于是这会儿她十分小人的开启报复。 蒋燃写完就给她了,就几个字:忙,少顾家,不浪漫。 林鲸想到的都是非常具象,A:对待老婆像对下属一样不留情面,要求高得像冲刺kpi;B:在家无论干什么总是要打电话,最讨厌别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打超过五分钟的电话;C:生活敷衍,总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游刃有余。 相比于蒋燃的七个字,林鲸大而疏阔的字体就显得怨声载道,看得蒋燃直皱眉,心说:我有这么多罪行我怎么不知道? 林鲸狡猾地捕捉到他的情绪,立马说:“你看你看,我猜你第一句话就是想反驳或者打死不承认吧。” 蒋燃冤枉:“我说什么了吗?” 林鲸伸手捧他的脸,霸道地揉揉:“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你还说我不喜欢接受批评,你更不接受。” “……” 林鲸见他不说话,又问:“你该不会真认为自己是完美的吧?” 蒋燃认输,“就凭我提了你的两个缺点,我就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完美的。” 林鲸没完没了,“再加一条,不真诚。” 他捏着林鲸的答卷,有一阵的郁闷,第一点和第三点他能理解,但是在家打工作电话也能成为她的雷点吗?他从来都不知道。 “你说说,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鲸说:“这个和你把我丢在家里当留守儿童是一个道理,甚至更残酷。每次你回家总是要我陪你,或者来我的房间名义是陪我,但基本上没有二十分钟你就必有电话或者工作要处理,我还不能走开,就在旁边看着你忙,否则就是我不主动亲近你,那种感觉像做不喜欢的任务。总而言之,要是用情人的标准,你很完美,但我又不是你养的二奶,是你老婆。” -- 第187页 说到这里,她还真情实感地眼睛泛红,心说我可真是受了挺大的委屈,旁人只看到她嫁给蒋燃的好,但细微处的东西只有她自己清楚。 蒋燃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嗓音略沉,“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 林鲸其实很聪明,看得也透,“这不是疏忽,而是你认为家就应该是你的大后方。你需要感情是真的,支持我好好工作是真的,但也有一定的成分是让我这边不要给你找麻烦吧?这样你就能理直气壮的在公司里骂人了。” “……” 蒋燃否认:“不是,我想让你嫁给我是值得的。” 林鲸用指腹摩擦一下发痒的眼角,她并没有蒋燃那么会说大道理,也不想追究他的话真诚与否,说:“其他问题我不想说了,没有意思,总之你们男的这个物种我不理解。比谁都渴望有个家,又比谁都不爱回家。” “……是想回的,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的嗓音更低一度,大概是对以往的认知颠覆了。 林鲸核对四张纸,发现他们的确对同一件事的认知差距太大了。 说起来毕竟是结婚以后除了上床吃饭,相处的时间还是少。 “综上所述,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是很大。”她扬了扬手里的纸张,弄得哗哗作响。 蒋燃纸页拿去,丢到一遍,顺便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抚摸她瘦薄的腰和手臂,说:“这不算什么。” 林鲸:“但也说明了一定的问题。” 蒋燃想起一桩往事,“我们第一次吵架,你质疑过结婚到底是为什么,现在还有这种疑问吗?” 林鲸靠在他怀里当沙发,早没了谈判的阵势,没说话,很长时间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蒋燃说:“知道为什么认知偏差大吗?除了沟通少,还有你说只能写缺点,本就是带有自我批判和怀疑指向。你要多看看我们在一起的好。” 有什么好? 还不就是他长得很帅,能赚钱,随便她花,最重要的一点是脾气最好了。 “感觉我也不能带给你什么吧。”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给我的礼物。” 林鲸无语:“这么假大空,你是在哪抄的答案吧。” 蒋燃认输,又开始花言巧语:“好吧,能带给我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的美貌,撒娇,温柔,早餐,回家的灯光,还有性……够吗?” “滚蛋。”林鲸又翻白眼。 于是两人笑成一团。 第93章 每一份喜欢都值得…… 林鲸聊天时总想撩拨蒋燃两句, 比如两人靠在一起接吻的时候,她又说:“你看看,天大的问题你总觉得能搞定我。” 蒋燃摇头鼻尖蹭蹭她问:“你想怎么样呢?” 林鲸又不说话了。 蒋燃光裸着上身去把几页纸捡回来, 摊在眼前看了会儿,又丢在一边, “总结下来问题的确不大,相信老公能解决。” 他说话总是让人很有安全感,也会说到做到。 林鲸故意推开他趴到床上去, “又来了, 我就说你对我的态度跟对下属没区别吧, 说实话,跟我们领导给我画大饼的态度一模一样。” 蒋燃跟过去隔着被子拍拍她的屁股, 甚至直接覆盖在她后背压住,犹如泰山压顶;他被这么说半晌没开口。 沉默一阵, 林鲸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娇气, 艰难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捧住他的脸, 问道:“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蒋燃闷闷地:“没有。只是在想, 你以往逃离的很多问题都有我的原因,这是我该反省的。” 林鲸说:“你这反省过于不动声色了啊。我感受不到。” 蒋燃更加郁闷的瞅着她,竟还委屈地分析起来了,“你为什么总说我?是不是倦怠期到了?” 林鲸弯着眼睛笑, 一会儿扯扯他的耳朵, 一会儿又揉揉头发,觉得他好可爱,“我说你什么了?” “不想给还撩拨我?” “有吗?” “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咬牙道。 林鲸心中也是一惊,怎么会这样呢?竟然像老妈对老爸的那股吹毛求疵或者霸道劲儿……也不是不满, 就是跟猫主子逗弄猫奴一样,仗着自己可爱就劲劲儿的。 她心里反省了嘴上却说:“我愿意,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我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蒋燃把她揉进怀里,感觉她身上处处都是他爱不释手的玩具,用嘴和手让她溃不成军。 两人密密的接吻,林鲸从枕下拿出小盒子,倒出最后一只。 蒋燃看着她帮忙把薄膜套上,听见她嫌弃的喟叹:“一盒都用完了,你真可以。” “谬赞了。”他气息不算稳,好赖话都不管了,真当她是在夸奖。 “我是夸你吗?” 蒋燃俯身,自顾自给出完美答案:“用完正好回家。” 林鲸虽然嘴上小声嗫嚅着“不要”,可当进去的时候,两人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喘息,隐秘的交缠到一起。 …… 此时风雨静,路面潮湿变成黑黢黢的哑光面。 同样屋内两个湿漉漉的身体,蒋燃还覆在林鲸身上,脸埋进她颈窝,时不时亲吮一下。林鲸被一股浪潮席卷过后,身体的激情正在渐渐散去,随之松散的还有自己的四肢,无力地搭在蒋燃的背上,忽然听见他说:“有分歧是正常的,你不能不告诉我一声就出门,真吓出心脏病来可就没老公了。” -- 第188页 * 林鲸被朋友吐槽,她太凡了。 明明有这么个老公,竟然还装模作样地和她们共情骂狗男人们,太气人了。 她老神在在地跟单身狗解释:“婚姻的奥义,只有我们这些已婚人士才知道;我的脑子里偶尔还是要进点儿水的。” 张琪琪来机场送他们,给拎了她妈妈准备的特产,忙说:“麻烦你也给我知道知道婚姻的烦恼吧。” “不是说再也不要谈恋爱了吗?” 张琪琪瞄了眼蒋燃,猥琐的说:“要都是姐夫这样的,我愿意在爱情的油锅里被炸个千八百遍。” 蒋燃说有需要就提,他有不少同事都是单身未婚男青年,可以给介绍。 张琪琪笑得极其灿烂,让他一定帮忙留意,话说的亦真亦假。 林鲸安检之后进了候机室,收到张琪琪的微信,跟她说细节见人品,蒋燃人真好。 林鲸问:【你才见一面就知道了?】 张琪琪给她抠了个细节:【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不是听你说过他的职位吗?刚刚他的用词‘同事’就显得平等又尊重,而不是员工或者‘下面的人’这样的形容,以小见大啊;有些人的修养和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 单身狗真会发现男人的好。 其实林鲸也注意到过蒋燃的这个细节,但没放在心上,更多的是被他骂人时的严厉给吓到了。 林鲸捧着手机会意一笑,被蒋燃察觉:“傻笑什么呢?” 林鲸把手机给他看,后者不太能理解那些能戳到女孩子的点,他无奈摇头,对她表达过这么多次诚意她装看不见,一个稀疏平常的称谓倒是觉得秀。 林鲸细细品咂了会儿,也能理解,是挺戳人的。 看蒋燃的目光都柔和了一分。 * 没多久就迎来了黄金周。 林鲸被蒋燃拉着出来参加朋友的订婚仪式,在一个草坪酒店,到了以后林鲸才知道这位朋友便是去年叔叔开艺术馆的那位,并且以前也是住在燕家巷的邻居;只是她这个不善交际的脑子实在不记得。 准新郎少年感十足,清秀俊朗,过来跟蒋燃打招呼,后来林鲸才知道新郎新娘是高中同学,认识十余年的从校服到婚纱的情感路数。 准新郎拜托蒋燃,待会有个仪式需要朋友帮忙,让他们夫妻俩去一下。 蒋燃说:“这事儿你找老陆,他最喜欢凑热闹。” 准新郎人看着不大倒是挺迷信,坏坏一笑:“那个单身的能干什么,你和嫂子的感情开花又结果,不一样。” 蒋燃听了直发笑,心情不错,当下就应了。 待人走了后,林鲸暗戳戳跟他说:“你那张嘴……能别骗人吗,人家十几年青梅竹马,咱们俩半道儿相亲相来的,也好意思说开花又结果。” 蒋燃手臂熟练地搭在她肩膀,懒懒地问:“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前两年才认识我的吗?” “也差不多吧。” “他们只是认识十年,我们二十年了吧。”他忽然笑出声,并不理会她的否认。 “什么啊?”林鲸撇撇嘴,“人家是谈恋爱,我们认识的程度是——知道你这个人。” “不止吧。”蒋燃低声呢喃,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的音量说:“我可记得在燕家巷住的那几年,总有个小姑娘趴在窗户里偷看我。” “……” 林鲸脸蛋子刷的红成一颗小番茄,他竟然知道! 她急咻咻的辩驳:“蒋老师,你不要搞我。” “还有人告诉我,她的暗恋史在小学就出现了,真早。” “……” “是我吗?”他问。 林鲸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对于这样的玩笑并不会恼,“你真的好幼稚,小朋友的喜欢有多少含金量?也值得你拿出来炫耀,看来你这些年很缺暗恋者吧。” 他们站在无人的角落,以花篮做掩护,低头咬耳朵。 “知道不是爱情,只是一份纯真的美好。”蒋燃说话时低头,嘴唇落在她的耳廓处,好似亲吻亦或像一份印证:“但每一份喜欢都值得尊重,况且,那份好感给我的感觉很不同。” 在他贫瘠的少年,更像一份细微的善意。 林鲸眼睛里细细闪过一丝光亮,抿抿唇,羞涩地问:“真的?” “自然。” 林鲸又得寸进尺地想:“我不是这样么想的,那个时候我想和你做好朋友,天天和你说话。” 好在不是想和他谈恋爱,蒋燃好笑地看着她:“我不想和小姑娘做朋友。” 林鲸有点儿没面子,挥打了他一下,然后听见他说:“太纯真的感情不想挥霍,长大以后做老婆吧,比较合算。” * 参加完朋友的订婚仪式,两人回家,蒋燃却被朋友喊去谈事。 车子快开到溪平院门口,林鲸说:“你走吧,我刚刚光顾着鼓掌了没吃饱,想去旁边的便利店买杯关东煮。” 蒋燃把她放在便利店门口。 她拉开帘子,迎面撞见一个人。 对方在买烟。 这场景和第一次见面重合,充满了戏剧性。林鲸十分坦然地跟对方问候,态度上疏离很多。 钟渝怔了怔,却没说话,这让林鲸有点尴尬, 她忽略对方的态度,进了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却看到钟渝还站在那。 -- 第189页 看着她。 林鲸捧着杯子,很自然地问:“怎么了?” 钟渝挠了下头,“跟你打声招呼,这边的酒店转让出去了,我也要走了。” 林鲸没有表现出诧异,因为这完全在意料之中,“去别的地方,一定会好起来的。” 钟渝没有听到她的挽留甚至客套的都没有,难免有些失望,耸耸肩,走出了两步,又不甘心的回头,忽然出声:“林鲸,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林鲸眉心一跳。 钟渝一口气大吐为快:“我曾经喜欢过你,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没有别的意思。” 林鲸半天无话,酝酿许久,到嘴边只有一句“谢谢”。 钟渝自嘲地笑了笑,“看得出来你老公很优秀,你们感情很好,你肯定看不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女生。” 林鲸那一瞬间像被石头砸中了,晕了好一会儿。她曾经有想过和钟渝说清楚,斟酌了好多词句,不是觉得矫情又怕失去分寸,毕竟没有经验。 这会儿,她才明白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恰当的。 只要简短大方的一句:“谢谢,祝你越来越好。” 钟渝见她面色平和礼貌,并无尴尬或反感,微笑:“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林鲸说:“你在我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那么多,我还能意外吗?” 钟渝在某一个醒悟过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曾经挺不恰当的,“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林鲸摇头:“现在没事了。” 钟渝惋惜:“是我出现的太晚了啊。” 林鲸觉得这话过于虚假,她想了片刻,忽然问:“你说喜欢过我,那上学的时候为什么没发现?” “……”后者回答不上来,林鲸替他想到了,“没意识到有我这号人?” “有点吧。” 林鲸了然地点头,“也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存在感,不会化妆,不会搭配衣服,成绩一般,很难注意到吧。” 钟渝脸色微变,觉得林鲸这话说得像是他很看脸一样。 讽刺他呢吧? 林鲸想想对方刻意制造的氛围,还有朋友圈的留言点赞,为此跟蒋燃闹了不愉快,明明什么都没干,她还委屈呢。 钟渝:“不是,你后来变得漂亮。那天在便利店,我一眼就看到你了。” 她坐在窗边,手掌撑着下巴,张望着外面的雨势,迷人的氛围把他勾住了;和大学时期的青涩小姑娘判若两人。 林鲸稍稍回忆起那天,大致知道了原因。 “你看见的时候我结婚了。说被对方改变了有些夸张,但是我身上的确有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可能是神态,也可能是习惯;这是互相陪伴和琐碎的生活所致,没有一蹴而就的可能。” 钟渝隐约明白林鲸的意思,他所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形象。 是他向往的别人完美生活和娴静的伴侣;并不属于他。 “抱歉,我不该这样说。”钟渝为自己的不知分寸道歉。 林鲸微笑:“没事,再见啦。” 第94章 正文完 南方一下子进入初冬。 某天, 林鲸还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刷卡进地铁站的时候,被一股穿堂风击中小腿, 打了个哆嗦。 冷空气来得猝不及防。 她冲进地铁的轿厢里,才看到妈妈发来的微信, 叮嘱她记得加衣服,另外晚上去桥湖花园吃饭。 地铁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林鲸身体终于舒展, 找个地方坐下, 然后干脆把聊天截图发给蒋燃。 一分钟后。 蒋燃:【晚上有事去不了, 你跟妈说一声。】 于是,林鲸把原话转达给妈妈, 可就不关她的事了。施季玲忧心忡忡地表示让蒋燃注意身体,别太累。 林鲸嘴角一酸, 打字:【我才是你的宝贝你怎么不叮嘱我呢, 难道蒋燃是你亲生的吗?】 施季玲给她回了条语音:“蒋燃要是我亲儿子,我就是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都不会娶你这个娇气的懒虫。” 言谈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偏爱。 从重庆回来以后, 蒋燃便忙得脚不沾地;招标重启,就如罗特说的,他们这个行业做的产品,一个标很有可能决定了一个中小企业的生死存亡, 由此可见影响力之大, 即使是汇思力这样的企业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一个月来,林鲸很少能见到他,经常是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等她醒来, 人已经走了,只有微皱的床单和下陷的枕头才能证明曾经有人睡过。 林鲸偶然间听说罗特因为贿赂的问题被查,事儿闹得挺大,蒋燃出面保了他,但最终还是狼狈离场。 高层们的勾心斗角平日里看不太出来,但一出事儿就注定是你死我活。 林鲸唏嘘,另一方面也替蒋燃捏了把汗,如果罗特靠A市的项目翻身,倒霉的就是蒋燃了吧。 还真是挺矛盾。 当然,她只把这件事当一个八卦在琢磨,自己远远不到那个段位。 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正在做品牌年底的线下活动策划,微信上甲方爸爸正在颐指气使的提意见,没多会又被同事喊去帮忙。 谁还不是个社畜了,林鲸忙中有序的做完这些,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手机在桌上震动,蒋燃问她回家了么。 -- 第190页 她拍了一张桌面的照片给他发过去,意思是还在公司。 【不过马上要回去了,你有空也别来接我了,有点麻烦。】 蒋燃甩过来一个地址:【来吃饭。】 林鲸以为餐厅是在酒店,待她找过去的时候才知道是在高层很私密的地方,私人局,相熟的朋友。 蒋燃头发一丝不乱,墨蓝色的领带也打的挺整齐,脸色雪白,一副玉树临风的姿态坐在红色的绒布椅子上里,瞧见她的时候还拍了拍上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如果不是看见他那双深浓的眼睛已经失焦的话,她还真以为他清醒着;不过他就算喝醉也是一贯有风度,忽然把她叫过来是哪一出? 林鲸坐下,低低的问了句:“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某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心情看着不错,正好服务员上来一盅木瓜炖雪蛤,他两根手指往她面前推一推,哄道:“饿了吗?特意给你点的。” “还特意?我谢谢你。 ” 林鲸低头吃东西,听见他闷闷的笑。 陆京延说:“你们家蒋总最近春风得意了,解除心头大患,终于放心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去你的。”蒋燃翻了一眼,眼里仍是带笑。 迷糊了半天,林鲸才知道是他公司中标了,并且在罗特离职的多事之秋顺利把华南的销售市场收回手里。 换句话说,市场稳定,蒋燃至少有两三年能睡个安稳觉了。 林鲸小声道:“原来是把我叫过来邀功呢?” 酒桌上的另一个朋友起哄道:“两口子说什么不能给我们听的,有本事大声点儿。” 蒋燃丢了个红色的小盒子过去,从林鲸眼前划过一个抛物线,他轻轻呵斥:“你想听什么?” 林鲸注意到那是一包中华,皱眉:“你怎么抽烟呢?” 蒋燃笑笑,跟她保证:“偶尔一两根,在家不会。” 林鲸在外面一向是很给他面子的,并没有多问,倒是在饭局快散的时候没忘自己来干什么的,她沉了脸,蒋燃尽力配合,于是朋友们就不敢起哄劝酒,顺利放两人走了。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越来越有默契。 回去路上林鲸开车,蒋燃窝在椅子里懒懒地看手机,说元旦要到了,给父母定了旅行团,全费用包他们出去放松。 又问林鲸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林鲸暂时不能决定,年底节假日多正是忙的时候,她想起酒桌上听到的事儿,“刚听陆京延的意思是罗特是被你踢出公司的,这样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啊?” 蒋燃沉吟片刻,告诉她:“那是职场不是电视剧,我不是特|权的拥有者,他的所作所为如果愈演愈烈,被调查的人就是我。” 林鲸闻言立马噤声,“对不起,我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她有点担心,“只要以后不会有事就好。” “都妥善解决了。”蒋燃手滑下去捏捏她的后颈,柔声安慰:“相信我好吗?答应你的会照顾家,陪你更多时间,我说到做到。” 林鲸心里一软,很配合地说:“对啊,蒋老师无往不胜,任何事信手拈来。” * 圣诞节前蒋燃经常在家里呆着了,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 圣诞节即将到来,商场和公司里摆了福袋,到处是节日氛围,更有圣诞歌的余音绕料,不绝于耳;林鲸被深深的感染到,买了棵一米二的圣诞树摆在客厅。 那树的质量一般还掉渣渣,林鲸买它完全是看在商家还送大礼包的份儿上。 她最近一下班就坐在客厅装扮圣诞树,蒋燃对于她想怎么折腾都没意见,就是每次进门的时候,总感觉自己进了一个货仓。 林鲸注意到他嫌弃的表情,就跑过去抱他,“哎,我马上就弄好了,会打扫干净的。” 蒋燃回卧室换了衣服出来,林鲸正在琢磨绕在圣诞树上的星星灯,却怎么也不亮,就叫他:“蒋老师,快来帮个忙。” 蒋燃帮她把灯弄好,又开始挂礼物。他摇了摇小盒子,发现很轻,“是空的?” 林鲸说:“就是个装饰啊,不然我还要在里面装礼物欺骗自己吗,太费事了,我又不是小朋友。” 蒋燃默默帮她把小挂件整理出来,发现还挺耗时间的,便说:“我这几天没什么事,帮你弄吧,保证你在12月25号那天拍到好看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你只需想好文案。” 林鲸感觉这话里有揶揄的意味,愤愤打了他一下,被蒋燃躲开。 * 林海生和施季玲听说小夫妻俩去了次山城,心之向往,于是被蒋燃两张机票送去了,时不时在家庭群里发照片。 林鲸因为工作不能出门,便嗤之以鼻, 蒋燃则极尽吹捧哄长辈高兴。 圣诞节这天是周末,林鲸上午在公司加班,下午全体放假。 她走出大厦的时候,竟然下雪了,虽然只飘了几颗盐粒子。 她立马拿出手机要拍照,点进朋友圈,已经有五六个朋友在替她激动了。 林鲸犹记前年圣诞前夕也是下雪,她工作崩溃到大哭的时候重逢了蒋燃。 如出一辙。 但那时候谁也想不到她会变成蒋燃的老婆。 天很冷,林鲸不用去地铁站,蒋燃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打着双闪招呼她。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看了场没有营养但足够打发时间的电影,外头人太多了,他们还是决定回家煮一壶咖啡,窝在一起看刷剧。 -- 第191页 圣诞树已经被他装饰好了,白色的小栅栏里多了七八个新的礼物盒,礼盒上站着一只可爱的小麋鹿。 林鲸一开始没有在意。 到了晚上刷朋友圈,才想起来跑去对方书房挠他:“礼物呢,你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蒋燃一反常态的端起样子来打发小孩儿:“长这大眼睛只用来迷惑人用的吗?” 林鲸坐在他书桌上,俯身盯紧他:“看来给我准备了呀,在哪,快说!”依誮 蒋燃可受不了她这撒娇架势,太咄咄逼人了,会让人忍不住屈服,他掌根推开她的额头,“自己找。” 并不难想,因为某人不算是一个浪漫到奇思妙想的人,她猜到礼物大概率在圣诞树下。 是那个多出来的礼盒。 林鲸一一拆开,每一个上面都有相对应的卡片,有他龙飞凤舞的字迹。 第一张:【鲸鲸,按照国际惯例,应该要对你说一声:Merry Christmas.】 第二张:【我们总是习惯用“被现实推动”来掩饰自己的心意,我们真正相遇的时间不算早,方式略俗套;即使这样,承认自己遇见爱情并不羞耻,你觉得呢?】 第三张:【你总觉得我把婚姻和你当成工作一样处理,游刃有余又不近人情。不是这样的,至少人性中的情爱,始终不变。】 第四张:【我独处时最常想象的就是和你在一起,三十岁庸碌讨生活,四十岁有闲暇享受生活,五十岁背着行囊走遍大江南北,六十岁坦然面对人生的求而不得……我总相信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总是灼热而绵长,希望你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自己,以及,喜欢我带给你的生活。】 第五张:【鲸鲸,希望我的人间烟火里能融入你的浪漫理想。新年快乐,我爱你。】 第六张:【礼物没新意,心意是真的。老公写到这里已经词穷了,大男人写小作文给老婆表白有点尴尬,待会跑过来亲我的时候记得主动一些。】 林鲸盘腿坐在地上,抿了一口咖啡,眼睛又酸又想笑,仿佛拥有一片宝藏。 每一个小盒子里都有他精心准备的小惊喜,林鲸最喜欢的是当初她自己粘的小鲸鱼3D画,被他拿到办公室保存,又拿回来送给她。 林鲸给他发微信:【还有一句话没说。】 蒋燃秒回:【什么?】 林鲸:【故事未完待续。】 蒋燃:【嗯,会一直持续。】 林鲸的嘴角又可恶的上扬,再也下不来。 过了一会儿。 蒋燃:【还不过来?】 林鲸:【我也爱你,来亲你了。】 蒋燃:【快来,等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