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妃》 第1页 [穿越重生] 《祸妃》作者:洱陵【完结+番外】 文案 太子他终于成了皇帝,待他如亲弟的长公主却死了。 是夜,烛光微动,他问内官:“不知天下女子如何看朕。” 内官:“天下女子皆想嫁陛下。” 皇帝:“如果那人是长公主呢。” 内官惊骇。 ——— 月白风清,长公主与皇帝坐于池边饮酒,两人见大雍灯火阑珊,一时兴起,双双醉酒。 醒来之时,长公主换了身份,离开宫廷,而后才察觉脉象有异,几年之后,求亲者踏破门庭,每每此时,长公主只牵着儿子,凄惨泣道:“我一心只念我相公,偏偏他丢下我们孤儿寡母。” 众人大呼她相公狼心狗肺。 孩子不小心惹事了,她带人找到孩子时,发现“抛弃她的相公”带着孩子,面带冷笑:“夫人,听闻你心念我,我便回来了,虽然我狼心狗肺了些,但知你情深似海,想必你必能原谅我。” ——— 后宫多一皇妃,众臣上书:此女已嫁过人,不符礼制。 皇帝直接将女子升为贵妃。 众臣只呼祸妃。 夜色撩人,皇帝将这事讲给长公主。 长公主啐他:“究竟是谁让我当了祸妃。” 心机深沉男主*撩而不自知女主 注: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带着滤镜看黑莲花 立意:逆境永不言弃 第1章 重生 长公主 长剑如冰,寒风凛冽,林琅胸前的血珠化为了霜花,悄无声息地落地。 云淮抱着受了重伤的林琅,逃出士兵的追捕,霜雪之下,云淮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此时林琅还剩下一口气,可林琅她清醒地知道,她要死了。 自己耽搁了太长的时间,纵然云淮的内力一直护着她的心脉,她也没有救了。 她一张口就是连串的咳嗽,低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别再输内力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若是其他人说,云淮必然不会信,可林琅她不是轻易寻死的人,而且除了这点,她还师承医圣,自然对自己的身体了若指掌,但云淮纵然知道,却始终不肯放弃,林琅只觉得说完这话,自己身体更暖了些,云淮对她输得内力更多了。 “我不会放弃你的,我答应过你,我们一起回江南。”云淮尽量让自己有一个安慰的笑。 云淮是江南世家的公子,他生得清隽舒朗,多年烟雨墨香香浸润下,身上一副贵公子的气质。 而如今他眼中尽是绝望与不舍,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琅,仿佛天地之间,林琅便是他心中最刻骨铭心的女子,见此,林琅嘴中尽是苦涩。 林琅和他相识已久,一起到了战场,他是她的至交好友,她曾经以为,他们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如今胸口的痛却在告诉她,她想错了,林琅她呼吸困难,不愿深思,但思绪却也在临死前极为清醒。 “我们回不去了,外面士兵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不是么。”林琅恨极了自己的清醒,就这样死在这里不好么,奈何桥上,当个糊涂的鬼过去,一了百了,转生石前,云淮依旧是那个文雅的公子,何必临死之前还要戳破这一切。 明明林琅是这样劝自己的,可嘴角的话却压不下去,猝不及防溜了出来,人之将死,林琅终究是想搞清楚这一切。 云淮面色一滞,林琅问得猝不及防,他目光微闪,但很快恢复了原本深情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外面怎么可能会有士兵,如果有,他们一定会进来的。”云淮坚定道。 林琅其实拒绝说下去,但脑中的弦来回撕扯,让她脑子无限清醒,她句句如刀锋:“我如今这般,不都是你算计么,斥候手中的信件被你调换了,所以我入了你的局,注定身死,我只庆幸,只有我一人跟来了。” 云淮自以为从头到尾做得隐秘,没想到直接被林琅戳破,他收起面上款款的深情,只剩下眼里蔓延着的刻骨凉意,“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琅想露出一个惨笑,但她如今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她声音愈发的低,像是即将断线的珠子,断断续续,但林琅知道云淮能听清楚:“就在刚才,你不会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可你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其实不止是这点,但林琅不愿多言下去。 云淮他并无谎言被戳破的惊慌,只遗憾道:“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十分敬佩你,我之所以做这场局,就是想你临死之前,你不带怨恨,可惜你不领我的情。” 林琅不明白,他已经做了杀她的命令,又何必浪费精力内力演这么一场戏,这不知在欺骗她还是欺骗他自己,林琅本以为了解他,如今才发现,面前的人极为陌生。 云淮收回内力,林琅骤然失去依托,她力气快速的消失,她知道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可她却不甘心这样离去,而昏沉之中,她听到云淮依稀的声音:“其实,我真希望你能成为云家的主母,前提是我真的只是云淮。” 过了许久,一滴泪,终于从林琅早已冰凉的脸上滑落。 ———— 林琅像是做了一场梦,长夜余火,悠悠的长明灯在前面引路,她一脚踏了过去,便听到有人在喊她。 -- 第2页 “小姐,你醒了。”是熟悉却遥远的声音。 林琅睁开眼,一串咳嗽接踵而至,香罗忙递过来清水,扶起林琅,林琅接过水,小口饮了下去。 她痴痴看着香罗,不可置信,香罗陪她从小一起长大,但在她请命离开那一年,香罗死在了绣房之中。 她整个人还没有真实感,她生怕这一切是幻境,是自己的臆想,林琅捏了捏自己,身上的疼痛格外清晰。 痛苦让她清醒,她活着,林琅惊喜的想着。 这意味着她回到了过去,她身侧是熟悉的罗汉床,挂着的帏帐上有古怪的绣花,那是她一针一线绣上的,目光扫去,四周都是她见了数年的东西。 心有所感一般,眼泪落了下来。 她撩开自己的左袖,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并无半点伤痕,是了,她真的回到过去了。 林琅问香罗:“如今是几年?” 香罗不明所以,但还是规矩回答:“永宁十年六月初三。” 永宁十年六月初三,林琅不自觉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针扎一样的疼,永宁十年她还没有认识云淮,可在这一年之中,好友横死,母亲病逝。 她急忙起身,刚要换上衣衫,身上就如脱力一般,眼前一黑,坐回了罗汉床,她低低的喘气,缓解心口的不适。 香罗忙扶住林琅,这样林琅才不至于栽倒,香罗担忧道:“如今正是酷暑,小姐是中暑了么?” 林琅知道自己是刚醒的后遗症,她也心知不能着急, 如今她回来,也许还赶得及。 过了半柱香,她终于有了些力气,从罗汉床上起来。 她换好衣衫,前去拜见她母亲林微,林微正在书房中看兵书,英姿干练,并无半分生病的面相。 林琅母亲死于一场诡异的疾病,当时林琅断过不少奇难杂症,却从未见过她母亲这一类的,而在她母亲死之后,她这样的病渐渐多了起来,她多番尝试,才有了方子。 她如今感谢曾经她不舍昼夜的尝试,才在回来之后再无有心无力的担忧。 林微从小便是被林琅的外公当男孩养的,从小就不同其他人,当她生下林琅的时候,还特意让林琅同自己的姓氏,当时此举可谓是惊世骇俗,但林琅的父亲却并不在意,力排众议,答应了下来。 林微察觉到林琅的动静,长眉一挑,哼了一声:“既然来了,干嘛不进来,怕我考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忍不住热泪盈眶,林琅曾读过近乡情怯这四个字,当时尚无所感,如今却是近人情悲。 她勉强让自己没那么难受,堆出一抹笑,走到林微面前,林微察觉到林琅脸色的苍白,她眉蹙了蹙,道:“你怎么了?” “女儿只是心急。”林琅垂了垂眼,她忍住心口的难受,将真相换个法子说出来:“我近日在医书里看到一种蛊,此蛊颇为隐秘,原本这东西已经数年不出现了,女儿本不该上心,可昨个入睡前,女儿特意又翻阅一遍,里面的症状,似乎和母亲之前的症状相似。” 林微这段时日已经开始脱力,但她不愿将此事张扬,只是找了熟识的大夫瞧了瞧,熟识的太夫确实医术高超,但他也只是在病上别有研究,对这等数年未见的蛊毒却迟迟查不出原因,最终拖到了救无可救的时候,林琅纵然医术高超,却也因发现晚了,无力回天。 林微听到林琅这一句,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曾嘱托大夫谁都不要告诉,没想到还是被林琅知道了。 不过大夫这段时间来这里的次数频繁了些,没想到林琅居然注意到这点,被女儿这样担心,林微居然略感愉悦。 林琅又道:“母亲可是不相信女儿的医术?” 林微怎么可能不相信就连医圣都夸赞过的林琅,只是她曾经和丈夫不陪在林琅身边,为人母者,已经欠了林琅太多,如今终于回了府中,她始终不愿意过多的让林琅担心。 林微表情并无不悦,她纵然没有回答,林琅也知道了她的意思,于是她顺着上一句话道:“那母亲可否让女儿把脉。” 林微伸出了手,林琅把脉之后,察觉到母亲刚刚染蛊,她心口一热,知道一切还来得及。 林微见她目色中透着微微的颤抖,她压住不好的情绪,平稳问道:“怎么了。” 林琅实话实说:“是我查到的那种蛊。” 林微面色一变,身子微晃,但很快就立稳了,她身居此位,本身就是一个活靶子,明争暗斗,从来都少不了,但下蛊这一招,实在是太过阴损。 风穿过枇杷树的影子,顺着窗罅溜进,盛夏的风本身是清凉,如今却有一丝凉寒的滋味。 林微勉强笑了笑,她不抱有希望问道:“怎么样,我还有救么。” 林琅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治。” 我会治,在林琅说出这句话后,林微不得不说,她有些震惊,就连医圣都不擅长蛊毒,但林琅说得却这般轻易,如果不是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本性,怕是要再找几个大夫在一旁候着了。 林琅道:“恐怕要先施针。” 林微:“好。” 林琅屏退众人,她单独给给林微施针,施针之后,她浑身疲惫,却笑眼盈盈,道:“蛊已经死了,接下来只需要喝药就行了。” 林微瞥了眼被逼出体外早已死去的虫子,她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但看到林琅又恢复了慈母的模样,她温声道:“你先回去。” -- 第3页 林琅却摇了摇头,道:“母亲,我这段时间想要出去,我想出去找长公主。” “长公主?”林微一愣,此刻林琅不适合出行,但她目光透着焦急,仿佛要出什么大事,她思忖后道:“既然你想,那就去吧,不过要带着些府上的精锐。” 能让林琅如此焦急的必然不是小事,而长公主身份特殊,更是需要郑重对待。 长公主萧娡,是林琅的好友,她经常前去沧浪山玄清观找她,至于这位长公主为何在道观,那就涉及到皇族秘新辛了。 萧娡是太后第一个长女,如今正在沧浪山玄清观修行。 先帝老来得女,此女便是长公主,她是先帝第一个女儿,又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所生,先帝对她自然是万分宠爱。 长公主十岁后,便请命去了道观,皇帝虽是不舍,却是喜大于忧,众人皆知,先帝颇信神仙,如果大雍无事,他自己都要去个把月的道观。 先帝见长公主有如此孝心,便对皇后更为欣喜,过了一年之后,天有异象,玄清观观主道是长公主为先帝修行祈福,上天感念长公主赤诚,先帝见此,龙心大悦,过了几日之后,便立长公主的哥哥萧谙,也就是如今的皇帝为太子。 萧谙成为皇帝之后,原本想把长公主接回,但长公主只回了一封信,道她一心向道,不愿沾染尘世。 皇帝三次派人请她,都遭到拒绝,也就不再想这件事。 但已经重来一世的林琅知道,再过一天,太子会奉皇帝的命令,从玄清观接萧娡回京,而这次萧娡答应了,但她没有料到,她会在明日死在沧浪山。 而太子也不知所终。 第2章 太子 代替长公主 太子名为萧钰,萧钰的母妃在他幼年离世,因而皇帝将萧钰交给她母亲的\义妹\周如杳照顾照顾。 这一照顾就将太子照顾到了十八岁,而周如杳也成了皇帝的妃子,最后成了皇后,怀了皇子。 此后众臣都上书道太子不堪大用,该立皇后周如杳的儿子为太子,但皇帝心里一直挂念太子早逝的母亲,他并不理会大臣的苦口婆心,反而下令斩了带头的几人,以儆效尤。 在林琅前世的时候如无意外,萧钰本该登上至高之位,但一切并不是顺着皇帝所想,在太子奉命接长公主之际,他们遭了匪徒,长公主身死,太子不知所踪,生死难料,纵然没有消息,但皇帝和大臣都知道太子九死一生。 直到皇帝一年后病逝,新皇登基,萧钰都没有出现过。 新皇生性残暴,大兴土木,短短几年,百姓民不聊生,就在四处暴动之际,萧钰终于出现了,他发动了宫变,成为皇帝。 传闻他性格比新皇还要残暴恶劣,奉天殿大臣每日都要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不过这只是京中人对新皇的评价,在林琅看来,在萧钰继位之后,天下反倒是平静了不少。 况且她和萧钰并非没有交集,当时萧钰失踪,他的踪迹对其他人而言是秘密,于她而言,却并非如此。 萧钰的手下是他生母的亲信,全心全意辅佐萧钰,他从长公主口中听闻她是医圣传人,是他截获半死的萧钰后,当机立断送到了她的别院。 当日萧钰身上遭的罪太多,这一治就是两年,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无法走路的残废,就算是林琅见惯了生离死别,也不免为这件事难受。 她对萧钰说她治不了他的时候,萧钰只是面容苍白了一下,随即他像是一夜成长了一般,淡然地笑了笑,说没关系,可林琅知道,平静之下是一种怎样的不甘心。 他日日祛毒疗伤,无时无刻都在为恢复努力,他不知明里暗里摔倒了多少回,身上全是磕伤的青紫,可他却从不放弃。 他受伤太重,能活下来都是林琅医术登峰造极下的奇迹,而想恢复如初,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萧钰偏偏要挑战自己,挑战她的判断,她并不愤怒,心疼之余更敬佩他的意志。 她只觉纵然她师承医圣,见过太多的疑难杂症,救过更多的人,可天下之大,她不了解的却是更多。 学得越多,未知的也就越多。 她日日翻阅医书,每日钻研救治萧钰的方式,终于在一个无风无雨的白日,她找到让他痊愈的方法。 萧钰痊愈那日,他欲言又止地告别,离开了她的别院。 他也许想说什么,可当时她母亲身体急转直下,她没有心情去周旋此事,便潦草告别,去了母亲那里。 她只记得他消瘦的背影,以及遗憾的长叹。 最后他们相遇在奉天殿,他已经是皇帝,再无一丝过去的姿态,身上写满了权势二字,见到她的时候,他怔愣了一下,难得露出一抹笑,之后林琅听那位送到别院的手下讲,皇帝已经许久没笑了。 林琅是颇为复杂的,但她却不知如何规劝,而她当时查到谋害她母亲的凶手来自霖国,只想着为母报仇,她请命前去边陲,解决边境之事,边境自古以来就是大雍的心腹大患,只要解决了这件事,便是彪炳之功,足以让他在这上面安心,她本以为他会更开心,但说完之后,林琅见他的笑一下子寡淡了,却还是答应了,出征之际,萧钰想说什么,却和当日不同,当日林琅没有时间等他说出来,而那时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两人没有想到之后便是阴阳两隔。 -- 第4页 她死在云淮的算计之下。 ——— 林琅调动府中的精锐,带人前去。 良驹在大道飞奔,林琅心里万分焦急。 她已经尽快了,可偏偏醒来的时间这么凑巧,连一天多余的时间都没有多给她。 她是夜里出发的,在给母亲治好病之后,立刻就带人走了,如今已经走了掉个的日夜,她对不起跟着她一起来的人,可她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这次晚了,那一切和过去又有什么不同。 只是林琅没想到,她还是晚了半步,但仅仅是这半步,让将发生的未来彻底变了模样。 炎天暑月,火伞高张,太子驾马前行,他额间是细密的汗,而身后跟着凶神恶煞的匪徒,他面容苍白,浑身无力,脑中全是道观那个小师傅递来的茶。 那茶里有药,不会立刻发作,而是等他出了道观,三刻之后才慢慢发作,而三刻之后,他早已经接长公主出了玄清观。 一切都被算计得明明白白,在他出沧浪山马上要上了官道之际,匪徒设了缜密的陷阱,他的下属一下子变得寥寥无几,他愧疚难安,那群手下待他极好,他原本想着入京之后就让他们加官进爵,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他们魂归山林。 如今只感谢长公主身旁的侍女会武,带走了长公主,否则他没法这么轻易地引一群人到这里。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原本他觉得只要自己跑了,其他人就算是有救。 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身中迷药,让自己陷入了真正的险境。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和皇后斗了这么久都没露败绩,出了京城,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输了。 他座下的马不过是顺手牵来的,并非他常用的坐骑,本身就跑的不快,想要逃出那群人的追捕,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握住手中的长剑,终于拽住了缰绳,他不会跑了,他宁可死,也要削了这群人几块肉下来。 ———— 和太子想得不同,长公主他们并非安全,匪徒似乎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在第一波人来了之后,又来了第二波人,第二波人在追着长公主,长公主座下的马是良驹,他们没法轻易追上,于是一人停下,他搭起弓箭,箭簇上是幽紫的光,“砰的”一声,一根长长的箭矢从远处过来,直接刺中长公主的肩上。 长公主闷哼一声,她咬牙忍住痛苦,继续驾马,她知道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了下来,就是注定身死的结局。 她只恨自己没有料到来者的狠毒,居然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又急又忧,她担心自己的生命,却更担心太子的安全。 对面突然传出了马蹄声,这马蹄声并不显疲惫,整齐有序,公主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对方居然考虑这么周全,就连下山的位置都设了人。 可等长公主去的时候,却只见地上倒了数十个人,瞧着衣衫是匪徒的同伙,而骑在马上为首的人,竟是林琅。 长公主见到生机,骤然失力。 林琅此时已经架马到了长公主身侧,她接住滑下马的长公主,而追捕长公主的人也停了下来,他们在打量忌惮林琅。 这一切自然有缘由,林琅心知,他们是看到了自己的面容,但这件事并不会影响自己的决断。 林琅打了个手势,她身后的人立刻出动,和对方厮杀了起来。 林琅还未将她带进林间的屋中,公主残存的力气在嘱托林琅:“去救太子。” 公主能看到林琅明眸之中全是担忧,但她还是得到林琅的承诺:“好。” 之前林琅来找长公主时不愿住道观,特意在林间一个隐秘的地方建了小屋,林琅此时将长公主带进去。 林琅先喂了长公主一枚药丸,药丸乃是清心丸,是当年医圣所做,可解百毒,喂好之后,林琅拿出医者的刀具,她先割断那根箭矢,而后撕开长公主的衣衫,长公主原本皎洁的背部尽是紫色的脉络,而箭伤离心口极近。 林琅把了把脉,她面色沉痛,先取出了细针,用针锁住穴道,阻止毒再进一步,可林琅也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她只能延续长公主几个时辰的生命,林琅唤来一个人,她低声说了药方,他听后,立刻离开煮药。 长公主已经察觉到身体内力气的流失,她不会医术,却也知道何为大限将至、。 长公主喘着的气如骤雨中浮动的扁舟,摇摇荡荡:“我是不是快死了。” 这话就跟水阀一样,一瞬间开启了林琅的悲伤,她对长公主愧疚到说的话都带着哭腔:“对不起,我医术有限。” 长公主握住林琅的手,她嘴角露出一丝遗憾:“也许这就是我的命了,我本就该留在沧浪山。” 她说完这句话后,又想到了太子,握着林琅的手加大了手劲,她死死握住,剧烈地喘息着,话语逐渐嘶吼着:“可我却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留在沧浪山,凭什么,我这一生要被这样的安排着。” “我不甘心啊。”长公主面上泪痕不断,林琅心里难受,她声音坚韧道:“公主,我知道你的痛苦,我会帮你找到凶手。” 长公主道:“你已经帮我许多了,我如今只求太子无事,我欠他母亲太多,如今我不仅没有报答给他,反倒让他身陷囹圄。” 林琅道:“我还能做什么?” 长公主嘴角是惨白的笑,她知道林琅的确颇有手段,只是她远在江湖,又怎能涉足摆弄庙堂后宫。 -- 第5页 不对,她可以,长公主死死盯着她的脸,林琅面容姣好,丰神冶丽,浮翠流丹,哪怕长公主曾经见惯后宫美人,也不得不说,林琅这张脸足以艳压群芳,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她们之间的面容有八分的相似,而和她母后年轻的时候更是有九分的相似。 如果她扮作自己,是不是能拨弄她沉疴一般的过去,实现她不甘心的渴求。 况且林琅扮作自己并非毫无经验,她曾经扮作自己坐在道观,替她迎接皇兄母后,在调换身份上,对林琅而言并不是一筹莫展。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太子还活着。 长公主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只要太子活下来,她就求林琅成为自己。 林琅的人到的不算慢,但这距离不算太远,但零星的匪徒足以拖累他们的步伐,他们去的时候,太子已经昏了。 这群匪徒有所求,没有直接在此地虐杀太子,林琅的人安然无恙地救下了太子。 林琅的人回来了,他们带回太子以外,他也将太子没死的手下送到山下的医馆,除了这些,公主身边的丫鬟碧莹也跟了过来。 碧莹跟了长公主数年,一见到长公主面色苍白,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话都说不出口。 长公主嘱托了她一些事情,碧莹坚定地应了下来。 林琅忙诊断了太子,太子无事,只是后脑被人袭击了一下,其他都是能治的小伤。 她将此事同长公主说了,长公主道:“我如今总算是安心了,你之前答应我的还算数么。” 林琅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她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我会答应您所有的请求。” 长公主也知道要求的荒唐,可她没有办法了,她不敢直视林琅,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你能扮作我么,陪太子回皇宫,查出凶手,助他称帝。” 这要求太过离谱,就连长公主自己,都无法答应至亲这样的要求,如今她却要求林琅。 长公主此刻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她曾经明亮的眼睛渐渐涣散,可她还迟迟不肯放弃,林琅拿出方帕,擦了擦长公主额头的汗。 在长公主说话的那一刻,她眼中似乎看到了过去,那漆黑的夜里萧钰不甘心地扶着四周的东西起身,天下间饿莩百万,荒尸成疾,百姓暴动。 电光火石之间,林琅做了决定,她看着长公主,又温柔,又坚强,世间的两种美好的事物一下子汇集在她身上,她许下了不会反悔的诺言:“好,我答应,我会让幕后黑手伏诛,也会助他称帝,从和太子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不再是林琅,而是萧娡。” “谢谢你。”长公主眼角落下一滴泪,手无力的垂下,面容却却十分安心。 香消玉殒。 她一直都提着一口气等着林琅答应,不然毒入心脉,早就该命绝了。 林琅唤来手下,低声交代了几句,手下立刻离开这里,碧莹跪了下来,恭敬道:“婢女碧莹参见长公主。” 林琅眼中一片悲伤,道:“起来吧,太子该醒了。” 第3章 认错 姑母 萧钰昏昏沉沉,头疼欲裂,他记得自己奉命接长公主,具体的细节已经不甚清楚,但昏睡前的危机却刻在他摸向腰间匕首的手上。 他睁开眼后,打量了四周,是一个还算整洁的屋子,四周并无看守的紧张感,他才松开拿着匕首的手,而是摸了摸头,头上是包扎伤口的白布。 萧钰起身活动了筋骨,身上无一丝异样,而后他又摸到了身后的匕首,至此,他彻底放心了,他被人救了。 他不知救他的是谁,但他能察觉出毫无恶意。 只是能在那群“匪徒”手里救下他,当真本领不浅。 沧浪山玄清观天下闻名,寻道者数不胜数,尤其长公主等诸多皇族都曾在此地修道,便足矣证明它四周的清净。 而这里居然有“匪徒”,简直是不可思议。 但那不是无意出现在这里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朝着他而来的。 他还记得那群匪徒动作凌厉,明显不是普通的草寇,更像是一群经受训练的人。 他目光一寒,究竟是谁有这个本领,能买通玄清观的人,算计到他身上。 萧钰来接长公主并未大张旗鼓,在行程上他颇为谨慎,却还是入了陷阱。 他虽然不愿意深想,但他知道,叛徒就混在随行的人中,而这次能和他一起随行的人,已经是他颇为信任的人了。 萧钰拳头微微握紧,却又缓缓展开,他怒极反笑,不熟悉他的人反而并不觉得他在生气。 缓了片刻,他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要做的更多,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他打量起了四周,盛夏炎热,此地却尤为清凉,还能听到鸟雀的叽叫声,而他身上并无久睡的疲乏感,他目色沉沉,已然做出初步的判断,也许他还未出沧浪山。 门外响起了动静,他知道救他的人来了,来人并不会武功,似乎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萧钰将匕首藏在袖中,纵然来人心怀善意,但他不会全然交付。 门一下子被推开,阳光肆无忌惮闯了进来,萧钰眼睛一眯,他面前是熟悉的纤细身影,他刚想细想,头却疼了起来。 有一个名字即将说出口,这个名字像是穿过无尽的时空,终于猝不及防找到安居之位,可还未等他喊出,对面的女子面纱上的眼角微弯,声音透着愉悦:“殿下,你醒了。” -- 第6页 这几个字像是缠着荆棘的笼子,枝丫蔓延,将他影影绰绰的记忆锁了起来。 那偶然间所想的,如同朝间露水,彻底没了踪影。 萧钰一怔,他完全不知刚才为何会想到别处。 “殿下?”林琅又疑惑喊出,她记得碧莹说长公主就是这么叫萧钰的。 其实她本想告诉萧钰自己真正的身份,但事到临头,她迟疑了,按照她的记忆,皇帝只有一年就死了,她只需要扮作长公主,瞒过所有人,等萧钰登了皇位,她回了自己的府邸,这样一干二净,不必和皇族扯上关系。 皇族一向血腥,扯上关系,必然陷入泥沼。 长公主身死,只有她和碧莹知道,而后她又喊来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处理长公主的尸身,这件事她做的隐秘,不会有多余的人知道了,做好了这些,她已然可以孤身上京,陪萧钰斗恶鬼。 而之所以这么信誓旦旦地过来,就是因为长公主在道观修行,常年见人带着白纱,就算是这次见太子,长公主也是如此。 因而现在活着的侍女里面,除了碧莹,没有人知道她的容貌了。 而碧莹会好好帮她瞒住所有人的。 萧钰正了正长袖,拜谒道:“姑母叫我萧钰就好。” 林琅心情可谓十分复杂,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扮作公主,可往日别人都称谓她位公主,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姑母,尤其萧钰还是她上辈子的“老熟人”。 但她心里虽是奇怪面上却十分淡定,道:“萧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萧钰,上一世萧钰的亲信将受重伤的萧钰送到他那里,纵然他醒了,却再无半分少年的意气,骨子里透着更多的是阴郁和薄情,他在他别院待得久了,除了日常的复健以外,他开始渐渐派自己的亲信去找他的人,随后开始布局。 她见过他身子清瘦,久坐轮椅,却稳坐别院,毫不留情,杀人不见血。 也是这几年的累积,才能让他在之后成为大雍之主。 亲信曾对林琅说,他的主人萧钰在过去是个温润待人的公子,是被这群人逼急了,才会迫不及待地报仇。 亲信还说了礼贤下士,就连对待宫人都没盛气凌人的姿态,更遑论那时的冷漠。 林琅知道亲信说得都是真的,只是遭了大难,总会变化,尤其像萧钰这般,几乎成了废人,这份仇恨,他必须要还回去。 而今生不同,他什么都没有遭遇过,他眼中明亮,暗含感激,并无半分过去暗藏的阴侧,她不禁想,这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或许过去那个萧钰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样就好,长公主在天有灵,也不会想让自己的侄子遭遇这么大的苦楚,她只想让他安稳长大。 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钰,她知道萧钰皮相好看,可过去他身上盛气凌人,气势盖过容貌,没人敢评价他的长相。 而如今他面容清俊,如同朗朗清风,琼林玉树,皮相反而格外惑人。 林琅压住自己的好奇,收回打量的目光,温声道:“你睡了三炷香,身上还有什么不适?” 萧钰:“侄子身上并无不适。”他说完这句话,眼神又透着疑惑:“只是侄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琅按着之前的措辞说了出来,她道:“来了一群侠义之士,他们原本也想来玄清观待几天,结果遇到咱们被追杀,就顺手救了,他们将你我送到这处,此地是我过去待过的地方,十分隐秘,不必担心其他人到来。” 她说完此话后,言辞又略带遗憾:“只是我不知这群人是谁,明明我仔细问了,但他们还是不肯留下姓名。” 萧钰察觉到林琅的感激和不能报答的惋惜,安慰道:“追杀咱们的人明显不是善类,他们这样离开也好,至少不会徒增麻烦,等之后我会回去调查的,一定不会让他们白救的。” 还好走了,萧钰更多的是庆幸,他不希望现在自己身边跟着外人,哪怕是恩人。 萧钰知道自己就是所谓的狼心狗肺,但他并不在意,毕竟他的生活就是如此,但凡多些善心,那也许早就魂归荒土了。 林琅面色沉郁的点了点头,她脸色太差,萧钰察觉到了什么,他身子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但声音中有一点不可置信和悲伤;“其他人还在么?” 萧钰的这件事触及到长公主的伤心事,她因过于感伤顿了片刻,随后才悲戚道了出来,声音最初还是平缓的,但之后却如同断线的珠子,痛苦异常:“我身边的侍女大多没有逃过这次追杀,而我如果不是碧莹,恐怕也要魂归此地,而你身边的侍从也折损了大半,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被送去了医馆。” 萧钰其实猜到这一点了,林琅眼角还有哭泣后的余红,恐怕这一次死伤无数,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至于被打击到痛不欲生。 但他心底还是一沉,不得不说,侍从中有叛徒这件事让他深受打击。 不过那群人送去医馆这一件事倒是颇让他庆幸,再和那个叛徒待在一起,那自己所在的地方必然还会暴露,自己和长公主必然还会遭到危险。 他心绪极为复杂,但面上没有半分表露。 他又恭谨道:“是侄子无能,无法护姑母周全,姑母可否原谅侄儿。” 有关皇位一事,往往危机和荣华共存,这荣华多大,危机就有多大。 -- 第7页 萧钰身后没有庞大外戚依靠,面对的危险自然更重。 她眼中表现出半分的受惊,但又将这种惊慌压了下去,尽量告诉萧钰自己是一个长辈:“这与你无关,只是有人出手太过狠辣,想把你我一网打尽。” 萧钰心道,长公主久在玄清观修行,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危险,担惊受怕也是必然的,他语气颇为诚恳道:“如果侄儿没有上山,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琅疑惑道:“为何要把别人的过错按在自己身上?” 萧钰一愣,他曾经遇到很多次危险,但一部分的时候,他们都会明面质问或者暗地抱怨,如果不是他,他们又怎么会遇到危险,而另一部分,根本没有机会问到自己身上,而像这样的话,他第一次听。 在他还没有品出这是一种怎样情绪的时候,外面飘散着饭的香气,顺着门窗,落在两人四周。 林琅道:“先去吃饭吧。” 萧钰只好,道:“是。” 两人一同出门,碧莹已经在厨房做好了饭,这个小屋里面留了吃食,足以让碧莹弄出一顿了。 碧莹已经把饭食端上桌子,卖相极佳,旁边还斟上了清茶。 林荫之下,鸟鸣啾啾,风击打着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混杂着饭菜的香气。 萧钰突然怔住,无论他在京中亦或是京城外,都没有这样闲散的两三人在林中饮食。 没想到居然在一次刺杀后心灵会这般安静。 明明知道身后追杀他们的人还在,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但在此时此刻。 他久久未归的心,像是终于短暂的找到了归宿。 第4章 本性 送回玄清观 这种想法在萧钰脑中出现的时候,他背上突然冒出一层冷汗,战栗恐惧。 这是他第一次在生母离世后有这种想法,其中多么荒诞已经不需多言,而更令他惊恐的是,这个诡谲的想法明显是他放松后脑中不经意冒出的。 有道是不经意间冒出来的,就是心中潜藏真实的想法,他不禁反思,难道他和长公主见了几面,就被她调动情绪了么。 他目光锐利,眼神突兀地露出杀机,又转瞬间蒸散。 他压制住自己的想法,面上勾起更完美的笑意。 林琅摆桌的手暂停了一刻,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摆了下去,她刚才明显感觉到了杀机,但这杀机犹如浮光掠影,镜花水月,抓不住实质,却明显地让她心头一跳。 她暗暗给碧莹打了个手势,碧莹见到后主动道:“婢子再去打点水。” 碧莹转身离开,她名义上是打水,实际上去查探这四周是否有人。 林琅倒不会认为这里有人,她已经让自己的人将这里清理地十分干净,且顺着来路又清理了一部分可疑的人物。 即使有漏网之鱼,也不会轻易地道林琅这块隐居之地。 但她也隐约间察觉到危险,她不得不让碧莹去找。 等碧莹走后,林琅这才意识到此地只剩下她和萧钰两人,虽说刚才是她去见转醒的萧钰,却没有这样单独和他独处。 况且长公主和萧钰虽是姑侄,但因长公主年幼就在玄清观修道的缘故,两人从未见过。 两个从未见过的姑侄,本身就添了一份生疏,而落在林琅身上,那便是又镀了一层尴尬,她清晰地知道她和萧钰毫无关系。 “咳。”林琅轻咳了一声。 她急忙道:“碧莹先去打水了,你先吃吧,这是闲来无事做的一些东西,虽然赶不上京中的东西精致,但也足矣果腹。” 玄清观修身养性,就连吃食粘带着这四个字,每日清汤寡水,对于京中来的萧钰,实在是过分清淡。 林琅过去是喜荤的,她因长公主来玄清观,在观中待了一个月,每日白粥和青菜,纵然厨娘掉着花样做得美味,但也赶不上实际的肉食。 林琅离开玄清观回家后,照养林琅的嬷嬷还心疼她清减了。 之后长公主唤她去,她直接在建了小屋,准备好吃食。 这个小屋也就是林琅和萧钰如今所在的位置,当日她怕玄清观的人发现这里,故意找了这处隐秘的位置,没想到居然在此时就派上了用场。 自从她在这里建了屋子,请公主过来尝她做的饭后,公主也就和她一起在吃食上挑剔了。 只是长公主不能一直让林琅留在这里,于是派会武的碧莹跟着林琅做饭,待林琅走后,碧莹就在此地给长公主开小灶。 这也就是为何碧莹会对此地如此熟悉的原因。 赶不上京中的东西精致,萧钰骤然从林琅口中听到这句话,不禁想露出讽刺的笑,但他忍了下来,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笑。 宫人在得势失势上嗅觉敏锐,他曾经虽贵为太子,但上面有一个非生母的皇后,下面有一个皇后所生的幼弟。 这个太子的头衔反而成了众人对皇后表露衷心的靶子。 皇帝虽不削去他的称号,却也没有表露出宠信他的态度。 在帝师的选择上,皇帝也只是让皇后着手去办,而皇后虽是表现不偏不倚,但为他选择的帝师实际上品行并不端正。 之后闹出了问题,皇帝反而罚了萧钰一通。 而奏章的批阅上,皇帝从未让萧钰插过手,反观他的弟弟们,却被皇帝考校过几次。 此类种种,数不胜数。 -- 第8页 而在皇帝这种并不平衡的态度下,太监自然对这位正统的太子,很不上心。 大雍不是没有过废太子,众人都在猜测,是不是皇帝准备找个时机,把太子废掉,扶植新的皇子。 而在皇帝这种似是而非的态度下,萧钰过得并不好。 不要说吃食了,就连衣饰也都是遭过宫人为难。 如今林琅说她准备的饭食粗糙,那她真是未见过那群眼睛里全是势力的宫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面前的饭菜,热气中冒着香味,闻之胃口大动,和之前相比可是好上太多。 萧钰心底却是冷眼旁观审视这一切,长公主待他太好,可如今的他,什么都给不了。 萧钰面上却是不显,他一边对自己说长公主得知他在皇帝那里真实的处境就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另一边又忍不住对林琅说:“山林之中能准备这些已经颇为不易了,萧钰在此该是感激姑母。一来感激姑母未弃侄子之恩,二来感激姑母照料之恩。” 而林琅完全不知萧钰心中所想,她只当萧钰真心真意感激她,她的手缠了缠底下袖子,略微不好意思。 “我毕竟是长辈,照顾你也理所应当。”她四平八稳说了出来。 多亏林琅经历过前世的风雨,不然她必然会在此时露出因羞涩而产生的破绽。 长公主年纪不大,她是先帝不惑之年得来的孩子,按照年纪而言其实和萧钰算是差不多年岁,只是她辈分大,又常年在玄清观生活,自然比常年待在宫内的人会在山野之中照顾人。 林琅年纪瞧着就和萧钰差不多大,可却一派老成的对萧钰说这么一番话,萧钰见到这一幕,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姑母。” “快吃饭吧。”林琅知道两人在此地不能久留,等到吃完这顿饭,他们就要下山了。 这也许是他们回京前最后一顿算是安稳的饭,等他们下山,等待他们的必然是连绵不绝的刺杀。 而萧钰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坐了下来,开始吃了起来,他沉默着吃着饭,看起来并没有被刺杀影响心情的模样。 食不言,寝不语,这也是萧钰从小该被教导的规矩,如今萧钰吃饭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正常。 可林琅在一旁看着,却知道不是这样,萧钰他不是不难受,只是他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他要好好吃饭,等自己身体安好,才有力气去报仇。 可林琅却有点心疼,萧钰如今正好还是受伤会喊疼的年纪,可他今天经历了这么多,却只字不提他自己,这得在京中经历过什么苦,才能这般温和自立。 林琅目光忍不住带着些怜惜。 萧钰脑中正盘算着如何劝长公主和自己离开,但如今和他一起走就意味着危险,就这样带走长公主是万万不能的。 和在深宫遭过无数次刺杀的他不同,玄清观安逸无忧,在这里待了数年的长公主真的愿意再投身危险之中么,他不敢确认。 虽说是长公主照顾受伤的他,而他醒来之后,长公主并无其余过激的反应,但这也许是她做好了不和自己走的选择,这样自然远离了危险,因而她对自己最后一次的照顾,自然尽心尽力。 萧钰不可避免想到这一层。 不和自己离开,任谁想都会这样想,毕竟长公主还没踏出沧浪山,身边曾经陪伴自己的侍女都没了性命,而自己也差点成为刀下亡魂,经历这些的人,舍弃他跑回玄清观都实属正常。 可长公主没有走,反而留下来照顾他,等他醒了也没有冲他发火,甚至大度地照顾他。 在这样的对待下,自己为了私心还要将她拽回危险之中,萧钰也觉得自己过于狼心狗肺,可他想起高位上的女子,如果他带不回长公主,那女人肯定又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这样一想,萧钰又不免狠下了心肠,他知道他必须要带长公主回去。 就在这样思考之际,他察觉到一阵热烈的视线。 这视线太浓烈,他无法忽略,抬眼去看,居然看到林琅眼里瞧着小可怜般看着他,而在他猝不及防的注视下,林琅慌忙收回目光,继续吃饭,可她明显是在伪装刚才的尴尬,筷子夹成了配菜都没有发现。 萧钰心不免一抖,他质问自己,我在长公主心里十分可怜么,不然她为何这般眼光看着自己。 想及此,他忍不住自嘲一番,自己当然算得上可怜,堂堂大雍太子,居然在山野之中为了活命吃饭,哪有太子会混成这般地步。 不过那目光里只有怜惜和好奇,并没有一丝丝的鄙夷,这让萧钰倒有一种自己被长公主关心的错觉。 他在母亲死后曾渴望至亲之人的关心,可惜在过去的十余年里从未实现这个愿望,而在他完全没有料想的亲人身上,居猝不及防地实现了过去的臆想,这算是什么,算是上天看他太可怜,先给了他一点甜头么。 他居然没有半分不快,还想要得寸进尺,妄想得到更多。 他目光幽深了片刻,短暂地暴露了本性,随后他轻易地收回这份情绪。 而林琅在刚才偷看萧钰被抓了包,只好默默吃饭,不敢注视萧钰,错过了萧钰露出本性的片刻。 两人还未吃完,碧莹就打完水回来了。 但她深知皇宫规矩森严,她回来时悄无声息,并没有打扰两人吃饭,等两人吃完饭后,碧莹才把水奉上。 -- 第9页 林琅率先开了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萧钰试探道:“侄儿打算先将姑母送回玄清观。” 第5章 离开 一起走 回玄清观? 不可以! 林琅想过数种她做为“长公主”回皇宫的未来,却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她她必须要回京城,替长公主实现她的愿望。 可站在萧钰的角度想,也许这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他接长公主回京,还未出沧浪山,就遭遇了刺杀,身边人死伤无数,如今萧钰他才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遭遇这般打击,足以令他失魂落魄,大受打击。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可伤痕已经刻在心里。 在他痛苦之余他安顿好了长公主,站在林琅这个前辈的眼中,她已然觉得萧钰行事已经隐隐有了君王的雏形。 林琅为萧钰的秉性称赞,如今却又因这份不得已的成熟发愁。 自萧钰从醒来一直保持冷静,这让林琅不自觉把他当做前世的萧钰,可实际她是不对的,这一世的萧钰从未经历前世的苦,自然不会如同前世一般阴郁冷血,过去的萧钰心里只有自己的大计,哪怕是自己都能算计进去,如今他身体透着朝气和蓬勃,黑暗的种子还未在他心中种下,他还保持着过去的善良,要长公主跟着他受苦对于他而言恐怕是万万不能的。 她把一切都想得太顺利了,如今才是正常的。 此刻她才有一丝回到过去的真实感,她开始改变了过去,萧钰他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 不过,萧钰此刻眼中透着关切,像是心里满满挂念着长公主的安全,他将自己受伤的心灵藏匿,这份生怕拖累自己的小心翼翼,也不免让林琅心疼,前世他遭受太多的苦难,才会从这样一个正是年少肆意的少年逼成那般模样,一想到这,林琅不免对谋害他和长公主的人又多了一层恨意。 她一定要替长公主报仇,让过去的痛苦都不再发生。 只是林琅又不免在心底苦笑,没想到她遇到的第一件难事居然是如何劝萧钰带自己回去。 她不能让自己不回去这件事这件事情发生,她微微抬起杏眼,眼中透着坚决,紧紧盯着萧钰,一字一句道:“不,前方危险,我必然不会让你单独回去,从我走出玄清观的那一刻,我就会遵循我的诺言,直到它实现。” 林琅的话语慷锵有力,却让萧钰一惊,送林琅回玄清观,这当然不是萧钰所想,这只是萧钰以退为进的部署。 无论前面多么艰难,他也得带长公主离开,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直接说,否则对于没有见过刀光剑影的长公主,带走她简直难上加难,他脑中已经勾画了数种计谋,用来让长公主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 可他想的千万种想法中,却没有这一种,他完全没有想到长公主会这样坚决,哪怕见到了这样的腥风血雨,也如此坚决要跟他走。 不是信任他,也不是其他,而是应下的诺言。 诺言,他忍不住在脑中滑过这两个字,他多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为了承诺义无反顾地走入危险,萧钰不禁在心底自嘲,他带长公主回去,绝不是他对父皇的诺言,这只是他夺位的一步棋子。 而如今长公主目光明亮,全心全意信任着他,这份信任像是把他的阴暗挑出,肆无忌惮地摆在阳光下,受着温暖的拷问。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从醒来那一刻就开始反复内省。 萧钰胸腔微微撼动,像是有什么不受控制,下一刻就要从心里逃出,但他不敢深究,他只好用他一贯强大的演技表示出惊讶的模样,道:“姑母,侄子、侄子……” 这句话断断续续,说到了最后,这话也没有说出口,他太过惊讶,想要承下这份属于男子汉的职责,又畏惧周边的危险,生怕再让长公主受一次伤。 林琅见此,又有什么不明白呢,他是希望带自己回去的,只是他太怕自己受伤了,如今她的话确实让萧钰有所触动,可他现在就是锁在壳子中的蜗牛,不敢轻易再进一步。 既然如此,林琅不疾不徐道:“之前我们遇到危险,一是因为有人知道我们的路,设了埋伏,二是我们没有料到他们这般胆大,居然敢在沧浪山行刺,如今就剩你我还有碧莹,碧莹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她身负武功,加上你我两人,绝不会轻易被人伏击。” 和萧钰想到一块了,他也计划不带着他的属下。 但萧钰不会直说,他还有担忧:“可这一路上怕是要折腾不少,侄子只是不希望姑母受苦。” 林琅没想到他想得这样远,于是她道:“所以要是回到京中你要是在让我受苦,那到时我必然不会原谅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打趣的意味,并没有半分责备的嗔怨。 而这句话也说出林琅的决心。 萧钰终于被说服,他拱手行礼,言辞凿凿,这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毅然:“那多谢姑母信任。” 林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没想到光是和萧钰出发就这般费力,那前方要面对的困难还真是不少。 阴谋阳谋她都不怕,她就怕这样带着感情的关切,她没法用长公主的身份接受这一切。 林琅下定了决心,等萧钰称帝后,她一定要离开皇宫。 风簌簌打在叶子上面,带起沙沙的响动,盛夏的日子,在山林之中吹着让人发颤的风,而这意味着天色不早了。 -- 第10页 萧钰是一大早从玄清观接走长公主的,从离开玄清观道现在,折腾了这一番,天已经有了暗色。 萧钰当机立断道:“恐怕我们现在就要走了,当日我被刺杀,必然是有奸细,而救我们的这群人中恐怕有聪敏的人物,猜出我的侍从中出了叛徒,才招来了祸患,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在医馆好好休养。” “好。” 林琅听懂了萧钰的意思,萧钰只当自己被侠义之士所救,至于这群侠客是谁,他不知道,因而也不知道这群侠客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而此地虽说偏僻,但并非铜墙铁壁,他从醒来到吃饭就已经耽误了太长了时间,迟则生变,再不离开沧浪山怕是要再经历一次刺杀。 萧死的下属都送到医馆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布局的人一定能从医馆得到消息,知道萧钰未死。 他们一定会再借这布局,萧钰就是怕这第二次的刺杀。 林琅其实做了不少,她隐约猜到跟着萧钰的人中有叛徒,因而她彻底断了所有人的消息,萧钰的人只知道萧钰没死,至于萧钰其他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而有关长公主那他们更是不知。 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除了碧莹,都不会武功,在刺杀时,碧莹率先反应过来,带着长公主就逃走了,而其他侍女却被殃及池鱼,皆丧了性命。 那群女子她已经让人掩埋了,她将长公主身上的东西换给了一个死去的侍女身上,借此造成公主已死的假象,迷惑众人。 毕竟长公主常年带着面纱,孤身在院内修行,根本没有几个人认识长公主,就算等到他们挖出尸体,让玄清观的人来辨认,也没法认出。 而这段时间内,他们已经能走出去很远的路程了。 林琅猜测背后的人已经认为萧钰已经孤身一人,他只能孤身一人回京,因而他们只需将搜查放在一个人身上即可,殊不知回去的是三个人,这将是林琅给他们最大的假象。 林琅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而萧钰本身也没有什么东西,他只拿了些银钱。 三人换上普通人的衣物,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了。 暗夜奔走,虽说困难,但三人都会武,这对他们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是这样,但对于林琅而言却不是如此,她现在扮演的是柔弱的长公主,不该这样轻易地走一夜。 她只好走走停停,萧钰察觉到林琅不稳的气息,他心下一沉,长公主和他不同,他纵然受了伤,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这点路程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但长公主在道观从未学过武,怎么可能徒步走下山。 萧钰只是思考一刻,他步伐停了下来,对林琅道:“前方路陡,让侄儿背着姑母吧。” 当时刺杀之时,坐骑已经全跑了,林琅做戏做到底,自然不会让她的人留下自己的马,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林琅有点头大,她讪讪道:“你还受着伤。” 萧钰道:“这不过是小伤,刀剑甚至连皮肉都没有划过。” 萧钰说的没错,其实按照亲近程度,碧莹也可以背着林琅走,只是碧莹内力轻微受损,无法长时间用内力,而萧钰虽说受伤,却是皮肉伤,内力倒无损害。 见林琅迟疑,萧钰道:“虽说男女大防,可事权从急,况且在萧钰心中,姑母一直是长辈,为长辈解忧,是小辈该做的。” 正话反话都被萧钰说了一遍,林琅也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了。 林琅仔细想了想,萧钰是自己治的,除了他被重击的脑袋需要好好休养,其他对他而言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刚才他还吃了不少,于是她乖乖地点了点道:“好。” 她轻而易举被萧钰背了起来。 在萧钰看不到的地方,她白皙如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历经一世,可那一世她脑中只有医术和家族,以及大雍的和平,男女之事她从未想过,哪怕过去曾和云淮是最好的朋友,可除了在死之前,他们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过。 她从来没想过,她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这样炙热的热量,她能清晰感觉到萧钰后颈的热度,她生怕蹭到,只好尽力往后靠。 细嫩的双手握成了拳,藏匿在袖子内,她脑中已经注意不到四周了,只想着忍住自己砰砰跳得热烈的心。 她甚至感觉额头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 如今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做得对不对了,她是不是不该表现得那般娇弱。 她能嗅到萧钰身上松香的味道,似乎比她最爱的安神香还要奇妙。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萧钰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他略微带了些无奈:“前面的路可能很陡,姑母可以安稳地靠着我。” 林琅的脸,更红了。 第6章 伪装夫妻 云淮 林琅隐去所有的心思,她乖乖贴着萧钰,不敢乱动。 而这时,她甚至能察觉到萧钰的心脏声。 热烈,活力。 一如现在的他。 她能察觉到萧钰走得更快了,也许清晨到城里不是难事。 他们如今去的不是山下的城中,而是从沧浪山的另一条路走,这条路远了些,却能通向另一座城中,而那座城市有水路。 她不敢一直让萧钰背着,她估摸了一下距离,便道:“我下来走一会吧。” 萧钰也大概估量的距离,就将林琅放了下来。 -- 第11页 此刻碧莹将水壶递了上来,给林琅和萧钰一人一个,林琅啜饮了一口,她仰着头,突然见到星空中的星子。 苍空深蓝,星罗棋布。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看星子了,前世她为过去所累,根本没有闲情逸致,这一世她在逃难,居然可以这样静静看着星子。 这一刻,她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干净过,她觉得那些痛苦的过去在山林的清风中、闪耀的群星中深陷,不再出现。 “怎么了,姑母。”萧钰察觉到林琅的怔愣,不免问她。 林琅:“没什么,只是希望快点回到皇宫,快点让刺杀咱们的凶手伏诛。”以及快点让你称帝。 萧钰刚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止住了,和过去不同,他骤然意识道,面前的女子和其他人一点都不同。 他过去许下的承诺,像是引诱别人的毒果,只谈利益,不谈真情实感,可面前的女子,却将承诺看做没有瑕疵的美玉,只要应下哪怕前方是悬崖也义无反顾。 面对这样一个干净的人,他又怎可如同过去一般,将话语轻易承诺出。 他放空自己,不论阴谋利益,只思考这样一个真挚的愿望,而后他目光幽深,言辞诚恳:“我答应你,姑母说得这一切,一定会实现。” 林琅察觉到这话语的重量,她心忽悠的一颤,不明白萧钰为何突然和过去有一丝不同,但在这份不同里,她却察觉到他的真挚。 “嗯。”林琅不知回什么了,只好这样说。 他们静静前进着,接下来都沉默无言,一直到长公主该累了, 萧钰自然而然道:“姑母,我带着你走。” 林琅再一次被他背着,她这次没有最初的紧张,安稳地趴在他厚实的背上。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天已经快亮了,林琅估计他们快要了,不过越是临近外面,林琅突如其来的直觉上线,她没有说话,是萧钰开口:“好像有人。”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林琅被萧钰轻易带上了树,碧莹跳到了另一棵树上。 林琅起初没有反应过来,此刻才反映过来,也许是今夜被萧钰背习惯了,居然直接和萧钰躲在一块了,她明明可以和碧莹躲在一起的。 之前只是因为碧莹武功虽然精妙,但实际上碧莹虽受损,却并不是不能带她上树。 而萧钰也明显想到这点了,他宛如黑曜石的眸子里面有点失措。 林琅只好做了个口型:无事。 实际上林琅现在是有事的,她颇为尴尬,此刻他们的姿势十分不妙,她几乎是被萧钰抱在怀里。 萧钰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垂,她耳垂很容易红,这样被呼吸烫着,她猜自己的耳朵已经十分红了。 她好不容易安稳的心又开始不听话了。 而不好的不仅仅是林琅,萧钰更是如此,他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和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 他生母早死,而后他被皇后收养,在皇后有了亲子之后,他的生命之中几乎就是在和皇后斗来斗去,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闲谈风月。 他过去虽然有通房,可那是皇后安排进来的,他根本没有碰过,在进来的当晚就让设计让她们离开了。 如今他真的是顺势将林琅拽上来的,完全没想到两人会这样紧贴着。 刚才他背着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略带羞涩,不敢轻易趴在他的背上,可后来在他说话后,她终于勉为其难地靠近了自己。 长公主身体很软,浑身透着一股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意,这香他从未在皇宫闻到过,让他十分安心。 而如今这样接近,他的嗅觉更为明显了,他没有嗅错,那浓郁的香气,是长公主身上的。 他不喜女子脂粉味,浓烈的他只觉得腻,可如今他却第一次有了好闻的感觉。 长公主不敢抬头,萧钰能看到长公主细密的、根根分明的睫毛,那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骤然飞过的蝴蝶,停在他的心上。 他庆幸自己现在不能说话,否则他恐怕不敢轻易叫出姑母两字。 来的人不多,只有三四个人,像是捕快。 为首的人明显一脸疲惫,衣衫不整,一副从被窝睡得正好却被拽出来的仓促穿好衣服的模样。 他嘴里骂骂咧咧:“知府说有逃逸的小贼,我就想知道这小贼犯了什么,全城都为他戒严了,咱们兄弟为他巡逻几次了。” 其他两人也满满怨气,另一个道:“听闻是这小贼惹到了上面的人物,知府为了那群大人,才折腾咱们这两天,等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也好不了,除非这小贼被抓,你瞧见知府那郑重的样子了,我觉得这事不能善了。” “知府说这小贼最容易藏在山林里面,咱们已经快看了十遍,也没见到人影啊。” “再往前走走,白日恐怕还会加人来找。” 他们的声音渐渐小了,这几个人往里面去了。 这短短几句暴露了不少事情,林琅压下自己的情绪,眼神复杂看着萧钰。 看样子刺杀他们的人想到了萧钰会从这条路逃跑,于是联合这边的知府,设计了这么一番捉贼的计划。 而林琅她之前猜得不错,那人猜测只有萧钰一个人跑了,他身边没有人。 萧钰比划了一下,他们要下去了。 而后他们悄无声息离开此地,他们走到城门口,这里汇集了不少人,城门到时辰才会开,此刻还不是会开城门的时候。 -- 第12页 等他们混入人群,挑了个隐秘的地方,林琅道:“也许知府会知道什么。” 按照她一贯的作风现在会从知府口中撬出点话来,但萧钰却道:“城里查得很严,如果猜测没错,还有闻家军在此。” 闻家军,听到这三个字,林琅一愣,这是大雍的一个军队,是大雍开国之处魏阴侯所建,但当时□□称帝之时,魏阴侯就将兵权交了上去,□□见魏阴侯如此坦荡,就不曾改魏阴侯所建军队的称呼。 因而闻家军一直如此保留此名,而后闻家军镇守边境,很少回京,闻家军一直是守卫边境的骁勇之师,当年林琅去镇守边境之际,还曾被闻家军的人救过。 只是当年林琅很少关注京中的事情,也不太确定前世闻家军这段时间做什么。 见林琅露出不解,萧钰解释:“闻家军每两年都会派人回京禀报边境的情况,如今他们恐怕到了此地,被知府接待,而帮知府找人,也算是他们能帮的一个小忙,他们派回的人不多,但他们一般都能以一敌十,算是个大麻烦。” 林琅没想到居然会这般点背。 那有闻家军的人护着,凭着萧钰和碧莹,怕是不能拷问知府了,至于她,她纵然会武,但她没有自信能瞒着萧钰出去。 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下,他们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 他们要如何进城,如果经人盘问,萧钰如实答出林琅是他的姑母,他们都会有危险。 林琅心里有了算计,她道:“不如我们伪装身份进城。” 萧钰和她想的差不多,于是他顺势而问:“伪装成什么身份?” “游山玩水的夫妻和侍女。”林琅目光坚定。 萧钰心剧烈跳动了一下,却没反应过来,这言辞太大胆,惊到了萧钰。 姑侄伪装成夫妻,这在大雍数年的,实在惊世骇俗,不过就是因为惊世骇俗,对方才想不到。 萧钰收起最初的惊愕,一副为林琅考虑的模样:“侄儿我无所谓,可对于姑母而言,怕是要伤及名声,侄儿不能答应。” 女子名声向来重要,长公主这简直就是完全抛弃了自己的名声,他怔怔了,自己值得长公主这样对待么。 萧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了,这心绪太过复杂,他一时半会居然察觉不出这陌生的情绪。 林琅笑了笑,“可没有别的身份比这种身份更不令人怀疑,既然你都觉得不可思议了,那对方就根本不会想到。” 萧钰没想到林琅想的这么细致,他思忖许久,定定道:“姑母,以后无论发生了任何事,侄儿一定不会拒绝您的要求。” 林琅见此就知道萧钰答应了,她打趣道:“那好,我记得了,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林琅瞥了眼碧莹,碧莹立刻拿出路引,上面有三个名字。 萧钰的名字是周辞尘,林琅的名字是曲回,碧莹的名字是知余。 林琅在萧钰脸上做了点缀,他渐渐变得不像萧钰,反而真像个在脂粉堆长大的贵公子。 而林琅也被梳了妇人髻,除此之外她又带上了面纱,她毕竟算是嫁人,不适合见人。 天已经亮了,城门已开。 林琅和萧钰都知这是他们伪装回京的第一步,可是纵然两人都是演戏的高手,也没有扮演过一个丈夫,一个妻子。 前面盘查的人一个个减少,有的人进去了,有的人被拒绝。 林琅心脏咚咚直跳,她确实有点紧张,虽然是她提议扮作夫妻,但这是为了大局,但实际真的扮演了,她其实是怕别人发现她和萧钰不是一对夫妻。 毕竟萧钰知礼守礼,而长公主也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人。 她须要混过盘查,又不让萧钰起疑。 任意一点都不算困难,可两个搁在一起,那就是巨大的困难。 捕快拿着画像端详着往来的人,他们目光如炬,恨不得一只蚂蚱过去都得过一遍他们的画像。 很快就到了他们,盘查的捕快先是要了路引,另一个问:“你们之间的关系是?” 林琅刚要回答,萧钰却一派闲散矜贵公子的模样:“听闻此地山水颇好,内子向来喜欢这些,便来了此地。” 此刻萧钰的手拦在林琅的肩上,颇为亲密。 林琅只好十分羞涩倚在萧钰身上,萧钰瞥了碧莹一眼,碧莹立刻拿了些碎银,“孝敬”这两人。 捕快顺势收下银子,摸摸感觉,知道这是个只会撒钱的败家子,不过这败家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而他身旁的女子虽没露全脸,但眉眼已经颇为惊艳,捕快也知道这样的公子身边跟着的必然容貌不俗,他随口一道:“新婚燕尔?” 萧钰嘴角上扬,那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是。” 捕快点了点头:“那你们一定要去东承居,那里有道菜,寓意百年好合,很适合你们,你们去了就知道了,那是这里的特产。” 萧钰感谢一番后两人离开。 待他们走后,捕快道:“还真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啊。”尤其那女子,一脸羞涩佩服瞧着夫君,真是可惜,他怎么没有这样的美人作陪。 林琅没想到会这么轻易的混了过来,她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萧钰的演技可以这般好。 萧钰略带歉意道:“刚才真是不得已才为之。” 林琅:“无事,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 第13页 话是这样说,林琅其实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而这顺利的源头,居然是萧钰。 她重新看了看萧钰,也许她不该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他刚在拢在她肩上的手臂颇为有力,他有自保的力量,也有活下去的智慧。 两人没有去什么东承居,他们直接去的码头,准备租船去京城,没想到知府做得颇绝,不许最近的渔船去京中,碧莹打听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可以乘的船。 萧钰面色已经暗了,但他不愿在长公主面前发火,只道:“我们先去找出居所吧。” 林琅知道也只能如何了,但事情却不如他们想的这么顺利,闻家军在这个港口的人很多,碧莹打探船的事情虽然已经做得很小心翼翼,但港口这么大,他们直接引来闻家军的注意。 萧钰立刻察觉到来人,他没有直接离开,甚至没有挪步,他颇为坦荡。 如果他的手下在一定心惊肉跳,这个将军曾经入过京,曾在京中见过他,纵然只是一个照面,但这意味着惊险。 纵然萧钰易了容,但这只是和画像截然不同,却隐约能见过去的轮廓。 烈日炎炎,萧钰打起了油纸伞,替林琅遮住阳光。 他拿出丝帕,给林琅擦了擦额间沁出的薄汗。 将军目如鹰隼,见两人关系亲密,将军内心疑惑,他记得犯人是单独的一个人,并没有关系私密的女子同行。 但他还是根据职责走了过去,但心里已经完全不觉得他们能被怀疑了。 将军身在边境已久,浑身都是在战场上的煞气,周身颇为骇人。 四周的人忙离了数寸远,而萧钰目色淡淡,他本身就如矜贵的公子,见到将军却丝毫不惧。 将军拿着画像道:“你见没见过画像上的这人。”他虽是这样说,但他的眼睛盯着萧钰,目光一动不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萧钰带走。 萧钰毫不在意,他一脸疑惑:“夫人,你见过么。” 林琅只害羞地瞥了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声音浅浅的:“夫君,我的眼里只有你,根本没见过这样的人。” 萧钰嘴角一甜,他一副力所能及地无奈,道:“我也没见过。” 将军常年未归家,对这种夫妻之间的交流颇为陌生,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在这,而他原本觉得这张脸他似乎见过,但见萧钰温柔的目光,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又不那么确定了。 或许是他自己记岔了。 “那你们为何去京城。”将军决定问最后一个问题,等两人回答完,将军决定快点离开这两个人,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内子家中长辈在京中,这段时间她颇为思念长辈,我身为她的夫君,自然责无旁贷。”萧钰一脸的责任感,目光温柔。 将军嘴角一抽,他决定不延续这个问题,但他还有一件好奇的事情,“你不怕我?” “将军不是闻家军的将军么,既然如此,将军的职责是保家卫国,守护大雍子民,我是大雍良民,当然不怕。”萧钰这话说得十分理所当然,他眼中尽是信任。 将军一愣,他手中的画像突然在这个炎日有种烫手的感觉,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想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他毕竟久经战场,很快就缓了过来,他道:“如今城中进了凶恶的匪徒,作为忠告,小心一点。” 原本将军可以这样直接走了,萧钰却想赌一把,这将军名为严尉,他是闻家军的人,但他却不是直系将领,萧钰还记得这将军加入闻家军之前信誓旦旦的模样。 如今却眉心沉郁,龙陷浅滩的模样。 纵然他周身气势强盛,但萧钰十分擅长观察人,早已看出他内心的不平。 于是萧钰道:“是城里出了匪徒,还是京中出了匪徒。”萧钰一语双关,他不再伪装,浑身没有一丝公子的模样。 严尉记忆中的那张脸终于和面前的人重合,他倒吸了一口气,他只知道城中有匪徒,有人告诉他要捉了此人。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太子。 他只觉得浑身冒起了一层战栗,如果他面前的人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他刚要说话,闻家军的其他人见这边有问题,萧钰出声提醒:“罢了,将军回去好好想想吧。” 严尉离开了,他浑身没了来时的刺,恐怕这段时间都无法好好入睡了。 严尉对其他人说萧钰他们没有问题,其他人打量了一下,没什么怀疑离开了。 萧钰见此,道:“我们去城中吧。”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朗朗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林琅有一瞬的怔愣,过去的痛苦如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过来。 尤其当初受伤的胸口,针扎一样的疼。 云淮朗朗道:“在下听到两位在找船去京城,正巧和在下顺路,不如一起。” 第7章 邀请 上船 云淮,没想到今生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林琅没有直接转身,她面容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 她用了强大的抑制力,终于忍住了这份情绪,她嘴角勾起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转身瞧向云淮。 一袭白衣,君子如玉,这是她过去见到云淮的第一想法,如今再见,他依旧这般,可她却不是当年的人了。 -- 第14页 云淮是江南云家的长子,他喜游历,恰好游历到燕州时遇到了林琅。 当时林琅正在一个医馆帮忙,而云淮正好有朋友中了奇毒,送到了医馆,林琅第一次见到那种奇毒,颇有兴致的开始帮他朋友解毒。 而云淮为了朋友,也忙前忙后,一来二去,也和林琅关系颇近。 燕州的美食美景无法让云淮停下,等他好友痊愈之后,他和林琅告别,离开了燕州。 这一分别就是数年。 再相遇就是在战场了,林琅因萧钰去了战场,没想到在战场又遇到了云淮,此刻的云淮已经不是游历天下的富贵闲散公子了,他有了一官半职,在边境抵御霖国。 两人原本就有交情,当时相遇,有了过去的交情,两人很快关系更为亲近了一层,当时林琅把云淮当成至交好友,没想到背叛林琅的最后也是云淮。 过去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林琅眼中晃荡了片刻,而在林琅的隐藏下,不漏分毫。 萧钰迟疑了一下,瞌睡来了送枕头,这枕头太快,让萧钰不免心生怀疑。 但萧钰不会表现出来,他一派文雅,道:“这倒是感激公子了,只是我要先和内子商量一下。” 云淮深表理解,他站在那里,和身边的人闲谈,一副给足了萧钰时间的模样。 萧钰压低声音询问林琅:“姑母,此人看似面善,实则心思深沉,只是不知他是敌是友。” 林琅一怔,如今的她就算抛去对云淮的偏见,她也能察觉到云淮并不像他表面那般游手好闲。 可她没想到如今才十八岁的萧钰能直接看清楚云淮的内在,这份观察力和判断力,实属少见。 她过去很少和萧钰共事,自然发现不了这些。 不过她隐隐记下萧钰的这项本领,自己一定要演得再像长公主些,不然太容易被他怀疑了。 如今她没有被怀疑,也不过是占了过去长公主不认识萧钰的便宜。 “但如今这里守卫颇严,如果是那个公子,一定能安然无恙带你我回京。”纵然林琅恨云淮,但她不会否认云淮的本领。 况且,她也要搞清楚,当年云淮为何会背叛大雍,还有临死前那句话究竟是个意思。 四周的捕快和闻家军走来走去,他们拿着画像在捉人。 那人捉不到他们,城中的排查必然会更严。 如果不走的话,被捉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次遇到的是严尉,但下一次遇到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好。”萧钰也明显想到这点,如果说前有狼后有虎,那他选择这个陌生人。 萧钰转身对云淮道:“那在下就多些公子了,在下周辞尘,这位是内子曲回。”碧莹明显一副侍女的模样,萧钰没有必要介绍她。 云淮礼数周到,道:“在下云淮,两位,请。” 他们上了云淮的船。 云淮的船外面不显,内里却十分精致,装潢和窗花都带着精致的纹路,而里面颇为清凉,想必里面盛有碎冰,此等大手笔,实属难见,船内侍女来回穿梭,但脚步轻盈,不轻易发出声音。 林琅记得,江南云家富可敌国,仅这艘船就能露出云家财势的冰山一角。 云淮引萧钰和林琅进门,萧钰本身就是皇子,自小在皇宫长大,这等纵然富贵,但不会让萧钰惊叹,至于林琅,她家本身就是钟鸣鼎食之家,这等自然也不会让她惊讶。 至于碧莹,她沉默跟在身后,不出一声。 云淮见此,眼中喜悦更胜,他先领萧钰和林琅到一个屋子前,对萧钰道:“这处屋子周公子和夫人可还满意。” 两人见此愣住,当时他们只是做戏,没想到反而作茧自缚,萧钰和林琅对视一眼,林琅当机立断,她拽了拽萧钰的衣袖,害羞地瞧着他。 萧钰读懂了林琅的想法,他的笑十分和煦:“内子十分满意,多谢云公子招待。” 云淮温润道:“既然两位满意,那两位先休息吧,午时用餐,周公子不要忘记过来就好。” 萧钰点了点头,见此,云淮转身离开。 待云淮离去,林琅一直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两人进了屋内,萧钰察觉到林琅脸色有点苍白,不过他并未心生怀疑,毕竟他们已经逃了一宿了,对于林琅而言,终归是疲惫的,萧钰身上散着浓浓的愧疚,“姑母,我……” 林琅她只勉强扯了个笑,止住他的话:“这其中全是我的主意,你不必内疚,云淮只当你我是一般的夫妻,不要让他看出破绽就好。” 萧钰自然知道这才是大事,他将床铺好,道:“姑母先休息吧。”昨夜他们赶了一宿的路,本身就累了,只是萧钰和碧莹会武,他们熬个一宿还算可以,可长公主不会武,熬了一夜身体自然疲乏。 林琅确实是累的,她自从床上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闭过眼,她先是为了母亲治病,而后连夜赶到长公主那里,最后又和萧钰逃离沧浪山,而在这其中,她还要时刻提醒自己在扮演长公主,这一切的一切都十足的耗费力气,哪怕她会武,也经不起这般熬,她躺在床上,船轻微晃荡一下,林琅知道这是船开了。 如果身边不是萧钰,就算她这般累了,她也不会在云淮的船上睡着,可她一想到萧钰在身边,困倦立刻侵袭了她。 在安稳中,她陷入沉沉的睡眠。 -- 第15页 梦里无风无雨,只有微微的光,映在心口上暖暖的。 而萧钰很快就听到林琅平稳的呼吸声了,长公主这一路上从不肯抱怨,遇到困境之后她不惊慌失色,而是想先怎么解决,他曾经想过和长公主相处的千难万苦,却没想到原来是自己的庸人自扰。 他坐在几案旁,闲着抽出几本书,仔细研读了起来。 松香混着林琅平稳的呼吸,这屋内如此的安逸。 半梦半醒间,林琅听见有人叫她,她还有点迷糊,嘴边想要说什么,却瞬间清醒,她是长公主,不是林琅了。 林琅睁开眼睛,眼中毫无睡意。 如果不是眼角的惺忪,真的很难想象她刚才在睡觉。 快到午时了,是碧莹在叫她。 碧莹唤她,道已经到了赴宴的时间了。 萧钰自然不能带着林琅去赴宴,他去的宴会上只会是男子,但林琅不会只从屋子等着萧钰,她去的是另一个屋子赴宴,那个屋子里面是船上的各位夫人们。 萧钰在一旁等着,他刚才的书还没有看完,他仔细的研读,并没有瞧梳妆台前的林琅。 可随后他却不经意抬眼,见碧莹在打理林琅的长发,林琅的长发乌黑如鸦羽,又长又密,在碧莹的巧手下,很快就梳好了一个端庄的妇人髻。 做戏做到底,也是最初未拆的妇人髻,才让这场谎言延长。 而等碧莹梳完,萧钰才发现自己盯了林琅许久了。 他又将目光落在书上。 林琅只觉得女子梳妆打扮十分繁琐,在家中还好,她可以随意一些,如今离开家中,又是和“夫人们”赴宴,这赴宴必须要郑重,打扮必然不能落入下乘。 林琅见萧钰看书看得十分淡然,她内心这才有一点感觉,他等自己许久了,让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等一个女子化妆,这对他而言还真是残酷。 想及此,她不免想起云淮,如今的云淮,也不过弱冠而已,林琅想起一会还要萧钰面对他,她握了握手,指尖的尖锐让林琅清醒。 这船是云淮一掷千金下买来的,船上是他游历交下的友人,他船上又因为期待远方而上来的,他坦然相交,又有渴求安稳下船的,他从不阻拦。 他船上的人时时刻刻都在变,可他毫不在意。 他只求在船上的那一刻,渴求山水的心是一样的,那就够了,这样顺水游荡,见惯大雍江山,真是畅快肆意。 他原本享受这样的人生,只是云家老家飞来了信鸽,喊他回去一趟,他虽是不畅快,但也没有权利拒绝。 毕竟没有云家,他也没有这般肆意的人生,只是他不会那么快,今日他见到一个龙章凤姿的公子在找船,他不免起了帮忙的心思,反正家里那群人也只是让他回去,没说让他什么时候回去。 如今到了吃饭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开始谈及刚才闻家军的英姿,其他人也不免搭话,不得不说,守卫大雍的闻家军被这半船的人敬畏。 云淮手中的酒杯一顿,他已经开始不悦,他喜好从来都是山水,而山水之后的风土人情,纵然也让他迷恋,但他不会停留。 但这群人不同,他们已经开始后悔,他们有人颇想进闻家军。 云淮一贯的见识让他知道,等下次停下船那一刻,船上的人又会离开一部分,如果没有云家唤他的命令,也许他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可如今他却无法轻易笑出来。 萧钰终于来了。 他一来,众人的目光几乎黏在萧钰身上。 他自身的条件太优越了。 萧钰本身就十分俊美,纵然脸上被林琅的脂粉遮盖,但难掩眉间贵气,尤其他上船的方式还尤为特别。 萧钰年纪不大,但身上气场颇强,他浑身透着雅致,拱手行礼:“多谢云兄。” 若是其他人这般套近乎,云淮不会表现出来,但也不会过于亲近,但萧钰本身一副上位者的模样,这声云兄就变成自然而然的叫法,并无半分谄媚。 云淮突然有一瞬间的寡淡无味,明明他还没有和他们说上十句话,可他就是知道,这满船的人也赶不上这他有趣。 第8章 为难 隐士 云淮游历这般久,可谓是知交满天下,至交他却是没有几个。 可在他见了萧钰的这一瞬间,他福至心灵,第一次觉得萧钰会可能成为自己的至交。 他们太像了。 他在城里几日,城中突然戒严了起来,根据云淮一贯的见识,他知道这是上层在捉什么人,这原本与他无关,但在他即将离开之际,他看到了这个自称是周辞尘的人。 没人知道周辞尘和严尉说了什么,但在那一次的交锋之中,他产生一种古怪的直觉,也许城中搜查的人就是他。 周辞尘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皮相上还是一副被娇宠长大的公子模样,看着就没吃过多少苦,但在严尉离开之前,他突然露出上位者的威仪。 虽说如同露水一般,转瞬即逝。 但却让云淮的灵魂颤栗,他清晰的察觉到,他们是相同的人。 他们曾在泥泞中挣扎,不肯放弃一丝的希望,矜持守礼是他们最好的伪装,在达成目的之前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撕开自己的假面。 想到这一点,云淮毫不犹豫地将两人请上船,哪怕他们身上很危险。 不过也许是这种危险,才让云淮趋之若鹜。 -- 第16页 他渴求冒险,渴求打破常规。 他不会提他为了让捕快不查自己的船付出了多少银钱,他只会热情地招待两人,不会过多的去问他们为何被追杀,他是最好的东道主。 云淮将萧钰他们请上主座,众人万分惊讶,众人皆知云淮好交友,但从未在还不熟悉的时候态度这般热络。 这等对待的差异不免让有些人心生不悦。 纵然云淮遵从本心,可其他人察觉不到云淮的本意。 赵恭他仪表堂堂,是个秀才,考取了功名之后,他无心官途,更喜寄情山水,闲来书画,以抒直意。 原本这是他上船的本意,但现实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哪怕在这艘船上,寄情山水之余,也逃不了人心复杂,他考取了功名,却没有走马上任,对治世一时半解,而船上的人皆各有才华,比如他旁边这个人,看似是个粗人,却是一等一的大力士,每到一处,他都与当地最为出名的人比力气,从不败绩,而其余的人更是如此。 巨大的落差让他郁郁寡欢,而知音难遇更是让他心生愤懑。 在云淮请周辞尘上船之时,他怒火已经开始冒头。 若周辞尘是个喜好山水的人也就罢了,但他只是想乘船离开,这与云淮的初衷背道相驰,云淮是这艘船的主人,本不该轮到他说,可在云淮请他到主座之际,赵恭彻底爆发了。 “在下为赵恭,平日喜好写诗作画,请问周公子有何长处呢。”赵恭内心怀着怒火,他纵然想平稳的说出这话,可嘴里还是不可避免带着酸意。 萧钰没料到居然会在此地被人为难,不过他又见到其他人一副认同赵恭看戏的姿态,便知道自己是触了大部分人的霉头,此人不解决,他和林琅没法在这里安稳待下去。 他走到赵恭面前,没有半分被为难的失礼:“写诗,作画这两项在下都有涉及。”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对于这样瞧着就骄矜的公子而言并不算难事,难的只是精通二字,这公子气质非凡,想必家族颇盛,他从小到大身边必然是少不了人侍候,至于诗画这等,能登大雅之堂即可。 不算赵恭,其他人也不认为萧钰的才华会比得上赵恭。 赵恭在诗画上颇有盛名,萧钰这样的回答看似谦虚,却也容易被人为难。 果然赵恭就没有放弃这个机会。 赵恭语句逼人:“既然如此,不如和在下切磋一下,算是饭前搏个彩头。” 这不是饭前搏个彩头,这是要逼着对方吃不下去饭。 不过众人也没有出头的打算,赵恭说的是带了些酸意,但话糙理不糙,萧钰这一行人既不是同道中人,又没有声名在外,就搭船而言算是坏了规矩。 不过规矩是人定的,船的主人是云淮,一切自然以云淮的意思为重,但他们见云淮一副看好戏没有丝毫想要制止的模样,其他人也就不会张口说多余的话了。 云淮的确一副看戏的模样,不过他不是看萧钰的戏,他是看赵恭的戏。 他深知萧钰和自己是同类人,甚至比自己还狠,萧钰如今不过是虎落平阳,但凶性还在,虽说被温和的模样遮掩,但可以说这种隐藏的凶性可更危险。 云淮胸腔透着愉悦,他因太开心微微眯起眼,他迫切想知道赵恭的结局。 而听了赵恭搏个头彩这话,萧钰道:“可以,那赵先生来选题吧。” 赵恭见萧钰终于应下,但见他的目光却不像是在自己身上,这份被轻视的感觉让他怒火更胜,他语意冷冷:“既然如此,那就选画吧。” 他这段日子潜心研究画作,市面上已经流传他的名声,他不信这个看起来富贵堆里长大的公子能比得上他。 “好。”萧钰回道。 众人不愿看下去了,其实赵恭总是对自己要求更高一些,这种过高的要求成了束缚他的高阁,他一直对自轻却又自负。 但抛去这种复杂的情绪,他在诗画上是个十分有才的人物。 这简直就是欺负小辈,众人简直可以想到这等平日被哄着的贵公子打击到的模样了。 “不过。”萧钰突然出声,拉回众人的胡思乱想,“我要先画。” 赵恭自然是无所谓,他道:“可以,你随意选择顺序。” “毕竟这样结束得快一些。”萧钰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他说得不疾不徐,却像个炸药一样,彻底点炸了赵恭的怒意,他怒目圆瞪,直接往前走了两步,离萧钰极近:“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萧钰这样想。 萧钰哂笑,他没有理会赵恭,只是走到侍女身旁,那侍女在赵恭提出比试的时候就端来了笔墨纸砚。 他提笔十分熟练画了几笔,寥寥几笔,先提了风月二字。 但他却没有画风,亦没有画月,只画了一幽深潭,有鹤在饮水,它啄水的地方带起阵阵涟漪,晕散了天边的圆月,而一阵风刮过,吹弯了潭边的垂柳。 全画上没有风月,却处处是风月。 无论是画工,亦或是立意,哪怕是赵恭,也画不出。 这等本领,难怪他敢这么狂傲。 但这画作和市面上流行的不同,画上的风格太过明显,。 “疏月下明堂,青莲隐笙歌。”懂画的人突然念出了这句话。 在场的大部分人不解的,但一部分知道的却惊愕到失声,有人甚至退了一步。 -- 第17页 而赵恭明显是知道的,他脸由愤怒的红直接转为青白。 质问的话卡在嗓子中,迟迟吐不出来。 云淮一喜,他差点走到萧钰身旁,没想到众人一直渴求的人居然在他面前。 疏月下明堂,青莲隐笙歌。这两句诗是一个隐士所做,这位隐士乃是大雍一位画师,他并未出现,只是将自己的画作拖人奉给皇帝。 那是大雍的一副江山图,尺长一寸,上有苍空、弦月,下有山峦、清溪,色彩艳丽,弦月四周空旷寂静,清溪确实群鹿休憩,却又有一头幼鹿拱在母鹿身旁。 一动一静,竟让这幅画沾上灵动的气息。 皇帝得到画作之后,欣喜万分,想要赐这位隐士官职,但这隐士颇为洒脱,他托来人道:“先生不喜官场,此画乃是先生赠与陛下,陛下不必寻了。” 等过了几年,市面上又渐渐流出这位隐士的画作,他的风格过于明显,一画千金难求。 但众人只知画作,却不知隐士名字,而唯一辨别的便是疏月下明堂,青莲隐笙歌这两句话。 世上有不少这位隐士的赝品,但隐士的风格过于明显,根本没有能模仿的赝品。 最精妙的赝品和萧钰这一手相比,都落得十分的下乘。 而如今风月这幅画的意境和画工和那副图相比,别无二致。 赵恭踉跄退了几步,他懂画,连欺骗都无法欺骗自己,他尽全力站直身体,慌张离开,这一顿饭,亦或是之后的几顿饭,他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不知这样我可以坐下了么。”萧钰率先打破了寂静。 云淮笑道:“自然可以,是赵先生不懂事,云淮作为船主人,先代赵先生致个歉。” 萧钰温润一笑:“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饭前画上两笔罢了。” 云淮笑意更深了,他觉得萧钰简直太有意思了。 第9章 画作 心悸 林琅去了夫人们的掩护,她一身打扮端丽冠绝,虽然带着面纱,但依旧不掩姣如秋月的美貌。 碧莹跟在她身后。 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众人目光藏不住的打量。 她并不在意,只浅浅一笑,面纱遮住她的嘴角,但无法掩住她弯弯的眉眼。 她不卑不亢,自然而然地道:“妾身曲回见过各位夫人。” 林琅说完之后,静默了片刻,随后一位夫人走了过来,这夫人三十余岁的模样,穿金戴银却不落凡俗,反而有一种大气庄重之感,她笑意盈盈挽了林琅的胳膊,眉眼差点挤出一朵花,惊喜道:“姐姐我叫赵静,妹妹你叫我赵姐姐就好,没想到云公子宴请的公子里竟有位这样的妙人,你可要陪我坐。” 林琅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这夫人的手上,随后她悄无声息收回了目光,眼中依旧是一片亮意。 她坐在这夫人身边,碧莹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而后默不作声站在林琅身后。 这夫人在这其中颇有权威的意味,她坐得位置很靠前。 林琅顺道:“妹妹叨扰赵姐姐了。” 赵静道:“上船都是姐妹,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况且来得竟然是这样的美人,不如说我们饱了眼福,你们说是不是。”赵静连她面纱下的容貌都没见过,但话却说得十分熟稔,她目光扫过众人,众女子都应和道:“当然这样了。” 赵静她道:“众人都来齐了吧。” 其他女子说了有人生病不能来的人数之后,已经到全了。 赵静道:“那就开宴吧。” 林琅摘下面纱,她听到女子讶然的惊叹。 她并未表现出在意的模样,其实她内心确实诧异,她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还从未和众多夫人坐在一起过,她的过去被医术和报仇占据着,宴会这样的生活距离她过于遥远。 如今女子们惊叹她的容颜,她不免想到,在萧钰眼中,她容貌如何。 不过这个想法不过一瞬,她很快就将心思放在和赵静的交谈之中。 如同林琅所想,这宴会看似简单热情,实则众人都各怀心思,她们巧妙地抛出言辞的技巧,想要从林琅口中套出她和她夫君的过去。 而林琅本身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说得全是她和萧钰伪装的信息。 林琅察觉到赵静的目光带着强烈打量的意味,但她只笑吟吟瞧着赵静,不漏丝毫的破绽。 赵静心道这小娘子很是聪慧,言辞间十分大度,却也十分谨慎。 美人和智慧仿佛汇聚在此,赵静饮了口茶,她好奇之后会发生什么,这个小娘子的存在必然会掀起一阵波澜,只是不知从哪会起涟漪。 “说了这么说,饭菜都快凉了,快吃吧。”赵静知道打探不出什么了,她先降低她的警惕。 席间只剩碗筷轻微的碰撞声,以及隔壁的声音。 这宴会的房间本身离得就不远,男子和女子之间也就隔了一道门,这声音倒是丝毫没有隐瞒。 不过这边声音轻些,倒不至于让那边注意,但男子那边就和这边截然不同了,林琅能听到那边针锋相对的声音,而后她听到众人喊出萧钰是那位隐士的话。 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众女子瞧着林琅的目光更好奇了。 赵静的目光到现在为止没有打探的意思,倒是透着一丝热忱,道:“你夫君就是那位隐士。” -- 第18页 林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她见到赵静的眼中更狂热了。 林琅心道我其实和你是一起知道的,不过这种真话她是一万个不能说。 但其实她心里完全没有面上那平静。 她过去的一个疑惑也解开了,当年萧钰受伤,而那个隐士的画也渐渐在市面上消失了,当时她还好奇,毕竟那位隐士虽然画得少,但每年还是有那么一两副的,而那年到了那位隐士该出画的时候,却久久未出。 萧钰当时见她遗憾还向她搭话,问她为何叹息。 她道原本想拍一副留作收藏的,萧钰却久久不语,而后那隐士突然出了一幅画,那副画和往常格外不同,却也足以堪称一句无双。 那副画拍出了天价。 林琅虽有这天价的钱,却不舍得给这幅画。 而后她得到了一份赠礼,是隐士的另一幅画,这幅画相对于那副拍出天价的画技艺上少了一份纯熟,却多了一份热忱。 在林琅眼中,这幅画更值得收藏,她焦急得想找到送画的人,却到最后都没有找到。 原来是这样。 那幅画就是萧钰所画,也是萧钰所赠,难怪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隐士。 前世久久不得知的秘密竟然是这样揭开的,她口中是浓郁的苦,如果没有这一世,大概萧钰要一直抱着秘密,她永远不得知了。 她不知道萧钰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但那种情绪一定十分孤寂。 林琅她饮了口茶,她压下去自己翻腾的情绪,她突然听到云淮的话,明明隔着一道木墙,林琅惊愕地发现,云淮在开心。 她忍不住又喝了杯茶压住自己讽刺的嘴角,她先是一愣,而后想起她似乎没有听到云淮刚才劝阻的话,亦或是他根本没有劝阻,他只是想看这场好戏。 前世怎么没发现云淮居然是这样一个恶劣玩弄信任的人物。 也许前世他也在一旁冷眼旁观,将众人置在他的棋盘上,她傻傻地当他为好友,而在他眼中,自己恐怕也不过是一个随意摆置的棋子罢了。 她心口烦闷,默不作声,只能靠悄无声息观察着所有人来缓解这份苦涩,可丝竹声乐,却又勾起她记忆中的长公主。 如同一桶雪水浇下,她痛苦的、悲伤的以及滔天的恨意骤然麻木。 她放下杯子,生怕自己指尖控制不住的抖动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碧莹还是察觉到了,她发现林琅苍白的脸色,她悄声道:“夫人你怎么了。” 看着碧莹担忧的眼,她打算将计就计,她捧心虚弱的模样,道:“似乎是老毛病犯了。” 碧莹立刻察觉到林琅的意图,她脸色一下子变了,碧莹熟练地倒了粒药,喂给林琅,其实这药是林琅给碧莹清心的药丸,吃起来无害,碧莹立刻用上了这药。 碧莹凝重对赵静道:“赵夫人,我家夫人有心悸的毛病,容婢子无礼,夫人她需离席了。” 赵静脸色一慌,心悸这确实是个大病,而林琅此刻脸色也差得像是下一刻要昏过去了。 赵静道:“我去叫太夫。” 碧莹立刻摇头道:“我家夫人不喜外面的太夫,只能让家中的大夫看,如今她吃了药,休息一阵就好了。” 赵静立刻熄了心思,林琅浑身穿着贵重,虽然身边没有多少侍从侍女,但碧莹看起来就是大家族出来的。 这种大家族的人,本身就有自己的习惯,她可不喜欢触了人家眉头。 萧钰还未吃饭,仆人悄声对云淮说过来说林琅的症状,云淮一皱眉,将此事告知了萧钰,萧钰听后,萧钰眉头一皱,脸上毫无运筹帷幄之意,他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云淮一愣,萧钰声音中浓浓的担忧:“内子身体似乎不适,在下想要去见见内子。” 云淮听后,颇为理解,毕竟夫人这般病弱,周辞尘自然要先顾着夫人。 萧钰立刻离开了。 萧钰出现在林琅她们的门口,他是男子,自然不能进去,也不可窥探,因而他背对着,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随后他听到碧莹焦急的声音,他转身从碧莹手中接过林琅,他扶着林琅回去,林琅身体过于虚弱,她半边身子倚在萧钰身上。 萧钰心下焦急,直接抱着林琅回屋。 云淮和他一起出来,他只是没有凑近见此,遗憾离席。 待萧钰抱着林琅回屋后,林琅起身,萧钰急切道:“你身体怎么样?” 林琅早无刚才苍白虚弱之感,刚才不过是她装了一下,她道:“我没事,只是找个法子离开那里罢了。” 萧钰却愣了一下,原来刚才居然是林琅在欺瞒众人。 不过见林琅无事,萧钰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不过他脑中一下子理清了整件事。 他刚才露了一手,众人都猜测他就是隐士,那这样之后他大概要和这群人对酒当歌,怕是一直到京城,他都逃不了酒宴。 而林琅故意装作身体不好的样子,在刚才瞒过众人,正好给他一个推辞交友的理由。 如果林琅的身子一直“不好”至船到岸,那他会省下不少麻烦。 “姑母聪慧。”萧钰道。 萧钰对林琅的这份机智确实十分佩服,这省下了他之后太多的心力。 只是萧钰还记得扶着她的时候不小心划过刚才她的手,很凉。 -- 第19页 他叹息了一声,随后才道:“姑母,不要一个人担着担子,我虽然是你的侄子,但我也有帮你的能力,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孩子。” 林琅睁大了眼,似乎不解,萧钰只好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刚才那些,不全是演技,不是么,姑母难受的心情,是真的。” 人在极度难受之际,是感觉不到痛苦的,等突然见到熟悉的东西,亦或是重复的光景,那心中的难受会突然涌现出来,她之前一直疲于逃命,根本没有机会认真的休息,况且她总是以长辈自居,心口的责任感一直沉甸甸地压着她,让她无法透气。 之后她得以休息,看起来没有问题了,也毫无对过去的留恋,可实际上悲伤从来都没有消散过,它一直都存在潜伏着,只需一个引子,就会爆发出来。 刚才的宴会就是如此,高朋满座,侍女成群,这简直就是在让长公主回忆起过去的日子,她怎么可能不伤心难过。 刚才的戏是演戏,却也真情实感。 林琅眼角突如其来地湿润,她毫无知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全是泪水。 她哭了,长时间的压抑和痛苦终于有了发泄的口子。 她压低声音抽噎,萧钰一直在道:“有我在。” 这时,她完全忘记萧钰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她已经把萧钰当成和前世自己相同年龄的大人了。 第10章 称呼 船内 在长长压抑的哭泣后,林琅心里终于好了起来。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脆弱,只是在她想起了前世云淮算计的不甘,想起母亲离世的束手无策,又想起听到长公主身死的悲戚。 这些过去,仿佛都在萧钰温声细语的安慰下,从一道狰狞流血的伤口,渐渐长起了疤,它在开始愈合。 云淮请来了太夫,他刚要进去,就听到里面低声的啜泣。 他伸出了手,止住了太夫的步伐。 云淮能听到周辞尘在温声细语安慰她夫人,周辞尘声音压得很低,他听不真切。 他不免皱起了眉头,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才惹到周夫人哭泣。 过了许久,门内的哭腔平息了下来。 他敲了敲门,萧钰开了门,云淮见萧钰一脸忧色,体贴道:“这是船上的医师。 ” 萧钰知道林琅并无大事,他拒绝道:“多谢云兄美意,内子并无大碍,她身子娇弱,又陪了我这么久,实在是过于疲累,才在刚才不适,如今她已经休息了,想必过段时间就好了。” 既然萧钰这样说了,云淮也不会表现出过多的担心,他看了侍女一样,侍女拿来一个食盒,云淮道:“那你们没有吃饭,我准备了一些饭食,只是条件有限,过于简陋,望周兄和周夫人不要嫌弃。” 萧钰打量了一样食盒,这食盒上花纹精致,以萧钰的眼力,仅这个食盒就已经十分贵重,至于里面的东西,怕也是精心准备。 简陋二字委实谈不上。 不过这也是云淮的一种自谦,萧钰自然不会顺着这话说,萧钰接过饭盒,道:“如果这算简陋,天下就没有精致的东西了,多谢云兄。” 云淮知道萧钰关心妻子的心态迫切,他没有在此地久留,很快就离开了此地。 待萧钰将食盒带回之后,林琅眼角还有点余红。 萧钰将食盒打开,果然如他所想,里面的食物十分精致。 食盒分成四层,第一层是干果一类,第二层则是清粥,第三层是菜品,第四层是一些酒食。 他取出清粥,端给林琅,萧钰道:“赶了一夜的路了,姑母也没有怎么吃饭。” 林琅端起了粥,她眉头紧蹙,颇有美人尤怜的姿态,但她自己浑然不知,也关切萧钰道:“你也吃些吧。” 萧钰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他忍住自己奇怪的情绪,坐在几案前看书。 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他脑中被长公主的泪眼占据了。 纵然只有短短一个日夜,他见识了长公主独有的坚韧,她身为千金之躯,在逃跑时却没有吐露一个累字,而在进城之际,保持着十足的冷静。 在萧钰面前,她一直都是呈现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而在萧钰细致入微的观察下,她却在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的脆弱,不得不说,有一种所谓的责任感突如其来填入了胸腔。 这种感情如此的陌生,陌生到自他母亲离世后,他再也没有有过这样的情绪。 而这离开许久的情绪骤然出现,他也陷入一种无措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长公主了。 于他而言,长公主是姑母,只是他众多长辈中见得最少的一人,于长公主而言,自己也不过是把他接回京的过客。 这样想来,萧钰突然不悦,他目光幽深,他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因长公主变化,甚至脑中的思绪都被长公主占据。 这十八年,他从未有过这样陌生的情感。 这十分不对。 萧钰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他悄无声息看了眼长公主,长公主正乖巧喝粥,对他内心的挣扎丝毫不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心中下了决定,他不会再多接近长公主,以此来控制自己。 林琅喝着粥,不得不说,云淮在吃喝玩乐上别有研究,这一碗粥,看似普通,实际厨娘用砂锅小火慢炖鸡丝、海参等诸多补物,撇去上层油腻的汤,盛了剩下的汤,用来煮粥,而粥里又放了莲子和百合解腻。 -- 第20页 想必刚才他们错过的宴会上的菜也十分的惊艳,可惜了。 不过林琅并非贪食之人,她虽觉可惜,却不觉遗憾,只是她想了想,此刻她如此巧合的遇到云淮,那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她可不可以试探他呢。 前世临死前,她听到云淮说过,他希望她成为云家主母,前提是他真的只是云淮。 前一句话她只觉得十分古怪与不知所谓,他们相处的时间委实算不上长,她实在不明白云淮为何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她在战场表现得行事周密,他欣赏她的能力,希望她成为他的妻子,协助他掌管富可敌国的云家。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半句。 —前提是他只是云淮。 难道他除了云家长子的身份外还有其他的身份么。 林琅冷静思考了一下云淮的家族,终于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云淮身为云家嫡长子,本该继承家业,但如今他是弱冠之年,莫说继承家业,他甚至连自家产业碰都没碰过。 而他有一个弟弟,林琅听闻云家家主经常带着云淮的弟弟去家中产业办事,林琅过去的时候就听云淮夸过自己弟弟能干,这样才能让他闲着游历四方,可如今她细想,云淮真的是甘心的么,她记得他在战场上指挥气定神闲,明明是千夫长参军的,却因立了几个大功接连提拔。 他曾在她面前饮酒,他不知饮了多少,醉后他厌恶云家的心思,当日林琅只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云淮既然在清醒的时候不漏分毫,那她也就不会故意戳破这点,但和他之后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却草蛇灰线地摸到一点线索。 他身为云家长子,为何不能继承家业,成为云家家主,他为何会在边境只当一个千夫长,他为何家主宠爱弟弟。 这些似乎都在和云淮的身份息息相关。 就在林琅想的认真之际,传来敲门的声音,林琅好不容易得来的思绪停了下来。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碧莹。 林琅喊道:“进来。” 碧莹打开门,她进船之后,因她的身份是丫鬟,因而被安排到丫鬟的舱房之中,不过她白日还是要侍候自家的主人的。 于是船上的侍女带碧莹走了一圈,告诉她船上人的一些怪癖和禁忌,并告诉她厨房等地的位置,还没等她走完,一个侍女就过来告诉她说她的女主人身体不适,碧莹听后,连忙回来了。 等碧莹进了舱房之后,她见林琅眼角很红,坐在床上,但身上的衣衫整齐,而萧钰端正坐在几案前看书,她心情复杂。 碧莹走到林琅面前,她关切道:“公主您没事吧。” 林琅摇了摇头,她勾起一个安慰的笑,道:“刚才我只是装病,不然今天我们就从酒宴上下不来了。” 碧莹听了林琅的解释,她松了口气。 接着她道:“奴婢刚才和他们走了一圈,他们说船上随意,正厅那里会举办宴会,但不是日日都有,很多都是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各自举办小宴会,借此闲谈山水美景,风土人情、” 喜好山水的人不一定会爱好日日聚会饮酒笙歌,也可能喜欢两三人的小酌。 “不过刚才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碧莹又道。 “嗯?何事?”林琅知道碧莹观察细致。 “船上的侍女大部分都不会武功,但有几个人她们耳朵十分灵敏,如果奴婢没有看错,她们应该在‘听’上下过苦功。” 碧莹当时被带到一处,她故意让手上的饰品掉了下来,那声音极其细微,但带着她的一个侍女提醒了她。 碧莹记得,那侍女离她很远,而在繁杂的脚步声中,她能清晰听到自己饰品的声音,这份本领,她练得可相当漂亮。 之后她故意观察了一番,她发现耳朵灵敏的不止一个。 她往深了想,恐怕这是这里的船主人云淮故意为之。 因而她见到林琅之后,立刻将此事说了。 在“听”上下过苦功,林琅一思考,立刻明白了点什么,这话和刚才她的思考穿成一条线,终于让她得以窥见云淮隐藏的真相。 原来如此,在最初的时候云淮就没有闲谈山水,他最主要的目的就不在此。 船上的人说是寄情山水,但实际上他们都有“本领”,比如刚才的赵恭,虽说自不量力先要和萧钰比试,但抛开刚才的那份耻辱,他本人的名声其实十分有名,有能力考上秀才,却不喜官场,善诗善画,绘画的名声甚至传到了京城的画院。 而其他人更是如此,他们各有本领,声名远扬。 连着云淮的名声也水涨船高,每到一处,当地的知府总是乐意迎接他们,借此提名。 而船上不乏官家子弟,他们见识与众不同,等回船上之后,长时间水上的航行会让人的心思松懈,宴会就是让这份秘密暴露的机会。 尤其是两三人相聚的酌酒之宴,这时候耳功好的侍女就该派上用场了。 林琅忍住冷笑,她没有想到云淮只是借着自己的一艘船,就能搞出这么多事情。 自己的声名,别人的秘密。 还真是一箭双雕。 林琅人不知想轻戳自己的眼,自己当时究竟是看差了他,把他当成江南世家的公子,而非心思深沉的狂徒。 她压下心里的郁闷,对林琅道:“以后你在屋外面怎么叫我,在屋内就怎么叫我。” -- 第21页 碧莹点了点头。 林琅瞄了眼萧钰,萧钰从最初见到云淮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他是个颇有心机的人物,如今听到这话,并没有意外,而他上船之后就保持这十足的警惕,自然没有给别人偷听的机会。 不过他认为长公主不知这点,怕是要害怕的,于是他道:“我观察过了,在现在之前,没有什么不识趣的人凑上来。” 林琅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她表现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而在她放松之际,萧钰又一副无奈的模样道:“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姑母,不如我们房中也以夫妻相称,以防露出马脚。” 林琅思索了一会,确实如今十分麻烦,萧钰说得也不无道理,她蹙起眉,抿着嘴角,思索了一小会,眼睛明亮盯着萧钰,萧钰胸腔内动静宛如擂鼓,他听见长公主道:“好。” 第11章 手谈 答应 这些日子云淮总是想宴请萧钰,但林琅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而船上的太夫最后还是也去看了,把脉之后他开了药方,对萧钰道:“周夫人这是出生就带着的病根,虽说开了药方能治好,但需要好好休息。” 云淮听后,只是更嘱托侍女在衣食上好好照顾林琅。 等太夫走后两柱香后,林琅起来了,她面色已经开始恢复红润,没有半分苍白的模样。 这是萧钰的一点小手段,他自小在皇宫长大,见识广泛,让人看似生病却又让太医诊着不似作假的方法他是有的。 毕竟后宫如同战场,为了皇帝的宠爱,各位妃子用尽了手段,这么多年,萧钰也学了一两招。 如今林琅身子“娇弱”,他“爱妻心切”,自然不会时常出门。 其实自他画完当日之后,就有人陆陆续续找上门了,有人仰慕萧钰,有人想要学习画技。 那两天这里简直门庭若市。 因林琅身体“娇弱,萧钰推了所有人的来访。 林琅起来后,萧钰递过一方帕子,他见林琅脸上有些薄汗。 林琅却是脸一红。 丝帕这类从来都是私密的物品,夫妻之间不讲究这些,若是在外人面前演演戏林琅也能劝自己是在演戏,可如今房中无人,林琅实在是不好用演戏这二字瞒过自己。 萧钰也察觉自己行为的不妥,他伸出的手突兀地僵硬了起来。 他不知该伸出还是收回来,林琅肉眼可见他的怔愣。 林琅突然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段时间萧钰对自己十分关心,也许是见她难受,这才忘了规矩,递上丝帕。 她想完之后,只觉得自己对萧钰万分愧疚,她怎么会怀疑萧钰的好意,她眨了眨眼,眼神亮亮的,接了过来,但她的指尖不小心划过萧钰,带起一瞬间的羞红。 而这猝不及防的接触也让萧钰不好意思,他急促地抽回了手,耳尖的红意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见到这一幕,林琅更是觉得刚才放多了,萧钰他只是在关心自己罢了。 萧钰声音急促,匆匆起身:“云淮约我手谈。” 他那离去地速度像是林琅在后面追他一样。 待萧钰走后,她收起所谓无奈的笑。 去找云淮了么,林琅脑中再次想起云淮和她临死前的决裂。 这段时间她总是装病,在屋中没有出门,但实际上她脑子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云淮的事一直是她心头上的一件大事,可惜她现在在逃难,萧钰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起身活动一下,这段时间,她经常躺在床上装病,少了许多锻炼。 她终于平复了来回奔波的疲惫感,这也让她的思绪十分清醒,她能忽略掉疲惫之际观察不到的事情。 她从碧莹的口述中察觉到很多事情,但她始终对云淮对萧钰感兴趣这件事莫名其妙。 如果没有这次遭难,云淮和萧钰根本不可能相识,而如同他们的身份一样,他们的喜好、想法天差地别,究竟是什么让云淮这么对萧钰感兴趣。 就在林琅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思考之际,她突然在怔住了,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她轻轻咬了下嘴唇,痛苦让她清醒。 她喊来碧莹,碧莹悄无声息过来,她侧耳轻声道:“帮我查下,云淮接受过军队的盘查么。” 碧莹一下子察觉到此事的重要,她目色一凛,面上是十分的担忧,林琅安抚碧莹道:“还不至于危险,你先去查查。” 碧莹立刻潜入厨房之中,这些日子因林琅“生病”,她大部分在后厨给林琅煮药,还要单独给林琅做些清淡的食物,但她并不特立独行,她乖巧能干,总是在干完自己活之后帮其他人搭把手,因而她和其他人十分熟稔。 她轻车熟路地帮厨娘择菜,厨娘顺势和她聊了会天,她轻易套出她想得知的话,等知道之后,她冷汗涔涔,但她脸上依然笑吟吟的,不漏分毫。 厨娘做好了饭,她也将林琅的饭和药端到了林琅的屋中,她放完这些东西后,她悄声道:“闻家军当时想上船,是云公子拿了一笔钱让他们不上来的。” 竟然如此,果然如此,林琅一阵冷笑。 在他们离开那座城之际,闻家军在搜查所有的船只,而一个离开城池的私人船只,怎么可能不受排查,但最后直到离开之际,这艘船都没有被盘查。 -- 第22页 当日林琅太过疲惫,根本没注意到这些问题,但等她冷静下来,这份古怪跟春笋一样冒出来。 云淮身为良民,自然不会介意闻家军的搜查,但既然他做出这样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他极大可能是猜到她和萧钰就是闻家军追捕之人。 她反复思考端倪,终于想到也许是严尉的出现引起了云淮的注意。 “夫人。”一声叫声让她从复杂的思考中脱离,林琅听到碧莹的呼喊,她的眼神露出片刻的迷茫。 碧莹道:“云公子今日和公子手谈去了?” 碧莹这话说得格外突兀,但林琅却当机立断反应了过来,碧莹怕是露馅了,毕竟刚才的问题格外敏感,而那善于聆听的侍女怕是从厨娘口中听到这话,忙过来听她们谈话。 碧莹能察觉到走近的步伐,她想要提醒全心全意思考的林琅,只好用了这个法子。 不过这法子确实一箭双雕,除了提醒林琅外面有人,也在提醒林琅萧钰在云淮那里。 林琅面色一变,她心如火烧般担心萧钰的安全。 但这心火太旺,带起一阵灼热的风,猝不及防打开她缠着线般的思绪。 目光所及,是萧钰留下的丝帕,上面似乎还有萧钰身上的松香,她骤然回归冷静。 她面无表情,声音却是十足的好奇:“真是不知道夫君和云公子手谈谁赢谁输呢。” 过去的记忆瞬间进了她的脑海,那日醉酒之际,他除了表现出厌恶云家,还说过他不该在云游之后回家族。 如果那是他的真心话,那他必然是回府之后发生了什么,才开始在两军交锋的边境展露他无法隐藏的狼子野心。 而如今云淮还没有回家族,她也许比她想的更为安全,当她有了这种想法之际,她目光微顿,那种压抑不住的痛苦舔舐着心口,她迫不及待想去质问云淮,她想从他如今的皮相下勾出他隐藏的心思。 碧莹察觉到诡异的氛围,她迟疑一下,随后和往日一样回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 “你赢了。”云淮再次放下棋子,他卸下肩膀的力气,他刚才浑身绷紧,三败两胜,此刻终于承认自己输了,有一种快意的扭曲感。 云淮不会认为他看差人,这一局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人,面前的人下棋的棋路诡谲,上一秒光明正大,下一刻暗度陈仓。 这个人也和他的棋路一样,只要让他胜利,他不会介意选哪条路。 云淮愈发地欣赏他,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挑战力。 云淮本身脑子就十分活络,加上他颇会观察,因而他擅长一叶知秋,这样通透的一个人,又身为世家公子,什么东西都触手可得,这也间接让他渴求的比常人多得多。 他不喜欢下棋,但下棋动脑,这种长时间的思考足以占据他的思绪,让他短暂地消遣时光。 其他的诸如诗词歌赋一类和下棋一样的道理,不过是白衣青骢马,年少逞风流。 云淮想找一个好友,可他找了满船的人,他都不满意,可如今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 萧钰就是这样。 纵然他们的脾气丝毫不同,但他们在布局上各有千秋。 他本身就是一个善于权衡的人,而这份权衡也给他带来莫大的名声。 而面前的人和自己截然不同,萧钰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但实际上他认定的一定要得到,过往的名声利禄无法让他停下,他只会朝着自己渴求的前去。 萧钰如同他棋盘上的棋子,落子无悔。 云淮又道:“我以前很少输这么快,也很少输这么多局。” 萧钰慢条斯理收回了棋子,他只道:“你不静。” 话是这样说,其实萧钰内心在最初的时候也不平静,下棋最初,他脑中全是长公主,这样失了先机,在两局的输棋后他恢复了冷静,重新赢回了三局。 云淮面容复杂,他还记得开船之前闻家军一家家地搜捕的“盛景”,当时他还对闻家军抓的人是不是萧钰持有怀疑,而如今几天的相处他已经完全的确定闻家军追的就是他。 一个被闻家军搜捕的人,就这样直接到了最为凶险的京城,云淮不知道萧钰是怎么样保持这种淡然的情绪。 满船的人都无法在闻家军的追捕下如同萧钰一样淡然。 最后一枚棋子也被收回旗盒,萧钰察觉到云淮的沉默,他盖上了盒盖,声音清脆,在安静的棋室格外清晰,萧钰似乎嗅到悠悠的青赤莲香,此香乃是佛家推崇的香料,传闻静心凝神。 而这所棋室里今日并无熏香,只不过是这里的主人喜好此香,以至于榫卯之间都散着悠悠的香气,这简直是再告诉他,过去的云淮曾在这个棋室待过多长的时间。 “你心底有疑惑,但我不能解开。”萧钰道。 如同云淮所想,萧钰也察觉到云淮的心思,萧钰渴求权力,而云淮渴求对手,萧钰目的不同,而他不是一个合适的对手,他甚至不想和云淮有牵连。 其实在见到云淮第一面的时候,他就隐隐有这种情绪,但最初那种情绪并不清晰,在他冷静的思索下,他选择了上船,可时间长了之后,他厌恶的情绪愈发得重。 他不会无缘无故厌恶别人,云淮是第一个。 明明他们从未见过,但萧钰却产生这样的情绪,他本以为会找到缘由,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甚至这种情绪愈来愈重。 -- 第23页 这几日他借林琅的心悸不出门,除了他不喜众人的打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云淮,他在回忆自己是否和云淮见过。 可他们确实是没见过的。 云淮面上没有笑了,他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萧钰道:“云家乃是江南大家,原本你是长子,但你父亲却偏宠你弟弟,不是么。” 萧钰一语点破,云淮却笑了,其实他的身份并不算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就能打探道,但很少有人会这样直白的指出。 萧钰取出一块玉佩,他将玉佩放在云淮面前,云淮没有动。 萧钰道:“这块玉佩可以找到苏轻穆,他正在江南,至少他可以帮你不至于这般被动,算是我对你借船的报答。” 萧钰心思明镜,他知道云淮帮他不少,因而就算他厌恶云淮,但也不碍他将这份恩情还回去。 云淮一愣,苏轻穆乃是丞相之子,但他出名并非他的父亲,而是他本身的能力,可以这么说,仅仅苏轻穆一个人,在能耐方面就赶得上这满船的人。 如今明明萧钰在逃离闻家军的追捕,但他并无一丝狼狈,且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但这份感觉并非他的自负,而是来源于他对自己能力的确认。 “我真的好奇你的身份?”他既能画出江山图,又能下出这样的棋局,也许面前的人根本不叫周辞尘,周辞尘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假名,云淮再一次觉得面前这个人胆子是真的大。 “天下说大也大,但你我日后终归会遇到的。”萧钰只是这样道。 “确实。”云淮一愣,却也突然理解了,天下看似很大,但他们这样身份的天下却是很小,之后他们必然会相遇。 第12章 清醒 牵绊 “你现在离开这么久,屋中美人该是思念成疾了吧。”这一次的比试,两人之间关系明显拉近了不少,云淮不免打趣。 这段时间萧钰一直因夫人生病不常离屋,众人见他的机会实在太少。 “明日天气明朗,不如带美人出来看看,毕竟屋中虽适合休息,却不适合养病,况且马上就该到岸了,如此美景,若是不欣赏,真是人生一个遗憾。”云淮适当地表露出对病人的关心。 “我会问她的。”萧钰说道林琅的时候,他的声音没有意识的温柔了下来,云淮不禁有些羡慕。 云淮曾认为这样的人物不会轻易地爱慕上别人,哪怕最初他们表现得十分甜蜜,他本以为是演戏,可相处这一段时间,他却不这样认为了,萧钰是真的爱慕林琅。 想及此,他心思一沉,他曾在半夜突然梦醒,他忘记梦中的内容,却只觉得失去了什么泪流满面。 可他不知其法,他翻遍了房中的东西,也没有察觉到少了什么。 而越想下去,他的心口就越疼,尤其是天气转冷之际,他这种感觉愈发的明显。 这种情绪他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对于他而言,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弱点漏出来。 可如今见萧钰这般宠爱自己的夫人,明明冬日才更刻骨铭心的痛,竟在这个烈日下有了明显的感觉。 但他心口越疼,他笑容愈发地灿烂。 他其实访过名医,但大夫诊断不出任何问题,他其实本身也不觉得是什么问题,可那日之后,午夜梦中,他梦到看不清容貌的女子,他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只抓住一片镜花雪月的虚无。 见到萧钰如此珍爱林琅,他思绪微动,不免想起那个梦中的美人,不知见面之际,他会不会舍弃自己的权衡,全心全意爱慕着这样一个人。 可惜他见不到,也不知道结果。 他自嘲为何上天让他多了这样一个毛病,让他梦中多了一个永远不知身份的人。 “罢了,今日的棋局就到这里吧,我可不希望被周夫人抱怨。”云淮道。 “她不会抱怨的。”萧钰听后,想起长公主的大度,他不免多说了句。 云淮知道如今萧钰满眼都是林琅,连话里都带着蜜意。 云淮不置可否。 萧钰起身离开,离开之际,他偶然回头,见云淮孤身坐着,颇为萧索。 不过这种萧索的模样,却猝不及防勾起他的一点回忆。 江南云家,他似乎听过,除了刚才的那些,他似乎在宫中他听闻过这个家族,他心底暗暗几下,等回京之后,他一定要再仔细查查。 突然之间,他头开始熟悉的疼了起来,自从上次在沧浪山砸中头后,这是其中一个后遗症。 明明脑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回忆起过去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疼。 此刻他们在逃难,没有办法,他只能等着回京,找太医给自己看看。 萧钰回到屋内的时候,林琅正在写字,他刚想凑近看一看,林琅就放下了狼毫笔,她嘴角微扬,道:“夫君你回来了,我给你留了饭,快吃点吧。” 萧钰在云淮那边确实是没有吃东西,原本他没有什么感觉,但林琅这么一说完他确实是有点饿了。 碧莹立刻摆好了,萧钰坐下来吃了几口。 他似乎迷恋上这样的日子,在林琅叫他夫君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而林琅还在那里写字,等萧钰吃完,林琅眉间微蹙,她将自己所写的东西全都整理了,递给碧莹。 碧莹打算拿出去,察觉到萧钰疑惑的目光,碧莹只好顿住了步伐,她的目光落在林琅身上,林琅收好了东西,她捋了一下刚才垂下的发丝,乌黑的发衬得她的皮肤愈发地白皙如玉,她温柔说道:“此去回京凶险,我写了些东西,让碧莹落入河里,算是祈福。” -- 第24页 萧钰收回了自己好奇的心思,他对林琅这习惯不置可否,长公主常年在道观待着,自然会有些与众不同的做法,他需要习惯。 碧莹见萧钰不在质疑,她悄无声息离开了房屋走到甲板上,碧莹毫不犹豫弄碎了林琅的纸张,雪花般落入河中,湍急的河水将纸片冲向四面八方,渐渐纸片与河水融为一体。 马上要到京中了,刚才林琅在模仿长公主的字迹,结果林琅察觉到自己和长公主字迹还是有些轻微的差异,还未收笔,萧钰猝不及防回来了,林琅连笔停都没停写了下去,冷静淡然。 碧莹对林琅这份心态十分敬佩。 萧钰活动下手腕,他想起云淮的话,道:“马上要到京中了,这几天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也只有这几天清闲的时间了,家中人重规矩,以后怕是没法在长辈们面前肆意。” 萧钰说得语焉不详,但林琅问弦歌知雅意,她知道京中还有一场漫长的硬仗要打,他在劝她休息一下。 如果这个船上没有云淮,林琅不介意休息一番,可偏偏因为云淮的存在,她如鲠在喉。 不过这也提醒林琅了,她只剩下这点去找云淮的时间了,等她到京中,再想找云淮必然要十分漫长了。 但去质问云淮这件事饶是林琅计谋万千,也难以在此地施展。 她如今的身份是萧钰的妻子,根本不能轻易离开萧钰,兼之她无法易容,悄无声息瞒过萧钰。 这期间种种,皆是为难林琅的枷锁。 她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想得很快,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想了想,回了萧钰的话。 “那夫君肯陪我么?”林琅乖巧地撒娇。 “当然,无论夫人何时去,我都会陪着的。”他深情款款。 萧钰离林琅极尽,近到林琅能嗅到他身上惯有的松香外,还有一点沾染的青赤莲香。 林琅莫名低下了头,林琅压住话语中的慌张道:“如今烈日,等一会再去,我先看会书。” 她仓促拿了本书,结果手没拿稳,落在萧钰的脚下,萧钰拿起,递给她道,声音低沉:“船太不稳了。” 林琅默默接过,不是船不稳,是她的心不稳。 林琅不敢再说下去,她白腻的脖颈都泛起了一阵红意。 困境让人成长,而萧钰的成长格外的快,前几天她还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如今她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他已经长大了,行事绝无一点幼稚,甚至可以独当一面,她不敢多余想下去了。 和前世截然不同的成长,这一世的萧钰温润矜持,毫无过去的阴郁残暴,她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股古怪的情感在滋生作祟。 这种感情如此陌生,以至于其实她总觉得自己和萧钰不是在伪装夫妻,而是她真的嫁给他一样。 其实这是不应该的,萧钰如今周身尽是敌人,他们这种关系不过是方便逃难,她不能这样因这样诡异的关系,就对萧钰心生私情。 林琅容貌出尘,其实有不少人递过信物,但都被林琅一一退回,她无心儿女私情。 她过去占据她时间的大部分是医术,而短暂的小半生是复仇。 原本这一世也该是这样的,可偏偏遇到了萧钰。 曾经她对他就有一种敬佩的心思,如今过分的亲昵模糊了过去的界限,让她猝不及防生出妄想的枝条。 她不该这样。 书本的墨香让她暂时冷静下来,等理智回来,她突然发现这是一本京城堪舆。 她倒吸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像是一盆凉水兜在全身,刹那间让她清醒。 她不是长公主,她只是借着长公主身份才和萧钰如此亲近。 如果没了这层身份,而萧钰又没有受伤,那大路朝天,他们只会侧身错过,根本不会认识。 她如同霜打的茄子,周身都是难受的乏味,如今萧钰对她好,最多的便是那姑母两字,除了这些,大概也就是对待女子的谦逊有礼。 她却妄生情感,如果被萧钰知道,怕是十分为难,林琅又想起长公主临死前的遗愿,林琅伸出了手,她的手心并不是洁白细腻的,上面有常年在医馆救人的痕迹。 而如今明明四周无人,她却似乎感受到长公主在她临死前握着她的手,那渴求她救下萧钰的力量。 这下林琅彻底想起来了。 她想起最初的目的,她重活一世,她要救回自己的母亲,帮萧钰登上帝位,以及挑出霖国的阴谋,其余种种,都不该牵绊她。 她这样坐在这里,明明身体很冷,脑子却极度的清醒,她在心底勾起一个自嘲的笑,也许是船内的生活太过一成不变,这才让她糊涂下去,既然马上要上岸了,她不会再多想了。 碧莹端来一杯热茶,她接了过来,面上没有一丝阴霾,她目光亮亮的,嘴角勾起释然的笑:“给夫君也倒一杯。” 第13章 月下 梦中人 夏日的灼热终于渐渐退下,林琅和萧钰却没有出去。 众人听闻萧钰从云淮的棋室出来,都纷纷表现出想要和萧钰谈论画作的意思。 以至于碧莹将要洗的茶碗拿出去的途中,已经有诸多的人前来搭话。 碧莹好不容易才脱身,等她回去将此事告诉萧钰和林琅,两人得知此事,决定不再出去。 萧钰的名声太大,过了这么多天还依旧让众人趋之若鹜。 -- 第25页 林琅不禁打趣萧钰:“谁能想到你居然会是那位隐士呢。” 萧钰:“那夫人惊讶么?” 林琅摇了摇头,“其实本该很惊讶,但一想到是你,也没有那么惊讶了。”萧钰当年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却能保持如铁的意志。 她不认为那是突然有的,而是他本身就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如果他学画画,那必然会让他自己满意。 林琅她说得看似随意,但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却毫无作伪,萧钰无声地笑了,长公主就是这样信任自己,自己又在试探什么呢。 他的目光从林琅身上挪开,微不可查地落在几案的狼毫笔上,他恍惚想起了过去,泛着一丝讽刺。 当年他选夫子,那群人忌惮皇后的权势,都不敢当他的夫子,而后醇惜皇后见他如此,面上十分怜惜,心底却是十分满意,她“精挑细选”地指了一个人当他夫子。 他的那位夫子为了讨好皇后,不敢不教他,又不敢深教他。 但所谓夫子的“教育”倒是一个不少。 盛夏至隆冬,他的手乃是身体上都是戒尺的痕迹,三伏天顶着烈阳举着书,大寒穿着单衣受冻打水。 而他耳边,是院内那群皇子和伴读郎朗读书声。 至于他的伴读,早就因留恋烟花之地,被圣上所知,贬回家了。 于是在大臣口中,他是肤浅末学,不堪大用。 他已经不记得那段口诛笔伐的日子过了多久,之后那个夫子在他面前,面如死灰。 他当日的脸一定吓人极了,他把玩手中的匕首,目光没一丝暖意,就这样瞧着夫子,仿佛看着一个死人:“你记得我那个的伴读么,他家教甚严,根本不会去那里,是你设的局,让他被人看到,进而弹劾我,不是么,不过你倒是成功一半,我那个可怜的伴读,因不忍家中诘责,早早就吊死了。” 萧钰离夫子只有一寸,他听到匕首入肉的声音。 随后他听到自己畅快的笑,萧钰明白了,要想得到什么,必须要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而学画的本领是那个夫子的弟弟教他的,他这个弟弟明面上是进宫教他,实际是来查他兄长死亡的原因,而萧钰那时已经带上了假面,他一边温润如玉,说帮夫子的弟弟找真凶,实际却利用他打击醇惜皇后的儿子。 到了最后,那人或许知道了真相,也许不知,总之他没有继续查下去,宫墙萧索,秋风凉寒,那人只拿走萧钰的一根狼毫笔,毫不犹豫离开了皇宫。 而他则学会那人的全部本领。 他深知待价而沽的本意,借着“隐士”的名号,交了不少帮他的好友,有了这群人,他见识愈发的广阔,他的内心从京中的牢笼暂时脱离,他不再是那个不受宠的太子,而是眼光不拘于宫墙内的萧公子。 自此萧钰学会了“变化”,他从一个阴郁的“朽木之才”,成为志在四方的后起之秀,就连丞相都承认他腹中藏得才华,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萧钰的好友。 许多人都道他变了,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没变,他只是将过去的自己藏了起来,仅此而已。 夜深人静,月色如水。 半夜林琅一如往常,半夜醒来,她起身之后轻声走到桌前,拿起杯子倒了杯水,这个角度能看到萧钰在躺椅上和衣而卧,陷入沉眠。 萧钰眉头紧皱,梦里有什么事情在折磨着他。 林琅沉默,其实这些日子她总是半夜醒来,这是她的一个微小的习惯,而最初萧钰会惊醒,后来见她喝水,萧钰也渐渐习惯了,如今林琅已经不会惊醒萧钰了。 可之前她曾端详过萧钰的面容,萧钰还没有这般愁绪,如今离京城越近,他眉心皱地愈深。 如今对萧钰最折磨人的是属下的背叛,天之骄子却被人通缉,以及回京之后皇帝不可捉摸的态度。 他带着侍卫前去接长公主,结果只有他和长公主单独回来,皇帝和大臣会怎么想,这些都如同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的双肩。 他吃了这么多苦,却不知找谁诉苦,只能将心酸掩埋在心底,京中没有能替他分担这份路途痛苦的人。 林琅又心疼,又难受。 萧钰不该受这样的苦,她想用自己的手抚平他眉心的愁绪,但她却不能。 窗外明月皎洁,映在窗棂之上,林琅听到河水击打船板的声音,以及窗纸细微的颤抖。 她毫无睡意,快速收拾一番,出门了,她和萧钰一样,都是和衣而卧,这一身衣服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只是今夜她没有带面纱,她半夜惊醒,脑中还没想得清明就出来了,等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忘了面纱,但这不要紧,毕竟四处无人 月光映在河水上,竟照得甲板四周一片亮。 风吹过林琅的鬓角,仿佛带走了她的愁绪,“夫人,夜深披件衣服吧。” 林琅耳边响起碧莹的声音。 林琅没有意外,碧莹一直在门外候着,她出来时虽然小心,但却瞒不过碧莹。 她摇了摇头,凉意让她清醒,况且夏日的风从来不会太冷。 她只想享受这片刻的闲暇。 碧莹见林琅面色冷寂,她容姿端庄,恍若月下美人。 这样的美人却要代替长公主,在皇宫的阴谋中找出一条路。 -- 第26页 碧莹十分心疼。 碧莹怀念长公主,她会去找出真凶,大不了以命抵命,但这些前提是长公主救过她一条命,她曾在长公主面前许下这条命就是她的。 可林琅不同,她仅仅是长公主的好友,她没有这样的要求必须帮长公主,可她还是帮了。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碧莹说不出来,但碧莹知道,自己一定要保护好林琅。 其实这段时间林琅过得艰难,她并非长公主,她和长公主关系好,却很少涉及皇宫之事,规矩二字对她而言实在艰难,可她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丝毫破绽地告诉萧钰她就是长公主。 碧莹曾经就听长公主说过林琅心智非比寻常,如今长久地相处下来,才明白长公主那句话真正的意思。 难怪长公主会临死托孤,她不是随意指一个人,长公主是相信林琅一定会付出十足的心力去完成这件事。 碧莹原以为前途艰辛,可如今林琅在身侧,她突然觉得长公主那不可企及的遗愿似乎能触手可得。 ——— 云淮又开始做起那个梦,梦里面的女子身披铠甲,她背对着自己,站在城墙之上,她身侧有一个斥候,在恭敬汇报,女子听得认真,云淮想走近瞧上一瞧,却发现这场梦并不似平常,过去他置身事外,其他人都对他置若恍闻,而今夜有人喊住了他。 一人惊喜道:“大人,粮草到了。” 云淮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在梦中对自己的控制,他听见自己松了一口气,但其他人品不到他复杂的情绪,只能察觉到自己的运筹帷幄。 他尽量忽略自己奇怪的情绪,但他不敢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想看清那女子的模样,而梦中的自己居然巧妙和自己现在的情绪重合,他目光几乎粘在那女子身上,女子轻轻侧脸,他看不清全脸,只能瞥见女子姿态姣好的唇,那耀目的红唇一张一合,声音柔软:“辛苦你了,云大人。” 就在那女子彻底转身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 云淮额间是一层热汗,他压住他恍然愤懑的情绪,因为知道自己是无法延续这个梦了,侍女察觉到云淮的动静,忙进了内室,云淮面无表情道:“我要沐浴。” 水温正适合,他很快就洗完了,换上一身便衣,此时他已经毫无睡意。 月色正好,云淮起身去了甲板,他本以为这个夜晚只有他一个人,没想到甲板上还有两个人,云淮原本该是避嫌的。 可在收回目光的前一刻,他眉心一皱,其实他船上的人男子还好,他是能认全的,但男子的夫人或是侍妾他是不熟的。 面前的这个女子,发髻并不是常见的妇人髻,只是用簪子轻绾了起来。 云淮有一丝好奇,这样的夜色,居然有人和他一样,都睡不着。 云淮顺从了自己的本心,走了过去。 林琅正在脑中思索京中的势力,她一层层捋下来,计划着回京之后该做的事,刚想个大概,甲板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林琅刚想离开,却发现来人是云淮。 于是她没动。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居然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了。 月光碎金般流入河水,带起波浪般的涟漪,两岸的山马不停蹄地倒退着。 云淮他原本长得就十分的好,尤其一袭白衣的模样,更有一种翩翩公子的意味,他笑容清朗道:“月景,山景,若是添一杯酒,岂不快哉。” 林琅听后,她心底是冷的,嘴角勾起一点笑,道:“公子这话说得颇为孟浪。” 云淮却并不生气,而是将话重新抛给了林琅,道:“若是夫人是个凡俗女子,这话倒是孟浪了些。” 其实云淮说得这话也只有一个答案,任何一个容貌智慧如同林琅的人物,都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但林琅反其道而行,道:“公子说得对了,妾身就是一个凡俗女子。” 云淮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林琅会真的承认自己平凡,这在他眼里不可思议:“夫人自谦了,能游览山河的人,心思必然不俗。” 林琅一语双关,夹带着机锋:“偏偏不巧了,我是随着我家夫君出来的,我家夫君恰好因为我的容貌才和我在一起。” 萧钰就是因为她这张面容才和她一起的。 他没有看出她非长公主,这不怨萧钰,毕竟就连长公主和萧钰在过去从未相处过,而和她相处最长的人除了林琅其他人都已经死在了沧浪山,但她当她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发现其实她是难受的。 或许是前世的交情让今生错乱,总之她心底是带着不平的,而在面对云淮时,她总是自己挑起怒火,这话才猝不及防从嘴里溜出。 其实她不该这样,萧钰是没有问题的,她心中默念清心二字,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至于云淮,她也不该这样对他说话,云淮是个细致的人,他说不定会察觉到什么。 云淮从最初的怔愣变成现在的无话可说,面前的这个小娘子他无意招惹,但她说话夹枪带棒。 云淮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此,可就在他想走的那一刻,他猝不及防发现林琅的侧脸居然巧妙地和梦中的女子重合。 第14章 幽香 心想 这个发现让云淮惊异万分,如果是其他时候,他可能没有那么确定,可他刚做了那场未尽的梦,脑子里面全是那女子没有露出的轮廓。 -- 第27页 就在那轮廓在脑中未消的时候,林琅出现了,云淮简直觉得这是上天的指引,是在这个幽深的夜,给他一个对于那个不知所谓的梦一个探寻的希望。 他收回离开的步伐,而他的情绪完全变了,他本身那场梦没有做完正压着火气,可如今见到林琅,他已经没有丝毫的恼火了,他如今极有耐心,云淮怎么也要打探出林琅的身份。 那久久无法见到脸的梦中人,一直挂在云淮心口,他忘不了梦里他的情绪,遗憾和痛苦一直压在他的肩上,他无法脱离这种似是而非的痛苦,他苦苦等待一个解局的人,如今他见到了,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其实他心里隐隐猜测了林琅的身份,林琅发丝随意地挽起,梳得虽然不是妇人髻,但这个船上也只有他宴请的各位朋友的夫人或是妾室。 他的认知里面,夫人不会轻易地出门,毕竟被别人见到这样的模样有失体统,易遭人诟病。 但她们已经上了这个船,能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不会同一般女子,而之后她们见识了太多,有些人不会将传统放在心里。 她已经嫁过人了,这个想法出现在云淮脑中的时候他心思划过一丝恼怒,但很快他压了下去。 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得到她。 无论是夫人也好还是妾室也好,他疯狂地想和她有牵连。 云淮对感情之事不抱有希望,却又因梦中的幻影渴求这份解答。 他深知自己情绪的诡异复杂,但他不以为意,只是任由自己的情绪推进这一切的局面。 而这也并不是不可完成之事,他心底闪过很多情绪,而情绪之下有了颇多的计谋,他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人的感情无论多么牢靠,在计策之下必生罅隙,无论她的夫君是谁,他都有本事离间他们。 况且面前这个小娘子并非铁桶一块,她本身就已经全是破绽。 原本他不愿多管,此刻却是十分庆幸,他恨不得这个小娘子再生气一点,这样他才能在这份感情中动更多的手脚。 一个女子要夫君怎样不负责任才会和婢女在一起看夜景,仅仅这一点就在告诉云淮,他可以抢过来。 她夹带机锋的话在他看来不过是在夫君那受了气,所以连对待一个陌生人都带着凶意。 而那句“我夫君不过是因恰好因容貌和我在一起。”这句简直暴露了这小娘子和她夫君最直接的矛盾。 既然如此,云淮从这点入手即可。 不过他今夜不能说得太多,她的婢女在此,他只能点到为止。 云淮已经想好了说辞,他清了清音,言语真诚:“夫人说得可是真心话,而不是难过时的气话。” 他很认真在问林琅,林琅其实已经平复了心态,她只是在心情恰好不好的时候遇到了云淮,这才让她失态,当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已经恢复了理智,林琅知道这是一个她颇为渴求的机会。 她想知道当年云家唤他回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做出背叛的事情。 如今云家虽没有唤他回去,但林琅知道云淮聪慧,必然早已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为何和她一样半夜出来,云淮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独自赏夜景。 “多谢公子提醒。”林琅装作一副被提点的模样,她已经猜到自己在云淮眼中的模样,大帝不过是她半夜和夫君“争吵”,从甲板上置气,而夫君也没有出来哄她,身为船主人,他必然不能让自己出事,再则可能他别有目的。 和云淮了解她一样,抛去他藏住家世的秘密,林琅在这些地方还是十分了解他的。 在云淮眼中,林琅一下子收住自己的脾气,她表现得既冷淡又不失礼仪,这份收放自如的脾气倒是更让云淮感兴趣了。 他喜欢这样识大局的女子,不过这不意味他现在爱上她了,他现在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他想看看林琅是不是他梦中的女子,他想溯源因果。 “天深夜寒,公子也睡不着。”林琅话是疑惑的,但她已经开始布网了。 “大概是如此夜景,上天不忍夫人独自赏景吧。”云淮没有回答林琅,只是他眉间一缕忧愁,话中难掩的愁绪。 云淮面容俊逸,而这样略带忧郁的言辞颇勾人问询下去。 林琅过去很吃他这一套,她并非看不出这是云淮的话术,只是她当时将云淮当成好友,自然不会在意,如今再见,竟有一种心凉之感。 难怪当初她被骗的团团转,明明云淮已经表现出他的危险,可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林琅压住心底的自嘲,她状似喃喃道:“是啊,在这样的夜色下惆怅,有一杯热酒更是应景。”林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一惊,压下嘴角的寂寥,对云淮道:“天色已深,妾身该回去了。” “走吧。”林琅对碧莹道。 碧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在林琅离开之际,她转过头,她见到云淮灼灼的目光,她并不惊讶,她弯了弯眼,在云淮眼中,她目光像是带着火焰,回眸间勾动人心,云淮目光一亮,她收回了目光。 但走了很远,她依然察觉到云淮那实质的目光。 待到无人之地,碧莹终于忍不住悄声提醒道:“刚才那是云淮公子。” 林琅卸下刚才的伪装,她面无表情,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他不知道我是谁。” 他还没有机会认识她。 -- 第28页 她最初都是带着面纱,梳着妇人髻见到云淮的,就算没有这些,他也根本不会在萧钰面前打量她,之后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因而云淮没有察觉到她是谁。 碧莹察觉到林琅嫌恶的语气,她试探问道:“夫人认识他。” 林琅语气中带着冰碴:“我不仅认识他,我甚至想在他心上捅上一剑。” 见到云淮,她总是想起临死前的痛苦。 这话语仿佛说出过去爱恨交织的人生,碧莹感觉自己问错了话,她缩了缩脖子,不敢乱问了。 但心上还有很多疑惑,为何林琅这般厌恶云淮,可云淮还一副认不出的模样。 林林总总,在碧莹心上越堆越深,但她只敢让月色埋住这段回忆,不敢有丝毫透露的心思。 “谁!”碧莹突然惊呼一声,林琅顺着碧莹目光的方向瞧去,只见到一个黑影从角落逃逸,但碧莹不敢去追,她怕这是声东击西之法。 但碧莹却察觉到了别的,她道:“那人没有听多少,而且他声音粗重,应该是和别人扭打过。” 她担忧看向林琅,林琅并无惊慌,甚至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罢了,无论那人告不告诉云淮,我都是要还给他这一剑的。” 碧莹不敢问这句话的意思,她猜测这其中必然有不可说的痛苦。 两人向前走,走到刚才那人藏匿的地方。 林琅和碧莹同时嗅到了若有若无幽幽的冷香,碧莹道:“这是那人身上的味道。”看样子对方留在这里很久了。 林琅察觉到一阵熟悉,她在过去闻过,但记忆像是蒙了一层纱,她影影绰绰抓不到关键,林琅问碧莹,“你知道这是什么香么?” 碧莹也是一脸疑惑,她道:“奴婢闻过,却不太记得了。” 林琅听此,只好作罢。 她们走了回来,林琅摸了摸心口,她重新调整了表情,眼角是明亮的、不带一丝暗色的笑。 她不会用过去的情绪面对萧钰,在进这个屋子之后,她只会是长公主,也是萧钰伪装的妻子。 碧莹轻声打开了门,她们进去,屋内只有皎月映进来微乎其微的光,林琅已经在黑暗中太久,她习惯了,她刚要回床上,却讶然发现躺椅上并没有萧钰的身影,她杯子碰到桌子的闷声。 她瞧向了几案的位置,那里影影绰绰有一个人影,林琅听到了碧莹倒吸一口气,林琅意识到,是萧钰。 萧钰正在那里坐着,屋中太暗,而月光无法透过窗纸,映在萧钰脸上。 林琅看不清萧钰的表情,碧莹见此,忙去点灯。 萧钰压住心底的情绪,他习惯了长公主半夜起床饮水,却未料到她会出去。 他是察觉到一阵轻风拂面,他立刻意识到长公主出门了,而碧莹也跟了上去。 在这个船上,萧钰知道有碧莹保护林琅,她会出什么事情,只是他仍旧跟了上去,具体缘由为何他已经不清楚了,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他已经见到林琅站在甲板上,风吹在她的四周,而她衣袂飘飘,仿若下一刻就要离开他。 他忍住这种惊慌,不受控制的情绪,他劝自己是多想了,但随着云淮的出现,他的心如同漫长的夜色一般,被这份黑暗占据。 他见到林琅看似愤怒,却掩不住眉间的一点忧伤。 他知道她自己意识不到,或者就连和她相处最多的碧莹都没有意识到,可萧钰却察觉到了,她在无声的哭泣,而惹她的那个人是云淮。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她脸上没有一丝破绽,偏偏他的心就这样清楚得彻底,让他没有一丝侥幸的机会。 他不愿再看下去,回屋之后,他倒了杯茶,可惜这茶早就凉了。 茶凉起来破苦,但抵不上萧钰舌尖的苦涩。 他不懂自己为何有这种情绪。 明明长公主是他手上夺权的一个棋子,不过是他血腥路上一个必须要遇到的人罢了,只要陪他到了京城,她的死活又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他想得颇为透彻,可真的要把长公主弃之敝履,他却又难受到心口都在疼。 仿佛得“心悸”这个毛病的是不会林琅,而是他。 这时候萧钰才发现,他对长公主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在玄清观修行,却不知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过的,也不知她对她的过去如何评价。 原来是这样啊,一无所知的是他啊。 怒极反笑,他低低笑出声,压住心口那暴虐的情绪,他竟然丝毫察觉不到自己悲痛的情绪,亦或者说,极度的清醒下他思考了太多。 他的眼睛没有看错,长公主脸上的悲伤是真的,那这份感情就不足为惧,云淮之流也不过是她不可言说的过去,他不会去轻易戳穿,但他也不会就这样罢手,长公主的过去他没有参与过,可不意味着他不可以走进长公主的未来。 第15章 人死 麻烦 碧莹点了灯之后,萧钰早就已经压下自己吓人的表情,如今林琅看到的是他眉间是藏不住的担忧,萧钰口中透着担心:“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差点出门找你们。” 林琅忽略一种错位的诡异感,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开始自省,想通之后她面上带了一丝愧色,道:“我不该半夜出去。” 萧钰摇了摇头,他像是在说自己的心里话:“我不是觉得你半夜出去不好,只是这船上鱼龙混杂,哪怕有人保护你,我依旧担心,你要是真想出去,我可以陪你,或者回京之后,你可以随便赏夜色。” -- 第29页 林琅听后更为愧疚,没想到自己随意地一个举动让萧钰这么担忧。 而愧疚之余,她更为心疼,萧钰身上有一种不属于他年龄的早熟感,他这个年纪明明该是肆意的时候,可偏偏他为别人考虑得太过周全。 这份周全不至于让她难受,也不觉得他越界。 他前世受了太多的苦,如果没有前世,他该如今生一般成长,仅仅这份为他人的心思,就足以让人亲近信任。 林琅不忍多想。 “我真的很开心。”林琅勾起嘴角的笑,她其实想答应萧钰不会轻易出去,但她不能轻易的许诺,她已经给云淮布下了网,又怎会自毁基台。 因而她只能说得模棱两可。 萧钰何等敏锐,他立刻察觉到林琅的意思—她还要出门见云淮。 他眼皮微动,无端从口中尝到一丝血味,但他却没有发怒,他笑得温和,目光落在碧莹身上:“你好好照顾夫人。” 碧莹不敢大声说话,只是立刻道:“是。” 他说完这句话去躺椅躺着,至于有没有心思睡着只有萧钰自己知道。 ——— 云淮走的不快,他在品味和林琅的相遇,等他回去的时候,屋中候着一众侍女,他声音淡淡道:“今日有哪位夫人出来了。” 侍女一惊,她们互相对视,却不知云淮口中的是谁。 碧莹和林琅早就知道侍女的本领,她们有心避开,自然不会轻易让侍女发现。 云淮见众人神态便知道结果,这么多人居然无一人知道,如果不是他清晰地察觉到夜风,大概他只当自己是做梦了。 “你们不知道。”云淮再次问了出口,众侍女不敢说话,云淮见此,低低笑了出声,侍女的本领他还是知道的,可如今这满场的人居然无一人知道,这倒是让他起了更大的兴致。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萧钰那次棋局之后,他再也品尝不了和对手博弈的欢乐,如今一看,居然能以这样的方式找到一份乐趣。 他曾以为那夫人和丈夫置气,如今听了侍女的话,发现这位夫人也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会觉得自己和那夫人不相遇,那最后的目光也在告诉他,他们缘分不会那么浅,既然如此,他慢慢等待即可。 云淮等待的时间不长。 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因为赵恭死了。 赵恭是他是山水画师,因而他的房间在船首的一处,那里可以直接观察到四周山水。 他每日要早起研磨,进行基本功的修行,偶尔遇到绝美之景,还会当即作画。 他的画作是不同的山水日色,他曾绘过夕阳照水图,又绘过朝阳映峰图。 原本这些画作让他小有声誉,可自从被萧钰打击过,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再拿笔,自然也不肯再作画了。 甚至连饭都很少吃了,侍女却尽职尽责,将一顿三餐按时端给赵恭。 而今日早晨,侍女端饭去赵恭房中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死了。 原本这和萧钰无关,但就在他死得前一日,他和侍女以及她的好友说,他重新悟出了画,打算明日去找萧钰。 结果第二天就死了。 就因为赵恭的那句话,本身没有怀疑的萧钰也被迫受了牵连,萧钰被迫来到了现场。 待萧钰走后,林琅脸色一沉,碧莹担忧道:“夫人,不知此番可否有事?” 林琅目光凝重,她道:“有些麻烦事。” 原本这艘船要直接驶向离京城最近的港口,到时候他们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会省了很多麻烦,可如今死了人,必然会去改道,船去离此地最近的城市,如果林琅没有记错,这最近的城市名叫青城。 青城官商颇多,而那里也和闻家军有很深的牵连。 林琅心底估量了一下,如果不是巧合,也许赵恭的死和萧钰有关,凶手恐怕就是为了让萧钰上岸才做的这套戏。 若是对方故意为之,那下船必然有人会绊住他们。 想及此,林琅知道,这个凶手必须要在船上找出来,不然真的上岸了,萧钰和她命途多舛。 侍妾发现赵恭死了之后立刻禀告了云淮,云淮听后立刻过来了,船上死人,他身为船主要慎重处理。 云淮到的很快,他来的时候侍女已经将四周围住了,没有人能靠近那个屋子。 四周凑着人,他们窃窃私语,云淮到的时候,他们的目光落在云淮身上,又很块收了回去。 云淮察觉到这其中几道视线带着浓重的恶意,但他没有管,只是问侍女道:“赵恭死于什么。” 侍女谨慎道:“赵公子面部和指尖都有明显挣扎的痕迹,是有人勒死了赵公子。” 船还需要半日才能停到离得最近的岸上,而船上并无仵作,侍女只能通过一些明显的痕迹来断定。 侍女让侍候赵恭的小侍女出来,这小侍女十六七岁,眼角是惊吓哭泣后的红意。 小侍女先是看了看四周的人,她只觉得四周人的目光焦虑中带着恶意,如狼似虎,小侍女心一颤,云淮声音放温柔了些:“昨日你在这可发现什么不寻常。” 云淮的声音很好安抚了小侍女,这小侍女终于抽抽噎噎说全了昨天的事。 “自从那次宴会后,赵公子深居简出,他日日将自己关在屋中作画,常常画上一天,昨日他对奴婢说他做了一副新画,他说他悟出了画技,要再去见见周公子,奴婢听后原本以为赵公子走出来了,没想到、没想到……” -- 第30页 小侍女没有说下去,生死在口中始终是难以承认,尤其赵恭还是侍女相熟之人。 萧钰和云淮察觉到侍女话中包含的信息,赵恭在画工上有了新的领悟,想今日来找他,结果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云淮率先开口道:“那你一直守在这里么?” 小侍女继续抽抽搭搭地回答:“戌时奴婢将碗筷端到厨房,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回来一直在打扫过道,打扫之后奴婢去了耳房,和往常一样,四周都没有声音。” 云淮将目光落在一个男子身上,这男子住在赵恭隔壁,男子见云淮看他,也道:“我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线索止于此,只能在尸身上继续查找信息。 云淮看了眼萧钰,萧钰他不置可否,云淮继续道:“如今去离得最近的口岸也需要半日,不知赵夫人能否出手。” 云淮口中的赵夫人就是当时招待林琅的赵静,她因义妹而有了一手仵作的本领,而且她也是赵恭的亲姐。 当云淮得知有死人的时候就请来了赵静。 赵静面带白纱,从人群中走出,云淮一行礼:“多谢赵夫人。” 赵静眼角红红的,想来是刚哭过,但她知道大局为重,语气中并无难过的意思:“我也只会皮毛。” 云淮道:“总比我们这群人皮毛都不懂的人强得多。”况且你是最该去了解你弟弟死因的,云淮是这样想的,但他没说。 赵静进去,云淮提声道:“屋内狭小,不如让赵夫人、吴公子以及周公子还有这个小侍女一起进去看看。” 他口中的吴公子名叫吴羽,他性情细腻,却做事不偏不倚,只有赵静萧钰以及云淮他们进去的话,必然有人嚼人舌根,但有吴羽一起跟着,这等怀疑就少了很多。 况且云淮说得也确实是实话,这么多人都想进去,那屋中怕是更是要乱七八糟,等到了岸,捕快查起来找到凶手更是难于登天,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只好从外面待着。 他们推开赵恭的屋子,这屋子的格局和萧钰的差不多,不同于萧钰屋子的是这里面十分杂乱,赵恭的屋子里十分杂乱,基本被宣纸占据,而赵恭身体彻底伏在几案上,萧钰扫视了一样,满屋虽然杂乱,却没有一丝挣扎过的痕迹,而在几案的旁边,有一副悬挂的画。 这幅画明显被很珍惜的对待,它被挂在一旁,裱得一眼就看出主人十分珍惜。 这是一副朝阳鱼跃图,与他过去相差很大,却像是突破了一种心魔,换了种境界,这幅画同他之前作品相比,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甚至说是别人画的也有可能,但上面墨迹很新。 萧钰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赵恭的作品勉强能入眼,但比得上他却是他夸大了。 云淮对小侍女道:“这屋子和昨天相比有何变化。” 小侍女摇了摇头:“这些日子赵公子专心作画,我不敢进屋,只能把饭放在门口,赵公子会来拿。” 萧钰听此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赵静走到赵恭面前,她目光谨慎,打量查探了起了赵恭,她耗时不长,很快就看完了,皱眉道:“赵恭死因十分简单,乃是脖颈这一道勒痕,但他不是死在这里,他指腹有伤,这是明显和绳索挣扎的痕迹,而屋中干净,绝非案发之地。” 第16章 判断 插手 赵静所说和萧钰想得一样。 这个屋子里面并没有挣扎的痕迹。 物品看似散乱,实则是绘画之人独有的习惯罢了。 可这里若不是第一个案发之地,那就有一个疑惑,凶手是如何避开所有人将赵恭带回房中的。 船上除却平日照顾众人的侍女,还有一些打扫的侍女,这群人经常在这四周徘徊,要躲开她们的眼睛难上加难。 尤其在碧莹的调查下,他得知这群侍女之中有人耳力非比寻常,凶手是如何避开耳力俱佳的侍女将赵恭悄无声息地送回房中。 萧钰再次扫视这房屋的构造,因为赵恭喜好山水,他的房屋是是在可直望外侧的船首。 他缓步走到窗口,窗口之外就是河水,并无落脚之地,除非这个人轻功很好,但背着一个死人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来此,天下间没有几人能做到。 萧钰收起疑惑的心思,他又问起了小侍女:“你别怕,慢慢回忆,最近赵公子除了沉迷作画还有其他习惯么,多么细小的都可以。” 小侍女终于停止了抽噎,在萧钰温润如玉的安抚下,小侍女渐渐陷入了回忆,她抿着嘴,努力在想,终于想到了一点:“赵公子除了喜欢作画,还喜欢饮茶,他有一个茶友,平日都会饮茶闲谈,自从那日之后—” 小侍女顿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瞧着萧钰,萧钰知道,小侍女说得是那日他打击了赵恭。 萧钰目光乃至声音更为柔和,安抚小侍女:“我同赵公子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也不愿见此。” 萧钰扮演翩翩君子向来习惯了,对安抚人一事可谓轻车熟路,而这个小侍女很快就被安抚住了。 小侍女声音还是怯怯的:“平日来找赵公子的人都不来了,因而他将茶具扔了。” 所谓人走茶凉,这只是一朝的失势,现实竟然如此迅速的反馈,萧钰曾以为这船上坐得都是山水畅玩之人,见识和普通人不同,却没想到到了船上这样的世外桃源,也无法脱离人心的俗套。 -- 第31页 他心思突兀地复杂,但不过一瞬,又平息了下去。 萧钰又细细问了几句,但小侍女也回答不上来了,见此,萧钰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赵静道:“既然这不是第一案发之地,那只能麻烦云公子了。”赵静身为妇人,自然不便查找,而云淮身为船主人,由他去找最为方便。 云淮应了下来。 如今该查探的也查探完了,几人出去,外面的人一直等着。 他们神色焦急,耐心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 云淮开口,“赵夫人可以说一下查探的内容。” 赵静道:“杀了赵公子的人的人并非在屋内,而是约他出去之后在外面勒死赵公子,而后凶手避开了所有人,将赵公子带了回去。” 赵静说完这些话后,有人道:“这不可能!”船上不可能有这样本领的人物。 他们都知道赵恭住处的格局,想要带着一个成年男性回来简直难于登天。 他们的目光都暗暗打量了萧钰,其他人都是知根知底,只有萧钰他前几日上船,他们对他根本不算了解。 而赵恭近期唯一惹过的人就只有萧钰,哪怕他有隐士的头衔,也难挡众人对凶手的恐惧。 况且如果萧钰能轻易杀了赵恭,那他说不定也会杀了他们中另一个人。 他们赌不起。 见众人打量怀疑的目光,萧钰直接道:“我问心无愧,况且,他身为我的手下败将,我为何要和他过不去。” “你的想法怎么会和常人一样,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一人喊道。 “够了,还有半日就可以到口岸了,到时候让官府的人来进行判断吧。”云淮斥道。 见云淮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一堆得的话堵在嘴边,打了个转,咽了回去。 云淮道:“我派人守在这里。如无意外,等到下船再说吧。” 其他人见此,也只好回去了。 萧钰和云淮并肩而行,云淮嘴角逸出一丝苦笑:“没想到会这般耽误你,我相信你不是凶手。” 件事确实实打实的耽误了他,他不免想到,也许赵恭真的因他而死,而理由也十分的额简单,只是想困住他,仅此而已。 他已经想到了云淮必然会在青城停下,而在青城停下,意味着他注定要和官府的人周旋,而如今他受的伤已经好了,那他独自去周旋必然没有问题,但要带着长公主,必然十分困难。 他想到此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他面上没有一丝阴霾,对云淮道:“如今众人的怀疑不过是被一盆污水泼上,纵然沾上这等事情令人恼火,但我自己是清白的,自然不会惧于官府的调查,只是我妻子身体柔弱,见不得这等事,云兄你能将她送到京中么。” 长公主是萧钰现如今唯一牵挂的人,只要她没事,自己就算孤身去了青城,也不会有大事。 恶意如同蔓延的枝蔓,爬满了萧钰心上,既然对方敢这般设局,那他也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对面的人。 云淮听到了萧钰托付妻子的话,他心思一凛,脑中瞬间勾画出一个心悸捂心的美人,纵然他未见过那个美人容貌,但他知长相不俗,云淮十分好奇,萧钰的妻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必回将夫人送回京城。” 这里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碧莹耳中,碧莹火急火燎来到了林琅的面前,碧莹眼中一片焦急,她十分担心萧钰。 林琅正在纹风不动地练字,碧莹敬佩林曦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情。 碧莹声音里是压不下的惊措。 “夫人,公子他被人怀疑,怕是要押送官府了。” 这句押送官府绝非是普通的送到官府,而萧钰也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犯人待遇。 林琅笔并未停,道:“你应该还打听到什么消息吧,赵恭死后什么模样。” 碧莹立刻形容了出来,听到一处,林琅一顿,打断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赵恭。” 碧莹想到林琅的医术,那额间的冷汗蓦然淡了。 碧莹不再多话,亦步亦趋跟在林琅身后。 原本林琅该遇上回来的萧钰,但萧钰为了林琅特意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去嘱托云淮,两人反而错开了。 他们到了赵恭的房间,因为赵恭的死亡,两侧厢房的人已经被安排到其他的地方,因而这里十分寂静,只有守着此地的侍女。 侍女面色冰冷,守着门口,她们都知道这船上的侍女并不是像普通女子一般娇弱无力,她们在此颇为保险。 碧莹上前对守着门的侍女道,她嘴甜说:“我会些医术,想诊断一番,不知姐姐能否通融。” 她这段时间一直往厨房跑,因而船上的侍女大多都认识碧莹。 侍女遗憾道:“姐姐倒是想通融,可是公子命令在这,我们可不敢违背命令。” “可是这件事涉及到我家大人,不然我肯定不会这样为难姐姐,不如姐姐告知碧莹云公子在哪,碧莹去跪求云大人!”碧莹带着哭腔,一副差点跪下的姿态,她泫然若泣,一副让人可怜的姿态。 “云公子博施济众,见此必然不会再为难,不是么。”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林琅看向说话的人。 林琅微微挑眉,居然是个熟人,来人吴羽和赵静。 赵静她曾在饭局上见过,而吴羽则是她前世的熟人了。 -- 第32页 当年云淮带人找林琅解毒,这个人就是吴羽。 此刻吴羽他面色红润,身上还没有中毒的迹象。 也是,船就这么大,只要多走走,总会遇到他,只是林琅之前借病在屋中待着,不愿出门,这才没有遇上。 林琅知道他心思善良,有他在必然不会止步于此。 侍女听到吴羽的话,她们脸色俱是一片为难。 吴羽接着道:“让她们进去吧,我们也跟着去,如果云淮怪罪下来,我担着。” 赵静也帮着说:“云公子心思善良,必然不会让两个女子在这里为难。” 侍女见此,只好让开了路。 吴羽道:“周夫人,请。” 林琅想起来如今萧钰如今叫周辞尘,吴羽教她周夫人也算是正常,而为何他会这样叫自己,估计也是赵静所言。 林琅行了一礼,语气清冷:“多谢。” 吴羽脸一红,在吴羽眼中,纵然林琅面带白纱,可对他而言也像一个静站的美人画 四人进了屋子里面,林琅打量起了四周,碧莹道:“我曾学过医术,不知可否让我进行验尸。” 赵静笑容雍容道:“这自然可以,我虽会些仵作的本事,但不过是些皮毛,有姑娘的医术帮着,也许会发现我没有发现的东西。” 林琅开口道:“我这个侍女喜欢学些这些,也不过是一些皮毛,在夫人面前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快多谢夫人给这个机会让你长长见识。”林琅明贬暗褒,她话中虽说这碧莹能力浅薄,却没有丝毫的阻止。 毕竟她这样说也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些,不至于真发现什么让赵静不舒服罢了。 碧莹见此,她开始了验尸,尸体脖子上是明显的勒痕,这勒痕入肉,上面还有绳屑的存在,但上面并无血荫,林琅走在窗户口,往下盯着,随后收回了目光。 她转身看向了赵恭的尸体,一眼看出了门道,此时碧莹正在翻他的眼白。 赵静和吴羽正看着碧莹。 林琅走过他们,她悄无声息摸了下后脑。 第17章 真相 危机 碧莹余光瞥到,她从眼白的位置摸到了赵恭的后脑。 碧莹察觉到奇怪的地方,她拿出了磁石,磁石瞬间吸出一根长针。 而什么只是静静站在这里看那副朝阳鱼跃图,仿佛一无所知。 赵静和吴羽俱是一阵惊愕。 碧莹道:“赵公子并非死于绳索,而是死于这后脑的长针。” 吴羽道:“此话何解?” “赵公子勒痕虽然杂乱不齐,指甲也带有挣扎的痕迹,但这些都是死后造成的,他脖子勒痕虽重,却没有血荫,正常人被勒住之后,哪怕一个小小的手指,都会有肿块,但赵公子却并非如此。 他是先被这根长针入脑瞬间死亡之后,再伪装成这样的模样,为的就是告诉我们他是在外面被杀,继而迷惑我们。” 吴羽一阵晕眩,他不知赵恭死亡的原因被这个女孩发现让他惊讶,还是赵恭的死涉及了这么多东西更让他惊愕。 总之他脑子十分混乱,继而他问:“那凶手做这么多是因为什么,等仵作来了之后开颅验尸不久真相大白了么。” “因为等到岸之后,凶手就会立刻潜逃。” 碧莹言辞愤怒,凶手只设了一个局,就让萧钰被迫置身局中,她根本不需要拖延太长的时间,只需要把萧钰拖到官府那里就算完成了任务。 但这些碧莹都不能说,她只能这样心底藏着真正的愤怒。 吴羽道:“那你有凶手的猜测了么。” 赵静突然开口道:“能让赵恭安心在后面行刺的人,除了一人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吴羽脑中突然想起那个抽抽搭搭的小侍女,他恍惚了一下,又道是人面和人心不可一概而论,可他很难想象是那个怯懦的女孩下的手。 赵静道:“但那个小侍女必然不会轻易承认,我们可以做一个局。” “什么样的局。”林琅开口,她言辞中似乎并没有被这一切吓到。 吴羽目光挪到林琅身上,他没想到林琅这样美人画也会轻易开口,而开口的言辞还这般决绝。 他倒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他对美人有一种误解,也许美人不止面容美,恐怕心思也是难以捉摸的细。 ——— 小侍女还被人安慰着,她刚上船不久,之前一直在打杂,这好不容易因为机敏在前面侍候上船的客人,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眼角红红的,瞄了眼哄她的侍女姐姐,侍女姐姐道:“怎么了。” 小侍女再次潸然泪下,道:“我想回家了。”她们一部分是因为卖身契上来的,而另一部分却不是,这船上给的例钱分量颇足,这才能让女孩在船上待得十分久。 这个小侍女就是因为例钱上来的,可如今她一定难过极了,照顾的人死在自己隔壁,不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份优渥的例钱。 被小侍女叫做姐姐的人这样想。 “好吧,等船到岸了捕快问完之后,我会帮你找艘船,送你回家。”她应承道。 小侍女眼睛亮亮:“谢谢姐姐。” “在外靠朋友,我总归是长你几岁,照顾你是应该的。” 小侍女一把抱住了她,侍女只觉得自己衣角湿了,她更怜惜了。 门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有人来了,小侍女揉了揉眼睛,有人喊她去赵恭的房中。 -- 第33页 被叫做姐姐的人眉头紧蹙,问道:“这是?” 为首的女子厉声道:“大人的人,我们少管。” 两人立刻恭敬道:“是。” 小侍女走了过去,她一言不发跟着侍女走,一路上都十分安静,等走到了赵恭的门前,小侍女见到了赵静和吴羽。 吴羽道:“我们想再问问当时赵公子死之前的事情。” 赵静也道:“毕竟是我弟弟,你能体谅一个姐姐的难过么。” 小侍女嗯了声,恭敬道:“夫人,婢子有问必答。” 赵静:“你说你戌时离开,其他时候都侯在这里,不曾离开,对么。” 小侍女:“是。” 赵静:“所以凶手在戌时作案的机会最大,毕竟就算是轻功至高的人,也不能在背着一个死人的前提下,不引在这艘船上人的注意。” 小侍女道:“夫人明智。” 赵静:“那就是了,听闻周公子昨日答应云公子给他画一幅画,他应该全心全意在画那副画,画是酉时云公子嘱托他的,听闻今天他画好了,虽然不曾见到,但听闻云公子颇为满意,想来这幅画就已经能打消对周公子的怀疑。” “不可能,他不可能作画。” “你怎么知道!”赵静质疑。 小侍女瞟了眼林琅,小侍女发现林琅也在打量她,林琅的目光猝不及防撞上了自己的眼神。 小侍女心一颤,她其实没见过林琅几面,她只记得林琅貌美体弱,如今却发现她眉峰细腻,眉心却是十分平坦,她眼神像是已经抓住了凶手般,凉薄中带着一份审视。 小侍女瞬间冷汗涔涔。 她踉跄了一下,浑身泛冷,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你想脱周公子下水,所以你特意去了那边,不是么,况且他们说,赵恭有意娶你为妻,所以对你必然不会设防,如今你该说一说,你为什么要对周公子这般憎恨了。”繁杂的脚步声传来,林琅顺势一瞥,是云淮和萧钰一起来了,而云淮说了这么一番话。 云淮在赵静验尸之后就让侍女去查这个小姑娘和赵恭的关系,纵然两人十分隐秘,但还没有躲过侍女们的关系网。 他们暗生情愫,纵然小侍女会避着人,但心生情愫的人无论怎么隐藏,终究会在时间下露出蛛丝马迹。 小侍女面色一白,她目光从众人面上转了一圈,而后她慌张逃到了赵恭的屋子,碧莹想抓住她,但她一下子从碧莹手下划过,碧莹一愣,这姑娘会武。 她抓住悬挂的朝阳鱼跃图,从窗户直接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小侍女就落入了水里。 云淮当机立断,“追!” 侍女听了云淮的话,立刻下水去追。 小侍女未必不会水,而这艘船也快到青城了,她现在落水,说不定就会游到青城。 没想到凶手这样就逃窜了,云淮叹息一声,他原本还和萧钰在商议之后的事情,但侍女突然禀告说周夫人和周夫人侍女找出了真相,要设局,两人于是也去了这边。 他们没有直接出来,而是听了一段之后才出来的。 没想到这个小侍女会这般隐忍,这么久没有暴露自己会武的事实,也这般果决,直接跳水。 云淮只能叹息一声,不过这样的话萧钰身上的麻烦就少了很多。 这结果也不能算是十足的恶劣。 萧钰语意盈盈对林琅道:“麻烦夫人找寻凶手了。” “毕竟是我夫君的事情,自然也不能算是麻烦,况且都是碧莹的功劳,多亏她学了点医术。”林琅垂着眼说出,明明凶手已经找出来了,林琅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还有别人,可如今小侍女逃了,这线索也就断了。 她只能不漏分毫。 至于林琅为何不敢承认自己的医术,是因为她不能在萧钰面前表现出分毫会医术的模样,她毕竟是长公主,长公主可不会医术。 毕竟等他称帝之后林琅就要离开皇宫,她不会暴露任何有关她身份的事情 而碧莹跟她学了点医术,会的不多,却能短暂地糊弄过萧钰。 熟悉的声音突兀地想起,云淮猛然一转头—之前他虽邀请林琅上船,但他知道避讳,没有认真看过林琅的脸,而昨天夜里,他虽是看清了,但今日林琅蒙着面纱,他又一心想着解决这件事情,直到现在才发现这眉眼如此地熟悉。 云淮的话堵在唇喉之间,呛得他愣在这里。 “怎么了,可是妾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林琅似笑非笑,注视云淮,云淮不免想起昨夜,可还没等多想什么,现实却让他清醒。 如果他没有记错,林琅是萧钰的妻子,如同彻骨的凉水,将他那点浮想联翩的火焰浇的透彻。 “没想到你就是周夫人。”云淮终于说话了,他说得十分艰难,但他藏得很好,毕竟身边是萧钰,他不敢让萧钰听出来。 “是。”说完这句话,林琅翩步走到萧钰满前。“夫君,没有事了。” 萧钰似乎从这句话中品出点不同,他疑惑问道:“你们认识?” 林琅眉眼舒展,她眼尾像是带着桃花,颇为撩人看着萧钰:“这就要问云公子了。” 云淮十分坦荡,看不出一点过去招蜂引蝶的姿态:“只是巧合。” 林琅笑了笑,不再多言。 萧钰心里已经起疑了,纵然云淮隐藏得很好,但萧钰还是察觉到云淮那一点古怪,他抽茧剥丝地想了想,瞬间心一凉—这些日子林琅一直在屋子里没有出门,只有昨夜出去了,难道他们在外面相遇了。 -- 第34页 一种古怪的感觉弥漫上了心头,萧钰却笑了,如果云淮心里真的对林琅心生妄想,那他和云家以后将不复存在。 两人回屋,林琅见一派寂静,她笑吟吟问:“怎么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萧钰:“我怕是要在青城周旋,夫人毕竟是女眷,不太方便,我让云公子派夫人送你回京,等回京之后,也许父亲也会替我伸冤,只是云公子他,我换个法子吧。” 萧钰这话说得隐晦却又明白,林琅知道萧钰是希望自己回去成为公主,若萧钰真的被人陷害,她要替萧钰向皇帝伸冤。 但他也瞧出云淮的不寻常,所以他不想让林琅留在这里。 但于林琅却不是这样,林琅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她如今有了和云淮的牵连,倒是更想留下来。 萧钰如果必须留在青城,和云淮一起走,反而如了林琅的愿景,她原本就想从云淮这里套出当年的真相的。 “没有关系,我会回京的。”林琅说。 萧钰一怔,他没有想到林琅会这么说,他刚才和云淮一起回来,那斗转间已经想明白林琅猜出他和云淮商量什么,只是他原以为自己用为难的语气说出这件事,她就会拒绝,但她没有,萧钰忍住自己恶劣的情绪,但他只忍住脸上的表情,这情绪在在心口游走,他没有丝毫压下:“多谢夫人为我奔走。” “你我毕竟是至亲之人。”她原本想说夫妻的,可话到嘴边,又想到他们即将分别,她只想这样真诚地去说。 时间过得狼奔豕突,船很快就到了青城的港口,有人报了官,几人下了船,纵然云淮有心周旋,但萧钰还是被官府的人留了下来。 前方暮色沉沉,萧钰离开的脸色却比这暮色更沉。 云淮见林琅身形萧索,一直望着青城的方向,劝她道:“我送夫人回京。” 林琅神色复杂,她道:“多谢云公子。” 云淮只说了一句话,“等我一会。”靠岸之后,他对众人道:“家中来信,我恐怕要回家一趟,山河之大,我无法同各位继续前行了,有愿意离开的就走吧。” 林琅一怔,却也清醒地认识到,这和前世不同,云淮回家的时间提前了。 第18章 凶手 离开 云淮说出这番话后,船上的人都惊讶万分,甚至他们有人无法接受。 因而现场十分喧闹,甚至有人将靶子放在林琅身上。 在所有人眼里,是萧钰上船之后,一切都开始朝着莫名的地方发展,最后变成这幅模样。 如果没有萧钰夫妇,那如今他们还是会继续在船上航行,继续惬意山水。 林琅察觉到其他人恶意的目光,她不置可否,她早就知道之后的发展,就算没有萧钰和她,最后这艘船也会没有,云淮一定会回家,只是世间不是现在罢了。 当年大概是半年后的时间,云淮带着中毒的云淮来找林琅,而那时林琅也才和云淮认识,而后又过了半年,云淮才回家。 而这一世,云淮居然提前一年回云府,林琅垂着眼,思绪复杂。 之后便是一阵混乱,侍女凑了过来,她轻声道:“夫人,公子想让您离开这里。”四周的人目光浓到林琅不看他们都能察觉到,留在此地确实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林琅和碧莹随着这个侍女走了。 侍女将两人安置在二层的屋子中,碧莹给她沏了一杯茶。 烟雾袅袅,林琅盯着雾气思索了许久,始终没有拿起杯子。 碧莹已经察觉到这个屋子旁没有靠得太近的侍女,她担忧道:“夫人,我们必须要快点回京,不然大人他……” 碧莹担心萧钰的安全,她想要让林琅赶回京求皇帝救他。 林琅却不是这样想的,从赵恭死之前开始,她们已经被盯上了。 如果赵恭没有仇家,那这简直就是给萧钰设的一个必须留在青城的一个局。 而和萧钰在一起的自己,也必然已经上了他们的死亡名单。 而她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许留在萧钰身边,也许留在自己身边。 其实萧钰离开的意思也很明确,他恐怕也想到对方肯定有细作认出了他,而只要他留下,就意味着长公主无事。 毕竟皇位相争,有危险的只会是皇子,而不是在路途中被牵连的公主,只要和他分开,意味着林琅就安全了。 所以萧钰才会离开的这么决绝,他想让自己更安全。 一想到这样,她心里更难受了。 不过她却不能如同萧钰所想,和云淮一起离开,她仍然记着当年他设计的那一剑,自然不会对云淮推心置腹。 她悄无声息,只有一个口型:“我们最后会回京的,不过只有你我两人。” 碧莹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林琅不是真公主,她拜入医圣门前已然吃过太多的苦,因而孤身上京于她而言根本不算是什么事情。 而她的经验也会让她避开众多麻烦,这样一想,确实才是最好的方法。 只是她依旧有自己的忧愁,碧莹:“那云公子那边。” 林琅勾起一抹冷笑:“我和他的事情,自然要好好掰扯掰扯。” 船上的事情闹了半日,具体怎么解决的林琅不知道,但有些人是不欢而散林琅却是了解的。 等林琅再见到云淮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甚至有些许的寂寥,也许是之前的事情闹得过于不愉快,他坐在八仙桌前,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林琅过来了,林琅叹息一声:“公子何至于此。” -- 第35页 云淮从思绪中脱离,见到林琅,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只变成一句:“没想到你就是周夫人。” 也许是云淮在刚才和那群人周旋累了,他没有隐藏住自己的心思,林琅从这句复杂的话中品出了云淮的情绪。 如果自己不是周夫人,而是别的旁人,他也许都不会这样痛苦。 他不是守礼之人,他只是怕萧钰罢了。 林琅想了想,在自己眼中,如今的萧钰虽然不似他现在整个年龄,但完全不至于让云淮这么忌惮。 林琅倒是十分好奇,在云淮眼中,萧钰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形象。 不过现阶段还是要哄好云淮最好。 有缘到同行去京城,那这一路上她必然撬出困到至今的疑惑。 林琅道:“我也没想到妾身会这么有缘,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云公子被迫离开了船队。” 云淮的声音隐在水声之中,浮浮荡荡,他明显也有疑惑,也难得坚定,但却诉说自己的心迹:“其实也不是突然想到的,只是一直有这个打算,周公子和夫人的事情不过是个引子,望夫人不要内疚。” 林琅听到这里,略显诧异道:“公子是在外厌倦了么。”云淮最后还是会选择回家,只是不该这个时候回去。 林琅心底并不诧异,她只是想搞明白原因。 云淮似乎想起家里的糟心事,眼里划过一丝心凉,但这种情绪就消散了,他笑着对林琅道:“山河之大,我又怎么会厌倦呢,只是家中一直在催我回去,我一直借故不回,可如今这件事情告诉我,哪怕周游山水也无法躲开世俗,一直躲避只能心烦意乱,不如去面对这件事情。” 世间哪里会有桃花源呢,就算是她师父医圣,居于山上,最后也卷入了世俗。 林琅虽然厌恶云淮,但对他这句话十分认可。 “公子明智。” “不过前提是将你送到京中,我们可能要水陆同行,快马加鞭了。” 林琅垂了眼,她声音透着难过,道:“多谢公子。” “前途艰难,途中恐怕无法用这艘船走了,我会准备一艘小船,赵静赵夫人会跟着我们一起。” 云淮说完这句话之后见林琅露出疑惑,他道:“赵夫人是京中人,她弟弟身死,也需要将弟弟的死讯带回家中,至于赵公子的尸体,她已经派人送回京中了。” “麻烦云公子了。”林琅说完这句话。 两人基本上已经说完了,她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她想要离开,云淮见她离开,他张口,话语像是控制不住说了出来:“昨夜你为什么难过?” 云淮没有看错她面上的忧郁,这件事一直徘徊在他心上,原本他想着等段时间去找出林琅的真实身份,可没想到林琅居然是萧钰的妻子,这件事让他大受打击,可萧钰的离开又让他不安动的心野草丛生。 林琅起先是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不会这么顺利,可云淮的话却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上钩了。 林琅心下清明,她道:“无论是什么,如今也不重要了,妾身要回京了。” “望公子自重。”林琅只留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只剩下云淮目色沉沉。 他反思自己的行为,自己确实是有些着急了,可林琅和梦中的女子莫名扯上了关系,他迫切想知道困恼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如今终于窥见天光,他不会放弃。 云淮他又准备了一艘船,这艘船和如今的船不同,林琅之前所在的船华丽宽阔,前行却不快,如今这艘,虽然小了太多,但对于云淮一众人却是绰绰有余,况且这艘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方方面面都颇为精致,且它行进也十分快,能以最快的速度到原本他们想去的港口。 赵静和她同行。 赵静原本是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如今弟弟身死,她眼角有隐隐的薄红,而如今她换上白衣。 她见到林琅,勉强勾起一抹笑,林琅却是一愣,日她去查赵恭的尸体之时,赵静还没有这般,林琅只能想赵静是不愿在人前泄露自己的情绪,等无人之际才忍不住难过吧。 她走上前,道:“赵夫人,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么。” 赵静摇了摇头,她声音有些沙哑:“你夫君如今也因我弟弟身陷青城,论难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你安慰呢。” 林琅她道:“真相已经大白,是那个侍女做的,我夫君身份清白,只是一时的身陷囹圄。” 赵静听到这句话,她道:“你还真和我见过的女子不同,如果其他女子遇到这种事,恐怕早就大吵大嚷了吧。” 林琅道:“只是我个人习惯罢了,夫人好好休息吧。” 随着林琅离开,赵静目光却渐渐凉了下来,她盯着林琅,像是盯着一个死人。 林琅住进了云淮安排的屋子,这屋子和之前比小了一半,林琅并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四周的侍女,这四周的侍女上虽少却精。 碧莹和她的交流更难,她们恐怕要悄无声息地对口型了。 船很快就开了,林琅估摸了一下时间,他们大概要两天的时间就会到那个港口,随后她需要买匹宝马和碧莹离开。 碧莹道:“夫人,你先休息吧,从作夜起你就没有休息好。” 林琅道:“确实,我确实要好好休息。”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这两天应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在这船上的两天的时间恐怕十分繁忙。 -- 第36页 但竟然出乎林琅的意料,这第一天居然风平浪静地过去了,甚至连云淮都没有来找她。 林琅饮了口茶,她不信会这么安静,果然,她这口早茶还没完呢,就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和一阵阵的浓烟。 “走水了!”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到这里,同时一阵逃跑的声音传来。 林琅心却一提:来了。 碧莹反应颇快,她立刻将被子弄湿,就差一步披到林琅身上:“我们去木筏那里。” 这种船上有木筏,以便逃生。 林琅却不慌不忙,道:“不用去那边。”这场火必然是人为,为了避免她逃,那边的木筏必然已经被弄坏了。 “那夫人……”碧莹没有失去理智,这时候她还继续叫林琅夫人。 不过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有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传来,碧莹给林琅使了个眼色,林琅道:“既然来了,何必不进来呢。” 门被推开,一股热浪扑来,对方立刻把门关上。 林琅道:“果然是你。” 第19章 火海 上岸 林琅退后至窗边,而她面前则是赵静。 赵静她目光比初见时还多了一份关切。 听到林琅的话,她一脸茫然道:“夫人在说什么,屋外走水了,我只想带你走。” 林琅脸上挂起了一丝讽刺道:“火马上要烧到这个屋子了,外面已经没有路了。” 烟顺着缝隙飘了进来,林琅能察觉到清晰的热量。 赵静明显焦急了起来,她说:“我们可以从窗户跳下去,我会水,可以逃出去。” 可林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她目光如炬,在混乱之中她仿佛又勘破真相的力量。 赵静被她的目光瞧着心惊,她有一瞬间的想法,也许自己做的她全都知道。 这一刻她收起焦急的目光,不再演戏,其实也许没有演戏的必要,她只是过于小心,于是赵静只冷冷瞧着林琅:“你一直怀疑我。” 林琅心底算计了下时间,引导着赵静的话:“算是吧,那个小侍女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的时候,我就怀疑这上面还有她的同伙,否则她不会那么坚决。” 赵静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上面出了问题,以至于她直接问了出来:“那你就猜到了我么。” 当然不止这一点,最后让林琅确认的是赵恭房中的那副朝阳鱼跃图,当时她隐约间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如今却是想起来了,她曾在前世见过那副图,但那副画的主人却不是赵恭。 她对绘画并无研究,所以当时别人说有一副朝阳鱼跃图在市面拍出高价的时候,她也只是对京中人挥金如土调侃了这么一句。 不然她不会现在才想起来。 记忆宛如七巧板,只要开始有大体的轮廓,旁枝末节也就渐渐清晰,她在久远的追忆中终于想起,朝阳鱼跃图是一个女子所绘,而那个女子就是姓赵。 如今再仔细想想,这个女子就是赵静。 可她派碧莹暗中打听,侍女说从未听过赵静会画画,因而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一步步在试探赵静。 而如今,赵静的反应告诉林琅她猜对了。 如今大火吞噬了一切,在赵静眼中,林琅距离死亡也不过一步之遥,图穷匕见,赵静看林琅宛如一个死人。 她已经彻底暴露她想让林琅死在这片火海之中。 林琅也直接说了实话:“还有朝阳鱼跃图,赵公子的画我见过,并没有那副朝阳鱼跃图画工纯熟,除非他闭关三个月,而不是几天。” 灵感也许只是一瞬,但画工却是日积月累。 林琅说出这番话后,赵静呆愣了一刻,她不可置信,眼眶似乎有泪珠打转,但烟雾之中,林琅看不真切,但赵静带着颤音的声音却如约而至:“你猜出那副画是我画的。” 林琅:“至少不会是赵恭。” 听到这句话,赵静的泪珠毫无遮掩,直直落了下来,她拿出剑面色痛苦道:“如果你不是我的目标该有多好,相信我们一定会是好友。” 林琅面色不改,劝道:“我也相信,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赵静声音里有一丝悲怆:“已经没有机会了,你只有死路一条,而我也只能接下一个任务。” 船也许被烧的差不多了,龙骨“啪”的一声断裂,整个船开始了剧烈的倾斜,赵静身体一抖,但目光却更坚决了,她语气迫切道:“我必然会给你建一份衣冠冢,算是我对你的歉意。” 在她说话的那一刻赵静已经开始出手了,在她眼里,林琅身体病痛缠身,自然不会是她的对手,而碧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不足为惧,可真出手的那一刻,她却惊讶了,碧莹拦住了她,赵静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惊讶道:“你会武!” 林琅扶着柱子,稳住了身形,她看碧莹和赵静比武,明显碧莹占了上风,不过片刻,碧莹就一掌打到了赵静,赵静吐了一口血,林琅喊道:“带着她。” 可赵静却没有给碧莹这个机会,此刻船体已经十分倾斜,赵静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她卸了力气,直接滑了下去,她的身体撞碎了本就被烧黑的门,落入了火海之中,但脸上却挂着一抹释然的笑。 而口型却是“谢谢”。 林琅却是愣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赵静临死前会这样坦荡。 -- 第37页 碧莹只抓住她的衣袖,她收好这半截袖子,赶回林琅身边,火火苗慢慢蔓延,快要烧到林琅身边,林琅道:“走!跳出去!” 船十分地倾斜,哪怕两人并非娇弱之人,能逃出去也不是一件易事。 火中裹挟着河风,简直让本就势不可挡的火势再次狰狞起来。 碧莹和林琅在这片火中,十分困难地走到窗户那里。 林琅被碧莹抱在怀里,顺着灼热的风,她轻功极佳,终于在火势中找到一片生机,落入了水中,林琅眼尖,她直接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木筏,在河上孤零零摇摇欲坠。 两人游到那里,上去了。 林琅擦了擦脸上的水痕,对碧莹道:“这也许是赵静给自己留下的生机。” 碧莹回道:“可惜她没有逃出来。” 林琅遗憾道:“你说她最后究竟想说什么呢。” 碧莹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喃喃道:“也许她渴求一个拯救的机会,可惜太晚了。” 林琅听到这句话,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遗憾地望向船。 船已经彻底落了下去,但四周却没有人逃出来,林琅想起那些言笑盈盈的侍女们,只觉惋惜。 而想起云淮,她不免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没想到云淮就这样死了,她还没有问出当年他为何背叛她,又为何刺了她一剑,可这些都随着江水,化成了虚无。 林琅这种情绪还没有散尽,碧莹眼尖,抬眼四望,居然在水中见到一个浮着的熟人,那个人明显失去了意识,再往下沉,碧莹:“那边有人。” 林琅道:“去那边。” 碧莹用了内力,终于到了那边,林琅往下一看,居然是云淮,林琅见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道:“救他。” 碧莹直接将云淮带上了船。 过了许久,云淮醒了过来,他睁眼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在林琅的木筏上,明显愣住了,他痴痴道:“你居然救了我。” 其实林琅不止想救云淮一个,但其他人明显没有云淮这么幸运,他们已经和火海融于一体。 碧莹撑起长杆,远离这片火海的漩涡,奈何热气熏人,实在是过于艰难,云淮接过碧莹手中的长杆,道:“我来吧。” 一番困难的折腾之后,云淮她们终于离开了这里。 木筏顺着水游荡,三人没了力气,坐在木筏上,片刻之后,他们相视一笑,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在火海逃生。 不过逃生之后愉悦很快散去了,云淮望着沉船的方向,眼神遗憾,毕竟上面有他的侍女。 此刻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将大部分的侍女都留在曾经的船上了,不至于全群覆没,不然这种才能的侍女训练起来太耗费时间了。 林琅的目光也在沉船上,她没想到当时第一个在宴会上接待她的女子就这样葬身火海了,她心思复杂,不过她仔细思考了,她前世听闻过赵恭,却没有听过赵静,明明赵静在绘画上的本领要比赵恭强得多,可这也许涉及到她家中之事了,林琅心里只有一份遗憾。 也许到京中之后,她会知道部分的真相,而赵静背后的组织她也能知道。 “是我连累了你。”云淮突然开口。 也许是林琅冒险搭救让他话多了起来,在映着红色火光的河面,云淮将秘密轻而易举的吐露。 林琅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听此一愣,她面色茫然,云淮叹息道:“我年少心性,原本想游历山水,没想到上我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有名气,也许是这样,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而我突兀地说要解散船队,恐怕又让人不喜,所以才有今日之灾。” 林琅立刻猜出云淮的想法,有人在他船上设了细作。 他不知真相,只能这样想。 但林琅却不这样想,天下间又名有势的人不少,云淮纵然出名,却不是拔尖闹事的人,能让朝廷插手,必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不免想起前世,霖国的人听从他的命令,整件事情都透着谜团。 林琅心一沉,难道当年朝廷就已经察觉到云淮了。 林琅没有将这份疑虑表现出来,她装作一副不太明白的模样,见此,云淮说得更明白了些,“那个赵静夫人,就是朝廷的人。” 林琅目光讶然:“怎么会!” 果然如此,否则她怎么会出手谋害萧钰,这个赵静,不仅是朝廷的人,还是和谋害萧钰的人一脉。 可林琅不知云淮是如何得知的,就像她能看出那些侍女的不凡,她不信赵静瞧不出。 整件事情透着疑团,迷雾重重。 云淮道:“夫人请信我的话。” 林琅顺势道:“云公子如何得知?” “毕竟她已经在我船上这么久,只要我想知道,还是能知道的,只是我不愿惹事,纵然发现赵静夫人是朝廷的人,我也没有多管,只是我不曾想她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林琅眼神黯淡了下来,她一言不发。 云淮也沉默了下来,他听闻当时是赵静第一个和林琅打的招呼。 碧莹已经彻底恢复了,她支起长杆,让木筏靠岸。 两人身边没有平日的热闹的喧吵声,只有寂静的水声,已经风划过水面的声音。 时间久到风吹干了两人的衣衫,木筏即将到岸,云淮终于道:“夫人,我答应了周公子,要送你回京,如今我落魄了些,夫人不会介意吧。” -- 第38页 云淮半是开玩笑地说,林琅察觉到云淮的小心,笑着道:“云公子若要是称为落魄,那世间没有人不落魄了。”云家富可敌国,如今只是毁了一艘船,自然不会让云淮困窘。 云淮笑了笑,他原本想说什么,可他忽然察觉到,林琅眼中并无欢喜。她虽然是在笑,眼中情绪却是内敛的。 死里逃生,也只有最初是庆幸的,可生命的流逝对于林琅这样的人而言,犹如沉甸甸的恶果,压在心头。 云淮回应了几句,见林琅实在难受,云淮不再多说,可盯着她的目光依旧热烈。 他刚才并没有昏过去,只是他见到林琅过来,装作一副昏过去的模样,他知道这样的贵女心存善念,可真当林琅救下他的时候,他能察觉到林琅靠近时的温柔和热意。 他突然福至心灵,也许这场梦,不是让他痛苦的根源,而是让他见到曙光的预兆。 也许他对周辞臣的一见如故,也是为了现在所准备。 不久之后,船靠岸了。 这个地方是一个小地方,。 林琅两人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被吹干了,衣服勉强整洁,但林琅他们上岸的时候还是引起了这里人的注意。 不过云淮言辞高超,很快就让众人离开了。 云淮也因为这件事知道这个地方叫长宁,林琅听到的时候目光闪了闪,随后道:“这里离京城不算近,也不算远。” 云淮注意到林琅的不寻常,他突如其来想起那夜甲板林琅那意味深长的笑。 心头的火蔓延烧灼了起来。 但云淮不至于如今撩拨林琅,此刻的时机太不巧了。 两人折腾这么久,在这自然不能直接走,他们找了一个客栈,开了两个屋子,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再走。 碧莹给林琅弄好了热乎乎的饭菜,林琅和碧莹吃好后,她又沐浴了一番。这样一番折腾,以至于云淮来找林琅林琅也没有见他。 她也只是没见他,但,她心里装着云淮这件事。 她自然不会让云淮跟着她回京,只是她要想一个方法,在回京之前从云淮口中撬出他藏着的秘密。 老天终究没有薄待林琅,云淮心怀异心,他终究是等不及了,开始设计上了林琅。 第20章 演戏 察觉 事情发生得十分意外,又发生得没有半分意外,至少在林琅眼中,这件事毫无意外。 碧莹和林琅已经休息了一夜,三人租了两个马车开始赶路。 路途上因男女有别,两人在两个马车之上。 云淮享乐惯了,他租的马车十分奢侈,内置剔红蔷薇纹多宝盒。 多宝盒繁复层叠,巧夺天工,每层都放着女子的妆品。 不得不说,云淮这心细如尘,却不让人察觉到过度。 这一路上和这辗转曲折的多宝盒一样,他待人张弛有度,文雅有余。 云淮时刻谨记她是周公子的夫人,但又因心中礼教表现得十分克制。 任谁见了,都会产生一种油然而生的怜惜感。 可林琅见了,只觉得可笑,胸口的痛苦时刻提醒着她,她像看戏一般看着云淮深情,甚至还会陪他演上左右为难的纠结感。 但两人守着礼教,那一步始终如同纱网,没有捅破。 在即将去往下个驿站之前的,这层如烟雾般朦胧的纱网,终于有了进展。 原本路程该是十分顺利,但马夫并不是普通人,他在云淮三人进客栈的时候就盯上了他们,云淮三人的穿着颇为有钱,马夫贪恋云淮的钱,联合山上的兄弟,做了这么一个局。 碧莹纵然会武,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们就被俘,碧莹察觉到林琅的眼色,拼着伤下山了。 碧莹身后自然跟着一群人追她,至于云淮和林琅手被绑了起来,被关在一个小屋里面。 为首的人面带恶意,他脸上长长的一道疤让他目光尤显狰狞。 他是最初的马夫,也是这座山的老大。 这位老大手里拿着蘸着盐水的鞭子,无意识的拖动着,随时能打到林琅和云淮身上。 老大嘿嘿地笑了一声,他拿鞭柄挑起林琅的下巴,用贪婪的眼神从头打量到脚,他无意识地咽了口水,语意恶劣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可真会享受,这样的美人可比青楼的花魁还带劲。” 他说完这话,打量瑟瑟发抖的林琅,他好色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如同恶鬼的窥视,十分让人不舒服。 而他的声音比他的目光更令人畏惧,他舔着嘴唇:“你不如和我在一起吧。” 林琅心中作呕,但面上却坚决道:“那你杀了我吧。” 老大面色一恶,下流的目光更甚,他笑得张狂,手中鞭子甩动两下,直接甩到云淮身上,云淮白衣上立刻多了一道血色,因为血的缘故,老大看起来更兴奋而来,他哈哈大笑:“随便你这个小娘皮说什么,等晚上灯一灭,你就知道我的好了。” 他说完这句话,其他人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林琅脸色苍白,她仅仅抿着唇,不再多说。 “走,咱们去分钱去。”随着老大的呼声,众人跟随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只剩下云淮和林琅两人。 云淮的白衣像是渗出了血,她忙问:“云公子你怎么样。” 他笑得苍白,他张了张唇,随后道:“还好,暂时死不了,只是我担心你。” -- 第39页 林琅想起那个老大的危险,她脸色更苍白了,可目光却存着一股死志:“我不会让他碰我的。” 云淮察觉到林琅的决心,他迟疑了一下,“我一定会让你逃出去的。” 林琅愣了一下,“我们已经这样了,如何逃出?” 云淮促狭一笑,他被绑在后面的手如同翻花一样,绳子叭的一声就断了。 林琅一脸疑惑,阳光穿过窗户,云淮手上的东西闪着光。 是刀片,没想到他还藏着这个东西。 林琅失笑,她无奈却又信任笑道:“没想到云公子还有这种本领。” “不过是个小花招罢了,不过你就叫我云淮吧,我们经历过,夫人总是叫我云公子,也太显生疏了。” 林琅张了张口,她缓了片刻,终于叫出:“云淮。”如同前世的唤法,如今心情却已经全然不同。 云淮却十分喜欢林琅这样叫他,他凑近林琅,用手里的刀片快速割断林琅被绑的手脚。 因为老大这群人用的绳子十分结实,而绑人的手法也十分熟练,他们十分放心将两人放在这里,丝毫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会因为这种小花招逃跑。 林琅和云淮在被绑在山上的时候并没有因惊慌闲着,他们将上山的路印在脑子里面。 如今两人一合计,已经有一条路可以逃出,他们当机立断离开。 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一个匪徒恰好在这个地方躲着喝酒,见到林琅他们逃跑,立刻叫来几个人追他们。 林琅本身就因为被绑体力不支,云淮察觉到这点,将她拽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云淮的手一下子碰到林琅的手腕,纵然隔着衣袖,他手上的热度也依然传了过来,林琅的脸腾得就红了。 他们躲在这里,匪徒一遍遍扫视,大声呼喊“我已经见到你们了”,妄图将他们炸出来。 但林琅始终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匪徒找了许久,终于换了个地方,两人对视一眼,察觉到没有危险,走出去了。 却见到老大正站在那里,拿着刀冷冷看着他们。 林琅冷笑:“真巧啊。” 老大一副要林琅死的表情:“怎么,你不愿意做我夫人,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你死了,我会好好留住你的尸骨,找个神婆,永远不让你离开我。” 林琅刚想说话,她察觉到地面的震动,老大自然也察觉到了。 他的手下匆匆跑过来,低声道:“有人攻上来了,山上的兄弟快支撑不住了。” 老大残酷笑道:“那也不耽误我砍了他们。” 那把大刀马上就要砍上来之际,云淮想拦下,可林琅丝毫不退,甚至迎面而上,老大却一个急刹,收回了刀。 刀的震动差点挫到他的手腕,他甚至想,如果不是多年练刀,他不会收住的,他目光复杂,盯着林琅,却换了个称呼:“女人,你不怕。” 林琅反问回去:“你说呢。” 老大听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日后我一定要再把你抓回来。” 说完这句话,老大就走了,留下林琅和云淮在这里。 在他们连影子都没有之后,林琅脚一软,摇摇晃晃扶在树上。 缓了片刻,她终于好了,她看向云淮,却发现云淮面色复杂,痴痴地看着她。 和她的目光对上之后,云淮像是骤然清醒。 他缓缓道:“夫人胆子可真大。” 林琅抚着心口,勉强回道:“人逼到份上,总是有不甘心的一口气的。” 云淮他像是下定决心,缓了许久才做出决定,道:“我能叫你曲姑娘么。” 林琅如今的假名是曲回。 她没想到云淮叫了她这么久的周夫人,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叫曲回。 曲回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却沉默片刻,像是做了很久的决定,道:“可以。”这两个字力重千金,对于曲回而言,她原本是周辞尘的夫人,如今却任凭另一个男人唤了自己的闺名,这无异于对丈夫的背叛。 但如今曲回和云淮死里逃生不止一次,此次面临凶险却又在惊险中化险为夷,云淮仿佛在名为心里的罅隙上种了一棵种子。 也许是他们还在匪徒的土地之上的缘故,曲回终究是没有守住世俗的规矩。 云淮面色一喜,道:“曲姑娘。” “嗯。” “曲姑娘。” “嗯。” 两人下山了,下山之后他们听说是这里的县令剿匪,县令英明,已经将山上的匪患平息了,但匪徒的老大却跑了。 两人一想到那个匪徒居然逃跑了,他们心情复杂。 不过如今那个匪首的通缉令高高挂着,他们短时间内遇不到了。 曲回和云淮一起走,他们几乎发乎情止乎礼,两人没有身体的接触,但眼神的羞怯和情意却显而易见。 有一日,云淮收到了家中的来信,他眉头微皱,曲回走过去,她担忧道:“怎么了。” 云淮道:“家中催我回家。” 曲回眉头微皱,她明显舍不得,云淮盯着她的手,他伸出手,握住了她,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她,而她也没有拒绝。 云淮眼神暗沉沉,不知想到了什么,言辞却透着坚决:“我恐怕不能留在这里了,家里一直催我回去,我一直没有回家,如今我必须要回江南。” -- 第40页 曲回冷淡回道:“那你回吧。” 云淮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你能和我回去么。” 曲回眼角一下子红了,她冷冷瞧着云淮,可眼角的泪珠只差一步,就要掉下来:“我是周辞尘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他给我十里红妆。” 曲回眼角一下子红了,她冷冷瞧着云淮,可眼角的泪珠只差一步,就要掉下来:“我是周辞尘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他给了我十里红妆,如今谁都不认识你我,可等回到云家,你母亲一定会打探我的过去,到时候你我是要进官府的。” 云淮自然了解曲回的顾虑,他几乎没有半刻思考,在美人泪下,他终究是屈服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不算是个英雄,可眼前的人一哭,他心一下子就软了,于是他将藏着的秘密说出了口:“不会的,我母亲根本不会调查你。” 曲回一愣,她眼神纯洁,似是不解。 在这样的眼神中,云淮心都要化了,他说的更多了,“他们不会让我名节受损,而我想要你,只要我帮他们完成一件事,他们绝不会闹出事,甚至还会帮我。” “任何父母都不想让儿女名节受损。” “不止我的父母,每个云家人都是这样想的,我的名声和他们的荣华息息相关。”说到这里,云淮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讽刺。 “为何。” “这和我的身世有关,等你嫁给我,我便将全部的告诉你,放心,你一定可以嫁给我的。” 曲回道:“云郎,你让我想想。” 云淮知道自己暂时安抚住了曲回,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但关门之前,他见到林琅瘦削的背以及忧愁的侧脸。 能见到她,他确实已经十分满足了。 这一夜,他有开始做梦了,梦里寒风凛冽,他见自己又见到梦中的女子,梦中的女子没有一丝娇弱的神色,眼神在呼啸的风下早已颇为冷淡。 不似如今的曲回,却更像在匪徒下不屈服的她。 他嘴角不自觉笑了,女子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柔软而又温柔的。 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他还想追着瞧瞧,他想看下去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周围的景色变了,女子身穿铠甲,胸口却被刺了一剑,她在自己耳边问:“是你么。”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明明他对梦中发生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但他却理解了女子的意思,女子在恨他,质问他。 汗水打湿了他的后背,他猛然惊醒,而此刻才月上中天。 第21章 解局 回京 待云淮走后,她倒了一杯茶水,烟雾混着茶香一瞬间充盈着屋子里面,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无意识地坐着。 “我的名声和他们的荣华息息相关。”云淮的话仿佛在耳边。 林琅开始思索起来,她其实并不了解云家,只是从一些云淮的只言片语和旧事传闻中听过云家。 前世云淮告诉他,他是家中长子,但却有一个被父亲当成云家继承人的弟弟,不患均而患不寡,他因而离开家中,可如今对着他今日的话,原因根本不似当时多言。 也许他的弟弟也是他离开家的原因,但绝不是唯一的缘由。 如果不是他弟弟,那是不是和现在的云家有关。 云家因经商富甲天下,但过去并非如此,他家有人在朝中为臣,甚至当过一年的帝师,但随后云家前辈乞骸骨,离开了京中,回到江南云家。 那年天下还算太平,而皇家唯一有波折的也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死了。 林琅想到此,突然倒吸了一口气,她突然想起来,云家那位前辈就是在那年入宫成为帝师。 她心里已经有了标尺,断定了一点东西。 那个不受宠的皇子是如今皇帝的兄长,也是当时的太子,听闻为人良善,结了不少善缘,但因优柔寡断兼之太后的手段,失去太子的名号,随后就得病死了,林琅记得他有一个小儿子,在这个皇子死后,这个小儿子被皇子府的一场火烧成焦灰,可实际上谁都没见到这个小皇子是不是真的死在火里。 她父亲猜测这个小皇子恐怕从京中跑了,那场火烧得太诡异,且不像是太后的手段。 太后不会设计死后辨认不出尸体的局,她要设局,必然要十全十美。 多亏父亲的话,不然林琅恐怕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其中的关联。 如果云淮和那个小皇子有关,那他的身世必然和云家的荣华有关。 手握皇族血脉,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可以赌上一局。 林琅不免想起云淮前世的行径,他和霖国的人勾结,说不定就是在赌。 云淮的本领手段绝非一般人能比,当时林琅听后还诧异呢,他父亲为何选择他弟弟, 这样猜测下来,他父亲当年的行为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 真是如同林琅的猜测,她真的要气到发抖,这样一个细作在身侧,她居然在转世之后才发现。 不过她不会这样独断专行地判断,她要证据。 无巧不成书,窗外突然响起了声音:“醪糟汤圆嘞,醪糟汤圆嘞。” 她打开窗牖,喊了一声,“来一碗。”说完这句,她将篮子递下去。 “好嘞。”小贩笑着应道,他熟练地撑起了汤圆,手法十分老辣,汤圆个数分明,汤水未洒,连同筷子一起放在了篮子里。 -- 第41页 汤圆味道浓郁,颇有家乡的味道,林琅吃了一碗,觉得有些甜腻,喝了口茶水,此刻茶水早已经凉了。 她又照着之前的方法将碗还了回去。 小贩,面容和善,喊道:“味道怎么样啊。” 林琅道:“还不错。” 小贩听后,喜笑颜开。 林琅关上了窗户,此刻一份资料静静躺在她手心。 这是她醒来第一天就让人去查的,此地又有她父亲的据点在这,于是她一上来就留了痕迹,让人将东西送来。 如今这份资料终于到了自己手中,纸条上面写了云淮的生平,上面的资料更加让林琅确定她猜得没错。 入夜,林琅辗转反侧。 她曾以为云淮是回家之后才知道一切,而后才做出这些事,如今听到云淮的话,原来他从现在就知道了么。 自己就想是被摆弄的棋子,如果不是她自己不够警惕,又怎么会到现在才察觉到真相。 这一夜她几乎没有睡好,不过如今的曲回本就该睡不好,恰好不会让云淮怀疑。 云淮推开门的时候,林琅正在抒发,她头发又长又密,黑如鸦羽,衬得她肌肤如雪。 他心口一热,瞧着铜镜前的黛笔,忍不住想给她画个眉。 可他忍住了,曲回瞧着云淮,她眼角很红,云淮知道是昨日让她的抉择让她痛苦,可云淮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选择。 曲回她想要说话,可一开口就是哽咽,道:“我背叛了我的丈夫,如果世间有地狱,我日后是要去地狱的。” 云淮抱住了她,这是她们第一次如此亲密,云淮只觉得自己胸口充盈,那缺失的东西被怀中的温度弥补上了,他的声音格外的温和,在曲回耳边响起:“我和你一起去地狱。” 她垂下了眼,目光莫测。 这次回去,他们因上次吃的苦,不再高调出行,只是驾着一个普通的马车,由云淮在前面握着着缰绳。 曲回昏昏沉沉在马车睡过去了,等她醒来,已经出了城中,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处无人的小道,道:“这地方怎么这么偏。” 云淮解释:“前面官道有人闹事,都聚在那里,这有一条小道,我就直接来了。” 曲回惊讶道:“没想到你还来过这里。” 云淮:“我以前在这里游玩过我走过的地方很多,以后你就知道了。” 曲回面容柔和地笑了笑,她瞧了瞧身侧,她手边有一把匕首,这是她被匪徒绑架受惊之后一直放在身边的,她又将目光挪到云淮身上,和风细雨道:“嗯,不过我也没有那么一无所知,至少我是听过你来过这里的。” 云淮第一次见到曲回这样的神色,她目光温柔得过分,盈盈若水,她凑近了自己,身上香气撩人。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醉在美人香下。 可下一刻,他左胸一疼。 此刻他没有想曲回为什么刺向了他,他脑中全是昨夜梦中那女子银钩一样的铠甲,以及胸口的一把长剑。 林琅的手还未从匕首拿下,见到云淮如今的表情,对他道:“你不诧异。” 云淮这才恍然,迟来的话终于问出了口:“为什么?” 话一说出口,他发现自己并不惊讶,反而本就该如此。 林琅慢条斯理地道:“我曾经花了一阵时间才找到这个理由,轮回路上,你也可以去找找。” 云淮知道她不会说了,他也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于是他往后退了几步,倚在树旁。 她收回了匕首,寸寸入了刀鞘。 鲜血的腥气在她鼻尖蔓延,她猛然察觉到有什么断裂了,她知道那是过去的不甘和屈服。 云淮捂着自己的胸口,可他无法抑制鲜血的喷涌。 林琅想,当时她受了剑伤,究竟多久才死呢,大概也坚持了许久吧。 云淮当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一边瞒着她,一边安慰她呢。 万事不过一剑,到了这个地步,林琅也不愿深究那些陈旧的过去。 她只看着面前的人,云淮常穿的白衣沾染了鲜血,他面容苍白,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气绝而亡。 云淮想要说话,却咳嗽声不断:“你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从那夜的甲板,还有之后,对么。” 他不是个蠢人,只是之前被迷了心智。 林琅不言,表情却在告诉云淮,他猜得没错。 云淮继续道:“赵静是朝廷的人,你呢,又是谁的人,是谁派你动手的?” 林琅没有回答他。 只是她想,我不是任何派系的人,我只是为自己复仇。 云淮见林琅始终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知道了这是一个颇有耐心且嘴严的人,他无法从林琅嘴里得到任何答复。 于是他放弃了,他不再问下去。 林琅十分耐心盯着云淮,但刹那之间,她察觉到一阵的不对劲,她一把抽出手中的匕首,背后突袭的银针撞到匕首的刀身,发出清脆的争鸣。 有人闯过她的陷阱,进来了,这是林琅的第一想法,果然,是云淮的两个侍女。 她们身穿夜行衣,出现在这里,她们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救走云淮,林琅自然不能让她们救走。 她直接出手,两个侍女身如游蛇,却伤不到她,林琅行动敏捷,绝非他往日所见的娇弱之人。 -- 第42页 烈日灼目,林琅今日穿得一身浅,在光下,身形和梦中那女子恍若重合。 这场困扰他的梦,他似乎离得更近了些。 “你会武!”云淮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仍旧能听出其中诧异的味道。 林琅长眉一挑,道:“至少不会死在这两个侍女手中。”能在前世上战场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娇弱。 她一直以娇弱示人,哪怕在船上死亡相逼,她也没有透露半分。 云淮自诩观察过人,可他没想到在这个女子身上接连败退。 这两个侍女不弱,能跨过林琅设下的局到这里的人自然不可小看,只是她们要护着云淮离开,导致她们没有必胜的战意,这样武功便打了个折。 林琅自然不会败在她们手上,但也得不到什么,她从小习武,学医之后在武功上不再精进,自保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可要赢下来太难了,毕竟一对二。 她眉眼犀利,盯着云淮,云淮骤然间想起那身银甲。 他呼吸更为困难,他趁着意识还在,对侍女道:“先走。” 他此刻性命悬于一线,也没有多余的思绪再想其他,他面色苍白声音不甘:“周夫人,我不会死,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两个侍女终究是将云淮带走了。 林琅没能拦住,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她看着两个侍女离开,面色冷淡。 她是冲着心口刺下去的,那一剑还刺得很深,云淮就算被救走,也未必活下来。 林琅不能这样乐观地想下去,她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她思忖片刻,就已经预断到就算云淮活下来,以后也离不开药物续命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碧莹出现了。 碧莹道:“公主,您没受伤吧。” 林琅摇了摇头,道:“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 碧莹目光清亮,满眼都是敬佩。 在进长宁的时候,林琅就给她一个信物,让她去找一个人,她找到之后,那人告诉他这里山上一个山匪,以前和云淮做过交易。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林琅,林琅猜测这个山匪怕是会和云淮继续交易,于是林琅将计就计,让碧莹装作力有不逮逃跑找她的人,而林琅则舍身饲虎,她说她要得知一个真相。 碧莹其实十分担心,也不懂林琅究竟想要什么,但她也只能答应林琅这个险招。 她从山下逃走之后一直和林琅的人在一起,直到昨日,林琅传来消息,说让他们暂时堵住官道,并且拦住云淮的人。 云淮曾经来过这个城市,和匪首做过交易也是在这个城中,而离开之后,他留下一批侍女在这里训练。 长宁是一个武林人士颇多的地方,在这里时间长了武学见识也要比其他地方广得多。 正如同这里有林琅的人一样,这座城市有云淮的侍女。 碧莹不知道林琅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但她知道,相信林琅就好。 待林琅坐在马车上,碧莹道:“公主,奴婢驾马了。” 林琅点了点头,她如今只想回京。 她这般着急,脑中全是一件事。 昨日那资料上除了写了云淮的生平,还有萧钰的消息。 萧钰已经摆脱被当成凶手的困窘,已经回京了。 第22章 太子府 重逢 林琅没了演戏的必要, 她们轻车快马,很快就到了京城。 此刻的林琅心里全是有关萧钰的资料。 在萧钰下船之后,她并不是没有做什么, 她留了信号,让人去保护萧钰。 那里危机重重,于萧钰而言简直就是必死之地,她心里担忧,就连护着他的人也担心。 可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进了县衙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 县令就恭敬地将他请了出来,并送他一匹好马。 他日夜不息往京城赶,期间不是没有想要害他的人, 但对方始终没有成功。 除了林琅派去人的帮助, 萧钰自己也足够小心谨慎, 判断力惊人。 以至于在林琅还没有到长宁呢, 还在船上的功夫,萧钰就已经回去了。 但萧钰秘而不报,一直在等着长公主回来,甚至派出人去查长公主的下落。 等林琅日夜兼程来到京城的时候,她故意出现在萧钰的人面前, 他们将长公主请了回去。 两人刚进太子府,就见有人站在那里, 林琅扫了一眼, 立刻察觉到这是萧钰。 她心下一惊,没想到萧钰会在这里等着她。 萧钰今日穿了一袭绯红银纹锦袍,他原本肤如白玉,此刻被这一身红衣衬得更是贵不可言。 他五官端正, 恍若仙人,略显薄情的眸子在见到林琅的那一刻沾染了情绪,才让他身上有一点烟火气,却不突兀,反而有种深情的姿态。 他当日在沧浪山还有一份暗藏的戒备,如今倒像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林琅有一阵的恍惚,其实萧钰容貌好,她早就知道了,可没有一次像这次明显。 她道:“我回来晚了。” 萧钰凑近了几步,近到都能嗅到他身上的熏香,清雅动人,他道:“我一直在担心你,我派去的人迟迟没有得到消息,整日的心都在提心吊胆。” 林琅藏下她和云淮之间的腥风血雨,只遗憾一笑:“我和云公子之前遇到了一些麻烦,云公子他终究没有办法送我回来。” -- 第43页 当日萧钰就十分怀疑,如今云淮没有跟来更合他意,他温声道:“没事,我会去谢谢他的。” 林琅拧着眉道:“千万不要。” 萧钰知道林琅的顾忌,当日他们为了逃命,伪装成了夫妻,这等事情放在当时是为了活命,可真要被朝廷的人知道,那必然遭到大臣的口诛笔伐。 因而林琅的意思就是不要让他和云淮再有牵连,平白惹出事端。 林琅见萧钰面露难色,她道:“没事,我已经报答过了。” 萧钰目光划过一丝疑惑:“报答过了” 林琅抿着嘴笑了一下,道:“我是养在外面,吃穿用度也赶不上一般的皇子公子,手里的东西却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我有几样珍品,见着小就带着了,分别之际,我送给云公子了,放心,那上面没有宫廷的式样,不会让他瞧出来的。” 听到林琅处置这般周全,萧钰也就不再多问了,不过他们在这里站了许久,萧钰忙道:“姑母,我带你去房间稍事休憩。” 林琅:“你有心了。” 萧钰在前面引路,林琅和碧莹跟在身后,她们身后是几个侍女。 太子府富丽堂皇,雕栏玉彻,飞檐斗拱,鳞次栉比。 碧莹这样悄无声息的人都美目转动,打量四周,她深知皇家礼数森严,不敢胡乱张嘴,也正如碧莹心里所想,这里的仆人连走路都没有声音,走步路数更是如出一辙。 碧莹忙低下头,不敢随意看了。 萧钰带她来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百花争艳,不过萧钰停下了,他道:“院子里面有置备好了侍女,姑母请进。” 林琅知道萧钰是在避嫌,女眷院子男人自然不可以进来。 她道:“你有心了。” 萧钰行了礼:“有请姑母。” 方才林琅也不过是从外面遥遥一望,如今走进去一看,才发现这里面除了繁华还有一方水池,上有小桥,池中有几尾金鱼。 风一吹,海棠花瓣落在水池上,与金鱼交相辉映。 一排侍女走了过来,见长公主恭恭敬敬,她们眼观鼻,鼻观口,不言不语。 为首的侍女敬畏道:“长公主殿下是要先沐浴,还是先休憩。” “沐浴吧。” 进到屋子里,侍女早就准备好了热水,一侧有侍女正在拿香匙挑弄鎏金嵌白玉炉,旁边放置着几个盒子,里面是各种香料。 屋内已经有了清雅的香气,仿佛是太子身上的味道。 为首的女官走了过来,道:“长公主殿下更衣。”众侍女凑了上来,从外侧衣服开始解开,扶着林琅进了浴桶,浴桶里面撒满密密麻麻的花瓣,她坐在里面,两个女孩在拿热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这两个女孩手法老练,林琅只觉得这一路上满身的疲惫都散去了。 女孩外侧还有两个置换毛巾的,在林琅身上的这两个毛巾凉下来之前给替换好。 这样的侍候手法,倒是让林琅有了一分好奇,道:“你们家太子殿下也是这样沐浴的?” 林琅左侧的女孩十分活泼,听到林琅问话,她声音清脆:“殿下不近女色,从来不让我们靠近侍候,往日沐浴他都是亲历亲为。” “不近女色?”林琅这倒是好奇了,不过前世的时候她确实没见到萧钰身边有女子跟着。 当时她只觉得了萧钰那时候一直在吃苦,而后更是为了大业,身边体己的人少了些,如今再看,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这样了。 “是啊,这太子府虽大,可这里是没有女主人的。”小侍女道。 “他是太子,到了年岁会有专属女官教他,也会有几个通房,怎么听你们的意思太子这后院反倒是空落落的。”林琅打趣道。 侍女意有所指地笑了:“当时确实有女官要教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那日根本没有留宿,之后送来的通房更是送回去了。” 这倒是让林琅诧异了,没想到萧钰还搞出过这么一出。 侍女接着道:“当时陛下听了这件事,骂了殿下两句,可太子却说‘这辈子他屋子里只有他喜欢的人呢。’听说陛下都被气笑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殿下洁身自好,不要说屋子里面没有人了,就连烟花之地也不曾踏足呢。” 像是个能痴情的人,林琅调侃:“那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可有看上的人。” 侍女像连珠炮一样说了出来:“太子生得像是神仙一样,倒是有不少京中的小姐们凑上来,可太子从来都避着她们走,从不过分接近呢,就连和太子殿下最好的赵舒月小姐,都因男女大防不怎么来往呢。” “赵舒月?” “赵舒月是宁国公的嫡长女,因得太后宠爱,时常进宫呢,她与太子年岁相仿,还玩过一段时间呢,后来两人大了,就不怎么接触了。” 宁国公也算是太后的半个娘家,太后是当年宁国公的歌女,宁国公嫡亲女儿入了宫,因宁国公的关系成了贵妃,为人骄纵,最初受宠了几日,很快就失宠了,当时的皇后想置这位贵妃于死地,于是这贵女剑走偏招,让家人找来一个姿色艳丽的女子,□□一番送进了宫里,收为义女,此女便是未来的太后。 还是歌女的太后很快就得了宠,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勾住皇帝的心思,但她并不张扬,反而一心劝皇帝雨露均沾,尤其是要宠爱宁国公的女儿。 -- 第44页 贵妃很快就怀上了孕,但吃的太好,生产的时候胎儿头大,直接一尸两命。 宁国公家中只有这么一个未嫁的女儿,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女儿入宫了,此刻歌女便送信示诚,于是这义女反倒是成了真真的亲女儿。 而在宁国公的协助下,她也就成了皇后。 “太后宠爱是怎么回事?”林琅微愣,自己的亲女儿在寺庙祈福,这位太后放着亲女儿不管,倒是和不相关的人亲昵,这让林琅有一瞬间的难受,那是对真正长公主的难受。 小侍女察觉到自己失言,忙跪着道:“是婢女的错,婢女听闻那赵姑娘和公主眉眼有几分相似,想来是太后挂念公主,只是祈福乃是大事,太后不能因私情误了公主一片孝心,至于对赵姑娘的宠爱,不过是移情而已,如今公主殿下您回来了,哪能有赵姑娘什么事呢,况且太后能对赵姑娘这般宠爱,想必对公主殿下而言,更是能把天上的星星给公主摘下来。” “你倒是牙尖嘴利。”这小侍女说得话十分圆满,于外人而言,也挑不出什么错,如果说真有错,那最大的错便是太后自己。 当年事太后哄骗长公主去那里的,长公主曾数次写信,想要回宫,可太后只派人来劝长公主,到了后来,长公主直接心灰意冷,这也就是为何之后皇帝登基,他们请了三次都没有将长公主请回的缘故。 “这赵舒月听着深得太后宠爱,又和萧钰关系亲近,太后就没有签一签红线?”林琅有意不谈论不谈论话题,直接转移了话。 小侍女道:“太后倒是提过,只是赵姑娘过于反对。” “赵姑娘反对?” “太后也好奇呢,可赵姑娘直接病了,不言不语,后来就没人再提了。” “那没有其他官家小姐么。” “其他的官家小姐都不愿嫁给太子呢?” “嗯?” “她们更想嫁给太子的弟弟,泰王。” 这倒是了,如今这后宫由醇惜皇后做主,她如今风头正盛,加上传闻皇帝不喜太子,甚至有谣言说皇帝要废了太子,京中人最好见风使舵,他们自然不愿意巴结一个平庸的太子,而是愿意倚靠在一棵更高的大树上面。 不过这群人倒是看差了,萧钰绝非平庸之才,他治国之后,被泰王祸害成那样的江山都有了缓和的时间。 这份本领,绝对是中兴之主。 反倒是泰王,泰王是醇惜皇后的儿子,在皇帝还在的时候压着性子,皇帝一死,本领暴露,短短几年,就让天下民不聊生,不过这种本领也不多见。 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第23章 过去 照顾 、这样一想, 林琅更是心疼萧钰了。 有她在,前世发生的事情自然不能在发生,至于泰王, 她定会让众人看出他的本性,失去登上皇位的机会。 她阖上了眼,不再说话,侍女以为自己的话让长公主不悦,她不敢说下去了。 侍女拿来香胰、丝帕, 有条不紊地给她搓开, 擦拭,待林琅坐在铜镜前,侍女又帮他抹上香粉。 林琅本就琼姿花貌, 未施粉黛就已经令人着迷, 为首的侍女见此, 只稍稍一画, 未曾遮掩林琅本身的优势,她又按照惯例,换上一身道服,淡妆与道服,让她身上有一种凛然圣洁的姿态。 林琅打量铜镜中的自己, 竟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她自从上了战场之后, 就很少认真倒弄她这张脸。 她不禁略有疑惑, 问侍女道:“没想到太子府居然有你这样能耐的侍女,你这样的本领,真的没有侍候过太子府的女主人。” 那侍女听后,忙仓促解释道:“公主殿下误会, 婢女过去并非是太子府的侍女,是太子殿下说自己府上只有侍从,没人能侍候长公主,因而特意将婢女要来,侍候长公主。” 林琅一愣,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原委。 听了这句,林琅才知道原来太子竟然是这样的不近女色,如果不是她来了,这种侍候主人的侍女都没有几个。 “本公主要休息一阵,等两炷香后唤我起来,我不喜欢屋中有人。” “是。”侍女鱼贯退出。 林琅躺在罗汉床上,困倦一下子侵袭了她,不过片刻,她就睡去了。 她睡得并不沉,其实她并不认床,只是身在京城,她再随意,也无法轻易入睡,悠悠的沉香传来,浓厚的香气混杂着奇怪的味道,林琅突然警醒。 这股奇怪的味道并不浓,甚至夹在其中,并不明显,但林琅长久和药材打交道,直接察觉到这是什么。 安神香。 其实安神香不是什么毒药,甚至有些睡不好的人会开上一两副入睡。 林琅知道自己不该胡乱警惕,也许是太子怕她休息不好,才特意嘱咐侍女点上的。 可如今她一入京城,身体不由自主的戒备,她知道这样不好,只能自己慢慢适应了。 她正胡乱想着,门突兀地响了起来,她咬了咬下唇,摸到头上一根钗子。 来人悄无声息,但却没有靠近自己,林琅听到有什么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随后那人就离开了,而关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林琅没有立刻起来,她缓了一会,才慢慢起身,她看向桌子,竟然是几本书,她翻了几页,竟然是后贵妃子的资料。 这是她最近需要的,她心里一暖,明明萧钰关心她,她却因警惕而怀疑。 -- 第45页 这样一想,愧疚的情绪油然而生。 等她见到萧钰,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她放了下去,回到罗汉床上,彻底睡了过去。 屋门外,萧钰面色一暖,他从船上下去之后,一直渴求见到长公主,刚才和她谈论那么长时间他只觉不够,于是在估计长公主睡过去之后,他立刻进去了。 林琅后背瘦削,几若无骨,萧钰不知道在他没见到长公主的时候,她吃了多少苦,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等意识回来,他才察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 他私闯长公主的屋子。 纵然关系是姑侄,可他的行为也过于越界。 他放下手中的书,出来了。 其实他并不是不能跨越这条禁忌的线,可他不想让长公主痛苦,他更想要让她脸上一直有初见他的坦荡和笑容。 他目光冷冷淡淡的,瞥见一旁站立垂着头的侍女,这侍女是刚才众侍女的领班,名叫岚若,道:“随我去别处。” 岚若心一提,但只能恭谨道:“是,太子殿下。” 萧钰要去的地方是书房,距离这里不算远,却也不算近,岚若跟在身后,心惊肉跳。 在京中谁人都知皇帝宠爱皇后的儿子泰王,纵然萧钰身为太子,却不受皇帝的宠爱,这是众人的看法。 可于她而言,却不是这样,她过去是宫中的一名女官,可谓是十分荣宠,可惜犯了个小错,冲撞了一个贵妃,那贵妃正值盛宠,脾气骄纵了些,直接要在花园教训她,贵妃赏了她五十棍,这五十棍下来,必然要了她的命。 她声嘶力竭地求饶,那位贵妃却只欣赏自己刚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旁边人阿谀奉承,她心底绝望急了,而太子走过来了,他听到自己的喊声,只撩起眼皮,眼里没有一丝热气,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贵妃。 他只说了一句话:“太吵了。” 贵妃道:“臣妾在教训奴才,虽说吵了点,但就是要告诉众人,犯错就得受罚。” 太子却道:“那你吵到我,算不算犯错呢。” 贵妃一怔,没想到太子会这么说话,可她却也不惧,她心有所悟道:“难道太子要给这个奴婢求情,若早知道太子喜欢这样的,那臣妾也不敢责罚了。” 贵妃的目光立刻挪到太监那里,带着怪笑道:“都愣着干嘛,这么没有眼力价,快把她扶起来,她以后可是太子的人呢。” 太监们立刻收起棍子,让岚若起来。 岚若起来之后却不敢站着,直直地跪在那里。 而贵妃说完这句话后,太子他似笑非笑,盯着贵妃。 那贵妃被太子眼神看得发毛,但也不畏惧这不受宠的皇子,她依旧盛气凌人,甚至带着淡淡的讽刺:“我说错了么,不然这是哪阵风把太子殿下吹来了。” 太子殿下只说:“孤察觉到宫内阴风阵阵,就来到这里了。” 这阴风说得是谁,贵妃想都不用想,她脸色一变,不过想到这皇子不受宠爱,便喜笑颜开,故意恶心萧钰,道:“宫内有天子圣明,又有皇后贤德,哪里会有什么阴风呢。” 贵妃早就知道皇后是太子的养母,自从皇后有了泰王之后,两人关系一直不和,贵妃是故意拿这话刺他。 听到这里,太子居然没有生气,他笑了,笑容阴侧倒真是有股阴风的感觉了。 贵妃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但她劝自己太子是个不受宠的人,没必要忍让,因而她纵然害怕,也不会退一步。 可没想到太子接下来的话却出乎贵妃的意料:“娘娘说得确实不错,那孤就祝娘娘圣体安康。” 贵妃懵了一下,没想到萧钰居然没有生气,他转身离开,贵妃喊了他一声,道:“你不把她带走么。” 她自然是指岚若。 太子瞥了眼岚若,道:“你跟孤走么?” 岚若知道自己冲撞了贵妃,现在没事,以后也是个死,她恭敬道:“谢太子恩赐。”她跟在太子身后,对自己的未来十分担忧 但太子没将她带回太子府,而是让她去了他好友那里,也就是她前任主人那里。 岚若在那里还没过三天,就听闻贵妃死于溺水的消息。 她心里一惊,怀疑是太子下的手,可听闻共宫内有人查探了一番,也没人查到凶手。 岚若听后,觉得自己猜错了。 她自幼在皇宫长大,自然懂得皇后和太子的龃龉,皇后恨不得抓住每一次太子的把柄,而贵妃死亡一事明显和太子有关,却没人查到,证明这件事却是与太子无关。 可这样的想法还未维持一日。 太子来见她的主人,她亲耳听到太子对主人道:“贵妃,我帮你除了。”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太子怎么做到的,明明皇后都盯死了他。 他主人听后十分喜悦,喊她过来:“该是倒酒庆祝一番。” 她只觉宫内说太子的传闻俱是谎言,在那里饮酒的,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太子,而是一个心机颇深的掌权者。 后来她一直在主人那里,前几天才调到这里,她以为忘了过去的恐惧,如今再见到太子,却发现那恐惧更深刻了。 他们到了书房,萧钰坐下后,直接问出了口:“她身上有什么伤痕么。”他十分关心长公主,可他也知道,长公主是个能忍的人,她怕自己担心,恐怕不会轻易哭诉途中的艰辛。 -- 第46页 岚若说了实话道:“长公主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只是她最近受累,肌骨受挫,需要好好休息。” 岚若这一句说出了林琅途中的困苦。 萧钰叹息一声,道:“孤库房里面有些养生的药材,一会去管家那里拿些。” 他又细细问了长公主其他的问题,岚若一一回答,在回答的途中,她突然察觉到,她曾经以为的冷面阎罗,似乎话语中带着一点温情。 但她惜命,不敢暴露自己的怀疑。 等萧钰问完,他道:“公主回宫,必然会赐府,到时你就去长公主府上照顾她。” 岚若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你退下吧。” “是,太子殿下。”岚若离开,可刚走到门口,萧钰的声音却如影随形:“收起你多余的心思,要是孤听到不该有的传闻,你的舌头也不必在嘴里了,去吧。” 岚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了,她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公主的院子里面,一旁侍女提醒岚若:“姑姑,你额头上全是汗。” 岚若这才发现,除了额头,自己的手心和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萧钰在书房思索,长公主要被赐府,那里面的东西必然要最好的,他想了很多,想到嘴角勾起了笑容。 若岚若在此,必然惊叹,这笑容哪里有那份阴冷的感觉。 林琅睡了两炷香后,她起身,侍女道:“太子殿下在前面等公主吃饭。” 第24章 萧钰 脱难 林琅醒来的时候整理好妆容, 她一出门,就见到碧莹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在她去洗漱的时候,碧莹也跟着去了。 PanPan 碧莹走到她跟前, 礼仪上挑不出一点错误。 林琅走到她面前,轻声道:“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辛苦你了。”等吃了这顿饭,就要去皇宫了,皇宫之中, 除了面对太后和皇帝, 还有皇帝的那群妃子们,这一来一回,恐怕要耗费很大的精气神。 碧莹知道林琅在担心自己, 她脸上挂起一个笑, 道:“谢公主关心。” 两人一起去了前厅, 太子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了。 屋内只有太子一人坐在那里, 他察觉到林琅的到来,立刻起身,面容温雅,替林琅引座,只轻声说了一声:“姑母。” 林琅笑容淡淡, 坐了下来。 林琅扫了一眼饭桌,饭菜已经上好了, 冒着热气, 林琅心里明镜,恐怕这饭已经做好了,但因自己还睡着,就一直在厨房温着, 等她从屋子出来,就立刻端到了前厅。 她落座之后,萧钰坐在她身侧,道:“我让厨子照着玄清观做了这么一份,姑母尝尝如何?” 林琅一直都觉得萧钰在这方面颇为细心,如今一看,确实如此。 她夹了一道菜,尝了尝,味道鲜美浓郁,果然是当时吃的味道。 林琅心道,萧钰回来也不过几日,这么短的时间就准备了这样的一份食物,果然上心。 萧钰见她目露惊讶,就知道这顿饭合了林琅的口味。 于是两人不言不语吃完了这顿饭,饭后,侍女沏好了茶,给两人端来,茶针在杯中立着,茶水清亮。 林琅关心萧钰,但她让手下查探萧钰这件事,不能让萧钰知道。 她十分疑惑地问起了萧钰,“当日你下船之后,没有被那群人为难么?” 其实这也不全是林琅装的,她的手下不敢过分靠近萧钰,只见到萧钰进了县衙不消一刻的功夫就出来了,那群人明显没打算给萧钰活路,就是冲着杀他才开始带走他的。 而离开县衙之后,萧钰立刻回京了,如果不是林琅嘱咐他们要护住萧钰的安全,他们恐怕早就查出真相了。 林琅真的好奇,萧钰他究竟用了什么方式离开的。 萧钰饮了口茶,随着林琅的话,他只笑了笑:“不过是巧合罢了。” “什么巧合?” 萧钰:“巧合在县令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那日萧钰被迫下船,县令派来的捕快气势汹汹要把他带走。 他们根本没有仔细的搜查,说有关凶案的人都要留下,但实际行动后,那意思是除了萧钰,其他人都可以走。 萧钰嘴角只剩下冷笑,早已承认自己是凶手的人已经逃窜,而被害者的姐姐也跟着船离开,自己身上早就没有怀疑,却因欲加之罪被迫留下。 萧钰当时觉得有趣极了,既然这位县令迫切的想要留下自己,那萧钰也不再为自己辩驳,留了下来。 他跟着捕快走到了县衙,四周的人都在瞧着他,毕竟好几个捕快围在他身侧,生怕他逃了,恐怕江洋大盗都没有他这样“特殊”的待遇。 他倒是无所谓,众人打量的目光并不能让他愧疚,他闲庭信步,仿佛不是去牢中,而是去赴宴。 捕快们小声嘀咕。 “县太爷说直接断了这个人,我听说都不用升堂直接关在牢中。”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奇了怪了,这人瞧着也不蠢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去赴死。” 这群人说话十分小声,但早就清晰刻在萧钰耳中。 果然,和他猜想不错,从赵恭死前,这群人就开始布局,他们早就知道船航行的方向,故意让赵恭在那个时间死亡,用赵恭的死逼云淮在这里的港口停船,等停下船后,就名正言顺弄死萧钰。 -- 第47页 可计划外的事情出现了,他们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居然有人查到了凶手,导致他们十分被动,因而他们不敢留下其他人,只留下萧钰一人。 等到了县衙的牢房,捕头想让他进牢房,萧钰并没有一丝不适,反而勾起一丝笑,捕头呼吸一紧,多嘴问道:“你笑什么。” 萧钰只对捕头道:“我笑我有你们陪着,黄泉路不孤单。” 捕头的脸扭曲了一下,萧钰这话明显不说脏字的骂他们一起死,他握紧手里的刀,脑中想起了老中的刑罚,恶劣道:“看样子得好好教训你一遍,不然你真当老爷我是吃素的。” 捕头说完这句话,直接朝他动手,他没有拔刀,连带着刀鞘要打到萧钰身上。 谁也没有看清萧钰的动作,下一刻捕头的刀鞘抵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捕头背后霎时间沁了一层冷汗。 刀鞘并不会杀人,可在这个人手上,那就是最坚韧的凶器。 其他人直接吓傻了,明明他们围着萧钰,可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萧钰的坦然在哪里,他根本不怕,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捕头吓得腿直抽筋,声音都打颤:“你快放过我。” 萧钰他叹息了一声,十分可惜的模样:“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世上连说真话都没人信。” 捕头差点跪下,他赶忙道:“我信我信,大爷你快放开我。”死亡的威胁直接让他轻易地改口,暴露了捕头的软弱。 萧钰恶劣的性子发作:“可我现在不想说了。” 捕头万分崩溃,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对这大爷动手,他哀求道:“大爷,你要做什么。” “不如带我去见县令吧,我同他说说这其中的道理。” 捕头更绝望了,他把这霸王带到县令那里后,他这位置就没了,可不带,说不定他这条命就交代到这了。 位置和命比较,命重要。 他一咬牙,道:“成,我带。” 其他的捕快们拿刀环着萧钰他们两人,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县令的书房。 县令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常年的富贵让他大腹便便,如今正躺在太师椅上数着银钱。 门外传来了喧闹声,是捕头围着萧钰过来了,他吓了一跳,忙把这些银钱藏在腰腹里,可惜他身形太过圆润,无法轻易放好,他气急败坏喊道:“你们吵什么吵,杀猪呢。” 捕头知道不好轻易进来,他喊道:“周少爷要见你。” 这句周少爷可谓极度恭敬,他生怕热闹了萧钰。 周少爷是谁,县令还没有意识到,可一动,身上的银钱咯得感觉十分明显,他突然想起来了,是周辞尘,给他带来财宝的“恩人”,但只有这人死了,这钱才能留在手中县令,县令立刻推开门,刚想说你们把他带这干嘛,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眼前的事情吓到了。 萧钰的刀怼在捕头脖子处,四周的捕快围着萧钰。 而萧钰气定神闲,仿佛在春游踏青,可其他人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极度的反差让县令立刻明白如今的处境,他心底一边大骂,面上却笑:“周公子这是何意,拿着刀指着朝廷命官,可不是什么惜命的选择。” “什么叫惜命,县令你么,我不这么觉得,至少我现在在这里就是在告诉什么是惜命。” 县令就差在手下面前咒骂萧钰了,被骂短命,他真是一点都接受不了,但他自己已经完全忘了是自己起了个开头,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萧钰却率先行动了,他把道从捕头手中拿下,直直地扔到了地上。 金属特有的声音和地面接触,发出闷重的声音。 众人更紧张了,萧钰手送捕头身上离开,捕头察觉到一线生机,连滚带爬从萧钰身边离开了。 在他离开那一刻,捕快离他更近了。 萧钰丝毫不畏惧四周的刀剑,他颇为坦荡,瞧着县令,道:“我们聊聊。” 县令见萧钰行为坦荡,眯着眼道:“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此刻他没有察觉到萧钰的危险,他没有见到萧钰的行动,只当是他这个捕头废物,居然让萧钰从自己手里偷了刀,被偷袭了。 萧钰道:“毕竟命重要啊。” 和最初一样,无人能看清萧钰的动作,他下一刻走到县令面前。 县令额间冒出一层冷汗,他双腿打了个颤,控制不住后退了两步。 他四周的人都拿着武器对着他,可他却直接到自己身边,有这样的本领,自己这条小命不保,这是县令被带进屋最后的想法。 “你们进来的话,你们主子性命不保。”萧钰只留了这么一句话,众人也就不敢乱闯了。 县令瘫坐在软椅上,萧钰却在四处打量这里,明明只是个县令的书房,里面的瓷器却是精致贵重,明显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拥有的,萧钰不必多想,就已经能猜到这县令这些年贪污了多少了。 萧钰瞧着瘫在躺椅上的县令,温柔地看着他,宛如看着一团死肉,县令眼里的萧钰如同人间修罗,这人下一刻就要灭了自己。 他太厉害,厉害到自己没有办法反抗。 “你收了这么多钱,就没有想过别的么。” “为什么你值得上面这么兴师动众。”县令吞吞吐吐地张口,他想不出别的了。 -- 第48页 萧钰听后却是笑了,明明他生得十分俊美,却目光阴沉,不知想到了什么:“你该想的不是这个。” 县令一愣,顺着她的话说:“那我该想什么?” 萧钰一步一步说:“给你下命令的人可谓权极一时,在京城让一个人消失完全不是问题,而我是京城人士,只要我回到京城,注定会落在他手上的,可他们不仅没有干,反而十分周折特意选在此地诛杀他,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这其中的猫腻么。” “有什么猫腻?”县令虽是这样说的,但他的想法已经跟着萧钰走了,萧钰的话如同一桶冷水,直接将他的理智浇的倾巢而入,他也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多么荒唐。 他在诛杀周辞尘之前特意查了查京城的周姓,后来他发现京中没有周姓的权贵,他才敢动手。 县令真的十分后悔,他不该只查浅薄的一层,他该仔细想想的。 “难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县令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萧钰目光瞥到县令怀中已经冒出的银钱,嗤笑道:“这钱是你的买命钱,县令你可是要收好了。” 县令明显被吓傻了,而萧钰已经完全察觉到县令的恐惧了,他又轻轻添了一把火:“我要是死在这里,我家族的人必然会查出这桩冤案,让县令好好陪着我,我这个人喜欢水,我家里人也随着我的嗜好,大人会跪在我的墓前,长长久久陪我。” 县令知道他在威胁自己,要是他死了,自己也得陪葬。 县令咬着牙,他最初确实吓傻了,等这股劲突然过去,他也不怕了,现在注定是个死,也不怕萧钰这么威胁了。 萧钰深谙一张一弛的道理,他见县令过了这个劲,给他一个蜜枣:“其实杀了你于我也无好处,反倒是落了一身麻烦。” 县令听到这里,眼神一亮,萧钰又敲打道:“不过我这个麻烦不过是一般的麻烦,而你的麻烦则是连带着命的麻烦。” 县令听到此,品味出点不寻常了,他道:“你究竟是谁。” 萧钰道:“能让你上面的人忌惮的,还能有谁呢。” 县令倒吸一口气,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他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死路,能让他们忌惮的,必然是他这升斗小官惹不起的。 他面上如同变脸,堆起了笑:“公子,我送你出去。” ——— 如今林琅已经休息好了,她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和萧钰走向了正门,门口香车宝马,林琅踩上四角凳,上了马车,碧莹随后也上去时候。 萧钰坐上了后面的一辆车,跟在林琅的身后。 马车通向宫门。 宫院红墙,林琅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 碧莹担忧道:“公主。”碧莹喊这句公主,并不是在喊长公主萧娡,而是在担忧她这个假公主林琅。 林琅拍了拍碧莹的手,她手暖暖的,碧莹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听到林琅柔软的话:“无事。” 碧莹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第25章 回宫 皇帝 今日的慈宁宫聚的人尤为得多, 皇帝妃嫔都在宫内等着长公主。 太子派人说他已经接回来在玄清观修行的长公主,宫内谁都知道,在长公主还没送到玄清观的时候她就深受太后宠爱。 尤其这数年未见, 太后宠念早就加深了不少,御花园闲走的时候就不知有多少回提起长公主,况且宫人都能见到赵舒月在宫内是如何得受宠,明眼人都知道赵舒月不过是和长公主眉眼相似,如今正主回来的, 那得宠成什么模样。 皇帝萧谙也正是这样想的。 皇帝和公主年岁相差很大, 他早就忘了记不清长公主的模样,隐约间的印象不过就是一个眉眼漂亮的小娃娃,睁着大眼睛拽着他的衣袖, 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 这时他母后有意让兄妹两人关系亲近些, 就让小公主从太子府多待上一段时间。 当时萧谙是太子, 太子妃当时刚生下萧钰, 萧钰呱呱坠地,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吐,小公主来府之后,十分喜欢这个侄子,天天来太子妃的院子里面陪着萧钰, 萧谙也因为太子妃的缘故,爱屋及乌, 也十分喜欢这个可爱的妹妹。 一眨眼的功夫, 萧钰早已经立事。 皇帝不仅感慨岁月不饶人,太子妃温婉的笑不过在昨日,而如今只剩一座荒坟。 想到此处,皇帝心头烦闷, 换太子的奏折堆得成了一座小山,他丝毫都不想看,毕竟他曾在太子妃的墓前承诺,一定要让太子继承他的位置。 如今太子在他眼中,纵然能耐不足,但为人谦和守礼,其余的不算什么大毛病,实在不到换太子的地步。 身为皇帝,他又岂会不知大臣的心思,如今皇后高坐凤位,皇后的娘家又因当年他的疏忽日渐壮大。 他原本想下定决心剪除这段碍事的尾翼,又因皇后美人垂泪而次次心软。 他是个温柔的皇帝,当年太子妃在的时候就这么说过他,数年过去,他还是没有变。 就在皇帝无缘无故伤春悲秋之际,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其他的先缓一缓,先给这个曾经的妹妹选个好地方当府邸,皇帝这样想。 众人知道,长公主已经来了。 和碧莹想的不同,林琅其实没有一点的紧张,皇宫于她并不陌生,她曾来过这里,在萧钰称帝后。 -- 第49页 她下了马车,踏进宫门的时候,太监郑喜走了过来,这位太监是太后身边的人,由他带着林琅走向慈宁宫。 慈宁宫位于皇宫西殿,此地平日并不安静,太后喜欢热闹,皇帝又孝顺,经常会派宫人到此地奏乐,热闹非凡。 如今却是十分安静,想来是皇帝到了。 皇帝难得到慈宁宫,太后自然不会放过母子谈心的机会。 林琅和萧钰走进了慈宁宫,宫内如同她所想,皇帝和太后坐在高位,皇后坐在一侧,宫妃也来了不少。 她刚进来的时候,众人惊叹了一声。 不外乎其他,她和太后年轻的时候生得太像。 太后年轻的时候就是以姿色出名,否则又怎会成为宁国公的“义女”。 而如今的长公主,继承了太后全部的美貌不说,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丰神冶丽,浮翠流丹。 林琅福了一礼,面色淡淡:“儿臣参见母后,陛下。” 萧钰也如是行礼。 太后眼睛一亮,她瞧着林琅,嘴角堆起一抹笑,伸手唤她:“我的好女儿,快过来。” 林琅走到太后身侧,太监立刻给她搬了个椅子,林琅坐下。 萧钰已经习惯在太后身侧没有存在感了,他自顾自地找到了位置,安静地坐了下来。 太后细细打量林琅,她有一阵的恍惚,在林琅身上,她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只是多年未见,她没有过去母女的亲切感,只有一阵莫名的生疏。 这种想法让她惊恐,她十月怀胎的时候曾努力感受她女儿生命的活力,如今她突兀地觉得腹部一疼,像是有什么远远的走了。 她的手下意识按在了肚子上。 太后微微眯起眼,嘴角的笑都压了下去,但话却不停,道:“娡儿,你替母亲吃苦了。” 林琅离太后极近,当即察觉到太后变化的态度,有道是女人的直觉很准,在太后有怀疑的时候,林琅也隐隐察觉到太后态度变化的缘由,她只浅浅一笑道:“玄清观山清水秀,是个静心的地方,足以让娡儿一心修行,况且有母后留下的人照顾娡儿,娡儿怎么会吃苦呢。” 林琅这话说得又贴心,又自然,太后愣了一下,她曾受到萧娡抱怨玄清观的书信,那上面恳求回来的话语还历历在目,如今林琅这般言辞,让她有一种油然的恍惚感。 她长大了。 林琅又道:“最初母后派人请娡儿回宫,娡儿其实是想回来的,只是当时水患,娡儿深感苍生痛苦,特意抄录典籍为黎民百姓祈福,而第二次则是娡儿身患恶疾,不能回宫。” 在太后第一次接长公主回来的时候,申州水患,死伤无数。 林琅垂着眼说出这些,那过去仿佛历历在目,让她想起来还是有难受的情绪,她眼角隐隐有雾气,竟让太后忘记了刚才的生疏,有一种别样的心疼。 太后张了张口,她的手从腹部挪开,想要碰碰林琅的脸。 可还未动,皇帝率先开了口:“申州水患你曾抄录典籍?” 皇帝这话说得突兀,但却不让林琅意外,皇帝虽然不像先帝那样差点住在道观里面,但也对这等祈福之事心怀好感。 听了皇帝这话,她神色似是陷入回忆,那段痛苦骤然间铺展而开,让她悲戚不已。 “皇妹曾有一个刚入玄清观的师妹,当时她习惯跟在皇妹身后,应皇妹讲道法,她为人冰雪聪明,皇妹很是喜欢,没想到当时水患,她家里给他写信,说她年幼的妹妹死在了其中,我这位师妹很喜欢她弟弟,曾和皇妹说过数次她妹妹淘气顽皮却又聪慧可爱,没想到再次拿到信件已经天人永隔,她痛苦不已,却也知父母更是悲痛,她决定下山去找父母,帮父母走出悲伤,却没想到回家的时候,山石滑坡,她被卷入其中,丢了性命。 消息传回道观的时候,皇妹当时只觉得这场水患,毁了无数像师妹这样的家庭,皇妹心有戚戚,于是沐浴抄录典籍。” 申州水患,当时的奏章如同雪花一样,盖满了皇帝的御桌,皇帝不止为百姓流离失瞅了多少日。 皇帝还算是圆满解决了这件事,没想到几年之后,他曾经只会跟在他身后叫他哥哥的小妹妹,已经开始学会了担忧百姓。 皇帝没有怀疑,玄清观每年都会来人,是真是假,一戳就破,公主没有必要撒谎。 他不禁道:“那皇妹当时为何不说呢?” 林琅:“心诚则灵,我这件事情该是放在心上,不能随意言辞,说多或许反而要有一个不好的结果。” 皇帝笑了笑,道:“如果大雍的人像你一样体恤民情,那我也不必这么烦了。” 林琅温和地笑了笑,心道陛下说得倒是十分有意思,这皇帝一天得有半天流连后宫,剩下那半天也没有太多的时辰在前朝,这所谓的忧国忧民,也不过是一颗心在上面想,但行动上却丝毫没有。 不然他要真是个明君,那泰王继位,怎么才几年,天下就叛乱了。 第26章 演戏 二更 不过皇帝这样说, 林琅却不会拆台,她顺着皇帝的话道:“皇兄谬赞,不过皇妹曾抄录数十本典籍, 等玄清观的观主过来之前,皇兄可以让观主带回来。” 皇帝喜笑颜开:“太好了,到时除了朕能见到皇妹的善举之外,还能让皇子公主还有那些外臣学习一番。” -- 第50页 皇后这时也开口了,她先前一直安静地坐着, 还未有什么举动, 如今听到皇帝这番话,她道:“先前臣妾只听闻长公主心善,如今这真人到面前了, 才知道长公主哪里心善, 臣妾必然找名师将公主这番善行编成书册, 供人学习。” 皇后生得貌美大气, 她眼神温婉瞧着林琅。 林琅微微一笑,以示善意,但十分谦虚:“这只不过是本公主该做的,不必过分称赞。” 不过林琅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前世她知道皇后的手段, 当时皇帝死后,这位皇后的先是囚禁了长公主的母亲, 也就是太后, 随后又将皇帝的妃子,一一用刑罚折磨至死。 如果说泰王在朝廷兴风作浪,皇后就在后宫手段狠毒。 只是如今两人正好刚认识,林琅也不必表现出太多的异样。 林琅说话十分坦荡, 脸上没有一丝不适,有道是母子连心,长公主和太后是亲母女,萧娡纵然离开太后数年,却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哪怕她们之间再像,林琅也不敢打这个赌,觉得太后一定认不出,于是她坦坦荡荡说出玄清观的事。 一是告诉太后任她去查,二则是告诉众人长公主曾做过什么。 刚才的话并不是林琅编纂的,长公主沐浴焚香,精简饮食,在屋内抄录典籍,为苍生祈福,除了这些,她还将自己一大半的银钱交给林琅,让林琅去买粮买药,救济灾民。 长公主做了太多这种细微繁琐却于苍生有益的事情,林琅曾怜惜这个柔弱的女子,而后只剩下敬佩。 这也是为何她父母明明厌恶皇族,却还是让她可以和长公主交友的缘故。 长公主在皇族里面太异类,但正是这种异类,才让林琅能冒着危险,实现她的遗愿。 林琅也不畏惧太后去查,长公主的院子并不是在玄清观里面,她身份尊贵,观主特意选了一处外围做了她的宫苑,那里挨着玄清观,却又不受香客的打扰,既能让长公主修行,又能让长公主静心。 观主这份选择正好让林琅可以悄无声息的去见长公主。 当时她是在长公主偷偷溜出玄清观才认识,因为林琅的母亲不喜她和皇族之人有牵连,林琅知悉长公主的身份后,她颇为为难,长公主察觉到林琅的困窘,给她支了一个招,长公主特意让碧莹留门,让林琅偷偷来见她。 长公主在自己的院子也十分小心,她不愿意让除了碧莹以外的人知道,因为这群人都是太后派来的,她的一举一动太后全都知道。 正是因为这种阴差阳错的小心,以至于玄清观的人根本不知道林琅的存在,这也是林琅敢这么自信的原因。 太后见林琅目光明亮,没有丝毫隐藏秘密的阴霾,她顷刻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当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开始思考整件事,她当年狠心将长公主扔到玄清观修行,长公主身侧的侍女里面有她的心腹,如果长公主真无缘无故被换了,她又怎会不知。 心腹不会不告诉她的。 况且长公主说得这两个理由,她是从心腹那里听过的。 水患的时候长公主将自己的银钱悉数拿出,捐了出去,清汤寡水了一段时间,至于第二次的恶疾,太后的心腹确实说长公主病了,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太后也曾担心过,后来心腹回信,说长公主身体已经好了,太后骤然收回自己的担心,只觉得这是长公主不愿意回来的理由。 想及此,太后察觉到诡异的地方,自从太子接长公主回来的这段时间,她的心腹至今没有给她一封信。 太后终于开口了:“哀家也听过这些事,陛下你知道你这皇妹除了抄录典籍之外,还将自己的汤沐邑都尽数捐给灾民,她那几个月清汤寡水的,瘦了不少,当时哀家真心心疼,恨不得立刻去玄清观接回来。” 皇帝听后,惊讶了片刻,颇为怜惜道:“没想到皇妹你吃过这么多的苦。” 太后道:“哀家知道皇儿心善,却也知皇儿不喜邀功,如果不是哀家说了这些事情,陛下又哪里会知道皇儿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呢。” 皇帝没想到曾经粉雕玉彻的妹妹居然这般为民着想,他更喜欢这个皇妹了。 和皇帝想法一样的还有萧钰,曾经长公主在他这里只是一个陌生的人,可随着皇帝和太后的言语,她的过去逐渐在自己面前补充,这让萧钰更为了解长公主,但他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面前这个女子也许不止会这么做,如果给她机会,她甚至会去灾区,救助百姓。 而长公主的第二句话又让萧钰心疼,她曾身患恶疾,他只恨自己没有在她恶疾的时候陪在她身侧。 太后又道:“哀家第二次请皇儿回来,娡儿你说你得了恶疾,当时母后甚是担心啊。” 林琅垂着眼睛,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难治罢了,不过儿臣说完之后,母后可千万不要生气。” 太后听到这句话,道:“皇儿生病,哀家怜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呢。” 林琅这才说出口:“水患过后已久,当时儿臣偷偷去了那里,却没有想到那里起了疫病。” 皇帝适时的插口:“是啊,当时有人进奏,那里起了疫病,但当时有一个神医出现,解决了这件事,皇妹,你见到那个神医了么。” 当然见到了,那人就是我。 -- 第51页 不过林琅自然不会说实话,她道:“确实见到了,因为皇妹的病,就是被她救下来的。” “什么!”太后突然惊呼,疫病和其他的并不同,这得了就是必死无疑,不过她见如今健康依旧的长公主,勉强让自己压下担心。 “母后说不责怪我的。”长公主撒娇道。 “哀家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大胆。” “可也是儿臣让那个神医来的,救了那里的所有人。”她眼睛弯弯的,十分明媚。 “母后,皇妹不仅没事,还救了不少人,那官员大肆夸赞神医的本领呢,如果是皇妹请来的,那对于那群人而言,这可是天大的恩情,母后别生气了。” 公主经常从玄清观出门这事太后知道,只是太后没想到长公主回这么大胆去了那里,还得了病。 多亏治好了,这也难怪她的那群侍女不知道了,等她的心腹知道,估计她们自己也危险了、 “你啊。”太后不怎么生气了,她的女儿有这样的善心,太后自然不会生气,只当是她自己给自己积福,反正她是大雍的公主,她的哥哥是大雍的皇帝,她在京城只用享福就好了。 而这个时候太后也不再怀疑长公主,她渐渐和自己印象中的女儿重合。 在长公主年幼在宫中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善良。 如今一见,和过去没有分毫的区别。 太后只能把刚才的怀疑当成错觉,不再想下去了。 此刻她再开口,不再是试探和怀疑,而是一个太后对于女儿的关心:“那你怎么这次回来这么晚,而且哀家派你身侧那群人呢。” 太后一说这话,长公主脸一怔,目光落寞与憎恨,像是在疼。 太后心细,道:“发生什么了?” 林琅将当时从玄清观出来被刺杀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声音最开始还平稳着,可随着侍女为护着她惨死,途中逃难艰辛,她渐渐声音呜咽,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 她说话十分有内容,她只说追踪之艰辛,却没有透露丝毫和太子的逾越之举,更没有说出云淮的名号。 当时林琅找的身份是用她过去办成的,并不是临时而为。 她做事严谨,只要她不暴露,就算是皇帝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美人垂泪,本就令人心疼,尤其她身份尊贵,本就是该享福的命,却无故遭此痛苦,太后和皇帝更是心疼。 皇帝眉间紧皱,道:“没想到你和太子居然还吃了这样的苦。” 太后暴怒,她拔高了嗓音:“沧浪山是大雍的圣地,平日不知派了多少人去清山匪,没想到居然还能发生刺杀,还是在长公主和太子回来的时候,陛下,这绝对是有预谋的。” 妃子和宫人察觉到两位至尊的愤怒,当及跪下。 太后见惯了后宫的风雨,立刻通晓到了其中的阴谋。 皇帝听后,也皱了眉,之前他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却在太后说完话后察觉到其中的过界之处。 林琅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了,她抬眼看了眼太后,起身要跪下,却被皇帝快速地扶了一下,林琅眼神婆娑,道:“望皇兄和母后给儿臣一个找出真凶的机会。” 太后心疼得不行,忙道:“好,只要皇儿开心,怎么样都行。” 林琅听此,知道也差不多了,她面色一白,像是终于得到了许诺,虚虚地昏倒了。 太后:“快喊太医。” 萧钰直接起身,他想上前,但皇帝和太后在她身侧,他没有资格上去。 他神色莫测,目光沉沉。 第27章 闻家军 挖坑 太医来到了慈宁宫的时候, 林琅已经被扶进内室了。 内室原本不大,皇帝太后还有一些侍候的宫人站着就已经显得拥挤,于是一群妃子都在外面, 只有皇后留在了里面。 太医先是见到了皇帝,皇帝面色焦急,他见到太医之后,立刻道:“要好好替长公主诊断。” 这位太医是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平日也就太后皇后以及皇帝得个病的时候找他过来, 如今长公主一回来, 皇帝立刻通知他来治病,这太医在皇宫里面这么久,早就混成个人精, 他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 就知道这位长公主虽然只是皇帝的妹妹, 却也因血脉相连而被喜欢。 看样子皇宫里面的地位又要变一变了。 太医急匆匆进了内室之后, 长公主还在床上昏迷着,她脸色苍白,额间冒着冷汗,太医心道,这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奶奶。 他伸出手, 替长公主把脉。 果然,舟车劳顿的疲惫混着担惊受怕, 加上脉虚体弱, 骤然一放松,才昏迷过去。 太医刚想收手,却察觉到一丝不对,他能在太医院首席这个位置这么多年, 连皇帝更换都没有让他下去,证明他是有点东西的。 多年的经验让他感觉到这位小公主体质不比常人。 她似乎是在药罐子里面长大,却并非体弱的缘故。 但还没等细细的找出原因,太后就喊道:“我皇儿没事吧。” 太医手一抖,他知道说得多死的早,于是他收回了手,对太后和皇帝恭恭敬敬说出最开始诊断的缘故。 太后一听,脸色一白,她愤怒道:“哀家一定要让伤害我皇儿和皇孙的人付出代价。” 太医听后,更是不敢将刚才的话说出了。 -- 第52页 他默默去开了两张方子,交给了太后身侧的宫女手上,此刻太医瞧着皇帝面色不悦,他心道这位长公主居然影响到了皇帝,真是不简单。 皇帝在一旁站着,他突然想到两个太子是和公主一起回来的,皇帝将萧钰唤来,道:“你们回来的途中发生了什么?” 萧钰还未开口,皇后就道:“太子这次能将长公主带回来不容易,陛下可不要苛责太子。”她这话说得十分贴心了,哪怕是养母,听着这意思也堪比亲生母亲了。 但萧钰知道皇后的本意并非如此,她巧言令色、借刀杀人的本领运用得炉火纯青,果然,一点都没有出乎萧钰的预料。 皇后是了解皇帝的,皇帝听完这话并没有舒心,反而道:“你这么替他着想,可他却完全没法理解你的苦心,你瞧瞧他让长公主受此苦楚,这太让朕失望了。” 皇后又无奈道:“他还是个孩子。” 没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皇帝更怒气冲冲:“他是大雍太子,是大雍未来的主人,现在还不长大,等什么时候长大!” “够了,还嫌这不够吵么。”太后斥责道。 太后在皇宫这么久,哪能瞧不出皇后那点小心思,不过太后不喜欢太子,自然不会戳破皇后,只是这里的吵闹声不能让公主休息了,不然她早就懒得看这么一出烂戏,早早离开了。 萧钰他原本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甚至有一点可怕,他压住着自己的情绪,刚要说话,就听到连串的咳嗽声,是长公主醒了。 长公主面容都是苍白的,她还未起身,太后立刻坐在她身侧,握着林琅的手,太后道:“先喝点水。” 宫女立刻端了碗热茶到太后手中,皇帝也无心去问太子了。 林琅喝了一口水,她有点干的嘴唇渐渐柔润,她道:“儿臣这是怎么了?” 太后声音温柔道:“太医说你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好好休息就好了。” 林琅眨了眨眼,乖巧地点了点头,她道:“最近太过疲惫,实在是让母后担忧了。” 太后:“你好好在哀家宫内休息,等皇帝给你选好府邸你在搬出去,皇儿觉得如何。” 林琅道:“嗯。” 太后瞥了眼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的太子,她冲着太子就道:“你姑母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过来问候问候!” 林琅拽了拽太后的衣袖,道:“母后,太子他很照顾儿臣,如果不是太子,儿臣怕是不能活着回来。” 太后道:“太子他要是真照顾好你,你又如何会这样。” 听到太后这句话,林琅眼角又红了,她道:“母后,儿臣不敢说。” 太后原本就已经够心疼她了,但此刻她一副受惊的模样,心下犹疑,她隐约间猜出点什么,目光轻飘飘往皇帝岸边落了一下,又霎时收了回来,道:“没事,有陛下在此,他会好好保护好你的。” 皇帝并没有察觉到太后话中暗藏的意思,只跟着太后的话道:“皇兄会好好保护好你的。” 林琅听到这句话,她终于说出口了,“抓捕儿臣的不是别人,是闻家军,他们在搜捕儿臣和太子。” 原本皇帝虽然生气,但还是置身事外,但闻家军这三个字一出来的时候,他的愤怒不与寻常,他道:“你说什么!” 林琅听到皇帝的声音,她提高声音道:“陛下,皇妹原本不该和你说这件事,只是皇妹不得不说,当时太子的侍从并不弱,皇妹身侧的护卫亦是如此,他们是知道了我们从那里走,故意设下埋伏,置我们于死地,太子为了救皇妹,额头上已经被砸了一下,等带着皇妹逃出去之后,皇妹以为自己安全了,可闻家军却拿着太子的头像到处搜捕我们,说太子是当朝罪犯。 陛下,皇妹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皇妹只知道这是陛下的天下,却有人这般猖狂,借着陛下的名义谋害大雍的太子。” 她句句言辞犀利,每说一句,皇帝的脸色就黑了一分,听到最后,皇帝气得手在发抖,还是太后对还没有走已经被长公主的话吓得跪下的太医道:“快给太子把脉。” 太医忙起身,给萧钰把脉,他立刻察觉到太子受过重伤,是有圣手相救,不然太子怕是要命丧黄泉,于是他赶忙将这件事说出来。 皇帝听后,更为愤怒,可见到一声苦都没说过的太子,他早就将对太子的气愤抛在脑后,一脸担心道:“是朕关心你不够,你这一路受苦了,你为什么没和朕说这些。” 因为说了你也不会信,萧钰在心里冷笑,不过他确实是惊异的,他原本对皇帝替他出头不抱有任何希望,谁都知道相对于皇子而言,皇帝更信任闻家军。 他要将这件说出,皇帝只会评价他荒谬而不可理喻。 可这话却让长公主说了,且说得如此好用,这让萧钰不得不感慨时机的巧妙。 长公主为人乐观,她吃得苦,不愿惹事,她从回来起就让皇帝和太后有这样一个印象,并一步步加深这个印象,而后在最巧妙的时间爆出了这件事,让皇帝和太后没有丝毫的怀疑。 她在和皇帝太后见面的时候没有多说一个字,而松懈之际陷入昏迷,在皇帝和太后心里,痛苦会让一个人的委屈感加重,长公主痛苦难忍,这才在太后和皇帝面前说这番话。 如果在一开始就说这番话,皇帝指定会有一种无法下台的尴尬感,可如今这小屋人不多,又都是心腹,妃子都在远处,公主说出这番话,皇帝不会那般为难。 -- 第53页 而皇帝的性格优柔寡断,在众人面前他无法坚持做出决定,就算真逼到份上了,做了出来,也易朝令夕改,只有这样给他思考的时机,他才嫩好好想想未来的决定。 萧钰感慨我那,这才道:“儿臣想搜集更多的证据,当时儿臣的护卫军都被安插了细作,这才导致儿臣的失败。” 听到这句话,皇后一下子跪下,她眼泪啪地就掉了下来:“太子的护卫军是臣妾亲自挑选的,可妾身真的无意谋害太子,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皇帝见皇后这般,他关心道:“你这是做什么,朕又没有怀疑你,朕会派人去查,你别哭了。” 皇后确实怎么也不起,太子这时道:“母后清白坦荡,自然不怕去查,只是总有能力不够的,不长眼的触犯天恩,不如父皇找一个众人都信得过,能力又足够的人,有他去查,既不会惹到冲撞到不该惹的人,还能让众人蛰伏。” 其实萧钰说得已经很窄了,这些条件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个人,刑部侍郎,赵慎。 赵慎以严谨为名,查案必然要知其所以然,因而他手下绝无冤假错案,且他又会一点武,家里还有一点人,的确是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是以萧钰推荐赵慎之际,没有一个人反对。 毕竟萧钰的要求在前,考虑得十分周全了,也不好再次推翻萧钰的话。 “赵慎是谁?”林琅适时的好奇道。 太后笑了一下,道:“等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林琅听后,也不再问了,这太后的笑容里面,怕是赵慎又是个奇怪的主。 不枉她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将想说的真话出来了。 这也不往她又是哭泣又是装病,真是比上战场更累, 此刻她更欣赏萧钰了,没想到两人并未说过这件事,两人已经心有灵犀地给皇帝挖坑了。 第28章 赵卿家 好转 太后在和林琅说完话后瞥了一眼皇后, 道:“皇后,有赵卿家查案,你还不放心。” 皇后面色原本不好, 听了这句话,她不再拼命地自证清白,只是静静地起身,终于勾起一个笑,道:“有赵卿家来参与此事, 臣妾也就放心了。” 皇帝此刻来上一句, “皇后,朕会护着你的,那人故意在皇后给太子的队伍里面安插人, 不就是要陷害你, 等朕见到凶手, 必然好好为你出气。” 皇后深情似水瞧了瞧皇帝, 道:“有陛下护着臣妾,臣妾哪怕受点委屈也无所谓了。” 太后道:“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回去再说,娡儿刚醒,让她好好休息吧。” 林琅开口道:“母后,娡儿不想这么休息。” 皇帝起了兴趣, 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林琅道:“你们都说那位赵大人办案厉害,皇妹平生最敬佩这类人, 不若让皇妹也跟着去学习一番, 况且这件事本就牵扯到了皇妹,就算赵大人神通广大,也得来找皇妹问询一番,如今皇妹主动去, 也省得让赵大人为难了。” 赵慎就算是想查案,确实需要线索,但太子还有一些手下没有问题,他们现在已经归京,这群人就足够让赵慎问询了,如今长公主突然开口要帮忙,皇帝有些踟蹰。 长公主身份尊贵,查探途中必然十分危险,伤到长公主,那一百个赵慎也承担不起。 林琅却不这样想,她知道能害萧钰的凶手,来头必然不小,就算赵慎是神探转世,他能查出凶手,也未必敢将凶手昭告出来,她不会多于出现在赵慎面前,只需要在赵慎找到凶手之际,她将这个人推出来,报了萧钰和长公主的仇。 皇帝已经想好了推辞的说法,可还未说话,太后就阻止了皇帝:“赵卿家能力出众,自然不会如同一般的废物,让皇儿受伤,况且这件事本身就涉及到皇儿,陛下,你就答应长公主的请求吧。” 皇帝没想到第一个难题居然会来自太后,他张了张口,还未辩解,太后又道:“哀家知道皇帝你想的是什么,只是长公主初回京,对于京城还不熟悉,有赵卿家在这里,想必长公主必然不会无聊。” 太后最后的话明显带着身为人母的喜悦,皇帝品出这其中的意思,他知道赵慎身为刑部侍郎,面容俊美,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至今还未娶妻,简直就是驸马的好人选。 皇帝道:“那就如长公主所言吧。” 短短这么一点时间,林琅就察觉到皇帝和太后不可名状的意思。 但明显当着众人的面,她也没法问出来。 她压着疑惑,只好装作无知的模样,一脸感激地瞧着太后:“多谢母后,儿臣必然协助赵大人查出凶手。” 太后听了这句话,慈善地对林琅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就去见见查案。” 林琅乖顺地应下,而萧钰盯着眼里只有太后的林琅,神色莫测。 皇后只觉得后背一凉,但她往后看,只有萧钰待在这里,她猝不及防和萧钰对上了目光,萧钰只无辜冲她笑笑,皇后心里厌恶极了,但她只猝然收回目光,重新见这一副太后公主这副的母慈子孝,不过她就知道自己懒得呆在这里了,率先道:“长公主需要静养,那臣妾就先离开了,等长公主好些,一定要来臣妾的宫内玩啊。” 林琅抿着嘴笑了笑,害羞地应下。 皇后拜别太后和皇帝,离开了这里。 -- 第54页 在皇后离开后,皇帝也开始无心留在这里。 太后对皇帝等人道:“你也先走吧,这里有太医有宫人,你们留在这里反而碍事。” 皇帝道:“行,等皇妹好之后好好去皇兄选的府邸,你一定满意。” 林琅:“多谢皇兄。” 众人全都离开了,离开之际,林琅猝不及防和萧钰的目光撞上了。 林琅能察觉到其中的担忧,但她又在今日清晰知道萧钰的境遇,皇帝虽然当他是太子,却不重视他,皇后假情假意,看似关心萧钰,实际上言语俱是将萧钰往火坑推。 最让林琅百思不得其解的则是太后了,太后之前应该和太子的亲生母亲关系密切,当时长公主刚入玄清观时,吵嚷着要回京,是太子的生母亲自来玄清观,劝长公主不要离开,当时这位太子妃还说如今的太后宠着自己的孩子。 但没想到公主这多年未回京,这所谓的宠爱也就说散就散了。 天家的宠爱如同彩云,说散就散。 林琅再次心中警觉,等扶植萧钰登基之后,不能留在这里。 长公主从慈宁宫待了几日,她这些日子一直装作一个合格的公主,以及听话的女儿,哄得太后心情大好,而短短几日,她的府邸已经可以入住了。 这个府邸其实早就给长公主选好了,在第一次请长公主回来的时候,只是那时候长公主没有回来,这个院子也就闲置了,只是派固定的宫人去打扫维护,可如今长公主真回来了,却需要时间清理一番。 如今已经打扫好了,她也可以离开皇宫了。 她离开之前,太后的意思是让她选一个黄道吉日回去,太后让钦天监算了时辰,恰好是后日宜乔迁。 于是林琅在离开之前去了皇后那里。 皇帝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对于一个沉迷后宫的皇帝而言,这子女的人数委实少了些,不过皇帝不在意,他原本就想要萧钰继承皇位,子女少些还能少些烦扰,皇帝本人都这样想,其他人更不会在意了。 林琅到皇后宫内的时候,皇后正在看泰王的“作业”。 泰王正是是读书的时候,不过皇后在皇帝面前求了一个让泰王去军中的命令,因而泰王一月之中有几日是在皇宫学习,有几日是在军中练习。 泰王在和将军一起学习行军布阵,泰王身边的人会将泰王的所作所为定期告诉皇后。 此刻皇后正在看泰王的所作所为。 宫女很快就禀告给了皇后,皇后立刻走到门前,脸上堆起笑,十分惊喜道:“今早我就听到有喜鹊叫,没想到是长公主你来了。” 林琅对皇后这过分的热情略感不适,但她没有丝毫的表现,只是眼角略弯:“当时我见皇嫂就觉得这宫内春色都被压了下去,迫切就想讨教一下保养之道,如今总算是有时间了。” 林琅这拐着弯说她貌美,皇后听后,面上的笑更真了。 她道:“本宫倒是有些保养配方,你瞧瞧这些对你而言适不适用……” 林琅和皇后自然而然交流了起来,林琅她本就见识广泛,她轻而易举从妆容聊到各地习俗,随后又是暗戳戳提到了皇子。 皇后果然如同林琅所想,好奇她对太子的态度。 林琅面不改色道:“嗯,太子虽然是将我带回来了,但这一路上实在是惊险。” 第29章 过去 二更 “我也听说了部分, 听闻你们一路上遭到了不少的刺杀。”皇后关切说道。 “是啊,不知道究竟是谁派来的人,是真的想要谋害我和太子, 不过有赵大人插手,想必这件事必然会水落石出。” “是啊,赵大人插手,定能水落石出。”皇后慈善地笑了笑。 林琅细细打量她的表情,皇后的笑容里面暗藏着一丝不安。 在林琅还没有回宫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出来是谁害萧钰了。 其实这些已经很明了了, 除了皇后, 还有谁呢,她名义上和萧钰母慈子孝,但实际上早就已经对萧钰恨之入骨。 前世她就已经得知皇后对萧钰人前人后并不是一个样子。 不过她装得太好, 名声也太好, 所以皇帝根本不会猜到是她, 就算猜到是她, 皇帝又是个心软的人,皇后随便一个苦肉计就能哄好皇帝。 所以林琅决定不那么直接掀出皇后的底牌,她要一击必杀,面前这个女人,林琅要她彻底翻不过来身。 进宫前, 林琅将自己的计划和萧钰讲了,萧钰先是皱了皱眉, 和她说不用她这般拼命, 他自己会好好复仇,但林琅知道萧钰在这里孤苦无亲,她眼睛明亮,一眨不眨盯着萧钰, 萧钰只好无奈地应下她的计划。 所以她才和萧钰有那么巧妙的配合,萧钰恐怕也知道这其中少不了皇后的手笔,所以他借故让赵慎去查这个案子,林琅听闻过赵慎的名声,他自有一套本领。 等真相明了,摆在大臣和皇帝面前,皇帝就算多么心软,也不能轻饶皇后了,毕竟这件事除了涉及到皇子,还涉及到了闻家军。 她这几日一直在慈宁宫没有出门,但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皇帝回去之后怒火未消,随后就召了太子入宫,听说皇帝大发雷霆,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是因为闻家军暴怒的。 兵权向来是一个皇帝从始至终的忌惮,尤其于如今这位皇帝而言,闻家军本身就是太祖皇帝那时留下的军队,最初的魏阴侯嗅到了太祖清算功臣的蛛丝马迹,立刻将兵权交了上去,太祖皇帝见此,就将怀疑的心思收回,没有将这个军队整合。 -- 第55页 经历太祖先帝乃至如今的皇帝,这个军队已经有隐隐把控不住的先兆。 皇帝继位之前,先帝就已经表现出对闻家军的忧虑,没想到还未过十年,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假传圣令谋害太子,大逆不道,这简直就是要置皇权于不顾。 这几日皇宫内外都是战战兢兢的,皇帝更是发了数道命令让如今统领闻家军的小将军归朝。 算着脚程,这小将军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林琅嘴角暗暗讽刺,但晚个两年说不定还有用,如今皇帝将这位小将军回来又有什么用,这小将军名叫顾鄢,是开国将军顾成思的孙子,这顾鄢和他祖父不同,他祖父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带兵打仗,而天下一统之际,直接还权,比魏阴侯放得还彻底。 放权之后就回来经营田赋,教导子孙。 这顾鄢就是就是由顾成思亲自教导出来的,但却和顾成思的性子截然不同,他兵法了的,却不考武状元,偏偏去凑文试的热闹,最后登科折桂,进了翰林院当了修撰。 这修撰还没够一年,皇帝一时兴起,竟提拔顾鄢到闻家军那当个将军,满朝文武无不哗然。 一说顾鄢是个文官,二来他又不是闻家军的亲信,这就让他的身份十分尴尬,他去闻家军并没有人认可他,更没有几个人听他的,但闻家军闹出事来,皇帝第一个想的就是他。 可谓要啥啥没有,挨骂第一名,他处在这其中尴尬的地位,已经有三月了。 不过林琅却不认为这小将军无能,在皇帝死后,泰王继承皇位之后,顾鄢并没有回京觐见,只是守在边境,整顿了一番闻家军,等萧钰继承皇位之前,就带着已经属于自己的‘闻家军’投靠萧钰。 顾鄢有本领有手段,但需要时间,三个月而言对他来说太短了。 她现在隐隐心疼这个小将军,估计是在闻家军那受了一肚子气,又回到京中受气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呢。 但这个小将军是个聪明人,哪怕他在闻家军受气三个月,也肯定能从这混乱成一团的闻家军里扒拉出点什么。 只是这点东西,不能满足皇帝,却能帮助她呢。 林琅来这边,本身就是刺激皇后一番,她如今站在太子这边,对于皇后而言,见皇后如今无心和她交谈下去,她也就没了什么心情。 她从皇宫的宫内出来,仰头望了望天,发现自己今日无事,可以出宫去见见萧钰,她已经从太后那要到宫牌,自然可以和碧莹出宫。 出宫去见谁呢,是那个已经开始查起真相的赵慎,还是萧钰呢。 ——— 林琅没有想到的是,赵慎和萧钰在一处,他们在太子府。 萧钰他目光幽深,面色冷淡,连带着四周都弥漫着一股极低的压力。 他面前放着一个已经打开的封卷,经过八马里加急送到京城,交到赵慎手中,赵慎又将此物交给太子。 赵慎坐在这里,无视这其中诡异的气氛,毫不在意地饮了一口茶。 “太子殿下,这可是臣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的,毕竟当时贴身照顾公主的人都没有了,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慎不明白面前人的行为,明明太子从沧浪山死里逃生回来,他却不着急查谋害自己的人,反而让他查长公主这些年的经历,这位长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能让太子变得这样奇怪。 赵慎他能力出众,却和皇帝想得不同,他并不是不偏不倚,他效忠得是太子。 在数年前他就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忠心交给太子了,这也导致他十分了解太子。 在皇帝眼中,太子是个沉默却又有几分软弱的人,就算皇帝误会太子,教育教训了他,他也不会争执,也不会反驳,只会安静地承受着皇帝的误解。 在太后眼中,他是他厌恶却又识趣的孙子,若非必要,他不会在太后面前有存在感。 在皇后眼中,她是自己的养子,从原本能一手捏死逐渐变得分庭抗礼,她无法从京城废除他,只能从他出皇宫的时候联合外人灭了太子。 但在赵慎眼中,他是一个性格恶劣的人,他不会吃半分的亏,诸如现在,他早就有能力将皇后从后位离开,但他却目光凉薄着说着,如果这么简单让她离开她该有多不开心啊,要想彻底击溃一个人就是在她最有可能得到希望的时候,让她失去希望。 赵慎明白这位的意思了,就是让皇后误以为她能和太子分庭抗礼,等她以为泰王真能得到皇位之前,将她推下去。 所以他相当同情皇后,他知道皇后的下场一定会非常有意思。 如果林琅在此,一定十分同意,当时萧钰称帝之后,泰王死得相当凄惨,皇后不知见到自己儿子的惨状,直接在后宫疯了。 可现在赵慎却不敢说自己了解太子了,太子在沧浪山吃了那么大的亏,明明已经知道了凶手还不报复,简直太不符合太子的行为了,最让他惊讶得是,他不禁不报仇,还把大部分的精力来找长公主的过去。 赵慎目光奇怪,这长公主难道真的感化了这冷血的阎罗么。 如果这样,他还真想见见这位长公主。 萧钰在看长公主的过去,他居然在长公主见到他母后的存在,在长公主刚入玄清观之后,他母亲居然去见长公主,这样一想,他似乎有一点印象,当时他母亲说要去见一个朋友,宠爱他母亲的父皇也没有阻止。 -- 第56页 等回来之后,他母亲就很快离世了,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他母亲去哪了,如今居然解答了他当年的一个疑惑。 他接着往下看去,长公主在她母亲走后十分乖巧,一年都没有出过道观,在道观修行,只是后来捡了个丫鬟,她的性格开始活泼了。 萧钰看了眼丫鬟的名字—碧莹。 萧钰却不疑惑,他早就察觉到碧莹和皇宫的格格不入,碧莹她通晓宫里礼仪,武功不弱,但武功路数却十分诡异,萧钰在京中没有见过这个路数,想来不是京中出去的。 但上面写着当时碧莹内力散尽,手腕被人割断,早就成了一个废人。 萧钰留了心,碧莹如今的武功要比不少人强悍得多,这其中怕是发生了什么。 认识碧莹之后,长公主开始经常往外面跑了,而后有了传言,长公主的院子里面有一个俊俏的书生出现过,但实际无人见过,只是一个传言。 俊秀的书生,他怎么不知道,萧钰觉得这上面的字刺眼极了,他啪的一声将封卷扔在桌子上。 赵慎原本从那里坐着,此刻却是一惊,那上面应该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吧,有关长公主的唯一一点的风月之事,和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雍女子十五六岁就有嫁人的,长公主那是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有心仪的人物简直太正常了。 “太子殿下。”赵慎小声喊了句。 “这些消息都对姑母名声不好,都尽数销毁了吧。”萧钰道。 赵慎点了点头,他明白了,在太子殿下和长公主逃难的途中,想必也产生了皇室中少有的亲情,所以才对这位长公主的名声格外的关心。 道观夜会书生,确实于公主名声不好。 赵慎立刻尽职尽责道:“是,太子殿下,这些消息都不会传到京城。” 不会传到京城,却传到他的耳中,萧钰第一次知道秘密后这么难受。 他不会在赵慎面前表现出来,这点苦楚也只有自己能品味出来了。 赵慎察觉到萧钰情绪的变化,他立刻转移了话题:“太子殿下,臣已经查出皇后和魏阴侯之间的交易,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交给陛下呢。” 萧钰目光流传,嘴角隐隐有一丝讽刺:“现在交给父皇,他一定气死了,早就交权的魏阴侯还控制着闻家军的人,以及他和他的皇后有私情,不知道这两件事哪件事对他打击更大,只是孤又不想交,毕竟孤的兄弟,也只有一个泰王能让孤有些兴趣去和他玩玩了。” 赵慎对太子殿下的恶趣味不置可否,只是他只需要听太子的就好。 第30章 出宫 太子府 “顾鄢快要回来的吧。” 赵慎从萧钰口中听到同僚的名字, 立刻明白萧钰的意思。 顾鄢是如今闻家军的名义将军,他现在初入军营,对于派阀混乱的闻家军, 此刻正是一个收管的好时候。 “也就是这两天的功夫了。” “那就等他回来吧,孤真的好奇,如今皇后是个什么心情?” 他嘴角却是勾着好奇的笑,其实他曾经是不厌恶皇后的,至少皇后在刚给他当养母的时候, 是尽职尽责的, 他当时刚失去母亲。 当时他还小,他父皇说这个姑娘是过来照顾他的,当时他不喜欢她, 但还是接纳了他, 这个女人那段日子确实待他不错, 生怕他冷了热了, 简直比他母亲还上心。 他第一次在别人身上尝到亲情的感觉,但那个女人在察觉到父皇态度之后,却一下子就变了。 她不再伪装,目光从和蔼温柔变成了想让他死,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险境,最后他渐渐学会建立自己的权势, 和她平分秋色乃至力量悬殊。 皇位于他而言不过唾手可得, 只是他喜欢看皇后如今还满怀希望渴求自己儿子登上皇位的时候,等那时候希望打碎,该有多有意思啊。 这一次的失败不过其实他并不是很想给皇后教训,其实他早就猜到皇后会出手了, 只是他没想到皇后的胆子会这么大,还会和意想不到的人合作。 失败逃亡并不让他憎恨皇后,反而是他觉得自己在最近因看轻了皇后才遭来了这一切。 傲慢令他受伤,而不仅仅是皇后。 而且皇帝还活着,就这样让皇后和他那个废物兄弟轻易地死了,那接下来的日子也略显无聊了。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太监传话,说是长公主来了。 萧钰一愣,他将桌子上的封卷放了起来,长公主娇俏的声音传来:“我可以进来么。” 萧钰忙走到门口:“姑母,请。” 林琅盯着萧钰看了看,几日不见,他更是俊美成熟了,她不免心生好感,道:“你知道我去哪里了么。” 林琅逃难之时,就恍若光芒,如今脱离苦难,嘴角更是盈盈一抹笑,她肌肤若雪,这样邀功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是个年岁的活泼。 萧钰的声音下意识放轻,顺着长公主的话说了下去,“皇后那里,她现在一定很怀疑你有没有掌握她的证据。” “猜得没错。”林琅不好奇萧钰能猜出,谁叫皇宫里面她能去的地方有限呢。 赵慎一直想见见这位一回来就将皇宫搅得一团乱的公主,如今终于见到,恭敬地道:“参见公主殿下。”这公主皮肉倒是非比寻常的美,惹事能力也是颇为一流。 -- 第57页 林琅没想到屋子里面居然还有人,她转头瞧向来人,这人如茂林修竹,姿态不卑不亢。 林琅心里有了猜测,道:“赵大人。” 赵慎讶然:“臣好像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能有这般姿态的,本宫这些日子也不过听了你一个人。”林琅随意地回答了。 “外人谬赞,臣担当不起。”赵慎垂下了脸,不敢直视长公主。 “可这个外人是陛下,母后还有太子。” 林琅好奇这样子的人会怎么回答。 “臣只是偶得天恩。”赵慎依旧不邀功。 难怪皇帝他们都这般喜欢赵慎,其实她这刚才话也不算纯粹的夸赞,赵慎来此大概是皇子刺杀这件事,而他面上并没有一丝为人臣子的紧张,想必是查出来什么关键的东西。 但却不主动邀功,不媚上的态度让他都有几分喜欢。 赵慎:“太子殿下,臣先告退了。” 萧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林琅并没有留下他,她来得不算早,赵慎要有什么也禀告完了,她可以问萧钰,不过赵慎姓赵,不知和赵静有什么关系,一想起赵静,她就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四处打量萧钰的书房,看的出来萧钰十分好学,书本摆满而来屋子。 她好奇道:“我可以拿起一本看么?” 萧钰:“可以。” 林琅抽出一本,是一本治世的书,并不算崭新,但也不能说主人多么珍惜它。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了回去。 萧钰目光描摹着林琅,见她将书放了回去,好奇道:“姑母想要哪本可以拿走。” 林琅摇了摇头,道:“我也没那么想要。” 她其实来这里是为了正事。 “赵慎查到真相了么?” “算是查到了,这件事是皇后做的,而帮他的人是闻家军过去的主人魏阴候。” 林琅陡然睁大了眼,其实当闻家军出手的时候,林琅就已经猜到有魏阴候的手笔了。 老魏阴候虽然已经离世,但他的儿子却继承了他的爵位,而这个侯爷也并非普通人,林琅只觉得他心机颇深。 不过牵扯到闻家军,本身就会将他自己扯进去。 她实在不明白,魏阴候为什么要怎么做。 萧钰察觉到林琅的好奇,他淡然道:“魏阴候在皇后没有入宫前就认识了皇后,他曾爱慕皇后。” 萧钰随口就将这个秘密说给了林琅。 林琅一愣,其实她猜测到其中有秘密,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一说倒是让林琅想起来了,萧钰上位后,他当时斩杀的官员里面就有魏阴候。 当时林琅还好奇呢,哪怕泰王继位,魏阴候始终都在这里归隐,不参与朝中事,为何还会被萧钰惩罚,现在想想,竟然是如此。 但有一点让林琅迷惑,这魏阴候求得到底是什么。 他的行动是十分的果决,但得利之后全程都像是神隐一般。 对于这样的人,林琅看不真切。 萧钰轻而易举读出来林琅面上的疑惑,他道:“是兵权,他想收回交出去的闻家军。” “这样么。”林琅心里仍有疑惑,闻家军最后还是在顾鄢手中。 这之后怕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萧钰道见林琅面带郁色,换了个话题:“姑母难得出来一趟,不如侄儿带姑母去太子府逛逛。” 萧钰知道林琅刚回皇宫,还有很多地方都十分陌生,她如今终于来了太子府,他希望帮她融入。 第31章 谈心 闲暇 “我曾经也在这里待过数年, 自己也能走。”林琅有点诧异,如今萧钰刚得知这样的消息,居然没有想着去谋划她, 反而要带她出去玩。 林琅原本是想帮他查案,可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出手,赵慎就已经将东西查得七七八八,就差呈给陛下看上一看了。 林琅她只觉得自己可以心安了。 其实想想也是,前世萧钰受了那么众的伤, 每日都在拼命站起来, 在短暂休息的时间里才去想方设法去夺取权力,即使这样艰苦,他都成功了。 能力不会突兀地拔高, 一个人只会积累, 随后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候彻底爆发, 亦或者这个人原本就有这个能力。 萧钰是后者。 是长公主还不曾了解他, 就香消玉殒,留了许下承诺的林琅,如今林琅想想,她是不是可以顺其自然,只要等到萧钰安稳地继承皇位, 她就可以离开了。 这样一想,她突然心口一松, 一直挂着的压力突如其来的缓解。 她表情未变, 萧钰却察觉到了什么,他觉得林琅变化了。 林琅的演技很好,可萧钰心里一直念着她,大部分的时候回忆着她的一颦一笑, 而林琅突然变化,纵然没有表现出来,他却察觉到了。 “姑母是不想我跟着你么。”萧钰居然来了这么一句,明明他像是平常的话语,却莫名品出可怜兮兮的味道。 林琅突然多了一点心虚的感觉。 明明她是怕耽误萧钰,怎么还成了怕他多余呢。 林琅只好明说,但明明只是普通的回答,她却感觉自己说出的话都有一点尴尬的味道:“没有,只是你突然得了这个消息,我怕打扰你。” 萧钰道:“无事。” 林琅不明所以:“嗯?” -- 第58页 “赵慎查出来了证据,可我们都不知道魏阴侯到底掌握了多少的兵权。” 魏阴侯平时并没有存在感,要想从他那里得知点东西,确实不易。 萧钰道:“等顾鄢回来,我就能知道魏阴侯想要做什么了。” 林琅笑了笑:“这些你都不必和我说,我觉得我只等着结果就好了。” 萧钰目光里有几分疑惑。 林琅笑意盈盈:“我信你。” 萧钰低低地笑出声,道:“那顾鄢回来之前我都是自由的,姑母,我能和你一起走走么。” 萧钰话已经说到这了,林琅又怎么能阻止呢。 身后有侍女想跟着,萧钰道:“你们不必跟着。”林琅见此,对碧莹道:“你先休息一会吧。” 她们只好停住步伐。 林琅和萧钰去游玩了太子府,这太子府是萧钰母妃死后,皇帝赐给萧钰的,只是当时他在宫内住,很少来这里。 直到他和皇后彻底决裂,才来了这里。 他来了这里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算计,根本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欣赏这里,哪怕这里如今属于他。 如今林琅和他在一起,竟然是他第一次以欣赏的态度来注视这里。 萧钰不禁扫过林琅的面容,他察觉到似乎有很多的第一次都是和林琅带给他的。 此刻林琅睫毛卷翘,阳光落下,眼下打了一道阴影,精致的面容平静宁和,萧钰的心不自觉宁静。 他的心也静了不少。 怪石嶙峋,假山林立,垂柳落在湖面,宛如平镜。 水榭劈开湖面,静静耸立在那里。 他们顺着小道,走到了水榭上,四周静谧无声,林琅先坐下了,她见萧钰站着,就道:“你不坐下么。” 萧钰其实无论怎样都好,只是林琅这样说完,他道:“这于礼不和。” 林琅不以为意,在她眼里,人比礼大,她道:“坐下吧。” 萧钰坐了下来,隔着半寸。 林琅突然发现,他们好像还没有这样安静地坐着。 从最开始起,他们就为逃难担忧,随后终于从沧浪山逃出去,却又伪装成夫妻,被迫上了云淮的船,那时候他们更是提着心。 后来他们彼此分离,到了京中才再次相逢,可那时候也很快到宫内了。 如今他们终于安静地坐在这里,没有太多的杂事。 林琅不免感慨:“似乎从你接我从玄清观离开,这是最放松的一天了。” “只是我遗憾,没有一直陪你回京。”而是让云淮陪你。 萧钰其实是欣赏云淮的,可这不代表他信任云淮,可如今见林琅面上没有一丝阴霾,他是该感激云淮的,可偏偏这其中透着诡异。 他除了让赵慎去查长公主以外,还去查了云淮,但云淮的消息寥寥无几,在遣散他的船队之后,就再也没有多余消息了,有人在长宁见过他,但不久之后,就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而如今长公主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萧钰其实并不想在此事上纠结,但这始终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口上,不得不注意。 “其实我满心想的是求你能安稳回来,你知道么,我在船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生怕你出事。”这话十成十的真,因而林琅没有用演技,她真心瞧着萧钰,在这全心全意地信任之中,萧钰顷刻之间就将云淮抛之脑后。 满朝文武,京中上下,后宫亲人之中,也只有林琅会这样对他说,如果他出事,他父皇大概也只会不咸不淡地遗憾一声,至于皇后,他已经能猜出她有多么喜悦了,而身为祖母的太后,应该没有多余的情绪吧,毕竟自己在她眼里,从来都没有存在感。 “有姑母这样想着我,我忽然觉得愧对姑母,如果不是我,姑母也不会受这么多罪。”萧钰道。 “为什么错的是你,不该是皇后么和魏阴候么。”当时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于萧钰而言,那些染血的时辰,让他痛苦不已。 林琅知道他忍不住回忆,将这些变成自己的错。 “我吃的苦,没有来自你,全是行凶者的错,你不要因为皇后和魏阴候痛苦,那只会让皇后自己一个人喜悦。”林琅立刻安慰道。 其实萧钰自然不是这样想的,他从来就不是这样一个将过错安置在自己身上的人。 他在一步步试探长公主,在利用她的善心。 从他最初见到长公主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长公主是个善良的人。 她怜悯弱小,心怀大义。 他父皇乃至他都只将天下当做疆域,只有长公主天下当做百姓。 渐渐他发现她吃软不吃硬。 于是才有了现在他的自我愧疚。 长公主当时被迫和他联系在一起,他知道当时形势所迫,长公主也只能觉得这样了吧。 可实际上,长公主还未见过京中的繁华。 等她见识过后,就算她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和他吃过苦难的人,那关系也只会疏远到这只是一个侄子而已。 他想多在长公主心里留点印象,哪怕用了这样的方式。 萧钰压下的嘴角,目光沉沉:“是我钻牛角家了,只是我一想起姑母吃了这么多的苦,就不甘心那群人还这么肆意,我想现在就让他们尝到苦果。” 这话是真的,他第一次难得对人这般上心,却在归途吃了这么多苦,平日想起长公主的时候,他是心疼的。 -- 第59页 过去他从不将这些人当回事,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步步扩展自己的势力。 皇后也好,泰王也好,在他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是平日增点乐趣的人物。 可他们让林琅吃苦了,萧钰心底怒火微起。 做错了事情要付出代价,这是皇后教给他的,不知道皇后本人能不能承担这份代价呢,想到这里,萧钰嘴角勾起阴冷的笑,但突然想起林琅在自己身侧,又堪堪压了下去。 林琅有一瞬间察觉到萧钰上辈子的气势,有些诧异。 但萧钰身上的气势转瞬即逝,让她以为自己看差了。 她尽量忽略自己莫名产生的困惑,轻声且温柔地道:“我会陪着你,一直等这件事结束。” 萧钰心中的恶意再次被扑灭。 因为他知道,林琅说出的话,必定会去努力实现。 “顾鄢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会好好将受的苦还给皇后的,萧钰心道。 “嗯。” 风滑过湖面,携着水汽,快速蔓延到四周,她四周一片清凉。 其实林琅想想,不仅是回来之后,她前世也很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光。 曾经她忙于医术,而后她去了战场,她像个陀螺一样,奔东跑西,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停下来,其实她也不愿意停下来。 大概是骨子里没有休息这件事。 于萧钰而言,林琅带给他太多,可于林琅而言,萧钰又给她带来了不同的生活。 这份宁静下,她突然想起她进皇宫之后众人对萧钰的态度,萧钰纵然在宫内那么多血脉相连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是可以相亲的人。 她福至心灵地想说一句话,她还没有意识,话就已经说出了口。 “我不是对每一个小辈都什么好的,你是特殊的。” 萧钰他还身上的伤没好全,就全心全意照顾林琅,这其中受的疲惫和苦楚,却一分不给她暴露。 这些细微之处足矣令她心生感动。 萧钰值得她这样说。 第32章 调查 决断 萧钰听到这里一愣, 林琅的好他在回京的路途中体会得淋漓尽致,她像是春日乍暖还寒的光,将温柔掺在笑容里, 一点点渗入他的心里。 他曾拥有过这样的光,从他母后那里得到的,可母后离开之后,他身边也只剩下权谋和算计,每个依附他的人渴求他身上的权利, 渴求他能带来的好处。 他一边做着交易, 一边将自己真实的内心隐藏,不露分毫。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下去,直到他成为皇帝, 将这份心思的秘密带到他入皇陵。 可当他遇到林琅的那一刻起, 他过去那颓废的、痛苦的决定宛如云雾, 骤然间随着笑容散去。 如天光骤现, 云雾退移。 他在暗处太久了,久到初见这缕光,他想一把抓住,死也不肯放手。 但他多年的修养告诉他,他不能做出失礼的事。 他和长公主是血脉相关的姑侄, 三代同宗,不可逾越。 其实他并不是畏惧这份血缘, 他生在皇族, 他见过太多腌臜的事情,他从小见到大,早就习惯了。 当他察觉并确定自己心意之际,他不以为意, 并不觉得自己爱错了,可相处得愈发长久,他突然惊醒,知道自己不能用皇宫中“常事”度量长公主。 长公主和他们不同,她是独一无二的。 长公主于他,是明澈无暇的一道光,他渴求那样纯粹温暖的笑,想一直见着,两人分离之后,他日思夜想。 可他不能这样失礼,他多做一件事都会让这份笑容受惊。 这并不是他所想。 如果有可能,他期待长公主不会在意他们的血缘,让他嗅到她唇间一抹香。 可是这几乎没有可能。 他哪怕手握至高权柄,也只能看着长公主有自己的选择,他在一侧只能默默的看着。 诸如船上云淮的那次。 他当时心如刀割,他清楚地知道,长公主是去见人了,可他不能去阻止长公主,他甚至连一句连一句酸溜溜的话都不敢多说,他们是伪装的夫妻,因为他没有资格。 ——— 皇后面色不佳,她坐在八仙桌前,低眉看着宫外人递来的信件。 信件里面清楚地写着萧钰已经渐渐将他们安插在朝中的钉子拔了出去,皇后怒火冲天,她不敢相信。 在她的印象里面,萧钰不过是皇帝喜欢女人的儿子,那个女人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甚至都没法走进皇帝的梦里,但拜那个女人所赐,无论她怎么给皇帝吹耳边风,皇帝都不以为意,还继续让萧钰当太子。 如果萧钰没有这个本领也就罢了,但皇后知道,萧钰有这个本领,她没有办法慢慢等萧钰犯错。 在皇帝眼中,亦或是她这边的人眼里,萧钰是一个不受宠的、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人物。 可皇后知道,根本不是这个一回事。 她收养太子之后,就已经察觉到萧钰为人聪慧,只是他不愿在他们面前张扬,在她眼里,萧钰内敛自持,但皇帝他大部分的精力都耗费在后宫美人身上,自然不能察觉到他亲儿子真实的性格。 她和太子斗了太长了时间,早就明白那谦逊的皮肉下是一颗染黑的心,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焐热。 在这样的畏惧和恐慌下,皇后得势的那一刻起,就嘱托手底下的人盯死了太子,等着太子出一丁点的问题。 -- 第60页 结果却大出她所料,不要说太子出问题了,皇帝交待的每一件事他都做得十分圆满。 等这些事情公布于众,那太子的无能名声注定会被打破,皇后心里焦虑万分,她心里明镜,无论她怎么教导泰王,泰王都不会比萧钰更好了,毕竟泰王是她自己的骨肉,骨肉连心,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在这样的焦虑下,宫外突然传来了书信,说有来路不明的人插手,他们动手之后,萧钰的境遇更是进退维谷。 皇后这才放下了心。 她原本以为萧钰就会这样落寞下去,可如今萧钰接完长公主回朝,他四周的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 甚至比离京之前更麻烦。 一想起长公主,她就恼怒。 这个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又帮皇帝太多,她说话的分量要远超常人,如今她站在萧钰这边,对于萧钰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 不行,不能这样, 她想起长公主离宫前对她的一番言语,她心里已经动了杀机。 她呼出了口气,想完之后,将信顺手扔进旁边的炉火之中,火焰幽幽烧着,火舌一点点吞噬着宫外令她愤怒的消息。 炎炎夏日,本就闷热难耐,如今火炉烧着,更是热不堪言,可皇后心如寒冰,她指尖都是寒冷的,屋内的热意早已无法让她察觉到了。 她身旁的宫女汗水早就打湿了衣襟,但惊恐皇后的手段,都只能在这里默默地受着,片刻之后,宫女见她皇后额头冒着一点冷汗,她这才轻声恭敬关切道:“皇后娘娘,这火炉是不是该熄了。”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屋里的热度,她眉眼冷意盎然,盯着那个多嘴的宫女,这宫女见此,忙跪下掌嘴:“娘娘我错了,娘娘我错了……” 巴掌的清脆声盖过了宫女的声音,宫女本就有点中暑,大概几十下后,宫女就昏了过去其他人忙把宫女带出门。 皇后觉得自己的杀心渐渐淡了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起身出了屋门,她道:“泰王何时归来?” 年长的宫人道:“殿下十五回来。” “十五啊,太漫长了。”皇后悠悠的声音传出,抿了抿唇。 离十五还有半个月,谁都不知道这半个月中会发生什么事。 她意味深长道:“安美人是不是该给本宫请安了。” 安美人是近期皇帝最受宠爱,皇帝每月掀牌得有一半的时间在安美人那里。 但安美人为人低调,不愿招摇,每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都安安静静,从不多言。 此刻皇后谈及安美人,其他人忙去请安美人。 皇后在凉亭处坐了下来,宫女将冰搬了上来,凉意渐渐散开,皇后有了心思闲谈:“安美人倒真是个妙人,本宫入宫这么久,没见过谁像安美人这样得宠之后这么安静的。” 宫女道:“安美人知道自己身份上不得台面,自然不敢争宠。” 安美人原是宫外的清倌,是皇帝出宫之际见她面容娇艳,就将人带回了宫内。 她出身风月楚馆,侍候人的本领自然要比一般的官家女不同,不过短短几月,就已经将皇帝迷得恨不得夜夜流连。 太后权威甚重,见皇帝宠爱这样一个人,在皇帝见太后的时候提了两句,皇帝向来有孝心,太后的话他向来十分听从,于是这夜夜流连也就折了半。 但安美人宠爱犹在。 “清倌这话你们不许再提。”皇后嘴角像是含着蜜:“这安妹妹已经入了宫,到了宫内都是侍候陛下的,哪有什么出身之分,况且这话要是传到太后耳中,你们自己去领一百个板子。” 一百个板子,这基本是死人的量。 众人听后,心里一凛,不过皇后说得确实不错,除却安美人受宠之外,还有太后原本是歌女,比起清倌而言,也高不了多少,她们今日所言要是传到太后耳中,这一百个板子就不是皇后派人打了。 皇后几人聊了一会的功夫,安美人到了。 安美人见到皇后之后,声音轻柔,给皇后行了礼,皇后看了看其他人,宫女皆退下了,只剩下安美人和皇后两人坐在这里。 皇后开门见山:“你什么心思进宫,本宫是明白的,不就是给你姐姐报仇么,这才特意装成风月楼的清倌,不是么。” 在安美人得宠半个月后,皇后就派人查了安美人,安美人并不是被人卖到风月馆的,她是自愿去的。 她姐姐是皇后曾经的熟人,一个肆无忌惮的贵妃,最后死得不明不白,淹死在皇宫的湖中,到最后都没人知道凶手是谁,安美人为姐姐报仇,换了身份来了皇宫。 皇后曾猜测是萧钰所为,可惜她找不到证据。 安美人本身皮肤有点红润,听到皇后这句话,她面容一下子苍白了,她直愣愣地跪下,声音颤抖着:“娘娘明察,妾身并无此意,妾身是真心爱慕陛下。” 安美人和那位贵妃有七分的相似,她低眉顺眼颤抖着的时候,倒是像之前那个颐气指使的贵妃跪在自己面前,可惜皇后只能这样想想了,毕竟那个贵妃已经化成游魂了。 皇后欣赏够了,才伸出手,要将安美人扶起来,她一脸惊慌,虚情假意的言辞中却生生挤出几分关切:“妹妹这是做什么,姐姐可真是心疼,妹妹这生活已经够苦了,得陛下垂爱,妹妹感激才是啊。” -- 第61页 安美人不敢起身,道:“陛下天恩,妾身不敢忘记。” “这倒是了,这天恩也是恩,养恩也是恩,本宫听闻安妹妹是姐姐带大的。”皇后意有所指。 “姐姐的恩情也时常铭记在心。”安美人立刻回道。 “这贵妃死得不明不白的,妹妹真不想知道真相。”皇后终于露出了她请安美人来此的意思。 安美人道:“请娘娘指点,妾身感激不尽。” “你姐姐死之前,其实和太子起过争执。”那贵妃嚣张跋扈,对她有怨言的人如同过江之鲤,数之不尽,皇后却将此事隐藏下。 安美人瞪大了眼睛,她喃喃道:“妾身知道了。” 皇后十分满意,她又道:“长公主这么大了,也该去府邸了,不该在皇宫待了,毕竟长公主和太子关系这般好,她三言两语就足以让你查找凶手的困难多上一层。” 虽然皇后想让安美人干点别的事情,但安美人能力有限,也只能做点这种事了,长公主留在皇宫之内令皇后心惊胆战,她害怕长公主做出什么事情,将本就糟心的现状搅得更乱。 如今皇后始终没有想清楚,长公主和萧钰究竟怎么从沧浪山逃回京中的。 安美人应下之后离开了皇后的宫中,她身边宫女见安美人额头冒着虚汗,关切问道:“美人,可是要休息一会。” 安美人摇了摇头,她声音轻轻:“我要去见陛下。” 宫女只能依着安美人。 林琅从太子府离开之后,她没有回宫,但皇帝却召见了萧钰,问萧钰如今长公主府重建得如何,萧钰道:“姑母已经可以入住了,儿臣也已经安置好了宫人。” 皇帝听后,道:“那就挑个吉日,让皇妹住进去吧。” 萧钰道:“儿臣已经算好了,后日即可。” 皇帝听后,嗯了一声,道:“好,等皇妹回来之后朕会通知她的。” 萧钰:“是。” 皇帝见自己解决完了一件事,便道:“你下去吧。” 萧钰却没有走,他破天荒地留了下来。 其实皇帝和萧钰关系并不亲密,尤其在萧钰母妃离世之后,两人关系更是冷淡到了极致,这份冷淡并不能算是萧钰的孤立,而是来源于皇帝单方面的决定。 萧钰也曾妄想过来自父皇的亲情,可惜一次次渴求之后,他渐渐心如冷灰。 他尽量将事情做得圆满,却没有一句夸赞,甚至在父皇面前这是正常的,而诸如太傅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错处,却反而让他深受其害。 有人跟他说,因为他是太子,皇帝对他的期待不同,对他的要求也不同。 他曾相信这句话,但这句话相信得还不到一炷香就被他的理智击溃。 他清醒地知道要求高并不是外人的错处都能无情地安给他,还是在明显皇后嫁祸的前提下。 而后他在他渐渐掌权后彻底得知了真相,皇帝不换太子并不是他不想换,甚至有几次皇帝已经动摇了,是太后的话让他坚持的。 皇帝在大部分事情上都优柔寡断,唯有听太后的话上持之以恒。 得知这件事之后,萧钰对皇帝最后一丝亲情的滤镜也没有了。 皇帝见他没有离开,不悦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其实父皇,当时如果不是有人救了儿臣,儿臣差点回不来了。”萧钰心底极端清醒,他猜到也许只有一个结果,但他还是这样说了出来,算是给自己一个心如死灰的理由。 果然在这件事上,皇帝从不让萧钰失望,皇帝面色不悦,甚至带着斥责的意思:“你是太子,难道这种小事你都处理不好。” 萧钰笑了笑,他笑得凉薄,眼里划过一丝杀机,只是他低下了头,皇帝看不真切,他心如寒冰,却又如同止水,期间滋味,也只有他自己能体味得淋漓尽致:“是,父皇,儿臣一定会处理好的。” 此刻林琅还不知道宫内的事情,她和碧莹刚从一处小屋出来,那里有她父亲的人,她开始调度她父亲的人来帮她了解一些事情。 了解完后,她和碧莹寻了一处喝茶。 碧莹坐在她对面,两人坐在一处雅间,四周无人,颇为隐秘。 林琅饮了一口茶,她刚才得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云淮至今没有消息,这对她而言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而另一个就在刚刚她已经彻底调查了这一世的萧钰,结果发现不少有趣的事情,在前世萧钰失踪后,皇帝直到死前还等着萧钰回京,她曾以为是皇帝看着对萧钰冷淡些,但实际上还是对这个儿子关切,如今才得知原来皇帝曾动了换太子的念头,是太后一直坚持不让换。 但为什么呢。 林琅想起皇宫之中太后对萧钰异常冷淡的态度,实在不像是能做出这个决定的。 可她想起长公主曾对她说,萧钰的母妃曾和太后关系很好,如果是这个原因那说不准是太后记挂着萧钰的母妃,这才一直坚持萧钰成为太子。 亦或者是太后经历得太多,一眼就瞧出泰王是个狠毒草包的缘故。 林琅想起前世,泰王继承皇位之后,太后的下场委实不算好。 泰王在位还不足一年,太后就决定去宫外的山庄休养,可在路途之中马车掉下悬崖,尸骨无存。 林琅当时调查了一番,是泰王所做。 这几近于无的祖孙情,也无法让太后信任泰王继承皇位。 -- 第62页 林琅放下茶杯,对碧莹道:“其实太子面前只有一个阻碍登上皇位的人,但其实她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并不能真正影响到萧钰。”这个人是皇后乃至她身后的人。 碧莹:“但如果哪位一直在使小动作,殿下怕是也是危机重重。” 林琅知道萧钰已经查到皇后和魏阴侯之间的证据,有这份证据在手,他不会那么被动,这样一想,林琅没觉得有那么紧迫。 不过她也不会掉以轻心。 而在这之外,她觉得她可以做点其他的。 这几年京外天灾不断,曾经她只能小范围地帮助四周的人,如今她得了长公主的身份,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其他人。 喝完茶,吃饭后,两人正在京中大街上走着。 林琅貌美,走在街上本就勾人目光,她十分坦然,不以为意。 她来到赵静的住处。 赵静是当时她逃难在船上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女人,又是让她陷入苦境的对手,林琅始终忘不了,当时赵静落身火海之时,她嘴角那一抹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京城太大了,想找到赵静的家并不好找,但这里也是个财可通神的地方,只要给的钱足够,哪怕多么难找的地方也不是问题。 赵静的家是在一个街巷里面,林琅站在赵静的家门口,碧莹敲了敲门。 但没有人开门,反倒是隔壁有一个俊俏的小姑娘,她明眸善睐,巴巴地瞧着林琅,林琅冲她柔和一笑,小姑娘脸一红,连忙冲着院子喊道:“哥哥,有个仙子站在外面了。” 院子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此人他一身布衣,腰间别着一块皎玉,不算穷酸,却也不算富贵。 男子见到林琅,明显被惊艳了,他勉强让自己不失礼。 林琅见此道:“我想找隔壁的人。” 男子反应过来道:“你是赵静赵姑娘的朋友。” 林琅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道:“我是赵夫人的朋友,我刚入京城,说帮她给家人带几句话。” 男子先是一愣,他没想到赵静已经嫁人了,随后他遗憾道:“那你可能要失约了。” “嗯?” “隔壁已经没有人了。” 林琅略微一懵,她应该没有打听错。 男子见此道:“赵姑娘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男子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静背后的人察觉到她的死讯,为了阻止她找到线索,立刻将人解决了,于他们而言,人命如同草芥,林琅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滋味。 男子又补充了两句:“在前段时间两位老人暴毙,可惜没有人能够联系到赵公子赵姑娘,因而这丧葬也就草草办了。” 男子身侧的小姑娘当机立断道:“是哥哥办的,哥哥根本办得很用心。” “够了,姑娘,在下和赵夫人的父母为人邻里多年,他们也帮衬我们兄妹良多。” 男子察觉到林琅的低落,加上他不是愿揽功的人。 “暴毙,官府有人查了么。” “查了,但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怕是有人插手,这好好的结果也就成了没有结果,林琅不愿多说,换了话题:“那公子能给我讲讲赵夫人么。”林琅想起那抹笑,确实很想了解她。 男子有点惊讶,林琅的意思是要来他的院子里面,可她孤身一人,纵然带了侍女,却会是耽误名声,可男子看出林琅不以为意的模样,只好道:“寒舍简朴。” 男子十分迟疑,他应该请女子去酒馆最好的雅间,这样才配得上面前的女子,可最近男子办完丧礼,手里早就没有闲钱,他一块钱掰成两份花,这才勉强让他们兄妹不饿肚子,如今让他们请林琅出门吃饭,他确实没有多余的钱了。 林琅道:“无事。”她随意走进院落,这院落里面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四周还有花草枝错落长着,看得出来主人经营得用心。 而院中有一颗树,树下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摆着书本,林琅道:“你是秋闱的学子。” 男子道:“是。” 妹妹过去将书本收拾了,并将茶壶端来,碧莹也去帮忙了。 她们很快就忙完了,林琅和男子坐下,林琅这才介绍了自己:“我是在京外认识赵夫人的,我姓萧,望公子体谅。”体谅她不能说名字。 女子在外,本就有颇多的禁锢,男子也不太在意,他只是介绍了自己:“萧姑娘,我叫杨锐,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算是和赵夫人赵官人打小认识了。” “我比他们年岁小,当时就跟在他们身后,当时赵夫人和赵官人都爱读书,因而我也跟着识了不少字,当时我家不善经营,只能靠祖上传下来的这院子有个住着的地方,我父母为了生计早出晚归,都是赵夫人为人善良热情,照顾小时候的我许久,我心里十分感激。 后来赵官人考取了功名之后就离家走了,而赵夫人也在某一天离开了这里,他们父母是宁国府的远亲,一直以来都是帮宁国府做事,自然没法轻易离开,其实当日暴毙,宁国府还插手来着,说是这两人死得不明不白,但查到最后,也没查出来点东西。” 林琅听后心里有了算计。 杨锐口中的赵官人就是当日在云淮船上为难萧钰的赵恭,没想到他曾考取过功名,看他当日的模样,怕是已经辞官沉迷山水了。 -- 第63页 至于赵静,没想到她从小就是善于照顾人,不过身为家姐,父母繁忙,身边又有这么多的小孩,就算不会也被逼着学会了。 “我曾见过赵夫人绘画,不知赵夫人是从小练成么?” 杨锐听到这里愣了一下,随后他明显喜悦道:“赵夫人确实从小学绘画,但后来他们发生了一点私事,这件事后,赵夫人说不会再画了,没想到赵夫人竟然重新拿起画笔了,还真是惊喜。” 林琅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赵恭和赵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赵夫人和赵官人从小就学习画画,赵夫人画出一幅画后,不知怎么就流了出去,被一个贵人瞧上了,就买下了这幅画,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她父母就不让她学下去了,说她不能继续画了,赵夫人闹了许久,最后还是断笔了,其实平日众人都道是赵官人天赋高上一些,但谁也没想到赵夫人的画先被贵人看上了,他们都觉得奇怪,不过那副闹得轰轰烈烈的画四周没人见到,其实是不好置喙,也许赵夫人突然画工精进,不同于往常了呢。” 林琅想起赵夫人的那副朝阳鱼跃图,画工稳重,色调柔和,加上独特的技法,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作。 没想到赵夫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想必那断笔之后,她也没有疏于练习,只是不会在她父母面前练习了而已。 而且这也是她当时说完那句话赵夫人神色奇怪的缘故吧。 林琅又听了听赵静和赵恭的过去,听了许久之后,杨锐道:“其实赵夫人断笔之后有人找过她,那人身上穿着官服,不知道和赵夫人说了什么,但时间很短,很快就走了。” 林琅终于听出了重点,这也许就是赵夫人成为朝廷中人的一点蛛丝马迹吧。 谈完之后,林琅终于从杨锐的院子里面出来。 碧莹问:“我们去哪。” “去义庄,如果赵静的父母真的和宁国公有关联,想必他们父母的遗体还是能看出点东西的。” 就在林琅说完这句话后,碧莹就使眼色,林琅随着碧莹的眼色,居然看到了萧钰,他逆着光站着,让林琅有一阵的恍惚感,她像是看到前世的萧钰,手握重权,冷漠不已。 第33章 廖辨 画画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神色怔忪。 林琅站在这里未动,萧钰缓步走来,光从他身上挪动, 渐渐让林琅看清他的神色。 他一如既往地矜贵,其实萧钰长得很好,他母后曾以美貌名动京城,萧钰眉眼几乎一致,却又生出一份男子的俊逸舒朗, 他这样深深凝视的时候, 有一种他十分深情的错觉感。 林琅耳垂微红,只当刚才是错觉,她关切且好奇道:“你怎么来这了。”这里不过是寻常的巷陌, 如果不是对赵静的好奇, 她并不会来此, 而萧钰身为皇子, 林琅十分好奇,他为何一出宫就来此。 萧钰见到林琅也是猝不及防。 他来这里是要见他过去教他作画的夫子,有道是大隐隐于市,那个教给他作画的人离开皇宫之后隐居在此地,萧钰离开皇宫之后已经隐隐做出一个决定, 他想要和过去做一个告别,而一想到此, 他不免想那个画师见一见面, 许久未见,他很想知道那个画师会怎么评价他,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琅。 其实他心里是欣喜的,原本他见完画师之后就想见见林琅, 只是这见面的时间骤然缩短,他竟有种情不自禁的感觉,尤其在这样巧合的相遇下。 “我之前有一个夫子教我做画,后来他隐居在此地,我想来见见他。”萧钰选择说了实话。 林琅想起萧钰绘画的本领,就知道这位夫子画工很强,她好奇道:“我能跟着去看看么。” 萧钰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他出宫之后对于皇帝的恶意曾爬满心头,可见到林琅之后,那股孤愤苦涩梗在心口的痛苦骤然减轻了。 无论林琅说什么,他都愿意答应。 林琅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萧钰两手空空的手,不太好意思道:“不然我们先去买些东西去看看。” 天地君亲师,夫子授道。 林琅不知道萧钰夫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教出萧钰这样的学生,又能让萧钰回京后不久就来看他,这样什么都不带,似乎不太好。 见林琅为自己着想,萧钰微微一动,道:“瞧我这记性,大概是从宫里出来,迫切地想见老师,忘了礼数。” 在那夫子离开皇宫的时候他就和那位夫子的礼数断得彻底,他此刻见面绝对不是去维持假惺惺的师徒情,他别有目的,只是他不想告诉林琅,他希望在林琅眼中,他永远是她所想的形象。 两人去了酒馆,挑了上好的寒潭香。 萧钰说夫子家里已经有了孩子,听闻孩子五六岁,林琅又买了一个九连环和风筝这类适合孩子玩耍的东西。 路过的人偷偷瞧着他们,此刻林琅拿着玩具,萧钰拿着寒潭香,两人郎才女貌,竟比之前伪装的时候更像夫妇。 两人自然注意到四周人的目光,甚至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萧钰目光担心,他轻声道:“姑母,其他人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其实林琅如今还未嫁人,并未梳妇人髻,但当年萧钰的母妃名动京城,她瑰姿艳逸、占尽风流,当时皇帝极宠萧钰的母妃,她病逝后皇帝还念念不忘,皇帝继承皇位之后,特意将病逝后的太子妃封为娴绾皇后,前两年皇帝突然怀念娴绾皇后,尤其怀念她梳着女子发髻的时候,当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后宫妃子立刻争相朝着皇帝的审美打扮,这也直接让京中妇人相继模仿。 -- 第64页 林琅衣着贵重,一眼就能瞧出她身份不凡,路人猜测她是命官贵妇,故意做此打扮。 林琅自然也知道这点,她不以为意,笑吟吟道:“旁人的评价关我何事,本身就是他们自己胡乱的猜测,我要是出去解释,反倒是越描越黑,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等他们真正知道你我是谁的时候,也就不会编排了,不是么?” 萧钰知道林琅透彻,她眼里一片坦坦荡荡,丝毫没有畏惧,萧钰见此也勾起一点笑,内心却是苦涩的,但林琅瞧不出他的情绪,只能听到萧钰道:“是,姑母和我坦荡荡,又岂怕他们去说呢。” 两人再次回到了巷子里面,林琅跟着萧钰的步子走,碧莹在身后跟着,她轻声咦了一声。 萧钰听到瞥了瞥林琅的神色,此刻林琅目光也有一点熟悉,萧钰好奇道:“姑母怎么了。” 林琅道:“我刚才刚来过这里。” “姑母方便说么。” “这是赵静赵夫人的家,我好奇她的过去,才过来见见她的家人,没想到她家里人已经全死了,原本我想去义庄见见她父母的尸体,没想到遇到了你。”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巧合。”萧钰本来好奇林琅为何来此,如今听到了林琅的解释,道:“姑母这就不对了,怎么不叫上侄儿一起去义庄。” “嗯,我自己不能去?” “京中规矩多,那群人大部分可谓是嫌贫爱富,姑母自己去的话如果不能及时证明自己的身份,可是要吃闭门羹的。” 林琅自然懂得这件事,但林琅却一笑:“财可通神,赵夫人的消息可就是这么打探来的。” “那我心疼你的钱,算是理由么。”萧钰温声道。 “行,等明日去的时候,如果你有空,我会叫你的。”多个人多个帮手,况且萧钰为人聪慧,说不定能发现她发现不了的东西。 只是林琅明日要想个办法出宫,今日出宫就是她好不容易从太后那里求来的,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这样轻易的出来。 她眉眼耷拉下来,十分忧郁,美人垂眉,我见犹怜。 萧钰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林琅的表情,他稍微想一下就明白其中的理由。 于是他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林琅惊喜交加,道:“我要有府邸了!” 萧钰道:“陛下一直都准备了呢,只是要在后日才能搬,那他是个宜迁居的好时间。” 林琅笑了笑:“那我晚上和母妃说一下。”她美滋滋的模样,眼尾弯弯。 但心里却十分犹疑,曾经太子唤皇帝都是父皇二字,今日他突兀地喊出陛下,难道他进宫之后和皇帝离心了么。 林琅留了个心眼,没有表现出来。 两人终于到了萧钰夫子的院落,林琅心道,和杨锐和赵静的屋子还真是近,她莫名想起赵静和赵恭的画工,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院落的门虚虚掩着,门里传出稚子的玩笑声。 林琅和碧莹对视一望,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刚才似曾相识。 萧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妇人的声音:“谁啊。”随着这道声音,门也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女人,她生得并不算美丽,但身上有一种温婉的气质。 妇人见到萧钰和林琅先是诧异了一下,萧钰和林琅华服云鬓,一见便不是普通人,而妇人记得她丈夫从来不和权贵有牵扯,但面前这两人,怎么说也说不上是普通人。 在妇人犹疑的目光下,萧钰道:“夫人,我是廖辨先生的学生,许久没见,想要拜见一下廖先生,不知算不算打扰。” 廖夫人眉头紧皱,道:“容我去问问夫君,请两位等一等。”她说完这句话后就进去了,但门却没关上,林琅站得位置恰好能看到廖夫人的方向,她走到一处凉亭里,那凉亭的柱子挡住里面的人,林琅看不真切,但能看到廖夫人向里面说了一番话。 而眨眼间,两个小孩子跑了过去,林琅见到了熟悉的人,心道果然没有猜错,其中一个小姑娘她刚才刚见过。 那个小姑娘是杨锐的妹妹。 廖夫人去见廖辨,廖辨正在画画,他正在画一枝寒梅。 廖夫人道:“有一位公子和小姐来见你,身后跟着一个侍女。” 廖辨抬眼,他目光疑惑道:“是谁?”他的朋友一般会请到家里,他夫人该是都认识。 廖夫人:“不知道,他们衣冠华贵,从未来过这里,不知是哪家的权贵。” 廖辨脸色登时就变了,他放下手中的笔,但手一抖,那笔不小心从纸上划过,朱红色的笔落在画纸上,那一枝寒梅犹如落了血泪。 天色尚早,四周还是颇有暖意,但廖辨的心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知道是谁来了。 但廖辨突兀地有一个疑惑,萧钰为人凉薄,很少信任人,他只会带着亲信过来,而不是一个女子。 这样的疑惑下,他从圆凳起来,看看跑着的两个小孩,他心里一疼,对夫人道:“让两个孩子进屋吧。” 廖夫人察觉到廖辨的郑重,也知道恐怕这两个人十分麻烦。 于是她忙对两个孩子道:“过来吧,我做了一些零食,我们去吃零食。”两个孩子被零食吸引,蹦蹦跳跳和廖夫人进了屋。 廖辨走到门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里短短的一条路,他走过数遍的一条路会这么漫长,他脑中想的全是其中一个人是萧钰,至于女子的身份,他已经从萧钰所有认识的女子中推论了一遍却没法确认。 -- 第65页 他不知道这萧钰为何会带着一个女子来这里,是当年的不甘么。 他心绪复杂地将门推开,却彻彻底底愣住了。 廖辨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笑容凉薄的萧钰,哪怕他伪装,也能在嘴角看出一抹讽刺的讥笑,而不是现在,萧钰面容柔和,他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廖辨,活脱脱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和他过去的记忆分毫不同。 至于他身侧的女子,女子容貌昳丽,却隐约透着熟悉的陌生感。 他从未见过她,但她身上却又有别人的轮廓,他是一个画师,抓捕一个人的姿容形态是他刻入骨髓的本领,斗转之间,他知道面前女子熟悉感来源于谁,也明白面前女子的身份。 女子酷似太后,而如今长公主回朝的消息轰轰烈烈,廖辨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猜不出来。 不过长公主居然和太子来见他,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该有的礼仪还是得有,他几乎要跪了下来,萧钰却开了口:“夫子不必跪我,今日我来只是学生的身份。” 廖辨立刻听了这句话,直接起身,借着萧钰给的台阶道:“多谢两位殿下恩泽。” 林琅并不诧异对方能猜出自己的身份,毕竟她也猜出对方是怎么想的,也许廖辨猜不出来才会让她诧异吧,只是这么一跪一拜间,她觉得这个画师十分有趣,真不愧是教出萧钰的人。 她开口道:“这话说反了,明明是我们没有请柬却上门打扰。” 她和太后相比,眉间少了一份计较,多了几分的大度,廖辨道:“殿下能来才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只是寒舍简陋,望两位殿下不必在意。” 萧钰道:“夫子,你还不会了解我么,这里要是简陋,那我以前待过的地方简直就是破落,不是么。” 萧钰刚被皇后收养的时候犯了错,其实究其原因也不是萧钰的错,但皇后巧言善辩,这不是错的错也成了大错,萧钰只能被受罚,皇后十分喜欢的方式就是让萧钰待在一个沉闷的屋子里面,关上几天,一直等着他认错,萧钰过去不愿服输,常常三五天犯一次错,一关就是几天。 之后皇后终于不敢关他的时候,廖辨成了他的夫子,当时他曾指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屋子道:“我过去在那个地方活了很长时间。” 当时廖辨只当萧钰哄骗他,之后他从宫人口中知道那是真的。 如今萧钰旧事重提,廖辨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他只好斟酌着言辞:“草民并没有意有所指。” 林琅笑了一声:“你叫你夫子怎么答呢,他怎么答都是个错。”她能察觉到萧钰突然心情不好了起来,但问这话也许根本得不到答案,她不愿氛围这样僵持着,只好插口。 萧钰立刻虚假地道了个歉:“是我错了。”他早就看开了这些,可话到嘴边,他却好奇他夫子的反应。 曾经这个夫子是个正人君子,他兄长因他而死,他入宫来报仇,可在宫里,他根本辨不出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他没想到他的兄长因为媚上曾差点害死一个孩子,也没想到这个孩子并不是毫无反手之力,甚至借着他的手,还将自己的弟弟教训了一番。 虽说夫子终于放弃了报仇,但萧钰本不该让知道这么多的人安稳无忧的离开,可萧钰还是选择不多做什么,饶了他一次。 这数年过去,这夫子正直犹在,他心却是愈发的黑,萧钰这才好奇,正直依旧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不过他身边有一个同样真挚的公主,自然不会让他为难夫子。 这也让他清醒。 总不会一直沉溺在过去的痛苦之中,挣扎不开。 廖辨惊讶于公主对萧钰的影响,要知道过去有人这样对萧钰说话,他就算看似屈服,但也不会这样轻易地承认自己的错,而是如同线团一样,绕来绕去,最后将对方的话逼得咽回去。 他第一次见到萧钰心甘情愿地认错,这句大概出自假意,但这和故去与众不同的态度恰好证明女子的重要性。 没想到长公主对萧钰的影响这么深,他听闻两人是逃难回来的,不知道逃难途中,长公主如何让萧钰这般信任的。 “殿下折煞草民了。”廖辨道。 林琅将他们最开始买的东西拿了出来:“没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萧钰他说你有一个孩子,这些都是给她的,还有这坛寒潭香,也是萧钰给您的。” 廖辨看着明显用心选的礼物,他直接收下来了,面前的女子,目光明亮,没有一丝阴霾,甚至带着隐约的热情,他觉得自己无法拒绝,就算他真的最开始拒绝了,最后也会应下,于是他决定一开始就答应,省得虚假的推辞。 面前的女子和宫中其他的人不同,廖辨心道。 这样的女子究竟会给皇宫带来什么呢,廖辨不知,但这个女子能让她身侧的男子装成个普通人,仅仅这点,廖辨就佩服长公主。 “两位请进。”他们在门口很久,廖辨终于“想起”让他们两人进去。 林琅却觉得廖辨愈发地有意思。 他们进去坐在廖辨作画的亭子里面,其实这里面很乱,笔墨纸砚和颜料整齐地摆放着,足以瞧出廖辨作画时的专心。 而桌子上面还有一副画,林琅将手里拿着的东西彻底交给了廖辨。 廖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一个箱子里。 -- 第66页 萧钰将手中的酒也递给了廖辨,廖辨道:“多谢殿下。” 他接了过来,却没有如同刚才一样。 像是等待什么。 萧钰却没有说话。 “殿下为何来找草民呢?”廖辨终于忍不住了,他先开口了。 “孤想请夫子给我画一幅画。” 廖辨:“我已经封笔多年了,况且殿下的本领不比我差吧。” 萧钰道:“此画也只有老师能画,我是万万不能的。” 廖辨道:“什么画。” 还没等萧钰说出什么画,屋内就传来俏生生的声音:“姐姐。” 杨锐的妹妹走了出来,见到林琅好奇地喊了出来,林琅目色更温柔了,她问:“怎么了?” “哥哥要来接我了。” 话音刚落,杨锐就推门进来了。 第34章 死讯 心机 林琅其实并不惊讶, 这个距离和杨锐的院子并不远,而刚才她在门的人缝隙里面已经看到了这个小姑娘,林琅猜测这个小姑娘过来找同龄人玩耍了。 估计是她离开之后, 这个小姑娘来到廖辨的家,和他女儿一起玩,而她和萧钰买东西耽误了一段时间,如今天色微沉,正好是家家户户点起灶火的时候, 杨锐会来接小姑娘, 也合情合理。 不止这样,林琅还有一个隐隐的猜测,廖辫不仅仅是萧钰的夫子, 他恐怕也是赵静和赵恭的绘画途中的夫子。 杨锐也是颇为诧异, 这巷子不大, 消息就跟风一样, 一传十十传百。 林琅这样天仙般的女子进了他家,好多人都瞧见了,等林琅一走,不少熟人都敲门问他什么事,他妹妹不喜这样“热烈”的氛围, 见人这么多,直接来找廖辨夫子的女儿玩。 等他终于将家中好事的人送走, 他一看天, 也基本上快要吃饭了,他忙来接自己的妹妹。 没想到居然在廖辨夫子的家中见到了她。 而如今她不止和自己的侍女待在一起,她身侧还有一个俊美的男子。 这个俊美的男子一袭华服,杨锐身上不过是最简单的布衣。 杨锐并无卑微的神色, 只打了声招呼:“夫子,萧姑娘,我来接我妹妹。”妹妹见哥哥来接自己,忙跑到他身后,拽着哥哥的袖子。 廖辨好奇道:“你认识萧姑娘?” 杨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妹妹先说了,“姐姐刚才来我家了。” 童言无忌,但也易引起争端,杨锐连忙解释:“萧姑娘当时是为了打探一些消息才来的,我也是刚刚才认识萧姑娘。” 林琅见杨锐原本淡然,却因妹妹耽误林琅自己的名声变得慌乱之际,她突然笑了。 她原本生得貌美,一笑更是动人心魄。 杨锐突然说不出话了,只能这样瞧着她。 他脑中突然冒出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刚才那群人问他和面前这个女子什么关系的时候,杨锐说:“她是来找赵静的朋友,她是来找赵静父母的。” 众人勉强信了,毕竟最开始林琅确实站在赵静家的门口,只是他们开始八卦,这赵静在外面究竟有一个什么样的际遇,竟然认识这样的人物。 这里并不算富贵,但却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识。 诸如赵静的父母为宁王府做事数年,其他人也是如此,京城皇子王孙、达官贵人数不胜数,期间沾亲带故的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都有点见识。 他们认贵人一边有一套方式。 抛去公子小姐个人的举止打扮,他们会打量身侧的仆从。 碧莹是林琅身边的丫鬟,一般丫鬟什么待遇,就代表主人的地位了。 碧莹穿着看似普通,身上的衣服却是落霞绡,这落霞绡是最近京中贵女最喜欢的布料,常常在市面上都抢不到,而一个丫鬟竟然穿着官家小姐都没有的衣服,又怎么不令这群在京中见多识广的人惊愕。 所以他们等林琅一走就过来打探了,而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也和杨锐说了。 他们道,这小小的丫鬟都如此貌美,又穿着落霞绡,有此可见她家小姐身份之贵重,想必杨锐直面所谓贵女的高傲了。 杨锐当时心道,那姑娘身上没有一丝贵女的架子,十分平易近人,他说了出来,这女子和他们所说的不同,其他人俱是不信,杨锐只好摇了摇头,不再辩解,毕竟他很难改变其他人的想法,而且这样的女子除非特别的时机,否则不会再来这里。 不必再因为他过分的狡辩再沾上不必要的谣言了。 刚才之前,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他再次见到这个女子,而她身侧,竟然还有一个更为俊美出众的男子。 “没想到姑母刚回京就交上了朋友。”萧钰目光闲闲落在杨锐身上,突然开口。 明明萧钰的目光瞧着并没有多余的意思,杨锐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他过去参加童试的时候都不曾这般。 廖辨毕竟教过萧钰,他太熟悉萧钰发火时候的模样了,萧钰发火一般不会表现得特别愤怒,而是笑得温和,他这种皮笑肉不笑演戏的时间维持得愈长,那对方就愈发的惨。 但廖辨不知道他为何发火,毕竟这人发火从来肆无忌惮,是的,他不过有一副温文儒雅的皮囊,但他却像是借着皮囊的魔鬼。 无缘无故,却又手段狠辣。 也许杨锐只是在他想自己给他做事之际打扰了他,所以萧钰才愤怒。 -- 第67页 也许是因为长公主,但这种猜测刚从廖辨脑中出现,就被他否决了,萧钰是个极度自私的人物,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愤怒呢。 杨锐是他最近十分喜欢的学生,他自然不能让他在这里受这里无妄之灾,但他没有办法,这阎罗一旦开始算计人,就连皇帝就不管用。 廖辨他脑中闪过数句求情的话,他刚要说出口。 林琅却开口:“你不满。” 萧钰一愣,其实他确实不满,这杨锐瞧着容貌虽然及不上自己,但人的审美是个主观的事情,也许林琅偏偏觉得杨锐是个适合做驸马的人呢。 但林琅吃软不吃硬,萧钰十分了解,于是大大方方道:“不可以么。” “可以,他叫杨锐,是赵静赵夫人的邻居,我见他,只是想知道赵夫人的过去,毕竟见到那副朝阳鱼跃图,我心甚喜,我知道是赵夫人所画,因而想知道赵夫人的过去,这位杨公子为人不错,赵静父母前段时间离世,是他帮忙办得丧礼。”明明萧钰十分坦诚,林琅却察觉到他的一点委屈。 也是,她从回京之后就已经察觉到萧钰的处境了,他孑孓一人,身边根本没有一个交心的人,而自己和他一起度过性命之难,想必在这途中他一定将自己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如今见到她开始渐渐接触别人,萧钰害怕自己会和其他人一样,冷淡他。 林琅这样想着,于是她和萧钰一样坦荡,将前因后果说出,她是在告诉萧钰,她其实是因为赵静才来这里。 林琅这样坦荡之后,萧钰那无端的火,倏然消失。 杨锐只觉得身上一轻,此刻他终于明白这两人的关系了,男子是萧姑娘的侄子,但萧姑娘这个做侄子的人也未免太过古怪,像是将萧姑娘的一言一行都要掌控在手里,不放分毫。 他这种古怪的情绪还没能够维持太久就被廖辨的话打断。 廖辨眼睁睁看着萧钰的脾气突兀的出现,又瞧着萧钰的怒火骤然消失。 这是他教萧钰这么久之后,第一次见到萧钰这样。 不可思议。 他曾听闻萧钰回来的时候遭到了刺杀,是长公主救他回来的,难道长公主除了将萧钰这个人救了回来之外,还救回来萧钰的良心么。 “快到晚饭了,你快和你哥哥走吧。”廖辨知道杨锐留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忙对杨锐的妹妹说道,期待着孩子带走杨锐,不要再让萧钰注意到了。 妹妹她知道廖辨是哥哥的夫子,很听廖辨的话,于是要将哥哥带回去,她看了看四周,小声对杨锐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杨锐原本就是来这里接妹妹了,如今接到了,刚要走,萧钰突然道:“你给赵恭的父母办了丧礼。” 杨锐愣住,刚才林琅说得都是赵静,半点不提赵恭,但赵恭是赵静的亲弟弟,因而萧钰这句也不算错, 他回道:“是。” “那顺道给赵恭赵静都办了吧,他们死在船上。”萧钰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消息直接将在场的除了林琅和碧莹之外的人都说懵了。 廖辨最先反应的,他手上青筋一下子起来了,目光不能相信,他从来都是将赵静赵恭当成自己的传人一样教他们画画,之后他们离开了这里,说是要去见见世界更广阔的的地方,提升画技。 他还曾和他们两人通过书信,可没想到居然在萧钰口中听到他们离世的消息,廖辨又岂会接受。 廖辨还没把质问的话说出口,房中就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 廖辨知道,那是他娘子,他娘子向来喜欢赵静,把赵静当成自己的亲姊妹。 “你说什么。”廖辨声音都是抖得,他不能相信。 “夫子,他们也是你的弟子吧,我当时初见赵恭,他房中挂着一幅画,我见到就知道了,那个画工是你教的,不过赵恭死了,死在赵静手上,而赵静她要杀了我姑母,如果不是我姑母机敏,如今早就成了一缕亡魂,夫子,你不愿继续教我,在众人针对我的时候离开了我,留我一个人面对那群豺狼虎豹,可你放弃了我,选择了别人当你的继承人,但夫子,你选择地继承人的眼光却不怎么样啊。” 天色渐渐被夜幕吞合,蝉鸣和蛐蛐的声音响起,曾经廖辨颇心烦这声音,如今他多亏这声音,才不至于让这个院子过分寂静。 他恍惚想起他当时知道他兄长死因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情绪。 林琅垂了眼,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做得对不对,刚才她还热烈地让萧钰去给他夫子买礼物,如今她却从这话中听出一段过去的师徒离心。 她只觉得十分懊恼。 她打听过萧钰和他夫子的事情,他们都说萧钰的夫子是个有趣的好人,所以她曾想既然他是好人,是不是在那冷冰冰的皇宫给过萧钰一丝温暖,因而第一见面的时候就观察他,他确实十分有趣,但后者却在萧钰的言语中告诉她,廖辨对不起萧钰。 她知道也许萧钰并不是想说出这段话,只是委屈到了心头,这才猝不及防地口无遮拦。 林琅和碧莹对过话,他们决定将赵静刺杀林琅这件事告诉萧钰,因而萧钰基本上知道在船上发生了除却云淮以外所有的事情,他知道就算刚才再怎么坦荡也无法让林琅一直注意到自己,毕竟除了杨锐,说不定还有李锐,张锐。 于是他才说出那番话,他知道林琅心软,如今满心里定会想怎么安抚自己。 -- 第68页 第35章 答应 梦里 萧钰最后看了眼那画错的寒梅, 起身离开,他目光落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的廖辨,声音接近于命令道:“夫子, 我下次会派人来取画,画名为歧途。” “姑母,我们该离开了。”萧钰笑容在面对林琅的时候,他明显温和了许多。 林琅点了点头,她起了身, 跟在萧钰身侧, 她知道如今定是不能在这里继续留下来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安抚萧钰。 他们走在了门口,杨锐终于开口了, “萧姑娘, 赵官人和赵夫人真的死了么。” 其实他没有廖辨对赵恭赵静两人的那种师徒情, 但三人做邻居数年, 说是一点没有感情是假的,尤其赵静照顾他这么久。 他声音沙哑,不敢置信,他浑身没有一点感觉。 其实当时林琅察觉到赵静对杨锐的恩情后,她不敢提一句她已经身亡的事情, 但其实她也知道,纸包不住火, 赵恭当时的事情闹得那般大, 只需一段时间,赵恭的死就会传回京城,而顺藤摸瓜,杨锐也会知道赵静的结局, 但当着面戳人伤口,林琅始终是不忍心。 而如今杨锐被迫知道真相,她也没有必要瞒着。 她只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身和萧钰离开了。 是他妹妹带给他知觉,他妹妹软软的手在牵着他的小手指,满眼担忧看着他。 杨锐苦笑,廖夫人点起了灯,四周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杨锐从来不知道,这样一点光,居然也让他这般温暖。 廖夫人眼圈是红的,她明显在屋里已经无声哭泣了一场,但廖夫人也是最先接受这件事情的人。 她对杨锐道:“家里做了一点饭,吃了饭再走吧。”杨锐回去必然已经做不好饭了,他妹妹怕是要挨饿。 廖夫人感谢自己做饭早了些,不然她大概也做不出什么。 杨锐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留了下来。 在廖夫人拍了好几下后,廖辨终于堪堪能说话了。 杨锐仍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夫子,那两人究竟是谁,他们是不是在说谎。” 廖辨终于道:“他不屑于说谎,还有,他们姓萧,女子又是男子的姑母,你在京城数年,怎么对这些都不敏感呢。” 电光火石间,杨锐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不可思议又觉得该是如此。 一时之间,他最后的希望也散尽了,但心里却从未有过这样清晰的决定,他定要考上这次秋闱。 ——— 萧钰和林琅走出小巷,侍从已经在等着了,他们登上了马车。 林琅小心翼翼道歉;“是我莽撞了,不该带你去选礼物。” 萧钰勾起一丝伤感的笑:“夫子相对于其他人,待我是好的,只是这样我全心信任的人离开我的时候我才会比其他人还不甘心,但当时我四周有太多的敌人,夫子坚持不下去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善于一张一弛,在廖辨那里,他情绪极度激动,但等出来,他又开始反思自己,开始为别人着想。 当然他说的全是真话,又全是假话。 于廖辨而言,他确实对萧钰不错,但当日皇后针对他愈发地严重,廖辨直接在皇帝面前说无法胜任萧钰的夫子,又给皇后递了一把刀,让萧钰又被动了一把。 但萧钰没有丝毫的不甘心,他早就知道廖辨为何而来,也知道他注定会离开,因而哪怕他当时走了,也在萧钰意料之中。 他并无畏惧,哪怕被动,最后也咬扯了皇后的一点势力。 “那我会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直到你得到你想要的。”林琅不能给他任何东西让他拿回失去的安全感,她只能许下承诺。 她会一直陪着萧钰,直到萧钰称帝。 萧钰停下了步伐,他从来都知道对于林琅而言,承诺是不一样的,只要她许下的诺言,那么她无论付出多少,都会去坚持实现它。 萧钰像是被一块他最喜欢的东西砸到面前,告诉他他可以拥有。 但萧钰其实也十分清醒,如今林琅的承诺也不过是姑母于小辈的关切,他如今没法将这份承诺转为他渴求的一切。 林琅今夜在宫禁前回了宫,她回去的时候正好太后没有召见她,她很快洗漱,陷入了睡眠。 她不知为何,梦到了前世的萧钰。 前世的萧钰其实和如今绝对是不同的,如今的萧钰会温和的笑,他整个人都透着生命的活力。 当时萧钰已经坐稳了皇位,他给了林琅一个请柬,请林琅入京,林琅脑子里面是母亲死亡来自于霖国,于是她起身便去了京中。 当时她快马加鞭,许久没有休息,只简单地洗漱就去见了皇帝,她当时脸色太差,涂了胭脂都遮不住脸颊的苍白。 萧钰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他笑容清浅,冲淡他们之间许久没见的陌生感。 这次见面,萧钰没有借用她很长的时间,林琅很快就从奉天殿出来了。 接林琅的是之前送萧钰到她那里的侍从,他十分忠心,是萧钰的亲兵。 他见林琅出来,忙恭敬地要带她去休息的地方,林琅道:“我还不累。” 那人道:“姑娘你脸色都这么差了,这还叫不累,那真就没有什么叫累了。” 林琅也知道其实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但她早就习惯了,也没法去改,毕竟母亲的仇一直悬挂在心口,她始终没有放下。 -- 第69页 而如今这位亲兵虽然说得话十分关心她,但对她却没有什么用,就连她自己都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沉稳地睡过去。 亲兵给她带到宫内一个院子里面。 里面是燕州的熏香,她一愣,亲兵道:“陛下说这是你平日最爱的熏香。” “他有心了。” “姑娘对陛下而言是不同的,说句实话,我都好久没见到陛下笑了,还是拖了姑娘的福,陛下心情才不错的,陛下对于姑娘的事情一直十分上心,其实陛下一直都想……”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察觉到了什么,不再说下去,生硬地转了个折说:“姑娘先休息吧,等休息完了,再去见陛下吧。” 她原本毫无睡意,原本不知怎么地,伴着这阵幽幽的熏香,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她竟然睡了过去。 等醒来之后,才发现萧钰在门外等她许久,她错愕道:“你怎么不通报一声。” 萧钰道:“我想着你睡了,等你醒了再来见我也不迟。” 林琅倒吸了一口气,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如今天光大亮,她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 碧莹见她醒了,走过来道:“太子殿下从外面等了一阵了。” 林琅漱口的杯子差点打碎了,这仿佛和过去诡异的重合,她立刻收拾好,出去见了眼萧钰,对萧钰道:“你怎么来了。” 萧钰:“我想着姑母今天去义庄,我也想和姑母一起去。” 第36章 比武 渴求 林琅一愣, 她想起昨日答应萧钰的话,失笑道:“我原本想着要去的时候告诉你一声,没想到你这样早。” 萧钰:“在府上本身也没有什么事, 醒了就直接来这里了。” 他身侧的侍从眼观鼻,不敢说话,心道太子府上不知道有多少东西需要太子审阅,太子昨日回府之后就连夜批阅,昨日房中的灯亮到很晚。 而太子一早醒来就来这了, 他睡了不足两个时辰。 林琅道:“那我洗漱一番, 你吃了吗。” “我吃了。”来的途中,他吃了一口。 林琅又将目光落在碧莹身上,道:“给太子找一个地方休息。” 碧莹道:“公主, 是。” 等林琅去吃饭后, 碧莹给萧钰引路, 萧钰突兀问了出口:“她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昨夜回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昨日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林琅心里怕是记挂着凶手,而今日就能去义庄了,所以才睡不好吧,碧莹这样想。 于是她道:“公主昨夜睡觉前并没又发生什么, 只是当时公主和赵静夫人关系颇密,而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如今要去义庄见赵夫人父母的尸体, 怕是心有感慨。” 萧钰听后,点了点头。 他在偏殿小憩了一会。 林琅洗漱饮食之后,她去见了太后,宫人正在给太后涂指甲, 宫殿熏香飘飘,太后轻阖眼眸。 林琅到了之后,太后张开眼睛,她问林琅道:“今日又要出去。” 林琅撒娇道:“母后果真最了解我。” 太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道:“你还要和太子一起出去。” 这里是太后的地盘,太子前脚来了这里,自然有人后脚就告诉太后,林琅并不惊讶。 “母后不许?”林琅似做不解。 太后摇了摇头,话音轻落落的,却是带着十分的提醒:“你是大雍的长公主,和日后的皇帝好好相处总归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外面记恨太子的人太多,你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啊。” 林琅面上不变,中规中矩回道:“是,碧莹武艺高强,她会保护女儿。” 但她心里却好奇,她见到的太后是绝对不喜欢萧钰的,甚至在萧钰经受灾难的时候甚至冷眼旁观,但她却不主动为难萧钰称帝。 她从来不觉得萧钰会做错什么惹怒太后,不知萧钰的母妃和太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太后的态度这般奇怪。 太后听了这话,她皱了皱眉:“碧莹那个小丫头能在危险的时候护住你,但如今在京中,你不能只依靠一个人,皇后向哀家推荐一个人,哀家已经见了,觉得十分不错。”碧莹是长公主萧娡从外面捡回来的,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宫里的人,而太后要将长公主如今的安危交给这样一个过去未知的女子,她实在是不太能接受。 林琅给碧莹说了两句道:“当时我在沧浪山遇险就是碧莹护住我的。”当日见了皇后,皇后怕是起了疑心,于是故意做了这么一出,皇后这是安排一个明着的眼线,林琅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盯着自己。 太后:“你常年在玄清观,没见过武艺高强的,那个小丫头会点功夫,也忠心耿耿,但京中不比外面,你又天天往这些危险的地方跑,哀家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林琅眼睛明媚,她表情又温柔又自信,道:“女儿确实见识短浅,不过女儿都是由碧莹保护着的,不如让碧莹和皇后推荐的人比试吧,如果对方赢了,女儿就接受。” 太后大概是对那人十分信任,认为那人不会输给碧莹,于是轻易地答应了,道:“好,让他来吧。” 林琅也找人告诉了碧莹。 那人很快就来了,太后本就有意今日让这个人跟在林琅身后,于是早早让他候着了。 他叫朱启,是皇后家中的旁系子辈,自幼跟在名师身后比武,而后过了武试,在皇宫当值。 -- 第70页 如今皇后召见他,说如今公主颇受皇帝宠爱,让他跟在公主身后,必然会在皇帝面前露脸。 他迁升的心愿十分迫切,根本不会轻言放弃这样的机会,如今宫人告诉他,公主一直是被她的侍女保护的,要想公主接受他,必须要打败公主身边的侍女。 朱启虽然不把那侍女当一回事,但听闻那侍女是跟着公主从玄清观回来的,她们的感情非比寻常。 朱启心道,难得不是打败那侍女,难得是如何在不得罪公主的前提下,打败侍女。 在这样情绪的前提下,朱启见到了太后和公主。 他去的并不是太后的宫殿,而是一块空地,太后和长公主已经坐在了那里,华盖遮着,光掩住了她们的表情,朱启知道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都在眼前两个女子身上,他恭敬跪下,行礼道:“臣朱启参见太后,参见长公主。” 如今刚是早晨,太阳却已经悬于头顶,热意渐起。 “平身吧。”过了一会,才传来一道悠然的、柔媚的女声。 朱启知道这是长公主。 “谢殿下。”朱启起身,他抬头见到长公主,有点讶然,他是皇后的旁系,曾经的太子妃名冠京城,他们说皇后长得很像曾经的太子妃,他只觉得这些对皇后而言是一种侮辱,皇后明明是自己父母给的长相,为什么他们要说皇后长得像别人。 他曾为皇后据理力争过,皇后却并不开心,之后他家人才告诉他,正是皇后的长相,她才能入了皇帝的眼,有时候皇后还恨自己为什么不更像萧钰的母妃一些。 但无论皇后怎么想,她都是朱启见过最美的女子,但如今朱启见到了长公主,他登时改变了过去的想法,明明面前的女子没有将大部分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她只虚虚扫过他一眼,但仅仅是这轻飘飘的一瞥,他的心就砰砰直跳。 朱启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无论是为了前途,还是为了眼前的佳人,他一定要留下。 碧莹出现了,她身体十分纤细,面容不能算是普通,只是常常跟在长公主身侧,导致她长相并不出众,细看她眉目十分精致,而此刻神色冷淡,手执短匕。 朱启先是愣住了,比武之际,一寸短一寸险,她明明是女子,却敢拿着匕首对着他。 朱启有点为难,他无意伤害眼前人。 但此刻他们是对手,他不会对对手不敬,于是他抽出他的剑,道:“在下朱启。” 碧莹言简意赅:“碧莹。” 随着宫人一声令下,碧莹骤然动身,她身子轻盈,又形似鬼魅,朱启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觉得耳边刮起了一阵风,而后他脖颈一凉,那是尖锐之物碰到肉的感觉,他甚至闻到一股血腥味,但他清晰知道自己并没有流血,这是这女子给他带来的感觉,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动一步,他就会成为匕首下的亡魂。 她不是一个习武的人,她是从死人堆里面活下来的,她不会武,她只会杀人。 一股冷意顺着脊骨直冲大脑,他扎了数十年马步稳健的双腿,竟然有一阵凉薄的酸软。 他怕了,他额头的冷汗滴落,落在匕首上,朱启咽了口口水,他十分彻底:“我认输。”而后他身侧一轻,那过分清晰的死亡感觉如同潮水一样,骤然消失。 一阵掌声响起,是太后,太后笑吟吟跟身边的侍卫道:“这个小丫头你觉得怎么样。” 侍从是太后的亲兵,他实话实说:“卑职赶不上碧莹姑娘。” 太后目光落在碧莹身上,意味深长。 “没想到哀家的女儿竟然有这等侍女,不错,真是不错。” 林琅道:“那让碧莹护着儿臣怎么样。” “嗯,朱启确实赶不上碧莹,不过碧莹毕竟只有一个人,你要出去住了,就让朱启帮你护着院子吧。” 太后说的话并没有商量的语气,林琅脸上含笑,问碧莹:“碧莹,本宫不会武,你告诉我,朱启大人本领如何。” 碧莹声音淡淡:“很厉害,奴婢只是趁大人不备才得手的。” 其实会武的人都知道这是碧莹的自谦,就算再来一遍结果也不会改变,但碧莹的话却让太后眉眼一笑,众人道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林琅听后,嘴角含笑:“果然母后最关心儿臣了,碧莹只有一个人,儿臣还想着找护院的事呢,如今母后替我安排好了,儿臣感激不尽。” 太后道:“嗯,你满意就好。” “这几日你和太子关系走得近,他查案到了哪里了?”太后状似无意的问。 林琅按着萧钰的说法,说给太后:“儿臣和太子在一起也只是让他帮儿臣付下钱,其他的我问赵慎赵大人了,他也没有查出什么。” 林琅目光真挚,她眼睛亮亮的,没有一点沾染的阴霾。 太后一愣随后恍然道:“这样啊。” 林琅知道太后猜萧钰是个小心的人,不会轻易透露给她。 太后也基本没有什么事情了,就直接走了,见太后离开,林琅起身,见朱启还没有走,她目光依旧维持和太后的笑,对着朱启道:“大人可以出宫了。” 朱启道:“是臣能力不足,公主嫌弃也是正常的。” 林琅一愣,随后却道:“怎么会,本宫又怎么会嫌弃你呢,听母后说,你在武试上表现很好,又带人守过京城,我还怕你这样的良才守公主府是大材小用,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本宫想看看你的本领,才让碧莹和你比的,你不会介意本宫小小的心机吧。” -- 第71页 朱启的脸红得彻底,不过他没有刚才的羞愧感,而是满眼都是感激:“臣不会让长公主失望的。” “快回去吧,等本宫的院子可以入住了,一定让大人前来。” 朱启的身影越来越远,林琅和碧莹离开,四处无人,碧莹才道:“那人明显是个麻烦,留在长公主府不会耽误殿下么。” “太后是个固执的人,而她对你的‘好’无论你接不接受,都得受着,否则那位又怎么会娶了玄清观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呢,如今我拒绝了太后,但我恐怕也不用出宫住着了,毕竟外面不让太后放心,如今我只是先答应太后,等出宫之后朱启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我会揪个错处让他走的。” 她本人对朱启毫无意见,但他是皇后的人这点就让她觉得是个麻烦。 这是林琅心中所想,太后是个自我的人,当年长公主不想住在玄清观,她给太后写信之后,太后不仅没有安慰她,还说了各种理由,如果不留在这里就不配当她的女儿,甚至之后的几年也不让她回宫休沐。 太后过去尚且如此,如今林琅再见,只觉得太后已经愈发地固执了。 她走到太子的院子里面,代替碧莹守着的宫女说太子还没有醒,林琅垂了垂眼,碧莹让众人退下了。 林琅轻轻推来了门,她倚在门边看小憩的萧钰。 萧钰睡觉十分安静,阴影遗落在萧钰的身上,让他看起来他十分无害,林琅这才发现他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安静的模样让人心安。 林琅看着看着无声的笑了,其实这样看着萧钰,她让太后闹起来无名的情绪一下子安静了。 林琅瞧够了,敲了敲门,萧钰一下子醒了,他还有着未醒的恍惚,见到长公主,他略带不好意思,道:“姑母,我睡迟了。” 林琅摇了摇头:“我才忙完,时间刚刚好,我们去义庄吧。” 她离开之后,萧钰目光清明,哪有一点恍惚之意。 碧莹见林琅离开的身影,目光忧郁。 两人装扮了一番,到了义庄,他们轻而易举见到替赵静父母验尸的仵作。 仵作检查得十分仔细,毕竟两人是宁王府的亲戚,而又死在了宁王府,仵作将他的结果告诉林琅。 林琅听后,两人暴毙的缘由是脖子上的一道窄窄的伤,窄如细线,从右至左,。 仵作道:“对方必然十分熟悉如何精准的杀死一个人,凶手轻盈不拖泥带水,十分熟练,这等人居然潜伏在京中,真是让人畏惧。” “确实让人害怕啊。”这等人是替皇后那伙清理局面的,有这样的人在,萧钰的安危也让人担心。 两人没有去见赵静的尸体,毕竟她在萧钰面前不是林琅,而是萧娡,她是长公主,而不是一个医女。 而且和当时船上不同,赵静不过是学了一点仵作的本领,加上她有意陷害,所以林琅才去看看,这义庄的仵作本就十分出名,他的断言并不用太深的怀疑。 两人从义庄出来,去了一处茶馆,他们坐在二楼,楼下有人奏乐。 四周无人。 他们可以安心说话。 “你怎么想的。”林琅问得直接。 萧钰:“其实赵慎已经找出来了证据,但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让他递上去。” 他说完见林琅一脸赞同的意思,他接着往下说:“其实皇后已经亮起了明牌,她现在已经想彻底置我于死地。” “顾鄢顾大人也快回来了。” “除了顾鄢,还有泰王也要回来了,泰王回来正符合我意,毕竟要是他母后败了之后,他不敢回京,隐匿了起来,那我真的还要废点时间找他。” 林琅似乎明白萧钰的意思了。 这几日她听外人说赵慎查案不顺,没有找到关键性证据的话,如今看来全是谣言,还是萧钰放出去的谣言,萧钰怕泰王听到在这样不利的消息逃跑,这才让他安心回来,等泰王和顾鄢回来之后,萧钰就会让赵慎将证据递交给皇帝。 林琅的眉眼因解惑而渐渐舒朗,萧钰饮了一口茶,他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秘密分享给她,他知道她值得。 萧钰和皇后从以前就开始斗,但当时他年纪尚小,而皇帝身子骨也算康健,皇后还不至于这般撕破脸,但从今春开始,皇帝的身子时好时坏,有一日还在安美人的床上昏了过去,这彻底让皇后警醒。 皇帝怕是要挨不过这几年了,那继承人一事就必须要让她警醒了。 之前萧钰是太子,她不知在后宫朝堂废了多少劲,才让皇帝对萧钰失望,她必须要加大力气,不然这前期恐怕要功亏一篑。 她了解萧钰,也了解萧钰的母妃,这位太子妃瑰姿艳逸、占尽风流,太子妃病逝后他还念念不忘,皇帝继承皇位之后,特意将太子妃封为娴绾皇后。 皇后知道自己如果不是这张酷似娴绾皇后的脸,又岂会有如今的地位,她对那位娴绾皇后可谓是羡慕又嫉妒,但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余,她又十分了解,娴绾皇后并不是空有一张脸,她的聪慧超脱常人。 她虽然早逝,但她身边曾跟过太多的人,萧钰除了继承娴绾皇后的眉眼之外,还继承她的才智和她过去的势力。 在娴绾皇后的势力的游说下,皇帝已经隐隐有让萧钰处理政务的想法,如果皇帝真的这样做了,那对于萧钰而言简直就是鱼龙得水,对她太过不利,所以她才这般焦急,急晃晃亮出手中的牌。 -- 第72页 诸如她和魏阴侯的关系。 其实她和魏阴侯的关系当时不算过界,只是宫门一入深似海,那过去朦胧的暗恋变成无言的遗憾,长久地锁在宫门之中。 但错过的遗憾经历长久的时间,相别数年未见的两人不经意一瞥,一人成了皇后,另一人继承了侯位,过去错过的遗憾渐渐让两人荒芜的心生乱象,渐渐越界。 这也才给萧钰机会,查到两人的关系。 萧钰当时查到魏阴侯的时候并不诧异,闻家军是如今侯爷的祖父,他将军队交给了皇帝,但他祖父始终没有放弃对闻家军的控制,但他的行为十分隐秘,瞒过了所有人。 随着皇帝的更迭,现任魏阴侯重新掌握闻家军,纵然他掌握的人手有限,但足以让萧钰察觉到威胁。 诸如当年他们敢拿着画像搜萧钰,这点就已经让萧钰感觉到了魏阴侯手笔的大胆和惊险。 等顾鄢回来之后,萧钰就要把魏阴侯的人一举拔除,而此刻再让顾鄢重新控制闻家军,那收复得必然不会如同现在这样艰难。 在过去萧钰并不把皇后和泰王当回事,皇后总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生怕她抢走她儿子的一切,至于泰王,那就是一脸嫉恨地看着他,事事都要追着他干,总在皇帝面前比来比去,他比不过,直接找人作弊帮他,他见了很多次,但懒得拆穿,没意思,皇后又要哭哭啼啼求那个软弱无常的人,那人必然会骂他不懂得体恤幼弟。 萧钰也不明白自己哪错了,他赢了作弊的弟弟,反倒是他的错,这个道理过去萧钰不懂,如今却懂了,不过偏心而已,只是偏到了泰王身上罢了。 他真的太好奇泰王和皇后的表情了。 当然,其实这两人他也不必特别去看,注定成为败家之犬的人他也没有心思去欣赏,他真正好奇的,是他的父皇,那个男人得知自己随打随骂的儿子要开始谋逆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个心情。 过去他懒得做,因为有些东西注定是他的,他懒得背上一些名声,因而他不去在意,如今却不能了。 见识过光芒,光芒给他温暖,让他知道什么是渴望,他想迎合这温暖,让这个天下配得上这片暖意,让长公主身侧再无为难,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他想要那个位子了。 他的每一步都注定要让那个至高无上的人物,一步步陷入泥沼,皇帝曾经觉得自己多情,那多情的恶果,他也须得仔细尝尝。 过去皇帝和他父慈子孝,如今只剩父子离心。 ——— 皇帝咳嗽了数声,安美人立刻将捧上食膳。 安美人柔弱无骨的双手轻轻顺着皇帝的后背,皇帝咽下后,嗓子不再是熟悉的难受,他暂且好了,此刻目光温柔:“还是你懂我。” 安美人小鸟依人般害羞,道:“陛下如此体贴,臣妾满脑子想的都是陛下。” 皇帝不免笑了:“你想我什么了。” “陛下英明神武,陛下你要自己想。” 皇帝哈哈一笑,下一刻软香温玉,香意扑鼻。 安美人却心道:没想到姐姐爱慕的竟然是这般软弱无能的人,难怪她死前和死后都无法安稳。 第37章 曲子 承诺 林琅和萧钰又说了一会话, 两人同时安静了下来,楼下的乐器声传来,丝竹声悦耳, 有竹林潇潇之意,混着茶叶的清香,林琅只觉得自己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林琅她目光瞧见萧钰的表情,萧钰眼睛乌黑,其实刚才她就已经觉得他睫毛很长, 此刻又觉得他眼睛犹如宝石一样耀眼。 萧钰明显对这里十分熟悉的模样, 于是她问了萧钰:“你经常来这里么?” 萧钰:“偶尔会来,这里很让人静下心。” 林琅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萧钰。 她知道萧钰不曾幸福的过去,也知道他没有发生过的未来, 但对于他的喜好和偏爱, 她并不了解。 明明说好要关心他, 但她却真的没有做到。 就在她因情绪怔愣着的时候, 萧钰突然道:“姑母,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他会读心么,林琅没想到萧钰戳破她的情绪。 “看姑母一脸怜惜我的样子,我再不解释就连碧莹都瞧不下去了。” 萧钰说完这句,林琅忙看向一旁悄不做声的碧莹, 疑惑道:“我很明显么。” 碧莹看了看萧钰,又看了看林琅, 十分为难地点了点头道:“是, 但也许是太子您将公主接了回来,公主您信任太子,才能在太子面前情绪丰富。” 碧莹这话看似是给林琅找补,但也是在告诉林琅, 她过去在其他人面前的演技并没与什么疏漏。 但她这话确实也像是给她一个理由,是因为她和萧钰经历了那么多,所以在单独和萧钰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在演技上忘了伪装。 她收起这个想法,只能默默提醒自己,就算单独和萧钰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能松懈。 她不敢深想,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是么,我马上要搬出宫了。” 萧钰目光温柔,林琅只觉得脸有点红,萧钰道:“看样子我见姑母又方便了许多。” 林琅道:“在宫外确实也没有那么多出宫的禁忌。” 萧钰点了点头,道:“那我见姑母也方便了许多。”他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又无意提起,“听闻姑母家的护院太后已经安置好了。” -- 第73页 林琅正在喝茶,差点被喝的茶呛到,萧钰这一天都跟在自己身边,怎么还能知道早上他没醒之前的事情呢。 萧钰见林琅眼角有点微红,知道她刚才被呛到了,他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心里一动,有一种足以颤抖的愉悦,其实林琅的眼角在不经意间易红,这让她有一种更为楚楚可怜的姿态,而她自己却不知,却偏偏让他心动。 萧钰知道林琅的诧异,他嘴角微微勾动,一字一句解释道:“我和皇后娘娘个彼此了解,有人见到皇后见自己家的小辈朱启,而朱启随后又见了太后,想来是皇后将朱启推给了太后,太后又推给了姑母,姑母洗漱速来很快,今日却是拖了时间很长,加上姑母回来的时候表情实在是不太开心,我才这样猜测的,可惜是昨夜我回府之后才知道的,今早见到姑母喜不自禁,忘了提醒。” 林琅听着萧钰一点点抽茧剥丝,他猜得有理有据,林琅只觉得自己多心了。 林琅没必要隐瞒,只是觉得此事也不是十分的重要,也就没有直接和萧钰说。 不过她有一点好奇的,如今她难得空闲,可能对表情有疏漏的控制,当时她刚从太后那里伪装出来,不可能那么快松懈,萧钰又是如何察觉到的。 她不敢顺着萧钰的话再想下去,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她听见楼下乐器声淙淙,道:“这样啊,不过这楼下是个什么曲目,我过去在京城似乎没有听过,是新出的曲子么。” 萧钰道:“是近日才出的一道曲子,名叫犹记春闺。” 曲调热烈鲜活,契合少女时期的活泼肆意,少女还情动,身边家人陪在身侧,无忧无虑,而后转为羞涩,少女遇到了意中人,渐生情意,一颗芳心暗许,曲调渐渐急转直下,而后又激烈高昂,女子的心思随着意中人的迎合激动不已,而后两方许下终身,家人相继祝福,两人也有过煮茶泼墨的好时光,此时曲调渐渐舒缓,安逸自然,就在此刻铿锵的战鼓响起,将士奔赴山河,女子在家等候。 却无奈太守无能,竟让女子所在的城池受劫难,身边好友、家人为挡敌人,相继离去,曲调逐渐荒凉凄怆,悲苦不已,犹如女子当时的心境,但她不甘心就此放弃,而是她继承了父辈好友的遗愿,拿起手中的武器,冒死抵抗,此刻音调渐渐悲凉,却并无绝望,她们设下计谋,将敌军引入陷阱,以身饲虎,大雨磅礴,她们都死在乱石之中,但城池却守住了,意中人在边境建功立业,成为将军,归来之际,只剩一座座坟墓和百姓为少女所建的庙堂。 将军回到曾经的闺房,那里纵然落下一层层的灰,已经太久没人在里面居住,但上面留下的刺绣和书信,却恍惚让将军觉得佳人犹在身侧。 他去了庙堂,深夜之中,他跪在空无一人的神像下,恍惚之间他似乎见到少女的音容,他伸出了手,想要触碰那不可能的虚无,但阴阳相隔,再无机会。 翌日,来人进了庙堂,空无一人,但听闻那将军自此守在边境,到死都是孤身一人。 林琅听后,不禁感慨:“将军倒是个深情的人物。”世间人多凉薄,纵然情深意切几年,到了之后,总会再过多的移情,诸如如今的皇帝,曾经他那般爱慕太子妃,如今身侧依旧美人不断。 萧钰却道:“如果我爱慕的人离我而去,大概我也会和将军选择一样吧。”他在此上十分厌恶他父皇,他父皇曾在他面前说,最爱慕的人便是他的母亲。 但母亲死后,他过去许下的承诺如同薄雾一样,渐渐消失,他厌恶这样,也绝不会成为这样。 萧钰话是这样说得,但眼睛一直瞧着林琅,在热烈的注释下,林琅有一瞬间的恍然,他说得太过深情,像是在对着自己说。 第38章 清醒 二更 林琅只觉得被萧钰注视的地方都在发烫, 她轻轻咳嗽一声,道:“我要回去了。” 萧钰突然道:“那个护院我查了,他虽然是皇后那一脉的, 但他本人十分正直,不必担心,而且我也会派我的人护着你的。” 林琅一瞬间有很多话想问出口,但话到了嘴边,只剩一片酸涩。 她微微弯起眉, 她尽力演戏, 不让萧钰瞧出,“那多谢了,身为姑母还要侄子照顾, 还真是羞涩呢。” 她转过身, 脸颊有难掩的落寞, 下一刻她又恢复了。 她道:“我回去了。” 萧钰道:“我送你回去。” 林琅摇了摇头, 她不愿让萧钰见到自己的表情,她的面容藏在阴影下,不敢露出分毫,而后她毅然决然下楼,下楼之际, 她见到那个奏乐的人。 犹记春闺,犹记春闺。 她在心中默念两遍, 萧钰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林琅曾经在这方面十分迟钝,但一次死亡似乎让她渐渐掌握其中的缘法。 萧钰若有若无的关切,让她渐渐迷失,她逐渐越界。 但无论她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 她都不能回应萧钰。 她注定要在合适的时间退场,将公主的身份还给萧娡,那时候他们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处江湖之远。 注定不会再相遇了。 门外有马车,林琅坐了上去。 碧莹瞧出林琅难看的脸色,她不免担忧喊林琅道:“公主。” 林琅知道碧莹聪慧,她摇了摇头:“不要多问,这件事我不想再谈。” -- 第74页 碧莹垂下头:“是。” 林琅尽量转移自己的思绪,她换了个话题,道:“从义庄你也听到了赵静父母死亡的样子,杀了他们的必然是个厉害的人物,你很厉害,但那人擅长暗杀,你恐怕力有不逮。” “公主似乎知道那人是谁。” “伤痕从右至左,手法熟练,如果按照常理推断,必然这个暗杀者是个左撇子,而左撇子的剑客就十分少了,那我和萧钰必然会纠结在此,从而判断错误,从而遭遇刺杀。” “刺杀皇子王孙是要诛九族的。”碧莹不可思议,江湖和朝堂宛如楚河汉界,一道天堑下来,两边人井水不犯河水。 江湖人从不涉及皇族争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人真要诛杀皇子,那皇帝可以出兵镇压,纵然那人天下无双,也抵不过大军压境,况且江湖人也不是饮风喝露,他们除了练剑,平时也会做一些事情维持门派亦或者自己的口袋。 朝廷若是下令诛杀一个人,那几乎是断了一个人的财路。 所以他们察觉到那刀痕的精妙,但实在没往江湖人想,只当是皇后那派养的杀手。 林琅轻轻开口:“程樾。” 碧莹倒吸一口气,“程樾。”程樾乃是今日最出名的年少侠客,这样的人实在是和谋害赵静父母的人联系不到一起。 林琅目光冷淡:“这位程小公子不仅要谋害赵静父母,恐怕等我出宫之后,也是要解决我的,不过他不知道,我认识他,他的伪装对我而言如同白玉微瑕,太过明显。” 碧莹见林琅这般说,也不再多言。 “没查出来凶手是谁么。”萧钰垂下眼,将手中信放了下来,他的亲信说道,“我们推断了数人,但并没有符合的人。” “赵静父母死亡不超过一个月,那人恐怕还留在京中,他手段狠毒,恐怕等着谋害孤和长公主。”萧钰说得这个话的时候,他面容阴郁,四周凉飕飕的,那纸上未知的人,一旦落在他手上,必然只会被他千刀万剐。 亲信倒吸了一口,不再多言,但萧钰道:“你从沧浪山就跟着我,对我忠心耿耿,我信任你,现在长公主马上要搬出来了,你去护着她,可以么。” 亲信道:“是。” 林琅回宫之后,她安稳休息了一天,等着搬家的良辰。 但还没有搬出去,就来了一个人。 安美人。 安美人是皇帝近日最受宠的宠妃,她找林琅也不算出格。 安美人是一个柔顺的女人,她面容姣好,浑身透着岁月静好的味道,她见到林琅后,道:“参见公主殿下。” 林琅连忙扶她起身:“美人不必多礼。” 安美人道:“公主,自从您回来之后还未拜谒您,如今公主将要乔迁,臣妾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安美人目光落在宫女身上,宫女立刻将东西摆在桌子上。 林琅扫了一眼安美人的东西,安美人颇受盛宠,她送的自然不差,林琅见着数量,心道这安美人真是过于大方,不过皇后都只是把乔迁之礼派人送过来,还没有亲自来,这安美人竟然会亲自来,林琅疑惑她的目的:“美人快坐。” 两人顺道坐了下来,其实安美人年龄不算大,也不过比林琅大上几岁罢了。 安美人道:“臣妾想同殿下私下聊聊。” 林琅思索片刻,允了,其他人全都退下。 安美人道:“公主,臣妾在未入宫的时候就听过您的故事,如今没想到见到你了,臣妾心里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臣妾没法将公主送到新府,太过遗憾。” 林琅道:“不过是外人谬传。” “不是这样,公主是不是曾经随太后去过燕州。”安美人目光透着热忱。 林琅内心一凛,但她嘴角还是勾起一抹笑:“当日父皇确实带着我去了。” 安美人说的是公主才六七岁的时候,先帝曾经鱼龙白服,他带着萧娡去过燕州。 而燕州是林琅的故乡。 但当时林琅和萧娡并没有缘分,一直未曾相见。 安美人眼中更为热情,她眼角似有泪水,道:“那公主还记不记得臣妾,当时臣妾被拐在燕州,是公主救下的臣妾,派人送臣妾回家。” 这下轮到林琅脸色古怪了。 如果林琅没有记错,这件事并不是萧娡所做的,而是她做的,当时燕州是她的地盘,在她外公的治下,燕州政法严明,当时那群人鬼鬼祟祟,林琅当即怀疑,小小的身子直接站出,救了满车的人。 那只是她过去做得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是顺手而做,没想到数年做过的一件事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提起。 林琅真是哭笑不得,不过林琅仔细打量安美人的眉眼,她仔细想了想,惊讶道:“你是那个会照顾人的姑娘。” 其实若是寻常时候,林琅早就忘了,只是安美人太令人印象深刻,当时她救下所有人的时候,满车的人都在哭泣,但只有安美人安安静静地安慰所有人,也是在她的抚慰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安美人嘴角勾着笑:“是,当时我欠了公主一声谢,如今再相见,公主臣妾必然偿还当日恩情。” 林琅道:“当日至少我顺手所做,燕州人民淳朴,是他们帮的你。” 安美人没有纠结下去,只是和林琅闲谈了许久,从她回家的途中,到回家之后。 -- 第75页 安美人说话不疾不徐,声音温柔,如沐春风。 她们闲聊之后,安美人离开了这里,碧莹进来,道:“我答应了安美人,她进宫之后,很少争宠,也很少和别人结交,不知为何来找上公主。” 林琅就将刚才的事情说了,碧莹起先是一愣,她眨了眨眼,不可思议,道:“没想到还有这样巧合的事。” 林琅刚要回她,却见碧莹眼睛怔怔落下一滴泪。 似乎在疼。 林琅道:“怎么了。” 碧莹难受到不能说话,最后呼吸了好久,才说出口:“其实我曾经也被拐卖过,只是当时没有人救我,我落在那人手中,不过数年之后,却是长公主救下了我。” 被拐卖的孩子又岂会落得好下场,尤其像碧莹这般武功高强的人,她过去必然吃了不少苦,林琅道:“等这件事终结,我带你走,我把你当成姐妹,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尽可能满足你。” 碧莹和萧钰一样,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对口中的承诺必然会尽全力完成,她摇了摇头,眼中含着暖光,道:“我又不是残废,还不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林琅听后,无奈地笑了笑,道:“行,只要你乐意,什么都好。” 安美人回宫之后,皇帝已经等在那里了,安美人嘴角勾起一点笑,她道:“陛下怎么又来了。” 皇帝道:“相见朕的美人,不行么。” 安美人:“臣妾也想念陛下,只是宫中其他的美人该不开心了。” 皇帝道:“朕还要顾忌别人!” 安美人做小伏低,乖顺道:“那陛下为了臣妾顾忌些好不好。” 皇帝只好无奈道:“你呀。” 他起身,还未踏出宫门,忽然好奇:“你去哪里了。” 安美人:“去了长公主的宫内,如今长公主要乔迁,臣妾总要送些乔迁之礼。” 皇帝:“你可真是个有心的人啊,公主如何。” 安美人垂了垂眼:“她是个好人。” 皇帝好奇安美人的评价,但没有多问,直接离开了。 待皇帝走后,宫女递过来一碗药,她一饮而尽,倚着门不知在思考什么。 宫女见此,好奇问道:“美人在长公主府受气了。” 安美人摇了摇头,道:“你们下去吧,我一个人想静静。” 宫女散去了,安美人捂着肚子,嘴中喃喃:“林姑娘,你为何来这座泥沼一样的皇宫呢。” ——— 对于一个公主而言,乔迁不算快,中间敲锣打鼓,昭告众人,长公主入府,林琅进去之后朱启和萧钰的亲信都在这里。 林琅见到这个亲信,挑了挑眉,这亲信她认识,当年就是他将萧钰送到她那里,也是他曾对林琅说萧钰许久没笑了。 没想到能见到这个前世的熟人,林琅见这个亲信穿着公主府的衣服,这个熟人怕是以后要常见了,他就是太子派来的护院,林琅肯定这个人的本领,过去他能在皇后派去的人手中救下太子,并还能活着送到林琅那里,他的本领和计谋就不可小觑,有这样的人当护院,林琅却并不是放心,而是头疼。 她原本想安插些自己的人,但有他看着,恐怕难以行动,而且以后脱身怕是也十分艰难。 不过亲信是太子的人,朱启又是太后的人,不知道这两人又会在府中闹出什么乱子,想到此,林琅头很疼。 第39章 猎场 同行 和林琅料想的不同, 朱启和亲信两人都是十分理智的人,纵然两人阵营不同,但也没有在第一天闹出什么问题。 临睡前, 碧莹拿过来一炷香,道:“这是太子殿下给的。” 林琅:“点上吧。” 碧莹道:“太子殿下明日会来。” 林琅听后,喊碧莹过来,窃窃私语了一会。 碧莹愣住:“那个杀手会不会趁此机会…” “不会,我查了他, 他明日还在京城外。” 翌日, 天还没亮,林琅就醒来了,她有种恍然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在公主府居住, 为了庆祝林琅乔迁之喜, 太子过来了。 林琅忙起床打扮, 她皮肤若雪,眉眼含情,碧莹敲了敲门,告诉她太子来了,林琅笑了笑, 唤她进来梳妆。 萧钰今日心情十分奇怪,昨日他过界的暗示长公主, 但回府之后, 他又狠狠的在反思,他不该那样逼着长公主,这原本是他一人的情思,又怎么能给林琅带来烦躁, 这股烦躁顺着夜,入了他的梦。 梦里长公主穿着凤冠霞帔,在太后面前行对拜礼,他直直站在一侧,狠厉地盯着,却半步不能上前,他怕长公主会扯下火红的盖头,骂他不守礼法,他不忍心让长公主生气,也不忍心在长公主这么重要的日子留下这样恶劣的回忆。 梦醒来他缓了很久,他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这才来的长公主府。 亲信告诉他公主还没有醒,他道:“公主昨夜饮食可还正常。” 亲信道:“大概是刚换了个地方,吃的并不算多。” 萧钰听后,闭口不言,亲信见此,就退了下去,萧钰坐在了水榭处,他在等长公主,宫女给他端上了玫瑰糕和糖蒸酥酪,奉上了热茶,他吃的不多,仅仅几口。 片刻之后林琅便出现了在水榭上,她面上敷着落梅妆,云髻峨峨,星眸微嗔,身姿纤细,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 第76页 她今日打扮与往日不同,往日她瑰姿艳逸,今日看似简洁,却是端丽冠绝,她衣装打扮细节处十分繁复,这针织缎面就不是普通的绣娘做出来的。 萧钰先是目光躲闪了一瞬,他不免想起昨日,他猜测长公主这般打扮的缘由,萧钰目色沉了下去,拿起一块玫瑰糕尝了起来,有点沉默的味道。 但缓了片刻,他还是说道:“姑母这般打扮是谓何意。” 林琅嫣然一笑:“我经久没有打扮,如今终于算是得了自由,你能陪我么,算是庆祝这份乔迁之喜。” 林琅刚见萧钰表情沉默着,便察觉到萧钰心情不好,她三言两语抚顺萧钰的情绪。 果然,萧钰听后,他情绪明显勉强变了回来。 林琅趁热打铁问他:“姑母今日算不算郑重。” 玫瑰糕是甜的,萧钰不敢多想,道:“姑母貌若天仙,打扮之后更是不凡。” 林琅听后,嘴角含着一抹笑,她满足道:“那就不枉我挑了这一身打扮,走吧。” 她走下了水榭,回首对萧钰道。 萧钰先是一愣,接着他听到林琅道:“走吧,除了庆祝我的乔迁之喜,也算尽一尽我身为长辈的职责。” 萧钰其实已经料想到了,昨日林琅没有回答,今日她算是给了一个正式的回答。 萧钰又吃了口玫瑰糕,压下嘴角的苦涩 “好。”他饮了口茶,起身, “那你来选吧,蹴鞠,投壶,猎场,亦或是赌场。”说到最后,林琅明显促狭地笑了。 “那就猎场吧。”萧钰选了一个最适合双方的地方。 林琅脸上明显的遗憾。 萧钰低眸道:“姑母。” 林琅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他过去曾经想过,绝不会在林琅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可事实是太后、皇帝以及皇后的压迫,他们三人的存在犹如摇摇欲坠的一块砝码,渐渐能影响到长公主。 萧钰并不担心林琅会不关心他,但他却想做的更多。 美人如花,思之如狂。 太后当时说起赵慎的时候,萧钰体会太后的心思,她想要林琅选一个驸马,当时林琅没有体会太后的意思,如今林琅出宫,太后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十分支持,就是再给林琅一个选择驸马的机会。 太后有这个意思之后,萧钰就算再沉稳也坐不住了,这才有了昨日不合时宜的试探。 两人去了猎场,这个猎场并不是皇族子孙常去的猎场,而是一个京中公子哥常去的地方。 其实萧钰并不想去两人现在去的猎场,那里鱼龙混杂,他见林琅这般出众,实在不愿让其他人见到她。 可他更不忍耽误长公主的兴致,长公主颇喜欢这些,尤其她从未去过这个猎场,更是兴致勃勃。 两人乘上了马车,林琅先是说:“你昨日给我的熏香不错,我昨晚很快就睡过去了。” 萧钰:“今日我见姑母精神也好了许多。” 林琅道:“你有心了。” 长公主喜好燕州的物件,他观察过长公主对燕州的东西都爱不释手,于是他特意派人去打探,属下禀告到燕州有助眠的熏香,只是不易储存,也不易运送,萧钰听后,派人取了之后特意走了水路,又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中,由他小心地递到了长公主手中,这其中人力物力,皆是萧钰苦心操劳。 当然这些话萧钰都不会对长公主说。 他只是道:“你喜欢就好,我到时候再给你拿些。” 林琅打趣道:“不必了,这熏香由杜衡、月麟、香藁、白芷和燕州的一些秘物所造,本就不易存放,你送一次恐怕就耗费不少心力,要是送多了,怕是朝臣要参你一本。” 萧钰瞧出长公主看戏的心思,他道:“这我倒是不知道谁敢参我,不如让我这么送下去,我们赌一赌会是谁。” 林琅赌过数次,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赌局。 她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萧钰声音格外温柔:“你还没问赌输的人要做什么呢。” 林琅拒绝听下去:“我才不问。” 萧钰察觉到长公主的坚定,他只好作罢。 林琅知道萧钰的一些心思,他总是故意这样做,为了照顾她的心情。 萧钰略微有些遗憾,他察觉到一件事,问:“碧莹呢。”碧莹平日和长公主形影不离,此刻竟然没有出来。 “碧莹么,我派她出去一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派她做什么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萧钰听到这,他不得不说,心中的好奇终于被挑弄出来,他迫切地想知道长公主准备了什么,但他也知道长公主是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只要她不想说,任凭他如何做,也不会轻易问出只言片语。 萧钰倚在车壁上,他明明表情未变,林琅却察觉到他不易察觉的郁郁寡欢。 林琅无奈,不过她也不会轻易的吐露,不然难得准备的惊喜都没了。 车徐徐停了下来,两人知道,到猎场了。 这个猎场位于北郊,此地热闹非凡,最初是辰王的田产,但此地临近密林,于是辰王直接拦住四周,做起了猎场,让之前的佃户变成此地的养马人。 辰王生性不羁,他只收进门的银钱,上至京中权贵,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拿得出银钱,都可以来此地。 -- 第77页 不过正是因为辰王这古怪的性子,反倒是赚的盆满钵满。 辰王并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会赚钱,辰王看似贫富不忌,但实际能交得起钱就已经刷下去一部分人了,而狩猎本身又需要马匹,普通人家根本养不起一匹能打猎的马。 因而来此狩猎的便只是京中富户,朝廷官员。 但其他人并非被绝了路数,这群狩猎的人极有钱财,只要贩夫走卒交得起银钱进来,便可在固定的位置做起生意,也能赚上这群狩猎的人一笔。 而有了生意人进来,猎场更是别有一番风景。 萧钰和林琅下了马车,他们来的不算早,但也不算晚,周围都是京中人的马车。 林琅下车之后表情稳重,看不出一丝迫切的意思。 辰王立刻来接,他穿金戴银,他的人早早就盯到长公主府上的马车,辰王身为狩猎场的主人,听后自然得亲自来接。 不过他原本以为只有长公主一人,因而见到太子下车他确实吓到了。 辰王是萧钰的弟弟,不过是个不出众的宫人所生,一路平凡到大,后来他早早离宫,泾渭分明表明出自己对皇位的毫无兴趣。 皇帝瞧出他的胸无大志,却反而对他更为放心,便赏赐一个辰王的名号,赐了良田打发了。 在林琅回京后辰王给林琅写信邀请她,如今她趁着乔迁的机会来这里游玩。 而在辰王心中,他从小对这位太子为恐惧,尤其最近两年,尤为深沉。 辰王他心道多亏早上吃了饭,不至于腿抖,他满脸堆着笑,带了些谄媚道:“弟弟和姑母您们怎么一起来了。” 萧钰似笑非笑道:“我不可以来么。” 辰王心道真想拍自己的嘴一巴掌,他忙道:“是弟弟说错话了。” 林琅却是十分意外,她没想到辰王在见到萧钰的时候会这般紧张。 她实在是不明白萧钰怎么恐吓了辰王。 不过如果辰王知道林琅心中的想法,他一定会道,萧钰并没有恐吓过我,我只是对自己的生命有危机的预测而已。 “人多了。”林琅开口提醒。 四周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马车,马车下来人的目光都微微往这边瞥。 辰王极会察言观色,他立刻道:“那今天由我来带你们玩。” 林琅和辰王一见如故,她揶揄:“算了吧,我们只是过来玩一玩,你要是跟上来,我们今日就站在门口了。” 辰王嘿嘿一笑,他道:“那好,我就不凑上去了,不过我还是把你们送到门口吧,省得那群不长眼的收你们门钱。” 林琅但笑不语,三人走到大门,林琅身边的侍女还是拿出了钱,辰王见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进了门房的手里,眼睛忍住回来,堆笑对林琅道:“姑母,来这就当自己府上,干嘛拿钱呢。” “我算是长辈,也不能平白站小辈便宜。”林琅知道辰王的钱就是他的命,当然不会不给。 “还是姑母疼我。”辰王也没有客气,直接跟林琅撒起了娇,可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四周凉飕飕的,他立刻正经起来,道:“那侄子就送到这里了。” 林琅瞧萧钰神色淡了不少,她道:“我不过就和你说了两句话。” “我是怕姑母的钱再被他哄走。”萧钰义正言辞,林琅知道这人向来心疼自己的钱,她无奈笑了笑:“他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啊,等今天过去,他就要派人去说太子和公主来这里游玩,让其他人过来。” 萧钰知道林琅看得透彻,他声音沉了沉道:“那你还来。”这不就中了辰王下怀么。 林琅:“毕竟我是个长辈,照拂侄子生意也不算错,况且,我是真的好奇,这里的传言都传到我这里了,我自然想看看。” “况且,今日是庆祝我乔迁之喜的,我可只要请你了。” 这句话一下子洗去萧钰不可言说的火气,他不免在袖下抹了抹手指,道:“去选匹马吧。” 萧钰和林琅原本就是一个俊美无俦,一个琼姿花貌,两人走在一起,招惹了不少目光,不过权贵向来姗姗来迟,萧钰林琅来得这样早,也没有几个能认出他的人。 不过他们原本就不想被人认出,凭空招惹一堆麻烦。 两人很快就选好了马。 林琅轻而易举上去了,她道:“不如我们比一比,看谁更快一些。” 她说完这句话,骏马便疾驰而去。 萧钰宠溺地笑了一下,而后他追了上去。 疾风在耳边肆意,携起林琅四周的衣袖,她在骏马上,衣带飘飘,恍若神女。 四周响起了抽气声。 富商中彼此交谈。 “那是谁家的女儿,如此标致。” “简直要比赵舒月更美一些。” “赵舒月可是京中三位美人之一,可在这女子面前,却也落得凡尘。” “不过她身边的男子倒也是俊美,和女子倒也郎才女貌,只是略为眼熟。” “可能是哪家来过的公子吧,那衣料乃是织金锦,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也是巧合,今日恰好没有几个人认出萧钰。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富商,纵然知道太子,但也只远远望过,竟一时无人指认出他来。 但他们其中有卖布料的行商,眼神毒辣,直接道出萧钰身份不凡。 -- 第78页 “我们跟上。”随着这句话,不少人都登马鞍上了马,骑马追去,身份贵重的人物,他们说不定能结交上。 满场也只有一个公子哥没跟上,他身材高挑,冷冷瞧着众人消失的方向。 有一个在此卖画的画师好奇,问他:“你怎么不跟上,这种绝色公子你都不去欣赏!”这位公子是这里的常客,他脾气颇好,画师也能搭上话。 “美人虽好,但身边的刺太多,那男女两人是和辰王一起进来的,辰王对她和她身旁的男子十分恭敬,想来身份不比寻常,不过明天你们就该知道了,辰王必然会告诉所有人,那两位来过他的狩猎场。”他在“两位”上着重了声音。 画师听不太懂这位公子的意思,不过他现在满心欢喜,画师自豪他的记忆力,刚才那短短一瞬,绝美的姿态印在他的眼上,他轻易画出一幅美人骏马图的大概。 想必今日补全这幅画后,必然会赚上一大笔,而这女子的装扮也会引起京中新的风潮。 那位年轻的公子哥终于骑上了马,画师好奇:“你怎么又去了。” 公子哥:“其他人都去了,我不去倒显得我是个异类,不过我也确实好奇,那两位的行踪。” 画师面前飘过一阵风,公子哥已经骑马走了,他继续拿起画笔,涂涂抹抹。 而风中,骑马的公子哥口中喃喃道:“太子,公主,不知你们能不能第二次来这里,亦或是别处。” 林琅和萧钰一骑绝尘,绝非后面人能追上的,两人渐渐走到了荒僻的地方。 此地人迹罕至,荒草肆意,树木落荫遮蔽了夏日的酷暑,让着四周凉飕飕的,他不知道长公主在打什么主意,但他选择默默跟上。 林琅拽住缰绳,勒马下来,萧钰也随之下马。 林琅:“你不问为什么。”刚才明明有宽阔的大路,她却偏偏选择了这条小路。 萧钰其实无所谓,只要让他和长公主在一起,无论去哪,他都会跟上。 萧钰:“走了大路注定会被那群人追上。”萧钰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林琅拢了拢落下细碎的发,喃喃道:“这倒也是。” 两人往前走去,皇城炎热,哪怕有凉冰在四周,也不如这里,两人将马拴在此地,徒步向前。 走了小半柱香,两人终于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此地甚是不错,山涧水顺流而下,在磐石下积了幽潭,四周树林密布。 这里明显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萧钰目光悄无声息落在长公主身上,这里绝非一日之功,想必长公主前些日子就在准备。 萧钰心里有一点暖,无论他们发生什么事情,好像什么都无法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样就好。 “倒是难寻的去处。”萧钰道。 林琅:“此地可是不好找,你我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想必食物也无比香甜。” 她话音刚落,碧莹便和其他侍女端着几案和茶壶鱼贯而入。 两人坐下,侍女给两人沏好了茶,茶味幽香,茶汤清亮,萧钰品后道:“确实不错。” 琴音幽幽而起,萧钰先是一愣,随后瞧着林琅,明显带着一丝惊喜道:“这是雪先生。” 雪先生游历天下,偶尔才会在一地停留,传闻他琴音无双,有人道这位先生的琴音极有特色,哪怕没有听过,也会在第一次听的时候就会有这就是雪先生的想法,萧钰就是如此,他没有听过,却深深被这种琴音折服,和江南和京中的琴音都不同。 钧天广乐,金戈铁马。 两人静静听完,雪先生离开了,他听闻雪先生才艺无双,却也脾气古怪,是个极为难寻,极为难请的琴客。 “您是如何把雪先生请来的么。”萧钰听完之后,可谓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巧合。”林琅知道雪先生会来,特意为萧钰请来的。 侍女先是端上一个盘子,盘子里摆放巧妙的熏肉。 萧钰夹起一块,尝了尝,不得不说,今日长公主简直让他对过去颠覆以往的认知。 唇齿留香,浓郁蕴香的味道像是在口中争先恐后地展露。 往日他不好口舌之欲,无论是宫宴上,还是太子府上,他吃的也不过是充饥。 毕竟宫里和太子府的大厨,讲究的是稳,而不是出奇。 而往日长公主请他叙旧吃饭却也不是这么个味道。 长公主府上的厨子确实比太子和皇宫更好吃,却赶不上他如今尝的一口。 长公主道:“这道菜大厨将猪肉切去了皮,用清酒、秋油、香蕈、笋丁煨好,又用刀工切成这副模样,用炭火熏好端上来的。” 萧钰倒是没想到这道菜还有这么多工序,但经过她说完,萧钰又夹了一口。 接着又上了第二道菜,是鹿筋,鹿筋难断,就连萧钰也是知道的,他尝试了一口,却发现这并不难嚼,大厨保留了它的劲道,这特别的感觉反而让鹿筋别有风味。 而鹿筋本身有一种干果的酥香,还混着鸡汤的浓郁。 “这是大厨耗费许久的,他煮了数次,才把鹿筋的腥味去掉,又将干果弄碎,混在鸡汤里面,煨着鹿筋,最后拿清酒收汤。” 大厨又上了第三道,这是鹿肉,鹿肉被切成大块,看起来并没有上两道菜的精细,却正是这样的粗狂让鹿肉看起来更有食欲。 -- 第79页 萧钰尝了一块,唇齿留香。 “这是大厨用香料腌好,才拿上烤制的。” “这确实是我吃过很好的食物。” “既然如此,让这人去你府中如何。” 萧钰没想到林琅会这么说,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精心准备的饕餮盛宴,却没想到原来是公主为他准备的御厨。 萧钰心中苦涩,林琅此刻宛若一个长辈,在关切一个小辈,萧钰只好道:“多谢姑母” 侍女一盘一盘往上端,长公主预估到萧钰的饭量,之后每道菜都分量很小,但却让萧钰尝到更多的菜品。 林琅盯着萧钰一口口吃下去,她渐渐心安,她知道萧钰为人清隽,很少会好好吃饭,她重金聘来名厨,就是希望他能多吃一口。 在当时她听闻萧钰过得不好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打算了,如今总算是有机会给他了。 待两人吃完,侍女端走其他的东西,又沏了香茶。 萧钰:“没想到这个猎场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林琅端起茶,尝了一口,她道:“找到这里可废了不少功夫,不过也算值了,潺潺流水声,啾啾雀鸟音,香茗美食,岂不快哉。” “你是不是落下了雪先生。”萧钰提醒道。 林琅眨了两下眼,开始了胡说八道:“雪先生自然不会介意,他从不把这些俗物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愿意出现我胡诌的话中了。” 萧钰嘴角挂着一丝宠溺,道:“今日姑母有心了。” 他速来知道长公主在这种事情上独具一格,他父皇祖奶奶都是难哄的人物,却都在姑母的言语行动下对她格外宠爱,如今他身为其中的主角,只觉得有点妒忌,他妒忌长公主日后她会费心对别人好。 想清楚的这一瞬间他失魂落魄,只觉得自己太过狼狈。 他有什么资格妒忌呢,他不过是她的侄子罢了,怎么敢妄图得到她所有的心思呢。 林琅察觉到他情绪上的低落,她柔柔问道:“怎么了?” 萧钰遗憾道:“我只是可惜,如今才认识姑母。” 林琅她眉眼顺着山涧水望向磐石,陷入回忆,有一丝恍惚:“以后还有很长时间。” 萧钰:“我倒是不觉得,如果不是恰好是如今,我也没有机会陪姑母来这里。” 还好她身边还有萧钰,萧钰离高位只差一步,这意味着她离解脱只差一步。 “是,多亏是如今,否则我也不会过来赏美景。”林琅思及此,含着笑道。 林中突然有了响动,一抹红影从他们眼前过去,林琅惊叹:“是红狐!” 那只狐狸闻到上游的熟肉味道,被吸引过来,来到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它又急匆匆离开了。 萧钰知道长公主喜欢这等,可他们没有马匹,没有弓和网,根本无法捉住它。 两人只好白白看着红狐逃走,待红狐没有一点影,两人没想到会这样错过它,他们对视一笑,倒是没有半分遗憾。 “也消食了,我想骑会马。”林琅说道。 “嗯。”萧钰答应地痛快,长公主其实很喜欢这类,只是京中规矩森严,她又刚回京,自然没有机会。 两人找到马匹。 林琅道:“我们接着比一局,如何。” 萧钰猜到长公主要说的话,顺着她的话道:“那设赌局么?” 林琅自信一笑,直接拍案:“自然,输的人今日要听赢的人。” 萧钰他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同时出发,不过两人骑术不同,萧钰骑术精湛,而林琅却已经早就查了这里的路,她知道哪里有近路。 林琅借着近路先到了萧钰的前面。 林琅早一步到了里面,这里才更像是狩猎场,一小撮人聚在了这里,正拿着箭矢准备狩猎,他们见到了林琅,先是目光一亮,又见到林琅身边没有跟着人,有人的不轨之心一下子冒了出来。 罗威是富商之子,家缠万贯,又因舅舅是吏部侍郎,这两年搬到京中,但银钱在京中却并非最重要的,他只有财势没有权势,他舅舅瞧不上他,并不带着他去参与朝中公子的宴会,反而是带着他家的庶子。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他十分不服,便借着辰王的猎场结交众人,要证明自己,但他从小就是被巴结着长大的,吃喝嫖赌倒是一流,其他的就是酒囊饭袋。 这几个月,莫说交到了朋友,气倒是受了不少。 他一方邪火无处发泄,便时常在这来赚钱的人上发泄,其他人都知道罗威家里有钱,又有吏部侍郎做后盾,就任由他欺负了。 至于林琅,他纯粹是瞧她貌美,起了歹念。 昨日他正好受了家中庶子的气,已经在青楼发泄过一轮了,那服侍他的女子身上全是他怒气下的伤痕,醒后他心情还算不错,便早早来了猎场,到了这狩猎的好去处,没想到这么幸运,居然能见到这般美艳的女子,罗威只觉得昨日那头牌简直就是寡然无味。 如果这样的女子能成为自己的人,任自己揉捏,亦或是交给舅舅,那岂不妙哉。 不怪罗威这样妄想,罗威这草包都能从这里结交好友的主意,自然也有别人想出这样的主意,有人故意养出一批善骑术的美貌女子,她们是精心调教的瘦马,待贵人前来,放哨人收到信息,立刻禀告背后人,而后将这类女子带上在猎场,借此攀附权贵。 -- 第80页 尤其这女子孤身一人出现在此,简直更是印证了罗威的想法。 她就是瘦马中的极品,仅仅一个就能抵得上数十个人,但瘦马就是瘦马,有他舅舅的名号加上他的钱财必然能得到她。 待价而沽,所图甚多。 罗威凑了上去,他一甩折扇,翩翩道:“姑娘你一个人来这里?”罗威虽然是个草包,脸却勉强能看,这样一笑看起来倒像是个人。 “他一会就过来。”林琅满脸不耐烦,这样的人一凑上来,林琅就察觉到他身上的意思。 尤其这人目光的贪欲四溢,让林琅作呕,不过如今萧钰还没有来,她挑了挑眉,不介意和这样的人玩一玩,她脑中已经想好给他的代价了。 “一会就来啊。”罗威听后,声音拖得很长,十分意味深长,他目光更为贪婪,拽了拽缰绳,马匹渐渐走到林琅身旁,两人只隔半丈,清风一吹,罗威嗅到了林琅身上的香气,他如痴如醉。 但他也止住自己妄想的心思,这样的女子,可谓是绝世无双,落到他手里倒是十分妙哉,但要是送到他妾室成群的舅舅身边,那意味着他的日子要转运了,舅舅必然不会再去看重那庶子,转而看重自己。 短短一瞬之间,罗威已经想到日后他是如何在舅舅身边吃香喝辣了。 他脸上又露出一股贪念猥琐的笑。 罗威完全不知自己的丑态,但林琅却冷眼瞧着,想看出这人能作出什么妖蛾子。 想及此,她目光又透着深深的可悲,是对这个人未来的可悲。 而其他人也在注意这边,有人是后来的,自然知道林琅身边跟着一个年均俊美的男人,那男子身上锦衣,但罗威欺下媚上,因背靠吏部侍郎的缘故,对和他一样的富家子弟常常态度恶劣,而对身份尊贵的,却是极尽谄媚。 因而他们见罗威凑了上去,倒也无人提醒。 “那人是姑娘什么人。” “侄子。” 林琅直言不讳,当她说完这句话后,罗威更是认准林琅是养好的瘦马,他眼神更亮,毕竟哪会真有侄子陪着姑姑的呢,不过是老鸨借了个亲人的名头,将女子光明正大送出来罢了。 “能让美人一个人在这里,这侄子还真是不贴心,美人,公子我呢叫罗威,是吏部侍郎的侄子,身家百万贯银钱,不知美人觉得我如何。”罗威哄惯了这类红尘女子,他信手拈来一段在青楼常说的话,毫不犹豫说给了林琅。 “看着倒像是个有钱公子。”林琅波澜不惊说完这句话,她没想到会在猎场遇到这种戏码。 辰王曾去过她府上做客,闲谈时还谈过罗威这个人,说这个人身份不大,但行为却是十足的放肆,居然在猎场欺辱商贩的妻子,辰王原本想管,但罗威恰好是吏部侍郎的侄子,当时他能顺利建了这个猎场吏部侍郎还是出过手的,辰王看在吏部侍郎的面子上也不好驱逐罗威。 但辰王不可能束手无策,他寻了别的方法整治了罗威一顿,最近罗威消停了,不敢再招惹商贩之妻。 林琅原本就厌恶眼前之刃,又猝不及防听到他的名字,她心底更是不快,看样子此人记吃不记打,刚消停没有两日,见到女人又恢复了本性。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既然如此,就别怨我教训你了,林琅暗暗道。 这边罗威听后,更喜道:“那姑娘跟着我如何。”他说完这句话,直接伸出了手,仿佛下一刻就要碰到,但林琅让马退了两步,这份过于猥琐的直白直接惹到了林曦。 其他人听完,忍住嘴角的抽动,这罗威真把这女子当成青楼女子哄了,他们拉动缰绳,退后了几步,生怕一会那男子过来,怒火溅到他们身上。 罗威说完这句话后见林琅一脸慈悲地瞧着自己,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愣问道:“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你脸上马上要有东西了。”在林琅说完这句话后,她从腰间抽出软鞭,一鞭子抽上了罗威,因罗威靠着她十分近,那鞭子还顺着罗威的身子绕了几圈,她双手一拽,罗威直接从马上摔下,脸直冲着地面落下。 这软鞭是大师所做,平日当个腰封贴在林琅腰上,很少有人能看出来。 林琅许久没用这软鞭,还有点不顺手。 其他人都是瞠目结舌,这女子娇娇弱弱的模样,瞧着便是一个无力的模样,可谁能知道这女子能这么狠,直接自己就把一个男子从马上给拽到地上了。 况且罗威是个草包,却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从他从青楼出来还能来猎场就可见一斑。 他瘦瘦弱弱,可筋骨上全是力气,这样一个人,居然被一个小女子收拾了,这传出去又有几个人能信呢。 莫说别人不信,就是他们这些看客都不信。 罗威被摔的有点懵,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接着无意识地碰上自己的脸,却擦了一手的血。 这一下子破了相,罗威直接气急败坏,怒火攻心,仰头恶狠狠盯着林琅。 他现在气疯了,面前的林琅就算是个天仙模样的美人,敢大庭广众这样对他,也不能饶恕。 “贱人,本公子是吏部侍郎的侄子,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么。”罗威脸上挂着血,他表情都已经开始扭曲,忍不住咒骂起了林琅。 林琅并不在意罗威粗鄙的话,只浅笑道:“我是良家子,公子言辞放肆,小女子还不能教育一番么,不过,小女子不善骑术,公子在马下可要小心哪。”她“善意”地提醒。 -- 第81页 其他人听后皆十分错愕,刚才他们是见到这个女子如何和那个男子比骑术的。 接着他们就看到林琅的马突然不受控制,冲着罗威就要踏上去,罗威心都要被吓出来了,连滚带爬,足足有五丈,这才躲开了马蹄的踩踏。 等罗威起来,他身上全是泥土,脸上完全不能看了。 他指着林琅,手指头颤颤巍巍,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全了:“我……我要让你进牢房,你不要想着出来了。” “那你就去找你那个吏部侍郎的舅舅吧,小女子随时恭候呢。”她说完这话,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目光一亮,是萧钰到了。 众人搓手顿脚,等着看好戏。 四周的人都散到不远处,中间围着一个圈,而林琅在其中,她不远处还有一个落马的人。 萧钰心一沉,恐怕在他没来的时候,长公主受到了刁难,看样子长公主解决得很好,可萧钰心情十分阴沉,那落马的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配污染长公主的眼。 林琅驾马走到他身边,萧钰忍住自己的不快:“发生了什么了。” “一件小事,无足挂齿,你输了,要兑现赌约,我们走吧。”林琅兴致勃勃,至于那位罗威,完全是她不会在意的一颗小石子。 萧钰只好先把这件事藏在心口,等回府之后再去解决,他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快,只是无奈瞧着她:“你寻了别的路。” 她很干脆的承认:“对。” 萧钰骑马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路上就剩自己一个人了,他了解长公主的骑术,两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差距,恐怕是长公主去了别的路,既然如此,他倒是没那么着急。 自己对这个猎场也不了解,也只能走着一条大路,随意寻人反而会出岔子,于是他对会输这件事认命了。 但他不想狼狈的输,于是来的路上他做了些手脚,因而来得这般晚。 两人离开此地,罗威已经是不敢说话,他总觉得那俊逸的男子他似乎在舅舅那里见过,他记忆却不那么准确,完全叫不出那男子的名字,但他知道是自己无法招惹的。 其他人见两人走了,只觉得那男子居然不出头,就这么走了,众人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皆为那个果敢的女子可惜。 不过他们见两人走后就凑到罗威身边,讽刺道:“怎么,你这还被女子教训了。”其实就算他们站在罗威的位置也不一定能躲过那小女子的鞭子,但只要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就当自己有资格讽刺。 况且平日他们受着罗威的气,如今见他这般,自然要冷嘲热讽一番。 罗威那能见得皮肤能看出愧成了猪肝色,他立刻想要上马,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焦急,往日轻易能上的马今日死活上不去,他气急败坏之下拍了那马一下,结果那马却受惊了,根本不受罗威控制,罗威直接没有拉住缰绳,任由马匹跑了。 四周人再次哄堂大笑。 他只好跑走了。 “看样子四个腿的不喜欢罗公子,罗公子也只好用两个腿了。”讥笑声声还没有断。 罗威跑得更快了,他发誓再也不会来这个猎场了。 林琅两人在走回去的路上。 走到一处,萧钰突然下马,他从一棵古树后面取出一个笼子。 里面是一只白毛的狐狸。 林琅眨了眨眼,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惊喜笼罩了她。 猎场的狐狸向来机敏,就算是射箭也未必能射中,萧钰居然活捉了一个。 林琅先是伸出了手,摸了摸,而后她放下手,眼睛亮亮的,瞧着萧钰:“你怎么做到的。” “我感觉四周有响动,就瞧见了这个呆头的狐狸,它正在草丛里吃东西,就进了我手里。”萧钰解释道。 林琅不信他这一套说辞,就算再呆头的狐狸,在这种野外生存,也必然不会撞进人的手里。 但她没有戳破,反而心里美滋滋的。 她回府之后,特意找来一个宽敞的院子,养了这只狐狸。 萧钰今天没有跟着她回府,反而屈指可数地回了太子府。 他说是昨日累了,先回去休息,林琅想起他昨日确实没有休息好,加上她一心挂在狐狸身上,便道:“那你早些休息。” 萧钰回府之后,唤来侍卫,容色冰冷,透着一股杀气道:“猎场发生了什么?” 侍卫在太子决定去猎场之后就去布置了人,只是当时那件事发生的太快,而萧钰去的也凑巧,侍卫没有机会和太子禀告,之后太子一直和长公主在一起,侍卫就更没有时间了。 如今太子回府,侍卫一五一十说了。 太子听后,面无表情。 侍卫了解太子,原本涉及长公主的事情太子慎之又慎,如今听人道长公主被这般言辞侮辱,便知道吏部侍郎的侄子罗威要惨了,他只能祈祷太子的怒火别蔓延到他身上。 “既然如此,那人顶撞公主,言辞不敬,发配到边疆吧,这辈子不用回来了,还有吏部侍郎,去敲打一番。” 侍从心道,恐怕吏部侍郎也要惨了,太子原本就对如今的吏部侍郎颇有微词,如今他这侄子简直替他简直是往太子面前撞。 罗府。 罗威回去后先是找了大夫敷了药,换洗了一身衣服后,等请来的大夫走了后,他开始大发雷霆,猎场受辱,名声受损,这简直让他双眼发黑。 -- 第82页 如今他只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京城有专门为贵女准备的猎场,北郊猎场刚建立不久,纵然有辰王的名号,但一般都是公子前去,贵女们不会轻易去,那最后来的男人面容倒是隐约间熟悉,罗威却一时想不起来男人是谁,但最男人后也没有替那女人出头,想必那女人对那男人不怎么重要,既然如此,只要不当着那男人的面教训女人,误了那男人的面子,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小厮过来,他当即一脚,咒骂道:“这么晚,少爷我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小厮不敢违逆罗威,只好惊魂未定道:“少爷,我去打听了,那男女两人好像是乘着公主府的车马来的。” “公主府,是哪位公主?” “这没人知道。”小厮抖如糠筛。 罗威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他力气不小,小厮身上很快就青紫了,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出血,他见此更加暴虐。 小厮失去意识被抬走。 罗威坐下,他眼睛一转,思考大雍符合年龄的公主,符合年龄的那几位公主大她们排场向来大,身边恨不得跟着百十人,那女子看起来也不像。 就在罗威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时,罗母来了,她听闻她儿子被打了,连忙过来,她见罗威身上青紫交加,十分心疼,就差捂着心窝子了,她赶紧从丫鬟手中接过燕窝粥,舀了一勺给罗威:“我听下人说你从回来一口没吃,听娘的,先吃口饭。” 罗威乖顺吃了起来。 罗母眼神恶毒:“是不是那庶子找人打的,你别怕,有娘在,我一定要像老爷诉苦,让他见见我可怜的儿子被那个儿子坑成什么样子。” 罗威赶紧插上了话:“不是他,是个女人。” 罗母口中的话卡得不上不下,变成了疑惑:“女人。”这不是她看轻,她儿子力气向来大,不要说女子,就连男子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罗威面色扭曲:“没事,我一定会解决的,我要让那个女人后悔这些事。” 罗母心思一转:“那个女人不能放过,但那个庶子也不能放过,我们可以……”她说完后,便悄声说了主意。 罗威听后敬畏:“母亲,还是你的主意好,有这个主意,父亲怎么也得带我几日。” 不久,罗父回来了,罗母和罗威早就侯在大厅,罗母眼睛泛红,正打算哭诉,却见罗父面色阴沉,冲着罗威就是一脚,罗母和罗威懵了一下,罗父挥袖,质问罗威:“你惹到谁了!你舅舅原本还和声和气和我说话,一个下人对他嘀嘀咕咕一顿,他就训了我一通。” 罗威心道他才是被打的那个。 罗母听罗父的话,忙道:“我哥哥说了什么。” 罗父的话还未说出口,几个侍卫突然闯进罗府,手持腰牌过来,直接带走了罗威。 一时之间,满场寂静,罗父的话终于说出了口:“说他冲撞了贵人。” 太子和长公主去了北郊猎场这个消息不翼而飞,其中自然少不了辰王推波助澜,他原本便想借着太子和公主的名号宣扬他的猎场,只是他不敢在太子和长公主在的时候宣扬,生怕不长眼的人巴结错了,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 去过猎场的人大惊,他们纷纷后悔,为何昨日没有上前奉承一番,而后他们又知道有侍卫去罗家带走罗威,众人便知是罗威再也回不来了。 公主府。 碧莹道:“泰王回来了。” 太子府 亲信道:“顾鄢回来了。” 第40章 皇后 过去 顾鄢和泰王的回来昭示着萧钰计划的开始。 顾嫣回来的时候十分狼狈, 中途有太多的人刺杀他,但萧钰猜到这一点,早早派人保护顾嫣, 除了萧钰,林琅也是如此,她让着自己的手下小心谨慎,不要被太子的手下发现。 但太子手下的人也不是草包,哪怕林琅手下的人一万分的小心, 却还是被太子的人察觉到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到最后也没有发现林琅的收笔,不然她假公主的身份被戳穿也不远了。 林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过分担忧, 她早就料到这样的后果, 如今的结果在她的意料之内。 顾嫣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而林琅知道, 接下来风雨欲来。 果不其然, 泰王十五回来之后,赵慎立刻将自己查到的证据递交了上去。 皇帝见到之后,大为震怒。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皇后的背叛,魏阴候的僭越, 以及皇帝现在都在怀疑泰王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哪怕如今的皇帝是个软弱的人,但他手上权柄犹在。 听闻皇帝的侍从找到魏阴候的时候, 魏阴候已经自尽了, 但他的家族变成奴仆,悉数发配,而闻家军里面孝敬魏阴候的人,在太子和顾嫣的手段下, 尽数拔出。 如今闻家军已经尽数掌握在顾嫣手中,而顾嫣在逃难之后,效忠于太子。 林琅去了皇宫,在见完太后之际,她没有直接离开。 她和碧莹走到一处。 皇宫之内,总会有这样冷清的地方,这里面藏着的,是腥风血雨下的败者。 冷宫门前,侍卫拜见了长公主,长公主道:“我去见见她。” 侍卫他们给长公主打开了门。 林琅背影渐渐淡了,侍卫心思一动,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在长公主回来之后入了冷宫,纵然和长公主无关,但荣华和衰败仅在一夕之间,长公主怕是颇有感慨,尤其侍卫听闻长公主回宫之后还曾经见过皇后。 -- 第83页 长公主和碧莹走了进去,直接去了一个房间的门前,长公主敲了敲门,房屋里的人打开了门。 皇后她身上并无珠宝,只是身穿单衣,眉眼上钩,冷冷瞧着长公主。 “皇后。”林琅盯着她。 皇后还未入皇宫的时候名字叫周如杳。 周如杳和曾经萧钰的母亲曾是好友,萧钰的祖母,也就是太子妃的母亲爱屋及乌,对在家过得不好的周如杳十分宠爱。 周如杳还未出阁前,因父母缘故,在家动辄打骂,身上伤痕不断,是认识萧钰的母妃之后,生活才渐渐有了变化,而太子母妃担心她,常常以与好友相聚的缘由约她到自己家中,让她逃出自己家中的痛苦。 而后太子妃嫁给萧谙之后,还特意寻了个小院,让周如杳居住,谁能想到多年姐妹居然会借此勾引周如杳,还是在自己给她静心布置的院子里面。 太子妃知道之后,其实是愤怒的,但在周如杳泪眼连连的哭泣中,她轻叹一声,让周如杳进了太子府,成了侧室。 太子妃离世后,萧谙顾及周如杳和太子妃的旧情,这才将将萧钰交给周如杳照顾。 起初周如杳对萧钰还算不错,可在时间一长,她便渐渐薄待萧钰。 皇家之中,涉及到继承人一事,注定不会平静。 周如杳渴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可太后的命令之下,她的孩子只能成为泰王,这也造成周如杳愈发膨胀的嫉妒,而这份嫉妒淋漓尽致发泄到了萧钰身上。 知人知面不知心,林琅知道是面前的人让萧钰那么痛苦,如果没有她的插手,皇后早就得手了,自此,天下在泰王手下,生灵涂炭。 周如杳知道林琅是萧钰一派的,她来此也不过是看笑话而已。 于是周如杳率先开口。 “瞧着我的下场了么,哪怕陛下太后这样宠着你,该逼你的时候也不耽误。”周如杳嘴角开出一抹名为恶毒的花,她玩味一样看着林琅,语气却是恨不得也把她拽住地狱。 林琅不以为意:“这可真是太好了,本宫生怕您就这样一蹶不振,没想到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接下来一定十分有意思了。” 皇帝其实对皇后是有感情的,不然他风流了一辈子,身边宠过数人,皇后却能稳坐高台,这其中皇帝是故意为之的。 在皇帝眼里,皇后和他最爱的女人长相相似,加上她又安稳照顾好了自己的儿子,又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 这期间种种,足矣让皇帝想着和皇后,林琅生怕面前的这个女人会让皇帝动摇。 仅仅几天,林琅就察觉到了,皇帝的软弱和多情。 皇后说是一朝落势,可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泰王还在。 第41章 雨水 光芒 泰王是皇帝和皇后的骨血, 在皇后被打入冷宫之后,泰王跪在宫前,久久不起, 大雨弥漫起云雾,太监见此,忙称伞道:“殿下,您受苦了。” 泰王生性毒辣,在过去的时候不都知道有多少太监宫女死在他手里。 他一朝落魄, 其实该是少不得人看笑话。 但宫人知道皇帝的软弱和多情, 在这份多变下,他们不敢在如今失势的泰王面前过多讥讽。 不然风水轮流转,死得就该是自己了。 泰王见到送伞的太监, 他目光无助地看着他, 瞧起来十分可怜, 太监心道, 谁能看出来这曾是将自己的同乡打死的人呢,如果不是自己也差点死在这样一幅无辜的面容下,自己也根本不信吧。 同理,还没见过泰王本性的皇帝,恐怕更是心生怜意, 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受苦,皇帝稍稍一瞥就会动恻隐之心。 如同太监所想, 果然皇帝见到泰王后, 并没有过多得惩罚,只是罚了他一年的俸禄,且关了他三个月的禁闭。 林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太后的宫里,和安美人在哄太后开心。 这个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 众人起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静默无声。 太后只轻轻撩动一下眼皮,道:“皇帝心思纯善。” 林琅只想着后患不除,麻烦不浅。 太后见林琅似有话说,于是问道:“娡儿,你想说些什么,直说就好。” 林琅道:“如今魏阴侯还有一些残党,他们逃走不知去向,如今泰王受罚,他们说不定会联系泰王,皇兄圣明,必然知道泰王和那群残党并不关系,但那群残党如今群龙无首,怕是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去惊扰泰王。” 皇帝并非圣明,而泰王也未必不知道那群人。 如今周如杳的势力已经尽数剿灭,而泰王东山再起的依仗也只有这群残党了。 等京中风平浪静之后,那群人未必不会去找泰王密谋,林琅不会给泰王这个机会,说出这话就是要断了泰王最后的羽翼。 太后眼睛转了转,她听懂林琅的忧思,于是道:“哀家这就派人去护着泰王。” 林琅见此,十分关切说:“这样泰王就不会被恶人惊扰了。” 几人又谈了会话,太后突然道:“娡儿,你如今也大了,听闻你前几日出宫见了不少人,可有中意的。” 林琅垂眼,她早就猜到太后这个话语了,她其实并不意外,对于太后而言,她如今只是问起而不是直接让她嫁给别人,这结果已经算是好的了。 -- 第84页 这证明有林琅动手脚的地方。 林琅道:“母后,娡儿确实有一个瞧上的,只是那人如今没有一官半职,娡儿说不出口,娡儿想等春闱,春闱之后,娡儿等他考取一个功名,再提议嫁娶。” 太后果不其然,她眼角一笑,对他旁边的宫人道:“瞧我这女儿,年纪大了,有心上人也舍不得和母亲分享。” 林琅不好意思,语气又带着些撒娇道:“母后,那人如今在京中又没有什么名气,说了之后反倒会有人惊扰他读书学习,要不是母后问起,女儿才舍不得说呢,只是女儿见过他的才华,必然能蟾宫折桂,名动京城。” 太后笑得更厉害了:“行了,哀家只有你有心上人了,那就等春闱,哀家见识见识这未来驸马的样子。” 几人又聊了一会,林琅退下了。 她刚要离开,安贵妃就喊住了她。 林琅停下身,道:“安贵妃。” 安贵妃笑意盈盈道:“当时臣妾没说出口,如今倒是祝福长公主,能有喜欢的人。” 林琅目光盈盈的:“多谢贵妃。” 安贵妃似乎还有话说,但她想了片刻,没有说出,离开了此地。 林琅和碧莹在花园里走,她们坐在水榭之中,四处无人,只有雨水落入池中的簌簌声,四周起了一团白雾,两人身影影影绰绰。 碧莹道:“公主,您刚才说得可是杨锐。” 碧莹这段时间唯一见过在家学习的也就只有杨锐了,林琅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找一个理由推辞罢了,如今距离春闱还有一段时间,等春闱过去,我会想其他的理由推脱的。” 等春闱过去,皇帝怕是要死了,到时候她打着守孝的名义,太后大概不会在那时候催她,就算是真的催她,那时萧钰已经称帝,她也可以金蝉脱壳,离开皇宫了。 只是这些她不会和碧莹讲,碧莹也不会相信皇帝马上就会离世。 安贵妃走回了宫中,她孤身一人坐在那里,眼神复杂,她摸着肚子,喃喃道:“林姑娘,你真的打算这样留下来了么,为什么。” 她起身从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门响了。 她回去坐了回去,道:“进来。” 一个宫女推开了门,那宫女拿来一封信,递给安贵妃,安贵妃拆开之后,一目十行,看到最后,她一把握住纸张,纸随着她的力气渐渐变皱,而后她又仔细铺展开,读了片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她将这封信扔在了火焰之后,明火在碰到纸张那一瞬间,火舌直接吞噬了纸张的墨迹,连带着上面的秘密,一同藏在安贵妃的心里。 慈宁宫。 众人散去之后,太后收起了之前的笑容,她端着一张脸,目光冷淡,道:“娡儿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去查查她近日接触过谁,那人是什么背景。” 宫人恭敬道:“是。” 太后按了按额头,道:“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人都配的上的,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小时候和哀家就十分的生疏,如今大了,更像是隔了一层。” 宫人宽慰道:“奴婢是看着公主长大了,如今公主不过是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心里是挂念太后的,她出宫之后,常常回来见太后娘娘,而且还给太后娘娘挑了不少有趣的玩意。” 这话说到太后的心上了,她轻哼了一声,道:“她倒是有心。” 宫人道:“长公主虽然和其他皇子公主相比高了一辈,但年纪却非如此,在长公主这个年纪有这份心,着实不易。” 太后又哼了一声,宫外更热闹些,皇帝的儿子女儿很少来这里,他们一个个都待在外面,根本不愿意回来,好像这里是什么豺狼窝一样。 太后道:“你去库里挑几样东西,给长公主送去。” 宫人:“是。” “随便再找一些信任的人,盯着泰王府上,省得那群余孽闹出什么麻烦的事。” 宫人:“是。” “还要好好盯着泰王,别让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泰王太让哀家失望了。” 宫人不解:“这件事是皇后所做,又和泰王有什么关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不过是皇后没有留下证据罢了,让人仔细看着他,别做什么傻事,不然他恐怕保不住这条命。” 宫人更是疑惑:“皇帝和太子殿下都是个温润的人,不会对泰王动手的。” 太后冷笑,甚至挂着一丝讥讽:“太子那个脾气要是真随他那个疯狂的母亲,那泰王也保不住性命,枉哀家曾经那么信任她,她居然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宫人立刻跪下:“太后娘娘息怒。” ——— 林琅走到宫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泰王被押送回府。 泰王眉眼和皇帝相似,但下颚却遗传了皇后,偏生一副狠厉的模样。 在林琅看到他的那一刻,泰王也见到他了,他对侍卫道:“本殿下和长公主说几句话不耽误各位执行公务吧。” 侍卫不会为难泰王,泰王冒雨走到林琅的马车面前,林琅端坐在马车里面,而泰王在雨幕中。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但很快伪装了起来,道:“这好像是你回京之后第一次见面,姑母。” 林琅撩开了帘子,上下打量了一遍泰王,道:“确实,只是时机不太对。” -- 第85页 泰王:“原本我可以在宫内堂堂正正拜见你的,可姑母你太无情了。”他在指责林琅出手找真相。 他如今恨极了林琅和萧钰,如果不是这两人回来,他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而明明他们都全须全尾回来了,却偏偏还有揪一个对错。 如今他母亲在冷宫之中,而他也即将失去自由。 “赵三、钱无畏、林之术、冯小和……”林琅念了这些名字。 泰王一愣,打断林琅:“这是什么?” “这是葬在沧浪山的人,他们是太子的侍卫,是我的侍女,有人陪着太子来接我,马上就要回京了,却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有人在玄清观数年,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她姐姐给她来信说要成亲了,她回信要给姐姐做嫁衣,她白天要修道,只能趁着晚上在月光和些许的烛火下做嫁衣,后来她的好友发现,替她当班给她时间做嫁衣,这样嫁衣才面前做好,而后满心欢喜和别人分享自己姐姐成亲的喜事,说此番回京,要去姐姐的喜堂,结果死在途中,鲜血流满了嫁衣。”这是碧莹曾经告诉她的,那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当时碧莹被长公主救回去疗伤,是那个女孩细心照顾她。 林琅想起前世萧钰的惨状,想起长公主的横死,又想起那些无辜被牵连的生命,她怒火从心口腾空起来。 如今泰王惨什么,他惨在只能待在自己富丽堂皇的府上吃喝玩乐,仅仅以不能出去的代价,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她不会让泰王真正这样安稳地过下去,他母子二人,都需要给自己犯过的错负责。 泰王眼里是不可置信:“他们的命凭什么和我比。” 这话一说完,压着泰王的侍卫纷纷侧目。 “有些仇恨,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林琅放弃和他交流,她放下帘子,阖上眼睛,碧莹让车夫离开。 车夫带着斗笠,在雨幕之中,驾马离开,他速度十分快,直接溅了泰王一生泥水。 林琅和碧莹听到泰王破口大骂。 碧莹道:“泰王这怕是气急了。” “让他气着吧,这只是一个开始。” 碧莹却不像林琅这样开朗,她担忧道:“奴婢怕泰王被逼急了,威胁到公主,其余的残党也就罢了,那杀手程樾恐怕不太好搞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程樾不仅剑术高超,还躲在暗处,到现在还不曾露身,碧莹纵然有武功,也总有疏漏的时候。 她怕林琅受伤。 今日一直在下雨,带起的风都顺着车的罅隙吹了进来,有阵阵的凉意。 林琅伸出自己的手,她的手放在碧莹手上,碧莹察觉到林琅手心的温热,接着她听到林琅温柔的声音:“没有什么好怕的,他是一个杀手,可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马车安稳地停了下来,碧莹不知该说些什么,车夫将四角凳拿了下来,碧莹走在前面,刚要撑伞,却发现一直下的雨已经消失了。 她道:“雨停了。”说完之后她就下车了。 林琅踏着凳子下来,望了望云层,那云层浮光掠影般,已经渐渐散了,她跟随着心说道:“是啊,光出现了。” 她话音刚落,对面有一个人撑伞站着,林琅瞧着身影格外熟悉,离她愈发的近,但油纸伞挡着,她有些看不清,可他她是喊了出来:“萧钰。” 萧钰抬起油纸伞,他面容清隽,似乎惊喜,眼中只有林琅,道:“时机还算合适,我还以为会等一段时间呢。” 林琅弯了弯眉眼:“看样子你终于忙完了。” 这段时间萧钰一直在帮顾鄢重新执掌闻家军,并追踪闻家军的余孽,他十分忙碌,如今他终于有时间回来了。 萧钰:“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萧钰问道:“我想请姑母陪我去一个地方,可以么?” 林琅:“我从皇宫出来也正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陪你。” 两人又回到了马车上,萧钰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车内点了安睡的香,烟雾弥漫,萧钰阖上了眼。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里,没有什么时间休息,如今闻到熟悉的香,他终于陷入沉眠。 梦里,他见到自己走到魏阴侯面前,魏阴侯已经被逼到一条死路,他出现在魏阴侯面前,目光阴鸷,他把玩手中的匕首。 魏阴侯不再有平日的闲散和贵气,他如今只是一个狼狈的、落魄的中年人。 萧钰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但言辞却让魏阴侯惊恐,他只是念了几个地方。 这几个是他妻儿的父母逃到了地方。 魏阴侯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知道。” 萧钰眼里已经没有一丝笑意,那时候的天也和京城中一样,阴阴沉沉的,只是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充满血意的笑,道:“你帮皇后这么长时间,竟然还一点不了解我,真是该说你愚蠢好呢,还是说你傲慢呢。”他一步一步设局,先是击溃魏阴侯引以为傲的智慧。 魏阴侯:“不可能,我不可能看差你。” 萧钰遗憾地摇了摇头,“就连皇后都知道我的本性,可惜你们关系那么好,居然不知道。”他顿了一下,随后讥讽笑道:“,原来我我高看你了,在皇后眼中,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恐怕到了最后,你也是没有资格站在皇后身侧的,如今你死了,至少皇后在你眼里还是圣洁的,哦,是孤错了,不该在你面前揭露这些,你就当没听见,安心上路吧。” -- 第86页 这话彻底激怒了魏阴侯。 “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呢,说皇后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交好的官员,以及她只想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帝,其他人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道具,不是么。” 萧钰故意说着这些他以前故意让魏阴侯知道的,却又让他不以为意的事情。 若换一个时机,换一个人说这些话,魏阴侯必然不会这般愤怒,但如今魏阴侯在萧钰的棋盘上,他逃进这个死路都是萧钰算计的。 如今魏阴侯只是萧钰手上唾手可得的猎物,他不会放了魏阴侯最后一丝价值。 魏阴侯果然如同他所想,咒骂道:“不可能,本侯不可能被你一个小子玩弄。”他发丝凌乱,狼狈不堪,他想要保持着曾经的贵气,但心里的惊惧让他不伦不类。 他如同一个失智的疯子,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抓住我你就可以登上那皇位了么,不会的,你连你母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哈哈。” “太后害死的,不是么。”萧钰的话如同落地惊雷,让魏阴侯彻底惊慌了,“你怎么知道的!” 萧钰面上终究没有了表情,他沉默了片刻,最后才说出这句话:“原来真的是啊。” “唉,原来是这样……”萧钰转身离开,片刻后,他已经听不到魏阴侯的声音了。 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坐上马车,只是一直一直往前走,那曾经太后骤然转变态度的缘由,以及转变之后为难和冷漠尽数浮上脑海,这让他心力交瘁。 他让手下离开,孤身找到了皇宫的暗道。 这是他母亲小时候告诉他的。 他走了进去,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进来了,只有密集的蛛网和厚重的灰尘。 萧钰多年未来,却轻车熟路。 很快,他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位置,他推开了门,他窥见了已经进了冷宫的皇后。 这场梦浮光掠影般划过,他察觉到四周有人,立刻从梦中脱离,看到了长公主在车下等着他。 林琅目光娴静,温柔地瞧着刚醒的萧钰:“到地方了。” 萧钰道:“嗯。” 林琅离开了这里,车夫悄声道:“太子殿下,长公主发现您没下马车之后,让属下看看您,属下说您睡过去之后,长公主没有让属下喊您,她从这里等了有一会了。” 萧钰一愣,垂下了眼,他只觉那些浮动的、不安的不再暴动,他重新成了长公主眼中的萧钰。 他过去心里早就发疯了好几回,只是他不愿让人瞧出他的内心,一直以来,他心里越疯狂,表面就越宁静,甚至思绪都会和平日相比清醒许多,可遇到长公主后,她仿佛一碗加了冰的蜜糖,总是在他疯狂的时候一碗浇上,他不再厌恶过去,也不会畏惧未来。 那些痛苦的,带着面具的过去,如同见光的冰雪,成了春日的一捧清泉。 萧钰忙追了上去,道:“姑母,谢谢你。” 林琅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萧钰道:“没什么,就是单纯地想说这句话而已。” 林琅感觉萧钰像是变了,但具体变在哪,她也瞧不出来,不过她并不惊讶,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碌,累到在车上都睡了过去,困境让人成长,这一次的查案让萧钰受益颇丰。 两人停到画师的门前,还未进去前,他对林琅道:“谢谢姑母,来陪我取画。” 林琅其实是好奇的,她察觉到萧钰如今心情还算好,于是她问:“我听闻你和你的廖辨夫子闹了很大的矛盾,我实在好奇,能让你在矛盾之后还来这里取画的缘由,可以告诉我么?” “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想和过去做一个告别。” 皇后、皇帝以及太后,那些过去的人,不会再成为牵绊他的人。 而他已经迎来了新生,他目光愈发地柔和,扫视着林琅,随后他伸出了手,敲响了廖辨的门。 第42章 告别 迎新 开门的事廖辨, 他推开门之际,见到了林琅和萧钰,面色沉郁。 但他还是道:“两位请进, 两人随便吧,草民没有什么可以接待的。” 今日院子里面空荡荡的,廖夫人和他的女儿都不在这里,没了廖夫人的打扫和整理,原本干净整洁的院子凌乱不堪, 画纸七扭八歪地落在了地上。 看样子廖夫人和女儿已经走得很久了, 林琅心道,怕是当时她和萧钰离开的第二天廖夫人和那位千金就已经走了。 林琅又往前看,亭子里面, 有一幅画已经装裱上了, 高高的垂挂着。 林琅从这个距离看不太清画, 只觉得上面一片血红。 她安静地和萧钰走了上去, 这下彻底看清了这幅画,残月之下,白骨森森,堆砌成山,血意弥漫, 这画寥寥几笔,竟有一股勾魂夺魄的恨意。 她依稀记得萧钰离开之前告诉廖辨画作的名字-歧途。 林琅心底咯噔一声, 她猜出廖辨这画的意思, 他在暗喻萧钰得到这一切都是他杀了不少人才得到的。 但在林琅心底,萧钰并非双手沾满鲜血之人。 纵然他真的如同这般,也是像前世一样,被那群人逼迫。 萧钰也打量起了这幅画, 这幅画纵然是寥寥几笔,却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萧钰感慨廖辨的才华,又遗憾他们过去错误的相逢。 -- 第87页 不然他们也许不会闹成如此,廖辨也不会因为畏惧他而让自己的夫人孩子离开这个小院,偷偷躲了起来。 这幅画在讽刺他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却双手沾满了鲜血,浓浓的意味已经要穿透纸张,恨不得是当着面骂他了。 照过去的常理说,他该是阴郁地笑着,计划该给廖辨安排一个终了的结局,但此刻他不再继续之前的路,他不再走过去的路了,他已经选了新的路途。 他重新选择了一条路。 他过去不愿撕扯和父皇的假面,如今他不会再将父子之情放在眼前。 和过去不同,他只是摘下这幅画,瞧了瞧画作,他将这幅画卷起,不同于以往,没有一如既往的嘲讽,也没有过去的凉薄,只是安然而又了然地说:“多谢夫子,让廖夫人和千金回来吧,孤不会再来找你了。” 廖辨愣住了,他瞧着萧钰正常的模样,不可思议,萧钰很会骗人他过去就被萧钰骗得再也不愿意入宫,和他的师徒关系彻底断了。 廖辨见过萧钰真实的模样,如今却也觉得面前的萧钰也是真实的。 只是如今萧钰身上就像是有了人气,更像个正常人了,他主动让自己变了。 变得不像他自己,却又是他自己。 像是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廖辨目光挪到了林琅身上,不得不说,这个长公主真是个神奇的人物,短短一时之间,竟然让萧钰改变了这么多。 “你变了。”廖辨表情复杂。 “是么,其实孤早就变了,只是夫子你一直没有见到罢了。”萧钰平铺直叙地说出来,但他说出来的时候,目光端视着林琅。 林琅原本并没有瞧着萧钰,但她只觉得自己身上落了一道浓厚的视线,她回神一瞥,对视上了萧钰的目光—浓情、珍视,和很多人瞧着她的目光相同,又截然不同。 林琅沉默不语。 “夫子,孤和姑母离开了。”萧钰道。 林琅突然开口,“你先走吧,我想和夫子单独再说几句话。” 萧钰怔了一下,他不知道林琅要做什么,但他知道林琅必然有自己的理由,于是起身温和对林琅道:“好。” 萧钰出门之后,他没有停留下来,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回府吧。” 车夫挥动鞭子,离开了巷子。 林琅从地下捡了一张废稿,上面明显又雨水打湿的痕迹,已经瞧不出之前的模样了,但上面那浓浓的恨意恨不得破纸而出。 原来刚才那副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减轻了许多。 廖辨并没有开口,他只是瞧了瞧林琅的行为,随后林琅终于开口:“夫子,我听闻您和萧钰闹起来是萧钰算计了您。” 廖辨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道:“草民和太子终究是理念不同。” “你恨他,你觉得他绝情,确实这样,于你而言,他确实绝情了些,不过相对于你那两个徒弟而言,他很善良了。” “不可能!”廖辨看着赵静和赵恭长大,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秉性。 林琅只是笑笑。没有说起萧钰,只是从她遇到萧钰开始讲起:“本宫是被萧钰带回来的,京中人说我们旅途艰辛,其实他们传错了,我们不能说是旅途艰辛。”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廖辨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他早就猜测是太子夸大了自己,但还没有多想下去,就见林琅目光冷然,语气带着霜雪:“我们不仅仅是路途艰辛,我们是九死一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追捕我们的人,没有办法,我们才上了赵夫人和赵公子当时所在的船,赵夫人在当时确实对我持有善意,但那只是伪装罢了,在之后她杀了赵恭之后,立刻将脏水泼到萧钰的身上,彻底要让萧钰死在那里,而赵公子则心底只有一腔孤傲,他瞧不上别人活得比他好,在上传的时候,是他第一个为难萧钰。 ” “不可能!”廖辨反驳。 她没有直接反驳,只是又说了赵夫人是如何锲而不舍在之后打算烧了她的,她每说一句,廖辨的脸色就愈白一分。 “在你眼底,萧钰害死了很多人,但在我眼里,很多人都是活该而已,仅此而已。” 林琅起身。 “你会一直帮他么。”廖辨沉默半晌,终于问了出来。 “至少我是愿意看到他称帝的。”林琅说了实话。 她离开了,没有回头。 留下廖辨一个人,他之前觉得萧钰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阴险狡诈,在枯萎之地活下来的狠毒之人。 如今看来,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过去,蒙蔽着双眼。 林琅又走到了赵氏姐弟的府前,府上挂着悼念的白话,看样子杨锐已经很好办了葬礼。 她喃喃道:“终结了,逃难的过去。” 第43章 皇后 死讯 林琅回府之后, 朱启拜见了林琅,他面带愧意,道:“长公主。” 朱启曾是皇后的人, 当时是太后帮皇后一把,将朱启安排到她身边,如今皇后已经进了冷宫,朱启待在她府上,这地位略显尴尬。 她查过朱启, 朱启虽是皇后家族的人, 却本身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反倒是这段时间一直尽职尽责的帮林琅做事。 皇后其实在她身侧设了细作,但却不是朱启, 而是一个面容普通的小厮, 朱启更像是一个吸引目光的靶子, 迷惑林琅的视线, 但林琅并没有被皇后的诡计迷惑,直接揪出了那个小厮。 -- 第88页 至此,她已经不怀疑朱启了。 只是朱启心底的愧疚感始终压在心口,让他在长公主府内一直抬不起头来。 现在也是如此,其实林琅并不在意他的过去, 相对于过去,未来才是值得关注的。 朱启这几日一直在看着院子, 他给长公主递交一样东西, 道:“公主,这是近日不寻常的地方。” 林琅道:“嗯。” 其实朱启也知道长公主不是个计较过去的人,但他自己过不去那个坎,他如今来到长公主面前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林琅瞧出他面容上的纠结,问道:“怎么了?” 朱启一下子跪了下来,道:“公主,朱启知道长公主大度,也自认为问心无悔,但卑职也知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卑职想待在府中,望长公主将臣安置于其他的地方。” 他说这话可是要将自己贬职,但朱启面容坚定,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 林琅又想起他近日在长公主府的待遇,于是道:“好,本宫设了一处救助的施粥铺,那里一直接待来往的流民,如今正好少了一个人稳定那里,你愿意去么。” 朱启点了点头:“多谢公主。” “那里很苦。” “帮助天下人也是卑职的愿望,感谢长公主给的机会。”他说完这话就离开了此地,回屋子收拾东西去了。 林琅到了书房,片刻之后就有人敲响书房的门,碧莹开门之后是太子之前放在这的亲信,也是之前和朱启一起护着长公主府的人。 亲信不卑不亢跪拜道:“卑职参见长公主。” “你是来说朱启的事吧。” “公主英明,其实朱启干事利落,为人坦荡,并非宵小之辈,如今听闻去了救济的粥铺,这是个适合他的地方,只是卑职希望长公主不要对他心生隔阂。” “本宫像是个那样的人么。”林琅笑吟吟反问他。 亲信知道长公主其实为人善良,不然她不会一回来就设立粥棚,救济那群流离失所的人,但她也不是被人欺骗的人物,她还给这群人安置了住所,让他们开垦荒地,有了安居的地方,之前朝廷官员解决不了的问题,在长公主这里,如同毛毛雨一样,全都消散了。 这位长公主的本领,亲信怎么会不相信,只是这位亲信也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长公主有本事,但也未必不会被蒙骗,他只是防患于未然。 见长公主并不生气的问他,他装傻充楞地混了过去:“是卑职错了,卑职只是心疼朱启,朱启这小子和我儿子一般法,卑职忍不住给他多说两句好话。” 这亲信儿子如今在边境是个小兵,常年不回家,亲信只好将多余的感情投给别人身上。 “行了,我知道朱启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把他安置在那,粥棚那里向来混乱,有他坐镇,本宫也没那么多烦扰,况且,那里也是个立功的地方,在我这里能有什么作为,等出去之后发现海阔天空的,有太多的机会了。” “公主纯善。” ——— 朝阳升起,带来第一缕光芒。 守夜的太监打开冷宫的门,推了进去照例巡视。 其他地方并无奇怪,只有皇后的房间紧闭着大门,太监好奇,先是敲了敲门,恭谨问了声:“娘娘,可是起来了。” 原本在冷宫的人事不配让他们这班谨慎的,可谁叫皇帝行为让人瞧不清。 刺杀太子多大的罪名,可皇帝只是轻拿轻放,皇后的亲儿子泰王还活着,皇后也只是被打入冷宫,她的亲族不过是被贬,并没有祸连九族。 皇帝这样的判法让人有一种错觉,皇后和泰王必然会在某一天东山再起。 因而在皇后被打入冷宫之后,这群太监丝毫不敢怠慢,好茶好饭候着,和过去皇后在她自己的宫内别无二致。 但出乎太监意料的是,往日太监这样喊一声皇后会回上那么一句,如今却悄无声息。 太监甚是好奇,他又喊了几声,但依旧没有声响。 他想着是皇后乏累,睡得沉些,太监怕触怒皇后,赶紧离开了。 大概午时,太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喊了几声后,屋内依旧是无人回答,他忙推开门,却发现在过去的一国之母以一种面容朝下,躺在地上,太监心一跳,他忙过去,发现皇后竟然死了,太监不可置信。 太监翻开皇后的身体,皇后衣冠整洁,但面容扭曲,双眼始终没有闭着,像是看到恶鬼一样,恐惧不甘却无可奈何。 而她的脖颈之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印记,这是凶手半夜闯入了皇后的宫殿掐死了她。 太监背后蓦然出现一层冷汗。 冷宫纵然没有皇后过去的殿中防守严密,但也不至于像如今一样能够随意让妃子的死在这里,况且这个妃子还是皇后。 和正常的宫宇一样,这里每夜都有值班的人,怎么可能有人能进来呢。 这件事简直如同迷雾一般,缠绕在小太监的思绪上。 他忙起身,将屋子封锁,并将这件事情并报给了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听后心一颤,皇后竟然死在了冷宫之中,如果这件事被皇帝知道,他怕是难逃一死。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没有办法隐藏下去,但额间的汗已经流到了脖颈,让脖间的布料湿淋淋一片。 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大脑,太监总管身体已经毫无知觉,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这件事一定甩到别人身上。 -- 第89页 太监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看到皇后死么。” 小太监道:“应该没有,总管,皇后平日也不怎么出来,除了当值给皇后送饭的人,一般不会有人去皇后那里。” 听了这句话,他立刻对小太监:“你去把值班的人找过来,值班的人是谁。” 小太监道:“是张平。” 张平可是这位太监总管的老朋友了,太监总管眼睛一滴溜,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 小太监刚要去,总管喊他过来:“先不要告诉张平发生了什么。” 小太监:“是。” 小太监忙去把张平找了过来,小太监见到张平的时候,张平已经饮酒呼呼大睡了,他身上酒味很浓,小太监嫌弃这股酒臭味。 他昏昏沉沉躺在那里,小太监从缸里盛出来一瓢水,直接浇到张平脸上。 冰凉的睡刺激张平醒了,他喝得不多,并没有到醉的地步。 张平醒了过来,小太监道:“大人,总管叫您。” “难得一个好觉。”他嘴里嘟囔,但整理了一下自己,换了备用的衣服,去见了太监总管。 他身上酒味一下子被盖住了,他本身也就是巡夜后才饮了一点酒,如今换好衣衫,那酒味已经消失了。 太监总管见到张平,尖细的嗓音拔得很高:“昨夜冷宫你可听见了什么动静!” 张平这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须全尾地将昨夜巡逻的情况告诉太监总管。 “昨夜的情况和往日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冷宫之中什么乱子都可能发生,有被人欺凌的妃子,也有哀求皇帝苦苦看一眼的妃子,这里从日到夜都十分的热闹。 张平没觉得这里和其他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总管不慌不忙,片刻才道:“皇后死了,死在你值班的夜里,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张平大骇,道:“不可能,昨夜和往日并无不同。” “那咱家就不知道了,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自己去向陛下禀告吧。” 张平忙从袖中拿出一份银钱,顺着袖子递给了总管,他面带谄媚:“公公,请给卑职指一条明路。” 总管颠了颠重量,他吊着的眼终于被熨平了些。 “皇后如今是他杀,但你我都没有见到凶手,一旦被皇帝知道,你我必然会被打几十大板,不如将皇后伪装成自杀。” “可这本身和咱们没关啊,明明杀皇后的另有其人,如果咱们这么做了,反倒是惹祸上身啊。”张平道。 “但如果咱们据实禀告,你我也是死路一条,皇帝不会绕过让皇后死亡的人的,而泰王也不会,只有皇后自杀,咱们才有活下来的可能啊。” 他着重说出了自杀二字。 张平眉心的惆怅拧成了川字,总管趁热打铁:“咱家想凶手也不会触怒龙颜,这后果他接收不了,等这件事瞒下去后,咱家想办法给你一个出宫的时间,你找人去寻这个凶手,铲除后患。” 总管将这件事安排得十分明白,张平原本就十分听总管的话,如今只能妥协。 于是他们现将皇后吊起,又给了小太监不少钱,让小太监改了口供,接着总管面带泪意,去向皇帝哭诉。 皇帝听后,失魂落魄的坐在龙椅上,失落地让两人离开了。 等总管和张平出了宫殿,恰好遇到了太子萧钰。 萧钰身穿常服,面容清隽,却不带一丝傲慢。 总管和张平忙退身让路,而萧钰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 待萧钰进了皇帝所在的宫殿,总管道:“没想到真让这个小子熬出来了。” 总管说得自然就是萧钰。 当年萧钰不受宠,为难萧钰的总管和张平首当其冲,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竟然萧钰起来了。 第44章 危机 救助 皇后身死, 第一个怒不可遏的就泰王,泰王身为皇后的亲儿子,这才刚刚关了禁闭, 就听到了皇后的死讯,他根本无法接受。 皇后失去了权利,曾经能帮他的魏阴候也已经失去了性命,他彻底如同是抽了魂的病人,声色犬马府中荒诞玩闹。 若以前皇后还在, 必然会阻止泰王这种离奇的行为, 可如今皇后已经不在了,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泰王的本性。 泰王的奶娘出现,奶娘是皇后安置在泰王身边的人, 她十分清醒, 也继承着皇后的渴求, 奶娘看着身边环绕着美女的泰王, 声泪俱下:“如果皇后娘娘还活着的话必然不愿意见到天下你这个样子,况且殿下你真的认为皇后是自杀的吗,皇后从来都把你当做她的希望,只要泰王见一天平安,皇后就绝不可能做傻事, 泰王,奶娘求求你了, 求求你好好想想, 您的母后真的会因为去冷宫而自杀吗。” 这话对于泰王而言振聋发聩,让他因酒色崩溃的脑子有了短暂的清醒,他一把掀了面前的桌子,上面酒肉混乱地滚了下去, 他对旁边的美人大吼:“都给本殿下下去。” 他身侧的美人匆匆忙忙离开,泰王道:是,我母后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倒,绝对有人从中作梗,想看我的笑话。” 奶娘又道:“殿下,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害死皇后的人恐怕也是一位皇子,他是在抢殿下的位置的。” “对,一定就是这样。”泰王的手掌划过了额头,“奶娘,给我一口水喝。” -- 第90页 奶娘立刻将水递了过去,泰王接了之后大口快往嘴里,冰凉的水让他的脑子再次清醒,他带着恨意,是像是面前就有凶手存在一样:“一定是萧钰,我母后死了只有他得利最多。” 泰王这样憎恨萧钰不是没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在他还是孩童到时候,他母亲收养了萧钰,已经分担着了他一半的母爱,之后他母亲才幡然醒悟,将她全部的爱留给了他泰王自己,虽然被分走的母爱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可这无疑加深了泰王对萧钰的忌惮。 而之后他身边的亲兵都在说:“太子不过空有名声,真正能继承皇位的是您,泰王,满京城都知道皇帝不喜欢太子,这是您现在年纪小,到时候您加冠之纪,还担心陛下不将太子之位给你吗。” 泰王也是这样想的,谁都知道萧钰是个废物,满京城见过萧钰的女子都因为萧钰的容颜爱上他,又因为名声拒绝他。 可自从长公主和太子在沧浪山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魏阴候的势力被剿灭,皇后也无故惨死,而他被关在府中,勒令不让出门。 此刻他对萧钰的恨意达到了巅峰,他面容哀怨,痛苦的对奶娘说:“奶娘我要怎么办,萧钰不能再活下去了,他再活下去我就会死。” 奶娘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语气冰冷:“殿下,我们还有一个杀手,只要那个人出手,萧钰必然不可能活下去。” 泰王自然知道奶娘说的是谁,是程樾,那个合州第一杀手。 “可如今太后已经派人来看着泰王府,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去找到程樾。” 奶娘嘴角勾出一抹恶毒的笑,“没有关系,就算我不出府,也能将杀太子的命令告诉程樾。” 泰王哭着扑到奶娘的怀里,涕泪四流:“果然是奶娘对我最好,等我成为皇帝之后,我一定要让全天下人知道奶娘的功劳。” 奶娘十分谦虚卑微:“这都是殿下来给的,奴婢不敢邀功。” 奶娘走出了屋子,她走到了后门,做着往常的事,只是不经意间将后门的兰花替换成牡丹。 远处,一身子修长的男子眺望到泰王府中发生的这件小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同时林琅也知道了皇后的死讯,她却并不相信太监报的事实,在她眼里皇后并不是会自杀的人。 其实皇后的事情和林琅无关,如今她有更多的事情要忙,就算她想查案,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她之前在皇宫的时候还好说,如今她出来居住,京中的夫人贵女都纷纷前来拜谒。 林琅拒绝一两次还好,拒绝多了总是于理不合。 况且林琅本身就没有拒绝她们的理由,或者女儿能来林琅府上的人都是京中权贵的夫人和女儿,在家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说的更偏激性,她们的言辞甚至能影响到她们家中朝廷命官的做法。 林琅原本就想和这群夫人女子做成好友,如今也正是随了她的意。 林琅安排好了地方招待她们,众人在庭院里十分惬意。 宁国公夫人道:“不如我们来玩飞花令吧。” 其她夫人又道:“ 夫人,我们玩有什么意思,不如让这些姑娘们接上一接。” 宁国公公夫人对林琅道:“公主,你来当这个裁判如何?” 林琅:“可,但这么干巴巴的玩也没个什么意思,不如本宫添个彩头吧,碧莹,之前皇兄吃的一块玉佩给本宫拿来。” 碧莹听到之后,立刻动身去了库里,将皇帝此下的玉佩拿了过来,这玉佩放在盒子里,林琅打开盒子,让碧莹从各位夫人小姐面前走一圈,莹白的光芒让玉佩熠熠发光,众人看清楚了里面的光景,果真是块上好的玉佩。 众人惊艳,心道皇帝果真是宠着长公主,这样珍贵的礼物竟然也在长公主的库中。 “这玉佩是找了上好的白玉由名师打磨而成,可谓是价值千金,若谁的飞花令是第一,那本宫就把这块玉佩赏给谁,夫人你觉得如何。” 林琅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宁国公夫人,宁国公夫人道:“这不是让长公主殿下您破费了吗。” “如今经常大半的贵女坐在这里,如同大雍一颗颗耀眼的明珠,本宫这个玉佩和在座的各位相比不算珍贵。” 林琅的言词意有所指,她聪明伶俐,早就知道面前的这群人是为了太子而来而并非为了她,如今皇后身死,泰王又被关了禁闭,唯一能和萧钰争的辰王有无心皇位。 她们之前还在观望,看看哪一位皇子能登上皇位,如今一看也就只有太子的可以登上了。 但之前她们对太子冷漠,恐怕早就被太子记上了,于是她们选择了和太子关系好的长公主,从林琅这里作为突破口,让她们和太子扯上关系。 林琅心里明镜一样,也明白面前的这群女孩一部分之后是大雍皇帝的妃子,也就是说这些女子有一部分要和萧钰扯上关系 。 她莫名的不开心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人瞧不出她的情绪,让众人误以为她在替萧钰选未来的皇妃。 至于这飞花令,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个游戏,就是宁国公夫人让林琅看的第一出好戏,也是对这群姑娘的一个考验。 赵舒月开始第一个诗句,接着各个女子接上赵舒月的诗句,最开始还并不算难,在座的小姐们也算是游刃有余。 -- 第91页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对下来的句子越来越多,有些女子就开始吃力了, 到了最后也没有剩下多少个女子,只有赵舒月和孙微在苦苦坚持着。 随着孙微的一个失误,赵舒月赢了下来。 但赵舒月神色并不孤傲,态度也十分谦逊:“臣女来此之前正好看了两本诗书,能得此殊荣不过是幸运而已。“ 林琅这个时候仔细打量了一下赵舒,赵舒月容貌端正,一言一行恪守礼法。不骄不躁,为人谦虚,倒有一派国母的风范。 林琅十分感慨,她这一路上遇到的姓赵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些。 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笑着,并将盒子里面的玉佩交给了赵舒月。 飞花令比完之后,众人又开始闲谈论起来,其实在场的官家小姐们年纪都不大,正是活泼机灵的时候,而且少年意气重了些,不愿低人一头。 刚才赵舒月虽然十分谦虚,但赢了毕竟是赢了,让其她官家小姐十分不服。 她们是不擅长飞花令,但这并不因为她们没有其她擅长的东西,女孩们纷纷找起了一些东西,来展示自己的优势。 一时之间长公主府倒是十分热闹,笑声不断。 三炷香过去,众人也表演出完了,林琅心中权衡了一下,果然还是赵舒月独树一帜。 也许以后赵舒月就是皇后的候选人,林琅忍住心中的不舒服,饮了一口水。 众位夫人见公主在思考,她们猜测公主心中必然有了人选,又待了一会儿就纷纷离开了。 此刻天色已经晚了,众人都已经退下了,林琅身侧只有碧莹一个人。 许是相信碧莹,她眉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碧莹立刻注意到了,她是从沧浪山的时候就看着长公主和太子过来的,也深知长公主和太子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如果太子真的是无能的人也就罢了,可实际并不是这样,和京城中的传闻不同,萧钰十分的有魄力,又有一定的能力,加上她本就俊美无俦,碧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碧莹最害怕林琅对萧钰产生感情,这样会影响林琅对整件事情的判断。 她像如同忠臣一样,对林琅进行劝诫,但这一路上林琅吃到苦她看在眼里,身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劝诫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林琅注意到碧莹纠结的目光,勉强撑起一个笑,打趣道:“瞧你这表情想要说什么?” 碧莹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子殿下终于从过去的困境走出来了,这满朝的人都在巴结太子殿下。” 听了这话林琅的神色落寞了起来,感慨说道:“可惜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太子这个位置来的,而不是为了萧钰这个人来的,我只是希望这其中只有一个女孩能够真心的喜欢上萧钰,而萧钰也喜欢她,她这辈子不再孤独。” 碧莹心疼林琅,明明说这话的林琅眉眼才是最失落的,可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碧莹道:“那公主您自己的心呢。” 林琅被她这话一惊:“你在说什么?” “公主殿下,您过去将太子殿下当至交好友,为太子殿下付出了那么多,若是后宫充盈,他恐怕无法和公主殿下如同现在这般……关系亲密。” 碧莹说话十分委婉,她又想要提点林琅,又不敢戳破两人的心思。 林琅还未多想,就有一人呈上一封信,她打开信一看,是她潜伏在京城的手下告诉她程樾的踪迹。 程樾已经回到了京城,而她的目标正是太子。 刚才的忧郁已经完全被林琅遗忘,她现在脑子里面全都是程樾要开始对太子动手了。 她立刻回了屋子,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碧莹也将武器藏在了衣袖之中,和长公主一起出去了。 今日的萧钰并不在京城,萧钰和顾鄢在一起,魏阴候死后,闻家军如同一团乱麻,是萧钰帮着顾鄢整治了闻家军。 如今闻家军终于被顾鄢掌控,顾鄢已经抽回了一部分的士兵回来,萧钰正好在巡视他们。 顾鄢他一袭玄甲,面容冷峻,指挥众人,其实顾鄢是个美男子,他皮肤白皙,是个俊秀书生面,当时登科折桂之后,驾马看尽京中之际,不知惹了多少女子的相思。 当时他在翰林院当修撰的时候面上挂着不正经的笑,现在去了战场这么久,脸上那抹轻浮早就在刀光剑影中尽数褪下了。 顾鄢毕竟是曾经顾将军的孙子,他承袭了顾将军稳扎稳打的部署,萧钰看完之后,对顾鄢道:“不错,如今邻国对我们虎视眈眈,有顾将军坐镇,孤放心了很多。” “多谢殿下抬爱,这是臣分内之事。” “孤在回途之时遇到了一个人,爱卿要是有空可以帮孤看看资质如何。” “臣定当不辱使命,请问殿下大人是谁。” “严尉。” 在萧钰和林琅从沧浪山逃下之际,严尉已经隐约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但还是让他们离开了,萧钰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物,他不介意提携严尉一把。 听到了萧钰的话,顾鄢并无反对之意,反而略有惊喜:“我认识严尉,他是个有能力的将军,只是之前得罪了人才不被重用,原本臣也是要提拔他的。” “既然如此那你安排吧。”萧钰道。 -- 第92页 顾鄢:“是,殿下。” 一个侍卫凑近了太子,悄声对太子道:“殿下,长公主往这边来了。” “好。”萧钰目光一柔,他转身对于顾鄢道:“今日孤见庭先行军布阵已有章法,孤相信如今大雍的边境有了保障,只是孤十分愧疚,要将这样的担子压在庭先身上。” “庭先愿意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庭先是顾鄢的字,萧钰其实从小和顾鄢就有过交情,因而言辞也略显亲近。这也是萧钰为何会让顾鄢成为闻家军主人的缘故。 顾鄢的祖父纵然过去建功立业,功名盛大,但因早早的交权手里反而没有多少实权,在这个全是权贵的京中光是经营田赋其实不简单,顾鄢小时候也是吃苦长大的。 如今得了权势,他十分珍惜,也要做出一番作为,他面带难色,萧钰察觉问:“庭先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闻家军这个是当年皇帝感念魏阴侯放权才留下的,但如今的魏阴侯却借着过去残留的力量伤害了殿下,臣觉得是不是该改一改这个名字,断了残党的念想,明眼人知道是陛下和殿下念及以往的旧情,可其他人就不会这样想了。” 闻家军注定会和魏阴侯扯上关系,如今魏阴侯已经死了,全家被流放,大雍早就没了魏阴侯了,如今留着闻家军三个字,确实如同闹剧一般,而且如今顾鄢掌控了整个闻家军,正是改名了好时机。 这也是杀人诛心的好办法,萧钰知道顾鄢在人心上有与众不同的能耐,如今真是以小见大。 “好,这件事由你去办。” “殿下,您觉得玄甲军如何?” 军中将士穿玄甲,这样确实也十分符合,萧钰道,“可。” “多谢殿下赐名。” 萧钰道:“这是你的功劳,希望你不要让孤失望,而且霖国最近要派来使臣,庭先最近有需要,尽管找孤。” “臣定不辱使命。”顾鄢道。 萧钰嘱托完了顾鄢,离开了这里,属下告诉自己长公主赶来了这边,他想去见见长公主。 他直接骑上汗血宝马,一马当先,沿着官道奔驰而去。 但就在一瞬间,一道剑影从他眼边划过,他立刻警觉了起来,下一刻,他背后一凉,立刻从宝马跳下,躲过了致命一击。 这个杀手不一般,萧钰心思一凛,这般想到,他从小到大活了这么久,早就见过无数刺杀他的杀手,他在那群杀手的逼迫下活到现在,对杀手有一个惊人的判断能力。 而在过去那群杀手都能被他轻易解决,但这个人不一样,他和其他的杀手都不一样。 他恐怕无法毫发无损地逃出去。 这是他最清晰的判断。 他转身就入了此地的山林之中,他扫视了一圈,敌在暗,他在明,他留在这里,一是会殃及普通人,二是长公主马上要来到这边,他也害怕这个杀手会伤害长公主。 他躲进了山林之后不久,林琅就出现在这里,四周已经没有人了,林琅面上全是担忧,刚才她和碧莹赶过来的时候,见到了萧钰的汗血宝马。 那宝马已经让人带回府了,但如今萧钰生死未卜。 林琅心底实在是焦急,她走到萧钰躲进林子的地方之时,林琅似有所感,让马停下来。 一人如同幽影出现在她面前:“小主人,刚才太子殿下过来了,我察觉有一个杀手一直跟着他,就用剑光提醒了一下殿下,如今殿下已经进了林子之中,我的同伴跟在太子身边了。” “多谢前辈。”林琅抿了抿嘴唇,决定进去找萧钰。 第45章 解决 下雨 碧莹见林琅要进树林之中, 她担忧道:“程樾并不是那么轻易能对付的,让奴婢去吧。” “可如果继续下去,萧钰必然会死在程樾的剑下。”她冲碧莹微微一笑, “没关系,我曾见过程樾,不是全无把握。” 碧莹目光坚定道:“好,奴婢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会护住您的。” 林琅心底叹息一口,道:“谢谢。” 刀剑无眼, 也许真的会涉及生命, 林琅也不过是赌一把。 她对潜伏在这里的前辈嘱托了几句,随后和碧莹义无反顾地进了林子之中。 前辈见到林琅那纤瘦却又挺直的脊背,他不禁喃喃感慨:“小主人长大了。”随后他如同游鱼进了密林。 碧莹悄声道:“这林子这般大, 我们去哪找殿下呢。” 林琅心底焦急, 面上不显, 轻功点地, 不留痕迹,这么大的林子,如果光凭林琅自己找的话,她是找不到的,但如今并不是她一人, 她留下的人还有一个人跟了进来。 她将手指放在嘴上,让碧莹不要说话, 她则闭上眼, 感受林子中的声音,那人有阁中特制的哨子,吹如鸟鸣,根据频率的不同传递不同的讯息。 林琅闭上眼后, 碧莹立刻紧绷起来,四处打量,护在林琅面前,而林琅的听觉也达到了巅峰。 风声凌乱,鸟鸣杂叫。 林琅睁眼,指着一处,道:“在那边。” 两人忙赶去,途中林琅突然瞥到了一个指引的暗号,刻在树干上的暗号很新,那是萧钰留下的。 她见此竟一反焦急,十分的冷静。 不得不说,萧钰拖了太长的时间,他们进的太远,再远些,就是料峭的悬崖了。 林琅看了看天色,面色不虞,恐怕要有一场大雨。 -- 第93页 终于到了深处,三个人在缠斗,除了程樾,还有之前跟进来的林琅的两个手下,她目光扫到了萧钰,萧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碧莹抽出了剑,也加入了打斗。 程樾是个杀手,他最强的地方在于暗杀,而面对三个在武学上厉害的人物,他渐渐落入下风。 碧莹的剑如同咬死人的毒蛇一样,程樾一不小心,被刺中了一剑,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躲开了致命的地方。 如同回光返照般,他用了自己藏着的力量,将三人震退,三人各站在一角,程樾在其中被围着,他将胳膊间穿了串的剑抽出,扔在了地上。 那是碧莹的剑,而碧莹在失去剑后,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虎视眈眈看着程樾。 程樾也知道比斗下去的后果,尤其之后加入的女子的剑还伤了自己,他的伤口和普通的受伤不同,那女子必然在剑上抹了什么毒。 他得速战速决。 如他名声远扬一样,他见识也十分广博,他能看出围攻他的两个男人师出同门,但这个女子却不同,她的武功杂七杂八,融了太多师门的东西。 他们三个配合也许能杀了他,但如果他想逃,他们三个必然因无法完美配合让他得逞。 程樾决定赌一把。 于是他像泥鳅一样,从三人中划过,果然如同他所想,他艰难地逃出三人的包围,而后直直冲着林琅而去。 林琅在见到萧钰之后忙走过去,她连忙把脉,把完脉络之后终于放下心了,萧钰只是头上撞了一下,伤口留了一部分的血,但于生命无碍。 她从府内拿了一点药,给萧钰敷上了,仔细给他疗好了伤。 她刚包扎完,就听到碧莹惊恐的声音,随后她见到程樾冲着自己而来。 她手边有匕首,可以保护自己,但电光火石之间,她放弃了,就在程樾的剑即将落在她身上之际,程樾踉跄了一下,失去身体的控制,倒在了地上。 林琅半蹲下来,笑意盈盈:“程公子,药效发作了。” 程樾瞪着眼睛,他身体不能动,但不代表嘴巴不能动,他意识清醒。 程樾惊愕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不止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毒发。” “你是谁!”程樾心底警惕达到了巅峰,每个人体质不同,中毒之后毒发的时间绝不会相同,但这人明显十分了解他,她不是在诓他,而是刚才他袭击之际,他明显见到她从戒备到了放弃,这是一种十分了解的自信才会有的行为。 “这程公子就不必知道了。”她看了眼碧莹,碧莹拿出疗伤药,先将程樾的胳膊止住血。 “假惺惺的。”程樾嘲讽道。 碧莹立刻点了他的哑穴。 那两个一直盯着程樾的前辈也落了下来,对林琅道:“小主人,主人一直思念你。” 他们口中说的是她的父亲,林琅垂了垂眼,道:“我现在还走不了,刚才太子怎么昏过去的?” “太子殿下被这个杀手偷袭了,太子殿下力有不逮,昏在此地,想来是太子对杀手背后的人有用,这个这个杀手没有杀了太子,只是想要带走太子,然后我们就出现了。” “这样啊,你们先回去吧,那边我会好好解释的。” 两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风萧萧而过,仿佛只是一场幻境。 林琅对碧莹道:“你先带着程公子走吧,萧钰没受什么伤,我带他回去。” “是。” 碧莹取出一个小瓶,她打开塞子,让程樾嗅了一下,程樾觉得自己似乎恢复了一点体能。 而后碧莹道:“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都是聪明人,程樾从刚才就判断出这个女子做事果决,他知道不听这个侍女的后果。 于是他安稳的起身。 碧莹先带着程樾走了。 林琅等了一会,果然,片刻之后萧钰就醒了,那时候林琅已经无聊到编起了蚂蚱。 萧钰眨了眨眼睛,他先是打量起了四周,随后愣在这里,道:“姑母,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琅看萧钰无事,面不改色道:“我原本想找你来着,后来有人见到你出事,正好告到我面前了,我就和碧莹进了密林,然后发现了你的记号,找到了这里,那个杀手碧莹已经解决了。” “原来碧莹这么强啊。” 萧钰起身,他嘶了一口,刚才程樾那一下子确实让他后脑还有点疼,但很快压下去痛苦的神色,面容柔和,萧钰不想让长公主担忧。 林阑见萧钰起来,道:“碧莹就是很强,那个杀手逃走了,碧莹追出去了,走吧,我们也出去吧。” “我听闻碧莹并不是和姑母一起去玄清观的人,她是怎么跟着姑母的啊。”萧钰问道,他们沿着之前的记号回去。 “到时候再说吧。”林琅笑笑,她又道:“我们快走吧,如今天色不好,怕是要遇到风雨,我们快些走吧。”。 “这样厉害的人叫你小主人,你这个长公主秘密还挺多。”程樾面无表情的跟在碧莹身后,碧莹找到一个绳子缠在他的手上,绑着他向前走。 哑穴是程樾自己冲开的,其实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今他察觉到自己身体更难受了,碧莹能将武功练得这般高,碧莹也大概猜出他的身体状况,但冒着这样的风险,程樾也想冲开自己的穴道,他想说话,长公主身上秘密太多,他忍不住张口。 -- 第94页 “与你何干。”碧莹冷淡回到,她刚要给程樾继续点上,程樾道:“这一路其实很长,你要是再点上,在下还会冲开的,只是到时候在下恐怕要女侠扛着走了。” 碧莹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发一言,而这时候程樾又道:“不过女侠和你的主人一样,秘密是一样的多,如果在下没有看错的话,女侠身上武学融合百家之长,却有自成一体,但支撑女侠的内力却是霖国皇室的内功。” 碧莹一言不发,但她的步伐快了些。 程樾见此,又道:“这可是十分有趣了,长公主身侧竟然有会使用霖国皇室的内功侍女。” 他们到现在已经走了半柱香,终于要见到地方。 碧莹目光冷冷,道:“我不介意带着你回去。”她吹了一声口哨,不久就出现了一匹马,她脸色很冷:“你是趴在马上,还是被我拽着回去。” “那劳烦女侠了,在下趴着。”程樾讪讪道,不再多问。 她将程樾甩到马上,她一把骑上,刚要驾马离开,猛烈的风带起她的发丝,她的额间落下一滴湿润,碧莹摸了摸额头,竟是一滴雨水。 碧莹瞳孔一缩,知道这是马上要下雨了,可长公主和太子还在里面,但此刻她无法回去,长公主给她的命令是将程樾安置到其他人发现不到的地方,这件事只有她自己能做,如今回去,程樾这个人怕是要闹出事。 碧莹只好快马加鞭,立刻离开了密林,安置程樾。 雨水来得突如其来,越来越大,马蹄溅起了雨水,碧莹一骑绝尘,带起一片雨雾。 林琅和萧钰巧合地找到了一个山洞,萧钰一直将林琅护在身下,雨水淋湿了萧钰,林琅身上却并没有多少雨水。 外面的雨水如同雨幕一样,林琅环视了一下这个山洞,山洞并不大,但整体十分干净,林琅眼中十分担忧,道:“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下。” 但这次萧钰却没有回她,她回头一看,却发现萧钰坐了下来面色潮红,林琅愣住了,她想起萧钰的伤,加上赶路和淋雨,萧钰怕是发热了。 林琅拿出一粒治病的药丸,萧钰吃了下去,林琅道:“要不然等雨停之后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你身体……” “我没事。”萧钰想逞强起来,林琅却一把压下他的身体,“等雨停之后,我去捡干树枝。” 两人坐着,萧钰见着手中玩蚂蚱的林琅,他嘴角无意识勾起了笑:“姑母,你从哪里学会的。” “以前在观里无聊,经常会编一些。”林琅没有说假话,教会长公主变蚂蚱的是林琅,长公主也会确实会在观中编这类的小玩意。 第46章 怀疑 调查 萧钰听了这句话之后, 低低的笑了出声,他不禁感慨:“姑母,总觉得我了解你不多。” “是吗, 我们之前一直在逃命,一刻也不敢放松,回到京城之后,你又是十分繁忙,除了那次咱们去了猎场, 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是啊, 福之祸之所矣,原本以为是灾祸,现在我倒是庆幸了。” 这下换成林琅不开心了, 如果林琅没有派人跟着萧钰, 他早成为程樾的刀下亡魂了, 如今说这个话, 在林琅心里他简直是没把自己的命当成命看。 萧钰见林琅垂着眼,并不畅快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是,姑母,这一次我是遇到了麻烦, 但是有姑母我护着我,我觉得姑母就像是我的守护神, 自从遇到了姑母之后, 那些能够伤害到我的人,都被解决了。” “只是巧合而已,那个杀手觉得活着的你比死了的你更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和碧莹才有机会救你, 下次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你还是要自己对危险有一个预知,我不能次次都能及时的救你。”林琅觉得自己已经够苦口婆心的了。 “我知道。” 这个山洞并不大,他的声音格外的暗沉,林琅耳垂一热,不自觉的抿了抿嘴。 “姑母这次为什么来找我,我听我的侍从说姑母你从京城中出来找我。” 林琅早就想好的理由,她按照之前的理由说了出来,林琅眼睛亮亮的,还带着一丝遗憾:“听完你到了军中,我这个人没见过士兵列阵,所以想过去看看。” 这个理由毫无问题,只是萧钰沉沉的笑了:“那姑姑你来的可真够晚的了。” 确实天色已晚,林琅半是撒娇道:“我也是半途做的决定,谁知道时间就是这么不赶巧。” “谁说不巧了,我现在还在姑母面前就是最大的巧合了。” 雨终于下的小了一些,林琅说道:“你如今有点发热我出去捡些树枝吧。” “我还不至于如此。”萧钰想要拒绝,林琅却直接伸着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小跑了出去,没有给萧钰机会。 萧钰看着林琅仓促的背影,他目光幽深,脸色阴郁,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 其实刚才他并不是对昏倒之后的状况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他是故意昏倒之后的。 他武功没有到天下第一的程度,但从小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不可能对别人的气息一无所知,在程樾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其实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从他离开云淮的船上之后,他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只是那目光并无恶意,而且还出手帮了他,因而在他回京城的途中,他甩了跟踪他的人,找到熟识的人,却并没有调查出对方的身份。 -- 第95页 但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说保护萧钰的人可能来源于三个地方,但萧钰和这三个地方的人毫无瓜葛。 这个怀疑并没有随着回京之后消减,反而在回京之后更为怀疑,这份怀疑一直到了现在,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他听到了那群人叫林琅为小主人。 萧钰的情绪十分像是被什么轻轻搅动一般。 在他眼里,长公主待他太好,对他而言,长公主是他能触摸到的光。 有人曾对他说,距离是让人最保持好感的维系。 但他越了解长公主,就越觉得她的善意和神秘。 除了她是自己的姑母,她还是谁,为什么那群人叫她小主人。 第47章 妄想 旧伤 秘密会让一个人更有魅力, 而长公主对于萧钰而言就更是如此。 虽然萧钰不知道保护她的人那群人是谁,但他知道,那就人实力不俗, 能让这群实力不足的人心甘情愿叫小主人的长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钰到现在还没有人怀疑长公主的身份,除却长公主和太后极为相似的容貌,还有长公主十岁之前是生活在皇宫之中的,长公主回到京城之后, 常常伴在太后身侧, 身为亲生母亲的太后都没有对长公主产生怀疑,萧钰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怀疑。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萧钰心里明显留下了痕迹,他没有思考太多的时间, 林琅就回来了, 她捡了些树枝, 多亏这是一片密林, 这些树枝在树下,没有被雨水淋到,还保持着干燥。 不过林琅的衣服有微微的湿润,落在叶子上的雨经过风一吹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林琅的身上。 萧钰道:“姑母何苦麻烦这么一趟,我们冒雨回去也可以。” 林琅不赞同的看了眼萧钰, 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身上受了伤,还有些发热, 冒着雨对你身体实在是不好, 别说了先生火吧。” 林琅将树枝铺在地上,她手里面有一个火折子,将干燥的树枝点了起来,起初是一片红光, 随后冒起了火焰,狭小的树洞里瞬间温暖了起来。 林琅说道:“你衣服是不是还湿着呢,先烤干吧。” 她转过头去,道:“你衣服彻底湿了,先脱了吧烤干吧,我不会回头看的。” “这不符合礼数。”萧钰皱了皱眉,十分抗拒的模样。 “当年我们伪装夫妻都这么过来了,还差这一点吗,况且你身体重要,一直穿的是湿的衣服,对身体也不好。” 也不知道林琅的哪句话触动了萧钰,静默了片刻,萧钰道:“麻烦姑母了。” 林琅背过身去,她听见萧钰淅淅簌簌脱下衣服的声音。 她坐在火焰面前,四周一下子寂静了起来,除去萧钰脱衣服的声音,只有树枝烧的噼啪作响的声音,还有外面风动的萧萧声。 太寂静了,林琅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还是萧钰先开的口,“姑母,太后是要给你选驸马么?” 林琅背着身看不清萧钰的表情,她突然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直接说道:“母后还没有说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你最近风头大盛,倒是有不少夫人们携带她们的爱女来我府上,纷纷让爱女向我展示她们的优势呢。” 其实林琅并不想说这句话,可林琅不免想起今日所见的女孩们,她们或活泼、或温婉,都是日后可以入宫为妃的女子。 林琅已经可以看到萧钰的未来,如今泰王被关到府中,在皇帝死后,萧钰继承皇位,他如今不必像如现在这般,身侧没有一个女子,他会如同他父亲一样,诸多美人在怀。 林琅那隐晦的心思就像如今的火苗一样,灼热却危险,靠得太近很容易伤害到彼此。 况且这只是她一厢情愿隐晦的心思,萧钰也不过是把她当成姑母看待,没有动男女之情,退一万步讲,林琅的身份注定了两个人的结局。 所以林琅现在这样的直接的说到出口,纵然内心痛苦,但也只能直面这个话题。 林琅面容微笑着,仿佛在这上面是十足的关心萧钰,萧钰却没有如她所想那般不好意思,而是脸色一下沉了下来,道:“姑母就那么愿意看着我身侧有了别的人。” 林琅却吓到了,她不可避免的回头看了一眼萧钰,如今的萧钰没有意思随和的气质,更像是前世,前世她曾经见过这样脸色的萧钰,今生她却没有见过。 林琅有一阵阵的恍惚感,仿佛两世的萧钰在林琅眼前重合了一般。 萧钰见此,也知道他脸色太吓人,他将脸撇到一边去,身上带着歉意:“抱歉姑母,我过界了。” “不是这样的。”听到过界两个字时,林琅这才发现自己也过界了,她竟然转过头看了还没有穿上衣服的萧钰。 纵然林琅没有其他的心思,但余光不可避免的瞧到了他的上半身,瘦削却肌骨优美,但却有斑驳的伤痕,以林琅多年行医的经验,这个伤口有些年头了。 她仓促的转过身,对萧钰说:“是我过界了。” “我吓到姑母了。”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只是希望的是你能有喜欢的人,只是我忘了,这是你的事情,应该由你自己定夺,我本身也不该插手。” “姑母,当年那些人在我没有权势的时候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眼神,我对她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其实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 第96页 “是谁,我可以知道吗。”林琅听到这句话,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情绪复杂。 “现在还不能说,可以吗。”在林琅看不见的背后,萧钰目光深深,望着林琅。 “那你身上的伤可以说吗?”林琅快速的转移了话题,她怕萧钰听出自己的情绪,又问了萧钰其他的事情。 “这个呀。”萧钰满不在乎的说:“当时我被皇后照顾,皇后在明面上是温柔贤淑的皇后,暗地里却找人算计我,这也是皇后整我我还没有死的证据,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皇后她去了冷宫,大概他太过于自傲,所以不堪落入冷宫的下场才自杀吧。” “是谁动的手,他们还在皇宫里面吗。”林琅有些气愤,萧钰再不济也是个太子,而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竟然有人下狠手整治他。 “他们还在皇宫里,不过没关系,他们还可以再活一段时间,我自己的仇,总是要自己报的,姑母,谢谢你。” 林琅一愣:“你谢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PanPan “因为我知道我要是把欺负我的人告诉姑母,姑母一定会替我出气的,过去我不曾感谢什么,如今我却感谢我父皇,感谢他让我去沧浪山接你,感谢他让我遇到了姑母,让我心生感谢。” 心生妄想。 第48章 交易 秘密 林琅的药终于及时发挥了作用, 在萧钰烤火之后,他身体缓和了过来,身体不再发热。 萧钰道:“姑母, 我感觉我好多了。” 听了萧钰的话,她伸出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好像是这样。” “姑母。”萧钰的声音一下子打了起来,林琅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 这是她的习惯, 毕竟她过去是医者, 她本身对于男女的界限并不明确,于林琅而言,无论是男是女, 在她眼里, 都是患者。 碰到萧钰的额头只是她过去遗留的小习惯, 不过这个习惯却不该在萧钰面前表现出来。 林琅只好干巴巴解释道:“发热一定要看好, 不然留下后遗症很麻烦。” 萧钰却笑了:“是,我知道。” 林琅不知道萧钰知道了什么,但看萧钰没有追究的意思,她轻轻的吐了口气。 雨渐渐停歇了下来,四周又开始寂静了下来, 除却火焰的声音,林琅似乎听到整齐的步伐声, 她起身, 道:“好像有人来了。” 萧钰自然也听到了,他并不焦急,声音停在两人面前,林琅见到熟悉的人, 愣了一下。 是顾鄢。 萧钰的计划不仅给林琅指了路,还让顾鄢找到了这里,顾鄢带着士兵过来了,林琅看到之后,怔愣了一刻,但很快就不再惊愕。 林琅和顾鄢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是前世了,前世霖国入侵,顾鄢是萧钰的得力干将,也是大雍的常胜将军。 前世林琅曾在朝堂见过顾鄢,那时萧钰已经成为皇帝,顾鄢在早朝之后道:“陛下性情坚韧,为人宽仁。” 当时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目光怪异,满朝的大臣都知道萧钰为人凉薄,做事恶劣,无论用什么词形容萧钰都尚觉不够,竟然会有人用宽仁来形容萧钰,实在是好笑。 可林琅却觉得他说的不错,于百姓而言,萧钰的行为称得上宽仁,于朝臣而言,却是十分恶劣。 林琅当顾鄢一样,能看出萧钰恶劣行径下的温柔。 如今在山洞之中,林琅见顾鄢对萧钰态度真挚,仿佛是对待未来的君王,林琅心道:就算是没有经历前世那一切,顾鄢依旧如同过去一样,对萧钰十足的敬畏。 有了顾鄢的帮助,他们轻而易举回到了京中。 林琅回到了公主府,她回府之后,沐浴之后换了身衣衫,碧莹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侧,告诉她程樾被关入了密室。 这密室不大,不知是府上的哪一位主人留下的,它十分隐秘,但没有逃过碧莹的眼睛。 碧莹对于这种密室一类的东西,有超脱常人的直觉。 这密室她分为南北两处,南面的地方早早安置了东西,而北面的地方原本闲置着,在碧莹带回程樾之后,就将程樾安置在了此处。 密室之中,暗影憧憧,林琅手持火把,缓步走了过去。 这里悄无声息,暗无天日。 林琅还没有伪装成长公主之前见过他,可惜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了,不过这样也好,不会惹出多余的麻烦。 黑暗并没有让程樾失魂落魄,相反,他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目光尖锐。 明明他身上缠着铁链,但浑身紧绷,林琅毫不怀疑只要给他一个微小的机会,他就会暴起挟持自己。 他就是这样的人。 火光映在石壁上,四周泛着暖光。 林琅她目光冷冽,像是瞧着死人一般,毫不留情。 程樾速来高傲,他是第一杀手,但他杀人癖好颇为奇怪,他不是为钱而杀人,金钱只是他杀人的一个点缀,而不是他答应的理由。 所以大雍能请他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碧莹和其他的两个人,她恐怕早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这当真是林琅当上长公主之后最愉悦的一件事,天下第一杀手败在她的手下,被她关在这里,没法拿起他的宝剑,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她,却无能为力。 不过这种情绪不可言说,如今甚至潜移默化变成一种浓浓的压力,能请得起程樾的人,必然是下定决心要她和萧钰死。 -- 第97页 林琅一直在猜测程樾会说些什么,她猜了千百种回答,却没想到程樾的话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在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好赌的人。” 这个赌必然不会是赌钱一类的话,思及此,林琅听出程樾话中的意思。 她说自己好赌命,喜欢这种刺激的生活,但很可惜,无论她成为假公主之前,亦或是之后,她都是安坐于一堂,把持大局。 抓他确实是自己以命去赌,但这是她无路可退的险棋,若在其他时候,她绝不会如此。 “很可惜,你猜错了。”林琅毫不犹豫地反驳。 程樾只扯出一抹笑,他目光里是不信,“相信我,等到之后,你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的。” “君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合州程家长子,你如今只是我的阶下囚,没想到也如此坦然。”林琅没有继续跟着程樾的话说下去,而是掌握了主动。 若是其他人这般说,怕是气急败坏的暴怒,可林琅却不是,她信誓旦旦说出口中的话。 她的话确实让程樾惊愕了,他在刺杀的时候故意隐瞒了身份。 一般剑客都有自己用剑的习惯,比如一个杀手善用匕首,那这用杀手可能善用单匕,又有可能善用双匕。 以此类推,世间数十种武器,有人常用一种,有人常用两种,人不同,他的习惯便不同,江湖人很容易看对方打扮、及功法、招式、武器这些习惯来断定对方。 刺杀皇族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就算是江湖上的人再厌恶皇族,但两方泾渭分明,江湖人不会、不敢做这等荒唐的事情,毕竟江湖人也不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他们有家人,有师门,他们就算能力再强悍,也无法时时刻刻对抗朝廷的铁骑,也不敢拿家人打赌。 但程樾不同,他的武功不拘一格,不受招式、功法、武器世间种种束缚,加上程樾又拜过千面婆婆为师父,尽得婆婆易容的本领,没人知道程樾真实的面容,而且众人只知道程樾是千面婆婆的徒弟,却不知程樾家从何方,程樾在一出江湖的时候虽用了本名,但合州程家长子程樾实在是不出名,就连合州当地人都不一定知道。 他这一生简直就是为天生不受制约的杀手出生,因而背后人才会请来程樾。 但如果是碧莹知道程樾乃至背后人的想法,一定对他们的天真嗤之以鼻,只要太子活了下来,知道是江湖人刺杀了公主,那他要是找不到背后人,极大可能会用整个江湖陪葬公主。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程樾沉声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乃大雍长公主,自然有君不知道的本领。”林琅只笑着这样道。 在他被伏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这个女子绝非普通女子,经此一次交谈,他才知晓,他无论怎样的高看,对于长公主而言,都是低看。 在他接下这份生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有两个要去刺杀的人,一个是太子萧钰,一个是长公主。 他调查过两人,太子萧钰心机深沉,四周看似空荡,实际身边早已布满重重暗卫,加之太子本身就有武功,一击偷袭成功的机会十分小,但调查的途中程樾发现太子十分在意长公主,传闻两年前太子去接长公主回京,路遇劫匪,四周侍从侍女都被截杀,连太子本人也受了不小的伤,是长公主带走重伤的太子,躲在农舍照顾太子数日,等逃回京之后,长公主也一直待太子很好。 有这样的牵扯,长公主必然对太子十分重要,那要是长公主遇害,就这位周全的太子必然不会过多在意自己的安全,全心全意挂念着长公主,他会趁着这段时间刺杀太子。 结果反倒是这样的想法害了自己,如果说太子身边是铜墙铁壁,那长公主身边便是镜花水月。 她看似守卫松散,实际是请君入瓮。 成王败寇,他心服口服,但不意味着他要放弃自己的任务,对于他而言,给他一个微小的机会,他就可以重新动手。 “毕竟无论长公主怎么做,都会留下在下一条命,既然如此,我倒是不怕的。”程樾道,这样聪慧的女子,从她出现在这一刻起,就意味着她会留下自己的命,同时她会极尽机会,利用自己勾出背后的大鱼,只要他背后的人没有被找出,他的性命就无忧,不过就算被找到,他也可以放弃任务,同时他可以反过来答应这位公主一个杀人的愿望。 对于这样骨子都沾染皇宫腥气的人而言,恐怕朝堂后宫,必然有她想要杀死的人。 无论怎么算,他都是性命无忧的,因而他自然不怕。 林琅忍不住鼓掌,两人明明只说了这么简短的几句话,但他们都已经猜透对方的心思。 “那君的选择呢。”林琅开门见山,她目光十分清明,似笑非笑,有一种看透的意味。 程樾想要说话,林琅突然又道:“君只有两种选择,一种决定生,一种决定死,君的武功天下无双,可这无双的武功也不是所有人能用的上的,至少本宫我,绝对用不上。”她一字一句,目光尽是自信,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程樾心里像是被泼了一桶水,这水还是像从地窖中取出来掺着冰一样凉,他面上的淡然静止住了,他闭上了嘴,眼睛却在打量林琅的表情,可她的表情实在不像是作伪,甚至有一种冷酷的味道。 -- 第98页 他骤然知道,也许这个女子要来真的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和皇宫里面那群人绝不相同,和他打过交道的人也不一样,这个女子能清晰掌控自己的目标,而不被旁人左右。 这个女人在身边没有江湖高手的前提下,抓住了自己,仅仅这份聪慧,就与旁人不同。 他也不再打太极,而是郑重道:“容我想想。” 林琅递给碧莹一个眼神,碧莹拿起水囊,给程樾喝了两口水,程樾毫不客气,他大口喝着,喝完之后他道:“这里面的药倒是很好,无色无味,我真想见识一下配这个药的人。” 程樾察觉到这水里下了让他没有力气的药了。 不愧是第一杀手,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依然能精准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情况。 林琅她波澜不惊道:“如果那人知道,必然十分欣喜,毕竟能得到君的赏识,当真难得。” ——— 萧钰回府之后,他身上没有一丝发热的气息,亲信出现在他身侧,道:“殿下,是否需要太夫过来?” “不必,孤没事。”这一次的遇袭完全是萧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他身体速来康健,不然一场大雨就让他发热,那他早就死在曾经的皇宫之内了。 不过结果倒是如萧钰所愿,他摸清了对方的来路,只是没有想到保护他的人居然是长公主。 他内心复杂,目光幽深,第一次觉得去调查一个人这般艰难。 在他第一时间发现长公主身上藏有秘密的时候,他脑中冒出竟然不是让自己的亲信去调查长公主,而是想等林琅对他卸下心防,亲口对他说自己的秘密。 他知道林琅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可他没想到林琅对他影响这么深。 对于从小就和皇后针锋相对的人,在皇后的算计下,对于危机的预判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面,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改变这种过去的习惯。 这让萧钰自己都不可思议。 明明长公主身上的秘密那么多,潜伏在萧钰身边保护他的人,碧莹诡异的武功,这方方面面都太值得调查,可萧钰却只想在这上面沉默。 “查一查那个杀手的身份,还有看看那个杀手跑去哪了。”随着萧钰的话,他的亲信道:“是。”就在亲信即将离开在屋前,萧钰又道:“顺道查查今天有哪些贵女去了长公主府。” 亲信:“是。” 亲信离开之后,而萧钰低声道:“姑母,我似乎在你身上,做了有了太多不同的选择。” 第49章 寻常 龙子 林琅已经离开了密室, 只留下碧莹在里面。 程樾没了之前骇人的气势,反倒是柔和了不少,道:“长公主还真是不同寻常。” “她从来就不是普通的人。”碧莹自然而然道。 程樾看着信任林琅的碧莹, 嘴角勾起一个闲散的笑:“是我小看了你们长公主,你为什么效忠她。”程樾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没有为什么。”碧莹快速的回了这句话,她转而又冷声道:“既然程公子愿意一个人待在这里,那奴婢就不打扰了。” 碧莹仓促的离开了,程樾一愣, 也许他戳到碧莹的痛苦之处了。 碧莹上来的时候, 林琅正在饮茶。 碧莹颇为担心,她说了出来:“公主想借天下第一杀手的力量。” 林琅:“有何不可,他是一个聪明人, 会和我做交易的。” 碧莹听此, 忍住心中的疑惑, 她知道林琅聪慧, 只是担忧乃是人之常情,她每每见林琅兵行险招,烦闷就堆在心口。 林琅安静坐了半日,她在水榭处看了许久的兵法。 她觉得此时程樾该是思考好了,她与碧莹又去了密室。 她们去的时候程樾正闭着眼睛, 看样子陷入了睡眠。 但林琅知道,他这种在刀尖上生活的人, 一呼一吸的不对都能让他们警觉, 他不可能没有醒。 “程樾公子。”林琅喊了这一声。 程樾睁开眼,他能察觉到这位长公主心情倒是不错。 不过这份不错的心情未必能延续到他身上,他当机立断,道:“那人答应我一个要求, 世上有苍玉珠,他会给我。” 骤然听到熟悉的东西,她压住情绪的拨动,笑吟吟道:“这东西都消失多少年了。” 苍玉珠可解百毒,也可避百毒,这东西其实不多,但也不是独一无二。 “传闻凌云阁阁主花绥得女,有人将此物当做她满月酒的礼物。”程樾顿了一刻,他仔细观察林琅面上的表情,接着他才道:“我去凌云阁去寻了他们确实收过这东西,但是苍玉珠在小姐的宝库里,这位小姐不知去了哪里。” “君不会这般磊落吧。”林琅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程樾十分坦荡,“我趁人不备,去了宝库,但那位小姐的宝库的锁很难开,我打不开。” 他说完后,程樾总觉得这位长公主心情更好了。 “当时我甚至下了悬赏,后来那个人找到了我,说他可以打开那位小姐的宝库。” 林琅一滞,“你为什么不能等那位小姐回去呢。” “就连她家人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去,不过看长公主坦然的样子,不会知道这位小姐在哪吧,说来也是,那位小姐的母亲乃是梁王的姐姐,也算是半个皇亲,说不定会与长公主有联系。” -- 第99页 林琅只淡然一笑:“我确实见过她。” 程樾目光一亮,“她如今在哪。” 林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面上的笑带着可怜:“君不会为了这样的东西,和一个鸡鸣狗盗之人做了这等违逆的交易,还真是……”她最后几个字咽了下去,没有说完,但程樾却察觉到这是可怜两字。 程樾对林琅这幅怜悯的姿态置若罔闻,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其实我一直都想挑战皇族的防守,也算是各取所需,如今我见识了,也算是满足我一个心愿。” “败了也算满足。” “是我剑法不够精纯,若我有能百万人中取你性命的本领,必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程樾毫不犹豫道。 林琅:…… 没想到他到如今还觊觎我的性命,算林琅心道。 “君当着我的面说这番话好么。”林曦含着笑道。 “难道公主的布防不会更精进么。”程樾理所当然地反问。 这下反而是是林琅滞住了,没想到程樾在某方面真是个武痴。 “这是当然。只是本公主没想到你居然现在还觊觎一个小姑娘的宝库,君身为天下第一剑客,还真不是大侠风范呢,不过本宫好像忘了告诉君了,苍玉珠,本宫也有,这东西虽是稀少,但凭什么别人有,本宫就不配有呢。” 林琅说完之后,程樾目光彻底亮了,他道:“如果你能让我见一眼,我便告诉你。” 林琅瞧了碧莹一眼,碧莹立刻上去,去宝库去取苍玉珠。 在碧莹取物的时候,两人陷入了沉默,林琅坐了下来,她支着脑袋,瞧着程樾,道:“你为什么要苍玉珠。” “既然你知道我是合州程家长子,也该知道我弟弟。” “他得病了。”密探写了这些事。 “他不是得病,他中了毒,这种毒十分罕见,合州的大夫束手无策,我只好去找苍玉珠。” “看样子你对这个弟弟还真是关心。”林琅莫名想起了萧钰,她深有感触,便多问了几句他弟弟的症状,程樾说了出来。 林琅暗暗惊讶,不怪其他,这种毒她会解,根本不用苍玉珠,她道:“我府上还有一个大夫,我会帮你问问,毕竟很多东西苍玉珠只能解毒,却不能将人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苍玉珠能解百毒,就意味着它不是对症下药,只能说它能将毒逼出体外,却不能治好后遗症。 林琅完全可借“公主府上神医”之名,解了他弟弟的毒。 程樾自然是想起那个配药的神医,道:“我原本想杀了你。” “本宫救人的代价向来很贵,等本宫救下君的弟弟,这一年君要被我所用,如何,这可是十分合适的买卖了,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是合州程府的程樾刺杀了长公主,你和你的家人难道还不值这一年,而且本宫也不会让你杀人,你只需跟在本宫身侧即可。” “公主不必做这么危险的事。”程樾如是说到,但他想到那时他在打斗之际,长公主毫不犹豫去了太子那里,于是他直接道:“长公主宁可自己身陷险境,也要为太子安危着想。” “你是个聪明人。” “原来传闻是真的,公主果然待太子十分的好,没想到像公主这样机敏过人的人,也会有这样放在心上的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公主便这样告诉在下您的弱点。” “告诉君的,一定不是本宫的弱点。”林琅不疾不徐道,太子身边暗卫无数,只是她想逼一逼。 程樾此人,和普通的江湖人截然不同,纵然他是天下第一杀手,却仅仅因为武功超高,杀人于无形封的,他的德行却是十分诡谲。 若是没拿到承诺的东西,他是不会完全遵守承诺,甚至有反骨的可能,可一旦他拿到了承诺的东西,那他才会完完全全遵守下来。 前一刻的行为让程樾臭名昭著,后一条的行为让江湖容忍了程樾。 泰王怕是在赌,赌程樾能不能杀了太子,不过就算是程樾没有杀了太子,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而林琅必然会先治好他的弟弟再把他放出来。 碧莹回来了,她拿出苍玉珠,给程樾端详了一会,程樾知道这东西是真的,怀疑道:“你真的会给我?” “这东西对你而言是救命良药,对本宫确实财宝中微不足道的一件。” “好,如果你不守约,只要我不死,你就要活在我的刺杀下。” “这是当然。” 见长公主这般自信,程樾终于道:“我答应。。” “剩下的由本宫调查,等令弟好了,我就会放你出来。” 林琅回屋之后,她写好了药单,同苍玉珠一起递给碧莹,碧莹接下,她悄无声息从公主府出去了。 程樾,程樾。 林琅从口中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如果程樾为自己所用,那日后必然轻松不少。 翌日。 安贵妃约林琅入宫,林琅刚想去安贵妃的宫内,她突然想起萧钰身上的旧伤,于是她嘱托碧莹:“帮我查查,过去谁伤害过萧钰。” 碧莹听后,道:“是,公主殿下。” 林琅去了安贵妃的宫殿。 这段时间安贵妃着实受宠,连带着宫人都多了不少,见林琅过来,宫人忙去告诉屋内的贵妃。 -- 第100页 安贵妃出来,她衣饰稍显宽松,林琅惊讶道:“你有龙子了?” “嗯。”安贵妃道。 第50章 安息香 求助 林琅曾帮助过孕妇, 所以林琅才一眼瞧出来。 她十分关心宫内的消息,因而她特意让人注意皇宫中的动向,只是她在宫外这么久, 竟然一点都没有听到安贵妃有了身孕,因而林琅猜测,她恐怕是除了这屋子内宫人之外,第一个知道的人。 毕竟皇帝有了孩子,这件事怎么可能不让众人知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安贵妃隐瞒了这件事, 其他人不知道。 而如今她知道了,还是第一个人,林琅不知道安贵妃是怎么想的。 安贵妃有了龙子, 其实这件事让林琅有些猝不及防。 在她的记忆里面, 直到皇帝死亡, 皇宫内都没有新的孩子降生。 在这件事情上, 和过去发生了微妙的偏差。 不过林琅知道,自她重生之后,她已经改变了过去,也许就是这改变的过去,才扯出了微小的变动。 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份变动, 林琅压下怀疑的情绪,看着安贵妃尚算缓和的面容, 堪堪勾起一抹笑, 道:“恭喜贵妃,喜得龙子。” 安贵妃听了这句话,并没有露出笑容,面反倒是爬了一缕愁绪。 林琅猜测道安贵妃的意思, 于是顺着安贵妃面容说道:“贵妃,你似乎不是很开心。” 屋子里十分安静,在林琅进来之前,这个屋子里面并没有宫女存在,想来是被安贵妃安排的。 而她进来的时候,安贵妃的宫人也让碧莹留在了外面。 而此刻屋子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安贵妃面带愁绪,身怀龙子,怎么看都像是有极大的秘密一样。 果然,如同林琅的猜想,安贵妃果然说了:“公主,这个孩子原本不该出生,但他还是来了,降生在我的肚子里面。” “这话是何意?” “公主过去住在宫外,自然是不知道宫内的腌臜事,陛下是个多情的人,他对后宫的姐妹多有恩泽,可自辰王之后,后宫再无婴啼,这不是巧合,而是皇后所为。” 林琅猝不及防听到了这个消息,脸色一怔,她想起那个已经魂归黄泉的女人,没想到在她活着的时候竟然还犯下这样的罪过,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安贵妃会和过去不同,有了孩子。 如今皇后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谋害安贵妃的孩子,所以她现在怀孕了。 对于皇帝自己而言,这是一件喜事。 只是不知道安贵妃为何会单独告诉她,毕竟安贵妃看着不像是在和她分享喜悦。 安贵妃看出林琅的疑惑,她开口解释道:“长公主殿下,原本身怀龙胎这件事值得开心,但我曾经吃了安香丸。” 林琅这下是真真切切的诧异了,安香丸,效果如同名字,有凝肤固香的作用,女子吃下之后,肌肤会变得细腻顺滑,身带幽香。 若安香丸无害,安贵妃想必不会是此种表情,它又是一种毒,这种毒并不能算是一种致命的毒药,甚至对于饮下的人,是有短暂的好处,但这个之所以被称之为毒药,就是无论男女,吃下之后,会影响自己的孩子。 吃下安香丸生下的孩子,在某个年纪之后,会渐渐神志不清,最后变成一个疯子。 但孩子活着的时候,也许是药物的刺激,会显得格外的明慧,但这始终是毒|药,总会在某一天在体内爆发,将孩子变成六亲不认的怪物。 安香丸十分难做,普天之下也没有几颗,天下间已经没有几个人去做这种毒药了。 若有愁怨,有太多的毒药可以选择,诸如砒|霜,穿肠断喉,一命呜呼。 而女子若是追求貌美,也有太多的药物可以选择。 因而林琅对安贵妃吃下安香丸十分好奇。 安贵妃看到林琅犹豫的脸,不禁苦笑,道:“长公主殿下不信也是正常,我是其实本不该接触到这些的,只是当年被人拐卖之后,那群人喂了我吃下了安香丸,当时那群歹人说那毒药是安香丸,可我年纪尚小,根本不知道安香丸是个什么东西,而当时我并无中毒的症状,被公主您救下之后,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之后我的身体渐渐变化,别人可能不太知道,可我自己是知道的,我当时十分惊恐,但已经到了入宫的时候,我没有继续查下去,而是直接入了宫,宫内藏书无数,我看了那些藏书才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毒知道之后,我十分惊恐,每一次临幸之后,我都喝了避子汤,可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怀上了孩子,如今他已经没法打掉了。” 林琅不免想起曾经她救下过安贵妃,原来竟然是那伙人喂安贵妃这种毒|药,只是当时林琅年纪尚小,还没有如今的观察力,只是将那群人当成人贩子送去官府了。 林琅审视安贵妃,安贵妃身上确实有一种悠悠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若说她本身去吃了毒药,极有可能。 如今她知道安贵妃被喂了安香丸,恐怕当年那群人不仅仅是人贩子那么简单,她当年没有深究他们那群人的背后,当真遗憾。 只是为什么告诉她,难道就是因为当年她救下了安贵妃么,其实这次归来,她和安贵妃关系并不能算是亲密,她们相处最多的时间也就是在太后那里,她们一唱一和哄太后开心,私下里面纵然有些交情但完全不至于将这等秘密告诉她,在安贵妃眼里,自己恐怕不过是她后宫诸多人的一个过客,林琅想了这些后,道:“那娘娘是要让我做什么呢。” -- 第101页 挺着肚子的安贵妃一下子跪了下来,她看起来十分难受,林琅一惊,完全没想到事态会这样。 安贵妃瞬间泪眼连连,道:“长公主殿下,我不知道该求谁了。” 第51章 过去 盒子 安贵妃就生得貌美, 此刻跪在地上,楚楚可怜。 林琅一瞬间知道什么叫作为难,但就是这种为难的时刻, 她竟然十分冷静,林琅连忙扶起她,道:“贵妃这是何意,身体为重。” 安贵妃却不起来,她声音都夹带着哭泣声:“长公主殿下, 我知道我贪得无厌, 可我真的不知道求谁了,当年我被人贩子拐走,幸得长公主您救下, 而后我回家之后, 家中遭难, 而我则成了清倌, 如果不是天恩浩荡,我必然不能有这样的盛宠,我本以为我能碰到自己的幸福了,可实际上上天根本不放过我,我只会生下一个疯子。” 林琅放低了声音, 她知道此刻一定十分温柔,她道:“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安贵妃久久不起, 林琅不信安贵妃只是在诉说她的苦难, 她一定有事相求。 “长公主殿下,您能给我带一份避子汤么,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某一天突然变成一个怪物,我没有办法出宫, 可其他人我并不能相信,陛下知道我做出这等事情之后必然怒不可遏。” 林琅十分为难,伤害皇子,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尤其如今安贵妃还受着宠。 安贵妃瞧着林琅的表情,她神色渐渐落寞了起来,她默默起身。 她声音悲戚:“我知道了,殿下不必如此为难,殿下帮我是情分,不帮我也是正常的,是我要求太高。” “也不是如此,你不必到如此地步,我认识一个神医,她说不定有治疗安香丸的方法。”她过去不曾接触过安香丸,所以她不会解毒,但她行医数载,未必没有能耐研究出解药。 这下换成安贵妃诧异了,仿佛是巨大的惊喜砸到她身上,她不可置信:“真的么,殿下。” “那人医术很好,也许能研究出来解药。”她声音着重在“也许”二字上,安贵妃是个聪明人,她理解了林琅的意思,于是道:“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不会放弃。”她的手柔软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上,神色温柔,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林琅见此,道:“嗯,我帮你联系一番。” 安贵妃抬眼看她:“殿下,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从过去到现在,您帮了我太多了。”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到一个柜子旁,她从其中拿出一个盒子,那盒子十分精致,犀皮漆上勾勒出精致的方胜阴文线,内里还填了金。 安贵妃将此物交给林琅,林琅皱眉:“这……” 安贵妃笑意盈盈,脸上再无一丝阴霾,她道:“公主相当于救了我两次,这东西算是我感谢公主的谢礼,这物品并非陛下赐予我的,而是我当年阴差阳得到的,当时我不知道该给谁,如今我确实给它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 林琅听出安贵妃话中的诚意,她不再推脱,接了过来,林琅纤纤素手,和这盒子竟有一种别样的契合。 她好奇问:“这盒子里面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他十分珍贵。” 林琅打开盒子,十分诧异,里面是一块玉,而这块玉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而是一块黄金玉,这玉的颜色形似黄金,十分稀少,就连在珍宝无数的皇宫里,也没有几块,而这盒子里面的黄金玉,不禁色泽澄澈,上有辟邪浮雕,上面工艺十分精致,林琅猜测手中的玉怕是价值千金。 林琅推辞抗拒道:“这东西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安贵妃不理解道:“殿下是万金之躯,此物怎会配不上殿下。” 安贵妃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林琅想了想,其实皇帝十分宠爱她,赐给她府上的东西各个都十分珍贵,而她扫视了安贵妃的寝宫一样,有些物件也是举世难寻,这黄金玉在其中也不过是其中一块,虽是珍贵,却也不能算是万里无一。 林琅只能告诉自己,要好好给安贵妃研究出解药。 “好吧,那我就代那位神医收下了,若果那位神医无法研究出解药,我会将它还你。” “不必了,公主当年救下我就已经给了我一条命,如今又为了我去拜托神医,就算神医没有研究出来,那我相信神医也必然苦心孤诣地努力过,这份算是提前准备的谢礼了。”安贵妃说得落落大方,让林琅无法反驳。 她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却之不恭了。”林琅将盒子收到怀中,道:“你安心养胎吧,不必担心。” 安贵妃道:“多谢殿下。”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随后,林琅嘱咐安贵妃一些养胎的诀窍,之后她离开了。 而在林琅在安贵妃那里时,碧莹没有待在门口那里,而是出去了。 她找到一个老太监,这位老太监在皇宫之中待得时间十分长,可谓是见惯了宫中的风云,她见到那太监时,老太监连忙堆起笑,卑躬屈膝道:“难怪我觉得我这突然蓬荜生辉,原来是贵人来了。” 老太监知道如何在皇宫活得更好,他虽然没有和碧莹打过交道,但如今长公主风头正盛,而碧莹又在宫内和朱启必过武功,她可谓是在宫人之中比长公主流传的更广。 一介宫女竟然打败了在皇宫当值的侍卫,这如何不让宫人心生向往。 -- 第102页 因而老太监见到碧莹之际,他语气更为热烈恭敬,碧莹态度并不傲慢,甚至十分惊讶和不好意思,她面色微红,道:“公公真是折煞奴婢了,都是奴婢,哪有什么贵人,若说贵人,在这宫内还能安享荣华的公公岂不是更是让人心生敬佩,奴婢是要和公公学的。” 碧莹这份谦逊的态度更是让老太监心生好感,老太监并不该语气中的恭敬,道:“姑娘到这是为了何事?” 碧莹从袖中拿出一样物事,那东西沉甸甸的,老太监的眼睛一下子就挪不开了,碧莹将此物交给老太监,道:“公公,奴婢来这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知道太子过去的生活。” 如今京中谁都知道太后偏宠长公主,而长公主偏宠太子,而碧莹又是长公主最信任的女官,碧莹的意思就是长公主的意思,老太监知道这是长公主想知道太子的过去了。 就算没有手中这沉甸甸的银钱,老太监也是要在公主的意思下说出来的,只是长公主手下人做事的态度让老太监更喜笑颜开,于是他少了那些粉饰太平欺上瞒下的词,将当年的事情全须全尾的说了出来。 在老太监的话中,碧莹得知了太子不行的过去,当年太子母妃还在的时候,太子可谓是天之骄子,深受父皇和母后宠爱,而后太子的亲生母妃死后,醇惜皇后上位,刚开始太子生活还算不错,可随后就渐渐变味了。 醇惜皇后开始不满足于自己的孩子只是泰王,而萧钰在母妃已经离世之后,还是太子。 于是她开始算计萧钰,当时萧钰还是信任醇惜皇后的,毕竟最初的时候醇惜皇后待萧钰还算是很好,但后来皇后府上有一样珍宝碎了,那珍宝价值连城,却不知是被谁打碎的,而且那珍宝是皇帝赏赐给皇后的,皇帝听到之后,大为震怒,命人找出打碎珍宝的人。 皇帝派的人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打碎珍宝的人竟然是太子,皇帝当时在皇后的“拱火”下,尤为怒气冲冲,他语气十分不善,直接质问太子,太子说自己并没有打破那珍宝,父子两人就僵上了,皇帝一气之下,将太子关了起来。 起初是罚关太子三个月的禁闭,随后到了三个月,太子又犯了别的过错,皇帝又延长了三个月,如此这番,太子竟然被关了一年,原本皇帝还想关上一段时间,是太后出面,让皇帝放了太子,皇帝纯孝,在这等事情上不会忤逆太后的意思,就将太子放了出来。 其实其他人不知道,但老太监却知道真相,其实那瓶子是泰王打碎了,但皇后就借此诬陷给了太子,诬陷之后尚觉不够,于是故意在皇帝面前装作深明大义,实则在暗暗挑起皇帝的怒火,最后让皇帝关了太子,而太子被关起来之后,在皇后的授意下,太子并没有按着太子的礼制,而是过得十分凄惨,食物只是能吃就行,甚至有时候看守的太监会故意几天不给他送饭,而到了冬天,煤炭、棉衣都照最少的送。 那些所谓能延长禁闭的错,也不过是太子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犯得“过错”,在皇后的言辞下,那些“过错”就成了太子不改本性的根源。 当时太后在一处皇家山庄静修,皇帝根本不会提起太子,太监们都以为太子就此失势,因而他们鼓足了劲欺负他。 若不是太后从山庄中出来,让皇帝放了太子,太子恐怕要悄无声息地死在那个院子里面了。 而太子出来之后,日子也过得并不是十分顺畅,皇帝见太子那般凄惨,还没有发火,皇后就大发雷霆,对当时照顾的人各打了二百杖,那几个照顾太子的人死在棍棒下。 在皇后这雷霆手段下,皇帝终归是没有说什么。 太后也没有多管,因而这件事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结束了。 这件事之后,太子也没有过得很好,他总是犯些皇帝不喜的错误,比如伴读在青楼被抓,而夫子离奇死亡,在皇帝面前,太子似乎是一个不值得扶持的阿斗,只是他不愿违逆太后的命令,才迟迟不换太子罢了。 除了皇后之外,太监总管黄得守和禁军首领张平,这两人为皇后詹前马后,自然也没少欺负打压太子。 而后也在太后的命令下,太子去接长公主回朝,而这次回朝,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皇后死了,太子摇身一变,成了手握权柄的人物。 碧莹听完这些话,她面色不变,对老太监道:“谢谢公公,若不是公公见多识广,这些真相奴婢还不知道从哪里去寻呢。” 她回到了安贵妃的宫殿,她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等了片刻,不久之后,林琅从宫殿中出来,她起身上前,走到林琅身边。 林琅两人在御花园散散心,碧莹就将刚才听到的事情一点不漏告诉了林琅。 林琅脸色渐渐由凝重转为不悦,最后又变成了愤怒。 在和萧钰那日在雨幕的相守之中,她想起萧钰那身斑驳的伤痕,恐怕那老太监还有很多没说,林琅倒不是觉得老太监瞒着她了,恐怕是老太监也不知道。 谁能想到尊贵如太子,竟然在皇宫之中还能落得一身伤痕。 不过她也想起了萧钰的话-我自己的仇,总是要自己报的。 既然萧钰都这么说了,她就不再越俎代庖,出手报复。 不过她渐渐握起了拳头,心道:我不会出手,只是见见那两人,将那两个人记在心底,如果没有犯在她面前,她也就不会出手,如果犯在她手上,她必然不会饶了他们。 -- 第103页 于是她道:“既然如此,今日正好得闲,不若去见见这位黄太监和张禁军。” 碧莹道:“是。” 碧莹打探到两人常去的地方。 林琅远远望见两人,那两人并没有长得尖嘴猴腮,一副恶人相,反而是老实敦厚,看起来不会做恶事的模样。 林琅脑中不可避免想起萧钰那一身伤,冷冷一笑,道:“走吧。” 碧莹诧异:“公主,你不教训他们。” “萧钰说过这两个人,他说要自己报仇,既然如此,我就不会出手,只是他们别犯在我手上。” 碧莹听了这句话,心里冷风直起,她眼中的太子,绝不是一个善类,若这两个人落在林琅受伤,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亦或是全尸,但要是落在太子手中,怕是不得善终。 碧莹过去活在黑暗之中,对危险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在遇到太子的时候,她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太子是个能藏的人,她没有发现太子的危险,而之后她时常跟在长公主身侧,常常与太子相见,她敏锐的直觉渐渐上线,察觉到太子的危险。 不过这些她都不会和林琅说,碧莹知道林琅是个心智坚韧的人,她会完成真正的长公主遗愿,而完成的那一刻,林琅不会留在皇公主之中,那既然如此,碧莹又何必戳破萧钰的真实面目呢,毕竟她的直觉下,知道萧钰必然不会伤害到长公主。 林琅刚要回去,突然见到宫中人格外的多,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太后的宴席,是不是今日?”” 碧莹道:“是” 林琅她微微头疼,她昨日一直思考程樾的事情,并没有睡好,而今日来见安贵妃,更是有点疲惫。 就在此刻,她听到碧莹小声的提醒,她抬眼,居然看到了萧钰,萧钰迎面走来。 他如今玉树临风,笑容温柔,眼中尽是惊喜:“姑母,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好巧。” 林琅意外的遇到萧钰,她脑中全是碧莹告诉她的萧钰悲切的过去,以及那记忆里面争先恐后冒出的伤痕,她眼中充满了怜惜,忍不住想对他更好些。 “是很巧。” 萧钰微微怔愣,他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姑母,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无事,只是想到你身体好了,我也就不担心了。” 萧钰只当长公主担心他当时雨夜淋了雨,于是道:“是,姑母,我已经好多了,不过姑母你的脸色很差。” “是,我昨日没有休息好。” 萧钰道:“距离宴会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姑母找一个地方休息吧。” 林琅想了想,道:“好。” 萧钰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十分适合休息,离宴会的地方也近。” 林琅本就信任萧钰,听到这句话:“可以,你安排吧。” 之后萧钰将林琅带到一个宫殿,这个地方确实很好,离宴会很近,而且四周都是一片竹林,并没有什么人来此,十分安静。 林琅道:“没想到宫内还有这个样的地方。” 萧钰笑着道:“皇宫可是很大的,姑母快进去休息吧。” 林琅并没有拒绝,而是将怀中安贵妃给盒子交给了碧莹,随后进去了。 萧钰也和她一起,侧殿之内,萧钰点了熏香,林琅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你从哪寻得这香。” 萧钰道:“听闻是一位大师所做,我听闻那位大师很喜欢练药入香。” 林琅十分好奇:“你对这些倒是了解。” 萧钰声音格外的温柔:“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讲讲,那位大师……”在萧钰的话中,林琅气息平稳了起来,见林琅已经睡着了,萧钰停下回的话,只轻轻道:“我从门外候着。” 碧莹心惊胆战,萧钰侯在门前,她不敢上前,却也不能离得太远,这段距离太难把控,她生怕招惹到萧钰。 萧钰出门之后见到她,笑得温柔道:“你做什么离那么远。” 碧莹端着小心,走到他面前:“太子殿下。” 她绞尽脑汁想要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萧钰就说了另一句:“她不开心,是因为什么。” 萧钰本身就十分关心林琅,他能窥探到林琅藏匿表情下微动的情绪,刚才在林琅见到萧钰的时候,她是不悦的,但强忍着烦闷,尽量不让萧钰心烦。 碧莹知道她去查太子的事情不能被瞒着,于是斟酌用词,赌了一把道:“刚才长公主殿下让奴婢去查太子殿下您的过去,她是知道您之前的生活。” 萧钰一愣,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缘故,其实见到林琅不悦,他心里也是不舒服的,但听到为了自己,他竟然隐隐生出一份诡异的开心。 而且若有人打探他的过去,他定然是会让那个人后悔,而长公主去查探,他声音格外温柔:“姑母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 碧莹愣住了,她想过自己说出真相后太子的各种反应,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她有一种朦胧的猜测,可猜测还没有成型,林子外就开始有了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而思绪一被打断,她再也想不起刚才是想的什么了。 为首的是宁国公的嫡长女赵舒月,她身后跟着几个女子,她们从一侧的小路走了过来,绕过遮路的竹林,遇到了站在此地的萧钰和碧莹。 赵舒月眼尖,一眼瞥到了萧钰,她心底一颤,知道自己这是闯祸了,但该有的礼仪必不可少,她立刻行了礼,唤道:“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 第104页 这声萧钰殿下,无疑是告诉其他人萧钰的身份。 其他人忙跟着赵舒月行礼。 赵舒月身份不凡,自然是见过萧钰的,她母亲甚至和萧钰生母是手帕交。 萧钰生母是皇帝还是萧钰时的妻子,传闻这位萧钰妃瑰姿艳逸、占尽风流,当时皇帝极宠这位妙人,萧钰妃病逝后他还念念不忘,皇帝继承皇位之后,特意将萧钰妃封为娴绾皇后,封萧钰为萧钰,将他交给醇惜皇后养育。 萧钰眉眼几乎与娴绾皇后几乎一致,凤目上挑,颇有一种郎艳独绝的味道。 可就是这样一个容貌恍若神人的男子,却令赵舒月胆战心惊。 赵舒月同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萧钰不似别人看到的这般和颜悦色,甚至如果说世上有修罗,赵舒月必然会脱口而出是萧钰,他冷血无情,手段残忍,往往能用最和煦的面容做出最毒辣的事情。 她不知萧钰为何会站在这里,这里并不是他往日居住的侧殿,庭院颇为僻静,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所以她才会来这里,没想到却是这遇到这阎王。 松涛声下,萧钰目光愈发温柔,他和声和气提醒着:“前方才是宴会之处。” 赵舒月心颤得更厉害了,她目光扫过一个羞涩的女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理智:“臣女身边这妹妹莽撞,她有一条玉坠掉在前方路上了,那是妹妹亡母所赠,臣女这才不得已离开了宴会。” 萧钰嗯了一声,道:“你们回席吧,如果是这条路,孤会派人去寻。” 赵舒月听后,心依旧悬着,却忙道:“多谢殿下。” 她急促带着一群人匆匆离开了。 离开之前,她似乎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她心下惊疑,不知那屋内是哪位贵人。 等到了宴会,赵舒月摸了摸额头,指尖是一片湿。 丢东西的姑娘名叫孙微,她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她和赵舒月关系很好,因而赵舒月这才帮她去找玉坠,她从未来过皇宫,也未见过宫中的人,此刻她还怔怔的,没有缓过神,亦或者说,跟着去的姑娘都没有回过神来。 赵舒月拍了拍她的肩,孙微这才回神,她羞涩道:“姐姐,那人就是太子。” 话中藏不了这爱慕的情绪。 赵舒月不能妄议皇族,她只好委婉提醒道:“他是太子,但他府中从未有过别人,他要娶妻,必然是他喜欢的人。” 孙微完全没有拨弄出赵舒月话中潜藏的好意,她目光一亮,却又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赵舒月目色一暗,她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不过,她暗暗思忖,离宴会开始这么近了,萧钰为何站在那里,那房门中究竟藏着什么人。 这股疑虑如同幽深的湖水,搅得赵舒月思绪不宁。 *** 林琅推开了门,她眉眼上还有刚睡醒的倦意,萧钰眉毛一皱,但很快舒展开,他略带关心道:“姑母,你还可以在休息一会。” 林琅摇了摇头,“我回府点香休息吧,在这里也休息不好。” “是刚才的人吵到你了。”萧钰嘴角的笑垂了一分。 她眼神还带着睡醒的无辜,“与旁人无关,我也该去见见母妃了,母妃去了么。” 萧钰道:“太奶奶还没有来。”纵然他在此地,宴会那边他也在掌控。 “算了,我也不困了,去吧。”听到这句话,萧钰和林琅两个人去了宴会。 两人到了之后,太子坐到他的位置,林琅也挑了位置落座,她听到了吸气惊叹的声音。 她和太子出来,原本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盈盈烛光下,她的容貌一览无余。 赵舒月在这孙微她们聊些后宅的事,后宅腌臜,但其中种种,倒也足以打发时间,也足以拉近她们之间的感情。 而后她们听到了吸气的声音,她们也随之望去,太后座位不远处,还有一个位置,众人皆知那是太后与皇帝最宠爱的长公主的位置,传闻长公主天生丽质,如今一见,他们才明白天生丽质这四个字原来可以这么寡淡。 孙微惊艳道:“那位就是长公主。” 赵舒月道:“是。” 宴席还没开始,却已经莺歌燕舞,余音绕梁。 萧钰周边是聚集的大臣,林琅这边却也是一些贵女,碧莹退了几步,她从和太子独处的压力解放,她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怀中的盒子就格外明显。 碧莹瞧了瞧四周,这四周并没有人看向她这边。 于是她挑了一个暗处,拿出了盒子,这盒子是长公主睡前给她的,当时她觉得盒子格外熟悉,像是从哪里里见过一样,但当时她被太子缠住问长公主的事情,没有机会看着盒子,如今她终于得空,于是她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块玉佩,碧莹的心跟被泼了一桶冷水一样,她曾经抛弃痛不欲生的过去,如同鹅毛大雪般,纷纷扬扬洒在她面前,先是告诉她一样,那是她的一部分,就算她手足尽断,也无法逃离。 第52章 安香丸 学宫 太后喜欢热闹, 平日皇帝经常会召集臣子,来宫中举办宴会,而如今长公主回来, 对于太后而言可谓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只是之前长公主一直为查案的事情忙碌,没有时间闲暇。 所以这宴会也就迟迟没办,如今凶手已经找到了,而该有的惩戒都惩罚了, 太后已经迫不及待的举办这个宴会。 -- 第105页 而后才有了今日的热闹。 林琅落座之后, 众人无不惊叹,毕竟大臣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从接回来的时候被刺杀, 到回京城之后查找凶手, 最后是猎场教训罗威, 长公主回来的时间很短, 但她经历了太多的事,让这个京城热闹了太多。 她身上落了太多明里暗里的目光,林琅自然明白她成为宴会的主角。 其实林琅并不在意,任由他们大大方方的看着。 只是她目光落在了赵舒月身上,她不免想起赵舒月当时在她府上那淡然接着飞花令的模样。 如今在这个宴会之上, 她更是隐隐领着众人,有一种未来主母亦或是皇后的架势, 她想及此, 目光挪到了已经来到这里的皇帝身上。 果然,皇帝的目光也逡巡了一圈,最后在赵舒月的身上十分满意。 林琅有了计较,估计日后这位赵舒月就是皇后的人选, 不过她隐隐有点不舒服,她确实不可能舒服,从沧浪山逃难,到那场犹记春闺的戏,最后是猎场的白狐,这一桩桩的事情落在她身上,她的心绪已经不稳。 如果不是她记得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她注定要将自己的身份还给长公主,那她也许就不必这般纠结了。 夜色凉薄,她不免拿起了一杯酒,酒入愁肠,竟有一种晕眩的苦涩,不知是谁说酒能消愁,这愁反倒是和酒香一样越来越愁。 不过这两种惆怅混杂在一起,竟让她短暂地压下那混乱的情绪, 此刻碧莹已经回来了,碧莹遮住自己讶然的面容,而是恢复曾经的表情。 林琅目光抬起,离她不远坐得正是赵舒月,她对碧莹道:“太子是不是快到了成亲的年龄。” 大雍的规矩,太子满十四岁房间里就该有人了,但阴差阳错下,太子屋里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 碧莹知道长公主的意思:“那位是宁国公的嫡长女,还未婚配,又和殿下从小一起长大,确实适合做太子妃。” 赵舒月察觉到长公主目光中暗含的意思,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起身上前,走到长公主身侧,拜了一拜:“臣女赵舒月拜见长公主殿下。” 赵舒月说话十分干脆,笑颜中又带着一丝稳重,林琅对这个姑娘莫名有种好感。 “你觉得这场宴会如何?”林琅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既然说了,她也确实十分好奇。 “菜好,酒好,人更好。”赵舒月回答得十分坦荡。 “那有什么不好?”林琅似乎从赵舒月的话中品出点暗藏的意思。 “如果长公主是真的开心更好了。”赵舒月莞尔一笑。 “果然是七窍玲珑心。”今日也许是听了萧钰过去的生活,让她无法维持曾经的伪装,不免露出一丝情绪,而赵舒月看出来了,但她却没有直说。 “臣女多谢长公主殿下赞誉。” 林琅又问:“那你觉得太子如何?” 赵舒月心一跳,在长公主问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不妙,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简直可以用坐立难安来形容了。 当时她和母亲一起去长公主府,赵舒月完全是败在母亲哭哭啼啼的情绪下,而事到如今,才发现当时给自己留了这么多大的坑。 赵舒月立刻回道:“太子光风霁月,才华无双,臣女实在是不配。” 她这话是说过了,以她的身份,就算做太子妃都是够的,不过长公主察觉到赵舒月的畏惧,她心下起疑,不知赵舒月为何会这般怕太子。 “你……”林琅话还没有说完,萧钰就出现了。 “孤怎么听姑母你提到我了。”萧钰不知何时来到这里了,他悄无声息的,赵舒月差点一颗心直接蹦出来,她见太子几乎都没有看自己,他眼中只有长公主。 林琅惋惜道:“是提到你了,你这个年纪后院空荡,身为你姑母,难免担忧了些。”她说完这话,莫名觉得四周冷了一番。 但她打量了一下,又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只有赵舒月藏在袖下露在外面的指尖在抖。 林琅不再说下去,她只道:“算了,反正这些事情都要看你自己。” 但这句话之后,她没有觉得气氛好起来,反而更冷了。 赵舒月察觉到太子在生气,但她没办法直接离开,只好不尴不尬站在这里,而电光火石之间,她发现一个她忽略的事情。 刚才她见到太子,太子身边有一个侍女,而那个侍女,就是长公主的人,难道那个房子里面,是长公主么。 赵舒月简直起了一身冷汗。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她没想到,她还可以更惊恐。 这样宴会对于太后而言算是圆满,对于长公主而言却并非如此,原因是萧钰回去的时候并不是十分开心。 她只好想办法哄萧钰开心,但这回来的一路上,萧钰的脸色并不算好。 而且林琅也不知道自己和萧钰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们都有马车,最后竟然是缓步走回府中的。 此刻天气已经晚了,而公主府这一条路又是达官贵人住的,并没有夜市那般的热闹,因而只有稀疏的几个人。 碧莹打着灯笼,在前面给他们引路。 萧钰脸色还是冷的,一言不发,平日如果这样,林琅丝毫没有什么感觉,可今日她却觉得哪里都十分的尴尬。 -- 第106页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其实今日我见赵姑娘也并没有其余的意思,只是觉得年轻一辈里面,她做事周全,行事稳重,十分好奇罢了,我在玄清观修道已久,身边贵女很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 其实这话也不能算是谎话,无论是长公主,还是林琅,她们都没有过多的接触过其他的女子,长公主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修行,而林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行医救人,两人在修道行医上占据了大量的时间,根本没有机会结识好友,如果不是长公主从道观偷跑出来玩,而阴差阳错认识林琅,那林琅怕是至今没有一个好友。 赵舒月这样的女孩,她其实还真的很喜欢的,林琅喜欢这样稳重周全的女孩。 也许是林琅真情流露,萧钰察觉到林琅口中对于过去的寂寞,他不再那般愤怒,而林琅又说了下面的话,“我虽然是你的姑母,可你是一个有判断力的人,我的想法也不会过多的影响你。” 这话彻底安抚了萧钰。 只是萧钰的声音里有一丝可怜兮兮的感觉,像是怕被林琅抛弃,林琅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有点愧疚 “其实我只是觉得自从回宫之后,姑母离我越来越远了,从那个不知名的书生,到如今的赵姑娘,就像是故意的,生生将你我之前的情分耗尽。” 林琅没想到萧钰竟然有这样的担忧,她连忙安抚:“不会的,我永远不会放弃我的誓言。” 这话让萧钰想起他们之前的逃难,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是,我最相信姑母了。” 林琅终于哄好了萧钰,而后她就开始忙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的生活被两件事占据。 第一件事就是安贵妃怀孕一事,宴会之后,太医说了安贵妃有喜,听闻当日皇帝十分开心,直接赏赐安贵妃不少物件。 而林琅回府之后,她想起要帮安贵妃,于是就开始研究安香丸的解药。 无论制毒还是解毒都是一个十分寂寞且耗时的工作,她在上面耗费了许多了经历,效果甚微。 这没有打击到林琅的热情,虽然安香丸的解药没有研究出来,但制作这般麻烦的安香丸她倒是越来越顺手了,不过她制作出来之后就及时的销毁了,没有留下让别人拿走害人。 而这段时间她查了不少资料,才发现安香丸最大的作用并不是给女子凝脂添香的,反而是为了制造聪慧的下一代。 当然制造下一代的并不是他们的父母,而是一个家族,他们买了一群奴隶,挑选出聪慧的男女奴隶,让女子饮下安香丸,生出来的孩子在还没有发疯之前,借助安香丸带来的智慧辅佐他们的家族,而在孩子发疯之际,他们有审判之人,会将发疯的人直接解决。 后来其中一个孩子击鼓鸣冤,这个案子被人发现,众人大为斥责,于是就将安香丸直接尽数捣毁。 原本安香丸就难做,而那个家族之后,也就没有人做了。 第二件事则是杨锐找上门来了,其实杨锐来的时候林琅还是十分诧异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杨锐会来公主府。 其实林琅并不诧异杨锐知道她的身份,毕竟在廖辨那里,萧钰一直喊他姑母,而他和廖辨关系十分不错,能知道她地身份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杨锐是待考的学子,本来不该有什么事情的会找到她头上。 公主府戒备森严,杨锐一介布衣,是没有办法进公主府的,也是恰好,正好林琅和碧莹回府,见到在府前的杨锐。 林琅将杨锐请到府内,对他道:“请问杨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杨锐面色犹疑,但还是道:“这件事原本不该麻烦长公主殿下,可草民实在是无路可走,无人可求了,只能求长公主救学宫一次了。” 第53章 过去 孩子 杨锐所说的学宫是鸿珵学宫, 这学宫在前朝之前就已经建成了,前朝灭亡之后,鸿珵学宫做为读书人的脊骨, 一直保留了下来,大雍朝数年来,鸿珵学宫更是读书人眼中的所建从前朝就一直延续到如今,发扬光大。 杨锐就是在鸿珵学宫学习,因而如今鸿珵学宫有难, 他身为学生, 自然心里焦灼。 林琅让碧莹沏好香茶,她嘴角挂着安抚的笑,温声对杨锐说道:“你先坐下, 仔细和我说这件事。” 杨锐原本十分焦急, 但见长公主如此气定神闲, 他突然不那么着急了。 林琅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 那魔力能将焦躁抚平。 杨锐深吸了一口气,他接过碧莹的茶,饮下之后那热意混着香气流入腹中,他终于平复了情绪。 他整理好条理,将事情说了出来。 林琅听后, 不免皱眉。 鸿珵学宫可谓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说一句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 照理来说, 这样的一个地方就算惹出了麻烦也未必能陷入困窘, 但这次却与众不同。 如今的皇帝有一位公主,名为萧华,被皇帝赐为庄恒公主,这位庄恒公主的母亲乃是世家女, 虽不受皇帝宠爱,但娘家权势很高,因而一直在后宫稳居德妃之位,如今皇后身死,而最受宠的安贵妃怀孕,后宫群龙无首,德妃隐隐有统御后宫的架势。 而这位庄恒公主,自小就伶俐可爱,为人聪慧,常常在皇帝面前撒娇,皇帝为人本就心肠软,见这样一个粉团子天天在身边,对庄恒公主更是十分喜爱,对于庄恒公主的话,皇帝恨不得言听计从,也许是皇帝这份过分的宠溺,庄恒公主渐渐行事肆无忌惮,之后她出宫之后,除却御赐的府邸之外,甚至侵占了数十里百姓的良田,耗费千金,筑造了一处奢华精致的宫宇。 -- 第107页 当时被侵占田地的百姓告了御状,皇帝见此,并未让庄恒公主拆了宫殿将田地归还,只是让这位庄恒公主从赋税中拿出钱财,赔给百姓,并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自这件事之后,众人知道,这位皇帝对于庄恒公主过于宠爱,因而众人对这位庄恒公主不敢得罪。 之后她下嫁给皇后的亲外甥太常卿贺兰度,贺兰度是一个俊逸的君子,庄恒公主一见倾心,她一改平日的张扬,和贺兰度举案齐眉,原本两人一度成为神仙眷侣,但偏偏贺兰度生了一副风流骨,他常常流连风柳之地,起初庄恒公主闹过,因皇后是贺兰度的舅妈,因而皇后知道后,尤为愤怒,直接让贺兰度进宫,让宫人打了几杖,并请庄恒公主过来消气,在皇后的手段下,贺兰度也就不敢再去青楼之地,而庄恒公主心生怜悯,也就原谅了贺兰度。 但没过多久,贺兰度又故态复萌,跑去了风月巷。 庄恒公主原本就因前事对贺兰度心生芥蒂,如今她反而不去教训他,也没有告知皇后,而是和贺兰度一般,给自己找了个情人。 庄恒公主姿态貌美,又识得人心,她过去眼高于顶,自然找的情人也不是普通人,这人正是鸿珵学宫的院长次子舒无野。 谁也不知道庄恒公主和舒无野是怎么认识的,只知道两人私通之际,被鸿珵学宫的学子撞到,而后这件事一下子闹大了,而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舒无野却没了性命。 庄恒公主和舒无野的事情被人撞到之后,舒无野让庄恒公主先离开,自己来解决,而庄恒公主离开之后,再见到的就是舒无野没有生息的尸体了。 如今庄恒公主已经在鸿程学宫闹了起来,说要鸿程学宫交出凶手,不然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若是其他人,其他事情,鸿珵学宫必然不必畏惧,但这其中涉及的事情鸿珵学宫也无法说自己堂堂正正了,而庄恒公主也没法说自己光明正大,如今庄恒公主和院长僵持在那里,谁也没法各退一步。 而这时杨锐想起了林琅,她为人聪慧,无论是身份亦或是受宠程度都能做一个和事之人。 如果说能有一个人打破这个僵局,那一定是林琅了。 林琅听完这件事情,她皱了皱眉,涉及到这等涉及感情的事,其实这件事情她并不想管。 毕竟和公主偷情,这件事如今杨锐能找到她,就意味着这件事压不下去了,而皇帝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舒无野入狱,断了性命。 而如今舒无野已经没了性命,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算是结束了。 林琅其实她已经猜到后续了,鸿珵学宫未必有事,就算他名声一时的受损,可如今满朝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从那里出来的,时间一长,这受损的名声也很快就会修复了。 她去不去改变不了太多。 就在林琅说出话之前,碧莹却轻咳了一声,林琅瞧出碧莹有些话要说,于是对杨锐道:“杨公子,你能给我一段时间考虑一下么。” 杨锐恭敬道:“这是自然,那草民就先退下了。” 杨锐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只是在关门之前,目光落在碧莹身上,随即收回。 林琅道问碧莹道:“怎么了?” “舒无野我似乎在以前听过这个名字。” “嗯?”林琅其实并不是特别了解碧莹的过去,她只知道碧莹是长公主从观外捡回去的,捡回去之后,立刻请求林琅帮她治伤,林琅在查探碧莹的伤口时,被碧莹的伤惊到了。 她浑身上下,尽是刀斧的伤口,至于四肢,已经尽数折断。 林琅用了许多药材,保住了碧莹的命,接上她的筋脉,不过那时林琅也发现了碧莹身体的奇特之处,碧莹并没有通过高强度的复健恢复身体,而是身体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完全看不出手脚断过的痕迹。 而在见识过碧莹打斗的方式,以及她行事的态度后,林琅心里有了猜测,她猜到碧莹也许过去曾当过药人,只有这种经历,才会让她的身体又这般强大,又悄无声息,而在面对危险时,以活下去为主。 碧莹的过去充满了秘密,但唯一有一点,那就是碧莹被疗伤后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明确的认知,她像是从一个笼子里面逃出来,对于大雍的一切都是懵懂未知的,而如今碧莹却说自己听闻过舒无野的名字,林琅有了一种猜测,那就是舒无野曾在过去和碧莹见过。 既然如此,林琅道:“那我去看看吧,不过皇帝宠爱庄恒公主,如今庄恒公主的情郎已死,恐怕这件事也只能悄无声息了,基本上不能翻起什么风浪。” 碧莹道:“公主,不我并不是为舒无野打抱不平,而是因为这样东西。” 碧莹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林琅一愣,这是安贵妃给她的盒子,在交给碧莹保管之后,她没有过多的关心这个。 毕竟她相信碧莹,如今比碧莹将这个盒子拿出,对林琅道:“公主您想必不知道这件东西叫什么。” “我确实是不知道的。” “那公主可曾听闻过安香丸?” 林琅一惊,昨日她刚从安贵妃那里听到了她吃下安香丸这样东西,今日她就又在碧莹口中听到这件事,她目光微微眯起,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听过。” 碧莹接着说:“安香丸有一种诡异的效果,它制造聪慧却不稳定的后代,也许这后代会在某一刻突然发疯,但在疯之前,他们确实有超过一般人的聪慧,而有一个家族为了家族旺盛,私下买了一群奴隶,喂下安香丸,企图得到一群聪明人的手下。” -- 第108页 林琅对于这些,全都是听过的,于是她接着碧莹的话:“后来其中一个孩子跑了出来,击鼓鸣冤,对么?” 碧莹道:“是对,也是不对,那群孩子极度聪明,他们最初是不幸的,但很快他们就反客为主,他们过于聪慧,很快他们背叛了主人,所谓击鼓鸣冤也不过是一种夺权的方式,在那次之后,那个家族渐渐败落,而家族的产业也尽数归了那群孩子,而其中的领头人靠着这笔钱,将所有因安香丸而出生的孩子救了出来,并悉心教导,后来其中领头人做了一个令牌,见牌如见人,令牌代表那领头人权势的象征,所有被收养的人都要听从这块牌子的命令。” 林琅对碧莹说的这些十分陌生,她已经猜出碧莹口中的东西就是安贵妃给她的东西,如果照碧莹这么说,这东西应该十分贵重,怎么会落在安贵妃手中,而安贵妃像是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一样,直接作为谢礼给了林琅。 “那后来呢?” “后来领头人死了,算是自|杀,毕竟对于那等自尊心高强的人,疯了比死了更难受,但他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和那个领头人相比,不分上下,只是后来那个孩子带着牌子离开了,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你知道那个孩子去了哪里,对么。”林琅没有疑惑,而是直接问了出来,她直觉猜到了接下来碧莹要说到重点了。 “是,那个孩子其实并没有失踪,他只是隐藏了身份,他选了一个地方,挑了一群人,作为他的药人,替他试药,也许是他父亲的死吓到他了,他要解开安香丸的毒,他不仅继承了他父亲的聪慧,还继承了他的毒,而舒无野,就是我还是药人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药人,只是他逃出去了。” 第54章 劝诫 舒无野 听完碧莹口中过去, 林琅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心疼。 她忍不住抱住了碧莹,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帮你报仇。” 碧莹原本面上只有落寞的神色, 听了这话,鼻尖一酸,也许委屈就是这样,平日尚且能忍住,甚至不以为意, 可偏偏有人可以替自己出头, 那委屈就如漫天的洪水一样,呼啸而至。 碧莹的眼睛雾蒙蒙的,她抬头努力憋住了泪水, 缓了片刻才恢复说话的力气。 等她恢复之后, 对林琅摇了摇头:“那人并不是江湖中人, 而是霖国皇室, 你不必因为我这种小人物得罪他们,那个人报复心很强,必然会涉及到您身边的人。” 霖国皇室,林琅霎时一愣,她想起前世霖国狼子野心, 入侵大雍,当时她就是因为霖国才驻守边境, 最后魂断那里。 如今又听到碧莹口中的话, 林琅没有丝毫畏惧,道:“能有这等手段对你们的人,渴求的必然不只室霖国方寸之地,就算是为了大雍着想, 我也不能让这等手段的人逍遥法外。” 林琅说完这句话后,碧莹片刻之内没有说话,随后才嗯了一声,道:“不过这件事可以先暂时一放,如今重要的是舒无野舒公子。” 林琅也知道杨锐在外面也等久了,于是她道:“那我们先将庄恒公主这件事先解决吧。” 林琅先是和杨锐说了一声这件事她会帮忙,随后几人又很快赶往了鸿珵学宫。 鸿珵学宫距离并没有太远,几人很快就到了。 林琅到的时候庄恒公主正在高高坐着,她面色冷凝,而底下跪了一排的人,看着衣装就知道是鸿珵学宫的人。 而这里只有两个人还是站着的,一个是鸿珵学宫的院长,另一个就是舒长络。 舒长络是院长之子。 他曾经蟾宫折桂,成为大雍的状元,之后留在京中,进了吏部,而后成了吏部尚书。 他因父亲是鸿珵学宫的缘故,又常常留在鸿珵学宫,提点不少来鸿珵学宫求学的学子,他生得面容白净,又因学富五车,因而他身上有一种儒雅的气质,见舒长络这张脸就可以知道,舒无野必然容貌不俗。 庄恒公主见到了林琅,她面色一变,这段时间她一颗心全都放在舒无野身上,根本没有进宫的心思,但她不是聋子,长公主回京的消息她还是听说了。 她虽然没有见过长公主,但林琅和太后生得十分神似,庄恒公主见到林琅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林琅的身份。 其他人也认出了长公主,他们不是因为林琅的容貌,而是因为林琅的服饰,其他人忙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庄恒公主从座位上起身,从台阶下走下,她轻轻扫了一眼,长公主是除了自己的侍女之外,并没有带着别人,而长公主身侧还跟着一个书生,那书生叫杨锐,舒无野同自己说过,那是京中最有可能成为状元的人。 她心底有了猜测,长公主和自己无冤无仇,恐怕并不会主动为难自己,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处在这个名叫杨锐的书生身上。 庄恒公主没有进宫,但她从其他人听过,太后有意给林琅指一个驸马,但长公主说自己心有所属,她看重的是一个身上并无官职的书生,原本庄恒共合作不以为意,如今她仔细打量杨锐,杨锐模样还算端正,说不定长公主就是心慕此人。 庄恒公主神色一凛,她原本想靠着自己的权势逼鸿珵学宫给了说法,如今长公主过来,她怕是要没那么容易了。 庄恒公主走到林琅面前之后,她微微行了个礼,面色只有并无半分亲昵,只有疏远和暗藏的厌恶,虽然庄恒公主隐藏得很好,却没有瞒过林琅,此刻庄恒公主道:“侄女萧华参见姑母。” -- 第109页 林琅嘴角却是勾起一抹笑,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这是怎么了,怎么学宫的学子都跪着。” 听到这里,庄恒公主脸上划过一丝黯淡,道:“倒也不是大事,只是我一直倾慕鸿珵学宫舒无野舒公子的才华,如今他却惨死,本宫得知之后,心里难受,想着要给他找到凶手。” “看样子庄恒公主确实难受,今日炎热,不如我们进屋去谈,省得在外吹风。”林琅没有明着回答她的话,而是想换一个地方谈论这件事,毕竟剩下林琅想说的就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了。 庄恒公主也知道林琅的意思,于是答应道:“既然是姑母的意思,侄女自然答应。” 林琅看着在烈日下跪着的学子,她不疾不徐道:“都起来吧,寻个凉快的地方,一会赵慎大人会来,无论舒无野怎么死的,都会在赵大人的手段下查到真相。” 庄恒公主听到这里,她脸色一怔,片刻没有言语,随后两人进了一处阁楼之中,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两人是单独进来这个阁楼的,林琅还未坐下,庄恒公主站在门口,道:“姑母,你一定觉得我对这些学子很过分吧,否则又怎么会来管这件事。” 林琅坐了下来,她只是倒了两杯茶,摇了摇头:“有什么傻的。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做了一件错事,但你既然做了,也这般坦荡,想必已经料到了后果。” 庄恒公主怀疑道:“你不是来罚我的。” “罚你是你父皇的事情,又关我什么事。” “那你是为鸿珵学宫的学子出气的。” “出气算不上,只能想着别闹太大,仅此而已,毕竟杨锐求到了我府上,我也不好不干预。”林琅毫不犹豫就将杨锐抛了出来。 不过林琅并不是随便说的,在刚才她见到庄恒公主看着杨锐的目光就知道,庄恒公主认识杨锐,只要庄恒公主不傻,就该知道是杨锐请的她。 这只是林琅的第一步,她先是用真话来交心,果然在林琅说出这话之后,庄恒公主脸上的不悦减轻了不少。 而后林琅又道:“杨锐找上门的时候,说学宫有了麻烦,原本我并不想管,毕竟鸿珵学宫是大雍的脊梁,哪怕我是长公主,贸然插手哪怕好心也免不了被有心人口诛笔伐,毕竟我这段时间太过招摇。” 庄恒公主听着林琅这忧思的话,她不免问道:“那姑母为何管了呢。” 林琅道:“后来杨锐他提到了你,其实我和你并没有怎么接触过,也就小时候在你出生的时候抱过你几次,后来等我去了玄清观,我连你的长相都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可我回宫之后,和你父皇也就是我皇兄闲谈之时,他总是向我称赞你,我想如果你要是惹出你父皇保不住的麻烦事情,他一定会伤心的。”她轻而易举地打出了感情牌。 果然,在庄恒公主心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必然有皇帝,在提到皇帝之时,庄恒公主的脸色明显变了,之后林琅告诉她,我不是因为你才管你,而是因为你的父皇,这个理由已经让庄恒公主信服了。 也许是提及了待她最好的人,她明显卸下了心防,她不再是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反而身上弥漫着深深的哀伤,“我并不想这样,可舒公子并不受他父亲喜欢,往日也就罢了,如今他死了,我不想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亡,我只想找出真相。” “所以我让刑部侍郎赵慎大人过来了。”林琅的声音十分温柔。 赵慎的本领庄恒公主自然是知道的,她听后沉默片刻后,道:“姑母,你和想象中得不同。” “有什么不同?”林琅温温柔柔地问她。 “只有你懂我真正想要的。”庄恒公主说道。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门,林琅道:“大概是赵慎大人到了,我出去看看,你在屋子里面休息一下吧。” 庄恒公主点了点头,林琅见此,准备出门,在出门的前一刻,庄恒公主突然道:“谢谢你帮我。” “嗯。” 林琅没有多余的回答,直接离开了此地。 她本身并不打算帮她,只是这样会更快地安抚庄恒公主。 林琅和碧莹走到了外面,赵慎已经来了,除了赵慎,还有一个人也来了,林琅见到了来人,愣了一下,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萧钰,萧钰眼里望着林琅,十分欣喜的模样,他道:“正在和赵慎讨论一件事,然后姑母你就过来请了赵慎大人,听闻是姑母有事,我就一起过来了。” “那正好,过来看看这个案子吧。”有萧钰坐镇,想必庄恒公主更是闹不起来。 此刻她和萧钰已经说完话了,赵慎这才慢悠悠地向林琅行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林琅神色恭敬:“赵大人。” 涉及到案子,赵慎十分严谨,他一副公司公办的态度,道:“来人说得不清不楚的,长公主殿下,您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林琅派去的人是公主府的人,那人只知道鸿珵学宫有了人命,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是不知道的,而林琅在来的路上听了杨锐的说辞,已经基本了解这里了。 死得人是鸿珵学宫的次子舒无野,舒无野小时候是个活泼机敏的性子,后来得了一场大病就言辞寡淡了,林琅知道这是舒无野终于从药人那里逃了回来,直接变了性子。 -- 第110页 而后他只在一方小院自己学习,也不去参加科举,更懒得与他人交谈,院长并没有管过他,只派人负责他自己一天的吃食,剩下的则让他自己在那里自生自灭了。 庄恒公主和舒无野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短,只是平日他在的地方偏远,以至于到如今才堪堪被人发现,可被发现的当日,他已经没了生息,只剩下一具尸体。 第55章 调查 小公子 在被撞到之后, 那人仓促地离开了,而舒无野也让庄恒公主不要留在此地,先行离开, 舒无野告诉公主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 也许是对恋人的信任,庄恒公主直接离开了。 但也许是对舒无野的担心,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派了一个下人潜入学宫打听其中之后发生的事情。 等着公主的下人潜入的时候,院长已经到了舒无野的院子, 但院长并没有见到活着的舒无野—他悄无声息, 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息,而凶手则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下人见此, 忙折回将此事告诉庄恒公主, 庄恒公主当即归来, 而后就是林琅见到的这胶着的一幕。 赵慎和林琅走到了舒无野的小院, 萧钰没有跟来,他说他要去见见庄恒公主。 这个地方十分偏僻,位于鸿珵学宫的外围,平日也不会有人走到这四周,而四周则是高墙, 就算真的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也不知道。 而小院里面则中上了各式的花-凌霄花、仙客等。 院中的花打理得十分精致, 争奇斗艳, 但靠近过道的花却枯萎了,是一种十分不正常的衰败。 赵慎和林琅都注意到这个不正常的地方,林琅凑近瞧了瞧,碧莹见此, 拿着丝帕将掉落在地上的花瓣拾起,递给了林琅,林琅观察了一番,而后又细细嗅了嗅,她心里有了一个轻微的猜测。 赵慎则注视林琅,眼中似有别的意思,而后才道:“长公主殿下,您懂这些?” 林琅一愣,她认识赵慎的这种眼神,当赵慎审讯犯人的时候,他就是这番仔细打量人的表情,刚才见到花瓣,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而碧莹知道她会医术,特意给她捡起,让她检查一番。 但实际上长公主是不会医术的,而林琅也时刻为萧钰称帝后他离开皇宫做准备,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会医术。 过去她常常和萧钰在一起,萧钰对她十分信任,对于她过去偶尔的奇怪之处并不在意,但赵慎并不是萧钰,他是刑部侍郎,在他手上的案件数不胜数,被他审讯的人更是多余过江之鲤,她不能在赵慎面前露出一点偏差。 于是她十分淡然,嘴角甚至勾起一个随意的笑,道:“本宫自然是不懂这些,只是这花瓣瞧着就不太寻常,忍不住拿去来看看,怎么,赵大人要定本宫的罪么。” 赵慎这才慢悠悠地道:“当然不是,只是听闻长公主曾认识一个神医。” 她突然想起她刚回宫的时候,和太后还有皇帝说过申州水患一事,她说自己离开玄清观,去了申州,遇到了神医,而身上的恶疾也是神医救的。 但当时她只是想让长公主为百姓做过的事昭告天下,却没有想到会被赵慎抓住言辞上的漏洞。 林琅却没有惊慌失措,只是道:“本宫当时是隐藏身份去的,那神医并不知道本宫的身份,而且他救下本宫就离开了,本宫根本没有机会认识他。” “原来是这样,当时我也听闻过申州水患中神医的故事,说那人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物,他带着帷帽,没有和任何人产生过牵连,下官以为公主貌如天仙,会让那人青睐相加,原来是下官想多了。” 林琅听到这里,她声色俱厉道:“赵大人,就凭你现在揣度本宫,本宫就能给你治罪!” 赵慎见林琅面色不佳,他忙行礼,脸上十分诚恳:“是下官的错,求长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下官的错处。” “庄恒公主还等着呢,不要耽误查案。”林琅脸色依旧不好,但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在这上面追究了。 赵慎开始查看房屋的四周,而林琅无声的呼出口起,她看起来毫无破绽,实际上手心已经荫出一点潮湿的汗。 待赵慎看完,他道:“长公主殿下,这里下官已经看完了,我们进去吧。” 林琅点了点头,两人进去之后,舒无野的尸体已经不在这里,在刚才赵慎来的时候,他带来的仵作,此刻已经在外面验尸,而这个屋子里面放置的东西十分整齐,并没与打斗的痕迹,而桌子上还有一壶凉茶,他拎了起来,发现里面不满半壶。 赵慎见此,让人收走了这屋子的茶具。 两人又看了一番,之后两人从屋子里面出来。 林琅道:“赵大人有什么想法。” 赵慎表情并不是勘破案情的轻松,他微微皱眉道:“下官还需要问院长一些问题。” “令弟的事情问我吧。”门口传来了舒长络的声音,舒长络是吏部尚书,两人在官场上有过交集。 而舒长络比赵慎的官职高,赵慎不可能不给舒长络这个面子,于是赵慎道:“那麻烦舒大人了。” 舒长络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长公主千金之躯,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不远处有一处庭楼,不如我们去那里如何。” 赵慎自然没有意见:“长公主殿下请。” -- 第111页 林琅嗯了一声,她转身离开,走向了舒长络指着的庭楼。 萧钰走向了庄恒公主所在的房间里面,此时庄恒公主泪眼婆娑,她的侍女在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那声音十分平稳,甚至可以用规律来形容。 庄恒公主止住了泪,她眼角仍有红意,她的侍女问道:“门外是谁?” “是我,萧钰。”郎朗的声音传来,却让庄恒一激灵,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萧钰了,自从他得势之后,她都忍不住避开他走。 如今他就在门口,这让她陷入曾经不好的回忆中,这回忆自然不是她多么不好,而是萧钰过去的痛苦。 当时她是皇帝宠爱的女儿,可以称之为说一不二,那段时间她有什么要求父皇都会答应她而宫人奉承他,而最有权势的泰王也会找自己玩。 她母亲说皇后有意给自己和她的亲外甥结亲,庄恒公主见过贺兰度,他是一个俊逸的男子,庄恒公主在见到贺兰度的时候就十分满意,因而她直接将自己看做泰王那边的人,毕竟以后要是嫁给贺兰度,那她和泰王比其他的兄弟姐妹更为亲密了。 而在她和泰王玩的时候,见到了萧钰,那时萧钰神色阴郁,坐在一处凉亭在写什么,而他的穿着对于他的太子之位而言,略显落魄,但萧钰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一笔一笔写着。 泰王告诉庄恒公主,昨日他在夫子那里犯了错,所以夫子罚他自己抄书,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读书。 所以萧钰已经抄了三天了,庄恒公主问是不是太子太过懒散,泰王却笑了,他说不是,他说萧钰要将大雍的史书全数抄一遍。 大雍到如今虽然没有几百年的历史,但那史书也不是轻易能抄完的,庄恒公主又好奇:“他犯了什么错,让夫子这么罚他。” 泰王只是嘻嘻一笑:“他将夫子御赐的东西拿走了,然后夫子找上他,他说自己没拿,后来夫子说他口中并无真话,就罚他这样抄书了。” 庄恒公主当时觉得萧钰真是活该,拿了还不承认,后来她问宫人萧钰偷拿的是什么,宫人回她道是一块黄玉鸱吻镇纸。 庄恒公主却愣住了,那块镇纸,她在泰王的宫中进行搜宝游戏的时候,曾见到了。 原来萧钰真的没有说谎,而这一切都是泰王陷害的,庄恒公主这样想,但她也只是这样想想,她没有想给萧钰打抱不平的意思,毕竟她是要和泰王更亲的,而且她母后也说过,如今萧钰的太子之位只是一时的,日后定是泰王继承正统,要是将事情捅出去,那受罚的就是泰王,对她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之后她和泰王玩的时候,萧钰还在抄史书,泰王提议:“不如我去捉弄一下他,骗子要有骗子该有的惩罚。” 她答应的十分干脆,于是萧钰好不容易抄完的东西都被她和泰王沉入河底,原本她觉得自己没错,可见到萧钰那冷淡的宛若瞧着死人的眼睛,她害怕了,甚至害怕的哭出了声,恰好皇帝走到那里,泰王忙说是萧钰欺负了她。 她当时不想解释,只是一直在哭,气得她父皇直接让萧钰不能出门,在一个黑屋抄书,庄恒公主被一群宫女安慰好后,没过几天出宫和贺兰度关系亲密了起来,直接将萧钰的这件小事抛到脑后。 所以在萧钰得势之后,她根本不敢出现在萧钰面前。 如今她坐在这里,听到来人是萧钰的时候,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心口针扎一样的疼,而冷汗从额间划过,声音都透着十足的惧意,于是一瞬间她对着身边的侍女色厉内荏:“原来是皇兄啊,快去给本宫的皇兄开门!” 宫人忙给萧钰开了门,萧钰一派温雅,丝毫没有过去的阴郁,他积翠如玉,列石如松,仅仅站子这里,就恍然若神人,庄恒公主有一瞬间的恍惚,原来太子的容貌是这样的出众啊,为什么她过去没有发现呢。 萧钰道:“皇妹似乎还是很伤心,舒小公子当真是幸福,没想到在死之后能让皇妹这般关心。” 提到舒无野,也许是爱情让她盲目,她一瞬间忘记了恐惧,直接反驳道:“如果可能,我根本不愿意他死亡,难道你喜欢死后让人这么怀念么。” 萧钰却没有反驳的意思,他反而很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十分带着一股狂热的希翼:“如果那个人是她是皇妹这样情绪思念我,我不介意死亡,想必我会很期待。” “疯子。”庄恒公主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萧钰只当这两个字当给他的赞誉了,并没有计较。 瞧着萧钰并不愤怒的面容,庄恒公主这才意识到萧钰的危险,她只见过一个人在别人咒骂她时并不愤怒,但这并不是她不计较,而是她在思考,该给对方一个什么结果。 那个人就是萧钰的母亲,而萧钰和那个女人有着相同的血脉,他没有继承皇帝的软弱,那必然继承了他母亲那份有仇必报的性子了。 “皇兄你来这里是为了泰王么。”庄恒公主是心心念念舒无野,但她在皇宫这么久,对于兄弟夺权的意思参透得也差不多了。 能让萧钰行动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皇权,而自己和泰王关系不错,对于萧钰而言,自己最有利用价值的也就是这里了。 “皇妹这般聪慧不愧被皇帝喜欢,孤确实是为了泰王而来。” -- 第112页 “那就让皇兄失望了,泰王如今被关着禁闭,谁都进不去,皇妹已经许久没有和泰王见面了。” “霖国。”萧钰没有多说,只说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如同索命的鬼魂,直接让庄恒公主巧舌如簧的嘴巴变得哑口无言。 她略微带着些惊恐,但死死不承认:“皇兄你在说什么吗,霖国怎么了。” “皇后死了,泰王最近不是和霖国牵上线了么,最近霖国使臣正好要来,就是给泰王东山在起造势吧,孤是真的很好奇,你们怎么会想要这么一步,与虎谋皮,你们真不怕被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么。” 庄恒公主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但依旧坚持之前的话:“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皇兄你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萧钰只是笑了笑,道:“罢了,今日皇妹本就十分难受,孤就不在今天打扰皇妹了,不过孤劝皇妹还是出去走一走,毕竟这个时辰,赵大人也该有了想法了。” 庄恒公主起身,她脚一软,旁边宫女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她。 萧钰并不惊异,而是十分贴心地说:“用不用孤等着皇妹你一会。” 庄恒公主面色惨淡,却不肯屈服,道:“我自己会走。”她踉跄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有人过来禀告萧钰林琅他们的行踪,于是他们也去向了庭楼。 林琅还没有坐下,她就听到有人过来,林琅看向来人,是萧钰和庄恒公主。 第56章 验尸 宁若 萧钰是一如既往的神色, 可庄恒公主却比刚才林琅见到的更为苍白,林琅没有过多的怀疑,毕竟如今庄恒公主的情人死了, 在林琅劝慰完之后恐怕会更伤心。 不过她和萧钰一起过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三人落座,赵慎和舒长络在一旁站着,萧钰道:“赐座。” 下人给赵慎和舒长络拿来了椅子,两人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萧钰看着林琅, 道:“姑母, 你们去查有什么发现么?” 林琅道:“我只是粗略地看了看,经验肯定没有赵大人丰富,就不在赵大人面前丢人了, 让赵大人说一下他的发现吧。” 萧钰听到这里, 笑了笑:“姑母你这是妄自菲薄了, 你的心思十分细腻, 能够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不过既然姑母都这样说了,赵大人,你说你舒小公子的屋子里面有什么奇怪的?” 赵慎态度谨慎,道:“我已经让仵作给舒小公子验尸, 不如让那个仵作进来说一说舒小公子尸体的情况。” 林琅和萧钰都知道尸体能说出真相,于是萧钰道:“好, 既然如此, 让他进来吧。” 赵慎派人让仵作进来,等仵作进来之后,众人十分惊讶,来人一身长袍, 但面如敷粉,眼眸含情。 这人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扮做男子的女子。 几人的目光先是打量了这个仵作,而后又放在了赵慎的身上。 赵慎笑了笑,给他们解惑:“几位殿下可不要小瞧了她的本事,她从事仵作这一行数年了,一般的仵作根本没有她的老成。” 其实其他人并不怀疑这女子的本领谁都知道赵慎的本领,他爱案如痴,而在这种时候还能跟在赵慎身侧的,必然有不俗的本领。 只是他们好奇,赵慎是怎么和这个女子有关系的。 赵慎也读懂了这群人的疑惑,他解释道:“她叫宁若,当时有人报案,我们刚过去的时候就见到宁若已经通过尸体判断出来凶手了,殿下你知道我爱才如命,这样的人物我刑部永远欢迎。” 赵慎说的十分坦荡,众人没有疑惑了,他们看向宁若,宁若并不畏惧,而是逻辑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她说舒小公只受了一道伤,伤口在心口之处,说明凶手行事果断狠毒,老辣周全,是怀着让舒小公子必死的心情下手的,而舒小公子会武,但他身上却并无一丝其他的伤痕,这只能证明两件事,一个是出手的人是一等一的高手,第二则是舒小公子十分信任对方,对来人毫无防备之意,这才让对方得手。 赵慎补充了几句,“臣刚才观察了舒小公子的屋子及院落,并无杂乱打斗的地方。” 有了赵慎的补充,其他人若有所思,而宁若又接着说下去,“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对方下毒了,而舒小公子无力反抗,因为在舒小公子死亡的反应里面,民女察觉到一种毒。” “什么毒。”林琅问了出口。 “安香丸。” 第57章 进展 警惕 安香丸! 林琅听到熟悉的三个字, 愣住了,她觉得自己听到这东西的频率太多了。 从安贵妃将她喊过去开始,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关联, 林琅心思一沉,看样子她需要一定的时间静下心来想想,她需要时间捋捋这一切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思考地十分专注,但她表情未变,像是丝毫不知道这一切的模样。 她如今不能表现出一分一毫的知情, 不然她无法和众人尤其是萧钰解释。 但这件事是她问的宁若, 于是她好奇道:“安香丸是什么?” 其他人俱是不知,而宁若仔仔细细将安香丸的作用讲了出来,和林琅查的别无二致, 林琅并不奇怪, 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不是说他的伤口在心口么, 为何还有中毒的痕迹?” -- 第113页 “舒小公子的致命伤就是在心口, 他心口有一道薄刃刺过的痕迹,凶手十分谨慎,那武器是一把随处可见的短匕,但一刀致命,而那沾染中毒的痕迹, 却不知从何而来,若说是凶手带的, 那症状太明显, 若不是,如今大雍早就摧毁了安香丸,根本没有法子能让安香丸进鸿珵学宫。”说到此,宁若脸上带着愧疚之情, 道:“是民女学艺不精,无法勘破。” 萧钰开了口,他眼里透过一丝有趣的神色,道:“无碍,毕竟相比起其他人,你知道的确实不少。” 宁若听到萧钰的话,脸色奇怪,似乎是无法想到一个皇子会给她说话。 “如果一个人常年沾染毒,他身上必然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赵慎接过萧钰的话。 宁若听后又将想法落到了案子上,她赞同却又惋惜道:“民女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将学宫的人全都看了一遍,但很遗憾,学宫并没有这样的人。” “那岂不是凶手要逍遥法外!”庄恒公主在听到舒无野死讯的时候就已经面色不佳了,但她因为想知道凶手是谁,才一直听到了现在,如今听到学宫里面已经没有凶手,她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公主,不知舒小公子和外人可有纠葛?”宁若并不畏惧皇威,直白问道。 还从未有人这样不畏惧庄恒公主,她原本想发火,但看着在一旁不能忽略的萧钰,她忍住了,只哼了一声,道:“舒郎从来不出院子,哪会和人有什么纠葛。” 如今庄恒公主满脑子全是她的舒郎,已经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了。 林琅见此,看向了院长,院长是之后进来的,他悄无声息的,在听到宁若和赵慎分析舒无野死讯的时候,他毫无表情,一派正值,但也许是这份过分的理智,能让他们得到更多的信息,林琅对院长道:“院长,不知您知道舒小公子还有什么仇人么?” “回禀长公主殿下,臣不知,我这个儿子过去在十岁的时候被人拐走了,六年后他跟着车队回来了,但自从他回来之后臣也看不清了,过去他性情活泼,回来之后他十分沉稳,但却不愿意见人,臣无法,只好给他在偏僻之地建了一个地方,让他在里面静修,至于那六年发生了什么,臣也问过,但他却一言不发,当时臣觉得他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也不敢再过分追问,如果他真的有仇人,那必然是那六年内结下的梁子,毕竟他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见人了。” 等院长说完这番话后,林琅竟有了新的疑惑,既然他这个儿子不出去见人,那庄恒公主又是如何认识的他,林琅可不信庄恒公主会突然有好学的心思,到鸿珵学宫来一场才子佳人的偶遇。 林琅也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问这件事,毕竟对于庄恒公主而言,她现在的行为已经是给贺兰度带了不该带的帽子。 不过庄恒公主大概是不怕这件事的,曾经有公主也犯过这样过错,但那是的皇帝轻拿轻放,只是将情郎给处理了,而如今舒无野已经死了,而皇帝为人软弱,根本不会对自己宠爱的女子过多斥责。 因而庄恒公主只会落得一个无事的结局。 只是原来他这个儿子已经失踪了六年,那恐怕和碧莹一样,这六年都是在霖国做药人,林琅在前世的时候曾对抗过霖国,对于这个国家,她自认为十分了解,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林琅只恨前世没有彻底地消灭他们。 如今多想无益,等萧钰称帝之后,她必然将霖国的危害告知萧钰。 此刻她更需要一个和碧莹独处的时间,仔细问问碧莹舒无野的事情。 有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如今凶手怕是已经离开了鸿珵学宫,抓不到凶手,事情一直胶着,赵慎见此,对萧钰道:“殿下,既然凶手身上安香丸的毒,那臣就下去派人去搜这样的人,以及还搜舒小公子之前失踪的六年发生了什么?” 萧钰道:“可。” 赵慎离开了,庄恒公主见此,也无心留下,毕竟如今她和舒无野的事情已经闹得怕是要众人皆知,她也需要一段时间解决这件事情。 林琅起身,刚要和碧莹独处,萧钰就留在她身侧,道:“姑母,我还不知道你为何回来这里。” 林琅刚要说话,杨锐就走了过来,但他见林琅身侧是太子,停下了脚步,但萧钰见到了他,萧钰记性很好,他总觉得杨锐似曾相识,他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似乎在他夫子那里见过。 他看了看林琅的神色,明显两个人是认识的,而且关系比他想的更为亲密,萧钰心思一沉,还未多想,就听到林琅道:“是因为杨公子。” 林琅冲杨锐笑了笑,让杨锐过来,杨锐读懂了林琅的意思,他走了过来,对萧钰和林琅行了一礼,道:“草民参见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 林琅道:“平身。” 如今庄恒公主已经离开了,鸿珵学宫的麻烦算是短暂地结束了,杨锐对林琅抱有感激之情,于是语气带了些喜悦。 原本萧钰并没有多想,只是他突然想到林琅在太后面前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那人并无功名。 萧钰突然想到,面前这个人并无功名,面容还算能看,他突如其来地警惕,纵然他听到长公主的答应,却也会难免有一丝不可言说的嫉妒。 第58章 看透 碧莹 -- 第114页 萧钰的气势一下子让杨锐猝不及防, 杨锐能清晰地、明确地感觉到萧钰那无言的变化。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突然让太子带你下恼火,不过他不知道原因, 却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里,于是他像是逃避危险一样,看起来周全,实际上行为匆匆地对林琅道:“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草民先去安顿受惊的学生, 择日草民必然去公主府, 拜谢公主殿下。” 林琅也知道如今鸿珵学宫的事情比较重要,于是她和声和气对杨锐道:“那你去吧,不必管我。” 杨锐没有觉得自己的言语让自己安全, 反而觉得四周更冷了, 他连忙离开, 只是走远了, 他还能感觉到太子那沉沉的目光,像是含着深沉的冷意,如冰霜一样凝在他的后背。 林琅见杨锐的步伐杂乱,不免赞叹道:“没想到杨公子不仅学识好,还如此关心自己的学院。” 萧钰一愣, 他了解杨锐离开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带给他的压力, 绝非是对鸿珵学宫的关心, 不过如今林琅完完全全误会了,他只觉得气闷,但也不愿意过多解释,以至于这怒火冲心, 反倒是让他面色不悦。 林琅没怎么注意杨锐,但她的余光都是放在萧钰身上的,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夸赞了杨锐一声,而萧钰竟然这般生气,她忙说道:“别皱着眉,年纪轻轻的皱眉显老。” 她是关心自己的,萧钰这样劝自己,他自然而然舒展开眉眼,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为姑母你担心,萧华她为人任性,如今她压着脾气呢,等她回宫之后,必然要和父皇告上一状,这是她惯有的手段了,如今怕是来到这里的人都逃不过。” “那就让她告吧,反正这件事我没有做错。” 萧钰知道林琅行事坦荡,他温声道:“没关系,就算萧华真的告了,我也不会让人打扰到姑母的。” 林琅知道萧钰关心自己,也知道他和皇帝之间夫子感情并不好,于是道:“你可千万别出手,如今你风头正盛,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你出问题,我可不希望你折在这上头,放心他们不会伤到我的。” 原本林琅只是关心萧钰才这样说,可没想到这样说完,萧钰只是无所谓一笑:“那姑母放心吧,如今看我笑话的人更多了,今日霖国递来国书,说是他们皇子要过来朝拜,这件事由我来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抓到我的疏漏,如今的萧华还不够格找我麻烦。” 霖国…… 最近发生的事情和霖国似乎都有若有若无的关系,林琅目光微闪,她不免想起前世的边境之乱,她状似关切,实则提醒道:“我听闻霖国有一个好战的皇子,他最近颇得霖国皇帝宠信,不少人传他就是下一任霖国皇帝,若是由他继承了霖国皇位,边境恐生事端。” 林琅从沧浪山回来之后,从未表达过她对国家大事的看法,如今却一反常态,在霖国这件事上表露出极度厌恶的情绪,萧钰速来关心林琅,见此他暗暗记下心底,对她道:“好,这件事我记下了,我一定会好好嘱托顾鄢,如今闻家军已经改名为神军营,顾鄢已经将闻家军的旧部全部收编,我会派他去霖国的边境看着那群人,不会让那群人惹事。” 有顾鄢看着,林琅蓦然放下了心。 她道:“嗯。” 两人又如同过去闲谈了一会,赵慎走了过来,林琅见此,道:“既然你们有正事要谈,我先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和碧莹一起离开了这里。 赵慎走到萧钰身侧,他道:“臣参见太子殿下。”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面色为难,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却说不出口。 萧钰皱眉,却一下子想起林琅的话,他平复了情绪,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臣有两件事想要禀报,其一是宁若没有说那安香丸并不是如今刚染上的,而是数年前就已经有的残毒。 其二则是安香丸在大雍基本上已经绝迹,而宁若说霖国还有不少人暗地用这种东西。 不过数年前那边发生了一件惨案,倒是让霖国明面上没有那么多的人用了。 当时一个家族私下买了一群奴隶喂下安香丸,企图得到一群聪慧的奴隶,但人总是充满变数,很快就有人逃了出去,他们将这个家族尽数吞并,不仅如此,除了这个家族之外,那许多豢养这种药人奴隶的家族都死在这群人的手下,那群人也将药方尽数损毁,后来在那群人的手段下,霖国已经无人敢制作这种奴隶,但这件事并没有这样结束,有一个人觉得既然同伴注定要疯,那他就提前送他们上路,于是一把大火将他们居住的地方烧干净了,除了那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尽数死在那里。” 萧钰没想到这个安香丸涉及到这么多的事情,然后赵慎接着说道:“而后这个凶手却并没有死,而是想要逃脱安香丸的毒性,于是他又重新养了一批人,让这群人成为他的药人,成为他解毒的药方,但很遗憾,他失败了,这个人还是疯了,但他的继承人得到了他拥有的一切,而六年前,听闻那里面的人闹起了一阵叛乱,药人听闻逃走了不少,如果舒无野是六年前回来的,那恐怕他就是当时的药人之一,而当年逃走的药人不少,听闻不少都被那个主人重新抓回去了,而舒无野怕就是所谓的漏网之鱼。” 萧钰很快就了解到赵慎话中的意思,他反问道:“除了舒无野,还有别的人逃出来么?” -- 第115页 “还有一个女子,听闻那个主人失去那个女子之后,大发雷霆,而有人说那个女人也是大雍的人,已经逃回了大雍,只是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是说如果想知道舒无野当年发生了什么,必须要找到那个女子。” “那女子确实十分重要,因为臣听闻控制安香丸的人是皇族中人。”赵慎面色凝重。 萧钰冷冷瞧向他:“这不是你最该禀告的么。” 赵慎只是恭敬道:“臣只是觉得在鸿程学宫内,舒无野的案子是第一位的。” 萧钰知道赵慎眼中案子永远是第一位,他不再愤怒,而是道:“罢了,只是孤好奇,这件事就连皇族的密信上都没有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慎道:“因为臣曾经有一个亲人就得了安香丸的毒,抽茧剥丝才查到的,臣一定要找到那个人,让那人伏诛。” 萧钰道:“那人无事吧。” 赵慎原本因断案明亮的目光转而黯淡,随后语气平淡道:“如今她已经不在了。” 萧钰察觉到赵慎口中的一丝悲伤,他突然想起赵慎似乎有一个早亡的姐姐,如今见赵慎的模样,怕是那个姐姐就是赵慎口中的人。 萧钰也渐渐变得沉默不语。 ——— “舒无野是怎么一回事。”林琅归途中问起了碧莹,刚才去的太匆忙,林琅根本没法像现在这样仔细听舒无野的事情。 碧莹道:“其实我对舒公子并不算了解,我和他也只有几面之缘,当时我被拐卖到霖国之后,我被放在一个人堆里面,那群人以人试蛊,最后活下去的一个人才能从那里出来,我成功出来之后,一直被安排执行谋杀的任务,而我听闻我的主人还豢养一群试药的人,当时我除了杀人,还会看着那群药人,以防他们逃跑,当时我和舒无野有过几面之缘,当时我觉得舒公子是个聪慧的人物,不过后来我听闻在其他人值班的时候,那群人逃走了几个人。” “你帮了舒无野,否则不会六年了,你还会记得他的名字,对么。”林琅在碧莹的眼中读懂了这个信息。 “嗯,我当时不甘心我自己的命运,又不敢反抗主人,于是就给了舒公子一些东西,没想到他们真的逃出去了,不过当时我不认为他们真的能逃过主人,因为主人在霖国手可通天,果然,除了舒公子之外所有人都被抓回来了。” “你那个主人你知道是谁么?” 当林琅问出这个问题后,碧莹眼上尽是愧意,“恕奴婢愚钝,当时主人只是将我们安置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面,奴婢也曾查过那院落的主人,可惜那里主人是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只是官家一直没有收回去,而主人见我们的时候一直带着面具,我始终没有见过他的容貌。” “没关系,你能逃出来就已经很好了。”林琅忙安慰她。 碧莹的眼泪顿时充盈了眼睛,她的话中都带着哭腔:“在舒公子离开之后,我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于是趁着主人来霖国之际,我逃跑了,可惜主人始终用药控制着我,我败在主人手下,主人命人割断我的手脚筋,像个垃圾一样扔在死人堆中爬了出来,遇到了长公主,是长公主和您把我从困境救了出来。” 林琅知道碧莹的痛苦,当时她确实察觉到碧莹中了一种毒,但那种毒于她而言并不难,她顺手在治疗碧莹的时候就帮她解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不过既然你的主人当时为何来大雍?”也许最近听到霖国的事情太多了,导致林琅有一种不合时宜的谨慎。 碧莹思索了片刻,她也满是疑惑,道:“主人并没有说,但我在他饮酒之后听到一句寻人。” “寻人?” 碧莹道:“好像是。” “寻何人?” “主人没说,不过我打听了,好像是主人养着一个外室。” “罢了,回去你先将具体的告诉我,我会仔细去查查霖国的事情。” ——— 萧钰走了,宁若走到了赵慎身侧,赵慎面露不悦,警告道:“你的目光今日在长公主脸上留了太久的时间,如果不是长公主没有怀疑你,你早就暴露了。” 宁若垂着眉眼,她目光像是陷入久远的思念,痛苦蔓延了心间,她十分痛苦:“当时我接到赵静的信,她像寻常一样回信,她说她要去一艘船上,等到了京中给我捎回来京中的美酒,可我直等到她的死讯,赵静做了错事,她非死不可,可我只想知道她的骨灰在哪,我不想她只有一座衣冠冢。” “可你今天没有去质问长公主。” “因为我发现我错了,长公主是真心相帮鸿珵学宫的人解决这一切的,和我想的不同,她没有私心,赵大人,她为什么会这样善良啊,这样的话赵静的死岂不是更是理所应当,我好痛苦啊。” 赵慎道:“她或许是个好人,但她身上一定有秘密,你当时听了我的话,故意说错,说舒无野是刚中的安香丸,长公主表情虽然很细微,但我观察到了,她十分不认同,而在探案之际,我也发觉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想必她也藏着十足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解开罢了,甚至无人怀疑,不得不说,这位长公主,还真是一个值得勘破的人。” “大人为何不告诉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如今最信任的就是长公主殿下,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在太子殿下面前说的,况且我也好奇她扮成长公主的目的。” -- 第116页 第59章 研究 初步成果 林琅回来之后重新将事情捋了一遍。 似乎从安贵妃开始, 她开始了解到安香丸,而之后则是从碧莹乃至舒无野那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不过重新梳理这些东西,她似乎察觉到了一点诡异的地方, 她喊来碧莹,对碧莹道:“你那个主人会半途喂人安香丸么?” 碧莹摇了摇头,道:“他手中毒药很多,控制一个人有太多的方法,不必用安香丸。” 果然如此, 在安贵妃口中, 她是被自己救之前就喂了这样东西,但仔细想想,她要是匪徒, 绝不会在半途上喂下这种只能影响后代的药物, 这其中有太多的不合理, 不过这其中的不合理怕是安贵妃在欺骗她。 林琅又道:“你有没有在霖国见过安贵妃?” 碧莹摇了摇头, 她略带惊愕:“其实活下来试安香丸药物的人并不多,我没有见过安贵妃,长公主殿下,你是在怀疑安贵妃!” “她确实值得怀疑,从那块你主人的牌子开始, 到中安香丸的毒,而你又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觉得安贵妃是谁呢, 也许你主人来霖国不是来寻人,而是来寻这块牌子。” “我要入宫,去见见安贵妃。”林琅心中起了一股恼火,她厌恶这样被人欺骗, 更厌恶她居然被欺骗过了。 “但如今天色已晚,恐怕不是进宫的时候。”碧莹规劝道,其实从鸿珵学宫回来就已经不早了,如今更是暮色苍茫。 林琅骤然恢复了理智,坐了回去,对碧莹道:“去看看程樾吧。”其实时间也不过刚过去一日,对于一个杀手而言,不算什么时间,但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无意间让这一天的时间格外的漫长。 碧莹立刻去了密室见程樾。 密室阴暗,程樾除了一天没有吃饭喝水之外,还没有见过光。 黑暗会使人精神格外紧绷,而程樾是一个专业的杀手,他比普通人强上太多,纵然经历无法感觉时间流逝的一天,他也没有慌乱。 碧莹下来密室的时候已经格外轻盈,但开门的声音还是让程樾察觉。 但碧莹压住了自己的脚步声,她浑身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其实程樾本身并不是一个寡言的人,从他被抓住那一刻还能调侃碧莹可见一斑,只是有时不说话光动手才是做为杀手的基本。 多年的训练让程樾也能稳得住气。 碧莹端来了一碗水,她递给了程樾,程樾略微带了些讽刺道:“你主人还真是体贴。” “毕竟你是谋害皇女,如今只是在这里关着,换一个人早该感恩涕零了。” “你也说换一个人了。”程樾知道碧莹了解他,其实程樾十分好奇碧莹的身份,她的武功路数明显不是出自皇族,而他有一种感觉,他觉得碧莹了解自己,明明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他们经历毫不相同,她却可能了解他这个杀手的心情。 “你喝不喝。”碧莹不想回答程樾的话,作势要收回水,程樾却道:“我喝。” 楼上,其实林琅心里并没有什么情绪研究安香丸的解药,可今天发生的时候太多,反而让她没了心情睡觉,她不免到了制药的密室,重新研究。 其实她已经有了一点思绪,如今动起手来因全神贯注反而动作更快了。 她双手不停,完完全全忘记了时间,她好像感觉碧莹过来找她了,但她打发走了,而等碧莹再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回来一点食物,她草草吃下,忍不住接着去研究,不知研究了多久,终于做出来安香丸的第一份可以称之为解药的药丸,等做完之后,兴奋感骤然离开,疲惫感随之而来。 碧莹担心道:“长公主殿下,你已经熬了一宿加半个上午了。” 听了碧莹的话,她心想难怪自己这么累,她忙仓促将药丸交给碧莹,回到屋子里面洗漱睡了一觉。 第60章 醒来 误会 林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只觉得自己醒来之后脑袋还有点昏沉,碧莹一直候在林琅身边,她见林琅醒过来, 忙拿来了一杯温水递给林琅。 林琅接过碧莹的水,温暖柔和的水让她从困倦中勉强找到了一点清醒。 她揉了揉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林琅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听到碧莹的话,她没有怎么好奇, 只是道:“还行, 起来吧。” 林琅起床之后眼睛恨不得胶在一起,碧莹小心翼翼帮她打扮好。 她迷糊着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密室, 这次她带着碧莹, 林琅将她的成果拿给了碧莹看:“这是我调好的安香丸解药, 这是第一次调好的, 还没有用到人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我所想的效果。” 碧莹知道林琅的实力,也知道林琅的担忧,林琅是一个医者,她对生命都抱有一种极致的敬意。 第一次调好的药物, 用在人的身上,她唯恐发生什么意外。 这是她的固执, 却也是碧莹最喜欢林琅做为医者的一点。 但碧莹想到林琅转述安贵妃的话, 她不免有些疑惑,碧莹道:“安贵妃若是骗公主,那她所图什么呢?” 其实这件事林琅也一直有疑惑,她只是太后的女儿, 既不会插手朝廷之事,又不会掺和后宫之内,而且她对安贵妃又有恩,安贵妃期满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 第117页 不过林琅并不是没有一点想法,她更需要去找安贵妃确认。 两个人从密室出来,手下捎过来一封信,林琅打开一看,竟然是从合州的来信。 合州是程樾弟弟的住处,林琅猜测这封信里面写的是喜事。 果不其然,确实如此,她当时在和程樾谈判之后就让手下去救程樾的弟弟。 而如今他弟弟已经死里逃生,从病痛之中活了回来。 这件事简直就是林琅这段时间知道的最好的一件事,她忧郁的脸上终于勾起一点笑,道:“走吧,我们进宫。” 等回来之后再和程樾谈判。 林琅和碧莹刚出府,就见到了庄恒公主的马车。 林琅愣了一下,碧莹忙小声告诉林琅,原来庄恒公主找情郎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但这次皇帝却一反常态,居然真的惩罚了庄恒公主,他收了庄恒公主的园林,并且罚了她五年的汤沐邑。。 林琅十分震惊,她没想到软弱的皇帝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碧莹又道:“具体是个什么原因奴婢不知,只是听说是太子的手笔。” 林琅一听到是萧钰的缘故,她皱了皱眉,并不是因为愤怒萧钰做这件事,而是愤怒萧钰为何要做这件事。 萧钰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而要真是如同碧莹所言,是萧钰出的手,那恐怕当时年幼之际,欺负萧钰的人里面,也有庄恒公主。 这样一想,林琅心口莫名的恼火。 她抿着唇,语气冷冷:“走吧,去见见庄恒公主。” 林琅的马车停在庄恒公主面前。 庄恒公主的婢女掀开车帘,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眼,庄恒公主明显受了打击,她面色惨淡,双眼无神,哪怕敷了脂粉都藏不住神色的落魄,看样子如今皇帝的惩罚让她痛不欲生,林琅十分冷淡,她没有一丝怜悯,只是道:“庄恒公主。” 庄恒公主还未说话,眼泪倒是先落了下来,她哭哭啼啼道:“姑母,我知道你和太子关系好,可太子他是一个魔鬼,我今天的下场就是被太子搞得,他不会放过所有人。” “所以呢,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好吧。”说完她让碧莹放下了车帘,车帘垂落,马夫驾马去了皇宫。 到了皇宫之后,她原本想找安贵妃,却没想到太后的人一直在等着她。 林琅疑惑,太后的宫人却笑着道:“长公主殿下,您就别瞒着了,您心爱之人,是不是就是杨锐啊。” 林琅:“?” 第61章 缘由 不懂 林琅完全不知道太后是怎么误会她和杨锐有关系的, 但太后的心腹宫女出现在这里,也意味着太后要见她。 林琅自然不会拒绝太后的邀请,她浅浅一笑, 跟着太后的宫女去了太后的宫殿。 今日日头正好,微风偶尔会在这个花园里面晃动。 林琅走到了太后的殿前,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太后殿中的味道,是淡淡的花香,宫人推开门, 她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在熏香, 满屋烟雾缭绕,花香四溢,不浓郁却十分舒服, 宫女说这是安贵妃拿给太后的。 林琅知道这是一种安神助眠的香, 只是没想到安贵妃竟然给太后拿这种熏香。 林琅仔细看了看太后的脸色, 太后眼角有些青黑, 想必是近日没有睡好造成的,林琅细细思索,难道是庄恒公主的事情惊扰了太后,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隔辈亲, 加上庄恒公主一直在太后身边,所以这次遭了难, 太后才会十分忧郁。 林琅又仔细想了想, 觉得又不全是这样的原因,太后见多识广,皇帝又听从太后的建议,如果太后真的心疼公主, 公主遭受这样的惩罚,她却没有出手,这又是林琅觉得怪异的地方。 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真相是什么等之后她才能知道。 林琅脸上勾起了笑,走到了太后身侧,和平常不同,往日太后殿内总是凑满了人,今日竟然只有林琅一人。 太后瞧出了林琅眼中的讶然,她率先解释道:“哀家这几天身体不适,想要清净一下,于是免了众人的请安。” 林琅皱眉,对太后道:“母后让太医瞧了么?” 太后目光落在这自己的手上,她每天要经过漫长的保养,却还是抵挡不过时间,手背的地方已经有了细纹,她的目光不仅暗了暗,似是回忆道:“哀家这个年纪,有些病啊灾啊的太正常了,劳烦太医做什么。” 林琅听到太后说了这句话,也不再继续劝下去,而是道:“儿臣最近学会了几道膳补,不如趁此机会,做给母后调养身体。” 太后叹息了一声,接着她遗憾着,脸上像是有什么天大的痛苦没有完成,林琅不免担心:“是母后最近灭有胃口么。” “母后年纪大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怎么能好母后知道,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有一个心心念念的人么,是找你去鸿珵书院的杨锐么。” 林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似乎这就是宫人对她说的,太后对她在府外的那个人感兴趣的真正意义。 不得不说,林琅在某些方面还是十分佩服关心女子姻亲之人的,无论说到了那里,总会拐在这上面。 林琅摇了摇头,快速地说:“不是他。” “那就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人。”太后也十分迅速的接了她的话,林琅头疼,道:“杨公子一心向学,并无儿女私情,儿臣确实有心尖上的人,但确实不是杨公子,也不是他身侧的人。” -- 第118页 林琅觉得这件事还是说明白好,尤其她面对的都是一群混在宫中数年的人。 太后见林琅态度坚决,并且没有丝毫忸怩害羞的神色,她已经相信了林琅的话了。 而后她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庄恒公主又是怎么会事,我听闻是因为你,她才受此责罚。” 林琅:“嗯?” 第62章 见贵妃 识得身份 “怎么会呢, 母后这是听到地哪个路子的消息,怎么会这么诋毁儿臣。”林琅说到这里,声音还掺着些哽咽, 她又道:“最令儿臣伤心的竟然母后还信了。” 美人垂泪,让人怜惜,尤其这个美人还是自己肚子出来的,太后忙说:“哀家自然是不信,只是这谣言越传越离谱, 哀家只是想提醒你, 不要让这些谣言乱传。”太后立刻将这件事情和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不过其他的都是谣言,只是这件事是太子促成的,这让哀家十分愤怒, 你和太子关系速来不错, 你怎么看这件事。” 原来误会她只是个引子, 太后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和太子关系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太后宠她,对太子的态度却是一言难尽,往日林琅都尽量避免和萧钰两人一起来见太后,就是为了避免今日的情况,可她不找麻烦, 不意味着麻烦找她。 而且林琅原本以为太后就算真的在意庄恒公主,也不会问她, 毕竟无论在宫中还是京中, 告知她消息的人从来不在少数,没想到她猜错了,太后竟然直接问起了她。 林琅抬眼看着太后,她目光清亮, 十分温柔,并不像解释,而是随意地在说一句不以为意的实话:“儿臣听闻庄恒公主的事情了,我为这个侄女叹息,但我不认为皇兄和太子这件事做错了。” 太后脸色明显不悦,但因为林琅坐在她面前,她忍住了咆哮,声音却难掩怒气,道:“那就是萧华做错了!”萧华的母妃知道皇帝重孝道,她更知道自己的女儿招人喜欢,因而在有空的时候经常带萧华来太后这里,陪太后不知多少岁月,因而太后十分宠溺萧华,后来萧华嫁人之际太后一度十分伤心。 萧华是庄恒公主的闺名,平日里面太后对亲近的人会叫她的称号,但有时脾气亦或是和晚辈关系亲近了些,就会叫着闺名,比如林琅,太后想要亲近自己的女儿,因而经常会叫着她萧娡,而如今太后的态度明显是对萧华有一种小辈的恩宠。 “儿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年庄恒公主因园林一事已经让众位大臣攒着怒火,而如今更是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她有一个情郎,前一件事情尚且大臣能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勉强不去计较,而如今她这般光明正大找情郎的行为,却是让皇家的脸面丢尽了,大臣自然不会去为难庄恒公主,他们会去质问皇兄,皇兄如果不给众人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那群大臣要闹起来。” 太后脸色好了一些,但语气依旧恶劣:“那就让他们闹,反正这天下也姓萧。” 林琅察觉到了太后的屈服,她于是装作赞同的模样:“当然了,只是如今皇兄这不是体恤大臣,不想让大臣血溅殿内么。” “可这五年是不是太多了,萧华这个小可怜。”太后心疼地说。 林琅心底十分不以为意,萧华公主就算没有这五年的汤沐邑,她手中的钱都足以支撑她养一个府的人好好活五十年了。 这些年庄恒公主真是没少搜刮百姓钱财。 但她脸上却是十分的担忧,装作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支了一个招,道:“不若让她去道观修心养性,待大赦天下之际借故免了她的责罚。” “这不知要多少年。”太后语气中又掺着浓浓的担忧。 “哪里需要多少年,如今太子已经成人,待他选妃之际,不就是最好大赦之日么。”林琅嘴角含笑说着这件事,但她心里冷冰冰的,她十分抗拒这件事,可她清醒的知道,哪怕自己多么抗拒这件事,这件事也终究会发生,只是发生时间的早晚罢了,而如今她还在这里,还能帮他看看未来皇后的家底,让早就离世的长公主安心。 只是萧华等不到她的大赦天下了,还有极短的时间,皇帝就要暴毙而亡,无论萧钰成亲多么快,他都不会在皇帝离世前身侧有旁人了。 而皇帝死后,萧钰又怎么会如同皇帝一样宠着庄恒公主呢。 其实如今皇帝面相就已经十分不佳了,他宠爱后宫美人,日日笙歌,眉心暗黑,是一副早死之相。 林琅并不好奇这样的人会早死,琳琅在真正好奇的是宫中有本领的太医着实不少,为何没有人提醒皇帝亦或是太后一声。 皇宫的秘密向来如同雪花一样,数也数不清,阳光一照,雪化了,入了泥水里面,一片污浊,谁又能看清其中真实的痕迹呢。 而她心中想了这么多,面上却分毫不漏,太后听了之后却并非是十分喜悦的神色,她眉形划过一丝担忧,不知为何,林琅有一种直觉,这似乎并不是给庄恒公主能不能得到大赦天下而脱离惩罚的担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似乎是对一件往事的担忧。 林琅不知道自己为何自己会有这种直觉,不过这件事细细一思索,却也并不是无迹可寻,也许太后对萧钰隐瞒了什么事情,林琅听闻,太后和萧钰的母妃曾经关系十分好,当时长公主去了玄清观之后,就是萧钰的母妃代替太后去劝长公主,而在萧钰母妃死了之后,太后对萧钰十分漠视,但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太子的地位,只能属于萧钰。 -- 第119页 这种诡异的割裂感让林琅觉得十分奇怪,但此刻她分身乏术,满脑子都是安贵妃和安香丸的事情,还没有精力去查这件事。 就在林琅乱想的时候,太后已经暗暗下了决定,她虽然十分为难,但还是答应了林琅的提议,道:“好,既然如此,就按你的办法做。”她说到此,顿了一下,随后揉了揉额头,不免感慨:“哀家身边的人,在知道庄恒公主一事的时候,都是告诉哀家宽心,只有你,告诉哀家,该怎么做,我可怜的孩子,如果你从小在哀家身边该有多好。” 太后仿佛将过去长公主求她回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却反过来抱怨请了她三次不回来这件事。 林琅笑得没有一丝破绽:“儿臣不是回来了么,放心,儿臣不会走的。”在实现长公主的愿望前。 太后十分满意林琅的答复,她如今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随后又开始和林琅随意地闲聊了起来:“听闻霖国的使臣已经出发了,不日就会过来,是太子安置这些事情,太子年少,还不懂这些,你要帮哀家看着他,省得他做出什么错事,丢了大雍的脸面。” 长公主和萧钰年纪几乎是同岁的,哪有相同的年纪太子年少,她就是处事成熟了,不过她也不会反驳太后了,她大概猜出太后的意思了,太后是想找一双眼睛看着太子,有无错漏,如果太子真有错处,那说不定就是太后的把柄。 “是,我一定会好好提点他的。”林琅应承了下来。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林琅终于从太后的宫中出来,如今天色并不算好,甚至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林琅仰面看了一会,随后冷淡道:“去安贵妃的宫殿。” 安贵妃是皇帝在青楼找到的清倌,随后和皇帝入了宫,成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但这位最宠爱的妃子身上却全是秘密。 最初她和自己打交道,是告诉自己她被拐卖过,是林琅救得她,当时她心疼她的遭遇,却没想到走进了她给自己设的局里面。 林琅为自己担心过安贵妃的自己感到可笑。 林琅走得不疾不徐的,但皇宫她已经轻车熟路了,很快就已经到了安贵妃的宫殿。 安贵妃已经出来迎接她了,皇宫说大也大,大到它能藏纳所有人的欲望,说小也小,林琅就这么过来,安贵妃闻风而动,早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她。 安贵妃肚子明显又大了,上一次形状还不是很明显,如今已经是彻底藏不住了。 不得不说安贵妃长相着实温柔,尤其是怀着孕的时候,温柔摸着肚子,宛若一个期盼孩子降生的母亲,而不是处处算计她的阴谋者。 人不可貌相,林琅因这个面相可真是吃过太多的亏了。 \长公主殿下,您来了。\安贵妃面上是藏不住的惊喜,如果不是她心绪复杂,那她一定想的是自己竟然这么会就给她拿到解药了,可如今她心境已经全变了,丝毫没有一丝畅快。 林琅道:“去方春庭吧,安贵妃这路你能去么。” 方春庭是御花园的一处水榭,九曲回廊的弯路,架在水上,犹如重笔下的一抹温柔。 安贵妃点了点头,十分惊喜,她眉尾处甚至有一丝得意,对身边生怕她着凉的宫人道,道:“这段时间这孩子闹死我了,我早就该出去走一走了,你们总是怕我吹到风,一直不让我出去,如今长公主殿下邀请我,你们可不能再阻止了。” 宫人脸上是担心的苦笑道:“皇嗣为重,奴才也是按太医的嘱托办事。” “今日太阳不算苦辣,让安贵妃陪我走走吧,况且一直坐着也对孩子不好。”林琅当机立断决定了安贵妃接下来去哪。 宫人自然是不敢反驳长公主的,他们只好小心翼翼地应承,眼里全是对安贵妃行为的不赞同。 林琅冷眼旁观这一切,觉得十分有意思,安贵妃是皇帝最受宠的一个妃子,如今只是怀了孕,皇帝来的少了些,但恩宠犹在,而安贵妃身边的宫人一个个却并不是对待宠妃的卑躬屈膝,阿谀逢迎的模样,反而是一个个真心对着安贵妃好。 原本林琅只以为是安贵妃人为人善良,不将地位放在眼中,如今看来,却是安贵妃治下颇有她自己独特的手段。 林琅没有在宫内长时间的生活过,但至少在她见过的其他妃嫔那里对比,安贵妃的宫人对待她的态度十分奇怪。 不像是妃嫔和奴婢,更像是朋友和朋友。 但如果真的是朋友之间的关系,林琅倒也觉得可以接受,但诡异之处在于,他们这种状态是彻彻底底伪装的。 像是故意给别人看的。 林琅过去没有在意这件事,如今一见哪里都是怪异,林琅和安贵妃两人到了方春庭,两人在路上并不是没有言语,安贵妃似乎像是没有察觉到林琅古怪的脸色一般,一直在和她说话,只是林琅大多都没有回应。 九曲回廊的桥梁,其实十分平坦,安贵妃甚至都没有气喘吁吁,就和林琅到了这里。 安贵妃让宫人都离开这里,林琅看了眼碧莹,碧莹也离开了。 等众人已经走到另一侧,安贵妃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公主殿下,妾身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好,惹到了长公主殿下,望长公主大人大量,不要和妾身计较。” 林琅笑得十分好看,只是眼神冰凉,她在仔仔细细观察安贵妃,之前她不太熟悉安香丸,只是草率的了解了一番,而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和安香丸打交道,自然了解得十分深刻。 -- 第120页 众人都误会得十分彻底,以为安香丸只对胎儿有害,其实在怀孕之际,她对母体也是有害的,吃下安香丸的人在怀孕之际身体的幽香会变淡,而皮肤会变得更为恶劣,像是从安香丸那里强得到的美貌,一下子还了回去。 而脉象也会变得离奇,那不是正常的两个人的脉象,因失去精致容貌之后,整个人会有一种日薄西山之感,像是孩子吸收了母亲身上所有的生命力。 当然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假象,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母亲并不会死,只是会比常人更虚弱而 而还回去的容貌也会回来个七八分。 林琅得知,林琅得知的症状,在安贵妃身上,全然没有。 其实若是林琅给安贵妃把个脉,那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但如今她并不“通晓医术”,她只好让人收买给安贵妃把脉的太医,得知安贵妃的脉象和其他孕妇别无二致。 至此,林琅知道自己彻底被骗了。 因为自己被从头至尾的相信安贵妃,以至于如今她想要说些什么,竟然无从开口。 但随着安贵妃的话,她终于想清楚怎么说了。 “贵妃娘娘自然哪里都是做得好的,只是本宫无能,找不到神医,无法完成贵妃的愿望,本宫这些日子十分愧疚,以至于到了现在都无法释怀救不了贵妃。” 安贵妃肉眼可见地失落了起来,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关系,毕竟长公主已经尽力了,本身这药就是难寻的毒药,如今没有解药我已经有了几分的猜测,只是可怜我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要离开了。” 林琅在冷眼看安贵妃的“表演”,真不愧是皇帝的宠妃,这份哀泣活灵活现,林琅若不是知道真相,怕也是为之心疼一番。 林琅将安贵妃给她的令牌盒子拿出,递给了安贵妃,安贵妃摇了摇头,她眼角还含着泪珠,哽咽道:“长公主殿下为我忙前忙后,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谢礼,我不能再收回了。” 其实林琅想开了,这确实只是一个小礼物,对于皇帝的宠妃而言,她珍宝无数,只是前提是她知道令牌背后的含义之前。 这时林琅又有一个新的疑惑,安贵妃过去的身份林琅已经差不多知道,安贵妃应该是知道这件物品真正的用途,她为什么还要交给自己手上,她不怕自己就将这种低当成普通的玩意,随意地扔进宝库里面,全然不见么。 她这么想的,于是话就说了出来:“我有一个小辈很喜欢这块令牌,既然贵妃给了我,那我可以处置它吧。” 安贵妃点了点头,她刚要说话,肚子却十分合时宜的疼了起来,安贵妃的宫人瞧见了,忙走了过来,林琅看着额头留下冷汗的安贵妃,一时之间判断不出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下一刻她就知道了,宫人对林琅表示十足的歉意,他们要将安贵妃带回宫内,去找太医,而安贵妃被扶着往前走的时候,她柔媚的声音若有若无:“我相信你的选择,林姑娘。” 这话如同落地惊雷,林琅猛然瞪大了眼睛,瞧向了安贵妃,可惜她只留给林琅一个背影,林琅坐了下来,没有动弹,她看着安贵妃坐了轿子,回去了,脑子里面竟然全是“林姑娘”这三个字。 她是什么时候暴露的,林琅也许猜到了,或许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安贵妃就已经察觉到了,也许当年她救下安贵妃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燕州林琅了。 此刻林琅丝毫没有惊慌,她知道要是安贵妃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不至于留在现在。 只是她情绪十分不好,于是扮作男装,在街上逛了逛,还未逛几步,竟然余光一瞥,看到了赵慎。 赵慎为人仔细,林琅不太会和这样的人相处,她转了个身,想要离开,却没想到萧钰竟然这里,和平日温和的他不同,他此刻脸上写满了阴郁二字,面色深沉,像是被什么在困扰。 而她又转身看了看赵慎,赵慎的表情也称不上轻松,林琅脑子一热,竟然直接走到萧钰面前。 萧钰没想到会遇到长公主,他起先是一愣,随后他阴郁的神色像是海潮退去一般,全然没了痕迹。 第63章 委屈 投壶 这段时间萧钰和林琅相处得不多, 萧钰实在是政务繁忙,这意味着萧钰离龙椅只差一步之遥,林琅却十分欢喜, 也许这就是长公主想要见到的。 这段时间萧钰在忙两件事,一件事就是霖国使臣到访,一件事就是舒无野的死。 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轻易能完成的事情,霖国使臣即将要来了,霖国虽然是大雍的属国, 但这些年霖国兵强马壮, 在兵力上隐隐有追赶大雍的架势。 林琅经历了一世,知道霖国狼子野心,可她也知道, 如今的皇帝是不会信的, 他还活在过去的荣誉之中, 他自信霖国是大雍的属国, 他轻视霖国,瞧不上那些看似卑躬屈膝实则狼子野心的霖国皇室。 殊不知大雍日后为了皇帝的这份轻视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萧钰抬头看,道:“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去楼上吧。”他们正在一个客栈下面,而且一直在这里, 已经引来不少人看他们了,林琅自然不喜欢当成别人的热闹, 于是和萧钰赵慎上了楼, 单独开了一个雅间。 “来拜访的人有谁?让你这么累,还真是不该。”几人坐下之后,林琅对萧钰打趣道,萧钰看样子确实为了这些事情忙了许久。 -- 第121页 “虞楚和虞临。”萧钰只吐出这两个名字。 林琅却是一愣, 这两人并不是普通的使臣,虞姓是霖国的皇姓,而虞楚更是她前世的熟人了。 她想起了前世她镇守边境。 她收留了一群逃难的难民,她没想到难民之中竟然会有霖国的小皇子,她掏心掏肺地待着这群难民好,尤其是装成难民的小皇子十分得好,可最后她在一个月夜,见到这个小皇子再给他的人通风报信。 林琅走了过去,面色倒是全然不变,但心里却十分难受,她冷冷道:“我一直知道我这里有细作,我找了许多人,却偏偏没有想到你身上。” 小皇子眼里透着迷茫,他明显不知道林琅为何说出这句话,甚至有些呆呆愣愣:“阿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小皇子。”这一路上他一直叫她阿姐,就是这一生生的阿姐,让她不免对他多了很多的耐心。 “那你在做什么呢。”林琅将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她手中是一个信鸽,那是刚才小皇子放飞的那个。 小皇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之前演戏,不过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演技好,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小皇子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盯着林琅,再无之前依赖的神色,而是沉稳冷静,完全不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倒不如说,经历这么多事,他过分的早熟,可惜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才表现的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 “阿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顾惜蓁问了出来,他不再执拗于个扮孩子,曾经无辜的脸上反而带着些犀利,不似之前的柔和。 “这重要么。”林琅苦笑着。 “重要,毕竟被阿姐认作了细作,恐怕离死不远了,能不能不要让我当一个糊涂鬼?”小皇子还在卖惨。 “你是皇子,不会死的,只是看你父兄付出什么代价了。”林琅只是在笑,对他的卖惨不以为意,不过她确实也不知该怎么说理由,只能现将此事说的模糊一些。 “阿姐,你还真是清醒得可怕。”小皇子在讥笑,但那份笑却像是给他自己的。 可随后他又问了这么一句:“那么阿姐,你讨厌我么?”小皇子痴痴地笑着,他原本就该知道的,世上没有一直藏着的秘密,他只是心存侥幸,渴求着面前的姑娘晚知道一些,他一直害怕,害怕这个一直陪伴着他的姑娘撕裂他的假面。 可越害怕什么,它就越会找上门来,像是狰狞的巨兽,于暗处匍匐跃出,一击毙命。 他害怕面前的姑娘说出我讨厌你这四个字,可他还是近乎自残地问了出来,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可他快要失去冷静,只能靠着戳心窝的话让他的理智在钢丝上摇晃。 真是无能啊,他嘲讽自己,面前的女孩真的有这样厉害么,还是她在自己心里太重要,清浅的一句话就足以砸出一处无法愈合的伤。 他等着裁决,等着面前姑娘对他失望的话语。 “我当然不讨厌,身为皇子,竟然以身犯险,孤身来到这里。,这份勇气,怎么不值得敬佩”林琅仔仔细细搜查了细作,这里只有小皇子一个人,林琅不知道霖国的皇室是什么样的,但一个皇子伪装成难民,混在她的军队之中,想必这个小皇子也有一段痛苦的过去,而能做出这样决定的皇族,她又怎么会讨厌呢,只是立场如此,她哪怕再同情对方,也不会因为这份同情饶过他。 毕竟她想起了萧钰,萧钰当时在她那里治伤,一边要站起来,一边还要抵御来自皇族的试探刺杀,和萧钰一样,他们藏匿在阴影之下,夹在死亡的缝隙之中。 小皇子起先是一愣,他自小开始,就知道自己背负着秘密,谨小慎微,活得艰难,之后逃难,他独自一人,一直藏着这个秘密,没有宣泄的出口,如今林琅这般安抚,一下子戳动他敏感的心,他眼角微微的湿润,可那温热之物,始终没有流淌下来。 林琅和别人不一样,她看着自己长大,照顾他,安抚他,护着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一样对自己这般好了。 但她却过分清醒,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永远理智得可怕。 小皇子嘴角勾起一阵无奈的笑:“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会这样评价我了。” 小皇子确实欺骗了她,但她并不愤怒,那些所谓藏着的身份不过是为自保,况且她自己也有藏着的秘密,将心比心,林琅并没有觉得小皇子做错了,毕竟她也派了不少细作去了霖国,她知道,对方也知道,只是看谁棋高一路,先找到对方的人罢了。 而确定小皇子身份的时候,林琅竟然不是愤恨,而是想到了如果让霖国的将士知道她抓了霖国的皇子,那该多打击他们的士气。 想到这里,林琅又觉得一切又不算最糟 小皇子看着林琅并没有说谎,他话多了些:“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甚至想放弃做细作,毕竟你太好了,可惜我始终是霖国的皇子,也注定和你是两路人。” 小皇子开始讲起了自己的过去。 他有一个姨母,之前战乱,姨母拼死也要将他人送出霖国,当时小皇子还不知道姨母的意思。 可他如今再思考,才明白姨母的深思熟虑,姨娘是想让他活下去。 霖国的皇帝和大雍的皇帝一样,是个多情种子,但和大雍皇帝不同的是,霖国皇帝的后宫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点,而大雍皇帝的后宫简直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 第122页 霖国皇帝在宫外宠信了一位美人,而这个美人就是小皇子的母亲,小皇子诞生之后,他的未来,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小皇子是在青楼出生的,她的母亲并非佳丽三千中的一位,只是皇帝尝个新鲜后不该留下的意外,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皇宫不多这个小皇子,他挥了挥手,带回了皇宫。 他将这个孩子交给皇后教养,可惜当时皇后已经生得一子,皇后早就习惯了皇帝的风流成性,她抬了抬眼皮,轻哼一声,只交待下人一句:“别饿死了他。”这话是小皇子生命的护身符,可也是下人欺辱他的免死牌。 人在长期危难之中,会有两种选择,一是永远的去承受,二是选择去爆发。 他选择了承受,于是憋屈着,被太监宫女欺辱。 若是这般过下去,过了十几年后,他可以出宫,做个闲散王爷。 可惜上天总爱开玩笑,在之后,他被迫参与了皇子之间的争斗,他并不想参与进去,但他的身份注定让他不能得偿所愿。 他被迫参加这场流血的战斗,而他孤身上阵,很快他就在其中要被淘汰掉,而他的姨母这时候出现了,让他逃到了霖国,只有那里能留一条命。 但他虽然逃走了,但他姨母却被抓了,他为了他姨母,才将信息给霖国。 不得不说,在小皇子的口中,他做得这一切都不是随心所欲,甚至他的一生,从头到尾都是悲剧。 但这又如何呢,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过去,都不能改变林琅的决定。 而这个小皇子就是叫虞楚。 但林琅却读错了,林琅还记得她将虞楚压在阵前,一根长箭冲着虞楚就过来了,妄图从她手中夺走虞楚的性命。 林琅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不知为何,在萧钰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之后,林琅突兀地想起了这件已经不能算是往事的过去了。 萧钰见林琅脸色一变,他略微皱了皱眉:“姑母,你认识他们?” “我怎么可能认识,只是没想到霖国竟然会派皇子过来当使臣,而且还是两位。” 萧钰耸了耸肩,道:“确实,大雍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我想好好准备。” 赵慎却对林琅道:“微臣能拜托长公主殿下劝劝殿下么,霖国不过是一个属国,哪怕他们的皇帝来了,都不必让太子这般郑重。” 萧钰却嘴角勾起一份讥笑,不过他很快想起林琅还在他面前,于是又变成一个温文如玉的公子道:“霖国狼子野心,这次前来并不是祝贺上贡这么简单,他们所图甚多。” “确实如此,要是能找出他们的目的最好了。” 林琅十分赞同萧钰的想法,而且林琅想起前世的战争,恨不得再提醒萧钰一句,提防霖国。 赵慎这才明白萧钰的想法,不过也不怪赵慎不知,他这段时间总是在查京中的案子,加上刑部的事情,让他本就不充裕的时间更加可怜,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了解霖国。 不过这时候萧钰倒是不想谈这些国事了,他目光望着林琅,像是盛满了温柔。 炎天暑月,火伞高张,众人都有些热了。 客栈的伙计瞧了瞧雅间的门,老板知道他们身份尊贵,早已经将放在地窖中的冰弄碎,置于琉璃盏中,此刻琉璃盏正摆在他们面前。 伙计先是端着莲子羹过来,放在长公主面前,伙计恭敬道,“长公主殿下,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点的。” 碧莹接了过来,试了试毒后,交给林琅,林琅端起莲子羹,尝了一口,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对萧钰道:“你有心了。”炎炎夏日,莲子清火。 林琅丰神冶丽,浮翠流丹,浅笑间顾盼生辉,其实碧莹和萧钰都习惯她的美貌了,而赵慎平日没怎么和和颜悦色的长公主打过交道,如今被这份笑容映到,心思晃动了一下。 赵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忙起身,道:“微臣突然想起了有一件事还没有办,请长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准许微臣离席。” 萧钰道:“可。”赵慎匆匆离席,而林琅好奇:“不知道赵大人想到了什么案子。” “大概是舒无野的案子吧,毕竟他这段时间都是在这个案子上。” “原来是这样。” 而赵慎离开客栈之后,他目光不自觉瞧向了客栈二楼,破天荒地,他想的不是大雍未来的皇帝,而是长公主殿下,想到此,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绪,慌忙离开。 门外的侍从道:“参见太子。” 林琅将手中的莲子羹放下,萧钰却并不惊讶,道:“进来。”侍从轻车熟路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递给太子。 萧钰接了过来,侍从悄无声息地退下,而萧钰直接子将盒子放在桌子上,他直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白玉枕,白玉本就珍贵,尤其这玉枕镶着金丝,凑成一副牡丹图,可谓是价值连城,太子表情不变,他声音清朗,语气中带着关切:“姑母,这是别人送我的玉枕,玉能辟邪助眠,我用不上,我听闻你最近睡不好,便叫人从库中找了出来。” 林琅皱了皱眉,目光略过玉枕,落在萧钰身上,不免关切道:“这玉枕你派人送来便是,何苦在这夏日折腾自己。” 萧钰早就想好了托辞,温声说:“你平日又不喜欢这些小玩意,要是我让下人来送,这玉枕恐怕早就落在库房了。” -- 第123页 林琅一怔,确实如同太子所言,她对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真要是下人送来,她恐怕连打开都不会打开。 “你倒是了解我。”长公主笑着道。 萧钰放在盒子上的手不动声色收了回来,只嘴边勾起一个笑,他面容清俊,笑起来如同朗朗清风,琼林玉树:“既然如此,姑母有什么要奖励我的。” “我能有什么奖励你的。”她虽是这样说的,但却已经开始思考了起来,她想起了当时萧钰在猎场给她抓的狐狸,那狐狸在公主府内养的毛皮锃亮,而后碧莹告诉她那是一只母狐狸,而近日有人给她一只公狐狸,这两只狐狸不知怎地,看对了眼,母狐狸竟然怀了孕,马上她就要有一只小狐狸了。 林琅打趣道:“我府上马上要多一只小狐狸了,不若给你如何,再加上我府上宝库的钥匙如何。” “可那是以后的承诺了,我想现在就要。”萧钰难得不依不饶。 林琅皱了皱眉,这倒是让她十分头疼,如今她手上的珍宝,都未必能赶得上这份礼物。 对着这份心思,她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了。 萧钰像是瞧出林琅的为难,他目光瞥到莲子羹上,道:“不如就赏我这碗莲子羹吧。” 他说话行动实在太快,还没等林琅说话,萧钰就尝了一口,林琅嘴边的话顿了一下,才缓缓说出:“那碗我尝过了。” 萧钰却并不以为意,道:“姑母,难道你舍不得。”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萧钰眼神澄澈,林琅只好摇了摇头:“没有问题了。” 林琅道:“莲子羹也吃了,下去吧。” 萧钰却突然声音伤心了起来,“姑母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个屋子里面,哪怕你这个厉害的侍女也在这里。” 恨不得和墙壁融为一体的碧莹简直想堵住萧钰的嘴。 太子的侍从并不在屋里,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只有碧莹一个人。 “怎么会,只是我觉得你似乎有大事要忙,我怕耽误你的时间。” “其实我是伤心的,姑母对我态度太奇怪了,有时候将我看做一个孩子,待我十分亲近,在回来的途中尽心尽力照顾我,又在京中为我洗刷过去的冤屈,可大部分时候,却是姑母一直将我往外推,祖奶奶为庄恒公主求情,姑母却要让我成亲,这是个什么道理,庄恒公主她配么!” 林琅听出萧钰语气中的愤怒和委屈,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萧钰今天想和她说的,只是她心里划过一丝莫名其妙的疑惑—明明她刚给庄恒公主求情,可这消息却传得太快了,直接传到宫外萧钰的耳中了。 她还没有细想,萧钰就道:“我知道,其实我本身和姑母是半分关系都没有,是我妄想太多,只是我的心是肉长的,总是会疼的。” 林琅听到萧钰这句话,她才是心疼死了,她怎么会让萧钰因大赦天下的缘由成亲呢,那不过是一个让庄恒公主彻底不能在她眼前晃的理由罢了。 原本她没有怎么想,可如今萧钰一说完,她简直就像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 林琅十分紧张地解释道:“宫内的人都知道,是你让父皇做了这个决断,太后知道之后十分愤怒,她十分迫切想将火发泄到你身上,我这样不过是让庄恒公主逃过责罚,继而让母后开心的一种法子,但实际上这件事并不能发生了。” “姑母,为何?” “你娶亲哪有那么容易,现在不知道多少贵女想要嫁给你,有她们相互牵扯,你有大把的时间选自己喜欢的贵女,而那时想必你已经执掌大权,能够决定庄恒公主的未来了。” “那些贵女我都不稀罕。”萧钰看得十分清醒,当年他无权无势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世间凉薄,又怎么会回去陷入苦境。 而林琅却愣住了,自从她在这一世见过萧钰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的情绪随着萧钰的话沉沉浮浮,像是溺水一般,她像是察觉到萧钰的认真,如火烤一般仓皇离开,碧莹刚要和林琅一起离开,萧钰就喊住了她。 碧莹停下步子,从一旁等着,萧钰从身上解了一把软剑,交给碧莹,道:“它名为绛珠,是一把削铁如泥的软剑。” “太子殿下,奴婢会将此剑交给公主。” “不必交给她,你不是会武么。”萧钰目光透着凉薄,就这样瞧着她,碧莹后背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萧钰目光幽深,意味深长的笑了:“你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不该说什么。” “太子殿下和公主感情深厚,乃是大雍之幸。”碧莹硬着头皮道。 “你知道我的心思吧。”萧钰这话宛如平地起惊雷,惊得碧莹忙跪下,她完全没有想到太子会这么直白表露自己的情绪,“奴婢不知殿下什么意思。” “罢了,你在她那也这样说吧,不必多言。”萧钰只淡淡道。 碧莹不敢起身,也不敢轻易回答。 “起来吧,她一会该找你了。” 林琅只觉得自己脸很热,却发现碧莹没有跟着她跑出来,她十分担心,结果这担心不过片刻,碧莹就出现了,林琅见碧莹身上突然多出的剑,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太子交给奴婢的,说是削铁如泥,他说这段时间恐怕京中会不似之前安稳,让奴婢好好保护长公主。”碧莹的话如同细密的水珠,冲刷她的理智,让她十分羞愧,她对萧钰那般,萧钰却还是一心为她着想。 -- 第124页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既然如此,她道:“那我就命令你,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我没那么柔弱。” 碧莹想起太子刚才的惊吓,又经此温声软语,当即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但她不愿让林琅瞧出来,只瓮声瓮气道:“嗯。” “算了,我今天心情不好,去鸿珵学宫。” 碧莹已经整理好情绪,听此差点口中的话又冒了出来,她暗含着不明意味道:“今日鸿珵学宫有很多公主的熟人。” 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碧莹听闻今日赵舒月会和她的好友去那里。 自从上次公主表现出对赵舒月的在意后,碧莹也不免多关注了些,这才清楚赵舒月今日出城。 “就是因为热闹才去呢,毕竟我要是不去的话,岂不是很无聊。”林琅听后更想起了意味深长。 “当日在宴会上公主就对宁国公的嫡小姐在意了。”碧莹担忧道。 “我就是想看看京中的这些贵女品行如何,我似乎回宫之后,还没仔细和贵女以及鸿珵学宫的学子聊过呢,你不觉得十分遗憾么。”林琅笑了笑,其实她还有暗藏的意思,她走之后,为了避嫌,大概永远不会再回京城了。 碧莹知道林琅自从来京中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给筹谋,暗地布局,很少为自己肆意一把。 如今她这样一说,碧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道:“可公主就这么去了,会不会吓到他们。” “我可怕么?”林琅好脾气地反问碧莹。 碧莹自然知道林琅待人和善,很少发脾气,但她回京之后就让醇惜皇后进了冷宫,而后在公主府待着,看似佛堂礼佛,实际暗自布局,在外人看来,长公主行事狠绝,为人孤冷,不喜交友。 况且林琅也只会在她和太子面上多笑笑,在其他人面前她很少表现自己的情绪,在这样的错觉下,众人对长公主又更为忌惮。 “如果被我的流言吓到,那这个人也就这样子了,而且那里不是只有贵女们。”林琅猜到碧莹心中所想,和声和气说道。 林琅虽是临时起意,却也并非毫无准备,毕竟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舒无野。 鸿珵学宫虽说最近出了命案,但它又处在舆论之中,加上还涉及到了庄恒公主,近日不少人都过来凑热闹。 贵女和学子们分别在两边,斗诗,投壶,六博棋,颇为热闹。 公子这边杨锐隐隐有出头之意,他本身文采出众,斗诗又是他所擅长,在这里的人都抵不上他的文采,而贵女们又以赵舒月为首,她本身就十分聪慧,加上深思灵敏,因而斗诗倒也难不倒她。 贵女这边倒是没有什么争吵,赵舒月本就是宁国公之女,身份贵重,加上她本身就颇有才华,其他女子纵然不甘,但明面上却没有什么怨言。 但学子这边就显得十分“热闹”,杨锐的能耐本身无可指摘,但有一个人叫彭诀,他为人十分高傲,加上身份显赫,在上一局斗诗没有几局就直接下场了,他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了,见杨锐作诗行云流水,才华逼人,他心下恼火,却也知道比不过,而他四周又是奉承他惯了的,因而他们便凑成了一小撮人开始为难起了杨锐。 “不如我们比投壶。”彭诀身边的人道,杨锐才华好是公认的,但武艺上,尤其这投壶上未必能强过彭诀,彭诀身边的人也开始提议。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有杨锐珠玉在前,其他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过杨锐。 杨锐只含着笑,半句话也不说。 彭诀身边的见此,就道:“不知谁先来。” 一人叫苏轻穆,他先站了出来,他道:“在下不才,愿抛砖引玉。” 彭诀道:“好。” 两人分别站在南北两边,乐师立于一侧。 彭诀先开始投掷,投壶口口广腹大,瓶颈细长,第一局只三丈,彭诀和苏轻穆十箭皆投中,计数者道:“左右钧。” 下一局,仆人将壶后移三丈,苏轻穆再次和彭诀平局,仆人又挪了六次后,苏轻穆输了一箭。 其他人也过来纷纷要比上一局,但都没有办法超过彭诀。 彭诀见此,对杨锐挑眉道:“你可否上前一试。” 杨锐摇了摇头:“在下不曾玩过。” 彭诀终于压不住嘴角的笑:“那我也不欺负顾大人,只要你能投进一奇,我就算你赢。” 投壶单数为奇,双数为纯,若彭诀投了一箭,那就是一奇,若投了两箭,那就是一纯。 杨锐见此,只好道:“只一奇赢了,那岂不是在下无能了些。” 彭诀只道:“好,那投进五奇,那就算你赢了。” 杨锐接过箭矢,他站在这里,箭矢顺着他的手落在投壶口中,和壶中红豆相撞。 第一箭、第二箭、渐渐十箭已经全都落在投壶口中。 杨锐道:“多谢彭公子宅心仁厚,在下在三纯的时候就已经赢了。” “你耍我。”彭诀面色不佳。 杨锐眼角依旧含着笑:“这倒是不敢的。” 彭诀差点冒火道:“你故意说你自己不会玩的。” 杨锐:“在下确实从小到大都未玩过。” 彭诀心一梗,这本就是他“欺负”杨锐,如今杨锐赢了,他心里十分不快,他额头冒着青筋,像是马上就要出手要教训杨锐。 -- 第125页 这时杨锐又道:“彭公子为何为难在下,在下也知道,只是如今在下想告诉彭公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吃了彭公子那一套。” “说得好。”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彭诀心一激灵,他看向来人,竟然是长公主。 第64章 查询 秘密 长公主可谓是最近在京中最让人注意的人物了, 在长公主刚回京的时候,皇帝和太后就对长公主极好,但京中的众人都是人精, 知道这是一时的,等时间一长,两位就会关心其他的事情以及其他的人,长公主不过是短暂得到两位的恩宠。 但谁也没想到,长公主回京之后太子竟然否极泰来, 重新执掌大权, 而在太子眼中,长公主是最被太子尊敬的人物。 这下原本众人的预计彻底落了空,但这也意味着长公主是他们去巴结的对象。 当林琅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 他们除了意外之外, 还有一种附在皮骨的激动—往日长公主不是在皇宫, 就是公主府, 根本没法偶遇,而如今她竟然来到了这里,简直就是给他们机会。 而彭诀不同,彭诀他是恒和王的儿子,身份十分尊贵, 对于长公主,他倒是并不用巴结, 但他曾见过林琅在猎场英姿飒爽的模样, 一时之间着了迷,但他已经成了亲,他深知长公主是不可能给他做妾,而他的夫人家世和他相当, 他也不能休妻。 而这种痛苦一直藏匿在彭诀心里,当他听到长公主和杨锐的谣言之后,他立刻来了许久不来的鸿珵学宫,特意让人将杨锐“请”出来,特意让他出丑,但他没想到杨锐能力这般厉害,反倒让他出丑了,而且还是在长公主面前,彭诀简直是怒火交加,他已经想到如何让自己的跟班教训杨锐了。 林琅见彭诀的脸色十分的差,她眼神清亮,瞧着彭诀,似是关切道:“公子可是不适?” 原本彭诀还十分生气,但见长公主这般如同春风一般地问候他,他立刻将那些阴暗的心思抛在脑后,他一甩手中的折扇,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盯着林琅,道:“学生彭诀参见长公主殿下,鸿珵学宫有长公主殿下到来,蓬荜生辉。” 林琅只是微微笑了笑,她似是害羞,道:“你的话一直都让人这么开心么。” 彭诀原本就心仪长公主,如今见到林琅欲语还休的模样,他简直就是对林琅更迷恋了,他眼睛根本离不开林琅了。 林琅道:“好了,你们玩吧,我随意走走。” 彭诀忙道:“长公主殿下,学生在这里上学,不若学生来带路,长公主有什么疑问,学生也可以解答。” 长公主原本想让赵舒月给自己带路,如今有彭诀毛遂自荐,林琅迟疑了一下,随后道:“好。” 而她说完之后,杨锐和赵舒月都愣了一下。 杨锐虽然不知道长公主来此为何,但她是个谨慎的人,怎么会和不认识的一起走呢,而赵舒月却猜得和杨锐相反,彭诀一看就是众人的“老大”,他这样的人耳听八方,他恐怕知道就连鸿珵学宫都不知道的“秘密”,赵舒月意外的是明明长公主明明过去找道观修行,没想到她居然对这种“缄默的规矩”相当了解。 一起走的并不只有彭诀和长公主,还有彭诀的那群跟班,在彭诀走之前,他目光挑衅一般瞧向了杨锐,杨锐目色复杂,看着这群人走了。 他们这一群人,简直可以称之为隆重,这虽然和最开始林琅轻便出行的想法不同,但却能给林琅带来更多的信息。 鸿珵学宫分了数个部分,这里容纳了大雍诸多的学子,而其中又为“天”、“地”、“玄”、“”黄”。 这四个地方都是在不同的区域,而这四个地方像一条长蛇一般,占据着这里,将四处占据。 学生是最活跃的年纪,他们对于门外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观察的十分仔细。 彭诀尤其是如此,他家世显赫,又早早成亲,美人在怀,根本无心学习,就算是来到而来鸿珵学宫之后,也不过是过来磨时间,他对学习十分不擅长,但鸿珵学宫哪个地方有什么东西,以及哪个人喜欢去什么地方,他可谓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林琅在这一路上,听着彭诀仔细地去讲,彭诀说话并不风趣,但他讲得十分具体,给林琅一种感觉,她虽然没有来鸿珵学宫读过书,但鸿珵学宫的大部分事情她已经都知道了。 林琅道:“那舒无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其实如今舒无野的事情有赵慎来接手了,林琅实在是不用越俎代庖,可当安香丸出现的时候,她根本无法放心。 碧莹告诉她,那安香丸是属于霖国的东西,她不得不想得深远一点,也许赵慎根本无法轻易地找出凶手。 那凶手怕是六年前和舒无野有过牵扯,那隐藏的过去仿若被冰冻三尺,哪怕赵慎再细致入微,恐怕也无法轻易找到舒无野的过去。 在林琅问完这句话之后,彭诀将全部的事情都细致地道来,他不知道的,都有他的跟班补充全了:“其实院长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是吏部尚书舒长络舒大人,舒长络曾经蟾宫折桂,成为大雍的状元,之后进了吏部,而后成了吏部尚书,在成为吏部尚书之后,他因父亲是鸿珵学宫的缘故,又常常留在鸿珵学宫,提点不少来鸿珵学宫求学的学子,因而鸿珵学宫的学子都十分尊敬舒长络大人。 而舒无野舒公子则是院长的次子,他还有一个弟弟,而他们三个兄弟听闻十分亲密,在一次灯会之上,这位小儿子被人拐走了,舒无野追了出去,结果他也失踪了,而六年前他回来,他全然不提自己的弟弟了,但也将自己关在鸿珵学宫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面,再也不出来见人了,但舒公子却不是一个孤僻的人,相反他是一个十分儒雅的人,我们之前曾经不小心闯进、咳、走错他的院子,他没有大发雷霆,听闻我们没有吃东西,反而给我们拿糕点吃,并且嘱托我们不要让我们再走错了,然后当时我们还好奇那个弟弟他究竟找到了么,他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他当时神色特别落魄,像是在哀伤,最后我们也没有搞明白他究竟找没找到。 -- 第126页 长公主,你虽然没见过舒公子,其实舒公子和舒大人两人很像,只是舒大人身上有一种威严,而舒公子更柔和一些,只是我们没搞明白舒公子为何会和庄恒公主在一起,庄恒公主她根本没来过书院,而舒公子也一直没有出过他的院落,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彭诀的疑惑也是林琅的疑惑,不过想必赵慎也注意到了这点,恐怕也有相同的疑惑。 如林琅所想,赵慎在调查舒无野的好友情况,但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在离京之前,舒无野确实有很多好友,但六年前回来之后,他过去的好友来看他,他全然拒之门外。 赵慎清楚地认知到,舒无野根本没有机会认识任何人,他认识庄恒公主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不能解答,纵然舒无野死了,但庄恒公主还在,既然庄恒公主都不在乎她和舒无野的关系暴露,那想必也能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去。 可事实并不是赵慎想得这般,他知道庄恒公主因听了太后的话去了道观之后,他也去了庄恒公主在的道观。 和林琅不同,庄恒公主去的是在京中的道观,这个道观原本是前朝一位公主待过的,后来因公主嫁人之后很快就废止了,但这个道观却留了下来,太后知道也许大赦天下的时间并不远,她根本不愿意庄恒公主离京太远,于是就让人收拾了这里,让庄恒公主待在这个道观里面。 赵慎去道观之后,确实十分顺利地拜见了庄恒公主,但结果却并不如意,庄恒公主在听到赵慎问两人是如何相识的时候,她脸色一变,道:“怎么,你也配打听本公主的事。”说完就让宫人将赵慎“请”了出去。 赵慎孤零零地站在道观外,他隐约间有了猜测,庄恒公主如此不配合,除却她本身的霸道,还有这件事恐怕才是不能为人所知的,他有点头疼,不知道如何在庄恒公主嘴里撬出话来。 但这个疑虑很快就消失了,他想也许太子殿下会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不得不说,庄恒公主的演技还真是堪忧,明明在他问起舒无野的事情的时候她勉强有些耐心,但一打听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时候,庄恒公主的脸色立刻变了,这简直就是在告诉赵慎她有秘密。 不过这种皇帝太后受宠的人就是这样,仿佛天下就是她的,根本不值得她用心瞒着对方,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长公主。 他心里兴趣又浓了一分,长公主明明身份尊贵,但回京之后,待人并不算蛮横,反而十分明理,而她的身上有着别样的秘密,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怀疑上了她。 长公主这个人简直太有意思了,明明她浑身上下和他记忆里面的长公主别无二致,但赵慎觉得她似乎根本不是长公主,其实就算是长公主有秘密,赵慎也不该猜林琅和长公主是两个人,但这是他断案多年的直觉,仿佛秘密只有这一种,而他向来信奉自己的直觉和观察。 除却长公主的这份秘密,赵慎其实还是对长公主有其他的想法,这段时间他总是梦到自己的姐姐,他姐姐死于安香丸,他曾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但大雍中了安香丸的人少之又少,他也是靠着姐姐的尸身才知道安香丸的特质。 他曾相信在大雍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安香丸,因为自从他姐姐死后,他调查了太久,可长公主对安香丸那似是而非的了解,让他对长公主的身份之外,又有了别的怀疑。 第65章 皇子的到来 碧莹的猜测 但这些他都没有和萧钰说, 不是因为他的私心,而是他没有证据,其实就算他再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要有证据才能定案,他现在的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猜测罢了。 他去找到了萧钰,萧钰正在处理奏折,赵慎见此, 心里十足的叹息, 皇帝曾经是厌恶萧钰的,他过去虽然一心只有断案,但对于人的情绪一事并不是睁眼瞎。 他第一次上朝的时候, 那之前他破了一个困扰众臣的谜题, 他因此颇得皇帝宠信, 甚至上朝之后, 还被请到了御书房,而那时萧钰也在朝上,之后和泰王一起去了御书房,那时就能清楚的感觉到,皇帝喜欢泰王, 却十足的讨厌萧钰。 赵慎以为萧钰还是太子只是因为皇帝是个孝子,如今萧钰还没有变成庶民不过是皇帝一时的孝心。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错得离谱。 萧钰绝对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皇子, 他背后有太多的势力让他调动,只是他为人低调,装作一副被欺负的可怜皇子模样。 这让赵慎十分好奇,他想知道这样的人究竟想要什么, 殊不知这一切是萧钰对他招为入幕之宾而设的局。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人传为他是萧钰的人,可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意外,仿佛本就该如此。 是的,在这段局中,他已经认可萧钰的能力和为人。 只是他好奇,为何萧钰一直隐藏自己,不报复皇后和泰王,萧钰只是端着夜光杯,月光映在他的杯中,仿佛天下都在他的囊中。 他晃动手中的夜光杯,赵慎的心也随着他的手晃荡,他万分期待乃至十分紧张,他想知道萧钰究竟想说什么,于是萧钰掀开眼皮,像是找到一件满意的玩具、嘴角含着嘲讽道:“你不觉得他们自以为得到了一切,随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那群人的神色才算精彩么。” -- 第127页 赵慎其实挺不能理解萧钰的这种充满恶劣的情绪,在他眼里,皇位手之后再让对方痛苦更让他安心。 不过赵慎知道他的想法才是妄想,毕竟萧钰如今还没有到弱冠之年,贸然反抗恐怕不会轻易得到宗亲的支持。 虽说萧钰有时候性格恶劣了些,但实际上他所做的事情无疑给他们都带来相当满意的结果。 这也就是赵慎虽然不认同他的想法,却还是一直追随他的理由,同样也是其他人的理由,毕竟对于众人,得到的比说的更体会得真切。 如今萧钰大权在握,纵然皇帝厌恶他,但也确实感受到萧钰的能力,泰王的本领不过在吃喝玩乐上,就算有前皇后费尽心力的伪装,也不能掩盖泰王是个草包的事实,因为哪怕皇帝再宠泰王,也不敢轻易将奏折交给他处理,但萧钰不同,在这件事上,皇帝发现萧钰真的是处理得相当精巧。 皇帝知道就算是他自己处理,也未必有萧钰的周密,皇帝甚至后悔没有发现萧钰的这项本领,不然他早就让萧钰代他处理奏折,而不是一边处理奏折一边想着美人。 赵慎走到萧钰面前,萧钰已经将今日的处理差不多了,见赵慎前来,道:“你有何事?” 赵慎知道萧钰有时候观察力也十足的惊人,于是没有隐瞒,将庄恒公主的奇怪之处说了,萧钰道:“我后日去找她,你先陪我去看看我接待霖国的地方有没有问题。” 萧钰准备这个其实时间已经相当漫长了,赵慎不理解地问道:“殿下需要对他们这么慎重么?” 萧钰听到赵慎的话,他嘴角含着冷笑,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毫无感情:“可不是要慎重一点,毕竟孤现在准备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这两位皇子以后长居的地方。” “什么!”这话对于赵慎而言无异于惊天霹雳,不可置信。 萧钰道:“当时我姑母说霖国有一个好战的受宠皇子,他继承了霖国皇位之后,边境恐生事端,我听说之后立刻让已经去边境的顾鄢查了他们,果不其然,他们已经备好车马,狼子野心,所图不浅,而且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也许你的案子有了发展。” “什么消息?”赵慎咽了口口水,他目光盯着萧钰,一动不敢动,生怕错过了什么,他心里可谓是十分激动,砰砰地跳,可嘴里却十分的凉,生怕听到什么让他暴怒的事情。 “霖国的两个皇子早就到了京城,不过大隐隐于市,没人察觉到他们的足迹罢了,而且我还听闻,其中一个是个药罐子,这两点加在一起你总该找得着吧,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赵慎心忽悠一下就冷了下来,像是原本滚烫的情绪被淋上了琉璃盏里的凉冰,他清醒得可怕。 他原本还在想杀死舒无野的凶手,他排查了太多的人,找不到一点证据,可如今,他终于在这件事上窥见天光。 “是,太子殿下。”他声音格外沉稳,好像是他得知他姐姐死讯的时候。 ----------------- 林琅从彭诀那里听到了太多的讯息,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消化,不过她感谢彭诀告诉她这么多,于是碧莹拿出一些东西,交给了彭诀他们一行人,对方收到之后,都是十分欣喜。 彭诀不缺钱,这种东西他还是有的,不过长公主给他的,意义不同。 而其他人则是还是学子,根本没法从家里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有公主赏赐的理由,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得到一大笔银钱。 林琅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走之前赵舒月走过来,她身后还跟着孙微。 赵舒月是觉得自己没有和长公主打招呼,这是对长公主的不敬,她的礼节不能允许,而孙微则是一心想嫁给太子,她知道长公主和太子关系很好,于是故意来长公主这里让长公主记得她。 此刻林琅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她们的心思,她脑子里面有一条线,仿佛要被穿起来,但始终没有线索,而赵舒月恭敬说话的时候,林琅尽只能量让她们瞧不出自己的敷衍。 赵舒月和孙微说完之后,林琅让她们离开了,她想了半天,也觉得自己查了一步,不过等坐上马车的时候,林琅突然问碧莹道:“刚才她们说了什么?” 碧莹全都回答了一遍:“赵舒月觉得长公主没有过来找她,有点伤自尊,就过来找殿下了,而孙微则是因太子的缘故想得到长公主的好感。” 林琅:…… 她没想到短短一时之间,碧莹能看出这么多事情,不过也是,碧莹之前就是靠脸色活下来的,又怎么会读不懂别人的脸色。 林琅想到这里,又有点心疼碧莹。 “你怎么看出孙微会对太子有好感,他们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吧。”不怪林琅这样想,过去的时候,萧钰和所有贵女都没有关系,如今竟然有贵女爱慕萧钰,林琅只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 “上一次宴会是太子招人见到孙小姐的重要之物,也许是那时候爱慕上的。”碧莹分析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感情还真是玄妙,那孙小姐还很怕我,不过为了萧钰还是走到我面前。”林琅十分感慨。 “是的,庄恒公主也是如此,明明她喜欢的不只是舒无野,但她偏偏装作只爱舒无野的模样。” 林琅:! 第66章 云淮 二更 林琅一懵, 她完全没有明白碧莹为什么会得到这个结论,她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差,而后她终于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 第128页 碧莹刚才虽然跟着林琅, 但她也没有一直跟在林琅身后,她和彭诀的跟班聊了起来,几人交谈得还算是顺利,因而碧莹了解到很多人的猜测。 感情一事最为人津津乐道,他们虽然是鸿珵学宫的学子, 却也是京中各个大臣的儿子, 在平日不上学的时候总会三两作伴,出去游玩,而后他们在一处似乎见到舒长络和其他女子, 但但是天色十分暗, 他们没有见到那女子是谁。 而后他们又开始谈起了当日庄恒公主来到鸿珵学宫的事情, 庄恒公主在面对院长咄咄逼人, 但舒长络出现后,她反而坐回了亭中。 这群学子倒是没有多想,只是他们觉得十分奇怪,但怪在哪里倒是不知,碧莹在听到林琅说舒无野没有机会认识庄恒公主之后, 立刻想到了说不定是舒长络让两人相见呢。 碧莹其实对感情一事还算敏锐,当时在舒无野死亡之际她就察觉到庄恒公主和舒长络之间诡异的气氛, 但那件事与案情无关, 她也没有多想,如今碧莹听到林琅的猜测,碧莹才注意到。 碧莹觉得自己的回答似乎能完美解释林琅的疑惑。 林琅听后,她不免道:“好, 既然如此,下一处我们就有地方去了。” 林琅没有说话,但两人都知道她们要去的事舒长络的府上。 舒长络和舒无野两人相差四岁,以舒长络的年岁早就已经娶妻了,而他的妻子是顾鄢的堂姐顾月。 听闻顾鄢和这个堂姐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顾鄢如今称得上是萧钰的左膀右臂,林琅身为长公主,去见见这位小将军的堂姐也算名正言顺。 林琅已经上了马车,她今日从这边跑到那边,其实已经很累了,但这种找到线索的感觉像是一条线,一直牵动着她,让她无法安稳的回去。 她需要顺从自己的本心。 疲惫还是悄然爬上了林琅的眉眼,她微微阖上了眼,渐渐靠着碧莹睡了过去。 碧莹听到林琅平稳的呼吸声,她察觉到林琅的倦意,不免心疼,原本林琅是不必吃这些苦的。 马车从鸿珵学宫到了京中,马走得并不快,但突然路边冒出了一只野狗,冲撞了马匹,马匹突兀地受惊,嘶吼抬着蹄子,车内的碧莹立刻护住了林琅,林琅立刻睁眼,她抓住马车窗户那里,让自己的身体不受着马匹的受惊而受伤。 对碧莹道:“先控制住马匹,我不会受伤。” 碧莹焦急道:“可是……” “快去,不然要伤到其他人了。”碧莹听到之后,表情从担忧转为了决绝,直接出去了。 公主府的马匹也算是训练有素,虽是惊了一下子,但它很快就稳了下来,原本不会出什么事,但意外就是这么快,它没有落在主道,而是往右偏了几寸,就这么几寸的距离,就有一个老人被高大的马匹吓到了,不敢动弹。 众人见此,几乎预料到接下来的悲剧——老人怕是要死在马蹄之下。 但谁也没想到,车内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她身姿如风,直接代替马夫抓紧了缰绳,她手段娴熟,竟然生生将马匹落下的马蹄转了几寸,重新回了主道。 但谁也没想到车内的女子竟然这般厉害,那老人死里逃生,冷汗刷得落了下来,林琅从马车里面出来,她从车上的多宝盒里取了一些银钱,交给了老人手里,温柔道:“老人家,是我们的不对,这是一些赔偿,您看看合适么。” 老人是个普通人,见面若仙子一般的女子冲自己说话,尤其手中落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他立刻道:“老汉我没事。” 不过林琅还是没有放下心,对车夫道:“带他去医馆看看。” 车夫本就做错了事情,正心里忐忑,见长公主竟然没有冲自己发火,还让自己办事,他为了在长公主面前重新得到信任,立刻干脆道:“殿下,您就交给我吧。” 待车夫带着老人走后,林琅瞥了眼已经离奇死亡的野狗,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冷,就连声音都十分得凉薄,道:“回府。” 碧莹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多说,和林琅走回了公主府。 今日与往日相同,但碧莹走出一步之后,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视线,这视线是如此得让她畏惧害怕,让她想起多年前那根本无法称之为人的过去,她猛然回头,想要找到这份窥探她的视线,但她失败了,街上人来人往,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但碧莹悬着的心一直没有放下,她畏惧那个最害怕的结果。 两人回到了府,她们做了下来,侍女沏好了茶,热茶的雾气带着茶香熨帖着两人。 林琅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她道:“有人给马匹下毒,但那毒并不强,但这像是在告诉我,他虽是可以下致命的毒。” 碧莹往日会随着林琅一起分析,但如今她情绪太乱,脑子全是那阴冷的视线,根本没有心力仔细思考,林琅察觉到碧莹的不对劲,她问:“怎么了。”这时林琅十分疑惑,在马车里面碧莹还十分正常,怎么如今反而有点奇怪呢,她们之间遭遇的刺杀又不是一次两次,碧莹不该如此啊。 碧莹并没有隐瞒她的情绪,而是将自己的直觉讲了出来。 林琅仔细听完之后,她面色比刚才遇难还冷,道:“你知道当时命令你的主人是谁么。” 碧莹立刻失魂落魄:“当时我们在霖国的数里之外,后来我不再是药人之后,替那时的主人执行一些任务,但那些任务我不知道是什么含义,而那个人也会带着面具过来,根本不让我见他地容貌,我能得知他的身份还是他有一天心情难受,喝了酒,口中胡言了几句,我当时知道知道多了未必能活下去,于是赶紧离开,次日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那时我只知道他是霖国的皇室,为了一个女子难过,至于他是哪位皇子,我实在是没有看出来。” -- 第129页 林琅揉了揉碧莹的脑袋,她手心很温暖,声音柔柔的:“别怕,当时不知道不意味着现在不知道,世上没有藏着的秘密,既然他敢来京城,就不要想着我能饶过他。” 林琅心里已经起了杀心,霖国是怎么难缠,她前世体会得太深刻了,这一世如果见到那个好战的王,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是的,林琅在从萧钰口中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虞临,那个对大雍出兵的男人,林琅暗暗发誓,既然他敢踏入大雍的土地,她绝不会让他回去,只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虞楚。 碧莹眼角一红,道:“谢谢你。”她往日都是长公主长公主叫着,这次她像是卸下了伪装,不再沉溺于过去的演技中,表露了真实的内心。 —————————— 客栈上。 两位公子在对饮,只是一位喝得是酒,而另一位喝得是水。 喝酒的公子眉眼浓烈,他眼中是十足的贪婪,他就是虞临,从霖国而来,他过去生活在霖国,霖国生活不算困难,百姓足以自给自足,但绝对赶不上大雍的富庶,从他踏入边境那一刻开始,他对大雍就已经开始虎视眈眈,他曾在日头下抚摸过这里的土地,那火烤蒸腾得土腥味夹带着小贩叫卖的饭菜香,混合成一股迷人的的香气,他知道这香气的来源,是他的野心,虞临想把这里变成他的疆域。 于是这一路上,他观察细微,心情又十分愉悦。 毕竟除了他的野心,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走到那个女子的家乡了,那个他曾经捧在心间上,却毫不犹豫抛弃他的人,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会在这里见到她,到那时,他一定要完好无损割下她的皮,一根根抽出她的骨,接满她的每一滴血,让她永远无法离开他。 想到这里,虞临笑得更扭曲了,原本他不会这么快想起那个女子,只是他刚才饮酒的时候竟然见到了碧莹。 那是一辆富庶的马车快要过来客栈,楼下的人都十分麻利,给主道让了位置,虞临好奇了一番,毕竟马车上的人可能是皇族,基于这样的好奇,虞临瞧了瞧那马车,马车经过这里的时候,他扔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卷起了车帘,他见到马车里面坐着碧莹,其实他是不可置信的,在他的记忆里,碧莹曾让他废了手脚,随意地扔了一处。 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他在心里说了三句,这简直太有意思了,一个废人竟然还能坐上公主的马车。 虞临便取了一个药,让那人抹在那野狗上,对马匹横冲直撞。 他以为碧莹会踉跄地从倒塌的马车里面爬出来,可一切出乎他的想法,碧莹身姿更胜从前,她更为利落,而那一向冷淡的眼睛,竟然满眼都是温柔。 这个世界怎么了,虞临不可思议,但更让他感兴趣的是他对面的人,他对面的人是个药罐子,前段时间才回到皇族,靠着霖国的药续着命。 原本皇帝是想要他滚的,但这个药罐子不知说了什么,竟然让霖国的皇帝奉为上宾,让他好好对他,当他说要来大雍的时候,这个药罐子也要跟来,他对这个药罐子十分好奇,于是就带着他来了。 来得这一路上药罐子都十分安静,但虞临并没有看不起他,相反,和这个药罐子相处久了,他反而觉得这个药罐子的神秘,而这份神秘让这个药罐子一直维持着淡然的神色,一直到京城。 可在马车受惊,里面出来一个衣着富贵的女子后,药罐子的脸色彻底变了,他脸上是懊悔,是痛苦,甚至是思念。 虞临从来没想到一个人的情绪能这般复杂,还是在同一时间在一张脸上出现,最让他诧异的是这份情绪是从一直神秘的药罐子上见到的。 那女子是谁,能让他这么奇怪,虞临原本对碧莹能完好无损就已经十分奇怪了,如今又见药罐子这样,他更是好奇,于是他开口:“云淮,那人是你的谁。” 云淮脸色一冷:“我现在已经不叫云淮了,我叫虞楚。” 虞临长眉一挑,语气充满着十足的兴趣:“虞楚啊。”他目光挪向了他身旁的一个侍者,那侍者年纪不大,眉眼却依稀和虞临有些相似,在虞临叫出虞楚之后表情分毫未变。 但林琅若是在这里,必然会惊愕,因为这个孩子才是她印象中的虞楚。 第67章 猜测 太后的私心 林琅今日原本还算好的心情此刻已经十分烦闷了, 在看程樾的资料,如今他合州的弟弟已经治得差不多了,此刻正是和程樾交易的好时间, 但她实在是无心去做。 她其实要做的太多了,但过多的东西堆砌在这里,很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憋闷感,林琅决定先睡觉,等睡醒之后再交给上天决定。 但她的身体出卖了她, 半夜, 她穿起了衣服,躺在枕头上,她毫无睡意, 脑子里面全是这些麻烦的事情, 她决定去见见程樾。 其实林琅也不是不想见程樾, 只是原本她还不知道怎么安置程樾, 但如今她有了一个隐约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程樾会不会答应她。 林琅就是担心这件事,才一直不敢过来的,但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林琅和碧莹下了密室,虽然是半夜,但程樾并没有休息, 他甚至还有点精神,这密室十分的隐秘, 漫天的黑暗下只有风口处的风声如此清晰。 碧莹掌灯, 她走在前面,她脸色淡淡,问了程樾一声:“你还好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 第130页 其实程樾还挨过更多的饿, 受过更多的苦,可偏偏此刻,他竟然说了句:“我饿了。” 碧莹将食物递给程樾,程樾并不着急,他分门别类地摆了出来,从糕点到主食,又到了饭食,不得不说,公主府的厨子手艺十分好,还未吃呢,就有一种惑人的香气。 程樾吃得不疾不徐,他知道怎么样对自己身体更好。 大概过了半柱香,程樾吃完了,而这短时间中,林琅和碧莹完全没有打扰他。 等他吃完,程樾道:“公主可是带来了什么消息?” “你弟弟好了。”林琅直接说了结果。 程樾先是一愣,他先是不信,但后来一想,林琅也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欺骗她,那这就意味着这件事是真的了,程樾道:“怎么会,我一直渴求的,竟然这么简单、这么快就完成了。” 碧莹道:“才没有那么简单呢,公主付出了很多。”其中的药材、药方,中间人的银钱,林琅这花钱简直如同流水。 碧莹在告诉程樾公主的不易。 程樾垂了垂眼,道:“是,长公主殿下自然是不易的,我求了的那么久的事情,就算长公主殿下快速地完成了,想必其中耗费了十足的人力和物力。” 程樾很会算计,长时间算计的结果就是他能估摸出来长公主耗费了多少人情以及多少财力,这都不是他能轻易偿还的起的。 至少在前一段时间,他还刺杀了她,首先这份罪孽,他就需要偿还,加上这份恩情,他怕是一辈子锁在长公主身上也不为过。 林琅这时又开口道:“我已经想清楚你要付出的代价了。” 程樾道:“长公主请说。” 林琅道:“我要你……”她说到这里,目光看向了碧莹,碧莹有点疑惑,随后林琅就说出了口:“我要你保护碧莹,在某件事情结束后,你才可以解脱。” 惊愕的不只是一个人,碧莹和程樾都被林琅的言语吓到了。 碧莹不必说,她从来都是将自己当成奴婢看待的,更何况她还会武功,根本不必谁来保护她,而林琅的这句话,简直将她看做她心里最重要的人一般。 而程樾则是觉得这个代价简直太小了,保护一个婢女,这简直是大材小用,不过这件事他明显有利,他原本生怕林琅说让他保护萧钰呢,要是保护萧钰他恐怕以后就都是朝廷的走狗了,这个结果他太满意了。 于是他完全没有刚才吃饭时候的慢条斯理了,反而急促的问了出口:“长公主殿下你是认真的么?” “我当然是认真的,在你保护碧莹的时候,你不能让她受伤,她有什么要求,你要尽数满足,当然碧莹是个温柔的人,她不会为难你去做做不到的事情。” “那成交。”程樾立刻道,他心里道,我当然知道碧莹是个温柔的人。 碧莹却是眼里起了雾,她眨了眨眼才阻止眼泪落下,但声音的哽咽让她无法隐瞒情绪,“我只是一个奴婢,我不配。” “我说你配你就配,去打开锁吧。”林琅像是姐姐一样看着碧莹。 碧莹吸了吸气,过了许久,才瓮声瓮气地道:“是。” 她走到牢笼面前,将上面的逐个打开,随后打开了门,程樾从其中出来,林琅道:“你不能这幅模样,我已经给你安置好了新身份。” 程樾不知道碧莹和长公主之间的纠葛,不过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他十分听从长公主的话,道:“多谢找长公主殿下。” 林琅解决完心里的一件大事,浑身立刻通透了,脑子里面立刻没有那种难受的情绪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果然,当她沾到枕头的时候,刚才那难受的情绪仿佛不存在一样,她立刻睡了过去,还一觉醒来,太阳已经高挂了。 她起身之后,婢女侍候她穿上了衣衫,她按部就班地吃好了饭,碧莹带着程樾过来了。 林琅她原本不太清醒,见到程樾之后,她立刻清醒了过来。 林琅给程樾准备的身份是一个下人,最近公主府正在招下人,林琅借此机会让人准备了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名叫程三,程三自幼向往京城,于是告别家人,来到京城,最后到了长公主府当下人。 而这个身份还是合州的,而林琅特意查探了一番,她府里面没有合州的人,既然如此,就算有人问起,程樾也不会露馅。 而程樾变成程三之后,他的脸也就变了,他原本就会易容,此刻易容成一个相貌平平的人,他知道这样的脸不容易让人留下印象,在过去他经常如此。 程樾,不,程三见林琅准备的如此周全,特意过来“感谢”林琅,程三一副乖顺惊喜的模样:“长公主,今日轮到奴才当值,请长公主给奴才一个机会,让奴才给长公主那个倒杯茶。” 林琅瞧着他面色不善,她道:“我今日不想喝茶,你先去忙吧,我和你的前辈碧莹聊会。” 林琅一副安然的模样,像是在对程三说,这是长公主府,我就是长公主,你能奈我何。 程三笑得十分灿烂,道:“是,长公主,奴才遵命” 林琅似乎是听到程三咬牙切齿的声音了,后来程三离开之后,碧莹和林琅对视一笑,毕竟想到程三的那假面下面是第一杀手,她们觉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笑够了之后,碧莹情绪平稳了些,她问出了昨天没有问出口的话:“长公主殿下,他能保护很多人,不必非要保护我。”碧莹口中的他就是程三。 -- 第131页 “可我最想保护的就是你,是你一直从沧浪山陪我到这里,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既然你有危险了,我怎么也要为难着想吧。” 碧莹道:“可那只是我的感觉,根本不是确定的。” 林琅一本正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放心,反正你大部分时间都在我身边,他保护你,你保护我,意味着他也在保护我。” 碧莹见林琅的这幅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爱,她笑道:“不是这样算的。” “反正你只有接受的资格,不能反对。” “好。” 见碧莹不再反对,林琅决定好了下一步。 “走吧,我们去见萧钰。”林琅道。 “嗯,嗯?”碧莹原本以为林琅会先去舒府,没想到林琅话锋一转,直接转到了萧钰。 “对,就是去见他。”其实是该先去舒府的,可不知怎地,在林琅听到碧莹说到自己的直觉之后,她竟然突如其来想去见萧钰。 那过去的事情跟翻不过的书页一样,竟然在昨夜的梦中惊现,她不知怎地,竟然梦到了云淮。 她醒来之后立刻给她的人写信,让人立刻将云淮的任何消息告诉她。 当时她猜测云淮不可能活着,但她始终没有听到他的死讯,这让她心里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担忧。 那个梦是在警告她么,小心不能确定的消息。 如今她是没有别的想法了,只想去见见萧钰。 她先是打听了一下萧钰在哪,最近萧钰十分繁忙,就算是直接去了太子府,恐怕也未必能找到他,其实无论萧钰出现在哪都不让林琅意外,但她还是意外了,萧钰居然在宫内,而且还是太后的宫内。 林琅立刻收拾了一番,去了宫内。 程三原本从那看蛐蛐,碧莹喊他:“程三,随长公主入宫。” 程三:…… “是。” 当然长公主自然不可能只带着碧莹和程三入宫,她身边跟着很多人,程三混在众人之中,根本不明显。 林琅准备了一份礼物,直接去了太后殿内,太后的殿内不止有太子一个人,还有赵舒月和孙微。 当时长公主说完太子娶亲大赦天下的事情,太后上心了,其实太子娶妻大赦天下少之又少,不过最近萧钰的能耐众人都看在眼里,尤其太后其实心里早就认定了太子会继承皇位。 于是她派人打听,有谁适合做太子的人。 赵舒月已经是太子妃的人选了,而后太后又确定了孙微。 一妻一妾,来充实太子的府中。 太后不了解萧钰,她虽然和萧钰的关系不好,但她一直有一件事十分好奇,就是萧钰身为太子,这个年纪不要说娶亲,妾室都该有不少了,就比如泰王,泰王年纪还比太子还小但,他府内美人不少。 过去太后不以为意,只当是萧钰怕皇后手伸的太长,怕身边人是皇后的人,为了避免这件事干脆一个不要,而如今皇后明明已经死了。 但他府中竟然还没有美人,这就让太后十分好奇了。 原本太后对这件事不以为意,但如今太后想要借助他的成亲一事帮到庄恒公主,这仔细了解之后才是十分惊奇。 她将萧钰、赵舒月和孙微同时请到了这里,三个人的态度让太后颇有兴趣。 赵舒月确实有皇后的姿态,无论太后她说些什么,赵舒月都十分淡然,出事十分周全,而孙微则是十分羞怯,她眼里不由自主地往太子那边跑,一颗真心隐藏不住,至于萧钰,他面色十分冷淡,像是对这份宴请十分抗拒。 太后对萧钰的态度不以为意,或者说,萧钰的这个态度在太后这里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了。 只是太后好久没有见过孙微这样热烈的情绪了,后宫之中只有尔虞我诈,哪有这般赤诚的心思呢,太后明显和颜悦色了些:“你叫孙微吧,你觉得太子如何。” “太子殿下丰神俊朗,郎艳独绝,还帮臣女找回亡母的玉坠,臣女十分感激。”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哀家竟然不知道太子做这等好事的时候,要不是孙姑娘说出来,哀家恐怕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萧钰神色淡淡,他想起了孙微说的话,但并不以为意,他只冷淡道:“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不值得祖奶奶耗神听这种事情,况且孙儿也只是让手下去找的,并不是我找到的。” 孙微原本脸红扑扑的,听到萧钰的这句话,脸刷一下就白了。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但赵舒月及时地插口道:“太后不知,这便是太子的心思了,若是遇到其他不知趣的,怕是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赵舒月的话及时让孙微止住了马上落下的泪,她稍许的反应了过来,接着感激地看着赵舒月,赵舒月却没有给让孙微安心的笑,因为此刻萧钰还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萧钰会说什么,在萧钰没有说话之前,这场对话就没有结束。 可意料之外的是,萧钰竟然没有接着冷嘲热讽,只是略微有点迷茫,道:“是么。” 赵舒月警铃大作,在来这里之前,她猜测萧钰没有喜欢的人,因而她十分自信,可如今萧钰的表情,绝非是一个无情之人的表情,他有喜欢的人的,而且情深义重,以至于想要反思自己来讨得对方的喜欢。 过去她不认为嫁给萧钰是件好事,她从小就见过萧钰,她知道萧钰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加上之前有皇后的存在,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他。 -- 第132页 但随着皇后死去,萧钰渐渐露出他的能力,赵舒月的父兄都在为这件事惊叹,因而他们也期待赵舒月能够嫁给太子。 其实赵舒月对萧钰没有一点感情,甚至可以说是畏惧,但在父兄的期待下,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到。 她从小就是这样,她父兄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个才女,她拿起不喜欢的书开始研读,她父兄喜欢她做个大家闺秀,她不再像个假小子爬来爬去,变成一个沉稳的女子,而如今她父兄希望她做太子妃,哪怕心底再抵触,她也要做成。 她来此之前,曾想着靠她的言辞说服萧钰,可她如今失魂落魄,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了。 此刻还没有能回答萧钰,就在太后准备说下一件事的时候。 忽然有宫人道:“长公主殿下拜见。” 赵舒月见到萧钰那抗拒的情绪骤然变得鲜活,那过去的记忆突兀地出现,让赵舒月有一种清晰的直觉,也许让萧钰刻骨铭心的,就是这个马上要来的女子-长公主殿下。 第68章 邀请 打岔 赵舒月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离谱, 但她忘不了宴会之前,萧钰那耐心的等待,也做不了瞎子, 瞧不见萧钰如今期待的眉眼。 也许其他人只当是萧钰把长公主当成长辈,才会如此亲近,可身为女子的直觉和观察告诉她,萧钰对长公主有不可告人的情绪,这想法太过离谱, 赵舒月不得不惊恐而又劝自己相信自己的猜测。 她挺直了身体, 想要重新观察林琅。 在林琅来之前,萧钰情绪并没有所有人想的那么不好,相反, 他其实并无感觉, 最初听到长公主在太后面前劝他成亲的时候, 他怒不可遏, 而后来他听到林琅的解释之后,他安心了许多,再无愤怒的情绪。 而如今太后邀请他过来,他心里是冷笑的,太后不愿意见到他, 他也是和太后一样的心情,除了必要也根本不会来这里, 如今太后为了庄恒公主, 一反常态,请他过来为他挑选皇后和妃子。 他是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情来这里的,等他见到赵舒月和孙微的时候,他其实还是有点诧异的, 他如今对太后的容忍度很低,在他眼里,太后给他找的人就算是歪瓜裂枣都很正常。 但实际上太后的做法和他心中想的截然不同。 赵舒月和他也算是从小相识,这个姑娘对自己要求有多么严谨他还是知道的,而孙微面容娇俏,眼中对他全是爱慕,怎么也是一个合格的妃子候选。 可惜这两个人都无法勾起他的喜欢。 赵舒月她整个人都是为她的父兄活着的,她父兄的话如同皇帝的圣旨,她哪怕头破血流也会完成,若是其他的时候,萧钰会称她一句执着,可若实际相处,他反而看不到她自己的主见,她仿佛为别人而活。 至于孙微,萧钰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女子喜欢自己什么,是喜欢自己给她找到一个挂坠么,那他可以说,他认识的人中,有一大半的人都能做到这点,这不过就是一个随手的正常行为,萧钰猜到了大概是自己的这张脸让孙微产生了渴求,但萧钰只觉得有趣,他的容貌从未变过,过去他失势之际没有贵女敢伸出援手,如今却换成了日思夜想。 浅薄可笑。 虽说是萧钰有意藏拙,可这前后的对比倒是让他及时清醒。 而在这其中,只有长公主无论他如何,她都一颗心满满对自己好,他又怎么会不投桃报李。 林琅在太监尖细的声音中进了太后的殿内,太后似是所料,笑眯眯招她过去:“来哀家身侧坐着。” 林琅走到了太后身边坐下,太后眼睛盯着赵舒月和孙微的方向道:“这两位贵女你觉得如何,配不配当太子的妃子。” 林琅听到这句话十分紧张,她看向萧钰,萧钰目色沉沉,不像是在生气,只是看着林琅,一言不发,这目光并不压迫,甚至是略微带着好奇,好奇她会说些什么,而林琅准备的话突然说不出口,而后她嗫嚅了一声,但声音极其微小,就连坐在她身侧的太后都没有察觉到,她说得是对不起。 原本这只是她心里一个小小的抱歉,她不祈求任何人听到,可萧钰却仿佛读懂了她的话,他目光变温柔了很多,道:“侄子也想知道姑母的想法。” “我哪有什么想法,这明明是太子的妃子,我又会有什么想法,又不是给我选夫君,要真是给我选夫君,那我想法多了。”林琅急促地转移到太后最想说的话题上,果然,太后听后直皱眉。 她也听说公主选择的那个人可能是杨锐,虽然林琅全力拒绝,但这件事仿佛已经是板上钉钉,所有人默认的了。 原本太后知道之后也不生气,她秘密让人调出杨锐的资料看了看,杨锐祖父乃至父亲都是朝廷中人,且口碑十足的好,他祖父是正常死亡的,但他父母则是外调是有人做官的,还是个清官,而他父母则是外调申州遭到了水患,死在了申州,留下了杨锐和他妹妹。 杨锐家中亲人少,兄妹两人从申州回来之后,杨锐就一心读书了,不和其他人厮混在一起,是个目标坚决的人。 太后当时在听林琅说她心爱之人如何如何,太后觉得若是那人考取了功名也算是配得上林琅,但如今看了杨锐的生平,她直皱眉,这人家世十分干净,但命太硬,硬到身边只剩下一个妹妹,这样不行,容易耽误林琅的福缘。 -- 第133页 太后在这件事上已经给杨锐记了一笔,而后杨锐在庄恒公主去鸿珵学宫之事又被太后知道了,太后心里更是不悦。 而后她看遍了杨锐的生平,竟然找不到长公主之前和他的一丝关联,太后又给他一个决断,那就是这个人恐怕心机深沉。 这几点下来,太后简直对杨锐厌恶到了极点,如今林琅主动提起了他,简直就是分毫不差的给太后一个发泄的途经。 但此刻太后不能将自己调查杨锐这件事告诉林琅,于是她担忧道:“哀家原本没说你呢,你说说比你小的庄恒公主都成了亲,你竟然还想等到春闱之后,你简直让哀家操碎了心。” 林琅察觉到太后如今的话语和之前截然不同,她心里大概有了数,太后恐怕调查她最近接触的人了,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个被确定的人应该是杨锐。 林琅心底对杨锐致歉,而面上不显,只是忧郁道:“儿臣原本也不想,只是不愿意心爱之人没有作为,若是母后不介意,儿臣可以立刻成亲。” “你不愿意看他没有作为,难道哀家就愿意看到这样么……”太后刚开始还十分耐心,说着说着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件事。 她恨不得林琅立刻找一个合适的官家子弟,立刻嫁过去。 林琅温柔的听着,并不反驳。 赵舒月和孙微简直是傻了。 她们以为太后叫她们是拉近她们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可没想到随着长公主的到来,一切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开始崩裂。 终于太后说累了,她挥了挥手,像是终于想起了其他人一般,道:“哀家先休息一番,你们随意逛逛。” “是,母后。” “是,太后娘娘。” 他们起身恭迎太后午睡。 太后离开了这里,林琅道:“走吧,出去逛逛。” 几人出去之后,孙微道:“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臣女今日有些不适,想请了辞,回府稍事休息。” 林琅从来了之后就看出孙微面色不善,于是道:“好,那你去回吧。” 孙微立刻离开了这里,她从萧钰说完那句话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如今她终于承受不住难受,想要离开。 林琅几人从花园闲谈,萧钰不免失笑道:“姑母似乎是故意来招惹祖奶奶的。”原本萧钰想张口给林琅说话的,但林琅给他比了手势,他瞬间明白了林琅的意思-她就是给自己解围的。 其实原本也没有多委屈,反而他习惯了,但这一瞬间,他有种莫名的渴求。 他想要权力,他想要站在至高的位置,这样他就可以满足她所有的想法,再也不会让她受任何的伤害和委屈。 林琅不知道萧钰心中所想,只是出来之后她心情还算不错,对花园里面新添的花草格外有兴趣。 有兴趣的不止林琅一人,赵舒月也是个经常莳花弄草的人,她偶尔也能插上话,总是三个人气氛还算是不错。 当然这只是林琅的想法,赵舒月此刻简直是如坐针毡。 她察觉到萧钰对她嫌弃的目光,这目光不明显,但时有时无,让她汗毛直立,她想找个理由离开,但父兄的话就像是一把标尺,横在她心上,时刻都在丈量她的行为。 她不能也不敢取下这把标尺,只能忽略自己的恐惧,尽量表现得落落大方,在长公主身侧展露自己的学识。 但说得久了,她的心情反而没那么恐惧了,不知道为何,长公主和传言不同,她并不独断专行,也不做事狠厉果决,相反她十分温柔,也会在言语间照顾人,赵舒月她走累的时候,长公主甚至会故意说自己累了,找位置休息。 短短一段路程,赵舒月就被面前的这个女子的智慧和细心折服了,她似乎明白为什么萧钰会喜欢上她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实际想起来还是十分惊悚,他们之间不是可以私定终身的身份,血缘像是一道永远存在的锁链,横贯在他们面前,不得忽视。 几人说了许久,几人终于出宫,出宫之后,赵舒月瞥了眼长公主,又默默收回了目光,她步伐沉重,上了马车。 萧钰问长公主:“需不需要我将你送回去。” 林琅反问他:“你觉得呢。” 萧钰看了看碧莹,又看了看程三,问道:“这个是你新的侍卫。” 林琅身边的人和往日不同,林琅没想到萧钰会记得这么清楚,她直接到:“是。” “看起来不错。”萧钰看不出这人的武功,但能察觉到他是个厉害的人物。 “他确实不错,而且他还从合州来这里,十分不易,我听闻他一直向往京城,就特意将他带向了皇宫。”林琅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姑母你真是善良。” “是啊,程三,你听到太子的评价了,本宫还真是善良。”林琅笑得十分灿烂,对着程三这样说道。 程三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是恭敬地道:“卑职感谢长公主殿下体贴入微,体恤卑职愿望。” “你知道就好。” 林琅眼角弯弯,霎是好看。 第69章 皇陵 安贵妃的解释 程三没有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过去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被他刺杀后,两个人还站在一起。 不得不说,他跟在长公主身侧, 还真是不会无聊。 林琅道:“既然无事了,那你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忙么,不用将时间放在我这里。” -- 第134页 “你也不要太累。”萧钰道,林琅这段时间忧思太多, 相对于自己的事情, 萧钰更是十分担心林琅。 林琅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事情,天天除了玩乐也没有别的要做的了,哪有什么疲惫的。” 她做得事情并不想让萧钰知道。 PanPan 两人说了一会话, 萧钰离开了, 可林琅的马车还没有走, 就有宫人过来递给林琅一份邀请函, 林琅打开一看,竟然是安贵妃的。 她含笑的嘴唇立刻就凝固了,这段时间她自从在安贵妃口中听到那句林姑娘后,她先是难受,随后很快就释然了, 她不信安贵妃是最近才知道的,想必她早就知道了, 只是在林琅说自己无法制作出安香丸的解药之后, 立刻用这件事威胁她罢了。 林琅如今手里握着安香丸的解药,加上她心里已经有了算计,根本不畏惧安贵妃的威胁。 林琅这次也想搞清楚她想要什么,反而不急着回去了, 她笑得很温柔,对宫人道:“好,我就去见你家主人。” 林琅走到了安贵妃的宫殿,安贵妃的脸色和那日不同,有些红润,林琅还未开口,安贵妃就让宫人下去了,林琅看了眼碧莹,碧莹也带着长公主的人离开了,林琅道:“怎么今日突然请我过来了。” 安贵妃没有回答她,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臣妾很想念长公主殿下,但是臣妾身体不适,实在是没有办法招待长公主。” 她目光柔柔,十分真切,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 若是换个人见到安贵妃的这幅模样,该是十分心疼的,可林琅此刻心里一直记着她当时在离开之前说出自己的身份,她此刻对安贵妃可谓是警惕到了极点。 她在离宫之后让人打听了安贵妃怎么样了,当时安贵妃在方春庭难受回去之后,立刻召见了太医,太医诊断之后,道:“贵妃娘娘身上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是贵妃正常的怀孕反应。” 太医给安贵妃开了安胎药的方子离开了,皇帝听到之后还十分关系安贵妃,找时间安慰她一番。 也许不安贵妃的正常反应,只是安贵妃她在自己说完之后无法接受那个结果,说变脸就变脸的演技罢了。 不过身在后宫之中,哪个得宠的妃子没有演技呢。 就连林琅也是如此,每日带着假面面对着皇帝和太后,就算是她最亲近的太子,她都有秘密不敢说给他听。 林琅瞧着安贵妃,她现在还没有和安贵妃撕破脸面,而且她也想知道安贵妃究竟想要做什么,毕竟她现在握着自己的把柄,她和颜悦色地道:“你如今是孕妇,本身就比别人娇贵,注意一些也是十分正常,况且是我不对,明明你还怀着孕呢,就带着你去方春庭。” 安贵妃见林琅是这幅态度,她反而收敛了面容上的柔弱,她眨了眨眼,眼中那泪花似乎根本不存在,林琅不得不佩服这份演技了。 安贵妃道:“长公主殿下,安香丸本就不容易解毒,所以当时长公主给我带来那个消息之后,臣妾才会失魂落魄,当时臣妾没有机会解释,如今臣妾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解释一番。” 林琅十分贴心,她顺着安贵妃的话安抚她:“本宫当时并没有误会什么,贵妃娘娘你是一个母亲,在知道本宫没有办法的时候难受也是正常的,本宫反而担心你没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安贵妃摇了摇头,她明明很难受,但嘴角还是坚强着笑着:“生死有命,臣妾总不能太贪心,当年长公主救了臣妾的命,臣妾就要长公主一直救着臣妾,长公主本就对臣妾没有这样的责任。” 如果不是林琅清晰地知道安贵妃没有中毒,那她真的会心软将自己已经研究出了安香丸解药的事情告诉她。 不过她还是很温和地对她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有神医能决定一切。” 也许她是孕妇的缘故,又或者是她在宫内呆久了的缘故,安贵妃对林琅进来之后的神色注意得十分细微,哪怕林琅隐藏得很好,但她能察觉她在审视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不过对于长公主而言,自己就是一个骗子,一直在欺骗她,妄图得到永远的解脱,实际上这本来只是她自己的恩怨,是她非要将长公主猝不及防拽住这她曾经的世界。 这对长公主是不公平的,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着救着自己的人,殊不知也会将那救自己的人也一并拖下水,从此两人沉入水中,无法解脱。 在长公主稍微温和的安抚下,安贵妃其实想明白了,她有些释然的意味,“长公主,其实臣妾在遇到长公主之前,早就知道自己中了安香丸的毒,只是臣妾在过去并没有觉得臣妾能被拯救,一直想着,也许就这样就好了,有一日就活一日,等日后真的糟了难,也是臣妾罪有应得。” 林琅来这里并不是和她演这么一出恩人戏码的剧情,只是如今安贵妃仿佛是交代后事一样的模样让她十分烦躁,于是她状似无意,又像是十分好奇的模样,问道:“其实本宫过去不了解安香丸,等遇到神医之后问了一番,但是似乎和贵妃娘娘的症状不太一样。” 安贵妃起初先是一愣,随后她眼中出现了茫然,疑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道:“长公主你说什么?” 林琅就将中了安香丸之毒对孕妇的症状说了一番。 -- 第135页 这下换成安贵妃诧异了,安贵妃声音几乎是断断续续,不可思议,甚至爆发出了极大的惊喜,道:“我……我不知道,是那个人说喂了我安香丸,我没有见过其他人中过安香丸的毒,一直以为自己中了安香丸。” 如果不是安贵妃的演技太过惊人,那就是她也被人骗了,林琅只有一个猜测,难道那个下药的人企图用安香丸控制安贵妃? 不过林琅很快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天下间的毒药数不胜数,安香丸既不好用,又无法带来直观的感受,实在不是一个控制人的良药。 林琅道:“那我也想问贵妃娘娘。” “当时本宫应该在马车上救下了你吧,为何你还会中这种毒呢。”林琅将疑惑问出。 安贵妃大概没想到林琅会问得这么直接,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扶着腰肢走动了两下,她似是难言,又似是痛苦,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决然愤懑,于是说出了这番话:“长公主,当时您的确救了臣妾,官府也计划将我们送回去,他们安排得很好,可是百密一疏。 当时臣妾被拐带时有一个男孩十分柔弱,臣妾见他哭哭啼啼,于是就一直学着姐姐照顾臣妾的方式照顾他,后来官府问臣妾的住处,臣妾就将住处告诉了他们,而他们问小男孩的时候,那个小男孩竟然和臣妾住的地方一样,当时臣妾心情十分喜悦,只当是遇到了同乡人,没有想到其他。 官府告诉我我家离燕州很远,他们找了信任的镖局送我们回去,臣妾自然是同意的,而小男孩也和臣妾做了一样的选择,官府找了一个名气很大的镖局,那里面的镖师都十分和善,只是告诉我们他们需要去边境附近送件货,随后才能送臣妾和小男孩回去,臣妾深知不能过分麻烦别人,于是答应了。 结果等即将到边境之际,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小男孩竟然将所有人都毒死了,那小男孩也给臣妾灌了一种毒,之后又将臣妾带到霖国。”说到这里,安贵妃开始哽咽,“臣妾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才会跟他走。” 这下换成林琅惊愕了,她没想到安贵妃在被救之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她心了四五分,因为当时她听闻一个镖局的镖师护送货物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但当时她已经去师父了,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件事情,谁能想到时隔数年她还能听闻这件丧尽天良的事呢。 “那你……”林琅说了话,但她问不出口,也许那段时间对于安贵妃而言,并不是一段能轻易回忆的过去。 但安贵妃却没有像林琅想的一样,她说了出来,“其实臣妾命运还不算差,也许那小男孩觉得臣妾待他与众不同,就在去霖国之后找了一个别院安置臣妾,他像是忘了臣妾一样,一直安置了数年,而后臣妾一直循规蹈矩,不敢惹一点麻烦,等臣妾看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臣妾放倒了护院的人,逃回了大雍,只是臣妾终究是命不好些,等臣妾回来的时候,臣妾的姐姐已经死了,家也没了。” 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生生挖出自己痛处,青天白日地展露在林琅面前。 林琅听后甚至补充了安贵妃之后的事情,她进了风月馆,成了清倌,最后被皇帝看重,进了皇宫。 到此刻林琅已经信了七八分了,她和碧莹果然没有猜错,原来安贵妃就是碧莹主人喜欢的那人。 这样一切的事情都十分契合了。 “那个人是谁,既然那人在大雍犯了这样的事情,哪怕他逃到了霖国,也不能抵消他的罪孽。”林琅语气正式了起来。 安贵妃道:“其实这就是臣妾想告诉长公主的,那个人就是这次来的霖国使臣 ,他是两位皇子中的一人,他叫虞临。” 林琅握紧了手指,她目光清冽,忍不住挂起冷笑。 原本她以为这个人会很难找,原来竟然是前世的老熟人。 虞临,当时就是他继承了霖国的皇位,然后彻底发动了对大雍的入侵。 林琅早就做好了虞临来这里之后,她要动手的决定,如今听到这件事,她更为坚定。 “好,本宫知道了,不过本宫不会全信你的话,等本宫调查之后,如果和你如今说的一样,那本宫一定会给你讨个说法,你如今好好养胎吧,那人大概是骗你的,你没有中安香丸的毒。”林琅的话半是威胁,半是安抚。 如果安贵妃说的话没有欺骗她,那她自然不会做什么。 安贵妃她像是十分期待林琅去调查一样,并不畏惧:“多谢长公主。” 林琅其实该走了,她如今已经知道了太多了,但她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她想知道,当时在方春庭安贵妃为何喊她林姑娘。 她不记得自己在安贵妃面前暴露过什么。 她问了出来:“当时方春庭,你最后想说什么来着。” 安贵妃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件事,但她也没有光明正大地指出来,只是道:“当时臣妾被官府救走之后,曾问过您的身份,官府的人对长公主的身份自然不敢说,后来臣妾趁着夜色跑出去了,在您休憩的客栈打听到你的身份,后来臣妾从霖国逃回来的时候,恰逢路过申州,那时候申州水患,您曾经去过那里,也和一个女子关系亲密。” 安贵妃说得隐晦,但林琅却听明白了,当时官府虽然隐瞒了林琅的身份,但安贵妃还是从客栈套出她的身份,至于申州水患,当年她曾去救过疫病,而长公主也去过那里,当时她们相处得虽然十分小心,但恐怕还是意外地被安贵妃发现了。 -- 第136页 这下林琅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巧妙,她想隐藏的秘密,竟然会以这样荒诞离奇地方式被人识破。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林琅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安贵妃听到这句话,目光温柔道:“是命运,若不是这样,臣妾根本在当时无法被拯救,也无法得知臣妾如今早就逃脱毒药的控制。” 安贵妃她不知道林琅为何在这里,真正的长公主在哪里,但她知道林琅的担心,于是她伸出手指,发誓道:“长公主殿下,臣妾以命发誓,绝不会透露这份命运的巧合。” 林琅听出安贵妃的意思,她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这下换成林琅迟疑了:“为什么?” “长公主心思善良,绝不可能做违逆道德之事,这就是臣妾发誓的缘故,臣妾能说真话,也是知道,长公主不是草菅人命之人,所以臣妾才敢说。” 林琅第一次被外人看得这么透彻,她情绪复杂,但也没有全信,只是道:“记着你的誓言,本宫纵然心思善良,但也不是任人欺负,你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也知道如果违背的誓言你会如何。” 安贵妃只是在笑,重重地说道:“臣妾绝不会违背誓言。” 林琅伸出了手,道:“我替你把把脉吧。” 安贵妃乖顺地将手伸出,林琅诊断后道:“按太医开的药方安胎就行。” 林琅这般说,就是在告诉安贵妃,哪怕她不在皇宫,皇宫里面,她也能注意到安贵妃的一举一动。 安贵妃仿佛是听不出林琅的弦外之音,只是感激道:“多谢长公主,臣妾这下彻底放心了。” 林琅又说了几句话,说完之后,她出了门,碧莹和程三一直等着她,见她出来,碧莹关心道:“长公主,你在里面很久了。” 碧莹十分好奇她和安贵妃为何要私下谈这么久。 林琅见到碧莹之后,一股油然而生的疲惫感冒了出来,她只是道:“无事,先回府吧,本宫累了。” 林琅并没有乘撵,只是默默地走着,他脑子里面全是事情,根本无心说话。 程三对危险的察觉十分敏感,他立刻察觉到林琅生气了,程三他压低声音问碧莹:“长公主怎么会这么生气。” 碧莹并不知道原委,只是猜测道:“可能因为这位娘娘威胁长公主。” 程三对皇帝的后宫并不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的妃子会惹怒公主,他也不愿意了解,对于女子之间的争斗,他下意识地想逃离这个话题。 碧莹见到程三这般,低声笑道:“放心,你在那里安心站着就好,有人欺负你你回手就行。” 程三惊讶道:“后宫还有这样的事,欺负长公主身边的人?” 碧莹意有所指道:“安贵妃是个温柔的人,她身边的人倒不至于这般,可终归是有不长眼的奴才,不要说你我了,就连皇子都敢欺负呢。” 程三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过这厚重的宫墙内,本身就藏着太多的秘密。 为何碧莹会说到这件事,因为她目光瞥见了那位欺负萧钰的太监总管,在皇后失势之后,这位太监总管消停了一段时间,最近皇帝因安贵妃怀孕,又宠了另一个妃子,太监总管抱上了那位妃子的大腿,重新张扬了起来。 碧莹其实心里不太明白,明明如今太子都得势了,为什么不收拾这两个小人。 要知道有时候小人也能做出麻烦的事情,如今这两个小人傍上了新得宠的妃子,简直就是在给萧钰的未来埋雷。 于是她故意这样给程三说。 林琅也看见了那个太监总管,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和林琅错开走过。 林琅喊住了他,太监总管这才恭敬道:“长公主殿下。” 碧莹立刻道:“见到长公主为何不行礼。” 太监总管卑躬屈膝的模样:“奴才这不是着急么,张美人说是要给陛下做一道美食,奴才怕耽误皇帝的大事。” 他原本不敢这么狂,可最近他时候张美人,自然也时常见到皇帝,皇帝最近还是满肚子牢骚,皇帝说萧钰能力太强,不少臣子都避开他直接去找萧钰,这让皇帝十分郁闷。 当然皇帝闭口不言是自己不理会朝政,才让大部分臣子去找能解决问题的萧钰,他一时之间产生了落差,让他十分不满,而这时候他又不免想起了泰王,张美人曾经是皇后的人,她借此劝皇帝既然霖国使臣拜访大雍,不如趁此机会将泰王放出,这样几位皇子都在宴会之上,也有看重霖国的意思。 皇帝听后,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计划好了在一日解开泰王的禁闭。 太监总管听到了这件事,立刻觉得他不必有这般脑袋勒在腰带的恐惧感了,他马上就要有足以抵抗萧钰的靠山了,因而他自然腰杆子硬了起来。 “不错,皇兄的事情自然是大事。”林琅听了太监总管的话,竟然没有生气,又继续问道:“皇兄在张美人那里?” “是,长公主。”太监总管面色为难地回答。 林琅察觉到太监总管的脸色,道:“你走吧。” 太监总管忙离开,在离开之后,他脸色一黑,嘴里咒骂道:“你的好日子也要到了。” 碧莹低声问林琅,她十分好奇:“长公主,你为何不教训他呢。” 林琅收回目光,神色冷淡道:“有些事实他知道的不少,如今死了,那些罪证就没了,他活着等有朝一日才能暴露。” -- 第137页 太监总管是前皇后的人,他知道前皇后太多的东西了,因而这样的人无缘无故死了岂不是可惜,不过他也留不了太长的时间了,也许悄无声息地还能活得时间长些,如今借着新主人的架势涨气焰,林琅不认为他会这么顺风顺水下去。 她有一种直觉,也许在霖国使者朝拜之前,他就要结束自己在宫内的生涯了。 林琅猜得果然没错,之后皇帝果然在上朝的时候找了个理由要放了泰王,萧钰并没有阻止,反而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恭喜泰王解除禁忌。 结果到了晚上,太监总管和张平饮酒的时候,不知怎地喝多了,竟然说出了皇后和泰王的罪证。 原来后宫数年子嗣不多,竟然是皇后和泰王的手笔,两人真的喝多了,肆无忌惮地说着泰王的罪证,而当时有不少太监,而那日正好皇帝宠信张美人,张美人给皇帝准备了一份惊喜,而张平和太监总管的话引来太多的人围观,竟然也引来正好要看美人惊喜的皇帝。 皇帝将泰王做的事情听得真切,他面色冷淡,他是心肠软,但那是对美人对自己的孩子,于是他立刻找来赵慎,让赵慎查这件事,在赵慎的手段下,太监总管和张平招了一切,赵慎连夜找到了证据,次日直接呈给了皇帝,皇帝看到之后,大为震怒,直接将泰王贬为庶民,让他一生都守在皇陵那里,不能迈出一步。 泰王一朝失势,他还没有明白一切来得为何这么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压着去皇陵的路上了,他这一路上咒骂着,而到了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四周的侍卫竟然离开了,他身边空无一人,萧钰身穿一声玄衣,走到他面前。 泰王被关禁闭这段时间,他并不是诚心礼佛,而是和府内美人整日荒唐度日,皇帝并没有减少他的用度,因而他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如今身体宽大,遇到萧钰,根本不堪一击。 但他如今没有对危险的预知,只是愤怒道:“是你搞的鬼。” “确实,你以为那两个废物为什么会活那么久,因为他们的存在是给你准备的,还有,你以为张美人的人,实际上她已经和我达成了交易,所以在你以为一切都可以否极泰来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地狱,这滋味如何。” 泰王脸色已经不足以用差来形容,简直是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他气得说话已经连不上一句了。 “也不要怪我对你这么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找人那般设计刺杀我,算计那群兄弟无法降生,还有将大雍的疆域图交给霖国皇室。” 萧钰不紧不慢说着这些话,但在泰王眼里,此刻夜黑风高,四周无人,萧钰有着十足的武力,他本身就已经开始产生畏惧了,而萧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瞳孔骤然放大,不可思议,几尽失声:“你说什么!” “不是你的乳母给的么,你不就是想要借助霖国的力量么,妄想霖国成为你的底牌,你可真是个傻子,那个虞临本身狼子野心,怎么可能会真心帮你,不过放心,这个罪过父皇不会知道的,因为那个疆域图我已经给替换掉了,可惜他们致敬不知道这件事,还真是可惜。” 泰王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萧钰的掌握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被关了一段时间,外面的世界就这么陌生,他刚出府,进入大殿之后,群臣连看他都不看他一样,他们眼里只有萧钰,而落势之后,他只觉得萧钰手可通天。 他不禁冷汗淋漓,这么短的时间,萧钰像是掌控了整个大雍一般,他在过去为何如此眼瞎,根本看不出萧钰的恐怖之处,让他活了这么久,当然,这只是泰王一厢情愿的想法,就算他想谋害萧钰,也是无法做到的,不然他母后可不傻,要是能做到就不会借着萧钰远离京城去接长公主的时候谋害他了。 泰王没有想太长时间,因为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翌日,皇帝听闻泰王在去皇陵的路上饮酒掉入水中,虽然救了上来,但还是没了呼吸。 皇帝想起泰王回来之后那臃肿的身躯,无奈地挥了挥手,这苦恼不过一时,就转身投入张美人的怀抱。 张美人安慰着皇帝,心里却十分凉,张美人是知道泰王当时多么受宠的,可如今一朝没了命,这哀伤还不足一炷香。 这难道就是天家帝王心么,张美人只觉得有点冷,她后悔来到皇宫,又后悔帮萧钰办事了,至少不帮萧钰办事,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做个糊涂人才是最无忧的。 林琅知道泰王消息的时候她正在调药,她手上一抖,虽然她知道泰王恐怕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但这么快死了,林琅有一种解脱的唏嘘感。 如今皇子只剩下萧钰和辰王,辰王她十分了解,他无心皇位,所以如今萧钰的皇位已经稳妥了,若是没有敢在这个时机,她就可以功成名就地离开京城了。 可如今她知道虞临已经到了京中,她想起碧莹的伤,又想起安贵妃的遭遇,根本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她在回来之后就将安贵妃说给自己的事情说给了碧莹,碧莹也捋清楚了一切,她道:“既然如此,我的主人就是虞临,当时我没有办法反抗他,如今我要杀了他。” 林琅听了碧莹的话,道:“恐怕他已经到了京城,当时你的直觉不是假的,只是我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 第138页 碧莹却道:“我这段时间去找找。” 林琅道:“好,你让程三跟着你。”她知道阻止不了碧莹,因而她只能让她更安稳一点。 碧莹和程三离开了这里,林琅见她离开之后,开始调药,如今她调的是安香丸的解药,之前虽说她已经研究了出来,但那只是个初版,如今她身上压力消失了很多,就想直接研究得更完美。 当时研究出来是一鼓作气,如今不那么轻易。 她伸了个懒腰,心道:我是不是留在这里太长时间了,是不是该出去逛逛了。 不怪林琅这样想,她这段时间忙得跟陀螺一样,没有一刻的闲暇,如今她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她起身出府走走,当然马车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没有一个人出门,而是带了几个让她放心的侍卫,其中包括萧钰给她安排的亲卫。 如今天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出来的人都多了,街上热闹了许多。 林琅见着街坊上走得人表情安静闲适,她心里莫名安静,而后在她无意识指挥下,马车竟然到了一处。 这个是杨锐所在的地方,林琅沉默了片刻,随后她没有露怯,起身下去了。 她在心里劝着自己:我不是来看他,我就是来问问他,我又没有打扰到他。 无论她在外人面前解释说她喜欢的人不是杨锐,其他人都不相信,都只觉得她没有说实话,可她说得确实是实话,她喜欢的人不能告诉所有人,不然他们恐怕都会当她疯了。 谁会喜欢上自己的“侄子”呢,这夜太离谱太丧心病狂了。 因而林琅不会和所有人说自己的这份情谊,包括萧钰自己。 她走到了杨锐的院子面前,她看了看赵静的宅院,这里已经住了新的人,这里虽然是个凶宅,但地处京城,总有胆子大的。 她收回了目光,侍从敲了敲门,但无人应答,林琅猜测恐怕杨锐去了鸿珵学宫,还没有回来,但她不想去鸿珵学宫了,那里略微热闹,她今日不想要太热闹,于是她脚步一转,去了廖辨的宅院。 她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开了门,是廖夫人,廖夫人对林琅是有印象的,她忙恭敬地要行礼,林琅阻止了她,道:“别了,我只是想来拜访一下廖先生。” 这里毕竟是廖辨的家,自从上次萧钰取走画之后,廖辨察觉到太子对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了,他察觉到危机的过去,于是又将夫人和孩子接了过来。 廖夫人小心翼翼看了眼林琅身后的人,林琅给他们一个眼色,他们想守在门口,但林琅让他们走得更远,省得给廖辨一家惹麻烦。 和林琅猜得没错,杨锐的妹妹也在这里,在和廖辨的女儿在玩,杨锐的妹妹见到林琅,十分活泼地凑到林琅身侧—如今杨锐还没有将林琅的身份告诉她,她只当林琅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 “姐姐,你来了。”林琅在刚才已经让他们准备了一些东西,她从那些东西里面拿出几样小吃给了杨锐的妹妹。 妹妹十分惊喜,忙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姐姐。”然后就和廖辨的女儿平分了。 林琅发现自己很喜欢看这种孩子之间赤诚的友情。 尤其是在经过皇宫的尔虞我诈之后。 廖辨不像他的夫人,他知道礼不可废,但他也没有行大礼,只是行了个简便的礼仪,其实这段时间廖辨心情十分不好,这份不好来源于林琅。 如果萧钰就那么直接取走画之后,廖辨只当自己的画作被糟蹋了,不会再去回忆这件事,但林琅的话如同反射罪恶的铜镜,时时刻刻在他耳边回荡,这段时间他睡得一直不好,总是在做梦,梦里面是那个皇子孤苦无依被人欺负的过去。 他当时以为是这人杀了自己的哥哥,只当他是活该,可如今皇后死了,泰王和皇后的歹毒事迹又昭告了天下,加上林琅的话,他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他根本没有明辨是非的力量,只是依靠别的的言语,甚至没有调查,自顾自地给萧钰定了罪。 在萧钰眼里,也许自己和皇后太子等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也是给萧钰带来磨难的人。 等林琅说完之后,他发现看不清萧钰的内心了,他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恶事,萧钰会报复他,其实就连他自己都瞧不上他自己,可他没想到,到了现在,萧钰都没有出手,像是和当时的话一样,彻底的放过了他。 如今萧钰执掌大权,他认识的人都在称赞萧钰能力强悍,解决了不少滞留的问题。他彻彻底底看不清了,不过妄图猜测帝王的心本就不该,哪怕这个人还不是帝王,可如今谁敢说萧钰不是继承人呢。 谁都知道泰王恐怕是彻底失势了,而辰王根本无心皇位,大雍未来的帝王只有一人,那就是萧钰。 但这份愧疚随着萧钰的举动,他愈发的内疚,萧钰一直为民办事,他是一个好的皇子,而非他过去得知的恶人。 如今公主来到这里,廖辨嘴唇都是苍白的,毫无血色,人衰老了不少。 林琅道:“廖先生,你如今看起来并不好。” 廖辨苦笑:“当时我听信的皇后的谎言,对太子殿下做的事情实在称不上正道。” “嗯,确实,太子是本宫的侄子,本宫这段时间在了解他的过去,发现他过去实在是太惨了,当时本宫知道之后,真的无法理解,你们为什么会对一个根本没做恶事的孩子直接断言,而后一起欺负他。”林琅每说一句,廖辨原本苍白的脸就又苍白一个度,不过当时的话林琅已经说完了,她不必再打击这个唯一算是给萧钰带点东西的人了。 -- 第139页 毕竟这个人只是蠢,不是坏,他只是道听途说了自己兄长的凶手。 林琅道:“廖先生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了,你现在难受是什么意思,你不该赎罪么。” 廖辨一愣,赎罪。 林琅道:“做善事,行善举,当然这个也许无法让萧钰原谅你,但总比你整日顾影自怜要好得多。” 廖辨的名声很大,如果是他行了善事,想必能带动不少人。 这也算是给萧钰以后的江山添一份稳定。 林琅的话点亮了廖辨眼中的光,他几乎落了泪,像是终于找到赎罪的方法:“多谢长公主指引方向” 林琅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既然来了,我想听听太子小时候的事情。” 廖辨他记忆里很好,尤其这段时间他总是梦到过去,于是他开始讲了起来,林琅听后,对萧钰的过去又是怜惜,又是可惜。 她多么想参与他的小时候,帮他阻止那群恶人欺负他,像是小时候常做的事情一样,做萧钰的靠山。 当然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林琅也只能想想而已。 廖辨讲完之后,有人敲响了廖辨府上的门,是杨锐回来了,林琅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 林琅先是迟疑,随后道:“杨公子,我有话和你说。” 杨锐见到林琅的时候十分诧异,他像是想起京中的流言,他面色一红,随后道:“可以。” 第70章 解开谣言 调查长公主 “可以单独到一个地方么。” 杨锐凝视着林琅, 点了点头:“好。” 妹妹望了望杨锐,杨锐十分温柔:“你先从再待会,哥哥一会过来接你。” 两人走到杨锐的院中, 杨锐道:“长公主殿下您有什么话要说。” 在林琅出来的时候,她的手下已经将她给杨锐准备的东西交给她手中了。 这段时间流言四起,杨锐起初并不知道这份谣言,后来他出门的时候,有人热烈的奉承他, 起初他不明白, 等之后他就套出来话了,他们传如今受宠的长公主喜欢杨锐。 起初杨锐是蒙的,可他想起那面若仙子的脸, 却无端红了脸, 后来庄恒公主去鸿珵学宫找茬的时候,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林琅, 依照杨锐的脾气,这不是因为他将林琅当做他的靠山,而是他将林琅放在了心里值得信任的地方。 但去之前他是十分忐忑的,他不知道那谣言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那林琅会不会帮他, 可最后她还是出手了,而后他察觉自己的感情如同野草丛生, 无法控制, 但他只是一个空有秀才的人。 这等身份,根本配不上任何一个公主,更可况是长公主呢,于是他这段时间更是耗费心力的学习, 想要从春闱考取一个功名,顺从自己的内心。 但上一次林琅去了鸿珵学宫,她对自己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她仿佛只是在关注舒无野的案子,这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浇他一个透心凉。 他生生让自己不再多想,回忆和林琅相处的点滴,企图发现长公主能够喜欢他的时刻,但很遗憾,并没有,只是他自己想多了,这谣言太符合他的心境,让他产生了错乱。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冷静,不想再多想。 可今日林琅却突然来了,杨锐几乎灵魂离体地乱想:多亏我之前早就清醒,否则如今要怎么面对长公主呢。 林琅见杨锐是过去的再姿态,于是她稍微安心了些,道:“这段时间你听到那个谣言了吧,那是我的过错,是我不清楚的话让别人的误会,反而耽误了你。” 杨锐尽量维持着这副表情,心里却十分荒凉,果然她不曾喜欢我。 他袖子下的手握紧了拳,他勾起了一个自认为洒脱的笑:“这等事情不过是世人的妄断,和长公主无关,又道是三人成虎,长公主又如何控制别人口中的话,不过草民在此恭祝长公主得一良人。” “嗯。”林琅没有否决,毕竟她现在还在瞒着太后呢,怎么可能告诉杨锐真相呢,要是杨锐不小心透露出去,太后说不定真的会选驸马。 那林琅更不敢耽误另外一个人了。 “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这段时间虽然是谣言,但还是给你带来了诸多麻烦。”林琅口中是十足的歉意。 杨锐道:“好,草民收下。”他不愿意从这里推辞,毕竟这是林琅在道歉,他不收下,恐怕琳琅这段时间会一直来这里,杨锐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不愿意再让这种多余的情绪惊扰长公主。 林琅见杨锐这么痛快,她心里顿时放下了一块石头,道:“我在此地不宜久留,你好好学习,春闱我等着看你成绩。” 林琅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也许春闱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但话已经说了,她也不想收回了。 杨锐道:“好。” 林琅只恨前世的时候不理会朝廷的事,她不太知道杨锐考了什么成绩,但她见过杨锐为官,他考取上了一个功名。 林琅只当自己给他打气了,她可不希望杨锐会因为这件事考得不好。 杨锐道:“我送长公主殿下出去吧。” 林琅没有拒绝,林琅走了外面,她不知怎地又盯了一样赵静的宅子,她道:“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这里就住上了人。” 杨锐也是十分奇怪:“我听街坊邻居说他们是直奔这里来的,就想要买下这里,但街坊邻居说他们并不缺钱,而且住在这里的人还挺奇怪的,一个病人,一个是个个大少爷。” -- 第140页 这里不算繁华,一般有钱的人都不会住在这里,林琅这下确实好奇了,为何那群人会住在这里呢。 不过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林琅道:“那你去接你妹妹吧。” 杨锐道:“嗯。” 林琅回了府中,她不知道,杨锐在接她妹妹回去之后,他从水井之中打了一桶水,直接浇到自己的身上,毫不犹豫从头上洒下,水温不良,却能掩盖住他的眼角,也能遮住他的悲伤。 至于杨锐的隔壁,住的不是别人,正是碧莹找了一天而没有找到的虞临和云淮。 云淮来到京中之后不知怎地想起了赵静,因而他才买下了这处房子,当时虞临还嫌弃这里太过狭小,但云淮充耳不闻,虞临只好从这里住了。 这不是因为虞临没有办法,只是他想看看云淮身上还能发生什么,不过跟着他果然有乐子可以看。 今天他不想出门,没想到竟然在隔壁听到这么一出好戏。 大雍的长公主亲自粉碎自己的谣言,虞临想,还真是有趣。 不过最有趣的该属于云淮,虞临见到他在听到林琅的声音之后,脸色骤然变了,他见过他遇到过太多的事情,却从未想到过,他会因为一个女人神色大变。 这次来大雍还真是对了。 云淮心口的位置在隐隐作痛,他过去在做一个连续的梦,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可后来他真实的遇到了,他心底其实是感激上天的。 他想着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得到这个女子,后来他梦到这个女子刺了自己一剑,而后现实更是如此,她面容冷淡,眼中全是对自己的杀意。 后来他被侍女救了,侍女救下了他,他活了下来,活下来之后,他今日继续了那场梦,他渐渐补全了一切。 前世和现世莫名其妙地混合了起来,在前世他没有在船上遇到她,而是为了救朋友遇到了她,可那时他没有爱慕上她,而是选择继续游历,后来他做为细作之后,遇到了她,那时她是女将军,而他是她的手下,他为她魂牵梦萦,可她心里只有天下。 而他站在他的对立面,他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背叛她。 果然他做了,不过这次不是女子刺向他,而是他设计了女子胸上中了一剑。 醒了之后,他泪流满面,也终于知道林琅为何她厌恶自己的理由。 竟然是他自己活该。 ———— 舒无野的案子如同一杆秤一样,压在赵慎头上,但他最近已经得到了一点线索。 杀了舒无野的人恐怕是霖国的人。 萧钰告诉他已经有霖国的人来到了京中,这其实和赵慎猜得一样,他姐姐也是霖国的人谋害的,这两样简直是不谋而合。 如今他只需再等几日,等霖国的人冒出来,他会再其中彻底揪出来那个人。 当然他不会干等着,他已经派人去查来大雍这里的人踪迹。 赵慎将书搭在脸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欲裂。 有人下人敲开他的门,赵慎打开门之后,那人悄无声息递给他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记录的是赵慎派人去重新查的东西,那里面是长公主在沧浪山玄清观里面的生活。 第71章 反应 确定 过去不是没人查长公主的身份, 就连赵慎都查过一次,可是当时并没有人怀疑什么,大家只是好奇长公主的过去, 因而才调查。 而如今赵慎产生了怀疑,又让探子又出去调查一番,这次探子是带着目的去的,确实会比之前调查的更多。 其实在赵慎看来,林琅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可当赵慎敬佩林琅之际, 他调查的情绪就更加的重了,若是林琅并无多余的心思还好,若是有谋害皇子的心思, 那简直就是太恐怖了。 他希望林琅是无辜的, 但如果她要是假的长公主, 那就算是赵慎心疼万分, 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就再他打开这份纸条的时候,却骤然发现,这上面竟然没有分毫的字迹,只有太子的印章。 赵慎手心冒出一层汗,他其实猜到了自己的行为会被太子发现, 因而他是避着太子的,但没有料到还是被太子发现了, 赵慎在惊讶之余更觉恐慌, 他无法预测如今长公主对太子的重要性。 萧钰是大雍的未来,而如今这份未来心里念得竟然全是神秘的长公主,这让赵慎不禁深深的担忧。 可他有觉得自己没有颜面去担忧,毕竟如今就连他自己, 都被长公主吸引了。 他前去见萧钰,如今萧钰正在把玩手下送上来的东西,他情绪莫测,手下说这是赵慎去调查长公主过去的信息。 说句实话,萧钰实际上是十分意外的,赵慎和长公主,两个人除了舒无野的案子似乎并不能扯到一起去,可偏偏出乎萧钰的意料,竟然让他的人发现赵慎竟然在调查长公主,这让萧钰情绪十分复杂,他既愤怒赵慎去调查长公主,又十分好奇赵慎怀疑长公主的什么。 当然如今这个东西在萧钰的手中,他只需要轻轻的打开,就能知道其中的秘密,但他脑中莫名想起林琅,她满是信任的目光,全无保留的救他,这一次次的交道下仿佛是给他的手上了枷锁,让他无法打开这张纸条。 萧钰点燃了火焰,他将这纸条放在火焰之上,这弱小的火焰像是饕餮,能够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萧钰的心里竟然骤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想法,和这火焰重合,他影影绰绰地想,就算长公主的秘密是什么都好,只要她能在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那一切就都算了。 -- 第141页 火星终于贪婪地撕咬住了纸条,沿着纸张脉络张扬舞爪,萧钰手一松,纸条落在旁边的铜盆之内,火焰烧的并不整齐,竟隐隐约约露出一点内侧的文字,萧钰原本并不想看,可惜他眼神实在太过凌厉,还是狼奔豕突地瞧上了两个字:神医。 为什么和长公主有关的信息里面会有神医两个字,这个字一下子让萧钰冒出巨大的疑惑,其实他原本可以去调查,毕竟调查的那个人还在,但意志让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林琅。 林琅回府之后她的人传信给她,说有人去了沧浪山,调查长公主的过去,不过已经被她留在那里的人糊弄了过去,但那个人还是调查出来了一些,就是长公主在过去的时候,有一个神医过来看过她。 当然这个神医自然是林琅,而且在她的人的误导下,他误以为神医是个男子。 这就要说林琅的过去了,她之前会扮成男子去道观祈福,而后偶尔会避着人见见长公主,没想到林琅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竟然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不算什么,毕竟那人只知道自己是个医术颇好的男人,至于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原本这么浅薄的信息林琅不必担心什么,但上面写的调查林琅的人是赵慎,这让林琅十分忌惮。 赵慎在这方面的天分林琅从不怀疑,顺腾摸瓜对他而言也不是难事,林琅怕的是只有这么一点线索就让赵慎摸出自己真正的身份。 看样子自己得去见见赵慎了,但这份见还不能让赵慎怀疑,不然前脚他刚查过自己,后脚自己就知道了,这不是摆明告诉赵慎,自己有人监视沧浪山,这简直就是又给赵慎递靶子。 碧莹今天还未出去找人,她出发前见见林琅如此惆怅,就走过去问她:“长公主,有什么事情是奴婢可以做的。” 林琅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她还没有想好办法,谁都不好做,于是道:“我先想想。” 这时候程三已经收拾好了,他在悄无声息出现碧莹身后,碧莹没有搭理他,反而继续关心林琅:“如今正是柿子十分甜美的时候,奴婢给长公主拿一份柿子吧。” 林琅道:“别忙了,你这一天挺累的。” 林琅说得这个话简直是说到程三的心坎里面了,昨日程三和碧莹找人找了一日,也没见到什么,如今程三可是怕极了做这种无用功。 程三忙道:“长公主,我也挺累的,不如让我休息一天。” “碧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林琅调侃,她半是开玩笑地道。 “我这不也没有休息,而且我还受了工伤,看看我这手指头,在外面吃东西被烫了,我得找个熟悉的地方休息才能快点长好。”程三见林琅开玩笑,于是他也开了玩笑。 林琅没想到原来程三今日愈发地有趣,忍不住笑了,道:“怎么,是不是那个密室最适合你疗伤啊。” 林琅刚说完,脑中却突然想起昨日杨锐的话,她反应了一下,接着林琅面色一冷,道:“我想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第72章 活着 猜测 林琅说的话没头没脑, 但碧莹一下子就懂了的林琅的意思,她惊愕道:“长公主,他们是谁?” 碧莹的仇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虞临。 林琅面色不佳,在去杨锐那里的时候,林琅还十分奇怪,为何赵静的家这么快就被卖了,她当时只是心道那里是位置不错, 哪怕这家的儿女全死了, 依旧挡不住有人购买。 可她想起杨锐又说,那里面的人是特意过来买这户的,像是有着明确的目标, 尤其是其中又住着一个病弱的人。 她莫名其妙想起了云淮, 不怪林琅多想, 这个明明已经该抛在脑后的男人, 当时她刺了他一剑,却失误让他的侍女救走了,之后她让人去寻云淮的踪迹,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云淮的死讯。 这件事一直是林琅的心中刺, 她一直想着这根刺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受伤,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如今这个时候。 林琅心绪复杂, 她想要得是安稳地离开这里, 而不是被人戳破,这不仅威胁到她自己,最重要的是还是会伤害到长公主死后的名声,她不希望在这件事情发生。 但如今的一切都是林琅的猜测, 她必须要找人去确定一番,只有这样,她才能完美地做出计划。 碧莹见林琅的面色变幻莫测,她终于忍住心里的焦急轻轻喊了声,企图拽回林琅飘远的思绪:“长公主。” 林琅这才反应过来,她脑中全是云淮,根本没有注意到碧莹。 而碧莹的声音也让她渐渐清醒,林琅忍住透露的欲望,道:“你先休息一天,我让人去打探一番,等确定之后再行动。” 她这一日哪里都没有去,仅仅是坐在这里等着人给她消息,过了大半天之后,熟悉的纸条落入她的桌子。 林琅打开纸条,纸条的消息却让林琅惊讶。 其实林琅觉得杨锐隔壁的院子只会住云淮一人,但前世云淮明显和霖国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所以林琅才会猜测只要找到一个人,另一个就是顺着萝卜就能拔出来的人,但没想到能一拔拔出来两个萝卜。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毕竟在林琅的眼里,虞临是不会住在那么素净的地方的。 不过无论是什么缘故,如今的结果却十分让林琅满意,既然虞临和云海住在了一起,那就意味着她可以省下了一个算计,省得她再去找虞临。 -- 第142页 但这样的话,林琅就不能按着之前的计划了。 她喊来碧莹,对碧莹道:“这几天你不用奔波了,我找到了那个人,看样子我们要换个办法了。” 碧莹疑惑道:“如今不是恰好是一个好时机么,如今那人还不知道我还活着,我熟悉他的布局,只要我出其不意,必然能让他死在此地。” 最初林琅也是这样想的,甚至已经给霖国皇子死在此地找好了解决的办法,可如今当她意识到云淮也在这里的时候她就改变了想法,她不能再继续这个计划了。 她的危机意识突然冒出,其实如今林琅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云淮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在被自己刺伤之后,她如今回来之后,必然会调查自己的身份,而如今她的画像已经传得满京城都是,云淮怕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已经不再是周夫人,而是长公主。 而碧莹的身份也呼之欲出,毕竟碧莹一介婢女,竟然打败了侍卫朱启,这件事曾在京中传了许久,林琅怕是对方不仅知道了碧莹,还知道碧莹身体已经好了,甚至还找回武功的事情。 云淮那些神出鬼没的侍女让林琅担忧,她怕那群人会闹出什么乱子。 如果只有虞临一个人,林琅勉强放心,可那个人是云淮,林琅莫名地担忧了起来。 第73章 感情 看出 云淮在被她算计过一次, 必然会有十足的准备。 林琅沉默了片刻,她道:“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碧莹满脸的担忧:“可是……” 林琅骤然打断了碧莹的话,她直接说出了她的担忧:“你还记得云淮么?” “云淮!”碧莹惊呼, 她不明白林琅为何提起他,林琅皱着眉道:“当时我们虽然设计刺杀了他,但他没有死,并且如今正好和虞临在一起,恐怕他和虞临一样都是霖国的使者。” 这下换成碧莹皱着眉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在一起, 她是上过那艘船的,见过云淮的手段,对于虞临而言, 有云淮帮他简直是如虎添翼, 碧莹握紧了手中的绛珠剑, 她只好压下心底的仇恨, 听从林琅的话。 林琅见到碧莹的变化,她又岂会不知道碧莹此刻的情绪,可如今她更是不能轻举妄动,当时她迫切的想要报仇,因而在偶然遇到云淮之际, 完全只想让他品尝他前世的苦果,因而她失手留了他一命, 如今这像是一个提醒, 是在告诉林琅,不能那么草率。 林琅想了片刻,暂时没有想出好办法。 京城之中,闹市杀人, 这八个字就意味着后患无穷,尤其是如今赵慎还在京城。 林琅不觉得自己的设计能完美到躲开赵慎的搜查。 窗外艳阳高照,屋内冰冷似冰。 林琅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子丑寅卯,她脑中竟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她居然不自觉想到最坏的打算。 假如萧钰知道了她是一个假公主呢,他会如何呢。 她脑中想起了萧钰对她的好,又想起那曲犹记春闺,那少年的情怀,如同赤诚的火焰,明艳得想要将人灼伤,伸手却只会察觉到那份隐忍的刻骨。 林琅活了这么久,历经两世,她也不会遇到这样好的人了,可偏偏她和他没有可能,起于虚假的感情,又怎么会有善果,不然前世他们相处那么长的时间,萧钰早就喜欢上她了。 她曾觉得自己清醒,如今她才明白,原来清醒也是一种痛苦,就是因为太清醒,不愿意欺骗自己,所以才走不出自己给自己的画地为牢。 林琅还在想下去,是碧莹小心翼翼的声音将她喊醒,林琅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而碧莹十分担心,她拿出了丝帛,递给了林琅,林琅接过丝帛这才察觉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脸颊上竟然有了一滴泪。 林琅勉强让自己抿起了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她眨了眨眼,随后才慢悠悠地道:“无事,我去见见萧钰吧。” 碧莹见此,只好让路,她刚才见林琅落泪,心里十分担心,她怕林琅已经放弃和云淮斗下去,但感情上又知道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因为她知道林琅和自己是一样的人,不到死亡之际,根本不会放弃。 不过碧莹知道林琅畏惧的是什么,那时林琅几乎没有隐藏自己的势力,她是抱着让云淮必死的决心去做那件事情的。 可如今云淮没有死,那有事的只能是林琅,林琅并不怕其他,她只怕萧钰会得知自己的身份。 所以才会在哀伤过去之后第一个想见的是萧钰。 碧莹陪着林琅,此刻林琅面色不算和善,她面无表情-林琅心里累极了,脸上暂时不想维持一点情绪。 程三正倚在不远处一个栏杆上面,他十分得散漫,但因为受长公主宠爱,因而其他人并不为难程三,加上他本身就十分会做人,因而短短几天,众人已经开始和程三称兄道弟了起来。 林琅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而跟着林琅出来的碧莹脸色也称得上凝重。 程三收起皮肉上的笑,抖擞了一下,那一瞬间,那散漫的神色一扫而尽,眉眼间透着一股强悍的气势,他走到碧莹身侧,声音莫名地放轻,道:“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是找到那个人不能杀?” 碧莹脚步顿了一下,但她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面容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继续走下去,如今她穿着及地长裙,一般人根本瞧不出碧莹的变化,可程三目光很尖,他察觉到碧莹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失措,只是靠着多年的意志,才让别人瞧不出来。 -- 第143页 程三心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察言观色和武功高强,那他大概是察觉不了碧莹的变化。 在程三眼中,碧莹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女子,这份神秘和长公主不同,如果长公主她是掌控全局的主人,那碧莹就是让计划一击成功的神射手。 她平日里面寡言寡语,只有在长公主面前才堪堪露出一丝真心的笑,而对于其他人,那脸上和眼中看起来也是笑的,但实际上在眼神深处,她有一丝落寞,而这份落寞不为人所知。 但因为程三觉得碧莹和他一样的,他们像是过去生活在一个世界,那个荒寂的、只有鲜血的世界,他们是同一类人,只是有人先将碧莹拽了出来,递给她一份折柳,用嫩叶上面衔着的晨露挥洒在她的四周,让她逃离了过去的苦境。 程三曾思考为何,明明碧莹已经逃了过去,为什么还会有落寞的神色,那有时候甚至有一种怀念的流连,他曾见到她走到街上的时候,见到菊花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停留。 她在思念谁,又有谁值得她留步,凝视那出尘的菊花。 后来碧莹开始找人,他在碧莹的眼中看到了愤恨,这愤恨十分刻骨,像是溶于骨血的仇恨,让她无法割舍,无法放弃。 程三那敏锐的感觉突然冒出了头,他有一种感觉,他一定要跟着碧莹,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要跟住了她,他就一定会知道碧莹那神色落寞的缘故。 碧莹不知道程三心里的话,她只是惊讶程三敏感的直觉,这份直觉带给他的答案也几乎是对的。 事到如今,碧莹也不再隐瞒,她开嗯了一声,语气平缓道:“确实,我原本以为对方只有一个人,只要趁着他不备,我就一定能得手,可如今我知道了,那个人恐怕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也许他在等我出手,而这时候我会跳入他设的阴谋之中,到时候我恐怕可笑的自刎了,省得给长公主惹麻烦。” 碧莹说得并不在意,可程三知道她的决心,她所谓的不给长公主惹麻烦,恐怕不仅仅是自杀这一件事,她恐怕为了不惹麻烦,甚至会刺烂自己面容,双手……不给对方一个能污蔑长公主的时候。 程三知道这种事情对于杀手而言,并不常见却也存在,但碧莹明明已经不再是杀手,她竟然还以这样严苛的方式对待自己,程三没有阻止这份不该说的话:“值得么。”他在问,这样对长公主值得么。 碧莹听到了这句话后,她的一只手不自觉摸到了另一只手的手腕。 值得么,也许一切早就有了答案。 那上面还留有长长的、丑陋的伤痕,哪怕林琅医术无双,也无法完全让这份伤痕消失,当然,同样的伤痕身上还有很多处。 多亏她只是一个侍女,她的衣袖让她不必轻易露出手腕,也不必露出身体的其他地方。 在那时她被虞临废了四肢的筋脉,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虞临把她扔了,扔在一处山林之中,荆棘划伤了她的皮肤,而虞临驾车扬长而去,漫天遍野,只剩她一人。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意识清醒地烂在草丛之中,那曾经一指就能摆弄的虫子,她竟然连触碰的力气都没有分毫。 那时她在心里数着数,不知道自己能数多少个数字会失血而死。 而后天上打了闷雷,轰隆隆…… 这雷声点起她心里的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片荒草里面,和虫蛇为伴,她就算死,也要挣扎一番,她手腕和脚没了力气,但胳膊和膝盖还能动弹,她就这样一点一点爬着向前。 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她身体之中造着反,但这份痛苦反而更加让她坚定,成为她不甘心的起源。 凭什么,凭什么她如蝼蚁,这样痛苦地活着,而谋害她的人却香车宝马,美人在侧,玩笑一般决定她的生死。 她才不要如他所愿,就算死,也不会轻易地死在这里,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去,雨落在了地上,带着泥水,冲着她身上的血水,混在其中,被大雨冲走,而她的意志越来越模糊,但她知道她不能停,她的膝盖和胳膊已经快没有力气了,但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过去作为药人让她没有那么快得失血而亡,但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她不知道爬了多久,心里甚至有一个声音在劝她自己,说放弃吧,就算是那个人回来,也没有救她的本领,可另一个却声声泣诉自己的不甘。 她已经全无意识,只能靠着本能在行动,她以丑陋的姿势爬了许久,就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阵温软抱住了她,她似乎听到轻柔的声音:“林琅,这个姑娘还有救么。” 她听到冷静而又认真的回答:“她看起来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我可以试试,长公主。” 碧莹听到之后,彻底失去了意识,等她醒过来之后,她在一张床上,她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见到了救下她的女子,女子衣着精致,眉眼却是一股温柔的和善,她温声道:“你醒了,之前我们看到有血迹,顺着血迹走,看到了你,将你害成这样的人是谁,我帮你报官。” 碧莹听出来这是“长公主”的声音,她摇了摇头,她的主人手段太强势,她不愿救下她的人和那个人有牵扯。 而后门口又进来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眉眼和“长公主”别无二致,但有心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碧莹想这个人就是长公主喊得林琅。 -- 第144页 长公主眉眼里透着一股天真,却并非不经世事的无知,而是经历一切的返璞归真,而林琅眉眼里面则是一份清醒,仿佛是看过太多生死,凝成了一份冷然。 碧莹道:“多谢两位。” 林琅声音也放柔了许多:“是你自己的坚持救了你,要是你自己心里早放弃自己,我也没有办法,而且你只需要感谢长公主就好,我是个医师,有报酬就能救人,你的报酬是长公主付的。” 碧莹眼里透着一份讶然,她忙问:“是什么报酬?我一定会还的。” 长公主只笑笑道:“那我记下了,等你好了,我一定会管你要报酬。”而这个报酬她至今未知。 过去如同一张纸卷,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程三如今问她值得么,这个问题她没有那么难回答:“值得。” 她和长公主没有关系,可她还是让林琅救了自己,而她如今和林琅相处这样久,也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当时就算只是遇到林琅,她也一定会救自己,当时林琅在长公主和她面前说那一番话不过是告诉碧莹是长公主全部的功劳。 所以直到现在碧莹也不知道长公主许下的酬劳是什么。 也许没有酬劳,所以长公主才迟迟不说。 碧莹想,这两个面容相似的姑娘心肠都是一样的好,路程都是一样的坎坷,而她们都是自己的恩人,当他们这么艰难,她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 林琅在屋中她心里无法安静,她起身梳妆了一番,喊来了碧莹,对碧莹道:“我要去太子府。” 碧莹其实她也明白,云淮如今没有死,恐怕是已经知道了林琅的身份了,毕竟当时为了杀云淮,林琅让自己的人出现了。 而如今这件事还没有暴露,恐怕就是云淮当这是个把柄,想要借此要挟林琅。 只是碧莹事到如今都不明白,林琅和云淮究竟有什么仇怨,竟然不惜暴露自己的力量也要解决云淮。 但这件事情碧莹不会问出口,对她而言,林琅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打算,她就算如今不解释,那之后的某一天,也会突如其来地发挥它的用处。 可惜这次失败的刺杀确实后患无穷,竟然让一向淡然的林琅竟然这样地坐立难安,碧莹不免担心林琅。 林琅如今还没有碧莹想的那么害怕,她先是让自己的人去打听了一番,她的人告诉她外面并没有传假公主的谣言,而这时林琅没有知道云淮还活着的焦灼了。 就算云淮知道她的秘密,那又如何,如今他还没有昭告天下,那就意味着他要要挟自己,但也许云淮不一定能要挟到自己。 正如他了解自己的过去,自己也知道他的全部。 如果要是让所有人知道跟在虞临身边的人,是江南云家的人,那想必这件事更能让人津津乐道。 结果还没有,一切还没有绝望。 只是林琅不知道为何,她想去见见萧钰。 萧钰如今一无所知,她不敢想象,要是萧钰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么想,也许那时候她就不会在他身边了,他也许会接触到更多的人,见识更多的美人,足以让他福泽天下。 马车和往日一样的速度,但林琅却觉得这马车宛如大漠拴着驼铃的骆驼,踽踽前行。 林琅阖着眼睛,没有表情,但紧握的手暴露了她的情绪。 马车里面十分沉默,像是隔着一道天堑,将马车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外面热闹非凡,而她心里十分安静,安静到她都已经不知道自己见到萧钰该说些什么好。 程三驾着马车,他对车里碧莹道:“你们的对手那么难对付,比皇后还难对付,之前你们对付皇后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个模样。” 碧莹隔着车帘,斜了程三一眼,冷声道:“你闲不下来,非要说话。” 程三耸了耸肩,他声音里并没有受到一点打击的感觉:“说会话,时间就快了。” 碧莹没想到程三竟会这样想,她看了看林琅,林琅终于从自己的那份沉郁中出来了,她扯出了一个还算轻松的模样,回道:“当然,就算是皇后,泰王之流,也已经败在我手下,何况那个人呢,既然我杀了他一次,那我还能杀他第二次。”她说这话的时候,抚上了自己的心口,那里如今已经十分平整,但林琅却只觉得疼,风刮一样的感觉。 这是林琅第一次明晃晃地说出来。 杀意凛冽。 这下换成程三不说话了,他心道,看样子这份仇怨不小。 时间果然快乐,马车到了太子府前。 程三下马,道:“太子在么。” 太子府的人都认识长公主的马车,他们谦卑道:“太子在府上,还有刑部侍郎赵大人,容小人去通秉一声,请长公主殿下进来。” 一个人过来牵长公主的马车,林琅很快进了太子的府上。 萧钰这几日已经渐渐熟悉自己的节奏,他十分轻车熟路地帮他父皇处理这些奏折政务,而对于霖国使臣的安排也已经完全好了,这件事情告一段落,赵慎拜见太子殿下,禀告了舒无野的事情,他说他已经确定了凶手,霖国的人一定已经来了京城,只是他们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 萧钰听后,立刻派人去查了这两个皇子,但令他警觉的是,他的人虽然回来了,但回来之后,他们的表现却十分奇怪,像是喝醉了酒一样,醉醺醺的,意识十分不清醒。 -- 第145页 萧钰治下严谨,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这一切就意味着是那群人有问题,此刻萧钰已经开始找太医给他们治疗这样病症了,但太医诊断之后表示他们学艺不精,根本无能为力,太医只能保证他们的性命这几个月无虞,而他们没有本领让他们醒过来。 此刻他喊来了赵慎,赵慎的神色十分凝重,这群人去调查霖国使臣,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的回来的。 赵慎不免恨恨道:“果然霖国就会用这种东西,安息香也是,如今他们中的毒也是。” 萧钰如今面上全无生气的神色,甚至还能勾起一点可以称之为笑的神情,但赵慎随意一瞥,看到萧钰笑非笑,他竟有种麻烦的想法。 如今萧钰定是十分愤怒,但他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情绪,而他笑得越好看,就意味着和对方就越入了萧钰的眼,萧钰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太子殿下,您打算怎么办?” “先找人将他们的病治好,既然对方已经下了战书,孤又怎么会不接。” “可是太医也束手无策。” “孤记得燕州白云巅住着神医,去将他请过来。” 这下换成赵慎惊讶了,他面色为难:“当年神医和先帝闹得十分不愉快,因而他早早去了白云巅,再也不下来了,如今请他下来,恐怕会十分不易。” 萧钰瞥了他一眼,赵慎立刻改口,道:“不过神医在燕州这么久,想必会有徒弟继承他的本领。” 萧钰沉默片刻,随后才道:“不必找他的徒弟,孤的母后曾经帮过神医,她给孤留下了一枚玉佩,说只要将这样东西拿给神医,他一定会来这里,除了救他们,孤也有问题想要问神医。” 赵慎心道如今这祖宗脾气愈来愈奇怪,不过做的事情还总不算是难于登天。 “是,太子殿下。”赵慎立刻回答道。 有了这玉佩,到时候他找人快马加鞭,必然会在这群人彻底没救前请来神医。 此刻已经没有太大的事情了,赵慎原本不必待在这里,但他忘不掉自己调查长公主之后,却被太子阻止。 也许他总想着追究根源,他终究是顶着萧钰可能会有的怒火,说了出来,他深呼一口气,而后道:“太子殿下,臣先为之前的事情说一声抱歉,但殿下,臣能得到一个解释么?” 虽然赵慎什么话都没有说,但萧钰知道,赵慎这是在问自己为何阻止他查林琅的事情。 萧钰并没有像赵慎想得那般生气,他反而十分的和颜悦色,他面容露出一丝怀念,似乎回忆曾经的时间,他道:“并不是孤特别想阻止你去查,当时长公主和孤遇难,是长公主一直照顾孤,而后孤原本想将她送回玄清观,但她阻止了孤的想法,她要和孤一起回来,那时不仅有闻家军的追捕,还有其他的艰辛,如今想想,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当时孤就想过,如果孤能讨回来,只要长公主不做出有损大雍的事情,孤都会容忍。” 萧钰说到最后的时候,话语之中有一丝警告。 赵慎立刻明白萧钰的想法了。 原来是这般,赵慎还以为萧钰转了性子,没想到萧钰这个性子竟然更决绝了。 最后这句话简直就是在阻止赵慎对长公主的一切怀疑。 赵慎刚想说话,侍从敲响了门,萧钰声音低沉,赵慎甚至听出一份冷然,侍从道:“长公主殿下拜见太子殿下。” 赵慎愣住,没想到说谁谁到,他立刻看向了萧钰,而后他看到萧钰原本冰凉的眉眼竟然如同冰雪初化,影影绰绰间有一点笑意。 而赵慎倒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有了一个惊悚的猜测。 太子萧钰对长公主萧娡恐怕不是简单的姑侄之情。 第74章 秘密 措手不及 这个猜测太过于出格, 以至于赵慎没有很好的控制住情绪。 萧钰转过头见到的就是赵慎惊讶的神色,他心里一冷,面上却并无表现, 只是道:“赵大人,你累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萧钰这突如其来的距离让赵慎瞬间醒悟,他心砰砰直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再恐惧, 但后颈处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顺从:“是,殿下。” 赵慎走入了抄手走廊,直接避开了林琅。 林琅也不是没有想到赵慎会在这里, 毕竟如今太子代替皇帝执掌朝堂, 府中本就是该是官员不断, 而如今只有一个赵慎, 林琅还觉得不够呢。 不过跟着侍从走进之后,却发现大厅已经空无一人,赵慎根本已经不再这里了。 这缕疑问还没问出口,萧钰从她身后出现,但因为萧钰故意迈出了步子声, 林琅并没有被惊吓到。 萧钰明显带笑:“姑母怎么会突然来我府上。” 林琅见到萧钰之后,她心里更安稳了, 嘴角勾起一丝笑道:“突然想见见你了, 就过来了,怎么你不欢迎我。” “当然欢迎,只是这里毕竟有外臣,若姑母早些告诉我, 那我一定早早的将这天空出来,省得唐突了姑母。”萧钰目光温柔,看着林琅。 “也没有什么唐突的,我也不忙,只是想过来你,如今见到了,今天也不算浪费了,不必为了我做这种事情。”林琅本就不想让自己过分打扰到萧钰,如今听了萧钰的话,她觉得自己更像提醒一下萧钰。 萧钰听了林琅的话并没有过分生气,他目光十分顺从,道:“也就只有姑母这么关心我了。” -- 第146页 林琅失笑:“我也就这时候有时间了,等霖国使臣到了之后,你可能已经忙到没有时间了吧。” 萧钰一愣,但他没有特别强烈地表现出来,他知道林琅说话向来带着点其他的意思,往日还不明显,如今难得来太子府,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如今这话简直就是告诉他霖国的使臣有问题,他不愿意让长公主担心,于是笑着道:“那群人不会耽误我太长的时间的。” 林琅对此不置可否,虞临和云淮都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人,尤其这两个人还一起过来,那简直就是天大的麻烦事情。 这件事情林琅决定直接提醒他,林琅略带着担忧道:“玄清观之前经常有人过来来往,我的侍女也能见到那些客人,我之前听那群客人说过霖国的虞临皇子目标很大,恐怕不会拘泥于方寸之地。” 萧钰没想到林琅会如此注意这件事情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萧钰知道林琅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心里十分愉悦,刚才那份不快瞬间化为云烟,不复存在。 萧钰道:“他们来了之后我会仔细盯着他们的。”他说完了这句话后,他明显想到了什么,表情并没有十分得畅快,林琅见此疑惑问道:“怎么了?” 萧钰道:“我派人去接这几个霖国使臣,但很遗憾,一直都没有接到,而刚才赵慎来了,说害死舒无野的恐怕是霖国人,我想的是霖国人已经到了京中,我猜赵慎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没有证据。” “不愧是赵大人,这等案子都被赵大人找到了线索,那凶手找到了么。” 萧钰目光带着不屑,他不喜这群宵小一样的做为,略带厌恶道:“还没有,只有等使臣到了之后再仔细查探了,那群人跟老鼠一样,根本没有办法轻易地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林琅已经得知那两个人的住处,但云淮的存在宛如一根卡在喉咙的鱼骨,让林琅咽不下也吐不出来,因而她无法轻易地将他们的住处说出,但明的她搞不了,不代表她搞不了暗的。 如今云淮还没有行动,但她不会认为云淮会放过她,既然她现在不是最恶劣的时候,那她就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她不明白,云淮究竟想要什么,他到如今都没有行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钰见林琅面露忧色,他带着担心说道:“姑母,你难得来一次太子府,今天我带你逛逛如何?” 林琅也不愿意一直想着云淮这个人,既然她已经布了局,那就不必一直将思绪停留在这个上面。 林琅嘴角一笑,面上的忧郁如同深夜的影子,不再让萧钰瞧出。 林琅不禁想起来那时候她刚从云淮的船上逃出,也是来到了太子府,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她的心情竟然与当时已经截然不同了。 林琅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她知道,只要萧钰在这里,她在这里就是有意义的。 林琅和萧钰一起,重新走了一遍太子府,再一次来到这里,她的心境竟然截然不同。 第一次来这里她还要面对皇后乃至泰王,如今来到这里她要面对云淮和虞临。 明明都是难以跨过的困境,她这一次竟然还能和萧钰调侃。 林琅道:“如今太子府倒是好看了不少吧。” 之前这里意是十分精致,可林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今她也没觉得多出什么,却觉得这里多了十足的人气。 萧钰宠溺地看着林琅,对他道:“之前都是仆人打理院子,我这人不挑,只要干净即可,不过他们都是负责任的,院子里外都尽心尽力。” 林琅疑惑:“那如今又是为何变了?” 萧钰眼睛落在林琅身上,此刻林琅并没有看萧钰,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似是怀念。 萧钰嘴角勾起一丝放松的笑:“之前精致是精致,却没曾有过我的一点想法,就算我想给姑母介绍,都无处可以下口,毕竟都是别人的心血,我总不好取而代之,于是这段时间忙里偷闲,又重新点缀了一番,之前我正惶恐着呢,如今看姑母的神色,我这下一点害怕都没有了。” 听到萧钰的话,林琅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面容上尽是一股茫然她十分的不理解萧钰说的是什么意思,诧异道:“什么?” 萧钰十分尽职尽责地解释了出来:“原本我点缀完了之后,就一直没敢问这是美是丑,就算是群臣来这里,我也是不想让他们点评,可姑母来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却十分认同,所以我才开心。” 林琅被萧钰这份毫无距离的话竟说的有点感触, 不过她又不想让萧钰这般轻易地沾沾自喜。 她挑着眉毛说:“你就那么信任我,要是我偏好这种风景,其他人要是欣赏不来怎么办。” 萧钰更是包容地看着她:“这世间人的喜欢千奇百怪,有人喜欢素雅,有人喜欢浓烈,我难道要让所有人都喜欢上一种景色吗,就连我的先祖都做不到这件事情,我如今做的,也只是让我在意的人有喜欢的景色罢了。” 萧钰说这话的时候深情款款,他像是在说院子,又像是在许诺其他,林琅原本心就已经不静,在萧钰包容的声音里,她竟然有一点颤抖。 她从美景中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萧钰,今日无风无雨,太阳却被藏在云层里面,它许是一探头,就映在萧钰身上,萧钰站在光下,恍若神人。 -- 第147页 她迟疑了,随后又默默地说,林琅声音不大,却是和萧钰相处了许久,第一次像他透出自己的秘密,但又因性格的缘故,这话说得十分委婉:“如果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甚至和你想的全然相反,你会不会后悔?” 过去林琅只是想着要帮长公主完成心愿,她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她只要这件事情的结果符合长公主的遗愿就好,可如今她有了私心,竟然渴望自己得到一点幸福。 但她知道这件事有多么离谱,谎言带来的只能是猜忌和怀疑,带不了真心。 但她无论想得多么明白,身处其中,她还是忍不住有不切实际的渴求。 萧钰脑中想的是他点燃的那份调查,他从面前的这个女子这里得到了太多,乃至他不肯面对其他。 但他这边的不在意吗,不是,他要比所有人都在意,他是最渴望知道她的一切的人。 只是他不想让别人的调查影响自己的看法,他会在合适的机会,亲自去找寻真相。 但没想到他还没有行动,林琅就给他透露出她秘密的一角。 萧钰并没有轻率地回答是否,他也只是反问道:“那如果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会怎么想。”回京的这一路上乃至在京城之中,他报复了所有人,明面上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暗地里他是手黑心冷的活阎罗。 可林琅也只是知道明面上的他。 萧钰亦不知道林琅知道人后的他,会不会依旧喜欢他。 可对于林琅而言,这话虽是一个反问,却也是一个肯定的答复,林琅一下子肯定了自己的情绪,她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但竟然更明确她想走的心思了。 她发现也许萧钰对自己更重要了,若是过去,她只是为了完成长公主的愿望,那如今就是单纯的为了萧钰。 假若人后的萧钰并非她见到的如此,那他维持这样的形象必定辛苦许久。 她又这么会因为感情的事情,将已经好不容易名满天下的萧钰毁掉呢。 等她出了太子府,她回去之后,便找了人,调查了萧钰的过去。 这是林琅第一次调查萧钰,过去她十分信任他,自然不会,但萧钰那一席话后,她莫名想了解萧钰。 不再简单从表面上了解,她要方方面面地去了解。 不过意外来得十分得快,林琅原本想的这段时间绸缪一番,但翌日,满朝文武都得知了,霖国使臣到了京城。 满朝哗然。 第75章 见面 意外的人 霖国使臣的到来是萧钰和林琅都没有预料到的。 对于正常的行程而言, 该是大雍皇帝派去的臣子从边境会见霖国使臣,待看完两国的国书之后,再由大雍的臣子按照礼部批准的行程, 一路前来大雍的京城。 其中的礼教十分复杂,绝非几日之功,因而萧钰前段时间在霖国使臣的安置一事上才十分繁忙。 其实对于大雍而言,霖国这类的边陲之国并不值得如此操心,但如今的皇帝见霖国日渐繁华, 为彰显大雍的国威, 在招待这件事上十分讲究排场,奢华程度仅仅低于大雍太后的大寿。 当然萧钰对于这件事情伤是十分不赞同的,但如今他刚刚拿到权势, 还不想和皇帝正面冲突, 于是就退了一步, 在一些地方能省就省, 在某些地方满足皇帝张扬的想法。 但萧钰和皇帝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霖国的使臣会提前来到这里。 这件事狠狠地打了皇帝的脸面,霖国还是大雍的属国,霖国使臣的这种行为简直是在告诉皇帝,霖国的人在大雍如入无人之境, 根本不必征得大雍皇帝的支持。 林琅得到消息的时候在想,皇帝一定是气到了, 但她又有一种隐约的担忧, 在她的印象里面,虞临和云淮并不是这样兵行险招的人,他们就算是真的对大雍垂涎,也不必这般招摇过市, 究竟是什么缘故,才让他们这般。 林琅情绪不定,她皱着眉,碧莹见此,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公主,那云公子为何和虞临在一起?” 林琅嘴角泛着冷笑:“因为他本身就是狼子野心,如今这个样子对他而言才是正常。” 云淮身上也留着大雍皇室的血脉,如今他回来的原因不言而喻。 不知道太后得知这件事会怎么想,当年她忌惮的人,后代竟然回来了,还是会这般光明正大地走到她面前。 林琅道:“走吧,我们也去皇宫。” 碧莹担心道:“公主殿下,可是云公子他也在。”碧莹担心云淮会当场说出真相,这样的话林琅必然不能轻易下台。 但林琅心道,她自己也知道云淮的秘密,她未必处于下风。 如林琅所想,皇帝果然十分愤怒,但如今这两个皇子坐在面前,他又碍于自己的面子,不好和两个皇子发火。 虞临和云淮已经坐在宴会的座位上,皇帝、太后乃至众位大臣都在场。 萧钰因虞临云淮的突然到场多了许多麻烦事,还没有及时来这里。 皇帝扯出他把玩手中的酒樽,声音难得带着些威严,“没想到两位皇子竟然如此心急如焚,这般迫切来到大雍的京城之中。” 虞临挑着眉,他生得一副张狂的面容,但如今在大雍的宫中,隐下几分的脾气,但脸上却是十分自信的,而他也没有隐藏对大雍的欣赏,说了自己最迫切的实话:“大雍和霖国可谓是邻邦,霖国有不少来自大雍的人,他们对大雍可谓是赞不绝口,言大雍十里京城路,万里江山图,我和皇弟都被这份言语打动,我皇弟身负重病,霖国的太医都断定他活不了几个春秋,因而才不守礼法,迫切地来到大雍……” -- 第148页 虞临的赞扬滔滔不绝,赞扬中对着自己不守礼制又表现出十足的歉意,倒更像是大雍的风情渴望的情绪太盛,让他们一时迷了眼,兼之云淮的身子太弱,时日无多,这才忘了礼法,对于皇帝而言,这反而是一份变相的夸赞。 虞临这份赤诚热烈的情绪感染了皇帝,皇帝有一种十足的愉悦感,尤其是他想到霖国的皇子坐在下座,对大雍的一切滔滔不绝、一副赞叹的模样,他竟然有一种不愿追究这两人不守礼制的惩罚。 皇帝刚要说话,萧钰就回来了,萧钰回来的时候动静并不大,但萧钰本身就是一个难以忽视的人物,过去他只是将自己隐藏起来,他掌权之后,就不再压制自己的本性,这反而让他如同明珠一般。 皇帝和臣子一样,一下子就看到了萧钰,皇帝刚要说出口的话顿了下,他对虞临和云淮道:“这是萧钰。” 虞临原本争强好胜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在看到皇帝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个男人时日无多,大雍很快就会换个主人坐,而面前的萧钰说不定就是他的军队日后踏足大雍遇到的敌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如今得以见面,他不会放过了解面前这个人的机会。 虞临笑得十分自然,他一副敬佩的模样,道:“本宫早就听闻太子殿下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传言诚不欺我。” 萧钰的目光却没有放在虞临身上,他放在了云淮身上。 最初的时候萧钰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到虞临和云淮,也许是命运的戏弄,等皇帝说完话之后,他才有机会打量这两个霖国的皇子。 他目光先是落在虞临身上,虞临身上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战斗感,让人难以忽视,但跟让他无法忽视的是他身侧的那个病秧子。 那个病秧子的脸萧钰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还记得在他船上的每一件事情-竟然是云淮。 这太不可思议了。 萧钰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时候,这个地方,两个人同时换了一种身份见面。 云淮不再是船主,而是附属国的皇子,而他不再是逃难的船客,而是大雍的太子。 萧钰勾起一丝玩味的笑,他想起曾经他们博弈时候说过的话,原来竟然是一句谶语。 萧钰奇怪的神色让皇帝注意到,皇帝好奇道:“怎么,你们见过?” 皇帝问的十分有深意,萧钰是太子,除了接长公主那次,一直都没有机会离开过皇宫,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霖国皇室的人,这话也是代表皇帝对于萧钰的不满,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美人的肚皮之上,心里一边恼火萧钰处理政务的熟练,但一边却又无法从后宫轻易出来。 如今皇帝一坐在桌前处理政务就十分头疼,皇帝心道这是自己懈怠的后果,他原本想要痛定思痛,好好坐在桌前,回到之前的生活,但美人过来递了一串葡萄,他就又忍不住和美人游玩去了。 皇帝原本就不喜欢萧钰,他最喜欢的孩子是泰王,可惜却死得那么凄惨。 这份情绪一直压在心里,但今日的时候,皇帝发现如今大臣对待自己和太子的态度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他心里的不悦终于达到了巅峰。 萧钰十分敏感察觉到皇帝的心思,萧钰道:“虞楚皇子确实很像在下认识的一位故人,是当时我在接回长公主回来途中遇到的一个好心船主。” 这下问题被萧钰抛给了云淮,云淮其实如今心底也乱糟糟的,他对萧钰在以前没有什么看法,他知道这个人就算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会称帝,都会是他的敌人。 但他前世的记忆却在这一时有了缺刻,他无法回忆起林琅死了之后的事情,因而他根本不知道在林琅死后,他究竟做到哪一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云淮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个难以解决的人,他不像高座上的皇帝,早就失去了斗志,面前的人,有着十足的心机手段。 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这样的人在那时竟然有了这样的关联。 这算是命运的诅咒么。 这个太子果然是一副不肯吃亏的模样,三言两语就将这个麻烦丢给了自己,云淮笑了笑,他原本身体就不好,说出的话都带着一股子虚弱劲,让人有种他要命不久矣的感觉,众人见此,不免心生可惜,毕竟云淮一副聪明人的模样,云淮堪堪道:“我过去一直身体不佳,很少出门,不过天下间长得像的不知凡几,没想到竟然有人和我长得相似,还救下了太子殿下,这真是可以说十分有缘了。” 云淮一副虚弱的模样,让他口中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皇帝相信道:“没想到竟然会这般有缘。” 萧钰重复了皇帝的话,他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没先到会这么有缘。” 众人落座,宴会开始,太后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的脸色不曾好过。 云淮的长相让她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这份熟悉感却不是像萧钰那般,值得一调侃的,她更觉得是过去那不干不净的过去,找了回来。 她打算等歌舞之后,再仔细问问云淮的过去。 歌舞之际,除了太后的担忧之外,皇帝也有一份好奇,但这个好奇并不是对于在场的人,而是没有来这里的安贵妃。 安贵妃如今怀了孕,正是让皇帝欣喜的时候,他迫切地想让别人看到即将成为母亲的安贵妃,这像是让众人看到他还年轻的证据。 -- 第149页 但此刻安贵妃却告了辞,她说自己今日不适,不能出席,这让皇帝不免恼火。 他没法强迫安贵妃,只能派身边的人去打听安贵妃何时可以来到宴会,可惜得到的答复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体一直不适。 皇帝只能放弃这份心思。 歌舞稍停,大厨开始依次上菜,而这时,意外的人来了。 长公主带着碧莹出现在这里,这下惊讶的不只是云淮一个人了,还有虞临。 云淮已经记起来两人前世的因果,他一直等待两人的就见面,而虞临则是诧异,他没想到碧莹竟然有这个胆子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第76章 虞临 好奇 林琅并不是胡乱出现在宴会之上的, 她并不畏惧这份局面。 太后对于她的到来十分欣喜,她在宴会上一直凝重着面容,她和皇帝不同, 她不会被短暂的甜言蜜语哄得不知南北。 她心里对国事有所忌惮,尤其在见到虞临和云淮之后,她的心情更是沉入了谷底。 虞临是霖国的皇子,她的人告诉她霖国的继承人就是虞临,这段时间她是关注着周边的国家的, 霖国这段时间看起来和平日相同, 但太后察觉到他们细微的变化,这个变化让太后惊恐。 他们最近一直在购买良驹,太后担心他们会对大雍开战, 于是派人去探查, 得到的结果和太后想的别无二致, 而在霖国引导这一切的人就是虞临。 太后一直想虞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若他有弱点,那她可以用自己的手段将虞临的野心击碎,但见到他之后,太后知道自己的想法破碎了。 虞临是个狂妄的人,他眼里有浓浓的野心, 这份野心她不曾在自己的夫君乃至丈夫眼中看到过,却在大雍附属国的后代眼中看到了, 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数年之后, 大雍都不会和平。 她看着在一旁倚在美人身侧饮酒作乐的皇帝,又看了看满场觥筹交错却被虞临气势压倒的群臣,太后的不满溢在了脸上。 萧钰来了,在萧钰来了之后, 他气势颇盛,群臣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樽,他们并不热情,但眼神却没有半分酒气,太后坐在高座,她身侧并无他人,因而她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太后觉得一切在失控。 萧钰哪怕在面对虞临那十足探究的目光之后,他依旧无所畏惧,而这份胆色并非来自萧钰的无知,而是在于他对于全局的掌控。 在她眼里,萧钰仿佛还是几个月前任她冷漠差遣的人,可短短一段时间,他仿佛掌控了大雍的朝堂,已经有了未来皇帝的模子。 她突然有一种惊恐感,这份惊恐比刚才那种大雍日后要处于战乱之年的恐慌来得更为深刻。 这个人她已经无法控制了,那他会不会伸长手,碰到过去她千辛万苦藏下的秘密。 太后的面容这时已经不悦到了极致,而这时林琅到了,太后突然没有那么压抑了,在她眼里,萧钰纵然失控,但还在听林琅的,而长公主一直都听从她的,太后只要掌控住长公主,那就意味能控制住萧钰。 太后露出来到宴会的第一抹笑,她招呼林琅坐在她身侧,林琅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坐在了太后的身侧,而碧莹和程三悄无声息地站在林琅身后。 林琅坐下之后,她依旧能察觉到虞临那探究的目光,这目光充斥着大量的意味,让她无法忽视。 但她装作不知。 太后眉眼微细的皱眉卷起,她带着长辈不满的抱怨:“你这段时间可是很少来宫内了,庄恒去了庙里,安贵妃又有了孕,哀家这个屋子里面可真是冷落落的。” 林琅凝出一个歉意,她十分愧疚,双手合十,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她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四周的人听到:“这不是最近舒无野公子死后,娡儿一直想查出杀害他的凶手,而这等事情不够吉祥,所以儿臣想等着这件事之后再来么。” 太后皱起眉:“赵慎在查案上从来没有超过十日的,这次怎么会这么难查。” 林琅目光轻轻落在虞临和云淮身上,她看似天真,实则意有所指道:“也许赵大人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这凶手的身份太过惊骇,才让赵大人十分为难。” 太后既不知道赵慎查到了哪,也不知道林琅和这几人的纠葛,她没太听懂,只能沿着表层的意思问道:“这人难道身份尊贵到赵慎都没法说出口。” 林琅道:“这儿臣就不知道了,不过赵大人忠君为主,想必在能说的时候一定会将事实告知皇兄和母后。” 太后虽然前面没听懂,但这句却是明白了,林琅这是在让她不要惊扰赵慎。 太后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多余的心思了,她原本想让萧钰直接娶赵舒月,借此大赦,可见了今日的一幕,她突然灭了这份心思,但如今她心绪烦乱,也无心庄恒的事情,更不要提赵慎一事。 作为离太后最近的人,林琅察觉到太后的这份情绪,她担心道:“母后,你今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太后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心中担心告诉林琅,道:“无事,先听歌舞吧。” 林琅安稳地坐着,她没有再将目光落在虞临和云淮身上,像是遵从太后的话,一心欣赏歌舞。 但她知道,如今的虞临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如林琅所想,虞临此刻目光落在林琅身上,打量的意思更为明显了。 -- 第150页 他听闻过大雍长公主,在过去一直在沧浪山玄清观修行,前段时间被太子接回,如今和太子关系十分好。 传闻这位长公主倾城之貌,手段毒辣。 这对于虞临而言更像是一个噱头,但引不起虞临的半分注意,而后他发现碧莹在长公主身侧,而身边这个病秧子对长公主的心思也牵扯不清,他就开始对林琅有了几分注意。 而在长公主故意和太后说这番话之后,他彻底对这个女子有了兴趣。 不得不说,这个长公主简直是太有意思了,简直就是上天给他来大雍一个最有趣的乐子。 她是在警告自己么,说她知道杀了舒无野的是他。 还真是有趣,虞临想起他刚到大雍的第一日,就去了鸿珵学宫,找到了舒无野,原本想逼问那个女人的消息,可惜他也不知道,所以虞临就动手了,直接让舒无野魂归黄泉。 他以为舒无野的死掀不起什么波澜,但没想到舒无野竟然和庄恒公主有牵扯,更没想到的是长公主竟然管了这件事,导致这件事愈发的麻烦。 原本他该怒不可遏,可后来他发现他们两人是如此的有缘,舒无野、碧莹竟然都和她有关,这份不知是不是巧合的东西让虞临对她的兴趣达到极致。 若是巧合,那他们真的十分有缘分。 若不是巧合,那她必然从碧莹口中得知自己的手段,那这种生于皇宫的女子会有什么样的手段呢。 不得不说,这简直是让虞临更为激动。 歌舞稍息,饭菜又重新换了一轮。 虞临目光看着皇帝道:“陛下真不愧是九五之尊,太子丰神玉朗,长公主聪明机智,有这两个人在身边帮协,真是大雍之福。” 皇帝放下酒樽,他目光略过萧钰,直接落在了长公主身上,道:“朕这个皇妹,从小伶俐到大,无论在宫内宫外,都帮朕解决了不少问题。” 虞临目光更热络了,他目光瞧向了长公主,措辞十分大胆:“本王叫虞临,是霖国的大王子,不知长公主殿下可否有驸马。” 林琅没想到虞临会用这样的方式,她只淡淡一笑:“本宫尚未婚配,但本宫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本宫会等他到春闱。” 虞临眼睛一亮,明明林琅说得十分明白,但他仿佛只听了前半句。 “那本王就有机会了。” 听了虞临的话,云淮和萧钰脸色同时一黑。 虞临似乎感觉到来自云淮的恶意,他哈哈笑了两声:“本王开玩笑的,只是觉得长公主你身侧的侍女有几分面熟,有点像本王过去的侍女,以至于我误会还在霖国的皇宫,说话没了章程。” 林琅笑得很温柔,她并没有因虞临的话惊慌失措,甚至都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因为她太了解虞临了,虞临他说话看起来十分狂妄,但对于人心他把控得还算巧妙,他故意说出那番话让自己先乱,而后又说出碧莹,但虞临没想到林琅真的半分气愤都没有。 林琅不仅没有气愤,她反而疑惑问道:“真的么,碧莹跟在我身侧数年,没想到竟然还在霖国有一个和她长得相似的女孩,碧莹你好奇么。” 最后一句话林琅问得是碧莹,碧莹脸上适时露出一点期待的疑惑:“奴婢好奇。” “可惜那个侍女逃走了。”虞临目光探究地看着碧莹和林琅,不放过一寸。 “真是可惜,若那个侍女逃来大雍就好了,毕竟你从小就在大雍,之后更是和我寸步不离,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和你相像的女子。”林琅先是对碧莹说完这份遗憾,而后她又看向了虞临,她似乎是想起刚才虞临并没有对她的话进行反驳,于是疑惑道:“那侍女不会真的逃来这里了吧?” “确实如同长公主所想,那女子逃到了大雍,至今都没有消息。”其实虞临的意思十分明显,他好奇林琅会如何回答。 但他听到长公主故作惊讶:“不会吧,不会有人连霖国的皇宫都不愿意待着,竟然愿意隐藏埋名在大雍,王子,谢谢你让本宫知道了大雍多么好。” “哈哈……”杀人诛心,原本虞临出现之后就一直压过众人一头,众人惊叹之余不免心生不满,林琅说得这话简直就是给他们好好地出了一番气,一个人笑过之后,带着不少人笑了起来,但这个宴会明显不适合这般,于是群臣渐渐压下自己的笑。 四周竟一瞬间的寂静无声。 原本虞临该是十分狼狈,亦或是十分愤怒,但他根本没有这两种情绪,只有浓浓的兴趣:“原本我刚才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如今本王却突然迫切地想娶长公主为妻了。” 第77章 心情 一更 “王子, 本宫想要嫁给谁是本宫的事情,你将本宫的嫁娶一事挂在嘴边,就已经等于没有机会了。” 林琅面色冷淡, 撂下这话就直接坐在了太后身侧。 虞临只淡淡回道:“说不定长公主会当着众人面说出想嫁给本王。” “那你旁边的人支持你这般胆大么。”林琅骤然笑了笑,她看了看云淮,云淮在虞临说话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但如今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差了。 他有两世的记忆,他了解林琅, 林琅并不是个被人欺负的性格, 她温柔如水却带着刀锋。 因而后来他就纯粹得想看虞临的笑话了。 只是没想到林琅居然将这件事情牵扯到他身上了。 -- 第151页 既然如此,他冷冷道:“你是过来办正事的,不是从这里油嘴滑舌的。” 虞临耸了耸肩, 他如今还需要利用这个病秧子, 于是他装作听他的话, 口中致歉道:“本王失态了, 毕竟长公主太令人着迷。” 皇帝听后并没有觉得林琅受了什么气,毕竟她口头上已经占足了风头,加上这事情纯粹是她长得好看惹来的,皇帝觉得两人可以各退一步,这件事就当没有一样。 皇帝哈哈道:“长公主确实令人迷恋, 窈窕美人,君子好逑。” 皇帝这种模糊不清的话就像是一记惊堂木, 终于给这件事做了一个终结, 虞临和林琅不继续说下去了。 就在众人要开始看下一场歌舞之时,一直沉默的萧钰却突然说话了。 “父皇,孤觉得这件事对长公主太不公平了,长公主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却被人在大庭广众下这般戏弄,难道这件事情就要这样过去么!” 萧钰的话不疾不徐,但就像是破冰的长剑,一剑划破了虚无,将最纯粹的利害摆在众人面前。 凭什么长公主因为貌美就活该受此戏弄! 凭什么一句失态就要别人原谅! 萧钰不想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终结,让萧钰一直不快。 林琅其实并没有什么情绪,她原本就奉虞临为大敌,因而他的态度并不能影响她。 林琅听到萧钰给自己出头,她先是一懵,随后心里一酸,她看似不在意,但其实她高估了自己,虞临并没有让她心里受挫,他不配也没有资格,可皇帝和太后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让她十分不悦,这种不悦并非是她自己,而是她心疼长公主,一想到如果长公主真的回来之后,她的亲人根本对她自己毫不在意,林琅就忍不住难受。 而萧钰的话彻底带出她心底的委屈,而委屈也许会越来越大,以至于眼角竟然有种隐隐湿润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样被感情牵制,这样会让她隐隐有一种失控的感觉,但她此刻并不能说出什么。 毕竟是萧钰给自己出头。 但林琅分不清这是什么缘故,也许是这个人是萧钰,也许是他总能对自己和别人不同。 和长公主的沉默不同,皇帝的眉心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厌烦,明显已经嫌弃地说道:“你太让朕失望了,这么大了还在宴会上不懂事。” 皇帝丝毫察觉不到萧钰的情绪,他只觉得自己在属国的皇室前被驳了面子,十分丢人。 “哀家却没觉得太子殿下不懂事,长公主是大雍的明珠,若是任谁都可以随意调侃一二,那这明珠只会让外人觉得哀家和你不珍惜。” 在皇帝说完话之后,太后突然插口。 这话彻底堵住了皇帝的嘴,他本身就孝顺太后,停了太后的话,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母后说得有道理。” 萧钰他们几人这一番话其实是三人的博弈,但在虞临耳中更像是三人一唱一和的一场做戏。 他打量了眼萧钰,随后又看向了林琅,说了歉意的词,只是却是对长公主说:“长公主殿下,刚才本王失态了,本王做什么事情能让长公主殿下原谅本王。” 此刻林琅的情绪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她转了转目光,随后道:“王子可有诚意?” “本王自然有诚意。” “那好,十日后,本公主在望江楼等你。” 望江楼是京中的一处,也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林琅竟然单独将他约到那里,这也许是更和虞临的情绪照应。 虞临嘴角更欢乐了。 但其他人却是十分担心,毕竟虞临太过危险。 于旁人而言,虞临那一手用毒的手段神秘莫测,但对于神医传人的她,并不是无解之毒。 况且她不只面对过如今的虞临,前世之时,那时候两军交战,虞临不知用了多少手段的毒药,都被她一一化解。 对于她而言,虞临用毒的手段已经清晰可见,并不足以畏惧,唯一头疼的是这个人变换莫测,像是一个没法控制的野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横冲直撞,闯出大祸。 第78章 针锋相对 二更 不得不说, 林琅说出这话的时候,除了云淮和虞临之外,其他人都震惊了。 虞临并非毫无名气, 他性格恶劣,行事不守章法,只是他是霖国的王子,这名声只在霖国传得广些,但因他做为使臣拜访大雍的缘故, 朝中上下是些许听闻过虞临的声名的, 如今长公主说得这番话,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在林琅说完话之后,赵慎就立刻担忧了起来, 但话说地得并没有忤逆到虞临的面子:“长公主, 您是一国之尊, 而虞临王子也是霖国的未来主人, 望长公三思。” 林琅看了看皇帝和太后,他们的态度和赵慎一样,其实林琅比他们更知道虞临的可怕,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一样,乖顺地听从皇帝的意思, 她只是目光落在了萧钰身上,她声音格外的温柔, 和那个行事果决, 为人孝顺的长公主截然不同。 她如水,话语却十分果决:“太子殿下,你觉得本宫该怎么做呢?” 明明是相同的面容,却像是被活生生割裂成了两个人。 云淮心里一惊, 在过去,那柔弱却又坚强的模样是曾经的长公主,而如今这份孤逆,才是属于林琅。 她竟然忘记自己扮演的人物,竟活生生成了她自己。 -- 第152页 不对,她不是忘记了,她记得很清楚,只是她自己相信问的那个人会给她最好的答案。 云淮想清楚之后,他心情复杂了起来,他没想到林琅这样心如磐石的人竟然也会全心全意地相信别人。 在他错过的时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钰有点意外林琅会问自己,但他并没有像其他人惊吓,而是十分稳重地说:“姑母你是大雍的长公主,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出格的。”他完完全全支持林琅。 满座哗然,没人想到萧钰会说出这样的话,而面色更冷的则是太后,太后知道萧钰将长公主看得多么重,而他如今说出这番话,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无论长公主惹出什么样的麻烦,他都有本事帮她解决。 一段过去猛然在她眼前划过,那是一份不悦的记忆,让太后瞬间脸色一白,十分不愉。 但和太后脸色对比地则是林琅,她脸上露出温柔而又开心的笑。 “太子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林琅道。 云淮听到林琅的话,一股酸涩直冲喉咙,瞬间化为了一声轻咳,他身侧的侍女忙拿出手帕,那手帕上沾着女子的体香,洁白无瑕,下一刻,就染上了一片红。 他竟然会因萧钰和林琅的理解这份怒火攻心,生生咳出一抹血,云淮心里十分清楚,他怕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使臣在宴会上咯血这件事一下子让众人忙乱,皇帝连忙让太医过来,云淮摇了摇头,虞临见此,忙道:“这是本王弟弟的老毛病了,不必惊慌,他过一会就好了。” 这下换成林琅惊讶了,她看着云淮,十分犹疑,对虞临道:“这是你弟弟?” “对,他是霖国的皇子虞楚。” 在林琅听到这个名字之际,她心里惊讶了一下,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她已经猜测到了,恐怕云淮就是借着虞楚的名字光明正大来到大雍的。 其他人不知,林琅却是知道,虞楚在霖国并不受宠,就算他这个身份出现在霖国,恐怕也就只有虞楚的奶娘能出面指认,但若是霖国皇帝的意思,那奶娘也许根本不会出现。 “虞楚参见长公主殿下,本王身体不好,平日在霖国宫内养病,这次是本王向往大雍的风情,才来到这里,本王一直听闻长公主,心里一直渴望见到长公主,如今终于见到了,本王觉得了却一件愿望。” “本宫有什么值得见的。”林琅话是这样说,心里却巴不得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省得自己一直得不到他的消息,夜长梦多。 “你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能守护大雍的江山,本王为何不想见呢。” 林琅却是一愣,不是其他,而是前世,云淮曾对她说过这句话,在她还是林琅的时候。 林琅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她打量云淮的目光,却看到一股熟悉,那是前世云淮常常看她的眼神。 她知道了,原来那一剑,不仅没有送走云淮,反而让他也想起了前世。 知道这件事之后,她面色渐渐温和起来。“虞楚王子么,你似乎像本宫认识的一位故人。”林琅的话十分意味深长。 “长公主说得是,本王也觉得长公主似乎像本王认识的一位故人。”云淮的话也格外的别有深意。 皇帝插口:“你们说的是谁。” 云淮垂首道:“本王上京途中在燕州见过一个官家小姐,只是可惜,那官家小姐一心救治众人,本王想知道那小姐名字,却是没有机会。” 林琅也是十分恭敬道:“本宫见到那人则是多年前了,本宫去玄清观的途中,见到了那人,那人给本宫讲了一个故事,教本宫了不少,可惜等本宫的人来了,他也不见了。” 两人的话都是暗藏玄机,可惜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都听不懂,但他们已然知道,对方不会在这场宴会之上揭露对方的的身份。 萧钰打量云淮,刚才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云淮了,他在扫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格外地确定这个人是云淮,只是他没有直接指认出来, 一旦指认出来,那他和林琅假扮夫妻的事情就要暴露出来,那最受伤的恐怕就是林琅了,他不想这件事情发生,他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藏在心里。 他和长公主当时在船上是易容的,但那份易容只是在脸上做了点缀,并没有直接换了张脸,而云淮和他们相处了那么久,不会看不出来,如今他没有暴露,只怕是想用这份秘密要挟他。 但萧钰也不是全无准备,虞楚就是云淮,既然如此,云淮的本家江南云家就是他的软肋。 在见到云淮的第一眼,他算到了很多,但唯一没有想到的则是他和长公主之间的气氛会是这般剑拔弩张。 他想起当时他将林琅托付给云淮,最后得到的竟是云淮踪迹未定,林琅仓皇回京,这短短几句就已经让萧钰脑补出许多件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当时他没有什么感觉,可如今却是感觉深刻。 有一阵一股浓重的酸意,是他萧钰自己的。 他把玩手中的禁军牌,心里有了想法。 林琅说完话之后,又回到太后身边,坐在太后面前,太后原本该指责她一番,但她自己都有心事,因而一直没有说上一句,林琅也乐得耳根清闲。 她坐得端正,扫视下面臣子的言行,而后她看到了真正的虞楚,虞楚并不是皇子的打扮,而是一副侍从的模样,给虞临端茶送水,卑躬屈膝。 -- 第153页 林琅莫名想起前世的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宴会继续,有了这么一番风波,其他人都十分小心翼翼,乃至到了宴会结束都无人敢醉酒。 待宴会结束,大臣说了一番建设邦交的话语,说完之后皇帝起身离去,其他人周璇一会也就三三两两散了。 林琅起身想要回去,还未走出一步,有宫人出现在林琅面前,递给她一份香囊,香囊上绣着花样,是林琅从安贵妃那里见过的,这是安贵妃的手笔。 她将香囊收了起来,安贵妃和虞临有关系,而如今她和虞临又有了时日之约,宫廷之中没有长久的秘密,安贵妃定然知道此事,这个香囊出现的时机就十分微妙了。 至于这里面是什么,等她回去之后再好好研究。 而太监离开之后,她走了两步,却有人拦住了她的路。 是萧钰,萧钰站在他面前,她需要好好和他解释一番,解释刚才他和云淮刚才的那份不悦。 林琅略微的头疼。 第79章 诚实 见面 林琅给碧莹了个眼色, 碧莹立刻带着程三还有其他人离开了这里。 萧钰带着林琅去了一处,十分僻静,四周无人。 十分适合两人说出秘密。 林琅和云淮在宴会上的剑拔弩张引起了萧钰的注意, 林琅知道萧钰会来找自己,但没有想到会起这么快,竟然在宴会一结束的时候就过来了。 她想了想刚才那幕,不知道安贵妃派人送来香囊的那一幕,有没有被他看到。 但此刻林琅不能直接问萧钰, 她只好蹙着眉, 等萧钰说话。 果然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萧钰先说道:“姑母,为什么云淮会出现在这里, 他为何病重, 又为何成为霖国。” 他这话虽是问话, 但语气中并没有一丝疑惑, 相反他十分肯定,林琅必然是知道这些的。 萧钰和林琅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让他能些许的察觉到林琅部分的情绪,在林琅和平时不同的行为中,他察觉到林琅的不同。 只那一刻他仿佛在船上, 明明林琅在他的身侧,但她的一颗心似乎都放在了云淮身上。 冥冥之中他们身上有一种别人无法察觉的默契, 让萧钰十分的不悦, 但他此刻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萧钰此刻也知他不能质问林琅,因为林琅本身就没有和他解释的必要。 而另一方面,萧钰现在满心都是疑惑,当时他嘱托云淮照顾林琅, 最后为何云淮会变成霖国的皇子,而他为何又身负重伤。 萧钰确定林琅知道这一切。 林琅还在蹙着眉,她眼中带着忧虑,像是里面载着忧愁,但不知道作何解释,萧钰十分体贴地问道:“是不是这件事情不该讲。”林琅抬眼看着他,她目光澄澈,随后道:“无论我说什么话,你都相信吗?” “姑母原本没有什么必要和我解释,只是我心里面疑虑,云淮竟然是霖国的虞楚,这件事情涉及到国家大事,让我不得不警戒,姑母,你介意么。” 如果林琅知道这件事却不说这件事,被皇帝乃至皇后知道之后他们必然大发雷霆,但萧钰却和他们与众不同,明明是林琅的过错,但萧钰却揽下了全部的责任。 这种行为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对林琅而言,她觉得如今自己还瞒着萧钰自己的身份,是对萧钰最大的不尊重。 但现在她没法说出来,她日后一分一毫都不想和皇族扯上任何的关系。 当然如今云淮的出现告诉她,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瞒住的秘密,无论他再怎么殚精竭虑,费尽心机,上天也会在一个恰好的时机,戳破她所有的谎言。 她心里唯有苦笑,但面容上却是一片歉意:“当日我只当云淮是死了,没想到他命会这么大。” 林琅说出了她当时的想法,萧钰却皱起了眉头,当日林琅逃回京城之际,她说她已经好生安顿云淮。 却没想到安顿竟然是这个意思。 萧钰问道:“当时我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时那艘大船起火,起火之后我们辗转去了一艘小船,当时也跟了不少的人,我跟着人群也一并上了船,前几日还好,云淮公子也进了东道主的责任,但当时我心里害怕,就让碧莹去四处打探,没想到有了意外的收获,原来云淮公子的身份不俗。 他不仅仅是江南云家的公子,他还有其他的身份,但是具体的碧莹也没有打听出来,而那时云淮十分的谨慎,他的侍女察觉到了碧莹的踪迹,无奈当时我们只好对峙,却没想到他原来竟然与霖国勾结,当时他威胁我,不许我将这个秘密告诉出去,我当时只好听从他的意见,却没想到赵静夫人是官家的人,我们之间的对话竟然被她听到了,于是赵静夫人放火烧了船,我被碧莹救了,至于其他人我并没有看到,所以当时我知道您的云淮公子是死了。” 林琅并没有说出真相,她稍微调整了一下顺序,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 她不怕被调查,因为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真的。 只是她心里格外难受,她不敢说出真相,于是谎言就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她恐怕要日日惊恐,云淮在这里的一天,她就要有身份证被戳破的准备。 像是深处泥沼,妄想通过挣扎跑出来,却越陷越深。 -- 第154页 “姑母之后你没有跟我说真相,是因为担心我伤心吗,毕竟当时我和云淮在船上的关系还算融洽。”萧钰为林琅找了理由。 但这个理由是如此的立不住脚,恐怕只有萧钰一个人会信。 林琅一边心疼,一边想要点头。 可此刻她的头颅足足有千斤重,根本无法让她在轻易的诓骗萧钰。 她终于终止了这个谎言,她摇了摇头,“其实还有别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我暂时无法说出口,你愿意相信我吗。” 萧钰原本是个聪明人,但从长公主的奇怪之处开始,到赵慎开始怀疑她调查她终止。 在这个过程中,一向聪明睿智的他只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长公主如同指尖风,让他难以抓住又难以割舍,只好继续欺骗自己麻痹自己。 而如今见到了这么荒唐的一幕,他竟然不是愤怒,而是先给林琅找好理由。 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但感情一事向来不由他自己控制,他只好听从自己的心走下去。 可没想到林琅居然没有像过去一样和他说,而是抛却了那些话术,直接问他:信任她么。 对此,那些他觉得可笑的事情突然之间不复存在。 他仿佛见到光芒在向他招手,而他只想将这缕光装在他手心里。 “嗯,我信。” 碧莹并没有走很远,她和程三呆在一起,其他人离他们不近,在其他人眼中,自从程三成了长公主的红人之后,碧莹和程三走的格外的近。 而他们不知为何,在他们眼中程三和碧莹的气质格外相似。 其实这是因为碧莹和程三都曾在黑暗之中待过。 不过他们虽然不知道这点,但都知道碧莹在长公主面前多受信任,多受宠爱,因而知道也许不久之后,碧莹恐怕要和程三在一起了。 所以他们不愿意做碍事的人,在碧莹和程三面前晃荡。 程三今日察觉到碧莹情绪的奇怪,他开口道:“那宴会上有你认识的人。”程三很聪明,他猜了一点。 碧莹道:“是。” 程三:“是谁?” 碧莹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迟疑了,片刻之后她刚要说出口,就察觉有人往她这边来了,她仔细一看,竟然是虞临。 第80章 见面 策反 虞临身边并没有霖国的人, 只有大雍的宫人陪着他,他四处打量,看似随意地走到了这里。 碧莹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凝固, 但她想起程三在这里,瞬间压下自己的恐惧,她装作不认识虞临的模样,又变回那个中规中矩的女官,安静且尊敬地对虞临道:“奴婢拜见王子。”随着她的话, 其他人也纷纷向虞临行礼。 虞临玩笑一样看着碧莹, 他目光带着玩味和轻视,但也和碧莹一样,装作并不认识碧莹的模样, 他对四周的太监道:“这位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吧。” 宫人明显对碧莹十分恭敬, 忙不迭地的夸起碧莹的过去:“回禀王子, 碧莹姑娘可是长公主最信任的人呢, 而且碧莹姑娘武功很强,曾打败过陛下的侍从。” 听到宫人的话,虞临的笑意更深了,他终于目光正视起了碧莹,他瞧着碧莹, 一字一句道:“本王子心仪长公主,照理说该是要仔细了解长公主的, 如今她最信任的人就在这里, 不若你跟着本王子带上一日,等本王子问清长公主的喜好再安然无恙送你回来,如何,不会大雍的奴婢不会给本王子这个面子吧。” 他话是疑问, 但语气却是霸道得无法让人拒绝。 这话一下子将事情升到两国之事上,碧莹原本知道他身份之后就十分忌惮他,如今她脑藏在袖下的手微微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她不可能不说话,沉默不比说话强,结局只会是一样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坦荡荡,当自己不知道虞临就自己曾经的主人,在算计的时候等着林琅救自己。 她刚要说话,程三却突然道:“卑职程三参见王子,长公主殿下一向做事只信任碧莹姑娘,如今她还在宴会之上,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等她回来之后,若是发现碧莹姑娘不在这里,一定十分难受,长公主待卑职等人如同再世恩人,卑职是万万不想见到长公主殿下难受的,卑职不才,如今正是长公主殿下的近侍,了解长公主不比碧莹姑娘少上多少,不若让卑职向王子详谈。” 程三察觉到碧莹的变化,并且他也察觉到碧莹的这份变化是因为虞临。 程三不自觉想起碧莹那神秘莫测的武功,他大胆地猜测,碧莹的武功也许和面前的人有关系,他并不想管闲事,但他的任务就是保护碧莹,所以他一定要拦着虞临。 程三说完之后,虞临明显不悦,他冷哼一声,嘴角还带着凉薄的笑,但却没有回程三的话,而是向一直跟着他的宫人道:“你们大雍的侍卫都是如此自作主张,连尊卑都不懂么。” 宫人额间留下一滴汗,而此时,程三又不卑不亢道:“大雍的侍卫自然是懂尊卑的,因卑职等人是长公主的人,自然一切以长公主为重,况且如今王子喜欢长公主殿下,若是强行带走碧莹姑娘,只会惹长公主厌烦,卑职私以为懂尊卑不仅是无时无刻都同意主人的话,更是在主人行事偏差之时提醒,这才是卑职的用处。” “倒是一张厉害的嘴,本王子总算明白为何他们为何传长公主厉害了,有你们这么一群手下,她又怎么会不厉害。”虞临的脸色并不能算是好,他冷哼着,转身离开了,离开之际他还不忘看碧莹一眼。 -- 第155页 待虞临走后,碧莹那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全是冷汗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程三:“你……” 程三延续了碧莹的话:“这不就是长公主为什么要我待在她身边的理由么。” 碧莹自然是想起来程三和林琅的交易,只是她没有想到程三会为她得罪一国王子,她有点生气,不自觉皱着眉:“你知道他是谁么,惹了他不会这样轻易罢休的。” “那这句话我也回你,惹了我,也不会轻易罢休。”程三毫不在意。 程三并不是一个散漫无心的人,相反他心思十分细腻,如今这一番说辞,恐怕只是在让碧莹她不用担心,但碧莹的心还是高悬着。 她目光望向虞临过来的方向,那里十分空寂,碧莹是故意选择在这里等长公主的,这里往日就没有人,别人无法轻易地寻到,虞临来到这里,恐怕是过去的蛊起了作用,让虞临察觉到自己故意躲着的地方。 碧莹垂着眼,默不作声。 萧钰算是短暂地解开了心结,他心情算是愉悦,和林琅走在一起,他们想法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就算是走在一起也不会一直没有言语。 萧钰道:“姑母,你对虞临怎么看。” 林琅想起上一世对虞临的评价,直接说道:“狼子野心,所图匪浅。” “果然,姑母也察觉到了,他来者不善,且对自己又足够的自信。” 往日附属国觐见,都是使臣过来,极少有王子直接过来的,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王子过来做质子的。 但如今明显不是这种情况,霖国如今国力大盛,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就是在这位虞临王子的手段之下,无论是萧钰还是林琅,都知道这位虞临王子不是善茬。 而如今顾鄢接手神军营,他和过去的将军风格十分不同,一改之前军队的风气,顾鄢年轻气盛,军队在他接手之后多了一份之前没有的锐气,之前边境霖国若是和大雍起了争执,那必然用金钱去解决,亦或是靠着大雍的兵力威胁对方,如今顾鄢在边境,更讲究证据和规则。 而顾鄢虽有年少的锐气,但因之前在闻家军左右为难的经历,锐气之余还有一丝沉稳,他察觉到边境的一部分麻烦竟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而证据的指向则是来源于霖国的皇宫之中。 萧钰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虞临已经来到了大雍,萧钰觉得十分有意思,如今霖国的皇宫基本上已经在虞临的掌控下了,若这份指向来源于皇宫,那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也就是为何萧钰之前那么繁忙的缘故,其实对附属国的使臣就算是王子,也不用让萧钰那么为难,但既然察觉虞临狼子野心,萧钰不可能什么都不走,但在宴会前,他对虞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宴会之际,他对长公主的言辞乃至目光都让他厌恶,萧钰冷笑 ,既然虞临所图甚多,那他也让虞临尝一尝一无所获的感觉。 林琅出了宴会之后碧莹他们来到了林琅身侧,此刻碧莹一言不发,林琅察觉到她的奇怪,程三道:“刚才我们见到了虞临王子。” 又是虞临! 从她到碧莹,简直是阴魂不散。 不过如果按照她之前的猜测和确认,安贵妃也和虞临认识,大雍这些和虞临有关系的,竟然都能齐聚京中,还真是巧妙。 林琅没有说话,毕竟此刻还有一大群人跟着她,实在是不适合说话。 但此刻林琅心情不算好,她慢悠悠地走,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定一下,给她一个思考的时间去应对这一群群的麻烦事情。 她思考了很多,从虞临开始到云淮,乃至虞楚。 这几个人只要有一个人弄不好,就是十足的麻烦。 林琅出了宫门,他们坐上了马车,回到了公主府,途中碧莹将虞临和程三的争执全都讲给了林琅,林琅终于在一堆麻烦事情里面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果然如同他的名声,只要他尽心尽力答应了,那就一定会完成。” 碧莹道:“嗯,可是虞临不是那么轻易会放弃的人。” “我也不是个软柿子,只是如今他不是偷偷入大雍的,而是有光明正大的身份,我不好轻易让他死在大雍,不然这仗必然会打起来。”话是这样说,但林琅也不是没有这样考虑过。 毕竟在前世,虞临并没有死,但霖国就已经找了借口派兵攻打大雍,不然当时她又怎么会上战场呢。 对于贪婪的人,无论有没有借口,他都可以行动,就算冠上的理由十分可笑,可一旦这个人如同虞临一般的地位,那可笑的理由只会为他们所谓正义的行动击鼓冲击。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虞临死在这里,如果死在这里,霖国少了虞临,说不定不会像前世那般。 就在林琅左右纠结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直接进公主府,马夫道:“长公主殿下,有人在公主府前。” 碧莹抬起车帘,她看清对方的车上的家纹,那家纹并不属于大雍的任何一个贵族,但那属于一个地方,是馆舍的符文,她皱了皱眉:“是霖国使臣的马车。” 林琅心里有了计较,如今这个时候来见她的霖国使臣还能是谁呢,只会是一个人。 果不其然,她脑中刚猜到一个人,对方就道:“霖国虞楚,求见长公主殿下。” -- 第156页 果然是云淮,林琅忍住心中的恶心,她道:“那就去望江楼吧。” 望江楼终日不休,自早至晚,歌舞声不断。 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望江楼可以去了,林琅可不像让他进长公主府。 林琅下车,云淮也下了车,两人一同进了望江楼。 望江楼的伙计见两人衣着富贵,身上所带物品皆不是俗物,忙道:“公子小姐,可有什么要求。” “包间。”云淮道。 林琅始终不作一词,两人跟着伙计走进包间。 四周并不寂静,曼妙的舞娘在台自中央绕着丝绸起舞,那目光颇为撩人,但云淮目光一直凝视在林琅脸上。 夜渐深,四周竟起了凉风。 两人走上台阶,走进了包间。 林琅进去之前瞥了眼外面,月明星稀,四周已经开始有了萧瑟的意味,林琅不知道是她心情的缘故,还是本就如此。 两人一起坐下,碧莹站在了门边,四周没有人能听到两人说话。 云淮先开的口,他原本优雅如同贵公子,但如今身体虚弱,脸色苍白,但依然不改他是金粉堆里出来的公子模样,而他的声音十分沉稳:“我原本是憎恨你的,我想着明明我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只是心悦你,为何却要承受你这般痛下杀手,可后来我想起来了,原来竟然是我先对不起你。” 林琅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没猜错,果然云淮如同自己一样,想起来前世的记忆,她语气冷冷道:“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这话可以说得上恶毒了,但胸口的疼直到现在还留有印记,她实在是无法在两人都知道真相之后,还能和颜悦色说这是前尘往事。 云淮听后并无意外,脸上连一丝愤怒也无,他甚至十分理解地说;“我还差一件事情没有做完,等我做完之后,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林琅想了云淮会说的千百种话,却没想到他会说这句,她反而皱了皱眉,眼睛带着惊讶。 云淮这才苦笑,在林琅眼中,大概自己是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人,如今他说的这么决然,反倒是让林琅无法理解。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其实就算我现在不死,等以后我也会死的,在你离世后第三年,我死在了一个人的剑下。” “是谁给我报的仇。”林琅惊吓稍减,反而带着一丝好奇。 云淮目光临摹这林琅的轮廓,他摇了摇头:“我没有看清,其实我对你死之后的记忆恢复的并不多。”这句话是真的,“所以我只是看到有人给我了一剑,但那人是谁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假的,他看清了,也听到那人痛苦的质问。 但他不想说出来。 林琅脸上是一阵放松:“原来前世就已经有人给我复仇了,还不错,所以呢,这次你上京为了什么,我记得前世你没有来京城吧。” “原本泰王还在的话,我是不用来这里的,毕竟泰王那样的人不值得忌惮,可泰王死了,而朝中势力竟然一夕之间全都归于萧钰,虞临觉得这十分诡异,所以认定萧钰是个有趣的人,非要来京城看看。” 竟然是这样,原来这一桩桩竟然是是这样。 只是从云淮的话中,林琅也知道了朝中果然有霖国的细作,否则虞临又怎么会这么快知道大雍朝中的消息呢。 只是这细作是谁,她还要仔细找找。 云淮打量林琅思考的模样,她既认真又细致,她面容精致,这样仔细思考的模样反而让她的面容多了一份狡黠的智慧感。 云淮不禁感慨:“真是难得,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和你这样坐着心平气和的说话,可还好……” “你真的这样想?明明是你知道我的身份,而我也知道你的,你我都知道无法透露,所以被逼的如此。”林琅戳破这份宁静的真相。 云淮无奈的笑笑,这个人总是这样冷静,似乎没有太多的事情能让她失态。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林琅不愿意这么晚了还和云淮在一个地方,于是她再次直言道:“虞临是想要大雍,那你呢,是因为太后么。” 云淮和如今的皇帝算是叔侄关系,当年他的父亲从太子之位被贬,确实也少不了太后的手笔。 如果没有太后,那今日继承皇位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林琅提起太后之后,云淮明显脸色沉了下去,但皇位之争,向来腥风血雨,不得安宁。 云淮道:“我确实要找太后报仇,你不是也想要萧钰登上皇位么,如果太后还有如今的权势,萧钰就算登上了皇位,也少不了麻烦。” 第81章 神医 权衡 云淮直接指出了这句话, 林琅却没有说话,在她眼里,太后是个十分复杂的人, 是她要求皇帝不许废掉太子,但又是她一直对萧钰冷漠以待。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林琅一直搞不清楚,她过去试图从太后口中套出缘由,但太后总是三言两语换了话题,仿佛这件事的原因让太后忌惮。 这件事一直是林琅心里疑惑的地方, 但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于是这件事情也只好短暂的搁置了下来。 如今云淮旧事重提,她不免又想起太后那诡异的态度,但想归想, 她不能被云淮的话语牵着走, 至少现在她不能成为云淮的棋子, 她拒绝道:“太后对你而言是仇人, 但她一直护着萧钰,就这点而言,对我而言就不是一个麻烦的人。” -- 第157页 云淮他没有反驳林琅的话,只是道:“罢了,你终归是会见到太后本来的面目的。” “说得也是, 人都有两张面孔,若不是前世, 我哪能见到你第二张面孔呢。”林琅不免想起了前世, 话中带刺。 云淮没有接她的话,他不再将言语落在这上面,而是换了个话题,他略带好奇地问:“你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一直以长公主的身份活下去么。” 云淮这种态度让林琅觉得自己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面,十分无力,她只好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为何成了这个身份,但我知道你不会长久的用这个身份,只是等换了身份之际,你必然会伤心,那人是喜欢上长公主的萧娡,而不是燕州的林琅。” 云淮这话说得十分清醒了,林琅的那个喜欢只是一个拖延时间的谎言,她不会因此而伤心,但她不会为那个虚构的人伤心,但面对萧钰,她恐怕无法这样谈笑自若,说自己没有一点情绪。 云淮这话确实给她泼了冷水,他是在提醒自己:萧钰喜欢上长公主的萧娡,而不是燕州的林琅。 林琅一下子变得闷闷不乐,原本试探林琅的云淮瞬间心情一沉,他原本以为林琅的话不过是一个编撰的借口,可如今难道她真的动情了。 想及此,云淮只觉得伤口又在隐隐的作疼。 只是如今林琅仅仅是陷入情绪的波折,还未真正确定自己的感情,云淮可不希望见到不想见到的一幕,于是他又换了一句话:“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会成为长公主。” “那你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霖国的虞楚。”林琅没有回答云淮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他。 云淮知道林琅心底里带着戒备,不过他自己时日无多,心里虽然酸涩,但也确实没有想计较什么。 生死一剑之后,他看开了许多,如今支撑他活下来的,他想也许只有复仇一事,前世他抛弃云家,投身霖国,而后霖国只见他做为棋子,而云家也当他是叛国人。 前世他得到了很多,但失去的更多,如今一朝想起,他想要复仇,从太后开始,再到虞临。 至于林琅,前世这个被他背叛的人,无论她如何对待自己,亦或是自己如何补偿她,都无法弥补当时的过错。 云淮只是笑了笑,道:“因为虞临会在宴会上揭穿我的身份,让大雍陷入混乱。” 林琅没想到云淮一开口就说出一番大事,不过这件事是虞临能做出来的。 她不赞同的看着云淮,颇有种很铁不成钢的意思,毕竟云淮可是前世坑到她的人,怎么会这么甘心做虞临的棋子,“你不会就这么答应他了吧。” 云淮眼中一下子冷了起来,他道:“这件事自然不是他说的,但我从他的行动中推测出来,大雍原太子的儿子,竟然被太后逼得连大雍都待不下去,只能依靠霖国,等这件事爆出来,一定满朝哗然。” 但事情并不会如同云淮所想,她继续往下猜:“但皇帝已经在位数十年,他做事虽是偶尔昏庸,但大事上并无错漏,就算是你是原太子之子,也只能引起一时的讨论,他们不会让你好过的,这件事只会引起一段时间的波澜,到最后只会是你受伤。” 云淮当然知道林琅的猜测才是接下来的发展,于是他又道:“虞临也知道这件事,他在朝中的细作会帮他散布谣言,引得君臣离心,而这时他的人会动手,内外夹击,前世的时候你不是体会过他的手段么,他用毒用蛊都是一流,会控制些奇怪的药人,虽然最后还是被你解了。” 确实,那时候林琅在前世在边境,就遇到了那些奇怪的药人,在林琅的医术之下,那些并不是问题,林琅还听闻虞临被她搞得气急败坏。 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了,这一世她的师父和她之前一直在燕州修行,就算出了燕州也不过是在途中隐姓埋名得救人,名声并没有传太远,因而虞临也根本不会知道大雍还有人能解开他的毒和蛊。 “所以虞临想让他的药人在皇宫惹出乱子,然后他再发出消息,让边境的人一呼百应,直冲大雍。”虞临的麻烦就在这里,就算他如今四周无人,可一旦蛊毒发作,那大雍的百姓就都是他的人了。 “是,所以你就是能救上大雍的人。” “你不是和虞临合作么?”林琅十分好奇云淮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和他前世坚持的不同。 云淮道:“虞临的目的是成为大雍和霖国之主,近而吞并周边之国,我前世已经自尝和虞临合作的苦果,如今总不能再犯。” “所以你想……” “灭了虞临,以及太后,这样我这辈子也就可以无憾了。”云淮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林琅没想到云淮竟然是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不过她并不全信云淮说得话,毕竟他真真假假,全信了反而会坑到自己。 “舒无野是虞临杀得么。”林琅差不多知道了一部分,她问起了最想问的。 “是。”云淮回答的很干脆。“不过舒无野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逃逸的药人才死的,虞临知道他的身份,若中间没有其他的权衡,他不会轻易放任一个人六年之久。” 林琅握了握拳,她又知道了一件事,她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回去得好好想想,这场饭很快就到了终点,临走前,云淮的眼神十分奇怪,他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林琅:“你可曾对我有一分的动心。” -- 第158页 “你觉得呢。”林琅只回他这句,她不会给他期望,也不会让他失望,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她觉得适合的距离。 林琅和碧莹一众人走后,过了许久,一个女子来到屋子之中,那是曾经侍奉云淮的侍女,她担忧道:“公子,我去燕州找神医了,但他并不想来京城。” “你不必找了,我原本也没有几日了,况且能救我的人,她绝不会动手救我的。”云淮声音泛着苦涩。 “可是公子你身体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侍女盈盈泛着泪光。 云淮看着侍女道:“我最初就不该生下来,从我有记忆那日起,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他们时时刻刻逼我,我听了,可到了最后,他们又开始指责我,你说我的人生真是宛如一个笑话,可惜只有我一个观众。” 侍女听不懂云淮的话,她只能听出云淮死志已存。 她眼泪落得更多了。 入夜,云淮回到院子里面,这是赵静过去待过的地方,其实赵静是官家的人,他之后才知道,可就为了命令这样荒唐的死在他的船上,他不禁心凉,其实于虞临而言,他也不过是赵静,一颗可以随意决定生死的棋子。 他回去的时候虞临并没有睡觉,他坐在石桌上,底下垫着皮毛,就这样闲闲躺着赏月,见云淮回来了,他眼尾划过一丝毒辣,但稍纵即逝,他道:“你去见了故人。” “是见了故人。” “说了什么?” “朝廷知道是霖国的人杀了舒无野,但具体是谁他们还没查出来。”云淮说完这句话就回屋了。 但听到这件事的虞临并不惊慌,而是道:“你知道咱们隔壁是谁么,就是和长公主传谣言的那人。”屋里的灯一下子就息了。 虞临看热闹的笑瞬间凝固,他目光沉沉,在刚才云淮回来的那一刻,他闻到一股香,这香淡淡的,却似曾相识,让他的蛊虫开始不得安稳,像是那个他要抽筋扒骨女人的手笔。 真是妙极了,原来那个女人居然也和京城有关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个女人在哪,然后让她后悔。 太子府。 赵慎深夜来到萧钰的住处,此刻萧钰还未入睡,他在看云淮的生平,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他想起云淮和林琅的针锋相对,他就不免吃醋,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在林琅面前吃醋的时候,当时林琅和云淮互相说的那句话,让萧钰一直十分在意。 此刻赵慎来了,他们在书房见面,赵慎一开口就道:“神医说当年他发誓不会回到京中,但他有一个徒弟继承了他全部的本领,而如今这个徒弟就在京城。” 第82章 密信 二更 萧钰并不惊讶神医不会来京城, 神医如今是归隐了,但他听闻以前神医在京城之中脾气十分孤绝尖锐,很少有人能劝动神医。 当时神医就因为这个脾气惹到当时一位贵人, 那贵人扬言要报复神医,是萧钰的母亲阻止了那位贵人,因而神医也对他母亲许诺会答应她一个愿望。 可惜这个愿望还未实现,他母亲就已经溘然长逝,而萧钰让赵慎拿他母亲的遗物去找神医, 原本就是因为神医曾经的许诺。 虽然神医拒绝了萧钰的请求, 但萧钰并不生气,毕竟神医惹到的那位贵人如今还在,神医不愿意回到京城也算是正常, 不过他是给自己指明了一条道路, 这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的徒弟在京中, 这让萧钰十分满意了。 神医是个行事严谨的人,而他在收徒一事上更是宁缺毋滥,当时京中不少人想拜神医为师,都被神医强硬的拒绝,能让神医承认的徒弟, 必然在医术上颇有建树,虽然那人并没有名声, 但萧钰却不会怀疑他的本领, 并且只会让萧钰觉得此人是个低调行事的人。 赵慎又道:“神医已经联系了他的徒弟,说她近日会来帮殿下。” 萧钰并不怀疑神医的话,只是他真的十分好奇,能优秀到让神医收徒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长公主府。 林琅回府之后, 只觉这一天十分乏累,不过果然如同她所想,云淮并不会泄露她的身份,而且她竟然还有意外之喜,云淮的话更让她确定了接下来该如何做下去。 她动了动肩,这一天穿着长公主宴会的衣衫,让她坠得十分不舒服,进屋之后,她换上了一生轻便的衣衫,转身要进密室。 碧莹担忧道:“长公主殿下,你今日已经很疲惫了。” 林琅原本觉得很累,但一想到安贵妃交给她的香囊,她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这也算是她的一个毛病了,一看到这些东西她就过于兴奋,总是想迫切的找寻到解决的办法,哪怕通宵也要仔细探寻出。 当时她师父对她的这种习惯十分不赞同,甚至设了休憩的时间,逼她正常的休息,当时勉强改了过来,但最近一段时间她精神高度的压迫,她无处可以发泄,又开始了以前的坏习惯。 碧莹无法劝过她,只能任由她这般,林琅拿着香囊躲进密室,直接开始研究了起来。 程三自然不知道房间之中发生了什么,他只当长公主好好休息。 等碧莹一脸担忧的出来,他还以为碧莹还在挂念之前的事情,如今长空寂静,四周空洞无声,只有巡逻的步伐整齐一致,而这群侍卫离他们很远,程三不禁好奇问碧莹道:“你和那个王子什么关系,当然你不用告诉我全部,只是我得调整一下保护你的方法。” -- 第159页 程三大部分时间里面都没个正行,只有谈正事的时候才会有真正杀手的气质,而如今他说出这句话,碧莹被他说的有点疑惑:“怎么还有不同的方法。” “这可是我的保命绝活,你真想知道。” “你都保护我了,我还不配知道。”碧莹玩笑一样的说,她说完之后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和另一个人这样开玩笑,可她不觉得奇怪,反而她心里轻松多了。 “当然配,这王子要是凶狠的人,那出了公主府指定要寸步不离,那王子要是个谨慎的,那我就有时间去调查一番……”他说着说着,就见着碧莹笑着眼中似有泪光,他停下之后道:“你不会被我感动哭了吧。” 碧莹道:“只是觉得,真是一个寂静的夜啊。”静到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砰砰作响。 碧莹认真嘱托道:“那王子是个谨慎的人,且睚眦必报,千万别惹到他。” “是。” 碧莹转身离开回到耳房休息了。 待碧莹回去之后,程三朝着无人之地,临摹着口型道:你终于笑了。 他说话很轻,也知道碧莹根本不会听到,但他却十分满足,随后他转身离开,和夜色混为一体。 这几日朝廷颇为繁忙,大雍和霖国正在交流本国的文化,因国家习惯的不同兼之虞临又是个妄为的主,两方经常会起摩擦,而虞临看似粗枝大叶,实际上他心思十分谨慎,在争吵之际,虞临总会三言两语占据上风。 这倒不是说大雍的朝臣辩论弱,而是虞临身份特殊,他们有了忌惮,不敢全意发挥之后,自然只能被虞临牵着走。 而之后赵慎为了查案的线索,他也来了馆内,他听着两方的讨论,他不经意间也被拽如“战局”,原本赵慎并不想参与,但随着话题更有争议性,他渐渐话多了起来,在两方对阵之上,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逐渐扭转了话语。 赵慎他本是刑部的人,在刑部内他要面对那群穷凶极恶的凶犯,而刑部外他要面对心存各异的朝臣,如今他为了查案的便利,早就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比别人强的是他能快速判断对方的底线,而这份判断让他更为从容,而如今这份辩论更是让他的言辞发挥到了极致,阳春白雪也可,下里巴人不惧。 有了赵慎的加入,虞临也终于吃瘪了几次。 而云淮则没有来到接待使臣的馆中,他回拒拜访他的人,称自己在院中养病。 不过他身体确实不好,他已经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了,如今不过是靠着药和不甘心强撑下去、 他也不是一直不见人,如今他见了杨锐,天还不错,杨锐从鸿珵学宫回来,他这段时间一直为了春闱忙碌,但他也不是耳目闭塞,他知道如今霖国的使臣住在了他的隔壁,说是不感兴趣是假的,但他明白什么是自己该知道的,什么是自己不该探寻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忍住自己的好奇,不去过界。 但他不好奇别人,不意味别人不好奇他,毕竟虽然长公主说自己喜欢的不是杨锐,但也没有其他人更符合长公主口中所说的人了,于是虞临和云淮都对杨锐十分好奇。 但虞临的好奇只是短暂的,他扫了一样杨锐,并没有觉得此人是长公主口中喜欢的人,纵然他面容不错,但虞临能在短暂的交涉之中察觉到长公主是个喜欢挑战的人,她不喜欢温润的人,能让长公主喜欢的人,必然有独一无二的个性,哪怕这个个性隐藏在皮骨之下,而杨锐浑身上下都没有他想的那样个性。 而云淮则是在一个雨日下看到杨锐的,杨锐那日去廖辨那里接他的妹妹,他撑着油纸伞,衣摆处落了大片的雨水,急促地去接他的妹妹,他妹妹从廖辨那里已经睡了一觉了,等他抱着他妹妹回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出门的云淮。 云淮面容苍白,病体瘦弱,但自有一身自富贵中来的气质。 他看着杨锐,目光打量的意味十分浓重,杨锐知道他的意思,自从长公主来过之后,有太多人是那般的目光,纵然长公主澄清了数遍,但还是有人会自顾自地看他。 杨锐如今一心读书,自然不会在意外面人的目光。 长公主也知道他的秉性,也就没有派多余的人保护他,对他而言,派人照顾他反而让他不习惯。 他过去从不在意这些,就连虞临,这个在大雍中一直有传言的男人试探他之时,他都不曾在意,但云淮不同,也许是生病的人对于人的情绪有一种精准的了解,以致云淮仅能通过一个简单的表情调动他的情绪。 杨锐感觉十分得不舒服,但他一手抱着他妹妹,一手撑着伞,他避免雨水落在睡在他怀中的妹妹身上。 云淮没有说话,只是回屋了,一言不发。 等第二日,杨锐准备出门,而他见到了云淮,云淮今日醒得很早,他依旧是一袭白衣,身体一如既往的虚弱。 杨锐刚要走,云淮只喊住了他。 杨锐停下了步子,云淮言语十分确定:“你喜欢长公主。” 杨锐怔住,所有人都对他好奇,说长公主心悦他,这是第一个说他喜欢长公主的人,他沉默了片刻,道:“长公主说她喜欢的人不是我。”他在间接的反驳云淮,但也避过了回答云淮。 云淮下一句就道:“长公主当然不会喜欢你,只是你单方面喜欢她而已。”云淮说得十分决绝,他声音里面是对长公主的了解。 -- 第160页 杨锐有一种格外的别扭感,他皱眉道:“如此编排长公主,这不是霖国使臣该做的事吧。” 云淮道:“就算是你说给长公主,她也不会在意的,我只是好奇,你是单纯的喜欢长公主这个人,还是喜欢她的权势。” 杨锐再次对云淮这种熟悉长公主的腔调不舒服,可云淮说得问题让他突然疑惑,他有一瞬间的犹疑,在他不知道林琅就是长公主的时候,他只当她是怀念赵静的人,那时她为人孤高,那时他确实是莫名的心动,就算是抛却长公主的身份,她也是一个迷人的女子。 看着沉默的杨锐,云淮笑了笑,道:“我知道了。”其实她本身就很好,哪怕她不是长公主,也会有太多的人喜欢她。 当然,除了杨锐,还有萧钰也来见了云淮。 萧钰并没有愤怒,只是他嘴角含着笑:“原来竟是我眼拙了。” 云淮想起他在京中的惊讶,苦笑道:“不,该是我眼拙才是。” “你来的目的。”萧钰开门见山。 云淮:“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萧钰了解云淮,也知道如今也撬不出什么秘密,但他又不能轻易泄露云淮的秘密,毕竟如今他和长公主的把柄在云淮手中。 他无事,他害怕林琅为此受伤。 除了这个原因,他更想知道,云淮想搞出什么。 虞临的野心一眼能望到底,而云淮才是他搞不懂的人,当然也是他了解的太少,但他真的十分好奇了,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底线,他允许云淮搞出事情。 毕竟他这段时间看江南云家的资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而林琅这段时间一直在密室研究那份香囊,她几乎没有日夜的感知,累极了倒头就睡,醒了之后研究这点点的香囊,胡乱得吃几口碧莹送来的饭菜,等过了不知几天,她终于研究明白了。 等她研究明白,她也累到倒头就睡,等第二天醒来,她准备去找一些药店的材料,却没有想到她的人给她一封密信。 密信是她的师父送的,她师父说太子派人寻他,让他救一群中了毒的手下,他欠太子母亲一件事,不得不还,但他也许诺不来京城,而他又从林琅母亲口中听到她来了京城,所以让她替他帮太子一次。 林琅:…… 第83章 救人 似曾相识 林琅的这个师父脾气一直都十分的诡异, 大部分人都受不了他的脾气,但林琅目标十分明确,她希望救人, 于是她不在意他这个师父乱七八糟的毛病,反而受得了她师父。 不过在这件事上,她师父也没有什么指摘,她从来都知道她师父不喜欢京城,而且师父有事弟子代劳, 也是正常, 加上她母亲也是觉得林琅扮成长公主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也不会大肆宣扬,只能委婉的告诉师父她在京城, 所以就变成这样的局面。 林琅自然不会违背她师父的话, 但怎么完成真的让她头疼。 她坐在桌前, 碧莹端着莲子羹过来, 莲子羹熬得时辰正好,还配上几道清淡的小菜。 林琅好好休息了一夜,早晨见到这顿菜,食欲大增,很快她就吃饱了。 吃饱了之后她感慨道:“如果这个香囊是安贵妃做的, 说不定她就是我的师妹了。” 碧莹知道林琅的医术,她惊讶道:“安贵妃的医术很好。” 林琅想了想她香囊里面的成果, 摇了摇头:“她应该是在虞临身边自己偷师的医术, 基础打得并不牢靠,但她做出的东西十分有效,这份香囊能压制住虞临蛊虫的追踪,也能解虞临蛊虫的一部分毒。”说到这里, 她不免后悔,早知道不该和云淮独处这么久,蛊虫对于气味十分敏感,她带着香囊和云淮在同一件屋子坐了那么久,等云淮回去之后,怕是要被虞临察觉。 林琅只好想办法让安贵妃得知这件事,但她近日不能去见安贵妃,否则被虞临知道,那安贵妃的身份不保。 林琅将改良版的香囊给了碧莹,碧莹接过,眼神疑惑,林琅解释:“这里面我换了几味药,尽量无色无味,在有效的同时不让蛊毒发现,十分适合现在的你。” 碧莹心里一酸,她将此物带上,林琅道:“我也不想让他这么轻易的活下去,你不要找他硬拼。” 听着林琅的话,碧莹感动之余又有些疑惑;“为何?” “虞临狼子野心,此刻不动手,以后也会交手的。”林琅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说:“我要沐浴,不过这次浴汤里面要换上几味香料。”说完她又细细交代碧莹,碧莹立刻办了。 林琅吃完饭在消食,这时程三出现在林琅面前,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在长公主府,他出去收集虞临的资料了。 如今也算是收集完了,而他回来之后,得知了长公主一直在房间内不出门的消息。 他心里奇怪,在程三眼里,林琅不是个喜静的人,但这件事明显十分诡异,而后府中的人说这不是长公主第一次不出门了。 程三奇怪林琅为何有这么奇怪的行为,他不想胡乱猜测,于是走到林琅面前,林琅在看书,程三过来的时候她将手中的书放下,四处无人,程三直接面对她问道:“你是个秘密很多的人。” “女人哪能没有什么秘密呢。”林琅十分坦然。 “你说得对,但你的秘密格外的多。” “杀手不是最忌讳多闻多问么。”林琅笑吟吟看着他,程三顿了片刻,随后道:“我如今的身份是个侍卫,不是个杀手。” -- 第161页 林琅对程三这份无赖行径十分无奈,不过她真的十分好奇,这是他原本的性格,还是之后变的。 林琅道:“碧莹曾经是虞临的手下,至于其他的你可以去问碧莹。” 林琅轻易地将程三调查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这下换成程三诧异了:“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林琅:“你不是会保护碧莹么,所以我将他们之前的事情告诉你,毕竟你已经在虞临手中保护住她一次了,接下来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程三听后,被林琅的这份理论说服,他离开了,等走远之后才发现,似乎自己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这和真实的他不同,明明他过去不会这么被牵着鼻子走。 程三也不明白这是碧莹的缘故,还是在林琅身边待久的缘故。 碧莹已经准备好了,林琅去了浴池沐浴,她泡了很久,熏香连成一线,在林琅四周晃荡,她细细的吸了一口,大概一炷香后,她起身换了一身衣服。 她从后门出去,公主府的后门还算幽静,她没有让碧莹跟着她,她越走越远,不久之后,一个沉默的中年人出现在她身侧,林琅跟着中年人,坐上了他的马车,带上了面具,换成一副男装,当然明眼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子,只是大雍女子扮成男子模样也不算奇怪,而这样确实易于出行。 她经过这样一身打扮,又可以改变了走路和平日的姿态,安静得跟着中年人走,过了不久之后,她来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的侍卫见林琅和中年人打扮奇怪,自然不给放行,后来中年人拿出神医的证明之后,侍卫赶忙放了,太子府的人忙通知太子,太子立刻亲自来接。 中年人代替林琅交涉,说林琅是神医的徒弟,只是她是个哑巴,从不说话。 林琅也装作一副哑巴的模样,萧钰并没有怀疑,只是在林琅转身的那一刻,萧钰觉得有点熟悉。 林琅走到中毒的人旁边,这毒时间已经算是长了,不过是因为萧钰请了医术高超的太医,这才让这群人续了命,不然等她到这里,这群人恐怕都入棺了。 林琅立刻诊断出了这群人的毒,毕竟她前世和虞临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她很快就帮几人针灸解毒,并比划给中年人看,让中年人开了药方,煮完药之后,几人几口下腹,而后他们状况明显好了太多。 萧钰见此,十分欣喜,尊敬对林琅道:“不知林先生有何想要?”中年人对他们说自己姓林。 林琅摇了摇头,指了指信物,告诉萧钰自己是奉了师命。 萧钰猜到神医找的徒弟脾气很怪,但没想到根本无法交流,他并没有死缠烂打,而是道:“那好,那林先生不如从这里吃一顿,算是孤感谢两位。” 林琅摇了摇头,天才向来孤僻,萧钰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刚要要放弃,就看到林琅垂着头的模样。 一瞬间,他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84章 怀疑 试探 萧钰自幼在宫内长大, 在前皇后的威严下他能从安然活到现在,并不仅仅是幸运,亦或是他母亲给他留下的势力, 当然那些自然有用,但不可能无时无刻都能护住萧钰,萧钰他观察力以及心智就与众不同,这才是他能在皇后手下活下来,甚至之后能和皇后分庭抗礼的缘故。 他的观察力十分的强悍, 他熟悉林琅的每一寸面容, 也熟悉林琅一些小习惯。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林琅的一部分习惯是她模仿长公主做的,而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压制自己的习惯,只有心里慌乱失措的时候, 才会偶尔暴露自己的习惯, 而她不冷静的时候很少, 但实际上, 她不冷静的时候大都在萧钰身侧。 这一次林琅变成了自己,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露出自己的习惯,但她没有意识到,萧钰是熟悉大部分时候的她。 她只当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没有想到其实自己已经引起了萧钰的注意。 萧钰目光划过一份诧异, 但他很快就隐藏住了,他问起中年人:“孤听闻神医收徒很严格, 当年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神医为师, 但都被他拒绝了,不知道先生知道林先生是如何被神医收为徒弟的么?” 中年人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被林琅嘱托过,她的事情可以说,只需要隐藏她真实的身份就好。 中年人在过去常跟在林琅身侧, 自然知道怎么回答。 中年人道:“林先生是神医在燕州的一处村庄收下的徒弟,当时林先生因为父母的缘故,被人抓到一处村庄,劫匪想要威胁林先生的父母,没想到一个劫匪身上患病,竟然倒地不起,林先生自幼爱看书,看过这种病症,她不计前嫌救下了这位劫匪,当时神医正好路过,见到了这一幕,于是给她设了几重考验,林先生都通过了考验,正式成为了神医的徒弟。” 萧钰听后却愣住了,他迟疑了片刻,随后问:“林先生不计前嫌,救了自己的仇人么。” 中年人忠厚的笑了笑:“林先生当然记仇,只是她知道能决定劫匪命运的不是她,而是官府,她会在县衙捍卫自己,而不会在外报私仇,不过林先生并不是全然无私,她当时说自己是察觉到劫匪的目的不是自己的生命才救的,若是劫匪是十恶不赦的人,她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 萧钰听了中年人这时候的话,才恍惚有一种真实感。 -- 第162页 她和自己是两种人,萧钰清晰的认识到,他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是惹到了他,除非这个人对自己有利益,或者是为了之后布的局,否则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那个人。 萧钰身边完全没有这样性格的人,他有一点疑惑,他是为何会在林先生身上看到熟悉感呢。 不过中年人的话也让他抓住了一点漏洞:“你说之前林先生是会说话的。” 中年人脸色一滞,他之前只想暗戳戳夸赞林琅有多么好,完全不记得自己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恰好地被萧钰抓住了把柄,他只好打哈哈地说:“是,当时林先生是会说话的,只是后来林先生沉迷医术,做了不少药,有的竟然以身试药,才致使自己的嗓子哑了。” 中年人的反应能力还是很强的,他立刻解释了刚才的漏洞,萧钰目光莫测,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萧钰却没让中年人看出他的情绪,他又换了一个问题:“林先生家住何方,父母是谁,等这件事之后,孤会派人奖赏一番。” 中年人听后立刻义正言辞地说:“这件事是林先生代替神医报答殿下的恩情,等林先生救下之后,恩怨两清,太子也不必这般费心,况且要是神医知道了林先生收了殿下的礼,那他必然大发雷霆。”中年人抬出了神医这座大旗,直接堵死了太子的每一步问话。 萧钰却并没有惊讶,他像是知道中年人会这样回答一样,他略带遗憾,却十分坦然,甚至还带着些歉意道:“这倒是孤思虑不周了。” 萧钰和中年人在说这话,眼神却死死盯着林琅,他想要从她身上再找出一分熟悉的痕迹,林琅自然能察觉到他灼热且颇有压力的视线,她心里在砰砰直跳,这段时间她一直将萧钰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人,可后来她真的在京城成了长公主,她却发现,其实萧钰颇有手段,比她想得要好上太多。 其实也本该如此,前世林琅只当他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所以痛定思痛,改变自己,但仔细想想,若不是他本身就心有沟壑,又哪能在群雄并奇的时候收回大雍的权势,又在霖国的入侵之际派人守住大雍的边境。 是她看轻了萧钰,不过如今的萧钰的脸上没有前世的阴鸷,那她做的这一切就足够了。 当时林琅是这样想的,可如今她隐藏身份和萧钰在这里见面的时候,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提心吊胆,她生怕萧钰锐利的目光看透她的伪装,直接说出她真实的身份,哪怕她心里再有沟壑,也无法面对这一切了。 林琅手心冒着冷汗,但脚步依旧平稳。 她如今感谢自己的冷静,不然她一定想尽办法离开这里。 这一条路其实并不长,但林琅却像是在走通天的大道,每一寸鹅卵石的突兀都像是一道劫难,让林琅的心里饱受煎熬,仔仔细细反思自己的草率。 还好路就算再远,也有走到头的时候,何况这条路实际并不长。 林琅一下子就见到中了蛊毒的侍卫,他们眉心发紫,嘴唇苍白,而身体不自觉地抖动。 林琅目光一凛,之前她脑子里面全是被萧钰的害怕,如今见到这群病人,她心里将刚才的害怕抛之脑后,她拿出自己的东西,开始治病。 不得不说,感谢前一世她和虞临斗了那么久,这毒其实十分麻烦,但前世她耗费了十分的心力,已经解开了,这群人唯一的问题就是中毒的时间太长,调养起来有些麻烦,但只要调养好,一段时间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萧钰倚在门边,其实他的侍卫根本不想让萧钰靠近在这里,这群人也是从侍卫里面走出去,他们之间关系很好,但如今身中奇毒,他们心痛之余,更不想让这种毒伤害到太子。 可萧钰却并不在意,他像是全心全意相信林琅一样,并没有站在所谓“安全”的距离。 他看着林琅安安静静地从那里救人,她目光干净澄澈,而手上的动作老练细致,她葱葱细指,肌肤白皙。 他熟悉的感觉又重了。 他仔细思量,突然想起云淮曾经在宴会上说过,长公主长得颇像燕州一个女子。 而林先生也来自燕州,其实林先生和长公主丝毫不同,他们身上的熏香不同,脾气丝毫不同,细微的习惯也丝毫不同,若是其他人说这两个人是同一个,那可以说是十分可笑了,但萧钰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也许两人真的有一种奇怪的牵连。 其实当时云淮和林琅针锋相对,众人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并没有在意他们说的话,实际上他们仔细一思考,就明白两人都抓着对方的把柄。 他们之间确实知道一些他不懂的事情,而听闻前几日他们私下见过,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他们待的时间十分久。 仅仅这一条,就让萧钰不悦。 林先生和长公主之间真的有联系么,萧钰想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大部分时间都这般准,可涉及到长公主,他又拒绝这样想下去,毕竟他要是再想下去,就要面对的是如今的长公主是假公主,那真公主在哪。 当然他觉得自己了解林琅,不认为她回伤害长公主,但他害怕的不是林琅会伤害长公主,而是真正的长公主已经死了,死在皇后的手下。 萧钰是十分聪慧的,有些事情他只是不想,但一旦怀疑,那思绪如同丝网,四处蔓延,直到将自己的猎物重重围住,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 第163页 但如今萧钰不止想要真相。 戳破这层真相之后,林琅还会这般随意得待在自己身边么,还会用那副包含关心的目光瞧着自己么。 他不愿细想。 当然萧钰这行为着实的不端了起来,当时长公主萧娡是相信自己才和自己走的,结果却是这等。 萧钰微微眯了眼,随后他做出了决定,其实这样鸵鸟一样的行为并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只会在问题出现之际,他没有办法还击,如今云淮的事情就是一个十分好的例子。 他决定重新重新见一见长公主的生平,那曾经被他烧掉的东西,恐怕要再一次进入太子府了。 就在萧钰纠结的时候,林琅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除了她见到的蛊毒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毒。 她心里微微的放心,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快解决这件事,毕竟如今太医都没有解决这件事,而就连她的师父神医出马,也需要一段时间。 她和中年人比划了一下,中年人道:“林先生需要时间解开这个毒,她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研究,我们在京城有一处住所,我们带一个人去那里,研究他们中的毒,太子意下如何。” 历来这种江湖名医都有自己的习惯,而神医更是与众不同,当时就是他咬死了不服输,才会被贵人憎恨,后来才说出再也不回京城的话。 太子不会轻易惹恼他们,于是道:“自然可以。” 林琅又和中年人比划了一个意思,中年人道:“林先生要给他们开些药方,你可以先给他们喝这份药,这份药会解开他们的毒。” “好。”萧钰答应得十分痛快。 林琅并没有疑心什么,毕竟她没想到萧钰会短短一时之间想到这么多。 等林琅要走的时候,萧钰亲自送她出门,这次萧钰的话并没有那么多,甚至有了沉默的意味,这倒是让林琅的心不上不下,等到了太子府的大门,萧钰却突如其来地说:“燕州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如果有时间,孤一定要去一次。” 第85章 试探 一更 七月流火, 如今的天已经有了清凉的感觉,风一吹,凉飕飕的。 萧钰的话让林琅因看病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林琅觉得衣襟都湿透了, 被风一吹,竟无端地想要发抖。 林琅心底满腹疑惑,却知道此刻她是一个不会说的人,她不能轻易暴露。 而中年人却不这样想,他没有察觉到萧钰的意有所指, 只是惊喜道:“燕州确实是个好地方, 风景宜人,且大家都十分朴实。” 萧钰道:“看样子我确实是该去的。” 他话是这样说的,可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林琅, 林琅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还好留下来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林琅带着一个病患很快就回到了住处, 那个病患基本上失去了意识, 他叹息了一声,随后写下了治病药方,她先将第一张方子交给中年人,对中年人道:“按照这个方子,给他每日兑药, 不出三日,他就会解毒, 到时候调养就可以了。等三日后, 你再将这个方子给太子殿下。” 中年人疑惑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对蛊毒有了解了。” 林琅垂着眼,她总不能和中年人说是自己前世和虞临斗得久了,才学会的, 她只能语焉不详道:“我一直会解毒,但燕州很少有蛊毒,所以你们都不知道。” 中年人并不怀疑林琅的话,他又问了其他的问题:“小姐,你离家已久,夫人恐怕很想你。” 林琅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十分危险,但她不能停下来了,她只好可怜巴巴地对中年人道:“这件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不到几个月,我就会回家了,从此之后,我也不会来京城了。” 中年人看着林琅长大,他见此,只好道:“小姐,只是你做这件事太危险了,要是被皇家知道,怕是要治罪,小姐,你务必要小心,还有不用担心其他人,长公主藏在很安全的地方,他们不会背叛小姐的。” “谢谢你们。”林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此刻她只有隐隐的心酸。 无论是碧莹亦或是萧钰,他们都不是自己的家人,林琅不会和他们撒娇,可中年人是自己的亲人,她眼角微微湿润。 中年人叹息道:“你呀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林琅刚要说话,突然密信传来,上面写着,萧钰已经赶去了公主府。 林琅倒吸了一口气,她面色一凛,若是以前她并不会多想,可在萧钰说完那句话之后,她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中年人见此,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琅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我现在要回去了。” 中年人担忧的关切随之而来:“别太为难自己。” 林琅心再次酸涩了起来,她压住心里的情绪,嘱托了中年人几句,随后避开了众人从密道离开。 她知道自己这么赶肯定赶不回去了,但她相信碧莹会帮她拦住的,她不敢放弃,从密道匆匆往回赶。 此刻萧钰已经走进了抄手走廊,碧莹十分为难道:“如今长公主殿下不方便见客,她……。”碧莹知道萧钰担心什么,她脸上除却为难,还有担心。 碧莹脸上很少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萧钰见此,他止住了步伐,道:“她怎么了。” “长公主殿下不想奴婢告诉您。” -- 第164页 “为何。”萧钰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很盛,目光凉薄,若是林琅瞧见这目光,定是要惊讶,这目光竟然和前世称帝之后的萧钰一模一样。 而那时林琅定会猜到,萧钰根本不是前世经历那些之后变的,他一开始骨子里面就是如此。 “我同姑母一起逃难回京,她是我的亲人,其他人也就罢了,你为何还会这般说。”萧钰并不生气,只是在说一样事实而已,碧莹有口难言,她知道长公主为何出去,也猜到那边恐怕出了什么问题——长公主让太子殿下怀疑上了。 此刻碧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拖着太子殿下,但萧钰目光明确,他只是要去找长公主。 碧莹头上微微冒出一点冷汗,但她还是鼓足勇气道:“太子殿下,长公主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绝非其他。” 而萧钰却道:“孤会自己判断这件事。” 他径直到了长公主的房门前,喊道:“姑母。” 但屋子里面并没有声音。 碧莹小动作地咽了口水。 萧钰恍然间有了一个猜测,他沉默了半晌,随后又喊了一声,其实他并没有想到林琅会回答了,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刚要走得时候,屋子里面竟然有了一声回答,只是声音有些虚弱,萧钰察觉到了,他立刻推门进去,一进屋见到林琅躺在床上,屋内点着往日的熏香,他走近一看,被子盖得严实,林琅脸上潮红一片。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红,她嘴角是苍白的,旁边还放着盆和方巾。 萧钰滞了一下,他抛却刚才的猜想,心里只剩下关心林琅的话:“姑母,你怎么……” 碧莹立刻说:“最近这段时间气温降了,长公主她一时贪凉,这才病了,长公主生病是大事,她不喜喧嚣,只想安静地休息。” 碧莹说完之后,萧钰十分愧疚,他后悔自己胡乱猜测,这才让长公主又被折腾了一番,他声音温柔道:“我去找太医。” 林琅声音极为虚弱:“已经服下药了,我休息一会也就好了。” 她说完之后十分疲惫,不愿意再多说一句。 萧钰知道这种病需要静养,他道:“等姑母你身体好些我再过来赔罪。” 他起身离开,对碧莹道:“你好好照顾长公主,孤自己离开就行了。” 碧莹全心应下,等萧钰离开之后,又稍等片刻,林琅从被子里面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刚才在太子府的衣服,而脸上早就没有一点虚弱。 碧莹摸了摸心口,道:“吓死奴婢了。” 林琅脸上是一丝愧疚:“对不起,是我招惹了这件事。” 碧莹关心道:“长公主你无事就好了。” 林琅低声道:“但愿吧。” 萧钰并没有直接离开,他喊来自己的亲信,之前他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在这里,亲信见太子来了,忙凑近道:“参见太子殿下。” 萧钰道:“这几天长公主如何。” 第86章 猜测 见面 亲信皱着眉, 他没有办法回答萧钰的问题,于是脸上挂着失职的愧疚感:“这段时间长公主在房中一直不愿出来,听碧莹姑娘说她近日怀念玄清观, 思念在道观清净的生活,觉得如今事情繁杂,心情十分不快,一直在房中摘抄道文,这昨日才抄录玩, 让手下派人送到玄清观, 交给玄清观的观主,期待观主能够帮张长公殿下静心,给长公主一段安宁, 太子殿下可是赶巧了, 长公主抄录的道文还在属下的手上, 正好要送到玄清观呢。” 亲信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喊来一个侍卫, 对那侍卫道:“你去我房中,将桌子上的盒子取来。” 侍卫见太子在此,忙急匆匆地去了。 待侍卫走后,萧钰问亲信:“那长公主抄录完道文之后可是出去了?” 亲信道:“确实,长公主也见了人, 这几日天气转凉,听闻程三还去见了长公主。” 听到了这句话, 萧钰目光渐渐不悦, 他其实本就对这个莫名出现的程三十分瞧不上眼,但长公主她让人跟在自己身边,太子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后来他仔细调查了这个程三, 却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因而萧钰只好一腔酸气往肚子里面吞。 “长公主生病之后,可有找了太医过来。”萧钰又问了这件事情。 亲信道:“不曾找过,不过长公主这些事情全都有碧莹姑娘包办,碧莹姑娘是个会医术的,往日属下有个小病什么的,若是被碧莹姑娘看到了之后,碧莹姑娘也会指点一二,长公主生病之后,属下想,也许碧莹姑娘是知道医治的法子的。” 萧钰听后,竟是有些放心了,他最后又不死心问了一句:“碧莹可是让你亲自去送。” 亲信笑得内敛:“这倒不是,昨日碧莹姑娘想要找别人,恰好遇到属下了,属下见碧莹姑娘神色焦急,就去问了,碧莹姑娘说要去送信,属下想着碧莹姑娘平日就帮过属下不少忙,于是就揽下了这件事。” 这样几句之后,侍卫已经从亲信的房中将盒子拿了过来,亲信接过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的书信慢慢展露出来,交给了萧钰,上面的自己清秀隽永,是萧钰见过的字迹,萧钰面上奇怪,不知是解脱还是痛苦。 他将东西交给了侍卫,随后便离开了长公主府,待萧钰回府之后,碧莹这才将窗户留了的缝隙关上。 -- 第165页 萧钰回到府上之后,唤来侍卫,侍卫道:“参见太子殿下。” 萧钰道:“府上有什么药材,送去长公主府上。” 侍卫道:“是。” 待侍卫离开,萧钰捏了捏眉心,他何其了解长公主,刚才来的林先生虽是带着面具,身上没有一丝和长公主想象的地方,但他精妙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就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可他见面却不敢相信,这其中涉及的事情太多,让他有种畏手畏脚的感觉,这倒不是说萧钰无法调查真相,只是如今大雍麻烦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而他还未登帝位,若是贸然将这件事揭露,他不一定能完好无损的保护好长公主。 想到此,他不禁想到了云淮,这个似乎是知道林琅真实身份的人。 当时在船上,他还当他是好友,如今两人却是如同陌路人,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如今他也该去见见云淮了。 云淮此刻并没有在小巷的住处,而是在望江楼,望江楼是当日他和林琅见面的地方,如今林琅自然不在此地,但云淮却已经到了此地,和上次一样,他并不是孤身而来,而是身边跟着一个人,若是林琅在此,一定会认识出此人,此人就是真正的虞楚,云淮扮作的那个人。 此刻虞楚坐在云淮对面,他们四周并没有跟着侍从,他们坐在二楼,这里十分隐秘,从上往下是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从下往上却是不容易看清,而这里又在一个死角,二楼的人又很难注意到此地。 虞楚一脸冷漠,他身上穿着并不好,甚至可以说跟着虞临的那群下人都不会穿成这幅模样。 云淮将茶水推给虞楚,道:“喝茶。” 虞楚道:“云公子何必如此,若是大王子见到这一幕,定然要生气的。” 云淮目光并没有瞧虞楚,他眼中有一丝恍然:“他不会生气的,我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他不会和死人一般计较。” 虞楚冷漠的脸这才有了一丝情绪,他有些不解:“无论是陛下还是大王子都是十分器重您,公子又岂会这样想。”虞楚说得陛下,自然是霖国的皇帝。 云淮嘴角有一丝冷嘲热讽;“他们器重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这个身份,以及我这个身份能在大雍掀起的风浪,至于我,自然是在恰当的时候死,才是他们乐于看见的。” 许是这种冷嘲热讽感染了虞楚,让虞楚想起他在霖国皇宫受到的一切,他隐约间有一种感同身受之意,虞楚只见过云淮被他父皇和兄长十分敬重的样子,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虞楚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猜测,他试探的问:“公子,你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大王子。” 云淮盯着虞楚,他目光像是有看透人心的本领,让虞楚有一种被他看透灵魂的感觉,战栗不已,他额间瞬间冒出了冷汗,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接着他听到云淮的声音,似嘲非嘲:“你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吧,你看看是你先被打,还是我先没命。” 云淮的话一下子惊醒了虞楚,虞楚惨淡一笑,他想起他过去在霖国宫中的遭遇,又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境遇,哪还会不明白云淮话中的真假呢。 他如同泄了气的球一样,整个人如同一张落在椅子上的废纸一样,浑身无力。 云淮并没有将目光接着落在虞楚身上,门外响起了声音,他起身,走到了门口,他其实今日他是故意和虞楚说这番话的,因为他所见的前世的虞楚,并没有如今的无能,反而,他真的成为虞临忌惮的人了。 门口有他的侍女,那声音是他的侍女敲的,他开门之后,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丞相的儿子苏轻穆。 苏轻穆往日不在京城,但自从萧钰回来之后,他也就从外面回来了,苏轻穆和萧钰的关系不错,在萧钰不受宠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萧钰的朋友了,因而如今萧钰一朝掌权,也让苏轻穆给自己办了不少的事情。 而苏轻穆往日喜欢坐在望江台,他喜热闹,最喜欢望江台喧嚣的景色。 云淮想起当时他坐在船上和萧钰论棋之后,萧钰给了一块他的玉佩,这玉佩就是可以让苏轻穆做事的物件,当然如果说萧钰若是不在皇宫,那这玉佩说不定还能有什么作用,但如今萧钰已经在了京城,若是用它来让苏轻穆给自己做事,那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 云淮阖上眼睛,此刻他脑中全是自己的计划,如今他能做的事情不多,此刻他看似自由,实际上有至少三方的人正盯着他,虞临、萧钰和林琅,虞临是将自己作为棋子,萧钰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而林琅则是前世的仇恨。 这几个人盯着他,让他自己想做些什么寸步难行,而如今他快要死了,在这微妙的时间里面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云淮只能选择一二。 不过他还是有一些优势,他多了前世的一些记忆,能大体猜出虞临在京中的人,也知道他想要在京中搞出的麻烦,既然虞临将他做为案板上的鱼肉,任意支配,那也不要怨恨他,他也不会放弃从棋子成为下棋之人的机会。 这段时间,虞临一直在别馆里面,他一直和这群人讨论大雍和霖国的风俗,并不出门,但大雍已经隐隐有了流言,说是先皇太子之子尚在。 云淮听闻太后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发雷霆,而太后自然会立刻调查这件事情,这件事就是太后的逆鳞,她不能允许这件事传出去,不然她的罪过会全部被揭发。 -- 第166页 就算是皇帝纯孝,但在压力之下,太后的势力也得元气大伤。 明日又是宴请他们的时候,而虞临一定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的生命比和虞楚说得更短,也许明日就是他的死期,亦或是他彻底成为傀儡的日子。 他面色一冷,对侍女传了密语:“去让赵慎大人见我。” 侍女向来听云淮的命令,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离开了望江楼,但还没有走多远,就被人袭击了后背,直接昏了过去,那凶手惊慌失措,一脸担心:“妹妹,你怎么了。” 其他路人见此,纷纷离开,等侍女被带到小巷之后,又冒出了几伙人,他们开始了缠斗。 缠斗之中,侍女不小心死在一人手中。 众人只好一拥而散,侍女的尸体只好让他们的人处理一番,但这群人不知道,在侍女出门之后,对面已经接到侍女的密语了,云淮的另一个侍女已经立刻去找赵慎了。 赵慎从别馆出来,他知道自己在虞临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知道虞临是凶手,也找到了证据,决定在明日宴会之时,将这件事的真相直接戳出来。 他已经确定舒无野是凶手,只是他不能确定舒无野这么做的目的,赵慎觉得虞临杀了舒无野对虞临百害而无一利明明舒无野就这么待在鸿珵学宫,谁也不知道虞临的事情,但偏偏舒无野死了,这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赵慎并不觉得虞临是个愚蠢的人,尤其是这几日在别馆相处之后,他更是觉得虞临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人,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情,这是让赵慎好奇的。 事已至此,他更想去见庄恒公主一面,庄恒公主因舒无野一事被关在道观之中,至今没有音讯。 这件事情其实足够可疑,谁都知道庄恒公主是个多么刁钻跋扈的人,她这样的人被关在道观之中,必然让京中众人不得安宁,可时间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传来一点庄恒公主的事情,这让赵慎不得不起了疑心。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异常,如今虞临到了京城之后,他为人放肆,朝中上下都为他头疼,众人的注意早早被他吸引去了,庄恒公主这件事自然被人抛之脑后。 赵慎是个行动迅速的人,他察觉到其中的不正常,于是他立刻找来了信任拳脚好的手下,并通知让人去告知萧钰,而后他起身就去了公主府,去见了贺兰度,贺兰度是庄恒公主明太子赐婚的驸马,可谁都知道庄恒公主和舒无野的事情,如今贺兰度可谓是被人调侃,十分不顺。 而巧合的是,贺兰度和他关系还算可以。 赵慎并不是一个落井下石的人,况且庄恒公主和贺兰度的事情,只能说是互相坑害对方,只是庄恒公主闹得太大了而已,在这件事之前,谁都知道贺兰度流连烟花之地,反而让庄恒公主十分不悦。 在赵慎看来,这两人在感情一事上不过是棋逢对手而已,只是长公主这件事闹得太大罢了。 不然之前他听到的调侃可是,“贺兰度,你是庄恒公主的人,竟然流连这里,庄恒公主知道了不会让你罚跪吧。” 赵慎见到贺兰度的时候,贺兰度正在公主府看美人图,他虽然一副不得志的模样,但手上的东西可是孤本。 贺兰度见赵慎这个难得的稀客,他忙整理一下衣冠勉强撑起笑道:“赵大人你来了,快上茶。” 赵慎坐了下来,两人喝了一会茶,贺兰度就道:“赵大人,你找下官究竟意欲何为?” 如今京城多了一些案子,众臣知道自己如今政务繁忙,贺兰度哪怕是再荒唐,他能在皇后倒台之后还维持曾经的荣光,证明此人还是有些本事。 既然如此,贺兰度就不会认为赵慎是单纯得想要喝茶才来的公主府,于是赵慎就开门见山的说:“在下想去见庄恒公主。” 庄恒公主如今被关着禁闭,他是外臣,根本没有机会拜见庄恒公主,但贺兰度不一样,他是名正言顺的驸马,自然能够去见庄恒公主。 当然赵慎知道,庄恒公主如果在道观久了,一定很乐意见到贺兰度。 贺兰度面露难色,道:“赵大人这不是为难我么,谁都知道庄恒公主这件事,如今我上杆子找她岂不是更是应了别人的话。” “难道贺兰大人就不想见庄恒公主。”赵慎说的十分直白,果然赵慎说完之后,贺兰度脸色迟疑了,其实如今贺兰度还能安稳地活着就是借了庄恒公主的势,若是庄恒公主一直待在道观里面,他就算再擅长经营,以他如今的名声,翻盘也十分困难,倒不如借着赵慎的这个台阶,去见见庄恒公主,毕竟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大苦大难也要一起经历。 贺兰度答应了赵慎的要求,他说自己仔细熟悉沐浴一番,焚香之后才能见庄恒公主。 赵慎自然等得起,在贺兰度去忙的时候,其他人原本想带赵慎逛逛,赵慎却拒绝了,他想独自走走,他查探了庄恒公主的府邸,不得不说,庄恒公主的宅院是一等一的富贵,从古树到假山,都能在其中察觉到滔天的权势,他沿着这些路走下去,竟然走到长公主的宅院。 她平日一个人住在这里,只有往日请“贺兰度”进去的时候,贺兰度才配进长公主的宅院,这是公主的习俗,赵慎收回了脚,不再往前一步,他走到池塘,见到池塘里面的红鲤,不禁皱眉,红鲤是福气,赵慎自然知道,但这红鲤的品种却格外奇怪,他见过的贵人家里养的红鲤身形修长灵活,而长公主府养的红鲤却与京中各位贵人家养的不同,进十分宽厚饱满,隐约有一种吉祥富贵的模样。 -- 第167页 他没有声张,婢女见到赵慎坐在池塘边的圆石上,给他沏了茶,道:“大人,请喝茶。” 赵慎接过,他并不在意手中的茶,反而是道:“有没有鱼食。”婢女忙准备好了鱼食,给了赵慎,赵慎接过,一口一口给了红鲤。 贺兰度洗的不快不慢,等他出来之后,确实有焕然一新的感觉,他见到赵慎在喂鱼,脸色一变,道:“赵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喂起了鱼,他们真是怠慢大人。” “是我自己不喜这些,你别怪罪他们了,不过你府上的鱼还真是格外不同。” 贺兰度语焉不详地说:“这是别人从徽州给公主的,公主十分喜欢,就养在了池塘里面。” 贺兰度不知道赵慎已经将庄恒公主四周人信息都了解得十分清楚,当贺兰度说起徽州的时候,赵慎突然想到舒长络,这是舒长野的兄长,如今的吏部尚书,他曾经在徽州待过一段时间。 他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线索,他开始回忆起当时在鸿程学宫的奇怪之处,虽然他没有经历全部的事情,但他之后了解了一切,这时他突然发现,其实庄恒公主对于舒长络的态度十分微妙。 若是两人之前相识,那说不定这就解开了赵慎的一个疑惑,庄恒公主是如何在舒长野不出门的情况下和他相识相爱的。 也许就是通过这个舒长络。 不知道这个人和庄恒公主是个什么关系。 第87章 生病 计划 纵然他心生疑惑, 也不敢胡乱猜测,如今舒长络是吏部尚书,若是他的猜测让有心人听到, 那他麻烦真是惹得不小。 赵慎将这件事情藏在心里,他和贺兰度一起赶往道观,道观并不能说是远,两人坐在马车里,确实有一段不少的时间可以闲谈。 赵慎问道:“这段时间庄恒公主可否给你写过信。” 贺兰度苦笑, 他唉声叹气道:“满朝文武都知道庄恒公主不喜我, 就算去了道观之后,难道还会重新喜欢上我么。” 这话诓骗别人还好,但无法让赵慎觉得贺兰度可怜, 他早就将贺兰度和公主的那些私事调查出来:“当日公主是爱慕于你的, 是你屡次去风月之地, 才让庄恒公主对你失望, 不是么。” 贺兰度逐渐收起脸上的笑,他目光坦然,十分随性道:“不愧是赵大人,我觉得我演的还算不错,却还是被赵大人看了出来, 是,之前庄恒是心悦我, 她灵动有余, 我最初也并不厌恶她,甚至觉得她十分率真,可时间长了,相处久了, 却发现她太过刁蛮,我渐渐心生烦闷,这才一错再错,不过庄恒竟然还能一次次原谅我,当时我在想不然就这么算了吧,结果她和别人在一起了,直接告诉我,就算是她不喜欢我,不和我和离,也能想办法让我丢脸,不得不说,庄恒在某些地方,真是不让我失望。 那个骄纵到了极致的女孩再也不会满心都是我了,那副脾气也不会对我生气一分,其实我该是高兴了,可实际上成真了,我竟然没有一丝的愉悦,赵大人,你是京中最会断案的人,你说我是怎么了。” “贺兰大人的心病,贺兰大人该是最清楚的,只是下官身在吏部,常年在昭狱,知道有些事情若是不把握好时机,就算是再浪子回头,也只会遗憾终生。”赵慎意味深长地说。 说完这话,贺兰度的目光渐渐迷茫,他像是突然不知道怎么做了,沉默了下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个立在门口的雕像。 在沉默之中,马车到了道观。 贺兰度想要拜访庄恒公主,但公主身边的侍女却阻止了这件事,贺兰度直接脸色一变,他本来就算是权贵,从小就呼风唤雨惯了,也就是一个庄恒公主能管住他,如今庄恒公主不在,他自然不会给这群奴婢好脸色,他直接去了庄恒公主的房间,却见到庄恒公主在屋子之中,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他目光一变,愤怒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庄恒共合作如今生病,你们这群奴才就这么让庄恒公主病着!” 他不懂如何治病,但他懂怎么找到大夫,在他的调度下,大夫很快就到了。 大夫把完脉,他目光忧愁,脸色十分不好,道:“在家才疏学浅,不能治好庄恒公主。” 贺兰度脸色骤变,他又让人找了几个大夫,甚至请来了太医,但所有人的回答全是一句话,不行。 这件事直接惊动了太后。 太后也不管什么大赦天下了,直接解开了庄恒公主的禁闭。 萧钰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手下问他:“殿下,庄恒公主那边可要派人去打礼。” 萧钰摇了摇头,他心道,自己还没有直接对她出手呢,庄恒公主就已经变成了这样,看样子有人涉入到了这其中,他颇有兴趣的道:“不必,孤甚至会找人去治好他的病,走吧,去林先生那里。” 第88章 猜出 汇集 还真是巧了, 他原本正打算找云淮,没想到庄恒公主竟然发生了这件事,既然如此, 不如让他们一并前去吧,萧钰不怕事情闹得更大。 想及此,他嘴角勾起一个算是玩味的笑。 他走到林先生的宅院前,手下敲了敲宅院的门,林先生的住处如今对于萧钰而言已经不是秘密, 毕竟她将伤兵带回了院落, 当然那院落并不是林阑的住所,和林琅也并不半分关系,那处院落只是为了落脚暂时租下的房屋, 而租房人也不是用了林琅的身份, 而是中年人。 -- 第168页 门开了, 就是中年人开的, 他身侧并没有其他人。 萧钰看过中年人的过去,中年人名叫孙钟,是合州人,这人从小在合州长大,长大之后就跟了镖局送货, 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镖局赶了出来, 那时他身负重伤, 被神医所救,身体好了之后,他就来到了京城,在京城经营一家香料店。 他手下的香料都是京中难见且不错的, 因而在京中小姐之中十分出名。 他们说孙钟做事十分厚道,为人也老实。 孙钟原来被神医救过,所以林先生才会在上京之后投奔他。 光凭这些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若非林琅这段时间奇怪之处,他真的不愿意这般想下去。 神医如今居住在燕州,而云淮在宴会上说林琅像他在燕州认识的一位官家小姐,而在他这段时间怀疑的时候,林先生出现了,林先生纵然浑身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但萧钰太熟悉林琅,这反而又加重了萧钰的怀疑。 而去了长公主的时候,他一边让人盯着林先生的宅子,一边又仓促地去了长公主府,原本他以为自己猜对了,但林琅的表现又让他再度怀疑。 他不得已又将手放在另一张纸条之上,那上面是长公主在玄清观的调查,这份调查更为细致,他却不想更仔细去看,生怕这份调查彻底碎了他的念想。 他迟疑了一会,才缓缓打开这封调查,上面写得十分细致,长公主刚去玄清观的时候,并不愿意长久地待着,反而闹着要回宫,她甚至还给太后写了一封信,但太后也回了一封,这封信上面用宫中的秘制的蜡封封上,没有人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这封信全然无恙交给了长公主手上,她拿到之后,听闻大发雷霆,直接烧了那封信,且差点砸了玄清观,随后不吃不喝三天,把自己关在屋子之中。 后来她又恢复了吃喝,却只是日复一日待在玄清观,不愿见那些道士,他的母亲听闻了这件事情,去了玄清观劝慰长公主,萧钰这才想起来,似乎年幼时他母亲确实离开了一段时间,如今看来原来是去见长公主了。 他母亲走后,长公主不再闹下去了,反而一心向道,潜心修行,而手中也开始抄起了道文,后来更是因为先帝因长公主的行为将太子之位给了他父亲。 长公主之后安静得待在院落之中,不再张扬,但她毕竟是个年轻人,玄清观待个两三年还好,时间长了就让人烦闷,长公主之后便经常偷偷跑出去,当然这个跑并不是她自己离开,而是身边跟着侍女,这些侍女是太后派来看着长公主的,自然这出了道观之后的一言一行都被侍女报给了太后。 还好长公主不爱闹事,往日只是逛了逛山下的城镇,侍女都能看住她,但有一次却是出了意外,长公主身份尊贵,平日出门都是穿金戴银,她这一身打扮早就引起了别人的眼红,于是在某一天,长公主被人拐走了,但还没有过半日,长公主又十分活泼得回来了,而官府前,有两个人被绑着,上面挂着自己是绑匪的牌子。 自那之后,长公主开始学会了如何甩开自己的侍女,但她并不闹事,甩开不久没有闹出失踪的麻烦,而是留了信笺,信笺上有归府的日子,长公主从来没有食言。 而他过去长公主夜会男子的传闻,也不过是她被绑了之后,不再喜欢过于贵气的打扮了,而是爱上扮成男子,而游玩之后就这样回去罢了。 而长公主并没有至交好友,她每个待得地方都不长,这根本没有机会让她有交友的机会。 她身边唯一奇怪的就是碧莹了,这上面说碧莹被长公主救回来的,她当时被救回来的时候身体不好,长公主也不让她干活,只让她好好在道观休养,而那时她有专门的房间,而她刚去道观的时候,根本不会正常的和别人交流,而之后更是差点杀了长公主的侍女,是许久之后,碧莹才渐渐变得圆滑了起来。 萧钰看完了这些,他像是彻底了解长公主,长公主和他现在见的是一个人,和长公主偶尔表现的却又有不同。 在他心里还有了其他的疑惑,太后派给长公主的侍女里面是有会武的,长公主并不会武功,她是如何一次次从侍女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也许真的还有第三个人,这个人虽然没有写在信里,但长公主的行踪里面有他的存在,是他第一次救下了被绑匪劫走的长公主,也是他教会或是帮助长公主一次次顺利离开玄清观。 这人他不知道是谁,但如果林琅是假公主,也许就和这第三个人有关。 孙钟见是太子殿下,行了一礼,他言辞恭敬道:“太子殿下,这也太焦心了吧,林先生正在研究如何救人。” 萧钰道:“现在林先生在哪?” 孙钟脸色十分不好:“太子殿下,这才过了一日,何必如此着急,这东西在大雍如此难寻,就连我家先生都没有见过几次,太子殿下连就这么愿意为难我们先生么” 萧钰脸上十分诚恳,他眼中全是被冤枉的难受,道:“这是一个误会,如今我的皇妹庄恒公主受伤,孤是想找先生去救助我的皇妹,没有催先生的打算,况且这才过了一日,哪怕神医本人在这里,也不会救助得那么快,不是么。” 听到萧钰这份话,他脸色才将将变好,然后萧钰的下一句话又让孙钟提心吊胆,萧钰:“所以孤才想问先生在哪里,孤想带她去道观。” -- 第169页 太后只是一时口急心快,她话里虽是要给庄恒公主解开禁闭的话,但实际上她根本不会这么草率的解开,否则日后被人抓住,又是十足的把柄,这段时间她只是将宫中的药和太医接连不断送到道观之中。 可惜成效甚微。 当然萧钰并不是想救庄恒公主才找的林琅,他只是寻个理由来找她而已。 而孙钟背后有一层冷汗,如今林琅根本不在这里,他根本没有想到太子会直接来这里,如今再去寻林琅根本不行,他只好找个借口,可在他说话之前,萧钰却道:“林先生还真是个喜好寂静的人,孤怕林先生出事,特意派人护住这座宅院,孤的手下只见你进进出出,可林先生却并未踏出宅院一步。” 孙钟的借口一下子找不出来了,萧钰这不是在关心林先生,这是在警告他,太子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不要胡乱地说话。 孙钟咽了口口水,他脑袋上一下子湿漉漉的,他太紧张了,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觉得萧钰的目光像是铡刀,一寸寸在凌迟他的皮肤,只要他一说了实话,那刀就会刺进他的心口。 已经遮不住秘密了,他半是绝望的想,他听闻萧钰是个有手段的人,可没有想到他的气势竟然这般摄人。 孙钟扛不住这份压力,他再次咽了咽口水,刚要说话,背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是林琅带着面具出来,她身上还有药熏制的味道,身上蹭了一点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看模样是刚从屋子里面炼药出来。 孙钟见到林琅,他瞬间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如今不敢去想林琅为何会未卜先知,但她的出现终于拯救了秘密。 林琅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听到庄恒的事情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她有一种直觉,知道如今萧钰正怀疑她和林先生之间的关系,于是立刻准备来到这里,让萧钰消疑。 不得不说,她猜对了。 萧钰见到林琅之后,他目光顿了顿,半是开玩笑的道:“林先生,孤如今有一件难事,原本不想在这个时间打扰林先生,可是事急从权,想要劳烦林先生走一趟,我的皇妹得了急症,太医都没有办法,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想到林先生。” 林琅指了指房屋之中,房屋之中也是萧钰的病患,萧钰道:“所以孤才想征求林先生的意思。” 在林琅眼中,庄恒公主对萧钰不太好,没想到萧钰竟然能冰释前嫌,让她去救。 林琅迟疑了,毕竟萧钰送来的人对于现在的她没有丝毫的压力,她现在已经救过来了,只是不想引起萧钰的怀疑,这才没有暴露,而如今她明明没有事情,不去救人,这有违她的准则。 她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但她指了指孙钟,她的意思十分明显,要孙钟陪着她。 萧钰答应了,而此刻他又问,“我现在能不能见我的将士。” 林琅点了点头,并给萧钰指了路,萧钰轻声道谢:“多谢。” 林琅已经给那个人敷好了药,此刻他现在症状表现十分明显,但实际上已经在转好了,林琅知道萧钰不通医术,他只会有些简单的东西,她猜想他应该瞧不出这其中的玄机。 萧钰虽看不出这些玄机,但林琅没有预料的是,萧钰他之前常常去见这几个人,此时他见到这个人的脸色明显没有那么痛苦了,他心里有了数。 如今林琅全然不知萧钰的想法,她静静站在那里,等萧钰出来。 萧钰见这人已经慢慢恢复了意识,就知道林琅已经继承了神医的全部本领,他不知为何,心里满是欣喜。 萧钰道:“如今林先生可是可以陪我去庄恒公主所在之地。” 林琅点了点头,但她比划了一个手势,这次不需要孙钟过来解释,他也看懂了—林琅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琅见萧钰比划一个请的手势,她转身离开,此刻孙钟叫住了她,林琅停下的步伐,她见孙钟像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待她停到孙钟旁边,孙钟终于将刚才后反劲察觉到的东西告诉林琅:“小姐,刚才太子殿下并没有自称孤,而是直接称谓我了,这是不是不太对劲。” 林琅放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以长公主的身份和萧钰相处已久,而以林先生的身份相处的不过两次,她身体是习惯萧钰之前的说法的,因而当萧钰变化自己的口癖的时候她因为习惯并没有办法轻易察觉,而孙钟不同,他和太子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而如今更是提心吊胆,自然注意他的一言一行,这样自然会察觉到萧钰的不同。 但这些缘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也许是萧钰故意的,她如今扮演的是一个哑巴,哑巴比正常人更为敏感,可她却全然没有发现,这意味着她之前一切的隐藏做得再苦心孤诣,也已经被萧钰窥探了真颜。 而此刻萧钰突然出现了,他脸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她却察觉到萧钰眼神变得更通透了。 林琅收回探视的目光,转身离开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大夫的行头,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但脑子却转得十分快,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如今也许才是萧钰布下的局,只要一切没有尘埃落定,那就没有丧失希望。 她熟练地准备全了,而后她随着萧钰,孙钟跟着她一起出了门,萧钰的马车停在了外面,除了萧钰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车,孙钟直接道:“我带我家先生去后面那辆马车。” -- 第170页 萧钰的目光犹如薄刃,意思十分明显,他在告诉自己太子要和林琅坐在一辆马车里面,而他自己去后面的马车里面,孙钟只觉得脸上心里一寒,但他还是十分为难道:“我答应照顾好林先生。” 萧钰钰不紧不慢道:“那你是说孤照顾不好林先生了。” 孙钟只觉得今天的汗留的太多,他简直着急到手忙脚乱:“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都是平民,没有资格和殿下共坐一辆马车。”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孤觉得有资格那就是有资格。”萧钰语气十分坚决,并没有让人反驳的意思,孙钟咽了口口水,看向了林琅,林琅摇了摇头,让孙钟不要和萧钰说下去,如今萧钰已经和她心里的那个萧钰逐渐不同了起来,他如今姿态更像是前世的他,这种事情,一旦决定了下来,那就没有反驳的意思,哪怕当时真的被反驳了,那萧钰也会在之后找补回来。 林琅想自己如今反正自己扮的也是哑巴,那上车的时候索性也当个聋子,不回应萧钰也就没有麻烦了。 她比了手势,告诉孙钟自己和萧钰坐一辆马车,孙钟见林琅这般,他也没有办法反驳了,于是只好一脸无言的去了后面的马车,但他没有直接上车,而是从后面看着,看着萧钰和林琅的相处。 林琅走在萧钰身侧,两人一起去了马车那里,侍卫拿来的四角凳,萧钰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让林琅先上马车,林琅不再推辞,直接上去了,萧钰待林琅彻底进去之后,他也上去了。 侍卫收起了四角凳,孙钟见此,也只好上了马车,但悬着的心一直没有落下去。 林琅坐在马车里面,她脊背挺直,靠在车壁上,萧钰坐在她的对面,他目光打量着她,明明隔着面具,却像是隔着面具记住她所有的轮廓。 林琅在这种无法忽视的目光中,依旧挺直脊背坐着。 萧钰道:“听闻林先生以前没有来过京城,如今来京城,可否满意。” 林琅抿了一下嘴,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那意思是和萧钰说,自己是个哑巴。 萧钰却不以为意,他脸上渐渐有了笑,如今他的模样和刚才截然不同,刚才的模样更像是前世的萧钰,冷漠阴郁,气势逼人,此刻的萧钰却更像是他们今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柔没有锋芒。 林琅心里却犹如惊涛骇浪,也许萧钰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但今生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却被萧钰的那份演技骗了,只当他是一个可怜的皇子,对他怜惜有加,要早知道是这样,她最初就不该那么心软,否则又怎会泥足深陷。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明明林琅带着面具,可萧钰却察觉到林琅身边更冷了,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两副面孔,有点诡异,甚至可怕。” 林琅不言,但确实是萧钰说的意思。 萧钰声音格外的温柔:“我过去其实就是这幅性子,当时我母亲早逝,我被接到醇惜皇后身侧,醇惜皇后在之后无时无刻都想置我于死地,而我当时无权无势,在她的欺压下渐渐养成了这样两副面容,在外人面前我是温和端方,而实际上我骨子里面还是渴求权势的。” 当萧钰说到这里的时候,林琅还是似有感触的,虽然她在皇宫待得时间不长,但明争暗斗,已经让她这个有着权势的成年人都差点招架不住,而当时萧钰还是失去母亲的孩子,因而会有一副假面保护自己太过正常了。 想到这里,林琅又觉得自己之前对于萧钰的想法太过大惊小怪,但毕竟他们生长的环境不同,有时候就算是知道也无法理解的那么透彻,但如今萧钰几尽诚恳的向林琅坦言,林琅却莫名理解了。 而萧钰继续道:“但因为我多年的习惯,让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然会选择更无害的样子,而当时我遇到长公主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其实我当时是有点后悔,可又不后悔,林先生,你听闻过我和长公主的事情吧。” 萧钰一副怀念的模样,他书到此,就开始问起了林琅,其实长公主和太子相辅相成的事情京中几乎无人不知,林琅也没有必要隐藏,她点了点头。 待林琅点完后,萧钰又接着道:“当时姑母对我很好,我一边被姑母照顾,可一边又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和姑母说出这件事情,而后面当我掌权之后,我本性开始渐渐冒了出来,而我却不知道如何压制它,当然也许我也不想压制吧,但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姑母,毕竟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解释。” 林琅却觉得这件事情其实有点莫名其妙,人的性格本就会随着时间亦或是大事改变,就算是萧钰真的向自己隐藏自己的本性,但只要他没有谋害自己的意思,那又有什么可愧疚的。 萧钰似乎是看出了林琅的意思,他笑了笑,说出了一句让林琅并不意外的话:“因为这段时间我发现姑母也有一些事情瞒着我,当然我了解姑母,她对我并无伤害之意,甚至这件事的本质也许是帮助我,但她还是瞒住我了,我此刻才觉得,我之前是对她不公平的,既然想得到她的信任,也得对她交心。” 林琅心里十分复杂,她不知道如今的情绪是什么,但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出来的。 但此刻萧钰坐在自己对面,她不能让萧钰看出自己的奇怪,于是她装作一副知道秘密的惊愕,萧钰见她并无承认的意向,也就不再逼她了,而是对她道:“林先生初来京城,还没有怎么在京城中玩过吧,等这两件事情之后,我带着你好好在京城走上一走。” -- 第171页 林琅看着萧钰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温和,却也没有过分的压迫,只像是温温柔柔的看着她,让她能一眼看出自己的一切一样,不再隐瞒,十分真挚,林琅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萧钰见此,嘴角终于勾出今日最为真诚的笑了,“好。” —————— 虞临原本在别馆,他算了算日子,也快到了十日,这明日就是和林琅的十日之约,谁都知道他们要在见面。 他于是请辞离开,众人见此不再阻拦,毕竟谁都知道他和长公主的恩怨,而他刚从别馆出来,却没有去宅院,而是去了庄恒公主的道观。 第89章 问询 交锋 庄恒公主如今昏迷不醒, 贺兰度一直陪在庄恒公主旁边,他在一旁来回踱步,心思烦闷, 而几位太医在一侧商讨,他原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庄恒公主在道观的情况,但这些都是基于庄恒公主健康的前提之下,而非现在庄恒公主的这个模样。 见到她这病恹恹还没有办法醒的模样,贺兰度觉得自己最近简直是倒霉透顶, 赵慎则在外面审讯众人, 他没有觉得庄恒公主得病这件事情是意外,相反,这是有人精心的图谋。 他找来了陪在庄恒公主身侧的宫女, 宫女都是状如鹌鹑, 被这件事吓得瑟瑟发抖, 当然他们不是被赵慎吓得, 而是被庄恒公主生病之后,太后暴躁的脾气吓到的,庄恒公主被太后如何宠爱,她们还是知道的,如今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就算京中众人都是听闻过赵慎的名声,知道他断案入神, 能找到真凶, 但太后在这件事之后,也不会轻易绕了她们。 赵慎见她们六神无主的模样,也大概猜出她们的想法,于是他找来这群宫女中的女官, 她算是其中勉强能镇定的了,赵慎目光和善,他十分温柔,并没有半分逼迫的模样:“你将庄恒公主进了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全部交代一遍。” 女官道:“是,赵大人,公主殿下自从进到道观之后,她最开始那几日还是十分不悦,后来她收到了一封信之后,就渐渐不再闹了,而是在观内精心打扮,像是在等什么人,但这段时间奴婢特意去看了,并没有人来见公主殿下。 所以昨天她哭了,哭了之后就又闹了一顿,说自己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甚至她还跑了出去,当时公主让奴婢们跪着,奴婢也没有跟上公主殿下,可过了大概一炷香,公主殿下从外面回来了,她当时十分失魂落魄,像是丢了魂一样,她回来之后,晚上甚至没有吃下去多少,而后早早的睡了,她说明天不要再叫她了,她想躺下一天,接着驸马和赵大人您就来了,我们这才知道公主殿下生病了。” 赵慎皱了皱眉,觉得除了事情太过巧合之外,他还有别的疑惑:“你们早上没有去见庄恒公主。” “奴婢进去了,但当时公主还在睡觉,谁也没有想到长公主的模样会是这样。” 女官说着说着眼角也红了,赵慎知道长公主怕是唯一能出事的就是跑出去的那次,他道:“当时就没有一个人跟在庄恒公主身侧么。” “这……”女官迟疑了一下,她目光往后瞧了瞧,这时一个年级较小的奴婢走了过来,女官将那个人喊过来,那奴婢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道:“赵大人,奴婢当时在门外,见公主殿下仓促地跑了,奴婢还是跟在后面了,但没有走多远,奴婢却觉得很困,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等奴婢醒过来之后,姐姐们说公主殿下已经回去了。” 赵慎道:“那时大概是个什么时辰,你走到了哪里。”赵慎将道观的地图拿出,递给这个小奴婢面前。 小奴婢看着地图,她指着一条线,道:“当时太阳刚出来,我当时走到了东边的一条路,而后在这里昏了过去。” 赵慎做好了标记,他没有去找这条路,而是对女官道:“你对公主殿下的东西放置在哪是不是十分了解。” 女官道:“平日都是奴婢帮公主殿下收拾这些。” 赵慎道:“当时她收到的那封信帮我找出来。” 女官听后却是一脸为难:“在公主殿下她看完那封信之后,立刻就将那封信给烧了。” 赵慎更是觉得那封信里面藏了秘密,女官见赵慎面色变差,她又补充了几句:“不过公主殿下的信封留了下来,奴婢常年在公主身侧侍奉,见过很多种纸,那纸上的感觉和京中的纸张并不相同,之前是一个国家进贡给大雍,而后陛下赏给了臣子,陛下赏赐的人数有限,若是赵大人从信纸上来找,说不定会找到线索,那纸上覆有金花,在日光下隐约有鱼鳞印。” 赵慎立刻想到女官说的是什么纸了,那纸张是周边的一个小国进贡的,而那时皇帝觉得还算不错,就顺势将纸张赐给了几位大臣,而赵慎想了想,那几位大臣里面就有一人是舒长络。 赵慎其实并不愿意这么快给一个人定罪,尤其如今这个并不能算是板上钉钉的证据,赵慎不再多想,只是道:“好。” 他记下了这件事情,而后他又问了庄恒公主最近打扮的模样,女官全数说了出来,听了之后,他道:“你们先去侍候公主吧。” 赵慎起身,去了地图上标记的地方,这条路可以通向山下,但这里道路陡峭,因而人并不多,道观的小道士们也格外偷懒,有些地方生了不少枝芽,也无人打理,这样会让在这里来往的人异常难走。 -- 第172页 赵慎目光如炬,他往前面走了走,不得不说,这两日天气还好,并没有雨水冲洗这里,赵慎很快就察觉到公主殿下停留的地方。 庄恒公主身份高贵,她的衣服都是京中名贵少有的布料,这些常年无人打理的树枝很容易将公主殿下的衣衫勾住,而这里步伐十分杂乱,想必庄恒公主在这里等着人,但等人来了之后,就被那人哄了回去,并下了毒。 而另一个人明显是练家子,赵慎观察到另一个人的脚步,那脚步并不重,却也并不是个女人脚。 这个发现让赵慎暂时对舒长络的怀疑减轻,在他印象里面,舒长络并没有武功。 他又判断了几件事,接着走了回去。 他刚回来之后,就有人对他说:“大人,虞临王子来了。” 赵慎目光一顿,接着他收起自己的怀疑,打起全心的精神,去见虞临王子,王子见到赵慎之后,他带着十足的好奇道:“好久不见,赵大人。” “也不算很久。”毕竟赵慎也没有离开别馆太长时间。 虞临哈哈一笑:“确实如此,本王子听闻你们的公主得了重病,本王子正好会些医术,不知用不用本王帮忙。” 赵慎确实听闻虞临王子会医术,如今太医在房中并无对策,赵慎有一瞬间的迟疑,他不知道能不能让虞临王子出手。 但理智让他回答:“庄恒公主是千金之躯,下官无法做出决定,这件事只有太后亦或是陛下才能决定。” 虞临看笑话一样道:“那就有劳赵大人说了,本王子听闻皇帝和太后十分信任赵大人。” 确实如同虞临说得一样,若是他全心保证,皇帝和太后必然肯让虞临一试,但他觉得虞临不安好心,若是真让他救了,怕是有什么麻烦的后果。 就在赵慎左右为难的时候,虞临身后传来萧钰的声音:“没想到孤的皇妹生病,竟然让虞临王子跑上一趟,不过孤听了刚才虞临王子说得话,孤觉得大雍的大夫不至于如此无能,就不必麻烦虞临王子了。” 第90章 解药 二更 萧钰的出现让众人诧异, 尤其是赵慎,其他人不知道,但赵慎却知道, 萧钰和庄恒公主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曾经的恩怨让他们对彼此互相厌恶,两人脸说话都是带着十足的隔阂,更不要说让萧钰帮庄恒公主了。 萧钰如此反常, 赵慎最初是不知的, 可他冷静之后,却想到了一点理由—如今舒无野的案子无论是他还是太子,都已经将疑凶的目光放在了虞临身上, 只是如今两国边境关系十分紧张, 加上皇帝的态度莫名, 所以萧钰一直在掌握真正证据之前, 他们都不好出手。 而和舒无野关系最为亲近的庄恒公主虽是无辜,但因和舒无野的关系,也未必不会遭到舒无野的毒手,毕竟身为舒无野的枕边人,谁都不能确定舒无野会不会告诉庄恒公主什么秘密。 如今庄恒公主莫名其妙得了病, 还是太医根本无从下手的病,这更是加大了萧钰对虞临的怀疑, 如果这一切是自导自演,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是为了搅了虞临的计划,萧钰也会不顾和庄恒公主之间的那点不快,首先现将庄恒公主救回来,毕竟在萧钰眼里, 争执都是自家人的,若是牵扯外人尤其是霖国的皇子,那就变味了。 虞临目光从赵慎身上挪到了萧钰身上,他脸上依旧是肆意的笑,其实虞临生得极好,张狂的眉眼下是一双坚韧如铁的目光,他面容棱角分明,而他身上穿着十分不羁,这让他有一种别样的野性。 如今他意味深长的打量萧钰,身上的压迫感十足,赵慎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个人自从见到萧钰之后,浑身看似是不在意,实际上却是对萧钰十分警惕,萧钰却并不在意,他目光凉薄,似乎是并不将虞临放在眼里。 “这怎么算是麻烦呢。”看不见的争斗在虞临的这句话之后硝烟弥漫了起来。 “大雍的公主,自然由大雍的大夫来救助。” “可我听闻这位大雍的娇花,似乎已经让大雍的太医束手无策了。” “没想到虞临王子竟然这么了解大雍的事情,看样子是孤看轻了王子,没想到王子虽然在千里之外的霖国,在大雍还是只手通天,只是孤十分好奇,不知告诉这件事的虞临王子的人是谁呢。”萧钰并不在意虞临话语的嘲讽,而是换个意思步步紧逼,毕竟他如今带了林琅过来,对于虞临的挑衅并不在意,甚至可以反而可以反将一军。 两人之间可以说是十分紧张了。 赵慎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虞临会怎么回答。 虞临笑容减轻了不少,他目光渐渐变冷,随后他又笑了,只是这笑里面没有多少真心,“这不是在别馆么,别馆不乏对庄恒公主在意的人,本王子随意听了一句,本来本王子就对庄恒公主十分好奇了,如今本王子正好空有一身医术,就想要帮助庄恒公主,霖国可是大雍的属国,太子殿下不会担心霖国对大雍的诚心吧。” 萧钰冷冷的看着虞临,在这虞临还未踏入大雍的土地之前,萧钰就已经开始怀疑虞临了,所以他才让顾鄢去镇守边境,但此刻他还不想这么快撕破脸,至少让他先解决了云淮这个麻烦。 萧钰道:“孤自然不会。” 这件事就这样暂时轻飘飘地掀过,但在场的几人都知道,这件事还没有过去,等过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矛盾恐怕会以两个国家的安宁作为代价,彻底爆发。 -- 第173页 舒无野又道:“如今在场的太医都没有办法,太子可是熟悉行医之道。” 萧钰道:“孤身边正好来了一个大夫,有她在,孤觉得有她在,皇妹一定会无事的。” 萧钰说完了这句话,林琅才姗姗来迟。 林琅自然不是掐着点来的,在萧钰下了马车之后,她等了一会孙钟,孙钟的马车其实紧紧的跟在太子殿下的马车后面,三人几乎是同时下车,下车之后,孙钟焦急地走了过来,面色不虞的说要和林琅说一会话,萧钰自然给他们时间,于是将太子令牌交给了林琅,说自己在里面等她,又将自己的侍卫留在外面,说让侍卫看着他们,别让别人冲撞了两人。 林琅只觉得萧钰十分细心,萧钰留恋的看了林琅一眼,随后进去了,孙钟自然没有忽视掉萧钰的目光,待萧钰进去之后,孙钟忙叫林琅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地方不易被人听到,他焦急地关切道:“太子殿下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林琅摇了摇头,但孙钟还是十分担忧,他知道林琅如今的两个身份,他虽然年长,但依旧对林琅所做的事情担惊受怕。 林琅用手比划了一下,告诉萧钰对自己只是求才若渴,并无其他,其实她该将真相说给孙钟,但她更知道,因她父母不喜皇族的缘故,导致孙钟更是对太子殿下有偏见,并十分不想让林琅和萧钰扯上一起。 孙钟只好又嘱托她几句,在孙钟的“关怀”下,林琅这才来晚了。 林琅一进来的时候,赵慎心里已经对林琅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他知道神医的徒弟来到了京城,虽然他没有见到那人,但听太子府的人提起过,他们形容的那个人和如今的林琅一模一样。 只是孙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将这位请了过来。 而虞临终于变了脸色,哪怕刚才和萧钰针锋对决,他的脸色也没有如今这么差过。 他从小学习毒蛊之术,他的师父对他说,他是个天才,而后他的经历也告诉他,他在这方面确实从无敌手,他孤独了太久,只觉得此生独孤求败。 所以他身为王子,才敢在如今大雍和霖国关系这般恶劣的时候来到大雍的京城,且这般肆无忌惮地挑衅众人,因为他根本不将众人看在眼里。 舒无野是他第一个试手的人,后来果然赵慎他们怀疑自己,但始终没有找到证据,没有办法追究自己,而庄恒公主更是他动的手,她是太后除却长公主外最宠爱的孩子,她生病之后,太后几乎让宫内所有的太医过来救她,而他在进这座道观之后,从众人的态度判断出来并没有人能救她,这更是加重了他的傲慢。 而这个不知容貌的女人突然出现,他浑身上下的蛊虫突然一颤,像是见到了蛊王一般,寻到了惧怕的事物,而他能感觉到身上蛊的意思,在这一瞬,他如临大敌。 赵慎和萧钰自然没有忽略掉虞临的脸色,但他们不知道虞临身上发生了什么,于是萧钰看似关切地对虞临道:“王子,你似乎十分不舒服。” 虞临用了十足的意志,终于将目光从林琅身上挪到萧钰身上:“可能是本王子水土不服了,不过本王子还不算太差。” 如此瞎说的谎话自然没有人信,但此刻萧钰心情十足的好,他也就没有为难虞临,而是对他道:“那王子可要小心点,若是王子实在是不舒服,孤会让林先生帮你看看的。” 这是要将虞临看死吧,赵慎不可避免的想,谁都能看出来,如今虞临这幅模样,明显是这位林先生带来的,让林先生看,只会让虞临越来越难受。 “那真是多谢了。”虞临的话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萧钰道:“林先生,庄恒公主在屋内,孤带你进去。” 林琅并没有过多的去看虞临,毕竟她知道他是控制蛊,蛊认人的方式和人类不同,人可以通过别人的轮廓亦或是其他认识,而蛊是通过气味相认。 林琅怕来的途中遇到虞临,因而特意将前世对付虞临的东西浸在身上,虽然这样有刻意的嫌疑,但为了避免虞临的蛊虫,她不得已为之。 但这样无疑会加大虞临对自己的好奇,让自己彻底暴露在虞临的眼下,但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只想尽快将这件事解决。 她浑身都是无声无息的,就如同一个影子跟在萧钰身后,虞临没有跟在她身后,但他的目光一直黏在林琅的后背,宛如火灼。 等他们进了庄恒公主的屋子,太医都十分惊愕,毕竟这群太医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他们对于太子和庄恒公主不对付的谣言还是听闻一二的,如今萧钰带了个戴面具的人进来,让他们担心。 一个太医道:“太子殿下,这里又微臣在就好。” “那你们救了皇妹了么。”萧钰问得毫不客气。 太医冷汗流下来,这当然没有,不然也不会如此了。 “那就得了,既然你们救不了,就换能救皇妹的人来。”萧钰的话自然说的是林琅,但其他人的目光十分怀疑,这人他们在京城从未见过,实在是不敢将庄恒公主交给林琅来救。 贺兰度却插口,他眼角带着一丝泪痕,仿佛是刚才刚哭过,如今更是深情款款道:“如今庄恒公主生死难料,我身为驸马,自然是想要庄恒公主活过来,而太子殿下身为庄恒公主的皇兄,我相信太子殿下。” 太医见此,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论亲疏,他们血缘关系不比萧钰,亲近关系不如贺兰度,如今两人都开口了,他们没有办法阻止。 -- 第174页 他们只好道:“那就辛苦这位大夫了,只是庄恒公主的病十分奇怪,似乎根本不是大雍之病。” 这话说得十分有意思,这句话进可攻,退可守,无论皇帝太后责问他们都有理由,萧钰知道这群人都是人精。 如今他们并不是阻止自己,只是表达了一个态度,他们不是不想拦下自己,只是因他和贺兰度的缘故,不得已而已。 不过在深宫长大,都有自己的方式,只要这聪明别对自己有恶意,萧钰就不会厌恶。 谁叫他自己也是有两张面容的人呢。 林琅走近了庄恒公主,她先是给庄恒公主把脉,脉搏奇怪的跳跃让林琅顷刻间察觉到这是什么蛊虫。 多亏前世自己的难缠,逼得虞临不得不尽心和自己决斗,所以她几乎见过虞临全部的蛊虫。 这个虽然难解,但因发现的快,并不会像舒无野那样直接没了命,没有办法。 而林琅坐在这里的时候,虞临忍住自己的恶心,他倚在门边,屏风之外,他看不清林琅和庄恒的身影,但很快,他见到林琅出来了,她要了一张纸,她拿笔在上面写好了字。 字上是一些解毒需要的东西,她交给萧钰,萧钰立刻喊来一个侍卫,侍卫拿着纸立刻离开了,待侍卫走后,虞临阖上了眼,他没有看错,那上面是解毒的办法,分毫不差。 他心里冒出了空前绝后的兴趣:林先生,你究竟是谁,为何对我刚发明的毒,连试验都不必,就已经想出了办法。 第91章 为难 三次考验 林琅自然并不知道这个毒是虞临刚做出来的, 只是这个蛊毒相对于其他看似平和,但时间晚了就算是她也爱莫能助。 她只能铤而走险,先救了庄恒公主。 虞临这时候突然开口, 他忍着难受道:“林先生,你似乎十分熟悉庄恒公主中的毒。”林琅并不诧异虞临能喊出她的姓氏,刚才萧钰当着他的面喊过她的名字,所以虞临知道也是应该的。 林琅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萧钰, 当然并不是因为她和萧钰更亲近的缘故, 而是她权衡了一番,虞临是个自傲的人,在虞临眼中, 孙钟就算是解释了, 也不足以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让他闭嘴最快的方法, 那就是找一个能在气势上压得住他的人,这样才能最好的阻止这件事,这才让她的判断找到了萧钰。 萧钰却更觉得这个林先生就是长公主了,倒不是因为林琅对他的信任,而是在萧钰眼中, 长公主是个行事判断极其精准果决的人,这种干练的做事方法, 让萧钰更为熟悉。 萧钰道:“难道你是在怀疑孤带来的人。” “没有, 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带来的人有些奇怪而已。”虞临虽然难受,但他心思却没有少了一点,果然他说完之后,太医也开始纷纷怀疑起了林琅, 他们回想了一下,林琅观察庄恒公主还未到半柱香,这也未免太过迅速。 这行为无论是救好还是救坏了,都足以让别人怀疑,好了说不定就会怀疑林琅是凶手,坏了会怀疑林琅能力不行,接着连累太子殿下。 想到这里,众人见林琅的眼神都开始微妙了起来。 林琅和萧钰顷刻间都猜到了虞临的挑拨离间,萧钰刚要说话,林琅却冲着孙钟比划了几下,孙钟这时候才有了用武之地,他忙道:“林先生说既然你怀疑他,她也听闻过王子的声名,不如王子你和她比试一番,看看先生有没有救庄恒共合作的资格。” 虞临先是诧异了一番,他终于想起来,似乎从这位林先生一进门之后她就没有说过话,他目光看向了孙钟,孙钟道:“林先生她不会说话。” 众人一听,颇为惊讶,能让太子殿下相信的人,指定是有些医术的,可医者不自医,当真遗憾。 虞临也想搞清楚这位林先生的步数,他冠冕堂皇地道:“这是最好的,当然,这全是为了庄恒公主。” 众人从这个屋子里出去,而贺兰度没有跟出去,他说:“我要陪在庄恒公主身边。” 当然庄恒公主身边自然不会只有驸马一人,刚才被赵慎问询的女官已经回来了,这里面有了数十个侍女在一旁侍候。 林琅和虞临他们寻了另一处小院,走进小院,虞临道:“太后娘娘送了不少药材过来,我试三个毒,解药就在那堆药材里面,不算是为难先生。” 林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给孙钟比划,比划后,孙钟解释说:“林先生同意王子你的做法,只是为了避免不公平,不若王子试毒之前先将解药写出,这样才能保证公平。” 虞临道:“好。”他心里有上千种毒药,而庄恒公主中的是他最近研究的一种蛊毒,那毒只能算是他手底下比较好解的毒药,刚才他诧异不过是因为为何林琅能立刻解开他刚研究的毒,但这个也许因为好解,不足以证明林琅的本领,接下来,虞临会出三个颇为难解的毒,他相信这足以难倒林琅。 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侍卫已经将各种药材从那边拿过来了,当然他们没有全都拿过来,只是拿了少许,这样才不至于让真正的病人—庄恒公主无药可治。 林琅扫了一眼那些药材,她的记忆力渐渐让她补全了一些信息,这些药材单独亦或是组合起来能解什么样的毒,渐渐的,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她甚至猜出了虞临会用什么毒。 -- 第175页 她太了解虞临,当然若是前世,虞临也足够了解她,当时他们一来一回,有来有往的你争我打,以至于后来她成为虞临的心腹大患,这也是为何让云淮冒险将她杀死的缘故吧。 可惜这是这一世,她了解虞临,虞临却不了解她。 虞临做出了第一个毒,他给了他的侍从,他的侍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吞咽了下去,随后他直挺挺的,直接倒下来了,砰的一声,随后开始七窍流血,吓了众人一跳。 这倒不是说其他人胆子小,而是这人本身就是虞临的侍卫,可虞临做的太过果决,这人要是死在这里,那虞临的心可真是太硬了。 林琅走到哪侍卫身旁,这症状十分明显,她当即就知道是哪种毒药了,这个毒药十分麻烦,如今只是第一重而已,此刻这个侍卫还没有死,他还有第二重乃至第三重的反应,当时她的军队就有这样的情况,于是他们赶紧将这个人送到了帐篷里面,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身边的人开始重病。 林琅探查得知,中了这种毒的人虽然没死,但会渐渐失去五感,随后死亡。 这个药十分南一想到,而且想到了也未必在有解药的时候配出来,因为配置解药的方式繁琐小心。 但这只是针对于虞临而言,在她配出解药之后,她将配解药的方式教给了她相信的人,随后他们集思广益,想出一个十分简单的方法,而那个方法十分的有成效。 林琅将药材拿了过来,她回想那些步骤,很快,林琅就做出了解药,众人见此,颇为诧异,不外乎其他,瞧林琅的手法,像是十分繁琐复杂,他们没想到林琅会这么快。 而解药的效果不言而喻,伤者很快就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 第一局是林琅赢了,随后他又找来一只老鼠,他将药物兑水,喂给了老鼠,喂完之后,老鼠并无半分异常,十分活跃,刚才宛如喝了一碗糖水。 林琅取过来这只老鼠,老鼠不比人,如今这只老鼠看起来十分精神,但它情绪如何,身体哪里奇怪都无法说出来,这就是最大的麻烦。 她心里已经有了三个选择,只是要一一试探。 她取了一种药材,将药材顷刻间磨成粉末,而后兑水喂给了老师,老鼠喝完之后,依旧活蹦乱跳。 林琅心里立刻有了想法。 这老鼠并无异常,哪怕是明日,它也没有异常,但它会失眠,持续激动,直至死亡。 林琅立刻拿起笔,直接写了出来,而虞临见到林琅这样,他有一种奇怪的灵感,像是他每次研究新药一般,灵感冒出的莫名其妙。 第92章 胜利 邀请 他的师父曾告诉他, 要他一生都要保持足够的胜负欲,就算是未逢敌手,如果失去了这种情绪, 那他的天分会以最快的速度背叛他,而如果他找到了对手,那他会在对手的挑战之下达到才能的巅峰,当时他还不觉得什么,但如今他师父的话确实一语成谶。 来大雍之前, 他已经隐隐有独孤求败之意, 他渐渐觉得世间的人都不足以让他动用他的能力,直到如今他遇到了林琅,这个他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过的人。 他从他身上找到了所谓的挑战, 从这个人身上, 他寻找了他一直以来学习毒术的意义。 这就是他师父所说的对手。 而在这份激动之下, 他脑子飞速运转, 那种奇妙的想法在他长年累月的基础下如同喷泉一样,飞速流淌,灵感止不住地喷发。 他心里有无数种想法,只等他做出来。 他已经等不及了,那股从未有过的争强好胜, 在这一瞬间出现。 林琅将自己写下的纸张交给赵慎—为了保证公平,赵慎和虞临的手下两人都是他们的监察官。 两人核对纸上的答案, 面色诡异, 林琅的答案和虞临所写的答案分毫不差。 不得不说,林琅的速度和能耐惊讶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来治疗庄恒公主的太医们,太医他们从小学习医术, 而他们能进入太医院,就是因为他们的本领就超过不少民间的大夫,可这场比赛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林琅就已经解开了答案,这种可怕的才能,让这群人冷汗淋漓,原来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天才,而这位天才竟然在世间毫无姓名。 他们不会怀疑林琅的医术,只会认为林琅是真的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如今他们眼里只有一种狂热的情感,他们好奇林琅究竟师承何处,姓甚名谁。 虞临配了数年药的手在微微发抖,等赵慎说完结果之后,他终于勉强恢复了理智,此刻他不免将目光落在了萧钰身上。 萧钰也在瞧着林琅,只是和其他人惊艳的神色不同,他一向阴郁的表情上隐约带着些笑,这笑不甚明显,但虞临知道,萧钰此刻心情很好。 虞临不禁吃味,萧钰,这个大雍的太子,他富有天下,就连身边都跟着这群能人异士,让他嫉妒。 但他忍住了,他重新看了林琅,此刻他已经被解开了两次毒,照理来说他已经输了,但因找到对手的兴奋,他此刻没有一点愤怒,他只是勾起十分玩味的笑,道:“真不愧是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物都能收入麾下,本王子还真是敬佩。”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将自己的毒药拿了出来,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用在什么身上,而是重新调配了一番。 -- 第176页 林琅愣住,这种毒她前世似乎没有从虞临那里见到过,但这并不妨碍她解毒,此刻她脑子转得十分快,她虽认不出虞临的那些瓶瓶罐罐是什么,但从气味还有一种医者的直觉上判断,她隐约有了猜测。 而后虞临配好了毒药,而这次他没有找来侍卫,更没有找到什么老鼠这类,只是一饮而尽,他眼中是疯狂的笑:“本王子见林先生神医妙手,深感佩服,本王子也不去找什么人了,就让本王子做这个试验品,让林先生解毒一番如何,这第三次本王子也不会写解药了,因为这次的毒药是本王子随心所配,我也不知道解药是什么,就当时怀疑林先生的惩罚,林先生你觉得如何。” 虞临说完话之后,众人大惊,谁能想到虞临能干出这件事情,他是霖国的王子,千金之躯,毒药说喝就喝,最重要的是他口中的话,这没有解药的东西也敢随意喝,就算是林先生真的是医术无双,可毒毕竟是毒。 林琅见此,颇为头疼,她早就知道虞临是一条野狗,只要他开心了亦或是不开心,他什么都敢做,谁也驾驭控制不了他,人世间的规则根本约束不了他。 不过这也让她起了胜负的想法,刚才那两样她在前世已经解了出来,就算是再麻烦,她心里也有数,可如今虞临中的毒,她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是对她的挑战,也是对她实力的鉴定。 她走了过去,伸出了手,把了虞临的脉搏,虞临原本就厌恶林琅身上的气味,如今靠近,兼之中毒的缘故,他脸色一下子苍白到了似雪的地步。 林琅感受着他的脉搏,从他的眼睛看向了嘴唇,分毫不肯放弃。 很快她收回了手,转身离开,她的见闻和刚才的猜测让她从纸上写上了解药,林琅心里只有八分的把握,她不知道这药的效果如何。 而后她洗净的手,开始配起了解药,旁边点起一只不知名的香,在烟雾缭绕之中,她配完了解药,随后将解药交给虞临。 虞临接过解药,一饮而尽,但目光却从林琅的面具上一动不动,像是透过这厚重的面具窥探林琅的灵魂。 林琅并不在意,只是转身离开,静静待在萧钰身侧,不发一言。 半柱香之后,虞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刚才的难受,他鼓起了掌:“不愧是本王子认定的对手,本王子的毒,你解开了。” 萧钰见此,脸上倒是一份谦逊的模样,道:“那她有本事去救庄恒公主么。” 众太医无言,虞临道:“如果她救不了,那你们谁都救不了了。” 众人更是不敢说话了。 侍卫为庄恒公主准备的药早就已经到了,只是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林琅比划了一番,孙钟说她要给庄恒公主疏通经脉,随后她进了公主的内室。 她在内室待得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快,等她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 林琅对萧钰点了点头,萧钰知道林琅这是救好了,林琅又拿出笔,写完了一个方子,她将方子交给了贺兰度,贺兰度收下之后,对林琅道:“多谢林先生。” 林琅躲在孙钟身后。 婢女出现,她惊喜道:“庄恒公主醒了。”萧钰听后于是道:“好,那我们走吧。” 庄恒公主还有些虚弱,他和赵慎隔着屏风只能模糊见庄恒公主一个影子,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 庄恒公主没什么力气地说:“我中了什么毒。” PanPan 她的话很轻,轻到是她的婢女带给众人的,林琅在外面,听到这句,给孙钟比划,孙钟道:“不算什么奇毒,这毒叫美人香,中毒之后人会渐渐沉睡,而肤色会越来越明媚,等七天之后,这人就彻底没有办法救了,但尸体会一直不腐烂,而尸体身上会有一种诡异的香味,让人产生幻觉,只是大雍从来没有过,是宇国的一种毒。”话是如此,但宇国已经灭亡了。 赵慎道:“不知庄恒公主殿下有没有见到凶手。” 庄恒公主道:“当时本宫走得匆忙,并没有见到凶手。” 赵慎:“那是谁约公主殿下出去的呢。” 庄恒公主:“有人假借舒无野的名字约本宫出去,只是本宫如今被关着,要是被人发现本宫想要出去,怕是要犯了忌,所以本宫将那个纸条烧了。” 庄恒公主知道赵慎的本领,于是在赵慎询问之前,就将所有事情都说了。 庄恒公主看似配合,但赵慎却知道,她什么都没有说,这也意味着也许他们中间还有什么秘密。 “好,皇妹你好好养伤,孤会时常过来看你的。”萧钰突然说道,打断了这场问询。 他离开屋子,对守在门外的太医道:“留下两个就可,其他人回太医院吧。” 他三言两语安置好了所有人,之后他看了眼林琅,林琅此刻一直在偷瞄虞临,她十分忌惮此刻的虞临,像是根本不愿意接近一般,丈量彼此的距离,始终不让两人的远近少过十寸。 萧钰没有先走到林琅身侧,而是先去找了虞临,他对虞临道:“王子,你是不是该回去乐,明日就是你和我姑母见面之日,不该如此清闲吧。” “多谢太子殿下挂怀。”虞临的注意终于从林琅身上收回,想起了那个也十分有趣的女子,当然他此刻并不知道,这两个都让他觉得有趣的人,其实是一个人。 -- 第177页 虞临转身离开,十分潇洒,见虞临走了,太医也已经商量好留下来的人,接着他们就走了。 萧钰让侍卫待林琅去一处房屋处休息,而林琅走后,赵慎走到萧钰身侧,他不免感慨:“真不愧是太子殿下,这样的人都能为太子殿下所用。” “她还没有,她是神医的徒弟,等救完那群将士,她就该走了,这一次是看在她师父的面子上,如今我想要她留下来,作为我的……”他的话未尽,但语气的温柔已经透出了一切。 但赵慎忽略了后半句,他现在脑中只有庄恒公主这件事,当萧钰说完之后,他只当自己猜对了,林琅果然是神医的徒弟,当然这份忽略也不知是他故意而为还是无意而为。 “庄恒公主这件事怎么办。” “你想干什么。” “微臣想查两个人。” “虞临和舒长络。”萧钰直接说出了赵慎的想法。 “太子明察。” “去吧,有什么事情孤会给你顶着的。” “是,多谢殿下。” 赵慎也离开了道观,他离开之后入了京城,没走几步,有人找上了他,说是虞楚王子求见。 第93章 交易 往事 这正巧随了赵慎的意, 他原本就想调查虞临,如今和虞临有关系的虞楚邀请他,这简直是求之不得。 赵慎回到了京城, 他没有直接到虞楚王子所在的地方,而是先去了一处,他身为刑部侍郎,他调查舒长络有自己的路子,见到那人之后, 他说了调查的人之后, 圈出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庄恒公主刚和舒无野认识的时候,而后他又圈了六年前舒无野回来的时候, 赵慎十分凝重的叮嘱:“这段时间至关重要, 要搜集到那时全部的事情, 哪怕是和别人喝茶的踪迹也要记录给我。” 见赵慎如此郑重, 那群人又掂量了一下赵慎这次给的钱袋,他们也道:“好,赵公子我们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赵慎自然放心,不然就不会将这样的事情交给他们了,等交待好了这件事情, 赵慎起身去了。 云淮在望江楼十分耐心,他一直在等着赵慎, 其实他知道赵慎不会那么快过来, 庄恒公主如今生死莫名,赵慎如今该是待在庄恒公主那里,但赵慎身为外臣,不会一直在庄恒公主所在的寺庙之中, 而庄恒公主是如何中的毒云淮大概也清楚,不外乎是虞临觉得庄恒公主和舒无野曾经亲近过,要灭口罢了,听闻大雍有名望的太医都去了那里,以虞临那孤傲的心思,必然会亲自前去道观,看那群太医吃瘪的模样。 当然他可以等到,也可能没有等到,但他十分有耐心,他曾经并不信命,如今却让他人生的转折去交给上天去决定,这大概是他未死之后最大的变化了。 他以为他会等待很久,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坐了一会,他嫌无聊,就让虞楚说说他自己,虞楚于是说起了他的过去,这虞楚的过去才展露了一半,赵慎就来了。 赵慎没想到虞楚会约他见面,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宴会之上,他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位身体柔弱的王子记住。 但实际就是这位王子约自己来这座望江楼,在长公主和虞临王子在望江楼见面的前一日,这个时间的微妙让赵慎不得不来赴约,但赴约之前,他将这件事情悄无声息地禀告给了萧钰。 在虞临和虞楚来了之后,赵慎对大雍风平浪静隐藏的波涛暗涌看的更清楚了,因而他打着十足的精神来了这里。 虞楚和云淮察觉到外面有人来了,于是他们安静了下来。 门咚咚地响了起来,这声音能听出敲门的人是一个稳重的人,他来得不疾不徐。 云淮道:“请进。” 赵慎推来了门,而云淮见是赵慎,他还略微有些差异,以至于他不自觉问了出来:“庄恒公主那里不需要赵大人了么。” 赵慎先是一愣,随后他理解了,毕竟他的行程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并不是秘密,于是他自然而然道:“太子殿下带来了一位神医,那位神医就回了庄恒公主,庄恒公主醒了之后已经将不对的地方说了出来,那里暂时不需要下官了。” 这下云淮彻底诧异了,他经历过前世,前世虞临的蛊毒可是让大雍的众人焦头烂额,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开了,云淮不可思议,但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而这个可能比整件事惊悚。 那就是林琅出手了,如今林琅可是大雍的长公主,她这样的身份如何出手。 于是云淮垂了垂眼,他状似不经意间问道:“这位神医竟然如此厉害。” 赵慎也着实佩服林琅,他没有隐瞒,不过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等第二日之后,林琅和虞临的比试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虞楚会原原本本的知道,赵慎将能说的都说了,但唯唯独隐瞒下了林琅的身为:“那神医以前在大雍并没有名号,但不知为何,得到了太子殿下的信任,太子将她带到道观,救下了庄恒公主,当时虞临王子也在,他心里担忧林先生没有办法救庄恒公主,特意要和林先生比试,他们比试了三次,都是林先生赢了。” “林先生?”云淮话里虽是疑问,但已经有了猜测,他不免感慨林琅的胆大,竟然敢这样出现在萧钰面前,只是不知如今萧钰知不知道长公主和神医是一个人。 不过这样的事情等到他见到林琅和萧钰之后才能知道,还真是遗憾。 -- 第178页 “对,那位女子当真可谓是奇女子。” “那林先生大概多少年岁,竟然能比皇兄更胜一筹。” “这倒是不知道,林先生一直带着面具,只能从声音上感觉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云淮三言两语已经打听到了林琅的隐藏方式,他心底真是有十足的好奇,相见林琅见见她如今的神色。 只是今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他是为了他的事才决定见赵慎一面。 赵慎也知道云淮约他见面并不是庄恒公主一事,云淮起身,他脸色苍白,眼和唇反而是脸上最明晃晃的颜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虚弱,他用大雍的礼节对赵慎,道:“赵大人请坐。” 赵慎心下疑惑,虽说当时云淮会约他见面就已经让他疑惑了,但进了屋子之后,见到云淮和虞楚之后他更是疑惑,他记忆十分的好,从虞楚虞临开始,到他们两人身边的侍从他都格外注意,而虞楚更是让他十分在意。 因为虞楚在虞临的侍从里面,受尽屈辱,照理说若是虞临真的厌恶这个人,那就根本不会将此人带来霖国,除非他厌恶到了此人必须要在他眼前日日受苦,亦或是此人还有其他的秘密。 赵慎还真的调查过他,但可惜虞临身边的人几乎是铁板一块,根本没有办法撬出这份秘密。 而今天虞楚见他,屋子里面只有这个人,更让他确认了此人是后者,他身上有秘密。 赵慎坐了下来,他对云淮道:“虞楚王子见下官是什么意思呢。” 云淮没有说出话,他先是环视周围一圈,察觉到四周并没有人偷听,而后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袋子,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块玉佩。 见到那玉佩之后,赵慎倒吸了一口气。 赵慎没有见过这玉佩,但他见过这玉佩上的纹饰,也知道这玉佩纹饰代表的意思。 赵慎额间冒出一滴冷汗:“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如果说它的主人就在这个屋子里面呢。” 赵慎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真正的虞楚身上。 虞楚面色淡然,他并无意外,只是这样看着他。 赵慎道:“你们来大雍究竟要做什么。” 云淮道:“如今的陛下曾经有位兄长,他大陛下整整一个辈分,可惜在一次意外之后身亡,当时先皇一直在查真相,可惜到最后都没有查出什么。” 赵慎觉得接下来听得会带来灭顶之灾,但他的求知欲让他继续听下去,云淮道:“当时这位死去的太子殿下并不是意外身亡,而是因为一位歌姬谋害,可惜那歌姬远逃别处。” 赵慎只觉得有点冷,他如果没有记错,太后当时入宫之前就是一位歌姬。 他想时间该是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但如今云淮的态度又让他有种不可置信的猜测。 果然,云淮道:“你猜的没有错,那位歌姬就是如今的太后,谁能想到命运就是如此无常,她从歌姬成为了皇妃,又母凭子贵成为了贵妃,之后更是因先皇的宠爱和长公主的缘故,孩子成为了太子,手可通天,因而这原太子的子嗣对她而言自然是一个碍眼的物件。” 不止是原太子的子嗣,赵慎心道,他曾研究过太后成为皇妃之后的事情,她得了势之后,皇宫中的少有婴啼,而那些皇子,病死的病死,意外的意外致死。 仿佛如有天助一般,让太后碍眼的存在开始渐渐消失,不过当巧合多了,那就可能是别有用心的算计,先皇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此事,但当时先皇年老多病,有心无力,这件事就成为陈年疑案留了下来,又因为太后的缘故,至今无人敢查。 而如今当年的人突然出现,还从霖国的人里面出现,这真是让赵慎十分猝不及防。 云淮出现在这里的意思是要翻起旧账,而这个旧账会短暂地搅乱整个京城。 —————— 既然道观的事情结束了,萧钰和林琅也就回去了,萧钰没有想到林琅竟然这般厉害,竟然能让虞临吃亏,不过他不太熟悉医术,两人坐马车回去的时候,萧钰有点好奇道:“林先生,虞临的医术如何。” 林琅并没有思考,直接比划:他在这方面是个天才,望太子谨慎。 萧钰没想到林琅对虞临竟然这般忌惮,他道:“如今这位虞临王子可是对大雍虎视眈眈,你觉得庄恒的毒是虞临王子的手笔么。”林琅摇了摇头,比划道:不知道,下毒之人十分谨慎,并没有留下证据。 “无论是不是虞临,他都已经是我的心腹大患了,不知林先生对此可有什么建议。” 若是过去的萧钰,林琅还有些意见可以说,可如今他的才思如此,哪里会想不出办法呢,林琅原本不想说的,毕竟说多错多,但萧钰又向她说自己可怜的一面,他眼神渴求地看着林琅,全心全意看着林琅:“孤虽然如今看似权势在握,实际如履薄冰,如今霖国明显对大雍抱有敌意,我更是夜不能寐,林先生就当是可怜我,给我一点安慰如何。” 林琅原本就对萧钰情绪复杂,她终于懂了什么叫男色误人,她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她本不该多说,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说完了。 她告诉萧钰霖国虽然看似铁桶一块,实际上虞临才是他们的指挥者,没有虞临,他们干不成什么大事,而且如今虞临压着,那群王子才如此沉寂,要没有虞临,那霖国在争王位上必然会无力肖想大雍。 -- 第179页 而虞临看似是个随性的人,实际上他十分小心谨慎,要想灭了他的野心,恐怕不太容易。 这和萧钰的想法不谋而合。 萧钰就是打算让虞临出不去大雍,他和赵慎心里明镜,舒无野以及庄恒公主两人都是虞临的手段,但如今他们恰恰少了证据。 这件事不能着急,但也不能这样放弃,萧钰知道赵慎的本领,他也会尽全力帮助赵慎。 想清楚此事之后,萧钰又说:“林先生你在京城,该是听闻我姑母明日要和虞临王子见面,原本我并不担心姑母,可如今见了虞临王子的用毒之术,我真的对明日的见面颇为担心,林先生,你能做些药给我姑母么,我如今身上也没有什么,就拿这个玉佩抵了吧。”萧钰将身上挂着的玉佩拿了下来,给了林琅,林琅原本想不收下,但想到今日刚用这个身份和虞临见面,明日又要用另一个身份见面,虞临身上的蛊虫对于气味这么敏感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如今萧钰的行为简直是雪中送炭,给了林琅被怀疑的一个好理由。 林琅沉默了片刻,随后收下了,她对萧钰比划,她回去会找好东西,让人送到太子府。 萧钰点了点头,同意了林琅的意思。 其实此刻萧钰已经确定了,林琅就是长公主,他如今的要求,正是给林琅遮掩的一个理由。 待两人到了京城之后,萧钰安稳地送林琅下车,这一次萧钰没有找林琅的麻烦,而是让林琅尽快休息,她明日和虞临还有约定,他不想在此时打扰她。 林琅进去之后赶紧从暗道回了公主府,仔细思量明日的行程。 等林琅彻底走后,萧钰回到了太子府,这时候赵慎求见,萧钰知道此刻赵慎有许多话想找自己说,就接见了他,没想到赵慎的第一句便是让众人退去,而后对萧钰道:“刚才虞楚王子找微臣。” 接着他就讲起了一段旧案。 萧钰之前对云淮的身份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如今他更为确定了。 不过赵慎说出了他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他在怀疑云淮身边跟着的那个奇怪奴仆,萧钰想起那个人,心里也有了一个猜测,他道:“好,孤记下了。” 等赵慎退去之后,他找来人道:“去查一个人。”萧钰让查的正是那个奴仆,也就是真正的虞楚,此刻萧钰已经有所怀疑,他想起虞楚身边种种的奇怪之处,加上赵慎的怀疑,让他有了此刻的作为,如果他的猜测正确,他想出了另一个计划。 翌日。 望江楼,林琅盛装打扮,一副高贵逼人的模样,她身后跟着碧莹和程三。 虞临早就从望江楼等着了,等她们来了之后,虞临原本和别人闲谈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他在长公主和碧莹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们身上有两道味道,这两个是他见过的欣赏的、憎恨的味道。 第94章 见面 一更 虞临本以为昨日是他来到大雍最快乐的一日, 当然,属下当时还问他明明三场都输了,他为何还那般愉悦。 他没有回答, 但昨日直到后半夜他都没有睡着,他从肌肤开始一直到骨头,都在兴奋。 他独孤求败了数年,终于有人能和他抗衡。 输了三局他虽有遗憾,但他从小到大都是个极度自信的人, 在他眼里没有不能跨越的高山, 如果还没有跨过,那只是时间尚且不够罢了。 他不是一番风水的,过去他在和师父一起学毒的时候经常会失败, 但时间和天赋告诉他, 他会在恰当的时候赢, 而到了那时, 他的本领会再上一截。 而这一次,他终于又尝到和那时相同的感觉了。 若不是知道今日有事,他必然彻夜未眠。 今日他原本也十分感兴趣,毕竟这位长公主可是让那个病秧子十分在意,而他过去的棋子碧莹也在她身侧, 加上那时候在宴会上这位长公主的表现,这让他忍住心口的激动强迫自己入睡。 没想到等见了长公主, 他更是兴趣盎然。 这位长公主身上, 竟然有那位林先生的味道,以及那个逃走女人的味道。 虞临微微眯起了眼,他目光如鹰隼,就这样看着林琅, 仿佛要窥探到她所有的秘密。 林琅丝毫不惧。 虞临道:“没想到几日不见,长公主殿下更是明艳逼人了。” 林琅大大方方看着虞临:“没想到几日不见,虞临王子会好好说话了。” 望江楼汇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这里今日的座位十分难求,能来到这里的都不是寻常人,他们十分了解虞临和长公主在宴会上的紧张。 只是他们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这么直接,他们几乎要看傻了。 虞临道:“本王子昨日见到一位医师之后,深觉之前太过让长公主不喜。” 虞临非常直白地说出了这件事情,林琅听后,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林先生么,昨日林先生送了本公主些香料,不愧是虞临王子,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林琅说得十分坦荡,她知道虞临此刻已经怀疑上了她,她要是遮遮掩掩反而容易被他看出来,不如就直接承认。 而且萧钰当时的请求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真的帮林琅解决了气味相似的这件事情。 林琅说完之后,虞临好奇:“那长公主除了这位林先生,可接过别人的香料。” -- 第180页 林琅最初还不明白虞临为何会这么问,但她随意一想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碧莹身上有安贵妃交给她改良的香料。 林琅最初只觉得安贵妃给她的香料中配方的精巧,却没想到那会让虞临认出其中的不同。 林琅面露不悦,道:“本公主身为大雍的长公主,身上的东西都是天下少有的,且每日都会更换,又怎么会记住这些。” 虞临在林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心道若不是这位长公主真的不知那就是这位长公主心机颇深,让他也看不透。 不过这些问询不是他今日的目的,他朗朗说道:“长公主殿下,你该知今日本王子为何和你相约于此,长公主你如何能接受本王子成为你的驸马。” 第95章 比试 算计 林琅似笑非笑:“难道今日王子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虞临眼睛一亮:“看样子这十天过去, 长公主殿下是想明白了。” 林琅:“想不想明白这些可以先放到一边去,王子应当听闻本宫有心仪的人。” “自然听闻过,可还是那句话, 也许跟了本王子,长公主也许会更快乐。” “可惜本宫心仪已久,若是要割舍那这个人必须要让本宫十分的折服。” 虞临在来大雍之后,因云淮的缘故,他特意调查了长公主一番, 调查完之后发现长公主并不是一般的女子, 她为人更机敏,处事冷静,谈笑间哪怕是服软了, 那也是以退为进, 等待下一次机会。 她是一个完美的猎人, 其他人不过是她随意翻弄的棋子, 只有在太子萧钰的身侧,才会变成温柔的长辈。 而当时林琅见拒绝他无果,这才有了十日之约,但虞临不认为今天回轻易地过去,等待他的, 必然是林琅惊心设下的套子。 于是虞临顺着林琅的话道:“那长公主如何才能够被折服呢。” 林琅笑了笑,她道:“本宫自幼喜欢道家, 王子该是听闻过本宫去过玄清观修行。” “这自然听闻过。” “那王子可敢和本宫论道。”林琅目光坦诚, 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虞临只是道:“霖国可是没有几家道观。”这意思就是在拒绝林琅的话。 “那既然如此,那听闻霖国是一个骑射之国,王子不如和本宫比射箭吧。”林琅面色冷冷。 虞临的箭术十分的好,前世她曾站在峭壁之上, 一阵冷风划过,阳光倾泻而下,映在箭镞之上,晃到林琅的眼上,林琅立刻察觉到了危险,她下意识地一躲,但胳膊上还是中箭了,那箭尖上沾着毒药,多亏林琅是一个医师,她身上装着救命的药,于是她先是躲了起来,接着就立刻取了药敷上,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后来林琅才知道射箭的事虞临,那时候是她和虞临的第一次见面,而这一次见面就注定两个人是敌人,而那时林琅也确定了虞临的箭术究竟有多么好 林琅说完之后,虞临反倒是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道:“本王子听闻长公主殿下不懂箭术。” 林琅:“本宫在道观闲着的时候也会找些东西玩。”她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在告诉虞临,她不是不会。 虞临见林琅这般自信,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很快就有人给他们搭起了架子,第一箭是虞临,虞临直接命中靶心,林琅接过弓和箭,她没有直接射箭,而是道:“本宫听闻王子曾提前到大雍,而那时大雍有一个人离世了。” “舒无野么。”众人原本盯着他们,等林琅问出这话之后,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毕竟舒无野这件事太后交给了赵慎来出来,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赵慎一直没有抓住凶手。 但可能是舒无野身份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哪怕如今赵慎还没有破案,太后也不曾责罚、 京城每日的稀奇事情太多,这件事若不是庄恒公主突然在道观中毒,在昨日旧事重提,那京中的人早就忘了。 如今长公主却问了,其他人都秉着呼吸,想知道林琅究竟会说些什么。 而后林琅又道:“王子来的时候正是他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人身中奇毒而死,而那时林先生还没有入京,谁都不知道舒无野是怎么死的。” 林琅已经搭起了弓箭,她目光一动不动盯着靶子,但嘴却没有停,如同风割:“昨日林先生说是从庄恒公主那里回来之后就去了一处,听闻赵慎将舒无野的尸体取了出来,让林先生开馆验尸。” 她的话让所有人哗然,在喧闹之际,林琅目光挪开靶子,她眼神冷峭,似是讥笑,但箭矢嗖的一声从林琅手中脱离,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砰的一声,箭矢中了,众人不敢多想林琅的话,他们的目光只能在看靶子,而那一箭稳稳的落在靶心之上。 虞临起先是面色冷淡,但随之就是鼓起了掌,他没有丝毫被点破的难堪,反而一副听不懂的模样:“真不愧是赵大人,就连神医都能帮他的忙。” 林琅道:“是啊,不愧是赵大人,王子该你了。” 有人又将弓箭抬起给虞临。 虞临道:“不若我们换个方式。” 林琅道:“王子想要做什么。” 虞临拿出两根羽毛,他道:“不若将这根羽毛投出去,然后看看谁的箭矢会射中如何。” 林琅道:“那不若本公主换个方式,不如让本公主将这东西丢出去,由本公主的女官代替本公主如何。” -- 第181页 虞临看着林琅的表情,他微微眯起了眼,他目光一寸寸划过林琅,又随之划过碧莹,接着他笑意更深,道:“自然可以。” 林琅将弓箭交给碧莹,她拿起了一根羽毛。 其余的人都是十分好奇,谁都知道林琅身边的侍女十分厉害,都能打败宫内的侍卫,但射箭不比其他,而虞临听闻是出了名的神箭手,从他敢换着花样和林琅玩可见一斑。 但林琅的表情又十分自信,其他人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赢家。 林琅将羽毛直接扔了出去,一道箭矢划过,直接在空中划过羽毛将羽毛钉在了靶心之上。 这是虞临,而林琅又扔了第二根羽毛,和虞临一样,也是钉在靶心之上,只是并没有中羽毛的中间,那羽毛有几分偏斜。 虞临道:“若是长公主射出的这箭,那本王子大概是不愿意认输,可如今却是殿下的侍女射出,这证明殿下不仅是一个好射手,还是一个好老师,本王子佩服,三局两败,这第三局本王子也不必再比下去了,我只当是认输的。” 林琅见此,道:“王子坦荡。” 虞临道:“我可不坦荡,只是本王子今日心情愉悦。” “王子哪里值得愉悦。” “那位神医今天可是认出了舒无野身上那毒。” “不曾。” “那就是说那神医如今还在和赵大人一起么。” “也许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日在望江楼的都是大雍最有权势的人物,本王子想讲个故事。” 林琅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猜出了虞临的打算。 在今日之前,林琅想给虞临下套,可是最近她一直是林先生,一边放着萧钰,一边放着他,思绪耗费了太多。 而真正让林琅想办法的时间也不过只有昨日。 她原本想自己想办法对付虞临,她曾和虞临势均力敌,虽然她的医术却不能施展,但林琅经历了前世,她恐怕要比虞临自己还要了解他。 但就是因为了解虞临,所以林琅不敢轻易的看轻他,诸如昨日的比局,若是和其他人比赛,三场全都输了,那必然是十分愤怒,甚至会失魂落魄,但虞临不同,失败不会让他变得暴怒,反而会激起他的兴趣,而当他产生兴趣的时候,那就是他成长最快的时候。 就是因为这点,虞临才颇为棘手,但虞临也有他的弱点,他虽然在失败之后不会愤怒,但他是一个聪明人,只要给林琅足够的时间,让虞临看清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他必然会和世间的大部分人一样,变得输不起,前世就是她逼得虞临已经无路可走,才逼得虞临不得不让自己在大雍的势力彻底暴露,否则林琅又怎么会被云淮在背后中伤。 林琅如今走得不过是曾经走过的那一条路,只是这一次,林琅不会让人在背后出刀。 所以林琅决定要和虞临比试他最擅长的东西,他的武功和毒术,都是他自认为举世无双的才能,而昨日他的毒术被自己破解了,今日只需要让她击溃他另一个才能,既能让他重复前世的失败,但林琅算错了,原本虞临心不在此,而是在于来这里的权贵。 当他想要这么多人在场之后,那他的蛊术和云淮的身份足以让这群人短暂地落入他的圈套。 “虞临王子的故事可不是谁都能听得。”林琅当机立断的截断了虞临。 林琅脸色凝重,她脸上并不是那随意的开玩笑一样的表情,而是知道了虞临想要干什么的那种忌惮,他目光如同鹰隼,像是锁定猎物一般看着林琅,林琅知道虞临心里一定十分好奇,也许他正在怀疑是云淮透了底,才让她别有防备,但实际上就是如此。 云淮竟然约赵慎在此地见面,而赵慎见面之后立刻将这件事以一种秘密的方式告诉了萧钰,而萧钰则在昨日告诉了林琅。 虞临:“殿下似乎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林琅:“本宫不只是知道王子想要说什么,还知道王子想要做什么,当年舒无野会无辜失踪,就是因为霖国的人贩子,他们将被拐带的孩子送到霖国,而到了那里,他们则会成为试药人,而为何舒无野能跑出来,除却舒无野公子的才智,还有就是王子殿下的别有用心,大雍的朝中有王子的帮手,正是因为王子的帮手,所以王子才会一直有源源不断的试药人。” 虞临没有想到林琅会反将一军:“长公主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没有证据就可以血口喷人。” “那王子殿下可听闻过赵慎大人的名声,他断案向来是速战速决,他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他在找大雍的叛徒,如今他终于找到了。” 随着林琅的话,官兵将两个人压了进来,在望江楼的人都是权贵,他们对权贵向来不陌生,而压着的人,竟然是他们认识的人——鸿珵学宫的院长以及他的长子舒长络。 众人大惊,但林琅却目光冷淡,在她怀疑舒长络的同时,赵慎也怀疑上了他,两个人同时派人调查,终于查出了一份秘密。 舒无野自从在霖国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出过门,当时林琅怀疑这样他又是如何和庄恒公主扯上关系,原来源头并不是舒无野本身,而是他的哥哥舒长络。 舒长络曾经蟾宫折桂,成为大雍的状元,之后留在京中,进了吏部,而后成了吏部尚书。 他因父亲是鸿珵学宫的缘故,又常常留在鸿珵学宫,提点不少来鸿珵学宫求学的学子,他生得面容白净,又因学富五车,因而他身上有一种儒雅的气质,就是这份气质让庄恒公主一见倾心。 -- 第182页 而在一次宴会之上,两人成了情人,原本两人行事小心些,也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可舒长络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夫人,这夫人慧眼如炬,见到家中多了些宫中的东西,她起初没有问出口,而是派人跟着舒长络,这下直接抓住庄恒公主和舒长络之间的奸情证据。 但舒长络和庄恒公主自己却浑然不知,而后舒长络在和庄恒公主在私通之际,舒夫人直接去了那地,戳破了两人之间的奸情。 不过这个夫人十分聪慧,她知道自己要是真的惹火这位公主,因而她特意让众人退去,和庄恒公主私下交流一番,而后庄恒公主也就和舒长络分开了,但舒长络也从这位受宠的公主这里得到了不少,他一方迫于夫人的压力,另一方面又不想舍弃这份好处,于是将自己的弟弟介绍给了公主。 原本庄恒公主并不愿意,但自从见了舒无野之后,当即喜欢上这个干净纯粹的公子,而这个公子生性淡漠,根本不愿出门惹事,加上家世清白,庄恒公主自此将舒长络抛在脑后,心里只有舒无野一个人了。 而赵慎则发现舒长络一直和霖国有联系,在舒长络的勾结下,大雍不少私密的国防,都被霖国得到了。 虞临也没有浪费今日,今日因林琅和虞临都会来这里,所以不少好事者都来了这里,加上虞临又故意煽风点火,大肆设下赌局。 王子和公主的赌局百年难得一见,于是更是吸引了京中各路权贵,同时也引来不少侍卫,导致京中其他的地方防守薄弱。 虞临完美了利用了今日,企图达到他的目的。 所以他这些日子连输也是无所谓,因为他别有图谋,如今见林琅的人压了舒长络进来,这脸色一直还算没有变的虞临,终于面上看不出一丝愉悦,仇视地看着林琅。 刻骨铭心。 第96章 抓住 提醒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到败北的滋味, 前世的时候林琅用了不知凡几的时间,而如今林琅只用了两天。 林琅为了避免虞临说出不该说出的话,特意让侍卫堵住了他的嘴。 等做好这一切之后, 林琅目光往下看,众人见到林琅的目光,早就已经这准备好的侍卫立刻将望江楼里面看热闹的人遣散,这群人见长公主如此大的阵仗,也知道此事怕是不小, 他们不愿意牵扯其中, 忙离开望江楼,但人一多就尤显混乱,而混乱之际, 虞临的手下也混在这群人之中, 他手中有袖箭, 直接向林琅射了过来, 林琅当即察觉到了,她虚虚一躲,碧莹和程三一同出手,碧莹弹出银针,用银针的力度, 改变而来箭尾的方向,她做完之后, 立刻冲到虞临面前, 点了他的穴道。 程三直接翻过栏杆,他身轻如燕,直接落在那凶手面前,三下两下就制服了那人, 而后将那人交给了侍从。而后他又借助望江楼帷幕和大梁的力度,重新落在碧莹面前,他眼中有一点担心,对碧莹道:“那人会用蛊毒,你小心一些。” 他往日就对碧莹很好,这一次他没有觉得怎么样,但虞临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程三,仿佛是不理解。 此刻虞临最后的人也落在了侍从手中,这下虞临的目的彻底没有办法实现了。 林琅这时慵懒地倚在望江楼的栏杆上,此刻这楼里还散着十里红尘的脂粉香气,而远方的尘音一如既往,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林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面前这个人落在自己的手中,她绝不会让这个人在搞出什么乱子。 众人终于退去了,除了林琅的人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而压着虞临的人已经换成了碧莹。 虞临过于危险,只有碧莹才有足够的自信绑住他。 林琅寻了一个不易被偷听的屋子,安静的坐了下来,他们三人进了屋子,程三守着此地。 但他没有靠近,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是他们三个人的秘密,他暂时不想以这种方式知道碧莹的秘密,他想要堂堂正正从碧莹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 屋内,碧莹摘下他口中的东西,林琅道:“这下王子可算是服输。” “本王子一直以来都听闻长公主聪慧睿智,没想到真见了殿下,才发现自己还是看轻了殿下,只是殿下要如何向皇帝解释这一切,朝中不少人都是主和派吧。” “若是将王子放了回去,这无论主不主和都要有战争,而如今王子才是霖国的支撑,没了王子,想必大雍也没有那么多烦扰。”林琅说得可谓是十分和气,但虞临知道,林琅说得话没有一句是废话,她说得是真的。 他额间冒出了一滴冷汗,他此刻才察觉到,原来被那个病秧子看重的女子,竟然是个如此可怕的人物。 不过那个病秧子呢,似乎从昨日之后,他就很少见到云淮了。 他对于云淮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云淮昨日见了赵慎,只是他自认为今日之事能成功,也就没有将云淮的小动作放在心上,此刻才察觉到,也许云淮的行为,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他不禁有一丝隐隐的后悔,他难得落魄,目光看着林琅,他尽量脱起了了时间,妄图最后一丝希望,但问出的话确实是他好奇的:“你知道我和碧莹的恩怨了吧。” “略有耳闻。” “可我记得碧莹到最后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是的,王子行事谨小慎微,碧莹确实如此,可是除了碧莹之外,王子身边不是还跑了一个人么。”林琅冷冷地道。 -- 第183页 “果然,那个女人如今在哪。”虞临想起那个背叛他的女人,眼神一下子就凶狠了起来。 “她已经有自己的人生了,只是想要你死的渴望一直没有少过,不然我又怎么敢孤身见你呢。”她说得是安贵妃给她的那包香囊,那香囊足以让林琅短时间内安全。 林琅并不畏惧虞临,只是她终归是需要一个能解释的理由。 虞临立刻想明白林琅说得意思,他睫毛微微动了动,压住了怒火。 “真不愧是长公主,这样的人物都能被长公主找到。” “王子是在拖延时间么,那我现在告诉你,不必了,留安街、朝夜街……那些人都已经被发现了。” 林琅念出一个地方,虞临的脸色就又白了一寸,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将他所有的行动都尽数掌握,仿佛她曾经了解过他一样。 就算是碧莹也好,那个女人也好,他们了解的不过是日常的他,她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自己行军布阵,巧设细作的时候,所以虞临知道,林琅绝不会是从这两个人身上知道的。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他问了出口,林琅不禁捂上了胸口,她似乎感觉那并无伤口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但到嘴的话却十足的冷漠:“也许是上天不想让大雍有那么多战火吧。” “那你和云淮又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呢,也许他现在已经落在萧钰手中的吧。” 昨日萧钰不仅仅是将东西给了林琅,林琅将他留了下来,告诉他虞临的危害,于是萧钰回去连夜布局,才有了今日的这份周全。 林琅只是不知道萧钰那边怎么样了。 去见云淮的这件事其实是可以交给赵慎的,但萧钰想起了曾经云淮在船上的照料,还是亲自去了。 云淮没有去其他地方,他只是静静的呆在赵静的宅院里面。 他还在下棋,似乎并不诧异萧钰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他脸色惨淡,一看就是活不长的迹象。 萧钰道:“许久不见。” 云淮将萧钰送他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周先生,我能和你单独聊一聊么。” 赵慎跟在萧钰身边,十分疑惑云淮为何会拿出这明显是属于萧钰的玉佩,更是疑惑他为何叫萧钰为周先生,萧钰想起云淮过去对自己的照顾,于是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赵慎一脸担心,但见萧钰目光十分慎重,他不敢说劝诫的话,只好带着众人退下。 云淮手中执着棋,道:“周先生,你还愿意在和我下一局么。” 萧钰坐了下来,拿起了白棋,两人有来有往,云淮突然开口道:“当时救下周先生的时候,只觉得周先生和在下是一样的人,如今看来,是在下高攀了,只是当时周先生答应在下的愿望,不知还作不作数。” “你说。” “周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自然知道我身份的麻烦,当时是我的养父心肠太软,觉得那位对他有恩,这才不希望他血脉断绝,如今看来,他的希望落空了。如今在下只希望,殿下能放过我养父一家。” 如今云淮还未有一子,可如今他即将死亡,也确实不会再有孩子了。 但萧钰对他养父心肠软这句话不置可否,他那个养父对待云淮可不像是对待恩人的儿子,倒像是个待价而沽的珍宝。 只是当时云淮的帮助确实让他逃离了麻烦,而他的要求也确实不算过界,于是他道:“好。” 云淮见此,道:“多谢太子殿下。” 萧钰迟疑了片刻,他想问林琅的事情,明显云淮知道林琅真实的身份,但话到了口边,停了下来,终究是放弃了。 萧钰换了一种说辞道:“你身份这件事,恐怕不能见光了。” 若是这件事被爆出去,云家注定被牵连,“是,所以在下才找到赵慎大人,因为我知道赵慎大人也是个理智的人,他更能权衡这件事的后果。” 萧钰十分遗憾,若是云淮换一个身份,也许他们是好朋友。 这场棋终于下完了,萧钰胜了云淮两子,云淮目光复杂的看着萧钰,似乎在前世,他就不曾比过他。 他们喜欢上相同的女子,而他亲手杀了林琅,而萧钰亲手杀了自己。 当时就是萧钰让他长久的歉意有了终结,如今又是他给了自己一个看开的结果。 他总觉得有什么大石头从心口落下,那些从小到大就让他痛苦的压力,终于尽数褪下,他不会再做些让人咒骂的事情,此刻他只是云淮,只是一个爱好下棋,好游历的公子。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萧钰道:“长公主殿下是个心思深的人,但这并不是她本性,而是她的过往将她逼成了那样,她一直都想要为自己而活,却不得已被责任禁锢。” 其实这些话本不该他说,前世萧钰曾经十分爱慕林琅,可直到林琅去了战场,萧钰也不曾说过自己的情谊,只是全心全意地支持她所有的决定,如此深沉的爱情,从一开始他就比不过,只是今生的萧钰,没有经历前世的痛苦,和林琅相识的时间也不同,他还不懂什么叫隐忍的爱情。 “是。”萧钰知道这是云淮告诫自己,他记下了这句话。 而后云淮又道:“在下还有一件事,太子该是知道,在下的仇人是太后,但在下调查太后之后,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件事情涉及到殿下的母妃。” -- 第184页 涉及到了萧钰的母妃,萧钰当即在意了起来:“你说什么!” 第97章 蛊毒 意外 “在下调查太后的时候调查当时的一个太医, 那太医在殿下母妃离世之后就离开了太医院,那时在下知道殿下的母妃是个身体康健的人物,但却莫名染了恶疾, 骤然离世,在下心里疑惑,特意寻人调出那份记录,却发现上面写得语焉不详,怕是别有秘密。” 萧钰在他母妃死得时候伤心欲绝, 根本没有想过她的死因别有内情。 他脸色隐隐有些变化, 但一贯的修养让他忍了下来,他脑子里面清晰的转了一圈,已经有了凶手的轮廓。 其实能做到这一切的, 也不过那几个人, 前皇后已经死了, 而太监总管也得到了报应, 唯一剩下的也不过是太后。 前者在过去是他的死敌,他向来对他们的行为调查的十分细致,若是他们和自己的母妃之死有牵扯,必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而到了现在还没有被他查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个人——太后。 萧钰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 云淮见此, 他终于满意地笑了笑,前世他背信弃义, 与虎谋皮, 最后惨遭虞临背信弃义,将云家的众人变成他蛊下的食物。 云家待他好么,扪心自问,实际上待他是极好的, 他们知道自己是皇子,所以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那游历天下的船,上面不知凡几的宝物,都是云家给他的,就算是他们真的抱有私心,也不该落得那般的下场,至少不该是因为他惨遭毒手。 如今他重活一次,一个是太后,另一个是虞临,都是他要报复的人。 但他如今一身残躯,根本没有办法和虞临争斗,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借刀杀人,林琅她本就知道虞临的危险,他不必去提醒林琅,所以他寻上了赵慎,赵慎是萧钰的人,他对萧钰是十足的信任,而萧钰的本领,云淮在前世就已经体会的太过透彻。 有 如今的结果告诉他,他赌对了,那如今剩下的只有太后了。 但云淮根本不担心了,他在前世的时候知道了是太后杀了萧钰的母亲,以萧钰的能力,给他一条引线,他必然能调查出来,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他喜闻乐见的了,只是他十分遗憾,没有办法见到那一幕了。 他甘心么,若是借刀杀人这一招,他可谓是用的炉火纯青,他四周的人是比不过他的,可他实际上是不甘心的,他从小文成武就,若是想要得到什么,光明正大即可,可如今他却只配借刀杀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他脑子有些昏沉,眼前渐渐重影,上天施舍他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萧钰的影子渐渐由一变二,云淮他神色恍然,骤然想起了前世,前世他死前也是萧钰这样的在他面前,面色阴郁冷淡,只是这一世,萧钰他的逆鳞似乎已经安稳,那孤寂的灵魂渐渐被林琅的温柔安抚,萧钰和过去不同了,他会安稳的称帝,只是身边会有一个女子,一成不变的只有他一人,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改变,只能孑孓的死去,没有身份。 不甘的泪水还未落下,他的呼吸就已经停了。 云淮没有了呼吸,萧钰对手下道:“安葬了他吧,” 手下小心翼翼将云淮抬起,萧钰其实十分遗憾,他遗憾云淮的才华,更遗憾云淮的身份。 他不再多说,只是看了眼赵慎,赵慎面色凛然,萧钰就知道了,他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的。 萧钰道:“走吧,我们去见见姑母,那边想必也结束了。” 赵慎道:“是。” 虞临王子这件事让满朝轰动,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众人惊愕,还未到第二日早朝,萧钰就已经将虞临的罪状摆列了出来。 众臣听闻道虞临想做的事情之后,背后冷汗淋漓,若是真让虞临做成了,那京城免不了一场流血。 但更让众人冷汗直流的是萧钰的态度,他做事十分利落,几乎是一种先斩后奏的态度,众臣子虽然在觉得萧钰做的不错,但如今萧钰只是个太子,他上面的皇帝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霖国的王子就已经被压入了天牢。 果然如同众臣子所料,据说皇帝听闻这件事之后,并没有几分喜悦,而是大为震怒,但皇帝听闻消息的时候正在安贵妃的宫内,那时安贵妃撒娇道,“臣妾不懂什么朝堂的事情,陛下只是觉得太子跋扈,可臣妾却觉得有太子在,陛下你脸上的愁容都少了许多,就连发上的银丝都少了许多。” 皇帝立刻被安贵妃的话吸引了注意:“真的,朕最近真的年轻了不少?” 安贵妃羞涩一笑,脸颊贴在皇帝的肩上,她声音几尽甜腻:“年不年轻,陛下自己还不知道么。” 这十足暗示的意味,让皇帝哈哈大笑,刚才那愤怒的情绪早就如同香炉的烟,转瞬即逝了。 众臣听闻皇帝因安贵妃的缘故,并未生气,都在感慨萧钰的命好。 只有林琅知道,安贵妃是故意的,她想必是恨死了虞临,这才不留余地的想要虞临入天牢。 不过就算是没有安贵妃,林琅相信萧钰自己也会解决这件事情,如今安贵妃一插手,让萧钰的人不必再有多余的动作而已。 翌日,皇帝将虞临召进了皇宫,此刻虞临身上被绑着,口舌被堵着,因是王子的缘故,他如天牢之后,并没有人身上并无伤口。 -- 第185页 虽没有明面的伤口,但他此刻并没有多余的力气,他被灌了一点特殊的水药,让他此刻浑身没有多余的力气。 他被带入皇帝的书房,皇帝一脸遗憾:“王子,朕本以为王子是存着互利的心思来到大雍。” “现在也不算晚,如今本王子已经见识到陛下和太子殿下英勇无双,本王子再也不敢抱有二心了。” 虞临适当的服软,他知道了此刻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只有面前的人有机会饶自己一命。 长公主也好,太子也罢,他们的目标都是十分明确的人,他们不会因自己的话术而改变态度。 只有这个男人,他自诩的善良只会将他自己带入困境。 但这次虞临算错了皇帝遗憾道:“但王子你做的事情已经触及到大雍的底线了,哪怕朕再想帮王子,也无能为力了。” 虞临他死死盯着皇帝,他察觉到皇帝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虞临知道皇帝身边的太监没有办法劝住皇帝,那能做到这件事的,恐怕就是在皇帝耳边吹耳边风的人,只有皇帝的妃子,他只需要知道那个妃子是谁,那他就能确定那人是萧钰的人。 虞临没有放弃,道:“但如今若是陛下放过我一命,周边的国家既会看到陛下的威严也会看到陛下的仁慈,那他们也不会做出像我一样的糊涂事。” 皇帝平常自诩善人,听到这句话,他果然有点迟疑,但片刻之后,他坚决地回道:“如果朕放了王子,那周边的国家都会觉得朕是可欺之人。” 虞临见此,他面色终于沉沉,知道皇帝这条路是走不了了,而这时皇帝开始问他,这也是皇帝让虞临进宫的缘故:“王子,朕听闻你有一种蛊,那蛊可以让人长久的保持年轻,若王子你能现场来,朕答应你,你的手下,朕只会将他们驱逐出境,不会伤及无辜,而王子你朕也会留一个全尸,不会让王子你感觉痛苦的。” 虞临王子终于彻底失去了活命的机会,他嘴角勾起一丝笑,道:“陛下,我自然是有的,只是我的蛊虫都被赵慎大人带走了,就算是我有心帮陛下,也无能为力。” 不得不说,那个林先生真的帮萧钰不少,给他的药物几乎都是他的克星,让他无力招架。 这才让他以这种方式蜿蜒的要回。 皇帝一听,立刻让侍卫将虞临的东西拿了过来,等东西送到的时候,虞临一直在闭着眼睛等,但他也并不是全然无所事事,他身上藏着一只蛊,这只蛊是用他的骨血养成,不到危急时刻不能拿出来,但此刻他已经不信侍卫拿回来的东西能用了。 只能将所有的希望,依托在这个蛊虫之中。 只是这只蛊虫取出来需要时间,等待的这段时间就是给他最好的时机。 侍卫将虞临的东西拿了回来,是侍卫将东西打开的,毕竟蛊毒这类东西,皇帝还是不敢接近。 而侍卫打开之后,虞临怒不可遏的心疼了,赵慎果然是个慎重到了极致的人物,那里面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性命。 虞临见此,他面上表情不敢有所变化,只是靠近之后,深沉的再挑选,像是在给皇帝挑选那个能让人变得年轻的蛊虫,他挑得不久,很快就拿到了,他用木管指了指,侍卫拿了起来,皇帝并没有先试,而是让侍卫先用。 侍卫不敢有怨言,直接照着虞临地方式试了试,用完之后,他只觉得身体更轻盈了,侍卫将自己的感受全数说了出来。 皇帝听后大喜,他认为王子并无异心,就让侍卫呈给自己。 蛊虫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有作用,起作用的是养在虞临身体内的那只蛊虫起了作用,可惜皇帝却全然不知,想要将蛊虫使在自己身上。 但就在此刻,突然有人闯了进来,是太后身边最信任的宫女,她过来之后,见到皇帝想要试用蛊毒,她当即跪下,道:“太后让奴婢过来,是想看看陛下有没有被奸人所惑,可如今却没想到,原来陛下还是被骗了。” “此人乃是妖言惑众,陛下何必见他,穿太后懿旨,将他压会天牢。”这奴婢行事有太后的风范,十分的雷厉风行,她三言两语定下而来虞临的结局,但虞临并不会就此屈服,他刚要用自己的蛊虫反抗,却见那侍女手中拿着药物,伸手断了自己的蛊虫。 那一瞬间,虞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来人恐怕不是太后的宫女,而是碧莹。 碧莹易了容过来。 碧莹干净利落的解决了虞临,她重新绑了一圈,又堵住他的口舌,将他押送回去,而程三陪在她身侧,程三道:“没想到你干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程三说的是她竟然敢扮作太后身侧的人,她说:“长公主会帮我解决的。” 程三失笑道:“你还真信任长公主。” 碧莹道:“是,当时她救了我。” 虞临知道此刻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却只能听到他曾经被他算计的不屑一顾的人一路说话,他情绪莫名。 碧莹和程三还未出宫,他们迎面遇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宫女,那个宫女是安贵妃身边信任的宫女。 那女并未多说,只是子道:“碧莹姑娘,我家娘娘想见他一面。” 碧莹知道安贵妃和虞临的风雨,于是道:“好。” 第98章 春闱 定局 一旦两人不是如今的境遇, 怕是两人终究有一个人要亡命于此。 -- 第186页 虞临道:“确实如此,你怀孕了。”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句,但安贵妃却察觉到其中的意思。 “郎君, 你该知道,我是无法怀孕的。”她轻而易举说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果然。”虞临并不意外。 安贵妃柔情蜜蜜道:“我也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你夺走我的自由,夺走我未出世的孩子,你说郎君你该不该死。” 许久未见她, 虞临有点恍惚, 难怪自己曾经那么喜欢她,果然如今他都是觉得她与众不同,他听到自己答:“是。” “郎君, 你曾说过, 大部分有能耐的人不是死于对手, 而是死于自己的轻慢, 郎君似乎也是这样,原本这一次大雍之行,郎君是不用来的,可是郎君偏偏觉得自己本事出奇,再一次败在了她手上。” 虞临察觉到安贵妃的话, 他猛然问:“你说我输了两次?” “郎君当真看不出,也对, 其实郎君是输了三次, 燕州之行,郎君输给了长公主一次,道观之内,郎君又输给长公主一次, 望江楼之中,郎君输了自己的命。” 虞临眼睛猛然瞪大,他不可置信,差点破音:“你说什么,她们是一个人。” 安贵妃道:“确实是这样,她们是一个人,可惜了,若是郎君早发现了,也不至于这般凄惨。” 她话是这样说的,但语气中不免幸灾乐祸,她靠近了虞临,轻轻伸出了手,碰到了他的心窝,道:“其实我很喜欢你,只是我厌恶你的方式,如果你是一个大雍的善人,想必我们一定过得很好。” 她手上涂上了一样东西,她的手从虞临的心窝慢慢上移,碰到虞临的脖子,那东西和虞临的蛊虫犯冲。 她第一次感谢自己的博学,她在霖国被关着的时候,就常常读书,她发现如何才能杀死中了蛊虫的虞临,那就是让蛊虫反噬,但反噬之后,再用另一样药水,就能将蛊虫彻底所在他身体之中。 她并无畏惧的做完了。 虞临的瞳孔越来越大,最后渐渐散了,同时散去的还有她的心。 虞临如同行尸走肉的离开了,此刻他其实已经没有了呼吸,是身体的蛊虫控着他,安贵妃知道,大概在明日他也就该彻彻底底地死了。 多年的仇怨终于烟消云散,可另一个杀了她姐姐的仇人还活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露凶光,那眼中全是恨意。 虞临跟着安贵妃的宫女回来了,回来之后,碧莹见到虞临目光呆滞,她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她叹息一声,并不觉得遗憾。 以虞临的脾气,若是让他抓住了安贵妃,那安贵妃只会比下现在的虞临更生不如死。 碧莹沉默了起来,程三也大概猜到了怎么一回事,他是习武中人,对人的气息十分敏感,但如今虞临回来之后,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程三知道碧莹的武功和自己一样,而她没有声张,只是沉默,程三知道,碧莹她藏着的秘密就是和面前的人有关。 如今虞临没了性命,那也意味着碧莹会从过去中走出来。 碧莹将虞临带回天牢。 她再一次看了眼虞临,知道自己这是和虞临做最后的告别。 就此离开。 林琅回府之后,她心里只觉得一片静然,如今虞临死了,就连云淮也死了,过去的危机再也不会蔓延到大雍,边境再也不会遭遇战火。 她第一次心情如此复杂,而她换了一身衣衫,去见了孙钟,孙钟见她过来,十分惊喜,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孙钟知道林琅刚抓了虞临,府中必然有十分多的人。 林琅道:“我谢绝了众人,现在我将解药给你,你交给赵慎大人,并告诉他林先生已经走了。” 孙钟知道林琅的忌惮,他道:“好的,小姐,我一定做好。” 林琅嘴角勾起一抹笑:“我自然是知道的。” 林琅做完这件事之后,她让孙钟找人扮成她的样子,不引人注意的出京城。 赵慎在她四周设了人,林琅必须要有林先生离开此地的踪迹。 林琅转身回去,她道:“找人添了这个密道,不要让人发现这件事。” 孙钟道:“是。” 嘱托完了之后,林琅想起太子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离开之前谨慎了一下,对孙钟道:“太子恐怕已经怀疑了我的身份,你是与我相识的人,若是他从你这里问我的身份,你可以将我那个伪造的身份说出去。” 林琅说得身份是并不是自己真实的身份,而是当时她怕真的被人戳破,特意伪造的一个身份,她并不怕被人看出来她不是长公主,但她不希望扯上她的父母,若是真的牵扯上她的父母,那她父母必然会替她承担这一切,这是她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孙钟知道林琅的忌讳,答应她道:“好。” 林琅觉得事情差不多嘱托好了,对孙钟道:“我最近都不会回来了,如今太子的地位已经稳了,我会找个理由脱身,等之后你要是听闻我什么不好的消息,千万不要觉得是真的。” 孙钟点了点头,能在太子眼下脱身,怕是十分不易,他知道林琅怕是要用超绝的方法。 林琅说完这一切就从密道回去了,她回到长公主府中,换了一身衣衫,坐在床边,她面无表情,她在算计着日子,如今已经开始入秋了,再过一个冬日,皇帝恐怕就要驾崩了,那时她也该离开这里了。 -- 第187页 时间过得太快了,若不是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到来,她可能全然无感。 但扪心自问,她想要离开么,她细细思索,实际上她是不想的。 她觉得萧钰很好,她喜欢他的眉眼,喜欢他思索时候的模样,更喜欢他对自己温情脉脉的样子,她活了两世,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 她想要长久的凝视他。 哪怕以长公主的身份,当这个想法一冒出头的时候,她立刻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惊醒了,如今她是借着自己好友的身份,她怎么能用自己好友的身份,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林琅心渐渐凉了下来,她轻轻叹息了声,知道自己不该违背自己的计划,不然置担心自己的父母和师父于何地。 有人敲响了她的门,那人开口道:“殿下,我回来了。” 是碧莹,碧莹从天牢回来了,林琅道:“进来吧。” 碧莹面色凝重,对林琅道:“虞临死了。” 林琅愣了一下,随后碧莹就将安贵妃的宫女将他带走,回来之后全无呼吸的事情告诉了林琅。 林琅道:“看样子这个心腹大患算是解决了。” 碧莹道:“不知霖国会不会攻打过来。” “不会。” 见林琅回答的这么迅速,碧莹微微有些诧异,但林琅随后就道:“有虞楚的存在,他不会让霖国打过来的,帮我准备沐浴的东西吧,今天开始,就不会有林先生了。” 碧莹听后,虽是不理解,但还是听从林琅的话,出去了。 今日光芒正好,碧莹刚一出门,炽热的光芒映在她的眼皮上,她停了一下,鸟雀叽叽喳喳,她环视周围,明明该是秋日,她却觉得生机盎然。 那锁住她的过去,随着虞临的死竟然全数消失了,她愣愣的站在这里,只觉得眼角一片湿润,程三路过此地,见碧莹的眼泪凭空落下,他担忧的上前:“你怎么了。” 碧莹反应了过来,她第一次毫无负担的笑,脸颊上透着一丝甜美,她明明眼角挂着泪,但嘴角的笑容却是程三见到碧莹之后,第一次如此美妙。 程三放心了下来,对她道:“我今日颇有兴趣下厨,你忙完之后来厨房找我,我做的饭一个人吃不了。” 碧莹有点怀疑:“你还会做饭?” 程三:“那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饭了。” “没什么,突然想的……” “不对,你一定有秘密。” “做个饭你都觉得有秘密,就当我今天心情好。” “啊,你为什么心情好啊。” “没什么。”也许只是见到你的笑容,心情莫名其妙被感染了,程三如是想到。 虞临果然如同碧莹猜测一般,死在了天牢之中,是守着天牢的侍卫发现的,他浑身皮肉都化为苍老,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命。 赵慎身边的宁若稍微见识过蛊术,她道:“这种蛊要用人血来养,如今怕是反噬了。” 赵慎听闻,只能感慨一番,而虞临死后,这个消息如同长了腿一样,火速传到了霖国,霖国质问大雍的行径,而大雍则是将霖国做的事情斥责了一番。 如今掌握霖国的是虞临的一个兄弟,那兄弟自幼就是虞临的狗腿,唯虞临的话是从,如今虞临一死,他立刻暴露自己的野心,登上霖国的王位,而他知道虞临的一些做法,知道虞临一直想侵吞大雍,也知道虞临的兵马在哪,他也妄长了非凡的野心,于是派人骚扰边境。 而当时顾鄢正在边境,当即就将这群人打的溃不成军,其他霖国的皇子和臣子见这位刚上位的皇帝让霖国如此凄惨,当即设计了一场宫变,听闻这位皇帝还在妃子那酣睡,就没了江山。 等他丢了皇位之后,其他的皇子开始斗来斗去,短短几个月,霖国就已经换了几任主人了。 而就在众人觉得皇位一事终于可以尘埃落定的时候,虞楚回到了霖国,这位虞楚是当时留在大雍的人,当时虞临横死,云淮病逝,虞楚彻底成了无根的浮萍,飘摇无依。 此刻林琅伸出了手,如同前世一样,帮了他不少,她了解虞楚,清楚虞楚渴求什么,于是轻易就让虞楚信任了自己,而这时萧钰也察觉到虞楚可以交易,他私下和虞楚聊了聊,虞楚知道大雍始终不是他的过界,而如今他的身份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和萧钰聊过之后,又见了林琅,林琅鼓励他可以在萧钰的帮助下成为霖国的皇帝。 虞楚原本并无此意,但林琅的话让他有了渴求,之后他就和萧钰签订了一份协议,虞楚答应若他称王,在他称王的时候,绝不会再犯大雍,并且会和大雍交好,成为属国。 萧钰见此,将虞楚送回了霖国,虞楚离开之前,林琅送别了他,虞楚道:“长公主殿下,多谢你,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帮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林琅只是笑了笑,道:“若不是你自己坚强,也坚持不到我来帮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虞楚走了,有了萧钰的帮助,他回到霖国之后立刻成为了皇帝,可此刻霖国已经满面疮痍,虞楚知道此刻就算是他有心,也无力入侵大雍,他最该做的,是让霖国恢复如初。 虞临知道从此之后,霖国在百年内,再无侵扰大雍的能力,而顾鄢又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他让自己的将士去帮霖国,他禁止将士骚扰百姓,只让将士尽心协助,而之后,霖国有不少人迁移到了大雍,霖国果然再无力量侵扰大雍。 -- 第188页 转眼一个冬日快过去了,林琅原本以为萧钰会在之后试探,但萧钰一直忙着霖国和大雍的事情,始终没有闲下来,这让林琅放松的同时又深深的紧张。 放松是因为萧钰没空同她说这件事,但紧张是因为她知道萧钰绝不会轻易忘记这件事,他没有提起的时间越长,怕是要之后计较的越厉害。 但此刻她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这几个月林琅过得也不轻松,她时刻没有闲着,尽量用长公主的身份对百姓好,百姓也能看到长公主的好,十分感激长公主,写诗立碑,极尽感谢之能。 碧莹见上面全是萧娡的名字,说给林琅后,林琅感慨:“若是她还活着,必然会做和我一样的事情。” 她收回了目光,想要回公主府,却没想到遇到了杨锐,见到杨锐,林琅停下了步伐,如今杨锐可谓是春风得意,春闱过去,已经接了榜,他的努力没有辜负他,他成为了状元。 其实因为自己,杨锐着实糟了不少麻烦,但之前也是因为她,反而没有那么多麻烦。 鸿珵学宫的院长和舒长络都和霖国有关系,这件事暴出来之后,鸿珵学宫遭到了不小的麻烦,萧钰当即阻止了一些人的恶劣行为,因他仔细调查过,院长和舒长络是私下做的恶事,和学生无关,可萧钰明面上阻止了,但暗底下的流言他无法阻止,他让人先暂时封了鸿珵学宫,只让学子和相关采买的人进去,避免有偏激者伤害无辜的人。 等到春闱过去之后,鸿珵学宫不再驻兵把手,让学生安心度过的春闱。 而杨锐则是因为和林琅之前就有关系,反而和其他人不同,他没有这些麻烦,因为长公主如今名声在外,和她有牵扯反而成了一个挡箭牌,而且最初也是杨锐揭露了这一切,他们也不会认为杨锐和院长父子有关,这一切的源头也是因为庄恒公主找麻烦的时候,杨锐找到长公主帮忙的缘故。 如今杨锐见她,林琅只好停下步伐,毕竟她也算是对不太起他,不然之前他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只是如今杨锐正是春风得意,林琅不知道他为何来见她。 杨锐道:“长公主殿下。” 林琅:“杨大人你请说。” “殿下客气了,之前微臣一心学习,没有想过平生大事,如今春闱过去,微臣终于得了盛名,当然这盛名于殿下微不足道,微臣只想知道,殿下可有选驸马的意思。” 杨锐其实忘不了林琅的方方面面,他前面几个月简直觉得自己和林琅息息相关,因而薄名加身之后,他立刻来寻林琅,片刻都没有停留。 但林琅还未说话,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姑母自然有意选驸马,但孤知道的是,这驸马似乎和杨大人无关。” 林琅愣住,没想到萧钰会在这里出现,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第99章 斗转 报仇 无论是林琅和杨锐, 都没有想到萧钰会出现在这里,说了这么一番话。 不知为何,杨锐的目光落在了林琅的身上, 林琅莫名有种如坐针毡的滋味,她只好勉强一笑道:“本宫如今只想着百姓,没有想着成亲这件事。” 林琅想起自己之前造的势,又想想现在这干瘪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实在是愧疚万分, 但又不能不说出口。 她能感觉自己脸颊有点红, 倒也不是其他,就是如今萧钰在自己面前,她真的难以说出口。 但也许是自己最近的行为让杨锐想多了, 他当真以为林琅是因为百姓才不去想着成亲一事, 他反而十分愧疚, 行礼道:“是微臣错了, 微臣如今正得天恩,原本该是为民请命,不该想儿女私情,多谢公主点醒微臣。” 他又说了一番话,就离开了这里, 像风一样,林琅都没有察觉到他说了什么, 她目光只静静的看着萧钰, 十分羞愧。 待杨锐走后,林琅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不怪林琅这么问,皇帝流连后宫,他原本气色就不太好, 一后妃进贡回春丸,皇帝吃后直觉身体变好了不少,实际上林琅知道这不过是在消耗他的底子,这样下去,他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但林琅也不是没劝过皇帝,可皇帝似乎是流连美色已久,他享受回春丸带给他年轻的感觉,根本不听林琅的劝解,林琅也不再多管,忠言逆耳,却也不是谁都能听进去的。 皇帝肆意的后果就是萧钰十分的忙碌,林琅都能看出萧钰的疲乏,他脸颊似乎又瘦削了,林琅不禁有些担忧,但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她让碧莹教会长主府的厨子一些药膳,又让这些厨子去了太子府。 若不是她身份比较敏感,她都想帮萧钰处理一些事物。 萧钰道:“姑母,我能和你私下谈谈么。” 林琅原本见到萧钰就心惊肉跳的,生怕他戳破自己的身份,见萧钰这么说,他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 “可以。”林琅和萧钰一起去了望江楼的一处包厢。 他们选了十分隐秘的一处,这里十分安静,并不会被人打扰,林琅此刻的心情七上八下的,她又担心萧钰,又为萧钰即将说的话害怕。 两人落座之后,萧钰道:“姑母,我觉得我举目无亲,只有你一个人了。” 林琅不知道萧钰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她眨了眨眼,并不接受萧钰的话,而是委婉提醒道:“你身边如今有很多人,赵慎,顾鄢,他们都能帮你许多。” -- 第189页 若是最初的时候,她必然会应下这句话,会许下一些她尽可能实现的承诺,可如今已经春天了,离她记忆里面皇帝的驾崩没有多长时间了,而等到皇帝驾崩,那就意味着她也要离开这里了。 她不能违心答应萧钰虚无缥缈的承诺,因为她知道,如今的萧钰,一定会将她的承诺挂在心上,她不能这样草率。 萧钰似乎是并没有察觉到林琅的委婉,他直接说:“可那群人对我而言,是朋友,是臣子,却不是一个长久交心的人。” “哪怕是亲人,也都有保持秘密的时候。”林琅其实不该说这句话,但她莫名想起了她的父母,不自觉说出了这句话。 “是么。”也许是萧钰想起了太后,他并没有反驳林琅的话,而是换了个话:“我之前在云淮病逝的时候,得知了一件非常令我以外的事情。” “什么事情?” “云淮说他的仇家是一个人,而他调查了那个人后,发现我的母亲的死和那个人有关,我当时是半信半疑的,我怕母亲的死别有隐情,可又怕是云淮的算计,所以我花了很久,这几个月我让他们好好的调查了数遍,而结果还是没有变。” 林琅沉默了,她不曾了解萧钰母妃死亡的缘故,但能让萧钰这么谨慎调查的人,恐怕除了皇帝之外,也只有太后了,而能有手段让萧钰母亲死亡的人,只有一个人。 皇帝软弱有余,但真涉及到自己的时候又格外自私,若是笑的母妃真的涉及到皇帝的底线,皇帝未必不会狠下心来,杀了萧钰的母亲,但皇帝做事不会这么干脆利落。 萧钰的母妃并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相反,她家境优渥,就算嫁给当时的皇帝之后,她都可以出府,用家中的人帮她做事。 其实这样一来,确实容易动到皇帝的底线,但皇帝毕竟和萧钰的母妃有过恩爱的时候,皇帝未必会下手这般利落,萧钰母妃的那群人未必不会看出什么把柄。 但实际上,并没有人看出这些,相反,直到十余年之后,才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当时她母妃的死有诈。 能这般干脆利落的让萧钰这时候才发现的人,只有太后了,可是究竟涉及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太后下了毒手。 林琅看着萧钰痛苦的表情,她心道恐怕如今萧钰身上的这份瘦削恐怕不是因为政事,而是因为这个人是太后。 林琅已经猜出萧钰的心情,于众人而言,太后对萧钰着实不算好,尤其是在和庄恒公主这群子孙对比之下,但于萧钰而言,在皇帝一遍遍向换掉太子的时候,也是太后说了萧钰必须是太子之位,这给当时还在积累力量的萧钰而言,减了不少的压力。 萧钰虽是有仇必报,但太后对萧钰而言,这份结果足够复杂。 林琅思考了许多,但在萧钰的眼中见到的事林琅的沉默,他知道林琅聪慧,怕是已经猜到他的说法,并且恐怕也已经猜出一些前因后果了。 他道:“姑母,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林琅避开了这个回答,而是先问道:“为什么,她的理由。” “因为我母妃查到了她的秘密。” “她害死了宁国公家的小姐。” 林琅想起了太后的过去,太后是上任宁国公的歌女,宁国公的女儿入宫成为贵妃之后,骄纵跋扈,失宠禁足,而宁国公挑了一个姿色美艳的女子,收为义女,送入了宫,让她和皇后争宠。 太后很快就得了宠,得宠之后一心劝皇帝雨露均沾,尤其是宁国公家的贵妃,贵妃复宠之后不再张扬,反而是怀了孕,但生于的时候,胎儿头大,直接一尸两命。 宁国公也算是太后的半个娘家,在贵妃死后,太后帮协了宁国公府不少,于是宁国公就真的将太后当做亲女儿看。 如今萧钰告诉自己,是太后杀了宁国公的亲女儿,但其实仔细想想,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正是因为宁国公家的贵妃死了,所以太后才能得到宁国公全力的支持,一路直上,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林琅并没有全信,她沉默了,萧钰道:“我知道这件事很离谱,但我也只是想让姑母知道而已。” 萧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走了,林琅看着他的背影,坚韧毅然,林琅倒吸一口气,她想她也许知道萧钰要做什么。 她没有追上去,而是让碧莹找人去查这件事。 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真的牵扯甚广,宁国公府若是知道他们那位贵妃是死于太后的手里,怕是要闹上一番。 碧莹找人查的很快,林琅很快就得知了结果,果然和萧钰说得没错,分毫不差。 林琅苦笑一声,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刚想叹息一声,宫里就急匆匆来人,说皇帝不知怎地,吐了一口血后昏倒了。 林琅倒是不惊讶,毕竟也是这个时候,他快死了。 深宫,安贵妃挺着肚子坐在皇帝,她眼角带着泪,像是在伤心,待众人走后,她嘴角冷冷笑了一下:“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第100章 神水 出宫 安贵妃一生只有两个仇人, 一个人是虞临,虞临毁了她过去的人生,而另一个则是她姐姐的仇人, 她亲姐姐入了宫之后,惨死皇宫。 众人道是她姐姐是因为和太子关系不好,所以才遭此劫难,但安贵妃去问那群人,其他人只是隐隐这样猜测, 具体怎么一回事他们也不知道, 而后等皇后进了冷宫之后,安贵妃才敢找人调查这件事。 -- 第190页 安贵妃调查之后,根据他们收集的信息, 抽茧剥丝, 终于发现其中的秘密。 当时她姐姐颇受盛宠, 听闻是嚣张跋扈, 调戏一位大臣,而大臣倾心之后,她姐姐又狠狠讽刺那人一顿,让那人直接受了情伤,大受打击, 那人颇具才华,太子欣赏那人的才华, 于是就帮了他一把。 当时一位采女从她姐姐常去的地方乘凉, 她姐姐见此直接教训了这位大胆的采女,这是她姐姐常干的事情,身为宠妃,她对于宫人惩处自然无所忌惮。 但她姐姐不知那采女在当时深受皇帝宠爱, 皇帝知道之后,直接将她姐姐关了禁闭。 她姐姐这才知道事情出乎自己所料,她将当时皇帝给她的定情信物让人呈给皇帝,企图唤醒皇帝过去的温情,但她没有意料到,皇帝不仅将这东西扔进了水里,甚至听信了宦官谎骗的话,以为她的家族欺辱百姓,直接发配她父亲去一个穷僻的恶水之地。 那个宦官是皇后的人,而那之后,她的家人都死在山匪之手。 当然这些山匪也是安贵妃的仇敌,但还没有等安贵妃出手,就听到山匪覆灭的消息,原来是顾鄢将军当年游历到那处,直接将那山匪解决了。 安贵妃心情复杂,如今她的仇人只剩下深宫的人。 她曾在深夜想过,她的仇人是谁,是让太子帮忙的人,还是设计她姐姐的太子,安贵妃苦思冥想了一夜,她一宿未睡,脸庞却愈发的精神:她知道她的仇人是谁了,是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皇帝。 太子和其他人一样,不过是设计了一个小小的麻烦,若是皇帝真的心里有他姐姐,那他就不会随意丢了她的定情信物,也不会听信皇后的人挑拨,是他的无情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山匪乃至皇后都已经死了,她的目标已经十分明确了,她如今只有一个仇人,那就是皇帝。 她只要轻轻的一出手,皇帝就会死在她的手边。 就在她胡乱想的话时候,她身侧传来一声轻咳。 皇帝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脸色苍白,十分虚弱。 见是安贵妃坐在自己身侧,道:“爱妃,是你啊。” 安贵妃面容一变,她笑容泛着甜,道:“陛下,臣妾一直想见你。” 皇帝揉了揉头,他躺了太久,还有点昏昏沉沉:“其他人呢。” “臣妾不知。” 这句不知说是不知,但皇帝一下子听懂了,他脸色铁青,大声喊来其他人,安贵妃见如此失态的皇帝,她起身去了其他的地方,面色不变。 等片刻之后,寝宫开始了鸡飞狗跳。 闹了一会,安贵妃挺着肚子,道:“陛下,臣妾有些难受。” 皇帝的声音转为温柔,但听着更虚弱了,“你快回寝宫吧。” 安贵妃道:“臣妾并不想回去休息,如今陛下正受着苦,若是臣妾回去,那陛下必然要一个人在这里受着苦,臣妾舍不得。” 皇帝想起和安贵妃在一起的柔情蜜日,又想起如今自己病重,那曾经宠着的宫妃一个个都过分无情,皇帝更不悦了。 皇帝想及此,他声音更温柔:“你好好回去休息,你母子平安,朕就放心了。” 安贵妃摇了摇头道:“听闻庄恒公主如今的道观有一种神水,那神水可以延年益寿,本宫想给未出世孩子的父亲求这么一道,陛下是人皇,而臣妾身怀龙胎,想必神仙他们必然能听到臣妾诚心的祈求。” 皇帝听天闻过神水的事情,但当时他并不以为意,可如今他病重,太医又束手无策,他有一种病急乱投医的焦急,听到安贵妃的话,他略有行动,但又见安贵妃一副大肚子的模样,又十分为难,可涉及到自己的身体,皇帝有些许的动摇,迟疑道:“这……” 安贵妃又娇滴滴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那辛苦贵妃了,掌案,过来拟旨。” 宫妃出去,必然有十足的规矩,没个几日是准备不完的,但此刻皇帝渴求这份神水,他迫不及待。 于是让安贵妃快去快回,这中间省下了不少的规矩。 安贵妃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她原本身份卑微,因而没有娘家的顾忌,这份离谱的圣旨,竟然在阴差阳错之下真的拟好了。 安贵妃接过圣旨之后,她观察众人的表情,都是一副等着皇帝死得模样,她眼中是凉薄的温柔,她伸出了手,十分柔情地对皇帝道:“陛下,好好休息。” 皇帝温情地点了点头,他眼中全是对神水的渴望。 她起身离开了,转过身之后,她嘴角是自信的笑,她终于确认了,皇帝活不过三个日夜,既然如此,她终于没有留在皇宫的理由了。 她挺着肚子坐在这里,陪在皇帝身侧,她始终是一阵冷意,如今皇帝死了,她总算解脱了。 等安贵妃拿着圣旨出来的时候。 其他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劝安贵妃:“娘娘,你如今快要临产,何必折腾自己。” 安贵妃只一脸愁容,似泣非泣。 当安贵妃哭得时候,众人就知道安贵妃心意已决,其他人不好劝她,只能任由她自己胡闹。 轿撵将她抬出皇宫之后,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一下一下,几尽温柔。 虞临曾对她说,她永远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虞临说的没错,她肚子里面如今跳动的东西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婴儿。 -- 第191页 这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戏而已,太医未必看不出来,可她凭借自己的身份,从不让太医胡乱调查。 所以这份秘密短暂的隐藏了起来。 贵妃出行,十分气派,四周都给开了道,她知道自己会遇到熟人,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合,竟然遇到了长公主林琅。 林琅在昨日从望江楼回去之后立刻调查了一番,果然如同萧钰所说,他母亲的死果然和太后有关,分毫不差。 林琅沉默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而今天她原本想出行去见见萧钰,却没有想到会遇到安贵妃,她听闻安贵妃要出宫,可真没有想过会这么巧合。 安贵妃并没有挑帘,她道:“一直以来,多谢殿下了。” 林琅道:“嗯?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话。” 安贵妃道:“没什么,只是这几天经历生死之事,有些感慨罢了。” 林琅听此,道:“我也只是遇到了,就算没有遇到我,也会有人帮你的。” 安贵妃笑了笑,道:“是吗。” 安贵妃道:“陛下的事情为重,殿下妾身恐怕要走了。” 林琅道:“快去吧。”她话是这样说,心里对皇帝却是十分不屑,让一个快要待产的孕妇去山上求神水,还真能做出来。 不过安贵妃并无不悦的意思,林琅走了一会,又嘱托身边的人道:“派人去保护安贵妃。” “安贵妃身边众多皇宫的高手,不会出事的。”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不是这样,派去吧。” 第101章 请愿 意外 轿撵走得并不算快, 安贵妃是个即将生产的孕妇,本就十分危险,轿夫们小心翼翼的, 生怕出了意外。 但有时候越担心什么,就约会发生什么,在他们已经上山的时候,安贵妃敲了敲车壁,道:“本宫想从这里歇一歇。” 其他人见此, 道:“是。” 从京城来这里也不算近, 其他人抬了这么久,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一个孕妇,他们早就十分疲乏了, 如今安贵妃说了这话, 其他人自然是不会反对, 他们都想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会, 毕竟一会还要爬山,他们还要保存体力。 况且这群人里面除了轿夫,护送的侍卫还有一些女官,走了这么久,他们也真的是累了。 他们放下轿子之后, 安贵妃并没有从轿子里面出来,几人见此, 就留下三两个人看着轿子, 其他人去解手或是休息。 休息了几炷香之后,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声音,那声音并不算大,似乎是一阵马匹的蹄声。 众人立刻起身, 这等地方,竟然还会有马蹄的声音,不得不让侍卫警惕,一个人上前探查,其余的人都守在这里,片刻等回来之后,对他们道;“是一个世子的队伍。” 他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那世子看起来十分张扬。” 虽然这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其他人就已经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过了几炷香后,安贵妃道:“可以走了。” 侍从起身,将安贵妃抬上了道观,道观今日的人并不算多。 这道观往日也只有达官贵人才来这里,而庄恒公主来了这里之后,那些达官贵人不会冒着触怒龙颜的事情过来道观。 但也有行事张扬的人,比如刚才他们上山过来遇到的世子,那世子曾经是宁国公府的旁支,只有宁国公赵舒月一个女儿,少有男丁,于是近期他们从旁支选了一个收养为赵舒月的兄长。 这兄长运气极佳,得了权势,但因和宁国公并没有亲密的血缘关系,平日又必须仰仗宁国公的脸色,他往日在宁国公府小心翼翼惯了,一出宁国公府,他不需小心翼翼,行事愈发乖戾张扬。 他自觉有宁国公府作为后盾,对大部分的事情并不畏惧。 而此次他也不是意外和安贵妃撞上的,他是故意来的,他早早听闻安贵妃要来道观请神水,因而生了好奇的心思。 安贵妃在没有进宫之前就曾因美貌引得风月街的公子大打出手,后来安贵妃进了皇宫成了宫妃之后,皇帝就派人收了有关安贵妃的大部分东西,因而京中的公子都知道安贵妃貌美,但却不知道安贵妃究竟是何等貌美。 这世子听他的狐朋狗友说过之后,隐约对安贵妃有一种好奇的心思。 所以今日才过来想要见见安贵妃。 不过他小看了皇家的侍卫,侍卫将这位世子拦在了门外,世子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他这才知道自己的权力是如此渺小。 但他并不肯放弃,虽然皇家侍卫守着大门,但他选择从侧面的墙爬上,等他好不容易上了墙,却只见到安贵妃衣衫的一角——安贵妃已经进了殿中。 这世子颇觉遗憾,只能坐在墙上感慨一声,然后他就被侍卫发现了,接下来就是鸡飞狗跳的一段事。 安贵妃正诚心许愿,见外面喧闹,对身侧的人道:“你们出去看看。” 身侧的人道:“可是贵妃……” 安贵妃道:“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别人进来,况且本宫这次是给皇帝许诺神水,若是因为你们的缘故耽误神仙感听诚意,这罪过你们来担着么。” 其他人见安贵妃将此事说的这么严重,互相望后只能遵从:“是。” 她们退出了门后,守在门口,对外面的人道:“安贵妃奉皇命于此地,先将喧闹的人抓住,交给刑部处理。” -- 第192页 世子一听到刑部,冷汗一下子下来了,不敢闹了。 安贵妃独自一人在里面,并不出声。 又过了许久,女官恭敬的喊了声安贵妃,但屋中并没有人回答,女官心里一惊,她们忙叫了几声,但始终得不到应答,其他人见此,忙进去看看安贵妃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可一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众人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这么个孕妇能去哪里呢。 他们忙道:“快去四周找找。” 可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安贵妃已经走到了后面,她腹部平坦,根本没有一丝怀孕待产的踪迹。 她嘴角冷冷的笑,她这辈子怀不上孩子,又怎么会一副待产的模样,她伪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这幅模样,自然是为了营造一种安稳出宫的假象。 她走到而来这里,这是当时庄恒公主身边宫女曾经昏倒的地方,它后面是一个陡峭的山崖,除非此人身姿轻盈,身怀武功,不然是走不了的。 安贵妃没有武功,但她早就料到这一天,一直没有疏于锻炼,她借助藤蔓的力量,一个扭身,直接从这里下去,毫不犹豫。 深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不会多留下一日。 她如同轻盈的蝴蝶,转瞬隐匿在若隐若现的雾气之中,再也不见。 长公主派来的人看到了这一切,心里颇为惊讶,他不懂安贵妃如何从一个孕妇变成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也不知道养在深宫的人呢为何能轻易的踏足悬崖,但他只确定一点,要将这件事情告诉长公主。 安贵妃突然消失的事情一下子传到了皇帝的耳中,他原本身体就不好,听了这件事之后,他心有戚戚,人之将死,不知为何,对神鬼一事也就看得十分重要了,见安贵妃不禁没有拿回神水,还失踪在道观,他一时之际想偏了,竟然觉得上天要他早死。 皇帝一旦生出这样的想法,他浑身上下更痛不欲生,原本早晨气色还有点气色,可如今却是死气沉沉了,再无期待。 太医过来的时候,也只发现皇帝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第102章 商议 约定 皇帝离进棺材也就是半步的事情了, 这是朝中重臣众所周知的事情,朝中并没有换帝的波澜,毕竟前段时间皇帝沉迷美色, 兼之这段时间皇帝病重,如今朝中大小事务都是由太子把关,大雍从上至下并未出现什么乱子。 众位大臣已经接受太子成为新帝的事实了。 除却皇帝病重这件事情,还有一条传言在京中甚嚣尘上,那就是太后谋害了宁国公的嫡亲女儿。 宁国公如今位高权重, 太后在朝中势力也不可小看, 两方势力盘根错节,但又因太后是因为宁国公才安稳上位的缘故,这两方势力有一种交错之意。 当时宁国公并未怀疑自己女儿的死亡, 如今却是起了疑心, 他重新调查之后终于发现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地方, 纵然宁国公不愿相信, 但事情已经是这样。 宁国公拖着年迈的身子来到了皇宫前,请求太子重新调查这件事情。 太子道:“此番孤必然会仔细调查,若是太后所为,那孤必然给卿家一个说法,若不是太后所为, 那孤必然会狠狠惩罚那些胡乱传播留言的人。” 宁国公听后,道:“多谢太子殿下如此体恤太后和臣子。”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后, 太子送宁国公回府了。 而这件事传遍了京中, 众人都知道太子要给宁国公重新调查当年的事情。 事情传到了长公主府,林琅正在书房之中,她这段时间并没有清闲,萧钰马上就是皇帝了, 那她就要脱离这层身份离开京中,如今她要以一种不会让萧钰怀疑的方式。 但此刻她左右为难,若是萧钰还不曾怀疑她,她可以走的一干二净,但此刻萧钰怀疑她,就算她离开,萧钰也可以去她的师父神医那里去打听自己的去向。 想到此,她就十分头疼。 她的师父一心向医,在算计这方面并不能比上萧钰,恐怕萧钰轻轻一算计,那师父就会暴露出一切。 林琅只有一点隐约的想法,碧莹敲开了林琅的门,她端来一碗燕窝粥,递给林琅,林琅接过,对她道:“你不要忘记给自己煮一碗。” 碧莹嘴角含笑道:“嗯,我多准备了,等殿下你喝完我就去喝。” 林琅见此才拿起勺子,喝了几口,她想了想最近碧莹和程三,故意感慨道,“味道真不错,若是谁娶了你,就幸福了。” 碧莹听懂林琅暗藏的话,她脸色微微熏红,林琅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她拉长了音调,陶侃道:“哦,原来我们的碧莹有了心上人,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懂不懂疼人,连个碗都不愿意端。” 碧莹呆呆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林琅会知道,她脸颊更红了:“殿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门外有人的声音由远至近:“谁说的,明明是她自己非要给你端过来。”守在书房的程三立刻就进来了,义正言辞反驳林琅的话。 林琅挑着眉毛哂笑地看着他,他一下子就静默了,随后望向了碧莹,道:“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 碧莹知道是林琅是故意诈她的,而没想到的是程三竟然还入局了,碧莹她表情有点呆呆愣愣,道:“殿下,你是怎么发现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琅笑着说,这两人平日做事都是在一起,形影不离,以程三的本领,就算是答应林琅的要求,也没有必要这般跟着,林琅除却了一切的不可能,留下了最可能的一项,那就是程三对碧莹有特殊的想法。 -- 第193页 想通了这点,林琅仔细观察两人的交流,果然一些细微的行为告诉林琅,他们之间氛围不比寻常。 碧莹状似抱怨地对程三道:“殿下故意给你设局,你还真入局了。” 程三目光坦荡荡的,道:“难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们的关系让殿下知道么,我觉得也是时候让殿下知道了。” 碧莹其实隐约猜到了程三有这个打算,不过她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如今她和程三有了关联,自己是不想瞒着长公主殿下的,只是话到嘴边,始终难以开口,如今用这样的方式揭开,虽然短暂的尴尬了些,但也算是告诉了长公主殿下。 林琅见碧莹脸色缓和了些,她接着程三的话道:“确实,不然你们相处许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我会伤心的。” 碧莹听着林琅半带撒娇的话,她赶忙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难以说出口。” “我知道,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碧莹十分支持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林琅瞧着程三道:“你就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撬走了碧莹,虽然碧莹对你满意了,但是我怎么也算碧莹的好友,我可没那么好打发。” 程三道:“长公主殿下,当时是因为任务,如今任务没了,我如今独身一人,自然不会来找长公主殿下你的麻烦,不过长公主殿下你随便考验,我不怕。” “好,那我会仔细考虑的,你先出去吧,我要和碧莹说几句体己的话,你不许偷听。” 程三听此,道:“是,殿下。” 程三离开了这里,他体贴的关上了门,碧莹自信道:“殿下可以尽情考验他。”说完这句,又补了一句:“但是殿下你可千万别让他受伤。” 见碧莹这般关心程三,林琅道点了点头,促狭道:“是是是,我是不敢的,不然有人舍不得。” “我哪有。”碧莹立刻回到。 林琅好整以暇地看着碧莹,碧莹好不容易恢复的脸再次红了起来,而这次她声音明显小了起来:“我没有。” 林琅见此,也不逗她了,她道:“我刚才就已经考验过了,我还挺满意的。” 碧莹一脸疑惑,林琅解释了一番:“程三是一个顶级的杀手,他身为杀手,小心和谨慎是从来不缺的,而当我疑惑的时候他敢出现在我面前,光明正大的承认这件事情,我已经感受到他的诚心了。” 碧莹还没有将林琅的秘密告诉程三,在程三眼中,林琅是手段超凡的长公主,是大雍权力巅峰的人物,出去这些,林琅还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家族及过往,若是欺骗她最信任的人,那后果并不是他个人能承担起的。 但他想明白这些,坦荡荡地和林琅承认了这件事情,证明了程三的诚心。 碧莹理解林琅的意思,道:“嗯,我是信任他的。” “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林琅马上要走了,如今她要给碧莹一个未来。 碧莹眸子里面暗藏着一份期待,道:“程三他同我说过,想让我和他一起去合州,过去他只是想挑战自己,所以才做的杀手,如今他想金盆洗手,回家跟着他父亲做事。” 林琅听到这里,她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看样子这位程公子已经为你们的未来做好了打算。” 碧莹轻声道:“嗯。” 林琅道:“那就好,等皇帝继承皇位之后,我会找个时间派你们做事,等到时候你们就离开吧,到时候恐怕要辛苦你了,恐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程三如今是易容,而碧莹等离开京中之后,为了避免太子的人查到,她要藏住自己的容颜,好在碧莹早就有了这种打算,她并不惊讶,反而是已经考虑的模样道:“嗯,我最近在屋子里已经开始练习易容了。” 当她们选择这么一条路的时候,她们就要接受这之后的一切,莫说碧莹,就连林琅,等回到燕州之后,也不能以自己的面容示人了。 也许是这个话题太沉重,碧莹想起了最近京中的热闹事情,也就是宁国公事情:“殿下,没想到宁国公竟然会在宫门前求当年的真相,他的势力和太后的势力可谓是盘根错节,难道是这个早逝的女儿对宁国公的打击太大了。” 林琅也听闻了,她面色冷冷道:“一个老狐狸,他不过是看在现在的皇帝垂死,才敢在宫门前伸冤,若是和陛下伸冤,以陛下的孝心,那必然只会从中和稀泥,等事情平复之后,太后的势力必然会重创宁国公的势力,如今不过是这个老狐狸听闻当年萧钰母妃的死因和太后有关,为了给太子一个好印象,所以这位宁国公早早的来伸冤,主动给太子一个调查太后的机会。” “果然,但是奴婢就觉得不对,宁国公是个睿智的人,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冒失的事情,果然对他而言是有利可图。” “过去除了他们自己的势力,还有太后帮他们撑腰,如今他们见过太子的手段,自然从心里惧怕,而此时太子和太后隔着太子母妃的一条人命,此事必然不能善了,所以他们也只能断一臂了,而此刻无疑是最好的时候,虽然是猝不及防给了太后一击,但实际上算是给太子一个恩情。” “可太子会许下什么承诺呢。” 林琅一滞,她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但究其原因,是没有想到还是不愿意想,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但此刻碧莹问了,她的话甚至没有过脑就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宁国公的孙女,名叫赵舒月,恐怕她以后就是皇妃了吧。” -- 第194页 碧莹知道太子对林琅有意,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林琅,道:“怎么会。” “皇宫之中,利益总是要大一些的。”林琅笑了笑,但碧莹完全看不出林琅过去的自信。 ——— 如同林琅所想,宁国公确实是这样想的,他在和太子说自己的孙女,萧钰只是目光似笑非笑:“赵姑娘确实性格贤淑,为人大度,见识胸襟广博。” 见萧钰这般夸赞自己的孙女,宁国公苍老的目光中微微一亮,惊喜道:“那殿下是要迎她入府么。” “孤一见赵姑娘心生喜悦,格外亲近,又在百姓受难时亲自向京中众位贵女募捐给难民,此等道义,孤实在佩服。”太子又补充了些,他多说一句,宁国公目光就更亮上一点,待到最后,萧钰道:“孤想封她为庄睿公主。” “公主……”宁国公的话滞住了,他没有想到萧钰是这个打算,他有些迟疑,道:“是我这个孙女不够好么。” “当然够好,只是国公爷忘了,您的亲女儿就是死在皇宫之中的,就算是孤以后封她为后,可后宫凶机无穷,孤无法时刻保护她啊。” 这话戳中了宁国公的伤口,他眼睛转了转,很快分析了利弊,而萧钰又补充了一句,是给赵舒月的汤沐邑。 宁国公终于满意了,他颤颤巍巍道:“多谢殿下。” 两人又说了几番好话,宁国公走了,萧钰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道:“老狐狸。” 第103章 驾崩 真实 京中最近的事情发生的雷厉风行, 萧钰派赵慎调查当年宁国公女儿死亡的真相,哪怕事情隔了数十年,赵慎也找到了一些足以决定真相的证据, 而在赵慎寻找证据的时候,萧钰已经从宁国公那里拿到了太后的势力范围,他软硬兼施,终于削掉了太后大部分的势力。 太后在期间也想要阻止萧钰,但奈何此刻萧钰已经大权在握, 而他也并不像皇帝那般对太后尽职尽责的孝敬。 太后的势力节节败退, 虽然她的势力并没有全数被削,但基本已经成为强弩之末,只差轻轻的一个压力。 当赵慎找到证据之后, 萧钰带着证据去见了太后, 太后此刻已经大势已去, 但她毕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 换了一袭盛装,坐在宫殿中。 萧钰去的时候宫殿都站在了院子里面,他们脸上并没有过去的那份高贵,眼中黯淡无光,像是没有了希望。 萧钰知道, 太后在宫殿里面等他,他进去之后, 太后果然坐在那里, 她头发输得整整齐齐,甚至有点透亮,萧钰见到太后他并没有十分气愤的模样,如今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况且如今他算是赢家,也没有必要对太后冷嘲热讽,他只是道:“许久不见,祖奶奶。” “你来得很快。”太后道。 “祖奶奶后悔么。”萧钰问的是她杀了自己母妃的事情,而不是她杀了宁国公女儿的事情。 皇宫之中向来藏着有罪的人、无罪的人他们的尸骨,不是所有的冤情都会沉冤得雪,也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一直掩埋。 宁国公的女儿是前者,若不是萧钰为了调查母亲的事情,他并不会给她沉冤昭雪,而萧钰的母妃是后者,她恰好有一个能帮她复仇的人。 太后道:“我不后悔,我从一介歌女,任凭众人瞧不起,一直到站在大雍之上,享受无尽的权力,哪怕现在你站在哀家面前,哀家也能说,我这过去,值了。” 太后享受了太久的权力,但这珠光宝气的权力并不是神赐的净水,不能将一身污秽洗净,那年轻时不过才短短十几年,那经受的痛苦,对权力的渴求一直刻在太后的骨子里面,让她不敢后退一步。 就算是知道自己错了,也要将错就错,不敢丝毫的停留,生怕被打入过去的生活,那卑微的可怜仰人鼻息的生活。 “那大雍太后因害宁国公女儿,以及太子母妃被降为庶民,终生不得踏出这里一步。” 萧钰并没有打算要了太后的命,当年太后对他亦算是有恩,是她一步步保住他的地位。 况且他也需要留下太后的命,只有这样,那群属于太后的势力才不至于疯狂反扑。 萧钰说完这话,他起身离去,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赵慎将调查的真相昭告天下,原来太后除了伤害宁国公的女儿之外,还谋害了太子的母妃,太子知道后大为震怒,将太后贬为平民,终生不得离开慈宁宫一步。 这件事情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而此刻萧钰去见了皇帝,皇帝在太医的医术下,确实多留了几日的性命,但已经无力回天了。 萧钰去见皇帝的时候,只见到了他最后一面,可惜这时候皇帝已经神志不清,连萧钰是谁都不认识了。 萧钰站在这里,那些被他漠视的过去,似乎随着他生命的流逝渐行渐远,混在林琅温柔的照顾下,那过去的痛苦渐渐消失不见了。 像是和过去做了一个告别,灵魂都轻快了几分。 在太医的陪护下,皇帝渐渐失去了呼吸,太监听后,转身对跪在外面的群臣道:“陛下驾崩了。” 此刻林琅去见了太后,太后其实并没有指望林琅,在最开始的时候,太后是想着林琅的,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却始终没有出现,甚至连庄恒公主也没有出现,太后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 第195页 如今林琅过来,太后并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 林琅也是面无表情的,道:“母后似乎很难过。” “生了个白眼狼的女儿,确实该难过。” “那母后不必难过了,母后的女儿确实不是白眼狼,只是她已经不在了而已。” “你什么意思。” “沧浪山玄清观,母后你是知道前皇后会偷袭太子吧。” 皇后在深宫之中,她能算计这一切,也许太后知道,也许太后不知道,林琅没有证据,他只是想诈一诈,但很遗憾,从太后的表情中,林琅看出了太后确实是知道这件事情。 林琅道:“所以母后你对于太子殿下一直是纠结着的么,一边觉得他的母妃给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另一方面却用因为是你害死了她,所以你对她的儿子也就是太子殿下愧疚,这么多年,你一直坚持殿下是太子,就是为了弥补你的愧疚么。 但实际上你却也厌倦了这一直愧疚的心思,觉得太子死在外面,没有死在你面前就好了,这样你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林琅逐字逐句分析太后过去的想法,太后没有丝毫的反驳,她没有必要反驳,因为林琅说得都是真的。 林琅见此刻太后并不意外的神色,她就已经知道了全部,她只是叹息道:“原来沧浪山的劫难,竟然太后你也知道,只是你没有阻止,所以你失去了自己最亲近的女儿。” 太后不明白林琅的意思,道:“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我不是你的女儿,你真正的女儿已经死在了沧浪山。”林琅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件事情,她神色并不算胡说,真是眼中透着哀伤。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太后明显是被林琅的话吓到了,她急不可耐地抓住林琅的衣袖,不可置信。 “我是长公主的朋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实现她的遗愿,也许你对长公主这般好,她会记得你的好,但我不会,我只会记得你没有阻止杀死你女儿的凶手。” 太后不信,毕竟林琅和长公主太相似了,而后林琅附耳在太后耳边说了一番话,有关林琅自己的身份,以及长公主确切的证据。 太后信了,听完这一番话,失魂落魄,她浑浑噩噩。 林琅见此,不再留下,而是离开了慈宁宫,离开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听说太后闷闷不乐自缢了。 第104章 登基 二更 大雍的权力更换仿佛就在一日, 杏雨梨云,春色满园之际,皇帝和太后死在了一日。 皇宫来往的宫人形色匆匆, 萧钰即将成为皇帝,新帝登基,要有太多的事情准备。 此刻萧钰更为繁忙,礼部已经选择了黄道吉日,在几天之后, 萧钰就要进行登基大典。 林琅将碧莹喊到身边, 对她道:“你们走吧。” 碧莹眼睛红红的,其实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碧莹很喜欢林琅, 她十分不舍, 但也知道, 自己不能留下来了, 毕竟等过了登基大典,林琅的计划就要开始实施了,如今留下的人越多,就越会出现纰漏。 碧莹对林琅道:“你永远是我的殿下。” 林琅笑容更深了,她眼中有不舍, 却理智更甚,她并没有只想到此刻, 而是想到了长远的未来:“不必了, 过几年之后你可以来寻我,那时候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奴婢。” 碧莹顿时眼睛更红了,她有点哽咽道:“是。” 林琅又私下给碧莹准备了许多东西, 交给碧莹之后,又嘱托她离开的路线,她了解萧钰,知道萧钰若是察觉到碧莹和程三同时离开之后必然会起疑,起疑了他必然会搜查他们的下落,林琅让碧莹避免被萧钰的人搜查到。 碧莹道:“若您和陛下不是以这种方式见面,那你们一定是十分好的朋友。” 林琅想起了前世,似乎并不是这样,前世她并不能如现在这般能了解萧钰,那时她离开前萧钰那带有深意的目光究竟是什么呢,她到现在都不懂。 碧莹不知林琅所想,只当她猜测那种可能性。 林琅说完这些,拿出了一张地图,上面有一个标志的地方,林琅又对她道:“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叫闻人过的人,他保存着长公主的冰棺,让他将长公主送回来吧。” 碧莹知道,林琅这是开始准备偷天换日了。 碧莹仔细收好了地图,她出门,见到程三,程三笑容坦荡,他将碧莹带到四处无人的地方,道:“长公主竟然真的会放你走。” 碧莹勉强的笑了笑:“是,她一向体恤我。” 程三抱住她,他语气真挚道:“你只是短暂的离开她,等你想她我也会找时间带你回来见她的。” 碧莹轻声嗯了一声,随后道:“是,我一定会去见她的。” 程三知道碧莹此刻心情难过,他静静的陪在她身侧,让碧莹缓缓自己的情绪。 翌日清晨,碧莹和程三就一大早就离开了,太子的亲信见此,对长公主道:“碧莹姑娘和程三他们向来和长公主您形影不离,如今他们离开,不知侍女照顾的可还合适。” 林琅语气随之变得柔软了一些:“岚若一直在长公主府尽职尽责,她为人细心,照顾我很细致。”她说到这里,话锋隐隐一转,颇有些凌厉,仿佛是对亲信打探她行动的不悦,就连话都透着不可置疑的反驳:“至于碧莹和程三,他们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陛下即将要进行登基大典,本宫派他们去取些东西,怎么,你是在质疑我。” -- 第196页 亲信立刻冷汗淋漓,他连忙跪下道:“长公主殿下,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两位。” “出去。”林琅只说了两个字,亲信立刻不敢多说了,他恭敬的转身离开。 之前就算是林琅派碧莹和程三出去,也是在京城之中,如今她直接将两人派出京中,难怪萧钰的亲信会好奇,只是如今林琅态度明朗,直接震慑到了亲信,那之后自然就不会有人再不知趣的问林琅了。 不过这原本就不必引起多余的怀疑,本身碧莹和程三都是林琅的人,他们深受林琅信任,如今皇帝登基,被派出去帮林琅取些东西,也是实属正常。 待亲信离开,林琅放松了一口气,如今她还能坚持几天,若是长公主派出两个人,那只会有一个地方让那两个人去,那就是玄清观。 到玄清观一来一回也需要数日了,他们并不能在登基大选之前回来,而萧钰继承皇帝之后,她就要发生一场意外,永远的离开京城。 就在林琅这样想的时候,岚若进来了,她拿来了一些衣装,她眼角含笑,对林琅道:“长公主,这是一些可以去参加登基大典的衣装。” 登基大典十分重要,原本林琅是不必去的,可偏偏萧钰邀请林琅了,林琅虽然推脱了一番,但还是没有推脱掉,见此,只好答应了萧钰的请求,去登基大典。 岚若准备了数件衣衫,岚若不愧是太子特意选给林琅的侍女,她在皇宫已久,对皇宫大典的各种要求如数家珍,因而她选的衣服绝对不会触到大典上的禁忌。 林琅看似认真的选了选,但实际上她脑中已经确认好了离开的日子。 时间如同流沙,一个指尖就疏漏了下去。 萧钰登基大典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林琅也穿得十分隆重,她带着岚若,坐在马车里面,岚若感慨道:“如今登基大典京中都十分热闹,奴婢听闻今天宁国公府十分热闹。” 林琅好奇了一声,岚若道:“贵女她们是去不了登基大典的,不过今日赵姑娘邀请她们去宁国公府替皇帝陛下祈福。” “她还真是有心,我们先去趟宁国公府吧。”林琅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句话,但话已经说出口,她也没有必要收回。 岚若没有想到自己的调侃竟然会让林琅改变了方向,她忙惊慌道:“是奴婢多嘴。” 林琅并没有怪罪岚若的意思,她道:“宁国公府就在前面不远处,本宫好奇她们是如何祈福的,并不是因为你的言辞,本宫不会耽误登基大典的。” 岚若见此,只好告诉车夫,让车夫从宁国公府停一停。 到了宁国公府,林琅下车,她的马车十分明显,宁国公的人已经从她的出行装扮猜出了林琅的身份,哪怕林琅没有收到请柬,宁国公的侍卫也不敢拦她。 此刻宁国府不算热闹,大部分人都没有来,赵舒月在门口,她仔细指挥布置着一切,赵舒月并不慌乱,她行事有条不紊,注重大局。 赵舒月笑容温柔,她四周围着一群听着她话的侍卫奴婢,林琅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隐隐有些难受,她一想到有这样的妙人陪在萧钰身侧,萧钰必然会省下甚多的麻烦,但明明理智上十分的接受,但感情上她就跟心口扎了一根刺,根本接受不了。 林琅的到来引起赵舒月奴婢的注意,奴婢提醒了赵舒月,赵舒月忙放下手中的一切,来到林琅面前,明明春日不是特别暖和,但她的脸颊明显有一点带着热意的红,林琅饮下心口的情绪,道:“本宫听闻了宁国公要祈福的事情,辛苦你了。” 赵舒月眼睛明亮,道:“这是臣女该做的事情。” 或许是林琅气势太盛,也许是她容颜精致,无法让人忽略,赵舒月很快就发现了她,她走到林琅面前,行了一礼,对林琅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林琅道:“恭喜你。” 赵舒月听到这句话,她嘴角隐隐有些笑容,她的祖父已经将皇帝的许诺告诉她了,她即将从一个普通的臣女成为公主。 她是一个极度聪慧的女人,成为皇帝后宫的人也许会给家族带来盛兴,但皇帝的恩宠是最飘渺不定的东西,她必须要时时自省,才能在皇宫里面占得一席之地。 但成为公主就不同了,大雍的公主不多,受宠如她这般有宁国公作为后盾的更不多,这一切都让赵舒月十分满意。 甚至和皇后不同,她有资格挑选自己的夫君,不必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她一定会仔细挑选,不会重复庄恒公主的过去。 但赵舒月并不知道萧钰还没有将此事告诉林琅,如今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萧钰和她的祖父,她的祖父将此事私下告诉她,连她的父母都没有说出口。 萧钰这段时间太过忙碌,他打算等登基之后将这件事情昭告天下,因而赵舒月和林琅两人都理解错了她们的意思。 赵舒月以为林琅是恭喜她成为公主,林琅以为赵舒月是在为成为皇妃而喜悦。 岚若在一旁小心提醒,道:“长公主,快到登基大典的时间了。” 林琅听到岚若的提醒道:“惊扰赵姑娘了,本宫走了。” “恭送长公主。” 待林琅走后,赵舒月的奴婢道:“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来此,奴婢听闻长公主貌美,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这般貌美长。”还有一句话这个奴婢没有说出,那就是竟然在美貌上压住了赵舒月。 -- 第197页 赵舒月想起了萧钰的那似是而非的态度,她忌惮道:“不要在外人面前提长公主,若是触怒了贵人,我可保不住你。” 奴婢忙惊慌道:“是,小姐。” 赵舒月心道,如今皇帝没有一点想娶妻的打算,就连她祖父给她请求都让皇帝以公主的代价阻止,究其原因,到底是他太忙没有填后宫,还是因为他想要的人不能轻易的得到。 想到长公主那貌美如仙的脸,赵舒月倒是隐隐好奇,她知道这位长公主不是世俗人,她会如何应对这一切呢。 林琅到了皇宫之后,有太监见到林琅道:“长公主,陛下一直在找你。” 林琅道:“走吧。”她到的不算晚,此刻萧钰一袭明黄,他面容上竟然生出一丝隐约的威严。 她站在这里的时候,皇帝从祭坛上回望了一眼她,林琅诧异了。 那目光和前世格外的相似,她看不懂。 第105章 巧遇 质问 林琅到的时候众臣十分惊讶, 他们知道林琅和萧钰交好,但他们没有想到,林琅竟然会来这里参加登基大典。 他们惊讶的理由有两点。 第一是女子参加登基大典这在过去是有过的, 但那些都是皇帝和皇后一起来的,亦或者是皇帝的母亲,如今皇帝并未娶亲,他的生母更是早逝,于情于理也不该长公主过来。 第二是他的林琅身为长公主, 她的母妃最近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众臣以为她会避讳。 但林琅并没有,她坦坦荡荡,冷若冰霜, 一副孤傲的模样。 如今长公主过来必然是收到皇帝的要求, 由此可见皇帝对于长公主的信任, 他们可不敢触犯龙鳞, 加上长公主本人的态度,他们不敢胡乱谈论长公主,生怕被长公主听到,在登基大典上被长公主教训。 登基大典并不轻松,先是祭拜天地, 祭拜祖宗宗祠,告诉众人他受命于天, 萧钰早已经焚香沐浴, 一步一步按照登基大典进行,等这些结束都已经快过去不少的时间。 等这些结束,萧钰去了大殿,明黄的龙椅静静的呆在那里, 像是在迎接她的下一任主人。 林琅沉默地跟着,她眼睛一动不动,想要把萧钰此刻的样子全都记在脑子之中,不肯忘记。 文武百官,下跪朝拜,林琅和众人一样,跪了下去。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日晷悬在她眼前,日光倾斜,照着大殿中柱子的影子缓缓移动,她心中的日晷也随之挪动。 这个并不存在的日晷在提醒林琅,她要离开这里了,永远离开这里。 礼乐奏起,喧闹的声音暂时让林琅的心里勉强好受了一点。 宣旨官拿出即位诏书,厚重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永宁年改为初熹,大赦天下。 众人忙碌了一天,等到晚上,林琅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回到长公主府之后,心情十分复杂,但她知道今日她不能休息,她的人告诉她长公主的冰棺已经秘密送了回来。 她必须要今天晚上筹谋好一切,不能在明天发生一点意外,林琅挑起灯,她对岚若道:“你先下去吧,我在读一会书。” 岚若点了点头,待岚若离开后,林琅将手中的书放下,她将有关自己一切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尽数焚毁,扔在了炉火里面,尽数焚毁。 接着她拿出地图,用手指点着上面的路线,一点点在记住离开的路线。 她想了数个小时,其实以她的才智不必如此,但如果不让脑子里面充斥着东西,她不知为何,格外的悲伤。 一直到了夤夜,她推开窗户,春日的凉风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她倒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天空,天空星子静卧,明月高悬,给四周渡上了一层霜白的光。 她心里难过的想哭,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就这么静静的望了一炷香的月,她脑子空荡荡的,随后她赶忙起来,关上窗户,回到了床上,她强行让自己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今夜一定要好好的休息,不能因为她的困倦影响一切。 也许是她的意志太过强大,她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而第二日并没有如同过去一样早醒,而是日头高悬,她才醒来,醒来之后,她起身喊来岚若,岚若给林琅梳妆打扮,她道:“我似乎很久没有去猎场了,我今日想去猎场。” 岚若欲言又止,林琅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情绪,接着她就听到岚若道:“可是今日陛下说,让长公主您进宫。” 林琅愣了一下,没想到今日萧钰竟然会约她,皇帝的命令,她还是要听得,况且,她也确实很想去见萧钰。 昨日他们都十分的繁忙,林琅根本没有机会去见她,今日他的时间稍微空闲了下来,她总算能单独见一见萧钰了。 林琅已经梳妆打扮好了,她道:“嗯,皇帝上午要去上朝,早朝之后还有人大臣留在御书房,我下午再去。” 岚若道:“是。” 林琅这次没有装扮得过于繁琐,只是扮成一个普通女子的模样,带上了帷帽,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她从后门出去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只是随意的逛了逛,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京城当真是极美的,和燕州截然不同,这里繁华热闹。 纵然燕州也十分热闹,但两个地方给人的感觉终究是不同的。 林琅缓步走着,她去了自己一直很喜欢的客栈,随意的叫了份饭,随后她又起身,吃饱之后她又起身去了别的地方,这仿佛是她第一次这般随意的在京中闲逛。 -- 第198页 林琅走到一处桥头,发芽的柳枝在垂落在水面之上,林琅见到一个小姑娘在哭,她走过去,问:“你怎么哭了。” 小姑娘原本后退了一步,但也许是她太伤心了,又或者她太需要帮助了,就道:“我奶奶不舒服,我帮奶奶出来抓药,我一直握着钱袋,但是一转眼钱袋不见了。” 林琅听后,温柔的笑了,但帷帽遮住她温柔的笑容,但她的声音格外轻柔,道:“姐姐会点医术,我帮你去治你奶奶。” 小姑娘这才抽抽搭搭止住了哭,林琅问:“你知道你奶奶得的是什么病么。” 小姑娘点了点头一板一眼背了出来大夫的话,林琅带小姑娘进了前面有一家药铺,对药铺老板复述了小姑娘的话,药铺老板忙给她抓好了药。 等她送小姑娘回去之后,小姑娘非要带她进屋,她进去之后,发现院子里面并没有人,小姑娘道:“我爹和我娘都出去了,他们要晚上才能回来,一直是奶奶照顾我。” 小姑娘说到此,又垂下了眼:“可是奶奶却因为我生病了。” 林琅揉了揉她的头,道:“那我们去给你奶奶煮药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她们支起了火,林琅将帷帽取下,带着帷帽煮药十分困难,道,她们很快就将药给熬上了,不一会药的味道就弥漫在整个厨房,林琅将药端了出来,打算从外面晾一晾。 就在此刻,有人敲响了门,小姑娘惊喜道:“是不是爹娘提前回来了。” 不过这个小姑娘有警惕心,没有直接打开,而是问:“爹爹?”林琅担心她,走到她身侧。 门外的人道:“我不是,我是捕快,刚才抓到一个小偷,我看到里面有药方,猜测这是买药钱,小偷说是从你这里偷的。” 小姑娘听到是钱袋找回来了,她惊喜地打开门,果然一个捕快衣服的人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正是小姑娘的钱袋,除了这个捕快,还有一个捕快,他压着一个人,林琅猜测这就是偷了小姑娘钱袋的小偷。 捕快先是见到小姑娘身侧的林琅,他一下子红了脸,忙低下头看小姑娘,但脸上还有一丝红,胡乱地嘱托道:“下次好好放着钱袋,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他将钱袋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看了看钱袋的东西没有少,又听了捕快的话,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乖巧的说:“嗯嗯。” “不过叔叔,你们是见到他偷我的东西了么。”小姑娘单纯的问道。 捕快笑了笑:“没见他偷你的,见到他偷别人的了,抓住他之后发现你的钱袋里面有药单,所以先给你的送回来,你家还算是好找,问了问街坊,他们告诉我们了。” “那谢谢叔叔了。”原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解决了。 “行了,一个钱袋你们打算还多久。”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林琅下意识觉得不好,但已经晚了,是赵慎。 赵慎走到捕快身侧,立刻看到了林琅,他脸色一变,刚要说话,结果林琅摇了摇头,赵慎半句话憋在口中,缓了好久才道:“走吧。” 走后林琅还能听到他们的话语:“赵大人你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么。” 赵慎道:“你要是不想早死就闭上你的嘴。” 捕快:…… 林琅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只是出来逛了一下就遇到了赵慎,还好赵慎没有戳破,林琅道:“药也差不多能喝了,端给你奶奶吧。” 小姑娘道:“嗯。” 林琅关上门,小姑娘的奶奶见到了林琅,小姑娘就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她奶奶连忙说了不少谢谢,林琅赶忙推辞,小姑娘的奶奶喝完了药,沉沉的睡了。 林琅见她奶奶并无大碍,道:“我要走了。” 小姑娘依依不舍,林琅道:“我下午还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事情。” 小姑娘只好道:“好吧,那姐姐你还会来么。” 林琅迟疑了,小姑娘看出了林琅的想法,她蹬蹬得去将林琅的帷帽拿给她,道:“今天谢谢姐姐了。” 这个小姑娘过分的乖巧,林琅真的是十分喜欢,但她没有办法给出承诺。 林琅离开之后,她回到了公主府,此刻她重新换了一身衣衫,岚若给她换成平日的模样。 此刻已经到了下午,她该去皇宫了。 等她到的时候皇帝林琅并没有见到皇帝,皇帝此刻还在和大臣商讨一些东西,林琅对太监道,“我先去个偏殿等他吧。” 太监给她找了两本书,林琅其实平日最喜欢看书,但此刻她大概是昨天没有睡好的缘故,看着看着,她直接压在了桌子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萧钰,萧钰眼睛冷漠,他握着她的胳膊,几乎不含任何感情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走。” 林琅一惊,她道:“不是,我有难言之隐。” 这个梦太可怕了,林琅猛然惊醒,醒了之后,却见身上搭了一个薄被,而萧钰就在一旁看书。 林琅眨了眨眼,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只说道:“陛下,你怎么在这。” 萧钰放下了书,他眼里是林琅看不透的情绪,他温声道:“我将那群人打发走之后,就过来了,见姑母你在睡觉,不忍心打扰,正巧你这里放了两本书,我就抽出一本看会,打发时间。” -- 第199页 林琅为难道:“纵然你我是姑侄,可如今你是皇帝,男女有别。” “是,原本我也想走,可见姑母的眉头一直皱着,我放心不下。” 林琅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君前失仪,她匆促道:“是本宫错了,不该让陛下等这么久。”随后她又问了句:“我刚才没有胡乱说话吧。” “没有。”萧钰说。 林琅暂时放下心了,但萧钰又道:“我也只听到有难言之隐。” 林琅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有点不可思议,萧钰道:“姑母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不会这个难言之隐一直瞒着我吧。” 林琅想起萧钰对自己的怀疑,她沉默了下来,萧钰直接问她:“姑母和林先生什么关系!” 第106章 离宫 一更+二更+三更 林琅在心底是愣了一下, 她一直觉得萧钰并不是这样急迫的人,可为何萧钰如今会这么直接问出来,难道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心里又是一沉,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这份疑惑,而是开始用了演技,林琅面容上的表情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她眼神透着疑惑, 回答的话中也似乎在说萧钰这话十分可笑:“林先生我又没见过, 只是从你手中接过她做的药,你如今质问我是什么意思。” 萧钰仅仅是静静看着她,而林琅丝毫不畏惧他的探究, 只是目光清澈回望着他, 最后萧钰先败下了阵, 叹息了一口气, 道:“是我最近刚当上皇帝,有些多疑罢了。” “为君者不易,高处不胜寒。”林琅十分体贴地安慰他道。 萧钰听了这句话,他浑身上下似乎是落寞了起来,苦笑道:“大概是换了一个位置去做, 思考皆有不同吧,那些以前父皇为难的事情, 我如今得以体会。” “嗯?”林琅继续瞧着他, 她了解萧钰,知道萧钰还有没有说尽的话,果然萧钰就继续说道:“但是父皇的作为,我绝不会认同, 也绝对不会和他一样。” 林琅知道萧钰的性格大部分继承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和皇帝的性格截然不同,萧钰自然是不喜欢皇帝的做法的。 “不过。”萧钰又说起了这两个字,林琅心再次揪了起来,因为此刻萧钰十分诚挚看着她,“我伤害了你的母亲,你难过么。” “是她错了,她害的你年幼丧母。”林琅知道长公主萧娡是一个明辨大是大非的人,她如果在世,也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 况且,萧娡在收到她太后的那封让她乖的信之后,她对太后再无多余的期盼。 林琅的话让萧钰的眉头不再紧皱,萧钰终于从称帝之后露出一份还算是轻松的笑,他道:“谢谢你,我好多了,只是如今我称帝,恐怕不能的再轻易放肆自己,不知姑母身为长辈,可否陪侄儿一趟。” “你要做什么?” “看看夜里的京城好么?” 萧钰此刻眼中有一点点期待,他像是十分渴望,林琅本身就难以拒绝萧钰的请求,如今见萧钰这般真挚,她更是难以说出拒绝的话,只好道:“好。” 听到林琅的话,萧钰他嘴角像是更轻快了。 萧钰神秘兮兮地道:“走,姑母。” 林琅一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萧钰就喊人道:“长公主要回府,朕赐御撵。” 侍卫立刻就抬出御撵,长纱垂落,一个形似林琅的女子踏上了御撵之上。 林琅有点懵,萧钰向林琅解释道:“这样他们才不会对你有谣言。” “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没想到刚才那个女子足以以假乱真。” 萧钰一听这事,他忙解释:“不是,那个女子只是声音相似,她的体型容貌都经过细微的装饰。” 林琅记得萧钰之前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如今突然出现,怕不是因为自己。 林琅只当自己是自己没有猜出这种事情,她不再继续问下去。 萧钰给林琅找出一身宫外的衣服,林琅接过,隐约觉得有点熟悉,等散开一看竟然是当时他们逃难时扮成夫妻的衣服。 林琅抬眼看萧钰,萧钰见林琅迷惑的目光,他嘴角含笑,道:“如今京中人多,哪怕是妙龄女子,也不好在夜间和男子一起出去,如果扮成夫妻必然不会让人怀疑,姑母不希望在闲逛的时候有好事者来管我们吧。” 瞧萧钰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罢了,林琅没有指明,只是顺着他的小心思认真道:“若是他们说,我是你的姑母,如今你的妻子正不知去向,我身为长辈,陪你去找妻子。” 一顶帽子从林琅的口中落到了萧钰的头上,萧钰竟然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姑母,好吧,那我去寻顶绿帽子,这样他们更会相信姑母你的话了。” 林琅听后,想到那副模样,忍俊不禁,道:“不错,那确实更适合了。” 萧钰继续可怜巴巴的,他作势要叫人,林琅就这么瞧着他,萧钰直接喊来宫人,道:“拿来一些帽子,各样式的都来些。” 无论是做为男人,还是做为皇帝,还是说不出要一顶翠玉色帽子的。 宫人的速度很快,林琅躲在屏风之后,宫人将帽子整齐的摆在皇帝面前,萧钰虚虚一指,道:“先把这些留下来吧。” 林琅只能听到萧钰的话,窥见模糊的动作,根本看不清他指的那些是什么,但不一会宫女就鱼贯而出。 林琅从屏风中出来,见到一顶顶帽子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这些帽子都做工精良,而其中确实有两顶是翠玉色的。 -- 第200页 林琅走进一看,从中随意拿了一个,那上面还镶着一块玉,林琅怔住,她想起宁国府的人之前去一处产玉的地方,给先帝进贡的数块玉,先帝大悦,将这些收在了内务府,内务府的人就将它们磨成各种形状,装饰在皇帝和宫妃的衣衫上。 如今正巧又这么一块,林琅不悦在她突然想起了宁国府,那杯萧钰逗乐的心情又难过了起来,那宁国府的嫡女赵舒月,很快就要来到这里,成为萧钰最重要的人。 林琅的笑收敛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帽子,道:“我就是胡乱说说,你还当真了,要是被宫外的大臣看到你,那明日你可要怎么面对这群大臣。” “若是能逗姑母一笑,那也是值得的,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不值得,姑母兴致不高。” 林琅刚才确实是开心了,如今确实因为自己的缘故,她道:“我兴致又不是你带不带帽子决定的。” “那时?” 她缓步走到刚才衣衫的地方,打断他的话道:“陛下,我要换衣服了,陛下是不是该避一避嫌。” 萧钰见林琅态度变化这么快,他没敢深究为何林琅会变了言辞,只开心道,“那位也去别的殿中换身衣衫。” 萧钰是含着笑走的,他轻声关上了门,林琅将衣衫铺平整,她细细的抚摸上面的纹路,一针一线都十分精致,林琅有些怀念,怀念他们在船上那段亲近交心的日子,可时间永远不会倒转,只会无情的向前,到最后怀念也只会变成最无用的锁链。 林琅褪下自己的衣衫,轻轻换上了这身衣服,她熟练的梳好熟悉的发髻,她行动并不快,这让她有了可以思考的时间,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理由是如此的蹩脚,臣子见到皇帝带绿帽子自然会去置喙,但如果臣子见到皇帝和长公主扮作夫妻,那更是轰动朝野。 林琅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答应萧钰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如今是她在京中的最后一日,为何她不能放肆一番。 林琅想明白之后,她梳发的速度快了些,她装扮完后敲了敲门,萧钰知道她已经梳妆好,于是打开门,萧钰见到林琅的时候他眼神微微亮起,他道:“姑母果然是极美的。” 此刻萧钰已经换上之前的衣衫,不得不说,确实十分让人怀念。 “胡乱说,我们要去哪。”话是这样说,林琅的脸还是不可避免的红了一下。 萧钰道:“宫中有一处暗道,我们去那边。”说完萧钰就要将林琅带出去,林琅迟疑了一下,道:“外面的宫人怕是会看到。” 萧钰却笑:“不会的。” 等萧钰待林琅出去后,林琅这才明白为什么不会被看到,原来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不知萧钰下了什么命令,才能让这群人这么顺从,林琅刚开始还有些顾忌,最后她也放心的跟在萧钰后面,后来他们到了皇帝的寝宫,林琅真的好奇萧钰是怎么做的,寝宫竟然无人。 林琅问萧钰,萧钰却笑了下,“等下再告诉姑母。” 林琅见此,只好不再问了,不过此刻已经晚了,夕阳西下,将周边染得一片赤橙。 萧钰将林琅带到龙床的地方,他按动了一处,一处架子的地方露出一道入口。 林琅道:“真不愧是皇宫。” 她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惊叹,毕竟长公主府也被她的手下凿得像兔子洞一样。 如今林琅要走,林琅已经让手下将那些地方堵住了。 萧钰对此早有准备,他点了一个灯笼,带着林琅下去,下去之后,萧钰将暗室的门关上。 林琅跟在萧钰身后,萧钰开始讲起他过去在皇宫的生活,其中不乏尔虞我诈,但他只是草草的略过那些,只是讲了一点趣事,林阑知道他的心思,是怕自己在暗室之中害怕,但林琅自从当了长公主之后,早就已经习惯了暗道。 可习惯是一回事,如今有人关心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林琅难过之余又有一种被安慰的感觉,她仔细听着他在讲,她的心思被萧钰完完全全的引带着,这条路像是九曲回廊,却在萧钰的话语中那么的短。 林琅还没有走够,萧钰就道:“我们到了。” 林琅过去都迫不及待地想走出密室,如今却隐隐有些失落,她只是道:“嗯。” 两人从暗室出来,林琅却发现这里是一栋高楼,萧钰将林琅带向高楼,如今的风还有些凉,尤其在夜里,更显得有些凉薄,却没有想到屋内置了火,让屋中保持恰好的温度,而那里有一处桌子,林琅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京中的长楹阁,此楼以高闻名,在这里可以眺望大半的京城,而此处向来人不少,如今却只有看起来小二,林琅心道:原来是这里,如果是这样,就算是他们穿着夫妻的衣服,也不会有臣子看到。 林琅道:“你将此地包了下来。” 萧钰道:“这里算是我的产业,也无所谓包不包。” 林琅有一瞬间的呆滞,萧钰道:“当时我还是太子的时候,囊中还是十分富足的,这么一栋楼对我而言并不是问题,而且他们也并不知道我是皇帝,只当我是一个富裕的公子。” 萧钰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并没有多余的神色,仿佛本该如此,但林琅却知道,当时无论是皇帝皇后,还是太后泰王,都没有给过他更便捷的通道,可他还是成为了一代画中名手,且武功不凡,如今他更是不惧当时艰难的险境,得到这样一处财产,这非是心智坚韧之人不能做出。 -- 第201页 林琅觉得,她该是对萧钰彻底的放心了。 萧钰道:“姑母,快坐下吧。” 林琅却是装作生气的模样,坐在那里,不想理会萧钰,萧钰何等聪慧,当即就知道林琅为何生气,道:“姑母,你原谅萧钰吧,其实我只是在那段在船上的时候最为放松,所以才让姑母穿上这身衣服的。” 多亏此刻这个楼层没有人,不然这里的人一定会脑补一场大戏,林琅道:“要想我不生气,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宫中的人离开的。” 萧钰没想到林琅会说这件事,萧钰道:“如果我说了,姑母会原谅我么。” “看心情,等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如果我开心,那说不定,如果我不开心,那我现在就走,如今我这副打扮,想必就算遇到了大臣,他们也不敢问什么。” 不就是威胁么,林琅也会。 萧钰忙道:“我昨日刚登基,又大赦天下,于是借此机会,让宫人可以随意出来,探亲也好,觅得良缘也好,至于侍卫,我就是用了个小心机,让他们以为彼此都在保护我,去执行别的任务。” “你如今是大雍的皇帝,怎么会对自己的安危这么不在意。”林琅的话中只有担忧。 “我有保护自己的能耐,况且,我如今更是出来了,谁也不知道我回来这里,就连姑母你不是也不知道么。” 林琅听此,见萧钰想的这么周全,不再多说,道:“好吧。”她虽是这样说,萧钰如今也是风轻云淡,但林琅知道,萧钰能做成这一切并不容易,稍微有一点疏漏,就无法实现此刻的清闲。 “你还真是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里。” “可这等事情,我也只会和姑母一个人做。” “你以后还会对自己的宠妃这般用心。”也许是夜太寂静,又也许是他们不在深宫,而萧钰又没有一袭明黄,导致林琅的话过于放肆。 萧钰起先是一愣,随后疑惑:“姑母为何会这么说,我如今可没有宠妃,姑母怎么会胡乱定下我以后的事情。” “那赵家姑娘呢。” “姑母你不会这段时间的不开心是因为赵舒月,难道是我太自作主张,惹得姑母不开心。”萧钰像是抓住林琅今日情绪的不对劲,确认的说道。 “你宫中的事情,何必像我来说。”其实林琅也知道自己不该说下去,但话就如同流水,一旦雨一下过,就难以在短时间内抵消过去。 萧钰听到宫中这两个字,有些微妙,他此刻才更是疑惑:“赵姑娘和我的宫中有什么关系,她不会是我的妃子啊。” 林琅听了萧钰的这句话,才察觉到不对劲,她道:“那你说的自作主张是什么意思。” “因宁国公帮我了一件事情,我将赵舒月赐为了公主。”萧钰将真相说了出来。 “公主!”林琅有微微的不可思议,不过她一直皱着的眉,却在一瞬间舒展了开来,萧钰道:“姑母,你开心了么,我见你笑了。” 林琅一下子抚上了自己的唇角,她眼中有一点无辜,懵懵的:“我笑了?” 萧钰嘴角含笑道:“刚才的笑如同镜中花,一闪而逝,如今姑母你却是开心了。” 林琅忽然觉得这里有点热,道:“胡闹!”但因为心结似乎解开的缘故,她这声胡闹也有些软绵。 萧钰却是微微笑了起来,他笑声并不大,但他原本就生得一副俊逸的面容,只是这段时间他神色太过阴郁,威严有余,亲切不足,此刻他笑容中没有一丝阴霾,不知是夜色太过温柔的缘故,林琅只觉得他眼中只有自己,她有一种萧钰恍然若神人的感觉。 他们不知对视了多久,久到小二敲响了他们的门,林琅仓促的收回了目光,道:“怎么了。” 萧钰道:“姑母下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吧,来尝一尝这里的名产。” 萧钰拍了拍手,小二依次将饭菜端了上来,林琅确实如今有点饿,此刻见到这些,她觉得萧钰确实十分贴心,林琅拿起碗筷,她还不知道选什么,萧钰在一旁从第一道菜开始说起:“这物叫海蝘,这是海边的一道鱼,海鱼和河鱼不同,这个是厨子用他特制的辣椒做出来的,既保留的鱼的清香细嫩,又有一种回味无穷的甘香。” 林琅听后,夹了这道菜,她尝后果然十分好吃,不禁又夹了两口,萧钰又开始指起了另一道菜,不得不说,萧钰在这些菜上桌真的是用了心思,萧钰指的哪一道菜都让林琅十分喜欢,林琅吃了一会,只觉得肚子已经饱了,她不是一个夜间积食的人,于是道:“我不想吃了,你好像还没有吃,你快点吃些。” 萧钰笑了笑,道:“好。” 林琅安安静静看着萧钰吃饭,不得不说,仿佛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琅也是这样看着萧钰吃饭,如今离开了,她也在看萧钰在吃饭,这叫什么,有始有终么,这是在告诉林琅,确实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 想到这里,林琅不禁向窗外看了看,此刻夜已经很深了,月白风清,灯火阑珊,街边热闹非凡,林琅道:“这等地方,是不是该有美酒作陪。” 萧钰已经吃饱了,听此他道:“确实该有。”他又拍了拍掌,随后小二来了,萧钰让他将库中真珍藏的梨花白拿出来。 小二将梨花白拿到林琅萧钰面前,林琅倒了一杯,又给萧钰倒了一杯,“好像至今没有说一句恭喜你成为了皇帝。” -- 第202页 “谢谢姑母。”萧钰一饮而尽。 其实如今萧钰是有些诧异的,没想到林琅会同他喝酒,林琅却知道这是自己的私心,林琅在前世的时候同他喝过,那时候他还没有回皇宫,还是她的患者,那时候萧钰总会小酌一杯,他不会喝醉,只当他偶然喜悦的时候会喝上一杯。 林琅好奇这酒水的味道,她寻个机会尝了尝,却没有觉得这味道有多好,有一日她见他喝,就好奇地问他:“这好像也不好喝,你为什么会喜欢它。” 萧钰道:“平日我是不喜欢喝得,可心里有心事的时候,它就显得还算是应景。” “应景?” “也许心里很不悦,需要这东西缓解一下。” 但当时他明明是开心的,但后来林琅知道,其实他的开心不过是因为他想要的短期内实现了,但他在谋划长远的利益,那高山依然在,他永远在居安思危。 如今萧钰却不好这酒中物了,但林琅却十分想喝,也许这就是当时萧钰说得应景,她其实如今心情复杂到奇妙的地步,她舍不得走,却不得不走,这份舍不得不是因为这份荣华富贵,也不是因为身份高贵,只是因为萧钰一人,但她却不得不过分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能也不敢越界。 如今这杯中物,却是最能缓解她心中不悦的了。 林琅喝了一杯之后尤觉不够,再次喝了第二杯,萧钰也陪着她喝,喝完这一杯,林琅想起了萧娡,她说起当时瘟疫的时候,她去那里,其实那里原本十分繁华,却因瘟疫的缘故,百户无人,她当时其实十分无力。 林琅之所以说这些,就是因为长公主本人也去过那里,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她不想暴露自己,但一心的情绪难以纾解,只能通过这移花接木的本领将自己的心事说给萧钰听。 萧钰原本只是想让林琅领略大雍京中别样的景色,但今日林琅的心情一直不曾好过,他想了许多办法,想哄一哄她笑,后来他终于找到症结所在,原本他以为这个症结是别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她在怀疑赵舒月会成为自己的皇妃。 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不得不说,萧钰竟然还有点开心,他觉得自己终于在面前这个人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面前这个人,不是长公主,也不是他的姑母,更不是萧钰,只是原原本本的萧钰认识的她。 而当她要梨花白的时候,萧钰更觉惊奇,平日林琅克己复礼,待己向来严格,他从未听闻过林琅会喝酒,但此刻她喝了,还是在自己面前,这让萧钰有一瞬间的错觉,他觉得林琅是在准备借着酒想自己说她真实的身份。 萧钰想:无论她是谁,只要她想,他会给她她最想要的身份。 而如今她在想自己说自己的心情,萧钰心竟有点心疼,若说过去,萧钰的过去可以说是千疮百孔,但面前的人不同,她的悲伤来源于外界,并不源于自己,她对于生命有着十足的尊重,因而生命消逝的时候,她会不忍,甚至会苛责自己,实际上,她更应该关心她自己,可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萧钰想忍不住去抚平她眉间的愁绪,抚平这些痛苦的悲伤。 林琅没想到自己和萧钰的酒量十分匹配,在萧钰喝得有点醉的时候,林琅也已经开始熏醉。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她引以为豪可以寻找各处穴道的手,已经握不住酒杯,而她的嘴也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大概是脑子已经成了一团,她竟然隐隐分不清自己和萧娡的过去。 她竟然觉得自己就是自己,如今的她并不长公主,而面前的人也不是皇帝,而是萧钰,她伸出的手,想要触碰萧钰的眉眼,萧钰觉得这样不好,但他也有点不大能控制,竟然没有躲过,甚至握住林琅的手。 夜一下子寂静了起来,林琅不再说话,她只是仔仔细细看着萧钰,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清醒了一点,仿佛脑中做了一个极度可怕的决定,那是她在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做出的决定,她饶过饭桌,竟然轻薄了萧钰。 她恍惚嗅到了一股皇宫熏香味道,还有萧钰独有的松香,沉醉却又迷人。 萧钰大概是吓到了,他眼睛明显呆呆的,似乎是不可思议,下一步,他就反客为主,将林琅搂入怀中。 压抑许久的感情经过长时间的等待让人迫不及待,但两人长时间的循规蹈矩,也没法越过心里的界限在这里做出出格之事。 萧钰一把抱住林琅,他是这里的主人,自然有他自己的休息之地,那里是在楼顶,不过几个阶梯,林琅搂住萧钰的脖子,不敢放松,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没有拒绝,她只记得那窗外夜凉如水,星子明耀。 随后一夜无梦。 第二日是林琅先醒的,她心中有所挂念,而且这段时间她一直寡眠,而萧钰则是昨日兼之前日都太累,所以也没有醒的那么快,林琅轻声地起来,她找到自己的衣服,里面有一个手帕,上面浸了睡眠散。 昨日其实说句实话,你情我愿,她并不后悔,只是就算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会想要留下来。 林琅轻轻的吻了吻他的眉心,随后将丝帕捂在萧钰的鼻子上。 她见萧钰似乎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还是败在了药物的作用下,听到萧钰更深沉的睡眠,林琅忍住身体的不适,她起身一件件穿上了衣服,随后她下楼,小二似乎是诧异萧钰为何没有和林琅一起下来,林琅状似不悦道:“等你家主人醒来自己问他吧。” -- 第203页 林琅的态度唬住了小二,他不敢多问,林琅也就轻易的离开了,此刻天光已经亮了,林琅并不担心萧钰的早朝,他昨日出现之前,想必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况且那个睡眠散作用并不强,只会让他睡上一两个是时辰。 林琅急匆匆离开,她这一路上还算顺畅,却没有想到在出城门的时候会遇到一个人—杨锐。 杨锐和他妹妹在一起,是他妹妹先见到林琅的,他妹妹道:“姐姐。” 林琅只好勉强和她打招呼,杨锐也注意到林琅了,他虽然不是赵慎,却发现了林琅的奇怪,今日的林琅身边并没哟侍女跟着,而且她浑身看起来狼狈,修长的脖颈处竟然有很深的红痕。 杨锐还未娶妻,但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点猜测,但这个猜测太过恐怖,让他不愿相信,他笑容有些勉强道:“殿下。” 林琅自然能察觉到杨锐奇怪的目光,她尽量让自己不看杨锐,和妹妹在说话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陛下说要休沐,所以哥哥带我出来玩。” 果然萧钰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林琅这下放心了,她道:“今天姐姐我也是出来玩,只是姐姐我是单独出来的,不想告诉别人,你能不能瞒着啊。” 她话是这样说的,实际上是在告诉杨锐,不要泄露她的行踪。 杨锐妹妹立刻做了一个不说的动作,林琅笑着道:“真乖。” 林琅这才直起腰对杨锐道:“杨卿家,本宫有事,就不耽误你们兄妹游玩了。” 她说这句话之后就起身起来离开了,杨锐望着她的背影确实十分奇怪,道:“怎么回事。” 杨锐的妹妹道:“去问问赵大人吧,他是京中最会破案的大人。”最近杨锐的妹妹爱上了听书,里面的主角就是赵慎,赵慎对她而言可谓是将其当成除了哥哥之外最喜欢的人,而当她知道哥哥和赵慎相识之后,她就特别期待让哥哥去见赵大人,企图想通过哥哥见见赵大人。 “赵大人忙得很,况且姐姐不是说不要说出么。” “对哦,姐姐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杨锐心里满腹疑虑。 林琅的人在一处山中等她,在遇到杨锐之后,林琅发现自己衣服的不妥,她整理了一番,觉得已经没有问题了,这才去见他们,林琅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等得不耐烦,反而恭敬道:“小姐。” “安排好了么。” “已经安排好了。” 林琅听到这句话,莫名的有些难过,她道:“那就好。”她又道:“派几个人去长楹阁。” “长楹阁?” “嗯,皇帝在那里,去保护一下他,别引起他的注意。”萧钰虽然谋划较多,但他毕竟是万岁之躯,况且她也舍不得他出事。 “是。”一人说完之后立刻去了。 见那人走了,林琅开始布局。 长公主的身体从冰棺久了,有一些痕迹,林琅造极准备好了药,将一些痕迹清楚,她知道自己在隐瞒赵慎,但此刻她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布着布着,林琅有些失神,“是巧合么,让我连借口都不必寻了。” 皇帝登基第三日,一件案子震惊朝野,当日朝臣休沐,一个农户上山打猎,竟然简答一个女子死在山中,他急忙去报案,捕快到后,将女子带回义庄,带回之后,赵慎正在义庄,见到女子,大为惊骇,此女子竟然是长公主。 赵慎不知为何长公主会在一座山上,受了箭伤而亡,但此事重大,他忙去找皇帝,赵慎有些惊讶,他从未见过皇帝这般愉悦的时候,但此刻他不得不忍痛将事实说出,而皇帝听后,亲自前往义庄,皇帝见到长公主的尸身之际,他竟失魂落魄,将一众人都赶了出去。 过了半个时辰,萧钰却觉得此女子十分温柔,却更觉得陌生,似乎并不是陪着他受难的女子,于是他找来了宫中当年给长公主接生的几个嬷嬷过来来,辨认长公主身上的胎记,此举十分小心,众位嬷嬷先是将胎记的位置写在纸上,她们写得分毫不差,由女官辨认,发现确实此女子就是长公主,萧钰听后,心痛如冰,昨日太暗,太醉,兼之长公主的胎记并不在明显的地方,萧钰也没有记清,在嬷嬷的指认下,萧钰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无法反驳嬷嬷。 他让赵慎去寻杀了长公主的凶手,赵慎却并没有查到踪迹,却发现另一件奇怪的事情,他觉得长公主死得奇怪,虽是箭伤,却被人救治过,还是一位手段高超的大夫。 而他开始调查那座山,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 萧钰虽然让赵慎去找凶手,却觉得这凶手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醒得太晚,又或者自己非要给她一个惊喜,她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林琅自然不知道京中的事情,她正坐着马车一路易容到了燕州,她先是回了家,回家之后,她母亲见她回家,忍住了眼泪,道:“回来就好。” 她也终于难得的见到她父亲,她父亲瞧了瞧她道:“都瘦了,快吃饭吧。” 吃饭期间,她将萧钰怀疑自己身份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道:“我会嘱托你师父帮你瞒过这件事情的。” 林琅有些羞愧:“这本该是我去说的。” 她父亲道:“你不去才是对的,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去了,易容之后待上两年,别让别人看出来不对,长公主的画像已经开始流传了,燕州只是离京城远,没有收到,还好你平日行医都易容带着面纱,身为小姐也没有官家的朋友,等以后传过来之后不至于让你被发现。你也不用担心你师父那里,她虽然耿直了些,却也不是个不会演戏的。” -- 第204页 听到父亲这样说,林琅放心了下来,毕竟在她眼里,父亲说的话从来都是能实现的。 这段时间林琅在府中也开始梳妆易容。 果然,和她父亲猜想的一样,京中果然有人来查到她师父那里,只是她师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镇住了对方,对方只好将此事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听后更为悲愤。 林琅听后愧疚万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永远借着长公主的身份,一切都该拨回到正轨,而她也听闻长公主的尸体以公主之礼入了皇陵,听完之后,她放松了。 却没有想到,刚一放松,她口中就是一阵难受,她猝不及防的干呕了起来。 她心里觉得不妙,一探查脉象,果然是怀上了身孕。 第107章 知晓 孩子 林琅不可思议, 她完全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夜的温存,竟然有了这样猝不及防的结果。 此刻才一月多有余,以她的本领, 有很多神不知鬼不觉让这个孩子消失的办法,可不知是不是孩子父亲的缘故,她竟然没有半分动身配堕胎药的姿态。 林琅痛苦的意识到,她不想离开萧钰,不想离开京城。 想到此, 她不禁泪流满面。 香罗过来, 见到林琅无声的在那哭,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凑到林琅身侧, 关切问道:“小姐怎么了, 是谁欺负你了。” 林琅摇了摇头, 她拿出丝帕, 擦了擦眼角,一副无碍的模样:“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我许久没有去药铺,我和你一起去吧。”林琅借故去抓点安胎的药。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和她母亲一样, 从来和大雍大部分的女子不同, 所以她敢在高楼上做出出格之事,也敢孤身一人,诞下孩子。 她这段时间并不出门,也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她, 她在燕州并没有太多交好的朋友,因而林琅在家不必易容,除了香罗,这里的仆人都很少来到林琅的院子里面。 她父母常年不在家,而她年纪小的时候,曾遭受府上的恶奴暗戳戳的欺负过。 后来她父亲察觉到不对劲,就将她带到身侧,但她父亲那里不比林府,在她父亲那里,虽然她没有被欺负,但她也不是多么开心,她父亲那里并没有太多她的同龄人,唯一差不多年龄的孩子还是一个木头人,林琅她在努力之后,放弃枯木逢春的期待,去找些感兴趣的事情,故而阴差阳错,她学会了医术,最后拜了神医为师。 当时她父亲带走她的借口就是林府的小姐多病,她要去乡下养病,而如今她回了林府,去拿药自然是理所应当。 林琅和香罗一起去了家中的医馆,燕州算大也算是大,但十里巷陌本身就会拉近人的亲近,林琅出门的时候,虽然她带着帷帽,但她曼妙的身姿已经引来一堆狂蜂浪蝶。 况且她又是从林府出来的小姐,谁都知道林府在燕州的地位,燕州是异姓王爷林疏之的地盘,林府的主人林微是林疏之的亲姐姐,林疏之还没有继承爵位的时候,他受尽苦楚,除了林微,谁都没有给她施舍过眼神,而等他变成坐镇燕州的异姓王之后,除了林微,他是谁的话都不听。 而林微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她身为一个女子,并不擅长女红,也不擅长诗词,她更喜欢舞刀弄枪。 当时她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喜欢行侠仗义,不知教训多少无赖,也不知围剿了多少山匪。 谁都猜测林微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无人敢娶,但最后却出乎众人所料,不过桃李年华,林微就嫁了一个男子,男子名为花绥,花绥面容可谓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也十分温柔,他来燕州林府的时候来寻林微的时候,不知羡煞了不知多少燕州的女子。 只是他们说是嫁也是嫁,说是娶也是娶,至今花绥都住在林微的府中,而花绥很少出府,就算是出府也是回家中的乡下久久的待着,故其他人说花绥是入赘了林府。 毕竟他们的独女也并没有姓花,而是姓林。 当然这只是外人的猜测,身为林微花绥的孩子,林琅她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十分厉害,只是他为人低调,根本不愿意暴露自己真正的身份。 而在外人眼中,和花绥在一起外,林微也没有成为贤妻良母,留在闺中,而是依旧舞刀弄枪,她让燕州四边无山匪,等剿灭山匪之外,她开始协助花绥,抵抗玉酯国。 玉酯国和霖国一样,都是大雍周边的国家,和霖国不同的是,玉酯国的人生性放旷肆意,他们的皇帝常年病重,朝野被玉酯国的各位世家掌控,而这些世家常常你争我斗,他们不仅彼此斗,还经常神出鬼没入侵大雍。 这一度让先帝头疼,朝中曾派出将军过来协助林疏之,却被玉酯国袭击到向皇帝请命不愿来燕州。 而这位将军走后,林微披甲上阵,巾帼不让须眉,竟让玉酯国节节败退,如今林微就是燕州的守护神,有她在,玉酯国的人就不敢轻易前来。 林琅身为林微的独女,身份自然不比寻常。 她一进医馆,就有公子借故同她说话,林琅最开始好声好气回了几句,那公子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故意凑近了她,林琅只是看了香罗一样,香罗十分泼辣的就将那公子“请”走了。 众人见此,也不敢轻易过来了,林琅拿了数味药走了,等她回去之后,道:“我最近研究一些药物,这些你帮我找找,我用来配药。” -- 第205页 知道林琅去当长公主的人只有她父亲的人,香罗只是以为她去她师父那里。 如今听林琅这般说,她笑嘻嘻道:“好的,香罗定不辱使命。” 邻里那个听后,垂了垂眼皮,她知道自己欺骗了香罗,可她不想让香罗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安胎药,她不想让父母现在知道自己怀了孩子。 起初几个月林琅不常出去,她只是在家中看看医术,莳花弄草,她父母见此,只当是她刚从京中回来,修生养息,而有一日,她父亲花绥注意到了不对劲。 她父亲是懂医术的,香罗取药的时候撞到了花绥,花绥平日就喜欢看他女儿配药,毕竟哪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女不凡。 而香罗说了最近林琅取得药,他曾经活在长时间算计的地方,他一下子就察觉到林琅究竟想配的是什么。 若是府中的其他人,林琅必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但如果那个人是林琅自己,那她必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花绥一下子就猜到了林琅的心思,他没有沉默,也没有去找林微,而是去见了林琅,林琅正在摆弄一盆花,见她父亲自己一个人过来,她嘴角有着笑,喊了声:“爹。” 花绥不动声色地扫视了林琅一眼,林微怀孕的时候他日日陪在身旁,花绥对女子怀孕的模样十分了解,而林琅和林微怀孕的模样十分相似,哪怕花绥不愿意相信,也只能承认这个事实,他忍住心中的恼火,嘴角含笑道:“你最近倒是改了性子,往日我想着你能安静的坐下,都是十分奢求,没想到去了一次京城,竟然能安稳的坐着。” 林琅也略有些愧疚道:“我胡闹扮成了长公主,每日总是要有大部分时间坐着演戏,哪怕我在不喜欢,我也是习惯了。” “长公主么,我听闻皇帝因长公主之事十分愤怒,登基三日天下缟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林琅,不愿意放过林琅的一丝表情 “当时他确实是十分可怜,我当他是弟弟,他也确实将我当亲人,如今这个亲人死了想必他十分难受。”说到了萧钰,林琅的声音稍微温柔了些,但这份温柔里面还有些悲伤。 花绥心里有一种不妙的猜测,能和林琅扯上关系的人想必身份不俗,若那个人是个普通人,以她的本事,必然会将那人带来燕州,向他们提亲,而如今林琅一直闭口不言,除非这个人林琅拿他没有办法,否则她不会唯独只想着养孩子一事,而满足花绥猜测所有条件的,也许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如今的皇帝。 花绥道:“是,所以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嗯,多谢父亲提醒。” 花绥又和林琅说了一些,他嘱托了他几句,嘱托之后他出了林琅院子后,私下找到自己的属下道:“将小姐去京中的大小适宜全都成给我。” “是。” 几日之后,花绥得知了一切,也确认了林琅孩子的父亲,他叹息一声,再次去了林琅的小院,林琅已经准备好了行礼,对花绥道:“父亲,我听闻南方有一种毒,我想去那边看看。” 往日林琅也会用这些借口,花绥很少阻止她,甚至会找些自己的人帮她。 但此次林琅必然不会是去找毒的,而是去找地方养胎。 花绥也明白了林琅的打算,他道:“那走之前和我聊聊。” 林琅不明所以地坐下了,花绥首先道:“无论你做了什么,首先你是我的女儿。” 林琅鼻子一酸,有一瞬间她想告诉一切的真相,但她知道花绥讨厌皇族,因而她忍了下来,但花绥又道:“为人父母,若是儿女在外面有了劫难,经历生死一事,而父母却难以得知,你知道那是一种多么难受的心情么。” 林琅只是对父母不设防,但如今花绥一反常态的态度,加上香罗已经将之前花绥问她配药的事情告诉她,林琅已经猜出事情的真相。 林琅没有做无所谓的挣扎,她承认道:“我确实是怀孕的。” “是那位的。” “是,但我会生下孩子。” “你没有夫君,就这样生下孩子,恐怕会招人非议,你该知道百姓对我的评价吧,你曾经还为我据理力争,你能接受自己遭受比我更恶毒的议论么。” 林琅知道花绥因为低调的事情被人误会为入赘,当时她年纪尚小时说她父母是真心相爱,但只得到了其他人的嘲笑,林琅为此气了好多天,如今花绥问她,林琅却笑得温和:“我可以接受。” 其实花绥知道林琅是个态度坚决的人,花绥道:“那你就不要出去了,你母亲那里我去说,好好在家养胎。” 林琅没想到她父亲这么轻而易举就接受了,她眼眶一酸,有点不可思议,道:“可是……” “你不后悔就好。” 这五个字像是沉甸甸的话,刻在林琅的心口,林琅心中默念:我会后悔么。 她不会,她永远不会后悔。 花绥见林琅态度坚决,他温柔道:“那我去安你母亲的心了,你好好在家。” 不知道花绥是如何和林微说的,总之林微脸色虽然不算喜悦,但还是见了见林琅,嘱托了她些养胎的事情。 林琅没想到困扰她许久的事情,会得到她父母的理解。 数月之后,林琅生下一个男孩。 ————— 皇宫之中,皇帝神色阴郁,宫中的太监都十分小心谨慎,他们都知道皇帝脾气时好时坏,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好的,只有长公主的一点消息才能勉强让他笑上一点。 -- 第206页 如今赵慎回来了,道:“是微臣能力有限,微臣查了数百种死法,没有一种能破解长公主之谜。” “是啊,就连她的师父也十分的相信自己的徒弟就这么没了。”萧钰喃喃道。 赵慎却是不解,“什么?” “没什么,如今大雍还没有安定,等过了两年之后,朕会亲自去燕州一趟。” 赵慎却是十分惊讶,燕州和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第108章 三年 二更 林琅生下孩子之后她离开过燕州一次, 当时京中的探子已经离开,她回去见自己的师父一面,她师父明显担心她, 也嘱托她:“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招惹到了皇族,但如今他们应该是没了想法。” 林琅心情不知是好是坏,她只是充满了歉意:“对不起师父,因为我的缘故惊扰到您了。” 神医冷冷一哼:“还不至于,我这里向来人多, 麻烦事也不少, 你这点问题还惊扰不到我,况且那群人还算礼貌。” 神医又关切道:“如今你已经是泽湛的母亲了,别在我这待太久, 快回去吧。”此次出来, 她孤身一人来这里, 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奶娘和父亲照顾。 孩子降生之后, 她给他起了个名字,林泽湛。 她纵然心里期待着萧钰,但也知道自己此生与他无缘,因而早早给自己孩子定了名字,断了自己的念想。 她师父已从花绥口中得知道她孩子的名字。 林琅沉默片刻后, 道:“好,我知道了, 师父, 等着他稍微大些,我带着他来找你。” 神医一脸嫌弃的模样:“我这里是孩子窝么,一个两个都想送过来,真要送过来, 可不要嫌弃我看得严厉。” 林琅笑了笑,她知道神医面上是厌恶,但实际上她喜欢孩子,神医虽然不会将自己的医术轻易的传承出去,但平日里面没少帮助孤儿。 和神医嘱托之后,她就起身回去了,她回府之后,并没有闲着,除了看林泽湛之外,她父亲又帮她搜集了一些医书,兼之之前在皇宫之中她也看了些医书,这两方加在一起,她有一种迫切研究医术的感觉。 这两年来,她研究了许多用于治疗小病小灾价格适宜的药,燕州这里医术并不算好,过去一个人有病之后只能靠着老方子或者挺过去,稍有不慎就会死于疾病,而花绥他略微的懂些医术,当时他来到燕州之后,开了医馆,而花绥的性格和神医不同,他乐于当人师,他不常来医馆,教会几个徒弟之后,让这几个徒弟在医馆给人治病,如今这医馆在燕州可谓是名声大噪。 而有了林琅研究的药,不少家境贫寒之人也能买得起救命的药。 林琅有意避开自己的声名,对外众人只当是花绥研究出来的,他们的女儿并不通医术。 在众人眼里,林家小姐身体并不算好,未及笄的时候常以生病的缘由出去治病,而如今她终于病病好了,却带了一个孩子,还未成亲就带回来一个孩子,虽然燕州民风没那么闭塞,却还是免不了被人指摘,但林家小姐的母亲却不是好惹的,她在燕州走得时候,听到半句她女儿的不好,就要好好的问候那个说出不好的人。 但其他人又不能告上官府,因林微从未动过手,她虽然是一介妇人,但身上有一种从战场下来染血的气质,还未等林微说话,那群人恐于林微的气势,谣言也就没那么多了。 霖国安静下来之后,玉酯国内部出了麻烦的事情,他们新王继位,一改皇族弱势,对世家大家惩治,如今两方拉锯,一部分世家开始又找起大雍的麻烦,这段时间林微长时间不在家,就是在战场应对那群人。 林琅见此,还研究了一些上战场治病的药,以及对付玉酯国军队的药,她交给林微之后,林微大力在她的军中推行,而没有辜负林琅的期待,果然十分有用。 她加快了这场争斗,林微也稍微得了闲。 而这些就已经快三年了,这三年林泽湛已经到了活泼可爱的年纪,他平日和林琅撒娇游玩,和花绥在一起就听花绥讲故事,等林微回来就学习林微的武功。 小小年纪,十分聪慧。 林微最开始不愿意待见林泽湛,但一见到林琅神色温柔的对待林泽湛,她也就渐渐接受了。 甚至空闲的时候她开始指导林泽湛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如何应对。 三年时间说长也不长,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而说短也不短,玉酯国的势力都换了好几轮,林泽湛从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已经能摇头晃脑的念出几句诗,还能带着林府的人闯出好几轮的祸。 林泽湛平日还算乖巧,林琅知道他不开心的时候都是因为自己,他的身世总是被他人置喙。 其实林泽湛自己也不在意这些,毕竟在林府,林琅、林微还有花绥三个人都带过他,他们三个人都是性格坚毅的人,并不会因为他人的闲言碎语而影响自己,而林泽湛日日和他们在一起,自然也是这样,他觉得自己被三个人乃至更多的人喜爱着,那个不知名的父亲对自己而言并不重要。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林琅不常出门,林泽湛喜欢外面的景色,燕州的天格外的清澈,水能带起波光粼粼,林泽湛不在意其他,他期待和同辈的孩子一起玩,但因为林琅甚少交友的缘故,那群孩子都因父母的嘱托不敢和他交流,这让他十分郁闷。 -- 第207页 林琅也知道林泽湛这个年纪是喜欢交友的时候,她想了想时间,她离开皇宫都已经快三年了,这三年她日日忙着配药,亦或是研读医术,或者是陪着林泽湛,太过忙碌的生活让她甚至都很少记得萧钰的模样,只有午夜时分,她梦里会落下思念的泪水,但到了早晨,这份思念会随着露水渐渐消失。 她不认为萧钰会还记挂着她,三年时间对她而言不算漫长,而对于萧钰而言就更是短了,上至朝臣,下至百姓,若想当一个明君,哪个事情都需要忙碌,被这些占据时间,恐怕早就弥补让和长公主相遇相随这不足一年的时间。 林琅也觉得自己不必这般谨慎了。 时间让林琅的容貌变化了不少,当时的她还没有长,如今她眉眼更偏向林微的艳丽,鼻唇更有花绥的温和。 兼之她打扮也和长公主那时不同,更为清丽些,和当年在京中为之大火的那副猎场神女图已经是截然不同。 林琅想要交友,自然会有大把的人过来,林府在燕州的地位不同寻常,有太多的人想要借故见一见攀上关系。 林琅见此,她挑了几个人,对香罗道:“给这几位夫人递上请柬,邀她们来林府吧。” 林琅选的这几个人孩子差不多和林泽湛一般大,且家世名声都算是不错。 这些夫人收到林琅的请柬,都带着孩子来到了林府,来林府之前,他们以为林琅是一个文弱的小姐,等见到了林琅之后,她们都十分震惊,林琅面容精致,性格也十分大度,举手投足也与众不同。 而他们的孩子林泽湛很快就和他们玩到了一起,他性格开朗乐观,并没有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很快就成了这群孩子的老大。 宴会结束之际,有一位夫人问林琅:“如今你心里还有那位么。” “不曾有了。”她当时回答的时候思考了一下,确实不曾有了,毕竟如今她心里只有医术和家中的事情了。 等这次宴会之后,这群夫人急忙联系家中有还未娶妻的兄弟,向他们推荐起了林琅。 其实这几年也有陆陆续续向林府提亲的,林府独女的名声就已经让很多人向往,但当时一是花绥拒绝了,二是众人都不知道林府小姐的面容和性格如何。 如今这群夫人接触之后发现,除了一个孩子之外,她堪称完美无缺,而这个孩子对于林府亦或是他们兄弟的府邸而言,养着也并不算困难。 大雍改嫁之事向来不少,带着孩子改嫁的更是数不胜数,因而嫁娶一事上众人也要求没那么高,而虽说林琅未成亲就生子一事让人置喙,但若是她是林家小姐,那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就无足轻重。 一时之间,求亲者差点踏破了林府的门庭。 ------------------------------------- 皇宫之中,太监九塘在给皇帝研墨,他是萧钰成为皇帝之后,他不知因何缘由,被皇帝挑选为掌案太监的。 在九塘眼里,皇帝就是他永远要效忠的人,他为人看似阴郁,行事不定,但行事绝无不公,而且作为帝王,没有人能置喙他的决定,他的权力是大雍无可否认的强大。 只是这样强大的人,会在夜深人静的事情,看一副美人图,九塘知道,这人是长公主,过去待皇帝最好,也是死因莫名的人。 而这位长公主不仅是皇帝在思念,连刑部尚书大人赵慎和吏部侍郎大人杨锐都在遗憾。 九塘不曾见过她,却好奇这女子当时在活着的时候究竟是多么的惊人之姿。 是夜,烛火微动,皇帝终于将手中的奏折批好,他一直在筹谋一件事,九塘知道,皇帝已经为了这件事安静准备了三年,若是皇帝离开,大雍也不会没有问题。 皇帝想暂时离开皇宫,去一处身为皇帝最信任的掌案太监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一如既往的欣赏那副美人图,只是这次他与其他时候不同,他说:“不知天下女子如何看朕。” 九塘不知这是何意思,但小心谨慎地回道:“天下女子皆想嫁陛下。” “如果那人是长公主呢?” 九塘完全没有想到皇帝会问出这样的话,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令人惊骇,他脑袋上冒出虚汗,但他脸上并没有惊愕,而是以委婉地道:“想必如果她不是皇帝的姑母,那她必然是想嫁的。” “是啊,如果她不是朕的姑母,那她必然是心悦我的。”萧钰说出这话,他嘴角是阴郁的笑,心道:三年了,我给你三年的时间,如今该是我去找你了。 第109章 遇碧莹 一更+二更+三更 林琅说得那句话直接给她带来了十足的麻烦, 她这三年一直没有怎么出门,早就忘了他们这群人对于当红娘是多么热情,那句话说出口之后, 林府简直是门庭若市。 其实照理说并不该是这样,但最近大雍可以称得上是河清海晏,而这段时间林微又去了军中,他自己在家也觉得林府寂静,又见林琅一副要走出来的模样, 于是一副支持林琅的模样, 没有阻拦这群人,甚至十分热络的接待着媒婆,从中挑选几个年轻合适的。 除了媒婆带来的这些人, 花绥又向林琅推荐起当时林琅儿时的玩伴, 就是那个林琅觉得十分木头的人, 数年未见, 这位木头人面容十分不错,称得上是一句美男子。 这位木头人名为裴竹屿,是花绥当年从一堆乞丐里面捡回来的,后来被花绥认作徒弟,是花绥的右护法, 当时花绥觉裴竹屿与众不同,果然如同花绥的猜测, 这位裴竹屿是一个官家的亲子, 后来他的父亲娶了一位小妾,而这位小妾也给这位官员生了一个孩子,人心都是偏的,小妾一直觉得裴竹屿碍事, 直接设计将裴竹屿赶出家门。 -- 第208页 花绥知道这件事之后,帮助裴竹屿洗清当时的脏水,而那位小妾罪有应得,如今已经在牢房里面,而裴竹屿的父亲十分后悔,一直在等裴竹屿会来,但裴竹屿一心想报答花绥,因而迟迟没有原谅他父亲,从未回过家中。 如今花绥觉得裴竹屿行事稳重,为人坦诚,长相英俊,又是眼皮底下知根知底长大的孩子,自然一心想给林琅牵红线。 林琅最初几日还有耐心推辞,后来有一日林琅的耐心实在是没了,入夜之后,她将林泽湛哄睡了,就去找花绥,此刻花绥半倚在紫藤花下,花瓣垂落,落在花绥身上,他把玩手中的扳指,那扳指是林微离开前给他的,说是半个月后一定回来,不得不说,虽然花绥是自己的父亲,但此刻她也的承认,花绥确实是其他人难以比拟的人物,时间对他十分宽容。 他在别人面前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实际上他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是母亲的存在让他遮住了身上的逆鳞,选择了伪装。 四周窸窸窣窣的风声,吹着四周都是花香,林琅有一瞬间的怔愣,这就是她父母对于爱情的坚守么。 过去大雍并没有现在这般平静,燕州乃至它的附近都是山匪横行之地,因而林琅年纪小的时候根本很难见到林微和花绥,如今燕州终于平静祥和了起来,林琅一年之中有大部分的时间可以和林微花绥在一起相处,她能凝望林微和花绥之间的那份柔软的情愫。 长时间的夫妻让这份爱情渐渐变成了责任和亲情,但偶尔在一些细微的事情上,林琅能窥见看似什么都放不上心上的花绥对于林微的珍惜,一辈子强硬的林微对于花绥的温柔。 这就是爱情么,自己舍弃了这种东西么,也许是夜色入水太凉薄,让阴郁的情绪能一瞬间主导自己的想法。 林琅竟隐隐对于花绥的做法有了一点点理解。 想到此,林琅赶紧摒弃脑子里面多余的心思,她道:“爹,你最近在胡闹什么,你该知道我不打算成亲,将泽湛抚养成人对我而言已经够了。” “确实是够了,可你自己的生活呢,仅仅是研究医药和抚养他么,生活中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况且我也没有非要你们真的成为夫妻,成为朋友也不错。” 花绥见林琅皱着的眉,他怀念的笑:“我过去的生活只能孤身一人的活着,当时我觉得落寞,当然我知道你如今习惯了孤身一人,若是身边有人反倒是不习惯,可裴竹屿不是外人,他是我选定的继承人,你是我的女儿,就算你们无法成为夫妻,我也乐意见得成为可以互帮互助的好友。” 说到此,花绥有点遗憾,甚至他的眉眼在月光的抚摸下,甚至有些落寞:“你行事御人的手段不必裴竹屿差多少,若不是你一心只有医术,我定然要你继承我的衣钵,不过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我不愿逼你,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况且,你为人清醒,若是裴竹屿一直不走歪路也就罢了,你素来希望和平,若是他用这份势力做其他的事情,你也会有办法阻止。” 花绥这是为了她的以后着想,林琅听后鼻子一酸,道:“好,我会去见裴竹屿的。” “不要紧张,就是小辈之间的交流而已。”花绥将林琅劝走了。 待林琅走后,一个人出现在花绥身侧,他疑惑道:“不愧是阁主,小姐之前那般抵触,如今却也接受了。” 花绥收回那副落寞的神色,此刻他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道:“裴竹屿和当时那个小木头已经截然不同了,如今琅儿见到,必然大为惊讶,我实在是好奇,他们之间会怎么相处。” 属下十分无奈,对这样当爹坑自己孩子的实属是第一次见,他终于无奈的说道:“员阿里阁主不是为了小姐着想么。” 花绥仿佛是想到皇宫的人,他轻哼一声,“我不知道皇宫那个人是个什么模样的人,能让我的宝贝女儿想了三年,但无论是裴竹屿,还是我燕州的男儿,哪个都不差,琅儿只是因为第一次喜欢上人,才这样掏心掏肺,等她见到的人多了,也就知道那过去的感情可以走出来,也可以接受新的感情。” 属下这才明白花绥是还是关心女儿的,他恭敬道:“是,裴右使确实是世间难见的好男儿。” 林琅回去之后,林泽湛在等着她,他今日和同龄人玩了一天,十分困倦,上眼皮念着下眼皮,但还是抱着自己的竹剑,等着林琅。 奶娘在一侧看着林泽湛。 林琅见此,忙走过去,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哄睡了他才出来的。 她的心有点柔软了起来,林泽湛见到林琅,他眼睛立刻亮了,双手张开,一只小手抓着竹剑,另一只下手握着拳,奶声奶气的说:“抱抱。” 林琅将他抱起来,对奶娘道:“你回去睡觉吧,我今天和他睡。”奶娘听后,行礼之后离开了,待奶娘离开后,空荡荡的院子只剩林琅和林泽湛两个人,林琅温柔问:“你怎么起来了。” 林泽湛道:“娘你心里有事。” 林琅想起刚才花绥和她说的话,她没有因为林泽湛年纪小隐瞒他,只是道:“嗯,娘心里有事。” “是因为这段时间家中来的人么。”林泽湛眼睛很大,十分干净,林琅觉得自己无法欺骗他,于是她诚实的回答:“是。” “他们要给我找一个爹爹么。” -- 第209页 “嗯,差不多吧。” 听到林琅承认了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勇敢承担事情的男子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明明很不愿意,却还是忍着难过道:“如果你喜欢,那你就找一个吧。” 林琅却被林泽湛逗笑了,她道:“这种事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哪有这么快。” 林泽湛却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竟然还有人不喜欢娘,这段时间那些夫人过来,也带我去他们府上玩过,他们都没有娘好看,而且我的脸长得像娘,他们说我也是其中最好看的。” 林琅笑了笑,确实,林泽湛如今长得酷似自己,但这时候也不过是因为林泽湛年纪小些,等他长大些,定然有些地方类似萧钰。 “那你想要我找一个人么。”林琅忽然好奇,她很想知道林泽湛会怎么做。 “也不是不可以,和我玩的小水,他母亲改嫁了他的父亲,如今的父亲待他很好,我们都觉得他们关系十分不错。” 确实如同林泽湛所讲,小水的母亲当时被婆婆家十分嫌弃,而后婆婆就让儿子直接休妻,却没有想到小水的母亲怀孕了,而那时候她已经拿到了休书,然后小水的母亲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回家了,回家之后是小水的外婆找来的产婆,照顾她十月怀胎乃至坐月子。 等生下小水之后,她带着小水出去玩的时候,遇到如今的丈夫,遇到之后两人很快就定下了亲事,小水的母亲直接改嫁,小水也被带到了如今丈夫的家中,小水的母亲嫁过去两三年,十分幸福,林琅和小水的母亲聊过,她的眉眼里面都透着幸福不知愁的神色。 林琅想了想,其实她也没有多么想找人嫁了,不过他父亲的势力确实是个麻烦的事情,如今她父亲有林微的缘故,根本不会做出什么,若真是裴竹屿有异心,那他父亲没有发现,那必然会十分麻烦。 就算是不因为亲事,那认识一下也是可以的。 林琅想明白了,除了这位裴竹屿,大概其他人她都不会感兴趣了。 而裴竹屿也不过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 林琅想清楚之后就带着林泽湛回去休息了。 过了几日,林琅和林泽湛在一处阁楼见面,中间隔着屏风,林琅在见面前,她还是十分好奇的,记忆里面的那个木头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是不是还是一副木头的模样,听父亲口中说他十分沉稳,那想必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但见面的时候却出乎林琅的意料,裴竹屿确实长相不错,他并不是沉默寡言,而是十分有理道:“许久未见,林小姐。” 屏风上绣着飞鹤灼日,林琅听到裴竹屿的话,她恨不得研究出这飞鹤逐日的一针一线是怎么绣上去的。 “确实已经许久了,得有十几年了。” “那时候在下还不懂事,冷落了小姐,如今林小姐能来,想必是原谅当时的我了。” “你怎么还自顾自替别人原谅啊。”林琅当时也没有记恨他,若不是他,自己也没有机会遇到神医学会医术,只是她好奇这位究竟变成了什么性子,因而她故意这样说。 “那确实是我错了,这次我从其他的地方带来一样东西,希望能得到小姐的原谅。” 能让裴竹屿带回来的必然是燕州少见的,林琅相信自己父亲挑选右护法的眼光,果然,香罗从对方属下那里接过了一个盒子,香罗给林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九连环。 这东西在燕州确实是少见,但在京中却并不少见,甚至有人为它解开专门研究了方法。 林琅见此,道:“原来是九连环。” “看样子我选错了礼物。” “林小姐似乎并不开心。” “那倒不是,只是很少见过了。”林琅蓦然回忆起了京中的事情。 “确实,林小姐曾去过京城,见多识广,自然不比常人,就比如这九连环,在下得了之后,是明珠蒙尘,在下却并不会解开。”裴竹屿一语道破,林琅倒也不生气,对于他父亲的人而言,她去京城自然不是秘密,但她代替长公主活了一年那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就连面前的裴竹屿,也是不知道的。 而他坦荡的示弱也让林琅少了些厌烦,林琅道:“若是裴公子想知道如何解开,本小姐确实可以教教你。” “这岂不是很麻烦林小姐。”裴竹屿一副虚心的模样。 “不麻烦,香罗,拿纸笔过来。”林琅直接道。 待香罗拿来纸笔,林琅三下两下就画出了解法,也标注了诀窍。 香罗将纸拿起,饶过屏风,递给裴竹屿,裴竹屿接过之后,诚心诚意道:“多谢林小姐。” 林琅没想到数年未见,裴竹屿真的是变化不少,小时候就算是受伤了也能忍着一天不说,如今却能直白表现自己的情绪,不过林琅见多识广,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以退为进,能在他父亲的地方当上右护法,能力和心机必然不可小觑,非是坦荡二字可以升上去的,他不过是让自己觉得自己坦荡,借此引来自己的信任,她想清楚后,就道:“我也是许久没有碰过这东西了,不知道画的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我可以重画,香罗,将盒子还回去。” 裴竹屿却道:“不必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在下当时恰好买了两个,这份交给林小姐吧。” -- 第210页 这东西虽然值钱,但对于两人也不算极为珍贵,林琅也就顺势收下了,她对这个自然没有什么兴趣,不如交给林泽湛玩一玩。 两人说完这话沉默了许久,裴竹屿这才道:“多年未见,没想到林姑娘变化了不少。” “你也是。” “在下只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林小姐。” 其实林琅也不曾想过,谁能想到过去两个人玩得并不好,却竟然沦为因父母的缘故隔着屏风聊天呢,只是林琅却是发现裴竹屿的变化了。 他善谈了许多,从南聊到北,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识也很多,林琅也是如此,他走过的很多地方林琅也曾去过,只是他们一个是执行任务,一个是行医救人,见识的地方自然不同。 如今一聊天,竟然有别样的趣味,而香罗和裴竹屿的属下则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闲聊大江南北。 确实十分有趣。 等两人闲聊完,太阳已经落下了深山,四周一片暗色,林琅经过这么聊开了之后,她才发觉到,原来自己真的不是短暂的爱慕,她在裴竹屿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和萧钰对比,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她控制不住,而虽然过了三年,她却觉得自己真的是无法忘记萧钰。 她和裴竹屿聊得很开心,但也仅仅是开心,和她交友的情绪是一样的,没有丝毫的心动和涟漪。 林琅开门见山的道:“对不起,裴公子,我其实还是心有所属,无法和你继续见面了。” 虽然这话十分残酷,但林琅不愿意在耽误裴竹屿接下来的时间,裴竹屿十分诧异,他道:“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林琅摇了摇头,道:“你一句也没有错,这是我的问题,是我忘怀不了那个人。” 裴竹屿听后,他没有放弃,而是道:“如果是这个理由,那恕在下不能接受,林小姐不知能再给在下一段时间,在下必然会让你忘记那个人。” 其实这次相见,裴竹屿最初也是不愿的,他不曾娶妻,而花绥过来见见自己的女儿,他十分不悦,因他知道,花绥女儿是挺着肚子回去的,谁是她孩子的爹都没人知道。 这样一个女子,裴竹屿纵然不能心生轻视,却也不愿,但他尊敬花绥,还是仔细挑选了礼物,在挑选礼物的时候,他想起儿时的记忆,那时候花绥曾经将自己的女儿带到阁中,她是个十分热情温柔的人,总是想和自己说话,想要和他成为朋友,但当时他刚被花绥收留,心里还存有仇恨,因而对她不怎么搭理,接着他很少见到她了,后来才知道她成了神医的徒弟。 他知道神医,神医很少收徒,能让她收徒的,医术的天赋和坚持缺一不可,裴竹屿觉得,林琅确实身上有一股坚韧的劲头。 想到这里,裴竹屿不再轻视林琅,而因任务去见神医之后,他不经意提起了林琅,神医对他道:林琅是个好孩子。 听了神医的话,裴竹屿十分期待这次见面。 见面之后,要比他想的更为有趣,难怪花绥会对自己女儿那般在意,原来林琅当真是无价的珍宝。 他对林琅心生向往。 但如今林琅的话却如同一桶冷水,将他的心浇的透心凉。 如同神医所说,她是个好女孩,她不喜欢,会直接说出来,不耽误彼此的时间,不会拖着拖着闹出数不尽的麻烦。 不过凉意过后又是一份不服输,他不想这么放弃,一定要努力之后再放弃,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松手,不然之后定然会后悔。 林琅回府之后将九连环交给了林泽湛,林泽湛第一次见到这种玩具,一时之间爱不释手,他好奇怎么解开,林琅将方法教给了他。 林泽湛乖巧地看着林琅解开第一个环,林琅将它给林泽湛,林泽湛坐在床边模仿着林琅先将第一个解开,解开之后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我解开了。” 林琅十分应景的附和:“好厉害。” 随后林泽湛将全部的都一点点解开,又一点点安上,来回往复,林琅见他已经会了,就将目光收了回来,在一旁思考,经过这一次和裴竹屿见面,她已经彻底确认了自己的心,她不想找别人了。 可如今求亲者繁多,她该怎么办能直接杜绝那群人的想法呢。 她知道软绵的方法只会让人络绎不绝,她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方法。 她刚要睡觉,就见到林泽湛眼睛里面蓄着泪水,眼巴巴的看着林琅,林琅好奇问:“怎么了。” 林泽湛将手中已经胡乱拼成的东西给了林琅,他奶声奶气地哽咽道:“我之前的那种已经会解开了,我就想试试别的,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需要我来帮你么。”林琅猜测林泽湛的意思。 林泽湛摇摇头,只是一副要抱抱的模样,道:“我自己解,你陪着我好不好。” 林琅忍不住想笑,不过她在林泽湛面前忍住了,对他道:“好。” 于是林琅看着林泽湛试了好多种方法,月上中天,林琅忍不住打呵欠,林泽湛却越来越精神,终于他发现了其中的机巧,终于给解开了。 此刻林琅只有一种想法——终于可以睡了。 翌日林泽湛早早醒了,对还困着的林琅道:“我去找他们玩了。”他手里拿着九连环,林琅道:“嗯,早点回来。” 他身边跟着人,林琅也就没有跟着过去,等他和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林泽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虽然只有一个玩具,但在林泽湛的指挥下,竟然没有吵闹起来,他先教会一个人,又教会另一个,到了最后,谁都会解开了。 -- 第211页 林泽湛回去之前,让人寻铁匠照着这个打出来几套,他打算送给这群朋友。 等过了几日,林府依旧人多,这一天林泽湛没有出门,而是乖乖的待在林琅身边,她们又提起了给林琅选亲事的事,林琅顷刻间眼睛堆满了泪水,泣不成声:“我之前所托非人,虽然我知道他是个薄情寡义,我却还是一心迷恋与他,各位姐姐心肠好我是知道的,但偏偏他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我却不想耽误姐姐给我觅来的良人。” 林琅在此之前嘱托过林泽湛,所以林泽湛对于林琅的哭泣并不意外,甚至他也跟着林琅的悲伤,故意哭了起来。 美人垂泪,尤其是林琅这样的美人,简直让人心疼的不行,众人只觉得那人是个狼心狗肺的瞎子。这等美人,美人家境又是这般,还能无情抛弃,众人在心底咒骂之余,又十分好奇,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林琅这思念。 不过他们见林琅确实对之前的那个人情根深种,也就不敢在让家中人过来筹谋亲事了,心里有人的人,嫁娶都是个麻烦的事情。 加上花绥已经得知当时林琅和裴竹屿在阁楼上的事情,他也出手阻止了些,求亲的一下子就少不少,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毕竟有人还是觉得自己可以让林琅忘记过去,成为自己的妻子。 林琅对此不予置评,也只将那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去,自从求亲的人少了之后,林琅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林琅这段时间除了见聊得上的人外,还会带着帷帽,去燕州逛一逛胭脂铺子和成衣店。 胭脂铺子坐落的那一条街热闹非凡,店铺林立,来往者络绎不绝。 而此刻正是游玩的季节,这胭脂铺子更是热闹非凡,林琅走进去挑选了几样,都是胭脂铺子新进的,老板亲自来给林琅推荐。 林琅为人大方,并不像其他人左挑右选,瞧上了就直接付上银钱拿走了,老板乐得眉眼弯的不行。 她逛完之后,寻了除了凉亭,坐在那里,她四周有人护着,没有人敢凑上去,清风没有吹起她的帷帽,只让她的裙摆如同波浪,恍然若仙子。 她休憩了一会,想要回府,却察觉到一份灼热的视线,这视线熟悉又陌生,林琅回望,是一副陌生的面容,但面孔旁边的人却十分的熟悉。 林琅一下子确定了来人是谁,是程三和碧莹,不对,如今程三已经变回了本名程樾。 林琅对侍卫嘱托了两声,走到碧莹面前,她声音十分轻柔,却也十分真挚:“许久没见了。” 碧莹突然哽咽了起来,她原本不想哭,却还是在抹着泪,不太甘心:“是,好久不见了。” “去林府坐会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琅开始提议。 碧莹点了点头,可一旁的程樾却是显得不知所措,碧莹说想去燕州,程樾就将她带来了燕州,但没想到她见到一个女子之后,看了她许久,久到程樾以为碧莹认识她,只是这女子身姿确实十分熟悉,但程樾想不起来这人像谁,可程樾记得,碧莹在燕州没有朋友,但出乎程樾的预料,对方竟然认识她,还走到他们面前,邀请她们去林府。 程樾一下子就知道面前女子的身份了,林府家的小姐。 虽然程樾远在合州,但他经商三年有余,和碧莹走过不少地方,他是听闻过燕州林家的,林家的家主林微在燕州除了林疏之外说一不二,甚至连丈夫都是入赘过来的。 不过他没有怎么听闻林府内部的事情,如今竟然见到了林府的小姐,这林府小姐周边的人都是行动干练的练家子,由此可见林府的人对她的宠爱,他没有想到碧莹竟然认识她。 他聪明的没有说话,等到了林府之后,却觉得林府并不奢华,仆人大多是练家子。 但程樾并不在意,毕竟以林微的性子,她府上的人都是练家子都不让人意外。 碧莹十分激动,她一直都在关心长公主和林琅的事情,她好奇林琅是怎么从皇帝那里逃出来的,也好奇回来之后林琅的生活,这三年她一直忍着心里的激动,没敢来找林琅,如今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过来见林琅了。 几人到了林琅的院子,林泽湛还在朋友那里没有回来,院子的人很静。 程樾道:“我就在这吧,你们聊完出来找我就好。” 碧莹已经停下了难受,道:“你进来就好。” 程樾觉得越发的怪异了,他见林家小姐没有反驳,而他又一向听碧莹的,因而他听话的跟着碧莹进了林琅的院子。 林琅摘下了帷帽,露出里面的面容。 程樾猛然吸了一口气,他一下子伸出了手指,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话到口边,却是说不出来,“长……长公主殿下。” “许久不见,程三。”林琅笑着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程樾彻底疑惑了。 碧莹就简略的讲了下前因后果,她带着些歉意:“这也不是我想瞒着你的,只是这件事情十分重大,我不得不这样做。” 程樾知道这件事重大,因而他很快就接受碧莹的理由,只是他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其实刚才他隐约觉得林琅像张公主,只是在他心里,长公主已经死了,天下缟素,他不认为人死可以复生,所以当他觉得林琅的身姿像长公主的时候,他首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但没有想到正是这样的认为,才让他没有猜出来。 -- 第212页 “真是没想到,你还活着,活着就好。”程樾感慨。 “是,不止我活着,还有一个小生命活了下来。”林琅波澜不惊的回答,此刻天已经不早了,林琅猜测林泽湛已经回来了,果不其然,林琅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听见一阵童稚声,碧莹隐约猜到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全是不可思议。 程樾不明所以,而等林泽湛回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变得和碧莹一样了。 林泽湛如今和林琅相似,但他有些地方和萧钰其实很像,程樾和碧莹以前都在萧钰收下心惊胆战的,哪怕三年过去了,依旧忘不了萧钰的脸,如今见到这个小孩子,他们立刻猜到这是谁的孩子。 对此,程樾只有一句感慨了:“我们当时走得太早了,没想到你们之后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碧莹没有说话,但意思却和程樾一样,她还是不可置信的说:“我当时听闻您带着孩子回来,还以为是一句谣言,竟然没想到这谣言竟然是真的。” “确实不是谣言。” 林泽湛见到碧莹和程樾,乖巧地走到林琅身边,礼数周全的和他们打招呼,碧莹和程樾也只好顺着林泽湛的动作回礼,林琅道:“你先回屋吧。” 林琅的话落下,林泽湛就走回了屋子里面。 “我听闻你们也有了个女儿。”林琅从他父亲那里知道的,碧莹并不惊讶,当时她就已经对林琅势力的能力十分了解了,“嗯,不过她才刚学会走路,正在家中呢,我不想带着她东奔西走。” “真没有想到会遇到故人,你们多从燕州待段时间吧,我作为东道主,好好招待你们。” “就算你不招待我,我也要多留几日。” “是。” 林琅又和碧莹说了几句体己的话,碧莹说了说自己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她自从嫁给程樾后,生活确实十分不错。 他父亲带着他做些生意,程樾本身脑子就灵活,加上他有耐心,加上他之前做杀手还有一笔富足的金钱,因而他做生意十分顺利,越做越大。 但话是这么说,其中艰辛也不足为人道。 林琅道:“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嗯,所以我想直接来见见你。” 碧莹留下这几天碧莹极尽东道主之谊,她从小在燕州长大,哪里好玩哪里景美她都知道,因而他们这几日都十分的开心。 几家欢喜几家愁,碧莹和林琅这边开心了,但林泽湛这边却不开心了,原因也是因为阿水,阿水一直和林泽湛关系不错,可最近阿水闷闷不乐,林泽湛觉得自己应该好哈照顾他,他身为阿水的朋友,该听阿水的难过和悲伤。 阿水在这顿劝诫下,终于将不满的原因说了出来,原来是因为他的亲爹,阿水的母亲自从嫁给这个后爹,日子过得相当美满,她完全对如今的生活没有任何要求,但一次游园的时候,遇到了阿水的亲爹,这位亲爹已经娶了妻,却还是制造了见面的巧合,私下说想念阿水的母亲,但当时游园的人很多,却被人听到了,阿水的母亲虽然当时立刻说了两人已经分开,不必再互相想念的话,但她堵不住悠悠众口。 阿水的母亲满腹愁容,连饭都吃不好了。 阿水听后,十分生气,觉得这个亲爹一点不顾母亲的声名,只顾着自己表述私情,不像他的后爹,一直在床边劝母亲不要因此事气坏了甚至。 他迫切想给母亲教训下这个亲爹,但他没有本事,只好无助的难受,如今林泽湛问完,他当即就给阿水出了主意。 他们打算在阿水亲爹出门的时候给他教训,于是他们偷偷带着家仆跟着,他们看阿水的亲爹看的仔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也被盯上了。 萧钰见到了林泽湛,他立刻停下去找林琅的步伐,决定跟着这个小包子走,看看他要搞出什么事情。 第110章 变化 偶见 萧钰调查过林琅, 林琅的身份是燕州一个孤女,而这个孤女身边没有任何亲戚,萧钰看完这些信息之后, 他冷冷笑了笑,以林琅的本领,她的过去必然不会如同这般乏味可陈。 萧钰和林琅相处已久,林琅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女子,他察觉得出来。 她的见识和胆量与众不同, 那不是对权贵之间的惊涛暗涌一无所知的无畏, 而是熟悉其中交易的熟练。 因而萧钰又开始调查起了神医,神医的过去更是枯燥到一眼能望到底,她过去家中被人灭门, 后来逃了出去, 正巧逃到了一个已经出宫的太医那里, 她一介孤女, 在这位太医身边学习医术,她的天分和执着无与伦比,最终她名扬天下。 当时这份调查的生平到了萧钰手中的时候,萧钰觉得十分的真,却又隐隐哪里不对, 而后他亲自挑选了一个人,让他去查这件事, 他挑的这个人有足够的耐心和本领, 用顾鄢的话来讲,让这个人去调查神医那就是大材小用,但萧钰觉得却并不是如此。 他并不是被美色误住,而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怀疑。 果然这个人用了一年的时间, 终于给萧钰一份满意的答案,神医并不仅仅和太医有关,她还和玲珑阁有关。 玲珑骰子安红豆,红豆落,死生无畏。 萧钰的母亲知晓很多秘史,这件事她曾经给年幼的他说过,当时大雍先祖皇帝钟爱自己的皇后,将自己一半的权利交给了皇后,皇后成立玲珑阁,借此协助皇帝,皇后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深知功高震主的下场,但没有让玲珑阁出现在朝臣之间,那时先祖皇帝平息了战乱,但四周尽是足以手握兵权的将军。 -- 第213页 她将玲珑阁变成一个私下监视朝臣的地方,而皇后在时,玲珑阁也帮了皇帝和皇后诸多。 但皇后一生殚精竭虑,她过分聪慧,深知她还活着的时候玲珑阁定然翻不出什么麻烦,但若是她失去了生命,说不定玲珑阁会反客为主,她有长远的目光,担心玲珑阁的势力会威胁到自己的子孙,恩威并济,收回玲珑阁部分的权力。 玲珑阁势力损耗太大,一个女子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那玲珑阁必然是名存实亡,于是她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挑唆了一群和她一样畏惧皇后手段的人,她们将玲珑阁中所有收集的朝臣的秘密和人脉都秘密转移到别的地方,最后一把火烧了玲珑阁,她们找了几具乱葬岗的尸体代替她们。 这几个人其实也十分害怕皇后,但当时朝中正好皇帝病重,她们竟然就这样李代挑僵,瞒过了皇后。 她们知道有些人不愿听从皇后的话,已经秘密被皇后解决了,她们将这群人的遗孤收留,就这样,玲珑阁重新再建了。 这里面不乏朝廷中人,也有不少富庶之人,有了这群人,玲珑阁日渐庞大,但那几个女子仍然记得玲珑阁成立的初衷,他们是暗处守卫大雍的人,于是他们真正成为大雍藏匿下的影子,替大雍解决蛀虫之人。 在过去他们的行动十分激烈,他们从朝廷出来,深知朝廷中人的习惯,他们几乎是一击必中,这一度让大雍的皇帝十分头疼,但历代皇帝只知是百姓中有闹事之人,完全不知这是有组织精心的预谋。 萧钰的母亲是阴差阳错知道的,她有一位好友正好是从里面逃出来的,说是里面行事残虐,进了玲珑阁就不能再出来,行事残虐。 当时萧钰的母亲想要出手解决玲珑阁,但但二十年前左右,玲珑阁的阁主突然让整个玲珑阁销声匿迹了起来,萧钰的母亲竟然一时之间寻不到他们的踪迹,也正是这时候,萧钰母亲的那位朋友说追杀她的认也消失了。 听到这种事情,萧钰的母亲虽然奇怪,但也因找不到玲珑阁的踪迹就此作罢。 如今萧钰再次听闻了玲珑阁,这个已经几乎消失在他脑子中的地方,若不是他母亲陪他太少,让他对她母亲对他说的每件事情都记得深刻,那他还真的不一定能想起来。 神医和玲珑阁有关,萧钰的笑有一丝的冷漠和阴侧,在林琅走之后,他终于撕下自己的伪装,露出本来的自己,而后三年,他都像是一个暴君。 对于臣子而言,他们在萧钰手下战战兢兢,生怕行错了事。 其实对于如今的萧钰而言,他不知道自己见到林琅的时候,还能不能那般如同过去的伪装。 在林琅消失的一年,他想:若你回来,我原谅你的一切。 第二年,他想:若你回来,我不会伤害你。 如今他只想给她打造一个金色的牢笼,让她永远离开不了自己。 曾经他满心想着在长楹阁第二日林琅的神色,他甚至已经给她想好了借口,想到留在他身侧的方法。 可一切出乎他的意料,醒来之后只有一具陌生的尸体,在那群人的确认下,他知道这是真的长公主。 他几乎是阴恻恻的笑,这就是她给自己留下的礼物么。 他来燕州了,无论她是不是孤女,她都和燕州有关系。 原本他想先找到神医,却没有想到遇到了林泽湛。 林泽湛如今是个孩子,但他面容已经有林琅的影子,他一副想要帮阿水的模样,带着家仆准备去教训阿水的亲爹。 但林府的家仆自然不会轻易让林泽湛真去教训阿水的亲爹,他们道:“如今吴少爷因他母亲的事情难过,少爷你要去教训吴少爷的亲爹,那不是让吴少爷的娘难堪么。”阿水本名叫吴宿水。 “难堪?”林泽湛还不懂大人之间的复杂。 家仆尽量以一种林泽湛能听懂的话说:“是的,吴少爷的娘她是大人了,大人会有大人的方式,就算少爷要去帮阿水少爷,那这件事必然要闹到小姐那里。”家仆口中的小姐是林琅。 林泽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猝不及防,甚至有点呆呆愣愣的,疑惑道:“明明是我让你们去做,为什么他们去找娘。” 家仆见林琅是林泽湛的软肋,于是他们解释的更清楚了,“大人不会和孩子一般计较,他们会觉得这是孩子家中的大人指使的。” 林泽湛似懂非懂,但他也知道不能草率去做,这时候他想起了林琅,有些懊恼的说:“如果娘在这里,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在他眼里,林琅能解决所有的麻烦,她无所不能。 “看样子这位小公子有些麻烦。”萧钰看了一会,他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事情,但却知道这群家仆确实不错,而且这个小孩子的面容实在是让自己亲近。 天色尚早,萧钰自阴影处出现,他手执折扇,一副商人打扮,但他身上却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他容貌俊美,浑身的气质让众人的目光几乎粘在了他身上。 家仆见来人气势逼人,他不知为何,浑身一抖,但立刻挡在林泽湛身前,道:“这位掌柜,我家少爷的麻烦只是件小事,不必劳烦了。” 萧钰眼中藏着惊叹,他察觉到家仆是个会武的,会武且行事周到的人物,此刻竟然在这里看着一个三岁稚童,萧钰好奇这个孩子的父母究竟是谁,才能在燕州有这般权势。 -- 第214页 萧钰道:“是么,那是在下打扰了。”萧钰十分理智地说完后,他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么,他当然没有走,甚至他设计了几个人,让几个地痞瞬间引走了孩子身边的家仆,而他在暗处,一把将孩子带走。 不过,萧钰见落在手中的稚童,心里却有些惊异,自己这是闲着没事做了么,非要给一个孩子打抱不平。 事情做都做了,萧钰也没有必要后悔,如今他要速战速决,如今在燕州的地盘,以刚才家仆的水准来看,想必这孩子的父母必然在燕州权势通天,发现他那些小计谋必然只是时间的问题。 孩子眼睛里蓄着泪水,但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哭泣,鼻子都有点红了,“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那你先说说你刚才要去做什么?”萧钰对孩子其实并没有仁慈之心,但看着林泽湛的面容,他难得有几分耐心。 萧钰是将林泽湛带走了,但林泽湛并不惧怕他,况且这也是阿水家的事情,已经闹得燕州全城皆知了,林泽湛无论说不说,这个人都能查到。 林泽湛带着哭腔说完了。 等萧钰听后,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若是九塘见到了,那他必然心凉,皇帝这是又不想要哪个人好过了。 “就这点事情。” “阿水的母亲很难过。” “那我去查查去,如果传言是真的,我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真的!”林泽湛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刚才家仆虽然劝动了他,但他心里还是想继续帮阿水的。 如今见这个人来帮自己,那简直是求之不得,况且他对萧钰并不惧怕,甚至觉得亲近。 萧钰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那个人,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并没有在家中,而是外面还养了一个外室,这个外室已经挺着肚子了。 萧钰武功很好,他悄无声息带着林泽湛看着阿水的亲爹对外室几尽宠爱,他轻轻一笑,见两人相处,就知道这个外室也是个心机深的人,她想要等孩子降生就搬去阿水亲爹的家中。 此刻是不行的,阿水的亲爹如今取得可不是寻常人,是林疏之手下一个武将的女儿,脾气十分大,如今阿水的亲爹也是被气得不行,他搂着外室在院子里面,略微带着些头疼:“我不过是给前妻写了一句诗,这不过是个文雅之事,我那妻子却一直在说我的不对,你说有这样做人妻子的么。” 外室柔柔弱弱的道:“夫人也是为了大人好。” 阿水的亲爹冷哼一声:“也就只有你觉得她好,她要是有你一半好,我也不至于气成这般,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的权势,我又岂会遭这样的气。” 外室声音更轻了:“奴家没有这份福气的。” “你啊,如今她回家见她父亲去了,我今日留你这里吧。”阿水的亲爹声音更温柔了。 看完这一出戏,萧钰带着林泽湛离开了,林泽湛有点生气:“明明他都左拥右抱,为什么要招惹阿水的娘。” 萧钰道:“因为他贪得无厌。” “我要怎么教训他呢。” “他不是有一个妻子么,如果她的妻子知道他丈夫如今的样子,想必一定十分精彩。” 此刻林泽湛不懂大人之间不带血的争斗,但萧钰说出这番话后,林泽湛明显觉得刚才那个人会很惨。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妻子“意外”得知丈夫如今养外室的地方,而她又正好在父亲家中,她父亲是个脾气火爆的人,直接借她女儿几个从军中出来的人,他正和外室亲密的身后,她妻子带着人过来,直接将这对人带上了官府,如今谁也不谈阿水的娘了,更对这三个人之后的事情感兴趣。 林泽湛目观了全程,他几乎合不上嘴,一脸敬佩的看着萧钰。 “打蛇打七寸,你要出手,必然让对方无力还击。”萧钰的笑有点冷漠。 如今正好是傍晚,萧钰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林泽湛兴奋的点了点头:“我一定要告诉娘,你多么厉害。” 萧钰用了这个办法直接让林泽湛折服。 萧钰也不过顺手而做,他也不求别人的敬佩,毕竟他过去看得太多了。 萧钰顺着林泽湛指的方向找到了林府,其实林泽湛一个孩子记不住太多,他只能记住几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而萧钰他记忆力十分的好,从自己的记忆和地图中找到了林府。 烫金一样的字落在上面,在余晖下几乎熠熠生辉,“林府”这其中一个字唤醒萧钰久远的记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泽湛,看似漫不经心的道:“你姓林。” “嗯。”林泽湛点了点头:“我姓林,叫林泽湛。” “是么。”萧钰的声音很轻,他拍了拍林泽湛的后背,道:“快回去吧。” 林泽湛迈着小短腿就走到了林府,此刻林府已经闹翻了天,林泽湛丢了,这简直是林府从未有过的事情,林府的人几乎倾巢而出。 就连林琅也没法静静的呆着,但花绥让她安心,花绥面容上已经是一片暗色,他对林琅道:“我已经派人守在燕州的大门,不会让他们带着泽湛离开燕州,只要他还在燕州一日,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 林琅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她只在这里等一日,若是傍晚还没有信,她一定会出去找的,首先是林府的侍从惊喜的进来,说少爷自己回来了,他说要感谢一个人,林琅一听,忙出门去见林泽湛,等见了林泽湛之后,她眼角几乎是红的,林泽湛没想到自己的离开让林琅这么难受,他忙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回来。” -- 第215页 林琅一把抱住了他:“你回来就好。” 林琅并没有抱太长时间,她面容出尘,早就引来太多驻足的行人了,她知道自己印林泽湛失态了,但此刻见到林泽湛之后,她心也落了下去,也不后悔了。 “刚才一个人送我回来的,娘你要感谢他。”林泽湛转头想去看萧钰,却发现刚才那个地方空无一人,林泽湛眼神疑惑,“刚才他还在那里的。” “那等之后娘派人找他,等你回去好好和我说一说你发生了什么。” “嗯。”林泽湛有好多话想和林琅讲。 待人散尽了,萧钰才从阴影处出现,他藏在袖下的手在抖,他没有想到,思念了三年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第111章 易容 谋划 没有人知道现在萧钰的心情, 三年时间长么,它很长,可以长到他身边的侍从都换了一轮, 可却短到思念一个人却恍如昨日。 萧钰目不转视地盯着林琅,他神色木然,似乎是想起那个深沉的夜晚,他渴求,她回应, 而后一别两宽。 萧钰从来不是认命的人, 他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两个人的缘分。 等林琅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林府之后,他急促跳动的心脏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庆幸刚才想瞒住身份的自己,不然就这么出现在林琅面前, 她也许会错愕一时, 但这里是她的地盘, 她很快就重新执掌感情的高位, 而他会陷入被动。 既然这次上天没有让林琅看到自己,那意味着这一次他会主掌这次感情,不过萧钰眼神有一丝丝阴暗,他想起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难怪看着十分熟悉, 原来是面容酷似林琅和年幼的自己,萧钰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 只是此刻他需要更明确的证据。 萧钰低低的笑出声, 而他的胸腔在微微震动,嘴角勾起一丝阴沉却又带着凉薄意味的笑。 若是宫中的人见了,定要害怕到腿抖要打哆嗦。 这笑得意思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萧钰转身离开了,他要好好准备一段时间, 不然怎么对得起她带着孩子离开自己三年呢。 林琅将林泽湛带回府中,她脸色并没有表现的过于凝重,在林泽湛面前,她不愿觉得这是他的错,她声音温柔,瞧了瞧林泽湛四周,林泽湛活蹦乱跳,他仿佛不是被有心之人带走,而是要去什么地方玩一样。 林琅见林泽湛没有受伤,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林泽湛他眼中一片兴奋,一副想要和林琅分享这一路上奇遇的模样 林泽湛他手舞足蹈将他见到的事情说全了,只是他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他无法描述清楚但林琅能从林泽湛的只言片语中构建出了发生的一切,她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和林泽湛分享这份喜悦,等好不容易将林泽湛哄睡了,她出门了。 更深露重,林琅她出门之后立刻收起了笑,她面容冷淡,甚至透着郑重,走到了花园中的水榭,此刻花绥正坐在那里,对月雕玉。 花绥喜欢这些精致的活,若是没有事情的时候,他会挑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雕玉,可惜他过去大部分时间都十分的繁忙,以至于这份手艺都已经开始懈怠。 如今终于得闲,花绥又将这份手艺捡了回来,月下花绥做着这份细致的活,他目光里面只有这块良玉,听到林琅的声音,他将手中的玉放下,他抬起眼,目光中透着安慰,“你安心了么?” 林琅摇了摇头,“没有。” “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份警惕值得赞扬,燕州是我的地盘,林泽湛周围的人也都是小心谨慎的人,能在他手下将人带走本就十分困难,而在林泽湛失踪的第一时间我就派我的人去查,但出乎我意料的事情,竟全然搜不到踪迹,大雍之中有这种本领的人寥寥无几。” “女儿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林琅说完之后将林泽湛说给林琅的重新说给了花绥,花绥听后,他好看的眉眼里难得透着一丝兴趣,“今天我听闻了这件事情,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有趣的人来到了燕州,不得不说,天要变了啊。” 花绥说道到最后的时候明显语气一沉,这段时间玉酯国国内又出了些乱子,林微又去了军中,林微和花绥常年和玉酯国打交道,都敏感的察觉到玉酯国这次叛乱恐怕会威胁道霖国。 于是林微在一早就走了。 “这个人行事大胆却周密,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搞清楚他的身份,恐怕是个大麻烦,若是这个人和玉酯国有关系,那……。”林琅极为担忧。 “这件事情我会交给裴竹屿。” “嗯。”林琅得知花绥的做法,她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裴竹屿是玲珑阁的右护法,他也对燕州十分了解,有他调查,必然事半功倍。 听到花绥这样安排,林琅并无异议,花绥道:“你也和可以和裴竹屿一起调查。” 花绥了解林琅,如今那个神秘人是带走了林泽湛,而他说不定还会继续出手,有这份潜在的危险存在,林琅就不会对那个人放松警惕,甚至会在裴竹屿看不见的地方,亲自出手,调查这件事情。 林琅无奈的笑了笑:“能不能让我有点秘密了。” “可以,只是万事小心。”花绥道。 林琅点了点头,花绥又拿起刚才那块玉,他拿起手中的工具,给了这块玉一个模样。 -- 第216页 林琅看了一会,她打量花绥手中已经有了雏形的玉,有点困倦:“慢工出细活,爹你非要今日做完了。” 花绥看着月色已经移了许多,他收起手中的东西,随后对林琅道:“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林琅离开之后,她洗漱一番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之后竟然开始做起了一个梦,梦里让她见到了萧钰,那时萧钰还在轮椅上,他目光沉沉,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随后四周又变了一变,她见到长楹阁上萧钰目光柔情,而后一转眼,竟然是在燕州,萧钰脸上的笑竟然有一股阴沉冷淡之意,他呼吸打在她耳朵上,带起她耳后那一片薄红,而后她听到他一字一句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琅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天还未亮,四周还是一片暗色,这意味着林琅并没有睡太长时间。 她起身去了桌边,倒了一口冷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激醒了她的理智,她手指握着杯子,并没有感觉,为什么梦到他,是她在为之前的事情后悔么,还是这是一个预兆,是上天告诉她萧钰还没有放弃寻找她。 萧钰手执折扇,他身处一处富贵居所,并未睡觉,而是就这样干脆的坐了一夜。 三年的渴求终于让他窥见天光,他当真兴奋极了。 翌日,府中的家仆敲响了萧钰的门,萧钰神色淡然,走了出来,他眼角并无熬了一夜的青黑,反而,他十分精神。 萧钰在的地方是燕州知府的地方,燕州知府听闻京中要来一位巡抚,他这刚得到消息,还没有准备好,这人就来了。 这让燕州知府愁的头发都有几根白丝了,京中也会来燕州巡抚,只是燕州王素来不惹事,巡抚来这看不出什么迹象,待了几天也就回去交差去了,燕州知府还以为这位巡抚和之前的人一样,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的与众不同,几乎是猝不及防的突袭。 不过燕州知府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知府听闻过这位的大名,这位名叫江淮,他是皇帝登基之后提拔的,听闻此人行事就是不走寻常路,已经让京中京外的不少大臣为之头疼了。 如今这位江淮大人来到自己这里一天,就让他快长了一年的白发。 萧钰见知府上的家仆神色恭敬,他也就顺势和家仆一起去了客厅,客厅之中,知府已经将饭食备好了。 这里面都是燕州的一些食物,萧钰他笑得看似温和,实则虚伪:“本官这是打扰大人了。” 知府忍着心中咒骂的话,他脸上堆着笑:“大人来这里简直让下官这里蓬荜生辉,哪里是打扰下官呢,大人快坐。” 萧钰坐下,他道:“本官的朋友说燕州知府治下严厉,燕州是一片祥和,本官不信,于是快马加鞭,想着瞧上一瞧,却没有想到朋友确实说对了。” 知府却没有松口气,他在燕州这么多年,来来往往不知见过多少人,这人看似温和,实际上心思难以推测,说不定他现在想的和说出来的截然不同。 知府他态度十分谦逊,丝毫没有将功劳拦在自己身上的意思:“这不是下官一人之功。” “难道燕州王也在帮你。”萧钰不紧不慢说了出口。 知府面上是一片惊讶,心里却是‘此人果然是为燕州王而来’的感觉。 他道:“燕州王蒙得祖上庇佑,得爵位之后,并未插手燕州知府之事。” “是么,可是本官却听闻你的女儿是燕州王的妻子,既然你的孩子嫁给了燕州王,你让本官如何信你的话。”萧钰收起脸上的笑容,说出了这句话。 萧钰觉得这命运真是不可思议,其实燕州姓林的很多,但其中最有权势就是燕州王林疏之,他一直忽略了他,因为他不认为他的孩子会是林琅的那副性子,而后他探子给他的事实也是如此,林疏之的女儿性格骄纵,只是一个单纯的大小姐。 而昨日他在林府见到了林琅,他终于知道林琅是谁的孩子了,他一直是雾里看花,井中窥月,他脑子中只想着林姓出众的男子,却忽略了林微,这个林疏之最亲近的姐姐,一个在大雍都格外不同的女子。 林琅竟然是她的女儿,难怪他一直找不到,因为他没有想到林琅竟然随着母姓,而他也确定了一件事,林泽湛是他的孩子,燕州有关林琅的谣言都是在告诉他,林琅当时是怀了他的孩子,从京中回了燕州生下的。 萧钰重新定下了计划,他联系了在霖国边境镇守的顾鄢。 知府听到萧钰面容冷淡下质问的话,知府他脸色一白,眼中闪过数个念头,他不知道这江淮是为何而来,但他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往燕州王上引,就在此时,知府脑中突然清醒了起来,原来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在替皇帝看看这燕州王在这里是不是安定。 知府觉得自己猜对了,如今的皇帝和他那个糊涂皇帝不同,他励精图治,除患宁乱。 如今大雍在他的手下,早就不是三年前的大雍了。 大雍如今已经安定了,那这位皇帝的目光恐怕就是在这几个异姓王身上了,而燕州王看似安静,但实际上他颇有兵权,从他的妹妹林微在军中来去无阻就可以窥见一斑。 当然知府知道是因为林微却是领军布阵能力出众,但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可是看不见这一切,他能看到的就是燕州王的妹妹手握兵权,在玉酯国的边境蛰伏。 -- 第217页 而且这位江淮大人就是为皇帝排忧解难,恐怕就是从他这里开刀,来找燕州王的麻烦。 第112章 算计 二更+三更 知府想到这里, 他对萧钰更为恭敬,如今他的女儿是林疏之的王妃,他和燕州王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若是江淮查出来什么,上禀皇帝,那必然是个大麻烦,如今的皇帝可不是之前的那个软柿子, 而他的手下顾鄢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中奇才, 若是惹急了皇帝,让皇帝派那位顾鄢过来,那燕州即将失去它的平静。 知府吞咽起了口水, 但他只恭敬道:“下官是大雍的知府, 承蒙圣意, 才得以有此地位, 下官无论身在何地,都不会忘记陛下的恩情。” 这话说的十分恭敬,看似没有一丝反叛之意,不过萧钰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一个说辞罢了,如今他早就将林疏之当成自己的主子了, 只是如今林疏之并没有谋反的意思,不然林疏之让他往东, 那他绝不会往西。 只是这种心知肚明的真相, 萧钰自然不会现在讲出来,而是一副信任的模样,他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不愧是燕州的知府,难怪燕州王这般信任你, 若是陛下听到这句话,一定十分喜悦,大雍的臣子能一心敬重陛下。” “下官拳拳之心,天地可表。” 两人大了会官腔,知府这才好奇问道:“大人这是孤身前来?” “倒也不是,陛下知道本官行事向来不讲章法,恐怕会惹到别人,他便寻了一个人看着本官,本官性格不喜受人管教,本官怕那个人,就偷偷先来了,大人可千万别怪罪本官突然来此啊。” 知府面上一副这是幸事的表情,心里却是十分惊疑,能让这位江淮大人畏惧的人,京中是有几位,可那几位都是难对付的,他小心翼翼的打听:“大人可把那位大人的名讳告诉下官,这样下官能有所准备。” “那可不行,陛下可是秘密派来的,如今本官告知你已经是忤逆了陛下,难道大人要本官枉顾圣意么。” 知府鬓角已经有了一滴汗,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大人大恩大德,下官感激不尽。” “嗯,行了,本官为了躲那人,连属下都没有带来,不过他们知道我的去向,过些日子会寻过来,大人能借我几个人么。” 知府知道这位祖宗开始查燕州了,他眼睛一转,快速地想好了办法,脸上堆着笑,道:“这是当然的,大人看哪个人机灵,就带着哪个。” “那本官就多些大人了。”萧钰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意味,他已经达到了目的,懒得与这个人虚与委蛇。 他说了几句简短的客套话,就去院中扫视了一圈的人,挑了几个人带出了府。 萧钰刚要出门,知府走了过来,十分关切道:“大人这从府中吃完再去街上吧,这五脏府空着,不长眼的还以为是在下招待不周呢。” 萧钰道:“本官一直想尝尝燕州的特产,从外面吃上一顿就可以了。” 知府见萧钰态度已决,他不再多劝,十分恭敬地让萧钰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位知府对待自己还真是精心,萧钰抬眼看了眼天,此刻不过是晨曦初露,朝霞漫天。 萧钰带着人出去,其实他一夜未睡,本该十分疲乏,但此刻他因昨日知道了牵挂三年秘密的缘故,他精神抖擞,脑子里面全是算计。 跟着萧钰的这几个人已经被知府嘱托过,知府告诉他们这位是京中来的大人,告诉他们说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说的,这几个人跟着知府已经很久了,从燕州王到京中的官员,他们不知见了多少次,自然心里都是有数的。 他们十分热情却又避讳着秘密的信息,巧舌如簧地和萧钰介绍这燕州的风情,而萧钰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这幅感兴趣并不是萧钰装的,他此刻是真心实意的,他想得知林琅的过去,他已经知道林琅在此地生活,那这里的一草一木,阡陌小路,说不定都有她的脚印。 他虽然对林琅舍弃他悲切,但他却想尝试这一切,尝试着林琅过去的生活。 哪怕只有短短几年,毕竟他曾回忆和林琅的点点滴滴,却猛然发现他们竟然连短暂的一年都没有经历过。 他们相识在夏日,诀别在春日。 几人走着走着,他们发现萧钰进无声无息的勾起了嘴角,目光暗沉,几人声音都差点停顿,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讲得让这位大人怀疑。 不应该啊,这里也确实没有什么秘密。 就在他们不明所以的时候,萧钰道:“本官只是没有见过燕州的风景,一时迷了眼罢了,你继续讲下去吧。” 几人心里腹诽,这可不像是迷眼的神色。 只是萧钰都这样说话了,几人也不敢多有意见,他们又开始说下去。 萧钰打量四周人的热闹,心道,林疏之在治理州府上确实有一套,在过去燕州一直不算富庶,自给自足已经算是不错,而林疏之上位之后,燕州的街头巷陌明显热闹非凡,也少有面色困顿者。 几人走过了富庶的地方,萧钰故意带着几人去了一处,他们走到林府的附近,和京中的人的习惯相同,燕州的权贵和富户都会在安静的地方建府。 只是林府和其他的地方不同,林府在前面不远处建了一个医馆,这个医馆因里面的太夫医术高超的缘故,常常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这里面不仅仅只有燕州的人,还有得了疑难杂症特意来燕州治病的人。 -- 第218页 萧钰见到这处医馆,不知为何,仿佛遥远的记忆如流星一般,快速的扫过他的记忆,让他隐隐有一种模糊的错觉,他似乎来过这里,有一种陌生的怀念,他的腿突如其来的隐隐作痛,这种感觉来的猝不及防,去的也悄无声息,仿佛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萧钰微微眯起了眼,他打量四周,昨日他送林泽湛回来的时候,只将林泽湛送回了林府,并没有来到此地,甚至他对此地的印象也不过是地图上那小小的一块,为何自己的身体会这么奇怪。 萧钰直接进了这处医馆,可惜等进去之后,却觉得这里哪里有些不对,但他又说不出。 此刻萧钰自然是不知道,前世的时候就是他的亲信带着垂死的他来到了此处,而那时林琅不必隐瞒自己的身份,还在医馆行医救人,那时她见到重伤的萧钰,忙让人抬到里面,这一救就是两年。 上天并未在此时给萧钰记忆,因而他只对这里有模糊的熟悉感,却不能知道自己为何有这份熟悉。 有人问他:“这位公子,你得了什么病?” 萧钰从这份诡异的感觉中惊醒,他收回目光,道:“无事,是我打扰了。”他草率的留了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他带着的人都是一副不知怎么回事的模样。 问他的人也是一头纳闷,这没病怎么来医馆,闲的么。 萧钰走出来之后,对跟着他的人道:“本官听闻这医馆的名声,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如此多的人求医。” 他听后十分自豪,仿佛此地是他所开一样,他夸赞道:“大人,你是不知道这医馆的厉害,当时我爹患上一种病,那时所有大夫都说没治了,后来这医馆刚开,然后我爹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走进来的,那大夫文文静静的,直接就断出我爹是什么病,我爹好了之后,才知道那是林将军的丈夫花绥花先生,我爹觉得难怪林将军会喜欢他。”在燕州,林将军是燕州的百姓对林微的称呼。 然后那人接着道:“花先生温和谦恭,妙手回春,不仅自己医术好,还将自己的医术传给别人,他挑了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特意教他们医术,让他们给燕州的百姓治病,不过医者不自医吧,花先生的女儿身体柔弱,花先生经常带着这个女儿回乡下调养病情。” “花先生的女儿多病?”林微和花绥的女儿只有林琅一人,这人口中说的定然是林琅。 涉及到林琅,萧钰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其他人都附和着回到:“我们也不太了解,我们知道这位小姐年幼的十分机敏活泼,经常带着林府的家仆行侠仗义,后来就不知为何体弱多病了,不得以去乡下养病。” “后来听闻这小姐渐渐大了之后,身体也就好多了,于是也就回府了,而那时候花先生也陪着女儿从乡下回来了,大概是先生陪女儿养病的得了闲,他研究出不少药丸,这些药丸虽然有一定的食用期限,却能治些小病小灾,不必让我们因头脑发热这类的病去医馆了。” 原来是这样,萧钰没有问林微如何,因为他知道林微的动向,他估算了年纪,在林琅养病的这几年中,正是玉酯国闹得乱的时候,林琅的母亲常年不在家中,因而林微自然是陪不了林琅养病。 只是,萧钰想起林琅的那副模样,又想起她出神入化的医术,他无端有一种奇怪的怀疑,那些年她究竟是在养病,还是借着养病之名在做其他。 不怪萧钰会这样想,三年前的事情,已经让萧钰无法全心全意的信任林琅,她微小的一个举动都忍不住让萧钰怀疑。 谁能想到,让大雍争相称赞畏惧于一身的皇帝,竟然在三年后的一日,才知道自己有一个亲生儿子,才知道自己心爱女子真正的身份,才知道她褪去假身份后真实的名字呢。 多么可笑,不可思议,却又真实发生了呢。 到让他自己像个笑话一样。 萧钰怒极反笑,其他人不了解萧钰,并没有看出他笑中潜藏的危机,只是还继续夸赞花绥的功绩,得讲的口干舌燥,萧钰这才收回了笑,不疾不徐问:“那花先生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没有其他的大夫找上门来。” “大人就说到点子上了,花先生为人真的是善良极了,当对方找上门为难的时候,花先生并不在意,甚至还交给对方医术,对方觉得花先生当真是圣人之后,再也没来过这里。” 萧钰道:“这样啊。” 萧钰想起林琅那行事果决的模样,难道她是随了自己的母亲,而非一直照顾她的父亲。 萧钰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他此刻抓不到事情的脉络,也不予置评。 如今他已经有一些隐隐的了解,他找了燕州一处最为繁华的客栈,带着这一众人进去,客栈的老板自然是认识知府的人。 知府的人轻车熟路的要将萧钰带上包间,萧钰却并不去那里,而是选了一楼的一处。 他让对方推荐了几道饭菜,几人叫了几个燕州的特产,等了片刻,饭菜上来,色香味俱全。 萧钰先动了筷,其他人等萧钰吃,萧钰道:“你们也吃吧,不必顾虑我,你们今天大概要和我走一天了。” 到了这种热闹的地方,他也没有自称本官,省得有人打扰。 几人并无意见,毕竟知府嘱托他们就似伺候好这位大人,这位大人开心,那他们也开心,要是这位大人不开心,他们的俸禄也就危险了。 -- 第219页 萧钰果然如同他的话一样走了一天,他将偌大的燕州尽数逛了一遍,不过等吃完早饭之后,他就没有走着去了,而是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由马车拉着从城南走到城北,自城东到城西。 他们从朝露还未散尽的时候出去,等夜露渐起,他们才回了知府府中,一众人都是练家子,却已经露出疲乏之意,但萧钰目光依旧精神,他十分满意的和知府道:“感谢你的人。” 知府中的人已经烧好了水,他没有让侍婢进来,而是自己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他动作熟练,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做这些事情了。 他没有直接躺下,他到了一处,他伸手去拿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十分熟悉,是他的人给他的调查。 萧钰知道这群下人的本领,他们另有他主,因而对萧钰看似热情,实则说话之中都十分小心,并不会让萧钰打听到其他地消息,但萧钰并不是真的孤身前来,他早就将自己的人安插在燕州,等着他需要的时候,给他想知道的信息。 这第一天他不过是在模仿江淮,江淮是个亲力亲为的人,他不会假借人手。 为了江淮的这个破习惯,萧钰不得不出门一日,知道些他顷刻就能得知的信息,想到此处,但这份伪装却十分的有意义,毕竟他十分好奇,若是林琅知道江淮这幅皮囊下是自己,那她会作何表情呢。 萧钰一边看着密信一边思考林琅,渐渐他看全了,烛火微闪,那纸上的火如同展翼的蝴蝶,带着秘密消失在夜色苍茫之中。 萧钰终于睡下了,两个日夜,他都不曾入睡,如今他已经设好了局,等着林琅跳进来。 更深露重,梆声到五更。 五更天,梦醒夜色尽。 林疏之最近得了一匹好马,他迫不及待地想在猎场上试试他的威力,不过他也知道其他人的本领,如今整个燕州,除了他的姐姐和他的姐夫,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可惜这两天一个去了军中,另一个擅长藏拙,都不能和他一起分享得了这匹宝马的喜悦之情,他十分惋惜。 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在这猎场里面,孤身一人,享受这匹宝马。 就在此刻,有人跑到林疏之身侧,禀告道:“王爷,京中的那位过来了。” 林疏之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他亲近般摸了摸这匹宝马的鬃毛,略觉遗憾,十分可惜:“我要去应付虚伪之人去了,下次必然带你驰骋猎场。” 林疏之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缰绳,他整理整理衣衫,走到了萧钰那边,此刻萧钰正一匹匹打量这这些宝马,目色浓烈。 “真不愧是燕州王,这些良驹恐怕也只能在这里见到了。”萧钰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 林疏之恰好听到这一句,他人还未到,爽朗的声音却已经到了:“这话却是严重了,大人从京中来,燕州的良驹可没有京中的宝马品种繁多,这些可是我耗尽心力才得到的几匹。” 萧钰见到燕州王,他想着江淮的官职,虚虚的行了一个礼:“下官江淮参见王爷。” 江淮这时候不行礼也可以,毕竟他是京中来的人是代表皇帝过来查探燕州王。 只是萧钰有别的想法,自然不会和林疏之闹得那么僵硬。 林疏之听闻过江淮的名声,而昨日知府又将江淮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通,临了还说:我的人说他真的把燕州跑了一圈,看的出来是个想查出些东西的人。 而林疏之在见到江淮的第一面之际,他多年的习惯告诉他,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并不好对付,甚至恐怕会让自己难以招架。 林疏之想起来江淮办出的那些贪污,他其实并不畏惧,他没有那些恐惧,确实坦荡荡的,不过这种人若是想整起人来,就算是没有证据,要是惹他捕快,也能让自己充满麻烦,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只是这时候那位皇帝派来江淮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觉得自己的位置威胁到了他…… 林疏之藏下心里的疑惑,不再多想,而是和江淮谈起了宝马,不得不说,江淮在宝马上懂得确实不少,林疏之从未在燕州的任何一个地方见过在马匹上懂这么多的人,不过这也并不意外,听闻江淮是世家子,见识广博,家中不缺良驹。 等两人一见如故之后,林疏之邀请江淮去燕州王府做客,江淮有些迟疑,如今他孤身前来,若是此时去燕州王府去做客,难免惹人质疑,林疏之见萧钰是个谨慎的人,也就不再过多热情,道:“若是有机会,江兄一定要来我府上坐一坐。” “好。”短短一时之间,两人已经足以称兄道弟。 ------------------------------------- 碧莹见林琅有了出门的打算,她干脆利落道:“我和程樾如今正好闲着,你要是缺人我们也可以帮你。” 林琅其实却是正是缺人的时候,在京城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用着父亲信任的人,有她父亲帮忙,她可以瞒住玲珑阁其他的人,但燕州不行,如今他父亲已经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裴竹屿,若是她再借用玲珑阁的人,那置裴竹屿于何地,如今裴竹屿正好是在玲珑阁树立威信的时候,她不好从中插手,而且她也没有办法用她母亲的人,玉酯国如今要闹出麻烦,她母亲和舅舅精干的人都已经调去边境,其余的人也守在不可动摇的位置,因而林琅若是要调查,确实缺人。 -- 第220页 林琅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三年过去了,还需要你来帮我。” 碧莹笑得灿烂:“当时是你救下了我,我本该就帮你的。”她说完这句话目光挪向了程樾,程樾只有一句话:“绛云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碧莹如今已经改了名字,名叫绛云,避免让别人察觉。 “嗯,绛云。”林琅喊了声。 “林小姐。”碧莹这样叫道。 林琅笑了一声,她摇了摇头,眨着眼,道:“不是说好了么,三年之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该怎么叫?” “林琅。”碧莹试探的叫出来一声。 “嗯。”林琅答应道。 碧莹一下子勾起了笑。 等这些私情已经说清楚,林琅开始对那个人进行调查,“其实我这般郑重,是因为玉酯国。” “玉酯国?”碧莹和程樾并不是燕州的人,他们只知道玉酯国一直在骚扰燕州的边境,具体如何他们都是不知。 只是涉及到两个国家的事情,那就是大事,碧莹和程樾都经历过三年前霖国的那场事变。 他们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林琅道:“林泽湛这次被一个人掳走,那人并没有对林泽湛做什么,反而是帮了他,此人虽不知是敌是友,但他实力不可小觑。” 碧莹和程三都认同林琅的话,他们两人在武学上颇有建树,自然知道林泽湛身边跟着的人厉害程度,而在林府待得久了,也能察觉到林府的一些人不比寻常,他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并不会过分在意林府的人,但他们知道能躲得过林府的人,必然实力不俗。 “而真正让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人是否和玉酯国有关,玉酯国最近换了皇帝,他们如今正在整治他们的世家,如今被他们修理的世家想要往大雍这边逃,而那边的皇帝也想要染指大雍。”林琅说出她的担忧。 碧莹道:“那你有想法么。” 林琅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想法,不过我要去一处地方。” “哪里。” “临渠。” 碧莹道:“好,我和程樾陪着你去。” 同一时间,萧钰没有让知府上的人陪着,而是独自去了一处。 他看着上面的字,毫不犹豫走了进去-临渠 第113章 江淮 承影阁 临渠相对于燕州并不能算大, 但因是燕州三教九流混迹的地方,因而人数尤为的多。 林琅和碧莹带着帷帽,走进了这里, 碧莹不禁感慨,“我在合州就已经听闻过燕州的临渠,听闻这里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任何物品。” 林琅道:“嗯,差不多, 燕州王很少管制这里。” 燕州王是林琅的舅舅, 因而碧莹十分好奇:“为何燕州王不怎么管制啊。” “这里曾是燕州最混乱的地方,当时老燕州王觉得自己的儿子性格太过软弱,于是将他丢进这里生存, 后来等燕州王出去的时候, 也没有对这里过分管制。” “那他们父子感情……”碧莹听闻过这里, 在未整治之前, 这里常常死伤无数,有不少人常常白天还活蹦乱跳,晚上就因玩回去一步,就死在了外面。 这里在过去就是这么混乱的一个地方,林疏之成为燕州王之后, 才慢慢将这里的血腥味去了一遍。 只是这里保留了以前的交易,再无性命之间的混乱。 “但是老燕州王宠爱一位侍妾, 那侍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可惜这位老燕州王还抵不上畜生,他不想亲自动手,以一副为儿子好的姿态, 将燕州王送进了这里,可惜没想到他这个儿子没有死,反而从这里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并且从这里出去,重新得到燕州王的地位。” 林琅寥寥几句仿佛说出当时的刀光剑影,果然无论是皇宫还是家族,涉及到权势地位,那都免不了这些争斗。 她不免看了看程樾,程樾目光柔情看着碧莹。 三人到了一处,这里叫承影楼,承影楼是过去燕州王的势力,只是后来燕州王离开了这里,承影楼就交给他的一位兄弟了。 承影楼热闹非凡,这里聚着密密麻麻的人,这里也许有燕州的,也许有大雍其他地方的人,亦或者是这里还有玉酯国的人。 林琅目不转视的走了过去,将一块玉佩交给了这里的人,这里的人见到这款玉佩之后,直接面色恭敬,将林琅请上了楼,林琅进去之后,她照着林泽湛和她形容的有关劫持他人的身形,和林琅判断对方的武功,将这件事情形容给了对方。 对方查探自己的资料,他摇了摇头道:“燕州并没有来这么一路人,但有一个人可以让夫人注意。” “谁。” “江淮,此人是江家的独子,在先帝的时候这位并不受重视,而如今的皇帝却十分重用他,此人听闻武功颇好,且行事乖张。” 林琅目光微闪,没想到承影楼竟然给了他一个官家的答案,林琅又问了许多关于玉酯国的事情。 等到事了,林琅将银钱交给了承影楼,承影楼的人掂量了一下钱袋,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于是神秘对林琅道:“既然如此,我再告诉你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消息。” “我手下的人刚才告诉我,那位江淮也已经来到这里了。” 林琅一怔,燕州来过不少巡抚,但他们都对这里深感畏惧,觉得来此是脏了他们身上的官袍,并不会来此地,没想到这位巡抚还真是与众不同。 -- 第221页 林琅不再多言,道:“好,多谢。” 虽然林琅觉得自己和江淮不会有什么交集,但那人毕竟代表着京中人,林琅不愿惹事,于是在小路上避着人走,许是林琅小心,她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不过他们却听到有吵闹的声音,碧莹对林琅道:“那边似乎有麻烦了。” 林琅皱眉:“这里的人虽然是三教九流,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地盘,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们闹出麻烦的东西,而最近也没有什么能闹起来的,除非。”林琅顿了顿,碧莹疑惑:“除非什么。” “除非惹事的是江淮,亦或是意外。” 碧莹道:“那我们离开?” “这里毕竟是燕州的地盘,若是京中的官员在这里有了麻烦,我舅舅和我娘恐怕都会有麻烦,我们去看看吧。”当然林琅并不愿意去管这件事情,但麻烦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林琅现在去还能弥补一二。 碧莹也觉得林琅说的十分在理,她跟在林琅身后,几人一起到了闹事的地方。 而萧钰这边则是他进了临渠之后,他不愿意惹事,但事情却找上了他。 萧钰在进去临渠之后,他的目的和林琅一样,都是想找承影楼,但还没有多走几步,就察觉到四周的人在打量他,而目光明显不善。 他并不畏惧,他能察觉出来这群人是专门的杀手,他成为皇帝之后,最初的时候身边算不上安静,常常有杀手对他出手,虽然是并未成功,但也让萧钰多了一定的麻烦,这些杀手都是太后遗留下的人,毕竟当时太后的死让她的人不愿相信,因而她的遗党还在日复一日的为她报仇,虽然他们最后的结局是被萧钰连根拔起,但也让萧钰如何辨别杀手。 只是萧钰没想到这些杀手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街上行凶,他们首先派了一个人碰瓷,当然萧钰并没有如他们所愿,但碰到萧钰的人却唉声呼喊,说萧钰毁了他的传世珍宝,缠上萧钰要还债。 萧钰自然是不肯,但其他人明显围住了萧钰,萧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这群人里面明显大部分和这个碰瓷的人相熟,恐怕是一起过来算计自己的,这两日自己装作江淮的模样,太过显眼,也不怪对方能认出自己,只是如今自己的身份是京中的官员,在燕州惹到京中的官员,想必是在给燕州王找麻烦,究竟是谁和燕州王有仇,能找来这么一群人呢。 萧钰思索之中,巧妙避开他们,这群人推壤之下,竟然连萧钰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这下他们也知道这位江淮大人确实是与众不同。 图穷匕见。 这群人下了决心要将萧钰带走,毕竟对于他们,一个朝中官员孤身前来此地,已经是难得的机会了,这种机会在此之前、在此之后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了。 不过他们都小瞧了萧钰,亦或者是高估了自己,哪怕是明晃晃的凶器亮了出来,众人竟然也对萧钰没有办法。 四周的人已经一哄而散了,这刀刀剑剑的已经在这里许久没见到了,众人对这种危险敏感性尤为的强,他们有人躲了起来,有人去报官了。 而这群杀手自然也知道他们的行踪,只想趁着官府的人没有过来早些把萧钰解决。 但他们心里越急,出现了纰漏就越多,反而萧钰占了上风。 林琅去的时候就见到萧钰在戏耍这群杀手。 她目光一顿,道:“看样子虽然麻烦找上了他,却没有让他有危险。” “那我们还去不去。”碧莹问。 林琅摇了摇头,“一会官府的人会到,看样子没有我们出现的机会了。” 三年未见的时间早就让萧钰身形变了不少,他长了一点,也更为瘦削,却也肌骨健硕,兼之他又易了容,气势也变化了不少,林琅就这样没有认出来他。 官府的人匆匆赶来,将这群人缉拿离开,萧钰猜测这群人是专门的杀手,恐怕不到官府就会死,于是他顿了顿,道:“本官在这里审问他们。” 萧钰不知和那最初碰瓷的人说了什么,又不知按了哪处穴位,那人竟双眼微凸,浑身发抖的将真相说了出来。 碧莹见此,道:“这人的手段似乎和赵大人有些相像。” 赵慎是主掌刑事的官员,他手段多自是正常,可没有想到这位古怪的巡抚竟然手段也会这般毒辣。 林琅没有多说什么,她目色沉沉道:“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让这位来燕州。” 碧莹想起萧钰对林琅的目光,不觉有些担心,但当时林琅隐藏的算是不错,皇帝也不能不会知道林琅就是当时的长公主。 林琅道:“算了,我们走吧。” 毕竟她是林府的小姐,未必会和这位巡抚有牵扯。 林琅目光沉沉的,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她不知道的则是在她离开之后,萧钰似乎察觉到那边的目光,眼神往那边扫视了一眼。 其他人的目光也随之看去,却发现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捕快道:“大人,您跟着回去么?” “本官在这里是有事情,你不必跟着了。” 其他人见此,只好先离开了,萧钰去了承影楼,他将钱袋给了他们,只要一个人的信息—林微。 林微是燕州除了林疏之之外最有权势的人物,而这样的人自然在燕州少不了信息,承影楼摸了摸钱袋的重量,于是道:“好,客官稍等。” -- 第222页 伙计离开之后,连忙去了楼上,这里是老板所在之地,伙计焦急的对老板道:“老板,那位巡抚在打探林将军。” 巡抚是谁不必说,而林将军是谁更不必说。 “怎么会这样。”老板听后,目光一闪,他嘱托伙计道:“将林将军的信息给他,我去趟将军府,将此事告诉他。” 伙计听后,就将林微的信息给了萧钰,萧钰拿到之后,转身离开,没有停下。 等他回到屋子之后,他随意的将布囊丢在一旁,根本没有打开的想法,若是他查林疏之的信息,那引不起林琅的注意,但若是他查在林微,无论林琅想不想理会他都必须会探究他的想法。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一圈,就是为了让自己不漏分毫的出现在林琅面前呢。 三日已经过去,朝中巡抚的手下也已经赶过来了,他们到了燕州,江淮见自己的官员到了,他离开了知府的府上,去了专门的驿站。 驿站之中,其中师爷打扮的一人惊讶跪下地下道:“陛下,您这是何意。”此人就是江淮。 萧钰在京中找到扮他的人,有赵慎坐镇,并不会出什么篓子,而他则是借用江淮的身份,来到燕州。 “三个月前我收到了一份密信。” 江淮神色凝重,能让皇帝看重甚至来燕州的密信,上面写的定然不是一件小事。 萧钰道:“有人说燕州王林疏之秘密操练军队。” “什么!” 自大雍建立之后,大雍的异姓王纷纷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丢了爵位,而上一任燕州王确实是又起兵谋反之意,但不知为何,这消息就渐渐散了。 直到上一任燕州王死,燕州都十分宁静,但此刻江淮也不能确定了,毕竟燕州此刻已经休养生息这么多年,要真是谋反,恐怕足以让京中忙乱一阵子。 “陛下可是来确认此事?” “朕想知道的这是挑拨离间还是确有此事。” 江淮十分聪明,他立刻想起玉酯国如今的现状,他担忧道:“如今玉酯国这位皇帝行事果决,已经解决了不少世家,听闻如今玉酯国大部分的朝臣都对这位皇帝唯命是从,而这位皇帝狼子野心,恐怕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邻居。” “燕州林微林将军用兵如神,对于玉酯国而言,林微将军就是他们入侵大雍的第一道拦路虎,无论他们想不想来此,有林微将军坐镇,他们总归是担心的,所以朕也怀疑,这密信有假,是故意让朕怀疑林氏,从而替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江淮知道这位皇帝为人阴郁却并不多疑,他更不是因为自己疑心而杀戮朝臣的人,那些所谓死在午门的朝臣,都是皇帝掌握了其中的证据,这才悍然出手,只是他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常年阴郁,脾气确实也变得阴晴不定,这才有了那些离谱的传言,但涉及到国家一事,他绝非传言那般由着性子,不然如今的大雍又如何变成如今这幅安稳的样子呢。 “那陛下是想?” “递上密信的人朕已经派人去查了,至于这边,燕州水深,就由朕鱼龙白服,查个真切吧。” “那请问有下官可以做的么。” “朕如今借用了你的身份,是让你委屈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如今陛下处在臣这个位置,若臣受什么委屈,陛下能体会,那日后臣禀告的时候陛下可千万别指责臣办事不利啊。” 江淮的思绪从来和别人不同,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到了他口中,都是一个乐事,都能让他找到宽慰自己的一个借口。 因而这人虽是办事诡谲,不让人理解,但他从来不让自己陷于其他人不解的痛苦之中。 这样的心态,萧钰有时候还挺好奇的。 “行吧,过些日子是燕州王的寿辰,他必然会邀请朕去,你好好准备一番。” 江淮道:“是。”他坦荡的离开了,萧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温热,如今他调查林微,而这件事林疏之必然会知道,如今玉酯国仿佛是应了那句密信一样,自从他绕着燕州一圈的消息传开了之后,那边突然之间动作少了很多,林微也就没有那么繁忙了,那林疏之定然会让林微从军中赶回。 而那时她定然会带着一家三口去燕州王府。 萧钰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他似笑非笑,上一次是你算计了我,这一次是我算计了你,这下可以说是扯平了么。 第114章 相见不识 民妇 林疏之的宴会, 燕州中有名有姓的人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而萧钰作为燕州的贵客,自然是收到邀请的,他坐在主宾的位置, 把玩手中的折扇。 而他身边站着以江淮为首的侍卫,他们身形强悍,如同铁甲一般站在萧钰身侧,而萧钰则和其他人不同,他不像是军爷, 更像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书生, 众人见此,便知道此人并不好惹。 他们甚至猜出来人的身份,毕竟能在燕州王府带着军爷的人, 恐怕只有最近来的巡抚一人了。 此刻萧钰已经放下了折扇, 他拿起了茶碗, 重复摆弄着手中的茶叶, 江淮立刻将茗茶递到萧钰手中,他慢条斯理地将茶叶放入,这份动作可以称得上是赏心悦目,而其他来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家仆在报宾客的名字,就在他将沸水倒入的瞬间, 家仆喊道:林将军府来人。 萧钰的动作一顿,茶汤突兀的浑浊了。 -- 第223页 其他人离得远, 自然看不见茶碗里是个什么情况, 但萧钰却目光嫌弃,将茶碗一放,江淮装作没有见到萧钰的脸色接过茶碗,和萧钰说道:“这洗茶的水属下就去倒了。” 江淮将这第一遍的水倒干净, 又给了萧钰,江淮在泡茶方面也算是个行家,萧钰重新拿起了水壶,他将水重新倒了一遍。 这一次,茶水终于清澈清郁。 林微从京中赶来,她身侧是花绥,林琅和林泽湛跟在他们身后。 林微一向面容凌厉,如今见到自己的弟弟,她难得的柔软,道:“恭喜你。” 林府的人立刻将贺礼给了林疏之的家仆。 林疏之也是喜笑颜开,他道:“有姐姐你来,我这府上真是蓬荜生辉啊。” “你都多大了。”林微毫不客气地说。 林微没有和林疏之过多的应酬,而是转身去了主宾的位置,也就是萧钰的位置,她行了一个礼,道:“在下燕州林微,之前玉酯国有些麻烦,这才无法及时赶来,大人请莫要怪罪。” 萧钰嘴角勾起一个笑,他目光只看着林微,并未给她身后的林琅一个眼神,语气敬重道:“林将军是巾帼不让须眉,为了镇守玉酯国,甚至有家不能回,若是陛下知道林将军的功绩,必然种种有赏,本官又怎么配说在不在意呢。” 林微见萧钰并没有京城中官员的傲慢之色,她对萧钰也就没有进来之前的厌烦了,她道:“若是天下官员都像江巡抚一般,那想必陛下也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林微并不是个怯懦的人,她意有所指,她指的就是过去那群人指责林氏种种,实乃污蔑之言。 萧钰见林微如此,就知道林琅的胆色恐怕是遗传了林微,不然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这番话,他微微一笑:“将军请坐。” 他四周空落落的,仿佛是故意给林微一家人留的一样,林微直接坐下,而花绥也坐在林微身侧,林琅本身不愿意接近江淮,她没有选择坐下,只是静静行了一礼,她带着林泽湛去了府中的后院。 萧钰的目光瞥了眼林琅的背景,转瞬之间又收回目光,仿佛那只是一道虚影。 她对这里十分熟悉,甚至林疏之还给她们母女专门留了一个院子。 只是她还没有到那个院子,林泽湛却道:“我瞧着那位大人有些眼熟。” 林琅手一顿,道:“眼熟?” “嗯,好像就是带我离开又送我回来的人。” 林琅倒吸一口气,她目光凌厉了起来,不过语气对着林泽湛却依旧温柔,“你没有认错。” 林泽湛乖巧的点了点头,他一副回忆却又确定的模样,道:“娘,我九连环还记着怎么解呢,一个带着我玩了一天的叔叔,我不会认错的。” “原来是这样。”林琅喃喃道,林泽湛十分担忧,他一副要抱抱的模样,林琅顺势抱起了他,他一双小手揉了揉林琅惆怅的眉,想要带走林琅的哀愁,“娘,是不是我说晚了。” 林琅摇了摇头,她早已经舒展开眉头,温柔地对林泽湛道:“你没有说晚,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见林琅不再难过,林泽湛嘴角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娘,我要去玩秋千。” 林琅道:“好,我带你去。” 林泽湛坐在秋千上十分开心,林琅在一旁陪着他,仔细思考他的用意。 恐怕他们都猜错了,这位江淮大人并不是为了她的舅舅而来,而是为了她母亲而来,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劫走了林泽湛,以及去承影楼搜集他母亲的信息。 而这位江淮大人心机恐怕深不可测,身为京中皇帝受宠的人物,他应该是知道承影楼的历史,他现在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他在查林微。 其实以他的本领,大可不必去找林微的信息,皇帝身边的人自然会呈给他,而如今他的行为,就是在故意引起林微的注意。 她突然冷汗淋漓,如今她的母亲,正好坐在他对面,也许今天正好就是江淮乐意见到的。 但此刻江淮四周都是他的人,林琅根本没有机会走到她母亲面前,提醒她。 如今她只能相信自己的父母了,毕竟就算她母亲常年在军中,对朝中算计不甚了解,还有她父亲在一旁提点。 只是她还握紧了手,林琅有一种憋闷的感觉,这三年来,她一直沉迷医术,已经许久没有了解过大雍更为细致的事情,所以在江淮一出现之后,她几乎是节节败退。 在此刻她深刻理解了父亲那句话,可惜如今已经晚了,江淮在的这几日,无论她如何恶补,也难以抵得上这位大人的心机。 她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前厅。 萧钰重新给林微重新沏了一壶茶,他先是倒给林微,接着又给花绥倒了一杯,道:“本官许久没有沏茶了,倒是在将军面前献丑了。” 林微接过细细品味,品味之后道:“大人自谦了,这茶沁人心脾,齿颊留香。” 萧钰道:“没想到将军是个懂茶之人。” “夫君平日最好研究这些,若是大人有空,自然可以和夫君聊上一聊。”林微说到花绥的时候,林微目露温柔。 萧钰这时将目光放到花绥身上,其实他查过花绥,花绥的身世普通,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和神医相识,而认识林微之后就留在了林府,只有林琅身体不好的时候才带着林琅回乡下养病。 -- 第224页 而如今见到这位林琅的父亲,这个人如同一汪水,静静的坐在那里,明明面容俊美,却十分得不引人注意。 但这份不引人注意反倒是引起了萧钰的注意。 长相俊美和视而不见是两种不同的词,一般而言,长相俊美在引人注意上更有天赋,但这位花绥却截然不同,像是能随时控制自己的存在感。 看样子是他看轻了花绥,花绥起身,他行礼明显比林微周正许多,语气态度挑不出一丝错处:“草民这杯茶敬给大人。” 萧钰饮下,道:“请坐。” 花绥并未推辞,坐了下来,萧钰道:“两人琴瑟和鸣,本官当真是羡慕。” 林微听闻这位大人已经娶妻,只是巡抚的任务让这位大人恐怕无法和妻子长久陪伴,林微道:“我们夫妻也算是聚少离多,只能珍惜当下。” “若是玉酯国如同霖国一般,那想必将军也不必如此操劳了。” 林微道:“大人明鉴。” 林微不知这位江淮大人是个什么意思,她只能见招拆招,不过明显这位大人并未带着恶意,但林微并没有放松警惕,也许这就是他的断案手段,林微从不小看这种被皇帝重视的人,如今大雍的皇帝绝不是个废物,能让萧钰信任的人,那手段必然少不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林疏之府中的乐器开始奏起,舞姬开始跳舞。 林疏之又应景的说了几句话,一切按照寿礼的流程在走,等林疏之过来给萧钰敬了几杯酒后,他又去招待别人。 萧钰起身要去如厕,离开之前,他轻声道:“陛下收到一封密信,那密信对林将军你不利。” 说完这句话,他挥了挥手,不让其他人跟着,孤身前去了后院。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他不过是寻个理由来见林琅。 他已经设好了局,又怎么不会给林琅机会跳入局中呢。 他刚才喝了酒,但那点酒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影响不了他。 但如今他装作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走在后院之中。 秋千在一个台阶的高处,林琅能站在这里看到萧钰,但萧钰不抬头是见不到她的。 林琅见到的就是萧钰走得七扭八歪的模样,他似乎是喝醉了,但身边并没有跟着人,而酒让他十分疲乏,直接坐在石凳之上,倚在后面昏昏欲睡。 这里还未到女眷的住所,所以萧钰坐在这里也是正常的。 只是他为何在这里,还没等林琅想清楚的时候,一道剑影顺着太阳,划过了林琅的眼睛,她一瞬间察觉到了危机。 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人手中拿着匕首,明显对萧钰不善。 若是巡抚在林疏之这里遇刺,哪怕此时与林疏之无关,恐怕也是有不少的麻烦,想到这些后果,林琅当即用手中的袖箭,瞄准了对方,一把刺中了来人。 而后她停下林泽湛的秋千,让林泽湛躲在安全的位置,她打探四周,没有第二个杀手,这才敢出现在萧钰面前。 杀手的死亡让萧钰从酒中清醒了过来,他揉了揉额头,十分陌生甚至带着些警惕的看着林琅:“是你就得我。” 林琅道:“是,大人。” “你叫什么。” “民妇林琅。” 第115章 深究 林先生 林琅这两个字似乎是让萧钰更为清醒, 他继续揉着头:“你是林微将军的女儿,难怪……” 林琅凑近刺客看了一眼,她察觉到刺客已经死了, 于是道:“刺客已死,刚才刺客可曾伤害到大人。” 萧钰收回了揉着头的手,他目光先是落在死于袖箭的刺客身上,接着目光又挪到林琅身上,他目光带着审视, 明明如今萧钰是坐着的, 林琅站着,但林琅还是觉得这大人的目光如同勘破真相的明镜,让她不自觉想要后退。 就在林琅心里还在忐忑之际, 萧钰终于后知后觉地道:“算了, 你也算是半个燕州王府的人, 先去通知你舅舅和你娘吧。” 萧钰终于松口, 林琅急切的去了前面,而萧钰一直盯着她的后背,没有挪过,待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勾起一个略微凉薄的笑。 此刻前厅还十分热闹, 他们浑然不知后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巡抚已经去了后院已久, 真正的江淮想要去查看, 但还没有去,就见到林琅从后院匆忙赶回。 她走到林微面前,和林微耳语了几句,林微原本坐着, 听了林琅的话,当即起身,去将林疏之从其他人那带走。 待两人离开,林琅对江淮道:“你们大人如今在后院,想必一定想要让你们前去。” 听了这句话,其他人赶紧去了后院,花绥也离开了座位,问林琅,“后院发生了什么?” “有人刺杀巡抚。” “果然。” 林琅抬眼,“什么?” “看样子果然是有人想挑拨林氏和京中的关系。”花绥说出了口。 林琅心道,林氏和京中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维持一个表面罢了。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了,林泽湛还躲在那边,她得去找林泽湛,她特意避开那群聚集的人,找到了林泽湛,林泽湛正乖巧的从那里数蚂蚁。 林琅见此将他抱了起来,问他:“你害怕么。” 林泽湛摇了摇头,道:“娘一定会回来的,你回来我就不害怕。” -- 第225页 林琅笑了笑。 那刺客是林琅说杀,如今一群人围在萧钰身旁,在商讨这件事情。 谋害巡抚,这件事实在恶劣,林疏之脸色已经是无法形容的差,萧钰却并没有发火,他面色冷淡,却不显愤怒道:“王爷不必恼火,也是我自己不带着侍卫过来,不然他们也得不到手,况且没有千里防贼的,无论王爷怎么盯防,只要这群人没有抓到幕后主使,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塞人进来。” “多谢巡抚体谅。”林疏之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本官如今该是谢谢王爷,有这样一个侄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并不惊慌失措,而是直接一举解决了麻烦。” “林琅她平日里面就喜欢搞这些小玩意,如今能救下王爷也算是没白弄。” “确实,林氏,本官如今得你救下,你若是有什么麻烦,尽可以向本官提,只要是本官能办到的,自然会给你做。”明明林琅站在这一群人之外,但萧钰却仿佛穿透了人群,看到了她。 林琅只好走了过去,她放下林泽湛,道:“这是民妇该做的,不敢讨要大人的赏赐。” 萧钰似乎是知道林琅会这样说,他目光看向了林微,道:“不愧是林将军的女儿。” 林微见萧钰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又想起那份提醒,她在思忖是不是萧钰如此大张旗鼓,是想通过自己的女儿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但她很快否决了这份猜测,她女儿如今好听点叫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巡抚再怎么想,也不该选择更有争议的林琅。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怎么回答。 但众人的眼睛都放在她身上,她也只好挑个说辞,道:“将军谬赞。” “这样吧,无论你想不想要,若是你日后有本巡抚在的地方,你过来寻本官,本官都会帮你。” 萧钰目光凝视着林琅,林琅只好道。“多谢大人。” 仵作已经来了,侯在后门,众人已经解决了这件事情,江淮也从刺客那里回来,他道:“刺客名为张顺,他只是伤到了,只是箭上带着软筋散的,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过去是燕州城一名乞丐,两个月前燕州王府采买之人见他可怜,就禀告王爷,将此人带进府,当做徒弟在带。” 林疏之回忆了一番,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说到此,燕州王对萧钰道:“大人,此事本王必回查清楚真相。” “那就好。” 萧钰站了起来,他活动下筋骨,道:“燕州王不必在此了,如今忙的是您。” 前厅还有许多的客人,他也确实不该在这里了。 燕州王也明显知道此事的麻烦,道:“好。” 萧钰又道:“这位刺客由本官带回去,可好。” 燕州王猜测萧钰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他道:“这于理不合,不如由大人带回去几日,等过了几日再送到燕州的牢中。” 萧钰:“可。” 燕州王见萧钰这般干脆,他不再多说,只说自己要去前厅,转身离开了,萧钰道:“将军,我想单独待一会。” 林微听后,当即要带着花绥和林琅走,就在此刻,江淮却突然惊呼:“大人,你受伤了。” 萧钰看了看手背,他手背有一点挫伤,这不是什么大伤,只是萧钰一个借题发挥的由头。 “嗯。” 林琅道:“我有一些治外伤的药。” 虽然花绥和林琅都会医术,但花绥不爱这些瓶瓶罐罐,只带着些解毒一类的药,而林琅相对于花绥,她更是医者,这类跌打损伤的药,是长时间带着的。 林琅将药呈给江淮,萧钰从江淮手中接过抹在手上,他感觉一片凉,道:“确实十分有用,本官似乎没在其他地方见过这种药。” “这药是民妇所配。” “是么,你弓箭上的也是你自己配的,你医术不错。” “大人谬赞,久病成医,民妇过去常常疾病缠身,久了也就知道怎么治了。”这句并不是真的,但燕州的所有人都知道林琅过去常常养病。 “嗯,本官听闻你父亲也是一个不错的医者,那你有没有听闻过林先生。” 林琅想起曾经的道观之事,她终于直视了萧钰,此刻萧钰眼中带着浓浓的深究。 第116章 设局 酿酒 林琅心里一慌, 她还是长公主的时候,江淮还没有在京中,他们并不相识, 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 但她面容上却没有丝毫的急迫,而是像骤然听到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眼中先是有些迷茫,随后又从久远的记忆中扒出一点信息,她声音中透着一股不确定:“林先生么, 我确实听闻过, 我父亲当时在申州水患的时候曾前去救助,回来的时候还跟我说有一个女子姓林也在申州,我父亲评价她是位名医, 只是那女子隐藏身份, 我父亲最后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只是我父亲开玩笑说那女子和我姓氏相同。” 为什么当时要用自己的姓氏, 林琅十分后悔,她如今也能猜出自己当时的想法,大概是在萧钰面前伪装长公主久了,不免想在萧钰面前展露一点真实,她想当时十几年两人没有交集, 那往后几十年也可能没有交集,但她想错了, 她现在伪装的一切, 都是为当时的侥幸付出代价。 林琅的表情毫无破绽,萧钰一副没有怀疑的样子,道:“嗯,本官在陛下口中听闻过林先生的事情, 他说林先生为人不喜浮华,只一心为天下,他对林先生这种心思纯澈的人十分向往,如今本官想你父亲会医术,而天下医者说不定会相识,没想到本官竟然这么幸运,真的从夫人口中听闻到林先生的名声。” -- 第226页 林琅没想到自己反被江淮将了一军,从江淮调查她母亲开始,到林泽湛告诉她劫持他的人就是他,她就当此人并未善人,而当他提起林先生的时候,她下意识以为这人已经手握什么证据,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将证据递给了她。 这下林琅的心里就先是五味瓶打翻了一样,苦涩交加,但她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示出来,只好巧笑惊讶:“证明这消息和大人有缘。” “有缘么,确实,本官希望和林先生更有缘一点,陛下过去曾说过林先生医术天下无双,可惜天下竟然没有林先生的传闻,陛下感慨这位林先生淡漠名利。” “那祝大人得以见到林先生。”林琅十分真挚的说出口。 萧钰颔首,但他心里也不像面上这么淡然,为什么,他们明明站在一起,却互相伪装,他如今贴了江淮的皮子,而林琅也易着容,若不是当时送林泽湛回去,恰好看到了她的真容,那他现在还在猜测是不是她。 你当真对我这么残忍么,萧钰只自虐般想到。 林琅见萧钰面容突然变了变,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并不算愉悦。 林琅感觉自己应付不来喜怒无情的巡抚。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要离开的话,而这时萧钰说话了,“本官听闻林泽湛他父亲不在身旁。” 林琅并没有愣住,毕竟她的事情大概半个燕州的人都知道,于是她坦诚道:“是,他从一出生就没有见到父亲。” 萧钰脸色明显缓和了些,他向下移,瞧向了林泽湛,语气明显温柔:“你想过你爹么?” 林泽湛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林琅,又看了看萧钰,明显是一副对亲生父亲好奇的模样,他奶声奶气道:“母亲说父亲是不得已才和我们分别,但若是见到我,那一定很喜欢我。” “夫人,你不要介意,本官发妻与本官青梅竹马,如今本官不得已作为巡抚,与她诀别,若是她日后为本官有了孩子,本官怕孩子对本官长时间离开多有隔阂。” “大人是个聪慧的人,必然能处理好这其中的事情。”林琅对他的家事并不评价,少说少错。 萧钰道:“打扰夫人了,本官醒醒酒就离开了。” 林琅见此,道:“那大人好好休息。” 林琅带着林泽湛离开,见林琅彻底离开,江淮这才敢出声:“大人似乎对林夫人十分好奇。” “嗯,她很像我的一个故人。”萧钰冷哼道。 能让萧钰用这种语气说出故人两字的,怕其中牵扯甚深,江淮不敢多说了。 江淮道:“那大人,属下需要做什么么?” “你附耳过来。”萧钰道。 萧钰在江淮耳边耳语一番,江淮的眼睛越瞪越大,他听后道:“这是不是太不好了,而且燕州王在此地可谓是一手遮天,这些小把戏怕是骗不过他。” “谁说要骗他的,本官会亲自和他说。”萧钰重新凝视林琅离开的方向,随后又起身,道:“回去吧,这场宴会在我这里已经结束了。” 众人和萧钰离开了。 林琅回去之后发现宾客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她猜测宾客已经得知巡抚在这里遇刺的消息了。 她没有过多参与,接下来的一切都是燕州王的事情了,她想来相信自己舅舅的手段,对于这种事情,她该是多学多看。 燕王府从混乱到众人离席,不过几炷香的时间,林疏之就已经处理的明明白白了。 林微告诉林琅燕州王将那个刺客弄醒之后,已经从这个刺客口中查出了他的主人,而那人的主人就在院子之中,而见燕州王要将那个人带走之际,他服毒自尽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富贵的人物,竟然会口里藏着毒药,林微道,这个人能做的这般决绝,证明他背后的人必然手段毒辣,或者背后的人在人心的利用上达到了极致,不然他不会这么决绝。 只是林琅不明白,究竟是谁和他舅舅仇恨这么大,竟然用这样歹毒的办法。 她回府之后,碧莹和程樾也刚刚回来,程樾在学经营家业,林琅就选了家中的一处产业,找人带他去看了一遍。 花绥的产业其实不只有医馆,他还有其他一些赚钱的产业,只是他为人十分低调,其他人都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花绥而已。 程樾学了一天,他回来之后不顾身体的疲惫,拿出纸笔记下一些东西,碧莹给林琅端了一杯茶水,林泽湛在外面玩了一天,早就困倦地呼呼大睡了,林琅将怀中的林泽湛放在床上,给他盖上了杯子,而后接过碧莹的茶,一饮而尽,此刻其他人已经退下了,两人从屋子里面出来,不耽误林泽湛入睡,碧莹担心道:“我听闻燕州王府今日的混乱。” 林琅捏了捏眉心,道:“是,不知是哪个人嫉恨我舅舅,在这上面设局,如今恐怕这寿宴巡抚遇刺一事要传遍了整个大雍了。” 碧莹道:“那歹人找到了么。” “那人行事小心,如今我舅舅已经去那个买凶的人家中搜查了,只是我怀疑搜不到什么了,毕竟我舅舅并不是什么善人,惹到他怎么也得掉下块肉下来,我猜这人一定十分了解我舅舅,所以他一定会有两手准备。” 碧莹见林琅目光灼灼,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含笑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既然他第一次出手不能成功,又引起我舅舅的警惕,那他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出手了,但若是这时候我给他们设一个局,他们会冒险出手。” -- 第227页 能在寿宴出手的人,胆子必然十分的大,因而若是设好了,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跳进来,“什么局。” “以身设局。”林琅目光闪过一丝凉意。 入夜,萧钰见了伪装出现的燕州王。 燕州王道:“大人见本王,这是何意。” “想必王爷也能察觉,本官今日遇刺是冲着王爷而来。” “确实是这样。” “但他们为人谨慎,既不会善罢甘休,又不会立即出手,本官可不是一个任人刺杀的人。” “那大人要做什么。”林疏之知道江淮一向行事诡谲,而此刻他是局中人,他竟然有种和他是同一种人的感觉。 都是一样的睚眦必报,而这种感觉让林疏之有点热血沸腾,他想起自己还年轻的时候。 “本官要设一个局。” “什么局。” “只有你我知道的局。” “好。”林疏之答应了这件事。 萧钰见林疏之上了勾,他垂下眼,道:“那就多谢王爷信任了。” ------------------------------------- 霞蔚云蒸,浮岚暖翠。 燕州有一座高山,在高山之顶,有一处活泉,传言这处活泉水能延年益寿,往日会有不少人过来取水,但他们只能在一处停下,再也不能往上前去。 林琅借助工具,终于上了去。 她得到活泉水之后,顺着下山的路回去了,她回到燕州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临渠。 她从临渠买了一些东西,又转身回府,回府之后,她一日未出门,酿了一坛酒,埋在了属下,随后她从屋子中出来,去见了林微,见面之后,她对林微道:“我想去边境。” “边境?” 林微十分不解:“你去边境做什么?” “母亲可否再信女儿一次。” 林微有想说的话,随后她没有说出口,而是反问她,道:“你去自己一个人想去的?” “不止我,爹让裴竹屿跟着,还有我的两个朋友,程樾和他的妻子绛云。” 裴竹屿么,林微猜测到花绥的打算,只是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林琅如今面容姣好,若不是被面具遮住倾城的容貌,哪会有其他人什么事,如今花绥让裴竹屿跟着林琅,那就是在撮合两人,若是林琅答应,那林微自然不会在意。 至于程樾和绛云,林微武功颇好,自然知道这两人深藏不露,是个武功高超的人,而绛云明显对林琅忠心耿耿,她想到有这样的人陪在林琅身侧,道:“若是你一个人的决定,那就去吧,不过最近除了你,还有别人要去边境,只是这个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猜测是巡抚身边的人。” 果然,他和自己怀疑的一样,猜测恐怕是玉酯国的人作乱。 若他要派人,大概是派的是他的师爷,那师爷看起来平庸,实际上颇有智慧。 林琅道:“女儿回避开他的。” “边境那么大,守卫的军士分为数队,你们就算是想遇到,也难以遇到。”林微觉得她多想了。 “正好这段时间我也要回去,就带着你吧,那泽湛怎么办?” “爹答应了我会照顾他。” “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那就和我一起吧。” 见林微答应了,林琅出去见程樾和碧莹,她笑着对他们道:“我埋下了一壶酒,等我们回来,一起共饮。” 碧莹想起了裴竹屿,调笑道:“或许等回来,共饮的人就多了。” “我对他没有感觉。”林琅知道她说得是谁,因而她回答的干脆。 碧莹摇了摇头:“这可不一定呢。” 第117章 到达 一更 裴竹屿么, 林琅对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她如今只想将巡抚这件事情彻底解决。 巡抚遭到刺杀,只要三种原因, 一种是巡抚本身就有仇人,一种则是有人想借着杀巡抚的名义给燕州王找麻烦,还有一种就是和两人都无仇无怨,但巡抚若是在燕州王这里出了麻烦会会给幕后人带来无穷的好处。 可实际上第一种猜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燕州的地盘离京城十分遥远, 若是巡抚他有仇人, 这仇在江淮来燕州的半路就可以报了,或者是在驿站设计一番,总好过在燕州王府, 燕州王从来都不是好欺与之辈, 惹到为了刺杀江淮惹到燕州王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而第二种那就是燕州王的仇人了, 燕州王他刻骨铭心的仇人早就在数年前就已经消失殆尽, 被燕州王彻底除去,但如今他树大招风,也未必没有眼红者不去找他麻烦。 林琅从别人推到燕州王,又从燕州王推到和他有交集的人,人数着实有点多, 毕竟林疏之坐镇的燕州,与太多的人有牵扯, 林琅思索了很久, 有几个需要注意的人,但她还不能彻底确定。 至于最后一个,那就是玉酯国了,燕州无论是她母亲还是燕州王, 对于玉酯国都是十足的麻烦。 过去有霖国一直骚扰边境,玉酯国不必直接对上大雍,给了他们不少休养生息的时间,如今霖国从虞楚回去之后,他让霖国不再如同过去一般惊扰大雍边境,玉酯国见此,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孤军奋战,就开始图穷匕见。 虽说有三种理由,但她的直觉是玉酯国,她如今决定去边境,就是因为边境恐怕藏匿着更多玉酯国的人,等林琅一过去,他们就可以将林琅当成他们的猎物,用林琅的安危来决定边境的一切。 -- 第228页 但林琅并不是一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况且又有程樾和碧莹相陪,她更是无所畏惧。 林琅毫不犹豫地去了边境。 但走在半途之中,林微突然告诉她巡抚最近也去边境,江淮道他最近想要见见林微手下的士兵,突然想去边境看看,但燕州王并不支持江淮的决定,甚至他们因为这件事,江淮面色不悦地离开了燕州王府。 林琅总觉得这个消息并不属实,在她的感觉之中,江淮是个能压得住自己脾气的人,就算是真正的愤怒,他也不会轻易地在脸上表露出来。 她在仔细分析江淮的性格,但想着想着,却有一瞬间的怔愣,不知为何,江淮如今的模样,竟和前世的萧钰别无二致。 林琅心里一跳,她有一种大胆却有诡异的想法,这想法让她突如其来的如坐针毡。 碧莹和她在同一个马车之上,她关怀地问道:“你怎么了。”她说完之后就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林琅。 林琅接过之后一饮而尽,她额间冒出了一滴汗,她道:“刚才和母亲说了一会话,听到了巡抚和舅舅两人之间并不和善。” “巡抚差不多就是来查你舅舅的,可如今在王府之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哪怕巡抚再不在意,恐怕也难以平静吧。”碧莹只能按照她的想法猜测一番。 林琅道:“我舅舅也并不是不沉稳的人,过去的时候来过不少巡抚,他们都企图从他这里面搜寻出秘密,但最后都是败兴而归,而这位江淮大人和其他人不同,他行事并不偏激,做事并不决绝,当然这只是他的表象,也许他比以前来的众多人都要难以对付,但我能先想到的事情,我舅舅一定也会想到,既然这样,他就更不会和江淮大人翻脸。” 碧莹知道林琅一向想的多,但事实也证明林琅虽然想得多,但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了林琅却是没有多想。 朝中波谲云诡,人心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踏入对方的陷阱,只有小心谨慎,这样才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碧莹觉得林琅说的十分有道理,但她却又有了新的疑惑:“那他们怎么会这样呢。” 林琅却也是不知。 还未等她细想的时候,边境已经到了。 林琅早就换上便于出行的衣衫,准备好了。 战场对于林琅并不陌生,前世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战场许久,只是她的对手是霖国,而不是玉酯国,这么久过去了,她难得站在这里,熟悉的气息扑荡在她四周,刀枪斧钺的争鸣以及马蹄声都在争鸣。 林琅听得出来这些兵器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有条理且规律,林琅便知母亲治下严谨,哪怕她离开这里,回到林府,这里也并不松懈。 这和她母亲多年来的治兵习惯有关。 母亲的军队,永远带着她的一份拼劲和利落。 林微见此,对林琅道:“你过去没有上过战场,战场不比其他地方,这里都是真到真枪,活着赢下才是目的。” 林琅乖巧地应了一声,但实际上前世林微早早的去了,她在萧钰成为皇帝之后,就已经待在这里了,从不适应到被迫磨合,再到最后的用兵入神,她早就已经习惯在军中的生活了。 可惜这件事情只能是她自己知道。 林微给林琅安排了三个营帐,让林琅自己去给她带的人调度。 林琅让碧莹和自己在一处营帐之中,程樾和裴竹屿在一处。 裴竹屿这时已经来了,就在林琅刚去营帐没有多久的时候,他过来之后,找到了林琅,对林琅道:“你父亲担心你。” “嗯。”他得知林琅要来军中,跟着过来了,他道:“我听闻你要来军中,军中危险,虽说最近玉酯国不再惹事,但若是冷箭这一类的伤到你就不好了。” 林琅摇了摇头,道:“裴公子不必担心我,我心意已决。” 裴竹屿从林琅的行事上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内心坚决的人,只好道:“好吧,我会保护你。” 林琅皱了皱眉,道:“不必了,裴公子事务繁忙,我有办法保护我自己。” 裴竹屿还未说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的胆子果然很大。”林琅转头一看,竟然看到了江淮。 他目色沉沉,不知听了多久。 第118章 独处 二更 江淮竟然在这里, 林琅简直是不可思议,她是听闻过江淮要来这里的事情,但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自己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他, 还是在裴竹屿的面前。 她抿了抿唇,先是不可思议,而后才恍惚间咽下这份惊讶,她冲着江淮行了一礼:“参见巡抚大人。” 江淮走了过来,她在林疏之的宴会上见到他时, 他穿着官员常穿的便服, 那一袭让他整个人都挺拔俊逸了不少,而如今在军营他换上的甲胄,林琅竟有一种隐约的感觉—这人在战场上尝过鲜血的味道, 才能在此刻有如此的杀气。 林琅仔细观察江淮的长相, 三庭五眼, 十分端正, 但也仅仅是端正,并不出众,但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为之畏惧的气质,这气质让他在人群中格外不同,甚至能让林琅一眼就能看到他。 往日他压着自己的这身气势, 林琅还不觉得其他,如今他死死盯着自己, 林琅心里起先是一惊, 犹如被他窥探到心里一般。 像是看到林琅眼中的抗拒,萧钰的气势收了一收,他轻飘飘瞥了一眼裴竹屿,又转眼落到林琅身上:“你竟然会在这里,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 第229页 “巡抚大人难道不是以身返险。”林琅用萧钰质疑她的话反击了回去。 萧钰知道林琅的嘴十分厉害,只是没想到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这感觉还真是格外不同,他道:“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那民妇身为大雍子民,林将军的女儿,这也是民妇的职责所在。”林琅并没有打退堂鼓,直视他的眼睛。 萧钰想说什么,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话抵在嘴边,转了两圈,竟收了回去,“这样么,罢了,注意安全。” “多谢大人提醒。” “那人是你母亲派来保护你的人么。”终于萧钰提起了裴竹屿。 裴竹屿这时见萧钰提及了自己,他也上前道:“草民裴竹屿参见巡抚大人。” “燕州多才子。”萧钰平铺直叙地说出来。 在萧钰这个巡抚面前,裴竹屿此刻十分坦荡,他看似是一介草民,却没有半分畏惧的意思,仿佛只是见了一个朋友模样。 萧钰心中原本就对裴竹屿有抵触,如今一听到这人的名字,他立刻打量了起来裴竹屿。 他听闻过这个名字,林琅三年来很少出门,就在这段时间难得的出了几次门,而有一次就是见一个叫裴竹屿的人,消息上称,林琅的父亲有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裴竹屿。 当时他查过裴竹屿,裴竹屿是一个官家之子,却因宠妾的缘故裴竹屿不再归家,只四处飘荡,而他常在的地方就是燕州,因他治病的缘故,和花绥相识,从此花绥对裴竹屿青眼有加。 当时得知之后萧钰尤作不屑,毕竟裴竹屿身份并不算出众,甚至可以说他只是一个浪子,林微并不见得会让自己的女儿和这样一个人离开。 可今天一见,却完全打破他的想法,裴竹屿并没有萧钰想象的那般废物,相反,这个年轻人格外的有想法,他浑身上下透着沉稳,而手上有茧的位置和他周身的气息在告诉萧钰,此人武功十分出众。 而如今他又因花绥的缘故,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以在林琅身侧,若不是自己提前谋划,说不定林琅真的会动心。 不怪萧钰这般想,如今林琅的名声在燕州其实不太好,她没有成亲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若不是她父母的缘故,如今她必然遭到邻居的冷嘲热讽。 如今那群人如今也在暗地里面讽刺她,毕竟一个貌美有势力且引得四周人爱慕的人,怎么会不招人嫉恨呢,他们不敢对林琅做什么,只能用恶毒的言语来打压她。 如今没有传到林琅耳中,只是这段时间林微留在燕州林府之中,其他人不敢轻易挑衅林微的权威罢了。 而花绥为何找裴竹屿,那就更好懂了,花绥本人就是相当于入赘到了林府,他自己本人并不在意这些,而如今林琅的名声不好,他身为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十分懂得林琅如今乃至未来的处境,于是他特意选择了裴竹屿。 裴竹屿这样的身份,能够和花绥他自己一样,安稳的借助林府的力量,哪怕林琅有孩子,他也能一心一意对待林琅,这样的身份最容易不会脱离林微的掌控。 而且此人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他并非普通人,他如今还未扬名,也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这其间种种加一起,确实是林琅未来夫婿的好人选,若是裴竹屿再早一年出现在林琅面前,那萧钰他如今怕是要逼得两人和离,可既然如今他们还没有关系,萧钰的心还不打算做的那么决绝。 林琅见萧钰目色似海浪一般浮沉,林琅心里觉得不妙,这位不好对付的大人在想什么她虽然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次军营之行,她怕是十分麻烦。 她轻轻喊了声:“巡抚大人,若是无事,民妇便退下了。” “你来过这里么。”萧钰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他没有应允,反而这样问她。 林琅在年轻的时候来过这里,易容后给士兵治过病,她熟悉这里。 如今萧钰问到她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当时她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来过军营。 就在林琅这短暂愣神的时候,萧钰却是知道了什么,他道:“你陪我逛逛这军营吧。” 林琅皱眉,还未说话,裴竹屿就道:“大人,这恐怕不符合礼节。” “怎么,难道你们在军营之中就符合礼节么。”萧钰话中带着意有所指的讥诮。 裴竹屿自然也是又其余的想法,而萧钰这时候反问过来,裴竹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林琅见此忙道:“民妇和巡抚大人行事坦荡,又岂会畏惧流言。” 裴竹屿见此,他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脸愧疚地受训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这份屈服并没有让萧钰放松,反而让萧钰格外警惕,这是一个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时候,他也擅长让其他人不必那般尴尬,这份用心,更会让林琅有好感。 “无事。”林琅看了看巡抚,又看了看裴竹屿,她像是想说出什么话,随后她又摇了摇头,道:“你很好。” 这句话彻底让萧钰的醋坛子翻了,他皱了皱眉,道:“林将军的女儿这般儿女情长么。” “大人,是民妇耽误大人时间了。”林琅一副不舍却又决绝的模样,离开了裴竹屿,来到了萧钰身侧。 等到了萧钰身边,两人就这样地往前走,林琅先是介绍了军营的不同部署,她一边观察萧钰的神色,一边介绍,而其中之余,她又似乎在想什么,在某个瞬间,似乎是漫不经心。 -- 第230页 萧钰想,她这颗心怕是全都放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哪怕留在自己身侧,她也没有全心全意的对待自己。 浓浓的酸味在萧钰身侧,他此刻眼中只有林琅,完全没有注意到奇怪之处。 两人走遍了整个军营,整个军营虽是纪律严明,但见到两人在一起走,他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挪不开。 士兵都知道两人是谁,他们一人是巡抚,一人是林将军的独女,这两人在军营之中身份都是十足的尊贵,而此刻这两人竟然一起在军营之中走,而他们之间还有一种若有若无让人插不进口的气氛。 其他人胡思乱想,明明两人坦坦荡荡,但毕竟一个是来自京中的孤戾巡抚,一个是孤身前来的美貌寡妇,这两人光是站在一起,都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两人顶着众人的目光,到了一处可以让其他人听不到说话的地方。 其他人见此,目光更亮了。 这并不是林琅想要到这里的,而是萧钰故意为之,林琅一直都选择有人的路,就是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但如今见萧钰这番行为,她不免皱眉,道:“巡抚大人,你这是何意。” “林夫人想嫁给裴竹屿,对么。”萧钰没有给她解释,反而这般质问她。 她眉毛皱得更深了,“这和巡抚大人有什么关系?”她并不想嫁,但如今萧钰这份质问她的态度也让她不想如他所愿回答。 “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那个人要去京城,怕是要与夫人分隔两地了。”萧钰只如是道。 “什么?”萧钰说得十分离谱,这让林琅一时之间无法理解。 “夫人如此聪慧,该是知道本官来此的理由,而夫人想必来此的理由也和我相同,夫人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值得怀疑,而这个人过去十分波折,在本官看来,他是一个值得的对手。” 林琅自然猜出萧钰的计划,他和自己的计划一样,以身作饵,引幕后之人上勾。 但这和裴竹屿有什么关系。 林琅在和萧钰对视,她在打探萧钰的神色,可惜她看不出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她一瞬间有一种愤怒感,这愤怒并不是因为裴竹屿,而是因为萧钰如此轻易决定别人的人生,风轻云淡,事不关己。 “巡抚大人就是这样断案了么。” “自然不是,我又不是刑狱之官。” “那大人这是做什么。” “本官是陛下信任的人,若是由本官推荐,那以他的本领,他必然会节节高升,本官是在告诉你,人的一生境遇就是这样,你在意的人也许会因为其他缘由的离开你。” 萧钰毫不留情的在说这些话,他能看到林琅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但心里却是一阵冷意,是我告诉她么,萧钰心里这样想,明明是她用行动让自己刻骨铭心。 丝毫没有给自己一个准备,一个解释,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萧钰自己泄露了情绪,林琅从这这份情绪之中察觉到奇怪的地方,萧钰明明只见过裴竹屿一面,可他话语之中却并非如此,难道巡抚曾调查裴竹屿。 可裴竹屿并不引起注意,林琅思考到唯一的缘由,那就是也许是因为自己,巡抚才得知裴竹屿,可为什么,林琅不禁道:“大人为何会举荐他。” 林琅终于问起了萧钰缘由,萧钰他盯着林琅,眼睛似乎有阵阵的深沉,他突如其来地靠近林琅,距离骤然拉近,林琅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熏香,冷冽却又暴虐。 让林琅有一阵的恍惚,这种感觉,她似乎十分熟悉过。 突然,一阵热气从她的脸颊划过,而她身上战栗了起来,她突然热了起来,不知所措—萧钰轻轻拾起她的发,轻轻吻下。 第119章 入局 一更 “啪”得一声, 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萧钰脸上瞬间多了一道红痕。 林琅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她急忙后退,手中的长发也从萧钰手中抽出, 她眼中带着火。 “是民妇看错了,民妇敬大人是正人君子,这才随大人前来,却没想到大人也不过是一个登徒子!”林琅并不畏惧他,只是字字珠玑说了出来。 其实不只是林琅被萧钰的行为吓到了, 就连萧钰自己, 也被自己的急迫惊到了。 裴竹屿在过去对于萧钰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偏偏他是林琅父亲看上的人,偏偏这次军营之行林琅带着了他。 他等了三年, 这三年之中, 他残存的思念早就化成嫉妒的炽火, 理智已经消失殆尽, 能在林琅面前演戏已经是他最后的退步,而如今,林琅带着自己有谣言的未婚夫来到这里,萧钰见到裴竹屿后,恨不得想摘下自己的面具, 让林琅彻底看清自己的脸,直接和他回京。 多亏林琅的这一巴掌, 止住了萧钰的妄想, 况且他嗅得芳泽,也让萧钰对林琅的无礼并不生气,因而他说话甚至有一种和风细雨的温柔:“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举荐他么,本官回答了理由。” 林琅没见过这样的人, 她是在讽刺他,而不是在问他,况且这根本算不得理由。 “那既然大人这般回答,民妇也别无他言,只是民妇看错了人,之前泽湛认出了大人,说大人就是带着他帮阿水母亲的人,大人能帮民妇的儿子教训其他的登徒子,民妇心道大人和其他的人不同,可却没想到大人竟然和那人一模一样。”林琅的声音里面全都是失望。 -- 第231页 萧钰其实一直好奇,他在想林琅会什么时候说出这件事,没想到原来是现在。 “当时我帮他,倒也不是我想惩恶扬善,我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孩子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如今我知道了,原来他笑起来还算可爱,夫人觉得这个理由如何?”萧钰道。 “不知所谓。”林琅放弃了和萧钰交流,直接转身离开了此地,她甫一出此地,四周探究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仿佛像是毒蛇,她来错了,她就不该又侥幸的心思,不然又怎么会让这位莫名其妙的巡抚占了便宜,而这目光让她有一种不悦的感觉。 毕竟刚才这位巡抚大人将她独自带到一处私密之处,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如今林琅在别人眼里也算是个寡妇,如今单独和一个男子在一起,林琅已经能猜到明日的谣言了。 林琅从来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如今吃了亏,自然不会就这么亏下去,她知道自己手中的毒已经落在那位大人的脸上了,那位大人明日恐怕不能出门了。 林琅压住嘴角的冷笑,直直的往前走,她本无意惹事,但事情却偏偏来招惹他。 一个身穿银色甲胄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此人名为钱于,四十余岁,是边境的将军,他和自己的母亲是同僚,他面容十分普通,但眼中的阴毒让他有一种目之所及厌恶的感觉,是的,钱于十分厌恶林微,林微身为女子,又是燕州王的姐姐,兼之能力出众,因而在燕州已经是地位卓然。 钱于的父亲曾经是燕州最骁勇善哉的将军,而后他父亲死于战场,他父亲死后,他一生都想建立和他父亲一样的功勋,达到他父亲的成就,但十分遗憾,有林微压着,他永远都不可能是燕州第一将军。 他这半辈子都想抓住林微的错处,但这多年过去了,他什么都没有抓住,而如今林微将自己的女儿带入军营,在钱于看来,这就是最大的错处了。 林微的本领他知道,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不是所有人都能道军营来的,能来这里的人,必然对军营有什么贡献,而在军营的人看来,林琅是林微的女儿,若是在军营之外的地方遇到,他们必然对她恭恭敬敬,但如今让她来到军营,那林微将军就是公私不分。 纵然他们敬重林微,也不得不直言上谏,当然这对于真心佩服林微将军的士兵而言,这没有坏心思,毕竟林琅如今的身份算是寡妇,而这样一个女子在军营里面多有不便,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亦或是军中真有危险,那对林琅也是十分不好。 而对于钱于这种厌恶林微的人而言,林琅就是他们伤害林微的靶子,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军营里面,对钱于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钱于打量林琅,不得不说,林琅面容虽然普通了些,但身姿姣好,还有种莫名的气质,在军营这种许久见不到女人的地方而言,她简直如同一株净水瓶的花一样,勾着他们的心魂。 相对于那位不知礼数的巡抚大人,林琅更是厌恶眼前这人,但她也知道自己也做不来什么,她母亲赏罚分明,这人她虽然不认识,但见他能留在军营里面,必然是能力不错,没有搞出什么乱子,若是他就这么瞧着自己,她还真不好让他滚出这里。 她有过刚才巡抚的事情,如今脾气本身就算不得好,如今见到此人,她道:“这位军爷,可是有什么事?” 钱于道:“你是林微将军的女儿吧,如今不在将军给你准备的营帐之中,在军中胡乱的瞎跑做什么,你是想尝尝你母亲设的军法么。” 这话说得虽然不中听,但也不能算是恶意,林琅忽视令她不悦的目光,还没有发火:“多谢军爷提醒,民妇这就离开。” 但钱于并没有让她这么轻易的离开,他冷嘲热讽道:“林夫人要离开么,林将军有你这样的女儿还真是可惜,明明以她的本领,女儿不说是继承家业,也该是名声远播,如今林夫人名声是远播了,却是坏名声,只会拖累自己的母亲。” 周围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原本其他人是好奇林微的女儿,这才纷纷在这边的,但他们真没想到钱于会这么狂妄,会指着林将军的女儿骂她。 他们十分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是林微在此,那事情会以武力终结,但此刻在这里的是林微的女儿,传言说这位夫人并不会武功。 林微心中已经想了数种让这个人倒下的方法,但如今巡抚还在这里,她有一种寸步难行之感,毕竟她不能当着巡按的面前使用毒术,军营中的人不知她的本领,也猜不出她的能力,但巡按不同,这个人的心思是一等一的深,加上这个人又知道林先生,林琅不愿意在巡按的心里自己和“林先生”扯上关系,她不能赌。 他如今还没有出现,但她知道,这个人如今正在刚才她所站的位置,她能感觉到巡按的目光,以及他的探究。 她浅浅一笑,如今她易着容,自然没有那张惊艳之感,但她身上有一种闲庭信步的轻快感,仿佛钱于所说的话并不能影响她分毫,当然,接下来的话也是在告诉钱于,他的恶言恶语也确实无法影响她半分:“钱将军这是多虑了,我母亲大人,为人大度,民妇归家之后,她只有对民妇的怜惜疼爱之情,没有半分钱将军所谓的嫌弃之意,不过之前民妇还没有觉得如何,如今却是觉得自己投身于林家确实不错,毕竟要真是钱将军的女儿,此刻我怕是自尽于路上了,毕竟钱将军眼中,我这等人着实不配出现在你面前,不是么。” -- 第232页 钱于见林琅话说得这么明白,也是十分诧异,他确实想狠狠讽刺一顿林琅,借此来讽刺林微,可林琅三言两语反倒是说他不够大度,容不得林琅性命。 他脸憋得通红,想要反驳,却一时之间缺了词,他的手指伸出,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半个字说不出来。 林琅并不在意四周的眼神,她坦坦荡荡道:“民妇来此却又要事,但众位军爷要是不信,民妇有数张口都解释不清,不过民妇也不耽误各位军爷,十日侯民妇就会离开这里,而民妇在此时,也不会胡乱离开,不耽误各位军爷训练。” 林琅说完这句话后,她连看都没有看钱于,直接离开了。 她离开之后,萧钰从刚才那处出来,他脸上并没有半分红痕,只有一份玩味的笑。 林琅回去之后,碧莹已经将营帐打扫好了,她将四周清理的干干净净,也点上了一点熏香。 林琅进去之后,见四周焕然一新,她又嗅了嗅这份熏香,道:“你可真厉害。” 碧莹摸摸鼻子笑了笑,“这都不算什么,我这几年和程樾一起出去做生意,经常在路上就直接寻地方就睡了,路上多蚊虫,常常让我们那些兄弟苦不堪言,店里倒是有卖驱蚊虫的药,但是那些都不太好用,你之前教我一点医术,我就触类旁通,做了些驱虫的香气,点在四周,少了不少麻烦,后来我们还卖了这种药,赚了不少钱。。” 林琅见并说这件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这几年她过得着实幸福,她道:“这说明你有这赚钱的头脑,这钱合着就该你赚。” 碧莹想了想,随后同意林琅的话:“确实。” 碧莹道:“你刚才和那位江大人去了哪里,我见那位裴公子脸色不是很好。” 林琅揉了揉肩,想起江淮,她脸色不悦,道:“没去哪里,就是在军营之中走了走。” 碧莹听此,疑惑道:“这位江大人似乎和一般的大人不太一样,这官威不是一般的大。” “我听闻江淮出身名门,加上又受陛下宠信,自然来到这偏僻之地无所顾忌。” “可您的身份也不差啊。”碧莹不是在说林琅之前的身份,而是她如今的身份。 “算了,我不愿惹他,这位江大人不知道为何和我提起了林先生,不知是他无意想起,还是故意为之。”林琅话是这样说,其实也知道,在那一巴掌之前,自己就已经招惹到了这位江大人,恐怕就算她不想出现在这位江大人面前,但以那位江大人的本领,恐怕也不是轻易能混过去的。 越想这些林琅越觉得头疼,不过巡抚在这里的时间有限,加上还有刺杀的巡抚的事情发生,这些事情足够让他日理万机,没有空闲搭理自己,林琅尽量向好的地方想,实际如何,林琅已经不能断定了。 有人站在门外,碧莹出门,见是程樾,程樾端了两碗粥,他递给碧莹,碧莹道:“这四周有什么异常么。” 程樾摇了摇头,道:“这四周并无奇怪,只是裴公子一直担心林夫人。” “那你同裴公子说一声,她回来了。”碧莹嘱托道。 程樾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碧莹她看了看,是两碗莲子羹,她将一碗莲子羹端给林琅,林琅端过,不禁感慨,“他倒是有心。” “是,他很注意这些,也不知道和谁学得。”她的笑容内敛,嘴角是藏不住的幸福,林琅瞧着他道:“真让人羡慕。” 碧莹想了想,打趣道:“既然羡慕就听花叔叔的话啊,裴公子这一路上也十分关心你。” 林琅不知为何想起了萧钰,她摇了摇头,“再说吧。” 说完这句他就开始喝粥,不作他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消一日,谁都知道林琅和钱于吵起来的事情了。 林琅并不将此事当成大事。而林微见她的时候,她道:“当时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我十日之后就离开的信息,若是幕后人真的在军营,那这十日内,他必然出手。” 果然和林琅猜想的一样,在她帮人治病的时候,玉酯国那边突然闹出了麻烦,林微带人上了战场,而军营之中没有多少的人,林琅留在营帐之中,而她突然嗅到一阵香气,多年的行医让她知道这是迷香,她给碧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将计就计,直接昏倒。 林琅将一个手帕递给碧莹,那上面浸了药,她手中还剩一个,两人捂住口鼻,等烟雾渐渐散去,两人装作昏倒的模样。 进来的人步伐沉稳小心,他见林琅和碧莹昏了过去,直接将林琅和碧莹扛走。 而后他将林琅藏在一个草料的车上,将林琅从军营之中带走,林琅并不昏沉,她记住了这些路。 而在草料之中,她隐约见到那人的背影。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那人将林琅和碧莹交了出去。 对方看着碧莹和林琅两个人,道:“林微将军的女儿不是只有一个人么,你绑来两人是什么意思。” 那人粗粝的嗓子道:“另一个人不是她的侍女,而是她的好友,她甚至能和这位林夫人共住一处,若是林夫人不老实,可以用这个人威胁她。” 对方一听,嘿嘿笑了笑:“你想得不错。” 那人又将碧莹和林琅放在一辆马车之上。 这个车上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上面有很多人,老弱妇孺,他们都在呜呜的哭。 -- 第233页 第120章 逃出 二更 天色昏昏沉沉, 终于,暴雨倾盆而下,轰隆隆的雷声在阴暗在众人耳边炸裂, 狂风忽作,恨不得将他们吹起来。 走在前面的人步履蹒跚,眼里盛满了绝望。 雨水从头顶滑下,顺着下巴,流到了心口上, 像是一把刀子, 一点点割碎他们的希望。 身后满脸横肉之人拿着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众人,嘴里面骂咧声不断, 赶着他们进了牢房。 牢房坐落在悬崖之边, 摇摇欲坠,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去。 一众人不敢反抗, 忍着疲惫与痛苦,加快了步伐,脚步错乱地进去了。 那恶人见他们进屋,往牢房里扔了一个包裹,转身又将另一个车里的人赶了进去, 待众人进去,他粗暴地锁上门去找弟兄们喝酒去了。 锁着的人打开包裹, 里面是数日不变的东西, 不过因下雨的缘故,凉馒头里掺了雨水。 众人勉强平分里面的东西,东西太少,分到每个人手里只剩小半块, 谁都吃不饱,可每个人都虎视眈眈,不知下一刻谁先动手抢夺,这些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碧莹手里握着小半块馒头,眼神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她面容平常,唯有眼神透彻的惊人,黑黢黢的,她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些犀利,在这样幽暗的屋内,无端的像是索命的厉鬼。 分饭的男人忍不住一哆嗦,心道一个女人我这是怕她作甚,可还是止不住心里的恐惧:“你们新来的人要先饿上一天。” 碧莹咬住了下唇,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沙哑:“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问这是哪。” 她走得近了,男人才发现她也不过到他胸前,小小的一只,他心里顿时后悔刚才为何产生了惊惧。 “这里是玉酯国的人关着我们的地方。”男人态度硬气了些。 碧莹听后,目光看向了在一旁待着的林琅,刚要说话,旁边响起老妇人的声音,嘶哑虚弱,但却依旧犀利,“都是大雍的子民,何必窝里斗,有本事去和玉酯国的人去争。” 碧莹硬生生止住了话,看向了老妇人,那老妇人脸上没什么血气,大约六七十岁的年纪,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皱纹,头发挽了一个妇人髻,一根木簪插过,穿的朴素,腰板挺得笔直。 而其他人身上都是泥泞,浑身是受尽折磨的样子,碧莹再次看了看周围人,眼里只有活一天赚一天的沧桑。 她隐隐觉得这个老妇人不简单,碧莹收回目光,默默走到林琅身侧,她道:“姑娘,这地方恐怕不是一日建成的。” 林琅坐在一侧,她眼睛中冷淡淡的,随后她问那老妇人:“你们从这里待了多久。” “有几日了。” 林琅想起来确实是听闻有几个人失踪的消息,但这件事是官府的事情,林琅也就没去在意,不过因这件事,当时林泽湛失踪的时候,林琅十分焦急,后来林泽湛回来之后,她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如今见到这群人,林琅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这群人就是失踪的人,当时林琅就怀疑是不是玉酯国的人将这群人带走的,因而也派了斥候去寻,但斥候一直没有消息,如今想来不是斥候没有消息,恐怕是斥候无法将消息传回了。 老妇人道:“来到这里,生死就由不得你们了。”她目光看向了一个角落,林琅的目光顺着老妇人的眼睛,看到一个角落里,那里蜷缩着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少女。 那男人也说:“是啊,那群魔鬼根本不将我们的命当成命,就算是这个女孩生病了也根本不给治。” 林琅忙走到她身侧,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浑身烫的吓人,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夜。 林琅看了眼碧莹,碧莹把手里的馒头碾碎,递给林琅,林琅蘸了些水,一点点喂进了少女的嘴里。 角落里传来了低低的呼唤声,夹杂在暴雨和雷鸣之中,早已引不起众人的关注。 林琅撕下自己的衣服,从木屋的窗口接了水,浸湿了布块,给这个女孩擦拭额头。 她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昏睡女孩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 林琅摸着女孩的头,又不自觉地垂下,不知多久,她取出一个药丸,喂给女孩。 其他人见此,男人的声音明显不善:“你会医术,你那个是治病的药丸。” 林琅道:“是,我确实是一个医者。” 男人道:“那把你的药丸交出来。” 林琅松开了手:“我没想到会被抓起来,没拿那么多,就装了这么一粒。” 她边说边抖落衣袖,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掉落,男子皱了皱眉,似乎是不相信,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不再多说。 林琅问:“你们看起来很疲惫。” 男子道:“这里面有力气的都要出去干活,给他们建东西,干了一天活,自然是没有力气。” 林琅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般行动,不过这也是消耗他们的精力,避免他们闹出什么麻烦。 男子见林琅皱起了眉头,他冷嘲热讽:“放心,你们这群官家小姐倒是不用。” 碧莹不会和这个男子置气,她私下和林琅道:“这里的地势算得上隐秘。” “算了,先睡吧。” 夜色渐渐深了,这个女孩身上依旧发热,林琅便抱着这个女孩一起在凄冷的夜里睡了过去。 -- 第234页 天还未亮,林琅便醒了,此刻太阳还未出现。 碧莹睡得并不安稳,林琅一睁开眼就惊醒了她。“你醒了。” 林琅点了点头,点头之后,她先看了看怀中的少女,女孩身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她将女孩从自己怀中轻轻放下,随后起身,活动一下身体,这一夜她并不算舒服,毕竟那个女孩虽然轻飘飘的,但还是被压了一夜,半边身子有些酸麻。 碧莹伸出了手,帮她揉了揉。 老妇人醒了过来,她见碧莹手法娴熟,而林琅身上也有一种出尘的气质,她声音并不大,“你们主仆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 林琅道:“她不是我的奴婢,她是我朋友。” 碧莹并不在意老妇人的称呼,道:“我们也不过是个意外。” 老妇人见两人眼中坦荡,就知道虽是自己口误,但两人却并没有半分计较,于是对这两个人更喜欢了,“你们是哪家的夫人。” 不怪这个老妇人这么问,玉酯国是故意抓他们在此,而且他们故意选一些身份贵重的人,这样才能让林微有所忌惮。 林琅看了看碧莹,有点为难,毕竟她是林微将军的女儿,如今说出来,怕是要让众人闹上一闹,如今林琅是抱有目的来此,并不想引起众人注意,老妇人是个精明的人,见此也就不再多问,而是道:“你们不要想着逃跑,那群人凶神恶煞,我相信林微将军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的。” 林琅不置可否,她转身去看了刚才救下的孩子。那女孩感冒没有那么重了,身体也不再那么滚烫,她可能是睡了很久的缘故,在林琅和老妇人的交流之中,她睁开了眼睛。 这姑娘似乎想要说话,但发现喉咙里面是火灼一样的痛,说出的话支离破碎。 林琅赶紧制止住了女孩,“你已经生了好几天的病了,先休息休息吧,别逞强了。” 女孩身体乏弱无力,昏昏沉沉,那女孩一说完这句话,疲惫再次侵袭了她,她渐渐没了意识。 见女孩又睡了过去,林琅给她掖了掖被角,她看向四周,厚重的石墙根本逃不出去,屋里还有发霉和汗水混杂的气味,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而后她走到了门口,这是几个铁棍围起的栅栏,根本无法轻易用蛮力弄断,而这里其实很冷,由下而上的风呼呼地往里面灌进来,林琅靠近栅栏一看,外面是料峭的悬崖。 林琅已经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在刚才从军营出来之后,林琅已经记住了路,而这里她曾经在地图上见过,已经猜到这是哪座山了。 林琅知道有人想要谋害自己的母亲,在自己被抓的那日,玉酯国突然出兵,打得她母亲措手不及,紧接着她就被抓,这意味着玉酯国的出兵是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林琅如今被抓过来,他们也是故意将自己放在此地,就是故意让她这种千金在这种地方受尽苦楚,这样才能对对方产生惧怕。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林琅如今陪着他们演戏,不知能拿到多少秘密。 林琅又和碧莹说了一会话,才知道由于昨日暴雨的缘故,外面没有办法干活,这些人继续被关到这里,直到外面能接着干下去。 她环视了一圈,她和林琅窝在一个角落里面,其他人三三两两地占了一小处位置。 这群人里面老弱病残皆具,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衣着富贵,看样子玉酯国的目的真的十分明显了。 这个女孩终于醒了,林琅松了口气。 “你刚醒,吃点东西吧。”碧莹递给女孩一样东西,是一块凉馒头。 女孩看看林琅,又看了看碧莹,她接了过来吗,小口小口吃了下来,女孩知道那群恶人的性子,这么早那群人不会给他们食物,这块凉馒头怕是昨日面前这个女子剩下的,她心里一汨暖流趟过,氤氲了全身,她不禁哽咽,“谢谢姐姐,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好好休息就好。”碧莹眉眼一弯,带着一丝温柔。 林琅将手中的馒头给了碧莹,她是很饿,但她是个能忍的人,况且她武功不好,接下来的饭还没有着落,她也实在是心疼碧莹,便连哄带骗,骗碧莹吃了。 碧莹吃东西的时候很文静,分了好几口才吃下去,明明已经饿坏了,却没有狼吞虎咽,吃完后抿了抿嘴:“我们出去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林琅看着她坚毅而又温和的目光,心里一暖,道:“当然了,你最厉害了。” 其他人并没有她们姐妹两人的积极,死亡的压力无时无刻都在威胁着他们。 不过今日那群恶人竟然没有人呢过来找他们修墙,反而这一日都没有来,直接让所有人饿了一天 这一天里面,林琅和这群人聊了一会,很快将众人的身份搞清楚了,这群人就是燕州失踪的人,他们家中富贵,甚至有的人能在燕州王面前说上话,林琅心里已经猜出玉酯国会给他们用一个歹毒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中,主角就是他们。 不知谁说出了一声,“酉时了,那群人是把咱们锁在这里自生自灭么。” 恐惧在这个狭小逼仄的屋子里无尽蔓延,窃窃私语的声音此消彼长,细细一听尽是绝望。 这些人在这里锁了好几天,白日吃尽苦头,夜里却没有多少时间休息,早已不能清醒地思考,见他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大,那股子绝望弥漫地愈加浓厚,林琅深知不能这样下去,要不然今晚就容易出事。 -- 第235页 她刚要起身阻止,小腿就抽痛了一下,这股熟悉的疼痛一下子让她清醒,让她变得想要思考。 林琅不过是怔愣了这一刻,周围已经从窃窃私语变成了争执,他们分成了两派,一派选择奋起反抗,另一派选择安于现状。 两方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到了动手的程度,林琅知道这样吵下去的结局恐怕是他们自己先内斗,她急忙要出声喝住他们,旁边忽然有声音爆发出来,“够了,你们还嫌死的不够快么。” 这声音掺着六分震怒,三分无奈,以及隐约间一分的威严。 林琅顺着声音看过去,出声的是那个一个老妇人, 不对,林琅心里闪出这两个字,她想起初醒时她曾环顾过被关在这里的人,这群人里面有富人,有穷人,可这老妇人不属于这这两者之间。 之前是轻轻一瞥,没有觉得她的存在,现在看来,怕不是她自己的隐藏。 她太过理解,和碧莹一路上,她们害怕出事,就隐藏着自己的容貌,小心翼翼,毕竟乱世,什么都可能发生。 在老妇人出口后,屋子静了一刻,但没有维持太久,一个瘦子就打破了寂静:“城墙快修好了,那群流匪绝不会留着咱们浪费粮食的,如果这么等下去,注定难逃一死。” 那老妇人话说得条理分明,“如今我们同为鱼肉,怎么不懂你心中所想,咱们现在吵起来,只会消耗了自己的力量,我们只剩下反抗一路,不能横冲硬撞,平白造成牺牲。” “可我们怎么反抗啊!”一声暴怒从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口中骂骂咧咧地说出。“那群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也知道,可是我们力量差距太大了,无论怎么反抗,都难逃一死。” 这两人的话再次点燃了炮仗,两队人再次吵了起来。 那老妇人眉头一皱,还要继续阻止,却没想到锁在屋子里的人早已失去了理智,不知谁暴怒了一刻,推了那老妇人一下,差点就要推到那老妇人,碧莹见此,忙出手拽了一下,老妇人这才没有受伤。 林琅跑到了老妇人身旁,老妇人经过了这么一下,原本就不健康的脸更加苍白,林琅赶紧问她:“你哪里疼?” “我没事,就是老了,身体不中用了。”老妇人咬牙说道,她的目光并没有注视林琅,而是顺着看向了林琅的身后。 那群人,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林琅心里一凉,她赶紧回头看那女孩,还好,她松了一口气,女孩在一个角落里,没有被殃及。 林琅高悬的心却没有放下来,这群人在外被虐待的太狠,早已压抑太多的不满,可是他们不敢反抗那些玉酯国的人,可面对相同处境的人,却敢发泄他们滋生的暴力。 “你们别打了,我有办法救你们全出去。”林琅吼了出来。 众人根本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他们想,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林琅知道这群人打红眼了,根本听不进去,她将老妇人扶到墙边靠着,而她则贴着墙,缓步到了门边,看着挂在门上的锁,摸了摸头上,有一支十分不出众的簪子,她转在锁眼之中,手不自觉地动了两三下,一声轻微地声音响起,她吐出一口气。 她懂解锁,虽然这个锁十分精妙,但依旧无法阻止她。 门开的声音很小,灌进的风却吹醒了崩溃那群人的神智。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琅,她站在门边,神态严肃:“现在,可以听我说了么!” 林琅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道:“这处地方原本就还是一处流匪聚集之地,可惜之前的流匪被剿灭,只留下一片残垣,之后的人聚集在此,修葺了这里,靠着天险逃过了大雍的围剿,但这里并不是不可攻破,否则他们就不会留下咱们。” “但之前战乱的时候却没有修葺这么坚固的城墙,为什么现在要要修呢?”林琅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她目光坚定,看向所有人。 老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虚弱:“因为大雍的人占据上风,大雍的人要来围剿他们了,他们不得不去修,他们也在害怕,害怕朝廷的铁骑踏过。” “难道我们就等着朝廷来救我们,把生命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希望里,就算朝廷真的派人了,我们真的能坚持那么久么!”之前那个瘦子喊道。 瘦子歇斯底里,却没有波动林琅一丝表情:“当然不是,只是谁都希望逃亡逃得无后顾之忧。” “你什么意思?”瘦子接着问道。 “火是个好东西,大火灼烧之下,谁还会记住我们。” “你要放火!他们一定会在火着起来之前发现你的!” “不会。”林琅忽然笑了,笑得很浅,没有直达眼底,“我心里有数,不过你们要带着我碧莹跑出去。” “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碧莹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在她面前喊道。 “你从山下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林琅没有一丝迟疑。 “麻烦你们,带着她走。”林琅收回从碧莹那里的目光,转而对这群人说。 原本这些人对林琅的话还有迟疑,但见她这么坚定,没人敢出声说些其他的话。 待众人平息,碧莹皱着眉,悄声同林琅道:“这件事本该是我去做,我的武功……” 林琅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武功更好,所以才留下来,那个女孩你主要照顾一下,而且这里不全是大雍的百姓,有人混了进来,那人恐怕不弱,你帮我看住他们。” -- 第236页 这个才是需要高深武功的,碧莹见林琅确实是思虑周详,也不再多言。 是夜,林琅从牢笼出来,她身材很娇小,不易发现,她按着记忆,走近了流匪的大本营。 白日烈阳高照,把昨日暴雨弥留的水汽湮没得一干二净。 林琅从牢笼溜了出去,之前原主被关在这里,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里,林琅却没有原主的那份恐惧,而是顺着悬崖眺望,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撒在层层山峦之上,幽深旷远,回味无穷。 若不是林琅陷入如今的境地,她肯定是要好好欣赏这里的。 她发现这群恶徒还真会选地方,这里三面环山,大门处就是这座山的咽喉锁钥之地,守住大门处就可万无一失,让他们修建城墙也是这个意思,只要把最危险的地方给护住了,他们便可万无一失。 可惜他们忘了,人若处于一个太过安全的环境,就会失去戒心,这群玉酯国的人亦是如此,他们把所有的人都放在了大门处,几乎五步一个守卫,守着他们的山寨,可咽喉之内防护却是稀疏平常,太容易做些什么。 林琅身材轻盈娇小,不费吹灰之力便在这片山寨里藏住自己,她轻巧地潜入厨房,此刻厨房空无一人,却还残留一抹饭香,她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抿抿嘴,揉了揉肚子,果然还是很饿。 她在橱柜里面挑挑拣拣,找到一点吃食,细嚼慢咽,纵然是饿了许久,她吃饭的样子却仍是少有的赏心悦目,吃的香甜,却并不狼吞虎咽,而是遵循着某种融入骨血的规矩,只是眼尾那一抹满足彻底暴露了她的情绪。 她吃饱后有了些力气,思及那群流匪,他们残忍暴戾,早已把林琅他们当成死人,他们恐怕早做好了打算,一旦修好了城墙,这群被锁在牢笼里的人,难逃一死。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虽然林琅他们时时刻刻有死亡的威胁存在,却也能在不经意间知道某些消息,比如他们首领的居所。 她从厨房提起半桶油,找到了火折子,静悄悄地走了出去,风拂面而来,恰是东南风,林琅不自觉地笑了,眼里一片冷意,看样子上天也在帮助自己,这场风足以助她烧尽这连绵的居所。 半桶油对林琅重量不轻,林琅自从回了燕州之后,沉迷医学,对于武学疏于练习,此刻提着油桶走了一点路,竟有种虚弱疲惫之意,可她此刻已经走进了这群流匪居所之内,实在是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她估摸了一下距离,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没办法拎到首领住所。 她只能选一个折中的方法,她自己是没办法立刻改变了,于是目光盯上了油桶。 她默默思考了一刻,这样的风不需要那么多油,她拎到最近的房子,从里面盛了一些,淋到房门边上,刚要离开,里面响起了浅浅的说话声,那声音昭告着林琅,屋里明显不只有一个人,林琅屏住呼吸,靠近了房门,侧耳偷听,可惜里面防备太深,只能隐约听见“军师”二字。 林琅一惊,这个屋子偏南,她印象里那群流匪说过,这是军师住的方向,看样子她好巧不巧来到军师的住所,这么晚了,不知是谁能和军师夜谈,屋内根本就没有点起油灯,大约是和她一样,都是偷偷摸摸不想让人知道。 她刚想要离开,里面的人就起了争执,里面的人吵了起来,那个人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就在嘴边,一张口就能吐出他的名字。 是谁,林琅咬住下唇,眼皮垂下,回忆着所有见过的流匪。 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那股熟悉的感觉越发的深刻,像是刻在骨血的恐惧,从骨缝中缓缓淌出,顺着肌肤,狰狞出一阵阵冷意。 “大雍的人绝对到了。”里面失控的喊出这么一句话,夹杂着熊熊的怒火。 林琅瞪大了双眼,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谁的声音,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她嘴角凝出一抹冷笑,心道原来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屋里的另一人,就是首领,她不用再拎着油桶到处跑了,只需要全泼上去,就可让里面的两人困住,引起山寨的动乱。 里面争吵声更重,林琅抓住这个机会,猫着腰在这房子的四周泼好了油,桶里见底,她拿出火折子,一点没耽误,直接从门点了起来。 火遇到油,一下子就着了起来不过片刻,整栋屋子都冒起了火,这不算结束,夜里山风极大,顺着山风,火势立刻蔓延到了周围,林琅在着起来的第一刻就跑了,她可不想被火焰困住,和这群人同归于尽。 她记着路,很快就可以跑到大门口,到时候她可以趁乱逃跑。 她跑了不知多久,那阵热意一直在灼烧着她的后背,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房屋那边,那里早已化成了一片火海,风势太好,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周边,光亮一片。 里面的人怕是逃不出来几个,而那个首领和军师,必死无疑,她松了一口气,打算离开。 “弄出了这样的麻烦,你跑的倒是很及时。”林琅耳边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她心突然揪了起来,回头一看,一张银白面具立在她眼前,和她的鼻尖相离不过一寸,她一下子惊得后退了半步。 林琅挑的是小路,这条路根本不会有人走,她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条尾巴跟着她,而这人话中的意思是刚才他看到她的行为。 -- 第237页 她额头冒了一滴冷汗,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点背,会被人发现。 不过她下一刻就恢复了理智,原本她情绪就不易波动,刚才不过是因为那个首领,只是折腾了这么一天,她难免心惊肉跳。 当那火舌绵延之时,她心里有股轻快感,一直在心头盘旋,一直到男声响起,那亢奋劲才过去。 林琅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人,这人高她不少,脸上带着半块面具,面具上雕着一枝兰,花叶同在,十分美感,露出的下颚光洁白皙,可以想象,面具下的容貌想必十分俊美,可身子看起来并不厚重,甚至有些单薄,一身黑衣,恰与夜融为一体,想来也不是做什么“好事”。 只是不知为何,林琅竟然会觉得这露出面具下的容貌有些隐隐的相熟。 “公子不也是跑得及时。”林琅转眼之间就猜出这人的目的,她淡定了一瞬。 “哦,你不怕我害你。”那人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嘴角扯出一点笑容,并非和善,甚至带着压迫。 “那位军师和首领为何夜谈,是因为他们得到消息,大雍的兵马要来此剿匪,他们怕其他人知道,才如此偷偷摸摸,而公子你已经看到小女子动手,却没有阻止,证明你的目的至少有一半和我一样,就是那群流匪留不得,不是么?” 林琅逐条分析出来,但那人给的压迫太重,她额头的冷汗终于滴了下来。 她脸上脏兮兮的,可那眼睛却十分清澈,甚至带着坚决,就那样盯着他,他心里炽热更胜,但不愿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他装作不曾在意的情绪。 来人是萧钰,如今他没有易容,此刻带着的这副面具就是盖住他的面容,他从军营之中听闻林琅和她的朋友失踪消息之后,立刻带着人查验。 最后在此地见到了。 他原本想出手救她,可没想到她自己就已经将自己救了。 他刚到房顶之后,就看到他想救的人在漆黑的夜里拎着一个油桶,悄悄地做着坏事。 他想了想,没什么理由阻止她,毕竟他来这也不是为了救这些人,只是没想到林琅行动迅速,动作娴熟,用了最快的时间就将那两人困在火海之间,一瞬间,那要打探的事,对他没有一丝吸引力。 他跟在这个林琅身后,跟着她走,看到了她所做的一切,从最初娴熟的放火,到选择无人的小路,越走越觉得她变了,却依旧没变,她没有了那身被条框禁锢的守礼,但浑身坚韧依旧。 她每一个选择都在昭示着她对这件事计划的多么周密。 离得越近,就越能看清林琅,脏兮兮,而胳膊和右腿还有伤,这个林琅行动的时候会下意识避开一些动作,看样子吃了不少苦。 他心里暗暗赞叹,一个比任何人都果敢的女孩,被抓的人不止她一个,甚至有比她更有力量的男人,可只有她站了出来,选择了出击。 他竟然有一种隐隐原谅她的感觉。 “你很厉害”,男人没有回答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只问了她这个问题。 林琅心到猜对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不好惹的气息,这可能是一个麻烦的开始,“人在危险之中都怕麻烦。” “山下有军队,去找他们吧。”男人只留下这样一段话,转身离开。 林琅心生疑虑,此地并不能算是大雍的地盘,那人见林琅怀疑,他取出玉佩,这是代表林疏之的玉佩,见此,林琅已经没有怀疑了,男子又道:“是有人在途中做了标记,有人才派人过来。” 林琅心底算是放在心来,这个标记正是她做的 林琅听后,说了声感谢,就急忙跑到大门边,那里已经混乱一片,守在那里的人没有料到里面的房子会着火,他们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方寸大乱,纷纷跑回去救火。 她匆匆下山,冲着军队走去,逃跑的人太多了,他们一定会和军队遇上。 碧莹一定在那里面。 她刚下山,找了片刻,没有找到那个人所说的军队,她心里疑虑升起,还没想出就感觉后面一阵阴风,她立刻回头,想要看清来人。 一张脸贴近了她,大约是今天晚上第二次了,她忍住了惊吓,看清了来人。 是碧莹,碧莹的表情是逃出生天的喜悦,林琅松了一口气,于是之前攒的疲惫一下子爆发出来,直接倒在了碧莹身上。 昏倒前,她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对碧莹道:“不要说自己的身份。”接着眼前一黑,万事不知。 男人转身后没有立刻回火海,而是放了一簇烟花,须臾之间,他周围就聚集了人。 那群人跪在他面前,恭敬喊道:“公子。” “已经救下她了,走吧” “是。” 男人挥了挥手,表明知道了,接着嘲讽道:“那群流匪已经乱了,不足为惧,去把漏网之鱼抓起来吧” 手下立刻要去执行,刚要离开,他又叫住了一人,那手下道:“主人还有什么命令?” “下山的人里面有人受伤了,照顾好她。”男人话语中是少有的温情,手下惊讶万分,他跟了主人那么长时间,还没见过主人特意嘱托他照顾谁呢,手下立刻对未见的女孩有了浓厚的好奇心。 待众人离开之中,萧钰拿开面具,他眺望着这场大火,目色深沉。 第121章 奸细 一更 错金狻猊炉上烟气袅袅, 满室生香,镶金漆红的柱子无一不昭示着殿主人的尊贵,殿内周围遍布宫人, 各司其职,像是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步都有精准的算计。 -- 第238页 林琅坐在床边,面色冷淡,她想要呵斥那群宫人, 让他们快点住手, 可是话到嘴边,脑海里就闪过一张张面孔,既熟悉又陌生, 心里扭转着奇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阻止着她的行动。 她只能从那里坐着, 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殿门一下子就开了, 光肆无忌惮地洒了进来,那人站在光里,身穿明黄,那么一瞬间林琅看不清来人。 她心里充斥着遗憾的感觉,胸口痛得难受, 却逼迫自己看清来人,她死死咬住下唇, 瞪着眼睛, 刚要看清,却看见了碧莹。 那场诡异的梦化成了初晨的露水,一经阳光的照射就化为虚影,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你醒了。”碧莹面露惊喜。 林琅头还有点疼, 碧莹伸出手,按在她的脑袋上,给她轻轻揉了揉,林琅缓了片刻,清醒了下来,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如今他们是在一个山洞之中,这个山洞干燥干净,并没有虫蛇存在的痕迹。 是个隐秘的地方,而这个山洞之中,除了碧莹和她之外,那从牢中逃出的人都在这里。 林琅并不疑惑,她顺着碧莹的手,从倚靠的地方起身。 被她救下来的女孩已经醒了,这个女孩眼睛滴溜溜的转,想要和林琅说些什么,但又因和林琅不熟悉,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琅对碧莹道:“是你带我过来的么。” “嗯,我将你背了过来。”碧莹回答道。 林琅听后皱眉,略微不好意思道:“我不轻。” 碧莹笑了笑:“你还没有我的货物重呢。” 林琅听碧莹这份不以为意的语气,她忍不住想点点她的鼻尖,道:“好啊,你把我和货物比。” “我可没这么想。”碧莹见林琅醒来之后还能开得起玩笑,知道她彻底没有事情了,她轻轻地呼出口气。 随后又向她解释如今的境遇:“我们从山上逃了下来,此地并不是大雍的地方,我们觉得要是全都逃走容易被人逐个擒获,所以现在我们就汇在一起走了,有人负责查探,有人负责断后清理,之前天色晚了,我们见这里有一个山洞。所以就在此地住上一晚,等明天太一亮就走。” 林琅也知道这一行人之中有孩子和老人,也确实不能连夜赶路,她道:“嗯。” 如今已经是酉时了,一个不早不晚的时候,碧莹又道:“我们离开的时候似乎见到大雍有一路士兵赶了过来,有他们帮助,加上山上的那场大火,那群人不能轻易的赶过来。” 林琅知道碧莹这话是让她放宽心,林琅并不紧张,她眼神清澈:“是,我不怕。” 其他人见她醒了,对她道:“你这个朋友可真是真心实意,这山路陡峭,你这个朋友可丝毫没有放下你走的打算。” 林琅道:“是,得友如此,我确实该是庆幸的。” 其他人又和林琅说了几句,他们主要是问林琅去放火时候遇到了什么,林琅和其他人聊了会,将自己所见说知说了说,而她说到自己烧了那个首领和军师屋子的时候。 其他人明显惊呼了一声,他们看着林琅的目光明显带着一份惊叹。 等过了半柱香,林琅周围的人不再和他说了,确实这一路上这群人吃了不少的苦,他们逃难于此,也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如今他们全是因对着山上那群人的憎恨支撑着,如今听到大火烧了他们的住所,已经满足了,他们纷纷回去休息了。 而这时那个最初和她说话的老妇人凑到她面前,仔细打量她,道:“你和我见过的很多女孩都不太一样。” 林琅摇了摇头,十分谦虚道:“我和很多人都一样,只是她们没有遇到危机。” 老妇人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不敢和别人这样争的,你又是将这里放了火,又是孤身逃出来,当真是与一般人不同。” 林琅道:“也许我过去十分坎坷,要是自己不去争一争,那就殃及性命。” 老妇人见此,略带怜惜:“你也是不易。” 林琅没有顺着老妇人的话继续说下去,她想起刚才老妇人走过来的模样,试探的询问道:“你腿脚是不是受了伤。” 老妇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一副想起来的模样道:“刚才确实是受了些小伤,并不算什么。” 林琅担忧道:“用不用我给你看看。” 老妇人想起刚才她给小姑娘治病的模样,疑惑道:“你还有药。” 林琅道:“我过去常生病,久病成医,这山林外有些药草,我可以采一点药帮你敷上。” 老妇人听此撩起自己的胳膊,她胳膊上有一道红痕,是恐怕是逃难时候被划到的,林琅看了看,对碧莹道:“我恐怕要出门采点药。” 其他人听后并没有阻止林琅,外面有放哨的人,而且从林琅之前的行为,能看出她并不是莽撞的人,只是她刚从昏睡中醒来,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去,若现在是白天也就罢了,如今是黑夜,众人都十分疲乏,没有人想和她一起,碧莹想要同她一起,林琅道:“你今天背我到这里本就已经不容易了,不必和我一起。” 其实以碧莹的武功这并不算什么,但碧莹读懂了林琅话中的意思,她宁可自己危险着也要让碧莹留在这里,就是这里恐怕让林琅十分的不放心,碧莹想明白后又继续请求了几次,见林琅始终不答应,她坐下之后看似低落,实际上她没有放弃观察任何一个人。 -- 第239页 林琅见碧莹懂了自己的意思,她刚要起身自己去,却见到刚才被自己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拽住了她的衣袖,那个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一动不动凝视着林琅,林琅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你是要和我一起么。” 小姑娘点了点头,林琅道:“好,那你和我一起吧。” 小姑娘明显喜悦了,两人从这里离开,其实他们走的并不算远,这四周荒草树叶丛生,他们没走多远就找到了草药,林琅仔细将草药从地中挖出来,仔仔细细放好。 小姑娘道中规中矩地站在林琅身后,她照葫芦画瓢找和林琅一样的草药,也仔仔细细从地中挖出来,林琅见到之后,走到她身边,当着她的面给她挖出来,对她道:“要这样才能做好。” 小姑娘怯生生的,但见林琅脾气这么好,她脸上的畏惧少了很多,也像林琅一样将地中的东西挖出来,等挖出来之后,她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也许是长时间不说话,这个小姑娘说出的话明显有点沙哑,道:“这东西是什么?” 林琅道:“这东西叫白及,可以止血。” 小姑娘明显一副学会的神色,也许是说了第一句话,她之后的话也开始一气呵成:“姐姐,我们要采多少?” “采上几株,受伤的人不少,先给他们暂时治一治,如今玉酯国和大雍不知战局如何,就算我们能下山,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大雍。”林琅想的明显深远了很多。 小姑娘见此,她的眼中也十分惆怅,甚至有一丝痛苦,这痛苦是自己知道秘密,却不知道该如何倾诉的难过。 林琅自然能看出来,其实从她醒过来之后,她就发现这个小姑娘一直有想说的话了。 林琅鼓励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保证我一定会相信你会说的话。” 小姑娘见林琅这般信任的神色,她张了张口,却突然听到扑腾一声,林琅和小姑娘的目光瞬间望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地——那地方是他们放哨的地方。 小姑娘立刻受了惊惧一般,躲在了林琅的身后,她浑身在发抖,小脸苍白。 林琅的笑容一下子收住了,她目光冷冽,声音充满着确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么。” 小姑娘啜泣了起来,但她明显胆子很小,她不敢大声的哭,这啜泣十分的轻,林琅道:“我们中有坏人,对么。” 小姑娘没想到林琅能猜出她瞒着的东西,她点了点头:“是,那里面混着恶徒的人,我就是看到他们在行凶,所以才会意外生病,毕竟因生病死掉才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只会当我自己身体不好。” 林琅叹息一声,她已经猜到是这样了,不过她又露出了笑容,对小姑娘道:“你果然很聪明,能发现他们的奇怪之处,不过你也要相信姐姐,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小姑娘的眼中明显是不信:“不可能,那个人之前还能那么安静是因为他不知道山上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如今姐姐你说了山上的首领和军师已经被烧了,他必然会动手,而最好的时机就是今夜。” 小姑娘说的没错,最好的反击时间就是在今夜,今夜所有人听了自己的话,对危险有一种放松,他们不会那么警惕,而这种形势下,那个人从内部出手就是最好的时间,这意味着他成功的机会会很大。 当然这是那个人一意孤行的猜想,林琅就是猜到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这才将碧莹留了下来。 有碧莹在,那里大概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林琅道:“我们已经从采完药了,就回去吧,既然那个人已经知道我们出来采药,还能在这个时候动手,恐怕那个人就有足够的信心能抓住我们。” 小姑娘听了林琅的话,尤显畏惧。 林琅却十分淡然,她这不是对她自己的自信,而是对于碧莹的信心,她相信碧莹。 第122章 结束 二更 小姑娘见林琅想要回去, 她迟疑了片刻,随后道:“姐姐,你要回去么。” 林琅道:“嗯, 我确实要回去。” 小姑娘:“可是那边很危险。” 林琅:“我的朋友在那里,无论如何我也要回去。” 小姑娘:“姐姐,你叫什么。” 林琅笑得灿烂:“其实我算是瞒了你吧,我不能算是你的姐姐,我已经有了一个几岁的孩子。” 林琅知道这个小姑娘误会了, 只是之前她出来采药, 并没有指正。 小姑娘愣了一下,林琅道:“我除了要将我自己的孩子带回去,还要见见我的孩子。” 小姑娘见林琅意志坚定, 她有点犹豫, 随后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林琅凝视她, 小姑娘道:“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至少在这里,我不想后退。” 林琅见这个小姑娘目光坚定,不免道:“好,那我们走。” 林琅和她一起回了山洞之中,小姑娘以为大部分人都已经被伏诛, 却没想到被绑住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最开始的那个老妇人。 不, 这不是一个老妇人, 这只是一个装作老妇人的女子,这个女子面色坚定,她的眼中是不畏惧生死的冷淡。 碧莹坐在高处,十分淡然。 林琅进来之后并不惊讶, 甚至一副已经从猜到的模样,那伪装的人道:“看样子我被你们骗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着林琅,他们其实还搞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而碧莹又懒得说话,她只是在等着林琅回来而已,如今林琅回来了,也意味着要解开这个谜题了。 -- 第240页 林琅道:“你印象之中是觉得我是一个十分虚弱的人。” 女子道:“我听闻你过去常常养病。” 林琅道:“确实,我过去是常常养病,所以折腾了这么一番,才虚弱的倒地。” 其他人觉得林琅和女子的话就像是在打哑谜,他们忙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琅顿了一下,随后解释道:“众位之中大部分都是大雍有权有钱的人,你们被劫持在此是玉酯国的阴谋,因为他们想用你们的安危来威胁大雍,这样才能让大雍的将领有所畏惧,而我则是一位将领的女儿,我的存在意味着他们的计划能更成功一步,所以他们为了让我们惧怕,故意将我们困在山上,等过几日我们彻底恐惧之后,他们会对我们加以威胁。 不过他们也不能全然放心,于是在其中混入了他们的人,只有老人和孩子才能让我们没有怀疑,而这个人故意扮作老妇人,就是为了如此,但她只是没有想到我被抓进来之后竟然会开锁,她也想将信息传递出去,可惜被我发现了阻止了这件事情,因为我才能顺利地放下这把火,这场火之后,她失去了和那边联系的方式,只好装作和我们一起逃难,混在我们之中,等我醒来之后,她得知我将首领和军师烧死了,这彻底绝了她的念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于是她在我离开之后想要出手,将我们这群人重新制止。 只是她没有想到我的朋友早就知道这其中有不善的人,因而故意留了下来,就是为了等她出手,进而制止住她。” 林琅重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她解释完之后,其他人只觉得背后一片阴冷,没想到这群人的谋划竟然如此的恶毒,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算计了一遍,而另一方面,他们看向了林琅,玉酯国的人设计出了这么一出戏,可他们全都没有看出来,而林琅不过是刚进来一日,就做了这么多事情,还将对方的计谋看的清清楚楚,甚至将计就计,将其中的细作逼出来,这等心机,才让人惊讶。 其中一个人突然道:“我过去只听闻过你不好的事情,如今一见才知道原来夫人才智过人。” 说话这个人大概三十余岁,眼尾能透出他的年龄,也能让人看出此人十分精明。 他知道如今的危机已经解除,他十分感谢林琅的作为,但他过去常年在燕州,能从玉酯国的行动和最近燕州的形势猜出面前的人是谁。 他被抓进来的时间还早,不知道林琅去了军营,但他知道对于燕州而言,整个燕州将领的孩子,只有一个人能对燕州的时局有影响,这个人就是林琅。 毕竟林琅作为俘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件事情比较隐秘,整个燕州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 林琅年纪还不大的时候,曾经被霖国的人带走做为人质,当时霖国的人借此做为要挟,让林微退兵,但林微不仅不退,反而前行十里,将霖国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而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琅从霖国的人手中救下。 当时抓走林琅的那个人,畏惧林微的力量,明明已经潜逃道霖国的京中,却还是被人一箭钉死在家中。 这个人知道林琅不禁是林微的独女,更是林微不能触碰的明珠。 “传言毕竟是传言,只有见到了对方,才会觉得对方是不是传言的人,不是么。”林琅如是说道。 那人笑了笑,道:“确实如此。”随后他的目光挪到这个人身上,道:“这个人怎么处理。” “她恐怕会知道一些东西,先留着她吧。” “可是路上危机重重,留下她恐怕会惹出什么麻烦。” “是么,我不觉得。”林琅想起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她做了那场梦之后,隐约有一种感觉,也许那个人会将这群人带回大雍。 林琅将药磨了磨,很快分给了众人,逃难过程之中,受个伤实属正常,如今有林琅赠药,加上之前的救命之恩,众人感激涕零。 更深露重,涂了药之后,众人陷入了沉睡,时间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就天亮了,林琅带着那个小姑娘,他们一起下了山。 等下山之后,果然一行大雍的人在山下守着,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在前面,林琅有一瞬间的怔愣,那半边的面具下的脸似乎和自己刚才所见有所不同。 其他人见到大雍的士兵,惊呼之后是逃过劫难的开心。 见到大雍的士兵,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安全了。 而林琅陷入了沉默,因为那半边脸让她熟悉,熟悉到似乎前些日子还见到他,那人走到她面前,摘下了面具,果然,面具下的脸和林琅想的一样——江淮。 林琅看着萧钰,她眼中装作不可思议的模样:“没想到巡抚大人竟然亲自来此。” 其他人听到林琅的称呼,他们都大为惊讶,巡抚大人他们是只闻其名,没想到此刻竟然见到了。 萧钰道:“此刻还是边境,我们回去吧。” 众人知道巡抚口中的严重性,他们没有多说,跟在巡抚身后,萧钰下马,将自己的马让给一对母女,他走到林琅身边,对她道:“恭喜你,逃出生天,顺道解决了你母亲一直忌惮的一个人。” 林琅之前就觉得那军师隐隐有种熟悉,如今听到萧钰这么说,她明白了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原来如此。”林琅喃喃道。 萧钰道:“你果然和我想的不同,其实照着别人看,你是轻易的找到了那群人的住处,实际上你了解这群人的习惯,这才找到了,若是换了一个人,恐怕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 第241页 萧钰口中确实是林琅的藏拙,但她没想到萧钰竟然这么清楚,林琅不禁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就是你放火烧山的时候。” “那时候我已经下山了,你并没有见过我的踪迹,又何以断定。” “你想知道,我以后会告诉你的。”萧钰说得话突然深沉了下来,林琅又觉得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她有一瞬间的惊讶,但这种熟悉感又让他隐隐有一种恐惧,让她不敢说话。 林琅沉默了下来,没想到随后萧钰又同林琅道:“你不会没发现和你来的那个小姑娘有什么不同吧。” 林琅起先是沉默,随后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快死了。” 林琅的意思是这样一个孩子不会去做细作,但实际上这个女孩身上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林琅不愿意细想。 但实际上想想,确实是值得怀疑的,从那个女孩醒来之后第一次说话就叫错了林琅的称谓。 林琅梳得发髻并不算明显,但大雍的人绝不会认错她梳得是妇人头,这在告诉别人她已经成亲了。 但这个女孩却并没有看出,依旧一口一个姐姐,而这点就足以让林琅怀疑,而这个女孩虽然浑身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和林琅采药的时候,林琅就能发现这个女孩其实也是娇生惯养的人,而她的一些习惯明显和大雍的习惯不同。 这是来自于玉酯国,这个女孩也许在玉酯国是个好人家的孩子,但她却不知道为何混入了关着大雍人的牢房之中。 当然这个女孩没有一点做奸细的模样,不然林琅早就会将这个女孩揪了出来。 这其中种种,让林琅有点无从下手。 甚至她都已经给女孩补全了缘由,这个女孩也许因为什么理由,离家出走,也许是想混入大雍的人中,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进了山上,亦或者是另一个缘由,只是这个缘由相对于一个年轻娇弱的女子而言,有点离谱。 萧钰是探了路过来的,他们不过半日的光景,就已经回了大雍,而这其中,林琅也已经知道了时局,如今她的母亲占据着上风,玉酯国已经抵抗不过,而他们派去协助的将领,就是山上的那个军师,此刻已经死在了林琅的点的一场大火之中。 此刻已经算是大雍大获全胜,此刻林微正在军营之中,等着萧钰将他们带回去。 林琅听完这些话,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等回了大雍之后,林琅立刻回到军营之中,将最初坑害她失踪的人寻了出来。 那个人是钱于。 等林琅将钱于压到林微面前时候,林微一副不愿相信的神色,她叹息的走到钱于面前,道:“你这是何苦。” 钱于哼了一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已经被你抓住了证据,就按照军法处置吧。” 他此刻硬地像块石头,而萧钰则是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但萧钰说完这话,钱于明显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而后萧钰走到林微面前,道:“似乎本官已经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了。” 有了萧钰帮忙,林微借助花绥的手笔,顺藤摸瓜,找到了幕后之人入狱的证据,半个月之后,惹到林微的人已经被知府抄了家。 而玉酯国的人自从这一次大战之后,也是元气大伤,没了对抗大雍的力气。 林琅见此,将那个姑娘带回了家,在林琅和花绥和风细雨的攻势下,女孩说出了话,她原本是玉酯国的宗室,想见识大雍的景色,这才来这边的,可如今玉酯国已经败了,她想回家。 林琅听后,有点头疼,不知该怎么处置这个女孩。 是花绥用他的路子将女孩送了回去。 山上绿意盎然,百树丰茂,飘荡的雾气环绕在山头之间,深处曲径幽幽,恰好通去道观,亦是踏青的好去处。 林琅在山上,泉水幽幽,竟有些无端的冷,今日林琅身穿大红金丝流仙裙,外披一身织锦斗篷,她面色如冰。 萧钰坐在边上,脸上只有凝视的表情,他一手拿着早已冷掉的香茗,一手拿着日晷。 那日晷制作小巧,以白玉雕刻而成,在日光的轻抚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这东西是我得来的,你想要么。”萧钰这话不是和林琅所说,而是和一旁眼巴巴的林泽湛说。 第123章 耐心 心思 如今燕州的事情可以说结束了, 而做为巡抚,萧钰也在燕州停留了许久,林琅不知道为何, 萧钰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回去的打算,甚至他开始逗弄起了林泽湛。 林琅是一分一毫都不想见到他,不知道为何,她在见萧钰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心惊胆战,似乎是自己欠了他, 但林泽湛却全然不是这个样子, 他和这位神秘莫测的巡抚有一种别样的亲近。 当他有这种疑惑之后,碧莹对她道:“林泽湛从小父亲都没有陪在身边,虽然花叔叔对他极好, 但花叔叔不常出门, 不像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虽说是气势胜了些, 但对于林泽湛却是十分的好,他是一个孩子,谁对他好他是有感觉的,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不亲近巡抚呢。” 林琅早就察觉到少了父亲的陪伴, 林泽湛确实是少了一股子顽皮劲,他有超乎同龄人的乖巧, 但她早就做好了终生不嫁的打算, 此刻骤然面对这个问题,她略微的头疼,因此也就不愿意再想下去。 -- 第242页 没想到她不去想这些,事情却没有饶过她, 巡抚大人竟然又这样“巧合”地出现在他们身边。 但如今的林琅已经没有那时候的全然拒绝,她回去之后,她母亲对她讲,当时她失踪之后,很多人都不想出动兵力去救她,是巡抚大人说自己亲自带兵去救林琅。 偌大的军营,竟然只有这位和她“关系”并不算好的人冒着危机亲自救她,这让她心绪复杂。 当然林琅是故意受伏,她身边有碧莹,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而林微知道她的谋划,因而自然不会去破坏她的计划,况且林微是一城将领,她也不能轻易去做这等事情,不然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对燕州而言可谓是致命的打击。 其他人则是不知林琅的谋划,只当她是真的被抓走了,而抓走后,她听闻裴竹屿听闻道这件事情之后调用了玲珑阁的人,而巡抚大人向林微请命,亲自带着人去救林琅。 林微说完这些话后,林琅回到屋子之中,她脑子中并不是那日巡抚的失礼,而是巡抚明明特意去救她,却在帮了她之后全然不提这件事情,仿佛这件事只是他顺手而为。 这种诡异的差异让林琅真的是静不下心来。 她凝视面前的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和赤诚,让林琅又怎么会将这个人当做一个陌路人。 而如今林琅重新看他,她察觉到,抛却那日军营的孟浪,这个人实在是个聪明睿智的人。 他武功自然不必说,能将林泽湛从一堆人之中带走,这武功恐怕全燕州也灭有几人,而当时出军营救她,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必须要有极大的智慧和十足的胆子才能做成,而如今,他在见到自己之后,并没有主动亲近自己,而是先开始哄林泽湛,从她最宝贝的孩子入手,进而接近她。 林琅觉得这个人的耐心和心思,恐怕是她见过的人之中最难得的了。 第124章 难告别 迷惘 林泽湛先是看了看林琅, 又看了看萧钰,他眼巴巴地看着林琅,十分为难的模样。 林琅让林泽湛这么一看, 心有点软。 她抬眼打量萧钰,带着抱怨的意思,道:“你何必为难孩子。” 萧钰这才看向了林琅,“林夫人误会了,本官不过是偶然得到一件珍宝, 可本官忙碌, 眉没有时间去玩它而已,既然如此,也该给可以欣赏的人, 你觉得呢。” 他话是回林琅, 但实际上他目光落在林泽湛身上, 有一种在林泽湛的感觉。 林泽湛一听, 眼睛泪汪汪的,更让林琅有一种舍不得他难过的情绪,她不知道这位巡抚大人如此牙尖嘴利,也没想到林泽湛竟然会站在他这一面。 在稀里糊涂下,林琅竟然让林泽湛收下了礼物。 等林泽湛回去把玩这件东西时, 林琅这才油然而生一种后悔的情绪。 她心里莫名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位巡抚大人, 完完全全掌控了她的情绪。 这让她有一种隐约的愧疚感, 让她想起三年之前,她做的那个抉择。 纵然不曾后悔,却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的情绪如同海浪吞噬着她的理智, 让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而等到白日,她又恢复了正常,那深夜的痛苦被尖锐地压在脑中,而如今巡抚出现,他恍若鬼神一样的手段,让那明明只有深夜才会出现的情绪,竟然无缘无故无端的想起。 一瞬间,她竟然想泪流满面。 但理智的弦制止了这件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林泽湛道:“既然巡抚大人给你,那你就收下吧。” 林泽湛见林琅答应了这件事,他脸颊立刻有一个大大的笑容。 “多谢大人。”林泽湛眼神赤诚,其实林泽湛和林琅更像些,但也是和萧钰的轮廓有些相像,只是寻常人不知皇帝的模样,自然不会在意,可萧钰不同,他能在林泽湛的脸上看到自己年幼的模样,只是当时他的脸上一定十分阴鸷,而林泽湛不同,明明他们十分相似,但林泽湛他眼中十分明亮,活力,他从温暖中长大,丝毫没有一丝痛苦怯懦的姿态。 这也许就是当时萧钰的渴求,可惜当时的他只能孤军奋战。 而如今他的儿子却仿佛得到了他的渴求,没有阴霾和痛苦。 无忧无虑。 萧钰笑了,他素来冷漠的眼中难得带了一丝撼动,“你既然喜欢,那就留下吧。” 接着他和林琅道:“陛下派我过来,是因为他忌惮燕州王,如今我替他看了一遍,等回京之后,想必他也不会怀疑了。” 林琅面上同意地应承着,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萧钰他虽然不怎么轻易怀疑人,但也不会因其他人的三言两语改变心意,只是在这位巡抚大人面前,自己终究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实在不该知道京城中的事情。 她选择了沉默。 其实萧钰是想听听林琅对自己的评价的,可如今见她三缄其口,就知道她不会多说些什么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喜欢林琅的这份谨慎。 他当做没有探究的模样,而是换了一句话,“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林琅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知道巡抚必定是要走的,可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四周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恍惚间还能听到风卷过树叶,梭梭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林琅反应了过来,巡抚要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林琅纵然感激他,也不能挽留他,况且两人此刻并没有什么感情,真要说,那不过就是因为救命之恩所带来的感动,以及他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 第243页 这便是她全部的感觉。 “大人这真是太猝不及防了,民妇会告诉舅舅邪恶,只是舅舅怕是十分难过,大人如此与众不同,他一向爱才,大人离开,舅舅恐怕要长吁短叹一番。” “如今燕州王十分忙碌,哪怕他有心,也是无心顾及,无碍,本官来此,已经是不枉此行,不必纠结。” 他所言非虚,如今她父母都十分繁忙,拜这位巡抚所赐,她母亲找到了谋害她的人,但如今她一心和玉酯国的人作战,无暇顾及那边,于是他父亲担下了这份重任。 他父亲离开了燕州,回到了玲珑阁,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琅向来相信父母,知道他们的本领,也就没有跟着他们前去。 况且林琅还有别的事情,如今她父母都不再燕州,她舅舅又十分忙碌,在这个时刻,燕州免不了麻烦,林琅留在燕州,也有帮燕州解决麻烦这一种顾虑。 如今他们都不算闲人,只是林琅为了稳住众人,这才时常踏青。 因而这才遇到了江淮。 萧钰道:“林夫人,本官要离开燕州,但本官心里,一直都将林夫人当成好友,若是林夫人有事,可以将此物捎到江府,本官比竭尽全力。” 林琅不知道他是以何种情绪说出这句话的,这句话宛如情人的耳语,低声呢喃,若是面前的人是她的情郎,那她一定心旷神怡,可面前这个人并不是如此,他有自己的家庭,对于这个人,她也不过是其中的过客,更何况在林琅眼中,自己和他也没有太多的关系,她如今呢对他和颜悦色,也不过是因为当日他的帮助,以及这个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但若是说和这个人有所谓过界的感情,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秀美的眉毛微微蹙起,让人忍不住怜惜。 第125章 真实 自信 萧钰凝视着她, 目不转睛,直到有人轻轻咳嗽了出来,萧钰这才察觉到此刻的失态。 他胸腔聚着一团火, 就在此时此刻,烧灼着他,他原本可以光明正大地一直盯着她,可惜…… 在没见到她的时候,他已经暗暗下了决定, 他会建立一个金色的牢笼, 让她永远都离不开那里,永远都在自己的眼下。 可当他真正和她相逢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 相对于自己的渴求, 他更希望她脸颊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在萧钰眼里, 无论什么什么感情, 只要沾染上时间,那就会慢慢平淡,最后趋于平静。 可是他错了,他过去爱极了林琅,而林琅离开之后, 他用了整整三年,惊觉自己的爱情已经化成刻骨的恨意, 这才敢安心来寻找她, 他自认为林琅的一举一动再也再也无法影响到他,可在和她相处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在告诉他自己想法的荒谬。 多么可笑, 原本他想给林琅一个金丝笼,最后却发现原来自己才是笼子里面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渐渐阖上了双眼,闭目养神,不再言语,思绪万千。 江淮终究是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林琅没有去送别,只是心里有一种怅然,但她素来不愿意将情绪表露,因而她依旧和之前一模一样。 只是林泽湛十分难怪,他之前对江淮是又敬又怕,毕竟能轻而易举解决他朋友的事情,还让他的家人守礼相待,这样的人,林泽湛不得不去多想想怎么相处,可实际上,他还没有多想,江淮就用他自己的方式让林泽湛和他亲近起来。 明明相处的时间很短,可林泽湛莫名不想离开他,他从小没有父亲,他见到别的孩子,自然也是好奇自己的父亲娶了那里,可身在林府,有花绥和好多人陪着他,他们让他渐渐不去想父亲,可实际上,他还是会想,只是不想说出来,让其他人伤心而已。 而江淮的出现仿佛承担了父亲这个角色。 明明两个人相处并不算多,可是他却十分渴望待在他身边,他在他身边,学会了和花绥、林微和林琅截然不同的处事,他们忌惮,可林泽湛却十分喜欢,只是这份喜欢不能随便的说出口。 而如今江淮走了,意味着他心目中的父亲离开了,这让他十分忧郁,连阿水欢天喜地地过来找他玩耍都没有意思。 林琅自然也察觉到林泽湛的不对了,林泽湛相对于其他孩子,他十分的成熟,可在成熟,也不过是个孩子,自然逃不过林琅的眼睛。 在一次吃完之后,林琅特意去他的床边,他已经窝在了被子里面,眨着水润的眼睛,看着林琅,林琅轻声道:“你最近不是很开心,是因为江大人的离开么。” 林泽湛被林琅一语说破,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可他又舍不得欺骗林琅,之后小声的回道:“是,儿子很少见过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后退,而他又那么有趣。” 其实他说不清楚,可这样不清不楚的话中却藏着对他的敬佩和期待。 林琅暗自思忖,这样的一个人物,自己当时是为何没有注意到的。 ------------------------------------- 萧钰已经离开了燕州,他身侧是真正的江淮,江淮小心翼翼的问询道:“陛下,我们已经走出燕州了。” “是,我也确实腻了。”萧钰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江淮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这下皇帝就不必留在此地,因陛下的插手,燕州马上就要乱上一乱了,江淮一向精明,不会带着陛下往危险的地方去,如今听到陛下的这句话,他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 第244页 其实他至今都不明白皇帝为何来此,最初江淮还以为是因为皇帝忌惮燕州王,但实际上跟着皇帝时间长了,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皇帝并不忌惮他,甚至可以说是欣赏。 这下让江淮蒙了,既然如此,那皇帝为何留在此地,若说真有奇怪的,那就是那个林夫人,可江淮之前在京中听闻过皇帝是爱慕那位已逝的长公主的,这三年过去了,后宫还没有一个人呢。 谁都不知道这位能思念多久,但动了歪心思的可不少,京中不知多少女子或明或暗的和皇帝见面,可皇帝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甚至有一次找出算计他的人,直接杀鸡儆猴,有了那件事之后,谁也不敢劝,毕竟皇帝的脾气可真是喜怒无常。 江淮自然也不肯出头的,他惜命,向来管着自己的嘴巴。 那林夫人有什么好的,她太过冷傲,面容也不算出众,和京中的贵女比可差远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有一个孩子,孩子的爹都不知道是谁,这陛下也不必中了什么邪,那么多贵女不挑,偏偏为了这样一看就十分麻烦的人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地方。 如今江淮见皇帝有了离开的心思,他当真可以说是喜笑颜开了,不过一贯的习惯又让他不漏分毫,生怕自己的情绪惹怒皇帝。 可惜一切都有拂了江淮的愿望了,萧钰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甚至这一次他决定不再以面具覆面,直接以自己真正的容貌走到林琅面前。 他做好了决定,对江淮道:“你先回去吧,不必跟着朕。” 江淮不知皇帝的打算,只当他要回京,他十分识时务地回道:“是,陛下。” 皇帝武功超绝,能甩开手下孤身来到燕州可见一斑,而他说一不二,江淮自然不会触怒龙颜。 江淮留下一些东西,接着转身就带着属下离开了,他丝毫不担心,甚至相信皇帝的脚程,他暗暗猜测,在自己回京之前,陛下一定已经坐在了龙椅之上。 他十分自信的踏上回京的路途,却浑然不知,萧钰再次转身,去了燕州的路上。 而这一次,他卸下脸上的假面,以萧钰最真实的模样进了燕州的城门。 第126章 立威 离开 林琅在一页页去翻林府的账本。 如今林微不在府中, 花绥也即将要离开林府,花绥临走之前,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管家一力担下, 但毕竟林府的家业太大了,管家有几分的力不从心,这几年花绥常年在家,往日里这些事情都是由他承担,管家也不过是搭把手而已, 如今惹到林微的人十分麻烦, 花绥全心全意对付那人,自然无暇完全顾及林府的基业。 林琅知道花绥的忌惮,于是花绥走之前, 她也向花绥请愿, 说自己愿意帮助管家。 花绥见林琅言辞凿凿, 他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只是这次他没有过多的说话,只是将库房的钥匙交给了林琅。 林琅起初是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她没想到花绥会这么信任她,她一向沉稳的有一丝丝的抖。 但手中沉甸甸的东西提醒着她, 让她不得不去相信,随后面色更为凝重, 道:“我一定会操持好的。” 花绥面容缓和:“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只是这段时间怕是十分不易,你母亲如今与玉酯国胶着,最快也是两个月之后了,而我这一去怕也是短时间内无法回来, 而你担下这个重担,怕是要吃些苦头。” “我不怕。”林琅吃的苦并不算少,每一次都被她解决了,况且这又是自家的产业,她无论如何也是要经管好的。 见林琅目光坚定,花绥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还是了解的,只是为人父者,在临行之前,总是不免担心。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又嘱托了一句:“若是那边有什么不好的谣言传来,也不要相信。” 林琅点了点头,她了解花绥,花绥行事,向来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这世间只有母亲一人彻彻底底的了解他,知晓他的本心,若不是大雍的边境实在不得平安,他们不会分离如此长久。 其实自从萧钰登基之后,边境已经好太多了,只是多年战乱的沉积又其实萧钰登基这两三年能解决的,无论什么事情,都需要时间的力量。 林琅只能去做更多的药,来帮助母亲。 其实林琅也想过穿上铠甲,但花绥劝住了她,林府如今已经过于树大招风,若是她要是招摇,怕是要招来祸患。 如今她名声不好,对林府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林琅知道花绥思绪深远,她想了想舅舅,又想了想母亲,最后答应了父亲的建议。 其实相对于兵家,她更喜欢医术,如今能做她喜欢的事情,她自然更乐意。 但家中若是有什么麻烦,她也绝不会推脱。 就像如今。 花绥走后,管家见库房的钥匙在林琅手中,他面色不仅担忧了起来,其实林府家大业大,他已经老了,确实已经无力承担林府的产业,可是林琅拿着钥匙,更让他为之担心,花绥走得匆忙,他当时没有上去插话,此刻他走到林琅面前,句句诚恳,“小姐,林府的产业十分的大,那些人不是轻易能服从您的,您恐怕要想好办法才能去。” 林琅知道管家的担忧,她只是浅浅一笑,安抚着管家,对他道:“我已经有了想法,等我的消息吧。”管家看着林琅自信的笑容,他不再多说,只将担心放在心里。 -- 第245页 林琅说完这句话,就回到房间整理一番,过了片刻之后,她便带着人走了。 她没有走太远,而是寻了一个林府的一处客栈,找人将林府那些管事叫到这边。 那群人耳聪目明,自然知道此刻花绥已经离开了,而代替他管事的是林琅,他们瞧不上林琅,自然来得不情不愿。 林琅说话十分明理,道:“晚辈不才,代替父亲执掌家务,若有问题麻烦各位前辈提醒。” 他们虽是不情愿,但还是知道给花绥面子,因而道:“既然你是晚辈,那我们自然是要提醒你,只是如今我们这群人聚在这里,何时开始?” 林琅道:“我已经将请柬给了每一位在燕州的管事,等齐了这自然就开始了,这个客栈的茶水可是一绝,各位等待的时候可以好好品尝。” 林琅说得十分坚决,其他人听后,刚要反驳,就见到林府悍气十足的侍卫给他们端来了茶,他们的火气立刻就跟泼了一层冰水,骤然降了下去。 林琅一副恍然不知无辜的模样道:“喝茶。” 众人只好端起茶杯喝茶,林琅没有如此,她拿起了账本,看了起来。 等到林琅已经翻到最后一本账本的时候,最后一个人才姗姗而来。 其实账本并没有什么麻烦,甚至可以说在花绥的手段下,可谓是井井有条。 这样周转下去必然不会出什么大麻烦,况且她本来也不是过来管账本的,她的作用就是在花绥离开的这段时间,让自家的产业别出什么问题。 她是这样想的,其他人却不是如此。 她在看账本的时候,其他人都噤声,默不作言,看着林琅。 这其实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们都是店中的老人,这群人都是十足的人精,哪怕是花绥再这里,他们都不曾畏惧,更何况林琅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这群人对于花绥和林微可可谓是忠心耿耿,但对于林琅却未必如此。 对于店内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而如今花绥离开,突然换了一个小丫头管事,其他人自然坐不住。 若是普通的丫头,他们说不定还不至于如此,可林琅在他们眼里又是“寡妇”,又是仗着身份去军营的人,她的过去让人十分忌惮,在其他人眼里,这样一个女子,若真是让她管事,那岂不是要翻天。 只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她不来。 林琅自然知道所以人心里的忌惮,她本意虽不想多做什么,但算计林微的人位高权重,花绥去了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若是有关花绥不好的消息传来,林琅是相信他,可其他人就不会那样想了,而那时再去安抚他们,怕是晚了,如今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可以给他们给一棍杀威棒。 让他们有所忌惮,这样才不至于在花绥惹出麻烦的消息传来之后手足无措。 林琅见最后一个人终于来了,她脸色并不惊慌,甚至是和颜悦色的她声音温柔,道:“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如今人是齐了,我也正好看完账本了,各位管事也来看看吧。”她从诸多账本中找来一本,将手中的账本递给香罗,让香罗传给众位管事看看。 第一个人接过账本,他并不觉得如何,在他眼里,隔行如隔山,这个女子连几个人都没有管过,又哪里来得本领管他们,但他不知道林琅曾在过去救灾的时候协调过难民,也曾在京城经历更多,这林府的账本虽然杂乱,但也不至于让她手足无措。 果然,这个人发现自己轻视了林琅,看了一会,他的面色从冷漠转为不佳,原本放在林琅身上的压力骤然转移,挪到林琅递出去真正账本主人的身上。 那账本的主人面如土色,他的目光随着账本挪动,而端着茶碗的手有些颤抖。 待这个人看完之后,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下一个人。 下一个人见这个人面色如此,他也更为凝重,接着他脸色也渐渐不好了,传了将近一轮,这账本又回到了林琅的手中,这群人都是从生意上厮混的人,交头接耳的功夫就已经断出来这账本的麻烦。 在他们看账本的时候,林琅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如同刚才那群人一样。 只是这时候已经是林琅的主场了。 “这账本确实精彩,各位管事果然让人放心,这么快就看出其中的问题。”林琅这般直白地说出这番话后,当即有人脸色就变了。 这些账本都整整齐齐的摞在这里,哪家的账本在那里,他们都心里有数,林琅抽出的这一本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确实涉及到林府的规矩。 林琅如今在看的是一个名为朱四的账本,这位朱四,十分有生意头脑,做起生意十赌九赢,可为何如今却还在林府,是因为这位朱四有一个毛病,就是爱赌,偏偏他的赌运和他的生意的运气截然相反,他赚的钱基本上都进了赌场。 而这人胆子大,常常将店内的钱拿去赌场,不过他还不是一个十足的赌徒,因而他不至于毫无底线,他心里对自己的下一桩生意有数,知道自己能赚多少,因而他赚的钱就是他赌钱的底线。 不过赌完之后得需要平账,朱四在平账上,确实别有手段,如果不是林琅特意将账本拿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对此怀疑。 其他人沉默了起来,在沉默的气息下,林琅道:“各位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 第246页 那刚才第一个接过账本的人盯了一眼朱四,他声音冷漠,对朱四道:“你就没有要解释了?” 朱四当即跪了下来:“林夫人,是我自己赌性大,财迷心窍了,求夫人原谅。” 林琅道:“这账如今没有什么大篓子,但已经有不少小麻烦,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你能将这些麻烦解决,那你就去林府找我,如今你解决不了,那我这里也留不住你。” “夫人仁慈。”朱四听了林琅的话,吞咽了口水,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其实赌徒大都有一种胆子在,朱四平时孤傲,若是花绥发现了这件事,他部门油嘴滑舌一番,可如今他却是不敢的。 这位林夫人一过来就排场十足,她四周都是那些壮汉子,令人生畏,而她自己也一副冷淡美艳的模样,更是让人有一种不敢轻易欺骗她的感觉。 这么一番闹剧过去,最开始看账本的那人道:“在下魏左,之前是我小看了林夫人,现在在这里赔了礼,望夫人原谅。” “毕竟我们也没有共事过,你不信任我也是自然,如今既然敞开了说,那就算是认识了,我就当此刻是你们对我的考验了,不知魏管事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魏左:“自然是信服的。” 第127章 调查 原来如此 待魏左这句话说完, 他看向了其他人,直言不讳:“林夫人这等本领在座的人是没有的,因而魏某我是折服了, 不知在座是个什么意见。” 其他人相互对视了一番,片刻之后,皆是带着笑意道:“魏管事都服气了,我们哪里敢不服气呢,如今花掌柜不在, 林夫人就是我们的掌柜。” 林琅见其他人已经没有意见, 她稍稍放下心来,接着她不再如刚才那般不苟言笑,而是笑意盈盈道:“既然如此, 那各位想必不会介意我去各位的店中看上一圈吧。” 其他人对视一眼, 片刻后道:“自然是不介意的。” 林琅见已经让众人服气, 她心中的担子落了下去, 对于商行的人而言,她毕竟是个新人,如今能让众人缄口不言已经十分的不易,多说一句亦或是少说一句,就容易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如今这个结果,已经是她现阶段最好的了。 她不再继续和众人交流下去, 而是和魏左道, “魏管事,这第一家可否由你来打头阵。”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魏管事快速的张望了一圈,接着他嘴角含笑:“自然可以, 夫人无论何时来此,在下都倒屣而迎。” 林琅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 魏管事道:“恭敬不如从命。” 接下来也就没有太多的事情,林琅见众人已经乏累,“既然这件事也已经敲定了,那我也就不多留了,临行之前,还是要感谢各位管事的配合。” 其他人道:“这是我们应该的。” 林琅起身离开,出门之后,一直凝着表情的香罗终于呼出了一口气道:“夫人你真的太厉害了,这就让他们屈服了。” 林琅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她温声道:“是啊,没想到第一步竟然会这样的轻易。” 轻易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不过她不认为这全是她自己的功劳,在花绥离开之前,想必嘱托了某人,让那个人暗中帮助她,如今有这样的成果,离不开花绥的帮助。 只是这些话她没有多说,她道:“先回府吧。” 香罗点了点头,她去了马厩,将车夫喊了出来,车夫就马停在林琅面前,她踏着四角凳上去,还未进入帘子,她突然察觉到一阵灼热的视线,这视线十分的熟悉,仿佛在不久之前她就曾经注视过,是江淮。 她立刻回头,撞上了视线的主人,可还未看清全貌,那人立刻转身离开。 她却只冷汗淋漓。 仓促之间,她似乎瞥到了那人的侧脸,那人的侧脸是如此的熟悉,哪怕相隔数年,她也不曾忘记,甚至在梦中留下过他的身影—萧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进马车里面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股灼热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让她无法轻易的找寻到冷静的方法。 她不知沉默了多久,是香罗的话唤醒了她的理智,她看向香罗,香罗的脸上尽是担忧。 香罗:“夫人你怎么了,上马车的时候就已经魂不守舍。” 林琅阖了阖眼,在香罗的声音下她勉强找到了理智,“还有多久可以回府。” “大概半柱香。” “帮我找一个人。”她轻声的对香罗说了几乎话,她在告诉香罗,去临渠找一个人,让他来打探萧钰的踪迹。 香罗有些疑惑,但她向来听从林琅的话,于是道,“好。” 香罗说完之后,林琅闭上了眼睛,她需要继续冷静一下。 很快,她觉得理智暂时回来了。 刚才只是匆匆一瞥,也许是她自己看差了,况且她自己脸上带着面具,她这样安慰了自己,但她知道,这个理由完全做不了数,虽然只有短短半年的相处,但她已经将萧钰的面容刻在心里,就算是匆匆一瞥也未必能认错。 萧钰也许就是已经来到了燕州,他就是为了自己而来。 半柱香的功夫眨眼就到,林琅下了马车进了林府之后,不知是不是林府的缘故,刚才那种心慌的感觉一下子褪的干净。 -- 第247页 她思来向后,也许只是自己多疑了,就算那个人是萧钰,可自己没有露出办法的破绽,他又怎么敢怀疑林微将军的女儿。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林泽湛:“娘,你回来了,饿不饿,姐姐她们煮了莲子羹,我给娘亲端一碗过来。” 林泽湛玲珑可爱,冰雪聪明,很快就让林琅将此事抛在脑后,她一把抱起了林泽湛,温柔的问了问他:“你今天做了什么呀。” “我今天可聪明了……” 几天的时间眨眼就过,林琅几乎没有时间思考萧钰的事情,她现在全心全意都在管家中的账目,这几日她一直没有闲着,将花绥名下的产业走了个遍,每一处都要和那里的管事斗智斗勇,不过她收获颇丰,也已经知道哪个是花绥留给她的人了。 而她将全部的店面都已走过之后,她让香罗查探的消息终于有了眉目。 那个人是外地来的,且是从京中来的,而他来此地之后,没有去别处,只是去了一处道观待了几日。 听到这些,林琅心里咯噔一下,消息中的那个道观,她曾经去过小住几日,不过住在那个道观的人多入过江之鲤,她也没有过多的紧张,只当是萧钰机缘巧合罢了。 道观之中。 萧钰迎风而立,一位老道士走了过来,这位道士叫楚文,他问萧钰:“公子,贫道见你已经在这里了几日,似有疑惑,不知贫道可否帮公子你解开疑惑。” 萧钰道:“我确实有疑惑,我爱慕上了林微将军的女儿,不知但我和她素未相识,不知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出现在她面前,她才能嫁给我。” 楚文沉默了,身为燕州的人,他是听闻过林微将军的女儿的,甚至他还见过她,在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 当时林琅小的时候,她父母忙于战事,就将她暂时放在道观之中,她并不惊慌,甚至不会和一般的孩子一样撒娇,而是十分稳重的嘱托父母不要担心她,当时他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看似成熟,实际上是令人担心的,所以他特意关注了下这个小姑娘,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丝毫没有他担心的那一面,她只是安静的去了藏书阁,找一个小角落,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而已。 到了时辰就去吃饭,睡觉,丝毫没有打搅到任何人,甚至她会帮一帮别人,比如迷路的人,亦或是受伤的人。 一直到她走,她都是安安静静的。 时间已经漫长到楚文早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可后来他听闻林琅孤身带回来一个孩子之后,立刻又开始关注起了她的消息,他想知道,那个安静为他人着想的小姑娘究竟过得好不好,后来听闻了她被求亲的事情,亦或是去了军营的事情,他觉得这个小姑娘也许过得没那么不顺心。 如今这个公子一说起求亲的事情,楚文道:“你见过林夫人。” 萧钰道:“是啊,一见钟情。” 楚文想起她的容貌,不禁感慨,“确实是一见钟情的模样,不过爱慕她的人可太多了,你可不一定能入她的眼。” “只要我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属于我。” 楚文不是第一次见过这种狂妄的人,若是别人,他一定会觉得这人痴心妄想,可如今他却不会这样认为,因为这个男人自己太过优越,他容貌俊美,恍然神人。 而他有的不仅仅是面容让人难以忘怀,他浑身那不可捉摸的气质也让人为之畏惧惊艳。 楚文活了许多年,又身在燕州的道观,他见了太多的人,可没有一个人如同面前的这个人一般,相对于其他人的白日做梦,这个人也许能得到林琅的青睐。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问:“那你在这的几天都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我想要十足的把握,我听闻她在这个地方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我想来看看。” 楚文不知这个人从哪得到的消息,不过这也恰好体现这个男人的用心,他不免道:“她确实来过此地,贫道也曾经照顾过她。” 似乎是终于听到和林琅有关的信息,萧钰终于转过了头,看向了楚文,楚文不免回忆起了过去,他将刚才的所想所感说了一番。 他以为这个男子会夸赞林琅的乖巧懂事,却没想到他说了一句:“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都没有安全感,不敢全心全意相信我。” 道士虽然是寥寥几句,但萧钰却体会个真切。 他和林琅不同,他从小就失去母亲,至于这个父亲,存在感稀缺,相对于父亲这个角色,他更像是一个挑战,以至于他死了,他都不会有任何悲恸的感情。 可林琅的父母却并非如此,他们都爱着林琅,可惜时局如此,燕州本就不是一个安定的地方,聚少离多已经是常态。 在林琅最渴望父母感情的时候,三人或因战乱,或因其他,无法安稳的在一起生活,虽然可以劝勉自己说父母爱着自己,当然事实也就是如此,可年幼时缺少的关爱却不是劝勉就可以弥补的。 他曾经因为林琅而被拯救。 如今也许正好也是他出现的时候了。 楚文听到了萧钰的喃喃自语,他有点疑惑:“你认识林夫人。” “自然是熟识的。” “熟识到何种程度?” “差了一步就可以做夫妻的地步,如今我不过是弥补过去的遗憾罢了。,谢谢你,道长,我想我该出去了。” -- 第248页 第128章 周辞尘 惊愕 楚文被萧钰的话惊到了, 他不免试探问道:“公子你和林夫人认识。” 萧钰道:“等过段时间道长就知道了。” 萧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和道长作别下山去了。 而这段时间,林琅其实也没有功夫为发现萧钰这件事情纠结,远方的消息传了过来, 如今林微去了战场,林微的敌人诡计多端,他们的粮草有了麻烦,林琅得知这件事之后,立刻调动物资, 支援起了林微, 这段时间几乎是从早忙到夜晚,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萧钰。 而花绥那边也有了消息,他去了明州, 已经查探到了设计林微的人是谁, 花绥写了一封信, 心里已经将前因后果写了出来, 原来是一段林微过去并不在意的情缘。 林微年少的时候,她生而貌美,又喜欢行侠仗义,她顺手救下了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子,两人本该没有什么交集, 却没想到这个小子意志非常,非要跟在林微身侧, 哪怕是做为仆人, 林微当时只觉得好笑,这个小子明显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子,他的谈吐气质非比寻常,不过林微并没有戳穿他, 因为林微为了不给她的哥哥惹麻烦,也没有用自己真实的身份。 两人就这样互相欺瞒对方,直到有一日,互相作为主仆,开始了一段鸡飞狗跳的生活,原本这段时间高持续的很长,可惜林微的哥哥有事想要林微去做,林微收到哥哥的来信之后,并没有和那个小子作别,只是留下一封简短的信,半夜就离开了,此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林微见多识广,又自诩是个侠客,自然只当这件事是件小事,只当是江湖偌大,有缘再见,却没想到此后一别两宽,再也没有相逢。 林微之后又遇到了花绥,自此嫁给他之后,更是将那个小子忘在了脑后,却没想到从此种下了祸根,那个小子是明州王的独子,明州王和燕州王一样,也是当时皇帝赐下的王爷,只是不同于燕州王的兵强马壮,明州王并不张扬,当然也是前几任明州王是个酒囊饭袋的缘故,但自上一任明州王开始,他低调的开始发展基业,而后看似不声不响,实际上已经拥有不小的权力。 那小子名为薛长枚,他因是独子的缘故,从小就是宠着长大的,因而才能做出独自闯荡还被人欺负的事情。 而和林微在一起的时间里,他爱慕上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他难得耗尽心血哄她开心,却只得到山高水长,有缘再见的信笺,他不能接受这件事,自己踉踉跄跄回了明州府,消沉了许久,而过了许久之后,他才从这段低迷中走了出来。 他寻了许多办法去找林微,终于在他父亲的帮助下,找到了林微,但没想到却是她穿上嫁衣,嫁给花绥的那一幕。 有道是爱生恨,恨生怖,他不愿易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她是燕州王的妹妹,自己又是难得一见的骁将,他根本无力破坏她的一切,自从得到他。 他只得落魄的回去,接受父母定下的亲事,取了一位美娇娘。 最初他是幸福的,毕竟这位美娇娘的确是个体贴他的人,可时间一长,他不免想起林微,尤其是燕州捷报的消息频频传来,只觉原本这位巾帼女英雄该是他的,这感觉愈发的刻骨,甚至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 于是他设下了长久的计谋。 如果可以,他可以坚持一生。 林琅读完了这份来自父亲的信,他父亲只说了敌人是薛长枚,也说了让她不要担心自己,但寥寥几句,反而让她更为担心,她听闻过这位明州王之子薛长枚,他是一个做事无所顾忌的人,相对于明州王,这位明州王之子更让人熟知,听闻这位薛长枚是个一掷千金的主,凡是被他看上的东西,他是怎么做也是要到手的,但到手之后,他感兴趣的时间又维持的太短。 过去他竞拍一位美人,如过去一般他一掷千金,却没想到一位富人和他比上了,非要那名舞姬,他转身离开,那富人带着舞姬离开,三更天之后那富人的府邸就成了一片火海,之后有捕快去查探,却没发现半分的蛛丝马迹,而之后更是听闻他们在薛长枚的住处发现了那位舞姬,可惜那舞姬被关在一处小院,再也不见笑颜。 林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疯子招惹林微,不过她相信花绥有办法解决这个人,只是她如今怕是要更匆忙一些了。 这两人面对的绝不是一般人能应对的困难,林琅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他们,给他们后援。 林琅并不畏惧这一切,她畏惧的是无法见到痛苦的父母。 帮她护送粮草的是程三,他们前段时候并没有浪费,而是和燕州的一些商户打交道,已经做成了不少的生意,这段时间他们闲了下来,就帮林琅护送一番,原本林琅并不想这样,可碧莹却劝说,若不是借助林府的名声,那些人是不会轻易答应和他们交易。 林琅见碧莹态度坚决,也只好应了下来。 碧莹选择留下来帮林琅,她这几年和程三走南闯北,也见惯了生意场上的事情,对于林琅交代的事情,她很快就上手了。 有了碧莹的帮助,林琅轻松了不少。 一日她们终于闲暇了片刻,此刻秋高气爽,碧莹接到程三护送粮草已经成功送到的消息,十分欣喜,对林琅道:“我听闻那边的山边有一处非常大的枫树林,不如我们去那里坐坐如何。” -- 第249页 林琅知道这些人日夜不分的在忙,也十分心疼,她从管事那里支来了一部分钱,给了帮她忙的人,她笑意盈盈,声音中都透着轻快,“这短时间要不是你们,我恐怕要更手忙脚乱,这些是这个月各位应该得的,请大家收下。” 其他人倒也没有拒绝,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况且平日里花绥和林琅他们都不是小气之人,都会论功奖赏。 而后林琅又让几个人可以回家休息几天,他们更为开心,待他们离开之后,林琅眉眼舒展开:“终于忙完了。” 他们准备了一番,去了枫树林,漫天树叶,似火灼烧,林琅和碧莹站在树下,林泽湛在树下找到了几个孩子,在和他们玩。 今日的天气十分不错,有不少的公子小姐都出来游玩,十分赏心悦目。 碧莹调笑道:“你看这么多人,可有看上眼的。” 林琅失笑道:“你别打趣我了。” 林琅话不说还好,一说之后简直让碧莹眼神放光,她凑近做作且挑眉地道:“小姐眼光这么高,这么多俊才都瞧不上。” 林琅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今日不想而已。” “那就是来日想了,不如我现在帮你挑挑。”碧莹的目光四处瞧了瞧,她指向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你觉得那人如何?” “看起来太弱了。” 又指向另一个十分壮硕的人,“那个人呢。” “看起来不甚文雅。” “小姐,你这眼光十分奇怪啊,这壮硕也不是书生气也不是,那小姐喜欢的人怕不是池中物,不能让人轻易的寻到啊。” 林琅听着碧莹调侃的模样,就知道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十分的惬意畅快,她变了许多,从过去的内敛到如今的肆意玩闹,她像是和过去彻底做了一个告别。 这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有点荒凉,不知为何,明明如今碧莹和林泽湛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脑中突然想去萧钰的脸,十分的猝不及防。 明明已经离开了许久,还是她自己主动走的,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以思念的,她是最不配的。 就在她胡乱想的时候,一个俊秀的公子脸色微红的走到她面前,道:“林夫人,在下是钱胜,是钱家庄的三公子,不知可否和林夫人一起游赏美景。” 旁边碧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林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带着易容的东西,她不明白明明自己面容普通,为何这个人还过来,一副一见钟情的模样。 不过她并不疑惑为何这个公子知道她的身份,毕竟她带着林泽湛出来的,林泽湛是个孩子,不懂得隐瞒,他们估计是从他那里得知的。 林琅先是瞟了碧莹一眼,碧莹脸上立刻就没有半分的表情,随后她笑意盈盈对这位钱公子道:“妾身只是出来赏景的,并无其他的打算。” 钱公子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但他站在离她不远处,还一直痴痴的凝望着她。 林琅突然有了一分焦头烂额的感觉了,她不免低声道:“我这副面容该是一个寻常人的脸吧。” “确实如此。”碧莹眼观鼻,鼻观心的道。 “你还想说什么。” “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就算易容了,身上还是有一种难掩的气质,也难怪别人倾心。” 这话说了好似没说。 林琅脸色并不能称之为好。 但她的脸色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因为下一刻,她听到十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她胆战心惊,又让她曾和魂牵梦萦。 “这位夫人说得没错,美人在骨不在皮,在下周辞尘,拜见林夫人。” 萧钰并没有易容,就是这样坦坦荡荡出现在她们面前,不带一丝遮掩。 碧莹倒吸了口气,她怎么也没想到,离京城千里之外,她竟然还会遇到大雍的皇帝萧钰。 林琅相对于碧莹,就没那么惊愕,她当日匆匆一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听到声音,任她心里惊涛骇浪,她面上也只有微微的惊愕,“周公子。” 第129章 当局者迷 猜测 萧钰目光放在了碧莹身上, 他微微疑惑:“难道是在下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惹了这位夫人。” 虽然是相隔已久,但碧莹知道萧钰是个黑心的主, 她后背荫出阵阵的冷汗,嘴上像是粘了胶,怎么张也张不开,只能在喉咙里有阵阵的嘶哑。 她不敢,甚至可以说是胆战心惊。 林琅的反应快了些, 她找了一个理由, 道:“我这位朋友平日见了俊逸的人就是这般,公子恍然神人,她是以十分害羞。” 萧钰终于将目光从碧莹身上移了过来, 他颇带审视、饶有兴趣地道, ”原来是这样。” 碧莹在林琅的插话中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 平息了心口的翻腾,随后道:“公子,是妾身失礼了妾身难得见到如公子一般积翠如松、郎艳独绝的人,妾身斗胆一点,也许除了林夫人这般见识深广的人之外, 其他的女子总是要为周公子的容貌惊叹一番的。” 萧钰看向了别人,果然如同碧莹的话一样, 他目光挪向的位置, 女子都或是害羞的低下头,或是大胆期待的看着他。 他似笑非笑对碧莹道:“过去在下倒是很少注意这些,如今经此提醒,原来是这般。” -- 第250页 碧莹尽量让自己的表现不那么异常, 她眼神仔细看着萧钰,对他道:”就是如此。” “林夫人也是这样想么。”他又将话题牵扯到林琅身上。 林琅原本默不作声,如今也回道:“确实如此,周公子的容貌确实不错。” “却还是惊不起林夫人的惊叹。”他略带遗憾的模样。 林琅不知萧钰如今的想法,她不知面前的这个人是偶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是故意出现在她面前,不过以她对萧钰的了解,极大的情况就是他已经猜测到自己的是假公主,却没有证据。 今日的相逢加上萧钰去了道观的消息,恐怕就是如此,毕竟以当时她对他的背叛而言,他若是真的发现这一切,那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戳穿自己,而不是如今的试探。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见招拆招,一步步消除萧钰对自己的怀疑。 她的态度并不转变,一如平常,“容颜确实是能引起众人的惊叹,可实际上,只才华才是让人长久佩服的关键,妾身第一次见到周公子,只是对周公子并不算了解罢了。” “这番言辞在下也是很少听过,真是有趣,在下京城人,因家中事来到燕州,原本会以为这段路程十分无聊,没想到却遇到了两位夫人,真是有趣,有趣啊。” “公子若是无事,可否一移。” “嗯?” “我们是过来赏枫的,如今枫林似火,公子不觉得该珍惜此景么。”林琅下了一个清楚的逐客令,一如既往。 她对萧钰的态度不阿谀,不避讳,就像是确实是刚认识的人,不过萧钰他也不是一个轻易能糊弄的人,不知道他自己信几分罢了。 他十分有君子之风,淡淡一笑,离开了此地,只是目光一直放在林琅身上,仿佛再说,他和林琅以后一定会有交集的。 林琅和最初一样,并不以为意,毕竟赏枫的公子哥里面,也不只是一个人这样看着她,片刻之后,她有些疲乏,对香罗道:“拉帐。” 香罗立刻就让仆人拉起了帐子,将外人隔绝起来,其实这是京中女子传到燕州的行径,只是燕州儿女大多行事没有太多忌讳,因而很少用此,但大户人家也会备着,避免这种情况,如今来找林琅的公子太多了,如今她这般,在别人眼里也是不愿意和其他公子接触的姿态。 林泽湛原本从外面玩得好好的,见母亲拉上了帐子,他被迫回到帐子里面,他跑得有些累了,额头上全是汗水,他眼睛亮闪闪的,见到林琅之后激动地给她讲刚才发生的趣事。 香罗她们准备了蒲团,几人坐了下来,林泽湛环在林琅怀里,讲着讲着,就累得睡了过去。 香罗从林琅手中接过了林泽湛,继续哄他。 碧莹见林琅身边的人离开了,她十分担心的凑近了林琅,林琅轻声地将自己刚才的猜测告诉了她,碧莹听后,十分紧张,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带着沙哑,脸颊紧张到发烫:“那夫人,我们该如何是好,若是他真的认出你了,那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当时也是有缘由的,我们也未必瞒不住,况且,我毕竟是林琅啊。” 碧莹见林琅一如过去的自信,她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她不禁回忆起了过去,在林琅做完决定之后,无论这件事看起来多了的凶险,只要相信她,就已经力目标很近了。 只是碧莹又隐隐的担心,这个担心并不是因为怀疑林琅,而是感情一事,当局者迷,她身为曾经离林琅萧钰最近的两个人,他是相信对方的感情的,只是他们算计了许多,唯独很少算计自己的心,这样的的为情所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自己可以察觉到。 第130章 猜测么 巧合 当然碧莹的这些想法林琅是不知道的, 就算她知道,大概也会勉强自己不往这边想,当年是她选择了离开, 她粗暴地断裂了两个人的过去,她实在是不知道她和萧钰如何有一个合适的结局。 林泽湛毕竟是个孩子,他睡了一会就醒了,醒了之后从帐子之中待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了,他走到林琅面前, 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娘,我可以出去玩一会么,我不会走远的。” 他眼神微微湿润, 如同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林琅就算心肠再硬, 也无法拒绝他的祈求, 她看向了一个护院,对他道:“由你去保护他。” 护院抱拳道:“是,夫人,小的一定会保护好公子的。” 等护院说完,林琅对林泽湛嘱托道:“你可以出去, 但你不能离开这个叔叔太远,不然等回家之后你就去书房抄书吧。” 林泽湛开心到嘴角扬起, 已经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话了, 对于他而言,这就是代表林琅答应他出去玩,对于他而言,身边跟着人是家常便饭, 根本不值得在意。 “好。”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林泽湛掀开了帐子,又去找刚才的伙伴玩去了。 林泽湛离开后,碧莹担心道:“他出去会不会遇到……”她十分迟疑,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林琅让她稍作安心,“没事,若他真猜出我是我,那林泽湛更不会有危险。” 虎毒不食子,碧莹也没那么担心了。 林泽湛确实是想和其他的孩子玩,但十分不巧的是,在刚才林琅拉起帐子的时候,仿佛是带起了一阵潮流,不少夫人也拉起了帐子,而那些孩子大多是跟这这群人的,因而已经有不少孩子不在刚才的位置了,等他出来,外面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 第251页 林泽湛十分难过,他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十分的不满意,不过孩子本就不定性,他这不开心的情绪还未维持一刻,下一刻就被一只因迷途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兔子吸引了目光,他声音带着难掩的惊喜,“是兔子。” 这兔子十分的好看,白茸茸的,跳起来十分的灵活。 林泽湛直接追了过去,护院赶紧追了过去。 帐子中。 碧莹道:“夫人,你觉得那位有几分的猜测。” 林琅道:“也许是十分,也许他也不知到我真正的身份。” 她想起过去,当时她以为两人再也不会有交集,因而才用的真正的姓氏成为医者,去救了别人,当然她并不后悔救人,只是猜到若是如此,她该更谨慎一点。 萧钰为何来燕州,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告诉他自己来自燕州,再有一条线索就是从她的师父神医那里知道的。 不过他可能不会得到太多的线索,她在京城的事情他父亲早就知道,花绥就是怕林琅在京城中会因自己的医术暴露,毕竟医者仁心,林琅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医者。 所以花绥早就设计出了一种假象,让别人不会猜到神医那个神秘莫测的徒弟是林琅,这个事情做起了对于花绥而言并不算困难。 因他隐晦的身份,林琅也很少用自己的本名行医救人,因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可谓是寥寥无几。 如今在外人眼里,神医的徒弟一直在外游历,从未回过燕州。 因而萧钰就算从神医那里打探到,那也不会轻易的怀疑是自己,毕竟林姓又不是一个稀少的姓氏。 因而她猜测是萧钰不过是巧合。 至于那十分,就是所谓道观的猜测了,毕竟他从道观下来,直接来到了这里,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是在告诉她,他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 第131章 千里之外 阴谋 这两中极端的猜测在林琅的脑中转了一个圈, 她就不再想下去,可就算她不再想下去,事情却依然在这里。 林中刮起簌簌的风, 原本林中便阴凉,如今一刮风,竟有种凄寒入骨的滋味。 林琅原本是出来散心的,可没想到如今却是心绪更复杂了。 她不禁微微的头疼,如今她知道父亲要面对薛长枚, 这人本就不好对付, 唯一一点的好消息就是她母亲那里,她母亲去了战场之后,已经胜了许多场了, 也许不日就要回来了, 这是这段时间林琅唯一的慰藉了。 其实林琅不必担心, 他父亲见惯了风浪, 之后娶了林微之后,虽然不负当年的狂妄,可心思却也比当时更深沉了,薛长枚于林琅而言是个麻烦,于花绥而言不过是个顺手就可以解决的废物, 不过因为明州王的存在,他需要花费一段时间而已。 其实林琅还是不了解花绥, 若花绥真的将他们当做忌惮, 是不会有这样轻易的方式让林琅知道所有的一切,他必然更为小心谨慎,用更隐晦的方式让林琅知道而已。 千里之外,林微剑影如光, 对面的一位悍将从马下坠下林微身后响起震彻云霄的呼喊,而对面看她的眼神更为胆寒,林微不紧不慢的收回自己的剑,缓缓插回剑鞘,她声音十分冰冷,而她眉眼上挑,十分飒意,她微微勾起一个姣好的笑,对面的人心颤了颤,这不是被林微的姿容震慑,而是他们是敌人,对面的将领知道她的习惯,对面的将领知道她很少在外面笑,可一旦笑了,就意味着她已经有了更深的战意,她还想和他挑战。 对面的将领咽了一下口水,他胆寒欲裂,终于在剑与剑鞘摩挲的声音中找回理智,道:“击鼓。” 他就算怕了,也不能退后,他不是全无机会,他眼里划过一丝狠毒,心道林微,你不要怨恨我,因为在大雍的某一处,一个男人跨过战场,给他递过来一封信,那信上写了如何和他里应外合,将这个大雍的战神击败,虽然是个腌臜的办法,但他为了胜利,还是选择了合作,毕竟,他不需要付出代价,只需要在绑住林微之后,将林微交给那个神秘人就可以。 这样微赚不赔的交易,也许一生之中他也不会再也不会遇到几次了。 林微见这个如同缩头乌龟的男人终于有了胆子,她笑意愈深,道:“击鼓。” 而另一侧,花绥坐在青楼之中,屋中有一个美娇娘纤纤玉指弹奏美乐,美娇娘她手指翻飞,心里却是十分郁闷,她是青楼的头牌,这头牌自然不只是她奏乐的本领,更是因为她容貌出众,心思细腻,凡是来此的男人都会沉迷在她的美貌下,从而一掷千金。 可这个男人却不一样,他容貌太出众了,岁月对他太偏爱,这个男人容貌俊美却,但他的意志和才智绝不是一个年轻的少年。 美娇娘不必怀疑他的财富,能进这里的男人钱财必然不可能少了。 无可厚非,这个美娇娘动心了,这样一个俊逸有钱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放过,可惜这个人的血是凉的,他是日日过来,可他心思却全不在她身上,来了之后只是叫她奏乐,奏了一会,便让她从这里坐着,看书化妆都好,只需要不打扰他。 这几天过去,美娇娘终于失望了,这个男人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想法,他只是想借这个地方观察别人而已,至于那个人是谁,美娇娘不知道。 而今日他一如既往的让她弹奏,还没弹万一曲,就有人十分闹腾地上楼。 -- 第252页 此刻花绥终于有了片刻的兴趣,他布了这么久的局,终于有人过来了。 *** 燕州,林泽湛在追那只兔子,平日里她母亲很少陪他出来玩,他也很少会来到这种山上,如今有了机会,他萌生一种冒险的渴求,于是他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只兔子后面,那白兔子最开始不小心跑入了人群之中。 林泽湛追得很起劲,但他此刻年岁小,根本不明白森林的动物十分谨慎,根本不会轻易地跑入人群,更遑论被一个小孩追着跑,这其中必然是有别人的插手的,可惜现在的林泽湛看不出来。 至于跟着他的护院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个兔子的行动根本和一般的兔子不同,它行动迟缓,不过这个护院倒也没有多想,毕竟这里有许多人过来打猎,指不定是哪个人伤了兔子,至于刚才闯入人群,那就更好解释了,就是慌不择路而已。 当然,就算护院已经猜出这背后有阴谋,护院也不会阻止林泽湛,能在林琅身边的护院,功夫可以称一句高手,而做为高手,对自己向来都是有一份自信,他们不会畏惧未知的麻烦,相反,他们自己的本领高强,又加上有林府做为后盾,他们反而期待麻烦。 再说,一个兔子而已,能惹出什么麻烦。 林泽湛终于追上了这个兔子,他们走德并不算远,林泽湛也只是一个孩子,他也不可能有体力跑太远。 他潜伏在草丛里面,等兔子停下四处打量他缓慢的移动,最后趁着兔子不注意将他抓住了,他红扑扑的小脸上写着兴奋:“我抓到了。” 护院也为他高兴,毕竟是这个小少爷从想要,到抓住确实表现出一副不同孩子的气质。 护院道:“那我们回去给夫人看看如何。”他一句话就转移了林泽湛的注意力,身为孩子,得到好东西的时候,尤其是用自己的本领拿到之时,总是想急切的和最亲近的人分享,最后得到他们的褒奖,林泽湛自然也是如此。 他抱着兔子,脸颊上是难掩的笑。 不过他还没有回去,就见到刚才和他母亲说话的人,当时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姓周,不知道为何,林泽湛总觉得那个人十分的亲近。 以至于现在他母亲拉上帐子之后,周公子赏枫的时候身边围了不少人,他见到这一幕十分的不舒服。 他一瞬间放下手中的兔子,将它交给护院,随后走到了那个周公子面前。 第132章 进府 戳穿碧莹 围在萧钰身边的人都认识林泽湛, 毕竟他是林琅的儿子,刚才一直围在林琅身边,十分扎眼。 除了这些, 这个小公子长得十分出众,他皮肤雪白,眉眼微微上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阳光落在这个小孩子身上, 仿佛是落入凡间的散财童子一般, 惹人喜欢。 如今只是年岁还小,若是长开了,想必一定会引得不少女子倾心。 他走到这里的时候, 一个女子笑吟吟道:“林小公子, 你也喜欢这位大哥哥么。” 这女子心思十分细腻, 她没有忽略林泽湛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萧钰。 以花绥对他的教育, 有人问他话出于礼貌他是一定要答,于是他如同小兽一样的眼睛,冲着女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十分惹人怜, 女子立刻捂住了心口,这时林泽湛才道:“是, 我是来找这个叔叔的。” 他没有顺着女子的话说下去, 其实这个男子年纪不大,叫他一声哥哥也是可以的,可是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不该叫这个人哥哥, 甚至也不是叔叔,而是一种更为亲昵的称呼,可是他年纪太小了,也很少见过其他人家的相处方式,他想说的话抵在嘴边,转了好几个圈,却因他对世俗的不了解而无法说出。 女子有些讶然,她为人敏感而又擅长观察事物,在刚才林泽湛和其他的孩子玩耍的时候,女子能察觉出来,林泽湛虽然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他缺少了生命路程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可是他的心思比那些父母双全的人更为纯净,没有一丝畏缩和怯懦,无论是面对谁都是坦坦荡荡的,这不禁让这个女子更为喜欢,她忍不住向萧钰介绍这个孩子。 “周公子,这是林府的小少爷,。”在这个女子眼里,萧钰是初来燕州,对于燕州的许多人或是物都不甚了解,她有必要说上一声,况且刚才她就是在和萧钰说林府的事情,林府无论是林微还是林琅,都是燕州的骄傲,她忍不住向外乡人夸赞他们,而且女子敏感地发现,其实这个周公子其实是对林府感兴趣的,不然他不会听自己说这么久。 想到此,女子不免有一丝苦涩,周公子容貌出众,女子见过许多人,却从未见过如同周公子一般俊美的男子,她一见不免心动,这才过来上前搭话,可女子又是十分聪慧的,不过是说了一会话,她就察觉到萧钰对她并不喜欢,甚至他来此也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来,她心里赤诚,却从不轻贱自己,既然这位周公子有了喜欢的人,她也不会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在此刻,大度地当一回东道主。 在女子和林泽湛说话的时候,萧钰其实一直都在看着林泽湛,他其实是了解自己的面容的,也对林琅的面容记得刻骨铭心,如今虽不是第一次见他,却也有一阵恍惚的委屈感,原本这个孩子是要养在自己身边的,是要作为他的长子,继承他的皇位,可如今,却什么也不知道,迷茫地喊自己叔叔。 -- 第253页 他心里情绪翻涌地厉害,但此刻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嗯,我确实是可以当你叔叔了。”说完这话才堪堪道,“林府的小少爷,你来找我什么。” 林泽湛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一定要见见你。” 他说得十分坦荡,似乎不带有任何情绪,可萧钰却惊愕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子连心么。 他语气不免变得温柔,“是么。”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一种直觉突然冒出心头,也可以称为习武之人的直觉。 他察觉到一股骤然暴起的杀气,冲着林泽湛而来,他一把拽过林泽湛,林泽湛没想到萧钰的动作,这让他十分猝不及防,以至于他短暂地失去了力气,手劲一松,怀里的兔子落到了地上,而他则被萧钰抱在怀里。 阳光映射,林泽湛只觉得耳边有一阵风,随后有了一声细碎的声音,他恍惚间听到了兔子的呜声,但太快了,仿佛是错觉,周公子温柔却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随后他听到一身惊呼,是刚才那个女子的。 林泽湛看不见,但刚才他站着的地方,兔子身上落了一枚镖,那镖尖乌黑,兔子闭上了眼睛,哪怕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却知道,这是见血封口的毒药。 而飞镖落在兔子的同一时间,护院立刻冲向了杀手的方向,可惜护院晚了一步,那杀手已经自尽了。 毕竟林府的护院都不是吃白饭的,杀手也许有可能杀了林泽湛,但绝不可能在出手之后全须全尾的离开,尤其此刻又多了一个变数——萧钰,他比林府的护院还要强悍。 杀手多年的危机感告诉他,他逃不了了,于是他果决的自杀。 女子面色惨白,而那个看向了萧钰,他安抚道:“没有多余的人了。” 其他人不是瞎子,看到这边的意外了,他们表情惊悚,大呼小叫地想要下山。 萧钰没有理会,他只是抱着林泽湛往前多走了两步,而后将他放下,道:“别忘后看。” 林泽湛十分听话,小脸煞白,却不敢回头看,萧钰却是在看人群的闹剧,他们急迫的下山,萧钰觉得十分有意思。 不过,她也该来了。 林琅和碧莹立刻察觉到外面的危险,她们立刻从帏帐中出来,也许其他人都在跑,只有萧钰淡然地在那里站着,林琅几乎眼皮一跳,她将将扫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萧钰,而他身边,站着看起来有点怕,却更多的是好奇的林泽湛,而他们身后,是一只死去的兔子,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猜到而前因后果。 她咽了咽口水,见两人无事,她担忧的情绪烟消云散,随后又是一阵的头疼,林琅不知道,萧钰他究竟猜到何种地步,也许——他根本什么都知道,只是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但这些思绪只是在她脑中转了转,她脚步不停,走到了萧钰面前,她如同天下般大部分的母亲一样,首先蹲下身,抱住了林泽湛,声音还有点颤抖:“你没事就好。” 林泽湛见母亲十分担心,他伸出小手,拍了拍林琅的肩:“别怕,叔叔说杀手已经全走了。” 碰到林泽湛温热的身体,她一下子冷静的下来,她是林琅,不该一直被感情左右,她站了起来,面色的惊慌已经一丝不剩,十分感激地对萧钰道:“周公子,多谢。” “只是顺手而为。” 护院立刻回来,在她耳语一番,她面色立刻变得凌厉,道:“周公子,这段时间请你留在林府,你救了我的儿子,我一定要感谢你一番。” 其实这并不是她所想所愿,但这是一个正常人的做法,如果她不这么做,反而更让他怀疑,况且,就算自己不邀请他过来,以他的本领,也会制造机会,那时候事情就更不可控了。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林夫人了。”萧钰并没有继续推辞,他心安理得地跟着走了。 至此,林琅他们一行人回了林府。 林琅回府之后,立刻让管家给萧钰安排一个房间,管家见林琅如此郑重,知道这位客人十分重要,后来听闻他救了林泽湛之后,更是好的不得了,就差掏心掏肺了,这一路长管家都在说林泽湛的事,说他是如何的聪慧乖巧,其实萧钰并不喜欢人这么喋喋不休,可是一想到这是林泽湛,他难得一次的忍了。 毕竟他和林泽湛的相处,稀少地可怜。 多么可笑,自己孩子的过去,还要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 管家安排的地方十分好,四周是假山和湖泊,景色极好,位置也十分的好,至于仆人也是十分的灵慧。 萧钰十分有礼道:“如今林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十分忙碌,管家你先去忙吧,等忙完之后再过来就可以。” 多么温润端方的公子,管家几乎泪流,没想到救下小公子的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物,管家心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这个公子难得的俊美,而且温润有礼,又对自家的小公子有救命之恩,不知可不可以做林琅未来的夫婿。 当然管家不会这么冒失,他只是隐晦地想了想,随后立刻走了,完全让人看不出呢。 萧钰没有在这个屋子久坐,他对仆人道:“我想看看林府。” “是。” 仆人温顺地跟在他身后,其实萧钰并不介意,他身边从来都是跟着许多人,况且对于这群人而言,自己只是一个外人,跟着也完全合情合理,他散漫地走在院子里,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切,他想知道林琅的过去,那个他从未参与过的过去。 -- 第254页 不知逛了多久,他见到一个“熟人”。 当然说是熟人也不是特别熟,只是这个女子过去常常跟在林琅身边,他难得会注意她,没想到多年之后,她还有些微小的习惯没有变,以至于哪怕是易了容,也还是让萧钰一眼认出——碧莹。 他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道:“这位夫人,可否和我单独聊聊。” 碧莹知道了萧钰要来林府,她匆忙来林府取了一样东西,原本想出去,没想到却在出门的时候见到了萧钰,她心里暗骂自己十分不走运,但脸上却露出一丝无辜的疑惑:“公子,这是何意。” 萧钰却没给她装傻的机会,他只做了一个口型——碧莹,她的名字。 仆人在身后,完全听不到萧钰的话,但碧莹却面色大变,其实她已经有了隐隐的怀疑,所以才想匆匆地离去,但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毕竟这个男人,只会有耐心和林琅演戏,她根本不配。 第133章 麻烦 沉默 “好。”见萧钰已经如此表态, 碧莹没有拒绝的权力,她面色惨白,一言不发地跟在萧钰身侧, 直到两人独自去了水榭,侍女待在水榭外面。 这个位置外人是听不见两人说话的。 碧莹离开京城比林琅还早,这几年她畏惧皇族的搜查,从未去过京城,而且她也仔细去打听萧钰的去处, 得知他的去处后, 她必定会远远的躲开,避免被他发现不对劲,可惜她还是没有藏住, 不过是将将一眼, 她就已经在这个面容出尘的活阎王下现了神, 无处遁形。 “民女参见陛下。”碧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多年走南闯北让她连流匪都不曾惧怕,可她打心底畏惧面前的人,就连此刻说话,也只能干巴巴的说出这一句话,而她的后背已经被凄凉的汗水浸湿, 明明已经是秋季,她只觉得十分闷热。 “看样子你还没有忘记一切, 那这么几年, 怎么不想着去京城走一走呢,毕竟京城有那么多熟人。”萧钰嘴角渐渐扯开,像是在笑,可笑意并未到眼里, 那幽幽的目光里,甚至有一丝凄寒的杀意。 碧莹的心像被一双冰冷的手捏住,差点夺走他的呼吸,她差点跪下,但她尚且保留一丝理智,萧钰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是因为他还想继续瞒着,如果自己跪下,反而让他暴露,那她现在就可以自裁了。 “是民女有罪。”碧莹快速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萧钰微微眯眼,多年过去,碧莹如同过去一般聪慧,不愧是曾经跟在她身侧的人,于是他笑了笑道:“ 你确实有罪,如今你只有两条路选,一条是跟着我,另一个是跟着她,不过这两个于我无碍,你却要好好思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民女自然是听陛下的。” 要是选了林琅,那如今她恐怕直接是枯坟一座了。 萧钰看似给了她两个选择,实际上也不过是让她说对他尽忠的话,可话却是不能乱说的,此刻她说了,意味着她之后真的要听萧钰的了,不过林琅是给她两条命的人,她期望陛下念着旧情,若是陛下无情,她必然要以死相拼。 萧钰见碧莹选择如此之快,却也并不相信她的真心,毕竟这个女子在以前的时候可是一个能把命给林琅的人,如今这般也许不过是让他安心,不过他并不在意,他知道碧莹武功高强,为人谨慎,十分棘手,他先发制人,让碧莹没有办法直接帮林琅戳穿自己而已。 碧莹额头冒出冷汗,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顺从是不是让萧钰满意,等了许久,她也不见萧钰回答,于是她抬眼看了看萧钰,却见萧钰眺望着远处,她顺着萧钰的目光,果不其然,那里有一抹瘦削的剪影——林琅。 碧莹轻轻喊了声他道:“陛下。” “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我今日之言,你也不必去求别人了。”萧钰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仅仅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让碧莹骇然服从。 碧莹只好屈服地退了一步,她决定好好观察陛下,若是陛下有心伤害林琅,就算代价是一条命,她也认了,可若是陛下对林琅留有旧情,她便顺了陛下的意。 萧钰走了出去,他见林琅的身影越来越近,他道:“林夫人,好巧。” 其实一点也不巧,是有人和她说萧钰竟然和碧莹站在一个水榭之中,她不知为何,十分担心,这才过来的,而如今过来,却见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她高悬的心也将将的落下。 林琅自然不会将自己真正的目的告诉他,于是她露出浅浅的笑:“确实,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周公子,不过我这府中是家父一手设计,妾身自认为还是可以拿得出手,可以让周公子好好地赏上一赏。” 花绥他见多识广,设计的庭院颇有一份幽静之韵,实在是值得观赏。 萧钰道:“庭院深深,九曲回廊,确实是燕州难得一见的美景。” 两人开始讨论起了庭院的建造,这两人都是见多识广之人,而他们又有自己的见解,若不是之前那份尴尬的关系,两人颇有一种知音之感。 不过林琅不想让萧钰看出自己过去的身份,因而在闲聊之际故意隐瞒着一些东西,而萧钰也别有所图,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样聊到了明月升起之际。 直到仆人过来委婉地说起了晚饭,两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聊了这么久了,他们只好惜惜作别。 -- 第255页 等林琅吃上晚饭,碧莹突然出现,她担忧道:“他和你聊了许久,不会怀疑你吧。” 碧莹不敢明晃晃的提醒,在她眼里,萧钰心机深沉,手段颇多,她不知道在林府会不会也有他的人,随时随地去告诉他林府发生的一切,根据过去的事情去看,这并不非没有可能。 林琅神色晦暗,她声音很轻,这意味着连她自己都摸不准:“也许吧。” 林琅没有在这件事上留心很久,因为第二日,边境的战报如同雪花一样,落满了燕州—林微从马上落下,生死不知。 林琅身为林微的女儿,如今林府的主人,自然是立刻知道了。 边境的战报快马加鞭送到了林琅的手中,林琅打开信,发现原来昨日玉酯国的一个将领挑衅林微,林微提剑与对方比试,可比试途中,林微明显身体停顿了一下,勉强接住对面敌人的攻击,随后她一改平日打斗的方式,从稳扎稳打变得十分凌厉,如同天女散花,眼花缭乱,对面习惯了林微往日的打法,却没想到林微会突然变了攻击的方式,一时不察,被林微打败。 而林微骑马回到军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等两军各自回去,到了营中的时候,林微突然从马上落下,昏迷不醒,军医说林微是中了毒,而这种毒十分罕见,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 林琅看完之后,脸色青白交加,她母亲如今生死莫测,她实在无心在燕州待着,可她也不能轻易离开燕州,去军营救助林微。 因为在这封信的后面,有一个图案,这个图案,是林微和林琅的秘密,那个意思代表按部就班。 林微在这封信里告诉林微,不要轻举妄动。 林琅直接将信握成团子状,随后扔进了火炉里。 她忍住心中的怒火,面色渐渐由痛苦变成了坚韧,随后起身出门,燕州王如今也去了战场,她明白,此刻她不仅是林府的女主人,还是整个燕州的主心骨。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燕州此刻并不平静,过去燕州的安稳来源于林府的强大,燕州的人认为,只要林微将军在,那燕州就是一座安全无忧的堡垒,是林微用她数年的战功让百姓心有安宁。 如今林微中毒,燕州的百姓惊恐交加,他们生怕燕州变得和过去一般,安稳的心里终于难得经受罹难。 林府如今已经聚了许多百姓,他们手里拿着许多东西,大部分是药材,可见林府虽然在燕州有权有势,可实际上他们也颇得百姓的认可。 林琅来到了林府的大门,许多人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药材要交给林琅,说是要给在边境的林微,林琅道:“守家为国,原本就是我母亲该做之事,如今她被人暗算,若非如此,她见众位如此关心她,她必然十分欢喜,如今林府是危急存亡之际,可也不能白拿各位的,若是家母无事,林府的人必然会登门拜谢。” 林琅说得一番话十分可亲,而后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过来,这个中年人慈眉善目,众人却十分惊讶,原来这个中年人是燕州一个名声十分好的善人,林琅对中年人道:“这些是百姓的心意,如今我将先生请来,一是是妾身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这些是否周全,二来也是让先生看一眼我林府有无疏漏,三来也是给我林府做个见证,省得有人事后说我们吞下这笔钱财。” 中年人见多识广,林府前支起了几个桌子,林琅以及让送药的人挨个登记,桌子前有人在记录,有人将药物好好的收好,有人搬进库房,这一切有条不紊。 中年人见了这一切,忍不住侧目,这个事情之周全,简直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做出的。 其实中年人这么震惊全是因为林琅的名声,她一向深居简出,最多的谣言就是她身边追求者无数,许多公子哥都为他动心,其实不只是中年人这么想,在燕州百姓眼里也只是一个受宠的寡妇,可如今真的有事,这位林夫人竟然还能十分有条理地在维持一切,这哪里不让人敬佩。 一旦做起了事情,时间就去得很快,毕竟林府前的这些人只是善心下的意外,而真正麻烦的却是林府下的商会,碧莹主动请缨,让这些事情交给她,林琅相信碧莹,她交代给碧莹一些事情之后,立刻带着香罗去了商会,在商会里面,林琅以及不是那个在家一心一意研究药物安静的林琅,此刻她言辞犀利,对症下药,将商会的一众人说得哑口无言,终于安抚住了这群人。 林琅忙完这一切,都已经天黑了,她回府之后,林府前面只有稀疏的几个人了。 她没有出现,而是回到了床上,到头就睡,十分干脆。 夜里,明月高悬,此刻林府的众人看着萧钰眼睛带光,今日之事,是林府过去从未有过的事情,哪怕林府的人确实比一般的仆人强,可事情太多,却还是焦头烂额,此刻萧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给他们支了几个招,他们立刻快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如今解决了这件事,他们看着萧钰的表情都充满了佩服。 “周公子,你还没有吃饭吧。”一个仆人忍着激动,问了出来。 “我不饿。”萧钰说道。 他眼皮微微耷下,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这么一番模样,竟有一丝隐隐的威仪,其他人见此,也不敢随意问下去了。 所以萧钰轻而易举地离开这群人。 今日的林府太忙,以至于如今萧钰可以轻而易举地一个人。 -- 第256页 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隐在黑夜之下,去了林琅的住处。 第134章 本心 笑容 林琅住的地方并没有太多护院, 她擅长用药,且对自己的本领十分自信,因而她的院子反而是林府中侍卫最少的地方。 萧钰如同一缕瘦长的影子, 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院子里面,屋子里面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只有风带起草叶的声音,十分寂静。 哪怕过了数年,萧钰也是了解林琅的, 他能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林琅的陷阱, 没有一丝动静地打开了林琅的房门。 一日的周旋,让林琅十分疲惫,她似乎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风, 带着月色的宽宥, 轻轻扑荡在脸上, 旖旎温和, 她在梦中挣扎了一瞬,随后陷入更深的疲惫。 而此刻,萧钰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他眼神微微瞧着她,带着几丝薄薄的深沉,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可回忆却如同旧日的牢笼, 犹如影子的锁链,争先恐后抓住他的手。 萧钰的手停了一下,恰好落在林琅的脸上。 他身上是带着热气的,隔着一寸的距离, 林琅莫名察觉到一丝安全感,向那只手靠近了一点。 其实她睡觉很乖,常常躺下之后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姿势,很少变化,这样猝不及防地靠近才是一反常态,但反过来想想,却也是极度信任这个人的一种表现。 萧钰是知道的,他也这样想的。 他沉郁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似乎是回忆起了那些曼妙美好的过去,可也不过是短短一瞬。 随后更磅礴的黑暗卷席了他,他何等聪慧,又已经过了三年,三年来,他根据查到的甚至连蛛丝马迹都算不上的资料,完完全全推测出林琅的所作所为。 她是为了长公主萧娡进的宫,而萧娡最后的愿望就是让他成为皇帝,因而林琅才那边作为,是他自己误会了,糊里糊涂地将自己的一颗心交了出去,她则是清醒的,清醒到了最后,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以前他只觉得自己痛苦,不明白她的选择,可如今他来到了燕州,又见过了这么多人,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她是花绥和林微的独女,亦是他们的继承者,花绥和林微都是天生奇才,这两个人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纵然没有继承他们两人的本领,却也有自己的打算。 无论是花绥,亦或是林微,成亲没有让两个人一心为了家庭,在家庭之外,他们的心更为广阔。 林琅她从小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少,年幼时也许尚有怨恨,可年岁稍长之后,她渐渐从其他人听到父母的本领,这份稀缺的怨恨就会变为一种敬佩,像是一种功勋的徽章,刻在林琅身上,让她渐渐变成和林微于花绥一样的人——不会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未来,即使那种未来会远离自己的爱人。 皇宫不会是一个能让她一展才华的地方,纵然她会得到一份感情,可时间是无情的,她只会渐渐痛苦。 而除却这些,还有一点,那就是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怨恨皇族,这就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他那位好父皇只想着吃喝玩乐,从不过多的在意边境之人的好歹,军饷粮草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一部分就那么无缘无故的没了,而这般又是一个混乱的地方,更比其他地方缺少粮草。 若不是燕州王头脑灵敏,这燕州的军队早就被这些“后顾之忧”拖垮了,因而林琅的父母自然是对皇族没有什么好印象。 …… 这种种的仇怨,林琅也确实没有办法和自己毫无顾忌的在一起。 萧钰了解她,理解她,可实际上他自己走不出来,因为痛苦三年的也是他。 今日的月色太明亮,月辉洒在林琅的身上,让他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地挪到林琅雪白的脖颈上。 那一小片太白,映得他目光有些发愣,他总觉得那个地方可以放一条锁链,这样她就不会轻易地离开自己了。 如今萧钰几乎要被分为两个人。 一半是理性,一半是癫狂。 理性告诉他,若想看到林琅毫无顾虑的笑脸,那他现在就要选择离开,谋而后定,可痛苦三年的情绪却企图诱惑他,如今她父母都不再身边,只要他带走他,她没有足够的力量再一次逃离他,这一辈子,她只能在自己身边活着,依靠着他,但这样的代价就是也许他再也见不到她脸颊那宠溺的笑,可这不是她自己自找的么。 两种情绪你争我赶,让萧钰无法轻易的做出决定。 只是他的目光愈发深沉,看着那脖颈处也更久了些。 …… 屋子里溜进一抹风,和刚才不同,仿佛还裹挟着夜色的喧嚣,林琅骤然睁开了眼睛。 她觉得刚才似乎是有人,但随即就抛弃了这个想法,她在院子里面,亲自设的陷阱,就连强悍如碧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怎么能有无知的宵小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呢,就算是真有这样的人,那她此刻或许是头颈分家,又或者是在被抓住的路上,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丝毫的不适。 但她还是直立起来,目光在屋子四周逡巡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尤其在窗户那里,她甚至起身去看了一遍,这里安静地关着,并没有什么奇怪。 可林琅总觉得还是有一丝丝的怪异。 月色之下,萧钰已经站在了房梁之上,他阵阵的恍惚,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想清楚了千万种理由,却依旧还是站在这里,难道林琅脸上的笑真的那么重要么,又或者是他自己的情绪不重要。 -- 第257页 夜色暗沉,如同他的情绪,随着高悬的月,渐渐寂静。 翌日,林琅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观察,看看院子有没有人进来的痕迹。 但很遗憾,林琅怎么也没有发现。 她隐下怀疑,摇了摇铃,喊来的香罗,香罗过来帮她梳妆打扮,她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又问道:“周公子的院子有没有动静?” 萧钰无论有没有怀疑她,她都不能放松警惕,香罗也已经在暗地里盯梢了。 香罗道:“没有,他们并没有发现周公子的屋子里面有什么不对。”香罗眉眼间隐隐有奇怪,她不禁问道:“小姐知道那位周公子是何人么,为何那人看起来威仪不同寻常人,奴婢见他恍若见到了将军。” 能让香罗叫将军的只有林微一个人,这也在隐隐告诉林琅,如今的萧钰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少年了,不过香罗提起了林微,林琅心里隐隐有些焦急,昨日的那封信让她无法心里安稳。 但此刻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担心,反过来她还要告诉其他人,林府无事,不然这段日子她付出的努力就是功亏一篑。 她面色更冷淡,但在和香罗说话时还有一丝温柔:“那人确实不是普通人,不过你就当成普通的客人就好。”她虽然知道萧钰是九五之尊,但她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毕竟过犹不及,反倒是能让萧钰看出破绽。 另一侧,萧钰已经在和林泽湛下棋,林泽湛他今日原本该和他的朋友去玩,可在出了房门见了萧钰的那一刻,他莫名想要亲近萧钰,萧钰也知道林泽湛是自己的骨肉,他颇有耐心地带他来到了棋室,教他下棋。 可以说他是一个十分合格的老师,他仔细地给他讲其中的规则,而在下棋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打败林泽湛,而是给他会漏一个小小的破绽,让林泽湛觉得自己可以打败萧钰,从而兴致勃勃,而在以为要打败的时候,萧钰就会利用他的弱点慢慢打败他。 林泽湛本来就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最初的时候他还在萧钰的局里,可时间一长,他就明白了萧钰的手段了,他倒是没有生气,毕竟花绥有时候也会这样,给他希望,让他不必在刚学一样东西的时候失去兴趣。 林泽湛是这样的想的,于是他也这样说出来了,萧钰收棋的手顿了一下,他教人的手段和花绥像么,其实这也是林琅教给他的,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从林琅身上了解他未来的岳父了。 他不免勾起了笑,林泽湛这下好奇了:“这有什么开心的么?” “因为,”他不自觉拖长了声音,在林泽湛好奇的目光中说出:“我十分敬佩他呀。” “真的么。”听到萧钰这番话,林泽湛不免十分自豪,毕竟花绥可是除了他母亲之外最亲的人,如今他顺眼的人敬佩他最亲的人,林泽湛小小的身躯里面有一种诡异的自豪感。 “真的,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人都很敬佩他。”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已经看向了其他的地方,院子里面这群人步伐稳健。 边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林府,那位林府的荣耀林微无故受伤,而花绥不再府中,靠着林琅一人支起了林府,如同过去帮他一般,让林府没有陷入混乱。 他十分好奇,林微和花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担心么,他不担心,和别人不同,他是知道林琅的医术的,那他知道的事情,林微必然也知道,如今他们没有让林琅去战场,就意味着这件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或者说,这一切也不过是一场设计出的局,也许胜利者是林微和花绥两个人,而如今,萧钰做的就是将这两个人的胜利,加上第三个人,也就是加上他的胜利。 如今这两个难缠的人不在,那是他最有可能重新出现在林琅面前的机会了。 林琅过来的时候只见到萧钰正在和林泽湛下棋。 阶柳庭花,水榭楼台,男子和孩子两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唯有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阳光倾泻,颇有一股安静闲适之意。 原本想上前的林琅止住了步伐,她心绪十分复杂,林泽湛是萧钰的儿子,这个秘密如今深深的埋在她的心里,萧钰怕是不知道的,可如今两人相处的如此和谐,她隐隐有一种愧疚感-不该让他们父子相离。 这份愧疚感转瞬即逝,毕竟这个孩子是林琅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如今这么乖巧也是花绥的功劳,更可况也不是她主动和萧钰睡上那么一次,究其原因,他们两个人都有错处。 她重新挂起了笑容,走了过去,她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仔细看两人的棋局。 说句实话,她是有些惊讶的,林泽湛刚学围棋,又是一个孩子,如今能下的这么好着实超乎她的想象,但世间神童数人,林泽湛只能说是聪慧,而不是惊艳,真正让林琅惊讶的是萧钰,她是知道萧钰下棋的而本领的,当时她和萧钰逃难,他下棋的本领能让云淮为之惊叹,足以证明萧钰下棋的能耐。 而如今这个下棋颇有大师之风的人,竟然会给一个孩子这般耐心的教棋,这才是让她奇怪的,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她脸颊的笑竟有一种难以维持之感。 萧钰他落下了棋子,此局终了,林泽湛挠了挠头,有些挫败,见到林琅,眼睛立刻水润了起来,但萧钰在场,他只能维持小少爷的自尊,默默坐在那里,像个蘑菇。 -- 第258页 萧钰察觉到林琅的奇怪,道:“是我越界了。” 林琅立刻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回道:“没有,林泽湛一向爱出门玩,如今周公子让他留在府里,妾身本就该谢谢你。” “这样么。”萧钰声音很轻,却无端带起林琅心里的一阵涟漪,她立刻将目光落在还默默长草的林泽湛身上,声音不自觉带了点温柔:“好了,别难受了,周公子下棋十分出神,就算是你外公也不一定可以赢过他。” 这句话一下子点亮了林泽湛的眼睛,在他眼里,花绥一向无所不能,如今林琅能这么说,那他就算是输了也并不是让人难受的一件事,小孩子的脸如同梅雨时节的天气,他立刻笑盈盈的,起身要去找别人下棋。 动作之快就连林琅都没有拦住他,这下只剩林琅直直的面对着萧钰了。 她“一阵阵的恍惚,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好只萧钰没有让她为难,他十分体贴道:“林夫人若是忙碌,那不必在意在下。” 他一派君子之风,十分坦荡,但林琅却莫名有一种直觉,她不能直接离开,不然这位恐怕要作什么妖。 “如今燕州虽是多事之秋,不过母亲她镇守边境数十载,知己知彼,如今也会安然度过。”林琅说得不紧不慢,却是十分自信。 “林将军的本领,大雍上下,哪个人不知道呢。”萧钰理所当然地说。 林琅垂下了眉,道:“可顾鄢将军的本领,可是比我母亲更如雷贯耳呢。”她不知道萧钰这是这么意思,只是她不希望自己的母亲过于树大招风,况且,她是知道的,她母亲确实没有什么越界的心思。 “在下自然是相信林将军的。”他当然相信,他父皇不算个明君,大雍那时候可并不算平静,甚至三番五次给燕州找麻烦,可他父皇活着的时候,燕州没有找过麻烦,而他父皇死后这三年,燕州也没有如此,那已经表决了燕州的态度。 “嗯。” 结束了这句话,两人突然安静的下来,其实两人都算是能言善辩之人,可如今却也突兀地不说话,却不觉得尴尬,相反,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再次萦绕在林琅的心口。 萧钰喝了一口茶,他脸上有一种落寞的感慨:“三年之前,我曾在京中尝过燕州的美食和茗茶,没想到如今我再一次尝到了当时的味道,还真是物是人非。” 燕州地处边境,风土自然和京城千差万别,可萧钰却不是没有吃过尝过燕州的东西,在三年前,他当时给她准备过燕州的东西,萧钰此刻说的三年前,就是那时候。 林琅心砰砰跳得厉害,不知道这是萧钰故意而言,还是只是一句感慨。 她不敢继续顺着她的话了,而是道:“如今也不早了,妾身要去城中的铺子一趟,怕是不能招待周公子了。” “在下也经过商,如今在下来到燕州,不知能不能让我也跟着林夫人见见世面。”萧钰目光真挚,丝毫没有作伪。 林琅愣了一下,没想到萧钰竟然打算和她一起出去。 第135章 燕州王府 坦白 林琅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 或者说在某个瞬间,她竟然也不想拒绝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萧钰已经和她一起出门了。 还好男女有别, 两人没有坐上一辆车,如今和林琅一起坐车的是碧莹。 碧莹自从昨日听从萧钰之后,她心有愧疚,这一宿都没有睡好,只有熹微的时候, 她眯了一会, 等今天一亮,她就过来找林琅了,可惜没想到她还是来晚了, 等她到了林府的院子, 仆人已经告诉了她林琅去找林泽湛, 而林泽湛现在和萧钰一起下棋。 碧莹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过来陪在林琅身边。 林琅见碧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知道碧莹是担心萧钰,但她安慰碧莹,说出自己的顾虑:“也许萧钰没有看出我是谁, 你不必这么担心,况且你这么小心翼翼, 才会引起他的注意, 毕竟他是知道你的武功路数的。” 如今林微和花绥那边并不算安静,这边其实已经不算安全,尤其是那日糟了刺杀之后,因而林琅身边无论怎样的护卫都是合乎情理的, 只是真是要遇到危险,碧莹必然会动用武力保护她,那到时候,恐怕就会把一切暴露在萧钰面前。 林琅说得不错,碧莹也是知道这一切,可她已经被心里的愧疚压得不能呼吸,若是不能亲自来保护林琅那她简直是将自己的良心放在火堆里面烤。 碧莹眨了眨眼,眼里弥漫了一片水雾,像是化不开的委屈。 而她面前的女子,面容坦荡,眉眼里面是十足的信任,仿佛将身家性命完完全全地交给她,犹如三年之前,她改名换姓,去往了京城。 那一瞬间,罪恶感彻底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口,话抵在了喉咙,如同千斤的秤,将她口中的真相扯出倾诉。 实际上,她最后也这么做了。 马车似乎很慢,慢到林琅完完全全听全了碧莹的坦白,它又似乎很快,快到林琅还没法好好思考,就已经到了。 林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表情上看不出一丝起伏,对碧莹道:“你就先表现出一副纠结的模样就好,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碧莹点了点头,十分认真。 林琅下了马车,她暂时将萧钰的事情压在心底下,此刻她不适合继续想下去,如今燕州有人刺杀,战场之上林微又多有不测,花绥那边也不顺遂。 -- 第259页 她不能因为萧钰的事情继续扰乱自己的想法,她必须要恢复过去的干练理智。 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让燕州的掌柜如履薄冰,林琅过去之后,她面容上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她十分自信,安抚着这些人。 在有人为难的时候,她立刻就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应对过去,对面的掌柜立刻哑口无言,她像是一个披荆斩棘的勇士,在商会之上,无论是谁,都无法击败她。 她忽略了萧钰,当然这是她故意的,毕竟按照常理而言,她本该如此,如今林府糟此大劫,她最该担心谋略的就是她家的府邸、她家的产业。 萧钰一言不发,静静地混在这群掌柜之中,不过他芝兰玉树,积翠如松,本就无法让人忽视,可如今没有人看他,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琅身上。 因为林琅她太耀眼了,如今的林琅遮去了她堪称绝色的面容,她此刻只是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子,可她自信熠熠如朝霞,话语如同明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其实本就该是如此,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只好给她一个机会,就算是只剩下一个微薄的机会,她也能做好一切。 萧钰的胸腔在微微震动。 接下来的几天,林琅连轴转,如今的燕州只是表面的平静,战场的消息如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到了燕州,牵动着整个燕州百姓的心绪,而来燕州的刺客也越来越多,她去找了燕州王,燕州王知道林琅过来为何过来找他,也知道林琅如今的危机,燕州王派了不少人去帮林琅。 不过他见到了跟随林琅身后的萧钰,燕州王的目光如同鹰隼,落在萧钰身上,他似有所指地对林琅道:“这位也是你府上的人?” 林琅心一揪,对于皇族的厌恶,她舅舅和她母亲是一样的,可是也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有一种自己不能让舅舅看出萧钰是皇帝的感觉。 “这位公子叫周辞尘,前几日他救了林泽湛,这段时间也在帮琅儿的忙。“确实,萧钰本身治国就有一套,而帮忙管理林府的产业一事,对他而言,也没有那么艰难,他不过是熟悉了一天,就和那群掌柜熟悉,帮林琅的忙了。 燕州王听到林琅的回答,他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但林琅的心却是悬着的,她不明白为何萧钰如今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这么直接出现在她舅舅面前,纵然她舅舅一直没有去过京城,可他身为燕州王,想要一张皇帝的画像还是没有问题的。 燕州王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说了有半柱香之后,燕州王道:“你舅妈一直想见见你,你去看看她把。” “是。”林琅察觉到舅舅的意图,他是故意让萧钰和她分开的,可是他舅舅如今态度坚决,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她只好给碧莹使了个眼色,让她仔细听听动静。 碧莹垂了垂头,更为隐蔽。 林琅去见了舅妈,舅妈也没有多余的事情,只是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番,还拿了一些东西要捎给林泽湛。 而燕州王让其他人离开,只留下了萧钰,他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萧钰。 萧钰并不畏惧他身上的气质,只是坦荡地看向他。 片刻之后,燕州王哈哈大笑,他虚虚行了一礼,道:“臣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地见到陛下,若臣的侄女有什么冒犯之处,望陛下饶恕她的罪过。” “不知者无罪,我自然不会追究。”他虽是这样说的,可恐怕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不知者也不过是萧钰给林琅免罪的一个借口而已。 “那陛下来此的缘由呢。”皇帝绝对不会不知道自己能认出来他,他来燕州王府别有用心。 “我是来提亲的。” “什么。”这下换成燕州王不可置信了。 第136章 坦白 承诺 萧钰得到皇位已经三年了, 而这三年来不知多少大臣提及选妃的事宜,都被萧钰轻飘飘挡了回来,天下不知多少人好奇, 这第一个进后宫的是谁。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然站在他面前,向他说出要提亲。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萧钰是假的,他第一次怀疑燕州王府的密探查错了消息, 或者面前的这个人贴了一张神乎其神的人皮。 他很快就将这种猜想掩下, 他是调查过的,面前的这个人,就是皇帝。 他还是见过大世面的, 于是燕州王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他自然而然问道:“陛下青睐谁, 需要臣来牵姻缘。” “林夫人。”萧钰的语气中有一丝温柔。 呵, 大世面。 燕州王就没见过这世面。 谁能告诉他,林琅一个孩子都快三岁的寡妇,是怎么让萧钰这种不近女色的人提亲的。 萧钰自然看出燕州王眼中犹疑的意思,他只是道:“等林夫人的父母回来,王爷自然会理解。” 燕州王一听这话, 就知道林微或是花绥有事情瞒着他,不过他不会去问萧钰为什么不直接向林微和花绥提亲, 若是萧钰是真的, 那他确实需要这样迂回。 林微的性子刚烈,若是萧钰直接提亲,恐怕会直接被“客客气气”地请出去,而花绥大概也是如此, 不过是会多走几个弯而已。 他倒也不是卖亲求荣的人,只是他当一个安稳的燕州王这么久,还是比那两个人更会权衡。 燕州王眉眼渐渐不再一副和善的模样,而是变得谨慎,他问道:“陛下可是真心。” -- 第260页 “我娶她之后,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无论何种方式。”萧钰知道燕州王对于林琅的看重,他也郑重的许下了承诺。 燕州王没有想到萧钰会许下这份承诺,但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皇帝是可以做到这一切了,犹如三年前登上皇位一样,做到其他人觉得不可能之事。 燕州王只觉得喉咙有点痒,他想说些什么,但迟疑了半天,最后只道:“林琅能得陛下此等真心,是她之福,也是燕州之福,只是本王不过是她的舅舅,并不能替她做决定,若是陛下真能得她真心,本王必然会劝自己的妹妹。” 这是燕州王唯一能许下的承诺。 “那萧钰多谢王爷。”他拱手行了一礼,皇帝不必给臣子行礼,尤其是萧钰这样能力强悍的皇帝,不过他还是这样做了,这不是在示弱,只是给林琅的亲人一份尊敬,燕州王察觉到了他的赤诚。 不过燕州王还是道:“林琅她自幼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京城她是并不熟悉,陛下若日后能和林琅远在京城,可不要忘记她还有我这个舅舅挂念着她。” 这是在威胁萧钰不要忘记如今的誓言,对林琅不好。 真好,林琅能有这些亲人,简直太好了。 萧钰只嗯了一声,只是他觉得燕州王想多了,她回去之后,恐怕有些人会认出林琅过去的身份,那些人都受过林琅的恩泽,怕是也会偿还恩情,林琅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被人欺负的。 两人又谈了一会,燕州王早就知道萧钰能力出众,此刻他才明白萧钰的见识卓越到何种程度,几句话的功夫,燕州王就觉得萧钰十分顺眼,恨不得萧钰立刻成为林琅的丈夫。 过了一会,林琅过来,她看到燕州王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她十分疑惑,好奇这两个人究竟谈了什么,她有一丝丝好奇,打算日后过来问问,她和萧钰从这里吃完饭,就出去了。 接下来几日,他们更忙了,边境传来林微病重的消息,如今上战场的都是林微的副将。 他们都在传林微快不行了,林琅自然也有担心,可却没有人通知她,告诉她去边境,她大概也知道林微的计划了。 她将怀疑的心放在肚子里面,而实际上她则是去安抚其他人,不过在早晨的时候,她每日让香罗好好给她化化妆,让她面色惨淡一些,像极了担心过度,失魂落魄的模样。 终于有一日,那群人设了一个局,请君入瓮,可那群人不知,这是引狼入室,瓮中捉鳖。 可惜在林琅的谋划下,偷袭她的人尽数折损,无一例外。 而战场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那就是玉酯国倾尽全力打算攻打林微的军队,可实际上林微不过是装病,而她身边更有一个人,如同鬼魅,在林微的配合下,那人将玉酯国的数位将领的性命夺走。 至于花绥那边,也是旗开得胜,他查到薛长枚和玉酯国合作的消息,这件事如同星火,直接让薛长枚无法翻身,毕竟叛国的罪名,哪怕薛长枚身世显赫,也是只能押送京师伏法。 碧空如洗,惠风和畅。 花绥和林微是一天回来的,而林琅则在林府门口等着他们。 而她身侧,则是萧钰,这些日子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彼此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因为最近忙碌,这些事情全都压了下去,而如今一起都已经万事大吉,那些被隐藏的事情如同密密麻麻的野草,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林泽湛和萧钰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有一天还对林琅说,想要萧钰做他的父亲,对于这件事,林琅心生愧疚,不知该如何张口,还是林泽湛以为自己惹到林琅难过,忙好好安慰她,这才算完事。 林微身穿甲胄,在骏马之上,她先是见到了花绥,接着又见到了林琅,随后她的目光落在萧钰身上,面具下她秀美的眉毛皱了皱,还未说话,就见一枚冷箭从不远处袭来,箭矢上是幽紫的光,冲着林琅,带起一缕恶毒的死寂。 林琅没有料到会在她全然放松的地方有暗箭,她武功不好,而其他人离她不近,萧钰率先反应过来,竟然用手握住了这枚冷箭,多亏他反应地快,那箭尖只在林琅眼前一寸的距离。 其他人反应十分迅速,他们立刻查到是谁放得冷箭,可惜那人是一个死士,立刻咬毒自尽了。 而萧钰他的手被箭尖划伤了一个小口,冒出的血隐约是黑色的,林琅倒吸一口气,她立刻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药丸,递给萧钰,声音几乎带着抖动:“快吃下,这个箭尖有毒。” 等做完这一切,她又仔细打量箭尖,立刻判断出这是什么,在其他人眼里这是一种无解之毒,还好去年的时候她研究出了解药,她立刻对碧莹道:“我房间左三的抽屉,你把那个瓶子拿过来。” 碧莹立刻消失在这里,林琅对萧钰道:“不要怕,碧莹已经去拿解药了。” 林琅已经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也是是玉酯国的人做的,也许是薛长枚的人做的,他们知道林微和花绥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他们是打算在这个谁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在林微和花绥面前杀了她,让林微和花绥后悔终生。 而萧钰阻止了这件事。 萧钰他是被自己牵连的。 她额头冒出冷汗,只觉得十分愧疚,以及带着一丝心疼。 林微和花绥第一次见到女儿失去冷静,他们对视一眼,没有在外面多说什么。 -- 第261页 碧莹回来了,林琅立刻让萧钰服下解药,萧钰吃下后,林琅又派人将人送到他的屋子里面去。 等她忙完这一切,理智才突然出现—林微和花绥都在,刚才那一切,他们都看到了。 林琅有点心虚,不过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萧钰在这里多久,她就有多久的思考时间,只是之前她不愿意做出决定,如今她想明白了,她重新为自己做一次决定,这个决定,不是作为林府的林琅,只是做为她自己,遵循她自己的本心,她想和萧钰在一起,想给林泽湛一个父亲。 有那么一刻,她似乎听到心口什么落地了。 林微和花绥不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他们收拾了一番,林微脱下了甲胄,换上了长裙,而花绥也换了一身新的长袍。 林琅在开完药之后就躲回屋子里面了,他们敲了敲林琅的门。 林微许久没有这么纠结了,上一次纠结还是三年之前林琅回来之后。 母亲终究是母亲,她始终知道林琅想要什么,她没有多问,只是道:“你想好了。” 刚才那一幕林琅以及在告诉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林琅低下头,过了一会,她又点了点头。 林微自然也是知道萧钰是皇帝,她是在回来的路上知道的,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亲眼见到林琅那么珍惜萧钰的时候,她终于有一种女儿是别人家的感觉了。 有一丝丝的舍不得。 只是再痛苦,离别也是在所难免。 林微细细的嘱托她,如同所有的母亲,在女儿出嫁前的叮咛,林琅听得仔仔细细,只是她恍惚间见到母亲的脸,她的脸已经不那么年轻了,眼尾有一丝担心的皱纹。 林琅鼻子突然酸了起来,可她不敢说话,怕林微听出她口中的哽咽和颤抖。 等林微走后,林琅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面,不发一声。 翌日,林琅重新去见萧钰。 萧钰的脸还是有些苍白,毒药虽然解开了,但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去调养,林琅垂着头,她不敢看萧钰,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情绪去坦白这件事。 “林夫人,或者说姑母。”是萧钰率先打破这份宁静。 多亏这里没有人,不然她们一定被萧钰的话吓蒙了。 两个互相装着的人,如今终于坦白。 林琅抬起了头,无论如何,也是该直视他,她想了想,最后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三年前,她不信任萧钰,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一力承担,若当时她和他坦白,也许是另一种结局了。 “你没有必要,三年前,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我可以信任,你没有错。”他在燕州这么长时间,早就知道她的为难,她的痛苦。 可自己还是没有相信他,林琅心想。 萧钰见林琅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他笑了笑,这份笑和他过去都不同,那些悲怆的过去似乎都已经散尽,他已经和自己和解:“我不会追究过去的事,你希望以后的未来有我么。” 林琅第一次遵循自己在感情上的渴求,她抱住了萧钰,阖上了眼,道:“嗯,我愿意。” 等萧钰又养了两天的伤,林琅将林泽湛领到了萧钰面前,她对他道:“他是你爹。” 林泽湛起先是不可置信,随后一下子扑到萧钰身上。 他本不该接受得这么快,还是林琅这两天去做的,她让仆人私下去说林泽湛和萧钰的眉眼很像。 林泽湛听到之后,特意仔仔细细去照了铜镜,那眉眼,果然很像。 这两日林泽湛也不过是纠结了一瞬,他更喜欢萧钰,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做他的爹爹,那萧钰就是他的首选。 所以他忙着做认爹的准备。 林琅见萧钰和林泽湛关系这么好,她放下了心。 又过了两天,萧钰彻底好了,好像没中过毒一样。 这时候林琅不得不带着他去见林微和花绥。 和燕州王不同,林微和花绥是知道林琅和萧钰的这点事的。 林微对萧钰道,她眉眼带着厉色,这样看着人的时候,难免让人有种压力,如今她这样看着萧钰:“你若是负了她,我手中的剑必然不会放过你。” 这是她身为一个母亲最后的底线。 萧钰表明了态度,“不会有这一天。” “记住你的话。” 他们吃了一顿饭,这一顿饭并不难受,花绥和林微虽然不太想认萧钰这个女婿,但实际上他们的那种担忧也不过是因为两人阴差阳错的意外。 剥离这份意外,萧钰其实是符合两人女婿的人选,至于那份对于皇族的仇怨,那更简单了,燕州王给她写信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林微也只能将这份不满压着,毕竟萧钰和他那个糊涂爹不同,在他成为皇帝之后,燕州再也没有被为难过。 林微是个拎得清的人,她自然不会把这份怒火延续到萧钰身上。 等萧钰离开,林微对林琅道:“日后你去了京城,我可以派人护卫你的周全,但我无法拦住其他人的口舌。” 林微担心的也有道理,流言蜚语可以杀死人。 林琅在外人面前是个寡妇,也带着一个孩子,虽然那个孩子是萧钰自己的,而且林琅和萧娡很像,这确实是个麻烦,但问题也没那么大。 仅仅林琅是林微的独女,燕州王的外甥女,就足以让大部分人闭嘴。 -- 第262页 只是为母者,总是担心嫁出去的孩子,林琅还是湿了眼睫。 —————— 如今花绥回来了,林琅将手里的东西渐渐交了出去,她其实是有些遗憾的,毕竟她操心了这么久,不过也没有太多遗憾,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研究医术了。 她走回去的时候,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燕州了,她心血来潮地想看看燕州,于是她去了一处高楼,目光远眺,燕州城的美景尽数收在眼中。 她刚要离开,却没想到遇到一个熟人——裴竹屿。 这个之前花绥想给她牵姻缘的人。 裴竹屿知道她要变成皇妃,他嘴边只有一份释然的笑,道:“恭喜。” 第137章 惹祸 意外 林琅松了一口气, 当时她也不过是为了玲珑阁,如今裴竹屿这样说,她事情少了不少。 “你马上就要去京城了, 此去一别,恐怕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相逢,不如从这里吃上一餐,当做送别的践行礼。”裴竹屿眉眼温和了许多。 林琅本来也不会为难裴竹屿,她痛快地答应了这件事。 裴竹屿叫来小二, 让小二给他们安排一处雅间。 此地其实生意十分红火, 雅间里面不缺客人,不过裴竹屿在这里有专门的屋子,因而两人去了那里。 坐下之后, 裴竹屿话中有点疑惑:“你变化了很多。”他说的不是气质一类的, 而是面容。 裴竹屿说的话林琅有点心虚, 自从燕州发生这一宗宗事情之后, 她就开始日日易容,这个易容让她整体是没有变化,可却从一粒明珠变成不惹眼的普通人,当然香罗觉得十分遗憾,毕竟她可是一个艳压群芳的美人, 如今却故意扮成普通人。 林琅却不觉得有什么,普通之后, 反而她做事更轻便了, 这就足够了。 只是原本她最初的目的就是隐瞒萧钰,而如今萧钰认出来她了,那这一些就又没有必要了,况且她也该离开燕州了, 此刻更没有必要继续化妆了。 当然她自己过去是完全没有愧疚的,如今裴竹屿一提,她反倒是有点心虚。 不过她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完全可以让裴竹屿瞧不出什么问题。 林琅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一副困顿的模样,随后她微微露出惊喜,语气中带着些欢快:“真的么,这段时间我的一个朋友给我推荐了一些香粉,她仔细教我怎么涂抹,大概是因为这些缘故吧,没想到裴公子真是个细心的人呢。” 裴竹屿当然不会觉得是因为林琅打扮的缘故,既然她这么说了,裴竹屿又是一个聪明人,他自然没有必要戳破,他审时度势的换了一份话题:“林夫人还真是会给人惊喜,只是林夫人要去京城,裴某真是太遗憾了,燕州再也见不到林夫人这么有趣的人了。” “裴公子谬赞了。” 他们两人渐渐不说话了,窗外日光倾斜,给四周渡上一层金光,而附近的烟囱冒出了白烟,四处是喊人回家吃饭的声音,熙熙攘攘,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到了吃饭的时候了,裴某不耽误林夫人了,只是若是林夫人去了京城,若有需要的地方,裴某必定相助。”他许下了承诺。 这下换成林琅惊讶了,他是玲珑阁的右护法,他知道自己知道他的身份,如今裴竹屿许下这份承诺,是一份保证,林琅表情凝重,行了一礼道,“多谢裴公子。” “告辞。”裴竹屿离开,他没有回头,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林琅收回了目光,她重新看了一圈窗外的风景,那热络的、日复一日、烟火气的生活,就是她日日渴求的生活。 这些都在告诉她燕州的宁静,以及她曾经选择的结果。 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她心口落下,从此她再也不必担心什么,那些过去恐慌的,似乎都被剥落,在一瞬间,她嗅到了花香。 林琅嘴角勾起一个笑,她转身下楼,回到了林府。 此刻一家人都在这,她毫不犹豫地过去了。 *** 林泽湛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他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知道自己以后恐怕要离开燕州了,他去和自己的朋友告别。 林琅也已经做了一些准备。 其实这时候她是有些害怕的,不同于过去。 过去她是想给长公主报仇,一腔热血支撑着她,可如今好像事事都已经开始偏向她,她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害怕。 不过畏惧不前不是她的性格,她心里只将这些不愉快压在了心底,接着她就按部就班地收拾好了。 等她坐下品茶的时候,香罗突然过来了,她脸色十分不好。 林琅蹙了蹙眉,她起身扶了踉跄的香罗,轻声安抚道:“别着急,慢慢说。” “是小公子的事,他们说小公子惹到了别人,如今被困在那里。”香罗气喘吁吁,十分担忧。 林琅心里咯噔一声,但她面上却是四平八稳,她继续安抚道:“他身边跟着的都是好手,不会轻易被人欺负的,我去瞧瞧。” 燕州是她的地盘,也许不用她去,她的人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不过也许是她自己太过心烦意乱,她突如其来生了想要管这件事的心思。 她还是去了。 果然一点都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香罗大概是听到了有事,就意味是林泽湛被人欺负了,实际上明明是林泽湛小霸王一样地站在高处,而几个成年人鼻青脸肿的被绑在那里,丢在大街上。 -- 第263页 她的人见她来了,立刻过来告诉她这件事的原委,原来出这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和她残疾的爹爹,林泽湛见到之后英雄救美,让人收拾一顿他们,直接绑在这里让众人“认识认识”他们。 林琅环顾了一圈,果然见到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而那个爹爹则是额头上缠着绷带。 林琅一下子脑补出了一切,她觉得林泽湛做得过火,却也没那么过火。 林琅其实一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就惊讶了,因为今天林琅没有化妆,她兼具林微和花绥所有完美的地方,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足以引人注目。 只是她身边的人很多,且各个并不好惹,所以这群人也不敢上前轻易搭讪。 但总是有胆子大的,有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这公子有点能耐,他之前在别处做生意,如今恰好路过燕州,也正好瞧见这出闹剧。 他想看看接下来发生什么,没想到倒是等来了林琅,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忙打听林琅的事。 这群人三言两句就说出林琅的事情。 原本这公子只是有些好感,听到林琅是个寡妇有些望而却步,但又听闻她能力出众在父母危急的时候守住了家业,又不禁暗暗佩服。 虽然他还不认识林琅,但他已经被林琅迷得不行,于是他上前去和林琅说话。 但他没有见到,有一双阴沉的眼睛正冷漠地看着他。 第138章 街上 流言 “过来。”林琅同林泽湛说。 林泽湛见到林琅, 眼睛一亮,接着他颠颠跑了过来,他鼻尖还有一层薄汗, 小脸红扑扑的,靠近林琅之后,他义愤填膺地指着那群鼻青脸肿的成年人,声音拔高:“娘,你知道这群人多么过分么, 竟然敢当众欺负这群人, 其他人阻止他们,他们还不停下,甚至更过分, 所以我教训了他们一遍。” 林琅摸了摸林泽湛的小脑袋, 她余光打量其他人, 发现其他人表情并无异常, 意味着事实就是如此。 和林琅自己所想一样,她心里有了计较,捕快不一会就过来了,林琅同捕快说了这里的情况,捕快看了眼林泽湛, 道:“小公子真是侠义心肠。” 说完这番话,捕快立刻将这群人带走。 见这件事被解决, 林琅走进这父女面前, 她声音温柔:“两位可有住的地方,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那身为父亲的人一脸惊愕,十分无措,有人能帮他就已经很意外了, 却没想到在帮他一次之后还要继续帮他,这实属是个善人了。 那父亲道:“不必劳烦恩人了,我们自己可以去。” 见这人态度坚决,林琅也不会非要帮他,她将手放入袖中,刚触到一样物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打了个弯,从袖中拿出另一瓶药,她递给这位父亲,温声道:“你的额头伤了,抹一点药吧。” 这位父亲这是没有拒绝,他大大方方接了过来。 林琅心里暗暗惊叹,虽然这人身有残疾,但他其实态度不卑不亢,且进退有礼,看样子之前恐怕也是有过一番眼界的人,不知之后遭遇了什么。 这个男人打开这个瓷瓶,瓷瓶光滑圆润,仅仅这个瓶子就价值不菲,而瓶子打开的时候,一股芳香外泄,还未涂上,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安神味道。 他眼神一凛,看向林琅的目光瞬间不同了。 林琅心里一跳,她其实袖中还有一款药,那一瓶和市面效果一样,这一瓶则是她自己新研制的,效果要比市面上好上很多。 男人却没有多说其他的事情,只是道了个谢,并说,“多谢林夫人,日后我必然会报答。” 林琅并没有介绍自己,可惜她太耀眼了,而四周还有未散去的人,男人很轻易地就能从人群中听到林琅的身份。 林琅回了一句,男人就带着女孩告辞离开了。 其他人见男人也走了,他们也就散了,毕竟林府的护院在这里好几个,路人也不敢怎么看八卦。 当然人也没有全走,刚才那个被林琅容貌吸引的公子留了下来。 这公子名为钱明愈,他家里十分有钱,而他也是家里最能赚钱的一个小辈,听闻林微将军彻底击败了玉酯国,他代替他的家族来向林微将军道贺,可惜林微将军并不喜欢和外人牵扯,他只见到了燕州王。 燕州王又是一个老油条,滑不溜秋,却没法从这里得到利益,钱明愈虽是挫败,但也不是没有猜到过这个结果,他只好劝自己来这里游玩,游玩了两天,他见彻底没有见到林微将军希望后,原本打算打道回府,结果今日见到了林琅。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动了。 虽然林琅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可他觉得这完全没有问题,这些都不会阻止自己喜欢她。 于是等所有人离开后,他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走到林琅的旁边,语气尽量压制住那微微的激动,“林夫人,在下是凌沅钱家的钱明愈。” 人群之中自然有萧钰,原本他听闻林泽湛闯了祸,他立刻来了,不过见林泽湛和林琅已经解决了这件事,他自然不会过多的插手,他打算其他人离开之后,他再过去,可是他没想到林琅太好了,好到哪怕有人只是见了她一面,就恨不得眼睛黏在她身上。 那一瞬间,他的怒火冒了起来,却生生被理智压了下去。 林琅很好,她有多好,他自己是知道的,如今有人喜欢她,太过正常,他不该这般生气,他该对自己有自信,无论多少人对她前仆后继,他对她都是最好的。 -- 第264页 他压下自己的情绪,几乎没有耐心等着事情结束。 林琅听闻过,钱家最近风头正盛,最近还把主意打到了燕州,而她舅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而如今钱家主事的不是别人,就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年少有为,风光无两。 林琅不知他凑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但林琅马上要离开燕州,明显不适合在和外人牵扯,而且这人一直想接触她的母亲,她母亲避而不见,她也不想当这个牵线人。 于是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却也能看出她的态度:“钱公子,犬子惹了麻烦,怕是没空招待钱公子,望公子海涵。”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林琅的借口,若是其他人,那就要离开了,可钱明愈却不是这样的人。 他过去不少生意都是死缠烂打才做成的,如今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林琅第二面,他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他十分直白道:“林夫人,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林琅沉默了一瞬,她遇到过很多事情,却还没遇过这样的人。 她眼神一下子犀利了起来,目光霎时从冷漠变成了抗拒。 可钱明愈一副看不出来的时候,还在倾诉自己的“心里话”。 刚才因为没好戏看的百姓又聚集了起来。 街上,一个还算俊美的男子在倾诉情意,在燕州这件事也不是不常见,但就算再常见,再发生一遍也是十分引人注目,况且这其中的主角,一个是林府的林琅,这简直就太能引起别人的好奇心了。 随着人越聚越多。 林琅脑子转了很多道弯,她直接用了以前的法子。 她眼里蒙了一层雾,“多谢公子厚爱,可惜我只心系我相公。” 林琅这段时间十分的忙碌,内忧外患之下,她已经忘了之前用过这个理由了,而且当时的理由更离谱,于是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帮她补全了。 一个女子直接喊道:“林夫人,那个人抛弃你们,你千万不要觉得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值得更好的,你可以有选择的机会。” 她之前的事情都在燕州传遍了,其他人原本只是当这件事当个闲谈的事,可如今林琅一手撑起了林府的产业,她已经让人十分敬佩了,而如今她在众人面前露颜,又是一副姿色出众的模样,更是让人喜欢,忍不住帮她说话。 林琅觉得这个女子说的没错,可惜是她自己不好,萧钰明明是个很好的人,她却不小心造了他的谣,可话是她说出去的,也不好直接咽回去,只好心里受着内伤,面上一副感恩的模样道:“多谢姑娘,只是我确实无意钱公子。“ 那姑娘一颗心向着林琅,于是她立刻顺着林琅的话向钱明愈喊道:“钱公子,追人可不是这么追的,你这样在所有人面前为难她,可不是君子所为。”其他人也一副赞同的模样。 林琅原本想自己说退钱明愈,可爱没想到这个看戏的姑娘这般厉害,三言两语让钱明愈不得不离开了,林琅觉得这个姑娘也是个妙人啊。 钱明愈自然是和这姑娘想法不同,可是如今这姑娘明晃晃戳出来了,他也不好继续下去,他只好暂时放弃,于是他微微一笑,“那林夫人,我下次去林府拜访你。” 此刻萧钰正在问一个人所谓抛弃是怎么回事,那人正在看戏,原本不想回答,可是见问人的这个男子面容清俊,是难得的美男子,这人立刻给他解释了,萧钰原本面无表情听着,到了后来,他的脸色几乎是铁青。 他目光灼灼,看着林琅那边,那人见此缩了缩脑袋,十分心虚,他总感觉这个清俊的公子似乎认识林夫人,而他也似乎是干了一件错事。 钱明愈刚要离开,就见到一个出众的男人,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其实见过不少面容堪称俊美的人,可那群人都不如这一个出众,这个人不仅仅是一张脸,他身上有一种让人警惕的气势,仿佛是待久了上位,浸润出的危险。 钱明愈留了下来,他好奇燕州这是刚打完仗的缘故么,怎么出来这么多不寻常的人。 此刻最口干舌燥的则是林琅了,林琅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萧钰,她不是自己出来的么,难道是萧钰担心她所以才跟着过来。 但无论哪种,萧钰估计都听到、知道了,他此刻脸上怒气冲冲的表情就已经昭示了一切。 她想跑,想快递地离开这里,她许久没有体会过尴尬的情绪了,如今却是体会个通透。 她的脸估计红了。 而萧钰却声音毫无情绪,“夫人,听闻你想念我,我便回来了,虽然我狼心狗肺了些,但知你情深似海,想必你必能原谅我。” 果然,林琅一下子握紧了手。 下一刻,林泽湛睁大了眼,他十分天真无辜地问:“娘,狼心狗肺是什么意思啊。” 林琅:…… 好想把这个小孩重新塞回去。 第139章 回京 讨论 众人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刺激, 驻足的人更多了。 林琅只觉得天气闷热了起来,这也许不是她的错觉,她想说话, 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作何解释。 她的脸色明显有些尴尬。 刚才帮她说话的姑娘都不敢说话了,她大概以为林琅的前夫并不出众,甚至配不上林琅,可此刻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 仅仅是他的容貌, 就已经十分夺目。 -- 第265页 恍若神人,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大部分人都是注重面容的,无论男女。 林琅的相貌和才华出众, 燕州没有几个人配得上她, 可如今, 这个人的出现却在告诉所有人, 他是配得上的。 钱明愈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就是林夫人的相公。” 其实萧钰刚才出来也不过是听到了那话,一时心里不舒服而已,他向来被她耍得团团转,因而他突然起了心思,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不过再怎么样也是他和林琅两个人的事, 如今钱明愈插口,无论对错, 他都不是很想听。 只是介于刚才钱明愈觊觎林琅的份上, 他没有留情“:我的确是,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不劳烦公子多管闲事了。” 他明晃晃地说钱明愈是个外人,偏偏钱明愈确实无法反驳。 钱明愈只好面色十分不好地站在那里, 不再多说一句。 林琅这时已经想到了主意,刚才的尴尬如同薄暮的雾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已经知道怎么应对了。 此刻看他们的人太多,她不想和其他人分享自己和萧钰的事情。 她让护院将林泽湛带回去,接着她叫了一声萧钰:“我们去茶馆那聊聊吧。” 萧钰也没有让人看着的习惯,他自然而然道:“好。” 两人一眼不发,默默地走到最近的茶馆,要了一个空房间。 途中林琅在仔细思考。 她欠了萧钰么,其实也没有,只是这三年让他滋生出一种不信任的弱苗,虽然瞧不见,可是它存在。 今日从钱明愈出现,到从其他人那里得知她过去的言辞,他彻底受不了了而已。 她眼神明亮,渐渐坚定,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窸窸窣窣的喧嚣似乎已经与她无关,道:“那确实是我说的,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那时无论我怎么说你,我都是真的喜欢你,此刻我只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 她这么久了还未改嫁,已经证明了她所言非虚。 萧钰是他自己给了自己束缚,如今反应过来,又岂会不知她的心意,只是大庭广众她这般赤诚的诉说自己的情意,反倒是让他手足无措了起来。 林琅嘴角含笑,她目光赤诚,对他道:“当时我说的也不过是气话,毕竟当时不想要被人打扰。” 林琅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都不会让她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这个打扰是何意,萧钰早早地就猜到了。 他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又或者说,他没有资格指摘,只是后来两个人再次相逢,还能日后在一起,起源于命运,终止于萧钰一遍的执着。 两个人一起回了林府,林琅思索了一会,她不太好意思道:“我虽然已经有了林泽湛,可我其实对于怎么样爱一个人是不了解的,你愿意给我这份信任么。” 萧钰自然是愿意。 他们虽然是不知,但也并不是不能猜到,燕州城全都是林琅的流言。 只不过这份流言对林琅而言不能算好,但也说不上坏。 她过去的名声是连出嫁都没有,直接带回来一个孩子的寡妇。 如今却是孩子的父亲回来,而这个父亲还尤为的俊美。 不得不说,萧钰的脸太符合燕州百姓的审美,其他的谣言都没有翻起什么风浪,只有林琅那俊美的前夫过来寻她人人皆知。 等这些传到林琅耳边的时候,她已经和萧钰去京城了,这是她在京城路上得知的。 而回去的路上,她没有带上林泽湛。 她只能从玲珑阁的调查里面了解京城,知道京城的一切都很好,可究竟好到哪里,林琅她没有没见过,也放心不下。 最主要的是她此刻的身份对于京城的人而言,未必能短时间接受,她必须要让京城的一切都安稳下来,她才能将林泽湛接过去。 京城啊,林琅心里叹息一声,不知此次回去又是怎样一番景色。 京城。 赵慎从刑部出来,自刑部尚书丁忧之后,他已经从刑部侍郎变成了尚书,他这个年纪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不得不说,已经是让人惊叹了。 而如今他的位置坐的十分的稳,这完全因为他的手段太厉害,自从他坐上了尚书的位置,刑部一改以往,断案比以前要快的多,且更站在公正的那一面。 相对于三年前,他的面容更清峻冷漠,眉心似乎凝聚着一抹忧愁。 众人只当他将自己看作青天老爷,忧国忧民,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从三年前走出。 他明明在前一天见到了长公主,可他只当是寻常,还以为日后还会再见,可没想到,那一瞬就是永恒,而最令他痛苦的是,他无法找到杀害长公主的凶手。 这份不想找,并不是他没有本领找,而是在几日后,萧钰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许让众人继续查这件事,萧钰说他已经有了猜测,可赵慎不信,他一直都在观察萧钰的行动,可他并没有看萧钰有给长公主报仇的行动。 他不会过多的说什么,毕竟萧钰是皇帝,他没有资格评价皇帝的事情。 他只能偷偷的,艰险的去查,哪怕这件事远比他想得要困难的多。 他调查的种种都在告诉他-长公主被人谋害,他却查不到凶手。 他想清楚的时候甚至有些狼狈。 毕竟他平日虽然看不出什么,实际上他对自己的能力是有些自负的,他从来不认为有发生在自己眼前,却破不了的案子。 -- 第266页 可长公主,这个艳丽无双的女子死后他却没有办法为她做出什么,他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直被愧疚深埋。 他走到了酒楼,过去他不屑喝酒,他认为这种东西会扰乱他的思绪,可最近他喝得愈发的多了。 也许是他看不清的太多了。 他本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呢,没想到遇到一个熟人-吏部侍郎杨锐。 如果说还有谁对公主刻骨铭心,那杨锐他绝对算是一个。 毕竟能和长公主扯上谣言的,也只有他一个,虽然说长公主自己已经说明白自己和杨锐并没有多余的关系,可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就是因为谣言基于人的猜测,而非人的澄清,或是证据。 况且当时杨锐确实和长公主有过牵扯,不过这个牵扯恐怕也不过只是一桩旧闻,和那些隐晦的男女一事并无关系。 最初杨锐从一介平民高升自此,那些流言四起,众人以为是杨锐和长公主的缘故,长公主已经死了,他背后没人了,所以有些官员开始对他两幅模样。 这些官员里面不包括赵慎。 赵慎不会误判,他不认为萧钰会因为长公主的缘故给一个人高官,若真是这样,长公主首先就不会允许,杨锐是承了新皇登基的运气,和他自身才华的本领。 果然和赵慎想得一样,多打算看杨锐笑话的人反而被杨锐整治成了笑话。 如今再也无人敢怀疑杨锐的本领。 而这其中,杨锐和赵慎也成了好友。 毕竟他们都是有才华的人物,在某些方面也是志趣相投。 酒坊之内,歌舞四起,袅袅娜娜,风风韵韵。赵慎道:“陛下要回来了。” 对于重臣而已,萧钰的离开是瞒不过他们的。 而他们不会过多的劝阻萧钰,萧钰的手段凌厉,且大部分时间都在操劳国事,过多的劝阻反而会过犹不及。 况且,他们对萧钰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白龙鱼服对于皇帝而言确实十分不应该,可他们不会过分劝谏,他们知道萧钰有自己的打算。 果不其然,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听闻了玉酯国的事情。 玉酯国安稳了下来,意味着大雍这几十年来再也不用担心外敌的入侵了。 杨锐小酌了一杯酒,道:“嗯,不过我听闻陛下带回来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燕州王的外甥女,林将军的独女。” 这下换成赵慎皱了皱眉,萧钰后宫无一人,不知多少大臣明里暗里推荐家里的人,都没有成功,如今出去一次,竟然真的带回来一个女子。 他不过思考了一瞬,便道:“也许不一定是要入住后宫的人,或许只是林将军的女儿只是想来京城看看,所以让陛下带她过来。” 杨锐道:“礼部已经开始筹备贵妃入宫的物件了,你觉得呢。” 礼部都已经行动了,萧钰确实是认真的。这女子是注定入住后宫的了。 赵慎十分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萧钰不顾其他,给带回京城。 也许会是一个十分的惊喜。 此刻的赵慎确实不知道,林琅的回来不仅对他,对于大部分而言,确实是个“惊喜”。 第140章 宫内 旧人 萧钰带回来一个女子并不是一件隐秘的事情,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并不是说萧钰的这番做法不符祖制,实际上,大雍不知有多少皇帝从民间带回女子, 只是皇帝大多是只见新人笑,那妙龄女子带回宫之后,时间一长,就会失去皇帝的恩宠,又因没有娘家依靠, 很快就会被皇帝遗忘, 多数大臣已经看透,自然不会阻止萧钰。 但萧钰明显和大雍过去的皇帝不同,而林琅也和普通的民间女子不同。 不说萧钰三年内没有妃子, 单凭林琅是林微的女儿, 就足以让人震撼了, 林微的身份十分微妙, 众位大臣已经完全看不透了,看不透林琅在萧钰心中的意义,也不知林琅最后能在王朝之上扮演怎样的角色。 如今猜测的,心绪复杂的是其他人,林琅此刻心情并没有那种忐忑, 她只是磨着药,仔细比对着药性, 和之前的日子并无不同。 萧钰支着手, 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其实对医术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林琅喜欢这些,他也就多将目光放在上面。 他仿佛在弥补这三年遗憾的时间, 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抬起手,熟练地拿起一个瓷瓶,递给林琅,林琅也习以为常地拿了过来。 随后林琅一言不发,安静得配着这些药,萧钰想起来她过去那些为燕州东奔西走的模样,那时候她虽然疲惫,但眼中斗志勃勃,每一刻都没有绝望的时候。 迷人,心动。 他见到此刻安静配药的林琅,心里的话突然就说了出来,道:“你可以收几个徒弟,在京城开医馆。” 林琅手一顿,这下终于从这一堆药瓶之中抬起眼,蔓延疑惑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其实见到林琅突然从药上挪到自己的脸上,萧钰心里是暗自欣喜的,只是他不想让林琅知道自己的欢喜,于是随意地掩盖过去。 “好啊,毕竟皇宫的意思太无聊了,这也算是找点事做。”林琅没有拒绝萧钰突如其来的好意。 不同于萧钰灵光一动的想法,林琅短时间内是思考很多的,她如今的身份去京城恐怕就已经会让许多大臣不满,若是她在宫内教人,恐怕那群人会有所动作,不过林琅和其他人不同的就是她并不畏惧这些事。 -- 第267页 其他人的话她只会听一听,至于会不会按着那个人的说法做,那就要看那人能不能劝动自己,而现实就是天下人几乎没有几人可以劝动她。 不然她就不会一直行医了,又或者她早就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别人了。 林琅不畏惧前方的困难,看似平淡的回答藏匿着她的决心。 萧钰听到这话,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其实他已经害怕了,他害怕林琅再离开第二次,他怕自己留不住林琅,而如今林琅答应这件事,意味着自己有一条线可以让林琅牵挂,他那敏感的心终于如同孤舟靠岸,短暂地找到了安稳。 四周的花草已经从娇艳变成庄重,林琅知道京城到了。 她下车之后,目光落在了城墙之上,城墙厚重,肃杀浓重的气氛一下子唤醒她过去的记忆,让她猛然间想起了两年前的记忆。 离开恍然若昨日,似乎从未有过。 林琅呼出了一口气,随后她听到马蹄的哒哒声,不重,却整齐如一。 林琅带上了帷帽,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她如今已经和萧娡不那么想象,可是过去见过她的人一定会认出她的。 当然她不会一直不露面,只是她不会在刚去京城的时候直接露面。 而马蹄的主人已经到了,是顾鄢,顾鄢他从边境回来,此刻他短时间地待在京城,等过一段时间再去边境,如今萧钰回来,他和萧钰的关系不错,自然由他来接皇帝回京。 顾鄢下马之后,他目光只是轻飘飘地扫过,根本没有在林琅脸上过多的停留。 他身为臣子,自然也不会过多地在皇帝的妃子身上有越界的兴趣。 顾鄢抱拳道:“是臣来晚了。” 萧钰一副没有被打扰的模样,随意道:“没有来晚,你来的正好,如今我们正巧也想回去。” 其实萧钰如今看似闲散,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林琅身上,他一直在意她的情绪。 林琅见到认识的人,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心情复杂,仿佛是一起就该如此,她只是轻轻地说:“回去吧,陛下。” 萧钰和林琅坐回了马车,萧钰问她:“怎么样,见到顾鄢有没有害怕。” 介于车里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林琅此刻已经摘下了帷帽,挑眉看她:“有什么好怕的,是怕他认出我么,可我不是萧娡,我是林琅,萧娡只有一个人,而林琅也只有一个人,我行得正,坐得端。” 她答应了萧娡的许诺,如今萧钰成为了皇帝,那此刻就是她就是林琅,只会是林琅。 林琅在成为萧娡的时候,从未做过多余的事情,她是众人眼里雷厉风行的公主,亦是大雍最完美的女子,她没有什么对不起别人的,因而她能坦荡荡地说出这番话。 林琅一直在撩起帘子,目光落在了顾鄢身上,这么久没有见,其实顾鄢变化很大,他的肩臂似乎更可靠了,这就是他数年的军功一点点攒下的。 林琅忍不住道:“没想到每个人都变化了,我还真怕我适应不了。” “他们只是变得更可靠了,秉性这类的却是没变。” 林琅饶有兴趣地道:“是么。” 两人到了皇宫,萧钰早就嘱托人将一处宫殿收拾出来,宫女都知道皇帝带回来的人对皇帝而言十分重要,那宫殿是历代皇后的住处,而那赐下的物件先皇的任何一个妃子都比不上。 女官岚若正在训斥宫女,岚若过去的时候侍奉长公主,后来长公主身死,她几乎无处可去,皇帝之后说长公主不会期待自己府上的人过得不好,于是他找人安排了长公主府上人的去处。 其他人大多嫁人了,或者回了老家,而岚若她选择去了宫内,她不想嫁人,她也不想回家,只想找件事情做,而皇宫就是最忙碌的地方,她请命去了这里,萧钰只说:“我不会有妃嫔,这里的人只会更少。” 那一瞬间,她迟疑了,可下一刻,她决定继续下去,和萧钰说得一样,他并不充盈后宫,而适龄宫女也是十分利落的放走了,皇宫比先皇在的时候少了一大半的人,却也没那么压抑了。 萧钰冷漠,但他对他们却并不过分严厉,对那些动辄要他们命的主子而言,萧钰简直是太好了。 不过对于朝廷的大臣而言,萧钰又是另一种态度,只是那关她们什么事呢。 她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就可以了。 岚若和其他的宫女不同,在其他宫女觉得因没有侍候的人,她们大部分时间都是懈怠的,而岚若恨不得到忙到入夜,她时刻要求自己。 她这么严厉并不讨人厌,因为她只管她自己,对于其他人她并不过分要求,甚至会帮她们一些忙。 她是宫内数一数二的“好人”。 这是其他人对她的评价,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进宫一年后,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情绪了,明明她是长公主的人,她从当长公主死后,她只觉得失去了依托。 她是萧钰信任的人,所以才会照顾长公主,当然她不是因为长公主的身份才尽心尽力,是因为萧钰对长公主的珍惜她才如此的努力,可实际上,她辜负了萧钰的信任。 她该为长公主身先士卒,可长公主却走到她的前面,她每过的一天,都愧疚万分。 如今萧钰的后宫终于来人了,她发誓,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保护新主人。 -- 第268页 林琅轻而易举走进了皇宫,她不免调侃:“没想到我就这么进来了,过去的皇妃若是想进来,要皇帝一步步挑选,如今我站在这,还真是有种不真切感。” “日后你住久了,见惯我了,也许就有了真切感了。”萧钰认真道。 林琅完全没想到萧钰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随后才道:“那我试试你说的对不对。” 萧钰陪林琅走进宫殿,众位宫女行了一礼,众人不敢抬头,萧钰并不在意,而是带她去了凉亭这里。 这里有一处活水池,旁边有一个凉亭,石凳上更是铺了皮毛。 萧钰带她坐下,道:“岚若,贵妃娘娘舟车劳顿,倒茶。” 岚若这才抬起头,十分熟练地拿出杯子,给林琅倒茶,她目光并不看林琅,只专注眼前这个茶碗,她手十分的稳,茶叶清香,倒茶如同一副画。 林琅伸出手,端起茶杯,她轻抿了一口,道:“都下去吧,我和陛下说几句话。” 她还未得受封,却已经熟练这里的生活。 岚若道了声:“是。”随后她离开了。 待众人退下,林琅道:“是她啊。” 岚若侍候过她一段时间,林琅可以瞒过其他人,但时间一长,必然瞒不过岚若,不过她并不惊慌,果然,萧钰道:“岚若她十分忠心,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会帮助你,只是我如今没法直接封你为皇后。” 若是封个贵妃那也还好,若是封个皇后,怕是明天就有人撞柱。 林琅道:“随你。” 萧钰道:“除了岚若,这院子里的宫女都是识字的,她们正是好学的年纪,你看看如何,若是不喜,那就换上一批。” 第141章 整顿 赐名 萧钰如今已经安排好了, 以他的性子,这恐怕就是宫内最适合照顾她的人了,她没有必要由着自己的想法去弄, 安心的听萧钰接受就可以,若真的不符合她的想法,她可以决定对方的去留,她不认为她没有辨人的能力。 当然,这个辨人自然不能包括萧钰, 林琅有些气馁, 萧钰是她看人多年来唯一的漏网之鱼,偏偏这条鱼还把自己网住了。 “若是她们肯学习,我自然是愿意教的。”就算她成为了贵妃, 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侍候的人, 她只想做一些她喜欢的事情, 且能把自己喜欢的事情教给其他人, 这大概就是她师父教给她最后的道理吧。 萧钰自然察觉到林琅细微的情绪,林琅其实演技很好,不然她就不会瞒着自己那么久,只是如今她已经很少在自己面前用那种出神入化的演技了。 萧钰知道,这世间大概有几个人是不需要她这么演的, 这其中的人,包括林微、花绥以及燕州王, 而如今, 萧钰胸腔里透着畅快,在不知不觉间,林琅也将自己归之于其中。 “当时你走后,我将公主府的人都安置好了, 岚若她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来到了皇宫,她是个认真的人,过去她并不懂簪钗怎么做出来的,如今尚宫局没有不夸赞她制作精巧的。” 林琅其实过去和岚若相处的也没有那么多,如今听到萧钰这样说,眼睛一亮,她喜欢这种做事认真的人,若是岚若有心学习医术,那必然是她的得力助手。 难怪萧钰要将岚若安置在自己身边。 林琅有一种兴致勃勃的感觉,萧钰知道自己又点起她的激情了,他嘴角含着笑,道:“舟车劳顿,你先休息一会,等入夜我再来找你。” 萧钰离开京城的时间不算短,如今她回到了京城,这段时间只会更忙碌,林琅没有必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况且她现在也已经有了想要做的事情,虽然是不舍,可她完全不会让萧钰一直陪着自己。 萧钰离开了宫殿,太监九塘从外面候着,他听到皇帝带回一个女子的消息之后,十分欣喜,觉得宫内要更热闹了。 而如今见了萧钰的表情,九塘是奇怪的,过去的萧钰,面容凝着眉,大部分时间是阴沉的,如今却似是如沐春风,九塘颇为好奇,这新来的娘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萧钰变化至此。 九塘小心而又谨慎,他握着拂尘的手都有一点点的青,声音里是掩着大胆:“陛下,可要下诏书。” “去御书房。”萧钰并没有乘坐龙撵,只是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等坐下之后,他写下了诏书,九塘在一旁磨墨,他眼神瞟过诏书的时候,十分惊讶,不是其他,而是诏书上面是对那宫内娘娘的封赏,除却之前安置的,又添设了不少,而那个女子,又被封为贵妃。 九塘磨墨的手有一丝丝的抖,他没有想到萧钰会对这个女子这儿重视,恐怕大雍的皇宫之中,真的有一位不是皇后,胜似皇后女主人了。 被九塘想了许久的女主人-林琅正在打量自己的宫殿-正阳殿。 这里占地广阔,景色精致,实在是教学的好地方。 林琅嘴角勾起一抹笑,她转身坐回了屋子之中,岚若上前侍候,她终于抬起头看到了林琅,随后她惊呼一声,但很快她反应了过来,立刻跪下,头低可见地,就差磕几个头了:“是奴婢不懂事,娘娘责罚。” 林琅猜到了岚若为何惊呼,本身就是她的面容和长公主有一丝相似,她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罚她,她温声道:“起来吧,有什么好责罚的,你又不是第一个见我这么惊讶的人。” -- 第269页 岚若这才抬起头,她额头上是细密的汗水,有此可见,刚才带给她的惊吓有多么大,她明显有想说的好,眼中似乎有泪水打转,但她摸不到真相,因而她如今的表情是有几分的奇怪的。 林琅给她找了一个理由,她轻飘飘地开玩笑:“不少人见到我的脸都会这么惊叹,不过你这反应还确是最明显的。” 岚若立刻道:“是奴婢不懂事了。” “起来吧。” 林琅道:“我还从未来过皇宫,你是宫内的老人了,你给我讲讲吧。” 岚若立刻将她知道的讲给林琅,她仔细听着,其实无外乎就是萧钰对这群宫女不错,而他又沉迷国事,大部分的时候是在养心殿住的,宫内除了她之外,还没有另一个女子靠近萧钰。 林琅听着十分心疼,对于萧钰没有其他人,她十分确认,因而她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可这三年萧钰几乎是勤于政事,日昃旰食,几乎没有自己休息的时间。 如今她回来了,一定会陪伴他,不让他那般疲乏。 还未等岚若讲完,圣旨就到了,众人出去接旨,为首的太监一副和善的表情,他先说“恭喜娘娘,娘娘不必下跪,杂家这就念完圣旨。” 他念得很快,片刻之后,他就念完了,正阳殿的宫女都不可思议,这个宫内有多少赏赐她们是知道的,如今竟然又赏赐了这么多,由此可见,皇帝对贵妃娘娘真是极尽宠爱了。 林琅道:“谢谢公公。”她目光落在岚若身上,岚若霎时间背后又浸出一丝冷汗,这个眼神太过熟悉,仿佛三年前,她就见过这样的眼神,她藏着疑惑,立刻从袖中拿出几样东西,递给了太监,这下太监真是喜笑颜开了。 他说了一会奉承的话,就离开了正阳殿。 林琅已经彻底了解了宫内的情况,她动动肩,开始设立了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如今她正值盛宠,若是殿中的人不懂事,惹了什么麻烦,她虽是能解决,可也只是给萧钰带来麻烦而已。 如今最好就规定好了,她条理清晰,立刻就说好了几个规矩,大抵就是低调。 她没有直接说医术的事情,一是如今也不过刚一天,远不到说这事的时候,二是她也不了解其他人,没必要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省得落人口舌。 嘱托完后,她又将正阳殿内有的东西统计了一番,加上刚才的赐下的,她说了几个分类的方法,让其他人去做,又让一个人去尚药局领一些东西。 等其他人退下,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倚在罗汉床上休息,她这么久的时间,一直都在马车上,身体其实十分疲乏,她隐隐之间,眼皮阖上,随后陷入沉沉的梦中,她没有睡太久,这地方毕竟初次来此,她很快就起来洗漱一番。 就在她敷面的时候,岚若过来,给她看了看账本,账本记录这正阳殿内的东西。 第142章 落凝 所谓巧合 岚若不愧是她觉得可以信任的女子, 她这份账本上面十分整洁利落,林琅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完了,她道:“做得不错, 去领赏吧。” 岚若听后行了一礼,道:“多谢贵妃娘娘。” 熏香如同银线,直直地升空,而后逃逸散入屋中,留下香而不腻的味道。 这是林琅从燕州带回来的熏香, 有安神的效果, 她前段时间十分乏累,如今靠着这熏香可以快速的入眠,不过如今她点上,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她也打算帮萧钰入眠。 去尚药局的奴婢已经回来了, 这个小奴婢名叫落凝, 她一张小巧的瓜子脸,黑黝黝的眸子让她的肌肤尤为的白皙,她将手中的药物安稳地摆好,分门别类地放在各个瓷瓶内,恭敬道:“娘娘, 这是您要的。” 瓷瓶上贴好了药物的名字和分量,有此可见, 这个小姑娘十分仔细。 林琅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坐在桌旁,念道:“首乌藤1钱,合欢皮、生地黄1钱、酸枣仁8分、当归1钱……”林琅连药方都没有看,她十分熟稔, 落凝动作利落,她立刻将林琅要的东西拿出了,给另一个奴婢,那奴婢当即称好。 见落凝动作愈发的快,她也慢慢加快了速度,她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落凝不止动作快,她记性很好,她是故意念快的,可落凝跟上了她的速度,她到了后面,连看都没有看,直接抓出来,而林琅确定,她没有抓错。 这时候有兴趣的就是林琅了,她勾起一抹笑,问她:“你认识这些。” 落凝已经将手中的活做完了,她立刻回道:“我之前在尚药局做过一段时间的宫女,认识一些。” “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是你去取药。”林琅终于解开了疑惑,其实尚药局不能随意将药给后宫的娘娘,后宫的娘娘直接面对皇帝,或是有人心存不善,用药谋害皇帝,那尚药局也会受到牵连。 可林琅说完之后,这个小姑娘立刻拿出来了,那就意味着这个小姑娘其实有自己的考量,她第一次见到林琅,竟然会如此顺从,没有一丝疑惑,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于是又问道:“这事不合乎礼制,你不怕我闯祸。” 落凝立刻回道:“娘娘神色不佳,想必在路上舟车劳顿,而这些抓的这些药都是安神所用,所以奴婢才敢这般。” “所以我抓药还要经过你的判断了。”林琅故意提高了音量。 落凝没有屈服,她瞪着她黝黑的眼睛,那目光恨不得将林琅死死印在她的眸子里面,“娘娘多想了,只是若是奴婢又规劝娘娘的责任,若是娘娘抓了对娘娘不好的药物,奴婢必冒死相谏。” -- 第270页 岚若见林琅似乎在刁难落凝,她刚要说给落凝说两句话,可林琅立刻给她一个冷淡不要管闲事的眼神,岚若立刻就闭口不言了。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对落凝的语气也不是十分和善,“那你确实是可以告罪了。”林琅有意栽培她,因而故意这样说。 落凝不可思议,但立刻跪下道:“贵妃娘娘,是奴婢不敬,只是若是娘娘无法听近谏言,那奴婢请命离开正阳殿。” 林琅没想到如今宫内还有如此耿直的女孩,对她的喜欢更甚,她道:“你知道陛下的肠胃不好,合欢皮若是陛下长时间的吃下,那恐怕你我就难逃诘责,那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落凝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层,她大大的眼睛里面是不可置信,还有点呆呆的,额间冒了一层汗,嗫嚅道:“怎么会怎样。” 岚若却是懵了,什么时候陛下肠胃不好了,陛下虽是阴沉,可太医却说陛下身体十分康健,但毕竟陛下已经离宫数日,岚若不知道陛下在外面遇到了什么,若是真是遇到麻烦,伤了脾胃也不是不可能。 见落凝这般,林琅笑了一声,道:“医术绝不是这么简单的,在没遇到真正的病人,仔细查探完他的病症,那一切的猜测都只是猜测,做不得真,也不能信誓旦旦,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了解陛下,可如今你已经这么久没有见过陛下了,你不可以这么快下决定。” 落凝听了这些话,她立刻明白林琅说这话的意思了,明明没有人打她,可她脸上却火辣辣的,她太过自信,可实际上自信没有问题,可却不能随意的下定论。 落凝这下心服口服,她没有刚才那副不甘,而是恭恭敬敬道:“请贵妃娘娘准许落凝立刻正阳殿,奴婢见识浅薄,触怒了娘娘,奴婢愿意去领罪。” “你去领什么罪,我这哪里有罪人了。”林琅目光变得和善,她又看了岚若一眼,岚若顷刻明白了林琅的意思,她立刻扶落凝起来,对落凝道:“娘娘并没有怪罪你。” 落凝这时是有些疑惑的,她一脸不解:”娘娘这是何意。” “你喜欢医术么。” “我的姐姐就是医婆,我姐姐教了我不少医术上的东西。” “那你姐姐呢。” “她触怒了太后娘娘,被驱逐到宫外了。” 林琅一愣,没想到落凝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如今太后已经死了,这些过去的恩怨只能尘归尘,土归土了。 只是令林琅惊讶的是落凝的姐姐竟然是医婆,要知道宫内的太医虽然多,可医婆却少的可怜,没想到如今接触了一个,只是林琅不认为这是巧合,怕这是萧钰在答应她的愿望之后,特意给她安排的。 林琅没做评价,只是道:“我累了,先下去吧,岚若你留下就好。” 待其他人离开,林琅道:“这个落凝过去是怎么样的?” 岚若是了解这些小丫头的,她道:“落凝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叔叔活着,听闻她叔叔给她许了一门亲事,可是落凝她不想嫁给对方,直接入宫了,入宫之后一直在掌事嬷嬷那教养,和其他宫女一样,待了小半年,不过她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当时老嬷嬷突然发病,她和其他人的反应一点不同,立刻驱散了众人,并让人去尚药局抓药,而后嬷嬷熬了过来,保住了一条命。 尚药局的人听了,对落凝十分感兴趣,等到了宫女选拔的时候,尚药局的人将她要去了,之后她就一直在那里,后来不知触怒了哪位,又被调到了藏书阁。” 岚若这样一说,林琅就懂了,后宫没有妃子,甚至连太妃都没有几个,而最忙碌的地方就是藏书阁了,那里的书需要经常打扫,扑晒,于其他人而言是个苦差事,而大雍的皇帝皇子,大多都是不会去藏书阁的,毕竟若是皇帝相看什么书,自然有人给他拿来。 岚若接着道:“后来陛下去了藏书阁,去查了些医书,有一本陛下想看的没有在书录上,落凝主动出来,帮陛下拿来陛下想要的书,而后那一日陛下想要什么书,落凝大部分都不用看书目,都直接帮陛下拿来,后来陛下问了两句,才知道落凝之前在尚药局待着,后来陛下没再去过藏书阁,不过这次娘娘回宫,陛下立刻让落凝来了这里。” 果然不是巧合,是萧钰故意为之,听岚若的话,林琅知道这个落凝的确是个人才,尤其在医术上,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惊喜, 只是她没有太过欢喜,毕竟也只是相处了一日。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林琅就已经敷好了面容,她卸下这些敷面的东西之后,肌肤触目可见的清亮了许多,显得尤为细致。 岚若十分惊讶,要知道京中最好的胭脂已经在宫内了,可没有一样可以抵得上贵妃带回的面脂,若是这样东西在京城传开了,必然有无数女子争相购买。 岚若是不敢提的,谁知道这会不会触及到林琅的霉头,林琅刚清洗完,其他人告诉她水烧好了,一个宫女端着一碗药,那是刚才她配好的药材让人去蒸煮,凝成的一点,她倒了几滴,配着花瓣洒了进去,花瓣透着香气。 她踏入浴.桶,香气撩人,她肌肤若雪,在花瓣的衬托下格外明艳,泡了不知多久,她起身,宫女给她擦净了身体,换好了衣服,她拿了一本书,从那里看着,刚看了几页,她身后就伸出了一双手,遮住了她的眼睛,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弥漫她的四周,她吃吃一笑,故意配合他:“让我猜猜是谁,是不是萧钰呢。” -- 第271页 她如此大胆的说出萧钰的名字,岚若在一旁心惊胆战,可萧钰却更开心了,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道:“这本书等你看完之后给我看看。” “好。”林琅没有一丝犹豫。 “你身上好香。”萧钰察觉到林琅在自己身上花的心思。 “刚洗的,你也去吧,我特意给你调的。”林琅目光撩了撩,给萧钰一个方向。 萧钰点了点头,道:“好。”他去了浴桶,褪下衣裳,是他俊逸的身材,他安稳的泡着,这时候一双手落在他的肩背上,有点痒,却很温柔。 林琅道:“你忙了一日,我给你捏捏。” 她不愧是大夫,很快萧钰积累的疲乏就消失了,不过疲乏消失,其他的就出现了,他一把抓住林琅的手,目光深沉,一寸寸描摹她全部的身影。 月上柳梢,长夜难明。 ------------------------------------- 岚若在外面坐着,如今她终于得了闲,终于有了自己思考的时间。 在林琅出现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心绪如同打翻了许多的东西,那些东西混在一起,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是什么了。 不过唯一的就是林琅那酷似长公主的面容。岚若其实知道贵妃娘娘来到后宫之中会掀起风雨,可当那张脸出现的时候,岚若知道,怕是要掀起更大的风雨。 她对这位贵妃是一种又可怜又难受的心疼,她不知那贵妃娘娘知不知道,自己像离世的长公主。 第143章 上朝 宵禁 林琅起身, 她身边已经没有萧钰的踪影了,她记得天还未亮的时候,她听到微弱的声响, 习惯让她睁开眼睛,却发现是萧钰起身换上龙袍,其实萧钰已经尽量放轻了声音,只是他毕竟不是轻薄的一张纸,无论怎么小心, 也是瞒不过枕边人的林琅的。 林琅声音有些沙哑, 她喊了萧钰一声,萧钰立刻回过头,林琅是有些怔愣的, 她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昨日还在燕州, 今日就在了京城和萧钰在一起。 她目光似乎胶在他身上, 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萧钰见此,停下换上龙袍的手,立刻轻轻吻住了林琅,林琅瞬间被夺了呼吸, 她四周都是萧钰的气息,如同贵重的、她最喜欢的那种熏香, 格外的让她迷醉。 不知过了多久, 她似乎窥见一丝天光,这让他猛然惊醒,对于早朝而言,如今已经晚了, 她立刻离开萧钰,这不动还好,一动就觉得身体格外的难受,她知道这是萧钰昨夜太过火,可惜她也容忍了,失去的三年,她不愿意拒绝他。 甚至欲拒还迎。 萧钰含情脉脉,她耳边响起低醇的哑意:“我去上朝了。” 在林琅依依不舍的目光里,萧钰离开了这里,而她身体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她继续睡了过去。 而等她醒来,天光大亮,她喊了一声岚若,岚若立刻捧着茶水过来,林琅去了浴桶之中,在带着花香的雾气之中好好舒展了自己的身体。 她锁骨那里全是萧钰故意留下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消失。 而等她沐浴之后,她才恍然,她问岚若:“陛下今日穿龙袍的时候没有叫你。” “陛下很少让人伺候。” 听到岚若这样说,林琅才发现萧钰这个皇帝做得是多么不会享受,可偏偏这样,她莫名更喜欢他了。 她换好了衣服,如今外面的景色正好,“陛下什么时候下朝。” “还有一个时辰,不过今日大概要时间长些。” 岚若虽然没说,但林琅却是知道,萧钰久不回朝,加上她的事情,萧钰不好那么快回来。 如同林琅所想,萧钰此刻坐在龙椅之上,他眼底是一份不耐烦。 底下的人喋喋不休,自从他带回林琅回来,这群人看似为他着想,实际上只是想往他那里塞上他们的人。 他们吵得耳红脖子粗,不知道是哪里有了天大的冤情,实际上他们只是再争吵要让哪家的姑娘配去后宫。 萧钰最初饶有兴趣,可几方人马势均力敌,一直都没吵出个什么结果,他也就渐渐的不耐烦了。 他想去见林琅,迫不及待。 此刻赵慎和杨锐在其中,他们两人没有加入这场争吵,不过他们也没有阻止,他们看出来萧钰对这种局面有些兴趣,当然,也不知萧钰,他们也是如此。 而如今萧钰渐渐没了耐心,赵慎站出来说了一番话,“几位这么吵下去也讨论不出结果,不如让陛下评定如何。”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萧钰身上,萧钰十分满意,他笑了笑,“朕听闻孙家的姑娘有了意中人,而谈家的姑娘想要出家,朕不愿意棒打鸳鸯,也不愿毁人理想,所以这件事就作罢吧。” 赵慎却是在心里偷乐,如今的结果全是萧钰一手促成,他如今却是一副不关自己的模样,真不愧是他效忠的明主。 京城适龄的女子不少,可萧钰自从表现出没有娶妃的意思后,不少人家就将女子嫁人了,当然他们不会觉得萧钰会一直不娶,只是姑娘熬不过那个年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得这么开,还有更多的人让自家的女子待字闺中,可萧钰偏偏不如他们意,他下令开了宵禁,让女子出来游玩,不少女子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萧钰见这十分有效,又开好几次,这也就导致整个京城确实没有几个适合的了。 -- 第272页 今日这好不容易说的,还是千里挑一还未嫁人的。 第144章 出宫 医馆 萧钰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面色好看的很,懒散的声音响起:“看样子众位卿家今日是无法给朕一个答案了,不如朕给众位卿家一个时间, 好好想想,退朝吧。”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退朝的声音传遍了大殿。 萧钰起身,不再看这群人,他径直走向了御书房, 刚坐下九塘就已经给他沏好了茶, 茶的清香很快让他的疲倦散去,他拿起一本奏折看着,片刻之后, 太监过来禀告他, 赵慎求见, 萧钰道:“让他进来吧。” 赵慎之后见到萧钰在看奏折, 就知道他还是之前的萧钰,并没有因为后宫那个传言中的女子变化太多,实际上赵慎并不知道,萧钰早就为了林琅已经在这三年变化完了,他放心的还是太早了。 赵慎并不像之前的那群人一样, 他眉眼明显舒展开,道:“陛下, 你回来可真是惊天动地啊。” 这话算是让萧钰有了兴趣, 他勉强抬起头看了赵慎一眼,赵慎又接着说道,“他们早就知道陛下你出去了,可不知道陛下你去哪了, 谁能想到你去了江淮江大人的地方呢,臣猜测燕州的胜利恐怕和陛下关系颇深吧。” 也就是赵慎和萧钰关系好了些,其他人可不敢这样随意猜测帝王,之前他们不知道萧钰去了那里,可林琅是林微之女的消息可满朝皆知,这下他们不知道的也该知道了。 而后者燕州的乱象他们不敢随意说出来,谁知道哪句话会触到萧钰的霉头呢。 谁都知道萧钰手段凌厉,而如今燕州可以用大获全胜来形容,其他人可不敢胡乱的上奏。 赵慎见萧钰并未反驳,他不禁好奇:“不知陛下的这位贵妃究竟是何等美人,竟然让陛下要如此固执的带回来。” 固执二字对于萧钰如今做的事十分贴切,平日萧钰做事从未能让其他人挑出什么问题,因而言官在劝勉皇帝这件事上可谓是摆设,而萧钰最是不愿意听这些话,他也不会自找麻烦,可如今却是不同,他竟然自己把靶子递给别人,这对于萧钰而言简直可以用惊骇来形容。 大部分大臣如今还未提起,燕州的林琅是个寡妇,而他的丈夫还不知是谁,这样的女子入宫,若不是她是林微的女儿,那这群大臣简直要跪在宫门外了。 当然若是萧钰非要带进去他们大臣也不会以死相谏,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只是独独带一个寡妇入后宫这事十分离谱罢了。 而这个女子是林微的女儿,他们也就不敢这么做了,若他们做了,可能下一刻林微的红枪就落在他们的牌匾之上了,他们权衡利弊,也就不提了。 萧钰想起林琅的面容,他不禁嘴角流出一丝轻松的笑:“你见了她,就知道她是怎样的美人了,过些日子我会解开宵禁,我会带她出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慎见此,不禁露出好奇的向往,能让萧钰这样想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谈完这件事,赵慎想起他来找萧钰真正的目的,他正色道,“陛下,你不在的时间,京中发生了一件事。” “嗯。” ------------------------------------- 林琅正在看一本医书,这是从宫中的藏书阁带出来的。 她看得极为仔细,看了一会她就有些手痒,她不得不感慨先辈在医术上的造诣,这本书并非孤本,她过去在师父那里读过,只是当时她的医术还没有这般精深,读起来是一种感觉,而如今再读起来,则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将手中的书放在桌子上,对落凝道:“你给我念吧。” 落凝当即拿起书,她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在落凝的声音中,林琅则起身,她调起了手中的熏香,粉末落在金兽炉中,她一点点点了起来,盖上炉盖,少顷,浓郁的香气就从炉子中冒了出来。 她去了一侧,瞭望河塘,日光洒了下来,映得波光粼粼。 萧钰走到了正阳殿,宫女刚要说话,萧钰挥了挥手,宫女立刻闭口不语,萧钰悄无声息地进了宫殿,他见到林琅背对着他,烟雾在她四周,而她则站在那里,恍如神女,而他的神女痴痴的看着荷塘,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而仙。 萧钰心一下子就揪紧了,他忙加快了步伐,从身后抱住了她,熟悉的香气盈鼻,他一下子觉得内心都充盈了。 林琅知道是萧钰,她有些羞涩,她还没有在大庭广众和萧钰这样亲昵,她不免有些难受,小声道:“有人看着呢。” 萧钰道:“过去我想抱住你,可害怕你不让我这样,所以一直不敢,如今我终于有了机会,你成了我的妻子,我又为何不行呢。” 他话语不似帝王,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林琅脸一红,她完全没想到萧钰会直接说情话,她原本想推开萧钰的而手也顿了顿,她松了手上的力气,心里想,他们是光明正大的夫妻了,确实没有什么禁忌,坦坦荡荡,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 于是她倚在萧钰身上,享受这片刻的亲昵,许久之后,萧钰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还能想谁,当然是湛儿啊。”之前她不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情况,加上花绥和林微也已经有了时间,她这才放心的将林泽湛留在了燕州,可真做了之后,她又不免思念他,她不知道她的孩子离开她之后会不会不好好吃饭,会不会生病,会不会思念她。 -- 第273页 她做好了决定,她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在京中立稳,而后将林泽湛接过来。 萧钰想起林泽湛也是一阵温柔,他道:“我也是,也很想他。” 一旁的岚若惊心动魄,她是稍微知道林泽湛的,她知道林泽湛是贵妃的儿子,而那个儿子和陛下无关,可她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丝毫不在意,而且一副把贵妃的儿子当成自己儿子的姿态。 岚若不知这位贵妃究竟给陛下灌了何种迷魂的汤药,能让他这般。 亦或是另一种可能,陛下只将这位贵妃当做她的替身,因而贵妃本身的过去,陛下毫不在意。 但无论是这样哪一种可能,那就只有一件事她可以确认,陛下对贵妃是真心的,恐怕没有人能抵得上贵妃在陛下的地位。 林琅对之后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两人稀里糊涂就进了屋子里面,之后就开始十分荒唐。 到了最后,林琅恨不得把萧钰踹下去,只是那时候她已经没了力气,只有委屈的泪光,而后被萧钰吻了下去。 过了几日,朝中已经开始有了林琅是祸妃的风波,在大臣提起选妃的第二日,萧钰竟然去晚了早朝,宫人说萧钰去了正阳殿。 大臣纷纷猜测是林琅给萧钰上了眼药,故意让萧钰这般,实际上林琅根本不知。 林琅也不是一直不知,她醒来过了几个时辰之后就知道了,是萧钰和她说的,也告诉她他的想法,萧钰有他的计谋,而林琅听后,也没有什么异议。 其实林琅无所谓其他人叫她什么,因为她绝对不会再让第二个女子来后宫,她对爱情大半的认知来源于自己的父母,他们虽然时常忙碌,可他们一旦相处,就是一种谁也插不进入的浓情,而二十余年的时间告诉林琅,他们之间的爱情不会让其他人插手。 林琅也是如此,若是她嫁人,她绝不会让第三个人进入她的爱情。 而萧钰也知道这件事,她回京之前,曾问过萧钰,萧钰答应了她,既然如此,她也会和萧钰一样,守住这份承诺。 几日后,大臣终于精挑细选了两个女子,他们说给萧钰的时候,萧钰道:“那将画像拿过来吧。” 早朝结束之后,这画像就十分及时的送了过来,萧钰抬起眼皮,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太监展开画像,萧钰皱起了眉道:“确实不错,只是还不足贵妃的一半,拿下去吧。” 太监没想到萧钰会这样说出来,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等群臣知道之后,祸妃的声音更大了,只是喧嚣之余,他们中不少人都好奇,那位让萧钰沉迷至此的贵妃究竟是何等容颜。 当然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皇宫要一年一度的举办宴会,而按照道理,贵妃是要去的。 宴会的举办交给礼部。 礼部办得惹火朝天,而因皇宫宴会的缘故,萧钰再次开了宵禁。 萧钰离开京城不算短,京城已经许久没有开宵禁了,大家都十分期待,尤其今夜天色十分的好,林琅已经扮成普通人家的妻子,和萧钰站在一起。 岚若和落凝脱下了宫装,也扮成丫鬟的模样。 林琅其实对宵禁也不算期待,只是和萧钰在一起,她难得有些兴趣,她眼角含笑:“走吧。” 萧钰走到她身侧。 几人一起出宫,宫外十分热闹,林琅四处张望,不过她不算十分活泼,大部分时候只是安静的待在萧钰身侧,这让萧钰十分疑惑:“你不喜欢这份热闹么。” “当然不是,只是许久我们没有一起出来了,更想和你在一起吃,况且一想到这个热闹是你努力得到的,那就更喜欢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萧钰心驰荡漾。 只是他只当如今在外面,他没法放肆,不过他的眼神逐渐热络,林琅看出他的坏心思。 哼了一声,把手从他的臂膀抽出,转身去了卖灯笼的地方,灯笼上面写上了一些猜词,林琅十分擅长,很快就猜出来了几个。 她赢来了几张面具。 她赢了之后萧钰他们过来了,林琅将手中的战利品分给了萧钰几人。 萧钰给她带上,随后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琅耳朵有点痒,她耳垂有些红,只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萧钰就拽着她跑了起来,她气喘吁吁的跟上,绕了京城许多地方,最后他们停在了一个位置,林琅稍作呼吸,她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还未开张的医馆。 一瞬间,林琅知道了萧钰的想法,她目光轻轻地落在萧钰身侧,眼中似乎有雾光。 月光清冷的落了下来,让萧钰肩上铺了一层银辉,他明明就在身侧,却似是天神下凡。 “这是你的,你可以在这里,实现你的想法。” “嗯。” “你喜欢么。” “嗯。”林琅的声音低低的,她却不是拿乔,是太过激动。 就算没有萧钰,她大概也是能盘下来一家医馆,开起来给百姓治病,可是偏偏有人替她想,给她筹谋,她独立了太久,除了父母她似乎终于有人可以依靠。 这种认知让她嗓音似乎是被一种情绪充满,无法言语。 缓了许久,她将面具揭开,挪到头上,痴痴的看着萧钰,道:“谢谢你。” 萧钰有些沉默,他其实是有些愧疚在的,而他也没有瞒过林琅,林琅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扯了扯嘴角:“我知道,身为皇后,大部分时间必须要待在皇宫里,可我相信我是一个好的老师,我会让我的医术传承下去,如同我的师父。” -- 第274页 萧钰怜惜她的体贴,紧紧的抱住了他。 今夜赵慎和杨锐在一处酒坊,而酒坊之中,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人,就是江淮,他刚回来,之前在和萧钰分开之后他回到了京城,待了几日后就离开了,如今他又回来了。 赵慎知道江淮可能是最了解那位贵妃的人,酒到浓时,他有些好奇:“不知那位贵妃是何等姿色。” 江淮想起林琅那似是平庸的脸,他也有些遗憾:“我也不知道,他见我们的时候故意扮丑,具体是个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陛下是为了她留在燕州的。” 他一说完,其他两人十分惊骇,他们根本没法想象江淮的话。 不过涉及到皇帝的家事,他们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而后他们喝的差不多,就打道回府。 三人都没有喝醉,毕竟明日还要去早朝,而且这也不过是给江淮的接风宴。 路上,杨锐和赵慎没有乘坐轿子,他们只是走在路上晚风吹过,倒是有一丝丝的清凉。 他们也更清醒了。 他们随意闲聊了一会,赵慎的目光凝了起来,杨锐的目光也随之而去,他们见到了陛下抱住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形曼妙,夜色下看不清姿态,只觉得十分动人。 第145章 宴会 完结 那人恐怕就是在朝中闹得风风雨雨的贵妃, 赵慎没有想到贵妃竟然和皇帝一起出宫了,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遇到这位贵妃。 杨锐也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了,他轻咳了一声, “赵大人,我们该走了。” 赵慎反应了过来,收回目光,和杨锐走了,过了一会两人已经走远, 他们忍了又忍, 忍了又忍,两人终于一起说出:“陛下旁边那位。” 他们又立时停下。 赵慎和杨锐互相对视之后,赵慎才缓缓开口道:“那位贵妃是不是有些眼熟。” 杨锐脑子不禁冒出三年前那个女子, 他眉眼不禁黯淡了些, 就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确实如此。” 不过他刚说完, 就想到一个离谱的事情, 他等大了眼睛,看向了赵慎:“不会贵妃酷似那位吧。” 赵慎其实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如今听到杨锐说出这话,他大概也是懂得了。 赵慎沉默了一下,杨锐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只是杨锐没想到赵慎并没有斥责他, 反而有些恍惚,“是有些相像。” 三年过去, 林琅觉得自己变化已经很大了, 她不认为自己一个身影就被别人认出来,可实际上,杨锐和赵慎都是慧眼如炬的人物,加上林琅对于他们而言, 又是刻骨铭心的人物,他们可以隐隐察觉一丝相似。 两人终究是无言,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府邸。 岚若带着落凝过来,此刻萧钰和林琅已经分开了。 岚若见林琅看着医馆,有些怔愣,不过此刻萧钰还在,她不敢多余的问询。 许久之后,林琅才道:“你们来了。” 见林琅说话,岚若才敢道:“娘娘,这是?” “这里如何。”林琅反问她。 “这里平日就十分热闹,是个好地方。”岚若过去负责过采买的事情,所以她知道这些事情。 林琅意义不明的道:“我也觉得,真是个好地方。” 时间过得热火朝天,宴会渐渐有了轮廓,随后到了赴宴的时候。 今年的宴会和往日不同,听闻燕州王和林微夫妇会进京朝拜皇帝。 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群臣震撼,要知道,燕州和朝廷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如今燕州王和林将军竟然会上京,这在群臣的想法里面,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如今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那就意味着,这位贵妃恐怕身后不仅仅是皇帝的宠爱,还有燕州作为靠山。 群臣对于这场宴会更期待了。 谁都想知道名扬天下的燕州王究竟是何等的人物,戎马一生的林微又是何等的风姿。 而他们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已经生子却依旧被带回皇宫的贵妃,究竟是如何姿色。 月落京华,冠盖如云。 宴会已经十分热闹了。 正阳殿中,岚若拿起眉笔,她仔仔细细给林琅描摹好了眉眼,林琅在铜镜之中仔细看着自己的脸,她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还在三年前的公主府,那时候她梳妆打扮之后,似乎是这幅姿色,占尽风流,令人动心,只是她不知道她以自己的面容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其他人会是一种怎样惊愕的姿态。 其他人不知道,一旁的岚若简直是心机胆战,她见到了贵妃画好了妆后,简直和那位长公主一模一样,她尽量压制这自己的情绪,不让贵妃瞧出一分一毫。 林琅并不在意,她能从岚若细微的动作中察觉到她的惊讶,不过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回到这里的这件事十分离奇,她又怎么会不体谅岚若呢。 况且这些日子,她心情十分的好,萧钰告诉她,她父母舅舅带着林泽湛从燕州来了,而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调教落凝,落凝在医术上颇有建树,这也让她更为满意。 萧钰没有先去宴会,他先来了正阳殿,此刻林琅以及穿好了衣衫,带好了步摇珠钗。 她用姣好的眉眼瞧着萧钰,一颦一簇,似带风情。 萧钰一顿,随后才道:“你回来了。” “嗯,我们走吧。” -- 第275页 林琅嘴角含笑,走到萧钰身边,萧钰带着林琅坐上了银顶黄盖红帏步撵。 八人抬起了步撵,岚若在一旁,她还有些走不出来,刚才萧钰和林琅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陛下会说“你回来了”,而贵妃也一副了然的模样。 那一瞬间,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岚若心口蔓延,她鼻子一酸,但多年的习惯让她憋住了眼泪。 林琅坐下之后,她心砰砰跳得很快,萧钰知道她思子心切,他握住了她的手,道:“快了,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众臣到的差不多了,林琅走在萧钰身侧,萧钰坐下之后,她坐在萧钰一侧。 她宴会原本十分嘈杂,而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四周突兀的安静了下来,随后不知谁喊了一声:“长公主。” 但那个人被人捂住了嘴巴,其他人更是死死看着林琅,林琅目露疑惑,冲着萧钰问:“今日这里来了公主?” 萧钰目光落在了一处,道:“确实有一位公主,赵舒月。” 林琅的目光看向了那边,三年未见,赵舒月似乎更美貌了,可如今她精致的面容上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林琅点了点头,就不再看她。 萧钰道:“众位卿家可以落座了,乐起。” 舞女立刻跳起来,乐师奏起了乐。 其实这里最诧异的不是赵舒月,而是杨锐赵慎他们,他们那夜也不过觉得贵妃的身形有些相像,却没想到面容几乎是别无二致。 只是两人见多识广,暂时没有丢人。 如今宴会又开始喧闹了起来,可众人却没有心情,当年消失就十分听长公主的话,长公主死后,天下缟素,萧钰三年没有妃子。 而如今萧钰终于有了妃子,可这人酷似长公主,众人的心思都转了几转。 萧钰低声对林琅道:“你若是不喜,我可以让他们不说。” 林琅却嫣然一笑:“我的模样就是这样,你是堵不住的,既然他们想说,那就说吧,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说腻的,况且我也十分感谢这幅容颜。”不然就不会实现萧娡的愿望,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林琅这样想着,福至心灵一般,她突然察觉到熟悉的感觉,她立刻站了起来,她目之所及,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以及旁边的孩子-林泽湛。 这么久不见,林泽湛的目光更为坚毅了,而他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眼中却还是孩子一样的惊喜。 林琅见他这般好,她嘴角微微的放松。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燕州王他们。 燕州王身上并没有狂妄的气息,反而如同书生一般儒雅,可惜大臣知道燕州王并没有他面容这般的无害,他将匪徒遍地的燕州变成安居乐业,就这个本领,天下就没有几人能做到。 而她的亲妹妹,骑马执枪,逼退敌国数万人,这份功绩,更为艰辛。 其他人停止了交流,他们都在看他们。 林微和花绥走得很随意,仿佛不是第一次来皇宫的宴会,只不过是在燕州,守礼却又不失风骨。 不得不说,林琅的脸传承林微和花绥,只要见到林微和花绥,必然会认为林琅是他们的孩子,而不会觉得林琅酷似长公主。 他们坐到了上座,燕州王道:“臣在燕州也没有带什么礼物给陛下,只有一些薄礼,望陛下笑纳。” 萧钰谦辞道:“王爷能守住燕州安宁就已经是给朕最大的礼物了,其他的礼物哪比得上王爷的功绩呢。” 燕州王眼里带着赞赏,萧钰还是一如既往说话得体。 不过萧钰说是这样说,燕州王却不会真的不给,毕竟这除了是燕州的礼物,更是他做为舅舅,给林琅的嫁妆。 “宣礼。” 身后人道:“豹皮十张,鹿皮十张,黄金千两,硫磺一万斤……” 念完之后,众人看贵妃的表情都变了。 林琅知道这是她舅舅认可了萧钰。 他们落座,酒过三巡,一位武将明显喝高了,他指着林微道:“听闻林将军枪法入神,本将军颇为崇拜,不知林将军能给在下一个机会比试么。” 他说完这句话,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看林微怎么说,其实林微一介女流成为将军原本就十分荒唐,可是燕州王本领强悍,燕州如同一块铁桶,加上先帝又没有本领管燕州,于是这件事就一直离谱地延续下去。 实际上,一些武将是不服气的,他们觉得上马杀敌是男子该做的事,而不是女子的职责。 往日他们根本见不到林微,如今见了,他们不能放过这个比试的机会。 他们想看看,林微的本领究竟是吹嘘出来的,还是自己真实的本领。 林微却并不在意,她靠手中银枪保护自己的时候,其他人还不知道在哪呢,她自然不会畏惧这群人的挑衅。 林琅也有了兴趣,她相信自己的母亲,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们看向了萧钰,萧钰在燕州那么久,自然知道林微的武功,他不介意让林微在这里证明自己的能耐。 他道:“给他们拿武器。” 四周让出了一处擂台,林微其实今日并没有身穿铠甲,她只是穿了一身锦衣,如今她没有接过其他人送来了铠甲,只是拿起她熟悉的银枪。 对面也拿起了双刀。 林微的表情并不能算是凝重,她只是挑衅的挑了挑眉,对方喝了点酒,当即酒意上头,拿着双刀就冲向了林微,林微默念了几个数,随后她一个起身,如同落雪一般轻盈,躲开了对面大刀的莽撞。 -- 第276页 随后三下两下,在武将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银枪已经指在了武将的喉咙之上。 四周爆发了喝彩,一招制敌,动作干脆轻盈,飘飘若仙子。 林微用她的本领告诉别人,她的本领不是靠传言,而是她自己的实力。 林微道:“打扰陛下了。” 萧钰笑道:“将军让朕见到如此精彩的比试,感激还是来不及,怎么算是打扰呢。” 林琅也举起了茶杯,道:“琅儿恭喜母亲胜利。” 林微秉着的脸露出一丝罕见柔意,这是只有母亲才会有的神色,其他人见此,再也不敢胡乱猜测林琅的身份。 林琅无论是面容,还是和燕州王和林微之间的互动,都在告诉他们,林琅就是林微的女儿。 林微回到了座位,她坐下之后,花绥递给她一杯茶,低声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林微嗯了一声,其实她来这里除了带林泽湛过来,还是想看看林琅过得好不好,过去她常年在战场,对林琅的关心太少,如今她终于可以卸甲,那她就要承担做母亲的责任。 “好厉害。”细微的声音在林微身侧响起,林微目光更温柔,她看向周围的小童,她故意带了几个孩子过来,将林泽湛藏在他们中间。 此刻是林泽湛说的,他刚才也去看了,他被林微的枪法惊叹,道:“可以以后教我么,我也想学。” 林微勾起了嘴角:“可以。” 其他人瞧见林微身边的那个小童,年纪轻的还没有什么感觉,年纪大的却有一种感觉,那个小童和陛下年幼时格外的相似,他们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猜测。 林琅在认真吃东西,赵舒月走了过来。 林琅道:“公主。” 赵舒月不敢拿乔,她声音温柔:“贵妃娘娘,林微将军可真是英姿飒爽。” “燕州的女子大多都是如此的。”接着林琅就开始说起了燕州的风土人情,她本就见识广博,随口一说,就让人心生向往。 赵舒月却心里惊愕,她是和长公主打过交道的,赵舒月甚至有一种感觉,若是长公主活着,或许也是林琅这幅姿态。 而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简直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明明她以为林琅是长公主的替身,她是最知道萧钰心意的人,可如今她却没有丝毫林琅是任何人替身的感觉,她只觉得,林琅就是林琅,她眼睛里是无限的光,也许如同燕州那郎朗日光,驱散一起阴霾。 她说了许久,四周都是好奇满足的目光。 赵舒月道:“多谢贵妃娘娘。” “无事。” 主座之下,林泽湛吃了一会东西,他觉得无聊,对花绥道:“我可以去那边玩么。” 花绥道:“好,别离这里太远。”接着他给一个人使了眼色,那人立刻跟在林泽湛身后,林泽湛远离了这群人,他看到了几只蚂蚁,他蹲在那里,仔细看蚂蚁回家。 赵慎今夜觉得自己十分混乱,他和其他人说了一番推辞,终于从那群人之中出来,他已经觉得十分混乱了。 他今夜见到贵妃之后,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喝醉了,不然他又怎么会觉得座位上那个看起来和长公主无关的人,就是长公主本人呢。 他出来之后,见到一个小孩,那小孩仔细观察蚂蚁,他最初只觉得孩子童心未泯,随后他却冷汗四起,这个孩子和陛下小时候格外的相似。 他酒已经醒了,他走到孩子身侧,道:“小孩,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蚂蚁回家,它们好厉害,可以排成一对在走。” 赵慎道:“这是它们的习性,它们会集体出来,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会捡走地上的食物。” “谢谢叔叔。” “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刚才似乎没有见到你。” “我是我家的。” 赵慎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有趣,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那你叫什么。” “林泽湛。”他眼睛依旧仔细,只是随意地回答,此刻赵慎却惊讶了,林泽湛是贵妃孩子的名字。 这孩子熟悉的面容,以及和贵妃的关系,他轻轻咽了一口口水,道:“你多大了” “快三岁了。”林泽湛终于抬起头,疑惑赵慎为什么这么问他。 “你父亲是谁。” 林泽湛还未说话,就有人道:“大人为何为难一个孩子呢。” 冷淡的声音响起,赵慎看过去,是林微的夫君花绥,见到花绥,林泽湛眼睛一亮,立刻忘记蚂蚁,举起双臂走了几步到了花绥身侧要抱抱。 花绥抱住了他。 转身离开。 什么叫为难,赵慎背后一阵冷汗,他那不可思议的猜测似乎在花绥的话里得到了确认。 为何问林泽湛的父亲叫为难,为何林泽湛酷似萧钰,或许她是她,那三年前那场案子终于有了思绪,而一切问题有了解决的办法。 赵慎终于明白了一切,他觉得今日简直是醉的对极了,明月皎洁,他眺望月光,眼里是一阵湿意,心中情绪无法排解。 唯有一个想法:活着真好。 宴会来的快,过去的也快,很快宴会就结束了。 有的人离开了,有的人留下了。 之后又喧闹了一阵子,燕州王留在京中一段时间,随后他带着林微和花绥离开了。 林泽湛留在了皇宫,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酷似萧钰的孩子,其他人已经有了猜测。 -- 第277页 只不过他们对林琅的注意不只是那个孩子,林琅和其他的女子太不一样,不过有林微作为前提,他们对林琅的下限明显降低了不少。 林琅在宴会结束之后,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去经营一家医馆,当时不少人打算看好戏,可随着去的人越来越多,其他人也彻底知道林琅就算伸出后宫,也能做出一番成绩。 女子有病难治,又是是一些男女大防的病,更是难治,林琅这家医馆,有不少女弟子行医,治了不少女子和妇人的病。 除此之外,还经常治一些疑难杂症,因而店也就越来越大,名声大了之后,医馆的弟子会抽时间给百姓讲一些简单治病的方式,渐渐的,民间自愿叫林琅为圣妃。 一年之后,林琅又怀上了一个孩子,萧钰封她为皇后,百姓的称呼变成了圣后。 萧钰向林琅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林琅在写一个病例,她道:“不过是别人胡乱叫叫。” “可我不觉得,我只觉得你就是我的圣后,是你治好了我。” 那个无情的我。 林琅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吻了他的嘴角,温柔道:“嗯,时间还长,无论你有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萧钰嗅了嗅她发上的香:“我记得了,不许食言。” 第146章 番外 前世两三事 萧钰笑吟吟地看着皇后周如杳, 可惜笑容没有达到他的眼底,而面前的人冷汗淋漓,眼里充满着死亡的恐惧。 她不明白, 为什么她让人那边折磨萧钰,萧钰竟然活着回来了,不仅是活着回来,还活得这般好,她不甘心, 那他这么多年的筹谋算是什么, 都是笑话么。 可惜如今这句话已经不敢说出来了,萧钰站在她面前,一起都结束了, 她的荣华, 她的地位, 她抢来的一切。 处理完皇后这件事, 萧钰登上了皇位,这母子将大雍搞得民不聊生,他登基之后,还有太多麻烦的事情等着他。 他头有些微微的疼,不过也不是全无希望, 那个一直陪伴他的女子和他一起来了京城-林琅。 两年之前,他被皇后的人迫害, 是林琅神医妙手, 将他从地府拽了回来,那一瞬间,当时他被恨意埋葬,只想着复仇, 可后来林琅一直陪着他。 她和别的人不同,她眼里的自己从来不是大雍的皇子,也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亦或是失意的孤家寡人,他在她眼里,似乎只是一个病人。 他醒来之后,自己的腿毫无知觉,萧钰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离不开人了,他痛苦过,可不愿在她面前失态,女子过后告诉他:“天降大任,必然苦其心志,殿下心志坚定,必然能成大事。” 也许是她的表情带着活泼的生机,也许是她的言辞太有气势,萧钰一下子被震慑到了,那一瞬间,他觉得似乎时间除了恨意,也该有其他的事情。 她给他做了轮椅,让他离开了床,她教他复健,让他可以彻底站起来。 若是没有林琅,萧钰大概是没有那么快恢复的。 可偏偏林琅受伤的时候,他却没有办法。 她的母亲死于一种蛊毒,她十分自责,明明她自己就是神医,可却束手无策。 她悲伤到哭都哭不出来,萧钰知道这种感觉,他母亲离开他的时候,他就是这种感觉,后来他不得不走出来,可是他不想林琅这样走出来,他夙兴夜寐,终于帮她查到了凶手,可那时候他无能为力。 她的母亲太厉害,太让霖国忌惮,是霖国的人下的毒手。 萧钰就算再厉害,如今却是被皇后制衡的,他没有办法帮林琅报仇,可是萧钰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做了一些,让那个下毒的人付出了代价,可实际上,萧钰知道林琅想要什么。 她母亲死后,她母亲的遗愿落在她的肩上,她想要大雍和平,不要再有这些争斗。 萧钰怀疑,若不是还有这些病人,她下一刻就要穿上铠甲,去了战场。 可最后她还是去了,他的身体很快就复健好了,其实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复健的时间不算短,可偏偏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那光阴似乎是被豺狼追赶,还未怎么回味,抓也抓不住地溜走了,狼狈地过着日夜。 他终究回到了京城,而民心所向,萧钰成为了皇帝,在萧钰坐上皇位的那一刻,他有一种惊恐,随后就变成了现实。 林琅请命奔赴战场。 她目光清冽,没有半点含糊,萧钰一瞬间想起了她母亲死后她的决心,他想拦着她,他想给它一份和平,可在那平静如水的眼睛下,萧钰张不开口。 如果知道日后的结果,他一定会打造一个金色的屋子,将她藏起来,哪怕是折了她的双翼。 他后悔了,夜不能寐,他喜欢权势,享受掌控群臣的感觉,却畏惧边境的折子,他害怕边境的噩耗,尤其是关于她。 还好奏折大部分都是喜讯。 他能做的就是压下自己的恶趣味,将大雍治理的越来越好。 攒够粮食,派他信任的粮草官,将粮草送去边境,不让她有一丝一毫后方的担忧。 除却这些,他还想要驾马上战场,他想更近,更近的陪在她身边,快点实现她的野望。 可惜噩耗远比希望来得更快。 她死了,死在一处破庙,胸口被人刺进去,霜雪凝固了她的容颜,而她毫无生气。 -- 第278页 那一瞬间,萧钰失去了感觉,不同于他母亲的离世,那感觉并不强烈,细细麻麻的,或者根本感觉不到悲痛,可身边的人在后来告诉他,他直到死之前,原来从未笑过。 而他离世的时候,嘴角才是释然的笑,也许那时候他知道可以离他更近一点吧。 此刻他还活着,怒火压灭了理智,他派去了顾鄢,同时他也去了战场,在他和顾鄢的手段下,他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云淮。 如同她尸体上的一剑,他还了回去。 让云淮也体会她的痛苦。 可实际上,霖国乃至四周都屈服了,可他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再也没法用旁的东西填满。 他恨旁人,却更恨自己,他该早早的看清自己,也该早早地和她说,你多信信我,你的痛苦,额可不可以让我承担一半。 不相思,才可不思不念不遗憾。 若有来世,我必然不会再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