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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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复仇女神》作者：山茶猫【完结】
    文案：
    黑莲花女主 = 美艳外表+高智商+腹黑+复仇
    文 = 悬疑+职场+虐渣+魔女长成
    一卷三个小故事是第一人称，不要被吓退哈哈！二卷是第三人称！
    一桩陈年的QJ案，因为受害人的自杀，引发了新的血案。曾经的凶手带着一身与受害人同样的伤痕，死在了同样的案发地点。是谁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表面看来，她是高处神坛的完美女神：名校毕业，收入颇丰的职业、高大英俊的上司、时尚亲切的同事……可这华丽的外表下，却是黑色的腥臭暗流在涌动！
    上司：小月，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曲明月：宁总，你是不是总裁文看多了，忘了自己已经结婚了？
    同事：你就该找那些年纪大的男人，稳重多金
    曲明月：呵呵，我人美家境好，不需要给老男人当玩物
    男友：我家里可能无法接受我们在一起……
    曲明月：慢走，不送。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主宰了一切，而他们却不知道，她才是伊甸园苹果树上的蛇，引诱出人类内心最黑暗的贪欲，让他们在无边的苦海内挣扎。
    而她，又该如何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伪装自己
    PS.全员恶人，男女反派数目一样多并且下场都不好，如果还是介意请勿入。
    我不认为一个人的好坏与她/他的性别有任何关系，不喜欢不接受这个观点不要强求。虽然我认为人应该看些多种类型的文防止思维固化，但如果小天使们看文是为了开心，就别给自己气着。而且，任何社会现象都不会因为我不去写就消失，但我在写的时候，是绝对持批判态度的。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职场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泽、白启明 ┃ 配角：曲明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高智商美人的复仇之路
    立意：人性与性别无关
    第1章 老师（一）
    曲明月是一个花瓶。
    或许我是个老师，不该这样评价自己的学生，但是任何人对她的第一评价皆是如此。她很美，尤其是那张面孔，美中透露着娇憨和风情，完全符合世俗眼中无脑的二奶形象，要是让刻薄的同性评价的话，便会说：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唔，恐怕我也是那刻薄的同性之一，但我仍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非常公正的。
    曲明月的母亲也是个美人，我在家长会上见过她。与她那憨傻的女儿相反，她聪明，要强。她仅得了这一个姑娘，便恨不能将她培养成撒切尔夫人或者居里夫人，只可惜，女儿虽继承了她的皮相，却继承了她父亲的脑子，在学业上十分上不了台面，曲母用尽了浑身解数，也只能将她固定在一个中等的位置。
    只能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如此的皮相，便不会给她一个好脑子。
    可是青春期的男孩子是不管她有没有好脑子的，他们像无措的苍蝇一样围绕她身旁，恨不能跳出一段与众不同的舞蹈来叫臭鸡蛋注意到自己，我没收了至少五个手机，都是用来偷拍她的。甚至班长，那个对我唯命是从的男孩，也是她的拥护者之一，但他会做人，常嬉皮笑脸对我说：“蔡老师，咱们十班真是美女如云，最好看的老师，最好看的校花，都在咱们班。”
    他纵然马屁拍得顺溜，我却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样的话非但不能叫我开心，反而令我有一丝被侮辱的感觉。呵呵，我有什么资格同曲明月一较高下呢？
    不过，空有美貌没有脑子，她能走多远？
    新学期伊始，我便将曲明月叫到办公室，对她说：“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么？”
    她的脸上浮现出惯有的茫然神情来，讷讷道：“我开学月考进步了十几名呢……”
    我怒道：“是，你是进步了十几名，你周围的人都退步了你知道么！”
    曲明月依旧一脸茫然，仿佛再说，这与我何干？
    我最是讨厌她一脸无辜演苦情戏的模样，叫人想起琼瑶电视剧里那个惹人厌的小白花女主来。我忍不住声音抬高了八度：“要不是你平时上课老说话，他们会退步？”
    这时数学老师上来打圆场：“美英，有话好好说。”她笑眯眯凑过来，“我看了成绩单，就是政治和历史拉分了，数学考得还挺好。而且说话这种事吧，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最痛恨的便是我教训学生时，张悦总是凑上来打圆场做老好人，然而毕竟一个办公室，她又年长于我，我不好说什么，于是快刀斩乱麻对曲明月道：“你一会儿和周前换一下位置，坐后面去吧！”
    老天作证，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张悦转身的时候撇了撇嘴，这个女人，她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教育方式不屑！
    而曲明月接下来说的话更叫人生气。
    “是因为周前的爸爸是教育局的么？”
    她依旧是一脸蠢相！说的话也如此不上道！办公室还有别的老师在支棱着耳朵听着，我很是尴尬，急忙呵斥她：“你懂什么！周前是个老实孩子，他上课从来不说话！”
    曲明月惶恐地说道：“那我不说话了，老师你别换了我。”
    “你先坐后面去，我观察几天。”
    “老师，我视力不好，坐后面看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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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你少在这和我讨价还价，让你换你就换！视力不好就配眼镜！”我终于耐心丧尽，拍案而起。
    曲明月垂头丧气地走了。纵然她穿着宽大的校服，还是能看出她已经具备了妙龄少女应有的身姿的轮廓，我有些厌恶地揉揉眼，想将那个轮廓揉散。
    时隔一天，曲明月那聪明的母亲便找上门来了。她手里拎着一套全套的lamer化妆品，满脸笑容道：“蔡老师啊，明月她不懂事，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我替她赔礼道歉，您看她现如今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候，这孩子本来就笨，坐到后面更加不好好学习了，您看是不是……”
    我望着那套化妆品不自觉地匀了匀口水，毕竟那是我的工资所无法企及的。然而该有的态度我还是要有：“曲明月这孩子，我不是不关心她，但是她实在是太爱说话了，你看，原本几个二十来名的学生，都被她带下来了。”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狠狠说了她，这个化妆品您收着，孩子以后还要拜托您照顾呢！”
    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化妆品，曲明月要是有她母亲一半上道就好了，真可惜是个蠢货。
    然而我是不可能将她再调回来了，离我远远的最好，眼不见为净。
    我此番可有更紧急的事情呢：一般学校的师资都难逃阴盛阳衰的命运，G中也不例外，然而最近却新调来了一个教授历史的男老师，叫林远清，他真是异类中的异类，带着金丝眼镜，高大帅气，儒雅至极，却与我一样未婚。
    纵然我是个高傲的女人不会主动出击，但总被学生们开玩笑配对，心中对林远清难免要有一丝旖念。
    林远清偶尔会与我攀谈一些，多是请教授课的经验还有学生的基本情况。这是一个好兆头，我心中不能说是不得意的，他毕竟是能看到我的优秀与出众，何况还有那么多老师，他与我说话的时候最多。
    我认真地开始打扮自己，lamer的面霜令我肤色润泽，再加上适当的装扮——今天是鹅黄的针织薄衫配上宝石蓝的丝巾，明天是膨胀如伞的红裙和细跟的黑色高跟鞋……就连学生们都说：“哇，蔡老师你真是仙女下凡！”
    这样的恭维真叫人心情愉悦。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放下自己的矜持，涂上娇嫩如蔷薇色的口红，示意林远清可以有进一步的表示。
    可是，我心里总是惴惴难安，我脑海中有一根弦紧紧绷着，那是曲明月的影子。
    我惧怕她的出现。虽然她最近乖巧了许多，甚至都不来办公室问问题了，可这反而叫我觉得她像一颗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摧毁我苦心经营的一切。
    我气恼自己这样的念头，她是个蠢货啊，你担忧什么呢？你这样不是徒长他人志气么？何况还是你最瞧不起的人！
    我安慰自己，林远清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何况，他们是师生，能怎样呢？呵，我着实是太神经过敏了。
    今日，林远清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装，来与我说话。算算，这是第四次长谈了，我能看得到他对我的好感，要不说恋爱令女人更加自信呢，我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闪烁着不同于寻常的光芒。
    这时，有人敲敲门走进来。
    “张老师，您找我。”
    这熟悉的，软绵绵的，呆若木鸡的声音，除了曲明月，还能有谁呢！
    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周遭的光彩仿佛玻璃一般被固定住，然后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脆响，玻璃顺着缝隙破裂开来，亮晶晶砸了一地。我一面紧张得血液都逆流，一面突然又有些轻松，也罢，躲是躲不过的。
    曲明月走了进来，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抬头看了看她。
    我纵然讨厌此女至极，也不得不承认，G中恐怕此前十年，此后十年，都没有有如此漂亮的人了。
    曲明月是学生，她连头发都是规规矩矩的短发，脸上更毫无脂粉。饶是如此，她依旧好看。我倒是不吝啬言语去描述这种好看，鼓鼓如仓鼠的脸颊还带着婴儿肥，圆溜溜的眼睛像是无知无觉的清澈死水，那嘴唇红得过分，俨然是吃多了死孩子的模样，皮肤呢，白得病态，更衬得头发显现出一股死气沉沉的黑来，这活脱便是一个吸血鬼的模样！
    张悦故作和善地同她打招呼，叫她坐了过去。这个老女人！她分明是故意要拆我的台！
    我此刻一定气得脸色发青，因为林远清失魂一样地移回目光来，明显被我吓了一跳：“蔡老师，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
    “我没事。”是，我是脸色不大好，我前一秒尚且春风得意，此刻便面如死灰，也难怪吓到了他。
    林远清又看了她一眼，眼睛里的迷恋像是一捧星光，他状似无意问道：“这也是咱们这届的学生么？”
    我心里的老鼠愤怒地磨着牙齿，可是我却不能表露出来，我只得故作轻松道：“是啊，是我班里的，叫曲明月。恩，成绩一般，资质有限吧。”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她是个徒有其表的蠢货！
    林远清笑道：“看上去很有灵气。”
    我几乎要咬牙了：“只是看上去。”
    林远清差异于我的态度，尴尬笑道：“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赶上你心情不好。本来还说今日请你吃饭的，既然你不开心，我还是换个时间。”
    我赶紧调整态度挽留他，可是他带着尴尬地笑容，落荒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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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学校不叫体罚学生，我此刻定要狠狠打曲明月两巴掌！
    张悦还在同她说话：“你看这两道大题，你的步骤都对了，就是答案算错了，这种问题考试的时候一定不要出现，丢分很冤枉的……”
    装模作样！装模作样！
    我重重地将教案摔在桌子上。
    张悦闻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最近都不来问问题了，这怎么可以呢？马上就要月考了，不要分心，下次上课我要提问你问题的……”
    我越发难受。
    两人说完话，曲明月抱着书要走，我叫住她：“曲明月，你等一下。”
    她噤若寒蝉，嗫嚅道：“蔡老师，您找我。”
    我故意晾了她一会儿，看她一动也不敢动的，这才缓缓道：“听你高一的班主任说，你画画挺好的？”
    她竟然误以为我在夸奖她，腼腆笑道：“都是画着玩儿的。”
    “我觉得你这个特长要发挥重要作用啊，这样吧，学校有板报评比，你好好画板报墙，给班级争光。”
    “老师，最近课业有点重，我都不怎么画画了，妈妈说会耽误学习。”
    “画个板报墙而已，给学校画，耽误什么学习？”我暗自笑她借口都如此拙劣，做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来，“老师支持你。”
    曲明月眨眨眼，呆呆道：“那，我和谁一起画？”
    我笑了：“什么和谁一起画，你自己画啊，咱们班，还有谁比你画画好？”
    她抿了抿嘴，没说话。
    “好吧，就这样定了，听说你画画还得过奖，区区板报难不倒你的。”近四平米的大黑板，够她画死的。
    她不敢违背我的意思，转身走了。
    第2章 老师（二）
    曲明月当真开始画板报，平时上课她没时间，就课间、午休，放学了以后画。我偶尔看到几次，见她眼睛下两团乌黑，不免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然而开心了没两天，我复又生气起来，因为林远清再没找过我，他似乎突然之间对我敬而远之了。
    为什么？是我最近总是心烦意乱忽略了他？还是那日我脸上的表情吓跑了他？
    我有些不安，林老师的家里在本地颇有背景，自己也是国外名校的研究生，我恐怕再难寻到这样好的夫婿了！思及此处，我不得不再将自己的矜持放下一些，人说女追男隔层纱，我若是主动，兴许能一举拿下。
    我穿上自己最喜欢的一身衣服，化了淡妆，打算趁着午休的时候，邀请林远清去附近的新开的饭店吃个饭。
    此时正好，学生们都去吃饭了，我知道林远清嫌弃食堂太挤，一般都会去的晚一些，何况今日他第四节 还有课。
    可是我去了，却扑了个空。他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他能去哪里？
    很快我便找到了答案，他在我班级的教室里。
    他站在一旁，对着正在画画的曲明月道：“你画的真好。”
    她画得有什么好？画的那鸟极其丑陋，树叶也不够细致。
    她笑眯眯地说：“谢谢老师，您觉得哪里还需要改进么？”
    林远清笑着摇摇头：“你按照自己的想法画就是了。不过，你饿了吧，我顺便给你带了一些饭菜，先吃吧。”
    他早早走了，便是为她买饭去了？！
    “不了，同学帮我带了，您吃吧。”她推诿。
    我冷冷地看着，听着，只觉得愤怒像是冰凉的蛇，游走在我的每一条血管里。我推门进去，脸上的笑容不免僵硬中透着悲凉：“林老师，你在这里。”
    他转过头来，看到我倒是一派坦然：“蔡老师，你吃过饭了？你看，你们班真是人才济济，这个板报画得真好。”
    我干笑：“是啊，曲明月很有才。”
    “就是太辛苦了，你怎么不多找两个人帮她？我们班都是三个人一起画。”
    我的笑容越发僵硬：“别人也不会画。”
    林远清笑道：“你得多问问，保不齐还有高手。板报总是要更新，一个人画太累了。他们现如今，学业压力很大。”
    他倒是教训起我来了，他才来多久！他凭什么！我生平尚未受过如此大的侮辱，尤其还当着曲明月的面，我盯着她的后脑勺，她应当在偷笑吧，她应当觉得自己略胜一筹吧！
    我敷衍着同林远清走出来，正碰到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进教室，她们朝气蓬勃地冲我打招呼：“老师好！”
    我故作慈爱，试图挽回一些在林远清心目中的形象：“刚吃完饭？怎么不回宿舍睡一会？”
    “给明月买了午饭，我们刚好中午自习一会儿！”她们说笑着进了教室。我突然觉得有些无力，莫说曲明月是个二八年华的美人，便是这些普通学生的朝气，也是我所不具备的。我这是怎么了，这样自怨自艾的。
    我觉得还不如不问那句的好。
    到了办公室，我不得不再次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来：“林老师，这附近有一家很好的餐馆，明天我们去尝尝吧？”
    林远清笑道：“好啊，叫着其他老师一起，我请你们，要说这饭早就该请，怪我后知后觉，多谢你提醒我。”
    他是装傻还是真傻？我勇气用尽，没办法再将话说破，便顺着说下去了。
    放学的时候我坐在车里，感到十分无力。林远清和曲明月能有什么？再等两年，曲明月高中毕业了，总不能还有联系，我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就好了。可是我愤怒，我不甘，仿佛只有她退让了，离开了，我才有机会！凭什么？！恨只恨这个蠢货，连早恋都不敢，令我连她的把柄都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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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纠结着，我看到校门口学生的外出速度似乎变慢了。
    不需要我太过费神，便看到，曲明月正在同一个男孩讲话，她的模样十分娇羞，像一只怀春的母猫。那个男孩我竟也认得，张响川，是高三的学生，我认得他是因为他是学校的升旗手，身姿确实比一般男孩要挺拔许多，模样自然也是没得说。他二人站在一起郎貌女貌的，难怪大家都在看着。
    一瞬间我甚至有点释然和嘲弄的心情，林远清啊林远清，你休想着老牛吃嫩草了，小姑娘也喜欢的是小伙子，轮不到你呢！
    看了一阵子，我便隐隐有种感觉，张响川对于曲明月并不感冒。或者说，没有普通“苍蝇”那种受宠若惊的殷勤。曲明月的表情有些尴尬和失落，我越发高兴，真是想不到，她也有吃瘪的时候，也是会有男人不喜欢她的！
    她也要看人脸色！她也会被拒绝！
    虽然她并未早恋，但这个发现更令我快乐，中午的不快仿佛登时烟消云散了。
    时过三日，林远清果然未曾食言，请了高中部一部分老师——尤其是班主任——一起吃了个饭，我混在一群30-40的老师中，看上去瞬间夺目了许多，所以他甚至主动坐在了我的身旁。
    老师们开玩笑道：“美英是学校最好看的老师，林老师你真有眼光啊！”
    “美英你可要抓住机会啊，这样的青年才俊可不多了，现如今进学校的，没有国外名校学历都不成的……”
    我笑着，享受着主角的光环。
    可是林远清非常认真地说话了：“我想大家可能是误会了，蔡老师帮助了我许多，我很感激她，但是我们之间绝对没有大家所说的那种感情，就是普通同事而已。”
    我的耳朵轰一下变得十分不灵敏了，浑身的血液像是狂奔的士兵一样涌向了前线，涌向了我的脑子，我几乎是本能地露出得体的笑容来去附和他，我甚至还笑眯眯地问他：“林老师要求一定很高，喜欢啥样的，说出来，我们帮你找找。”
    林远清腼腆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就是喜欢聊得来的，我觉得自己还挺不成熟的，所以，大概比我小的女孩我觉得更合适些。”
    比他小的，比他小的！
    我只是，仅仅，比他大两岁而已，何况我一直都很注重保养！！
    老师们的话题转移开了，大家心照不宣地借此聊起了学生，聊起了最近的教委改革，聊起了教师的不易。我苦苦地撑着，才没有让自己露出一点异样，或者说，我自我感觉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明明不是一次恋爱也没有过的菜鸟，为什么此刻心里会如此难过呢？我突然又觉得，其实所有人，他们都察觉了我的心思，他们此刻便是汇聚一堂要看我的笑话的，看我的尊严被践踏，看我的感情还未开始便结束！
    “……蔡老师班里的那个姑娘是真的好看，你们见过么？”
    突然，有人又将话题绕了回来，我大梦初醒一般，急忙挤出微笑留神听着。
    “确实好看，以后该做个明星，要我说，应该叫她去考电影学院，或者中戏，她比电视剧那些女主角看着好看得多。”
    林远清插话道：“你们说的是曲明月吧？我教她历史的。”
    这时一个高三的班主任说话了：“哎，女孩子太好看了有什么好，这不，我们班那个张响川，本来多乖一个孩子，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现如今时长与她搭咕在一处。”
    “是早恋了么？这可得管啊。”
    “我倒是想管，可你别看英雄过不了美人关，其他的倒是过五关斩六将没什么问题。我寻思着，他们也没太过火，压太紧了怕适得其反，别耽误学习就罢了。”张响川的班主任是个语文老师，说出来的话也是文绉绉的。
    “嘿，光看着那模样倒是挺般配的。”高二的英语老师笑道，“说起来我和我老婆就是高中就认识在一起了。”
    话题又转去了家庭，我却更加无心听下去了。男人啊男人，装得再怎么倨傲，也是如此禁不住美色。我万万没想到张响川竟然这样不堪一击，这才几天，就沦为裙下臣了？！而林远清呢？他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可是，是我的疑心在作祟么？我觉得他同我一样失落。
    嘿嘿，也好，你也失恋了，你便体会一下我“被”结束恋情的痛苦吧！
    宴会散了，我并不要他们送，打了辆车便走了。我脑子乱乱地走进自己家里的小区，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想一个人呆着死了也无人知道。我百无聊赖，便去了小区旁边的一个网吧。
    那个网吧的网管是个昏聩的老头子，我交了钱，他便给我开了机子，其余事情一概不管了。
    网吧鱼龙混杂，打游戏的少年老成地叼着烟，还有人甚至年纪轻轻便有了纹身，时不时地骂两句队友；另有一些穿着廉价的小情侣，窝在角落里，彼此动手动脚十分不雅，真是穷到开房的钱都没有了么？我几欲作呕。
    这里并没有什么乐趣，只是多了分人气，恶心的人气。
    我看了一个无聊的搞笑电影，正要走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叫曲明月翻不了身。
    我几乎是有些激动地重新坐回位子，打开了学校的贴吧。贴吧里十分冷清，有的只有一些教务公告和学生活动，虽然贴吧才刚刚兴起，大概也不会有多少学生来看。但是我还是非常虔诚地发了一个帖子，我一字一字地敲下标题：“曲明月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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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我用男生的语气写下内容：我是一个暗恋了她许久的男孩，但是听说他和高三八班的张响川在一起了，是真的么？
    第3章 老师（三）
    帖子发布，我竟然有点紧张，老天作证，我是个乖女孩，我从小到大皆是循规蹈矩的，这个帖子，也并没有什么，如果她行的端做得正，别人并不会说她什么。发布后，我有些失魂地坐着，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幸而是周五，我明日可以睡个懒觉。
    可是我睡得不大安稳，心焦气躁地总是要一遍遍地看有没有人回复，待到周六下午的时候，帖子依旧只有寥寥五个评论，全是“马”“真的么？”这样无营养的话。
    我丧气地关闭了网页，纵然曲明月真的能滴水不漏，但是我就不信张响川没有暗恋者？这个年纪的女孩，嫉妒，残忍，她们能眼看着自己的男神被抢走？要不然就是，学生们学业太过于繁忙了，根本不看贴吧？
    我自以为的妙计，便这样破产了。
    就这样，我大概有两三天都没有关注这个事，它早已被我抛去了脑后。
    如果不是张悦一脸焦急地找我，我都不知道它已经发酵了这么久。她神色非常不好的对我说：“蔡老师，你最近看贴吧了么？”
    “没有，怎么……”
    “那你快看看吧，看了你就坐不住了！我先去上课了。”
    我急忙躲去了教师厕所，用手机打开来看。真是活见鬼！我的帖子竟然有了两百多个跟帖！我颤抖着滑动着那些信息，真是五花八门，有的破口大骂曲明月是公厕，四处睡男人，有的说曲明月是他的女神要将发帖人暴打一顿，还有的说是她的朋友，作证她和张响川只是普通朋友。
    我看了一阵子，反而镇定了下来。张悦真是愚蠢，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完全只是无意义的宣泄，于是我鬼使神差地在上面补上了一条：有一天撞到她和林老师中午在教室做那个，真是好恶心啊！
    我有种恶作剧一般的快乐！笑了好一阵子。林远清啊林远清，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走出来，我心情大好，如常地去上课。课堂上，学生们都是一派乖乖仔的样子，风平浪静，但是我知道枯燥于学习的他们现如今有了一个新奇的、可以供他们的消遣的好八卦，没有人会在乎这是不是真的，只要它够劲爆，够夺人眼球，他们便会疯狂地去传播去讨论！我很好奇如果张响川知道曲明月是个人尽可夫的ji女，他还会继续喜欢她么？
    但我作为老师，又得到了张悦的“提点”，也不得不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最近课业繁忙，希望大家多以学业为重，不要耗费心思在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上，尤其是早恋，是非常耽误功夫的，我点到为止，希望有问题的同学自己注意些！”
    台下的学生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露出了神秘莫测又充满恶意的笑来。
    台上的我转过身板书时，也发自内心地笑了，天底下还有比折磨曲明月，更愉快的事么？
    我开始密切地关注帖子的动态，仅仅一天，跟帖的便有一千多人了。他们说：“是么？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
    “我就说她是一个公厕。”
    “这种人怎么配留在我们学校，恶心！林老师是瞎了眼么？”
    “林老师人很好的，可能是她勾引老师。”
    事情发展得出人意料的顺利，学生中那些被深深隐藏的恶意，因为集体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一夕之间，曲明月也从女神变成了众矢之的，臭名昭著。我作为她的班主任，不得不做个样子将她叫来，批评她。
    “我没有，老师，”她眼泪汪汪，“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做那些事。”
    青春期的学生，一点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崩地裂，就是前途黑暗，更何况这样大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我按住心中的得意，痛心疾首道：“你没有做，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曲明月，你看看你，老师一直对你寄予了厚望。你这次板报评比得了第一，我很高兴，我正打算将你调到前排来呢！你说出了这样的事，哎……”
    “老师，要不我们报警吧，我没有做那些事情，我不该被人这样说的。”
    我吃了一惊，喝道：“报警？都是匿名的，警察怎么查？”
    “可以查到的，网络是有痕迹的！”
    “曲明月，你是不是美国大片看多了，脑子也跟着乱想了，警察会为了你个小姑娘去大动干戈查这个？再说了，查到了又怎样？你要去告他么？你折腾得起么？你已经高二了，我叫你来，也是想同你说，学业为重，少整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我话才刚说完，便有一个教务处的老师匆匆走来，他大约没想到曲明月也在，讶道：“蔡老师，校长和主任叫你去一趟，这是曲明月吧？你也去吧。”
    我心里一个咯噔，匆匆带着她去了。
    校长抽着烟，办公室里一派愁云惨淡的样子，他见到我率先发难道：“蔡老师，你们班里出了这样的事，你竟然不闻不问！”
    我急忙辩解：“校长，我知晓帖子的事，我正在同她谈！”
    “谈什么谈，她还未成年，林老师这下倒大霉了！”主任气急败坏，我知晓林远清的父亲仿佛是提拔过他。我这才看到林远清也坐在教导处的办公室里，他一言不发，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灰，看上去狼狈不堪。然而我尚未明白过来他为何会倒大霉，倒霉的该是曲明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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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学生家长看到了，我们该如何？这是犯罪你知道么？！林老师会坐牢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任的话点醒了我，该死！我竟是个蠢货！我竟然把我心爱的人拉下了水！我急了，急忙拉过曲明月，声泪俱下道：“主任，我作证，他同明月之间的确没有什么的！明月，你说话啊！”
    曲明月哽咽着说道：“那上面的事都是瞎说的，我没有同张响川交朋友，更没有同林老师有那种事。”
    “是啊，”我急忙附和，“明月是个很好的学生，她之前中午在教室里画板报，林老师只是去看过而已，那时我也在，学校这么多学生，他们再大胆也不敢这样是不是？”
    “老师，我们报警吧！”曲明月哀求我。
    “不能报警，”校长急忙道，“绝对不能报警，”他对曲明月认真道，“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我拭着泪，心想，你就别妄想了，学校最怕的便是和警察打交道，无论什么原因，都是影响招生的。
    “同学，你和我说实话，林老师他，真的没有……”校长难以启齿。
    曲明月拼命摇头：“没有，真的没有！林老师是个很好的老师，我是清白的，林老师也是清白的。”
    林远清含着眼泪望着她。
    我见状脑子一热，急忙道：“校长，林远清真的是清白的，因为，我是他的女朋友，我们已经打算订婚了。”
    “唔？”在场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因为是同事，所以我才不好公开，但是是真的，我和林老师在一起了，我们如今既然打算订婚，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真的是子虚乌有。这件事完全是个乌龙，现在好了，曲明月说没什么，我也给林老师作证，只能说那个发帖的人不安好心，我们删了帖子，发个澄清公告就好了。”
    “唔，这样也好。”主任转向林远清，“林老师，你果真……”
    林远清呆滞了一瞬，但是我知道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可以洗白他的方式。
    最终，他承认了下来。
    主任点头：“学校对于老师之间恋爱，也不是那么反对。既然如此，就赶紧找到那个管理员，叫他删了。”
    这时曲明月的母亲却来了，她匆匆忙忙进来，急道：“蔡老师，怎么回事啊，我一接到教务处的电话真是要吓死了。是这孩子又不老实了么？”
    我心中一动，急忙走上前，宽慰她：“没事的，就是明月早恋的问题。”
    “什么？早恋？”
    曲明月惊恐地张着嘴：“我没有……”
    我赶紧打圆场：“是别人说她早恋。”说着我打开手机，给她看了那个帖子，校长见状想要阻止，我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曲母翻了两页，我便赶紧收回手机，当然，我不收，她也看不下去的。她心目中自己的女儿是该完美如同天使，圣洁如同石女，这些辱骂的言论足以摧毁她对女儿的信仰，我甚至可以看到她内部土崩瓦解，满目疮痍的模样。
    “妈，”曲明月急了，“那不是真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曲母面如死灰，跌坐在沙发上，她保养得宜的脸蛋上呈现出颓败的神色来。
    我坐到她身旁，做一个尽善尽美的班主任该做的事，宽慰道：“我也问了明月，她说没有早恋，我觉得我们还是该相信孩子。您放心，我之后也会多多照看她的。”
    曲母握住我的手，哭泣道：“蔡老师，真是辛苦你了，我平日里忙着做生意，总是照顾不到这孩子，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人尽皆知，一个姑娘家家的，叫她怎么活啊！”
    事情便这样过去了，我非但一夜之间变成了林远清的正牌女友，同时因为处理得当，也受到了校长和教务主任的赞赏。一夕之间，整个世界都站到了我这一边，曲明月的母亲感恩戴德，甚至又送了阿胶鹿茸一类的礼物来。
    第4章 老师（四）
    帖子已经被删掉了，再不会有人知道我发过了什么，甚至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曾经在这件事上出过一份力，我真的是忘记了。
    学校加强了对贴吧的管理，这固然是好的，但是我心知，学生旺盛的好奇心和八卦欲需要一个宣泄口，没有了贴吧，他们便会用别的方式去发酵，去探寻，去编造。我大致理解曲明月想要报警的心情，因为此番事情囫囵过去，便只有她一个受害者。阮玲玉死的时候说“人言可畏”，我看她也未必能比阮玲玉活得更久。作为一个老师，想折磨一个学生真是太容易了，我甚至都没有用尽全力，便已经叫她生不如死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怖又可爱的事。
    我暗地里叫来了班长，假装关心曲明月道：“最近，曲明月没和那个高三的学生有什么往来吧？”
    他摇摇头：“没有，您也知道，她那个事儿闹那么大，男生都很看重这个的，她名声太坏了。那个学长早就公开说了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心里暗地发笑，这群男孩，乳臭未乾，已带了原始雄性对于雌性的忠贞要求了。我望着班长扁扁的脑袋上嵌着一双对我誓死效忠的小眼，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不知他如此热衷于告发曲明月，是不是也和他知道自己无缘一亲芳泽有关。也罢，我这人未免太难被满足，管他因为什么，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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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继续道：“听说外校有一个混混，特别喜欢她，说要找出来背后的始作俑者，给她报仇。”
    哦？我心里一咯噔，但是想到帖子已经被删，那网吧又没有什么监控，心中不免还是存了侥幸。我又问：“曲明月最近一切还正常么？”
    “她就整日和她的那几个朋友在一起，要不就是学习，没见她有别的事。”
    我点点头，对班长道：“班级里事情乱，你还是要多费心看着些，如果有什么别的事，一定要尽快通知给我。”
    班长殷勤地连连点头，离开了。
    下班的时候，林远清在等我，自从那件事之后，他突然开窍了一般开始接送我上下班，我心知必定是教导主任同他父亲说了什么，他家里也不想他名声有污所以才如此做出恩爱状。但我不在乎，我只要所有人都看到我是最后的赢家，那就足够了。
    同张响川一起下楼，正赶上学生们也熙熙攘攘地下学。他班里的女学生见到我们并肩走着，便笑道：“蔡老师好幸福！”
    我露出温柔的笑意：“淘气，不许打趣我们。”我知晓她们都是张响川的“迷妹”。
    “老师知书达理，和林老师天生一对。”
    “就是，不像某些biao子，呵，说她都脏了我的嘴。”
    我看到林远清的眼中闪过深深的厌恶。
    但我无话可说，我也无立场去说，学生们并没指名道姓不是？何况，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纵然不在你眼前说，也会去别人眼前说，我难不成要去将她们嘴都堵起来好叫你林远清高兴？
    在车上，我们两人均是一言不发，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纵然内敛，也不会如此沉默。我使劲浑身解数想要他同我交流，我给他看校内上新找到的老同学，给他说最近好吃的苍蝇馆，说自己家里的琐事，而他只是沉默。
    于是最后，我们终是沉默着到达我家。今日却不同，他停车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捂着脸。
    我关切道：“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他的手放下来，茫然道：“昨天，曲明月给我打电话了。”
    我心里一惊，纵然强装镇定，也是无法掩饰声音中的颤抖：“她还找你做什么？”
    “她想自杀。”
    我默然，虽然想到她会不堪重负，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但是我的心里是窃喜的，如果她真的死了，那是一件好事。
    林远清望着我，“她问我，为什么最后承担这一切的只有她，明明大家都是无辜的，为什么每个人，连始作俑者都可以没有事，只有她不可以。”
    “事情已经结束了，她承担什么了？”
    “你没听到学生们是怎么议论她的么？亏你还是她的班主任。”
    我的邪火已经压都压不住：“你搞清楚，我是她的班主任，不是她的亲妈！她要早恋是她的事，我撺掇她了？我指使她了？林远清，若不是我为你开罪，若不是我拦着曲明月不让她报警，你此刻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纵然你是清白的，你进一趟局子后，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你。怎么，这才几天，你便要过河拆桥？你若不喜欢我，又何必装这样一幅好好男友的模样？”
    林远清喃喃道：“那个人说，中午在教室里，你说，为什么偏偏是中午在教室里，我只中午去看过一次。”
    我浑身的血液顷刻凝固住了，我知道他终究是怀疑我了。我僵硬着脖子，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冰凉的水蛭慢慢滑过我的皮肤，想要从我的动脉进入我的心脏去一探究竟。
    我自己的声音像是远远飘来一般：“那便是那些女孩子中，有私下看不惯她的人喽？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她了吧？”我笑起来，几乎笑得喘不过气，“是真的吗？林远清，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爱那个干巴巴的小女孩。”
    “她是我的学生，我只是不想她有事，否则我会负疚一辈子。”
    “可是我今日才见到了她，我看到她好好的呢！简直不知道有多开心，你确定她昨天想要自杀么？你确定那不是小女生的手段？否则，她怎么没死成呢？”
    林远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我的笑容登时溃不成军，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我先走了。”我无法再忍受这样的责问和刁难，落荒而逃。
    关门时，我听到他轻声道：“蔡老师，有时你真令人感到可怕。”
    我狠狠地踩着细跟的高跟鞋，像是踩着钢刀，像是踩着尸骨，奔回了我的巢穴。有什么所谓呢？每年有那么多学生，死一个两个太正常了，何况她不是好好活着呢么？林远清他真是疯了，才这样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我！
    我不得不留起神来，从他的父母下手。和我判断的一样，林远清这样温柔中还带着懦弱的男孩，往往有个强势的父亲，只要我乖顺又温柔，他们会喜欢我的。
    我们的婚期，定在后年的夏季，我是很想尽快定下来的，只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着实紧俏，最早也排在了那个时候。
    我的幸福，终归是掌握在我自己手里的。
    第5章 老师（五）
    生命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我腹中胎儿的律动深刻地印证了这一点。
    我到底没能等到婚礼，就怀了林远清的孩子。
    他自然是不希望我留着这个孩子的。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他是喝多了与我做的，保不齐怀的孩子会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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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定然不能如他所愿，天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设计了这一出好戏，没有这个孩子，我可以肯定林远清会想要悔婚。我是不论如何一定要嫁入林家的，公公甚至已经允诺，若是我生了一个男孩，就会帮助我进入教育局，那时我便不用在这里继续做一个区区班主任了。
    那么，我就可以离曲明月那个娼妇远一些。
    其实我近来大约是因为怀孕太过疲惫的缘故，已经不太关注曲明月了，至于班上的升学率，自有代理班主任扛着，即便不好，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只不过看到排名表上的她的名次遥遥缀在下面，心里还是暗暗有些开心的。
    唯一让我遗憾的是，她终归没有自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似乎又变美了许多。那群口是心非的男生，虽然嘴上说着她是个ji女之类的话，但是暗自里却一个个恨不得自己是她的嫖客，眼睛依旧往她身上飘。
    虽然觉得扎眼，但是横竖与我无关了，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任她再怎么扑棱，也逃脱不了去个烂学校被人搞大肚子的命运吧。
    林远清依旧是个好好先生的模样，每天接送我上下班。
    随着我月份渐大，他明显对我要比以前好了很多，产检一次没有落下，甚至也会对我的肚子说出“爸爸在等你”这样温情的话了。
    高考揭榜的时候，我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他那么可爱又弱小，像是一个皱巴巴的怪物，一出生就因为黄疸过高被护士抱走送去照蓝光了。林远清是高兴的，但是学校里的事情很多，他已经有三四天没来看过我了。
    没等来林远清，却等来了我可爱的学生们。
    学生们毕业了正是无拘无束之时，他们脱下了校服，穿着日常的衣服，这时才看出来各有各的不同，就连一向贼眉鼠眼的班长，换了运动衫后也多了几分意气风发。而没等我做出慈爱的表情来，就看到最后面走进来一个人。
    曲明月。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简直是让人窒息的美丽，尤其我此时穿着生育服素面朝天地卧在床上，竟然没来由地产生了自惭形秽的心！
    这个娼妇！她是故意的！
    她画了淡妆，显得眉眼愈黑，嘴唇愈红，还穿了一身红裙，刺目得让我笑都觉得勉强。
    她一进来，大家都静了一瞬，仿佛是在专门等她一般。
    我暗暗咬牙，呵呵，谁让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还是班长率先打破了沉默：“蔡老师，你看上去气色很好。”
    “……是么？”我干笑，觉得他此时提及我的气色简直是在折辱我。我急忙把话题转开：“你们都考得怎么样，最后也没能和你们一起度过，是我心里的遗憾。”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曲明月落在了哪个垃圾堆里。
    “老师，咱们这届本科升学率94%呢！您一定想不到，咱们班出了一匹黑马。”他说着，脸已经红了。
    我心里莫名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老师，是明月啦！她考了630，是不是很厉害？”
    “您还记得么，您休假前的最后一次九校联考，她才只能考490呢。”
    “才两个月就提升了这么高的分数，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都说，是蔡老师您的基础教的好。”
    “学校特意拿她做了典型，让她给之后的学弟学妹们讲经验呢！”
    “我估计学弟学妹们光顾着看人，没心情听讲了……”
    ……我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像是脑子里的大钟被人敲打过后留下的令人眩晕的余音。
    随后，像是摩西分红海一般，学生们让出了一条路，曲明月款款走上前来，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烫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梨花头，她十分真诚地对我说道：“蔡老师，谢谢您，您一直很照顾我。”
    “哪里哪里……是你自己努力……”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因为我内心的愤怒已经要冲破胸腔，把自己烧尽了。
    之后大家似乎看出来我恹恹的没有情绪，便很知趣地纷纷告辞了。
    房间里便只剩下我一人。
    我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哽得我喘不上气来。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
    我还没来得及说“请进”，就看到曲明月推开门走了进来。
    “对不起老师，我把包落在这里了。”
    “哦。”我十分冷淡地应承着，这里此时没有旁人，我以后又不必与她再相见，再惺惺作态也没有意义。
    她走过来，从凳子上拿起包来——像个鬼脸一样的包，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然而她拿了包，却站在我床边，并没有走。
    我奇怪地抬起头来：“你还有事么？”
    我愣住了。
    她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不是那种苦情小白花的可怜楚楚，不是那种呆若木鸡的愚蠢迟钝，而是一种静谧的、阴森的、诡异的微笑！我心里一紧，突然觉得，我一直以来都被骗了，眼前的这个她，这个骇人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你……”我不禁有些害怕。
    “老师，你还没有谢谢我呢。”她坐在我床边，语气很温柔，“你和林老师的事，多亏了我，不是么？”
    “谢你什么！”我色厉内荏，“与你何干？”
    “也是，说起来，我还是要先谢谢老师你呢。”她水光流动的双眼直直盯着我，“你是一个非常尽职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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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在说什么……”
    “真正的痛苦，不是从来就没有，而是拥有了以后，再全部失去。”她柔腻的腔调，带着十足的戏谑和恶意，“老师你很快就会体会到了。”
    我惊恐地看着她，正要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她却突然脸色一变，又是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老师我错了，我没有做这些事情……”
    她真是个疯子！
    曲明月哈哈大笑起来：“老师你竟然真的相信了！你知道么，我从小到大，每个见过我的老师都建议我考电影学院，他们说多了，我也真的认真考虑过，我甚至平时会好好研究演技，研究人面部的细微表情好为以后做准备。事实证明，我演得还挺好，对么？”她凑近我，森然一笑，“一个漂亮又愚蠢的女学生，家里还时时给你上供，你很得意吧。”
    我简直毛骨悚然。
    她又恢复了原样：“我自认为，我的演技还是不错的，那么剩下的就是，我能不能够承担舆论，我能够承担多大的舆论，这样的舆论会不会给我的家庭和生活带来困扰。说来也巧，这个时候，你就发了那样一个帖子。”
    “你……别乱说！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有什么证据！”
    “你别紧张，听我说完啊。”她轻轻拍拍我的腿，“我也只是怀疑嘛，老师你虽然讨厌我，但是我一开始真的还没有想到你头上来。直到在校长办公室，你发觉这件事牵扯进了林老师，您的表情……呵呵，真是说明了一切。我当时就觉得，我的表演课，倒也不是白学的。”
    “你有什么证据！”我支起身来，“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你给我滚！”
    她根本不搭理我，反而走到窗边：“高中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了。枯燥到，如果我的人生是一本书，那么这几个章节，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会变得可有可无。其实，我一开始本来只是想要勾引一下林老师，让你痛苦而已，却不想……”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呵呵，幸而有了老师你这个配角，我的故事才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你大约不知道吧，那个帖子里，我也有添油加醋呢！就比如，骂几句贱货什么的……”
    我浑身发冷，曲明月竟然也在里面骂自己？她是疯了么？
    她突然语气转为落寞，“只可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众叛亲离的孤独感，果然会让人发疯，尤其，这件事不小心牵扯到了我母亲身上，这完全出乎了我预料之外，你知道，她是一个很脆弱的女人……所以大概就算是开膛手杰克，也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吧……我那时甚至想，如果这个故事止步于我自杀的章节，是不是也挺有看头呢？可是一想到老师你还在沾沾自喜，我又觉得，这样的结局，未免有些草率了。”
    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亦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你……你到底想怎样……”
    她目光幽幽，像是埋藏着女尸的古井：“老师你大概不知道吧，有人因为你挑起的这件事，死了。”
    “谁？”我惊恐万分，不过是一个网络事件，怎么会有人死去！她在说什么啊！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笑……笑话……”我觉得她一定是疯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曲明月！”
    她却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笑问道：“林老师这么久都没来看你，你心里，就不好奇么？”她笑得像是一个妖妇，这怎么会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会有的笑容呢！
    她的话一下子戳中了我的软肋，我相信我此时脸色一定变得惨白：“你，你去勾引他了对不对！你这个娼妇！你勾引别人老公！你不得好死啊你！”
    “老师！您可是老师啊，怎么能这样骂我呢？我是好心来看您的啊！”她又故意做出那可怜的模样来，只是我看得到她眼底的笑意，她根本就是在挑衅我，这个贱人！
    “你是不是勾引他了！我发了帖子又如何，我骂你勾引林远清又如何！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本来就是个狐狸精！一个□□！我骂你，是为了骂醒你！让你管住你的□□！”
    “老师……您说话真难听，我只是没想到，您连林老师也设计在里面……”她做作地装出委屈的样子，“您这是欺骗呀，逼迫林老师承认你的女友地位，再未婚先孕……”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最好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我怒道，“你这种下贱的娼妇，污了我的眼！”
    “好吧……”她竟然妥协了，“那老师您好好休息吧，若早知道您这么恨我，我就不该来……”她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冷冷地笑道：“老师，故事，可还没结束呢。”
    直到我出院回到家，都再没能见到林远清。
    只有婆婆过来照顾我，说他最近很忙，让我安心做月子，别胡思乱想。
    我怎能不胡思乱想，我夜里每每惊醒，都是梦到他离我而去，甚至连孩子也不留给我！
    无聊中，我给张悦发了短信：“你们班考试结果怎么样。”
    过了很久她才回复我：“还好。”
    很奇怪，我俩虽然关系谈不上好，但是她从来也没有对我如此冷淡过。“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我很紧张地摁着手机，“你好像不太高兴。”
    “你自己看贴吧吧……”张悦只回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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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一咯噔，挣扎着从床上爬到了桌子边去打开电脑，婆婆迭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身子还没养好就看电脑做什么？”
    可是我已无暇搭理她，我看到自己的手颤抖地点开了贴吧的页面。不用特意找寻，我也猜到最顶上的那条【想不到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帖子是有关我的。
    那里面是一段音频，一点开就是我声嘶力竭的声音：“你是不是勾引他了！我发了帖子又如何，我骂你又如何！你本来就是个狐狸精……你这种娼妇，污了我的眼！”
    相比于我的咆哮，曲明月的声音竟然显得如此柔弱：“……若早知道您这么恨我，我就不该来……”
    而婆婆竟然还没走，她迟疑道：“美英，那……是你的声音么……”
    我急忙关了音频，张惶地回过头，却像搁浅的鱼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门响动了，婆婆急忙迎出去，我听到她说：“远清，你回来了。”
    我急忙耙了耙头发，把嘴唇咬得红了些，缩回了床上。
    林远清走进来，神色十分冷漠。
    我心虚地唤他：“远清，你回来了。”
    他定定望着我，那目光冷得像冰刀一样，直插进我的心里。我畏惧地低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啊……”林远清突然笑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替你向曲明月道歉了，她说她已经将手里的音频删除了，也不会追究你。她原谅你。她说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道歉而已。”
    “你信她？”我的声音变得尖锐，“她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啊！她故意和你这样说的！你知道么，那个帖子里她甚至还自己骂自己！仅仅是因为她觉得高中生活很无聊！她还曾经试图勾引你！”
    “美英！”他的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厌恶和疲惫，“你够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嫉妒令一个女人丑陋么？”
    嫉妒？我嫉妒？他竟然说我嫉妒那个贱人！？
    “美英，我很庆幸我还未和你结婚……”他突然道，“你设计我，怀上了我的孩子。好，孩子，我认，但你，我不认。”
    “你……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恐惧得浑身颤抖，“你不可以这样林远清，我生了你的孩子！你不怕被人说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么！你不怕别人戳着你脊梁骨骂你么！”
    “你住口！”他突然暴怒地站起身来，婆婆站在门口，本想要插嘴，却被吓住了。他对着我像一头咆哮的狮子：“蔡美英我告诉你！我林远清自小行得端做得正，就是因为你，我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大家眼中的笑柄！你这条毒蛇！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我僵硬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现在，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你最好别再激怒我，否则，大家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他说完夺门而出，我听到外面的大门被重重砸上。
    婆婆面色十分阴沉地看着我。
    “你看我做什么！你看我做什么！”我丢出枕头去砸她，“你也滚，和你儿子一起滚啊！”
    她怒不可遏地躲过枕头，大骂我：“蔡美英，我儿子说的对，你真是条不知好歹的毒蛇！”
    婆婆也走了，哦，不对，林远清不打算和我结婚，她都不能算是我的婆婆……
    人去房空，我抱着被子，嚎啕大哭起来。
    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信了，这是大家多么喜欢的桥段啊——一个美丽的、承受着误会的女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终于得以沉冤昭雪，打败了一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恶妇。他们会突然像是良心发现了一样为他们曾经的恶行感到汗颜和愧疚，他们会对她加倍热情，将罪责推给我，如此他们才能忘记自己曾经也是恶人中的一员。
    我伏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我和这个世界，都同样令人恶心。
    之后，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丈夫，就连我的骨肉，也在一场场官司中，最终被判给了林远清。
    我终于，一无所有。
    A市是个小市，一点风吹草动便四下皆知，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来到车站，打算坐车离开，熙熙攘攘的人川流不息，却没有一个人是来送我的。
    “蔡美英老师？”一个男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是？”他看起来不过是个高中生的年纪，但是我对这张脸并没有印象。他是我的学生么？是来送我的么？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是来报仇的。”他说完，便把一瓶液体泼到了我脸上。
    化学试剂与皮肉相触，散发出难闻的肉焦味来，我想要尖叫，却因为吸入了更多而灼伤了嗓子，气管，以及我的肺……
    周遭的人尖叫了起来，可是那些声音却仿佛离我越来越远。
    “老师，故事，还没结束呢……”
    耳边没来由响起了曲明月的话。
    我不明白，对于我来说，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或许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6章 混混（一）
    我想我是个幸运的孩子，因为我有个厉害的父亲。在这种小地方，权势熏天反而容易树大招风，有点小权小势的人才是最开心的。再像我父亲这样利用职务之便做点小生意，我的吃穿都是同龄人中最好的。
    如果你是我，你告诉我，学习的意义是什么？我已经什么都有了，我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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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些不爱学习的学生学着《古惑仔》那样，组了一个帮派，我是其中的老大，大家都叫我天哥。哈，忘了说，我父亲给我起名叫孙齐天——齐天大圣孙悟空——他倒是对我野心不小。
    小时候有算命的看了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说，这个名字太大了，我背不动，但是父亲很不以为然，他觉得我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很明显，我确实背不动。
    我的生活围绕在打架斗殴、网吧KTV中，我连着换了十多个女朋友，都是周边学校的校花。但是小弟们总是笑说：“天哥，这些清水白菜，和G中的曲明月简直没法比。”
    G中我当然知道，是这里的重点高中，但是那样一个满是书呆子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看的女人？我倒情愿相信小弟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甜，以此来刺激同样吃不到葡萄的我。
    曲明月一直是在A市颇有名气的，我为此还特意同人讨要了几张她的偷拍照，只可惜小弟们的手机太垃圾，拍出来的只是一个五官模糊的短发女生而已，时间一久，我便对她没有什么兴趣了。
    很快，我又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是二中的校花，我觉得她这校花的名号于她倒是名副其实的，她比我前几个女朋友都要好看，尤其□□特别大，人又浪，让我简直恨不得认她做亲娘。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不太记得了，但是因为她胸大，周围人都叫她奶牛，或者牛牛，我便也跟着混叫。
    牛牛是个非常肤浅的女人，是那种连我这样的混混都能感觉到的肤浅。她喜欢买东西，但是买的都不是什么贵的，我睡她一夜，送她一个手链，她便也欢天喜地地去同别的女生炫耀。我一点也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同一类人，同样容易被满足。
    这天中午天气炎热，我翘课跑去找她，对她道：“走，天哥请你喝星巴克。”
    她又是一副惊喜的模样：“哇！星巴克！”激动得仿佛要喘不过气来了。
    说实话，我真的很享受这种一点恩惠就叫对方感恩戴德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看来晚上又可以开一个房间爽一下了。
    星巴克里冷气充足，她捧着杯子，完全投入了忘我的自拍中，每一次拍照，她都会双臂刻意地轻轻聚拢，那□□像是被劈了一刀的桃子一样鲜美多汁，又像是东非大裂谷一样深不可测，我一想到晚上便能枕在上面快活，不由心旷神怡起来。
    一杯冰摩卡她连拍带喝耗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幸而我们出来的早，还能赶上吃饭的时间。
    可是路过一个精品店，她又走不动路了，撒娇说：“天哥，我想买个项链。”
    几十块钱的小东西，我乐得做这个善人，于是二话不说，揽着她便进去了。牛牛是个好说话的，有了这跟项链，晚上来两次，她恐怕也会同意。我站在一旁，看着她试了一条又一条，项链上廉价水钻的光芒照得她的胸脯也在发光，仿佛那细嫩的皮肤包裹的不仅仅是脂肪和软组织，还有钻石。
    门口的风铃被拂动，进来了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我扫了一眼，看到她们的校服是G中的。
    这时，牛牛凑过来：“天哥啊，你看这个十字架的好看么？我一直很喜欢十字架。”
    “好看，”我心不在焉，“你要决定不了，就买两条。”
    “真的么？天哥你真好！”她扑上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就只是很短的时间，我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个女生。
    我在此之前从来也没有见过曲明月。A市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说我们或多或少该见过一次，但是，这竟然真的是我第一次见她。而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曲明月。
    她站在一堆亮晶晶的饰品中间，那些低廉的饰品仿佛因为她也变得高贵了起来。她的睫毛很长，我离这么远，都能看到那睫毛鸦翅一样在扇风，黑亮的光泽像是浸了泪，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甚至她的头发，都比别人的要亮许多，她像是脑袋上顶了一个光圈。我知道，她一定就是曲明月。除了曲明月，谁也不配有这样的名字，谁也不值得那群小弟念念不忘多年，谁也不配诠释蓬荜生辉这个词。
    别看我是个混混，女朋友也庸俗不堪，可我却是知道什么是美的。
    我更知道，女人想生得美丽，十分不容易。
    她的头发，势必不能稀疏枯黄，要浓密黑亮和瀑布一般；她的皮肤，一定不能坑坑点点，要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她的身高，自然不可以太矮，当然也不能太高，比例也要得当一些。
    具备了这些基础的条件，她还不是一个美人，只能算是个清秀的人。
    五官比例是否协调？脸型是否完美？手脚是否纤细柔白？指甲是否圆润且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睫毛是否浓密如秋扇？牙齿是否洁白而整齐？
    即便这些高级一点的条件都符合，她依旧不是一个美人，只是个漂亮的人。
    她的脸上还需有一处两处生得格外好看、格外夺目才为最佳，或者眉眼，或者鼻子，或者嘴巴……若是都好看，便也不是美人，因为没有了彼此衬托，显不出熠熠生辉的样子来。
    而曲明月，就是一个可以通过层层挑剔的美人。
    我此刻深恨自己语文课上没有好好背诵那些诗词，因为记得分明有一首什么“倾国倾城”的诗可以配她，但是我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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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哥，我决定要这两条了。”牛牛在同我说话。
    我搂过她来，可是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曲明月；我吻在牛牛的脸颊上，可是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曲明月。
    我吻着牛牛，但是我幻想着自己在吻着她。
    当天晚上，我和牛牛做了许多次，做到我觉得自己都快虚脱死在她肚皮上。她不明白我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结束了。
    我对小弟说，我要追求曲明月。
    我对父亲说，我要去G中借读。
    我对女友们说，我再也难看上任何人。
    倒不如叫农民一直是个农民，他便能活得好好的，相信皇帝不过就是用金锄头，吃夹肉的馍馍而已。
    我很难形容见到曲明月时给我的感受，我像是迷途的羔羊找到了牧羊人，又像是迷航者看到了灯塔，因为她出现在那样一个四处皆是璀璨之光的地方，又美的像一首诗，所以我印象里，她总是周身带着一圈光芒的。
    我本以为我们会有很多故事，再不济，我会被她拒绝无数次然后再恬不知耻地迎上去，甚至编造出一些英雄救美的桥段让她喜欢我，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到我死之前，我也只见过她这一面而已。
    我疯了一样命令小弟们去偷拍她，只想保留她的一张倩影，我甚至买了新手机给他们。
    可是小弟们垂头丧气地回来，说本来已经将手机送进去了，但是被G中的老师没收了，他们愁眉苦脸道：“天哥，G中管得很严的，我们真的是尽力了。”
    “那她的手机呢？有她的手机号么？”
    “她妈妈也管的很严，她没有手机的。只有她家里的电话，但是谁敢打？有人打过，结果是她爸爸接的电话，给骂的狗血淋头。”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要过来她家里的电话，如获至宝。但是我难道不怕被她爸爸骂么，我也并没有那么大胆，还不如先去G中借读靠谱些。但此时，小权小势的弊端便展露了出来，我成绩惨不忍睹，父亲也还并未到达手眼通天的程度。G中是以升学率为第一要务的重点高中，别的学校第一名想进去尚且要费点劲，何况我这样的烂摊子。
    我几乎是没有靠近她的路。
    我登时变成了困兽，明明信仰就在眼前，我却不得靠近。如果不能获得她的青睐，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她喜欢什么样的？若她喜欢温柔的，我会收敛我的脾气，喜欢成绩好的，我会努力学习，喜欢健壮的，我会练一身肌肉。
    可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她都看不到，我守在G中的校园门口好几天，都守不到她。
    我充当着一个忠实的守望者，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小弟马金强跑来同我说：“天哥，曲明月出事了。”
    我以为她断胳膊断腿了：“怎么回事！谁敢欺负她！我去打死他！”
    “不好说，你自己看。”
    马金强把手机递给我，我一看标题，就差点气得要跳起来，“这个张响川是谁！老子废了他！”
    “别急啊，天哥，你往下看。”
    我翻了几页，感觉脑子里有点乱，曲明月仿佛情债比我还多，私生活比我还乱的样子。
    我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上面说的是真的么？”
    马金强笑道：“有真有假，这可不好说，漂亮女生是非多。”
    我觉得他笑得十分刺目，一巴掌糊上去道：“你他妈的笑个屁！”
    马金强委屈地捂着脸：“我就是随便笑笑……”
    “你要是她，你还笑得出来？”
    “我可没那福分做大美女，我就愿意做天哥你的小弟……”
    我本来很想帮曲明月查出那些说坏话的人是谁，然后叫他们一个个扒了裤子跪在校门口给她赔罪，男女不限。可是等我再去看那个帖子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只剩一个没什么营养的公告在那里。
    纵然我是个没什么头脑的混混，我也知道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学校里这种事情不是没有过，和我要好的一个大姐头，就是因为被学校一个还有点姿色的女生抢走了男友，带了一群人把她揍了一顿，还剥光了拍了视频放到网上，闹得很大。G中虽然是书呆子的聚集地，但是这种欺负人的事儿，说白了哪都一样。
    第7章 混混（二）
    马金强过了一会儿又凑过来，怯怯问：“天哥，奶牛你还要么？”
    我莫名其妙：“老子早和她分了八百年了。”
    他谄媚道：“那……那我能和她好不？”
    我摆摆手：“随你。”
    马金强欢天喜地地走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做他们大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至少我没这么不挑食。至少，我还有些信仰，有些追求。
    那个座机号我一直好好地放在胸口的口袋里，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它变得烫了起来，我坐立难安，干什么都没了精神。我应当给她打个电话，她如今正是很脆弱的时候，我趁虚而入的话——虽然有些不地道——但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号码已经摁在了手机上，我光纠结摁不摁那个拨出键就耗费了两个小时。
    我想起来我看的那些偶像剧里的总裁们遇到心仪的女孩那样痛苦和纠结，我如今是深刻体会到了，这就是爱情，我和他们一样痛苦，原来偶像剧不全是骗人的，道明寺爱杉菜，直树爱湘琴，李寻欢爱林诗音，我们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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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齐天，你这是怎么了，这根本不像你，你不是一向很自信么，再说，哪个女孩子能够拒绝你呢？你如今哪还有一点做大哥的样子，你这点魄力都没有小弟知道了以后还会和你混么？
    真的是心一横，壮士断腕一样，才能将电话拨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靠！”我气得险些要撞墙，“玩儿人呢不是！”
    我等了十分钟，又拨了过去，这次倒是通了，只是很久没有人接。
    就在我耐心快要散尽的时候，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喂？”
    我一个没拿稳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听那边又问了一句：“喂？”
    “喂喂，”我清清嗓子，“曲明月在家么？”
    “我就是，你是谁？”她的声音沙哑又温柔，仿佛是哭过了，真是可怜啊，应该叫我当面去安慰她就好了。
    “我是孙齐天，你一定听说过我吧？”
    “没听说过。”
    “不会吧！”我夸张地大笑，“这附近谁没听说过我的大名？我跟你说，我是这一片的老大，最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做我马子，以后准保没人敢说你半个坏话！”
    “我没有兴趣，你找别人吧。”她仿佛要挂电话了。
    “等等等等，”我气急败坏，“你这个人，一言不合就要挂电话。我这不是想着，你心情不好，所以特意来安慰你么？多少领我点情啊。”电话对面一派沉默，不知为何，我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她却没有挂我电话。我勇气倍增：“其实啊，你不必在意那些人怎么说呢，你越难过，他们越高兴，你这不是折磨自己，快乐大家么？”
    “道理谁都会说。”她冷冷地。
    “是是是，道理谁都会说，能做到的都不是凡人。可是我觉得你就不是凡人，仙女下凡，你总得承受点别人承受不了的，越挫越勇，对不对。你看你，我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颓废了，我和你说，颓废要不得，你得干死他们，让他们知道，你是气不死的，不但气不死，你还得气死他们。”
    “哦，”她声音温柔了一些，“你很有经验嘛，你知道我的事？”
    “我……我就是耳闻，耳闻，哈哈哈，但是这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你看那些明星，一个个丑闻缠身，也没有哪个寻死觅活的，有的够厉害，大家反而喜欢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人同情弱者，大家都追捧强者。”
    “我有时觉着，我活着是一个错误……”
    “那我活着，就是错误中的错误。这个世界漂亮女人本来就少，你还是好好地活下去吧。”
    “死了不就解脱了？”
    “别别别，什么死不死的，”我有点害怕，觉得她的语气很怪异，“你就不说万一死了你爹妈多伤心了，你真的要让欺负你的人大获全胜么？哥跟你说，你最好就是做哥的女朋友，然后你想揍谁，告诉我，我帮你修理他，这样才叫出气，这样才叫痛快！”
    “哈……”她发出低沉的笑，听上去很是柔情，“你总能绕回来。但是你今天很幸运，我爸妈不在家，不然他们一定要把你骂的狗血淋头。当然……我也很幸运，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你是决定要做我女朋友了对么？”
    “不，那不可能。”她斩钉截铁。
    “喂，你刚还说我说得很有道理，我和你说，你千万别犯傻，多少女生抢着做我女朋友……”我还没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无情的女人，她践踏了太多男人的真心，所以我的真心被她当做是大便！
    愚蠢的女人，她宁可单打独斗，也不肯借力于男人的力量，她会后悔的！
    可是挂了电话后，我更多的是高潮后脱力一般的舒坦，我倒在床上，甜蜜地将我们的对话一遍遍回味，我觉得她对我印象还蛮好的。听她说话，我能感觉到她现在正是人生的低谷，这种时候最需要别人关心和维护的，也最容易卸下心防。我赶紧给小弟打了个电话，让他买些巧克力送给她。我还写了一首情真意切的情诗，绞尽了脑汁讨好她。
    不管是巧克力还是情诗，都像是石头丢进了泥塘里，连声响都听不到一点。
    体育课，我躲在天台抽着烟，想着要不要再写一封或者送一大束花，我本也不指望她因为巧克力或者情书就愿意同我的追求，她应当从来不缺这些。
    这时马金强兴冲冲跑来：“天哥！我有个大发现！”
    我稳着大哥的架子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欺负曲明月么？我找到了一个。”
    “哦？说来听听。”我给他扔了一根烟过去。
    “我的一个铁瓷，也在G中上学，他说他分班之前的一个同学，叫周前，那天和他吹牛皮说，曲明月那事儿，他也有份，你记不记得有人说睡过她，那条就是周前发的。”
    我登时要炸了：“他睡过曲明月？”
    “不知道，他是这样说的，那个留言也是他回的。”
    “他有脸说出来，妈的！”我气得在烟屁股上踩了好几脚，对小弟说：“叫些弟兄，咱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去堵那个周前，就说，他碰我马子了！”
    马金强办事很利索，很快便叫了五六个人来，我们一齐等在了G中的后门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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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的时候，马金强的铁瓷先出来了，躲在暗处指了一下：“那个，就是周前。”
    一个小弟率先上前，一脚踹在了周前的自行车前轮上。马金强的铁瓷见状急忙道：“我爸来接我，我得先走了。”随机脚底抹油溜了。
    这帮所谓的好学生，也不过如此，出卖人的时候痛快，遇到事儿了跑的比谁都快。
    我正冷笑着，小弟已经把周前连人带车都“请”过来了。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周前，心中不由有些失望，怎么是这么个货色，一脑袋营养不良的黄毛，又矮，戴着个酒瓶底子，别说曲明月自愿跟他睡，就是他弓虽上，都不见得能打得过她呢！但是来都来了，也不好不教训一下再走。于是我一把把他搡在墙上，和所有流氓的开场白一样，确认一下身份：“你周前啊？”
    “你们干嘛！我和你们说，我哥也是混的，你们别碰我！”
    “我就问你一个事儿，你别害怕，”我笑嘻嘻的，我身高189，他才只有160，和他说话低着脑袋很是累，“听说，你在帖子上说，你睡过曲明月？”
    周前的眯缝眼像是裂了两条缝，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哑巴了！问你话呢！”马金强踹了他一脚。
    “别别别，好好说话嘛，”我急忙打圆场，蹲到周前旁边，揪着他的黄毛：“来，和我说说？”
    周前闭着眼睛，抖得堪比触电：“我没有……”
    “什么？大声点！”我狠狠地揪他的黄毛。
    “我没有，我没睡她……我就是，那么一说……”周前嘴一咧，突然哭了，“别人都说了，为什么就打我？”
    “艹！”一个小弟耐不住又踢了他一脚，“我们还没怎么你呢，哭你妈啊哭！”
    周前嗷嗷叫了一声，大约是觉得我还挺好说话，抱着我的腿哭道：“我真没睡，我就是当时一时脑热。”
    “一时脑热什么？”
    “一时脑热就发了那个。”
    “当时是一时脑热，后来呢，不是挺自豪？”我本想拍拍他的胖脸，可是看到那一脸油又觉得恶心，终于还是决定继续揪他的黄毛。他的头发当真软又细，跟胎毛一样。
    “我没有自豪……”他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
    “妈的，恶心人，你说你是不是贱！”我觉得他还不如我的小弟看着顺眼，“没做你吹什么牛逼？恩？自己意淫得没边了？意淫到我马子头上来了？臭傻逼！”
    “大家都说，我说两句怎么了……你怎么不去打他们呢……”周前显然是非常委屈。
    “老子不知道别人，就知道你，所以先揍你，杀鸡儆猴，知道么！剩下的我再挨个收拾！”我知道他在胡诌之后，也懒得和他废话了，示意小弟们：“揍一顿得了！”
    小弟们一拥而上，一人踹了他两脚。
    “啊！”马金强突然退后了两步，嫌弃道，“天哥，这小子尿裤子了！”
    第8章 混混（三）
    大家登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什么情况，都没敢下狠手呢！”
    我也笑了，走过去，“嗨，你能不能行，这就尿了？”
    周前抱着脑袋，一言不发。
    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你不是想出名么？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厉害吧？我帮你一把！”我对小弟们说，“给他裤子扒了，叫他光着回去！”
    “啊，有点恶心，”小弟们笑道，“万一弄身上。”
    “晚上带你们去洗浴，麻利儿的。”
    小弟们冲上去剥他，其中一个笑道：“天哥，这孙子穿得跟洋葱似的，好多层啊！”我瞅了一眼，当真是校裤套毛裤，毛裤套线裤，线裤套秋裤，红的绿的没个尽头了，我们都笑得直不起腰来，还没到十一这孙子就给自己裹得跟个春卷似的，过冬不得裹被子。
    周前一张黄脸黄里透红，死命护着自己的裤衩，但是挨了两巴掌之后，也只得松手了，于是他光不出溜的捂着鸡和蛋，萎靡在墙角，一脸的鼻涕眼泪。
    “知道丑了？知道臊了？知道被人羞辱啥滋味儿了？”我问完还觉得自己颇有些正义之士的感觉，“你爸妈没教好你，我替他们教。”
    马金强上前一步来打掉他的手：“捂什么捂，给我们开开眼！”
    “2.3公分！不能更多了！”
    “哈哈哈哈，我外甥的鸡儿都比他大！”
    “别说你外甥，还没我家狗大呢！”
    我让他们笑够了，一巴掌拍在周前屁股上，喝道：“滚吧！以后给老子老实点！”
    “天哥，还要他钱不？”
    “算了，”我摆摆手，“不缺这点钱。”看到周前还委顿在那里，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还不滚，等着老子爆你菊花呢！”
    周前在我们的起哄着，缩着脑袋，光着屁股骑上车跑了。
    “什么玩意儿！”我很是看他不上，“G中还有这种货色呢！”
    一个小弟笑道：“也就是成绩好了，会背书，不这样以后怎么混出个人样来，找老婆也只有被绿的份儿。”
    “行了，不说了，走，今儿我请客，撸串洗澡一条龙！”
    小弟们欢呼起来，簇拥着我走了。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英雄。
    我想，曲明月该会感激我。
    如果她感激我，我该怎么说呢，谦虚一下，还是顺势应下来，叫她做我马子？虽然恨不得立刻就给她打个电话叫她知道我为她做了什么，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我觉得事情需要发酵，需要有一定影响了我再出现效果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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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我等了一周多，那个周前，真的是一夜成名了，他甚至还多了个外号，就叫2.3，真难为他们怎么给这个名字散播出去的，想必这小子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样也好，毕竟要想让一个事儿过去，就需要新的爆点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何况这个周前倒霉得并不冤枉。
    我特意挑了周三晚上给曲明月打了电话，时间还早，就算她的父母接了电话，我也可以假装是问作业。
    但是老天真是眷顾我，接电话的又是她！
    “喂？”她的声音不再沙哑，带着一种蒸腾着水汽的温柔。她该去做电台的主持，可是，她若做了电台的主持，便无人看到她美丽的脸庞，那又十分可惜。
    “是我！你还记得我么，孙齐天。”
    “唔，我记得这个名字。”
    “你最近还好吗？”我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没什么不好的。”她语气淡淡的，但是并没有挂电话。
    “我替你教训了那个周前，”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献宝一样自己先说了出来，“这个家伙乱说，该教训教训！”
    “那件事原来是你……”
    “总该叫他知道，这样的滋味不好受。你看，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便是那个磨恶人的恶人。怎么样，你知道有没有开心点？”
    “我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样的滋味不好受，我既然知道，便不希望别人再遭受同样的事。”
    我有点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我感觉你在指责我？”
    “我只是想说，以暴制暴，并没什么可值得开心的。”
    “喂喂，”我简直捉摸不透她，“你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而且就算是书里，坏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吧！你怎么还说起我来了！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大老远跑过去教训他么？”
    “为了我？”她冷笑一声，“等一下，我从来也没叫你去教训过任何人，我甚至都没见过你，你莫名其妙说为了我，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话听来简直气人！我险些要气得跳起来！“那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自作多情了？”
    “难道不是么？”
    “你！你！”我真没想到自己费尽功夫，换来的是她这样的评价，“好，随你怎么说，是，我是多情，但是好过你无情。”这个女人何止无情，说她冷血也不为过！她倒像是在为周前打抱不平似的，自身难保的人，为了别人教训我，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骂醒她才好，“我揍周前，不是为了你，难道是为了我自己？”
    “你要是为了我，就该问问我要不要你这么做，你做得这么过火，为我我是不信的。但你要说是为了自己，我就明白了。”
    “为我自己？我同他无冤无仇的！”
    “没错，你也知道你与他无冤无仇，他逞口舌之快欺负人，你路见不平，骂他一顿也就得了，你这样羞辱他，那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你！歪理！我当然有区别，我和他区别大了！我……我说不过你们这些好学生！算我自讨没趣了！我挂电话了！”
    “再见！”她已经先把电话丢下了。
    她竟然挂了我的电话，这个女人！我气得大吼了一声，“白痴！蠢货！”也不知是在骂她还是在骂自己。
    这时马金强又打了来。
    “有屁快放！”我吼道。
    “额……”他吓了一跳，急忙报信道，“天哥，那个周前真的是有个在混的哥哥，就是一中的九哥。”
    “九哥怎么了，我知道，那个脸上有个刀疤的，那又怎样？”这个九哥很是个爱打架的主儿，但是要我说他脑子似乎不好使，看上去总是蠢了吧唧的。他厉害就厉害在和人打架敢拼命，一般人干不过他。
    “九哥是周前的亲哥，九哥是有点蠢，但是他家弟弟读书好，全家人宝贝得跟金疙瘩似的。所以现在他知道了这事儿是咱们做的，说要约一架呢！”
    我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出发的时候，嚎道：“约就约！下周这个时候，你跟他说，妈的，老子干死他！谁不来谁是王八蛋！”
    挂了电话，我发了一会儿呆，这时门响了，是爸妈应酬回来了。
    我迎出来，想着打完架后少不得要带弟兄们去唱唱歌什么的，就和老爸道：“给我点钱，没零花钱了。”
    爸妈脸色苍白地看着我，纵然我神经再大条，也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我尴尬地收回手来：“你们怎么了？”
    妈妈想说什么，但是爸爸制止了她。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千块钱给我：“够么？”
    我数了数，诧异道：“怎么这么多！老爸你们单位又发福利了？”
    “省着点花吧，以后别大手大脚的。”他平时同我说话总是十分没好气，如今倒是慈祥得很。
    “老爸你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去歇歇吧。”我迟来的孝心发作，看他脸色十分不好，忍不住埋怨，“妈，你为啥不看着叫他少喝点？”
    老妈连忙答应着，扶着老爸进去了。
    我又倚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只是在为什么事发愁，并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也就不担心了。毕竟是他们成年人的世界，我没必要跟着瞎掺和，何况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转眼到了约架那日，我在后腰别了两个□□，带着棒球棍，一放学便带着马金强招来的人去了公园的后山。我平时对兄弟们都不薄，他们都很愿意帮我，所以一下子来了二十多口子人，那个九哥只带了不到十个人，见我们这阵仗，明显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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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着棒球棍在手心一下一下敲着，笑道：“怎么着，打不打？现在认怂，跪地叫个爷爷我就放了你们！”
    九哥脸上的刀疤都涨红了，嚎道：“怕你啊！老子一个打你们五个！”
    话，不能说太满。尤其后来我看到九哥被五个人摁着打，只觉得很好笑。这一天的战果斐然，我觉得其中一个小子一定被我一棍子下去撸得轻微脑震荡了。
    “行了，咱们撤吧！”我看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吹了个呼哨叫大家收工。
    “天哥，一会儿去撸串么！再不撸串天冷了。”小弟们大概是打饿了，着急要奖励。
    “明儿吧，你看都几点了，我还得回去呢。”主要是我想到今天老爸不加班，回去晚了他又要念叨。
    九哥挣扎着骂道：“孙齐天你个龟孙，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傻逼！”我抡圆了棒球棍给了他脑袋补了一下，看他像个破袋子一样倒了下去。
    我和小弟们撇下那群在地上嗷嗷□□的人，各自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我就看到老爸的房间门半开着，灯也亮着，心里不由一咯噔，完了，这回被捉个现行，我开门的声音又这么大，少不得主动去说一声比较好。
    我磨磨蹭蹭推开门：“爸，我回来了！”
    眼前的景象让我以为自己在做一个噩梦！
    我的父亲拿着皮带吊在暖气管上，脸色青紫，四肢绵软地垂着，像是没有生命力的藤蔓，又像是一个失去了支架的傀儡！他的舌头和眼珠暴突出来，口水长长地流了一胸口，把他的名牌衬衫湿漉漉地黏在胸口上。
    第9章 混混（四）
    “爸！爸！”我叫的那么大声，以至于嗓子都喊劈了，我费尽力气将他从皮带中解脱出来，同他一起倒在地上。“手机手机，”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我的手机来，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它。我给母亲打电话，第一遍没有人接，打第二遍的时候她已经关机了，我只好打电话给救护中心。
    我泣不成声地说完了我家的地址，疯了一样嚎啕道：“求你们快点来！求你们了！我爸快不行了！求你们了！”
    丢下电话我又爬回父亲身边，恐惧像是冰冷的水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拼命地去焐热父亲的手，可是他的手像是冰块一样冷，我突然觉得，我并不是什么天哥，不是什么老大，我只是一个16岁的蠢货，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他，哪怕他骂我，打我，我也要他陪着我。
    “爸！别走！爸，我错了！我以后都改了！求你了！别丢下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每天都会按时回家的！”我这样不断重复着认错，跪在他身边磕头，好像这样，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可是他不会了。
    父亲是自杀的，他生前是财务处的主任，死的时候正赶上最近纪检委来查的节骨眼儿，所以大家都说他是因为贪污所以才畏罪自杀的，本是口说无凭的事情，但是我之前大手大脚花钱惯了，他们的话便仿佛从中得到了某种印证。
    我那时才知道，曲明月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下级，而且因为作风正派又是正牌大学生，很快被提了上来顶了父亲的缺。
    心里有些苦涩，我是曾允诺说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但是没想到，付出的会是我父亲的生命。
    父亲死去的那天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有人说她去深圳了，也有人说，她去了香港，总之是在南边。我想我能理解她为何消失，一个贪污犯的老公，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她何必留下受苦呢？
    父亲在遗书里给我留下了一笔钱，还有两套房子，说足矣支撑我到大学毕业。
    可是，我这样子，就算真的考上了大学，谁来替我高兴？谁来同我庆祝呢？我浑浑噩噩的，时常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噩梦，等我多睡几觉，也就醒了。父亲火化后，叔叔和姑姑都来看过我，但是我把他们拒之门外，我并不想任何人同情我，怜悯我，这是我咎由自取。
    而在这样无尽的黑暗中，曲明月那闪着光的身影便成了我心里唯一的美好，当我在夜里痛哭的时候，我会一遍遍重温着她的笑容，她的光芒，心里便能好受一些。
    有时实在难受到撑不下去，我会自己去酒吧混一混，买个醉，只是我那帮兄弟全部都人间蒸发了似的，我叫他们出来，再没有一个人答应。除了马金强。只不过他父母似乎对于我家的事十分介怀，不肯再让他来找我。故而被他妈妈骂了几次之后，我就放弃了。
    我也尝试着给曲明月打电话，可是接电话的是她爸爸，我依旧不敢多说，就挂了。
    原来这就是寂寞的滋味儿。
    不是安静，而是嘈杂，心里的声音叫嚣着，翻腾着，像是乌鸦和青蛙的合唱，吵得我夜里睡不着觉。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父亲是希望我考大学的，可是他难道不知晓我并没有这根弦？我宁肯把钱用来在网吧里混着日子，也不想去学校接受老师和同学怜悯的目光。
    这天我在网吧玩着游戏，又忍不住给马金强打了个电话：“你要还是兄弟，就来见我一面，以后我不烦你。”
    他竟然说他要陪奶牛！
    “艹！陪那头奶牛去吧，啊！不怕被她的奶噎死！傻逼！”
    “好好，你别生气，我就在附近，我马上过来。”马金强连声解释着，我已经骂着脏话挂了电话，这他妈的算是什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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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有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问：“孙齐天。”
    我摆摆手：“滚蛋！别打扰我！”
    可是那人只是站着并没走，我扭头一看，满是横肉的脸上一道刀疤，不是九哥又能是谁？我笑道：“呦！这不是九哥么？怎么？捉我落单来了？”
    我话音刚落，就感到肚子里被送入了一片冰凉的金属，伴随着剧痛，我看到一把刀只剩个刀柄在外面，血像是河流一下鼓着泡涌了出来。我难以置信地抬头，就看到九哥冰冷的三角眼中带着十足的恨意。
    此时我竟然很可笑地想问他一句：“至于么？”
    但是我没能问出口来，他疯了，我已经瘫倒在地，只能看到他抡着刀不停歇地扎了下来，毫无章法地落在我身体的各处。人肉果然软和，他捅进来似乎没有费什么力气的样子。
    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我此时终于相信他是真的很恨我。
    我一定流了好多血，因为我听到周遭的人在尖叫：“杀人啦！快报警！”
    九哥年纪不小了，我印象里他好像留过好多级，杀了我，他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想不懂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了结这桩恩怨，或许恰如曲明月想不懂我为何要那样过分地羞辱周前一样，我们都选择了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并不去想会有什么后果。
    “孙哥！孙哥！”眼前突然多了一张涕泪横流的脸，嘿，这不是我那傻小弟马金强么？他果然在附近，来得倒很快。
    “孙哥，你挺住，你挺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好好的吧，啊……”我嘴里涌上了血泡，把剩下的话堵了回去。我想说的是，马金强这傻小子，不会真的要娶那个牛吧，他也不想想，等大家毕了业各奔东西，奶牛总会找别人的。
    “孙哥，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我会杀了九哥，我也会杀了那个发帖子的人，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他真是个蠢货啊，完全不明白我想说什么。
    报仇……我死后，大约有很多人会开心，比如周前，他的哥哥替他报了仇。哦不，我又想错了，我死了他虽然高兴，但是搭进去他一个亲哥哥，他恐怕还不知作何感想呢。他一开始大约并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口舌之快，会引出了这么多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竟成了自己的受害者。
    说来可笑，我此时反而开始有点理解曲明月的话了，觉得自己确实不该那样过分。
    可是我没办法再劝马金强了。
    原来死亡是这样一种感受，痛苦在消失，四肢在发冷，眼前开始一片黑暗，即便我奋力眨了眨眼也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曲明月来，只是这样想着，黑暗中便仿佛破裂出了一道白，她带着一身的光芒向我走来。
    人说死前将会看到自己这一生中最难忘的景象，这果然不假，因为看到了她，死亡于我似乎也不再那样可怕了。
    我宛如死鱼一般又吐出几个血泡泡来，我没救了，我自己都已经可以确定，会以这样狼狈又卑微的方式告别我不算长的一生了。
    曲明月。
    你这个无情的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你收到我的情诗了么？
    我多想，多想，再见你一面。
    “你乘着光，流云是你的飘带，
    你饮着露水，晚霞是你的裙摆。
    你笑容静谧，仿佛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雪堆就了你莹白的骨肉，
    冰做成了你冷漠的心肝，
    世人的真心，被你放在脚下轻轻碾踩。
    你的目光扫过了一个路人，兀自走开。
    路人的眼中，
    看到了他的一生的挚爱。”
    第10章 同学（一）
    在皇朝KTV里坐台的第十个晚上，我意外地见到了曲明月。
    这样大的一个城市，能够遇见真是缘分。
    孽缘。
    可能因为我化了太浓的妆的缘故，她完全没有认出我来。她自然也想不到，作为她的大学同学的我，竟然会沦落为一个坐台小姐。
    她穿着一身裸色的连衣裙，一点也没有变样，身材依旧是那么凹凸有致，脸蛋依旧完美没有任何瑕疵，走路也是那样不紧不慢，像一个舞蹈演员一样微微昂首。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她变得更美了，来KTV唱歌的客人见到她都惊艳地频频回头，大约很盼望着她也是个公主，可以点了她一亲芳泽。
    我特意去问了前台的Luke，他说她是跟公司的同事一起来的，因为特别美，所以Luke也忍不住暗暗关注她。
    和同事一起……也对，她当年可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啊，想来应该去了个不错的公司吧……
    我有些失控地点了一支烟，烦躁地想要逃离这里。
    我大学里第一次见到曲明月的时候，是马列毛邓的必修课。
    据说这门课的老师十分严厉，几乎节节课都安排作业，所以大家初来乍到都不敢逃课，把一个偌大的阶梯教室填得满满的。
    那时的我刚经历高考的洗礼，就像是脱了笼的鸟儿，早早地来，也不过是为了抢占了最后排的黄金座位，顺便也为室友占一个。
    教室里很喧闹，大家都是新生，忙着相互认识、攀谈、分享，就像是一锅煮沸的水，一刻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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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些装模作样议论的男生，目光却总是时不时地飘到我身上来。我能感觉到。
    高中时，我就是班花，所以这样的窥探我已经学会了适应和享受，我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到，我在这所学校，也将是光芒万丈的那一个。不过我家境不大好，还是希望那些穷小子离我远一点，最好，能让我找一个高富帅——这个词最近才开始流行，但是我几乎立刻就把它定为了我的择偶标准。我亦知道，学校大二有一个学长叫薄溯源，极其英俊，家世也好，而且是单身。他在学校里就是一个冰山美男，可若是能进社团认识他，说不准我会有机会，毕竟我的外貌，在所有人之上……
    我正在出神，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像是有人拿着遥控器点了好几下减音键，教室里喧闹声一下子就低了好几度下来。我吓了一跳，学生时期的经验告诉我，肯定是老师来了。
    可我回过头去，没看到老师，却看到一个女孩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她穿着雪白的长裙，长长的头发微卷，整个人在教室的柔白光线中美得像是带了一圈光圈，她的脸极白，眉眼极黑，那红红的嘴唇，像是刚熟的粉樱桃。她整个人都是如此的明艳，从她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琼瑶剧里柔弱女主角的脸层层重在了一起，又好似港台明星般从饱满白皙的脸颊和丰厚的黑发中透露出来诱人的风情来。
    可是她的神情却是冷漠的。
    她顺着台阶走下来，那特别的仪态让我恍惚以为自己不是在教室里，而是在选美比赛的现场，看着她自信满满地领取属于她的桂冠。
    真是太美了，我此时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是为了看她。
    那令人流连不已却又无法直视的美貌，连身为女生的我也没有办法抗拒。
    老天竟然如此不公平！
    我以为自己就算很漂亮的了，可是和她比，简直是天差地别。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些明白“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态了。
    和龟缩在后面的大部分学生不同，她径自走到前面坐下，只留给众人一个后脑勺。
    议论声这才渐渐又起。
    这时，我的室友李茹也来了，她坐到我身边，低声道：“真晦气，没想到会跟她考到一个学校。”
    “嗯？”我很诧异，“怎么了？你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我和她一个高中的，大名人曲明月嘛，臭名昭著。”李茹对着她的后脑勺没好气道，“本来都是倒数，最后高考不知道怎么考得，一下子多考了120多分。”
    “这么厉害？”我太惊诧了，“你和我说说她怎么臭名昭著了？”
    “她是个□□，和我们学校好多男的睡过，还和一个男老师也睡过，当时她本来在追一个高三的学长，后来那个学长知道她是个黑木耳，就把她给甩了。她为这事儿据说还差点跳楼呢！”
    “啊？真的假的？她还会被人甩？那她和男老师的事是真的么……”
    “不知道，但是八成应该是真的。我们高考完回去看老师，她还又去见过那个男老师，你猜怎么着，”李茹叹了口气，“那个男老师自打那次见过她之后，就和老婆闹离婚了，他老婆才刚怀孕生了个小孩，怎么求也没用，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妈和他们认识，去调解了好几次都不成，结果他老婆连孩子的抚养权都没落着，工作也受了影响，太可怜了！可是她倒好，躲去亲戚家里了。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和那个学长联系上了，俩人又复合了。”
    “那个老师离婚，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这……很明显他俩没在一起啊。那个男老师挺帅的，不过带个拖油瓶，曲明月估计也就是跟他玩玩，不能真的看上他。”
    “诶，等等，你说的那个老师的老婆，之后就没有去找她闹么？”我还沉浸在方才的信息量中回不过神来，然而知道曲明月这样一屁股烂账，我心里还是觉得松快了不少。
    “没有，人家又不是泼妇，而且那个男老师都说了不是因为她，护了个瓷实，上哪闹去。再说了，有那功夫，还不如揍自己老公一顿来得解气呢！”
    “那他要是这样说了，之后也没和曲明月在一起，确实没什么证据去闹啊，只能吃个哑巴亏……”
    李茹笑道：“所以说，捉奸在床才是有用的呢！”
    老师讲的课令人昏昏欲睡，可我却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和李茹一起在寝室的群里分享了这个事儿。
    “天呐，她喜欢有妇之夫啊！真恶劣！”
    “以后千万要离她远一点！”
    “哎，道德败坏，幸好我不认识她。”
    “这种女人，迟早要有报应！”
    现在想想，当年她们的顾虑是多么多余啊，对于我来说尚且如泥猪土狗一样的人，曲明月大概连她们面目模糊的脸都记不住吧……
    我的大学生活，除了大一的这堂大课，与曲明月再无交集。她确实和她的名字一样，是缥缈在天上的明月。
    可是我非常厌恶她。
    这种厌恶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随着人们每一次提到她变得越发强烈。一开始只是听到她的名字就会反感，再后来，我会忍不住去散播她的传言，每当看到听者露出“她竟然是这样的人”的表情，我都感觉有一种虚无的快乐涌上心头。
    之后，我开始编造她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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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也是住宿舍的，这说明她家里的条件并不是特别好。可是据说她用的化妆品和护肤品都是香奈儿和纪梵希的，包是Celine和LV的，我便向同学编排出她的化妆品都是那些睡过她的男人给的嫖资，毕竟我印象里，二奶才用LV。
    我像一只活在地洞里的老鼠，不遗余力地试图把泥巴扔到月亮上。
    可她依然在学校里风生水起地活着
    那副趾高气昂却又装的风轻云淡的模样，当真让人看了十分反胃，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呢！
    令人沮丧的是，智商低下的男生们还真吃她这一套，他们前赴后继，像是不怕死的士兵冲出火线，一批一批死在她的脚旁。
    而曲明月，据说是有一个男朋友的。
    有一天结束了晚自习，我一个人回了寝室，因为是夏天，所以宿舍区的学生很多，聊天的，约会的，跑步的，去学生会开会的，社团贴海报的，简直热闹非凡。
    而女生楼下，却有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高个子男孩站着，仿佛在等什么人。
    我走过去，就发现他不仅身材颀长，长得也十分英俊，真的是英俊，仿佛明星一般，叫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都走到二楼了我才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那不是曲明月的男友么！
    是他没错，我记得自己偷偷关注过她的校内，记得她po过这男孩的照片，虽然很快删了，但是我我模糊记得他的模样。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没判断错，八卦的心情使然，又折了回去。
    没等多久，我就看到刚洗完澡的曲明月拎着澡筐回来了，果然，那个男孩一下子冲了上去，扶住了她的肩，很激动地在说什么。
    我磨蹭着躲到了一个离他们较近的海报牌后面，假装看海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我特意来看你，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那个男生十分激动。我看到斜对面贴海报的人眼神飘忽，显然也是在偷偷观察，也是，这个学校里，谁不认识曲明月呢？
    “张响川，你够了吧，大家好聚好散，何必这样呢？又不是演苦情戏。”她的声音是我从未听到过的冷酷，仿佛眼前的人不是曾经的爱人，而是仇人。
    “给我个理由，”那个男生竟然哭了，“明月，放假的时候我们不是还好好的么？我真的很爱你……你该给我个理由，你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和我分手。”
    曲明月突然极其温柔地笑了：“我高中的时候，也很爱你。”
    那个男生明显愣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曲明月于是又道：“你非要一个理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我背叛了你，就和你当初背叛了我一样。我发现，我根本不爱你。我不爱一个懦夫，仅此而已。”
    我忍不住探头，看到那个男生颓丧地松开了她。
    “你是想报复我，对么？”他轻声道。
    “报复你？张响川，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她说着便要走。
    太狠了，太毒了，我禁不住咂舌。
    “你这是劈腿你知道么，你知道以前的同学会怎么说你！”张响川大叫起来。只是那声音听起来那样绝望又无措，虽然听上去像是胁迫，但是却让人觉得他才是被胁迫得无路可走的人。
    曲明月站住了，她突然笑起来，笑得又轻蔑又娇媚，像一个见惯了风月的老鸨。她转过头看着张响川那样居高临下道：“拜托，你以为，我在乎么？”顿了顿，她又道，“随便你跟你的兄弟同学怎么说吧，一个懦夫能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我早就见识过了呢。”
    她的身影隐进了女生宿舍楼里，而张响川，只是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在广告牌后面只是听壁脚的我都被她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张响川站在那里闭着眼默默留着眼泪，像是一只困兽。
    我心里暗暗道：谁让你选择了她呢？活该你如此伤心，你若是肯选择一个乖巧的姑娘，比如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虽然这样想着，我却并没有勇气去结识他。他看惯了曲明月的脸，再看任何人，定然是黯然如鱼目吧。我不想自讨没趣。
    第11章 同学（二）
    这天我洗完澡回回到宿舍的水房洗衣服的时候，曲明月突然端着澡盆走了进来。
    心里咯噔一下，像是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一样，我心虚地低下头，不想面对她。
    最近她的名声着实不太好，我想除了她走马灯一样换男朋友，还跟我添油加醋的造谣分不开。她会不会知道是我说的呢？她是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她和我不住在一个楼层，为什么要来这里洗衣服？
    好在她似乎并不认识我，只是专心在洗衣服。
    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Juicy Couture的运动服，tiffany蓝，若是肤色不白，就会被称得像截黑炭。这个套装最近在明星中很火，但对于学生来说还是太贵了，我猜一定她一定穿的是山寨的；她的手机从上衣兜里露出来了一点，是最新款的白色iphone，我想到自己还在用着老款的破三星，心里很不是滋味。手机白色的耳机线蜿蜒而上，像条细细的白蛇钻进她的头发里——她在打电话。
    “对不起陈先生，我真的是最近功课太忙了，不能再帮小宇补课了……是，我知道，我很抱歉，那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再问问我的同学有没有愿意的，一找到就和您说……嗯嗯，我尽力，说实话要不是考试在即我也不想就这样，好吧，多谢您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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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她还有在做家教？真是令人意外，不过这样也解释了她的那些钱从何而来。
    我的余光看到她脱了胶皮手套，拨了一个电话，然后又重新戴上，一边洗衣服一边道：“阿西，你最近有空么？我之前的家教去不了了，想问你有没有时间，每周六日两天，每天两个小时……在京都别墅区，那个家长人挺好的，薪资也给得很多，一个月3500，是不是还不错？……啊，要求这周就要去面试的……好吧，我再问问别人……”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答应。
    但是我却听出不少信息来——那个陈先生，住在京都别墅区，是个离异的男人带着上初中的儿子。他人很和善也很大方，给的薪资很高。我看了一眼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要是能赚些钱换个新的……最好是iphone就好了。
    我虽然很渴望这份工作，但是我并不打算就这样和曲明月说。我已经找到了别的途径。曲明月大概不知道，阿西是我的老乡，我和她关系还算不错。
    所以当我和阿西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要找份兼职的时候，她很快说道：“太巧了，刚好之前有朋友和我说有一个家教工作，我帮你问一下吧！”
    于是，我拿到了陈先生的联系方式，周六下午的时候，我等在宿舍门口，他的司机来接我。
    我不认得太多的车的牌子，但是眼前的车只看外观我就知道价格不菲，尤其那车的门像翅膀一样张开时，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但是当我见到陈先生的时候，紧张的心情便放松多了，正如曲明月所说，他是一个很和善的人，非但如此，他身材高大，长得也十分英俊。
    面试到最后，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对我很满意了。这时，他望着我玩笑一般道：“你们学校的女孩都这么好看么？”
    我脸红了，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我和曲明月没法比。”
    “不一样，牡丹和幽兰，各有各的美所在。”
    他的眼眸幽深如波，声音低沉而缓慢，是成功人士惯有的那种悠然腔调。这时候，一个保姆一样的阿姨走了进来，对他道：“陈先生，包都收拾出来了，全部要扔了么？”
    “嗯，”他随口应了一句，突然又道：“等一下，”他笑着看向我，“你喜欢包么？那些包是我前妻的，都还很新，扔了也可惜，你可以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不，不必了，我背这个帆布包就很好……”我急忙拒绝。
    “看看也没关系。”他率先起身，向里屋走去，“你要是一个也看不上，我再叫保姆丢掉。”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我无法拒绝的压力，我乖乖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里屋的衣帽间。
    宫殿一样的衣帽间，各种包摆了一地，有的甚至还装在盒子里。我承认我是一个土鳖，只认得其中Chanel、LV这种比较大众的牌子。天啊，我若是背着这样高端的包在学校里，该是多么气派的一件事啊！
    我在发呆，陈先生已经拿起一个包来：“这个Delvaux的包很小巧，适合你们女孩子。或者Lana Marks这个也还不错。”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想来我的同学也没有听说过，于是我嗫嚅道：“我平时上课要带很多书，可能大一点的包比较好。”比如眼前这个LV白棋盘。
    “唔……”陈先生笑着打量我，“也是，我忘记了。那这几个lv的包比较大，你拿去吧，就是我前妻拿它们当孕包用，可能保存的不太好。”他将保姆叫进来，“除了这三个大包，剩下的就扔了吧，或者你想要自己用，随你怎么处理吧。”
    简直是做梦一样，我的工作尚且未曾开展，就已经获得了三个名牌包，虽然是对方当垃圾处理掉的，可是我心里像是漂浮在温暖的海水中一样。
    虚荣心像是膨胀的气球，我还包圆了陈先生前妻屯的一堆化妆品，在同学们艳羡的眼中，我开始编造自己其实是个家境显赫的富二代，而事实上，在我心里，自己已经与那些富二代并无什么不同了。追求我的男生变多了起来，但是有陈先生这样富有魅力的男人在身边，校园里的青涩男生再也入不了我的眼。我想到自己曾经很喜欢的大三的那个校草学长薄溯源，想到曲明月宛如明星般的前男友张响川，我突然觉得他们也没那么英俊了，他们太年轻，身上少了成熟男性的历练，更少了一种上位者的淡然。
    陈先生全名陈康，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他的儿子陈宇才上初中，是一个很冷漠但是很温顺的小男孩，学东西也很快，我几乎不用操什么心，大部分时间就是陪他做习题而已。
    这样的寂静中，我在华丽的房间里难免心痒痒的。
    陈康已经离异了，同他在一起不算道德败坏。而且我感觉他也是对我有好感的，不是么？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夸奖一个女性的外表，他心里是有触动的。
    但是可惜得很，我与陈康相处的时间十分有限。他作为一个领导者自然十分繁忙，所以为了让他能关注到我，我每次来家教的时候，都用心装扮自己。他的儿子陈宇或许看出了什么，因为有一次我的妆有些浓，他冲我冷笑了一声。
    因为那冷笑，我开始觉得这个小鬼变得讨人厌得很，他那双肖似其父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我卑微的想法。我突然有些理解那些后妈的心态了，若是我嫁给了陈康，第一件事就是给他送出国，让他在那些充满了毒品和娼ji的国度自己堕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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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专注学业的时候，陈康突然给我打了电话。
    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都是司机和我联系，所以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都摔在地上。
    “可佳，”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你今天下午有空么？有个事，想麻烦你帮个忙。”
    “没问题的陈先生，您说。”
    他低低地笑了：“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么？”
    我脸上一红，忙道：“嗯……是什么事。”
    “晚上有个酒会，需要带个女伴，我实在是没有什么认识的女性，所以想问你有没有空。”
    “我有空！”我发觉自己回答的太快了，急忙补充了一句道，“我反正，周五下午和晚上没有课。”
    “那好，我一会儿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暗暗埋怨自己，王可佳，你太沉不住气了，怎么也要考虑一下再回答吧，你这样，他会看轻你的！可是我心里又禁不住开心着，他说他没有什么认识的女性，是不是意味着我有更多的机会呢？我是他身边唯一的女性。
    下午陈康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穿了自己最好看的一条长裙，他望着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司机问道：“陈先生，我们去哪？”
    “先去东贸楼吧。”他靠在座椅上，像一只舒展的狮子。他西装革履，身上是古龙水的香气，精致的袖扣和领夹上缀着宝石，看着就价值不菲。
    “不是去参加酒会么？”我很纳闷，东贸楼是卖衣服的地方啊。
    “是，不过去之前，我得先给你买件礼服啊……”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就像是聊天气一样，可是我的脸还是一下子涨得通红，我的精心打扮，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只灰扑扑的草鸡……
    这简直令我沮丧到了极点！
    第12章 同学（三）
    东贸楼卖的全是各种奢侈品牌，我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简直眼花缭乱，纵然我竭力想表现出来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可是到底心里是虚的，估计那瑟缩的样子早就写满了脸。
    “嗯，你这样的年轻女孩，穿self-portrait或者miu miu应该比较适合，我们先看这两家吧。”
    陈康像是一个引导者，带着我走进一片华丽的世界。可怜那时我多么单纯啊，我完全没有想过，如果他的身边真的没有女孩子，他何以对这些女孩的品牌服饰了如指掌？难道仅仅只靠他前妻的tiao教么？
    最终，我选择了一条紫色的吊带长裙，高开叉，缀满了珍珠和小片的花朵。那艳丽的色彩和繁复的花样几乎有点将我埋没于其中了。其实我这样清汤寡水的长相，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裙子，但是不知为何，试衣服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晃过曲明月在学校主持晚会时穿的那条紫色的裙子，心里便莫名打定了主义要穿这条。
    陈康见我穿着这个裙子走出来，轻轻拍了拍手掌，“真好看，仙女下凡不过如此。”
    我羞赧地笑了。
    “只是还缺一样。”他递给我一个小盒子。我打开来看，是一管小羊皮的口红，我急忙把它搽在嘴唇上。说来也奇怪，就像是魔法一般，那鲜红欲滴的颜色让我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那艳丽的色彩镶嵌在我白皙的脸上，突兀又和谐，平添了一份不属于我的风情。
    “这样才适合。”陈康站在我的身后低声道。他或许贴得过分近了些，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热热地拂在耳畔，让我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可是这样的贴近只有一瞬间，随后他便退后一步，递给我一个镶满了水晶的手包：“唇膏你收好，我们去买鞋。”
    像是灰姑娘一样，我穿着Jimmy Choo的水晶鞋，一身华服，连头发也被烫卷，做成了高耸的发髻。镜子里的人，是我，又不是我，或者说，是进化后的我，光彩夺目，我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感觉自己像一个睥睨天下的皇后。
    陈康看向我的眼神明显变得欣赏了起来，我走上前挽着他的手臂，真正是一个富太太的做派。
    酒会的地点是胡同里的大四合院，外墙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将它罩了起来，仿佛与世隔绝般。与陈康交谈的人大多是男性，四五十岁的样子，都很威严，显然来头不小。
    我独自在桌边吃东西，同时也不忘趁着没人注意自拍几张，自然，我是用手包挡着的，毕竟叫人看到我用着如此寒酸的手机，就跟开屏的孔雀转过身去露出尻部来一般是掉价的事。
    我真的该换一个手机了……想想也已经攒了不少钱了。
    “你是跟陈康一起来的？”一个高挑的女性走向我，她长得不算好看，但是身上有一种慑人的气势。
    “你好。”我尴尬地收起手机，但愿自己动作比较小没让她看到，“是陈先生叫我来的。”
    她打量着我，好半天，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冷笑道：“你是不错了，不过，比上次那个，差太多了。”
    我皱眉：“什么意思？”
    “上次他带来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曲明月吧，那真是绝色了，要不是有她珠玉在前，你恐怕也还能看得过去。”
    我的脑子嗡一下炸了，陈康他也带曲明月来过么？
    “她比你强，不会只在这吃吃喝喝，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子，但她比陈康还长袖善舞，一看就是个有手腕的姑娘。也罢了，你别对我这么大敌意，我只想和你说，你一看就不是那种聪明女孩，过了今天，你就赶紧走吧，别再在陈康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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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页

    我冷冷道：“为什么？你也喜欢他？”
    她一愣，随即笑得直不起腰来，她一边笑着一边转过身，很没诚意地摆了摆手算告别。
    我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成了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
    我对于酒会突然失去了兴致，我甚至想不懂，陈康这是干什么？他带曲明月来过这里，现如今又带我来，这是他们有钱人的什么怪癖么？是他们玩弄我这样单纯的女孩子的一种手段么！
    回去的路上，我脸色很不好，在陈康的再三追问下，我把那个女人的话和他说了。
    他似乎反而松了一口气，甚至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有些恼怒。
    “我还当是什么事，那个女人，是我前妻的朋友，看到我带了女孩，总是心里不舒服。她是见过小曲不假，但是我也仅仅是带她吃饭而已，和你一样，我只是不想看上去形单影只。”
    “像你这样的男人，不会缺少女人的投怀送抱的。”我闷闷地说道。
    “正相反，你恐怕是小说看多了，当你做上高层后，你的时间很有限。可佳，只是一个酒会而已，你为什么不开心？”
    他说得对，只是一个酒会而已，他对我，除了今日那若有似无的有短暂贴近和偶尔的几句赞美，也再没有别的出格举动，平日里我几乎都见不到他，他对我十分尊重，所以怎么看我也实在是没有理由埋怨他。甚至于，他买了这么多东西给我，我应该感激他。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情人，只是一个可怜的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是他儿子的家教，我有什么立场不开心？
    他送我回了学校，我生平从未如此沮丧过。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陈康抱着曲明月，柔情蜜意地说着情话：“我只爱你一个人，明月，你还不明白么，王可佳只不过我的一个玩物……”
    我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我感觉很不好，我近日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全是陈康。
    “可佳，你最近没事吧。”李茹在收拾东西，突兀地问了我一句。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我挤出一个笑容来。
    李茹没吭气，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的样子。”
    “是，我觉得你最近整个人都怪怪的，你是不是又招惹曲明月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我失笑，“为什么会提到她？”
    李茹走到我身边：“她知道是你在说她坏话，她们寝室的人和她说的，她很生气。”
    我一惊：“我没有，我或许之前说了一些，但是……”
    她截住了我的话头：“或许你不觉得你说了什么，但是或许她认定了是你在散播有关她的谣言。”
    我强自镇定道：“那她又能如何？”
    李茹忧伤地看着我：“我不是和你说过，她让我们的老师家庭破裂的事么？我没说的是，那个老师好像曾经是在网络上中伤她的人，她是在报复。可佳，我总觉得，曲明月是个很有心计、很可怕的人，她要是铁了心报复一个人，那个人不只是不好过这么简单，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那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我至今也未曾感受到什么不适，我甚至都没见过她。”我心下一松，“我发愁的只是，放暑假了，我可能没办法再继续家教的事。”
    她忧愁地看着我，低声道：“真后悔和你说那些……”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握握她的手，“我好得很。”
    心里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已经放暑假了，害怕也没用了。我给陈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回去了。
    “啊，可佳，能不能麻烦你多留一周呢？我付你双倍的工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我找的新补习老师要一周后才能来。”
    “可是……放假了宿舍就关门了，我住哪呢？”
    “住处你倒不用担心，别墅里房子多得是，你要是住不惯，自己挑一个宾馆，我给你把钱预付了就是了。”
    “额，那倒不必，我倒是可以住在别墅里。”我心花怒放，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我想要每天都能看到他。
    “好，那我安排一下，你只要带洗漱用品就是了，我前妻还有一些衣服都没有扔，你要是不嫌弃，就穿她的衣服吧。”
    我急忙和爸妈说学校里有活动，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陈康的别墅。
    别墅我已经来了许多次了，但是真正要住到里面来，感觉还是非常奇特的。陈康不在家，只有他的儿子在。
    陈宇又用那样讥讽的眼神看着我。
    “不好意思小宇，我只是看着你这一个礼拜，你很快就能摆脱我了。”我试图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心里难言的心虚感。
    “是么？”他冷笑。
    “不然呢？”我反问他。
    “你比曲明月差远了，”他笑道，“若是她做我的后妈，还有可能，但是你，只会和她们一样。”
    像是chi裸裸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的心事被他如此粗鲁地刨开腹部取了出来，血淋淋地展示给所有人。只是这样想着，腹部都隐隐作痛。
    “我想你想错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曲明月那么下贱！想要攀高枝！”我的声音里有着自己察觉不出来的狠厉，大约此时我的表情也十分狰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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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宇依旧是那副冷笑的模样，和朱耷画里时刻翻着白眼的鹌鹑一样。他仿佛在说，下贱和攀高枝的人是谁，你心里不清楚么？
    真是令人厌恶的小孩！
    第13章 同学（四）
    一时的激愤过后，我变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我又不是个傻子，当然听得出陈康不会只对我一个女人大献殷勤。可是更令我介意的，反而是陈宇对于曲明月的评价，他如此高抬她，是不是意味着陈康也对曲明月高看一眼呢？他心里，是否也在一直拿我同她做着比较？
    曲明月分明不在这个别墅里，可是我却感觉她无处不在。
    陈康中间回来了几次，但是我都找了个借口所在房间里，何必呢？我还有自己的尊严的，我不想在陈宇讥讽的目光里抬不起头来。
    第五天的时候，陈康竟然主动来找我了。
    “小宇去上马术课了，我来看看你，你最近不舒服么？都见不到你了。”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看上去十分挺拔且英俊。
    我心软了，低低道：“我觉得还是不见为好。”
    “怎么了？”他坐在我床边，“和我说说？出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不该这样温柔，我本来树好的城墙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心里一横，我直直望着他道：“虽然我知道不应该，但是，我喜欢你。”
    他望着我，似乎很惊讶，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可佳，你还是个学生，会被我这样的人吸引很正常，但你迟早会成长起来，那时候你就会发现，我这样的人，其实算不得什么。”
    “不，不是的，我理解你的意思，可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好吧，我明白的。我说出这话来，本来也不指望你能给我什么回应，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幼稚的小女孩。”
    “正相反，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他苦笑，“可是我太老了。”
    我扑上去：“你不老，你才是独一无二。”我渴望地看着他，“你喜欢我么？”
    “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他温热干燥的手掌抚在我的脸上，表情那样深情又认真，“但是可佳，我已经老了，你才刚刚开始。”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我本来就喜欢成熟的男性……”为了佐证这一点，我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我喜欢陈康么？
    内心的答案是肯定的。他高大、英俊、成熟、慷慨，他是已经周游过列国的骑士，而我只是一个灰姑娘。他的世界对于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同时也是绚丽夺目的，他是一个上位者，更是一个老师，一个引导者。
    自然，在世俗的人眼中，我无疑是看中了他的钱财和成功。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对呢？钱财和成功，都是他能力的体现啊，难道像我这样优秀的女孩，要去爱上一个街边的流浪汉才显得高风亮节么？
    他的呼吸变得灼热起来，我隐隐意识到，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我并不介意，那时我还抱有极大的幻想，我是第一次，若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会对我负责任的。事实上，他确实也感动地抱着我，低声道：“真没想到……可佳，我会好好珍惜你。”
    到了回家的时候，我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不想离开了，我满心地爱着他，甚至于陈宇的冷眼都没有办法让我退缩半分。我多么想和他在一起，想要成为他的妻子，成为这幢别墅的女主人！我更想知道学校的同学们知道我的男友是如此的成功会是什么表情，他们将不再会觉得曲明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我才是。
    上帝创造了逻辑，又用美貌打败逻辑；
    上帝创造了美貌，又用金钱和权利打败美貌。
    在内心这样的欢愉之下，我挂了三门主课的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假期里陈康很少联系我，偶尔的联系也是不超过三分钟。我是很理解的，他是个大忙人，自然不能满足于小情小爱，我以后势必要习惯他的繁忙和忽视——本来心里是有些失落，但是一想到我已经开始尝试着做一个成功人士的妻子了，就又雀跃了起来。
    我将这件事偷偷告诉了妈妈，她竟然比我还激动：“做得好，可佳，你要牢牢抓住他的心，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要你能嫁给那个男人，你弟弟的房子也就有下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让你读书是对的，不读书，不去好的地方，怎么能赚钱呢？”
    虽然心里厌恶母亲这样的说法，但是想到将来家里人会众星拱月般围着我，向我乞求施舍，心里便有种微醺的快乐。
    尤其是父亲，我若嫁给陈康，他一定再也不敢叫我“赔钱货”了，他会像条狗一样谄笑着，逢迎着，看着我的脸色过活，他会知道，我才是家里的主人。
    听说曲明月是独女，也是，难怪她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丝毫没有做女人的本分。或许这就是陈康不喜欢她的原因，她太骄傲，太拿自己当回事了，男人不喜欢这样没分寸的女人。
    我又做了梦，不过这次是美梦，梦里陈康拿着钻戒向我求婚，我们在一座欧洲的城堡结了婚，我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等到了开学的时候，我的心都要飘起来了，我完全不想补考，我都要成为陈康的妻子了，考不考试，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与陈康重逢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罂粟一样的生活，慢慢让我在快乐中死去。因为他不喜欢戴套，我为他堕了两次胎，这直接导致我又挂了三门课，被学校劝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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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的可佳，我会养着你。”他握着我的手，满是柔情道，“你不必再担心。”
    我当然是不担心的，我甚至尝试着和他说把陈宇送去国外读书，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小宇迟早是要出国的，让他早点去也好。”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我充满期待地问，“我要是结婚了，对我爸妈也有个交代。”
    “我很想快些和和你结婚啊可佳，但是最近公司出了点问题……”他皱眉，“可是这件事我又不想委屈你来帮我……”
    “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帮你的。”
    “不……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愁容满面，是我从未见过的委顿模样。
    “告诉我吧陈康，让我帮助你，我可以的。”
    他望着我，十分艰难地开了口：“公司的运转出了点问题，急需一笔投资……可是，那个投资人，却提出了让我无法答应的要求。”
    “是什么？”我从未工作过，想不出来对方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在上次的酒会上见过了你，可佳，他想要你做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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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花的小窗帘透进来阳光，我恍然转醒，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哦，是了，我被陈康送给了他的投资人方先生做情人，已经有一周之久了。
    最初来的时候，是有些悲壮的心情在的，一个女人，愿意为她的男人做出此等牺牲，在他的心里想必是又痛又爱吧。
    此时的我赤身luo体，穿着奇怪的Qing趣内衣，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黑色的项圈，身上散发着骚臭的味道——那是昨天方先生尿在我身上的，他不许我洗掉。
    我不知道方先生的全名是什么，他说他是我的主人，所以我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一个SM爱好者，鞭打我的时间比coitus的时间还长，他总是有办法让我哭泣，然后再舔掉我的泪水。他对我的眼泪格外有兴趣，仿佛那咸咸的液体是某种chun药，总能让他兴致高昂。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他舌头的触感，像是一条蛞蝓爬了过去，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线后干涸。
    内心支撑着我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与陈康的婚姻，我甚至连逃跑的念头也没有，因为我怕我跑了，方先生会迁怒到陈康身上。同时我总坚信，若是我能讨得了这个方先生的欢心，陈康拿到投资后就会娶我。
    唯一令我不安的是，我似乎忘记问他，这样的折磨需要忍受多久。
    一个月后，他依然没来找我。与此同时，有赖于方先生没完没了的捆缚和各种奇异的姿势，我的身体变得十分柔软，羞耻心也渐渐离我而去，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便应该是我的生活，每天都有吃喝，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天，我偷偷溜出了屋子。一般来说，我是不允许出屋的，但是那天我实在是憋坏了，我决定与方先生摊牌，我需要给陈康打个电话。
    方先生的书房里很热闹，似乎来了不少客人，我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不刺激他地提出我的要求。方先生的书房很豪华，就连门都是对开的，黄铜的把手做成了仿古的样式，映着我的模样有些扭曲。
    随即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可佳很听话，我已经调教得很好了。小陈，你真有办法。而且她无法再怀孕，这点来说，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哈哈，方总，你谢他就谢错了，他这个家伙，最喜欢那些屁事都不懂的女学生，这是他的情趣。”
    噩梦一般，我听到了陈康的声音：“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愿意享受初始的乐趣。”
    “看看，说他胖他就喘上了。不过啊别看小陈这样无往不利，那个曲明月可着实让他吃了不少瘪呢。方总你那次真该去的，国色天香啊，可惜是个狐狸，一闻到不对劲就跑了。”
    “呵呵，跑了就算了，以后还会有的，可佳最近我也玩腻了，你们谁有兴趣，带回去绝对不亏。”
    ……
    第14章 同学（五）
    蛞蝓的黏腻感又回到了身上，我哆嗦得厉害，纵然我再无知，再愚蠢，也知道自己被欺骗了。
    非但被欺骗了，还成为了这些衣冠禽兽的玩物，若是今日我没有来找方先生，我又会被转手送给谁呢？我又气又恨，一股血冲上头顶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所有人！
    更让我痛苦的是，我已经沦落至此，而他们念念不忘的，竟然还是曲明月。
    我想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
    家里没有人，这里因为是方先生的淫窝，只有一个保姆偶尔来打扫。而方先生平时用来折磨我的东西，成了最好的助力，或许是因为我太过顺从的缘故，他的那些东西就这样大剌剌地放在壁柜里。我拿起一瓶mijian药水，倒在了厨房剩余的酒瓶里。
    老天，如果你有心要惩罚他们的话，就让他们再来取酒吧，我跪在地上，默默地祈祷着。
    而我的意念似乎真的有用，我听到方先生走进了厨房，将剩余的酒拿进了书房。
    喝吧，多喝一些，我心里默默地念着，希望你们都喝掉。
    我的房间里没有表，我只能通过白天黑夜来计算天数。数了五千个数之后，我又溜了出来回到书房，他们都睡着了，一共五个人，除了陈康和方先生，剩下的三个我都不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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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认识又如何？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人吧。
    我拿出方先生珍藏的各种酒来，选了其中度数高的，仔细洒在他们身上。洒到陈康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犹豫。我拍拍他的脸，悲凉地问他：“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么？”问出这句话来，我竟然哭了，我想我真的是爱他的。
    而他的眼睛只是没有焦距地半睁着，没有说话。
    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否定。
    我失望至极！
    我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托陈康的福，我认得这个Dupond的打火机，纯手工打造的，这样一个纯金的，大概要三四万块钱吧……我打出火来，心想，认识了这些牌子又如何？我真的就变得与众不同了么？
    我真的就高人一等了么？
    我想，我当初应该听那个女人的话，当初应该听陈宇的话，当初，不应该去和阿西要这份兼职……
    如果我抵制住诱惑，如果我在那么多的关键时刻止步，是不是就不会沦落为今天这般了呢？
    我走出门来，将打火机丢了进去。
    轰的一下，火像是有生命一样沿着酒的痕迹覆盖了那五个人。
    原本瘫倒如死尸一样的人，都突然跳舞一样跳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啊啊啊啊——”他们发着无意义的嚎叫，跑来跑去的，将火引去了更多的地方。我漠然地看着陈康冲向我，然后倒在地上。
    他的皮肤在火中像是烂桃子一样，被烧得滋滋作响，我没来由想到大学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去吃烧烤的情形。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本来我也不想再活了，只想在房间里静静等死。为此，我还专门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
    我失去了学业，失去了爱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我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呢？我大概都能想到，父母会怎样恶狠狠地责骂我没用，学校里的同学听说了这样的逸闻，又是怎样一副听到惊天八卦的模样。
    何必呢，还不如死去好了。浓烟从门缝中渐渐蔓延进来，我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起事故最终没有让我死亡或进监狱，不然，我如何会再度见到曲明月呢？
    我成了被□□的受害者，火灾的幸存者，而为我证明这一点并且为我找到最好的律师的人，竟然是陈宇——他因为陈康的去世，成为了一个十分富有的小孩，监护人也变成了他的母亲，我想这大约是他对我的一种凉薄的感激。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如今算是知道是怎样的滋味了。
    不想面对父母的冷眼，我索性再也没有回去过，一直自己打工过活。然而做服务员也好，做导购小姐也好，终归来钱太慢，我实在是割舍不下曾经那样纸醉金迷的生活。
    所以最终还是选择去了高档夜总会做了小姐，又因为我英语好，还可以服务一些外国人，他们把我包装成了一个大学生，好的时候，一个月赚五十万也是有的，只不过那些钱都被我买了名牌包，租高档公寓，所剩无几。
    直到那个地方因为严打倒闭了，我才又流落街头，转而去ktv做公主。说来也尴尬，我竟然还在这里遇到过曾经的同学，他说我以前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他已经结婚了，但是还是包了我一夜，花样百出地荒唐了一宿，然后一点也没有留恋地扔下钱就走了。
    大约是看到我残妆的模样被吓到了？我自嘲地想。
    其实我的年纪不大，才26岁，可是我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精力也不如以前好了。我没有告诉我那位老同学的是，我前一阵子才做了血检，HIV阳性，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传染。
    近来身体越发不适了，就算是浓妆也掩盖不住我的疲态。ktv里的客人总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说出“大婶快回家洗衣服去吧”这样无礼的话来。
    而曲明月，她从我面前走过的身影依旧那么美丽，甚至像出鞘的宝剑一样变得更加炫目，它深深地刺入了我的心里，让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流血。
    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我苦苦坚持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今天在这一刻被她彻底击倒的。
    和她的一切比较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从来也不是她的对手，我心里的“如果”仍然像肥皂泡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涌出：如果我当时不是那样愚蠢，如果我肯好好地读个书出来，如果我有来生……
    我躺在床上，身下的瘙痒伴随着疼痛——因为身体免疫系统被破坏，我染上了其他难以启齿的坏病，可是我不想再去治，我心里觉得好累。我拿着针管，那是我看病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我想自己总有一天会用到它。
    我抽了满满一管空气，狠狠心，将它们全部注射进了我的血管里。
    如果我有来生……
    曲明月，求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好吗？
    第15章 明月几时有
    墓园里清风徐徐，往来都是捧着黄白菊花祭扫的人。山上埋葬的大多都是老人，而山脚这个墓碑的主人却太过年轻，那墓碑照片上的笑容仍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令人看了不忍。
    她的父母为她摆上了她爱吃的食物，换上了新鲜的花束，随后便望着她的照片默默流泪。
    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么些年，想说的，早就说完了。
    这时，乌鸦“呱”地叫了一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青年在几个人护送下走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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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女孩的父亲抬头，表情悲戚，“给她上柱香吧……”
    黑衣服的青年笑了：“喂！老头儿，你没搞错吧，让我给她上香？要不是我妈逼迫我，我压根都不想来这种晦气的鬼地方！”
    “你……我们说好了的啊……”女孩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
    “说好了什么啊？”他混笑道，“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家赔了多少钱，我又坐了这么些年牢，欠她的，早还清了！她死，是自杀，干我屁事？你们可别没完没了了行么？”
    “你……你既然不想道歉，又何必……又何必来！”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愤怒地盯着他。
    “我来就是想跟你们说，做人要知足知道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这是讹上我家了。”他一脚踢翻了墓碑前的花瓶，“我告诉你们，老子和你们，两不相欠！要我说，你们还应该感谢我，不然你这个可怜的女儿，到死都是个处女鬼，多可怜，哈哈哈哈哈！”
    “你——你——我杀了你！”女孩的父亲气得捡起碎花瓶就要冲上来与他搏命。
    可是，青年身边的保镖很快将他拖开了。
    “别白费力气了。”青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地骂道，“老傻逼。”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墓园里的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帮着两位老人收拾残局，同时对着青年离开的方向唾骂道：“这混蛋还算是个人么！”
    而墓园不远处的林荫中，一个黑影冷冷注视着一切，慢慢隐去了树后……
    ~
    “我的老公，总是打我……，我研究生一毕业就嫁给了他，没有工作，养孩子到两岁，我为这个家牺牲了太多！可是他却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家里的负担，他也不想想，他下班回家，那些温暖的饭菜是哪里来的，衣服为什么会叠得那么整齐，又那么干净……”
    眼前的女人不顾饭店里周遭人怪异的眼光，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的老公对自己不公平的待遇。她身材娇小，脸白白圆圆的，小小的五官十分秀气，一看便是个南方女孩。
    而作为倾听者的曲明月脸上满是温柔的微笑，非但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还体贴地递了一张纸巾过去。她人如其名，美得就像是一轮皎然的明月，雅俗共赏。她的脸是圆滑的角度，眼睛也是圆圆的，可是眼角、鼻尖、嘴角却是尖的，这让她在不笑时多了一分凌人的气势；可当她笑起来时眉眼又弯弯的，毫无攻击性，所以此时就算是心里已经焦躁得想要尽快回家，看起来也依旧亲亲切切，难怪平日里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找她诉说，那眉眼一弯，就仿佛是在鼓励对方多说几句似的。
    按说这样的私密倾诉，两人多少应该交情匪浅，或相识数年，但说来恐怕令人难以置信，她与眼前这个女人，是第一天见面。
    抱怨的女人叫江南，是公司今天新入职的女员工，如今这张脸上确实如同江南不尽的烟雨一般满是水渍，颇有些梨花带雨的味道。只是不管模样如何，女人的脸上一旦带了哀怨，那么看起来就都有些老态和颓丧，远不及曲明月这般内心没什么忧愁的未婚女孩看着神采飞扬。
    曲明月小口喝着水，对自己一见如故的人不少，可是一上来就这样把家底儿交代得精光的，眼前人绝对独一份儿。自己莫非长得很像容纳坏情绪的垃圾桶么？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控诉者光说还不行，还要求要有回应。
    “恩，你快别哭了，”她收回放空的眼神，压下薄薄的厌恶感，温声安慰着她，再度递上一张纸巾。
    于是对面的女人继续滔滔不绝起来，“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个富二代，我家里很有钱，但是我父母离婚了……”
    曲明月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上了一天的班本来就很累，现如今还要应付这样无穷无尽的抱怨，实在有点力不从心。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倾吐自己的怨妇生活的人，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悄悄地拿手机刷着论坛，正好看到一件感兴趣的新闻。
    《卫昌语言学校的禽兽竟然被放出来了，没人关心这件事么？》
    她点进去，看到网民们群情激昂的留言：
    ——说真的谁能做了他，我出钱！
    ——这种禽兽死有余辜，崔恒都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
    ——他千万别落单，否则我第一个捅了他！
    ——这种恶魔，恨不得肢解了他……
    竟然有七八十页的留言。
    她正看得出身，突然——
    “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江南说着说着，情绪又上来了，她戏剧化地一伏身子，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曲明月看到她的几根头发随着这样的动作飘飘探进了汤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也快到崩溃的边缘了。看看表，时间已经有一点紧迫了。
    “要不就和他离婚吧。”她真诚地提出合理的建议来，都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何必还要硬撑着呢？
    “离婚？”江南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抬起了泪眼看着她，“我的孩子才两岁，怎么能离婚呢？哦，也是，你还没有结婚，你不理解，婚姻中哪有全然幸福美满的呢？”
    曲明月自认不算一个迟钝的人，可是此时她才意识到，对方的这顿饭，并非是要向她寻求什么建议，而是单纯地请个人听自己抱怨而已。她看看表，已经八点了，虽然为自己的宝贵时间感到不值，但是教养使然，她不得不继续忍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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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曲明月觉得自己要在无声的尖叫中落荒而逃的时候，江南总算倒完了苦水：“和你说完，我觉得好多了。”
    曲明月禁不住苦笑：“是嘛，那就好。”真可惜，她听着憋屈极了，现下里心情十分糟糕。
    “小月，你来公司几年了？”
    “叫我明月吧，我来了有两年了。”
    “一毕业就来了？”
    “恩。”她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的事，“吃完了我们走吧，再晚我怕爸妈会说我。”
    “哦哦，好的。”江南仍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可是架不住曲明月已经起身拿起包了。
    江南像闻见腥味儿的猫，原本不大又无神的眼睛一下放出了光彩，紧紧黏在她的包上，“Prada的杀手包，我也喜欢这个包，之前也买过几个。”
    “哦，是么？”曲明月甜甜一笑，“这个包是挺能装的。”江南的话令她觉得有些可笑，买过几个包，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也并不会因此就高看她一眼。
    这时又有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气场十足地带着一群衣冠楚楚的商业人士从她们身边走过，臂弯里挎着一个Birkin，于是江南的小眼又流连去了那支包上。
    江南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一只黏黏糊糊甩不掉的鼻涕虫，她不大的眼睛尤其让这样的联想变得更加贴切。它掉在曲明月这朵牡丹花的叶子上，任凭花枝怎么抖动，它也粘粘连连地贴着。据说往鼻涕虫身上撒盐，它就会化成一滩水儿，曲明月一时很遗憾自己没有随身带盐的习惯，否则泼过去，也就早早解脱了。
    她在车里换上了运动服，开着车，挑着小路走，一路小心地躲避着路上摄像头，来到了一个废弃的语言学校门口。
    曲明月极少自己动手处理“垃圾”，相比于直接的杀戮，她更喜欢看人在内心的欲望中挣扎堕落。尤其近来做事越来越麻烦了，遍地的摄像头让她踩点的时间变得格外长，实施起来也格外麻烦。挑选到这个地方，她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这样告诫自己，可这件事她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Und Macheath, der hat ein Messer（而那麦奇，他有把刀），
    Doch das Messer sieht man nicht（但那把刀，深藏不露）……”
    她轻轻哼唱着《MACK THE KNIFE》，瞟了一眼旁边的杀手包，心想，这个包倒是很符合今日的主题。
    她将半长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用发网拢了起来，喷了发胶固定住，然后带了一顶长长的假发。
    接下来，口罩，刀具，手套，塑料薄膜，脚套……
    每次做事和搬一次家一样累，哎！不过想到之后的快乐，她又觉得很值得。
    “……Dem man nichts beweisen kann（无人目击）……”
    无人目击，但愿如此。
    她走进学校里，运动鞋的鞋底贴了厚厚的棉花，外面还套了一双新袜子。所以她走起来犹如鬼魅，一点声音也没有。
    安静的校园里只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和窗户破碎的玻璃缝隙里的风声，宛若一口巨大的棺材横亘在天地间。
    她停留在一件破败的教室门外的走廊，将走廊内外，各个相邻教室，细细检查了足有半个小时。虽然之前已经踩过点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她看到走廊窗外的操场，像是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随时准备着吞噬一切。
    她在黑暗中感受到了平静。
    “这里还挺冷……”她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才嘀咕着打开门走了教室。
    “唔唔！唔唔！”一个男人被绑在一个乒乓球台上，看到她进来，如一只被开水烫了的毛毛虫一样蜷缩挣扎起来。
    曲明月平静地把工具放在他身边，开始细致地在教室里铺上塑料薄膜。
    “唔唔！唔唔！”男人坚持不懈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烦死了，等一会儿我会过去的，别叫了。”曲明月开了口，像是在撒娇一般。
    那个男人愣住了。
    她铺好最后一块塑料布，走到乒乓球桌边，轻声道：“我会把你嘴上的胶布揭开，但是，你不要叫好么？如果你敢叫，”她拿起一个锤子，“我就让铁锤妹妹和你来个法式热吻。”
    男人惊恐地点了点头。
    “好，你忍一下啊。”她贴心地叮嘱完，揭开他嘴上的胶带。
    “救，救我……”男人还很年轻，他满脸是泪，“求你，我妈妈会给你很多钱，你要多少钱，她都愿意给。”
    第16章 血月夺天光
    曲明月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划拉着：“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我不认识你啊……你放了我好么？我妈很厉害的，她发现我不见了，会立刻报警的，你只要放了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会说，是我自己玩游戏去了……”
    “你妈妈发现不了的，她现在正在京港饭店谈生意呢。”她笑道，“我吃完走的时候，她才刚来，应该还要蛮久的。”
    男人又愣住了。
    曲明月看出来他想叫，锤子一下子怼在他牙关处，“嗯~嗯”，她挑着眉摇摇头示意他安静，“别叫。”她把手机屏幕放到他眼前，“还记得她么？”
    他怔怔盯着屏幕上的女孩，半天才慢慢点了点头。
    “你叫孟子初对吧？”
    他再度点点头。
    曲明月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只是隔着口罩听上去有点闷，“那就好了，我这个人比较龟毛，要确再三才可以。”她继续翻着手机，“人之初，性本善，你这个名字起得倒是不错。2008年8月15号，你在卫昌语言学校强j虐待了一个女孩，叫崔恒，是你的同班同学，具体什么情况，我相信你应该都还记得。在那之后她肛肠受损，终生都只能靠着外挂粪袋生活。2011年8月15号，嗯，也就是三年后的同一天，她受不了这样的折磨，铅笔插进颈动脉里，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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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页

    “我……我家赔了很多钱了，我也已经坐牢了……”孟子初浑身颤栗着，泪如泉涌，因为恐惧，他说话都说不顺利，“我悔……改了，真的悔改了，我……我知道错了……但……但，她自杀……与我无关啊……我罪不至死……罪不至死的……”
    “别哭别哭，”曲明月苦笑着拿了白纱布给他擦眼泪，“你看你，我还没怎么样你呢。”她又将手机屏幕放在他眼前，“来，你看看她的遗体。”
    孟子初的脸在黑夜里青白得像鬼一样骇人。
    “你真的悔改了么？如果悔改了，就不会故意在她忌日那天跑去刺激她父母了吧？如果真的悔改了，就不会再次强奸了你母亲公司的实习生吧？”
    “你……你怎么知道……”他愕然——母亲明明已经把那个实习生封口了。
    “我自然是有我的途径知道呀。”曲明月收起手机，“是崔恒的爸妈把你送过来的，我得依照约定，把她身上的伤口，原封不动地还原到你身上来。还有一些部位不方便拍摄，我只好照着文字自己想象了。”曲明月将他的嘴封好，把尺子工具都摆了上来，“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做事，还是蛮细致的。等我做完之后，会和你确认的。”
    “呜呜！”孟子初拼命摇着头。
    “那么我看看啊——面部有两处牙印，额，这个我可下不去嘴，而且会留下我的唾液……”她拿起一把剪刀，拿出打火机来把剪刀的刀锋烧的发红，“勉强替代一下好了。”
    她按照照片上的样子，用剪刀滚烫的边缘在孟子初脸上同样的地方烙印了上去。用尺子量量，还可以，尺寸差不多，深度需要加强。
    孟子初青筋毕露，眼睛瞪得大大的，痛得恨不能咬死她。
    “这就受不了了啊，这才刚开始诶。”她笑眯眯地，像是在讨论一个足球比赛，或者不太好的天气。
    一点点，一件件，曲明月累得出了一身薄汗。可孟子初比她想象得要有活力，一直“呜呜”个不停。更倒霉的是，到了关键的步骤时，他拉了一裤子。
    “啊啊！”曲明月沮丧地低吼，“你为什么要这样！恶心！恶心死了！臭死了！”
    似乎认为她会因此放弃折磨自己，孟子初反而停下了挣扎。
    “你这样很招苍蝇诶。”曲明月伏到窗边打开一条缝，摘下口罩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随即又娇嗔道，“无耻得很，没见过你这样的。”
    孟子初冷冷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得意。
    “shit！”曲明月折了回来，不高兴道，“我改变计划了。”
    ~
    夜仿佛更黑了。
    天上的月亮红红的一轮，如一只发红病态的眼，慢慢隐去了厚厚的云层里。
    曲明月完成了一切的时候，孟子初已经昏厥过去了。她拿出他的手机，为他仔细拍摄了一段视频，“你看看，是不是一样的？”她温柔地问他。
    孟子初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
    “很好，看来你没有意见。”她说完，挑选了一根尖利的铅笔，狠狠插进了他的颈动脉。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血液喷涌出来两米多高，像是庆典迸发的礼花。
    曲明月坐在角落里，脸上露出十分平和的笑容来，她像是油画里安详的美神，沉浸在圣洁的光芒和清扬的圣歌中。随后她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收敛了笑意。
    她回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打下来：“请勿随处乱扔垃圾，已替你处理。”
    工具洗干净后用塑料薄膜包好，留下大码的鞋套，教室门关闭，手机装好，需要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她像个鬼魅一样，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切。
    突然，曲明月动作一顿，猛地看向楼梯口！
    她感到有人在窥视着她！
    可黑暗中的楼梯口空无一人，像一个黑洞一样面对着她。她谨慎地走过去查看，确认没有人在那。
    是她多心了么？
    心里萌生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念头，她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渐渐变成了倾盆大雨，洗刷着她留下的痕迹。
    崔恒的父母正在与朋友一起吃饭，他们按照曲明月的吩咐，下午就已经药晕了孟子初，将他关在后备箱里，然后开着车假装在市里购物，到了傍晚，他们依照曲明月给的路线，将人送到学校后、将车送去清洗，然后就赶紧来赴了朋友的约。
    就在他们满心忐忑回到家时，视频与信息终于传了过来。
    两人在车内抱头痛哭。
    崔母安慰着丈夫，温柔道：“挺好，得多谢这个人帮我们了。这次若是侥幸没事，我们就好好活下去，要是不幸被发现了，为女儿做穿牢底，也值了。”
    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一直用打印拼贴的纸条和他们联系，他们至今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可是到底，他为女儿报仇了。
    崔父低低应着妻子的话，慢慢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女儿的彩色照片来，替换下了车挂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儿神采飞扬，在冲他们笑。
    ~
    曲明月疲惫地刚一回到家，妈妈便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迎了过来：“哎呦我的大小姐，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是和什么同事吃饭吃这么晚才回来？淋雨了么？哎呦，你这身上是什么味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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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小狗乖乖扒着她的腿，尾巴陀螺一样飞速旋转，带着屁股也跟着扭来扭去，像在跳一支奇怪的舞蹈。它闻到了主人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儿，湿漉漉的小鼻子探来探去的，试图找到这个气味的来源。
    “饭店里的菜味儿呗，今天新来的同事，和我了解公司的情况。”她抱起过分热情的乖乖，“困死了，我带乖乖去洗个澡睡觉了。”
    “没喝酒吧？”曲母跟在她身后。
    “没有啊，一点也没喝。”曲明月冲着妈妈吹了口气。
    “哎呀，她都那么大了，你就别操心了。”曲父在沙发上抱怨妻子。
    “你倒是心大！要是生个儿子，我也不用这么操心，让他天天在外面野我也不管。”
    “你？生男生女你都这样。”
    “哎呦，升了个官可是把你给厉害死了，都敢教训我了……”
    房门关上，隔绝了爸妈的斗嘴，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机就“叮”地响了起来，她抓起来一看，果不其然是钟晓来的微信：“大美女，我看到江南约你吃饭了，怎么样啊这人？”
    钟晓是营销一部的经理，坐在办公区靠门口那一排的最后一个座位，虽然是最后，但是磨砂的隔板丝毫也阻挡不了她监视的热情，她就像一只警觉的狐獴或者秃鹫，永远巡视着领地，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曲明月偶尔会很佩服她，譬如现下里营销一部的工作这么繁忙，她都能忙里偷闲知道江南请了自己吃饭。
    然而她既然问到江南这个人怎么样，曲明月便有些犹豫，想到脑子里那只鼻涕虫，她半晌才回回去：“还行吧！”
    “真是圆滑啊，永远不肯得罪人。”对方发来了这样的话。
    这话说得很奇怪，无冤无仇的，何必得罪人呢？
    钟晓继续回复道：“不过她也真是够精的，一来就知道讨好你，不简单。”
    曲明月作为三个大部门的总经理的秘书，虽然并不是什么大的职务，但是时刻跟在老大身边，说话的分量是有的。
    应付完钟晓，她脱去外套抱着乖乖走向浴室。
    俏皮的水珠从银蛇一样的身体滚落，洗去了她的血腥气和疲惫。
    曲明月闭上眼，想到了崔恒。
    她与崔恒只有一面之缘。一面之缘，却是救命之恩。
    事情很简单，曲明月那天发着高烧，办户籍的人却要求本人必须亲自去处理材料，所以她只得忍着不适出来。户外超强的高温让她昏昏沉沉，头晕目眩，过马路时险些被车撞到。
    是崔恒飞身而出救了她。
    之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因为卫昌语言学校的事情发生后，崔恒的照片被无良的媒体铺天盖地地曝光了出来，他们如蝗虫般聚集在医院和崔恒的家中，将她未经处理的照片公之于众。那是一个有着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的好看姑娘，很容易就记住了。
    “你没事吧？”她那时脸上的伤痕犹在，行动间传来塑料粪袋摩擦的声音，曲明月怔怔地看着她，心想，这个人救了我的命。
    一个黑暗中的天使，拯救了一个光明中的恶魔。
    她不喜欢欠任何人的人情，但这救命之恩，她如何还呢？
    有行人远远围拢了过来，认出了她：“这……是不是崔恒啊……”
    “应该就是吧，你看她的脸……”
    他们偷偷掏出手机来拍她。
    第17章 新月曲如眉
    那一瞬间，崔恒脸色一变，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愤怒、羞愧、痛苦、伤心、恐惧、不甘、挣扎……曲明月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同时见到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可是崔恒只是扶起她来，把水杯里冰凉的水拍在她的额头上，轻声细语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曲明月的心里对崔恒始终是困惑的，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明明自己身处在炼狱一样的黑暗中，却还愿意去管别人的生死，还愿意在乎别人的感受。
    于是她有段时间着魔了一样，日日跟着她，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想弄明白她的想法。
    她像一只找到了火光的蛾子，远远近近地试探，
    可惜崔恒并没有给她更多一探究竟的机会，两个月后，她就自杀了。
    和之前的满城风雨不同，她的死被孟家花钱压下，只引起了很小的一片水花，随即便消失在新一轮的信息浪潮中。
    曲明月闭上眼，温热的水包裹住了她，像是崔恒温柔的气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记得崔恒那时的模样，那是一点星光逐渐被黑色吞噬的表情。
    ~
    ~
    第二天一早，营销二部的李楠便来找她：“明月，不好意思，想和你借用一下剪刀！”李楠曾经在报社工作，后来跳槽来到现在的单位。他人如其名，平庸的名字，平庸的长相，平庸的能力，若不是他在公司呆得时间久、工作也还算踏实，可能早就被开除了。但是如此平庸的李楠，却喜欢各方面都极其出众的曲明月，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好的，这个送给你了，我再去领一把就是了。”曲明月笑眯眯地拿起一个笔筒，里面插着一支剪刀。
    “好好，谢谢。”李楠不敢看她，拿出剪刀后连声道谢。那剪刀的刀锋上有着浅浅的不易被察觉的花纹，像是被火灼烤后留下的痕迹。但是李楠显然并未留意，他像是握着灰姑娘掉了下来的水晶鞋，珍惜地捧着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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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前脚走，后脚营销一部的于天然又来了。
    于天然已经年近四十了，头发都泛了花白，看上去一脸温温吞吞的好好先生模样。只可惜他身高实在太矮，据说至今也没能找到个结婚的对象。于天然慢吞吞地问道，“明月，我们的合同，宁总回复意见了么？”
    “哎，你也知道，宁总出差了，昨天给他发了图片过去，他还没有回复我。这样吧，如果上午十点之前他还没有回复我，我就直接给他打电话。”她站起身来，温柔的语气中带了些歉意，虽然没穿高跟鞋，但是还是比于天然却高出了半个头来。
    “好的，多谢你了，也不是我想催，这不是钟总也在催我……”于天然有些不好意思。
    “恩恩，我理解的，你等我的消息吧？”她笑眯眯道。
    她不是第一天来公司了，知道钟晓对她的态度一直比较复杂，一方面想要借她在公司的好人缘获得各种信息，一方面又看不惯她只是作为一个秘书不买任何人的账的模样。两人的关系表面上虽然不错，但钟晓在工作中的强势也是不容小觑的，只是因为不想明着得罪曲明月，每次都是派手下的人来催她。
    “那就拜托你了明月。”于天然双手合十，仿佛承了她很大的人情。
    虽然完全可以将没有审核合同的事都推到总经理宁致远身上，但曲明月自认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人，并不想因为自己导致合同签约受阻。
    中午吃饭的时候，曲明月和营销二部的林小娇是饭搭子，两人亲亲热热地一起去了食堂。
    “上午我看见于天然又去找你了？”林小娇一边看着菜色一边问她。
    “恩……”曲明月没精打采道，“烦死了，我已经给宁总发了一堆短信了，他就是不回我，营销一部的人跟车轱辘似的，一个个来找我……”
    “他们被钟姐那么强势的上司指派，也很难做人的。”林小娇宽慰她，“宁总也是，动不动就玩儿失踪，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两人选好了菜，落了座才吃了没两口，钟晓也端着盘子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曲明月与林小娇对视一眼，都不露痕迹地轻轻叹了口气。
    “明月，咱们那个合同，我都快急死了！能不能再催催宁总？”钟晓一头利落的短发，眉毛高挑，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一看就是一个女强人的模样。
    “钟姐，我给他发了十条微信，还给他打了电话，宁总就是人间蒸发了，我有什么办法呢？要不您直接和他说好了。”曲明月十分无奈。
    钟晓听了撇撇嘴，显然觉得十条微信实在太少。不光如此，她亦觉得曲明月的态度同样让人不爽。她冷笑一声，随即道：“我听来了一个八卦，关于你的。”
    “哦？”曲明月一愣，纵然好奇，也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来，“什么八卦？”
    “之前总裁办要招新的秘书，你还记得么？”
    曲明月不用特意去回想便记起来，总裁办的一个秘书因病辞职了，她十分想补上这个缺，甚至还托了家里去走了关系，但是最终也没走下来。
    钟晓继续道：“我听总裁办的小王说，你本来已经和另外两个都入选了，但是总裁把宁总叫过去，问你的表现如何。”她说到这里，买官司似的顿了一下，“宁总说，你能力太差，不适合做总裁的秘书。”她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小眼眨巴眨巴的，不肯放过曲明月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曲明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难看，她感到浑身的血一凉，似乎一瞬间，怒火将全身的血液都蒸腾到脑袋里去了。她完全是强颜欢笑道：“我才来两年，宁总这么说，也是对的。”
    钟晓很开心她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变得破碎开来，耸耸肩，不接她的话。
    气氛于是变得越发尴尬了起来。
    林小娇虽然有心帮曲明月说话，但是得罪钟晓这样记仇又强势的女人毕竟是不明智的，所以索性闭了嘴。
    “我也有一个听来的八卦，”曲明月突然眉眼一弯，压低了声音，“之前总办会上宁总倒是提议要你来做部门的副总经理来着，但是副总裁给否了，不过没说原因。”
    “什么？”钟晓的脸色变得同她一样难看了。
    “或许，你可以再问问小王。”曲明月一脸的善意。
    钟晓的呼吸急促起来，显然已经陷入了心事，她没吃几口饭，就端着盘子走了。
    “何苦呢，”林小娇抿抿嘴，“不理她就是了。”
    “但是她说的可能是真的，我确实想要往上爬一步来着，我自认为自己做得完美无缺了，可是就是差这么临门一脚。”曲明月食不知味，“王全全那天来找宁总，我也看到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宁总不会那么说的，他那么倚重你。”
    “倚重……”曲明月冷冷一笑。他在总裁面前这么毫无根据的一句话，几乎可以毁了她的职业生涯！还谈什么倚重！
    林小娇急忙岔开话题：“我们部门过下个月也要来个新人了，不知道是什么样呢！江南倒是挺幸运，魏总那个组就她一个女员工，肯定都宠着。”林小娇所在的组虽然也是男性居多，但是顶头上司却是个不太怜香惜玉的工作狂，真真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来新人也好，我手里好多活想要摊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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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曲明月便更觉得闹心。林小娇见她皱起眉头来，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还顶着闫姐的活儿呢，她已经生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也许一回来就要离职也说不定呢，”一想到自己兼着两人的活，还落了这样一个评价，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觉得无法原谅。这样一想，食欲都跟着减少了不少。
    “我觉得啊，宁总一定是怕你走了，你手里的活儿没人接，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而且，宁总那么喜欢你……”林小娇犹豫着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什么？你别胡说，宁总那么正派的人！”曲明月急忙截住她的话头，随即有些不安地看看四周，不想别人听到这样的话。
    “好好好，我也就是嘴上说说，你和宁总看起来，毕竟还是挺般配的。”林小娇分给她一块肉，“呐呐，赔罪了，别生气。”
    曲明月吃着饭，心里的恶感一直往上冒。
    初来的公司的时候，她和钟晓的关系还算不错，钟晓那时不过是个小组长，热情又干练，表面看来对她也很照顾。
    关系的变质不是大厦忽倾，而是一点一滴汇聚起来的——最初是领导们一起吃饭，钟晓有意无意地灌她酒，还假装不经意把她往那些领导身上推，借着她的美色献殷勤；
    再来就是集体活动时，总会有人问“小曲有男朋友么”，钟晓会笑着替她抢答，“你应该问有没有固定的男朋友”；或者她没睡好时，钟晓会故意很大声地问道：“小丫头昨晚又去泡吧了是不是？”总之话里话外暗示她是一个不检点的浪dang女孩；
    这些都不是大事，仿佛是口头的玩笑，仿佛是无心之语，如果真的计较了，反而会被对方用太严肃搪塞过去；
    后来钟晓升了营销一部的经理，对曲明月表面依旧亲热，暗地里却恨不能当自己下属一样磋磨，于是两人便在在这样一来一往的暗中较劲中，形成了打着机锋却又不撕破脸皮的关系。
    曲明月心想，她是要找个路子再往上挪一挪了。
    第18章 明月何皎皎
    纵然被顶头上司给出了那样的评价，然而曲明月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万般不甘，也只得先忍着。
    过了三日，宁总没回来，倒是等了来他老婆。
    “宁致远！你给我滚出来！”宁致远的老婆杀到公司大闹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半、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凄厉的一嗓子嚎叫，吓得众人的瞌睡虫屁滚尿流地跑了个精光。大家登时打了鸡血一般，身未动，心已动，看似避之不及，又唯恐天下不乱，眼睛看着电脑做龟缩状，余光却恨不能拐出个山路十八弯来看看什么情况。
    “宁致远！你出来啊！”都说春雨绵绵如丝，可孟春雨一张口，便是雷霆暴雨之势。
    “哎呀，小雨啊，有话好好说，别在公司闹啊。”钟晓是与孟春雨相识的，急忙上来劝她，“这样不好看啊……”
    “不闹……”孟春雨哽咽了，“不闹，这个家就散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正在气头上的疯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大家正准备赶紧撤退，就听孟春雨却突然大叫道：“你！站住！”
    被她指住的曲明月一愣，继续往前走。
    “我叫你站住！你没听见么！”孟春雨冲了过来。
    “你干嘛啊，我要去厕所。”曲明月将将回头，就被她死死地一把抓住了头发。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这个狐狸精！骚货！”孟春雨没头没脸地打向曲明月的脸。
    “你误会了！我要去厕所！”曲明月尖叫起来，众人纷纷围上来，试图拉开孟春雨。
    可是孟春雨正是气头上，手攥得死死的，哪里肯松开，“装！还装？不是你你跑什么？恩？小骚货！长得就一脸骚样！你说，你把宁致远藏哪了！”她还不解恨，尖利的手指甲呈鸡爪状去挖曲明月的脸，这还是她今日为了捉小三，特意留长的指甲。
    曲明月纵然好脾气，也没有认人宰割的道理，急忙就要反击。可是钟晓却扑上来抱住她拉偏架，大叫道：“好了好了！别打了！”
    曲明月只来得及匆匆别过脸去，但孟春雨的爪子尖还是给她脸上刮破了一块皮。
    疼痛令她的愤怒高涨，走廊狭窄，她身子向后一倒，将钟晓顶在了墙上，也顾不得自己穿着蓬松的裙子会不会走光，抬起一脚稳稳踹在了孟春雨脸上。
    众人哗然，差点要给她鼓掌——她怎么能踢那么高的？
    还来不及反应，她紧接着便又是两脚，看那无影脚的速度，大家才恍然想起曲明月是练过舞蹈的，一个劈叉能越过头顶，踹个人定然是不成问题
    这三脚，她是下了死力气的，所以虽然离得远，孟春雨的鼻子嘴巴都中了招，一齐往外流血，人也被踹得脑袋发蒙了，像一个瘪气袋子一样缩在地上。
    “报警！快报警！”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这才回过神来，一面有人打电话叫警察，一面又有许多员工围上来将两个母老虎隔开。
    曲明月挣扎了一下，才发现钟晓还抱着自己。
    她此时正是怒火焚身的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一个肘击在钟晓肋骨上，趁对方痛得弓着腰，她又一肘击在她颧骨上。这下她是彻底轻松了，心情骤好的她还不忘向钟晓道歉：“钟姐，对不起，我没看清楚是你，对不起，我刚才正在气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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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林小娇焦急地呼喊道，“你的脸上渗血了！”她战战巍巍地举着一张白色的纸巾想要递给她，像是举起了一面降旗。
    ~
    派出所里，曲明月脸上裹着夸张的纱布，哭得肝肠寸断，对着警察抽抽噎噎道：“警察同志，我真的是平白无故挨打的，我自己清清白白的，每天就上班回家两点一线，我觉得我的上司也是一个很正派的人，真不知道是谁造了这样的谣……我们老板去出差了啊，全公司都知道，机票为证，那个疯子非说我给他藏起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帅气小警察，模样虽然像刚毕业不久，但是做事倒是很老道，他一身张扬的锐气，短短的头发根根分明地支棱着，眼睛狭长而清澈，像一头机敏又多疑的野兽。他看见曲明月哭得这样惨很是不忍，安慰了两句，递了包纸巾过来，同时又开玩笑似的说：“我叫白启明，你叫我小白吧。看你这模样挺柔弱的，其实练过是么？给人家鼻子都踹断了，”他比划了一下，笑道，“那女的鼻子是整的，你给人假体都踹歪了。我这原配抓小三的戏码也看过不少，你这么生猛的倒是头一次见。”
    曲明月急急道：“什么小三，我是被冤枉的啊！我学过舞蹈，但是……当时她一直要抓我脸，你看我脸也被抓破了，我被人抱着又没办法，就只好上脚了，我也是，脾气上来了……”
    “恩，可以理解，正当防卫嘛。”白启明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我们也把机票给她看了，她也联系上她丈夫了，确实在出差。我不了解你们背后的事儿，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在先，你打算怎么办呢？愿意接受调解么？”
    “调解，不会是让我赔钱吧？要赔也该是她赔我啊，我就算是和她打官司，也不给钱！她还损害我名誉了呢！”曲明月万分委屈。
    “你别急啊，”白启明自认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此时声音却温柔到自己都觉得诡异且恶心，“她伤得比较重嘛，我的经验啊，最好别告来告去的，每次开庭你都得去，对方再来个上诉，耗一两年，麻烦着呢。再说，这个事儿，错不在你，调解的话，她赔偿你也说不定呢。”
    “那……”曲明月可怜巴巴看着他，“那好吧，我这边的话，只要她去公司公开向我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好，那你等着，我问问那边。”白启明说着起身，又突然转回来拿起她的杯子，眼神闪烁道，“顺便给你……嗯……再添点热水。”
    一打开门，外面偷听的警察纷纷做鸟兽散。
    白启明脸一红，急忙关上门，清了清嗓子：“有意思么？没见过女人啊！”
    “有意思极了。”平日里和他关系好的一个叫胡子的警察凑上来搂住他脖子，捏着腔调道，“哎呀，警察同志，你可要为人家做主啊！”
    “滚！”白启明推开他，“别耍贱啊！”
    胡子完全不怕他，又凑上来，搔首弄姿地说：“哎呀，警察同志，你好好呀，知道人家这几天来大姨妈，还给人家倒热水喝~人家好感动哦~”
    其他的小警察们都抑制不住窃笑起来。
    “你想死是不是！”白启明一张白脸涨得通红，“信不信我拿开水浇死你！”
    胡子大笑着跑开了。
    曲明月听着外面隐隐的笑声，楚楚可怜的表情早已变得冷冷的。
    她脸上的伤并不碍事，破个皮，没几天也就好了。可孟春雨的假鼻子却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好呢。白启明说得对，打官司耗时太久，是不划算的，她把孟春雨招惹过来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打官司。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白启明一直给她送到大门口。
    “呐，这是我的警号。”他殷切道，“有事再来找我。”
    “我可不希望有事。”曲明月哭笑不得。
    “对对，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你要是丢了东西，比如手机、钱包被偷了……呸！得了，算我没说！慢走慢走。”白启明脸红了，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这么智障过。
    “好的，谢谢警察同志。”曲明月和他道过谢，拉着一脸三八笑容的林小娇离开了。
    白启明倚在大门上，出神地看着。
    “嘿！白大少！眼珠子掉出来了！”胡子端着一碗方便面，笑着挤兑他，“真是人民的公仆啊！送到大门口了都。”
    “胡大屁股你不放屁能死啊！”白启明抬起大长腿就要踹他。
    胡子稳稳地躲过他的无影脚，手里的方便面一点没洒：“你看你，我是好意。你这明年就要去市局了，赶紧趁着人家还认得你的脸，联络联络感情，回头走了更没机会了。”
    “你懂个屁！去市局又不是出家，还不都在一个市里。再说，我可没别的念头。”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没别的念头，骗鬼呢吧？我看你这下不舍得走了吧。”
    “我舍不得走！笑话！”白启明冷冷哼了一声，“我憋在这都快长毛了！天天就是喝酒打架偷东西老三样，我巴不得赶紧回队里，处理几个大案子！”
    “得了啊，就算是有白叔的关系在，就你这种傻小子，去了也是跑腿做笔录的命。”胡子笑道，“再说，处理大案子，老刑警都不行，你就更差点事儿了。记得车源水库的人头案么？五年了，那人头是谁的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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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源水库那事儿我问过我师父，他说八成是帮派里做的，帮派里人都是早早出来混社会的，好些都是孤儿，无父无母，没人报案，所以对不上。诶，我最近太忙了，你知道咱这最近有什么新案子么？”
    “咱这没有，别的辖区有，还挺吓人，你要听么？”胡子吃完了面，汤也喝得精光，把面碗扔进了垃圾桶。
    白启明眼睛一亮：“别卖官司，快跟我说说。”
    第19章 月下飞天镜
    “我也是昨天才听徐猛说的，就在靠近郊区的地方。复兴集团那个女总裁的儿子失踪了，找了两天，结果你猜怎么着，被人杀了！哎呦，别提多惨了，一身伤，屁股后头插着一根锤子，肠子都捣烂了，一桌子屎，臭得要死，小弟弟被他自己个吃下去了。那个女总裁非要看视频，结果给自己都吓昏过去了。”
    白启明后背一阵冒凉气：“虐杀还拍视频？凶手有严重的心理变态倾向。”
    “他们一开始也这么觉着，结果一尸检，你猜怎么着。这个小子，当年在卫昌语言学校强奸虐待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后来自杀了。这个小子身上的伤口，80%都和那个女孩身上的伤口吻合，有的连长短都分毫不差！致命一击在颈部，和那个女孩一样，铅笔插入主动脉，满地的血。死的那个地方，也是当年出事的教室。”
    “那……就是报复杀人了，凶手必然在她家人里。”
    “嗯，所以分局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这个事儿这么恶劣，对方的父母又是有社会地位的，要是查不出结果来，市局很快也会介入，你就当听个新闻吧。这种畜生，死有余辜。”胡子说着就要走。
    “别介啊，再说说细节给我听……”白启明急忙拉住他。
    “师父！”一个稚嫩的小警察跑过来，“北三路那儿有人喝醉酒了打架呢，给路都堵了，交警让咱们赶紧过去。”
    “大白天的就喝多，这帮人脑子是不是有坑啊，不跟你说了小白，你想知道啥，自己打电话问徐胖，我得走了。”
    白启明眉头紧皱，抬手给徐猛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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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常上班等了一周，曲明月没有等到孟春雨的道歉。倒是公司为了息事宁人，给她升了职，宁致远也回来了，给了她两万块钱。曲明月虚情假意地洒了几滴猫尿表示委屈，钱却丝毫不推却地收下了。
    就当是补偿她的保养品钱。
    孟春雨当然不会来道歉，曲明月早就想到了，但是她一想到那样平凡的脸上鼻子歪向一边的模样，就笑得要直不起腰来，所以道不道歉的，她也就无所谓了。
    升职最大的好处就是涨薪，外加各项福利待遇都跟着水涨船高，但工作还是那个工作。曲明月升职的文下达的那天，刚好看到钟晓又在座位的玻璃板后面窥视。
    “钟姐，”她笑眯眯地走过去，“脸还没好啊！”
    钟晓看着曲明月那鸡蛋似的皮肤暗自咬牙，笑道：“小丫头，升职了？真好！”
    “恩，那天幸亏钟姐你拦着我，不然我能给她肠子踹出来。”曲明月笑嘻嘻道，“幸好我年轻，皮肤恢复得快，钟姐，我觉得你要不喝点胶原蛋白吧，年纪大了就是不好恢复的。”
    “好……多谢你。”
    曲明月看到她的眼神就差快要变成两个喷火窟窿，轻笑一声，离开了。
    她整理好所有的合同和待签文件，给宁致远送去了办公室。
    正如林小娇所说，宁致远从外表看来与曲明月是有些般配的，所以也无怪大家会臆想他们之间有些什么。宁致远身高182，五官帅气得有如当年武侠影视里的男主角，才三十岁就坐上了部门的总经理的位置，简直是偶像剧里霸道总裁的标准配置！
    可惜，现实生活中哪有什么霸道总裁？宁致远虽然能力不俗，但年纪轻轻有此地位，妻子家里的助力占了一大多半的功劳。
    否则他这样英俊的男人，何以找一个那样容貌平庸的女人？
    曲明月虽然和孟春雨打了一架，称得上是“交情匪浅”，但是现在细细一想，竟然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了，整过容之后还那样令人过目即忘，要是没有整容，该是多么没有存在感的人啊！
    这样一想，都忍不住要替对方难过。
    曲明月笑笑，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柔声道：“宁总，这些都是紧急的文件，需要您今天签署完。”她不论何时都是这样举止优雅，即便发生了之前的事情，但是她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恩，放着吧。”宁致远头都没有抬，语气平平道。
    作为一个年轻的管理者，宁致远为了压制众人，平日里是非常不苟言笑的，曲明月早已对他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放下东西后体贴道：“给您倒杯茶吧。”
    宁致远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好。”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却是说不出的熟稔和亲昵。
    她虽然心里恶心，脸上却甜笑着端着宁致远的茶杯来到了茶水间，正在接水，就看到一只半死不活的蟑螂趴在水柜子的缝隙里探头探脑。
    之前大家中午吃完午饭总是丢在茶水间里，所以有一阵子这里的蟑螂十分茁壮且活泼。不过自从撒了药之后，就少了很多，再看到活的蟑螂也是慢慢爬着，很容易就弄死了。
    曲明月完全不像一般女孩子那般惧怕蟑螂，此番见到了反而还有点惊喜。她白嫩的手指伸了出去，捉住了那只蟑螂，在宁致远的杯子口来回摩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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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惑的蟑螂虚弱地抖了抖须子，不明白这个人类在做什么。磨了一会儿，蟑螂便吐了黄水，也被抹匀在了被子边缘。
    深褐色的茶水荡漾，映着曲明月充满恶意的神情。随后，她将沏好的茶水端给了宁致远，看着他抿了一口。
    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回到座位时，她看到陈立洲痞痞地倚坐在转椅上在等着她。
    “怎么啦陈帅哥，”她开玩笑道，“找我什么事？”
    陈立洲同林小娇一组，帅气的脸庞不亚于宁致远。相较于组里其他人被二部的经理折磨得死去活来，他因为背景深厚，所以每天都得还算悠闲。陈立洲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想你了，过来看看。”
    他一向油腔滑调，但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很是机灵，并不像其表现出来的这么玩世不恭。曲明月甚至觉得，他和自己一般，是办公室里为数不多的明白人。
    “切，贫嘴。”她习惯了陈立洲这样的打趣，知道他的甜言蜜语就跟蜂蜜工厂产的蜜一样源源不断，真蜜少，掺糖多，跟打招呼一样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只不过脸上装得娇羞配合他一番，心里却不当真。
    “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陈立洲坐到她旁边的位子上，着迷地看着她光洁的脸蛋，“虽然没去成总裁办，但是升职加薪了。咱们公司想往上爬一级多难啊！就算是我，也卡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了。”
    “是啊，我知道。”曲明月翘起二郎腿来，黑丝包裹着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不过我情愿没有这个祸事，能顺顺当当往上爬最好了。”
    “真是不知足，其实你啊，就是太清高了，不给摸。”陈立洲表情猥琐起来，与他正挺的五官很是不搭，“但凡你肯给宁总摸摸小手，升职不是直飞的事儿？”
    “什么啊，”曲明月哭笑不得，“饶了我吧，再说了，宁总多正值一个人啊，你们能不能少编排一点桃色新闻啊？还嫌我不够惨么？”
    “你啊，不懂男人。”陈立洲惋惜地咂砸嘴，“木头美人似的。”
    曲明月笑笑，要是她的大学同学听了这话，估计要愕然。
    “你不知道，你那天受伤，可给我们组李楠心疼坏了。”他继续道。
    曲明月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立洲也跟着笑，“你笑他癞蛤ma想吃天鹅肉对不对？”
    纵然曲明月心里真的觉得他癞蛤ma想吃天鹅肉，也不可能承认，她只是笑道：“喜欢谁是人家的权利嘛，我无所谓啦！”
    “哎，你这个人真是太不坦诚了。我倒是很羡慕营销三部的，那个江南虽然小鼻子小眼的，但是长得是挺不错……我都不知道我们组新来的那个啥模样，刘总口风也太严了。”他正说着，就看到江南弱柳扶风似的拧着身子走了过来，于是冲曲明月挤挤眼睛道，“我先走了，回聊。”
    他经过江南身边，还不忘调戏她一句：“呦！大美女今天穿得真好看。”
    “每天都这么好看嘛！”江南风骚一笑，戏剧性地转了个圈儿，显然是当真了。
    她走到曲明月座位旁，热络地将一个粉色的玻璃瓶放在桌子上：“亲爱的，送你一瓶香水，我才用了几次，感觉味道太甜了，觉得很适合你。”
    这简直是侮辱人！
    曲明月冷笑着扫了一眼那个没见过的牌子，拒绝道：“不用了，我香水多得用不完。”
    “你收着吧，真的很适合你的。”江南锲而不舍地推销着。
    事实上，江南真算是个人物，看不懂人脸色，听不懂人说话，却总是笑脸迎人，曲明月被她撩得火气一层层往上拱，可是又不能发作。再看那香水，她更心里作呕，杂牌也就算了，还不是新的，是自己用了一半的，还强送，拿她当破落户了不成？
    她的指尖冲向不远处的茶水间：“要是你用不完，就放那当空气清新剂吧，我真的不需要。”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非常直白了。
    “这个香水很好的，放那里不是就浪费了？还是给你吧！”江南不由分说地将香水搁在了她桌子上。
    第20章 明月一何朗
    怎么会有这样听不懂人话的人呢？
    算了，收着就收着吧，之后自己再放过去也是一样的。
    本以为这样江南就会走了，可谁知——
    “亲爱的，你看我这个杀手包好看么？”她一抬手，曲明月才发现她还挽着一个包！来公司这么久了，曲明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挽着包串座位聊天的——就为了给她看一眼。
    她耐着性子接过包来看了看：“这么旧，用了很久了吧？”原本挺阔的包身早就已经软趴趴的没了形状，包的四角磨损得惨不忍睹，五金也褪色得灰仆仆，看着十分可怜的一支包。换成人类的年龄，正是风烛残年的最佳写照。
    “恩恩，我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江南认真道，“而且又很喜欢这个包。你今天背的什么包啊？”她说着探头去看。
    曲明月对天发誓再没有见过这么能浪费别人生命的人了。
    “哦，le boy……”江南自问自答，随即道，“我能看看么？”
    曲明月毫不犹豫地将包递给她，希望她看完赶紧离开。
    江南像是检查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从链子到logo再到包里的内衬和编号都翻了一遍，像是一个鉴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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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是正品。”江南看完，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真是叹为观止了，翻别人的包翻得如此坦然！
    “如果是专柜买的，怎么会有不是正品的呢？”
    “代购的话，会有鱼目混珠的情况呀。”江南自以为可爱地眨着眼。
    曲明月的烦躁感再度涌了上来，她突然笑道：“给我再看看你的包？”
    江南将她的包递过来。
    曲明月这回仔细看了看，笑道：“你这个包是假的。”
    “什么？不可能！”江南白白的脸顷刻便涨红了。
    “你看这个标。”曲明月给她指指，然后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prada的钱包来，“真的商标是很细致的，小颗粒都能看得十分清楚，字母排列也非常整齐，你这个，A都歪了，小标也很粗糙……”她像是一个细心的老师，指出了所有的不足，随即将包还给她。
    “这个是别人送给我妈妈的，我其实也不知道真假……”江南脸更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呼哧呼哧，鼻翼翕动，好像脑袋里按了个小号的风箱。
    “恩恩，所以以后要注意啊，我还有事，回头再聊吧？”如果她不想自取其辱，大概会给自己一段时间的清闲。
    江南脸色灰败地走了。
    明明没有那个实力，却硬要卖弄，曲明月真的不太理解她这是什么心理。
    果然还是没办法强迫自己和任何人都友好相处啊！她这样感慨着，同时又惋惜自己的时间被白白地浪费掉。
    熬到下班的时候，曲明月正要走，冷不防面前一个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正是早晨陈立洲说的“癞蛤ma”李楠。虽然李楠在单位的存在有些尴尬，但是曲明月并不讨厌他，而且或许是因为暗恋她的缘故，李楠很少拜托她什么事，这就令她更觉得他还有几分用处。
    “明月……”他的头发很稀疏，宛如干旱的盐碱地上生的乱草。亦或者，那应该不配被称之为是头发，而是几缕猪毛。他此时一只手无措地拨拉着那些猪毛，仿佛那样就能令它们看起来多一些似的，另一只手则递给她一管东西。
    “这是……？”
    “芦荟胶，非洲产的，纯度比较高，挺好用的，我专门托非洲常驻的朋友给寄回来的，说是祛疤效果很好。”他不安地看了看曲明月光滑如鸡蛋的脸庞，“当然，还可以抹在蚊子包上。”
    “谢谢你，”曲明月感慨于他的有心，很客气道，“我之前没用过，这回试试。”
    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地就收下了礼物，李楠简直受宠若惊，他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脸一红，转身走了。
    曲明月将芦荟胶收进包里，正要走，宁致远走了出来。
    “小月，”他的声音低沉，是女性最喜欢的声音，仿佛声音自己就带了荷尔蒙的气息，让人着迷。
    “哦，宁总，怎么啦？”她走上前去。
    “送你的。”宁致远将手里的两包东西递给她，“澳门的特产。”
    真是下红雨了，今天大家都送她东西。曲明月接过来，甜甜道：“宁总真好，出差也还记得给我带吃的。”
    “小吃货，我还不知道你么？”宁致远表情冷漠，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暧昧又亲昵，此前孟春雨大闹的事儿对他来说跟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孟春雨可真是个可怜女人啊。
    曲明月娇羞一笑道：“谢谢宁总，那我先走啦！”她压根就不爱吃这些甜食，回去让妈妈扔给亲戚家的小孩算了。
    “恩，注意安全。”宁致远又回了办公室。
    宁致远自己是个工作狂，但是从来不要求她加班，批她的年假和病假从来也都很痛快——这是他对她示好的一种方式。也是因为这一点，曲明月对他的看法一直在欣赏和厌恶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曲明月知道宁致远有许多情人，所以孟春雨才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监视着。他模样如此出众，一颦一笑都是风度和从容，再加上年纪轻轻事业有为，对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来说，简直是一尊供在庙里的镶金童子，可能不能搬回家，但是从童子身上扒下一片金箔来也是好的。
    若是真的金箔倒也不错，只可惜宁致远的金箔仅仅是欢愉后的几滴液体。
    大凡主动献身于这种有妇之夫的女人，都是模样不太好看但自我感觉良好的，曲明月不幸见过其中的一个，顿时觉得宁致远的人格中尚且存在着高尚的一面，他肯睡这样的女人，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普度众生，大慈大悲了。
    出门还没走两步，林小娇从后面扑了上来：“明月，一起回家啊！”
    “恩，”她笑问道，“今天你男朋友不来接你？”
    “他啊，忙死了，才不管我呢！你呢？又没开车？”提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男朋友，林小娇撇撇嘴，不想多说。
    “今儿坐公交，平时在办公室就一天都坐着，我都快烦死了。”她笑着戴上口罩，“而且今天晚上回去有点事，也不能去健身了。”
    “诶，刚才，李楠找你干嘛了？”她个子本来就不高，贼呼呼的表情再配上圆圆的脸，越发像一只狗獾或者地鼠什么的。
    “送了我个芦荟胶。”曲明月随口答道，并不觉得这见不得人。
    “你干嘛接受他的礼物啊，多可怕的一个人啊。”
    “可怕？”曲明月觉得莫名其妙，“他哪里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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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觉得？”林小娇很惊讶，“他多阴鸷啊，我被他看着汗毛都能倒竖起来。他啊，看着就像电视里的那些变态，其实他喜欢你这件事，叫人挺介意的，我觉得，他是能做出那种尾随或者痴汉行为的人，你可小心着点。”
    曲明月不禁笑起来：“你恐怖电影看多了。”
    “当然比起这个，我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孟春雨就认准了你是小三呢？”林小娇像是一个侦探一般推理道，“是不是上次你说了钟姐，她心里不舒服，所以就……我一直和你说，她这个人很记仇的。她害你出了这么大的丑，你不生气？”
    曲明月眼神无辜地看着她：“我怎么出丑了？被踹歪鼻子的人又不是我。”她并没有否认，而是引导林小娇按照自己的推理说下去。
    “名声呀！对名声不好，你知道郑威背地里还和我们刘总说，你肯定和宁总有什么。”
    “那也不见得就是钟姐说的呀。”她的语气似乎十分不确定。
    “我也只是猜测嘛，那天按理说你只是去厕所，又不从她眼前过，你们又是第一次见面，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对着一个还未确定的女人撒泼呀。”
    “或许她就是那样头脑简单的女人吧，”曲明月耸耸肩，“我才懒得去想呢，何况，我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名声就坏了，那单位里的其他人干得那些龌龊事儿，更难以入目了。”
    “恩……”林小娇若有所思，“那你说，宁总真的……找小三了么？”
    曲明月斩钉截铁地说：“宁总是一个正派的人。”
    “滴滴！”两人身侧传来车喇叭声音，一辆崭新的迈巴赫落下车窗，陈立洲玩世不恭的笑脸自里面探出来：“两位大美女，上车一起走吧！”
    林小娇很明显心动了，曲明月却摆摆手笑道：“不了，走走路挺好。”
    “上来吧，我争取给公司三大美女都送个遍。”他微微侧身，曲明月才看到副驾驶上还坐着个江南，正投入在忘我地自拍中。
    “小娇，你去吧，你应该和陈少爷家顺路的。”曲明月推推林小娇。本来就不想坐车，再看到车上还有那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看着更难受了。
    “好，”林小娇简直求之不得，“那我先走啦？”
    “恩，白白！”曲明月摆手。
    “喂！真的不给我个面子么？”陈立洲露出受伤的表情来。
    “下次一定。”曲明月笑嘻嘻地安抚他。
    陈立洲知道她极难被说动，也不强求，开车走了。
    曲明月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冷冷地笑了。
    林小娇是一个管不住嘴的人，她今天说的话，自己绝对不是第一个听众。当然，这样也好，叫钟晓吃吃暗亏吧，毕竟这个风声迟早会送到宁致远耳朵里，他是不会容忍自己被下属算计的。
    钟晓的副总之路，怎么看也是遥遥无期了。
    第21章 月明白鹭飞
    曲明月的内心，自然是不希望钟晓上位的。
    虽然自己工作十分努力而且还顶替着怀孕的员工的活儿，但是钟晓似乎对指使她格外有兴趣，长手总是试图操控她一下，叫她为自己打工。
    曲明月并不想得罪她，但是又不想加重自己的工作量，从来都是奉行一个拖字诀，如此两三次，钟晓也就悻悻放弃了。若是真的叫她当了副总，只怕她会变本加厉，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她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坐上公交车，一眼便看到车顶装的摄像头。
    黑色的仪器锃光瓦亮，一看就是新装上去的。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这个城市被这些“眼睛”覆盖了，这辆车很旧，上周坐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快就也按上了。虽然她了解监控对人脸分析的原理，但是若是戴了专门防止人脸识别的眼镜或者面罩，反而又更引人注意。
    她只坐了一站便下车了。
    她步行来到天桥下一个修鞋的摊位前，口罩上的一双圆眼笑成月牙：“大爷，我想给鞋换个跟。”
    “好嘞好嘞！”大爷一边应着，一边转过身去找皮子。
    曲明月则状似无异地拿起他工具盒里的小锤子看，只不过放回去的时候，那小锤子下面已经藏了一把尖锐的锉刀。
    这里很安全，她又摆脱了一件凶器。
    曲明月换好了鞋跟回到家里，打开电脑，里面有一个文件夹，专门搜罗了单位里各种人的信息。职位的便利使然，新进员工的简历反而不是先到宁致远手里，而是先到她的手里，曲明月每次都会拍照留存一份，如果这个人被录用了，她就会将他们的信息录入自己的文件夹中。至于钟晓和李楠这样的老员工，慢慢留心他们的各种登记信息，也是可以积累起来的。
    当然，最全的信息，还是宁致远的，父母爱人孩子喜好，十分全面。在有的人看来，这是一个称职的秘书该做的，但是若是林小娇见到了，恐怕也要将她归类为李楠那样的变态之列了。
    她打开微信随手刷着朋友圈，看到江南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张在车里p得面目全非的脸，外加一句似是而非的炫耀：初秋，Maxmara与迈巴赫更配哦~！
    曲明月真的觉得她病得不轻了。
    何况，脸p得那样朦胧，却不肯花点时间处理一下风衣上的毛球边，怎么能这么偏心呢？真是无法容忍的一张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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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挑挑眉，在文件夹中江南的基本情况中写下：极度虚荣，物质，对于语言情绪的感知为零。
    她又回忆了一下第一次和江南吃饭的时候她说的话，补充道：丈夫是研究生时的老师，所以四级没过也可以读研，推测是利用肉体换取了读研的资格，但是老师棋高一着，未婚先孕，所以被迫结婚。虽然嘴上说自己是个富二代，但是家境应该只是中下等。
    总的来说，是一个做梦自己可以过上李嘉欣那样生活的女孩。曲明月又拿起手机，向下翻了翻江南的朋友圈，没过几条，就看到了她和老公的合影。照片上的男人肥胖如猪，更衬得江南娇小得像个吉娃娃。曲明月开玩笑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什么样的货色都能咽下去。
    她都补充完，这才起身准备出去，对着镜子扎头发时，曲明月对着光，凑近了看自己的脸。
    皮肤细腻得毛孔也不见一个，确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曲明月想了想，还是又给脸上涂了点lamer的修复精华。孟春雨善妒的名声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对方这么生猛，看来以后再做什么事之前，还是要再好好考量一番呢！
    临走前，她还不忘给李楠发了个微信：芦荟胶用着很滋润，多谢你。后缀一个【委屈】的表情。
    李楠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那就好。
    对方毕竟是一片好心，她就算不用，也不打算叫人家不舒服。
    出门前，家里的小狗围在她脚边不肯走。“乖，”曲明月摸摸小狗的脑袋，“姐姐一会儿就回来。”小狗听不懂她的话，依旧热情地扒着她。
    “妈！”曲明月无奈，“快抱着乖乖，一会儿跑出去我还得给它捉回来。”
    “哦，好的。”曲妈妈从厨房走出来，抱起乖乖，“还是九点回来？”
    “恩！健身房很近的……”她亲亲小狗，道：“给我留点沙拉就好啦。”
    话虽这么说，她知道妈妈肯定会给她的沙拉里混点肉什么的。
    妈妈一向是担忧她的。
    曲明月从小到大，追求她的男生无数，但其中有一个却格外疯狂，他又下跪又恐吓，甚至还自残写血书给她。曲明月虽然并不怎么害怕，但曲母知道后担心对方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便逼迫着丈夫申请调度来了这个城市，自己也把生意一点点转移了过来。她盘店面，攒客户，总算是在这里立住了脚。
    现如今曲家的条件更上一层楼，曲明月倒觉得应该好好感激那个男孩。
    只不过她大三的时候，那个男孩就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曲明月也觉得十分诡异，因为她知道自己并未动过什么手脚。
    不过，管他呢，这个世界上每天消失的千千万万，又有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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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班，直到中午12点了，宁致远也没来。
    “什么情况啊明月，”钟晓难得亲自过来问，“打不通宁总的电话么？我们下午一点可是有会啊！”
    打不打得通，真着急的话自己试一下不就好了么？曲明月虽然这样腹诽着，却温柔道：“真的打不通，我也很着急。”
    “我们下午也有会，”说话的是隔了一个走廊的营销三部经理魏嶒，江南的顶头上司，“宁总没说什么原因？”
    “反正我知道他没有出差。”曲明月摊手。
    一直到下午，宁致远都没有来，会议自然也就泡汤了，可是今天仿佛工作还格外多，营销二部的经理刘思齐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竟然也跑过来问：“明月，还是联系不到宁总么？”
    “抱歉刘哥，我也联系不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今天这句话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了。往常宁致远虽然也有联系不上的情况，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因为他在出差开会不方便接听，而今天这个事就非常蹊跷了。
    最后得来的消息还是来源于总裁办的人，之前向钟晓透露消息的小王全名叫王全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陈立洲曾经开玩笑说她该改名叫“王十全十美”才对。因为容貌的便利，她也是公司消息灵通者之一，而且由于她跟在总裁身边，听到的往往是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曲明月与她的关系亲近便是靠着彼此的八卦交换。
    “宁总的老婆被人打了！”王全全发来了这样一句话。
    第22章 玲珑望秋月
    “啊，什么情况！”曲明月讶然。
    “不知道啊，我也是听到宁总给总裁打电话请假才知道的。说是晚上回家的路上，有人猫在单元楼旁边，给她脑袋上拍了两板砖。”
    “太吓人了！”曲明月笑了，手指翻飞如蜂鸟的翅膀，“人没事吧。”
    “哈哈，应该没事，只不过，她那个鼻子才刚好，这下脑袋又遭罪了。”
    纵然是隔着一个屏幕，曲明月也能感受到王全全的幸灾乐祸。
    “宁总家的小区不是高档小区么，怎么还能出这事儿，有没有看监控？”
    “都报警了，可是监控里看不出啥来，就知道好像是个男的，包的严严实实的。宁总今儿一天又是医院又是警察局，还得接孩子放学，够他受的。”
    曲明月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对孟春雨挨打的事儿很高兴，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人，何况孟春雨伤了她的脸。
    “小娇，我和你说……”她兴冲冲地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林小娇，却发现林小娇的脸上也有一块青。“这是怎么了？”她一惊，压低了声音，想去撩开对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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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没事……”林小娇垂着脑袋躲开了。
    “他又打你了？”曲明月蹙眉。
    “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林小娇尴尬地笑笑。
    她看出小娇不想被人知道，轻轻叹了口气：“那你自己抹点药，让它散得快点。”
    “嗯……”林小娇萎靡地点点头。
    江南也说过自己被老公家暴，可是实际上她每天油光水滑、风骚入骨，用各种劣质布料的轻浮衣服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点伤痕都看不到。但这样的淤青或者小伤，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在林小娇身上。
    可是这毕竟是她的私事，她没有求助，曲明月也不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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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象占卜说这个月所有星座都水逆，孟春雨觉得挺准。
    她此时正坐在床上低低咒骂着，完全没看到一旁温柔小意的宁致远眼中满是厌恶——孟春雨鼻子还没好全，正是青紫中散出黄来的时候，因为睡不好，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荡在脸上，就快要蔓延去了腮帮子，如今可好，那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狂徒又给她额角添了一块破烂的红，这下她脸上热闹得跟开了个颜料铺子似的，五彩缤纷，半夜宁致远起床上厕所不小心看到吓得够呛。
    他想到了自己那些风姿各异的情人们，试图缓解心中的不适。
    一般的男人出去偷吃，心里愧疚使然，都避免提及自己的妻子，提到了，也是飞快带过去。但是宁致远不一样，他不但要主动提，还对妻子大加夸赞，说她贤良淑德，为他撑起了一个家，生了一个好儿子。那些听着的女人们，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都感动莫名，觉得他很是有情有义。
    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那些萌生了不安分念头的情人们知道他的立场罢了——他是不可能抛弃岳丈家的助力和那些女人在一起的。
    “我们还是得挑个时候去看看叔叔……小初的事，给他和婶婶的打击很大。”孟春雨哼唧一般从嗓子里挤出话来。
    “好，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去。”宁致远温柔地说着，“有问过警察么？这都好几天了，抓到人了么？”
    “一定和崔家有关啊……已经当做嫌疑人带走了……”孟春雨含混道，“两个老混蛋，自己姑娘想不开，怪在小初头上，当初婶婶赔了多少钱啊，小初也为这事儿坐了几年牢，他们还这样不知足……我昨天问了叔叔，案发那天下了大雨，外面的痕迹都冲没了，之后两天又热得要死人，那个教室的窗户开着，又是乌鸦又是苍蝇的，尸体也烂得……哎，我可怜的弟弟……”
    宁致远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一点也不想听孟家的烂账。在他看来孟子初纯属罪有应得，在牢里也没学会反省，反而变得更坏了——他刚放出来就不老实，强j了一个复兴集团的女实习生，这个事儿还是他和曲明月去处理的。要是没有曲明月的好言安抚，那个女孩未必会同意收钱。
    孟春雨兀自喋喋不休，“那两个老东西还不认账，坚持说只是给小初扔到荒郊野外让他害怕而已。他们有不在场的证据。诶，要我说，有什么可查的，肯定是雇凶杀人，没跑了。”
    “好了，自己还伤着，伤你的人还没找到，就别操心别人了，叔叔那边有警察，有专案组，你就别在这瞎推测了。”
    “伤我的那个就是个抢劫的，他想扯我的包，我没给他……诶，他捂那么严实，去哪抓啊……但是我估计叔叔那边快了，网上有个人承认是他做的了……说什么替天行道……”孟春丽说着，脑袋晕了起来，“哎哎，我不行了，得靠会儿。”
    “我就说你不要说这么多话，好好休息……”宁致远急忙扶着她靠在软枕上。
    宛如一个好好先生。
    诚然，他心里对孟春雨是厌恶至极的，尤其现如今她像个彩色的猪头被供在枕头上，那厌恶感就更强烈了。火上浇油似的，他继续刷手机时，看到了曲明月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她穿着一条镂空的白色蕾丝裙，眼睛像是汪着水，看一眼就会溺死在里面。宁致远记得她说过，她不戴美瞳，因为黑眼仁虽然看着是大了，但是眼睛却会像死鱼眼一样一点光泽也没有。所以她不管什么时候合照，眼睛总是跟装满了星星的湖水一样，耀眼又夺目。
    他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张照片。
    他仍记得曲明月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
    公司不硬性要求穿正装，所以她穿了一袭宽松又飘逸的湖绿色半长裙子，宽宽的袖子和裙摆随着她的走动飘浮摇曳，活脱是个仙女。他整个人都惊呆了，一股电流从脚后跟蔓延到了整个后背，他甚至不敢看她！
    他从来不曾想到，在现实生活中也能看到比电影明星还要美丽的女人！
    曲明月本来不是自己的手下，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办法，才如此不露痕迹地把她留在了身边。
    只是好容易留到了身边，曲明月却无意透露，集团的高层是她的亲姑姑。
    这下可好，就像在乞丐面前放了一碗红烧肉，旁边却守着一只恶犬，只能闻，不能吃。
    宁致远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看人识人这种事虽不是他的强项，这些年也攒了些经验。像曲明月这种什么都不缺的女生，又长的这副精雕细琢的天仙模样，家里还有着厚实的背景，他这样的已婚男人穷其一生也别想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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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什么也不缺，她是金字塔顶端的狩猎者，大把大把的男人前赴后继甘愿做她的猎物，比他帅的、比他有钱的、比他年轻的、比他既帅又有钱又年轻的……她根本没有选择已婚男人的必要。
    宁致远为此肠子都悔青了，只要他再等两年，不，一年，他都可以等到曲明月，那样他或许有50%的机会。
    她与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美貌，财富，权利，她全都可以给他，他怎么会猪油蒙了心，娶了孟春雨这种……
    这种蝼蚁一样的女人！
    鬼使神差地，他发了一个搞笑的小图片给她。
    曲明月正在做全身spa，看到手机上的信息暗自感慨着他的凉薄，回复道：嫂子身体什么样啦？
    宁致远好久才道：没什么大碍，多谢关心。
    她冷笑一声不再回复，又趴回了空心枕头上。
    宁致远对自己的非分之想，曲明月并非是不晓得的，只是既然对方做的如此隐晦，连撩拨都这样一本正经的，她才不会扑上去呢！
    从小到大向她献殷勤的男从这里可以排去伦敦，她什么套路没见过？这种假装高冷再时不时撩一下引诱女生主动扑上来的，算是男生中的高段位了。她虽然嘴上说着宁致远是个非常正派的男人，但是这种靠着妻家发迹的男人，本身就正派不到哪里去吧！
    不过，被帅哥领导这样牵肠挂肚地惦记着，毕竟要好过被秃顶的上司真刀实枪的xing骚扰，从这点来说，曲明月对宁致远倒不是太反感。令人忧愁的只有她的前途，可能因为宁致远的一句话，她这个秘书爬到如今的位置，也就顶天了，还是该想想别的办法。
    或许林小娇无心中正好说中了宁致远的心事，他并非是不认可自己的能力，只是不择手段要把自己留在身边而已。
    想到这里，曲明月不由在心中算计着该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麻烦姑姑去周旋什么。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林小娇所在的营销二部，二部的经理刘思齐虽然人严厉，但是同时也很正派，就算是背景深厚如陈立洲，可能因为家里的缘故工作可以稍微清闲一点，但是完不成该骂的他也从来不留情。林小娇虽然时常抱怨他是个工作狂外加机器人，但是曲明月却觉得林小娇的成长速度很快，尤其从她做事的细致程度上就可以看出来，这对于以后的职业发展是很有帮助的。
    他们部门马上要新来一个人了，曲明月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她可以将那人替换下来。
    第23章 魄依钩样小
    营销二部新来的姑娘叫杨媚，报道这天，照例是由曲明月去人力领来带着去见宁致远的。
    杨媚个子很高，看着有170的样子，模样虽然丑，但是身材确实前凸后翘，要啥有啥，穿着上也是以简单时髦为主，看得出价值不菲。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小娇已经迫不及待地和曲明月八卦了：“我今天看见那个杨媚，是坐着宝马来的，你说我不是这么倒霉吧，莫非她也是个有背景的？”
    “谁知道呢！”曲明月表示不关心。
    “她的那个包，是我一直想买的，celine的蛇皮，哎，一看就很有钱。”林小娇非常不甘心地嘟囔，“刘总也不说给我涨工资，这点工资，连个coach买了都心疼。”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曲明月笑着安慰她，“我听到刘总主动提出要帮你升职了，宁总也没有反对。”
    “真的！？”林小娇叫起来。
    “小点声，当然是真的，就看人力怎么说了，你先别声张。”
    “恩恩，太好了，月月，多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其实，我觉得刘总人挺好的啊，虽然很严厉，但是公平。你看陈立洲来了多久了，他干的活少，刘总就是能顶着上面的压力不给他升职，企业里能有这么公平的领导，就算难得了。”曲明月的这番评价，也算是由衷，“你要是肯好好努力，该为你争取的，他都是会去主动争取的。”
    “恩，你说得对，怎么你一说完，他人确实挺好的。”林小娇笑起来，“我会好好努力的，毕竟我没法和陈公子比啊，他家那么有钱。”
    “对啦，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至于杨媚，曲明月心里冷笑，是真公主还是假名媛，总要过些日子才能看出来呢。
    第二天一早，曲明月也撞到了杨媚来上班，只不过这次的车不是林小娇说的宝马，而是换了个奔驰。杨媚从车上下来，看到了曲明月，向她打招呼道：“曲明月！一起走啊！”
    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大约因为身材高挑的缘故，杨媚整个人都有一种十分自信的气场在。曲明月看到车里的男人开车离开，年龄似乎大了些。
    “男朋友送你来的？”她随和地笑问道。
    “恩，要不路上太冷了。”杨媚看了一眼曲明月的外套，道，“你这是Maxmara的吧？型真好。”
    曲明月点头：“恩，而且挺暖和的。”她心里微微有些烦躁，并不太喜欢这样的对话。尤其杨媚蝌蚪一样的小眼还状似无意地游过她脖子上的Cartier项链和臂弯间的Lindy，更让她觉得杨媚和江南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类人。
    但是杨媚自己显然不这样觉着：“二部的那个江南，昨天来找我说话，看着我的大衣了，还说自己的也是Acne的，一看就是假的，还有脸说，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low的人呢！”大概是因为曲明月这一身牌子的缘故，出电梯时杨媚已经自然而然地挽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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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心里很抵触，但是曲明月还是做不出来将手抽回这么驳人面子的事，也就由着她了。
    这个杨媚，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曲明月心里对她初初下了个定义。不同于其他初来乍到的员工一般要么唯唯诺诺，要么一边认真工作一边观察，杨媚才到了一个完全的陌生的环境，就敢于对其中的人挑刺说坏话，这也和一来便找自己诉苦的江南很像。
    同性相斥所以看不惯对方么？
    杨媚的手段到底比江南还是要高一些，她在实习期里工作虽然不多，但是很会宣扬自己，比如一份正常的需要十分钟完成的工作，她可以自信满满地说是因为自己能力出众才十分钟完成的，王婆卖瓜一番，还真的有人买她的帐。
    可惜这样的手段，还是糊弄不了刘思齐这样的老江湖，她的转正打分表流转到曲明月手里的时候，相较于魏嶒和钟晓的高分，身为她直接上司的刘思齐反而只给了中庸的75。曲明月不由微笑，果然，信奉踏实工作的刘思齐并不喜欢杨媚的这种工作模式。
    就在曲明月打算在杨媚的基本情况栏里写下“近期难以翻身”的评价时，杨媚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抓住时机翻身了——令她翻身的对象并不是别人，正是在曲明月看来性格强势小气又喜欢挑刺的钟晓！
    真是怪哉了，不知何时，她们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了？
    钟晓是亲自找到宁致远，将杨媚挖过去的，而刘思齐既然并不太看中杨媚，也就顺水推舟送过去了。
    得知此事，曲明月不禁摇头，真不知道是不是该骂钟晓一句傻，这么大一个刺头接纳到自己的团队里，是嫌日子过得太an稳了么？
    只是如此一来，她倒越发欣赏刘思齐了，会用人，会看人，公平，愿意为下属争取好处，这样的领导确实适合她这样的实干者。虽然在外人眼中看来，曲明月这样的美女应该在工作中有不少优待，但是若非下作到试图用肉体换前途，越是漂亮的姑娘，反而越只能用努力工作来证明自己。
    刚好杨媚去了钟晓的组里，曲明月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趁着宁致远出差，去找了刘思齐，表达了自己想要来营销二部的意愿。
    “小月，你来找我，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像你这样能力出众的女孩子，做个秘书确实太委屈了，而且，又已经做了这么久，是该换换岗。”刘思齐竟然对她也颇为认可，“只是……”他突然苦笑一下，“你以为我没有和宁总说过么？”
    曲明月一愣：“您和宁总提过？”
    “是，但是宁总说，你无法胜任商务工作。”看到曲明月似乎是气不忿要辩白的模样，他急忙道，“你先别急，既然你来找我，我倒不妨也把话说开，宁总这个人你知道的，他拧巴得很，他的话要翻过来听，他真实的意思是，别人无法胜任他秘书的工作。”
    “为什么，做秘书有什么难的？”曲明月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怜巴巴道，“我会手把手教新人的。”
    刘思齐摇摇头：“你还是太年轻。那我再说直白点，第一，你跟了宁总这么久，默契已经培养成了，上次我们出差，你都知道他坐高铁喜欢靠窗，住房不住尾间，还知道他喝茶只喝铁观音，每次都会提前准备好，这都是你自己摸索出来了。你固然可以将这些教给新人，但是他们会有你这么用心么？不会。要我说，你比宁总的老婆了解他的还多。其实你的细心和用心，也是我觉得你适合做商务的一个原因；第二，宁总的所有商务材料都是你来准备的，新人对公司的了解不及你，熟悉的过程中难免犯错，这是宁总最不能接受的；第三，我说了你别觉得我为老不尊，放眼全公司，除了王全全，还能有哪个姑娘和你一样好看？你以为宁总就不好这个面子？你跟他出席谈判，往旁边一坐，对面公司的人都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男人的虚荣心，你应该懂的。”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用着顺手，还有所谓的虚荣心，就阻碍我的发展啊……”甚至还说出了，自己能力不行这样恶毒的话。
    “他当然可以，他是你的上司，也是我的上司啊。”刘思齐淡淡地说出残忍的事实来。
    曲明月咬住嘴唇，萌生了打人的冲动。
    她心情极坏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个时候江南又扭捏着出现，不免就叫她心里的恶感更盛。
    “亲爱的！”江南的声音是细细甜甜如劣质奶油一般的滑腻，“我的工作做完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不用啦，谢谢你。”
    “真的没关系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曲明月心里转了转：“那好吧，部门新来了挺多人，宁总说要一起teambuilding，其他的都弄好了，你帮我定个酒店吧。这个很重要，拜托啦！”她说着，将酒店的名片递给了她。TB选择的地点是日本，需要预定的酒店网站只有日文。
    “好的，没问题！”江南一愣，随即爽快地将名片接过来，同时又问道：“宁总在么？”她的小眼睛不停瞟向宁致远的办公室。
    “出差了。”曲明月很想她赶紧走，她觉得自己的脸上应该写满了“慢走不送”，为什么江南就是看不出来呢。
    “哎呀太可惜了今天看不到了，我觉得咱们宁总啊，真是太帅了，我觉得他侧脸好像吴彦祖。”
    江南大概杵在那里，对着宁致远表白了有十分钟，曲明月干脆无视了她，自己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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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大衣，是Maxmara的？我今天穿的也是。”表白完宁致远，江南果不其然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外套上。
    曲明月感觉自己的好修养又到了破功的边缘。
    “恩，是么？你多少钱买的？”她不怀好意地问。
    “两千多呢。”江南骄傲道。
    “两千多美元？”曲明月微笑。
    “美元？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是美元呢？”
    曲明月难以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江南脸红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买的，是原单的……”
    “我要先工作啦，订酒店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和我说哦。”曲明月丢给她一个背影，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如果这样搭腔下去，恐怕自己的包和首饰又免不了被“鉴宝”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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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TB前三天，江南突然慌慌张张找过来，“亲爱的，对不起，我之前实在是太忙了，忘记定酒店了，刚才发邮件过去，说已经定满了，怎么办啊！”
    语气虽然紧张，但曲明月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故意的。只是这个手段未免太低级了些，到底是没步入社会就先生了孩子的人，智商也就如此了。
    第24章 开帷月初吐
    “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啊！”曲明月的声音故意抬高了一些，“还有三天就要去了，机票也买好了，你说订不上温泉房，那大家都要睡山上嘛？”
    “什么情况，睡山上？没定上hotel么？”于天然离得近听到了，率先站起来，很快大家也都起身询问起来。
    江南的脸又红了，曲明月心想，她还真是容易脸红啊！
    “可是，这毕竟是你的事……”江南急忙要辩解。
    “是我的事没错，可你不是非要抢着做么？抢来做了，又做不好，真是头大啊！你是要坑死大家么？幸好我提前就订好了，不然真的没订上酒店，挨骂的人也是我不是你，对吧？哪有你这样做事的！如果不会日语就不要逞强啊。”曲明月语气依然温柔，但是语速极快，机关枪一样给江南“突突”得毫无招架之力。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道：
    “什么嘛，已经订好了啊，吓死我了！”
    “哈哈，小月做事，一向都很靠谱，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南，你可要跟小月好好学学啊！”
    钟晓一直都看不惯江南像个没骨头的蛇，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尖锐地说了一句：“这么没溜儿的人，也能进公司？真是厉害了。”
    江南的脸跟唱戏似的，又由红变白了。
    虽然只不过是小小试探一下，可曲明月也没料到江南竟然真的会在这种低级的小事上使绊子，这和她初来乍到的身份、还有平素表现的刻意讨好实在是差别天大。
    但江南既然踏进了这个小圈套，曲明月当然也要加倍还击回去，这条小毒蛇偷袭不成反而伤了自己，以后再出手，一定会在心里掂量掂量。
    想到这，曲明月也觉得有些喜感，还摸清楚状况就耍心计，蠢人果然多自信啊！
    部门的TB采用的都是轮换制，只不过曲明月不属于任何一个组，所以这次的活动都由她一个人操持。虽然摆了江南一道，曲明月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有宁致远这种冷漠的上司和钟晓这样难以满足的女人在，她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的。
    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她随手打开手机上的新闻app。
    最近沸沸扬扬的案子，自然就是孟子初的虐杀案了。令曲明月万万没想到是，竟然有人在网上主动替她顶包。
    最新的消息就是有关这个顶包人的，他是个饭店的服务员，平日里最喜欢在网上发表自己的看法，是个激进的愤青，但是一直也得不到什么注意。孟子初的案子突然刷屏，他便萌生了出风头的心思，把自己塑造成了为民除害的英雄，即便被抓了起来也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他本来以为被抓起来最多不过是教育一顿，谁成想不但被关了十多天，工作也丢了。大家对他的评价很是戏谑：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装逼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神经病。
    曲明月点开顶包人的照片，虽然上半个脸都打了马赛克，可是看下巴也能看出来是个俊秀的男孩。她摇摇头，长得这么好看，做点什么不行，非要顶包这种事。
    她随意翻了翻，又看到了一条留言：我有朋友在负责这个案子的组里，凶手是团伙作案，大概是一男一女，但不是崔恒的父母，他们只负责绑人。
    曲明月咬了咬嘴唇，团伙作案？一男一女？这个人是胡说博眼球，还是警察的结论真的如此呢？
    底下的回复中也有人表达了同样的疑问：一个女人会做这么残忍的事儿？我不信。
    曲明月微微笑了，是啊，大家都觉得，女人是不可能做这么残忍的事的，更不用说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哪怕是在堪称朋友的林小娇眼中，她大概也只是个时尚、友善、积极向上的女孩。
    案子悬了这么久，看来警察也是一筹莫展啊。
    曲明月猫一样伸了个懒腰，继续准备团建的工作了。
    与此同时，白启明正在徐猛那里一顿蘑菇：“徐大哥，徐大爷，你给我看一眼，就看一眼，保不齐我能帮忙呢！”
    “你能帮忙？”徐猛冷笑，“人家十佳破案能手在这里，用得着你帮忙？”他年近四十，一张方脸上架着厚厚的眼镜，是学数学出身的，记忆力极好，上大学的时候做题都不用草稿，全凭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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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不是没破么，求你了徐大哥，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看在我师父面子上……再说我你还不了解，嘴巴牢得很。明年我就要去市局工作了，这种事儿肯定老接触，现在锻炼锻炼，以后为民除害……”
    白启明如一只百折不挠的大号苍蝇，围着徐猛一阵嗡嗡乱转，给他折磨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好好好，给你看给你看，但是，只看，不许拍照，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否则这身皮你别穿了！”
    “看你说的，我是第一天当警察么，心里有数的！”白启明笑嘻嘻地拍了拍胸脯。
    “真是败给你了，大少爷……”徐猛无奈地把视频调出来，“先说好，敢吐办公室里，你小子以后再也别来。”
    视频一打开，白启明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凝重起来，对徐猛的话也完全没听到。
    视频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隐隐的风声，据说那天下了一场不小的雨，学校走廊的窗户也没关，给现场痕迹破坏了个彻底。
    孟子初像濒死的狗一样，大概是因为奋力挣扎，脑袋都垂到了乒乓球台的外面，眼睛翻着白，嘴里向外流着血。
    徐猛抽着烟解说：“舌头没问题，流血是因为嘴巴里塞着自己的小二哥呢。”
    白启明看完了整个视频，脸色惨白，脑海里全是孟子初痛苦的神情。
    “拍完视频，凶手就用一根铅笔，插进他的颈动脉。”徐猛叹了口气，“和崔恒的死法一样。”
    “真的不是崔家夫妇干的么？”
    “不是，崔家夫妇有不在场的证明。孟子初之前就在墓园和他们起过冲突，案发当天下午，他们和孟子初偶遇，这小子出言不逊，被他们捉了起来，扔到语言学校里想要吓唬他。然后他们就去参加朋友的晚宴了，直到回家，收到了这么一个视频。”
    “查过社会关系么？聊天记录，转账记录……”
    徐猛摆摆手：“这还用得着你提醒？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很，只和孟子初的母亲联系过两次，通话记录都调出来了，商量崔恒的忌日让孟子初再去墓园道个歉什么的，那小子倒好，说什么，好过她到死都是处女，给崔家人气得……”
    虽然很想说孟子初死有余辜，但毕竟国有国法。白启明蹙眉：“听说现场很干净。”
    “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是怪就怪在，之前竟然一起类似的案子也没有！我们正在向其他省市发材料，看看有没有能对上的。”徐猛有些不甘，“那场大雨帮了她的大忙啊……而且你看，”徐猛甩给他一沓文件，“视频里的尸体和崔恒的尸体，伤口几乎是完全一致的，但是你再看现场的照片。”
    白启明会意：“尸体在这之后被破坏了。”
    “没错，我和老乔都觉得，被破坏的尸体，不符合对于凶手的侧写。凶手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经济条件良好，左撇子，身高175左右，但不排除她穿了高跟鞋。长发，纤瘦，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她和录视频的是一个人；但是之后破坏尸体的人，男性，身高不确定，右撇子，两个人的痕迹混在一起，但不是同谋。但是显然也不像是约好了的……嗯……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
    白启明已经翻看过了案卷，听他这么问，便点开视频，重新放了一遍，然后暂停在了1分24秒处：“这里，我想你和乔老师之所以判断她是女性，除了现场的鞋印的着力不同，就是屏幕边缘飘荡处的长发吧。”
    “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凶手在整个教室都铺满了塑料纸，带着脚套，手套，给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但是为什么要把头发散下来？女生的长头发掉一两根很常见，没道理她给自己哪哪都护得严严实实的，只把头发疏忽了。”
    徐猛闻言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有长进了，老乔也提出了这一点，但是现场目前没有采集到证据可以证明那是假发，再等等，有新消息我再通知你。这个案子啊，不好办啊……”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出了办公室来，正看到一个20多岁的男青年正被押着出来。
    白启明认出他来：“诶？这是不是就是那个网上那个……”
    徐猛冷笑：“就是他。现在社会这帮混人，为了出名连杀人案都敢顶，我们这忙得焦头烂额的，还得分神处理他！真不是个东西……”
    正说着，一个警察急急过来低声道：“徐队，这个服务员说，他看到了凶手。”
    第25章 明月松间照
    转眼到了团建的日子：东京两日游，再加上箱根的大涌谷三日游，怎么看也是一个完美的行程，又可以买买买，又可以泡温泉吃黑玉子。曲明月的日语虽然有些蹩脚，不过整个行程的攻略堪称是无缝连接，再加上她已经来过日本两三次了，自信不会出什么纰漏。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日本错综复杂的交通，又错误地估计了新干线的准时程度，提前带着大家上错了去名古屋的车。虽然发现得早，但是一群人在计划之外的站下了车，都呆头呆脑的像一笼子刚孵出来的鸡仔。
    “怎么回事？”宁致远的眉头皱得宛如两条毛毛虫打架，曲明月虽然知道这个冷血的男人对自己有着别样的情感，但是如果是工作上的纰漏，他可是不会吝啬将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哎，要是自己出来玩儿，即便坐错了也就当是看了新风景，可是毕竟还带着这么多人。她心里哀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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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钟，我们中间要一次换车，我先去问一下工作人员。”曲明月匀了匀呼吸，虽然觉得事情要糟，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先安抚大家。
    果然，众人没有察觉什么异样，自己找了站台旁的位置坐了下来，只有最喜欢当着人面挑刺的钟晓对着杨媚嘀咕道：“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儿，到底行不行啊！”
    曲明月心里像膈应了只苍蝇，然而眼下更紧急的事则是怎么坐到去箱根的车，她找到工作人员，日语与英语齐飞，硬是没说明白。工作人员茫然地看着她，两人都是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模样。
    “Hakone！”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Do you need a hand？”身后传来了温和的男声，曲明月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眉目温和的男孩，一身浅灰色的休闲服，背着一个背包，清俊得像是上天精心打造的艺术品，笑得十分善意。
    一瞬间，仿佛连吹过车站的风都放慢了，只为停下来看看他。
    “eh……”她蓦地呆住了，身体好像掉进了温泉里，热热的泉水蔓延过全身，封闭了她的六识，模糊了她的感官，好像天地之间只有眼前这一人，温言笑语。
    虽然窒息，却温暖至极！
    他身上竟然同崔恒一般有着光明的气息，干净、纯粹、温暖，柔和而霸道地包裹住了她！让她连逃都失去了力气。
    她在这样的窒息中紧张过头，一时语言混乱，吃不准该说英文还是日语，甚至于和李楠一样，手不自觉地捋了捋头发。
    这对于一向在金字塔顶端狩猎的她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是中国人吧，”男孩被她灼热的眼神看红了脸，笑道，“怎么了？我可以帮你翻译。”
    “哦哦，”曲明月眼花耳热，满脸发烧，急忙解释道，“我们要去箱根，但是上错了车，就差了五分钟而已，结果是去名古屋的。我们还要重新买票么？还需要换车么？需要坐回去么？”
    “哈哈，这么多问题，稍等，我帮你问。”男孩安抚地冲她笑笑，随即用流利的日语同工作人员说了，很明显那个被曲明月折磨得同样一脸紧张的工作人员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详细地回复了他。
    “不用回去换车了，还是这张票，上下一辆14：50的车就好了，不要早也不要晚，这里的车都很准时的。”男孩谢过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示意她向站台走，“我送你上车吧，不然你可能会又坐过。”
    “那……那怎么好意思……”曲明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对着男人脸红的一天。
    “没关系的，我……不着急。”男孩羞涩而执着地说道。他虽然一派风轻云淡，气息却明显不稳，和她一样紧张。
    曲明月看着脚下的路，脸上烫得厉害，由他带着回到了站台边，对着投来探寻目光的同事们笑道：“米娜桑，再稍微等一会儿，上14:50的车。”
    “哦……”大家七零八落地应着，眼睛却都好奇地看着她身后的人。高大帅气的男孩，笑起来如清风拂过松间，冰泉流过石上，站在美得耀眼的曲明月身边非但完全没有被她夺去光辉，反而像是太阳和月亮般交相辉映。他穿着简单，但是气质却雍容闲适，举手投足如画。相比之下，本来也是帅哥的宁致远和陈立洲顿时像鱼目一样黯淡了下去。
    而这个男生显然是看中了曲明月，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简直没有办法从她身上移开。此时大家心里猛然间升起了一种十分古怪的自豪感——看吧，这就是我们中国的美人，你小日本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
    “是你的同事啊！”男孩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注视而感到任何不自在，笑得依然和煦。
    “恩，”曲明月自己虽然是个美人，却极少见到如此俊朗的男性，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你是中国人吗？中文说得好好。”
    “我妈妈是台湾人，爸爸是日本人，我应该算是半个中国人了。”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真的就完蛋了。”曲明月小声地再次表示了感谢。
    “没关系，不要客气。这样吧，你留我一个电话，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男孩不由分说地拿出纸笔来，写了电话号码给她，“你现在用的是日本的号么？”
    “恩，买了个七天的号。”她的脸涨得更红了，在同事炯炯的注目礼中，和他交换了电话。
    “那么说好了，千万别怕麻烦，如果有语言不畅的时候，就打给我。”他认真地再三叮嘱，仿佛生怕她不肯联系自己。
    “嗯……”曲明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发烧了。
    林小娇低声对陈立洲道：“跟看偶像剧似的。”
    杨媚听到了这话，突然起身，突兀地走了过去，笑道：“车来了，小月我们走吧。”她穿着低胸的紧身线衣，不知是不是曲明月的错觉，她仿佛把那线衣领拉得更低了一些，并且双臂抱在胸前，于是那片馥白中的沟壑更加深不见底了。
    车呼啸着进站了，曲明月发觉自己竟然完全没听到！
    “那，如果有问题，一定要联系我啊！”男孩看都没看杨媚一眼，目光温柔而坚定地锁定着曲明月，带着灼热的殷切。
    林小娇嘀咕道：“杨媚疯了吧，干嘛要过去丢人……真讨厌……”
    曲明月对于杨媚的搔首弄姿也感到尴尬，急忙道：“好的好的，多谢你。”其实是应该说些别的什么的，但是同事们都看戏一样看着自己，她就不好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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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导着大家都上了车，曲明月自己也坐到了林小娇身旁，看到窗外那个男孩还在冲自己招手。
    招手完，他又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咧着白牙冲她乐。
    毫无疑问，同事们又不是瞎子，也应该看到了。但是曲明月却不觉得有什么，刚才有一瞬间，她很想撇下这群人，和这个初识的男孩子去四处逛逛，这么愚蠢的工作，就算失去了，又有什么可惜呢？
    车开动了，那个男孩的身影很快便随着周遭的景物远去消失了。大家要么就在找座位，要么就看着窗外的男孩当看戏，故而没人注意到，车站座位下，被曲明月留下了一个牛皮纸袋子。
    那里面，是一套洗不去血迹的运动服。
    “哇，这就是美女的魅力么，异国他乡也有这么帅的男人搭讪。”林小娇郁闷又艳羡地说道。
    “不是搭讪，是热心。”她急忙纠正她。
    “是够热心的，热得你脸都红了哈哈哈……”林小娇打趣她。
    曲明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正在此时，钟晓走过来，问道：“太无聊了，你带扑克牌了么？”
    她歉然道：“啊，抱歉，事情实在太多，我忘记了。”
    钟晓生气了：“这点事都记不住，我分明提醒过你了。”
    真是无语了，要打牌不会自己带么？她难道需要操心地还不够多么？
    曲明月总算被拉回了恶心的现实，有些反胃，冷脸说道：“如果你想要玩儿什么，就自己带。”
    唇边不由逸过一丝冷毒的笑容来，虽然没有带扑克牌，但是她却给钟晓准备了一个惊喜——她特意安排了钟晓和杨媚一个房间！
    表面上看，她的安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钟晓的组里，只有杨媚一个女的，而且两个人平日里你送我手机壳，我送你小丝巾，姐姐妹妹地乱叫着，看上去再和睦不过了。
    可是对于旅游像是家常便饭的曲明月来说，她最是清楚，没有什么比旅行更容易让两个陌生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同时，也没有什么比旅行更能让两个关系貌似还不错的人反目成仇。
    将这样两个强势又心怀鬼胎的女人安排在一起，如果临走的时候她们不恶交，曲明月都会佩服她们。只是钟晓若是此番真的厌恶了杨媚，那也是毫无办法的事，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厚着脸皮跟宁致远将杨媚要了过去，之后要是又反悔了，只会叫宁致远质疑她的能力有问题。
    而杨媚，出问题也是迟早的事儿，同样的，积累到一定程度，也只会叫宁致远质疑看重她的领导者。所以不论如何，她拉拢杨媚过去，都是一招臭棋呢！
    “小娇，你还不打算和男朋友分手么？”她将话题转移到了林小娇身上。
    林小娇眼中满是忧郁：“不是我不想分，我一提，他就打我……”
    “哎，可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曲明月都忍不住要为她着急了。
    坐在斜后方的宁致远眼神掠过曲明月，眼底隐隐有些怒火在涌动。不知是因为方才她和那个男孩站在一起般配得刺目，还是他知道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不管是哪个原因，他都觉得心里像是被钝刀子磨过一样难受。
    “宁总，玩儿牌么？斗地主！”魏嶒笑着招呼他。
    深吸一口气压抑下了占有她的冲动，宁致远笑着道：“好。”
    ~
    曲明月心里虽然激荡着复杂的情绪，但是下车见到箱根的美景，还是松弛了下来。日本的气温较于国内还算暖和，所以国内虽然已经树梢光秃，但是箱根这里却是满山的红叶绿树层层晕染，像是艺伎和服上精心绣制的花样。林小娇不仅感慨：“太漂亮了，太干净了。”
    曲明月预订的温泉住处也是标准的日式旅舍，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玲珑庭院，朦朦胧胧的隐在路边的小灯，纵然是大老爷们，看了也不免赞叹一句：“小日本还挺讲究。”
    这时陈立洲坏心眼地旧事重提了一番：“幸好明月靠谱，要是叫江南定，那不得睡山里了。”
    江南的一张白脸又涨得通红，变成了一条搁浅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曲明月暗暗发笑，陈立洲此时说这样的话虽然有挑拨离间之嫌，但是她并不将江南这样智商的对手放在眼里，也就随他了。
    大家在休息大厅坐着等着，曲明月则拿着预订信息去确认房间。本来以为可以有和那个男孩通话的机会，可是店家倒是会中文，又失去了一个借口。
    领到了房间钥匙，大家也就各自去安顿了，曲明月还不忘再次提醒道：“大家一定要记得，七点准时下来吃晚饭哦。”
    “好的！”大家齐声应和着。
    刘思齐走过去时还不忘笑着夸一句：“小月太操心了，辛苦了。”
    曲明月吐吐舌头应承下来：“就是啊，真是累死我了。”
    曲明月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和林小娇整理着榻榻米，她的手机里便进来了一条短信：顺利到达了么？
    是那个男孩发来的。
    第26章 醉月频中圣
    曲明月抑制住狂跳的心，编了又删好几遍，才发过去：已经到了，多谢你还记挂着。就是太仓促了，都忘记问你的名字了。
    等了一会儿，电话竟然直接打了过来。
    曲明月像是被油烫了的青蛙一样蹦了起来，没有意义地原地转了两圈，这才点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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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沈泽，亲口告诉你比较好，你呢？”
    “我叫曲明月。”沈泽的声音像是磁铁一样吸走了支撑着她身体的钢筋，她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糯糯软软的了。
    真是奇怪，她从来没有如此快乐过，身体里的黑暗仿佛一瞬间弃她而去，她感觉到自己心里死去的什么似乎是活了过来，蠢蠢欲动地想要破壳而出。
    “人如其名啊……你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竟然已经工作了？”
    “我上学比较早。你呢？在东大读修士么？”
    “……”电话另一边传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沈泽惊诧中带着笑意：“呃……是……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曲明月想了想解释道，“嗯，你背着书包，穿着休闲，在工作日出来，很明显不是上班族。虽然和你对话时间很短，但是你的谈吐让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另外你身上虽然没有任何手表类的饰物，但上衣是细羊绒的，价格不菲，说明你家境也不差。一个聪明，家境又好的人，在这个年纪还在上学，我猜测应该是东大的修士了。”
    “我的天！你……你也太厉害了吧！”沈泽再度因惊讶静默了一瞬后，才连连称奇，“我对你一无所知，我们才见了一面，你却连我在哪上学都已经知道了。”
    曲明月脸红了：“其实都是蒙的，这些分析也并不准确。”她对于人的感受其实更无限趋近于直觉。
    “不不不，已经很厉害了，我能感觉到，要是和你多呆一阵子，我就无所遁形了。”
    “我们应该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了……”她说完这句，心里有些不舍。
    “不会的……”
    林小娇突然走进来：“明月，快走啊，该吃晚饭了！”
    她急忙对沈泽道：“我该去吃饭了。”
    “嗯，好好玩儿，别担心，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挂了电话，曲明月的心仍然狂跳着。他温柔低语的那句“别担心”，简直是最美妙的情歌。
    她心想，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
    晚饭是正宗的日式料理，榻榻米的矮桌上盘盘碗碗一大堆，食物处理得极其精细。同事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日本游玩，对此感到颇为新奇，都纷纷拍照留念，而酷爱自拍的江南，更是已经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沉浸其中了。
    “哇，这样的饭菜真奇特，这是什么，黏糊糊的，好像山芋泥？”
    “这个墨鱼的做法好特别啊，啊，好像还动了一下！”
    又有人拿着鸡蛋问道：“这个是要煮到锅里么？”
    “不是的，”曲明月笑着拿过鸡蛋来打在碗里搅拌开，“这个是用牛肉蘸着吃的，或者还可以拌在米饭里。”
    “哇……”大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来，纷纷尝试。
    曲明月组织的这次TB，着实令大家印象深刻，就连一向吝啬夸奖的宁致远也松口夸赞：“明月不愧是经常出去旅游的人，什么都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算是他的最高赞誉了。
    酒过三巡，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江南坐在陈立洲身边，一张白脸被酒气蒸得通红，宛如一个现了原形的狐狸精，放浪地搂着他的脖子要逼他喝酒。
    “别别别，江大美女，出门在外，注意点。”陈立洲是个喜欢挑逗小姑娘的人不假，可此时换成被挑逗的那个，却苦着脸躲避。
    “有什么关系啦，来喝嘛！”江南扑上去，酒全泼在了他的浴袍上。一向自诩风流的陈立洲完全招架不住，狼狈地挣扎起来，躲到了李楠身边。
    宁致远笑道：“江南的酒量不错啊，以后可以做商务。”他或许是喝多了，觉得江南竟然看起来很有几分风情，那轻浮的举止，也仿佛是个好上手的。
    “是啊，我家里是开红酒酒庄的，我很能喝的。”似乎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宁致远会主动和她搭话，江南很是受宠若惊，当即“抛弃”了陈立洲，挤去了宁致远身边，坐在宁致远旁边的魏嶒不得不连带着盘子碗都挪出一个空隙来。
    “诶？不是吧，你不是说你家里开金店的么？”于天然问道。
    “金店？”林小娇很吃惊，“她和我说她家里是开艺校的。”
    曲明月觉得，如果自己是江南，此时大概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江南完全不在意，她笑嘻嘻地摆摆手道：“我家里产业很多的。”
    “呵……”钟晓冷笑，“产业很多……”
    杨媚不甘示弱地对江南道：“我家里原来是开夜总会的，对红酒也有点研究，你喜欢哪个产区的红酒？”
    江南天真地笑道：“我只负责花家里的钱，不负责管理的。”
    杨媚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无声地骂了句“傻逼”，但是忙着做交际花的江南全然没有看到。
    晚饭后，众人打算消了食再去泡温泉，于是在包厢里玩起了狼人杀，玩了三局，曲明月做了两次狼人王一次预言家，每次都精准干掉了对方的主力。
    魏嶒难以置信道：“不是，小月你是有透视眼么？我感觉你知道我们所有人的牌！”
    林小娇笑道：“魏总，那是因为小月聪明啊！”
    曲明月连忙解释：“倒也不是，只是有时候能看出来大家拿了不一样的牌，和平时表现不一样罢了。”
    大家啧啧称赞一番，觉得有这么个高手在，只有被吊打的份儿，于是都准备去泡温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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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娇和曲明月回到房间清洗了身子，一起下了温泉池。这时，林小娇才忍不住问她：“小月，你说江南真的是个富二代么？”
    “你觉得呢？”曲明月泡在池子里，好似一株雪白修长的人参精，她心里想着沈泽，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我觉得不像，她穿那些个所谓大牌的衣服，质量还没我的好呢。你知道她那天拿了两件特别破的衣服给我，说适合我，差点给我气死，那料子也就20块钱顶天了。我还以为她故意羞辱我，后来发现她对谁都这样……”
    “所以啊，还用我解释嘛？”曲明月美人鱼似的懒懒地翻了个身。
    “可她为什么要撒谎啊。”
    “怕人看不起吧……”
    “可是你别说，还真有人信！郑威就信，说她是白富美。”她和郑威是老乡，关系一直很好。郑威工科院校毕业，没什么应付女人的经验，所以对江南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林小娇说完没有等到回应，游到曲明月身边看她在发呆，捉狭道，“哎呀，还在思春呢！”
    “呸！”曲明月笑着泼她水，“你才思春了呢。”
    “哈哈哈！就是思春了，还不承认！”林小娇泼了回去，“施主你面带桃花，是红鸾星动啊！”
    两人于是嘻嘻哈哈地你来我往，在浴室里打起水仗来。
    第二日队伍来到了大涌谷，据说这里的黑玉子吃一个能延寿七年，林小娇便一口气吃了七个，逗得大家都笑她要活成个老乌龟了。而曲明月也终于得以将最后一个工具和运动鞋扔在了大涌谷路边的垃圾桶里，一身轻松了。
    与其他人的开心不同，回程时，钟晓和杨媚的关系已如曲明月所预想的那般，恶劣到双方再多呆一分钟便要撕破脸皮的程度了。所以飞机上杨媚硬是撵走了曲明月这排的郑威，自己坐了过来。
    “草！”杨媚一坐下，便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那个傻逼老女人，真是受够她了。”
    曲明月与林小娇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搭腔。
    杨媚没好气地系着安全带：“老成那德行了，捧她两句，真给自己当美女了！你们不知道吧，她还觉得宁总喜欢她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曲明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同事在，才笑问道：“宁总喜欢她？”
    “对啊，好意思说，泡温泉的时候我看到了，乃子都快垂到肚脐眼了，真可怕。”杨媚瞄了她一眼，语气带刺地问道，“你啊，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日本的男的了吧？”
    “他有什么不好么？”曲明月笑问道。
    “日本人，那个都很小。”杨媚老辣道，“看你这么单纯我才好心提醒你。”
    曲明月自然知道自己良善又亲切的模样非常具有欺骗性，故而不愿多说什么。杨媚说这话，也不过就是看到她被帅哥搭讪了，心里愤愤不平才说这种话来刺激她。要她说，沈泽个子高大，鼻梁高挺，声音低沉，毛发也相对旺盛，怎么看也是一副种马的样子嘛。
    啊，自己真是太色了，想到哪去了……
    此时更应当介意的反而是，杨媚暴露出来的如此强烈的攻击性吧——
    只是遭受了一点委屈或一点不睦就这样气急败坏地口出恶言，非但令人不敢深交，反而还担心她若被刺激过头了，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呢。
    一行人顺利落地各自打车回家，林小娇也拉住自己表达了同样的困扰。
    “那个杨媚，骂起人来实在太可怕了，而且她也不怕周围人听到了告诉钟姐。”
    “无知者无畏啊。我估计她俩已经撕破脸皮，就不怕被听到了。”曲明月这样感慨着，“还是该离杨媚远一点，戾气太重了。”
    这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对于杨媚的描述准确得过分，就是戾气重啊，按照杨媚对于自己家庭的描述——又是一个富二代——怎么看也是应当是温和且有着良好教养的人才对。
    看来这个人的秘密，并不比江南来得少。
    杨媚和钟晓就这样恶交了，然而杨媚的试用期已过，这个瘟神，恐怕是难送走了。
    第27章 月上柳梢头
    同钟晓的恶交逼迫着杨媚开始寻找新的盟友，这样一看，温柔又毫无攻击性，甚至看起来有些柔弱的曲明月就成为了最佳人选。
    一般来说，但凡有点姿色的姑娘，都不会愿意走在曲明月这样的顶尖美人身边作陪衬的。但杨媚不一样，在她极端自信的心里，只有曲明月的这样有着明艳容貌、殷实家世的人，才配与她一起。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于是每日来曲明月这里“报道”的人从江南变成了杨媚，令她简直是哭笑不得，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更令人恼火的是，江南虽然虚荣且愚蠢，但是毕竟顶着个软萌的人设摆在那里，怎么怼也都是好好脾气的模样，但是杨媚就不同了，那是个十足的疯狗，说不准什么时候疯病就要发作的，经历过孟春雨那一遭，曲明月不想再在办公室里和人有什么冲突。
    好在杨媚虽然来找她，但自负如她，基本也都是自说自话，她压根不想了解曲明月，所以也就不在乎对方给出了什么回应。
    于是杨媚的基本情况里的内容也飞快地充实了起来。
    杨媚来上班时送她的那个男友是她在健身房认识的，已经35岁了，比她整整大了有十岁，不但离过婚还有个小孩，两个人见面后就干柴烈火滚了床单。只是从日本回来后，这个老男人就成了前男友，她火速又换了一个33岁的，依旧是离过婚，有一个小孩……曲明月本来以为她可能是从小缺乏父爱的缘故、尤其好这口时，她便又于一周后分手，换了个希腊大使馆工作的外国人，这回倒是个小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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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没有坚持一周，朋友圈里便又发了失恋公告。
    一个月换三个，曲明月觉得杨媚对于男友和炮友、喜欢和想上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话虽如此，眼前的女人戾气如此之大，她不想节外生枝去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忍受她长篇大论的洗脑：“你就该趁着年轻找个年纪大的，有钱，会疼人，视野开阔。这些都是年轻的男人给不了的，而且和他们相处，也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比那些愣头青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要我说，你就是在浪费时间……”
    只是这样喋喋不休的话，曲明月自己放空大脑想点放假去哪玩倒也没什么。
    可是——
    “我还把我手机里美女的照片给我男朋友看了，他看了一眼就说没意思，人家可是见过太多美女了，一般的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曲明月听她这样说，心里明镜一样，笑得极冷：“你该不会是把我的照片给他看了吧。”
    “……”杨媚明显哽住了，随即满不在乎道，“就是说着玩，你别多心。”
    简直是恶心！把自己的照片给那种低端的男人品头论足，还有脸拿出来当做谈资和自己说，真是当她软弱可欺么？
    “这种男人，太劣质了，还好意思对别人品头论足么？白给我一百个，我也看不上。”曲明月笑道，“追我的每一个都比他强太多了。何况我自己家里就很有钱，何必要出卖肉体去找老男人呢？对吧。”
    “当然不是出卖肉体了！而且他可是一个外企的主管，年轻有为……”杨媚蹙眉，但是没料到一向温柔的曲明月会说出这么尖锐的话来，竟然一时不知该反驳哪一句，“是正常的恋爱，我这么年轻又不着急结婚。”
    曲明月耸耸肩，表示十分不care。
    本以为杨媚会就此罢休，可是想来是她的人缘太差，第二天又没事儿人一样照常找了过来，曲明月身处于这样没完没了的座谈简直感到绝望。
    尤其这一个月，通过了试用期的杨媚差不多已经认全了公司的人，一下子火力全开，骂钟晓“傻b”，骂江南“贱货”，骂其他部门员工“废物”，活脱是条暴躁的罗非鱼，行走的脏话机，其他部门对她恶劣态度的投诉层出不穷，曲明月索性中午去健身避免她的纠缠，不想被同事们误以为她和这种人的关系有多好。
    她受不了，与之天天相对的钟晓更受不了——管了不听、批评她会被骂回来、骂了别的部门的人她作为领导要去道歉……可是受不了也没办法，公司内人员调岗是非常敏感的事儿，人是她从刘思齐那里要来的，不管刘思齐态度如何，她终归是欠了个人情的，再加上宁致远看在她过往的功劳上帮了忙，现如今总不能说，是她钟晓识人不清，请了个瘟神在组里？
    她后悔得抓肝挠肺，总算是寻了个由头，把杨媚弄去杭州出差了。
    “小月，”临近下班，钟晓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来找她，“你觉得杨媚这个人，怎么样？”
    “嗯，是个比较直爽的人。”她委婉地说道，随即装出不解的样子来，“怎么了钟姐，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钟晓显然被杨媚折磨得心烦意乱，强笑道，“你们关系不错？”
    这个问话是个陷阱。曲明月想了一下道：“还好，她倒是没得罪过我。不过再怎么说，她来得晚，和她的感情，当然比不上和咱们老员工的深。”
    钟晓听了很是感动：“你是这样想的？”
    “对啊，她才来了几个月啊，又是那样的脾气。”曲明月笑眯眯道，“你怎么啦，今天怪怪的。”
    “就是随便问问嘛，小丫头，公司里啊，也就是你，我还能说上几句话了。”她这一句小丫头，语气大不似以往，很是亲近，她一低头看到曲明月堪比杂货铺的桌子，笑道，“哎呀，你看看你这桌子，还能更乱点么？宁总没说你？”
    “怎么不说，老说，可是我乱惯了，他也只好当没看见。”
    “有空还是收拾收拾的好，下班啦，快回家吧！”找到了盟友的钟晓对她十分亲切。
    曲明月心想，自己简直成了二战时的意大利，说不清到底是在帮谁了。
    虽然钟晓这样的拉拢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是终归聊胜于无。职场里，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仇人。
    曲明月当年是眼看着钟晓被提拔上去的，但她对钟晓的判断从来都是，可以做个好员工，但是做不了一个好领导，宁致远从最一开始选择她就是一个错误。
    这倒是很符合宁致远一贯的看人水准。
    在车上的时候，她收到了妈妈的微信：晚上你小姨和你姑都要来吃饭，早点回来。
    曲明月挑挑眉，心里有点不舒服。姑姑倒是还好说，就是小姨实在是嘴碎得很，还总没什么好话。
    到了家打开门，果然是一派热闹，她堆起笑容来，热情地同姑姑和小姨问好。
    “哎呀，我家小月真的越来美了。”姑姑笑着点头，她老曲家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香，生了个这么天仙似的姑娘。
    “都在一个楼里上班，干嘛像是第一次见似的。”曲父摇头。
    “不一样~！”姑姑撇嘴，“楼里那么大，食堂那么多，我上哪见去。”
    “呦，明月，越来越时髦了。”小姨也从厨房走出来，“咋又是一个人回来的，年纪不小了，该找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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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着急的。”曲明月也端了一盆菜摘着。
    “哎，怎么能不着急呢，这女人啊，能美几年，等你老了，一过三十，那可就费劲了！我们单位那个科长的儿子不错，刚留学回来，回头介绍你们认识？”
    姑姑道：“你就别操心明月了，不愁嫁的。”
    曲明月抿嘴一笑。
    “嘿，你看你，我是怕她挑花眼！”
    “说的是，明月有没有中意的人啊。”姑姑笑问道。
    曲明月脸上一热，竟然没有立刻回答。
    “诶？看来是有了。”聪明如姑姑，一眼就看出来了端倪。
    “嗯？有喜欢的人了？”一直不吭气儿炒菜的曲母雷达瞬间开启，十分警觉地问道。
    “八字没一撇呢。”曲明月急忙道，“厨房太挤了，我去客厅剥豆子。”说着逃一样去客厅看电视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母亲说沈泽的事，叫她知道对方远在日本，少不得要碎碎念许久。
    正巧这时，曲父转到了地方台，正在播孟子初的案子，曲明月便专心看着。
    姑姑端了菜出来也看到了，叹了口气：“这种人渣，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死了刚好。”
    曲父搭腔：“诶，话不能这么说，要相信法律。”
    姑姑不以为然：“法律是判了他坐牢了，可是崔恒自杀了，这个事儿又怎么算呢？何况他根本毫无悔过之心，迟早要再犯错。”
    “姑姑不是和孟家认识么？这个案子怎么样了？”曲明月状似无意地问道。
    “听说之前顶包的那个人其实看到凶手了，说是个瘦小的光头，男的。这一会儿男的，一会儿女的，谁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还说凶手是个左撇子，这天底下左撇子多了，和没说一样。”
    曲明月隐隐听到小姨说：“……孟子初的那个案子？哎，他虽然可恶，可是要我说，女孩本就不应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不是招人么……”
    她心里越发烦躁起来。
    没来由想到当年网上对崔恒的评价——
    “长得那么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生。”
    “还涂睫毛膏，我这个年纪连睫毛膏是什么都不知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肯定平时没少招惹男生，我身边有这样的，我知道。”
    “孟子初家里那么有钱，他想要什么样的没有，用得着强j她？价钱没谈妥吧！”
    “哎呀，明月，你这是干什么啊。”姑姑温凉的手握住她的拳头，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攥得紧紧地，满手都是绿色的菜汁儿。
    “哦，没什么，想事情想出神了。”她松开了右手。
    晚饭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曲明月却想，崔恒自杀前有没有想过，她以后永远也不能和父母一起吃晚饭了呢？
    第28章 千里共婵娟
    杨媚出差后没多久，宁致远和魏嶒、刘思齐也跟着出差，部门的领导里只剩了个钟晓，她不是副总，管不到其他人，此时又是接近年根的时候，大家写完了年终报告，便都放起羊来。
    刘思齐一走，林小娇也成了撕了符的孙悟空，索性搬了电脑来和曲明月在一张桌子办公。
    “真是太幸福了，刘总出差了，下下周才能回来，估计回来了也就请年假了。陈公子也不来，我们组就剩我和李楠了，真是早早就感受到了过年的氛围啊！”她捧着脸道：“就等发了年终奖，我好赶紧去美容院把卡续上，我的脸都被摧残老了，不知道要补几次水光针才能补救呢。”
    “是嘛？我看看？”曲明月打量一下，笑道，“胶原蛋白都快溢出来了。”
    “我知道你只是安慰我……对了，过年你打算去哪玩儿啊？”林小娇知道她每逢假日必定要出游的。
    “已经订好了迪拜的机票。”曲明月很是向往，“过节嘛，又发了年终奖，当然是要找个地方买买买啦！”
    “哇！你要去买黄金？”
    “还没想好要不要买，我黄金的饰品还有蛮多的。”
    “那你是一个人去么？”
    “当然啦，不然你陪我一起去？”
    “不行，”林小娇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太贵了，机票钱都够我做一次皮秒了。而且我妈妈说了，国外不安全。何况在迪拜要很注意自己的言行吧！我还不想被浸猪笼哈哈哈！”
    “没有那么夸张吧……”曲明月失笑。
    “之前日本那个帅哥，你们还有联系么？”林小娇突然想起来，激动道，“邀请他和你一起去吧！”其实林小娇已经不太记得沈泽的长相了，但是因为对方容貌太过出众，与曲明月站在一起又那么般配，所以她还在在心里为他保留了一个帅哥的标签。
    “什么？当然不可以……”曲明月方才还想要笑林小娇太保守，自己此时就保守起来，“还没有那么熟啊！”
    “一回生二回熟啊！”
    “那也没道理为了见我一面，他要飞到迪拜去……”
    “谁说的，爱情很伟大的！说不准他就愿意！你赶紧找个男朋友吧，省得李楠成天惦记。”
    “你越说越离谱了……”曲明月笑着将话题岔开了。
    虽然嘴上说着离谱，心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般令她跃跃欲试。曲明月忍了许久，才将那种冲动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从日本回来后她和沈泽在微信上陆陆续续聊了许久，但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点破什么，聊得也都是沈泽读修士的小烦恼，或者曲明月工作中的不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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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沈泽的导师获过诺贝尔奖，对自己的得意门生期望颇高，还与他家中达成了共识，认为沈泽如果不继续读博是一种浪费；她也知道沈泽是个非常随和有礼的人，这一点从他总是秒回自己的微信也能看出来。
    但是她对他的过往、家世全然不知，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话题对于他们如今的关系来说，是非常不适宜的，她也无心去打探。
    所以两个人从本质上来说，还是有好感的陌生人。如果真的见面了，发展了，最终又不合适，那不是很尴尬么？
    她心里不禁有些埋怨林小娇，若不是她提出了这么有诱惑性的提议，她也不至于出行前如此自我折磨。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江南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自从杨媚出现后，江南老实了很多，不怎么来找她了。但是现如今“头号瘟神”正在出差，她便死灰复燃了起来。
    “月月亲，你们在聊什么呢？”江南也挤了过来，也不等她们回答，她抬起手腕来，“你看我买的这个Tiffany的手链好看么？”
    斑驳的银质手链一看就有年头了，款式也老旧得很，也不知道她又是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她天天找林小娇和买她帐的郑威炫耀，林小娇早就学乖了，不接她这个茬，笑道：“我们说旅行的事儿呢。”
    江南一呆，急忙说：“我原来去过柬埔寨，挺好玩的。”
    有林小娇应付江南，曲明月并不搭腔，只是自顾自玩儿手机。
    这时，出差的杨媚“百忙之中”也给她发了微信：【你说，一个男人，千里迢迢来找我，我俩共处一室，他却不睡我，这是什么意思？】
    曲明月本就在心里纠结到底要不要邀请沈泽，看到这样的信更加心烦意乱，心里虽然说着“他可能是嫌你太丑了”这样恶毒的话，发出去的却是：那他一定是个珍惜你的好男人。
    杨媚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问道：“你在干嘛呢？”
    她很诚实地回答：“在订去迪拜的酒店，这不是快要过年了么，得提前订。”
    许久，杨媚似乎是很不甘心地发信来：国外有什么好玩儿的。
    曲明月忍不住想笑：“去了才知道好不好玩啊。”虽然并无意炫耀什么，但是她猜得到杨媚一定和眼前的江南一样，又被虚荣心折磨得百爪挠心了。
    ~
    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曲明月每日都在纠结是否要邀请沈泽。为此，她还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对方过年的计划。也不知是不是她过分委婉了，沈泽回答得也十分模糊。
    最终，她在飞机起飞前，还是忍不住给沈泽发了信过去，语气是故作轻松的：我要去迪拜玩儿啦！飞机马上起飞，明天在哈利法塔上给你直播好不好？
    随后，她做贼心虚地立刻关了手机，不敢去想沈泽会回复什么。
    八个小时的飞程，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如坐针毡的刑罚，她越发后悔自己不该发那条信，这算什么意思呢，两个人不在一个国家，除了一夜情还能发展什么？自己岂不是成了和杨媚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她心想，不见得就会发生什么。何况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和沈泽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自然不比杨媚纯然是为了换钱。
    她的自我折磨到了飞机落地时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她赶紧换上了迪拜当地的电话，临打开微信前，她甚至想好了，一夜情也认了，她真的喜欢沈泽。
    但沈泽竟然没有回复！
    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他没有回复自己。以往就算他在忙，哪怕在和导师谈话，也会偷着给自己回复一个符号。
    有时差么？不应该啊！自己发信的时候可是日本的早晨啊！是不是新的电话卡信号不好？她赶紧发了信给爸妈，表示自己顺利落地了。
    爸妈倒是秒回复道：平安就好，好好玩儿。
    根本不是信号的缘故嘛！曲明月沮丧极了，不知道沈泽这是什么意思。
    仿佛老天还嫌她不够惨似的，竟然下起了雨来！
    “啊，倒霉死了！怎么下雨了！”她望着窗外失望地嘀咕。
    来接机的司机也是个中国人，闻言笑道：“小姑娘，你应该说幸运才对啊，这里已经四个月没下过雨了，今天可是头一遭呢！”
    曲明月闻言尴尬地笑笑，可能是因为心情不美好的缘故，她并没有感觉这珍惜的雨有多么难能可贵。
    她与沈泽，明明只是一面之缘，她怎么会如此患得患失呢？
    她自嘲地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这么大了，还学初中生网恋。
    入住了宾馆的她，倒在床上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对方哪怕像爸妈那样，只回复一句好好玩儿，她也会心满意足的。
    要去么，她看着手里的预定好的行程，此时却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闭着眼睛再三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意淫出了比如沈泽被撞断了腿正在急救室里抢救这样的情节，这才打起精神来，换上Chanel的连衣裙，喷好香水出了门。
    奢侈品云集的Dubai Mall里混杂着各色人种，各种各样的香水味交杂在一起，熏得人脑袋疼。曲明月无心购物，亦无心去看音乐喷泉，她早早就换了票，在登塔的柜台旁边点了杯咖啡消磨着时间。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凄凉的情景。
    咖啡一点点见了底，登塔的时间也到了。她在VIP室恶狠狠地向嘴里塞着甜点，打定主意一会儿登塔后，再给沈泽发个小视频，如果他再不理自己，那就拉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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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也就是陌生人，她这样宽慰自己。
    旁边有一个中国姑娘见她孤身一人，上来问道：“你也是一个人啊？”
    “哦，”她友好地笑笑，“对啊。”
    “我也是，来之前和男朋友分手了，只好自己来……”
    天呐，她已经够惨了，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嘛！曲明月简直欲哭无泪。
    登到哈利法塔的最高层，曲明月望着下面灯火通明的璀璨世界发了呆，看台上的风很大，她虽然披着披肩，也还是觉得有些冷。这时，楼下隐隐传来了喝彩声，还伴随着缥缈的音乐，她攀着栏杆向下看去，才发觉是音乐喷泉又开始了新的歌曲。
    这是席琳迪翁和安德烈波切利的《The Prayer》，喷泉的灯光像是小小的一串光环亮了又灭，她急忙掏出手机来拍了一小段，还没来得及给沈泽发了过去，就收到了沈泽的回信：你在哪？
    这话问得真奇怪，她都说了她在哈利法塔上啊。
    她有些赌气似的说：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你在哪一层？
    ——额，148层……
    曲明月还来不及细想，沈泽已经又发了信过来：别走，等我一下。
    什么意思！他是要过来的意思么？曲明月心狂跳着回到了室内，一紧张起来，嘴巴就闲不住，她魂不守舍地往嘴里塞着小吃和饮料，似乎打算将自己噎死了事。
    等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曲明月纠结起来，沈泽叫自己等一下，是什么意思？他人在日本，怎么个等法……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何况她喝了咖啡又喝了薄荷水和橙汁，此时已经憋不住想要下塔去“放水”了！
    “你到底在哪啊……”她发出了语音，纵然已经极力克制，语气中的哀怨却还是有如祥林嫂般。
    “我在你身后。”
    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近在咫尺，曲明月猛然回头，果然是沈泽！
    “天呐！你……你……”曲明月本就圆的眼睛越发瞪圆了，看着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沈泽完全说不出话来。
    “恩，是我，我亲爱的大小姐，拜托你一件事，以后去哪里，要尽早说，我差点都订不到票了。”他擦擦额头的薄汗，深吸一口气，“本来应该是明天飞中国给你一个惊喜的，幸亏你还告诉了我一声。”
    “啊……真的对不起，”曲明月脸红了，可是人有三急，她此时实在是顾不上和沈泽叙旧，小声道：“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
    “你说。”他仍沉浸在见到她的喜悦里，语气温柔。
    “我想去ladies’room，咱们能不能先下去……”
    良久，沈泽迸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来。
    第29章 举杯邀明月
    曲明月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红果果的脸，那眼睛里似乎是盈了水光。她万万没想到沈泽会这样凭空地出现在身边，说不惊讶不感动是假的。
    真是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幸运还是倒霉了。
    可是迟疑了一会儿，她却捂着嘴像偷吃到蜂蜜的小熊一样笑了起来。
    她心里终归是快乐的，沈泽喜欢她，她就知道！
    她甚至激动得跺着脚跳了几圈。
    等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又是那个妆容完美，温柔得体的曲明月了。
    可是沈泽一看到她，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曲明月一秒钟破功，凶巴巴道：“你笑什么啊！都是你，你还好意思笑！”
    沈泽憋笑憋得浑身都抖起来了，拍拍她的肩膀，无比同情地安慰她：“辛苦你了。”
    啊啊啊啊啊！这个捉狭鬼！曲明月简直恨不得抱着zha药包和他同归于尽才好，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一个这样可恶的人呢！
    “好了好了，我不该笑你，对不起。”沈泽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来，“我好饿，而且过来得太仓促了，行李什么的都没拿，你陪我吃个饭，我们去买日用品，再顺便换点钱好不好？”
    曲明月这才骄矜地点点头，昂头走开了。虽然装出一副还是气咻咻的模样，可是沈泽这样一打趣，两人之间的陌生感便减少了许多，倒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一般可以自如地说些有趣的事了。
    吃饭的地方沈泽随便选了Dubai Mall一层的wafi烤肉，曲明月一肚子的甜点和饮料，此时吃不下去，只是坐在外面边喝炭烤咖啡边看喷泉。这次的伴奏是一首欢快的阿拉伯歌曲，微风带来喷泉的水雾，落在身上是说不出的舒爽。
    “你住在哪啊？订好酒店了么？”曲明月问道。
    “啊，ちょっと待って（等一下）。”沈泽掏出手机来，反问，“你在这里呆几天？”
    “六天……”
    “这么久？迪拜有什么好玩的？”沈泽失笑。
    “还要去阿布扎比呢，我都怕时间不够……”她不服气地反驳。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就这里，阿玛尼嘛……楼上楼下的，想着逛街方便些。之后去阿布扎比也不打算换了，反正只是一天的行程。”
    “恩，这边打车租车这么便宜，所以说住远一点应该没关系吧？”沈泽一边说着一边手指飞快地点击着手机屏幕，随即抬头笑道，“我定了帆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那里也算是一个景点吧。”
    “额？帆船酒店么？”
    “是啊。”
    真奢侈，曲明月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心道，他邀请自己去酒店，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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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沈泽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还会送你回来的。”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已，他不想对方认为自己是一个孟浪的人。
    可是这样解释完，他自己先脸红了起来，若是对方没有多想，自己岂不是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
    但曲明月看着他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心想，她确实萌生了“别的意思”。
    虽然沈泽明显是沉浸在美食中无法自拔的模样，曲明月倒是色心渐起，无法控制地在脑海里想起旖旎的画面来。他这么瘦，不知道脱了衣服是什么模样呢……
    一想到这里，曲明月赶紧吞了两口咖啡。
    “看来这里是很干燥，你这一天没少喝水。”沈泽笑起来，看着简直单纯如天使一般。
    才不会是什么完美无瑕的人呢吧，这种人是不存在的，曲明月心想，沈泽一定有很多女朋友才对，只是目前她的身份，是不太好发问的。两人吃完饭，又买了需要的日用品和行李箱，换了一些现金，这才打了车向帆船酒店驶去。
    车在海风中驶过酒店长长的车道，向着夜幕中的白色帆船建筑而去，来到酒店门前，服务的人员果然如同想象中那般都是俊男美女的组合。同阿玛尼的套房不同，沈泽订的皇家套房是上下两层的，占地极大，室内的装潢以金色和玫瑰红为主，管家带着他们将整个屋子参观了一遍，最夸张的是二层的柱形床顶上，竟然有一面大镜子照着！
    曲明月看到那个镜子禁不住咂舌，中东人民未免太会享乐了……
    “哈，太夸张了，垃圾桶都是金色的。”沈泽摇摇头，似乎很不认同这种装修模式。不知道为什么，曲明月觉得他也有些紧张，他会不会也对自已有什么色色的念头呢？
    “你之前也没来过这里嘛？”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大海。
    “我比较喜欢去欧洲和美国。这里真的没来过，好像就有一次转机停留了一下。你要不要喝一杯？我们去酒吧尝尝这里的酒？”沈泽一边将衣服放进衣柜里，一边问道。
    “好啊！我刚好也很想喝酒，我们该好好庆祝一下，恩，庆祝会师成功！”曲明月兴奋起来。
    “好，走吧！”沈泽笑着和她一起下楼，他的手微微抬起，虽然心里很想要拉着她的手，但是总感觉似乎太快了，便又收了回来。心思各异的两个人，来到了顶层酒吧。
    昏暗的酒吧内，两人坐在窗边各自点了心仪的酒，碰杯道：“cheers！”
    “说起来，你怎么一下子就预定到了，这里的房间不是都要提前预定才可以的么？”她好奇道。
    沈泽诚实道：“因为我家里也是开酒店的，和这些国外的酒店或多或少有些联系，比如来取取经什么的。原先我父亲来迪拜开会总是会住在这里，我是用他的名义定的。”
    “还能这样……”曲明月笑道，“那你那天为什么回去坐新干线呢，不该有个专车什么的？”连曲家这样的中产家庭，母亲也为了方便配了个司机。按照沈泽的说法，他不该这样跑来跑去。
    “我还是个学生，没必要那么张扬，低调点很好。”他顿了一下，小声道，“而且如果那天坐了车，就碰不到你了……”
    “也是，”曲明月看着他俊朗无俦的面孔，“不显山露水，恐怕就已经有很多女孩喜欢了。”
    沈泽脸一红，手微蜷在嘴前挡了一下：“没有的，肯定没有喜欢你的人多。”
    “那明年你是不是该毕业啦？”
    “恩……”他点点头，“只是还没结束啊……”
    “确定要读博么？”
    “家里目前是这么决定的，只是学校要不要我还很难说……”
    她知道他不过是在谦逊：“所以已经有了心仪的学校了？”
    “有几个选择。”他笑道，“哎，学无止境啊。”这里的酒劲儿很大，纵然酒吧里光线很暗，曲明月也可以看出来他在这样的“盘问”下脸都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酒上了头。
    “哈哈，没关系的，你是学霸，熬完博士也就好啦。”曲明月也喝了一口酒，她点的是冰镇的Bloody Mary，喝了一半下去，也是有些微醺了。
    窗外的大海像是墨汁一样翻滚着，只隐隐见得一点波浪。曲明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心里其实是有些难过的，如果沈泽还要继续读博，导师又是那么出色的人，在中国是没有可选择的名校的，肯定是全球top 10的才可以。既然如此，这对于她来说，和失恋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罢，古人说得好，今宵有酒今宵醉，有花堪折直须折，管他呢！
    又喝了两杯酒之后——
    “唔……”她拉拉沈泽的袖子，“我又想去厕所了……”真是太丢脸了，她到底是喝了多少水啊。
    “好，稍等。”沈泽也将杯中酒喝尽，压了小费在bill下面，伸手拉住她，“走吧！”
    曲明月被他牵住了手，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进了电梯，只剩他们两个人，她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他的手心炽热而干燥，似乎是有些紧张的缘故，他握的力度很大。
    两人走出电梯，就看到管家等候在那里。
    “先生，现在给您铺床可以么？”管家礼貌道。
    “哦，”沈泽也不知是喝酒喝得脸红，还是腼腆得脸红，低声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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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将床收拾成了舒服的样子。这个过程中，曲明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发呆，沈泽则倒在了沙发上——他们都是不能喝酒的人，小酌即醉。
    “女士，整理完了。”矮小的工作人员下楼来道。
    “哦，好的。”曲明月将小费递了过去，轻声打发了他们。
    于是房间里便只剩下沈泽深沉的呼吸声。
    她赤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弯腰道：“你没事吧……”
    沈泽半睁开眼，茫然道：“你要回去了么？”是他的错觉么，他觉得曲明月离他很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属于Bloody Mary的腥辣。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嗯？”曲明月盯着他的明亮的眼睛，冰凉的手背拂过他的脸颊。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虽然语气是挑逗的，但是心里却很是紧张，说一个两个么，倒是可以接受，要是十七八个，那就有点太多，但是总不能有四五十个那么多，那她可就不要和他好了。
    “没有……”沈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喉结滚动，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的脸更红了，仿佛此时酒的后劲儿才上来，他觉得天旋地转，好像一切都变得虚幻又不真实，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和她的体温是他可以掌控的。
    “骗人……我才不信呢……”软软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柔情，又像是撒娇又像是调情，曲明月觉得自己已经被他蛊惑了，她低下头，红红的嘴唇覆盖上了他的。
    不管之后的结局如何，在这一刻，他是属于自己的。
    可是沈泽只是被动地任她贴着，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曲明月像是做人工呼吸的救生员一样贴了一会儿，疑惑地微微抬头，看到他同样困惑地看着自己——
    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没有交过女朋友吗？她难以置信地又重新吻上他，软滑的舌头灵巧地探了进去。
    沈泽像是收到了什么惊吓一般低哼了一声，甚至还伸手想要推开自己。
    曲明月的掠夺之心更胜，反而像个恶少一样捉住他的手禁锢在他头两侧，更加加深了这个吻。
    “不可以……”沈泽趁她起身，总算得了个说话的空，急忙道，“太快了……”
    可是他话还没得及说完，曲明月已经蛇蜕皮一般一把将连衣裙脱掉，只剩下了内衣内裤。
    沈泽张口结舌，正抖着手捉起那连衣裙来想帮她穿上，就又被曲明月推倒在了沙发上。
    “你知道么？”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畔，略过脖颈，向着胸膛而去，“我最喜欢画画，尤其是，在干净的白纸上画画。”
    沈泽的酒吓醒了一半，虽然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却是着实大胆，已经有一半都探进了他的裤腰带里了。他急忙捉住她的手，低声道：“别这样，这样太快了，对你不好。”
    “你现在抓着我的手，才是对我不好呢！”曲明月有些困惑，难道不是他想要自己留下来，才带自己去喝酒，酒壮怂人胆的么？
    “我们，慢慢相处好不好，就，先从拉手开始，可以么？”他软弱地哀求着。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这难道不应该是女生一贯的台词么？“什么嘛，日本不是蛮开放的么？”
    “没有的，不是那样。”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水，不像是在撒谎。
    本来只是想要试探他一下，探探虚实，可一看到他这委屈巴巴的模样，曲明月却硬生生产生了一股恶霸调戏良家的开心和燥热感。色欲熏心的她只好按照一众的渣男的套路哄骗道，“那你叫我摸摸，我就放过你。”
    “不……不好……”
    “不要这么无情嘛，”曲明月的手被他硬拉了出来，看得出他是认真的，于是撒娇道，“你不喜欢我么？”
    “当然喜欢！”他急急表白，但很快又低声道，“……但是不能这样。”他垂着眼不敢看她，又把那连衣裙拿过来想要给她穿上。
    曲明月莫名生了气，一把便抢了过来扔得远远的。
    “诶……你怎么……”沈泽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去捡回来。
    曲明月简直要气死了，她将沈泽重新摁回沙发里，飞快地连胸罩也脱了丢得远远的。
    沈泽索性将眼睛紧紧闭了起来。
    曲明月又惊又气又想笑，去抓他的手：“你捂眼睛干嘛？”
    “这样真的不好……”沈泽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气息都漂浮了起来，险些说不完一整句。
    第30章 江清月近人
    一个大老远追到迪拜来就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人，按说应该性格冲动且感情用事才对，怎么着也不应该是这么个反应啊！曲明月此刻压在沈泽身上，感觉自己已经活脱是个逼良为娼的臭老鸨了！
    她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于是模样沮丧，手上的力也没了，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你送我回去吧……我又不能强要了你……”
    沈泽如获大赦，急忙脱下自己的上衣来给她罩上，同时解释道：“你……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当这么快。我，我是喜欢你的……很喜欢你……我方才同你接吻，也是第一次……给我点时间好么？”
    “怎么可能……”曲明月很狐疑，可是想到他牵自己手时的纠结，自己亲吻他时他那死尸一样的状态，她还是能感觉到他并不是在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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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怪我吧。”他握着她的手很不安，唯恐惹恼了她。
    “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呢，”她撇着嘴，看看手上的表，已经十二点半了，闹了这么一天再加上时差，她突然也觉得困了，“叫车吧。”
    “太晚了，要不，你睡这里吧？”
    曲明月觉得自己也不算笨，可她简直要搞不清楚沈泽的脑回路了，看他一脸诚挚的模样，分明是发自肺腑，不掺杂其他想法的。可他又要自己睡在这里……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套路啊？
    套路大师曲明月很诚心地在心里发问。
    最终，困到极致的她决定不回去了——她脱光了都没有任何诱惑力，何况躺在那挺尸？而且要是沈泽真的扑上来，她还省事了呢！
    看着他那肌肉匀称的身体散发着健康的光泽，她遗憾地咂咂嘴，美色当前不能碰，这难道不是世间最残忍的惩罚么。
    曲明月穿着沈泽的白上衣躺在深色的床上，镜子里的自己像是白船静静停在深蓝的大海。她任由沈泽为她盖好了被子，觉得这样似乎还挺好的。
    “喂，你该不会是，想要我的肾吧？”她迷迷瞪瞪这样问道。一躺在床上，她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很累了，简直要睁不开眼来。
    沈泽轻笑出声，曲明月从来没有见过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孩。
    他摸摸她脑袋：“你这小脑袋真能胡思乱想，快睡吧……”
    他关了灯，去了另一件卧室。
    唔，看来他是真的对自己没有那样的念头，否则就不会特意订两间卧室的房间了。
    曲明月半睡半醒中，又想到了杨媚问的问题，一个男人千里迢迢赶来见她一面，共处一室又不睡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虽然不知道杨媚见的是什么货色，但是沈泽他，绝对是个好人呢。
    只要明天早晨起来她还没有被卖掉或者少了一个肾什么的。
    ~
    曲明月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睡得十分深沉，一觉醒来，已经九点了。她洗漱后化了个淡妆下楼来，看到沈泽正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
    “你在忙么？”
    见她下来，沈泽笑道：“在看paper，导师说评委给了意见，我需要再改一下。”
    “几个评委啊……”
    “五个，过了四个。”他走过来，“本来还说要不要去叫你，再不起来，就要错过早饭时间了。”
    “说起来是挺饿的，昨天喝了一肚子饮料，没吃什么。”她摸摸肚子，想到自己昨天四处找厕所的窘状，不由脸上有些发红。
    “你想去餐厅吃，还是叫他们送过来。”他起身上来拉她。
    “去餐厅吧，想去看看。嗯……我今天晚上……还要住这……”曲明月低声说着，目光灼灼看着他。
    “哦……”沈泽想到昨夜的事，脸上一红，温柔道：“好啊，那我下午陪你回去退房，把行李也拉过来，好么？”
    “恩，那就多谢你啦！”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张开手道，“抱抱。”
    沈泽一愣，有些不自然地抱住她的腰，只是脑袋的位置正对着女孩柔软的胸。部，有些尴尬。他抬头道，“去吃饭吧，好不好？”
    哎，难道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生么？曲明月怎么想也是觉得这是十分不现实的事。
    帆船酒店的餐厅有亚洲餐也有西餐，曲明月天生一个中国胃，十分吃不惯外国的蘑菇汤什么的，沈泽自小在日本长大，吃得最多的也是饭团和寿司，两个人在吃上，完全没有任何分歧。
    只是这样和男生一起吃早饭，倒是一个十分新奇的体验。
    两人吃完早饭向回走，就看到许多人穿着浴袍向外走去，曲明月好奇心旺盛，也走过去看，随即惊喜道：“外面有个无边泳池！好想游泳啊，可惜泳衣都在之前的酒店里……”
    “没关系啊，酒店里面肯定有卖的，我们买了去试试。”说话间，沈泽温热的大手又握住了她的手。
    大约是被他传染了，厚脸皮的曲明月被握住手的时候，不由也脸红了。
    两人买了泳衣，回房间换好，裹着浴袍的曲明月已经在帆布包里塞满了防晒霜，毯子，毛巾，迫不及待道：“快走啊快走啊！”她那兴奋的神色，像个小姑娘一样天真，眼睛也亮晶晶的，只是看着，沈泽就忍不住也跟着露出了微笑。
    好像他小时候养的仓鼠。
    无边泳池分为里外一大一小两个，曲明月走到泳池边，就迟疑了，海上的风吹过她的小腿，虽然身处于阳光之下，但是凉意还是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怪泳池边一个人也没有，看来都被冻回去了。
    “好冷啊……”迪拜的冬天完全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热情似火嘛。
    “我帮你去试试水温。”沈泽说着脱去了浴袍，露出精壮的胴体来，曲明月的眼睛立刻无法控制地粘了上去。沈泽很瘦，宽肩长腿，身上虽然有肌肉，但并不是吓人的那种，只是隐隐的隆起，但是他的腰和臀，简直好看得犯规，尤其那挺翘的臀部上方还有两个深深的腰窝……
    “哇，这水冷得跟冰一样。”沈泽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慢慢下了池子。
    “太冷就回来吧，别冻感冒啦！”曲明月急忙走到池子边上。
    “没事，我试一下里面这个小池子。”他说着双手一撑，身子落在了里面的泳池里。曲明月见状跟着打了个冷战，只是看着都替他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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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这里面是热水，你快过来！”沈泽笑着招呼她。
    “怎么可能，我才不上你的当！都没有冒热气。”曲明月一脸警惕。
    “是不是坑人坑多了，所以才这么多疑啊。”沈泽趴在池子边，笑着打趣她。
    曲明月“呸”了他一下，看他的神色并不像是在骗自己，于是便脱了浴衣，顺着池子边小心翼翼走过去。饶是如此，脚上不免踩到冰冷的池水，叫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总算，走到了里面，她伸脚一探，“真的是热的？”她惊喜地跳进池子里，“太舒服了，简直和泡澡一样嘛！”
    说完，就看到沈泽脸色微红地看着海面。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好像无意中表演了一场泳衣秀啊，她新买的泳衣虽然是连体的，却是高开叉露后背的。对于沈泽这种乖宝宝来说，纤秾合度的身材，性感的泳衣，确实是诱惑过大了。这样一想，她又坏心眼地游近他：“怎么啦，昨晚脱光了不也看过？”
    “咳……”沈泽干脆扭过身子去，“这里，不让太亲昵的……”
    曲明月想到了《欲望都市》电影里Samantha在阿布扎比被遣返的事儿，到底还是有些顾忌，不敢造次。
    不过没关系啦，反正晚上还要睡在一起，她就不信自己今晚还吃不到！
    虽然不能太亲昵，曲明月也是有自己的办法的，她游来游去的，还时不时出水芙蓉一下，如果不是地域限制，她恐怕要现场来段脱衣舞了。沈泽又是笑又是害羞，还时不时咳嗽一声，俨然被她撩拨得没奈何了。
    趴在池边欣赏了一会儿大海的风光，终归日头太晒了，曲明月游到他身边道：“我们走吧？”
    “啊？现在？”
    “是啊，怎么，你还要在这里搓澡不成。”她开玩笑道。
    “额……再……再等一下，好么？”沈泽脸涨得通红，“一小会儿就好。”
    “为什么？”曲明月不明所以。
    “就……两分钟……”
    “你不会是，石更了吧……”曲明月突然明白了过来，想笑又觉得太过分。
    “哎……”沈泽羞窘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果然是纯情的处男啊，只是看着这么拙劣的泳衣秀都能一柱擎天！曲明月憋着笑坐到了他身旁，小声道：“昨天做了不就好啦！”
    “那不行啊，要对你负责嘛……”沈泽温柔地低声辩解。
    “谁要你负责。”曲明月嘟囔着，却莫名觉得很开心。
    下午取了行李回来，曲明月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自己的比基尼，打算去海边，看着她又在那里跑来跑去往帆布包里装东西，沈泽笑得一脸宠溺。
    “你笑什么？”她不满地瞪他。
    “看你像一只偷东西的老鼠在打包。”
    “什么啊，”她冲过来捶打他，“怎么就偷东西了？”她动作太大，扯开了浴袍，色彩鲜艳的比基尼便落在了沈泽眼里。他急忙将她的衣服拉好，叹息道：“我感觉自己快要上火了。”
    “那别憋着了。”她抱住他，眼神里满是捉狭。
    “你啊，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豪放……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紧张得好可怜。”沈泽的食指点在她的脑门上将她推开，“走吧，再晚又该凉了。”
    虽然下午阳光充足，曲明月也并没有勇气整个泡进冰冷的海水里，沈泽躺在遮阳伞下面，喝着冰桶里的果汁，笑眯眯地看着她或是自拍，或是捡贝壳，或者跑进海里又被海浪追着跑回来。
    沈泽心道：真是个精力旺盛的姑娘，只是她身上的比基尼，未免布料太少了些。
    第31章 明月照我还
    他正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浴袍给曲明月，就看到两个金发碧眼的姑娘走了过来，穿着更加暴露的比基尼，沈泽又开始欣慰曲明月还没有奔放到这个程度，可是他才萌生了这样的念头，曲明月就自海边跑了回来。
    “你看到了么？我也想穿那样的！”她一脸渴望，偷偷指着那两个外国姑娘。
    果然还是高兴太早了啊，沈泽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不可以。”
    “老古板！”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气咻咻地回到了海边，心里将沈泽归结为了日本的守旧派。
    傍晚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管家已经为他们放好了洗澡水，按摩浴缸像是煮沸了一般翻腾着晶莹的泡泡，整个浴室都盈满了爱马仕香氛的味道。池边的香槟已经倒好，澄澈的液体在高脚杯中冒着气泡，走近了看时，浴缸里竟然还洒满了玫瑰花瓣！
    真是浪漫啊！曲明月拉着沈泽道：“来啊，鸳鸯浴一下。”
    “额，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呢，我穿着泳衣，好了吧？”她是在太迁就沈泽了，竟然肯牺牲到这一步！
    “哎，”沈泽半推半就着，被她拉进浴缸里。
    “真舒服，”此时四下无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靠在沈泽的怀里。沈泽神色僵硬，本以为她又要做出一些挑逗自己的事来，可是意外的是，她竟然老实得像一只乖猫，行为堪称守礼。
    看来是玩儿累了，沈泽大意地想。
    洗过澡后两人避着对方换了睡衣，沈泽照例想要睡到另一间。
    “睡到这边来嘛，屋子这么大，我害怕。”曲明月穿着可爱的卡通图案的睡衣，邀请道：“我保证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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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我就在这里睡也很好。”他推辞。
    “何必呢？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曲明月上前来拉他，“不要这么绝情嘛……我已经放弃玷污你的想法了……”
    “什么嘛，什么叫玷污……”沈泽也笑了，想到她今日确实很乖，终于还是放松了警惕，同她上了楼。
    对于曲明月而言，她昨日在睡梦中就已经思索好了一切。
    谈恋爱，只用心也只有失败的份儿，还是要动脑子啊！她在梦里汇总了关于沈泽的一切，一个能坚守到如今还是处男的男生，很明显个人约束力是极强的，这也无怪他的成绩那么优异。但是他能坐飞机赶过来迪拜，说明他骨子里又对叛逆有着渴望，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喜欢看上去温顺无害，实则内心阴暗的自己。
    明明有着冲动，却死也不肯同自己make love，大约也是因为他日后要读博的地方并不在中国，所以两人之间充满了不确定性，这是他有所顾忌的附加原因。
    她知道他是对自己好，但还是不想放过他。
    一只小虫子爬在手上，使劲地一直吹它，它反而会扒得更牢。吹完第一口气后，要等一小会儿，再吹第二次，放松警惕的虫子便会很容易被吹走了。
    曲明月白天里的收敛，只是为了晚上这第二口气而已。
    她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昏昏暗暗的暧昧光线，将一切都模糊在了一起。曲明月想到昨夜的失败，与客厅里的灯火辉煌也不无关系呢——明亮的光线更容易让羞耻心和理智占上风，但是昏暗就不一样了，尤其此时沈泽侧躺着，婴儿一般倍感安全的姿势，说明他的身体正是放松的时候，只要唤醒他内心深处对于欲望和出格行为的渴望就好了。
    要不说，“吃人”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呢。
    曲明月飞快脱了卡通的睡裙，里面是与睡裙完全背道而驰的Agent Provocateur黑色蕾丝内衣，细细的金色链条在身上错落有致地挂着，看着性感且魅惑，原本穿着睡裙清纯如女学生的她，顷刻就变成了吸人血的女妖精！吃伴侣的黑寡妇！
    沈泽一惊，明白自己被骗了。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移动自己的身体，曲明月隐藏在黑色内衣下的身体像是雪白细腻的蛇，但是又比蛇温暖，他定定地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身上热热地烧了起来。
    果然如曲明月所判断的那样，之前的追求沈泽的女生，大概都努力错了方向，纯洁如白纸的沈泽虽然看上去应该喜欢和他自己一样的乖乖牌，却因为家里管束的压抑，反而只偏爱性感入骨的妖女，喜欢被强迫和被诱惑的感觉。
    她的舌尖探过他的唇，立即引来了对方堪称生涩的炽热回应。他的手掌小心地游走在她身上，仿佛在摩挲着一个珍奇宝物。
    他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样算计自己所喜欢的男人，她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愧疚的。毕竟，她只要勾勾指头，看中的男人从来都会匍匐在她的脚下，如此费尽地勾引一个人，她尚且是第一次呢——虽然沈泽也并没有在她的蛛网上挣扎太久，但是能得到如此特殊的对待，他真是个幸运儿。
    屋顶的镜子照着两人纠缠的身体，曲明月雪白的肌肤自黑色的内衣中解脱了出来，在沈泽密集的吻中沾染了对方的气息。
    随后的一瞬间，她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想尖叫，可是嘴巴被沈泽封住了，只是发出了无意义的微弱低吟。她感觉的出来，沈泽似乎对接吻情有独钟，即便技术差得好几次都险些咬破了她的嘴唇。
    曲明月埋首在他的怀中，咬着嘴唇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心里却莫名想到当初自己对沈泽的判断来……
    真的是匹优良的种马呢……
    这样的旅行，说是榨汁之旅，倒是很恰如其分的。
    沈泽回程时，黑眼圈都出来了，虽然说他是童子鸡开荤，曲明月很想有些怜香惜玉之心，但是他总是那样害羞又拘谨，撩拨得她更想看到他被情.折磨得失控低吼的模样，还有他那么纯粹的气息，简直是致命的刺激和诱惑，她到后面想到会分开，反而更加凶猛地“用”他，着实是有些过分。
    想想沈泽白日里要陪着自己逛街游玩拎包，晚上回去还要“出力”，真的是格外辛酸了！
    曲明月在机场的时候刚好年终奖到账，于是她为爸爸买了一支万宝龙的钢笔，为妈妈买了一个Lindy，加上爱马仕的一堆配货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亲戚，堪称满载而归。沈泽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绝美的小脸，叹气道：“我决定毕业后还是去中国吧。”
    “恩？”曲明月很诧异，“不读博了么？”
    “比起读博，我更想和你在一起，何况，万一你怀孕了……”
    “呸呸呸！乌鸦嘴！”曲明月急忙捂他的嘴，“没有万一！没有那么容易怀孕的，你可没那么厉害。”
    “明月，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他握着她的手，期待又紧张。
    额？她还以为，两个人荒唐了这么多天，就算是男女朋友了呢！不过好像是听说日韩的情侣交往，都要有这样正式的确认过才算的。她假装不情愿地点点头，随即便被沈泽抱进了怀里。
    “我爱你……”他低声道。
    “……”曲明月没有吭气，她很喜欢沈泽没有错，但是爱？她觉得说爱似乎为之过早。
    当然，她倒是很理解沈泽的心情，何况自己不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优秀过常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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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送给你。”沈泽自兜里掏出一个卡地亚的红盒子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惊喜道，两个人明明一直都在一起。
    盒子里的手镯都是卡地亚经典的LOVE手镯，白金的镯体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钻石，很是光辉璀璨，她急忙欣喜地带上。曲明月对于父母虽然大方，但是对自己很少如此大手笔，买个两三万的衣服和包，便觉得很满足很奢侈了。
    “我姐姐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我也没送过人礼物，你不要觉得俗气，就是想要给你个惊喜……”他看到她开心得眼睛亮晶晶的模样，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
    “我很喜欢，”她认真道，“一点也不俗气。”尤其是他这样不俗的人送的。
    “你喜欢就好。”他捧着曲明月的小脸，重之又重地嘱咐道，“等我，好么？”
    “等你半年。”她加了个期限。
    “一点亏也吃不得啊你，用不了那么久的。”他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
    第32章 时开微月上
    新旧交替之日，白家也是热闹非凡，白启明被自己的老爹压着，挨个桌敬酒，虽然都是认识的叔伯，但礼数一点也不能少。
    “以后小白就要请大家多照顾了，这孩子傻，一门心思就是想进市局想过案子，以后有得罪的地方，大家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千万别和他计较啊。”白老爹是个极其魁梧的中年男人，话说完，很干脆地先自己喝了一杯。
    “哪的话，小白是兄弟们看着长大的，不照顾他照顾谁，天塌下来，哥几个也给他撑着。”众人说着，也纷纷喝了酒。
    白启明趁着他们互相吹捧当年的英勇，总算得了个空，坐到了徐猛身边。
    徐猛一看到他脸就一垮：“白少爷，你是我的亲爷爷好不好，大过年的，就别聊那些了。”
    “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怎么孟子初的案子还没破啊。”白启明低声道。
    “我和老乔比你更着急，但是有什么办法，就像车源水库的案子，不是我们不想破，是实在没头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明白么？有的案子，十年，十五年都破不了。”
    “那之前那个服务员，不是目击者么？”
    “是啊，那小子肯定是看到了一些，不然不会说出凶手是骑自行车去的，但是别的就不好说了。他给出的描述和我们侧写性别相反，他说是个光头，男的，瘦瘦小小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出风头编的假话？”
    白启明一击掌：“假发！她带着发网，所以远远看上去像个光头。”
    “你脑子倒是快，认定了是女罪犯么？好了，过年别说这些晦气的事儿，喝酒喝酒吧！想看什么，过完年再来。”徐猛被这个案子折磨得焦头烂额，不肯再多说一句。
    相比于白家热火朝天，另一边孟家却是压抑异常。
    酒席十分安静，不像是过春节，倒像是办丧礼。气氛沉甸甸的连说话都只能耳语。宁致远和孟春雨都小口吃着饭菜，渐渐的，连筷子和盘子的碰撞都不敢发出了。
    在这样的气氛中，孟持发话了：“呵，怎了这都是，大过年的。”
    两三秒后，他的妻子梅玉凤突然呜咽了一声，于是原本神色有所放松的所有人，再度紧张起来。
    孟持面如寒霜：“大过年的哭什么！”
    梅玉凤悲戚道：“我哭，因为我不像你那么心狠！自己的亲儿子死了，你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两人为这事已经不知相互埋怨了多久，如今她又提起来，孟持猛地一砸桌子：“儿子死了，还有女儿！再说警察都查不出什么来，我又有什么办法！”
    “一定是崔家，我要让他们给小初偿命！”梅玉凤尖叫起来。
    “监控你看了，人证你见了，联络记录你也查了，崔家只是个引zi，要怪只能怪小初自己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来！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那么宠着他，现在好了，他毁了别人一家，又毁了自己！”
    梅玉凤母狼一样嚎叫了起来，随即起身匆匆跑开了。
    “叔叔，婶婶她也是心里难过。”孟春雨轻声安慰他。
    “小雨啊，”孟持抹去了眼角的泪，语重心长道：“你的儿子，好好教他，让他知对错，懂得悔改，不要以后酿成大错，后悔都来不及啊……”
    “我知道了，叔叔。”她低低应了下来。她的父亲虽然是家中长子，但是不争气，如今家里的一切，都是这个叔叔和婶婶带来的，她是一定要听他的话的。
    “还有你，致远。”孟持皱着眉打量着宁致远，“收敛点，有些风言风语都传到我耳朵里了。”
    还不等宁致远回答，孟春雨已经抢白道：“叔叔，是那些女人不知检点！和致远没关系。”
    孟持想要骂她傻，却又觉得无力，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他苦笑一声，依旧对着宁致远道：“记住了么？”
    “是，叔叔，我会好好待小雨的。”宁致远表情很诚恳，垂着眼帘，乖乖应下。
    回家的路上，孟春雨担心他心里不舒服，劝慰道：“叔叔的话你别多心，我是相信你的。”
    宁致远点点头，温柔地望着她：“年后孩子小提琴要考级吧，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孟春雨激动地点头，“致远，你真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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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致远开着车，唇边是一抹冷笑。
    孟持自己的儿子管成了个强奸犯，却来教育他，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孟子初的那些破事儿他岂能不知，曝光出来的虽然只有崔恒那一例，但那只是因为案件性质格外恶劣而已，其余被梅玉凤压下来的更多都是拿钱了事，只不过都瞒着孟持一个人而已。
    他真是受够了这家人，像是活在棺材里，活在地洞里。如果在这种压抑的境况下他还不能找些额外的乐子，他迟早会疯掉！
    他看到孟春雨幸福的模样，心中几欲作呕，如果不是因为优秀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叔叔……
    “砰——！”新年的礼花朵朵绽放在城市的上空，一遍又一遍照亮了这里心思各异的人们。
    曲明月的飞机即将落地，她也在看着这些小小的烟花，那是黑暗中开出的妖异的花朵。
    ~
    新年回来的两天班后面连着的就是周末，所以连着请假的人很多，曲明月懒散着摸鱼，看到营销一部全都请假了，营销二部因为刘思齐是一个十分勤勉的人，所以除了陈立洲之外，林小娇和李楠都在，营销三部她也特意穿过走廊过去逛了一圈，因为魏嶒没来，剩下的人也都是一副沉浸在节日气氛中尚未转换过来心情的模样。
    她着实无聊，主动去找林小娇说话。
    林小娇一眼看到她手腕上璀璨的镯子，惊道：“天哪，这个镯子是你买的？”
    曲明月看到镯子就想到了沈泽，心中甜蜜，便把迪拜的事儿和林小娇简单说了。
    林小娇纳罕地捧着她的手腕看了又看，不停砸着嘴道：“你可别怪我跟江南似的‘鉴宝’，这个买下来，得40多万了吧……”
    “还好，迪拜买会便宜一些。”
    “OMG，看着沈帅哥也不像是这么有钱的人，难道竟然是高富帅嘛！你也太好命了！”
    曲明月见她是真的喜欢，索性脱下来给她也戴了会儿，林小娇这才心满意足，拍了几张照片后赶紧还给她：“你快收好吧，弄坏了我赔不起……”
    “不至于的。”曲明月笑眯眯地又重新戴上。
    戴过手镯的林小娇心情大好，赶紧把自己得来的大八卦与她分享：“你知道么，国际关系事业部，要并到咱们部门来了！年前最后一次总办会决定的。”
    “啊，不会吧，那何总也要一起过来？她和宁总平级，总不至于过来做副总吧。”
    “哎，你竟然不知道！”林小娇夸张道，“看来是玩儿得太high了。何总她啊，得了肺癌。”
    “肺癌？严重么？”曲明月着实被震惊了，何总年纪才刚过三十啊。
    “当然啦，晚期了，要不公司也不会这么着急给她的部门并过来。”
    “她还那么年轻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得了这个病。”
    “雾霾，工作压力大，饮食不健康，婚姻矛盾，原因多了……”林小娇感慨，“而且她一病，原来手下器重的那几个，全都趁机提了离职，去了对手公司。”
    “活该，明明瞅着那几个人天天溜须拍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那么倚重他们。”曲明月初来公司时因为语言的优势被分去了国际部。她本身容貌出众，又自恃能力不肯拍那种肉麻的马屁，再加上宁致远自以为不明显的运作，很快就被调走了。其余和她同期的几个男生，倒是很会甜言蜜语，都被何总一手捧了上去。
    “别生气了，都快死的人了。”林小娇拍着她的手安慰道，“不过何总是挺过分的，当年你可是几个人里考核分数最高的，要怪只能怪你太漂亮了哈哈哈，毕竟哪个女领导愿意自己的下属抢自己的风头呢？不过这是个机会啊，你想，他们都走了，部门又并了过来，你刚好就可以顶替上去了呀！谁能比你语言更好，能力更强，对公司更了解啊，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对啊！”林小娇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她，国际关系事业部绝对是一个好差事，往来的都是国际知名的大公司，对于她的专业来说很对口，又可以变相地提升能力，对于日后求职的竞争力也是一个帮助！
    她不由心动，满心期待地打算等宁致远年假回来当面同他说，甚至还提前准备了一下对方可能会提的问题以及借口。
    可谁承想，她准备的全都没用上，周一的部门例会上，宁致远一来就直接宣布，因为国际部并了过来，暂时调派杨媚接管那边的工作，于是杨媚从钟晓的一部脱离了出来，不再归属钟晓管了。
    这对于她们两个人来说，无疑都是一个解脱。
    但这样的工作调命一下，大家不免面面相觑，因为不光林小娇，在其他人眼里，这个机会怎么看也是曲明月更合适，毕竟她精通三门外语，在部门这么久了，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宁致远给出的官方解释也不无道理，杨媚本身语言能力也不错，再加上只是初到营销一部，工作尚未上手，脱离起来也要相对容易一些。这样想来，是比同时兼任了两个人工作的曲明月要更适合一些。
    话虽如此，国际部是个肥差，按说这样的大饼，不管怎样也是该落在跟了宁致远这么久的曲明月身上的。所以散会时，大家看曲明月的眼中，都有些同情。
    至于江南，幸灾乐祸的嘴脸更是掩饰也掩饰不住了。
    曲明月自己也觉得无比尴尬，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情场得意，职场就失意吧。杨媚这么顺利地就从钟晓的部门脱离出来，换了一个肥差，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她还是太过理想主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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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立洲大喇喇地安慰她道：“没事的小月，你家里那么有钱，还在乎这个么？”
    她真的要气死了！陈立洲这个白痴！
    和陈立洲毫无上进心时常请假的工作状态不同，她可是十分用心地在努力工作，即便无偿承担了怀孕同事的工作也毫无怨言，更不用说她从来不会无故请假，还帮助部门申请到了许多奖项和政府项目……
    她家里有钱和她不被提拔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她不缺钱，所以做的工作都是白做、都是应该的么？
    第33章 有月来几时
    如今调令已下，她再说什么也没有办法了，甚至连和宁致远谈谈的念头都没有。
    她知道出了这样事，办公室里几个不地道的人会等着看她笑话。赌气似的，她第二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了公司，甚至还偷偷背了老妈一个Kelly。
    明眸皓齿，乌发如云，她就算是败了，也依旧美得发光。
    果然，江南就像一条闻见了肉腥味儿的狗一样跟了过来，那满是羡慕又渴望的眼神扫过曲明月的脸蛋，又细致入微地“品鉴”了一番她的首饰和包，这才灰溜溜地走了。
    她前脚才走，后脚杨媚也跑过来炫耀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曲明月这一身的行头镇住了！
    杨媚的一双小眼比商场的扫描器还准确地在她身上扫过，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标签——dior的耳环，Cartier的项链和手镯，gucci的连衣裙，爱马仕最难买的kelly……
    更让她眼红的却不是这些奢侈品，而是曲明月——她今日的容貌经过了妆点，越发艳光四射，眉眼如墨般重彩，故而当真是她在驾驭这些奢侈品，而非奢侈品簇拥来淹没了她。
    输人不输阵，曲明月从来都懂得这个道理，如果换成刘思齐，这手就完全没用，但是如果是杨媚和江南之流，一定能刺激得她够呛。
    杨媚心里几乎羡慕得要发疯，说出来的话也酸溜溜的，“你这个Kelly颜色真难得，我妈妈也有好多Kelly啊birkin啊什么的，但我觉得背着太老气了。”
    妈妈也有好多？真是敢张嘴就来呢！江南的假包是别人送给妈妈的，杨媚的妈妈也有许多birkin，平日里恐怕不见得有多孝顺，把妈妈供出来做挡箭牌的时候倒是很不假思索啊！曲明月也不揭穿她，笑道：“老不老气，还是看搭配吧！”
    “宁总眼光真好，让我去了国际部，我也想不到单位还有谁比我更适合了。”杨媚僵着脸，生硬地转入正题。
    “是啊，宁总不光眼光好，人也帅，不愧是公司女生心目中的完美上级呢！”曲明月一脸诚挚地夸赞宁致远，还抬手随意地撩了撩头发，手腕上的钻石手镯熠熠生辉。
    杨媚的脸彻底酸了下来，又说了几句类似“我也有一个这样的”还有“这个牌子还是太俗了”之类的酸话，便走了。
    曲明月冷笑，对于杨媚这种人来说，她夸你的时候，未必是真心的，但是如果说出这样的酸话来，那么绝对是心里不是滋味了。不过是进了国际部而已，级别还没自己高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过来炫耀，不知道还以为她升了经理呢！
    做什么一个两个的跟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一点点的成就就值得这么激动。
    和沈泽吐槽其这件事时，他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从小到大万人瞩目么？能有一点值得炫耀的东西就很不容易了，你顺着夸夸也就好了。
    “那当然不行啦！”曲明月很不快，“我要是夸了，她们更要没完没了的卖弄了。而且，我可没主动去撩她，她要是不特意过来找我晦气，我也刺激不到她。”
    “好吧，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开心怎么来，不要委屈自己就好了。”
    “还要谢谢你给我买的手镯呢……我这两天虚荣心满满了。”曲明月仰躺在床上，抬着手腕简直看不够，“要是你也在我身边，那我一定可以膨胀得飞起来！”
    沈泽低低笑道：“那你就可以从仓鼠变飞鼠了。”
    沈泽对她从来都是宠溺的。
    同男友撒娇完，曲明月的心情好了许多，偏巧自己的小狗凑过来殷勤地期盼着抚摸，她便将它抱在怀里，像圈着婴儿一样让为它挠肚皮。
    曲明月的妈妈从房间门口路过，看到女儿充满爱意地抚摸着小狗，不由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曲母对于自己优秀又美貌的女儿从来都是自豪的，可是这不意味着在曲明月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令人苦恼的时候。
    幼儿园的时候，曲明月的破坏力便要强于周遭的小朋友，看到美丽的花，就要揉碎，抓到了蝴蝶，一定要扯掉翅膀，路边买的五颜六色的小鸡，都被她捏死了。曲妈妈有听人说过，孩子在某个阶段，是会通过虐待昆虫或者植物来感知死亡，只是女儿的虐待手段似乎尤其残忍，怎么说也不管用，她能做的，唯有不许她接近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而已。
    但是某一天，曲明月突然对她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虐待小虫子，小动物了。”还是很小的年纪，只是听母亲说过一次虐待这个词，便很快地明白了它的意思。
    “哦？为什么？”她以为女儿终于明白了动物经受虐待的痛苦。
    “因为没有意思嘛！”曲明月理所当然地说道。
    虽然这个理由听上去不是那么令人舒服，但是曲明月确实没有再伤害动物，这算是一个可喜可贺的进步。只是曲妈妈高兴了没几天，就被幼儿园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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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是曲明月让班里喜欢她的男孩子跪下亲吻她的鞋，懵懂的小男孩们不明所以，又因为她漂亮得像个公主一样，还自觉地排队亲吻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曲妈妈迭声道歉，“孩子小，不懂事，可能是看电影电视看多了……”
    “并不只是这样啊……”老师非常忧心地说道，“有个不肯听她的话的男孩，被两个男生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幸好楼梯不高，他没什么事。但那两个男孩说，是明月叫他们这样做的……”
    “这不可能，您没有问一下明月怎么说么？”曲妈妈直觉便想否认。
    老师苦笑：“她说没有这回事。”
    曲妈妈松了一口气：“张老师，我觉得可能是小孩怕承担责任，才推到她身上的吧，明月是班上最小的孩子，她不被欺负，我都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再去欺负别人呢？”
    老师犹疑的模样又浮现在脑海里，似乎和眼前美丽的女儿重叠在了一起。
    当年的担心着实是多余的，毕竟随着女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懂事，学业上也几乎从不用她操心，现如今又去了一个这么好的公司。
    她是该放心享享福了。
    ~
    职场做事情最难掌握的便是“分寸”二字。
    曲明月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分寸。如她这样的美女，在职场中，优待自然是有的，桎喾同样颇多，如果她全然没有利用身体向上爬的意图，那么便该同自己的领导保持一定距离，如此一来，那些可以和领导一同喝酒K歌，说着毫无根据的马屁话并且亲热搂着肩膀的男下属当然优势就要更明显一点。
    反而还不如平凡的姑娘来得容易，毕竟男人对于自己得不到手的人会有本能的排斥。
    然而距离感太过明显也是不好的，她对于宁致远，别的不能做也就罢了，该拍马屁的时候总是要拍的。不但要当面说些令人舒服的话，背地里的夸赞也要加大力度，这样才能婉转地传到宁致远的耳朵里。公司愿意传这样话的人很多，自己想不出来恭维的词，把别人的拿来借花献佛，双赢一下，算是彼此的默契了。
    所以她一直都表现得对宁致远充满了崇拜之情，她的语气太过真挚和自然，一般人看来，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就连宁致远自己，至今恐怕也没有被这么美丽的女性仰视过，自信心都高涨了不少。
    只可惜，她这样的平衡，并没能维持下去。
    周三的时候，宁致远和国际部的人一起去X市见一个外企的大客户，曲明月正是可以松一口气处理部门事务的时候。
    傍晚宁致远微信上发了一个外文的合同过来，简单道：“翻译一下，周五之前给我。”
    合同大概有20页，是不小的工作量，但这种涉及外事的工作，不是应该由国际部来负责么？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十分疲惫，年后正是合同归档的时候，大量的商务合同和公文都需要她来处理，截止时间也是周五。
    没有办法，宁致远不喜欢讨价还价，只能先翻译了合同，毕竟事关公司的合作，归档的事情，只好往后推一推。
    只是她还是误判了归档的工作量，翻译完合同后，她牺牲了周末加班，可直到周一下班前，她也只是勉强收尾。
    如此一来，不免收到了主管档案部门的投诉，还顺便CC了宁致远。
    “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宁致远打来电话很生气，“已经算是老员工了，这点事情还弄不明白么？”
    曲明月默默听着，就算提醒他之前被额外安排了翻译的工作，他可能只会觉得翻译很easy并不会花太多的时间，或者会说，为什么更早之前没有把档案的事情先处理好这样的话。
    正郁闷着，出差还未回来的杨媚突然发过来微信：多谢你帮我翻译合同啦！
    曲明月皱了皱眉头，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关系啦，毕竟是宁总安排的。
    过了许久，杨媚才发过来一条信：我把宁致远给睡了。
    第34章 月出惊山鸟
    曲明月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曾一度认为，所有的男生该喜欢自己。
    她这种肤浅的认知并非是源于愚蠢或自大，而是其身处的环境便是如此，处在浩瀚星空当中的明月如此夺目，将零碎的星星的光辉都掩盖了下去，自然而然的便以为自己是众人的中心了。
    她却没想到，饶是如此，还是会有人欣赏星空的美丽。
    打破她的这种误会的人，还是她的亲卫队之一。她认为那是一个聪明的男生。他大约是最早明白曲明月的遥不可及的人，转而和一个清秀的女孩成为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仅仅是小孩子概念中的男女朋友关系。
    依照曲明月儿时那强烈的掌控欲，她是该非常生气的。可是这次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件事十分有意思。那个女孩在她的眼里看来，是和自己捏死的虫子一样平凡的存在，这样的女生，也会有人喜欢么？
    那种感觉竟然和如今的感受如此相似，宁致远果然已经放弃了她，转而投向了堪称难看的杨媚？借用陈立洲的话来说，杨媚的脸就像是一只长了头发的大号蚂蚁，不关灯都不敢看。
    可显然，男人找情人，看得并不是外表。
    她对宁致远并无任何感觉，并不会因为对方吃不到燕窝而转去吃窝头有什么意见。但害她牺牲了周末的时间做了原本杨媚应该做的工作，不管怎么看也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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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焦头烂额翻译合同整理档案的时候，他们应该在翻云覆雨吧？甚至欢爱过后，少不得还要聊到自己，语气多半也是嘲弄又怜悯的。
    而宁致远在训斥她的时候，是真的忘记了她的忙处，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耀武扬威呢？他是不是想说，你不肯臣服于我，却有得是人愿意，你不但要给我打工，还要给我的情妇打工。
    像是墨汁一滴滴地落在了纸上，氤出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墨点来。
    仿佛是怕她不信似的，杨媚紧接着又发了一张两人光着肩膀亲吻的自拍过来。
    曲明月恶心之余，第一反应是将这张照片截了图。
    她看着杨媚迅速地撤回了照片，愤怒和心里的墨点一样，一圈又一圈扩大开来。纵然从没想过宁致远是一个什么干净的人，但是这样恶心人的事儿，已经超出了她的忍耐范围。这时候她竟然很理解孟春雨的感受，背叛婚姻和背叛工作中的契约一般，都是对人的一种侮辱。
    她的表情正难看如罗刹时，沈泽在微信上发了照片过来，照片上粉色的樱花团团簇簇，浪漫得宛如仙境。沈泽的文字即便无声也满是温柔的意味：东京的樱花开了，真希望你在身边，好想你。
    说来也奇怪，她的怒火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曲明月不轻易动怒，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一但放纵了心里的怒火，便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怕之人，父母和老师多年的教育，能做的只是让她减少自己暴怒的次数而已。
    而沈泽，竟然化解了她这种情绪。
    看到那樱花的照片时，她竟然还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来。
    冷静下来的曲明月脑中一片清明，目光也变得冷峻了起来。一旦脱离了愤怒，想问题便没有那么糊涂了。她反而装出兴奋的模样来，不断地套着杨媚说出更多的细节。
    出乎她的意料，上次那个不肯睡杨媚的男人，竟然就是宁致远。这实在不能怪她后知后觉，杨媚的“男友”换得太勤，她还以为又是哪个离异的中年男人呢。
    事情发生在年前他们两人一起出差去X市的时候，杨媚特意邀请宁致远去了自己住的酒店，但是宁致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当时没出手，上演了一出欲拒还迎的戏码。
    曲明月此前一心想着沈泽的事儿，已经全然放松了对公司事情的警惕。
    “我跟你说，宁致远肯定是第一次出轨，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呢！”杨媚洋洋得意，“还给我摁脚，真是太逗了！你能想象么？别人都对他唯唯诺诺，他让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但是他在我这就跟个仆人似的，端茶递水。我俩做了三次，床上活儿还算不错。”
    曲明月很容易就听出来，杨媚口中唯唯诺诺的人，说的就是悲惨加班的她。
    她在微信里再三表达了崇拜之情，引诱的杨媚连姿势和体验也和她细致地说了。幸而她可以不用当面聊这件事，否则她脸上鄙夷和愤怒的表情恐怕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了。
    曲明月固然是大众情人一般的存在，但就如同盗亦有道一样，她从来不会对有女朋友或已婚的男人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自己也是十分鄙夷旁人的这种做法。
    杨媚肯同自己说这么多，除了炫耀和愚蠢之外，更多的也是觉得自己平日里对宁致远的恭维发自肺腑吧？——像是刻意抢走闺蜜男神那样的心理，家境和容貌都比不过上的话，用和对方倾慕的人上床的方式折辱对方，拿到梦寐以求的职位，同时让对方替自己工作，一箭三雕。
    当然，如果她没有蠢到连那样露骨的艳照也发给自己的话。
    可是如果仅仅就这样将照片公之于众，似乎太直接、太没意思了些，还容易引火烧身。曲明月攥着手机，脸上又露出了十分阴森的笑容来。
    想要看到更有意思的事情呢。
    ~
    袅袅的香氛在空气中荡漾，宛若一只看不见的手，连同按摩师温柔的手一起按摩着身心。
    沈泽再有一个多月便要来中国了，仿佛并不是找了什么工作，而是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曲明月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才特意做了全身补水，面部spa。久别重逢，最该叫对方惊艳才可以的。
    她是一定要和沈泽住在一起的，唯一不方便的是，自己如今还寄生在爸妈家……沈泽虽然说自己可以住在酒店里，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没有任何温馨的氛围。
    此前虽然已经看好了房子，但是因为父母觉得没有必要，迟迟也不肯买给她，如今要好好劝说他们才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付父母的办法总是最简单的。
    当然关于房市即将大幅度升值的说法也需要搬出来，让父母觉得她并非是一时脑热。
    曲明月事先搜罗了许多关于房市的新闻，又挑选了公司附近行情最好的一个小区，从户型到朝向外加小区物业管理都做了全方位的分析。
    曲父曲母显然被女儿这样周密的分析打动了，犹豫着说要再看看。
    “不能再看看啦爸妈，这里的小学要划入重点，还有一个新的地铁站点，价格一天一升呢，我并不是乱花钱，你们若是不放心，大可以给我付个首付，我自己来还房贷啊！”她俨然是个资深的房地产中介，顿了顿补充道，“何况我自己也还有许多积蓄呢，我也会全部贡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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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以让你贷款呢？”曲爸爸急忙表示反对，“年纪轻轻的就背上了债务，每天早晨起来就想着还欠银行多少钱，多可怜啊，咱们家还没有穷到那个程度，要我的女儿受这个苦啊！”老一辈的人是很难接受贷款这种模式的，曲明月家里别的房产竟然都是全款买下来的。
    “不啊，现如今银行贷款是很宽松的，并且还有折扣，怎么看也是贷款更划算呢？我不想给爸妈这么大的负担，银行肯借钱给你，为什么不借呢？何况我还有偿还贷款的能力，明年我也许会升职呢！”虽说升职是没影的事儿，但是自己年前才升职过，说出来父母是会相信的。
    “哎，我的囡囡真是长大了，这么能干，又这么懂事。”曲妈妈果然最先心软了下来。
    “所以说，就答应我吧，而且我也该学着独立生活了。”她笑嘻嘻地说道，“要是不放心，欢迎你么来随时查岗哦。”她的眉眼又弯了起来，有着令人无法拒绝的诚恳。
    “好吧，但是如果房子没有升值，你可不要来找爸爸哭鼻子啊。”曲爸爸为她打预防针，“现在房价这么高，我看崩盘是迟早的事。”
    “那是自然了，不过我可是很有信心的呢！”曲明月开心地笑起来。
    说是银行贷款，其实她只是用公积金贷了很小一部分，大头还是靠父母的资金支持，和全款也没什么区别了。接下来就简单多了，签合同，完税，交房，一路折腾下来，曲明月很快便有了自己的房子，那房子是已经精装好了的可以拎包入住，她要做的便是买家电和家具，做软装。
    她之前一直同父母住在一起，生活又惬意，所以并没有买房子的想法。如今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套房子，这个感觉当真是十分不一样。一个顶级的包也才五十万而已，但是几千万的房子在名下，底气确实足了不少。曲明月的家境在这样富豪遍地的一线城市虽然只是中上，比不了陈立洲家财大气粗，但是在单位中已经算是难得了，毕竟没有户口买不了房子的也大有人在。
    女人还好说，大不了像江南，或者像最近某个女网红一样找个可以当自己爹的男人结婚。但男人这就惨了，如今的社会正是处于没有房子连老婆都难讨到的阶段。
    林小娇是最先知道曲明月买房了的，很快便宣传得整个公司都知晓了。她不无羡慕地说道：“真好啊小月，我男朋友压根就不肯买房子，说是房价一定会跌的。”
    曲明月知道她说房价会跌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不往心里去了：“你还是和你男朋友说，今年之后房价可能会大涨呢！到时候，更要买不起了。”
    林小娇听了，不免忧心忡忡起来，尤其近来她和男朋友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房子的矛盾只是其中之一吧，曲明月心想，若是林小娇知道她的男朋友曾经试图约过自己，恐怕更要闹得天翻地覆呢！只是这种不讨好的状着实没有必要去告，所以曲明月至今也没有说出来。
    当然，买房除了增加自己的资产，和沈泽同居外，还有另外一个隐藏的用途。
    一个阴暗的用途。
    第35章 月皎疑非夜
    阴暗的用途自然是针对杨媚的。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不曾对人下手了，只是杨媚此前做得未免太过火，她不得不想办法惩罚她一下，否则，实在是对不起她牺牲的周末时光啊。
    下班时她偏巧碰到了李楠也在门口打卡。
    曲明月微笑着：“楠哥，今儿不用加班啦？”
    “恩……”李楠的脸涨红了，语无伦次道，“听说你买了新家，恭喜啊！”他仍旧住在腌臜的出租屋里，忍受着合租人的聒噪和每天早晨抢厕所的生活，越发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与她是云泥之别了。
    “哈，消息传得够快的……”曲明月笑道，“有什么可喜的呀，以后都要自己做饭了！先走啦！拜拜！”
    “哦，恩……”李楠弱弱地说不成句子，呆呆站在那里目送着曲明月进了电梯。
    ~
    在曲明月购房的刺激下，杨媚终于坐不住了，她虽然挣得和曲明月差不多，但是购房这样的事，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
    非应届生且不是海外的硕博士身份，想解决户口十分艰难，所以即便要买，也只能买那种小产权的房子。曲明月对此固然是没有任何歧视的，可是对于虚荣心极强的杨媚来说，心理上又感觉低了曲明月一等。
    “一个房子才几百万，一点也不贵，我要是想买随时就可以买了，就是可惜没有户口……”杨媚悻悻地说着。
    “其实，解决户口并非是难事，”曲明月贴心地说道，“咱们公司就可以解决呀。”
    “那是因为你应届毕业就来了这里吧！”杨媚蹙眉。
    “应届生只是途径之一啦，还有别的办法，你知道现在分管人力的公司领导邱原么？他原来是股份公司的人力经理，据说啊，咱们公司的户口名单，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呢！只要和他搞好关系，走一些特殊途径就好了吧！”曲明月低声说完，还暗示似的眨了眨眼。
    杨媚很明显心动了，但是她却不死心地问道：“宁致远难道不能帮我么？”
    “当然不行啦！”曲明月一脸善意，“宁总是主管商务的，手可伸不了那么远呢！术业有专攻，户口的事情，只能找邱总，不过，邱总最喜欢漂亮的女孩了，只要有机会认识他，态度好点，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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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媚若有所思。
    曲明月的目光扫过她的耳畔，正是昨晚微信上杨媚和自己炫耀的钻石耳环，没猜错的话，应该新“男友”宁致远给买的。曲明月有些坏心眼地想，杨媚要是真的想买一套房子，还要陪睡多久呢？
    她不由想起来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的曲明月比如今已隐隐显示出成熟风情的她不同，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看着清纯得宛如生涩的青苹果，虽然酸，却好吃。她大学的时候不愿意透露家里的条件，一直保持低调，甚至还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权当体验。
    学生的家长姓陈，曲明月管那个男人叫陈先生。刚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儒雅成熟，离异后一直过着独身的生活。虽然她已经万般小心，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陈先生却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明明情感经历无数又结过婚，却表现得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一样。
    只不过曲明月知道，那都是假的。
    就像她能轻易看透宁致远一样，敏锐如野兽般的第六感也清晰地让她看到陈康的庐山真面目。她不再做家教后，就把这个机会通过他人透露给了学校里一个总和自己过不去的女生——那个女生容貌也是出众的，但是家境一般，见不得曲明月傲气的样子。
    在社交网站上骂几句，背后诋毁一番，虽然是些女生的小动作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但是任何人被骂做“biao子”，不生气才奇怪呢！何况后来竟然真的有人拿这个当依据来向曲明月求证。
    既然觉得有钱才配高高在上，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好了。
    有心抛出的诱饵，竟然真的被那个女生把握了机会，没几天，曲明月甚至亲自在校门口见到了陈先生送她来上学。
    陈先生很有钱，没错，单身，也没错。只不过，曲明月太了解这些男人的诡计了，了解到就像看到幼儿园的小朋友在耍心眼一样，只觉得好笑又愚蠢。然而这个世界上并非是骗子太聪明，而是傻子太多，心甘情愿跳进圈套里的人，简直层出不穷。
    后来那个女生为了陈先生连堕了两次胎，又被他送去给其他有钱的朋友做情妇，没多久，也就辍学了。曲明月作为优秀毕业生离校的时候听到的传闻是，那个女生已经出台做小姐了，有曾经爱慕过她的男生，甚至还专门去夜总会点了她，一圆女神之梦。据说她只是低级的那种ji女，只要给够了钱，后ting或者tian脚什么的也可以，实在是很可怕。
    曲明月由此发现了这样比死亡更有意思的新玩儿法，她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把堕落的机会提供给他们，只需要在他们难以抉择的时候推一把，就可以看一场好戏了。
    宁致远又一次出差风尘仆仆地回来，曲明月体贴地建议道：“宁总，虽然年前已经TB过了，不过我觉得还可以把各个部门的领导都叫来一起放松一下，咱们在皇朝KTV的卡里还有两万块钱呢，再不花就要过期了。”
    皇朝KTV是市中心最大的KTV，以豪华奢靡著称，一小时4500元，还不包含酒水和果盘零食。若是要点公主，那价格就更可观了，只不过宁致远在下属面前堪称守矩，从来也没有点过。
    话虽如此，宁致远最喜欢的就是唱歌，所以听了这个提议，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让曲明月直接张罗协调各部门领导的时间就好。
    曲明月自然乐得照办，等到了魏嶒那里确认过时间后，她便装作为难的模样，迟疑道：“魏哥，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是您也知道，咱们部门才几个女的？要不这次叫江南也一起去吧，刚好是个机会让她和各个领导再熟悉一下。”
    “好！这还能有问题么！我来和她说！”魏嶒一点就透，十分爽快。
    “就怕她家里还有小孩，不方便……”
    “那就晚点来呗，咱这场子，哪次不是玩儿到十一二点！”魏嶒笑笑，道，“心放肚子里吧啊，我来安排！”
    魏嶒是个人精，三十出头，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他早年留学美国，思想很开放，对每个人的行事方式都抱有最大限度的尊重。他知道曲明月不喜欢别人太过关注她的外表，打趣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对她也十分客气。但至于江南这种恨不能睡遍全天下男人的女人，他虽然不想做裙下客，却也乐得借机用她讨好一下上级。
    到了聚会那天，各个部门的正副职都算上——营销一部的钟晓和于天然，营销二部的刘思齐，营销三部的魏嶒，国际关系部的副总王殊才，再加上宁致远和曲明月——一共才7个人，正如曲明月所说的那样，除了钟晓和她，剩下的全是清一色的男性。饶是如此，她还是定了一个豪华大包，宁致远这个人很好面子，钱从来不是他考虑的问题。
    酒足饭饱后开始唱歌，偌大的包厢便显示出了凄凉来，钟晓裂着嗓子唱了一首《青藏高原》后，宁致远点了一首《月半小夜曲》。纵然曲明月心里对这个领导十分不齿，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粤语歌从发音到音准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所以他唱歌时深情款款的样子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客户领导，无怪被大家戏称为情歌王子。
    “仍然倚在失眼夜
    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
    如泣似訴再挑逗
    為何只剩一彎月
    留在我的天空
    這晚以後音訊隔絕……”
    如呜如咽的小提琴声中，宁致远一双桃花的眸子望着曲明月，歌词中亦有明月，仿佛这首歌，就是专门为曲明月而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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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遗憾，痛苦，向往，可望而不可求。宁致远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过他的感情，曲明月竟一时有些动容。
    “……人如天上的明月
    是不可擁有
    情如曲過只遺留
    無可挽救再分別……”
    这是宁致远第一次唱这首歌，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应当是他人生中唱得最好的一首歌。甚至刘思齐对唱歌全然没有认知的人，也悄悄对魏嶒说：“宁总唱得太深情了，这就是唱给明月听的吧？”
    魏嶒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声道：“今儿宁总真的是超常发挥了……”
    坐在角落里的曲明月亦对宁致远的目光回报以微笑，那笑容在悠扬而哀伤的歌声中，如黑夜里开出的一朵发光的百合，夜幕中捧出的一轮明月，一时间，宁致远甚至萌生出了一种错觉，她也是喜欢着自己的。
    但她对自己的喜爱，或许永远只能停留这一首歌的时间……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
    仍然被她佔有
    她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口
    提琴獨奏獨奏著：「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牽掛我的渴望直至以後……”
    一曲作罢，包厢里众人喝彩声起，非是恭维，而是发自肺腑地觉得他歌声实在动人。而宁致远一时竟然无法从歌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掩饰般地环顾四周，笑道：“诶，咱们公司啊，真跟个和尚庙似的。”
    “这美女不在多，够美就行。”魏嶒急忙圆场，“就说小曲这模样，但凡出差一次，那别的公司的小男生都没有不追着问的。”
    宁致远笑而不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曲明月。
    那目光仿佛要把她吞入肚中似的。
    魏嶒又道：“我们部门的那个小江，也是好看的，今儿也说要来呢！”他话音刚落，手机跟着一亮，当即喜道：“来了来了，说是到门口了！”
    曲明月闻言急忙起身，笑道：“各位领导只好先自己点歌了，我做个跑腿的，把江美女接上来。”
    第36章 明月隐高树
    她走出包厢去坐电梯，耳中似乎仍然回荡着方才的歌声。
    宁致远平日再如何虚情假意，在那首歌中的真情，是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和乔装的。
    感动么？她当然是感动的，否则她不会那样歉然地对宁致远笑，但好在她依然很清醒——她永远不可能回应他的爱慕，他亦不可能为了她舍弃婚姻和情人。
    不过是一场感动人心的戏，观众入戏了，戏子还要下台去过自己的生活。
    正想得出神，她敏锐地感到有一道目光射向她。
    她扭过头，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迅速垂下了头走开了，仿佛是这里上了年纪的流莺。
    是她的错觉么？方才那个女人好像有点眼熟……
    她皱皱眉，实在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刚好电梯来了，便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这个季节天气还称不上暖和，曲明月穿着羊绒连衣裙还有点冷，可是到楼下一看，江南冻得瑟瑟发抖，薄薄的假burberry风衣下面是透肉的黑色丝袜，显然有备而来！
    冷风一吹，曲明月更加冷静了下来，迎上去时已经换了一副热情的面孔：“哎呀，你穿得太少了，冷不冷啊！”
    “还行，我给衣服里面贴了暖宝宝。”江南一张俏脸冻得煞白。
    带着她上了电梯，曲明月语重心长道：“江南，这次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恩？”江南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
    “今天来的都是领导，魏总特意把你叫来，就是给你一个露脸的机会呢！别的也就算了，宁总你可得陪好了。”她故意将话说得暧昧不清。
    “恩，你放心，我都懂的！”江南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志在必得模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懂了什么。
    曲明月笑得温柔，这么“上道”的人，真的比杨媚要可爱多了。只是不知道方才对自己深情献唱的宁致远，面对江南时，会如何呢？
    她的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让她恨不得自戳双目。
    虽然她本意也是想着叫江南勾搭上宁致远好给杨媚添堵，毕竟江南虽然个子矮，但是好歹模样美皮肤白嫩，可是眼前这个情景——
    江南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了宁致远怀里，坐在她对面的曲明月纵然有些近视，也能清楚地看到她用力挤出来的沟！更不用说动感的音乐一开始，她就拉着宁致远大跳艳舞，用胸和屁股去蹭对方的私密部位。
    而宁致远显然乐在其中，不主动，亦不拒绝。
    曲明月又一次叹为观止，江南是拿他们都当空气了么？
    “什么玩意儿！”果然钟晓已经受不了了，只是人多不好翻脸，“她这是干什么，咱们这是公司聚会还是妓院狂欢！”她早先被杨媚怼得够呛，现在又看着江南大跳脱衣艳舞，已经觉得曲明月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之前的隔阂早就烟消云散了。
    曲明月如今看着这副场景，也十分无语，干笑道：“我看宁总也挺享受的。”她真是多余说那一嘴啊，其实只要给江南请到这里来，她就能自动放飞自我开始作妖了。
    而钟晓生气曲明月也能理解，钟晓对宁致远的感情是杂糅了对上司的畏惧和对男人的倾慕的，否则不至于把她这个美艳小秘书当成了假想敌。现如今宁致远抱着江南明显被撩得不能自已的模样，纵然模样再英俊，看着也有些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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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页

    “江南不是已经结婚，还有小孩了么？”钟晓气愤地说道，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宁总不也已经结婚，并且有小孩了么？”曲明月轻轻推推她，“而且你看，那些男的，除了刘思齐，哪个不是双眼放光。”
    正说着，江南一下子跳上了茶几，随着音乐起舞，脱得只剩内衣内裤了。
    “妈的，操！”钟晓连着骂了两句脏话，对曲明月道，“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好啊，求之不得呢！”曲明月施施然跟着钟晓出去了，出门时还不忘大开一下门，叫外面的服务生也饱览一番春色。
    那个服务生果然看到了，当即脸都红了，大约这里的公主也少有如此豪放的吧！
    “真没想到宁总是这样的人……”钟晓点了一支烟，烟雾笼罩着她的眉眼，较之平时的凌厉，多了一丝婉约的气质。
    曲明月站在通风口道：“钟姐来的比我早，应该更了解才对啊。”
    钟晓怅然：“宁总曾经不是这样的，虽然也胡来，但是不会像今天这么夸张。我和小雨还认识，”她口中的小雨，自然是宁致远的老婆孟春雨了，“小雨是个好女人啊，给他操持家里，养大了儿子……可他怎么能这样呢？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娶啊，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步入了婚姻，便该对对方有起码的尊重吧。”
    “可能，男人就是很喜欢这种，家里有人操持一切，外面彩旗飘飘的感觉。”曲明月倒觉得，钟晓的伤心程度不亚于孟春雨呢，大约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倒塌，对她打击真的特别大吧。
    钟晓望着曲明月明艳的脸道：“你真是个通透的姑娘，可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宁总喜欢你吧。”
    曲明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宁总是个多情种。”
    钟晓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曲明月是个聪明过人姑娘，钟晓一直都知道。她吃亏就吃亏在外表过分出众，导致没有人去关注她的聪明，众人宁可相信她的成绩是外貌使然，也不愿承认老天偏爱一个人到连智慧也给予的程度。从这点来说，钟晓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的，她容貌凌厉，不必特别去做出什么成绩来，就给人以精干可靠的感觉。没有领导会觊觎她，就算上位了，也不会被人说是睡上去的。
    这样一想，她竟然有点同情曲明月。美貌如果不能成为武器，就只会是累赘。
    等她们两个人回去，包厢里的江南和宁致远已经缩在一个角落里你侬我侬上了。
    王殊才从国际关系部初初转过来，见到这样的情形，脸上表情似乎又是厌恶又是艳羡，曲明月笑问道：“王哥，想唱什么歌，我给你点。”
    “哦，随便点点就好了，”王殊才回过神来，看到曲明月绝美的容貌，眼神都飘了，“哎，宁总好福气啊，部门里一个两个的，都是顶尖的美女。”显然是误会曲明月与宁致远的关系也有什么暧昧，或者曲明月也是可以亲近的人。
    “王总说笑了，我就是个打杂的。”她一句话撇清了自己，接着道，“你们部门的杨媚，那身材才是绝了，我和江南可都比不了。”
    “杨媚？不行不行，背影杀手，哪能和你们比啊。”王殊才虽然嘴上这么说，想到杨媚身材确实好，心里登时痒了一下。
    钟晓正在气头上，闻言没好气地说道：“关了灯不都一个样，装什么呢。”
    曲明月见王殊才一脸尴尬，忍不住笑了起来。
    包厢另一边的魏嶒和刘思齐经常和宁致远一起出差，对于这样的情景可能早就见怪不怪了，反而自娱自乐唱得很开心。于天然级别不高，又没有曲明月的特殊待遇，所以一直跑前跑后地张罗酒水小吃什么的。
    宁致远和江南便趁着包厢昏暗，旁若无人地亲热着，干柴烈火的模样似乎颇恨周围没有一张床。
    歌舞尽兴之后，聚会便也散场了，曲明月故作为难道：“哎，宁总好像喝得有点多，你们谁和宁总家顺路，送一趟吧！”
    魏嶒笑道：“小曲你就别操心啦！踏踏实实回家，宁总自然有人送。”说着冲江南那边努了努嘴，“快回去歇着吧！”
    王殊才见状急忙道：“小月，你家住哪里，我开车了，可以送送你。”
    “谢谢王哥，我已经叫了车了！”她正说着，车已经开了过来，于是挥手和大家告别道，“大家回去都注意安全啊！”
    “得嘞，放心吧！”魏嶒摆手
    “到家说一声啊！”刘思齐叮嘱了一句。
    坐上了车，曲明月的周遭才骤然安静下来，司机师傅连收音机也没有开，车里能听到的只有车辆行驶的“隆隆”声。她疲惫地窝进座位里，看到沈泽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在干什么？
    ——临近毕业，好辛苦啊，每天晚上都会想你。
    ——刚才好累，睡了一会儿，做梦梦到你了，为什么不回我的微信呢？
    ——是已经不喜欢我了么？这样问虽然蠢，但是我确实变得患得患失了。
    ——是在忙别的事情吧，如果看到了信息，回复给我好么？
    曲明月看着微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脸上流露出了笑容，她飞快地回复道：抱歉，今天部门聚会，一直在和同事说话，就没看到信息。为什么要胡思乱想呢？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呀！为了等你的到来，还特意准备了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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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又补充上一句：我每天都数着日子呀！
    语气虽然肉麻了些，不过她拖了这么久才恢复，不撒娇的话对方心里一定很难过。
    想不到自己还会有如此为人着想的一天。
    沈泽竟然还没有睡，立刻回复道：就是见不到你所以才胡思乱想，我本身也不想说这样难为情的话，哎。
    真是太可爱了！曲明月被荼毒了一晚上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她望着窗外依旧灯红酒绿的城市，想到之前在KTV时，她看到一个初入社会的小姑娘，正在门口被一个主管模样的人教育：“……你不陪好了张总，我们的项目怎么办，到时候别说提成！你连工资也别想拿！”
    那个小姑娘双眼通红，显然没料到自己工作的同时，还要顺便兼职ktv里的小姐。
    这个城市就是这样啊，光鲜亮丽的袍子下，满是虱子和蟑螂……每个人都面临着无奈的选择，而且有时，即便选择了堕落，换来的也不是富贵荣华，而是更深层次的堕落。
    这样一想，她更觉得沈泽像心中的一隅净土，可以让她稍微歇息片刻。
    第37章 燕山月似钩
    第二天曲明月借口聚会喝酒起不来床，请了半天假，想来宁致远和江南可能正在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不会在乎，何况今天是周五，就算一天不去，应该也没有关系。
    她一大早就起来，由父亲送她去了新家——那里的家具已经基本齐全了，只有细节需要丰富一下。
    为了配合客厅新刷的色调，她特意画了几幅油画作为装饰；客厅里的瓷器是Melody Rose，精致的下午茶盘闪动着柔和的光泽；厨房中欧式的橱柜和色彩丰富的厨具搭配，看着就有做饭的冲动；屋里若有似无的香氛是祖马龙和Goutal的混合，闻着十分清新。至于床品，她怕爸妈多心，不敢选暧昧的丝质，而是选择了舒适的纯棉，枕套上印着小爪子印，被单上印着憨笑的熊本熊，只是曲爸爸并不懂什么熊本熊，只说：“这个小黑人儿真丑，晚上看了不会做噩梦么？”
    曲明月笑道：“当然不会，这个在日本很火的！”而且沈泽很喜欢。
    她是希望沈泽看到这些的时候能觉得亲切的，为此她还特意将阳台一隅做成了日式的茶台，在墙上贴了樱花圆扇，搭配的窗帘也选用了竹子做的卷帘。
    曲爸爸四下打量着，曲明月则眼尖地发现楼梯上有工人昨天搬空调踩出来的脚印，于是半靠在楼梯上仔细擦了起来。
    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不但买房的过程没有让自己操心，还张罗了整个房子的装修，曲爸爸简直觉得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尤其此时她还在那里拿着抹布擦地，简直就是一个受苦的灰姑娘啊！真是心疼死他了！
    “乖囡，还缺钱么？”抠门的曲爸爸难得主动开口给钱，“买这些装饰花了不少钱吧！”
    “不啊！”曲明月欢天喜地地从楼梯上跳下来，“这个画是我自己画的，装框有美术班的师兄给免费做呢！这个抱枕，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里面塞的我的旧衣服，还有这些花花草草，都是我们公司楼下淘汰不要的，我就给一点点搬回来了，很可惜还是死了两盆我就重种了点葱。这些都很便宜的，老爸已经出了许多钱了，不用给我，我自己的小金库还够用的。”
    “哦，”曲爸越发感动起来，没想到女儿还有如此勤俭持家、贤良淑德的一面，“真好……谁要娶了我的女儿，那可是太幸运了……”
    “恩，我也这么觉着！”曲明月厚颜承认了下来。当然，如果老爸看到她二楼衣帽间里的那些首饰和包，恐怕感动的情绪顷刻烟消云散不说，还得限制她每个月的零花钱。
    等到爸爸视察完满意地走了，她才小心翼翼从背包里拿出十盒避孕套来塞在床头柜里。
    “呼，沈泽，你完蛋了！”她露出了堪称邪恶的笑容来，正是西游记里打算吃唐僧肉的女妖怪常有的表情。
    远在日本的沈泽正在写论文，突然就打了个冷战。
    周一上班时，曲明月正在整理着这个月的计划，抻了个懒腰，就看到一向猫在总裁办鲜少露面的王全全穿着真丝的黑衬衣，配着红色的鱼尾裙子，聘聘婷婷袅袅娜娜走了过来。
    真是好看，不愧是市平面模特大赛的冠军啊……
    “全全！”她很热情，“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专门来找你呀！哎，这不是马上又要半年会了么？集团让排个舞蹈，咱们公司会跳舞的，也就是你了吧！”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是请外面的演员，我们只要负责抽奖就好了嘛……”曲明月感觉十分麻烦。
    “今年也请了，那个演《一光年的距离》的男主角。只不过没有请太多歌舞，我们还是得出一下。”
    “额，易寒啊，不是我的菜啊，”曲明月回想起那个小生，厚厚的嘴唇，总是留着络腮胡子，容貌根本称不上英俊，只是身材比较好。
    “比起那个，舞蹈的事情，还是要拜托你啊……”王全全眨着大眼睛道，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撒娇似的，“会有奖励的呢，五千块钱，咱俩平分呀！”
    宁致远上班来，看到的便是两个风情各异的美人在谈笑风生。
    简直是一幅画！
    不同于曲明月眉眼深邃得仿佛香港旧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王全全的大眼睛和小嘴更像是如今正在风靡的红人模样，但不论是哪种样子，都美得出类拔萃，是极其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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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宁致远来了，王全全敷衍地点头道：“宁总。”
    宁致远倒是笑得十分亲切，也冲她点点头。
    等宁致远进了办公室，王全全便压低了声音道：“诶，我怎么听说，宁致远和那个新来的杨媚好上了？”
    “额？听谁说的？”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么？
    “啧，你可别说你不知道！”王全全摇摇头，似乎在说你可不是那种消息不灵通的秘书，“我们部门都知道了，因为我们老大和他一起出差的嘛，在外滩撞见了，搂在一起，可亲热了。不过真奇怪，”她笑眯眯地伸手拂过曲明月的脸蛋，“宁总是瞎么？放着你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不要，要去找那种……丑八怪！”
    王全全自小是美人堆里长大，对于非美女的人包容度一向很低。
    “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曲明月急急表明立场。
    “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竟然不知道！太不够意思啦，也不告诉我！”
    “因为才相处不久嘛！”曲明月不好意思笑笑，“等稳定下来就会公开的，怎么说，也得发个朋友圈让大家知道我名花有主了。”
    “好啊，好想看看什么模样！”王全全说着站直了身体，“我得走了，今天好忙，舞蹈的事情，就拜托你想一下啦！需要什么配合的，和我说我来协调，服装道具资金都不是问题。”
    她走过去的时候，刚好与杨媚擦肩而过，只是王全全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靠！”杨媚走到曲明月桌子边，看着王全全的背影眼神恶毒道，“刚才那个biao子是谁？”
    “恩？”曲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刚才走过去那个。”
    “哦，是总裁的秘书。”
    “她就是王全全？他们还说她好看，好看个屁，整得也太夸张了吧，那内眼角开的。”
    “她可没有整容呢，是天生眼裂就长。”初来公司时，大家可是细细研究过王全全那张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小脸了。
    而且说起来，整容也没什么，杨媚若是肯整整容，也不至于看着这么吓人了……
    “算了，那种傻逼，整不整容，关我屁事。”杨媚仿佛老板娘一般往曲明月旁边的座位上一坐，“我有事找你。财务部有个白痴竟然和王殊才投诉我，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他们故意挑毛病，你去和财务说一下。”
    这个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态度，曲明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一下？”曲明月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那个白痴。”
    “你不想看到，那也是你的事，和我又有什么相关啊，同样的事情如果我拜托你，你会去做么？”曲明月的语气依旧是温柔的，但压低的眉眼中却有着黑暗的情绪在涌动。
    “你别忘了，我可是宁致远的人。”杨媚威胁道，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她自己都不确定的情绪。
    “宁致远……呵呵，就算是总裁叫我做这种事，我也不会做的。更何况，宁总的‘人’太多了，我可顾不过来。”不给这个女人一个下马威，她真的都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我连他老婆都敢打，你来得晚，有些事不知道也是正常。”
    杨媚一怔，眯了眯眼，真是奇怪，看上去明明是个很好欺负的柔弱女人，为什么却时不时地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杀气的意味来？和她这样虚张声势的压迫不同，那是一种真正的杀戮感，仿佛是恶犬遇到了真狼一般，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惧怕？
    她不自然地站起身来道：“我自己去说，也是一样。”
    “恩，”曲明月一副好走不送的架势，“去吧。”
    杨媚今天的事儿倒叫她没来由地想到了《红楼梦》中晴雯讥讽袭人的章节来：
    “明公正道的，连个姑娘都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起‘我们’来。”
    杨媚则更是好笑得紧，别说二奶或者小三小四了，至多是个炮友而已，却恨不得拿出正宫娘娘的范儿来，这么糊涂又不要脸，着实又一次刷新了曲明月的见识。她再次深刻地理解了那句话，只要活得够久，什么奇葩都能遇到。
    杨媚在她这里吃了鳖，大概会心里会膈应很久吧，不过曲明月丝毫也不担心，毕竟据林小娇所说，杨媚已经开始对邱原发动攻击了，接下来她大概会挺忙。
    也真是难为她了，邱原年近五十，是个十足的大胖子，不知道真发展到那一步，杨媚吃着一口一口的肥肉会不会嫌腻呢？
    第38章 月黑雁飞高
    去机场接沈泽的时候，天公不作美，下着小雨，颇有些阴冷。
    曲明月在家里心理建设了许久，咬咬牙，还是穿了双薄薄的丝袜。怎么说也是小别胜新婚，牺牲一下也是值得的。非但如此，她还穿了一条宝蓝色的紧身裙子，裹了一件黑色的皮草外套，自觉隆重得有如明星出街。也并非是她喜欢这般风情的装扮，这完全是按照沈泽的喜好准备的。
    可是沈泽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看到她这个装扮，明显是一怔。
    “怎么啦？”毛绒绒的曲明月欣喜地扑了上去，“看呆啦？”
    沈泽忍着笑点头道：“我小时候去过一次东京动物园，里面有一只狗熊摔断了腿。”
    “额？”曲明月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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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为了给那个狗熊治病啊，就给他把后腿加屁股的毛都给剃了，看着就像没穿裤子一样。”他的笑意忍不住扩大，“就和你现在一样……”
    “啊啊！你要死了沈泽！一见面就敢这样消遣我！”曲明月气急败坏，“重说重说！”
    “好好好，我重说！”他仔细端详着面前浓妆艳抹的小女人，郑重道，“恕我直言，曲大小姐，在日本只有歌舞伎町的女公关这样穿……”
    曲明月调头就走。
    “诶诶诶诶，逗你笑嘛！”沈泽拖着大包小箱急忙磕磕绊绊地跟上。
    “再胡说，你就回日本去！”
    沈泽告罪：“好好，我是逗你的，我真的很喜欢！赔罪赔罪，来来，掏一下我上衣左边的口袋。”
    曲明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掏了掏，摸到一个丝绒的小盒子。
    “咦？”她打开来，看到里面是一枚Buccellati的蕾丝钻石戒指，她脸上露出了笑意：“哇，好好看……你很有眼光嘛……”
    “来，我给你戴上！”他握着曲明月白皙柔软的手，将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端详了一下，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口，“好看！”
    “算你有良心~”她凑近他耳朵吹气一般道，“一会儿还有更‘好看’的呢！”
    说完，就看到沈泽脸一红，笑容也变得拘谨了起来。
    他还是这样喜欢害羞。
    曲明月一路将沈泽领回了自己的窝里，宛如拐了小蛋壳的老耗子一样得意地哼着小曲。进门之前，她还特意将沈泽的眼睛捂了起来：“你自己闭好眼不要偷看啊！”她说着，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牵着他进了屋。
    “当当当！”她松开手笑道，“看吧！”
    一个硕大的旗子，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沈泽指导参观”，旗子两边缀着的是两溜长长的避孕套。
    “这些！争取都用完哦！”她笑得无比邪恶。
    沈泽上前拥住她，故作可怜的模样道：“我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曲明月来不及回答，便已经淹没在他的吻里，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关门的声音。
    她好容易从那密集的吻中挣脱出来，娇嗔道：“你还没洗澡！”
    他啃噬着她的耳垂，声音低哑道：“要你和我一起洗……”
    沈泽的到来，让曲明月的快乐积攒到了一个峰值。她发现，她与沈泽不光在床上异常合拍，两个人看待事情的观点，还有思考问题的方式也犹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同样看到世界的丑恶，沈泽却依然选择了美好和信任，用柔和的内心去包容，不像曲明月这样，黑色的情绪时不时就会占据主导地位。
    正如真正的明月一样，被人所看到的那一面有多光辉，身后的一半便有多黑暗吧！
    ~
    周末一早，曲明月穿着沈泽的白衬衫，光着一双修长的腿，正照着菜谱腌制牛排。冷不防沈泽起床了，蹑手蹑脚从背后拥住她，笑道：“早啊，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明明是田螺姑娘……”
    “哎，都是我不好，怎么能让我的公主殿下动手呢！你洗了手去玩儿吧，我来。”沈泽拉着她的手洗干净，自己则开始动手准备食材。曲明月望着他英俊得过分的侧颜，心里盈满了幸福，站在撕一旁撕面包喂给他。
    “公主殿下，你在喂鸽子么？”他笑道，“要干死了。”
    “哦，来来，小鸽子，喝点奶。”她急忙把牛奶送到他嘴边。
    两人正打情骂俏，甜蜜不已时，曲明月收到了杨媚的微信：“邱原说今天可以和我谈谈户口，我看他那意思，是需要点好处的。”
    曲明月把白玫瑰葡萄酒倒进牛排的碗里，随意回复道：“当然啦，无利不起早啊。”
    “可是他要的好处是什么他又不肯说。”
    曲明月翻了个白眼，发了文字过去：不是要钱，就是要人喽。
    “要钱还好说，要人的话……”
    杨媚没有说下去，曲明月冷笑着看了看窗外微绿的柳树。
    邱原这样的老头子，坐到如今的位置，钱，虽然再多也不嫌多，但是更想要的则是青春。自己没有，就需要从杨媚这样的年轻女人身上获取，怕就怕他看不上杨媚。
    而与此同时，杨媚收到了邱原的短信，上面是晚餐的地址。
    杨媚非常纠结，邱原和宁致远，外表的差距有多大就不用说了，关键是，他的年纪已经大到堪比自己的父亲，要委身于这样的人，她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话虽如此，想到如果不立刻争取到户口就无法买房，她又十分不甘心。
    这时曲明月的微信又适时发了进来：要人的话当然不行啦，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她哪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杨媚咬咬牙，无论如何，她要去试试的，她只打算用钱叫邱原松口，并不想牺牲身体。可偏巧此时，曲明月在朋友圈po出了自己做好的饭和装修好的家，配文“新家温锅”——米色和深绿色为主要色调，明明是简洁的风格，细节中却见得奢华，尤其那衣帽间虽然不大，却占据了三面墙，精致的梳妆台上堆满了昂贵的保养品和奇怪的护肤仪器。
    杨媚愤愤地骂了一句“艹”。
    可是骂完，她又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那房子完美得和曲明月这个人一样，让她挑不出错来。或者说，哪怕那装修是她不喜欢的，房子的价格也将她压制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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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邱原望着杨媚，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堆叠在了一起。
    “小杨，户口的事儿你放心，就算你不是应届生，我也有办法的。”他说着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来来，坐过来，何必坐那么远呢？坐过来说。”
    杨媚忍耐着恶心，坐了过去，笑道，“那邱总，什么时候能开始办呢？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么？”
    她今日穿着一件红色的V领上衣，深深的沟壑隐在衣领里，邱原已经看直了眼，根本没有听到她在问什么。
    真是恶心极了！杨媚觉得自己果然做不到同这样一个男人有肌肤之亲。可是还不等她拒绝，邱原放在腿上的手已经状似无意地触碰上了她的大腿。
    “小杨啊，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姑娘，你看现如今这个房价，一天一变啊，早点落着户口，是省钱，省大钱啊！你能看到这一点，就说明你狠厉害。”邱原巧舌如簧，同时手也搭在了杨媚的腿上，轻轻拍着，如果杨媚没有穿着丝袜，他大概能摸到一手鸡皮疙瘩！
    “小杨多大啦？”见杨媚垂着脸不吭气，邱原笑着问道。
    “28……”杨媚心浮气躁，觉得自己似乎是来错了。
    “来来，喝点酒。做国际业务的，怎么能不会喝酒呢？”邱原热络地为她斟了满满一大杯红酒，“红酒好啊，我和你说，对女人最好了，美容养颜！”
    “邱总，您还没告诉我，我需要准备什么呢！”
    邱原顾左右而言他一番，最后装模作样道：“这个呀，诶，我感觉酒劲有点上来了，你说，我们要不找个酒店歇一下？”他蝌蚪一样的眼睛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杨媚干笑着：“不太好吧……今天么……”
    邱原着急要吃她入肚，自然百般哄骗：“小杨啊，我是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可塑的人才才肯陪你出来吃饭的，怎么，我喝醉了，你都不肯送我回去么？你说，我刚夸奖了你是一个有远见的姑娘，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你想想啊，你要是再读个书再解决户口，那房子都涨了几百万了……你说，做什么工作，能挣这么几百万恩？”
    “额，邱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送您去就是了。”有求于人，杨媚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只是送他到那里而已，她决定将邱原放下就走。
    一路将装醉的邱原掺回了酒店，杨媚将他放在床上，本想立刻就走人。谁知邱原却一把抓住她，杨媚惊呼了一声，跌倒在了松软的床里。邱原虽然一身肥肉，但是十分高大，对比之下，平日里看起来在女生中还算出挑的杨媚都娇小了起来。
    “邱总，你别……”
    邱原原形毕露：“别什么别！你这个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跟你说，是你撩拨我在先，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别说户口，我有本事叫你在整个市区都找不到工作你信不信！”
    如果是曲明月听了这话，大概就是嗤笑一声，一脚踹在邱原鸟窝里了。可是杨媚挣扎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她虽然嘴上说着自己的家境如何优渥，但是如果真的家境那么好，也就不需要陪人睡一觉才能换一件大衣了。
    第39章 月明人尽望
    邱原说得对，就算她真的去坐台，去卖身，恐怕都挣不了这么多钱。她又想到了曲明月在朋友圈里晒出新家装修，还有堪称奢华的衣帽间，那种不甘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只是陪睡一次而已，有什么关系呢？她这样宽慰着自己，就当被狗咬了，何况，邱原这么喜欢自己，也是自己魅力的证明啊！
    这个夜晚留给杨媚的印象，是油腻与汗水。
    大约胖子都很容易出汗的，邱原也不例外，他的肥肉腻腻地贴着自己，好像三伏天里黏在身上的衣服，有一种恶心的感受。
    “小杨，我没看错你，你是个很上道的女孩子。”完事后的邱原抽了一根烟，笑道，“户口的事儿，我会帮你的，你放心。”
    杨媚的表情晦涩不明，今天的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畴。
    “话说，我似乎听说，你和宁致远的关系挺好啊！”邱原眯着眼睛，状似无意地问道。
    杨媚一惊，小眼睛里闪烁着慌张的光，急忙道：“只是上下级的关系而已，称不上好。”
    “唔，那就好，你可不要太贪心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邱原说着暧昧不明的话，仿佛是在警告。
    杨媚一向自大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逃也似的穿好衣服跑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已经明显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可是为什么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哪里？她又不清楚。仿佛是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心里的，只是她却怎么也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
    她把这样的感觉归结于自己做了宁致远家庭第三者的缘故，那个影子，应该就是宁致远的妻子吧！
    曲明月不用特意去问杨媚，只是看到她那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虽然晒出了新家的装修是会刺激到她，可是，自己也已经用心劝过了呀。她已经给出了两个选择，但是果然，杨媚只看得到眼前的那一点点，对于自己的规劝全然当做耳旁风了。
    如果她肯努努力，读个MBA什么的，再以应届生的身份重新获得户口，那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惜，和许多试图一步登天的人一样，杨媚更倾向于这种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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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捷径，代价越大呢！
    曲明月这样想着，一方面因为新游戏的开始感觉很兴奋，另一方面也很高兴杨媚因为沉浸在心事重没有来打扰自己。
    “明月，”宁致远西装笔挺地迈着长腿走了出来，宛如小说中霸道总裁的形象横空出世，“马上要到五一节了，你给客户准备一些礼物。”
    “好的宁总，您有什么心仪的选择么？”
    “恩，新款的电子产品吧！”宁致远思索着，“最好是男女皆宜的那种。”
    “好，那我选好了一会儿发邮件给您看一下报价和型号。”
    “好。”宁致远说完，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远处的杨媚一眼，可是看到对方魂不守舍的模样，终归什么也没说。
    曲明月将他这样细微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有时还真的是会苦恼自己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呢，这种所谓“狗男女”之间的眉目传情，她全然没有什么兴趣啊！
    不过为了打探一下敌情，曲明月破天荒地决定主动去“慰问”一下杨媚。
    不同于之前老板娘一般的盛气凌人，杨媚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对于她的问话十分心不在焉。
    曲明月苦口婆心地念叨着：“所以说，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公司领导嘛，是有这样的老变态存在的。因为在公司资历最老，又会拍马屁所以渐渐混了上去，实际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并不担心杨媚会将这样的话传到邱原耳朵里，毕竟她对于邱原并没有什么所求，对方甚至连自己的分管领导也算不上呢。
    杨媚干笑着嘴硬：“当然不会了，我有的是关系，自己也可以解决。”
    “哇，好厉害，那我就放心了！”她笑着走开了。
    还继续这样说着外强中干的话，说明还是很有活力的嘛！她笑想，不加一把火，真的对不起她这样么厚的脸皮了。
    隔天，曲明月按照宁致远的要求买好了送给客户的礼物，对方却没有立刻接过去。
    “先放在你这里吧，”宁致远平静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来，“等到需要的时候，我会和你要的。”
    “但是您要的时候如果我恰好请假或者不在单位，那不就耽误了您的事了么？”
    “没关系，不着急。”宁致远笑笑，不容置疑地结束了话题。
    真麻烦啊，曲明月不免有些不太开心，她很不喜欢一件事情的战线拉得太长，何况礼物单价虽不贵，但是数量摆在那，万一丢了，她可不想赔。
    怀着这样的念头过了两天，本以为要等很久了，可周六的时候，宁致远便发来了短信：我在友谊宾馆，你现在带礼物过来吧！
    曲明月一愣，送礼物是没问题了，只是……宾馆？是她想多了么？
    想多也总好过想少，她回复短信道：不好意思宁总，我现在人在S市玩儿呢，回去估计来不及了，我的工卡在家里，我叫我男朋友送过去吧？
    本以为宁致远会干脆地拒绝，谁知道他却回复道：好的。
    唔？怎么办，真的叫沈泽去送么？她转过头来，看着沈泽在阳台的小茶台旁边一边喝茶一边写着论文，自得其乐如同傻子一般，纠结道：“阿泽，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恩？”沈泽的目光清澈，笑容堪比一只傻白甜的萨摩耶，“你说啊。”
    “额，我们领导叫我送客户的礼物去友谊宾馆，你帮我送过去好不好？我车技不好，晚高峰容易出事。”
    “什么？”沈泽天使的笑容当即消失殆尽，语气也重了，“这都八点了！叫你送去宾馆？”
    “你不了解中国啦，这边酒桌上谈生意，到这个点还算早呢！”
    “我看是你太不了解男人了吧我的大小姐！”沈泽气得放下电脑走过来，“我还以为你挺聪明的呢，这点弯还转不过来么！”
    “不是不是，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他没有别的想法，可能就是单纯地，需要我把礼物送过去。”
    “单纯地？”沈泽被气笑了，“很好，我这就给他送过去，我‘单纯地’揍他一顿！”他活动着手指的关节发出“巴嘎巴嘎”的声音来，“我可是跆拳道黑带，空手道十段！还学过散打和拳击……”
    “只是送礼物而已啦，又没叫你参加拳王争霸赛……”曲明月苦笑。
    正在此时，宁致远又发了新信息过来，“算了，客人已经走了，下次吧！”
    曲明月如获大赦，笑着给他看手机：“好了好了，不用送了，呐，客人已经走了。”
    “你啊！”沈泽咬着牙点点她的脑袋，“叫我太不放心了！真想以后做个大笼子把你关起来，不叫别人看到你的模样。”
    “唔……禁室培欲嘛，很像是日本人能做出来的变态事呢。”她哈哈大笑。
    “我可是有一半中国血统的！”沈泽抗议。
    “好好，那你纯真的那一半一定是来自于我们中国啦！”她安抚了沈泽，随即笑道，“你时刻有危机感，是件好事！”
    沈泽嚷嚷起来：“你还要给我危机感？我的危机感已经要爆棚了！”
    好容易安抚了沈泽继续去写论文，宁致远又发了新的消息：“小丫头，什么时候偷偷交了男朋友？”
    偷偷？她交男朋友，还要和他报备不成！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她勉强压下了心里的不耐烦和反感，回复道：是旅行的时候认识的，我也该谈婚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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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致远很久才发来阴阳怪气的一句：你这么单纯，不要被骗了。
    单纯……
    曲明月无声地笑了，这真是一个久违的词啊，好像她小学毕业后，这个词就没有再跟随过她了。大约也只有宁致远这样自大的瞎子，会觉得她单纯吧。
    ~
    闭仄的出租屋内，已经被各种杂物挤挤挨挨地填得满满当当，简直连落脚都困难，虽然生活环境如此困窘，但是李楠并没有多余的钱来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
    他也并非是一直这样萎靡如垃圾袋一般，早些时候，他也是风光过的，也有钱，甚至还去城中最大的酒吧里开过皇家礼炮，接受大家的羡慕与追捧，可是，他怎么就一天天地沦落至此了呢？
    与屋里其它的地方的脏乱不同，李楠的书桌是十分整洁的。而那里，一个水晶质感的精美相框与周遭更是格格不入，里面放着的是曲明月的照片。
    照片很不清晰，周遭还有站得十分板正的人，一看便是从某个集体合影中截下来的，但曲明月笑颜如花，动人心魄，于是这张照片就被李楠当做宝贝一样供在这里。
    那也是他拥有的曲明月的第一张照片。
    他一边疯狂地在相框上亲吻舔舐着，一边左手伸进裤子里飞快地运动着，良久，他身体微微抖动起来，伸手去扯桌子上的纸巾。
    “明月，我的明月……”李楠对着照片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喉咙中发出了动物濒死般的呜咽。
    “我……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就是为你而生的……”他伏在桌子上，鼻涕与口水横流，眼神却虔诚得有如教徒一般。
    第40章 广泽生明月
    周一一上班，曲明月第一件事便是将礼物拿去给了宁致远。
    她的大脑又没有真的当机，当然能明白其中的不不对劲。
    既然宁致远如此露骨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那么她还是要趁早把这个牵绊断了才可以。
    而宁致远毕竟也是跳老狐狸了，见她将礼物送了过来，只是说道：“放那吧！”
    若无其事的样子，换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恐怕真的要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心里会因为愧疚而生出殷勤来也有可能呢。
    “对了明月，”宁致远唤住她，“今年我们的TB提前一些举行吧，我怕到了后面报销会有困难，今年是该哪个部了来着？”
    “魏总他们营销三部了。”曲明月笑道，“去年是我张罗的，咱们部门不是一向倒着来么。国际部才刚刚并过来，让王总那边准备似乎也不大好。”
    “恩，对，你和魏嶒说一下吧，今年预算给的少，选一个周遭的景区就好了，不必再出国了。另外他们如果有什么不会的，你也多帮着点。”
    “好的，宁总，不用您说我也会多看着些的。”曲明月微笑着走了出来，穿过走廊去找魏嶒。
    “啊，TB……”魏嶒抓抓脑袋嘀咕，“真是太折腾了，天天不忙着提高效益，整这些有的没的……”
    “是啊，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何况您有什么麻烦的，每次不都是叫下面的人做嘛！像我这样全部自己张罗的，才痛苦呢！光杆司令！”曲明月说着，委屈地瘪瘪嘴。
    “哈哈哈，我就是抱怨两句，你看你！”识货的魏嶒一眼看到她手指上的蕾丝钻戒，夸赞道，“你这个戒指牌子不错，有品位，我老婆也很喜欢。”江南在后面听到了一下子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楚。
    “男朋友送的，戴着玩儿的啦。”曲明月爱惜地摸了摸，想到沈泽印在她手上的吻，心里很开心。
    “呦？都有男朋友了，啥时候带来给大伙见见啊！看看是哪个小子这么有福气！”
    “他很腼腆的，你们会吓坏他！”
    “啧啧，这还没怎么着呢，都护上了！你呀，就撒狗粮吧！”魏嶒笑着回头叫道：“那个……谭章，王永佳，你俩过来！”
    谭章和王永佳，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瘦一个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组合在一起仿若一个阿拉伯数字10。林小娇还给他俩起了个外号叫谭鱼干和王永胖，可谓形象至极。幸而两人脾气都不错，竟然很喜欢这个外号，私底下大家也就叫开了。
    “呐，咱们曲大管家发话了，”魏嶒道，“这次的TB到咱们组里，你俩来张罗吧！”
    “啊，老大，又是我俩，那个江南来了，总该叫她做点什么吧！”谭章小声地表示抗议，魏嶒是个豪爽性子，不像钟晓那么霸道，亦不像刘思齐那么严厉，所以下属对他只敬不怕，从来是有啥说啥。
    “你懂什么！臭小子！”魏嶒没好气道，“江南自然有她的事儿，你就甭操心了。”
    曲明月心里暗笑，对着一旁的江南道：“恩，江南可一定不能缺席呢！这次时间一定要协调好啊，最好在半年会前后，这样大家都能去，热热闹闹的比较好玩。”
    “好啊，那麻烦小月也帮我们照看一下吧，毕竟这么多人呐！”谭章苦着脸。
    “当然啦！放心吧！”曲明月再三保证，又倾囊相授了一些团队活动的技巧，这才被放走。
    ~
    工作顺利，游戏顺利，假期将至，曲明月最近心情好的不得了。再加上正是热恋期，她本来偏于成熟的风情中，逐渐因为沈泽无条件的包容和宠爱，不自觉地多了一些类似于孩童的娇憨——天真的性感与诱惑，从来都是令人无法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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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这样的状态下，仿照玛丽莲梦露和简拉塞尔在《绅士爱美人》里的舞蹈片段，给她和王全全编了一段爵士风格的舞蹈，两人曲线玲珑，貌美如花，别说平日里常见的同事，就连身为明星的易寒在后台也看呆了眼，觉得她们在这样小小的年会上表演实在是暴殄天物，一直问她们有没有兴趣去娱乐圈发展，他愿意代为引荐。
    “你们一定会火的，现在很缺你们这样有辨识度的女孩！你们可以来我的工作室！”易寒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堪称保守的公司里会有这样两个绝色的美人，简直激动万分。
    “抱歉啦易先生，”曲明月友好地拒绝了，“我觉得我承受不了娱乐圈的压力。”人言可畏之事，她早在高中就体会过了。
    王全全也笑着回绝：“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公可能受不了这个。”
    易寒惋惜地望着她们，很是失望。这时打下手的江南蠢蠢欲动地凑了上来：“易帅哥，我是你的粉丝啊，你看我适合进演艺圈么……”
    “小月，该你们啦！”报场的林小娇冲到后台大叫道。
    掌声雷动，光影错乱中，穿着红色亮片裙的曲明月和王全全上场了。衣服虽然保守，但是薄薄贴着身体仿若第二层皮肤，将两个美人的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迈步之间修长的美腿在开叉中若隐若现，实在是春色无边，台下的观众仿佛来到了百老汇，不断发出阵阵狼嚎来。
    宁致远坐在台下，看着曲明月充满自信地扭动着青春的身体，模样又性感至此，那股得不到的冲动又开始折磨着他了，那是磨牙的老鼠啃噬在他的每一根骨头上，不安的蚂蚁攀爬在他的心脏上。明明是该屈居在自己下面的下属，性子也是那么任人揉搓似的，怎么却从来都对她是犹豫不决的呢？
    宁致远身为一个好看的人，身上也有着对异性好感感知的雷达。在他无往不利的情史中，曲明月是一块铁板，她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仅拿他当上级。
    他的条件不算坏，那么她不肯和自己的扯上关系的唯一答案便是早就知晓的答案，他已经结婚了。
    梅玉凤和集团的总裁是近亲，孟持在国资委说话也很有分量，他稍稍努力，升职之路便一帆风顺。可当他到达如今这个高度了以后，却深深悔恨自己当初的愚蠢。他最常想的便是，真的是妻子的娘家帮助了自己么？还是说自己本身的能力就可以做到如今的地步？
    鹰隼最初试翼，不免要借助东风，可是成年后的鹰，非但不需要风的帮助，甚至可以破风飞行。
    他如今，便已经是一只成年的老鹰了。失去了需要东风的年纪后，他再看到身边的女人，心里是厌恶和嫌弃的——她便是自己曾经弱小的证明，是自己一个错误的选择。
    只有那样明月一样耀眼的人，远远悬在空中，才是可以同优秀的自己相匹配的。
    江南也好，杨媚也好，其他的情人也好，曲明月或许以为他看不透她们的愚蠢和肤浅，可是怎么可能呢？但是只是□□愉的话，她们的思想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曲舞毕，他看着曲明月和王全全说说笑笑着下了场，纤细的腰肢自衣服的侧边间隐隐露出了一线，纤弱又白嫩，好像稍稍用力就会折掉似的。宁致远感到一阵热流涌向了下身，若是捉着她的细腰狠狠地干她一次，她还能这样神气么？
    有这样的龌龊的想法，并不是一朝一夕了。
    想要看她在自己身下哭喊，想要看她的冷静破碎，想要看她不可自拔地爱上自己！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
    而爱慕曲明月至深的李楠早就已经看呆了，如果不是周围的人太多，他真想立刻把手伸进裤子里。但是没关系的，他都录了下来，今天晚上，他大概可以快乐好几次了……
    对此毫无感觉的曲明月，只知道这次的演出是极其成功的。
    晚上她兴奋地将林小娇拍的录像给沈泽看：“怎么样，我跳得好不好？是不是很专业！连真正舞蹈团的人都夸我们跳得好呢。就是这里这个拍子没踩好，不过好像没人看出来……”
    沈泽看得十分仔细，只是看完了，神色却有些郁郁的样子。
    “很好。”他违心道。
    “怎么啦？”曲明月看出来他不太高兴，“今天公司很辛苦嘛？”
    “不是啦……”他别过头，心里抑制不住泛起酸来。
    “那是什么？和我说嘛！”
    “台下的男人恐怕看得眼睛都直了吧！”沈泽尽力让自己听上去温和一些，只是语气难免还是尖锐了起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唔……”曲明月捧着他的脸，“吃醋了？”
    “吃醋，才没有呢！我对自己有信心，哈哈哈！”沈泽突兀地大笑起来，欲盖弥彰。
    “其实我也不想的，只不过是帮同事忙嘛，而且，我特意选了保守的服装，你觉得很性感吗？”
    “不性感嘛？”沈泽差点就要说出你的屁股扭得像个电动小马达这样的话来了。
    “当然不了！”曲明月站起身来，“因为还有更性感的嘛！”她说着妩媚一笑，打开手机放了一曲《But I am A Good Girl》，跟着那沙哑又轻浮的歌曲，开始跳脱衣舞。
    她跳得虽然生涩，但保守的沈泽显然从来也没有看过这样的舞蹈，当即眼睛发直将她拉进怀里亲吻，吃醋的念头都抛去九霄云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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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还在大学的时候，还是很喜欢跳舞的。跳舞何尝不是一种控制呢？跳得好的话，台下的人看得如痴如狂，将台上的人视为偶像对待，再打交道的时候，会不由地带有对偶像的卑微感。
    只是想不到保守的沈泽，对此的意见这么大，看来以后是要小心一些才好呢！沈泽虽然单纯，但是并不蠢，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忍耐力。
    第41章 却似江楼月
    半年会结束后，落得清闲的曲明月请了两天的年假，再加上之前加班的调休，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去普吉岛换换脑子了。
    这时江南又扭着软软的腰肢走了过来，娇滴滴道：“亲爱的，听说你明天要休假啦？”
    曲明月此番心情不错，手头的活儿也暂时告了一段落，故而难得耐着性子同江南说话：“是啊，要去普吉岛嘛！”她说着眼睛瞄过江南白皙软馥的腰肢，真是好一段美腰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生完了孩子还能这么好看，一点纹也没有。
    “啊，要出去玩儿么……”江南听了，很明显也心动了。
    “对呀，过节哪能不出去玩儿呢！”曲明月伸了个懒腰，“国内肯定所有景点都很挤。”
    “我……我也想出去，哎，可惜就是没钱。”
    “你不是说你老公是开律师事务所的么？怎么会没钱呢？”律师事务所这个新头衔还是曲明月不久之前听陈立洲同自己说的，若不是江南最初来的时候说过老公是老师，她差点都要信了。大概是最近电视剧里一个律师男主角大火，又给了江南新“灵感”吧……
    “那我也要勤俭持家嘛！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
    “恩？什么办法？”曲明月好奇起来。
    “卖个包包就好了嘛！”江南神秘道，“我可以卖掉一个Chanel，就可以去玩儿了。”
    “卖掉一个Chanel……你要去哪玩儿？”
    “时间这么紧迫的话，又来不及做攻略，去斯里兰卡好了。”
    “……”曲明月无语，去斯里兰卡即便报团也不过三千出头，chanel的包就算是二手的，能卖这么便宜？
    “你等我拿给你看。”江南说着一路小跑跑了回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Chanel的cf包。只是，这简直是曲明月见过的最惨的包了！皮开肉绽，简直烂得不忍直视。
    “天哪，这个包都这样了，还能卖出去么？”她虽然不想打击江南的积极性，但是那个悲惨的包身实在是太可怜了些。
    江南脸一红：“恩，保养一下就没问题了，我可以卖得便宜点。”
    曲明月忍了又忍，总算没有说出“这个包已经没有保养的必要了”这样mean的话来。毫无疑问，这个包一定也是江南从哪里淘来的二手货。
    哎，所谓的“富二代”都这么勤俭持家了，让她这个“贫下中农”情何以堪呢？所谓打肿脸充胖子，也不过如此吧！
    这时，杨媚走了过来，江南见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溜掉了。
    “诶？”曲明月还来不及叫住她，看到杨媚笑道，“奇怪了，她总是一见到你就跑了。”
    “她跑是应该的，那个骚货，之前被我骂了一顿。”杨媚冷笑。
    “哦？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因为什么啊。”
    “不因为什么，就是看不惯她那小家子气的样子！天天穿得跟个骚狐狸似的，不是露这就是露那儿，也不知道想勾引谁！”杨媚用手忽闪着，仿佛很热的样子，“那天还来给我炫耀她内烂包，我猜她的逼和她的包都一样烂了！”
    骂人骂得这么不堪入耳，杨媚的功力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我觉得啊，她肯定是对宁总有意思。”曲明月笑嘻嘻地继续挑拨。
    “什么？就她？小地出溜似的！”
    “江南个子是矮，但你不能否认，她很白，也很好看，身材也是非常棒的。”曲明月耸耸肩。
    杨媚咬牙切齿道：“宁致远不可能看上她！”
    “恩，我觉得，你是不是让她知道一下你俩的关系比较好，否则，她还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呢！”曲明月的笑看不出一点虚伪的痕迹，“我也觉得，宁总喜欢的不是那一口，你说他见过的美女多了，最后还是选择了你，说明你是很特别的。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俗话不是说的好么，女追男，隔层山，我觉得她要真死乞白赖的，你说这送上门的，不是不要白不要！”
    杨媚脸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生气了。
    “妈的，真不要脸！”杨媚气咻咻地走了。
    哎，临到出去玩之前也不能省心，曲明月无奈地打印着出行的机票信息，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吧，她实在是太累，想要赶紧找个地方放松一番了。
    假期的时间不长，曲明月的行程只停留在芭东和卡塔海滩，尤其是芭东的海鲜市场——她从小到大，最爱吃的就是海鲜了！和人小臂一样长的皮皮虾，巨大的牡蛎，肥硕的龙虾，虽然这里的料理不过就是cheese和味精，但她简直贪得无厌地吃不够。尤其芭东海滩边上有家叫family的冷清小馆，鲜辣的冬阴功汤可以说是她喝过的最正宗的了。
    一到了海岛，曲明月便恨不得只穿比基尼出街才好。也是为了照顾沈泽的心情，她这次只穿着露脐的小背心，长裙的侧开缝隙间美腿若隐若现，引得保守的中国大妈们白眼无数，奔放的外国帅哥们狼嚎一片，第二天就被沈泽逼迫着换了保守一点的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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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泽亦是心力交瘁，跟她出来的一路不得不像只牧羊犬似的时时守在她身边——飞机上会有人将她当做明星偷拍，海滩边有热情的金发帅哥来搭讪，他顿时觉得以后还不如都去中东国家旅行，至少不会心累至此！
    “又在发呆？”曲明月笑着推他，“在想论文么？”
    “没有，我是觉得做护花使者好累……”他看着大快朵颐的她，笑着为她擦了擦嘴：“看你，吃得哪都是……”
    “这里的海鲜真的很好吃，你不吃会后悔的。”
    曲明月家境虽还不错，但是国内外卖事业渐起，她也免不了经受过各种地沟油的“历练”。而沈泽这种从小食物就格外干净讲究的贵公子，自然就吃不惯了。经历了一次严重的腹泻后，沈泽态度很坚决，只吃泡面水果和面包。
    “这个悬崖餐厅的自助都是海鲜，你不吃就亏了。”曲明月笑道，“喝点酒吗，给你点杯Mojito，可以杀毒的。”
    “我吃点烤鸡腿就好了，海鲜，还是算了。”
    “等你再在中国呆两年，那一定百毒不侵！”曲明月撕扯着虾肉，含混道，“就像我一样。”
    沈泽笑道：“那还是不要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服务员体贴地为他们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海风徐徐吹来，曲明月吃着生蚝，望着悬崖下翻滚的海水，不免有些阴郁：“哎，真想一直出来玩儿，工作真的很不开心。”
    “你那个领导啊，确实不是什么好货，我觉得你可以换个工作，”沈泽来了不久，骂人的话倒是学了不少，“以你的能力，他根本不配管理你。”
    “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才这么说。”
    “你这么没有自信么？”沈泽笑道，“你要相信东京大学全校第一的话啊！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子。”
    “哦？何以见得？”曲明月咬着螃蟹腿“吃吃”地笑。
    “恩，你睡了我嘛！”
    “喂！”曲明月吃得满手是油，用手肘去怼他，“你这个人，我在很认真地问你诶。”
    “是真的啊，我知道有很多女生想睡我，”沈泽笑嘻嘻道，“你是唯一成功的一个。”
    “臭美，你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吃你的烤鸡腿吧……”曲明月没好气地把鸡腿塞在了他嘴里。
    两人住在kata当地一家很有名的酒店kata rocks，算是诸多网红的最爱。挑高极高的一室两厅，按照极简的风格进行了装修，入门时赠送的鲜花花手环摆在桌子上，整个房间便都盈满了茉莉和白兰的清香，沈泽深吸一口香气，再看着落地窗带来的广阔视野，感到心旷神怡。
    曲明月坐在室外无边泳池的池边，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夕阳将她的身影勾勒出了一条金色的边，沈泽看着心里一动，急忙找出相机拍了下来。
    “你又在乱拍了。”曲明月听到快门声回过头，跳下泳池游了过去，“给我看看。”
    “很好看的。”沈泽握着相机凑近给她看。
    “不行，丑死了！快删了！”她尖叫，“表情简直和怨妇一样！”
    “我很喜欢！”沈泽将相机高高举起来，“像美人鱼。”
    “美人鱼很倒霉，最后死了都没人知道，我不要做美人鱼！”她曲明月可不是什么悲情人物。
    “你当然不是美人鱼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睡了我还恨不得昭告天下，美人鱼可没有你这么奔放的。”沈泽笑着俯身亲她，“这个照片真的很好看，给我个面子，别删好不？”
    “我不是怨妇！”
    “对对，你不是怨妇！我是怨夫！我好害怕你被人抢走呢！”他埋首在曲明月潮湿的发间，“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额？”曲明月震惊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一个患得患失的怨夫！你嫁给我，不要让我这样担惊受怕好么？”沈泽深情地望着她。
    “额，我……我觉得太突然了……”曲明月慌张道，“但是，你很好，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就是还不想这么快结婚啊！”
    “啊……”沈泽闻言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很快他反而自责了起来，“好吧，是我太唐突了，也是，我连婚戒都没有，这样的求婚着实没有诚意。你别介意，我方才就是，看到你那样，实在是太美了，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想知道你老了以后是不是还这样美。”
    “老了也就皱成一个老核桃了。”曲明月嘟囔着，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般。
    她是很喜欢沈泽没错，可是他这样突然的求婚，令她感觉实在是有些蹊跷，但愿是她多想了。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在泳池上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恰似她此时的心境。
    第42章 新月萌初微
    快乐的时光虽然有限，但是很是能放松身心，休假结束的曲明月，感觉自己又充满了斗志。
    “月月，”第一天上班，林小娇看到了她就扑了上来，“玩得怎么样！”
    “诶，别提了，普吉岛那个烂机场，行李都是人工分拣的，效率又超慢，我险些回程飞机都没坐上，你呢？”她边说着边看向林小娇，随即怪叫一声，“你的眼睛怎么啦？”
    “嘘嘘，”林小娇推推眼镜，“我做了个埋线双眼皮，还开了个内眼角，还没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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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曲明月看着她肿肿的眼睛，“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个？”
    “就是想要更好看嘛，之前的眼睛那么小，看着很猥琐，像个老鼠似的。”林小娇的笑容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
    “但是做得挺好的，现在就能看出好看来，不过很痛吧！”
    “一点也不痛，我之前也以为会痛。”林小娇又推推眼镜，仿佛在调整一个最佳的遮挡方式，“不过只要好看，真痛也值了。”
    B市是一个包容度极高的超级大市，女孩做整形是实在是太普遍了，所以曲明月倒不觉得林小娇这样有什么不妥。在她看来，付出了金钱和肉体的伤害，冒着做坏的风险躺在手术台上，还要忍耐那么久宛如破茧重生的过程，这样的美，比天生的美貌还值得崇拜呢！
    不过她还是不忘叮嘱林小娇：“一定要适可而止哦，我可不希望你变成那种猪头妹，脸亮得跟猪刚鬣似的。”
    “你说的是玻尿酸，我当然不会那么没节制地打啦！”
    “说起来，我也想做个水光针和蛋白线提升什么的，回头你陪我去吧？”
    “好啊好啊，我去观摩一下！”
    两人有说有笑地到了单位，各自回了工位，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一份TB的行程。
    “魏总还挺迅速嘛！”她自语拿起来，看到是要去市郊区的一个古镇，因为是春末，所以天气并不炎热，方案上古镇照片中到处都郁郁葱葱的，确实很适合大家一起踏青放松。
    林小娇此时也拿着这个方案跑过来：“月月，你看到了么，下下周要去古镇。”
    “恩，挺好的呀！我很想坐那种小船。”
    “我们应该穿着旗袍，更有感觉！”林小娇兴奋地说道。
    “哈哈，我觉得也是……”
    两人正议论着，曲明月一抬头，刚好看到杨媚走了进来，不同于以往的容光焕发，她看上去萎靡得如同一把干掉的韭菜。
    不会是这个假期又被邱原折磨了吧！曲明月心里倒是对她萌生了一丝同情。只是同情归同情，她可不打算就这样结束游戏。
    ~
    晚上回到家，曲明月兴高采烈地翻出自己的十多条旗袍来，铺在床上犹豫。
    “哇，你这是干嘛？”沈泽上楼来看到，惊诧地抚摸过那丝滑的绸缎，“从没见你穿过旗袍。”
    “要团建嘛，在古镇，穿个旗袍比较有氛围，你快帮我挑挑，哪件好看？”
    “都好看，你穿给我看看好不好？”沈泽急切而着迷地看向她。
    “好吧，你挑一件。”
    “这个，宝石绿这件。”
    “唔，少爷可真有眼光，挑了件最贵的。”曲明月命令他转过身去，然后换上了旗袍。她对着镜子将头发拢在一侧，笑道：“转过来吧。”
    沈泽一转过身来，满眼惊艳。
    他从来都知道曲明月是漂亮的，即便最普通的大棉袄套在她身上都好看。可是当她穿着旗袍的时候，那种风韵便到达了一个极致，那已经无法用好看或者漂亮这样简单的词汇起来形容，而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穿越了百年时空依旧不会褪色。
    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月月……”他走过去，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吻在她的发间，“你太美了，我简直自惭形秽，我简直不敢碰你……”
    “是嘛？这么好看？”她浑然不觉，但是沈泽的反应却取悦了她，“这也是我很喜欢的旗袍。”
    “我没办法用语言形容……”他的手顺着丝滑的面料滑过她的曲线，虽然心猿意马，可是她美得这样高高在上，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种亵渎的感觉！
    偏巧此时——“叮咚——！”
    “咦？这么晚了，谁来了。”她打开楼上的门铃视频，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是我妈！”
    “太好了，我刚好可以和阿姨说……”沈泽话音未落，曲明月已经飞快地捡起他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塞进他怀里，将他一把推进了衣帽间。
    “快躲起来！”她吓得脸都白了。
    “为什么，小月……”
    她又飞快跑下楼，把他的鞋子也扔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随后又跑回来，把探头探脑的沈泽摁了回去，把他的鞋子也丢给他。
    “小月……”他想说什么。
    “叮咚——”门铃催命一样响着。
    “求你了，千万别说话，藏好了，不然我妈会剐了我！”她像是踩着着火的拖鞋似的跳着做了个揖，一把关上衣帽间的门。
    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曲妈妈显然被她吓了一跳：“乖囡，怎么穿成这样。”这不是女儿最宝贝的一条旗袍么？
    “公司团建，我翻出来看看。”她笑笑，“这么晚过来干嘛啊。”
    “你爸单位发了大闸蟹还有皮皮虾，给你送几个，你不是最爱吃了嘛？”曲母说了一会儿，脸色怪异，“咦？你不让我进去么？”
    “让啊，是你一直站在门外说嘛。”她装出哭笑不得的样子来。
    “……”曲母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女儿或许聪明过人，但是毕竟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多少能看出些不对劲来。
    曲明月知道母亲怀疑了，因为她那一双锐利的眼睛正扫描似的看着家里的蛛丝马迹。
    “妈，看什么呢？”她赶紧插话，“螃蟹不得冻到冰箱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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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我忘了。”曲妈妈急忙走到厨房把食物塞进去，“活的，一会儿就赶紧蒸着吃，不能放太久的。”
    “晓得啦。”曲明月恢复了镇定，道，“妈，我们要团建，我想穿个旗袍，你帮看看哪个好？”
    “哦，好好。”曲妈妈随着她一起上了楼，果然看到旗袍摆了一床，她收起方才的疑惑，挑拣起来，“出去玩儿别穿太贵的呀，弄坏了多心疼，你身上这条绝对不可以，三万多块，还是沪上的老师傅做的，在家里臭美就好了伐，可别穿去外面哪些地方，勾坏了都没地方补。这条也是，这种丝最娇气了，还包身，穿着不舒展，不好活动，只能空调屋里穿。我看这个宽松的不错，还飘逸，是不是也不贵？”
    曲明月的眼睛瞟着衣帽间，心虚地回答：“不贵。”
    “那这个好，玉兰花的，素雅。真丝的穿着不捂人……”曲妈妈说着说着，突然不大高兴了，“你这才搬来多久，光旗袍就攒了这么多了？这几件我都没看过，一摸料子就知道便宜不了，你爸还让我给你钱，真是的哦，他一个小局长能挣几个钱，还不是靠我，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爷俩的，挣钱给你们霍霍！衣帽间里是不是都塞满了！”
    “没有，绝对没有，”曲明月虽然紧张，却断然不敢迈步梗在衣帽间和母亲之间，要知道她这看人的本事是学的母亲，她有一点不对劲，母亲能看得透彻。
    “信你的鬼话哦。”好在曲母并不想看到女儿的衣帽间让自己更生气，转身下楼了。曲明月狗腿地缀在她身后，生怕她反悔。
    母亲喝了会儿花茶，眼睛扫了扫烟灰缸——幸好沈泽从来不抽烟，最终又叮嘱了几句“少花钱”才不放心地离开。
    母亲走了，曲明月做贼似的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跑上楼，把沈泽从衣帽间里刨了出来。
    “朱丽叶，我们一定要这样鬼祟么？”沈泽苦笑。
    “罗密欧，你不懂，我爸妈都是很传统很保守的人。”曲明月蹲在他面前，脸色依旧不大好，显然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沈泽看她像个多疑的兔子似的可怜巴巴，身上又被旗袍勾勒出了姣好的轮廓，未免情动，突然将她抱了起来。
    “诶，你干嘛？”
    “收点压惊费。”他挑眉一笑，将她抱到了床上……
    “不行啦！”她挣扎。
    “那么猜个谜吧，猜对了就放过你。”沈泽压制住她笑道，“KFC。”
    “什么KFC……肯德基？”她不明所以。
    “All I need is U……”沈泽笑着吻住了她的嘴。
    曲明月心想，沈泽真的是被她带坏了……
    第43章 春江花月夜
    周一是总办会召开的日子，会议还没有结束，王全全已经给曲明月发了微信过来：月月月，你们部门的刘思齐和钟晓，被提拔为副总经理了。
    曲明月心里一惊，急忙回复道：什么情况，刘思齐做副总我可以理解，但是钟晓的资历和他完全比不了啊，而且，副总裁之前不是一直反对么？
    王全全回道：是啊，巧就巧在，今天副总裁有外事活动没参加会议，不然他还是会反对的。运气简直太好了，这把钟晓肯定高兴死了，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她就在外面转悠呢，不过我没和她说。
    曲明月攥着手机，倒靠在椅子上，自嘲似的笑了一声，看来她实在是太大意了啊，钟晓竟然真的这么成功地上位了，虽然两人之间有过短暂的和解，但是新官上任，少不得这把火要烧到自己身上呢！
    散会了，领导们陆陆续续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钟晓和刘思齐有说有笑的，心情极好的样子。
    曲明月十分忧桑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好日子又到头了。
    果不其然，都不用等到第二天，钟晓组里的人就跟轮番亮相似的跑来催自己的工作。
    “小月，那个文，我们着急要啦！”于天然催。
    “小月，钟总问，合同的意见宁总给了么？”郑威催。
    “小月，明天的会议钟总说让你来布置一下。”何光亮催。
    曲明月眯着眼回复道：“着急自己催。”“没有。”“没空。”是和往日里大相径庭的冷漠态度。
    一部的三人组被她吓到，乖乖地转身回去，如实地反馈了她的回复。
    纵然看不到钟晓的表情，曲明月也知道她正在狠狠盯着自己。现如今在她眼里，自己恐怕已经和江南杨媚变成一路货了。
    短暂的同盟，轻易便瓦解了。
    曲明月曾经一直以为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物是小说里才会有的滑稽形象，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呢。只不过一点点小小的权利就分不清东西南北，这种人真的不是少数啊！
    钟晓的开心在她看来，着实有些可悲。
    或许就如同沈泽所说的那样，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多只得炫耀的东西，普通人，有这么一点点进步，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
    越是爱一个人，越要了解她。
    李楠上班时除了关注曲明月，便是心不在焉地工作。而下班后，昏暗的出租屋里，才是他一天中最为亢奋的时候。一开始在电脑上搜索曲明月的名字时，除了重名的人，是什么也查不到的，这令李楠十分奇怪。因为一个很爱在的朋友圈po出自己日常生活的美丽的女人，不可能之前一点痕迹也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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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机缘巧合，今天曲明月无意中向他透露了自己的微博，名字叫曲皎皎，大约是取自《春江花月夜》中“皎皎空中孤月轮”一句。打开这个主页，李楠便觉得自己仿佛是进入了一个天堂般的世界。
    大大小小各种活动的照片，略显青涩的自拍，甚至还有泳装照！李楠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他手忙脚乱地扯过纸来，开始自渎。
    那泳装照十分保守，甚至堪称老土，可是这样的刺激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在一阵痉挛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浑浊的液体被纸巾吸收后，随意地丢弃在了废纸篓里。
    曲明月的大学生活堪称丰富多彩，甚至还得过校园女神大赛的亚军。照片里她头戴王冠，比冠军看起来美丽得简直不止一星半点，李楠又一次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堪比银河的差距。
    镜子里的自己猥琐得像一个无耻的大叔，丑陋且下流，他仓皇地扣下镜子，不是的，他曾经，不是这样的。
    也曾意气风发过，也曾被女性追求过，怎么如今的自己，变成这个模样了呢？仿佛就是从曲明月来了以后，他就变了，变得自惭形秽，变得唯唯诺诺。她像是璀璨的满月，自己却是地上的土块和砂砾。
    可是他又心知曲明月并没有做什么，甚至，她还是办公室里少有的对自己表达善意的人。
    宁致远，必然是宁致远了。他看得出来，宁致远也喜欢曲明月，所以总是故意在她面前奚落自己，指责自己，他恐怕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自己是个癞ha蟆吧。
    他又顺着一条微博上的信息，找到了曲明月的人人主页。
    李楠紧张地啃着指甲，一路翻下来，里面的内容有很多和她的朋友圈和社交网站是重合的。内容十分积极阳光，他看到有不少人在下面留言道：女神，真是才貌双全啊！或者是：可以认识你一下么？
    他又打开她微博的关注，一个个看了过去。
    这时，一个账号引起了他的关注，名字叫做，酒曲回肠。他对于曲这个字格外敏感，所以点开来看了。
    第一条就是：只不过是升职了而已，就这么颐指气使的，实在是叫人无法尊重起来，内心还隐隐有些反感。
    李楠心里一动，急忙点开全部的微博看了起来。
    ——真希望自己的上级可以检点一点，再不然，不要把和情人的关系带到工作中来，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帮着泡妞的。
    ——看到自己的同事大跳艳舞，感觉有些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什么不正经的公司呢！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没带扑克牌难道也是我的错么？再看到日本的好风景也难以开心起来。
    ——那个乱咬人的老女人，是该被教训一顿了，那个给她两砖头的人，我真想请ta吃饭。大英雄！
    微博的数量并不多，但是每一条都可以和公司的情况对应上，李楠突然意识到，他发现了曲明月的“小号”！尤其艳舞的事情，他听到刘思齐无意间抱怨过魏嶒不该以这种牺牲下属的方式上位。
    而那个很感激的微博，叫李楠看了心里一阵激荡，仿佛自己顷刻之间的形象变得光芒万丈，与曲明月之间的距离也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不错，他就是那个给了孟春雨两板砖的人。
    第一次做这种事，李楠本以为事后自己会非常害怕，但是意外的是，他竟然全然没有这种感觉，正相反，他不但觉得给曲明月报了仇，还觉得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他毕竟是个男人，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年纪比自己年纪小的领导的无视，或者说蔑视呢？
    更何况，他是曲明月的守护者，让她快乐，是自己的职责呢！
    同样的夜晚，这样生活在阴暗里的人，并不止李楠一个人。
    杨媚在酒店里，忍受着身上的男人的挥汗如雨，而这个男人，年纪不过四十出头，精瘦的身体，并不是邱原。她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般地恶心，这一切，已经远远超过了她最初的预想。
    本以为邱原睡了人便该办事了，可是自己按照他的要求递交了材料后，他又说卡在了某某处那里，需要她再奉献一下身体。就这样，从开始和邱原做这种事至今，她已经跟五六个不同的男人睡过了，而她的户口却依旧遥遥无期。
    这样一分神，身上男人的动作已经变得猛烈了起来。
    “不要！”杨媚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去推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什么关系，”男人一阵痉挛后从她身上下来，自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来，“拿去买点药吃吧。”
    杨媚愤怒了，她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我艹你妈！”她扑上去，用甲油胶装点的精致的指甲此时成了最好的武器，从男人的脸上挠了一块皮下来，“你他妈的别拿自己当大爷了！”
    她骤然凶猛地如母老虎一般，吓得那个男人连连后退了几步，光着屁股跌倒在地上。
    “你你，你不想要户口了是么！”他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我要你妈逼！”杨媚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曲明月接到杨媚从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时，着实很意外，因为她觉得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很一般，可是一想，也对，杨媚这样的脾气，在这里是不会有什么朋友存在的，时间还早，就当去看戏，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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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泽听曲明月说要去派出所，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道：“我陪你去。”
    “真的要去么？可能会很不堪入目呢！”
    “正因如此才要陪你啊，傻瓜。”沈泽穿着居家服，并没有换衣服的意思，直接穿上了鞋，笑道：“我准备好了！”
    “诶，都说了多少次了，居家服不要穿到外面去嘛，”曲明月抱怨着，却不再反对了。
    派出所里，杨媚的脸上是红红的巴掌印，恨不能脑袋钻进胸里一样只顾低着头；而另一边，那个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被抓得像是花猫一样，脑袋还肿了个大包，很是狼狈。
    报警的人是那个老男人，只是真的来了派出所，却什么也不肯说了。尤其他还有家室，叫老婆知道了自己出来偷吃，难免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两个人都沉默不言，派出所的警察便怀疑是卖yin女和嫖客因为嫖资产生的纠纷，曲明月被叫来是杨媚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的。
    白启明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在临走前再见到一次曲明月，这简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白警官，”她歉意地笑笑，“我同事被抓来了……新来的不懂事，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白启明按捺着心里的激动，开玩笑道：“刚听胡子说了，你这同事挺放荡不羁啊。”话一出口又怕曲明月觉得自己说话太尖锐，急忙解释道，“我我我没别的意思……”
    “我理解的，”曲明月柔柔一笑，“但是毕竟是一个单位的，闹大了也是给单位抹黑。”
    “行吧，人不是我带回来的，你找那边那个大胡子警官帮你处理吧，我今儿太忙，有点走不开。嗯，我要回市局了……”他语气里带了一点献宝的味道。
    “是算升职了么，恭喜啊！”对方虽然没明说，但是那春风得意的情绪还是很容易感知到的。
    白启明一脸骄矜又羞涩的笑容，连连道：“还好还好……”果然女孩都喜欢上进有出息的男士，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您快去忙吧，我去看看我同事。”
    “好好，”白启明依依不舍地后退着，差点被楼梯绊倒，这才尴尬地笑着上楼去了。
    第44章 月明皎夜光
    交了罚款从派出所出来，杨媚一脸迷茫。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曲明月明知故问，一脸关切。
    “那个男人非说我的房间是他的，还试图要qj我。”杨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你不是有租房子么？怎么还去宾馆呢？”
    “我的房子浴室坏了，你哪来这么多问题，烦不烦啊！”杨媚心烦意乱地提高了声音。
    “你这人是不是不识好歹啊！”一直等在一旁的沈泽突然开了口，“你以为小月闲得无聊么？大晚上没事来局子里捞你？还嚷嚷，有这精神，你刚才跟警察嚷嚷去啊！”沈泽在这里呆了一阵子，中国话说得真是越来越地道了，连“局子”这种话也会了。他声音不大，但是身为贵公子的气场足以震慑住杨媚这样的小鱼小虾。
    杨媚没想到看上去儒雅温和的沈泽会突然对自己发难，一时愣住了。
    曲明月也被沈泽的气势给震住了，之前一直都以为他是一个完全没有脾气的人呢，没想到生气起来气势如此吓人。不过一想到他是为了维护自己才这样，心里倒挺开心的。尤其沈泽薄怒时目光锐利，荡在额前的一缕黑发更让他看起来有些桀骜，是和平时迥然不同的魅力！
    杨媚怔怔地看着沈泽，突然泪如泉涌，低声道：“对不起……其实我和小月是很好的朋友，我刚才也是心里太乱了……”
    诶？这又是哪一出？曲明月觉得自己今晚真的是解锁了不少新面孔呢！一向强悍的杨媚竟然哭了，这简直和天上下红雨一样稀罕。
    “真的对不起，可以送我回去么？”杨媚抽泣着，无助地看向沈泽。
    曲明月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杨媚她，该不会，看上沈泽了吧！
    这个女人真是……
    “小月，你说呢？着急回去么？”沈泽反而问向了自己。
    “唔，还是送她回去吧，别叫那个男人路上又截住了她。”曲明月很想看看杨媚是不是真的可以下作到这种程度。
    “好，那你等在这里，我去开车。”沈泽说着迈着长腿去开车了。
    从形象上来说，沈泽是属于中国帅哥那般浓眉凤目的侠客长相，皮肤因为常年在干净又湿润的坏境中，和一般的日本男孩一样又白又细腻，乍一看起来还有点男生女相，所以无怪之前杨媚会质疑他的x能力，只不过看杨媚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认出他就是那个在日本帮过曲明月的人。
    沈泽的车是来中国后新买的阿斯顿马丁，颜色还是曲明月帮着挑的。虽然他只爱学术，买车仅是为了叫曲明月开心。但曲明月有一点说的倒很对，中国的投资人投钱也是要看公司排场的，对于他这样初开始创业的年轻人来说，开好一点的车也算给新公司撑门面。
    而杨媚本就看着沈泽移不开眼，他一开车过来，那一双小眼就越发显得亮晶晶的了。
    曲明月被她挽着胳膊不好挣脱，只得放弃了坐副驾驶，和她一起坐在了后面。
    心里又别扭了一分。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都不知道。”两人闲扯了一阵子工作上的事后，杨媚的语气突然变得软软的，仿佛与她十分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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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一派天真无邪道：“就是上次在日本遇到的那个嘛！”
    “额？”杨媚十分惊讶，“车站的那个？”
    “是啊。”
    “跨国恋，你可以啊！”杨媚笑问沈泽道，“帅哥，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曲明月听到沈泽颇有些不耐烦地出了一口气，便热心肠地替他回答道：“他家里是开Hotel的，有咱们在东京住的那种正常的酒店，也有日本特色的温泉类酒店。”
    “哇！那我以后去日本岂不是可以去你家的酒店住，就可以不要钱了。”
    “是我爸妈的，不是我的。”沈泽冷冷回了一句。
    杨媚完全没有听出来他的疏离，或许听出来了也装作不在意，笑道：“不都一样么？对了，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吧？”
    “不用了！”沈泽显然没想到自己跟来会惹了这么一个麻烦，回答得也十分干脆。这种档次的女人，他实在是见了太多，已经连礼貌的敷衍都懒得做了。
    “你是怕小月生气么？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不会介意啦！”杨媚亲热地对曲明月道，“对吧小月？”
    曲明月正沉浸在她的表演中，冷不防被问到，一时有些愣神。
    “你看，小月她确实不介意嘛！”杨媚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到了。”沈泽猛地停下车，“是这里吧！”
    “额，好，多谢你。”杨媚不甘心地下了车，看到曲明月也紧跟着下来了，她的语气骤然多了几分冷漠：“你不用送我。”
    “我不送你啊，”曲明月很是惊讶地笑着，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本来按照礼貌是应该说个再见的，可是还没等她说，沈泽已经把车开出去了。
    杨媚看着远去的车尾灯，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回去的路上，沈泽抿着唇一言不发。
    真奇怪，她这个做女友的眼看着男朋友被勾搭都没有生气，被勾搭的沈泽反倒生气了呢。
    “怎么了嘛！”她推推他的胳膊，“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那个同事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她远点好了。”沈泽不快道。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好人啦，你也别听她说什么我们是好朋友。”曲明月乖巧地解释道，“我又不是傻瓜！”
    可是虽然这样解释了，沈泽还是不开心，回到了家里后，也并没有什么缓和的迹象。
    “到底怎么了嘛，就算是不高兴，告诉我原因，我才好改进啊！”曲明月撒着娇。
    “你爱我么？”沈泽非常认真地问道。
    她当即黏上去道：“当然爱啦！不爱你，对你这么好做什么？”
    “那为什么你眼看着你的同事撩拨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如果真的爱我，应该会很生气才对吧！可是我从后视镜看到你一脸不在乎的模样，甚至还在笑。”
    原来是为了这个，曲明月偷偷松了一口气，抱住他道：“我不生气是因为你不会看上那样的女人嘛！她长得那么丑，你就算吃腻了我这样的燕窝鱼翅，也没有去吃粑粑的道理啊！”
    “啊，呸！”沈泽没憋住笑了，“你才吃粑粑呢！”
    “她就是那样的人，我以后也不会再帮她什么了，她招惹你，我当然生气了，可是，我又相信自己的男朋友，所以她的行为在我眼里看来十分愚蠢，自然也就笑出来了。”
    “是么？”沈泽半信半疑，身体却不再僵硬着拒绝她了，他将她抱到腿上来，“我是觉得，她对你的态度很不好，人也有些心术不正，你完全没有必要理这种人。”
    “恩，但是看到你为我出头的样子，又觉得还蛮值的呢。实在是太帅了，我的小心肝噗噗直跳！”她避重就轻地说着，顺便在他脸上使劲啄了好几下。
    “你啊！”沈泽将她搂进怀里，“我又时觉得你聪明，又时又觉得你傻，真的太不放心了。”
    “又想做大笼子给我关起来了？”
    “哈哈哈哈！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变态么！”沈泽总算眉目舒展了起来。
    眼见沈泽心情好转，她再接再厉，殷勤地提出可以帮他看一下论文。沈泽知道她英语好，也就欣然地交给了她：“公式部分不用管，如果有语法错误，直接用红笔改在上面就好了。多谢你啦，小秘书~！”
    曲明月改了四五页，抬头时看到沈泽专注的侧颜有些愣神。
    她虽然从小被妈妈夸赞学习好，但是和沈泽这样的真学神一比，自己只有做学渣的份儿。他们相处的日子里，沈泽每天都会尽量按时下班，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听课，想idea，写论文，和导师讨论……就算是去普吉岛时，他也依旧晚上雷打不动地要看一个小时论文再睡觉。不说天赋和智商，就是他这份在学术上的坚持和耐心，曲明月就比不了。
    好在她的“情敌”，只有学术而已。
    曲明月又想到，连自己都对沈泽如此迷恋，好像也不能怪杨媚想要分一杯羹……
    如此喜欢老男人的杨媚，最近这阵子应该“吃饱”了吧，不然怎么一看到沈泽，就丑态毕露呢！
    本来看她今天那副倒霉模样，自己已经想要放她一马了，可是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勾搭沈泽，真不知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构成的，看来对她的惩罚，真的还是不够彻底啊！
    想到钟晓和刘思齐做了副经理，曲明月也就明白了宁致远突然要开展TB的缘由，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才叫自己提前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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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嘛……曲明月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她可是打算这次给宁致远和杨媚一起送上一个大礼呢！
    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
    白启明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坐在自己空落落的桌子上发呆。
    “缘分啊缘分！”胡子笑眯眯地凑上来，“你说你明儿就走了，今儿还能见曲大美女一面，真是天降红线啊！”
    白启明耳朵发烧，一反常态地没骂回去，反而笑道：“你说，我俩是挺有缘的对不对？要不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老天就是想让她来送我吧！”
    “可惜喽，人家有男朋友了。”
    “什么？”白启明脸色一变，“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我都看见了，开了个豪车，长得比你俊，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有钱人。人家曲姑娘天仙似的，有个男朋友有什么稀奇。”
    “不可能吧，这世界上还能有男人比我俊？”白启明傲娇的小豹子一样昂了昂头，随即又问道：“那你看到她坐哪了么？”
    “坐哪？啥意思，跟她那个同事坐后面啊。”
    白启明“啪”地一拍手，“这就对了！不是男朋友。你想啊，要是男朋友，她肯定坐副驾驶。那个八成就是个跑腿的，备胎！”
    “啧啧啧……”胡子直咂嘴，“你可真能自我欺骗。你要真这么想，赶紧出手啊，等什么。”
    “那多不好，我是警察，又不是街边上混混，就这么去缠着人家，像什么。”
    “呦——！”胡子稀罕地打量着他，“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白少爷么，这突然矜持起来了！”
    “老子一直很矜持！”白启明搂住他的脖子，“走吧，喝酒去，最后一顿饭了。”
    第45章 月傍九霄多
    “明月！我们那个文你得赶紧催啊，一天天的不着急，脑子里想什么呢？”
    “明月！这个会你务必要支持一下，我们组的人都太忙了。”
    “明月！客人马上就来了！你赶紧去准备点茶水！”
    钟晓的三人组在曲明月这里连续吃瘪后，她终于按捺不住，亲自上场了。
    钟晓这个升职没白升，连带着看事情都不一样了。本来她对宁致远捻三搞四的行为颇有微词，心里也失落，但现如今做了领导，她便觉得没准全天下的上级皆是如此，她就算不迎合，也不该表现出反感。何况宁致远既然对她全无兴趣，反而不如抓紧机会往上爬、享受权利带来的快乐比较实在。
    新官上任三把火，钟晓这火烧得正旺，简直不知道该挑哪一只小乳猪下手才好。
    而眼下江南和杨媚都有宁致远做靠山，曲明月这只表面柔顺实则一脑袋反骨的傲娇小孔雀必然就变成了她的首要目标之一。
    曲明月心中莫名忧伤又好笑，想当初感情好的时候，恨不得叫她小甜甜小心肝，现在呢，就差连名带姓喊“曲明月”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连端茶递水这种活儿也指派到了她脑袋上。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姑姑还是公司总裁的上级，会不会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但是曲明月从来也不打算把这么敏感的身份公开，她也拿宁致远做挡箭牌，“不好意思钟姐，宁总让我今天把这个ppt做完给他，我没时间。”
    “不好意思钟姐，我今天也很忙，宁总让我去买礼品给客户。”
    “不好意思钟姐，我一点也有个会，宁总和总裁都要参加，可能不能兼顾。”
    ……
    日日扯皮，总算是熬到了团建的日子。
    坐上大巴车后，曲明月挑了个远离钟晓的位置，这才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如果不是钟晓总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她，曲明月几乎要以为她爱上自己了！
    好在钟晓的火不仅远距离烧烤她，一部周围的部门更是深受其害。
    林小娇因为坐得离钟晓近的缘故，也是受害者之一，直到下了车，她还在小声抱怨着：“我觉得，钟姐八成是想做总经理，提前拿我们练手呢！宁总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都坐了五年了，随时会往上走，她肯定想顶上去，最近对我们刘总都特别不客气呢。再说，我都不是她那组的，工作上也八竿子打不着，她非要我替他们的干活，还好我们刘总给拦下来了。”
    林小娇做完整形手术以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她本就是个心形的脸有个尖尖的下巴，如今再配上一双戴了美瞳的大眼睛，看着越发有微博上网红的感觉了。也许在旁人看来要说千篇一律，但用她的话来说，那也是美得千篇一律，好过她曾经丑得那么有特色。
    “我只希望她适可而止……”曲明月烦躁地摘下脖子上的twilly将被山风吹得乱舞的头发系起来，“这种人，总是学不会给人留点余地！”
    这次大约是不用出国的缘故，经费十分充足，桌子摆的酒都是茅台，曲明月才吃了没两口，钟晓再度居高临下发了话：“明月，你拍照最好了，快拿着相机给大家拍拍照吧。”
    魏嶒急忙道：“这才刚开席，拍什么呀。”
    刘思齐也说道：“好歹让人吃两口饭。”
    “刚开席不拍，喝多了拍啊！”钟晓没好气道，“再说这菜吃得就剩残羹冷炙，拍出来多难看。”
    宁致远眯着眼睛不吭气儿，似乎是默许了。
    拍照本来是李楠的工作，他从前学过摄影，可钟晓这样发话了，大家又都在，和她唱反调终归是不明智的。曲明月笑着打个圆场，安慰自己反正要减肥，温顺地拿起相机为大家拍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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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头里记录下了众人个异的神态。
    江南的羞耻感大约是负数，所以开席她就坐在了宁致远旁边，待到三杯酒下肚，已经放浪形骸起来，又是喂酒又是喂菜，又是摸腿又是靠肩，俨然是头牌的模样；坐在两人对面的杨媚，脸色铁青，薄薄的嘴唇抿着，看上去随时要把桌子掀翻。作陪的钟晓和刘思齐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魏嶒和王殊才则吹着牛，对身边的事情装作没看到；这样一来，因为凑人数被安排到领导这桌的郑威，很是食之无味的样子。
    ——颇有中国版《最后的晚餐》的意味。
    相比之下，坐着下属的这边，林小娇和陈立洲等人倒是十分和睦——陈公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逗得林小娇“咯咯”笑得停不下来；谭章和王永佳因为是组织者，所以饭也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看领导的那桌是否缺酒，是否要加菜，尤其王永佳，他做事相当认真，一张通红的胖脸上满是汗水，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紧张得。
    这时李楠主动走过来，结巴道：“小月，我……我替你拍一会儿，你去吃饭吧！”
    “没事，你先吃吧，我都吃饱啦，减肥！”曲明月俏皮地笑笑，“谢谢楠哥。”
    李楠没来由想到她穿泳装的模样，脸上红了。
    何光亮坐在一旁听到了，拉他道：“楠哥，你踏踏实实吃饭吧！她们姑娘胃口小，别管她了！”
    李楠听了，这才犹犹豫豫地坐下。
    吃完饭后，谭章与王永佳忙着结账，店家却要求将晚上的住宿费和洗浴的费用一起结了。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前台十一点之后就没有人在了，要求是一定要在这之前结账的。”前台小姐歉意道。
    “行吧！”谭章比较爽快，“早结晚结都一样，一共是多少钱？”
    “额，可能还需要您把客人的手牌报给我。”
    “手牌……”谭章皱皱眉，“永胖，你抄一下大家的手牌过来，结账要用。”
    “好。”王永佳急忙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很快便有零零星星的回复把手牌号报了过来，又有还没走远的人折回到餐厅，将手牌给王永佳看。
    “这样看下来，就差宁总和江南的手牌还没有了。”王永佳一番抄录下来，迟疑地说道。
    谭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又不是瞎子，虽然没有和江南与宁致远坐在一桌，但是江南的笑声可是引得他们频频侧目呢！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道：“我打个电话吧！”
    曲明月打着帮忙的幌子，也陪在旁边，出于她的阴暗的念头，还将杨媚挽留了下来。
    杨媚一听说宁致远的手机打不通，已经跳了起来，用命令的口吻道：“还他妈的愣着做什么！肯定在房间里，去找啊！跟个傻逼似的站着有什么用！”
    谭章被她的态度有些激怒，皱了皱眉没理她，对前台小姐道：“可不可以先结账一部分呢？”
    前台小姐歉意道：“先生，这样是不可以的，您看还有别的办法么？如果是联系不到，我们可以帮着开一下房门，只要抄到手牌就可以。”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啊，”曲明月刚才给江南打了个电话，也是没人接，“就按照她说的来吧！估计是喝醉了，倒在房间里了。”
    谭章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连王永佳也表示赞同，他出于随大流的心态，便也同意了。
    先去了江南的房间，服务生打开房间门，屋里却空无一人。谭章和王永佳走进去找手牌，杨媚倚在门口，发出一声极大的冷笑声。
    “你何必跟过来呢？不跟小娇她们泡澡去么？”曲明月好心地建议她。
    “我对泡澡没兴趣！”杨媚冷冷道。
    那你就等着上场演好戏吧！曲明月在心里补上了这么一句。
    江南的房间里人和手牌都是失踪状态，憨厚的王永佳走出来道：“是不是已经去泡澡了？我们去找宁总吧？”
    一行人又向着宁致远的房间走去，路上正碰到刘思齐和李楠要去泡澡。
    “你们这是干嘛去，浩浩荡荡的。”刘思齐笑问道。
    “别提了，宁总联系不上，这边结账又要用手牌，我们找了服务生说去他房间看看呢！”曲明月非常真实地在为这件事苦恼。
    “联系不上？怎么会联系不上呢？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刘思齐也跟了过去。
    李楠见顶头上司跟着走了，也只得跟着。
    宁致远的房间门口，谭章抢先了服务生一步上前敲门道：“宁总，宁总，您在房间么？”
    房间里并没有人应答，杨媚似乎是很烦躁，高跟鞋在地上“咄咄”地跺着：“废话什么啊，啊？没人就赶紧开门啊！”
    谭章的好修养终于消失殆尽，回骂道：“管你屁事！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哪哪都有你！”
    “你——！”杨媚登时站直了身子。
    “好了好了，”刘思齐打圆场道，“这个手牌必须今天录么？明天不也可以么？”
    服务生无辜道：“我们这里规定都是当天结账的。”
    “哎！”刘思齐挠挠脑袋，“那你开吧！”
    服务生急忙过去开门，谁知道门开了一个缝，却卡住了，原来里面还上了内锁。
    “谁？”宁致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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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总，我们要做结账，需要您把洗浴中心的手牌号码给我一下。”王永佳好声好气地说道。
    “67。”宁致远冷冷道。
    “好，那没别的事了。”王永佳说着就要把门带上，可就在此时，杨媚突然挤了过来，一伸手把住了门，冷冷道：“宁致远，你出来！”
    屋里没有回应，倒是谭章急了，想要拉开她：“你干嘛呀你！”
    “滚开！”杨媚抬起脚就要踹他，被谭章躲了过去。她依旧死死地把住门，扬声道：“宁致远！你给我出来，不然我把全楼的人都叫来！”
    服务生见情况不好，脚底抹油跑了。
    第46章 月照心伤人
    “小杨！你这是做什么！”刘思齐也急忙上前来，“宁总喝多了，你让他休息吧！”
    “喝没喝多我心里清楚，宁致远——！”杨媚突然尖叫起来，“你出不出来！”
    宁致远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他颇不耐烦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把门打开，我看一眼，就走！”杨媚此时的模样，竟然堪称凄艳。
    “有病吧你！”宁致远作势要去关门。
    “碰！”杨媚一脚踹在了门上，力气大得那防盗锁都有了松动的迹象，她疯狂道：“你开不开！”
    “行了！”被吓呆的众人中还是刘思齐率先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别闹了！”
    “我没闹！江南——！”杨媚的声音又尖又利，“你给我滚出来，你他妈的有脸爬人床，没脸见人是么！”
    谭章和王永佳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明白了过来。
    “宁致远，我跟你说，你敢关门，我就叫全部门的人来守在你门口！让他们都看看自己的领导是什么德行！”杨媚被刘思齐抱着，跳起来去踹门。
    “你够了吧杨媚！”刘思齐也知道宁致远的德行，可是这样在酒店里闹未免太丑。他用小臂把她怼在墙上，低声喝道：“别闹了成么？”
    “你以为我想么！他骗我！他骗了我！”杨媚彻底失控了。
    曲明月当然明白他骗了她什么——什么第一次出轨，什么你侬我侬，都是宁致远装出来的，杨媚这个脑子只有一根筋的草履虫，哪能是宁致远这头哺乳动物的对手？
    这时门关上了，响起了防盗锁打开的声音，随即房间的门也打开了，江南走了出来。
    在一旁抱着手臂观战的曲明月差点没吹出一声口哨来。
    江南穿着性感的银灰色吊带睡衣，卷卷的头发蓬松地散着，如果不是此时脸色极其难看，倒真是极其养眼的一幅场景。
    “我出来了，你有什么事。”她的语气一点也没有平时那样细软的娇嗲了，反而低沉得不像她的声音。
    “biao子！臭biao子！”杨媚趁着刘思齐分神，一下子挣脱了开来，扑上来就要扇江南。
    江南反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直看着她道：“你凭什么打我？”
    “你不要脸！”杨媚的眼睛都红了，凶狠地瞪着。
    “我不要脸，你是什么好东西么？你以为你和邱总的事儿，公司还有谁不知道么！”江南浑身都在发抖，大约内心并没有看上去这么强悍。
    曲明月闻言很是意外，邱总的事儿，传播面很广嘛！但她可是什么都没说，杨媚更不可能傻到和别人说这种事，那么这样算下来，就只有邱原自己卖弄宝刀未老，四处招摇了吧！
    杨媚显然也没想到江南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愣住了。
    “怎么了？没话说了？我告诉你，不光我知道，宁总他也知道，我们私下里吃饭的时候，邱总翻来覆去地念叨和你的那点破事。说你人丑，但是身材好，胸大，在床上叫得浪。你没想过为什么宁总不肯碰你呢？因为嫌你恶心，嫌你脏啊！你还是老老实实滚开吧，”江南轻声道，“闹大了，最难看的人是你。我们可还算护着你，都没和邱总说你和宁总的关系呢！”
    杨媚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苍白得过分的脸上衬着那涂了口红的嘴唇越发展现出一种诡异的嗜血感来。
    谭章和王永佳率先走了，他们本就是为了号码牌而来，如今既然拿到了，就断然没有留在这里继续听领导桃色新闻的道理。曲明月耸耸肩，也打算走，正在这时，杨媚突然扑上去狠狠地掐住了江南的脖子：“贱人！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刘思齐和李楠急忙跑过去将她拖开。
    “够了！”刘思齐一巴掌劈在杨媚脸上，试图打醒她，“小杨！你脑子清醒一点吧！人俩你情我愿的事情，正主都没来闹，你一个未婚姑娘掺和什么！脸不要了是么！”
    杨媚愣住了，捂着脸，满脸是泪。
    刘思齐到底心地善良，缓和了一下语气，恨铁不成钢道：“你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恋爱结婚！何必在这出丑让大家看笑话！”
    杨媚无声地哭泣着，长长的头发在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晶莹剔透的眼泪自阴影中掉落出来，一颗颗濡湿了她的发丝。
    真可怜啊，曲明月这样感慨着，却没有心情看下去了，迈步向回走去。
    走过宁致远房间的门口时，她看到他坐在床上，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她对他淡淡笑了笑。
    懦夫。
    看着两个情人打得不可开交，任凭下属来处理，自己却像蚯蚓一样躲在温暖的土壤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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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披着漂亮皮的腌臜物，那两个女人还为此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天底下的男人难道死光了不成？
    虽然讨厌杨媚的戾气和江南的轻贱，但曲明月心里很清楚，宁致远才是那个源头。
    这次的事情，算是给他们三个一个教训吧，特别是宁致远，如果他再敢做出让自己替他的情人打工这种事，她一点也不介意完全把他的遮羞布扯下来做成旗子随风飘扬！
    ~
    第二天离开酒店的时候，杨媚已经不在了，大约是不堪其辱，趁夜离开了吧。
    然而剩下的人，依旧和没事人一样，许多人甚至还觉得，杨媚这个炸yao走了反而更好。
    江南和宁致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搂在一起，她特有的婉约与柔美在这古典的小镇中彰显得淋漓尽致，小鸟依人的姿态亦很能满足宁致远大男子主义的心。
    曲明月和林小娇约好了都穿着旗袍，曲明月的旗袍是蓝色的月下白合欢花，林小娇的旗袍是秋色的枫叶，一冷一暖，极其养眼。两人一路逛着还顺便在镇里买了一把油纸伞撑上遮阳，聘婷走过石板路，便越发令人想起了戴望舒的诗来。
    很快，有游客以为她们是模特，上前来问可不可以拍两张照片。
    曲明月对于这样的请求早已习以为常，倒是林小娇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两个人嘻嘻哈哈摆了几个pose后，游客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只是没想到走了一个，又来了三个，她俩一时之间简直成了明星，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了中间。
    “唔，看来咱们公司要出大明星了。”魏嶒站在人群外看着，笑嘻嘻评价道。
    江南十分不甘，再看到宁致远看向曲明月的眼神中充满了莫名的复杂情绪，便越发不舒服起来，忍不住道：“我原来也是做模特的，这种拍照，是常事啦！”
    陈立洲闻言笑道：“哦？是么？现在做模特都没有身高限制啦？”
    江南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讥讽，自得道：“平面模特身材好就行，谁看身高啊！”
    钟晓闻言，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冷笑，江南困惑地看着她，脸立时就红了，没再说什么。宁致远表情莫测，但是没有再继续搂着她。
    这时曲明月和林小娇突出重围走了出来，林小娇夸张地擦擦眼角，笑道：“快没给我晃瞎了，真不是做明星的命啊！”
    “明星也没有你命好。”陈立洲笑着，递过来一包剥好的糖炒栗子。
    “呀，这是做什么？”林小娇很惊讶，同一个部门这么久，陈立洲从来没有如此殷勤过。
    “给美女送吃的，天经地义嘛！”陈立洲挤挤眼，笑得面带桃花。
    林小娇不自觉地脸红了，除却玩世不恭这一条，陈立洲的模样是没得挑的。
    曲明月看到她的神色，有心想劝，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何必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况林小娇那个不成器的男朋友，就算是无能纨绔的陈立洲，也比那位好一百倍。
    一天游览完毕，曲明月纵然精神好过一般女生，也感觉十分疲惫了，而林小娇，早就靠在自己身上嘴巴大张睡得死死的了。
    真想赶紧回家见看到沈泽啊，曲明月望着窗外昏暗的天色，想到沈泽的笑容，心里不由也甜蜜了起来。家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曲明月心想，这大约就是爱吧，一种心灵上的挂念，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涨得满满的，迫不及待想要和沈泽表白。
    回到家里时，家里却一片黑暗。
    曲明月打开灯，看到沈泽坐在沙发上发呆。
    “啊——”她轻呼一声，抚着胸口道：“讨厌！干嘛不开灯啊，装神弄鬼的！吓我一跳。”
    换完鞋，她才发觉沈泽望着自己，并没有回答。
    “怎么啦？”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笑道，“一天不见，是不是很想我？”
    沈泽叹了口气，还是没说话。
    “喂，什么事情，公司出事了么？说出来我们好一起解决啊，到底怎么啦？”沈泽的神色太过严肃，连曲明月也跟着害怕起来。
    “小月，我可能要……回日本了。”沈泽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来。
    第47章 望月空长叹
    曲明月何等聪明，他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地说了出来，那么显然便不是只回去几天几周几个月那么简单了。她突然很后悔刚才开开了灯，因为她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在疲惫的身心上堆出来的笑，正在飞快地坍塌。“那你的公司怎么办？”
    “暂时留给国内的朋友打理。”
    “不会再回来了吧。”曲明月抱着枕头陷在沙发里。
    “我当然会回来的！对不起，小月，家里对我不能去读博的事非常介意，我恐怕终归还是不能选择一走了之……但是我会说服家里，我真的想要娶你的。”
    “说服家里？”曲明月站起身来，“为什么要说服家里，他们看不上我？”
    “并不是对你这个人有意见，小月，”沈泽急忙站起身来扶住她的肩膀，“日本像我这样的男孩，婚姻的自主性没有那么大的，父母往往会选择门当户对的人家……”
    “那就是看不起我的家庭喽？和看不起我不是一样的么。”曲明月冷冷道，“沈泽，你应当明白，我这个人，非黑即白，在感情上犹是如此。你家里上赶着来找我，三媒六聘我都不见得嫁，还轮得到他们来挑三拣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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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月，真的对不起，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泽急忙道，“他们没有见过你，所以才会抱有疑虑，我相信如果他们见过你的话……”
    “不好意思，我没空。”曲明月拨开他的手，“沈泽，我多少也知道点你们日本的文化，如果不是已经有了看中的人家，你父母会平白无故叫你回去？我需要你明白的是，在任何关系中，我才是那个做选择的人，而不是被人选择，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日本那些贤良淑德的女孩一样？不过我这个人有个优点，从来不挽留不属于我的东西。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沈泽着急道，“给我一点时间好么？哪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爱你，我想要和你继续走下去。求你，给我点时间就好。”
    “什么时候的机票，我还可以帮你收拾一下。”
    “你难道，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么？”沈泽绝望道。
    “你这是，在指责我？”曲明月笑起来，“你想要我怎么样，哭天抢地地抱着你的大腿叫你不要走？还是寻死觅活地一哭闹三上吊？别逗了好么？要一走了之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搞清楚！”她顺手将手腕上的镯子强硬地撸了下来，“这个还给你，你可以留着送你未来的的未婚妻。”
    沈泽没有接，她便松手任镯子落在地上。金属碰撞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了极响的一声。
    “赶紧收拾东西吧！”曲明月冷冷道，“这是我家，而我不想再见到你。”
    沈泽呆呆站立着，他知道曲明月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却没想到她竟然有着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决绝的一面。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今天出了这个门，两个人之间一定就结束了。
    “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呢？我是真的爱你。”沈泽说到这里，喉咙一梗，眼圈已经红了，“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你从来没有对我真心过……”
    “你其实和那些男人没什么区别，”她的语气漠然，“早些分了也好，不耽误我找下家。我想我对于感情的要求，还是很纯粹的。”她其实想说，她与沈泽的相处也很纯粹，这是她第一次放任自己去这样信任一个人，将自己柔软的内心暴lu给他，没有任何索取和所图，她如此单纯地喜欢一个人，费尽心思，只希望能换得他同样的对待。
    “不，我和他们不一样的。”沈泽半跪在她身边，“我不要和你分手，我只是，只是需要处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我也可以完全不同你讲，但是我觉得不该对你有所隐瞒。如果早知道你会这样，我更愿意骗你说只是回国看望家里的长辈……”
    “在普吉岛的时候，家里就已经给你压力了吧，否则，怎么会那么突兀地向我求婚呢？”曲明月笑得像一个残忍的女巫。
    “你……”沈泽瞪大了眼。
    “我怎么知道的？”曲明月点点脑袋，“猜的。我还是挺聪明的，你忘了么？难为你憋了这么久，我很感激，但是，我不接受。你的家里如何，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你的做法，已经说明了一切了。没关系，初恋都是用来练手的嘛，我就当，自己做陪练了。”
    “不要这样好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泽哽咽了。
    “你这是做什么，是你要走，不是我要走，你比我还委屈！”她有着大筐大筐的恶毒的话可以抛给他，可是真奇怪，真的说出来了，却这么难受。心里好像在经历凌迟一般痛得无法忍受，像是被说这样的话的人是自己一样。曲明月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身体也微微弯曲。沈泽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滚开！关你什么事！”她凶恶地推开他。
    可是沈泽全然没有被她的嘴脸吓到，反而不容拒绝地抱起她来，将她放到了楼上的床上。他紧紧抱住她，低声道：“小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别害怕……我爱你，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曲明月很想再次说出伤害人的话来，可是心里的疼痛却让她贪恋沈泽的怀抱，所以没有说出口来。这很有问题，她这样想，她从来都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她从来都不这样依恋一个人，这一次身体的痛苦却令她害怕了。
    她看向抱着自己的沈泽，他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眼神很哀伤。
    他微微垂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曲明月叹了口气，心想，沈泽还是应当离开，否则她会控制不住杀了他。
    一天之后，沈泽还是走了，他的东西，从衣服到牙刷，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他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她的一场旖旎夏梦。
    分别的情景曲明月竟然转眼就记不清了，仿佛他对自己说了很多话，做了许多保证，却都没有被她听进心里去。
    可当她站在镜子前洗漱的时候，每天同沈泽在洗手间里嬉笑的情景反而会清晰地浮现上来。她的心口又隐隐作痛，连忙深吸了几口气，将那种感觉压了下去。
    洗过脸后，她的眉眼都湿漉漉的，看上去似乎越发黑暗。
    真恨不得杀了沈泽，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恨一个人了，可是一旦动了这样的念头，又反而十分难过。而且对方跑得太远，她就算想算计，也未神通广大到那个程度。
    很快，她收到了沈泽的信息：小月，我到东京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求你给我一些时间。
    她冷冷叹了一口气，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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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失恋是一件不好受的事，但每天太阳照常升起，工作依旧继续，世界并不会因为她此时阴郁的情绪而停止转动的步伐，公司里的恶心事也不会因此就消停片刻。只是她一想到如今这样的心情还要应付单位里的人，不免有些窝火。
    她连高跟鞋都没穿，没有背包，没有任何饰物，扎着丸子头，只一身简单的运动裤卫衣，林小娇乍一看到，还以为她家里破产了：“明月，你这是……要出家嘛？像个道姑！”
    “什么出家啊！”曲明月对于自己的私事从来都不太愿意提及，“今天没什么精神。”
    “我怎么听说，咱们团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林小娇鬼祟地坐到她身边，“杨媚的事儿。”
    “啊，谁的嘴巴这么快……”曲明月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冷笑，不管杨媚有没有四处宣扬她与宁致远的关系，保险起见，还是越多人知道越好，自己可不想成为秘密传播出去的唯一途径。
    “你也知道了？陈公子说的，他说他看到杨媚和江南打在一起，赶紧躲回屋里了。然后我们刘总和李楠在拉架。你一定想不到啊，她俩都和宁总有一腿，这是争风吃醋呢！”
    曲明月眼底掠过一丝阴沉，也低声道：“其实这件事啊，我也看到了，但是关于领导，不太好说什么。”
    “你说邱总都……那么大岁数了！还那么丑，她脚踩两条船，宁总能接受？”
    “肯定接受不了，不然怎么会找江南呢。”曲明月冷笑。
    “额，真是不能理解，杨媚虽然不好看，但是不是说家里条件挺好的么？她干嘛要这样啊！”林小娇噘嘴。
    “有钱没钱都是她嘴说的。”
    “真是太恶心了……我还以为宁总是个好上司呢，你知道我们去山东特龙公司拜访的时候，他们公司那个老总一直对身边的女员工上下其手，宁总当时还骂说什么玩意儿……”林小娇叹了口气，“可你看他如今做的事，比那个老总还夸张……说实话，我刚来公司的时候，觉得公司挺好的，但是这两年，越来越奇怪了，”她眨眨眼，“感觉越来越黑暗了似的。”
    曲明月闻言，身子突然动了一下，随即笑道：“什么越来越黑暗，之前只是你了解不到而已。”
    “恩，也是，我就一直觉得，宁总是不可能守着那个老婆好好过日子的，她那么平凡。小月，要是宁总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曲明月摇摇头，很干脆地说道：“和跟谁结婚没关系，他结婚时，也没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啊。他只是只爱自己而已，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就算娶了个天仙，也会出轨的。跟人有关，和配偶是谁无关。”
    林小娇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言论，若有所思。
    送走了林小娇，曲明月看到自己微信上杨媚发信来说道：“我的户口就快要落下来了。”
    她真有些懒得回复。
    杨媚对于曲明月的态度已经变得奇怪了起来。
    按说她在曲明月这里吃过亏，也知道她远不是看上去的那般温柔，应当断了交集才是。可是她还是总想要在她这里刷一下存在感，仿佛这样，就可以和她平起平坐，甚至高她一头了。
    曲明月只能分析，她或许是人缘太差，除了自己对她相对温和些，旁人恐怕没有谁能与她分享这样的喜悦了吧。
    “这样才对嘛！”曲明月笑着自语道，“与其睡那些老男人换个包或者大衣，还是这样的买卖比较划算不是么？”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下“恭喜你，你真是太棒了”这样的话，然后轻声对着手机道：“只是，抱歉，不能让你如愿了。”
    第48章 永夜月同孤
    曲妈妈时隔很久，才赶着周六来看望了一下曲明月，见她家里虽然乱七八糟的，却没有什么大篓子，也就喋喋道：“女孩子家家的，这么邋遢，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呢？我要被你婆婆戳着脊梁骨骂的。”
    母亲大约皆是如此，一方面觉得自己女儿天下第一，另一方面只是屋子没有收拾就觉得愧对起还没影的亲家来了。曲明月近来诸事缠身，再想到沈泽的家里，不由感觉隐隐有些气燥，但是她情知母亲只是随口唠叨，自己迁怒于她是没有理由的，只好忍着不吭气。
    曲妈妈一边为她收拾着，一边仔细打量着家里，连洗手间地漏里的头发也清了出来，状似无意地扒了扒。曲明月看着母亲侦探一样的行为，暗自庆幸沈泽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请来保洁把家里好好清洁了一遍，否则有点什么蛛丝马迹叫母亲疑心，以后少不得又要多许多麻烦。
    “我给你收拾好了，你以后可要注意保持啊！”曲妈妈一边叮嘱着一边打开冰箱，“别不舍得买吃的，你爸叫我再给你点钱，我想着你天天刷我的卡，也缺不了你什么。”
    “好啦，我知道啦！不过我一个人呆着好无聊，能不能周末把乖乖抱过来陪我呢？”
    “那怎么可以呢！乖乖可比你讨人喜欢多了。”曲妈妈无情地拒绝了她。
    曲明月挑挑眉，半真半假道：“真是的，这年头做狗比做人都受宠。”
    她并非是要夺母亲所爱，不过是借机表示自己日常都是一个人罢了。
    说起来，乖乖还是她捡回来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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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小雨天，初冬季节冷得人打颤，曲明月周末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有个纸箱子，里面有三只小泰迪。曲明月家住在一个高档小区，周围的人家里下了猫崽狗崽没人养，都会使法子送到这边来，想着小崽或许能去个好人家。
    按说在几年前，泰迪这样品种的狗因为体型小又亲人还是很火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近两年大概是生活质量越发好的缘故，很多人都开始喜欢养大狗，这样的狗便不吃香了，所以这个箱子也不知道在这放了多久，被冬雨泡得软趴趴的。
    她伸手拨拉拨拉小狗，发现有两只已经冻死了，身体都凉了，还有一只，瞪着圆滚滚的黑眼睛，冲着她凄惨地叫着。
    若是以往，曲明月大概会果断地送它上西天。
    只是最近才发生了一件事，叫曲明月有些犹豫。她们小区有一户人家，因为家里的狗老了，又得了各种不好治的病，就直接丢在了小区里不管了。曲明月觉得那只狗很可怜，就带了点吃的给它，然后捡了根绳子绕在它脖子上，她一时有点拿不住，这条狗这样痛苦，是否应该勒死它。
    不巧就不巧在，被晚上应酬回来的曲爸爸看到了。
    曲明月不得不和他解释了很久，自己纯粹是为了叫老狗解脱才这么做的。那个狗肚子里有肿瘤，硬邦邦地鼓着，每天都疼得它直叫唤，被主人抛弃了又不停地哭，她这么做，可完全是为了它好呢！
    可是她在父母的眼中，又分明看到了不信任，大约又想到了她小时候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既然有了前科，她便不能轻易再掐死这只小狗，反而决定把它当做一个契机。她摘下脖子上红红的lv围巾来，将小狗裹住，然后把箱子连同另外两条小狗的尸体，扔进了垃圾箱。
    孱弱的小狗在她的怀里暖和了过来，不再叫了，只是睁着圆滚滚的眼镜看着她。曲明月身上虽然时常喷香水，但在动物的感知中她的气息却和屠夫类似，并不招猫狗的喜欢，但这个小狗或许太小，亦或许是被冻傻了，它充满爱意地舔了舔她冰凉的衣服扣子。
    虽然很丑，但真的是一个很乖的狗呢，和那些一看到她就狂吠的狗不同。
    “就叫你乖乖吧！”曲明月抚摸过它柔软的胎毛，克制着自己不去掐住它柔软的脖颈。小狗似乎听懂了，“嘤嘤”叫着，全身心地信赖这她。
    曲妈妈乍见她抱回来一条狗，又是担忧女儿给狗弄死，又担心小狗身上有病菌过继给女儿，一时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倒是曲明月很稀罕地给狗洗了澡，又带它去了宠物医院，将小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看着它毛茸茸的一团在家里蹦来跳去。
    “这品相仿佛还是个挺不错的呢！”曲妈妈见她对小狗没有恶意，暂时放弃了将狗送人的想法。
    “是啊，而且很乖呀，你看它多聪明，什么都会，还不叫。”曲明月此时尚且还不明白她的心软是雌性到了一定年纪而产生的一种无法对抗的母爱。
    “不会又要折磨小狗吧！”曲妈妈忧心地问道，小心翼翼地不想使用虐待这个词。
    “当然不会啦，啊，都说了那个老狗的事儿我真的是好心啦！你们就是多心！”曲明月不耐烦地辩解着，她一下下抚摸着小狗的胎毛，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感在心里蔓延开。
    因为乖乖的加入，曲父曲母对女儿的残忍本性的担忧又放松了下来。曲明月对乖乖的好，简直是有目共睹，甚至它乱撒尿被曲父骂了，她也会冲过去将狗抱开，故而在家里，乖乖对曲明月很是忠诚，只要曲明月在家里，它就只粘着她。
    最初迷恋沈泽，是因为他身上那光明的气息。现在想想，是不是沈泽也和乖乖一样，因为对自己流露出了那样纯粹的依赖和情感，所以自己的喜爱才如此与日俱深呢！
    失意的女人常说，男人不如狗，如今来看很有几分道理，毕竟乖乖永远不会对她说：“不好意思主人，我要回去找我的亲生狗妈，感谢你养了我这么久，咱们不妨就此别过吧！”。
    送走了母亲，曲明月开始放水准备泡澡。
    在浴缸里滴入玫瑰，柠檬，迷迭香，百合各种纯精油后，她将头发包裹起来，舒舒服服地坐了进去。雪白的身体因为水温渐渐染上了粉红色，十分诱人。
    温暖的热水让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内心结冰了一样的寒冷也得以缓解。
    纵然失恋，她也一刻不肯放弃地保养着自己。她甚至想到了伤心的情绪或许会影响女性的内分泌令她脸色看起来不好，顺手撕了片面膜敷上。而各种美白丸，抗糖丸，胶原蛋白口服液，不管有用没用，她都吃上了，母亲的用来保养的燕窝和雪蛤也被她据为己有，她甚至魔怔到约林小娇去瑞士打羊胎素了。
    曲明月感觉自己已经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
    偏偏沈泽却一点也没有关系结束的自觉性，不停地发了信息过来。
    ——小月，快要入秋了，记得把加湿器开开。
    ——如果我在你身边就好了，你这么怕冷的人，冬天该怎么过呢？
    ——我申请了全球top 10的学校，已经和父母约定了，如果和你结婚，我愿意去读博。
    曲明月心烦意乱地看着，不由冷笑，和自己结婚，还要以读博作为牺牲的条件，真是难为他了。
    她可以理解日本因为地少人多，所以对于资源的争夺十分残酷。沈泽这样家世的人，是需要强强结合来稳固现有的位置的，纵然要和国内的姑娘结婚，恐怕首选也是同样经营hotel的家族或者有政府背景的n代，而不是自己这种家里有个小公司，父亲只是个局长的中产家庭。而且近些年母亲年纪大了，精力受限的情况下已经改成了投资商铺，退休后恐怕以后就靠着店面的租金过活，这样来看，和沈泽家里堪比财阀的门第就更加不匹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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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可以理解，但是骄傲如曲明月，永远只允许自己挑拣别人。
    心情差到了极点，她从浴缸中走出来，用Annick Goutal的按摩油按摩着身体，按摩结束，心里也下了决断——她在网上找了一个可以隐藏发信者信息的网站，把这张照片给邱原和孟春雨发了过去。
    迁怒么？或许有吧！但是她始终介怀着杨媚对沈泽的觊觎，眼下她与沈泽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可不希望杨媚又从中渔利什么。最好就是搞得她焦头烂额，把沈泽忘在脑袋后面。虽说她有可能连沈泽的裤脚都摸不到，但是防患于未然是曲明月的一贯做法。
    可是这样一想，曲明月又很生自己的气，已经不是恋人了还有什么必要操心他呢。
    此时更应该纠结的还是，如果杨媚的这张照片如果真的只发给了自己一个人，可还有的解释呢！只是按照她那样卖弄的性格，自己应该不是唯一知道的吧，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么？
    这天，李楠在曲明月的微博小号上看到这样一条状态：肮脏的世界，如果能让他们都死掉就好了。
    他像是受到了神灵的感应一般，虔诚地，将这句话抄写在了日记本上。
    而曲明月望着小号关注人里多出来的新人，唇边漾过一丝残忍的笑来。
    第49章 月明寒江水
    整形成功的林小娇最近十分开心，赚足了回头率和关注度，就连一向对她冷冰冰的宁致远，和她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不过她知道宁致远一屁股烂桃花，所以并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曲明月也最是欣赏林小娇这点，她虽然看上去稀里糊涂的，但是道德是非这类事上从来都拎得很清。
    这种众星拱月的态度逐渐改变了林小娇的内心，尤其再面对男朋友的责骂和殴打时，一切便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她没有受虐倾向，更不想一辈子生活在拳脚下，于是再度和男友提了分手。
    林小娇的男友阿城曾经是个混社会的，两人高中就认识了，那时候林小娇情窦初开，初高中又很喜欢《古惑仔》文化，所以对阿城爱得死心塌地。只不过这种爱慕，到了她步入社会的时候，已经开始变得微不足道了，尤其阿城的工资少得可怜，对于喜欢各种celine，hermes包的林小娇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一开始她还可以忍耐，后面难免就恶言相向了起来。而阿城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绝望的他只好选择用拳头解决问题，他一方面想用这种方式让女朋友变回曾经那个小鸟依人，对他充满了崇拜的人，另一方面，他想打怕她，他不想离开这个摇钱树，毕竟他的工资和林小娇有着天壤之别。
    这对于林小娇来说是无法原谅的恶行。
    现如今她变美了，连走在路上都有男人主动搭讪，不依不饶地跟了她好几站路，她根本没有必要再忍耐阿诚。
    “只是啊……”林小娇趁着周末将曲明月约出来去吃了最新开的一家日料馆，“他现在不肯放过我，四处堵我。我都搬了两次家了。”
    “要我说，直接报警。”曲明月吃着海胆含混道，“何必和他讲什么情谊呢？”
    “那是不是，太狠了点？”林小娇与阿城是初恋，并不像曲明月这般已经践踏了许多人的心。
    “没关系啊，那你也可以等着他放过你，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四年……”
    “停停停，我明白了，我这次是不会心软的了！”林小娇急忙抢白。
    “这就对了嘛，就算是陈公子，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是人还是不错的嘛！”
    “恩？你也觉得陈公子人挺好，对么？”林小娇双眼骤然放亮。
    “反正比你前男友好。当然啦，你现在变美了，有更多的选择权了。”
    “我其实也觉得他挺好的，最近他还主动帮我分担了许多工作呢！”林小娇很明显此时并没有想到别的选择，只记得陈立洲一个人，只是提到他，脸上就已经不自觉地浮上了一丝潮红。
    曲明月耸耸肩，看来林小娇对于自己目前的状况并没有一个合理的认识啊！也是，就像贫儿乍富只会花钱不懂得理财一般，一个相貌平凡的女人突然被赋予了美貌，她是无法短时间内将这种优势应用得心应手的。
    “我最近啊，有些心慌……”林小娇突然正色道，“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哦？是你要升职了么！”曲明月开玩笑。
    “刚升完，就是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呢！”林小娇轻轻拍了她一下，“我是说，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很害怕。你相信第六感么？就是之前我感觉到的那种黑暗，仿佛又扩大了似的。”
    曲明月的表情立时变得奇怪了起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再说仔细些？”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知道么，我小时候看动物世界，我觉得自己就是里面的羚羊。很温顺，也很警觉。我觉得作为一个食草动物，我似乎比别人更容易感知到危险呢！”
    “什么啊！”曲明月笑道，“只是因为阿城的事儿所以心神不宁而已吧？”
    “当然不是呀！”林小娇像是急于明自己有这样的特异功能一般，急忙道，“我能够感知到人类对应的各种动物角色，比如说……恩，比如说，李楠，就是一条蛇，而我们刘总，就是大象，陈立洲，是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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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曲明月颇不以为然，“那么宁总呢？”
    “宁总啊，”林小娇迟疑了一下，笑道，“是猴子。”
    “哈哈哈哈，他要听到了，一定要气死了。”曲明月禁不住捧腹，只是眯起的眼里，又有别样的情绪在。
    “小月不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么？”
    “恩，你快告诉我，我是什么？”
    林小娇迟疑了一下道：“是黑寡妇，一种毒蜘蛛，你织了很多网。”
    用心惊肉跳来形容此时的感受也并不为过，果然是不该和林小娇太过亲昵了么？她原本以为她傻傻的，却不想还有这样的观察力。虽然受到了惊吓，曲明月还是自然地大笑起来：“什么啊！怎么到了我就是黑寡妇！太过分啦！”
    “是啊，我也觉得这个恐怕是不准的，我觉得你应当是仙鹤或者兔子一类的动物才对，只是刚才突然又觉得改变了。或许，应该是在仙鹤和黑寡妇之间摇摆不定？”
    “得！我还能变物种呢！”曲明月以这样的玩笑结束了这个话题，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子公司的事情，结账起身去逛街。
    “曲明月？”
    她们正在看着新上的冬装，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曲明月回过头，看到一个谈不上熟悉的面孔。
    “额，你是……”她露出了困惑的笑容来。B市很大，在这里碰到熟人的几率当真很小，但眼前这个人是眼熟的，她记得。
    “我是李寒……你不记得我了？咱们是同学呀，大一的时候，还在一个方阵一起军训的呢！”相较于曲明月对于不相干人等的健忘，对方显然对她记忆深刻。
    大一的军训，那真是很遥远的一件事啊！
    新生入学的时候，曲明月是引起了一阵轰动的，这样一个理工科的院校，来了一位比电影里的明星还要好看的姑娘，哪怕是对容貌无感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会因好奇心而问几句的。而之后的军训，女孩子们日日素颜日晒，原本那些精心妆扮也能与之相较一二的女孩，离开了化妆品和华服，便平凡得如同灰仆仆的沙砾，更衬托出曲明月天然去雕饰的美来。
    李寒那时与曲明月是一个方队的，因为她得了教官们的不少优待，譬如会因为她说一句好晒啊就换去阴凉的地方站军姿，每次洗澡也都是她们方阵的女生优先。别的方队也有清秀的姑娘借着好看便和教官撒娇逃避训练的，对比看来，曲明月的做法倒仿佛更大气一些，决不肯自己单独获益，必须要惠泽大家才可以。
    也因为如此，她虽然漂亮得过分，方队里的女生纵然和她谈不上亲近，但也不至于孤立或欺负她。男生们有时候承了她的情，亦或者是以此为借口追求她，还会送很多好吃的来，被女孩子们瓜分一空。
    自己的方阵虽是如此，但别的方阵看不惯她的人却很多，再加上市区军训的学生都集中在一起，那些低档的学校里不乏素质低下的人。尤其曲明月中间因为中暑休息了两天，每次训练都可以坐在操场的阴凉地下，没少被一些好勇斗狠的女孩翻着白眼骂“装什么白莲花”。
    李寒纵然样貌普通，高中的时候也无意得罪过学校所谓的大姐大，被追着谩骂了好一阵子，她知道这种感觉是不好受的。
    但是曲明月对于各种难听的话从来都只是笑笑，李寒甚至看不出来她又什么不高兴的情绪。
    谁料不多久后，谩骂曲明月的女生中挑头的几个，偷着跑去天台抽烟，其中为首的那个一向喜欢倚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那天栏杆大约是天长日久螺丝松动了，她从四楼摔了下来，虽然中间有阳台带了一下，但是整个人脑袋摔坏，以后都是个植物人了。
    这件事情令学校感到焦头烂额，忙着处理学生家长和警察。军训也简单了起来，只要早晨跑操，下午站站军姿也就结束了。学生们对这样的事发生，惋惜之余，还隐隐有一丝兴奋在，可是学校对此讳莫如深，大家也就摸不到头脑。
    好奇催生了谣言，很快便传出了奇怪的言论，是其余的几个女生不喜欢那个大姐头的做派，偷偷拧松了螺丝。其实警察早在最一开始便审查了这几个女孩，并没有什么证据是她们做的，但是那个传闻却有鼻子有眼，惹得大家离那几个人都远远的，充满正义感的男生甚至连“杀人犯”这样的话也会对她们说出口。
    几个女生相互猜忌，竟然在军训休息的时候打了起来，李寒胆战心惊地看着教官冲上去将她们分开。而这个时候，她突然脑中闪过了什么，于是转过头去看坐在树荫下的曲明月。
    不同于其他围观的学生多少有些紧张的情绪在，曲明月的表情十分轻松，她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卷发像是黑色的丝绸包裹的白玉，再加上她眉心的一点红痣，看上去宛如古时候扮观音娘娘的少女，灵动温婉。她面带微笑，美得和副画一样，可是那笑容却并不似观音的慈悲，而是一种讥讽又阴暗的笑意，像是看着打架的蝼蚁或者猫狗，眼神里带着不屑和蔑视。
    那笑容太过阴冷，是以李寒如今都还记得。
    如今眼前的曲明月，略施粉黛，又褪去了大学时的婴儿肥，越发看着有如明星一般五官分明，鹤立鸡群。李寒解释完自己的身份，紧接着便赞叹道：“你变得更美了。”
    第50章 湖月照我影
    曲明月在自己的脑海中完全搜索不到这么一号人物，作为美人，认识她的人很多，但是她认识的也就寥寥那么几个。不过她还是展露出自己完美的笑容来：“太久没见了，都没有认出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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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小月的大学同学么？”林小娇笑道，“真是太巧了，哇塞，小月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受欢迎？”
    曲明月微微抬手，似是想制止她。但是李寒已经笑着点头道：“她是我们学校的大明星啊，有一次放学，一个班的男生都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宿舍，太壮观了，我一直以为那是电视剧才能出现的夸张情节。我们学校，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真的么？小月？那是什么感受啊！”林小娇很是惊叹，她以为美人不过就是搭讪的人多一些，多交几个男朋友而已，一个班的男生送回寝室，简直无法想象啊。
    曲明月尴尬笑笑，心里很是恼火李寒这样将自己的过往说出来，“哪有那么夸张啦，只是顺路而已。”
    “你是一个人么？不如我们一起吧！”林小娇热情地对李寒道，“难得碰到老同学，一起吃点甜点去吧？”
    “哦……好的……”李寒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林小娇，发现虽然之前完全被隐藏在曲明月的光芒下，细看同样是个漂亮女孩，这令她不禁自惭形秽了起来。三人一路走着，李寒偷偷打量着曲明月和林小娇的妆扮，她们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但是质感极好，做工精细，尤其曲明月细腻的蕾丝连衣裙边缘繁复的刺绣，以及林小娇真丝上衣上精美的印花，画龙点睛一样。
    两个人的包都是Dior的五格戴妃，大约是约好了一起背的。她们身上的各种配饰虽然极简，但是明显也价格不菲——曲明月戴着一套Mikimoto的珍珠套装，林小娇则戴着Tiffany的金色笑脸系列。除此之外，两人的皮肤都好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纤纤玉指大概除了敲敲键盘，也不会做任何粗活。
    李寒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包，连longchamp这样轻奢的品牌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两三百的杂牌。
    林小娇闲聊般地说：“我最近又听来了一些好玩儿的事儿……”她看了一眼李寒，笑道，“你可别嫌我们八婆，平时上班压力太大，也就聊聊八卦缓解一下了。”
    李寒理解地笑笑，在她的潜意识里别说嫌这个词，她都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站在曲明月身边，哪怕是像一个仆人。
    林小娇吃着杏仁豆腐继续道：“我听说啊，咱们公司的副总裁李总，和杨媚好上了。”
    曲明月闻言不禁瞪大了眼。
    这个杨媚真的很有手腕啊，本来都已经快要变成一团烂泥了，竟然能被她又挑着个靠山。曲明月长长吐了一口气，想想也是，杨媚若是存了心要讨人喜欢，还是非常容易的。哎，可惜了，她这样爱乱交，却没能染个病什么的。
    “……然后听钟姐说，杨媚大概是为了报复宁总，把他俩的艳照发给了宁总的老婆，宁总在家可是被好一顿挠呢！”林小娇忍着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幸灾乐祸，“不知道会不会闹到单位来，嘿嘿。”
    “你们公司，事情好多啊……”李寒弱弱地说道。
    “哈哈哈，让你见笑了，”林小娇摆摆手，“那不说这个了，不如你和我说说明月的大学生活呀，我真的很好奇呢！她大学有男朋友么！”
    “娇娇！”曲明月笑着打断她，但内心已然十分恼火。
    李寒浑然不觉，她第一次这样被人关注，激动道：“是有男朋友的，还相当帅呢！”
    林小娇小声叫了起来，“明月，快说说，前男友什么的，多有意思啊！”
    曲明月禁不住哀叹。
    好在这段历史并不是全部都不能分享的。
    美人谈恋爱是有一个基数问题在的，一般人的追求者只有十个，但是曲明月的从小到大的追求者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就像是狂热的粉丝团一样，有的是男人愿意奉献自己的真心给她践踏。她可以拒绝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但是当有一百个甚至上千的时候，从概率的角度来说，也会有一个心仪的。
    曲明月心仪的男生是学校的学生会会长韩青，身高183cm，学习好体育好长得帅，算是一个完美的存在了。
    只不过曲明月很早就有这样的觉悟，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完美的人的。
    两个人date了几个月，曲明月便渐渐发现，韩青能当上学生会会长，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她非常清醒地意识到，韩青或许很喜欢她的外貌，但是更喜欢的则是她的外貌给他带来的关注度和羡慕的目光。这个男人，对上层社会和钱充满了崇拜，总是希望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
    所以不出意外地，看上去家境十分平凡的曲明月，被劈腿了。
    韩青勾搭上了曲明月的一个毕业的学姐，据说已经解决了户口，并且在银行工作。
    当时曲明月临近毕业，又是考试又是论文，韩青丝毫不担心会影响她的情绪，把这件事挑明了。曲明月虽然貌似铁石心肠，但是并非是毫无感情的动物，难受了好一阵子。
    “啊！这简直是渣男啊！”林小娇皱眉，“什么东西啊！”
    李寒是震惊的，她并不知道这对校园的金童玉女还有这样的往事，更不知道美若天仙的曲明月还会被人劈腿。她这样想着，也就如此问了出来。
    曲明月耸耸肩，抿着自己的冰淇淋：“男人可比女人现实多了，在有的男人眼里，钱比女人漂亮。”
    曲明月自然不喜欢被人绿到发光的感觉，她毕业时组了个party，邀请了那个学姐和韩青，还邀请了几个有钱的花花公子，很快，韩青的脑袋也开始绿得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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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韩青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从那些花花公子的口中得知了曲明月的家世远在那个学姐之上，再加上曲明月的容貌将学姐衬得和秃鸭一般，韩青悔青了肠子，又重新开始追求她。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曲明月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姑娘，她看到韩青这么向往往上爬，便假装不经意地将他介绍给了几个有钱的女老板做情人，现如今貌似他也过得不错呢，堪称平步青云。只除了去年被其中一个女老板的老公派人打断了一条腿，据说很严重，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
    想来女老板对他也是真爱，应该不至于因为断了条腿就嫌弃他。
    至于那个学姐，辗转于几个公子哥儿的手中，费尽心机抓住了一个假暴发户，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自然，曲明月是不会这样描述这件事的，她只是说这对情侣各自都有小算盘，之后劳燕分飞，各自攀高枝又没攀好罢了。
    “活该！”林小娇愤愤地骂道，“什么东西嘛！要我说何止应该打断腿，应该打断第三条腿！”
    “噗！你这么狠啊。”曲明月忍不住友情提示她，“男人啊，比如宁致远，比如陈公子，都不是什么老实人呢，宁致远是猴子，后宫无数，陈公子就算是马，也是一匹野马。”
    林小娇闻言没有搭腔，似乎很犹豫。
    “那，明月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么？”李寒问道，没有什么比一个美人的感情生活更让人好奇的了。
    沈泽清隽的相貌一下子浮现在了脑海里。
    刚开始分手的时候明明是连他模样都记不清楚的，可是现如今他的样子越来越清晰地刻在了脑海里。
    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曲明月没来由的心慌起来，她突然发觉，自己对于沈泽的喜爱，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看到她发呆，李寒颇有些歉意道：“对不起，是我不该问这么私人的问题。”
    “没事的，”她的脸上重新盈满了笑意，“我有男朋友啊，呐，给你看。”她拿出手机，把自己和沈泽的合照给她看。
    林小娇是看过的，笑道：“她男朋友很帅的。”在李寒提出问题的时候她本就想回答“当然有”，可是突然之间却又不敢说了，她莫名有些怕自己多嘴会得罪曲明月。
    李寒看到照片上的男生，英俊，干净，阳光，和曲明月站在一起像是偶像剧里的金童玉女。自惭形秽的感觉再度萌生，她想到自己的老公，矮胖，家里是农村的，她的婆婆，从她还没过门就在强调，一定要生男孩……
    “长得好帅啊，”李寒喃喃道，“是韩国人嘛？像那个韩国最近很出名的男演员。”
    “是中日混血啦！”曲明月拿回手机来。
    “和你很般配。”李寒衷心道。
    “谢谢。”她心里一动，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心里越发难过。
    “小月，到点了，咱们该去丽芙了。”林小娇说着向李寒道，“要不要一起来呢，丽芙是这里的美容院，她家的护肤很棒的。”
    李寒急忙道：“不不，我就不去了，我刚好也还有事……”丽芙她当然知道，是商场旁边专门医美的地方，她因为脸上褐色斑点纠结的时候，想要去那里做除斑的项目，可是那价格贵得简直令她咂舌。
    林小娇也不和她客气，拉着曲明月道别后就离开了。
    曼妙的背影像《青蛇》里的两条蛇妖。
    李寒匆匆忙忙掏出手机，急着和曾经的同学分享偶遇曲明月的事儿。
    第51章 当时明月在
    而这边，曲明月躺在美容床上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再次点开了她和沈泽的合影。仿佛是心有灵犀，就在此时，沈泽也发了微信过来。
    “中了一篇A类会议的论文，与你分享。你还在生我的气么？上次送你的项链，还喜欢么？”
    他说是前一阵子从日本托人送来的项链，蓝色碎钻的包裹中镶嵌了一颗4.7克拉的粉色水滴钻石，璀璨得要晃瞎人的眼。
    曲明月并没有场合戴这种东西，看到了想到沈泽更难免心烦，于是转手就送给了妈妈。曲妈妈是识货的，瞪着眼睛拿着镜筒研究了半天，然后一直追问她这个东西是谁送的，曲明月不说，她自然也不敢戴出去，只好收在了保险柜里。
    她此时想起来，正在犹豫要不要回信，突然来了一条短信：【和老同学的见面还开心么？】
    曲明月一愣，看着这个陌生又凌乱的号码有点困惑。
    一张照片发了过来，正是她们方才吃冰淇淋时的情景，焦定在了曲明月身上，连她的发丝都看得清晰。
    曲明月神色微变，看看一旁的林小娇敷着面膜，正睡得酣。
    “你是谁。”她回复道。
    【李寒知道是你杀了宋野。你大约不记得宋野了，就是那个军训时从天台上掉下去的女孩。】
    曲明月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僵了几秒，她突然放松了，回复道：“不好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几百年前的事了，无凭无据，她完全不担心。就算对方挖出了什么底细，没有证据，她安全得很。
    【你当然懂，不过你放心，李寒只不过是我给你的一个见面礼，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她没了耐心。
    【同类。】
    曲明月盯着这两个字怔怔发呆，而对方也再没给她发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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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类，什么是同类。
    另外一只黑寡妇么？
    她的“同类”没有再骚扰过她，曲明月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当年的事，她自信做得十分隐蔽。
    杀掉宋野，不全然是因为她每日狂吠如疯狗一般让自己心烦，更多的，是她需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而在军训时碰到她，纯属巧合。曲明月只能理解为，上天将这个人送到了自己手里。
    宋野曾经是一中的女大姐大，她当年横行霸道，还曾伙同其他几个人，将一个女孩堵在厕所里百般侮辱，甚至拍了她的落照散布在网络上。那个女孩不堪其辱，最后在家里割腕自杀了。而警察和学校对于宋野的处罚，只是批评教育而已。
    这个事情闹得很大，要不是曲明月后来的网络事件后来居上，本不会那么快被遮过去。
    所以她想亲手了结了宋野，毕竟那个死去的女孩，是她初中时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曲明月极少自己亲自动手，所以做得非常谨慎，考虑到栽下去的人可能不见得是宋野，她还准备了很多备用方案。
    然而她的备用方案全都没用上，只一次，便非常顺利地成功了。
    她时常怀疑，自己大概生来便擅长这种事。
    即便李寒对她有所怀疑，她也不可能有任何证据，只能当做怀疑和别人说说，否则当时曲明月就会被警察找上门。
    让曲明月为难的只是这个挖掘着她的过去的“同类”。他如何知道李寒对这件事知情的？李寒既然是一份礼物，那么她们的碰面不会是偶然的，必然是“同类”引导她来到自己身边的。
    它想做什么呢？威胁她？不是。戏弄她？也不像。
    它与自己同类在何处呢？控制不了杀人的欲望？打着所谓正义的旗号做最黑暗的事情？
    它还知道什么？它还挖掘出了什么？
    她倒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不是那么安全了。可是如果现在搬回家，又担心会波及爸妈。
    她在这样焦灼的情绪下，自然也就失去了回复沈泽的心情。
    ~
    米色的书房内干净整洁，除了黑色桌椅和连绵的书架，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音响里传来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低低回响在屋内。
    而沈泽穿着黑色的浴袍，一个人呆坐在书房外的走廊甲板上，握着手机，看着莲池庭院发呆。
    分手后，曲明月再也没有回复过他，一次也没有。
    虽然知道她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可是沈泽还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决绝。
    房门被人轻轻拉开，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声音：“阿泽，怎么还不睡觉。论文的事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她走上前来，看到儿子一脸悲伤。
    “怎么了？你不要这样吓妈妈啊……”她看到手机上的照片，语气一顿，“这个女孩还是不肯放过你么？”
    “妈，”沈泽蹙眉，“她从来都没有回复过我一条信息，是我不肯放过她。”
    “阿泽啊……你还太年轻了，这些都是女孩子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啊。”沈母忧郁地看着他，“她若是肯回复你，哪怕同你吵，我都不会这样忧心。可是她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个女孩心机深沉啊。”
    沈泽闭上眼，不想多说的样子。
    “樱井小姐有什么不好呢，就算模样不及这位月小姐，好歹也是个美人啊。况且，就算不说樱井小姐的家世，只说她的性情，沉静又乖巧，是不可多得的好媳妇啊！阿泽，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不明白呢？”沈母纵然心急，说出来的话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像是春风拂面般。她的父辈在日本留学的时候留在了这里，所以她的举手投足也有着日本女孩的影子。
    “或许吧，”沈泽长长叹了口气，“或许是她心机深沉。或许，她不及樱井小姐温柔，但是您也说了，我很聪明。其实从小到大，在我身上使用伎俩的女生有很多，我是可以看破的。可是她不一样，她对我使用伎俩，让我觉得……很荣幸。妈，如果她是猎手的话，那么我这条狐狸，是自愿跳进陷阱里的。”
    沈母震惊了。
    “樱井小姐也会对我使用伎俩啊，她故意讨好您，让自己作为大臣的父亲帮助家里的事业，警告那些想要靠近我的女人，我都知道的。但我很厌恶。”沈泽疲惫地靠在椅子背上，“但我多么希望那个驱逐那些女人的人是小月，那说明她在乎我，我会高兴得跳起来。母亲，我对于酒店的经营和管理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在我看来，姐姐都比我在这方面有天赋，女继承人如今在日本不是那么罕见的。”
    “阿泽！”沈母蹙眉喝止他，“你还好意思提你姐姐，她如今是不辞辛苦地帮你处理事务，可是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以后，她总不能既要顾着夫家的事业，又要照顾你！那你未免太自私了些。我只问你，你不肯经营家里的产业，那你要做什么呢？堂堂三禾集团的少爷，难道要出国去给别人打工，看别人脸色么？”
    “我会在读博期间，会用现在研究的东西再成立一个公司，再加上之前在中国的积累，我想应该会发展得不错。”
    “你父亲不会同意的！”
    “正相反，父亲是同意的。”沈泽笑道，“不过他倒不是因为支持我，而是想看到我碰得头破血流后，乖乖回到他身边。”他正了神色，“母亲，我在中国的公司A轮融资了两千万，我觉得我对于市场的判断和预测是十分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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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沈母几乎气笑了，“两千万……”
    沈泽脸上一红：“毕竟才刚刚开始，我很知足。”
    “阿泽，你这个孩子虽然聪明，但是也爱钻牛角尖。好，我就假设你的公司越做越好，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月小姐能帮你管理好么？”
    “她当然能，但是樱井小姐能么？她每日里学的不过就是插花茶道，英语说得像是念往生咒。”
    “你这个孩子！”沈母被他气笑了，她嗔怪地拍打在他后背上，“她是不可以，可是她背后的人可以！如果你需要，一个精锐的团队随时可以帮你打理一切！”
    “我不用，我有自己的团队。妈，我自认不是一个情感丰沛的人，现如今，我所有的情感，都已经给了明月，”沈泽坚定地说道，“我此生，只认定她一个人。”
    沈母捂着胸口，伤心地哀叹道：“我的好儿子，你就别和我在这肉麻了吧……”
    ~
    过了一个忙碌的周末后，周一的公司里不出所料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曲明月周五释放出的照片，经过了两日的发酵，已经非常白热化了——孟春雨背包里藏着一个棍子，又到单位来了。
    这次曲明月学乖了，躲到了林小娇的座位边上，一起磕着瓜子儿看热闹。
    孟春雨看着座位前的名牌，直直冲到杨媚的桌子前，眼睛神经质地瞪得极大：“你是杨媚？”
    “你谁啊……”杨媚话音未落，孟春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包里抽出棍子来，一棍子抽在了杨媚头上。
    杨媚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天旋地转，又滑落在地上。
    “贱人！贱人！”孟春雨揪住她的头发，棍子没头没脑地打下来，声嘶力竭语无伦次地大骂道：“你还要脸么啊？你还是个人么？破坏别人家庭！你不是爹生娘养的么！你妈是和别人生下了你这个看着别人锅里的贱货么？”
    但是出乎曲明月意外的是，所有人都只是围在那里看着，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助杨媚，就连钟晓，也只是抱着胳膊站在自己的工位上，满脸幸灾乐祸。
    杨媚从出娘胎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挨了几棍子后也怒火中烧，她一把抓住孟春雨的棍子，一脑袋撞向她的头，大家只听到“嘭”的一声响，两个人都晕头转向地倒落在地，幸好一旁的王殊才及时端走了笔记本，否则大概要被殃及池鱼。
    但两个女人仍不罢休，回过神来后，又扭打在一起。杨媚破口大骂道：“你个傻B打我做什么？你有本事去打宁致远啊！是他骗我！是他引诱我的！我早就和他断了！”
    “臭biao子，你有脸说？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见着个稍微有点本事的男人腿都合不住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我老公引诱你？我呸！”
    孟春雨大约是衰神附体，刚骂完，鼻子就又被杨媚打歪了，看起来极其吓人。
    曲明月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竟然有些恍惚。
    她曾经看宫斗剧时，很不齿一群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变得面目可憎，但那毕竟是后宫，她们别无选择。为何到了今日，依旧会有女人为了男人这般拼命呢？正这样想着，一缕头发在她眼前落下来，看那色泽，好像是杨媚的。
    最后还是刘思齐开完会回来看到报了警。
    被迫前来维护秩序的警察竟然还是之前的熟面孔胡子，他对着孟春雨一顿教育道：“我说这位大姐，你有这精力来公司打小三，不如好好管管你老公啊！你这鼻子经得起几次造？”
    “我老公就是被这群小骚货带歪的！”她声嘶力竭地大叫着。
    曲明月冷笑，老公？孟春雨刚收到短信开始闹，宁致远就借口出差，不知道躲去哪里了。
    吵吵嚷嚷一阵子，两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都到了派出所大门口了，孟春雨冷不防又小声骂了句：“长那么丑也知道勾男人。”
    于是杨媚炸毛了，两人再度扭打成一团，还给拉架的胡子脸上也挠了一道。胡子几乎气炸了肺，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给她俩一起关了7天。
    杨媚前脚被关了起来，后脚江南就屁颠着来找曲明月了。
    “月月亲，我想请你吃饭。”她笑眯眯的，之前的事对她而言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显然杨媚倒霉，她开心得快要蹦起来。
    “我是很想和你一起吃饭的，但是今天晚上有事，真的是抱歉了。”曲明月友善地拒绝。
    “给个面子嘛。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对了，你听说了么，宁总马上要给我升职啦~说不准以后就和你一样级别了。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曲明月心里一凉，这才发觉，江南一脸炫耀和示威，一双小眼笑得眯缝在了一起。
    第52章 对素月凝眸
    一直沉浸在淘二手破烂里的江南，很久没有这么张狂过了。没了杨媚这个镇妖塔，她似乎很想好好兴风作浪一把。
    果然陪领导睡觉是很好使，曲明月真想苦笑，她努力工作，做出这么多成就，才升职了一次，之后又费劲心思扯上孟春雨让宁致远愧疚，才换得了第二次，结果呢，杨媚只要pei睡，就可以去心仪的部门，江南只要pei睡，就能平步青云了。
    宁致远这是扇她巴掌呢！一巴掌接一巴掌，再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评价，曲明月真不敢相信他能无耻至此。
    “好不好啦，我们去吃饭吧！”江南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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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黏人的功力曲明月是领教过的，她要是不答应，大概能被这样车轱辘得话折磨一天，所以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而这边江南前脚才走，后脚杨媚就给曲明月发了微信，让她来把自己保释出去，曲明月冷笑一声，只装作没看到。
    晚上吃饭时，果然不出所料，江南大概憋得太狠了，用力过猛，换了一身满是亮片的粉裙子，浑身挂得跟棵圣诞树似的反着光——显然下午打小三没打到她这个正牌小三头上令她很得意。
    曲明月看她跟过年似的满脸喜气，一时竟有些怜悯杨媚了。
    杨媚颓丧地坐在留置室里，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妆也花了，看着好不凄凉。孟春雨倒是手眼通天，很快托了关系出去了。但是她却依旧窝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身边只有两个衣着暴露的老女人，仿佛是低档歌厅的小姐。
    其中一个搭话道：“小妹儿，你在哪个片啊，看着眼生，要不认识一下，姐姐帮你拉点生意？”
    “操，你他妈的才小姐呢，滚！”她恶狠狠道。
    “真他妈的是狗咬吕洞宾，看你长得丑好心帮你，什么傻逼骚货跟我这起浪……”
    杨媚固然厉害，但是她的词汇量显然不及这种久经风月场的女人丰富和下流，这个老女人三言两语给她祖姥姥的外甥女都问候到了，话语难听至极。
    杨媚到了此刻才发觉，除了曲明月，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脱离这里！
    不应该啊，她有钱，有身段，追她的男人那么多，她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胡子这时处理完孟春雨的事儿走进来，留置室顷刻安静了下来。胡子感兴趣地问杨媚道：“这个女的，是那天那个老男人的老婆？”他说的是杨媚被当成ji女抓起来的那次，因为时间隔得不久，杨媚又长得很有“特色”，所以他还记得。
    “不是。”杨媚咬牙，“都说了，我是被冤枉的。”
    “呵呵，进来的人，哪个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你们这帮老娘们打架就打架，还给我挠了！我也是倒霉，不知道是不是得打针狂犬疫苗……”胡子正说着，白启明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下站直身子，笑道：“呦！白少爷！白刑警！怎么今儿有空来找我啊！”
    “找你来喝酒啊，有空没？”白启明身材高大，穿的警服完美地勾勒出了他颀长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株拔地而起的白杨树一样夺目。
    杨媚死蛇一样的眼珠子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英俊的侧脸，虽然之前也来过派出所，但那时她心里很乱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现如今，她是第一次正眼打量白启明。
    “你是第一天来么？我就快要忙成狗了。”胡子挑挑眉，“你最近咋样啊，听说白叔给你介绍了好几个姑娘都被你拒了？”
    “是我拒人家么？是人家看不上我这个小警察，又穷又忙。”
    “得了啊，你这标准的红3代，爷爷跟过主席的，介绍人没跟她们说？”
    “别别，那是嫁我么？干脆嫁我爷爷去算了。”白启明说着，感觉到一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这才发觉留置室里关了三个粉头，摆摆手道，“出去说出去说，这里憋得慌。”
    昏暗的留置室里，杨媚的眼灼灼发亮，仿佛发现了了不得的宝物。
    ~
    杨媚被关了七天才放出来，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条酸臭的咸鱼，她匆匆回家收拾了一番，便去上班了。
    曲明月没想到杨媚还会出现在公司。大约是因为孟春雨没事便要来闹一闹，或者如林小娇所说，杨媚真的攀上了副总裁李得运，公司高层竟然并没有开除她。
    临下班时，她被杨媚堵在了厕所里。
    “为什么不来保我。”杨媚很直接，那熟悉的语调和神态让曲明月想到了高中时的女混混。
    她笑得柔柔的：“宁总让我别插手，给你个教训”
    “他为什么要和你说！”
    曲明月耸耸肩：“大概是觉得，你和我比较好吧。”
    “照片是你发给孟春雨的？”
    “什么照片？”
    “你还装傻，那个照片，我只发给过你一个人！”杨媚逼近了她。
    “哦，你和宁总的床照。”曲明月恍然，“你是发给过我，但是你不是立刻撤回了么？怎么会怪到我头上？再说，咱俩关系这么好，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杨媚狐疑地打量着她，突然恶狠狠地骂道：“我就知道是钟晓这个biao子！想不到她手脚这么快！”
    “钟姐？你为什么发给她？”她就猜到她会发给钟晓，没准江南也有收到。但是江南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来，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钟晓了。杨媚倒也没那么笨，知道先诈一诈自己，只可惜，论诈人，她是祖师姥姥。最近钟晓实在是跋扈得过分了，曲明月觉得，祸水东引给她添点堵，倒也没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她厚着脸皮说宁致远喜欢的人是她……”杨媚咬牙切齿，“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下作！”
    曲明月心想，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就算真的是钟晓，你也不可能和她撕破脸皮的，她是领导，就算不是你的直属上级，你也压不过她去。而且你大概不知道吧，江南也要升职了。”
    杨媚勃然变色：“你说什么？宁致远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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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自己说的，就在你被带走的那天，”曲明月很惋惜道，“哎，大概她给宁总伺候得很好吧，听说要连升两级呢。真是的，明明她才是最无耻的那个，结果反而害你遭了秧。”
    “这个贱人！”杨媚简直快要气炸了，她与宁致远的关系早就断了，一直是江南陪在他身边，怎么那个孟春雨来了就只打她。现在好了，挨打蹲号子都是她扛了，江南反而平步青云，她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发生！
    “叮——”就在此时，杨媚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她看了一眼，火气一下子没了，脸也顷刻白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信来让杨媚担忧的人，只能是邱原了，难为他能憋这么久，看杨媚的神色，户口的事儿八成是没戏了。曲明月不想再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柔声道：“我要先走了，回聊吧。”
    杨媚呆呆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曲明月的车限号没有开出来，父母都忙着没时间，她便想着叫个专车，只是这样走着，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她心里一动，想到了那个“同类”，遂转去了面包店。果然，那人也跟了上来。
    “来两块天使蛋糕。”她向店长道。
    “好的，客人你好久没来啦，这个蛋糕送你啦。”店长笑眯眯道。
    “额，为什么？”
    “就希望客人你多多捧场，你来这里吃蛋糕，我们生意好啊。”以往曲明月总是会来这里，坐在落地窗那里吃一块天使蛋糕，喝一杯伯爵红茶，后来店主便发现，只要到这个时间，周边公司的男性们便蠢蠢欲动，生意极好。
    “我要和她一样的蛋糕。”曲明月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店长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冲曲明月眨眨眼，仿佛在说“你看吧”，然后转身去拿蛋糕了。
    那声音还挺熟悉，她诧异地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孩眉眼墨黑，俊朗中带着羞涩，不由讶道：“小白警官？真是好巧啊！你没穿警服，我都没认出来。”
    “是啊……”白启明抿抿嘴又抓抓脑袋，仿佛两只多余的手无处安放似的，“我在这附近办事，刚好看到你……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跟上来打招呼。”他不敢看曲明月，觉得许久不见，她越发美艳动人了，那深深的清澈的眸子让他想到小时候喜欢的画册上金眸蛇发的女怪，自然，也是美艳的女怪。
    “客人，一共是200块钱。”店长把打包好的蛋糕放在货架上。
    “啊，这么小的蛋糕这么贵……”白启明挠挠头，随即道，“那，她的蛋糕钱我一起付。”
    “不用的，这位姑娘是常客，我给她免单了。”老板笑着解释。
    白启明尴尬地笑着付了钱，对曲明月道：“美女就是有优待啊……”
    曲明月一时还吃不太准白启明的目的，所以只是礼貌地笑笑，对他十分疏离。他为什么会跟着自己？难道孟子初的案子被翻出来了？他是来监视自己的？
    心头的疑问层出不穷，故而笑问道：“小白警官跟着我，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坏事么？”
    “不，不是，就……碰见了，刚好，送你回去啊。”
    “我要去坐公交车了，你……”她很希望对方可以知难而退。
    “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喜欢坐公交。”
    “那都碰见了，一起吧。”白启明殷勤地道，“我替你拎着包？怪沉的。”
    “……你顺路么？”
    “顺路顺路，给我吧。”他不由分说地接过她的包来，脸上已经红了，“这点绅士风度还是要有的。”
    曲明月从他的神色了解了他的想法，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不能怪她如此杯弓蛇影，她身上背的事情太多，白启明的身份又如此敏感，她第一想到的必然不是对方想要追求自己。
    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曲明月一挤上了公交车就后悔了，她和白启明随着人流来到车中央的位置，被迫贴在一起站着。
    “你每天都坐公交车？”他一点也不怀疑，在这种环境下，她会被吃豆腐。
    “也不是每天，我的车限号了，爸爸今天又比较忙，没法接我。”她不安地动了动，心想，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真的来坐公交。她试图转转身，换取大一点的空间，却发觉一点也挣扎不开，她被迫贴在白启明怀里，甚至能闻到他衬衣上散发的干净的肥皂味儿，明明见了没几次，却要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开展对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希望能离警察远一点，勾引一个警察，那是电影里的顶级杀手才会做的事，她这样一个“自学成才”的小虾米，只会一点三脚猫的防身术，被警察盯上，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是一件好事。
    白启明被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儿和时远时近的曲线折磨得满脸通红，欲盖弥彰地说道：“哎，车里太热了，你的蛋糕不怕坏吧。”
    “不怕的。”曲明月无奈地笑笑。
    “那就好……”白启明话音刚落，司机神助攻一般一个急刹车，曲明月一下子撞进了他怀里。
    白启明一手攥着扶手，一手紧紧圈住了她。
    第53章 长空牙月痕
    车上的人怨声载道，你说被踩了脚，我说司机太猛，嗡嗡嗡犹如过境的黄蜂，但是白启明满怀温香软玉，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开心过，灵魂都飘乎乎地飞出了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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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门打开，到站的人如获大赦般挤下了车，但很快，又有更多的人挤了上来。
    “对不起，给你衣服都弄脏了。”曲明月懊恼地看到他的衬衫上蹭上了自己的口红。
    “没事的。”白启明一个手抓牢了车上的把手，另一只手抓着栏杆，试图给曲明月营造一个宽松点的环境。他心里打定主意，这件衣服回去好好收藏起来。收藏前，他今晚大概要抱着睡觉。
    总算，两站过后，人下去了一大半，两人这才得以分开。白启明乐陶陶地觉得，这大概是他人生中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曲明月则备受煎熬。
    既然没打算与这位警察先生有些什么，这样的贴近就实在是不明智！
    “以后要是叔叔不方便，我其实可以来接你的，我工作的地方离你工作的地方这里还蛮近的。”白启明热情道。
    “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曲明月微笑。
    “我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她温柔有礼地看着他，“但是真的不必麻烦了。”
    白启明被她疏离的微笑晃晕了脑子，蹦出心里一直藏着的话来：“我能请你吃饭么？”
    这位警官真是锲而不舍啊，曲明月知道只拒绝是行不通的。她微微叹了口气，指了指两人对面前后坐着的两个老人：“你猜他们是一对儿夫妇，还是一对儿陌生人。猜对了，我和你去吃饭。”
    白启明急忙回想了一下，自己和曲明月从上车到现在，这两个老人一直零交流，除此之外，他们穿着朴素，衣着上没有什么关联性，老年人也不像年轻人一样喜欢戴个戒指什么的。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陌生人。”
    “你错了，我不能和你去吃饭了。”
    “你怎么知道呢？”白启明不甘心地说，“你又没问他们。”
    “他们下一站会一起下车。你就知道他们是一对老夫妇了。”
    正说着，车又停了下来，果然，坐在前面的老头先起身，握着老太太的手一起下车了。
    “你……”白启明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猜出来的！你认识他们对不对？”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我还知道，他们要去这附近的一个五金商场买东西，并且他们住得离这里很远，家里是开修车铺的。”
    “……”白启明换了副认真的神色，“给我讲讲成不……”
    “嗯……他们没有说话，是因为从很远的地方坐车过来，已经很累了。他们的鞋边缘，都有一点泥，这附近没下雨，乘客中只有他们两人脚上有泥，所以我更可以肯定他们是一起来的。没有坐在一起，是因为位子是别人让的。他们的衣服看上去没什么共同点，但是不管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是便宜货，风格也很相似。做这么远的车过来，势必是因为这边有便宜的东西是他们需要的，那最受欢迎的，肯定是那个低廉的五金商场了。老爷爷在手机上拍下了他要买的东西，都是修车用的。我本来也只是怀疑，但偏好那个老爷爷坐得不安稳，一直在看外面，所以，要在那一站下车没错了。当然，就算我猜错了，你也是输了，他们确实是夫妻。”
    白启明目瞪口呆：“你这么会推理，应该去坐警察，真的，你应该来我们刑警大队！”
    曲明月笑道：“工资太低，我才不去呢。”她说到这里，车行驶缓慢起来，快要靠站了。“小白警官，我到了。这里人多，不好打车，你去对面坐同一路就能回去，你的车停那里的停车场很贵的。”
    白启明急忙跟着她下了车：“你……你再给我次机会……”
    曲明月摇摇头，“你别跟着我了。愿赌服输哦！”
    “那我还能来找你么？”他大叫。
    曲明月没有回头，抬起手来挥了挥算是和他再见。
    转过身，她心里在冷笑。
    什么推理，她完全只是凭感觉而已。
    这种感觉不过是一种天赋，就像一个孩子无师自通地能够画出精妙的图案，谱出动人的乐章，或者数学格外好一样，她的天赋不过是对人的感知而已。
    她走进金碧辉煌的电梯，刚好一个穿着白外套的瘦弱的男护工也走了进来，他手里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曲明月在公车上调动浑身肌肉维持平衡，感觉有些疲惫，再加上此时的饭香折磨，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
    周六的早晨酒店，胡子哈欠连天地带着两个小警察来到了“紫金公馆”，这是一个高档的小区，现如今，这里报了一起偷窃案，据说丢失的财物价值不菲，而且是好几户人家一起报的警。
    他出示了警官证，在楼下的保卫查户主的位置，也是好巧不巧的，他看到了对门那家人的名字。胡子心中一动，对两个小徒弟道：“你俩先上去瞅瞅，我打个电话。”
    两个小警察走远了，他掏出电话来给白启明拨了过去：“喂，白大少，过来帮个忙，亏不了你的……”
    紫金公馆一梯三户，不但电梯出来有精致的沙发座椅作为等候区，门前还有金碧辉煌的走廊。胡子一面看着一面啧啧称叹：“这简直跟五星级酒店一样……”
    住在“五星级酒店”里的，不仅仅是业主，还有租户。因为这里治安极好，幻境又清雅，住户素质也高，所以房租也跟着水涨船高，能在这里租房子住的，薪资也都不低。如此一来，自然就有小偷小摸的人惦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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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案的这三户就是租户，分租了一个三室两厅的大房子，都是没有小孩的情侣和夫妻。白启明赶到时，胡子已经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他看到白启明脑袋上的头发睡得东倒西歪，显然出门前也没有好好整理，笑道：“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你还是给你那一脑袋鸡窝子收拾一下比较好。”
    白启明翻了个白眼：“胡子，要不是大案子，你非得我休假把我挖过来，我真的要和你拼命。”
    “是一起偷窃案，”胡子简单和他说了一下案情，随即道，“这个事儿还得问问周边的人有没有别的损失，你去帮我问问对门。”
    白启明险些要气死：“不是，我说你是不是疯了，大早晨给我叫过来，就为了让我帮你问邻居？”
    “你不问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疯了。”胡子没好气地说，“快去！”
    白启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官司，将信将疑地过去摁了对门的门铃，证件杵在猫眼前：“开门，警察办案。”
    好半天，门里响起开门的声音，随即，曲明月白皙柔美的面孔出现在门缝中间。她显然是刚醒，睡眼惺忪，星眸迷蒙：“小白警官？”
    虽然看上去一脸迷茫，但是曲明月心里却清醒无比，警惕得像一只母狼，在心里推测出了无数的可能性。
    “是你……”白启明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他一边揪着头发试图让它们精神点，一边红着脸道：“对门丢东西了，我过来问问你这里有没有丢。”他说完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胡子一眼。
    “哦……”曲明月让开门，“进来说吧。”
    她穿着La Perla孔雀蓝的睡衣和睡袍，衬得她的皮肤白如凝脂。她将白启明请了进来，自己则走到吧台后面冲咖啡。
    白启明脱了鞋，步入了一个香气弥漫的温暖世界。
    曲明月家里的一层是LDK，高约五米的落地窗采光极好。素雅的房间里，一切也都是清新简单的。可白启明却束手束脚地像进了盘丝洞的唐僧，闯了兰若寺的宁采臣，坐在沙发上昏头昏脑，紧张万分。
    “你先喝咖啡吧，我去看看我有没有丢东西。”曲明月放下咖啡杯在他面前。
    “好好，多谢……”白启明急忙起身，不小心便看到了她弯腰时若隐若现的春光。
    白启明你真是个混蛋啊！他这样骂着自己，急忙收敛了心神，专心喝咖啡。
    曲明月上了楼，心也怦怦跳着，不过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该死，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她通过手里的小镜子，看到楼下的白启明坐立难安，明白了他的意图。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大概确实只是凑巧。
    她换了一身居家服，下来道：“我没丢什么东西，小白警官费心了。”
    “哦哦，那就好。”在白启明的不懈努力下，他的头发总算不情愿地立起来了一部分，像一群宿醉后东倒西歪的士兵，“那，那你昨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比如送餐员。”
    曲明月犹豫地看着他，随后叹了口气：“看到了。”
    “他有什么异样么？”白启明急忙把对门的情况和她解释了一下。
    “你不用和我说这么细，”曲明月打断他，“对门最里屋住的是一对儿胖夫妻，男主人是个马大哈，偷他家钥匙很容易；中间的屋里住着一对老师，又一次忘带钥匙叫了开锁匠，门锁有点坏所以容易撬开。最外屋的人最近才搬来，妻子生着重病。偷东西的，就是他老婆，呵，或者说，是那个护工，偷的东西藏在饭盒里或者贴身收着。”
    “生着重病怎么偷东西？你是说他老婆伙同护工偷的啊……”白启明虽然心里不信，却不敢随意反驳她。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病啊。”曲明月说完，收起他喝完的咖啡杯子，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小白警官亲自去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第54章 月色满荷塘
    “额，好。”白启明不得不起身向外走，“那，那你能再多说一点么？”
    “看到这个锁了么？”曲明月把他拉到了门外，“这是密码锁，里面还有防盗锁，外人不可能不惊动别人溜进去，只能是内鬼。”她说着，趁白启明被她骗到了门外，一下子把门关上了。
    白启明险些被打到鼻子。
    她不是为了给他看锁，是为了骗他出去吧……
    门外的几户人家正吵得不可开交：
    “一定是那个护工做的啊，我看他一天到晚的戴个口罩，就知道有鬼啊！警察同志，你们看看监控，肯定能给他捉回来！”住在最里屋的黑胖子愤怒道，“我的手表啊，五万多的欧米伽，还有我老婆的金项链……”
    “我们家丢了五千块钱现金……我们也觉得是他家的护工偷的，那个护工平常七点就来了，今天到现在了也没见到人。”中间屋里的两口子如曲明月所说是知识分子，男女都戴着眼镜。他们口中的“他家”，就是住在靠近门口的一家，也是损失最惨重的一家，又丢东西又丢钱，穿着格子衫的男主人伤心欲绝：“我妻子本来身体就不好，搬到这里来，想着环境好，让她好好养病，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要是真的那个护工偷的，我绝对饶不了他！那可是我给老婆的看病钱啊……”
    胡子一边记录着，小警察已经看了监控跑回来：“师父，监控看了，确实有个护工来过，但是没有出去的监控，好像是走楼梯和紧急出口走的。”白启明端详了那几个住户一会儿，走到胡子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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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子神色一变，对他道：“你有把握？”
    “有。”他心里莫名地信任曲明月。
    胡子点点头，对两个小徒弟道：“去他家屋里搜一下。”
    “诶诶诶，等一下，你们这是做什么？搜我家做什么！”格子男慌了，“我老婆病得很重，免疫力低下，你们会过病给她的！”
    “那你给拿一个口罩，我一个人进去。”白启明笑嘻嘻道。
    “不行，你们身上都是病菌……”
    胡子已经没空和他蘑菇了，给两个小徒弟使了个眼色，格子男便被他俩一边一个架开了。但是胡子和白启明刚打开门，一个人影“嗖”地就窜了出来。
    “妈的，想跑！”胡子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那人的长头发，却不想金蝉脱壳一样，扯了个假发下来。
    还是白启明机灵，追上来一脚踹在那人后背，给他踹倒在地：“往哪跑？嗯？”
    被压制住的人失声尖叫起来：“来人啊，警察杀人啦！警察杀人啦！”
    白启明的手探到他脖子上抹了一下，摸到了一个喉结，不由失笑：“男的啊，再鬼叫真宰了你信不信！”
    “我是女的，女的也可以有喉结！我生病了！”
    “你放屁吧！”白启明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两人被胡子吓唬一通，老老实实交代了就是为了偷钱才来高档小区租房子住，瘦小的男人同时扮成病重的妻子和护工，住一阵子后就偷了东西离开。之前也做过几次，但是金额没这么大，没人报案。所以他们胆子越来越大，这次偷的就多了。他们偷来的钱被塑料纸抱起来，藏在了饭盒的炒饭里，东西则被瘦小男人藏在了自己的假胸垫里。
    证据确凿，案情明了，两个人很快便被被拷走了，胡子拍着白启明的肩膀赞叹道：“可以啊少爷，这才去了市局几天，进步神速啊！这么弯弯绕绕的法子你都能立刻想出来。我这案情陈述必须得给你带上一笔。”
    “哪里哪里……这不是曲小姐也给了线索嘛。”白启明一提到曲明月，脸上又红了。
    “呦，那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这不得请人家吃个饭什么的？”胡子说着，冲他挤挤眼。
    “请吃饭？”
    “当然得请吃饭。”
    “好！好！”白启明会意笑道，“你快走，快走，你穿警服让人姑娘看了害怕。”
    “你这家伙，可真是卸磨杀驴啊！”胡子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笑嘻嘻走了。
    曲明月洗澡洗到一半，外面的门铃又响了。
    “shit！”她咒骂着，不想搭理。可是那门铃阴魂不散，隔半分钟便响一次。
    “别摁了！”她裹着浴巾，从猫眼向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又是白启明热情洋溢的狗脸。
    就算是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和江南加起来都没他这么能缠人！她不耐道：“白警官，又怎么啦？”
    “你还没吃早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点。”白启明的脸贴着猫眼变成了个圆形，看上去很是滑稽，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望。
    “我不喜欢吃早饭的。”她从猫眼看到对门的那对眼镜夫妻三八地正在门口看戏，心里越发恼火，“案子不是结束了么？你快走吧！”
    “我想谢谢你……”白启明脸皮厚比城墙，“还想和你学学怎么破案子。”
    曲明月猛一下子打开了门，把对门的眼镜夫妇吓得匆匆关上了门，但是曲明月知道他俩一定还在猫眼里窥视。
    真是讨厌极了。
    白启明呆愣了一秒，立刻移开眼睛，小声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他想到了原来课本上的课文，别的都记不住，就记住了一句“刚出浴的美人”，现如今，他看到了真正的刚出浴的美人。湿漉漉的头发蜿蜒在雪白的肩膀，青色的浴巾包裹着软馥的娇躯，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
    “我想吃人肉！”她没好气地道：“你先进来，我不愿让人当猴看。”
    白启明乖乖地又溜了进来，眼睛也很安分地只盯着自己的鞋子。
    曲明月回到浴室，粗暴地吹着头发，心里想着，要不索性杀了他，一了百了。
    不行，那个大胡子警察知道他在这里，对门也看到了，真杀了，她脱不了干系。可是总不能就让他一直这样骚扰自己……
    白启明像个大号的狼狗守在门口，看到曲明月换好衣服出来，眼前一亮，开心道：“时间不早了，其实我们去吃午饭也可以。”
    “白警官，我觉得，有些事我要和你说清楚比较好。”曲明月十分认真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白启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神情一瞬间有些受伤，随即他又打起精神来：“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不喜欢你？”
    “你别胡说！”曲明月有些生气，“他当然喜欢我。”
    “是上次送你去所里的那个人么？”
    曲明月迟疑了一下，意识到他说得是沈泽，点点头。
    “他喜欢你，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他要是喜欢你，我就不会有可乘之机了。”他也不是真的就那么傻，他看到了她家里的摆设和拖鞋，可以肯定没有男人和她住在一起。
    “他……有别的事……”曲明月想到沈泽，长长的睫毛便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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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所以你现在是单身对不对？”白启明小心翼翼道，“我追求你，不算道德败坏。”
    “白警官，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她扶额。作为一个逍遥法外的罪犯，她完全不想和刑警扯上一点关系，更遑论做情侣。
    “你肯定是我喜欢的类型，那至于你喜不喜欢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可能我对你，比他对你还好啊……”白启明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如果他有尾巴，大概此时会摇成一个风车，“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应我，但是你也别这么快拒绝好么。”
    “随你吧。”曲明月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我懂我懂，先做个朋友，没问题的。那我们先去吃饭，好么？”白启明确实是条打不死的狗，转瞬又恢复了活力。
    “不好，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那我给你买回来，你等着我。”他急忙换鞋。
    “你买回来我不会给你开门！”
    “你不开门我就只好守着……”
    真是要疯了……她气道：“那你就守着吧！”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大概就是刑警会很忙，根本没时间来骚扰自己吧。
    白启明屁颠屁颠地去买饭了，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的身影，心里的感受是莫名又复杂的。
    白启明高大，阳光，俊朗，愣头愣脑的像个傻乎乎的大男孩，如这样狗皮膏药一样黏人的行为，换成任何一个人，一定讨人厌得很，可放在他身上非但丝毫不会令人生厌，甚至还觉得很有趣很可爱。如果没有沈泽珠玉在前，她或许真的会忽略白启明的身份尝试和他相处。
    可是她再没有那种暖热萦绕在心底的感觉了，想来她的爱情的火山和其他的情感一样是有限的，只能迸发一次。
    她的手指点在玻璃上，低低道：“沈泽，你不会回来了，对么……”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蔓延而下，她终于还是落泪了。
    第55章 思君如满月
    曲明月周一上班时，竟然难得觉得松了口气——总算是摆脱了白启明这个走哪跟哪的小狼狗。
    半上午的时候，杨媚又来找她，正巧赶上江南也来送需要签字的合同——狭路相逢小三胜——以往惧怕杨媚的江南扬眉吐气，很高傲地昂着脖子从她身边掠了过去，杨媚险些被气呕血！
    可是气归气，她刚从局子里被放出来，正是不得不老实点的时候，只好先攒着不发作。
    她狠狠瞪了一眼江南的背影，直接对曲明月道：“我恋爱了。”
    曲明月一怔，这才发觉，也不知道杨媚这一个周末经历了什么，厚厚的粉底下粗糙的皮肤看起来竟然有了些光滑的迹象。她说话的声音这么大，估摸着“出差”归来的宁致远在办公室里听得很清楚。
    “恭喜啊。”曲明月心里为她的迟钝感到无奈，自己已经表现到这个程度了，她为什么还是要粘着自己不放呢。
    “是个红三代，长得也很帅。”杨媚瞄着宁致远办公室的门，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家里很有钱，我不用再为户口发愁了。”
    “发愁？哦……邱总不能帮你么？”她也不能说破。
    “……”果然，杨媚又想到了那些不堪回想的事情，敷衍道：“如果能嫁给我男朋友，户口的事儿本来就不用操心了。我何必去求邱原。”
    “说得也是呢，”曲明月理解地笑了，“那恭喜你了，有照片么，我看看？”她很好奇，是要多么没眼界的红三代，才会看上杨媚这种女人。
    “之后拍了给你看。”杨媚摆摆手，转问道，“你呢，和那个小日本怎么样了。我跟你说，赶紧分了吧，小日本没好东西。”
    曲明月微微蹙眉——之前要微信的是她，现如今一口一个“小日本”的也是她。
    杨媚心里暗暗开心看到曲明月吃瘪的模样，又开始老生常谈她的“老男人论“：“你这么漂亮，找个什么样的不行，我健身房认识几个高管，都是成熟男性，离过婚会疼人，很适合你的。”
    “谢谢，不必了。我和你不一样。”曲明月的语气中的倨傲不再掩饰，“我拒绝还拒绝不过来，不想再有新的追求者。”
    险些被她噎死，杨媚哽了一下，急道：“追求我的人多了去了好么！”
    曲明月转过身看着电脑，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
    明明厌恶她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厌恶她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却不知为何不敢真的得罪她，尤其如今已经落魄至此，再失去曲明月这个盟友实在是不智。于是杨媚放软了语气：“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我和沈泽已经分手了，但是，我目前还没打算找新的男朋友。”曲明月也迅速换了一张面孔，礼貌而又疏离地道，“不好意思，马上要开总办会了，我得去准备了。”
    杨媚一怔，“呼”地一下起身，咬牙切齿地诅咒着走了。
    总办会上要向总裁进行月度总结，除了各个部门的总经理，部门内的副手组长也悉数到场。宁致远在ppt上展示着部门最近一个月的成果，曲明月看到魏嶒和刘思齐小声地笑着说话，表情很是自信且期待。
    她也不禁笑了，手上的资料显示，魏嶒这一组单月不算中标的项目，光合同盈利额就达到了800万，基本填上了钟晓他们组去年一年的亏损。按照这样出色的业绩，就算他来的时间短做不了副总，待遇上也该提一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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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裁显然非常满意，笑道：“致远啊，不错，这几个项目，是你跟进的？”
    魏嶒不自觉地挺了挺腰。
    可宁致远却笑着应了下来：“是，韩处还说，最近要见见您呢，大家一起吃顿饭……”
    曲明月看到魏嶒神色一僵，心中怜悯，魏嶒大约是以为，他在开展项目的时候宁致远不时问问需求，参加一些晚宴是因为关心他。可惜了，宁致远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韩处是魏嶒厚着脸皮拉来的关系，项目是魏嶒飞来飞去打通了政fu关窍才谈下来的！他辛苦这么久，也肯拉下脸来拍宁致远的马屁，堪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可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被顶头上司抢走了所有的功劳！
    魏嶒在国外养成了有一说一的直脾气，现下那张铁青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若不是刘思齐摁着他的手，他大概要当场大叫起来，或者冲上去给宁致远暴揍一顿了！
    曲明月微微叹息，要看清一个人何其艰难，便是魏嶒这样的人精，也有走眼的时候。
    散了会，总裁拍着宁致远的肩膀有说有笑，而魏嶒早已怒气冲天地拿着笔记本走了，刘思齐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来，急忙跟了上去。
    曲明月知道他们两个人是烟友，经常在消防楼梯里边抽烟边聊天，于是也不紧不慢地坐电梯上了一层，轻手轻脚地打开双层门走进了楼梯里。
    果然，魏嶒怒骂的声音满楼梯回荡，显然是憋得快要内伤了：“……艹他妈的宁致远！他愿意抢功我没意见！但是好歹给弟兄们提一句待遇呢！我是为了我自己么？谭章和王永佳累死累活的，尤其谭章，老婆都快生了也不能在家照顾，他们难道不配有提成，不配升职么！他反而和我说要提江南，the fucking son of fucking bitch！Fuck！我怎么和兄弟交代？老子真恨下面多了根□□，不然老子也去□□了！”
    刘思齐安慰了一句什么，但他显然没听进去，又叫起来：“他要真做出了点什么贡献也行！我自己搭关系送人情换来的项目他怎么敢厚着脸皮抢过去的，他还是个人么！This fucking barstard！”顿了顿，他又道：“刘总，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宁致远就是个傻逼，钟晓也是个狗仗人势的货，咱们公司里，我就服你，我来的时候，要不是你教了我这么多，我没有今天！但今儿这事儿，我怎么忍！”
    曲明月悄悄走出来，心想，看来对宁致远人员提拔不服的不止她一个人。若是按照钟晓的思路，这件事最好就这么掀过去也不要得罪宁致远，但刘思齐会怎么处理呢？
    她的疑问当天下午就有了答案：刘思齐安抚魏嶒，并不是为了让他叫两嗓子就把这事儿带过去，而是想让他先冷静下来。之后，他就带着魏嶒一起去了总裁办公室，心平气和地将项目的事儿说了，他并未否定宁致远的功劳，但提出给与魏嶒组里的骨干组员一些奖励或者提成。
    于是很快，王全全群发了邮件，魏嶒组的谭章和王永佳升为主管，年底在年终奖的基础上，增加项目提成。另外如果魏嶒这组的利润持续上涨，公司要考虑明年将它单设为一个部门。
    这下部门里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对魏嶒那一组羡慕至极！尤其钟晓组里的人，似于天然这般的来了六七年了才给涨了一次工资，其他人更不用说。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办公区又暗流涌动了起来。
    而宁致远的神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但他自知理亏，也没有叫刘思齐或者魏嶒来问什么，只是怒极之下，把不小心撞到枪口上的李楠又骂了一顿，算是杀鸡给猴看。
    曲明月这一天看了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戏，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当晚，曲明月正将魏嶒的事件写进员工的信息里时，“意外地”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你好，朋友介绍的，认识一下？
    她通过了好友验证，回复道：“你是？”
    ——“是杨媚介绍我来的，哎呦，小妹妹，你怎么长得跟明星似的，本人也这样么？”“听说才23？上学比较早嘛！”“大哥我今年36，正是会疼人的年纪，年薪200万，够你花的了，以后你要是生个男孩，我给你买套房。”“怎么不说话，来张自拍我看看？最好是素颜。”“你多高啊，我165，希望找一个能优化我家基因的……”
    曲明月长长地嘘了口气，直接将这个人拉黑了，顺便将自己的头像换成了乖乖。
    谁知拉黑了一个，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但曲明月看到对方的信息是合作公司的，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朋友圈屏蔽后通过了。
    通过了之后，这人也不说话。曲明月好奇地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只见里面别墅香车，健身旅游，好一个岁月静好的美男子。
    她轻笑了一声，望着那头像上的帅哥，隐隐有些明白对方的套路了——一个深谙PUA之道的骗炮男。
    果然，不过一会儿，帅哥发来一个信息：你好，我和你们公司的同事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选择了大冒险，多谢你通过我的申请[憨笑]。
    ——假装不经意加了好友，早晚问安形成习惯，贬低女方抬高自己，实现对女生身心的完全控制……
    她冷冷一笑，如今自己心情不好，实在是懒得料理这种渣滓，又直接拉黑了。
    杨媚这号子真没白蹲，也学会恶心人了。自己卖肉不算，还兼职拉皮条……尤其那个骗炮男，换个好心肠的姑娘，真的被骗了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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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此番因失恋而消沉，竟然提不起戏弄她的兴致来。只是将手机丢到一旁，委顿地趴在了沙发上。
    而这边胡子也正被杨媚缠得没办法：“杨女士，你这撩仔撩到我这里来，不合适吧。”
    “我要求不多，”杨媚坚持道，“给我他的微信号就行。”
    胡子上下打量一下她，笑道：“你别怪大哥我说话直啊，你这模样，别说人白少爷看不上，我都看不上。人现在有喜欢的姑娘，追得勤着呢。再说，你什么底细我都知道，倒了十几手的货，我介绍给人家，我脑子有病啊？”
    “那两个事儿我是受害者啊！我是清白的！”
    胡子不耐烦道：“得了啊！清白个屁啊，当我傻子啊，城里你这种捞女我见多了，还有没有正事儿了，没有正事儿麻利儿走人！”
    “你不给我，我不走！”杨媚一屁股坐在他办公室里。
    第56章 月黑见渔灯
    “诶，你这娘们儿怎么不要脸呢，不走给你按妨碍公务抓起来！我都说了人白少爷现在正在追人呢！条件比你好一百倍，有点自知之明好么？”
    “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她坚持。
    “你……？你还是先撒泡尿自己照照吧。”胡子没好气地起身出警去了。
    杨媚一愣，追上去：“那你告诉我他在追求谁！”
    “有病！“胡子懒得搭理她，直接上车走人了。
    杨媚呆呆地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表情木然得像是死人——
    就是因为相中了白启明，她狠狠骂了邱原那个肥猪一顿，又拒绝了李总的邀请，她毕竟不是街头卖春的粉头，她也想要有人人都艳羡的对象，要能和沈泽比肩的模样与家世！这样，她才能出了心里那口恶气！毫无疑问，白启明就是这个对象——高大英俊，家世显赫，那穿着警服的挺拔身影一出现，她就知道，她哪怕是死缠烂打穷尽所有手段，也要把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
    周五一早，江南就等在曲明月的桌子边。曲明月本来奇怪她要干什么，但一看到她的脸时就明了了：“你……这是去整容了？”
    江南得意地点点头，她做了双眼皮，开了内眼角，垫高了鼻骨，填充了下巴和两腮，简直是大变样。
    “我看小娇做了双眼皮挺不错的，就也想试试。”她笑眯眯道，“再说我马上就要升职了，新职位新气象。”
    “呃……挺好的……”曲明月仿佛看到了网上那些面部僵硬的女网红，又像是一个塑胶的充气娃娃，“你下巴是填充的假体还是打的玻尿酸？”
    “下巴没有做啦！”江南笑道，“你每天捏，就会变尖的！”
    曲明月看着她几乎能扎死自己的下巴，不由再次佩服她睁着眼说瞎话的能力。
    小笼包变蛇精脸，公司真的是每天都有新鲜事。江南显然对自己的改变十分满意，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和曲明月王全全一样，到达女神的水准了。她一整天都拿着镜子照着。之后还找了个文件，钻进宁致远的办公室搔首弄姿了一番。
    曲明月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仿佛胸也大了不少。
    不由替宁致远伤心，以后大概是喝不到放心奶了。
    ~
    临近下班的时候，白启明穿着便衣出现在了曲明月的公司楼下。杨媚走出楼来，看到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欣喜若狂地奔上去：“白警官！”
    白启明正在打腹稿想着怎么名正言顺约曲明月一起吃晚饭，就看到一个长相肖似林永健的女孩捧着zha弹一样的大胸奔了过来，一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一脸莫名其妙：“我们认识？”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的。我叫杨媚。”她笑得宛如大家闺秀，“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他冷冷地说道：“等人。”
    “等人？等我嘛？”她自以为可爱地歪歪头，吓得白启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痴女是哪里冒出来的！
    “诶？明月！”这时白启明看到曲明月穿着猩红的外套从楼里走出来，像是见了主人的大狗一般，直接绕过杨媚奔了过去。
    曲明月一看到他就脑仁疼，捂脸道：“白警官，你真的好闲哦。”
    “一起吃饭好不好。”白启明笑得开心，“我知道你烦我，我都烦我自己，这不是忍了一天才来找你么？”
    好像他做了多大牺牲似的！
    她很郁闷：“刑警不是一般都很忙的么？”
    “你忘了，我调休，今儿最后一天，之后你可能会很久才能见到我呢。我不是怕你太想我了么？”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嘴白牙来。
    简直厚脸皮到家了。曲明月正要说什么，却看到白启明身后杨媚正定定看着自己，那表情简直是要吃人似的狰狞。
    “额，杨媚？”她奇怪地和她打招呼，她在看什么？
    杨媚忽地一甩头，快步离开了。
    曲明月一愣，随即想到，红三代，有钱，本地人，帅气，她该不会说的就是白启明吧？她一下子没憋住，笑了出来，白启明什么时候成了杨媚的男朋友了？
    “刚才那人你认识？”白启明看着杨媚离开的身影道，“她跑过来和我打招呼，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那是我同事。就之前我去保的那个，”曲明月摇摇头，“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

 第100页

    “别别别，千万别吓我，长得跟女鬼似的，我害怕。”白启明吓得直摆手。
    “好吧，白警官，到底有何贵干？“
    “我其实是有个事想要拜托你的……”他双手合十，“你知道孟子初的案子么？你这么聪明，我想请你帮忙看看，就当可怜可怜我？”
    曲明月脑子里“嗡”的一下，席卷出惊涛骇浪来。她装出犹豫的样子来：“我不怎么关注社会新闻，而且我妈妈要求我九点之前回家的。再说，你们的案子，给我看，合适么？”
    “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帮了我，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我保证九点之前给你送回去，晚一秒钟，以后再也不骚扰你！”白启明看出她拒绝的态度并不是十分坚决，便殷勤地虚虚圈着她，引着她往门外自己的车边走。
    为了来接曲明月，他把老爸最心疼的好车都开出来了，此时楼外的保安和下班的员工正纳罕地在那围着看，老头子为此特意还警告他，要是划了一个道子就要他狗命！
    他此时完全不去想女方会不会因此图他的家世了，胡子说得对，他本来就是个小警察没什么竞争力，家里要是不能给加点分，曲明月根本没道理高看他一眼——没错，他就是如此双标。
    难得按时下班的宁致远，偏巧看到了这一幕！
    高大俊朗的男孩一身正气，身姿挺拔，笑容爽朗而单纯，他体贴地为曲明月开了车门，还不忘绅士地用手挡在她头顶上。和之前日本见到的煦日和风的儒雅青年相比，他更像是一个勇敢又充满了朝气的骑士。但无论哪一个，都是当之无愧可以站在她身边的人。
    心中久违的刺痛感又回来了，他越发烦躁，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情人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江南也好，杨媚也好，不管嘴上如何恭维她们，心里却知道她们给曲明月提鞋都不配。
    或许自己在曲明月心目中也是如此吧。
    酒店里江南和杨媚打得不可开交时他知道曲明月也在门外，她不但表情淡定，事后也依旧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他却更加心凉。
    这说明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她从来都是看不起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宁致远突然有些愤怒——如果自己不是曲明月的上司，她是不是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呢？！
    他的手段已经快要用尽了：一开始他天真地抛出了升职的诱饵，希望提拔她后可以让她拜倒在自己的权利下，主动奉献换取更多的好处。可是她像是一个懵然无知的女孩，以为提升是她应得的，没有任何表示。后来，他有些急了，试图无视她！责骂她！用繁重的工作拖垮她！用江南的升职刺激她！可她全部都无动于衷！
    他那些操控人的法子，在她这里，全都没有用！
    他只得自我安慰，以为她不过是个愚蠢又高傲的野猫，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不识情趣不识抬举，想想也就罢了。可是她面对那个日本男孩的时候，却那样娇滴滴的万种风情！浑身的雌性荷尔蒙像汹涌的海啸铺天盖地，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他那时才明白，她最美的时候，是面对爱人的时候！
    他多么希望，那样的表情是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出现的！
    他由此才幡然醒悟，她面对自己的微笑，不过是一张虚伪的面具，那面具的背后，一定满是唾弃和冷眼！
    不……不可以这样……她怎么能不喜欢自己呢？她怎么能无视自己的魅力呢？
    宁致远目光变得覆满阴霾——曲明月，你迟早是我的。
    第57章 江心秋月白
    白启明选择的吃饭地点，是一个私人的小四合院。能进入这个会所的人和有多少钱没有关系，全然是看主人的意思。白家祖上做药堂的时候，和这家的老主人是邻居，所以后代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曲明月表面上装着对庭院里斑斓的孔雀感兴趣，心里却只记挂着孟子初的案子。
    两个漂亮的服务员穿着精致刺绣的满清服饰，梳着光溜溜的发髻，戴着银灿灿的繁复项链，见到白启明进来，抬手一甩手中的手帕在肩，笑嘻嘻地打招呼：“白少爷来了。”
    “嗯嗯。”他亦笑着打了招呼，由她们带着去了雅间。
    那雅间里外两间，不像个吃饭的地方，倒更像个闺房，墙上挖槽挂着古琴，酸枣枝的书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那摆着黄铜熏香的茶柜精致异常，一看便是个古董。两人一进屋，挂在外厅五彩斑斓的大金刚鹦鹉便扇着翅膀叫起来：“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另一只黑漆漆的鹩哥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一番两人，拖腔拉调地跟着叫：“玉树~临风~！郎才~女貌~！”
    屋里隐隐传来《汉宫秋月》的曲子，宛转清澈，潺潺如流水般铺了下来。
    “白警官有心了。”曲明月笑道。
    “哪里，来，快坐。”两人在小桌面对面坐下。服务员便络绎将菜品上上，末了其中一个拿了红酒来：“白少爷，老板说了，您第一次带女孩来，送您一瓶La Tche。”
    “哦哦，替我谢谢他了！”
    服务员为他们醒好酒，便离开了。
    “白少爷，”曲明月念叨着这个称呼笑起来，“好像回到了满清。”他们平时虽然也叫陈立洲陈少爷，但是大多带着调侃的意味，似这么郑重的，真是少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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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的主人祖上是奕亲王的分支，所以恋旧，你看他这养着这些鸟，都是小东西，他还专门有个大院子养了好些个野猪鸵鸟什么的，你要是觉得有意思，我回头带你去看看。”
    “别别，那我直接去动物园看就好了。”曲明月笑着喝了一口红酒，很像是个正在喝血的美艳女精怪。她纵然不太懂酒，也尝得出好来，于是又多啜了两口。此时她已经脱掉了外套，里面是一件V领的金色的连衣裙，脖子上叠带着金色的Bvlgari弹簧项链和Tiffany的一颗单钻项链，与她精致的模样相得益彰。
    白启明又有些臊了，不敢直视她的脸和眼睛，只盯着她随着吞咽红酒而微动的白皙的脖颈，还有那纤巧精致的锁骨。
    “对了，不是说，要我帮你看什么东西么？”她终归还是主动提了出来。
    “太恶心人了，你现在看了，我怕你吃不下去饭。”
    曲明月挑挑眉，也是，按照她的身份来说，一个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娇滴滴的女孩，对这种事太过热情终归是不合常理的。她只好选择暂且忍耐，等着白启明主动给她看。
    白启明知道这是自己表现的好机会，不但给她倒酒布菜，还挑拣着自己小时候有意思的事儿说，谁知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竹筒倒豆子一样，给自己交代了底儿掉。
    曲明月内心烦躁，却不得不敷衍地回应：“真的嘛？你们上小学坐直升飞机？”
    “是啊，因为太远了，大院里小孩又多，所以就叫个直升飞机来，一次可以运好几拨。我长大了反而再也没坐过了。”生怕她觉得自己在炫耀，白启明赶紧改了话题，“你……聊聊你呗，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曲明月对这个话题立刻丧失了兴趣，柔柔道：“白警官，已经八点了，你确定不需要谈谈你的案子么？”
    “哦……”白启明看看也吃的差不多了，急忙掏出包里的文件夹和一个ipad，“呐，你帮我看看？别的进展不方便直接给你看，这个现场的照片和视频倒是可以给你看看。这现在成悬案了，主要还是现场留下的线索和物证太少了，我师父说，这是个惯犯，不抓住了，以后肯定还会作案的。还有，本来说是女罪犯，但是目击者说是男的，瘦小，骑了个自行车，而且我看视频上边缘的头发也像是假发。”
    曲明月笑着装糊涂：“我还是自己看吧，你说得我一头雾水。”
    “对对，你前因后果都不了解。你慢慢看，我给你叫壶茶，我沏茶可是一把好手。”白启明殷勤地跑出去了。
    打开文件夹的一瞬，曲明月的眸子陡然睁大！
    那不是她的“作品”！
    难怪之前网上有人说是两人作案，她还以为是毫无缘由地胡说！可如今细节摆在眼前，她才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在她走了之后，还去过现场，并且用锤子捣烂了孟子初的内脏！
    她那时的直觉是正确的！
    有人跟着她！有人在监视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破坏了自己的杰作，让尸体的特征不再明显。因为他的参与外加那天的大雨，自己的痕迹才得以完美地被隐藏，导致警方迟迟无法破案。
    可是这个人是谁？是目击者说的那个瘦小的男人么？可是如果骑自行车的话，分明应该是她才对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对孟子初下手？他怎么跟踪自己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
    是那个所谓的“同类”吗？他捏着自己的软肋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能跟踪到她杀了孟子初，显然不仅仅是跟了一两天而已！
    曲明月脸色苍白，像是掉进了冰桶里一般，感觉喘不上气来！久违的恐惧拜访了她，她几乎想要呕吐出来！
    可是她仍硬撑着翻完了寥寥无几的资料，通过图片和描述在脑中不断地去完善那个后来者的细节！
    “明月，你没事吧。”端着茶进来的白启明看她脸色不善，急忙放下茶具走过来。
    “对不起白警官，我觉得我得先回去了。”她神思恍惚，猛地站起身，却也不知道是酒劲还是害怕，脚底发软，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白启明急忙扶住她，发觉她脸色煞白，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你别急着走，你来这边坐一会儿，我给你倒点茶！”他说着，已经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只觉得她轻的不可思议。他将她放在了里屋的榻上，随后赶紧倒了一杯热茶过来给她喝。
    看见曲明月僵着脸发怔，他以为她被那些血腥的图片吓到了，又是自责又是心疼——他真是个蠢货，明月再聪明也是个娇弱的女孩，那些图片有的老刑警看了都做噩梦，何况她呢！
    白启明你真是个蠢蛋，好好的约会就这么被你搞砸了！
    曲明月脑袋里天旋地转，心里却在飞速地筹谋着，直到目前，警方都还没有一点眉目，还没有怀疑到她身上，说明那个“同类”——姑且当是他做的——还没有出卖自己。再者说目击者的证词对自己有利，她完全可以顺着这个指证说下去。
    至于“同类”，他不会总藏在深处的，他如果有什么所求，会主动来找自己的，她不能自乱阵脚。既然他留下了痕迹，她就可以拼凑一部分他的侧写来……
    白启明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中奖了！他掺起曲明月喂过茶水后，她就软软地偎在了自己怀里，虽说趁人之危有点非君子所为，可是他真的快要快乐得飞起来了。
    --

 第102页

    可是要是曲明月等下清醒过来发现了就不太妙了，于是他轻轻拍拍她的脸：“好点了嘛？还要喝点茶么？”
    曲明月强撑起身子来：“我……我得回去了……”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白启明扶着她急忙告罪，“我真是个混蛋！你千万别生我气。”
    “不关你的事。”她摇摇头。
    “那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送你回去，你等一下啊。”白启明扶着她倚在软枕上，将外面桌子上的材料囫囵塞进包里。
    上了车，曲明月越发觉得酒劲冲击向四肢百骸，临近九点路况还不好，虽然白启明车技厉害，但还是不免一开一停的，她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感觉随时可以吐出来。
    到了家，她几乎是跑着进了厕所反锁了门，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白启明手忙脚乱地关了大门，在厨房坐了一壶热水，敲门道：“明月，你没事吧，我给你送点热水。”
    她抱着马桶，明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却还在想着该如何和白启明说案子的事儿。她已经醉成这个样子，还惦记着那个案子，会不会太刻意了些？白启明会不会觉得她反应异常？
    可是事关她的生死，她又不得不误导他。
    说是一定要说的，但她此时不能出去，出去了，谁知道会不会失言，她务必要将说辞在心里想好，不能多说一字，不能少说一字，最好就算是醉晕过去说梦话，也不会说漏嘴，这是决定她能否逃脱升天的关键。
    第58章 月华流照君
    白启明捧着茶杯在厕所门外等得花儿都谢了，才等到曲明月打开了门。
    她面色苍白，妆也有些花了，可是看上去反而越发楚楚可怜，柔弱无助。白启明不由分说地抱起她来，将她抱到了沙发上。
    “白警官，我方才想了一下，第一个杀人犯，应该是个男人。”
    “你现在就先别想这些了，我快要愧疚死了。”白启明心疼道。
    很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白启明大脑果然死机了。曲明月只觉得白启明一个脑袋变成了三个，却依旧按照自己想好的话说了下去，“他身高170左右，左撇子，有一份正当的职业，受过高等教育，有车，但是租房住。他认识孟家的人，但是不熟。视频里他戴的是假发，你是男性可能很少接触假发，但是那个质感女孩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猜他可能脱发严重，戴假发一方面为了防止留下痕迹，另一方面为了迷惑警方。第二个杀人犯，同样受过高等教育，但他应该没有固定工作，家里的条件不错。他性格孤僻，所以社会关系不太好，给人冷傲的感觉。我猜，他和第一个杀人犯是认识的。我目前只能想到这些……如果错了，你别怪我……”
    她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想，她身边何曾出现过这样的人。
    “好好，谢谢你，我都记着了，你先喝点水，吐完是不是舒服些了？”
    “嗯……”她伸出右手接过水来，喝了两口。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有气无力地掏出电话来：“喂妈，嗯，回家了，你放心吧……”
    白启明抿着嘴，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宛如一个奸夫。
    挂了电话，曲明月已经觉得没有那么晕了，屋里很安静，她眯着眼睛看着拘谨的白启明，低声道：“白警官，谢谢你送我回来，时候不早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你应该走了。”
    白启明内疚道：“对不起，聊案子就是个幌子，我今天本来想要请你吃饭的，没想到反而还让你恶心了……”他缩在那，可怜巴巴地解释，觉得自己今天是凉透了。
    “我恶心是因为晕车。”酒精似乎是麻痹了她的感官，她说话的语气不再冷冰冰的，反而堪称温柔。
    “对不起都是我车技不好……以后绝对不会了……”
    “好，我不怪你了。”她轻声道，“你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白启明乖乖地又给她续了水，这才起身离开，为她关好了门。
    门一关上，他一垮，差点要跪在外面哭出来。虽然心里是想要曲明月给点意见，但那不是主要的。闹得这么狼狈，他可以肯定曲明月不会再搭理他了。
    家里安静下来，曲明月掏出手机，给“同类”发了一条信息：“多余的事情，是你做的么？”
    十分钟后，对方反问道：“和小警察吃饭还开心么？”
    “他”真的是无处不在！
    曲明月冷静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回复道：Just for fun。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一条过来：你一直压抑自己，好可怜。但你迟早会看清楚一切的。
    曲明月不想再回复他，对方也没有再发信来。她蜷缩在沙发里，脑子里一团乱麻。
    ~
    “我都说了人白少爷现在正在追人呢！条件比你好一百倍，有点自知之明好么？”
    那个大胡子警察的话在杨媚心里转来转去，如一串火苗，四下点起她内心易燃的情绪。
    曲明月她凭什么！
    一个毫无性格的白痴花瓶而已！勾引了一个日本人还不够，还要抢白启明！白启明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她这个年纪，真的该结婚了。如果没有曲明月，凭她床上的手段，白启明一定逃不掉！
    杨媚绝望地窝在出租屋里，攥着手机，李总又发了信来，似乎对于她主动勾引却又不付出实际行动感到很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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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心的老男人们。
    有一个办法……杨媚咬咬牙，要想夺回白启明的心，只有让曲明月永世不得翻身！
    还有钟晓，她胆敢把照片发给孟春雨，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
    大概是那天吃饭觉得太过丢脸，抑或者休假结束没有空闲，白启明果然乖乖消失了，只是在短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曲明月松了口气，但愿他就此放弃。
    那夜她虽然喝多了，但是早晨起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现在想来，之所以会那样难受，也和当时知道了有人在监视她有关。曲明月苦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若是被抓进了监狱，沈泽恐怕要庆幸早早摆脱自己了。
    她都想得到报纸的大标题——《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美艳女杀手的前世今生》
    正出神想着，宁致远一阵风似的从办公室里刮了出来，曲明月还以为他来找自己，忙不迭站起身，可他却径直走过去，奔着营销二部去了。
    她想要跟上去，没走两步，就听到宁致远在骂李楠：“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东西！合同金额是多少？8000万，你填的什么！800万！你是疯了么？敢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刘思齐一天不看着你你就是个废物么！”
    他忍耐李楠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这样的错误更是不能接受，一时间办公室寂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李楠垂着头站着，一脑袋细细的毛凌乱地像是被暴风骤雨无情地侵袭过。他察觉到曲明月站在不远处，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垂下了眼帘。
    刘思齐急忙上前，低声道：“宁总，是我不好，我该提醒他先给我看的，别生气，一会儿我发给你。”
    “呵，刘思齐，你倒是什么人都护啊……“宁致远一脸讥讽，话里有话。
    “……“刘思齐无言以对，自从上次帮了魏嶒后，宁致远一直对他这样阴阳怪气的。
    对方不说话，宁致远更多的发作也就无处发泄，他转头见李楠默不作声，在一旁死虫一样葳蕤，怒火更盛，一把把手里的合同甩在了他脸上：“你是死人么！改了重新发给我！再让我发现一个错，直接滚蛋！”随后铁青着脸冲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人自危，寂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以往宁致远也不是没发过脾气，但是这样暴躁异常尚数第一次。于是这一天下来，个个都老老实实，不敢再触他的霉头。这种情况下，曲明月也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把待签的东西都暂且压下了，省得他借题发挥。
    下班时，曲明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请问是曲小姐么？”
    “你是？”
    对方操着生硬的中文道：“我是樱井良……曲小姐，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我们见一面好么？”
    她一怔，心下了然了对方的来意。既然已经堵到了公司来，显然她并没有不见的选择。她收拾了一下东西走下楼来，果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旁边站着一位穿着蓝色风衣的女孩，与她年龄相仿，皮肤吹弹得破，一看便是精心保养的富家女。
    “你就是樱井良吧，找我什么事。”她径直走过去，冷冷地发问。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高挑又美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女孩！别说男人看到移不开眼，就连她看到了，气势上虽然矮了半截，但仍不忍释目。她脸上一僵，然后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轻声道：“我在附近定了饭店，我们去那里说吧？这里人来人往。”
    “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话题需要聊那么久。”
    樱井良垂下眼帘：“那么，我便也不绕弯子了，曲小姐，请你放过三井君吧。”
    “三井君？”
    “就是阿泽啊。”
    曲明月差点要大笑：“你这是在拍偶像剧么？”
    “什么偶像剧？”樱井良不解。
    “樱井小姐，什么放过不放过的，我和沈泽早就分手了。分手后我可是短信都没有发过一个，算是模范前女友了。你来找我是不是找错了人？”她冷然刷出沈泽的微信来给她看，“你自己看。再说，他不选择你，可能是喜欢上了别人，与我何干？”
    微信上沈泽热情而殷切的甜蜜言语似乎刺痛了樱井良的眼睛，她只瞟到一句“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便飞快移开：“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失礼……但是我真的很爱三井君的……曲小姐既然不喜欢他，不妨和他直接说清楚？他便也不会再惦念着你了。”
    “我俩分手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樱井良点点头：“但是，能不能告诉他，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呢？这样，他就彻底会忘记你。”
    “我没有男朋友。”她不耐烦地跺了跺高跟鞋，美丽的漆目直直望着她：“我更没有必要为了你撒谎。”
    “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若我把这些照片给三井君看了，只怕他原本对你的好印象都荡然无存了，所以，你亲自来说吧。”樱井良说着，将一叠照片地给她。
    曲明月接过来一看，竟然是她和白启明在一起时拍下的，拍照的人显然是专业的，她和白启明的那为数不多的一点亲近都在借位下拍摄得十分暧昧。曲明月笑道：“诶？还给我拍得挺好看的。”
    樱井良一怔，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个反应，磕磕巴巴道：“额，是，曲小姐确实很美，不怪三井君忘不掉你。但是在日本，光有美貌是不可以的。曲小姐家境虽然不错，但是和三井家的财力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三井君需要的是可以给他的家族带来助力的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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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之所以亲自来找我，让我去说，当然不是为了什么保全我在沈泽心目中的位置吧。”曲明月听不下去她喋喋不休，出言打断，“而且，你要是敢把这些拿给他看，沈泽会立刻飞回来找我，不是么？”
    “……”樱井良被哽住了。
    “无聊。”曲明月冷笑道，“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沈泽一个男人了，就算是我都不会一棵树上吊死，你好歹也算是有教养的财阀小姐吧，至于跑过来和我说这些么？”
    曲明月知道自己说的不是真话，她仍旧爱着沈泽。只不过，天长日久，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终归还是会走出来，步入下一段感情的。她想，她永远也做不出去和别的女人谈判这种掉价的事，沈泽不肯选择樱井良，倒算他有点眼光。
    第59章 山中夜来月
    曲明月懒得再和樱井良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想想终究气不过，第一次给沈泽回复道：“樱井小姐来找过我了，我想你还是和她说清楚，让她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沈泽立刻拨了语音通话过来，被她挂断了。
    “对不起，”他发了语音，语气很急，“我不知道她来找你了。我会和她说的，你别生气。小月，我下周回去看看你，好么？”
    曲明月不再回复，他回不回来，对于目前的状况，有什么改变么？
    其实樱井良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她即便家世再好，和沈泽家也是天壤之别。和沈泽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偷来的一样……其实她应该知足，至少两人真心相爱过。只可惜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到各自的世界里，她做她的地头蛇，他做他的贵族王子。井水不犯河水。
    ~
    夜晚，白启明下了班正要回家，就看到一个高挑的女人向他走过来。
    一时间，他还满心欢喜地以为是曲明月来找他了，可是那人走近了他才看出来，是之前和他打招呼的那个丑怪女人。
    “白警官。”杨媚在这里等了有两天了，今天终于等到了他，“刚下班？”
    “你到底要干嘛啊。”白启明很不耐烦。
    “我就不跟白警官绕弯子了，我知道你喜欢曲明月，可是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么？”杨媚这话显然是准备了一番，一气说下来没有一点磕绊，“她不像她外表那样清纯，她很放荡的，她和我们老板有一腿，出去旅游，还勾引了一个日本人。甚至去健身，还会勾引那些已婚男性……”
    “你别放屁了行么！”白启明怒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哪颗葱啊。胡子都跟我说了，让我小心点你。你再敢说明月一句坏话，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杨媚委屈道，“但是，我会向你证明的。曲明月那个人伪装得很深，她设计了我！我会向你证明的！”她是凭着直觉胡说，却不想自己无意中的话无比接近于真相。
    “神经病！”白启明觉得恶心，绕过她走了。
    杨媚紧紧咬着下唇，内心的屈辱感不断涌了上来，她的直觉让她恨曲明月胜过所有人，恨不能要她身败名裂！这种恨甚至超过了给她带来了真正伤害的宁致远！
    她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世界的主角，却每每需要忍受曲明月从外貌到家世的碾压；
    当她委身于那些老男人时，曲明月却可以在完美的黄金单身汉中挑三拣四；
    她炫耀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却总觉得曲明月那双漆黑的眼睛可以看透她的画皮……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曲明月这么讨厌、这么恶心的女人！
    她给宁致远打了个电话，一直打了三遍，对方才接。
    “杨媚，你闹够了吧！”宁致远压低了声音，显然在家里。
    “我打电话不是为了破坏你家庭的。”杨媚冷冷道，“何况，那张照片不是我发的，是钟晓发的！”
    宁致远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之前孟春雨来闹时也有传闻说是钟晓干的，心里已经隐隐信了两分，但他依旧不肯软化：“不管是谁发的，你不发给他们，会出那样的事儿？你让我在家里很难做人你知道么……”
    “你喜欢曲明月对么？”她打断了他的抱怨和指责。
    “……你想干什么。”
    “我可以帮你得到她，让她以后对你俯首称臣。”杨媚低声道，“但是我也恨钟晓这样设计我，你要想办法把她挤走，而且，你不可以给江南升职！”
    “呵，那都容易，可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曲明月和你一样……”宁致远不屑一顾。
    杨媚险些又要抑制不住火气破口大骂起来，她是什么样！她怎么就比不了曲明月！可是如此境况下，她只能生生压了下来：“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似乎犹豫了很久，宁致远冷冷道：“好，愿闻其详。”
    ~
    下午应付了樱井良，曲明月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不管沈泽如何好言好语地哄她，她也不肯再回信了。樱井良从哪里要来的她的手机号？必然不可能是沈泽给的，那么谁能在沈泽的手机里查到她的手机号呢？只能是他的家人了，母亲或者父亲。
    樱井良不只是为自己出头，还为了表明三井家的态度，只不过还有更多的话被她堵回去没说出来而已。
    曲明月苦笑，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或许装傻能活得比较快活些，
    心里憋得慌，看看时间还早，她索性出门找了个清Bar，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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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酒保端了一杯Whisky Sour过来，道：“小姐，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您的。”
    她抬头，看到吧台的一个穿着银灰色休闲西装的英俊男人冲她举了举杯。
    “放这吧。”她点头示意。
    澄澈的液体中浸泡着黄色和绿色的柠檬，看着倒是让人心生凉爽。
    吧台的男人忍不住走过来坐到她面前，眯眼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她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笑我搭讪的方式太老套，但是我真的好像在哪见过你……”他认真地说着，曲明月也才发觉，他的眼睛倒是让她有点印象。
    “曲明月！对么？你的名字。”他突然抬高了一点声音。
    曲明月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不是随意搭讪。
    “我是薄溯源，你忘记了？我们是一个话剧团的呀。”他很欣喜，“有一次演《粉红女郎》的短话剧，你演万人迷，我演那个房东……”
    “哦——！”曲明月终于想起来了，薄溯源，她母校的校草。
    当年薄溯源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话剧团的台柱子，英俊、多金、冰山美男……都是他身上的标签。她之所以能想起来，是因为他的眼睛，他的瞳仁颜色是极浅的琉璃色，仿佛两三片茶叶泡出来的淡茶水一样清澈，她从未见过这样颜色的眸子，所以学校里都盛传他是混血儿。
    多年过去，她早已忘记了薄溯源长什么样，但是那双浅色的眼睛却一直保存在她的脑海中。现如今，那双眼睛落在了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脸上，她也得以回想起久远的记忆，笑道：“学长好。真是太巧了。”
    “是啊，城市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老同学！”薄溯源显然比她还激动，“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男朋友呢？”
    曲明月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男朋友。”如今的薄溯源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仿佛没那么冷漠了。她自然也知道对方这样问的意图……
    “你可是当年学校叱咤风云的万人迷啊，以为你会从自己的追求者中挑选一个呢。”
    “我可比不了学长你。”她笑笑，“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
    “帮爸妈打理酒店，最近在郊区买了个小院子刚装修好，哦，对了，刚好给你个地址，拜托学妹帮我拉拉生意了，你要是带同事过来，我给你们打五折。”他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这么大方！那我可得去捧捧场。”曲明月扫了一眼名片收了起来，她这才想起来好像上学的时候是听说薄溯源家里是开酒店的，但是没有沈泽家那么财大气粗罢了。她心想，薄溯源和原来大不一样了，似乎变得圆滑了，连让老同学拉生意这种话也说得如此自然而然了，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不是也如此。
    不过步入社会后还能保持高冷的，又有几个人呢？即便家境优渥如薄溯源，大概也不得不满脸堆笑去应酬，然后在挫折和阻碍中被磨平棱角。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聊着大学的事，林小娇却突然打了电话来。曲明月歉意地冲薄溯源笑笑，拿起电话：“小娇，怎么啦！”
    “明月，呜呜呜，你能不能来救救我。”林小娇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来我就死了。”
    ~
    幸好薄溯源是开了车的，曲明月便不至于再回家取一趟车。两人按照地址来到林小娇居住的筒子楼下，发现那里已经有四个人在拉拉扯扯了。
    她急忙下车，喊道：“娇娇。”
    林小娇看到她，本来已经不哭了，却又哭了出来：“小月……”
    “怎么回事……”她抱住林小娇，这才看到，陈立洲和郑威竟然也在——郑威是小娇的老乡，过来帮忙可以理解，但是陈立洲和她不过是一个组的同事，以前也未见得他们有什么亲密之处。
    她心里狐疑着，又看到站在另外一边健壮得像个牛犊一样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阿诚了。
    阿诚和曲明月印象中的很不一样了，原来的他，多少还有点帅气的影子，现在他变胖了些，脸上横肉一多，也越发狰狞了，但不管哪次见他，他手里都攥着一把花生吃着，兜里露出半个酒瓶来，身上散发着浓浓酒气，隔着好远就能闻到。
    “我以为叫了什么救兵来呢，”阿诚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原来是曲大小姐啊，你要是舍不得好姐妹受苦，陪我睡一晚，我可以考虑放过她。”
    “你做梦吧你！”林小娇大叫。
    “闭上你的臭嘴！”郑威和陈立洲破口大骂，薄溯源也上前了一步，站在了曲明月身旁。
    林小娇哽咽着对曲明月道：“小月，他……他想杀了我……他在我的车底洒了汽油！”
    “什么！没有报警么？”
    林小娇吓得筛糠一样道，“我之前报警了，报了好多次，但是警察说他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没办法立案，只是警告他。”
    “报警？”阿诚笑了，“我他妈的还想报警呢，女朋友劈腿跟人跑了，想去攀高枝，我也是冤得很啊！”
    曲明月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再看看一旁一脸神色严峻的陈立洲，心中突然明白了过来。她对阿诚道：“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她早就想离开你了，愿意找谁，是她自由，你有什么可冤的？”
    “哦，合着她想找我就找，不想要了，就跟抹布一样把我丢开？我怎么那么贱呢！”阿诚冷笑。他随即又转向陈立洲，“这位先生，你也真是不挑食啊，这女人我睡了没有一千遍也有一百遍，屁股上几个痣我都一清二楚，你不挑食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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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立洲冲上去一拳打在了他脸上，吓得林小娇发出一声尖叫来。
    第60章 明月照别离
    “你打，你有本事把我打死。”阿诚躺在地上反而笑了，“打不死，我迟早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陈立洲。”曲明月急忙上前拉住他，“先应付他离开我们再慢慢想办法，这样闹下去没完的。”她转而向阿诚道，“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损失了青春在她身上，她得给我青春损失费。”阿诚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五千。”
    “不能给！”林小娇冲上来，“他每次都是这样说，他就是个无底洞。”
    曲明月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她，随即对阿诚道：“一千，不要的话，我们警察局见。我相信警察被烦的没办法，也会给你关个两三月图个清静，刚好，我有认识的人。”
    阿诚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竟然很爽快地松口了：“好，曲大小姐的面子我是要给的，一千就一千，拿钱来吧！”
    陈立洲几乎是闪电般地掏出钱包来，把钱摔在他怀里。
    阿诚握起那粉红色的钞票亲了一口，笑道：“再见了各位~！嗯，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小娇绝望地发出一声低吟，一个站不稳瘫倒在曲明月身上。
    好在陈立洲冲上来扶住她，她没有昏过去，但是平日里活泼的一双眼睛此时失神地望着黑洞洞的夜空，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破娃娃。
    陈立洲将她抱起来，对曲明月道：“他不会罢休的。”
    郑威也很头大：“哎，早就劝她不要这样犹豫不决，阿诚就是看她好说话，胆子又小。”
    “没关系，总能解决的，你们先带小娇回去休息吧，她吓坏了。”曲明月摸了摸林小娇的脑袋，眼中有些不忍。
    陈立洲点点头，和郑威一起带着林小娇上楼去了。
    曲明月依旧怔怔站在原地，仿佛在想什么。
    “你没事吧。”薄溯源上前来体贴道。
    她回过神来：“没事，不好意思学长，让你看笑话了。”她有些歉然。
    “哪里，但是那个男人，我觉得他是认真的，连汽油都准备好了，他可能真的会最终杀了你的同事。”薄溯源也不免跟着忧愁。
    “我知道，我只好想想办法。”曲明月秀气的眉头微蹙。
    “我们先走吧？我送你回家。”他引着她向车走去。曲明月后知后觉地望着他地侧脸，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薄溯源的模样还是如此迷人。她记起来，当年薄溯源演过《哈姆雷特》，演过《基督山伯爵》，演过《恋爱的犀牛》，他上台的时候场场爆满，台下的女生几乎掀翻了房顶，论坛上甚至还有女孩说，如果薄溯源做房东，大概全城的姑娘都要打破头了！
    不知道当年那些爱慕他的女生，是否依然对他穷追猛打呢？
    回到家后，薄溯源又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问她是否安全到家了，还开玩笑似的说，要请她吃饭。
    曲明月觉得很稀奇，她大学时从没觉得薄溯源对她特别上心过，那时候他们都在话剧团，曲明月经常偷懒能不去就不去了，所以与薄溯源见面并不多，仅有的几次排练，两个人不是一个场次，也没什么交集。薄溯源一直是冷冷的，只有排戏的时候表情才会变得生动起来。他从来也没有对她体现过特别的兴趣，当时的室友还开玩笑说，只要校草薄溯源一天没有沦陷，曲明月的魅力就不算无往不利，她们就还有希望。
    如今薄溯源这是打算沦陷么？
    她掏出薄溯源的名片来，照着上面的网址搜索了一下，很容易就进入了那个休闲小院的网址。粉墙黑瓦，果然精致，位置虽然比较偏，不过附近有一个景点倒是可以顺便去看看。薄溯源今天帮了她，她也打算投桃报李，于是特意在小号上po了小院的图和地址，并附文道：好可爱的小院子，真想去那里玩儿啊。
    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李楠，在另一端殷勤地记录下了地址。
    ~
    林小娇虽然憔悴得很，但是照常来上班了，陈立洲作为护花使者，毫不避讳地开车送她。
    “娇娇，你没事了吧。”曲明月半上午的时候过来找她，看她萎靡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事。”她苍白着脸站起身，“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才来到走廊里，林小娇就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小月，怎么办啊，我觉得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就算是打发了他，明天呢，后天呢……你知道他昨晚发信给我说，他要去杀了我爸妈，要把他们的人头挂在我家门上！我之前都没敢告诉你，他把我家的猫勒死了，说要警告我……我觉得我完了……我自己现在都想死，真的……我好怕啊小月……”
    “陈立洲怎么说？他没有因为阿诚的话介怀吧。”曲明月抚着她的后背问道。
    林小娇梨花带雨的脸一红：“他没说什么，我以为他会介意的，但是，他说，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相处久了，觉得很舒服。他说他也不是什么玉洁冰清的人，他根本不在乎。他安慰了我一晚上，小月，我觉得，不管你怎样看，他对我是有几分真心的。”
    “我也觉得陈公子是个聪明人，不至于三言两语就被人挑拨了，不过就是想听你亲口说。”曲明月轻声道，“至于阿诚嘛，我觉得郑威说得对，你可能是太软弱了，娇娇，你既然连死都不怕，又何必怕阿诚呢，死之前也得先杀了他，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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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杀了他？我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我还有点晕血……”林小娇惊恐道。
    “杀人不一定都见血的嘛，好啦，我开玩笑的，就是想让你别老动不动死啊死的，你得好好活着，气死他！以后做了陈家少奶奶，我找你喝茶。”她笑道。
    可是林小娇却出了神，似乎在繁复咀嚼她之前的话。
    曲明月心想，她不得不帮林小娇这一把了，这很危险，但也是没办法的事，阿诚的眼光，她太熟悉了，嬉笑怒骂的后面是冷冷的仇恨，他和林小娇痴缠了快两年都没有分成，现如今那仇恨已经酝酿得极深了。
    但是就如小娇说的，报警也没用，对方根本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伤害来。可是若真的造成了伤害，那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如果林小娇真的死了，舆论会怎样对待她。他们会说她朝三暮四，会说她自己识人不清，会说她不守妇道花枝招展活该被杀死……
    她不忍心同样的事再发生在她身上。
    ~
    之后的一周，每天林小娇被陈立洲送回家后，便紧张地锁住了所有的锁，还会搬个桌子来堵在门口。今天也不例外，可是今天她做完一切后，却忍不住跪倒在桌子边上，低低啜泣起来。
    她的精神已经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咚咚咚——”她险些被那敲门声吓出精神病来。
    “谁呀！”她带着哭腔惊恐地问道。
    “小姐，您的快递。”
    “我没有买东西的。”
    “您不是林小姐么？”
    “我是！”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果然是平日在这里送快递的小哥。
    “那确实是寄给您的，这样，我把东西放在门口了。您给我单子签收一下就成。”说完，门缝下塞了张快递单子进来。
    林小娇钻到桌子下面，签完了又给他塞了回去。
    她趴在门上，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消失，这才挪开桌子，打开门将快递拿了进来。
    不是什么炸dan吧，她忐忑地想，可是小箱子倒是不沉。她用美工刀划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大包花生。
    这是老家的人给她寄的么？她将花生拿出来，看到下面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阅后即焚”。她好奇地打开来，上面只有打印剪贴下来的寥寥数语：阅后即焚——如果你想要摆脱你的前男友，将这包花生放在他面前，生死的选择在他，生死的选择在天。
    林小娇反反复复读了许多遍，不明白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意识到这是有人想要帮她，所以急忙来到卫生间，把那封信烧了。
    花生能帮她摆脱阿诚？
    好死不死，阿诚这时发了微信来：“给我打三千块钱过来。”
    林小娇死死咬住了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眼中黑色的恨意翻滚，手也在颤抖。她端详了那包花生一会儿，将它打开，倒在了家里的果盘里，然后给阿诚回复道：“我卡里没钱了，但是有现金，你过来拿吧。”
    阿诚万万没想到林小娇会约他来家里，一想到她如今清秀可人的模样，早已经心猿意马。
    他一路过来，望着窗外夜景，竟然破天荒地回忆起两人初识的日子——高中时，林小娇是好学生班长学习委员，他是差等生小混混打架天才，后来林小娇上了重点大学，他只去了一个技校。但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和自己分手。
    他不是没想过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的，他甚至连两人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后来呢？
    后来他实在是找不到好的工作，林小娇能力出众，工资是他的十倍还多，工作的公司也是国内名列前茅的。她变得时尚了，精致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留着蘑菇头的小姑娘了，她看向他的眼中不再有崇拜，对于他对未来的描述不再抱有希望……
    阿诚望着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苦笑，人人都以为林小娇胆子小，殊不知，他才是胆子小的那一个，他害怕她割裂和自己的联系。如果不这样做，怎么留住她呢？怎么让她记得自己呢？他就是一滩烂泥，一个混蛋，一只寄生虫，他攀不上曲明月那样的天之骄女，小娇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没了她，他甚至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走进林小娇的家中，他看到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又哭了。阿诚默默无语一阵子，难得良心发觉安慰她道：“你又哭了，眼睛不是才做完不久？哭了肿起来不好看。”
    林小娇低泣：“阿诚，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呢？”
    他的内心是绝望的，他知道她恨透了自己，可是他真的不能没有她，就算死，也要和她一起死，这样才不负他们少年时的承诺！
    “小娇，你死心吧。”他的恐惧化作了冷笑，“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
    林小娇的眼中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恨意，她默默无语一阵，站起身：“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钱。”
    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卧室里，阿诚莫名生出了寒意，他没来由觉得自己像是蛛网上的猎物，那八只眼的黑寡妇，正慢慢逼近他。
    第61章 山高月出小
    他有些烦躁，看到果盘里有花生，不自觉便剥开来吃。花生仿佛是有些受潮了，味道怪怪的，但是对于饿肚子的他来说，仍不失香甜。
    花生壳裂开的“毕波”一声，清晰地传到了林小娇耳朵里。她站在黑暗里，握着钱的手抖得很厉害，她不知道花生为什么能帮助她摆脱阿诚，可是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她仿佛和从前的自己割裂了，她莫名感到恐惧，她有一种预感，她可能真的要和阿诚永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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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了出来，白着脸将钱递给了他。
    阿诚阴沉地望着她：“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他将钱揣进兜里，看到越发靓丽的林小娇，突然低声道，“娇娇，我们还能回去么？”
    “回哪里去。”她茫然。
    “回到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被混混拦住要钱，我帮你打走了他，你还记得么？”
    林小娇讽刺地看着他：“和我要钱的混混？你在说你自己么？”
    阿诚脸色一变，吞了吞口水，难得没有生气：“不管怎么样，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阿诚，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对么？有些事，我从来不说，不代表我从来不知道，你给小月发的微信，我看到了。你拿我的钱和别的女人去开房，我也知道的。你问问你自己，你有什么脸面说你对我是真心，你有什么脸面不让我和你分手！你甚至还杀了我的猫！”
    阿诚一慌，不料她竟然知道了自己曾经那些龌龊的勾当，一慌神，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挥了过去。
    林小娇被打得脸偏向了一边，心想，这个人怎么还不死呢？他为什么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呢？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阿诚握着手，嗫嚅道：“对不起……”
    “好了，钱你拿到了，人你打过了，可以走了么？”她平静地望着他。
    他很想再说些什么，仿佛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他的内心十分焦灼，他感觉到那蛛网上的黑寡妇，又向他爬地更近了。
    他得逃了，他不想被吃入肚中。
    “我走了，有空再来找你。”他抛下这句话，急急向外走去。
    “等一下。”林小娇突然叫住他，将粗布包裹的剩余的花生递给他，“这些花生，是老家寄来的，你拿去吃吧，我知道你爱吃。”
    阿诚愣住了，他探究地看着林小娇的双眼，想从里面看到她的爱意。可是她垂着头，薄薄的眼皮遮着眼，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接过花生来，离开了。
    ~
    林小娇变得魂不守舍的，心中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可是过了两天，阿诚又和她借钱，险些气死她。
    她开始觉得，那送花生的人就是搞了个恶作剧而已，阿诚不是依旧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么？看他在微信里说，还和人打架呢！
    她如此心烦意乱，也不来找曲明月聊天了，曲明月心知她在忧虑阿诚的事情，也不去烦她。至于杨媚，自从自己无意中把记事本上白启明的电话给她看过了后，她就专心去骚扰白启明，也不来找她晦气。虽说这么做有点对不起小白警官，但是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同时应付这么多人——尤其薄溯源最近也热情得很，她已经fen身乏术了。
    唯一应付不掉的便是，江南时不时要来炫耀一番——江南整容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对自己塑胶的模样异常满意。她之前搭上了易寒这个线路，想要往娱乐圈发展，奈何硬件实在跟不上，于是被说服做了易寒旗下的网红，卖卖衣服什么的。可惜她审美太崩坏，又不太会用ps，直接导致照片上垂顺的窗帘到了她脸边时能蛇一般拐七八个弯，所以至今卖出去的衣服也不过就寥寥几件。
    但那花了大价钱在微博上买来的粉丝给她带来了异常的自信和满足，她刷着微博，得意洋洋地给曲明月炫耀：“昨天晚上我做了直播，赚了一千多呢。”
    曲明月干笑：“你老公不在意？”
    “我赚钱，他在意什么。”江南认真道，“我还教我女儿用直播软件，你不知道，她也有粉丝，有好多大叔都给她买礼物。”
    曲明月心中有点作呕，心想，做江南的女儿未免也太倒霉了些。
    还没来得及回话，江南突然一溜烟跑了，曲明月差点笑出来，看到原来是杨媚过来了。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怕杨媚，当初对峙的气势果然只是假象。
    “给你尝尝我朋友从巴西带来的咖啡。”杨媚瞟了一眼江南的背影，不由分说地从桌子上拿起曲明月的水杯，将咖啡粉倒在了里面。
    “哦，谢谢，今天是挺累的。”她看到杨媚主动帮她冲咖啡，还是挺惊讶的，白启明的魅力果然很大。
    “诺，尝尝。”杨媚把杯子递了过来。
    “嗯，多谢啦！”她用勺子搅拌了一下，抿了一口。
    “怎么样？这个咖啡很贵的，好喝么？”
    咖啡味儿很淡，糖精倒是没少加。曲明月虽然没有喝奢侈咖啡的嗜好，平日里偶尔喝的也是Lakun，故而这个咖啡在她喝来，实在很低级，但是杨媚既然如此殷切地看着自己，她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笑道：“还好。”
    “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多给你拿几袋。”
    “额，不用了……”她急忙拒绝，“这个就可以了。”
    杨媚冷笑了一声，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不说话也不走。曲明月心里暗暗叫苦，她这是盯着自己一定要把咖啡喝完才肯罢休么？她妥协地又啜了两口，笑问道，“你今天不忙？”
    “还好，王殊才不敢管我。”她耸了耸肩。
    这时宁致远走了出来，道：“小月，定一个四季春和的雅间，晚上招待客人。”不给她回复的机会，他又道，“国际关系事业部缺人，我打算调你去，今天，就当练练手，钟晓也去，你还没参加过商务宴请吧，一起去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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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当然是想拒绝，可是他用调岗把她剩下的话都堵了回来，她也就只得答应下来。商务宴请有什么稀奇，她跟着妈妈看的多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再说如果能调岗，再升一级是附加的，看来她的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
    就是不知道宁致远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肯放她走了。
    宁致远回到屋里以后，她向着杨媚低声笑问道：“你和宁总现在怎么样了？”
    “早不联系了。”杨媚似乎被宁致远方才无情的样子伤到了，萎靡地起身，“我走了。”
    四季春和就在复兴集团附近，再加上这边的员工是常客，定位置不难。曲明月订好了酒店看了看表，也快下班了，便打算去洗手间画个淡妆。她又尝了尝手中的咖啡，觉得还是不太好喝，索性带过去一起倒掉了。
    她化好妆洗完杯子出来，宁致远带着钟晓也收拾好了东西从办公室走出来：“让林小娇帮你打卡吧，我们现在出发。”
    这次接待的，是深圳和香港来的客人，其中一个还是某军区的官，剩下的也都戴着金表，穿着名牌，只差在脸上写上“暴发户”三个字。
    曲明月微微蹙眉，心里有些不适，往些时候接待客人的时候她也见过，大多都是政府和合作企业的人，看上去彬彬有礼教养良好，这样低劣的客户，她还是第一次见。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快，宁致远轻声道：“哄好年纪最大的那个就行了，别的不用管。再说，还有我在，你怕什么。”
    曲明月还没说什么，钟晓已经尖锐地开口了：“小丫头，做商务，哪有不喝酒的？你不想喝，难不成让宁总帮你挡酒啊！”
    “话虽如此啦，”她抱歉地笑道，“我酒量小，万一喝吐了，吐在桌子上，可就难看了。”
    “没事，慢慢就好了。”宁致远温声安慰她。
    客人们陆续落座，看到曲明月，都惊讶地对宁致远道：“哎呦，宁总，这是哪请来的明星啊！这简直是，仙女下凡嘛！”
    “上次带来那个江南啊，我还说不错，跟这个比，就俗了！”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曲明月笑道：“我叫曲明月。”她心里虽然恶心，但是脸上依旧维持着亲切的笑容。
    其中一个老头儿拍手道：“哎呦，这个名字好啊，这个名字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咱们这是刚好约在了黄昏后。”
    “钱老板诗人啊，厉害！今天我们可得跟这个妹妹好好喝两杯。”他们出门在外，从来都是用老板相互称呼。
    “妹妹刚大学毕业吧，看眼神就看得出来，纯洁。“
    一群人对着她花痴似的品头论足，眼珠子恨不得贴在她身上看个通透。
    宁致远笑得矜持，但眯起的眼中带着难掩的得意道：“这个是我秘书，以后也要做上商务了，带出来学习一下，别吓坏了她。”
    “秘书？不得了！宁总，你守着个天仙一样的秘书，家里弟妹不得拈酸吃醋啊！”
    曲明月简直心中作呕到了极点！这就是宁致远想出来的新招数么？带一群□□熏心的老狗，想恶心得她知难而退？可是看他那摇头晃脑的自得样子，又好像仅仅是带她出来炫耀一番而已。
    她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头晕，这头晕来得莫名其妙，她一下子恍了神。这时沈泽发了微信来：“明月，我落地了，你在家么？我去找你。”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他。没想到沈泽竟然真的回来了，她其实心里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看开了，可是方才收到这条消息，她却有着发自内心的快乐。她果然没办法欺骗自己，自己对他还有感情。她想了想，回了一条：“我在公司附近吃饭。”
    这时，大家开始推杯换盏了，酒过三巡，那群老东西一个个都眼花耳热起来，就连宁致远的眼神变得轻浮，不住往她身上扫。曲明月知道自己的酒量也就是低度红酒小半瓶而已，再加上之前的不舒服让她觉得怪异，一直不肯多喝。一群老色狼们还没说话，钟晓却第一个不乐意了起来：“小丫头，别扭扭捏捏的！如今社会男女平等，有什么不能喝得？”她说着，拿起曲明月的酒杯来喝了一半下去，“我替你喝半杯，下一轮你必须喝。”
    一群男人们哄然拍手称赞：“钟总真女中豪杰！”
    “小月啊，你要向前辈学习啊！”
    “都是自己人，喝两杯没事的！哥哥们都在，你怕什么。”
    沈泽又发信来：“小月，我到你们公司附近了，给我个机会见你好么，我已经在这里了。”
    曲明月喝了剩下的小半杯啤酒，越发觉得天旋地转起来。非但天旋地转，她还感觉一股燥热在身体里回荡，脸上热热地烧了起来。
    不对，不对。
    她酒量是差，但是她与白启明喝过那后劲儿大的酒，醉酒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这个酒有问题！
    第62章 湖月飞明镜
    曲明月很快又想到，她杯子里的啤酒钟晓也喝了，她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啊。她还喝了什么……她还吃了什么……
    她的脑袋越发晕了，思考也变得吃力了起来，她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在微信上和沈泽发送了位置，同时发了一句“救我”。
    “小月啊。”宁致远飞快地抽走了她的手机，摁了关机键，“你这样太不礼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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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一把钳住他的手腕，眼神凶狠犹如一头母狼：“手机还我。”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宁致远在捣鬼了，她此时虽然意识清醒得很，但是却装出一副比实际看上去虚弱的样子来。她想知道宁致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吃完饭会还你的。”宁致远笑得温柔，她即便是母狼，也是一头漂亮的母狼，而他作为猎人，是不怕的。
    “还给我！”她明明是该怒吼出声的，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十分虚弱无力。
    “各位，小月喝多了。”宁致远笑道。
    “哦呦呦，小丫头酒量是不怎么行嘛，这才喝了多一点。”钱老板很惋惜。
    “那怎么办呢宁总，好在上面就有客房，带妹妹去休息一下嘛。”
    又一股热潮涌了上来，曲明月的神思也跟着恍惚了一下，她虽然还有力气，但是拗过宁致远是不可能的，她只好望向钟晓，低声唤她：“钟姐，我不舒服，你帮帮我……”
    钟晓一怔，脸上仿佛有些不忍，可是很快，她便装作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和钱老板在说话。
    曲明月心中划过绝望的冷笑，她以为宁致远至多是带她撑撑场子，他装出那么可靠的样子来，她甚至真的有些相信了他；她以为钟晓与她同为女性不至于如此冷漠，可是她还是选择了不得罪顶头上司，抑或者，她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要挟宁致远再给她升职一次。
    真是一出好戏。
    “各位，我先送她上去休息会儿，马上就下来。”宁致远抱起曲明月来，微笑道。
    “哦呦，好的，宁总，不着急，不着急，嘿嘿。”钱老板擦擦嘴，似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们都不着急的，一会儿我们也上去看看妹妹。”
    曲明月看到钟晓不安地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会站起来阻止，或者提出由她来送她去房间休息。
    可是她终归什么也没说。
    宁致远抱着她，径直走向电梯，他竟然没有去前台开房，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曲明月像条搁浅的鱼一样挣扎着，她看到前台的服务人员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对劲，正在迟疑地拿起电话。
    “明月，马上到了房间，你就可以休息了。”
    “宁致远，你最好放开我。”她原形毕露，目光凶狠，可因为药物的缘故，那声音听起来全然没有一点气势。
    “你啊，就是太倔了。”宁致远笑道。
    “你不想要你的家庭了么？你不想要你的职位了么？”
    “明月，你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啊……”他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知道人们会怎么说嘛，他们会说，是你勾引我。他们会说，你来这个酒席，就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是咎由自取，闹开了来，他们也只会说，我们之间的条件没有商量好。毕竟，我可没有灌你酒啊！”
    “……”曲明月沉默了，没错，宁致远说得，实在是太他妈的对了，她阴沟里翻船了。
    “何况闹开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以为今天可以一亲芳泽的只有我一个人么？你真可爱。你想让人人都知道，你和几个男人一夜风流？你那男朋友知道了，还会喜欢你么？我会告诉他，你是自愿的，你一向如此放荡。”他恶意地附在她耳边，“但是我不会在乎你变脏了，我依然会很爱你。你那时就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
    身体汹涌的浪潮翻滚，曲明月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宁致远，你只不过是想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罢了，那样你是不是就觉得能配上我了？”
    “小月，随你怎么说吧……”
    “你别做梦了，你真的出息了，我小看了你的卑鄙，我认了。那你至少该让我知道，是谁害了我！是钟晓么？”
    宁致远轻笑一声：“你醉糊涂了。”
    她知道不是钟晓的，她的酒钟晓也喝过了。
    “叮——”电梯门打开，曲明月混沌的大脑猛然意识到，是杨媚！
    是那杯咖啡！
    她怎能如此！
    她竟然如此！
    宁致远步履轻快地走向房间，他的脸激动得涨红了，他埋首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她的温暖香气，深情地说道：“你不知道这一天，我等了有多久。”
    “我会杀了你的。”曲明月低声道。
    他并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只是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我只怕过了这夜，你舍不得杀我。相比于那些恶心的老头子，你一定会更喜欢我的。”他打开门，一脚刚迈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传来一声爆喝：“放下她！”
    曲明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一松，沈泽来了。
    沈泽身后，还跟着一个小服务生。原来前台看到宁致远抱着一个挣扎的女孩上楼，觉得有问题，正打算叫保安来，偏巧沈泽这时疯了一样冲进来，他们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找的是谁，所以还特意派了服务生拿了房卡和他一起来。
    “哦，你是曲明月的男朋友？”宁致远的神色一僵，然而他是个人精，很快便缓和了下来，“你来了就好了，小月喝多了，我正想着打电话叫她朋友来照顾她呢。”
    沈泽的目光落在宁致远抱着曲明月的手上，突然后悔自己没有带把刀。
    曲明月从来没有发觉沈泽的气息这样可怕过，像是堕落的恶魔天使路西法，浑身的戾气凝结成了隐形的刀，尖锐地生长了出来。他额上的青筋直跳，曾经温柔抚摸过她的大手此刻攥得筋骨毕现，愤怒令他浑身都在颤抖，那眼神，简直是一只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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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委屈地唤道：“阿泽……”
    她被温柔地接入沈泽的怀里，然后沈泽把她小心地平放在了屋内的床上。他压抑着怒火柔声道：“小月，你没事吧。”
    “我被下了迷药了，你，你先帮我揍他……先揍他！”她像一个真正遭受了屈辱的无助女孩一样，眼泪直流。
    沈泽的心里被她的眼泪狠狠刺痛了，“好，乖，别哭。我去揍他。你等我一分钟，我带你去医院。”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在手表上摁了一下计时，随后一下子站起身来，冲了出去，揪住了打算坐电梯逃之夭夭的宁致远。
    “诶？你干什么！放开我！”宁致远话音刚落，脸上就吃了沈泽一记重拳，眼前顷刻一片金星乱闪。
    他摇晃着后退了几步站直了身子，然后便想要还手。宁致远经常健身，力气很大，可是他并不知道沈泽家里因为怕他被绑架，从小强迫他学习拳术和格斗，实战经验丰富，他铆足了劲儿挥来的两拳，像是花拳绣腿，轻易便被沈泽躲开了。
    这时沈泽一个闪身站到了他身后，只一个回旋踢，把宁致远踹出去了五六米远，脑袋撞在走廊边上，发出了很大的一声。
    服务生吓得几乎要尿裤子，远远地劝架：“两位息怒，两位息怒，不要在这里打架啊……”
    沈泽走上前去，左手卡住宁致远的脖子，右手一拳又一拳，又快又狠又准，全招呼在宁致远的脑袋上，发出闷闷的“peng”“peng”响声，只打得他像个死人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泽说一分钟，到了一分钟便停下了手，他在宁致远的脖子上探了探，挺好，脉搏依然很有力。
    这时，他又看到宁致远那碍眼的手。
    他一脚踩在宁致远手背上，深吸一口气，掰折了他的食指。
    骨骼与筋膜分离的断裂声令服务生毛骨悚然，惊恐得差点没跪在地上。可是饶是十指连心痛，被打昏过去的宁致远也全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彻底丧失意识了。
    服务生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揍人的，带着哭腔颤声道：“先生……你打死人了啊！”
    “放心吧，死不了。”沈泽拍拍他的肩膀，“我收着力呢。”
    他回到房间里，将曲明月抱起来，看着她的脸都变成了粉红色，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道：“我带你去医院。”
    “嗯。”她搂着他的脖子，乖乖倚靠在他怀里。
    走出门来，他塞了一张名片给那个瘫倒的服务生：“如果他醒过来报警的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服务生大气也不敢出，接过名片来，同时看到曲明月的半个侧脸在黑发后，像被乌云遮挡的月亮。他暗暗想，这么美的小姑娘，难怪那人下药也要带回来，真作孽。
    医院里，曲明月的血液中检测出了少量的4-羟基丁酸，医生为她开了静脉注射的药物加快代谢，并再三向沈泽保证，她摄入量本来就不多，这个迷药本身代谢也很快，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副作用。
    有了药物的帮助，曲明月的眩晕总算控制住了，眼神也清明了起来，她看到沈泽坐在她床边，铁青着脸出神，手关节上还有淤青。
    真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虽然曲明月想摆出一副疏离的态度，但是毕竟对方刚刚救了自己、手上还带着伤，她若再摆出一张冷脸来，便显得太过狼心狗肺。
    她在心里问自己，你希望沈泽回到你身边么？
    一个声音很小心地回复她：你应该试试的，你本来可以自己处理了宁致远，但是你把他叫来上演这么一出俗套的英雄救美，不就是为了套路他么？这是一个机会呢。
    可是我总不能一辈子套路他、算计他，何况，我叫他来也是为了自己。
    那个声音怯怯道：再试一次，只一次。就当，报答他今天救了你。你看，他是真的爱你的，他都吓坏了。
    她不得不叹气出声道：“对不起……让你着急了。”
    沈泽猛地回神，急切地：“你好些了么？还难受么？”
    “还难受的话，你帮我缓解么？”她开玩笑道，“小说里不都这样？中了春yao的女主角需要男主角帮忙……”
    沈泽却一下子黑了脸：“你……你好没心没肺！亏你还笑得出来！我差点要杀了他！我当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我早和你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没赶到，你怎么办！小月，你要吓死我！”
    曲明月叹了口气：“我还可以打电话给警察，给爸妈，给朋友……”
    “他们来得及么！”
    “……”曲明月索性装道，“我……我又恶心了……”
    “你别说话了，来，喝点水……”沈泽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去叫大夫。”
    “别别，”曲明月拉住他，撒娇道：“哎，我还没有怪你樱井良的事，你倒给我说一顿……”
    “小月……”沈泽突然埋首在她的手里，热热的眼泪流进她的掌心里，“你不知道我看到你说’救我’时，我有多怕，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都是我不能在你身边……”
    “对不起……”她摸着他蓬松的黑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来也是，沈泽一下飞机就受到了这么大一个惊吓，神经又紧绷了这么久，此时大概是忍不了了。
    他摇摇头：“不，你没必要和我道歉，这是血检报告，你可以报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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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举头望明月
    曲明月苦笑着摇头：“药不是宁致远下的。”
    “那是谁？”
    “是谁都没用了，证据被我自己不小心洗掉了，我想对方也不至于傻到还留着包装……”她垂下眼帘隐藏住心里杀戮的念头，“宁致远把我送到房间门口，你赶到了，他什么也没做，大可以说，是因为我喝多了，才把我送去休息的。再深究的话，这件事其实怪不到他头上，他反而可能会倒打一耙，对你不好。”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沈泽不甘心。
    “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握住他攥紧的手安抚他，叹息道，“但是报警的话，我爸妈也就知道了，你和我妈妈没打过交道，你不知道，我有一点小磕小碰她都受不了，更何况这种事。她非昏过去不可，她心脏又不好……”
    “那么你至少该辞职吧明月！我可以养你！发生了这种事，我绝对不放心你回那个狼窝里继续工作！”这次是他赶到了，若是迟了呢！若是他人在日本呢！
    “我辞职了也不用你养。”她笑道，“企业会排着队找我。”她怜惜地擦掉他眼角的泪，轻轻抚摸过他受伤的手，“阿泽，你相信我，我不是傻瓜，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她像是闲聊般说道，“可是，我还不能走，我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有什么事比你的安全还重要！”
    她柔柔笑了：“这件事，确实比我的安全还重要的。”
    ~
    白启明被杨媚带来四季春和的时候，宁致远正在被医护人员台上担架，他满脸是血，肿得面目全非，宛如一个巨大的猪头。
    “怎么回事？小月呢？”他向着杨媚怒道，“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杨媚也呆住了，宁致远这个废物，到了嘴边的人，他都吃不掉么？
    见杨媚只顾着发楞，白启明丧失了耐心，抓住一旁一个服务生亮了证件：“我是警察！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服务生正是之前一直在那里旁观的那个，急忙道：“哎，警察同志，我也不知道啊，就好像是这个男人，给人家好美一个小姑娘灌醉了想抱回来非礼，结果人家的男朋友及时赶到了，一顿打啊！”
    白启明脸都白了，厉声道：“那他们现在人呢？”
    “去医院了哦！”服务员瑟缩道，“那小姑娘确实认识那个男人，不然我也不敢贸然放他们走的。”
    白启明心里松了一些，微微一思索，便发觉了不对劲，他转向杨媚，语气森冷：“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
    杨媚一惊，结巴道：“曲明月就是这样的人啊，她和宁致远有一腿，这是公司都知道的事实。”
    “哦？”白启明走过来，眼神锐利如豹子，把她慌乱的表情和闪烁的眼神尽收眼底，“那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在这个房间呢？他来开房，还把房间号告诉你？”
    杨媚本就是个蠢货，一下子便哽住了，她没料到白启明会这样发问。
    “杨女士，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你知道么，今天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你便是从犯！如果曲明月有任何意外，我就算脱了这身皮，也会动用一切关系，让你在监狱里生不如死！”
    “我……我真的没有……”杨媚几乎吓得要站不稳。
    白启明厌恶得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滚开，别再来缠着我！”
    杨媚呆了一会儿，追着他下楼来，看到钟晓和客户站在门口看着救护车带着宁致远离开。她一惊，急忙捂着脸，不敢再缠着白启明，蹭着墙角离开了。
    白启明赶到曲明月家楼下时，正看到沈泽搀着曲明月下了车。他急忙下车追上去，急道：“小月！”
    “白警官……”她笑笑，“你怎么来了？”
    白启明充满敌意地看了沈泽一眼：“我知道你晚上的事了，你有没有事？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实在不放心。”
    “我电话落在酒店了，明天再去取吧。”她避重就轻地说道。
    “小月，这是谁？”沈泽盯着白启明也发了话。
    “他原来是我们这边派出所的警察，现在转去刑警队了，叫白启明。”她又向白启明道，“这是我朋友，沈泽。”
    朋友这个称呼一下子刺痛了沈泽，他强调道：“男朋友。”
    白启明明白了过来，嗤笑了一声。
    沈泽危机感大盛，立即蹙眉瞪了回去。
    就在这时，曲妈妈急切的声音传来：“小月！你这死丫头！跑哪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你要吓死我啊！”
    斗鸡一样的两个男人同时回过神道：“阿姨好。”
    “唔，你们好。”曲妈妈蹙眉打量着两个不分伯仲的高大男孩，将女儿拉到自己这边来，“死丫头，你去干吗啦？”
    “妈，我生病了，朋友送我去医院打了吊针，手机没电了，落那了。”曲明月软软道，妈妈一发怒，苦肉计比较好使。
    见女儿果然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手上还贴着医用胶带，曲妈妈心疼道：“哎呦，生病了怎么和外人说都不和妈妈说啊，快走，上楼，妈妈给你熬点梨羹，喝了就好了。”她转头看到两个男孩眼巴巴瞅着自己，生疏而礼貌地笑道：“多谢你们送小月回来，我得照顾她，就不送了哦？”
    “好的阿姨，那我们先走了。”白启明乖巧得像个猫咪。
    “辛苦阿姨照顾小月了。”沈泽棋高一着，不忘顺便拍个马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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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倒是两个很识趣很礼貌的后生。曲妈妈撇撇嘴，扶着曲明月进了电梯，觉得女儿这个年纪谈恋爱未免有些早，且这两个后生虽然模样都是一等一的，但是还是有些配不上她口中的“死丫头”。
    曲家母女走了，沈泽便转向白启明道：“你在追求小月？”
    “怎么？不可以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前男友，你们分手了。”白启明翻了个白眼。
    “是，我们分手了。但是今天她出事，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她既然那么想你，干嘛介绍你是她朋友，而不是她男朋友。”白启明一下子捉在他软肋上。
    “……”
    “说不出来话了吧，我跟你说，我这人，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盲流，但是也绝不会轻易退缩，咱们公平竞争，小月要真喜欢你，我还给你俩随份子呢！”
    沈泽失落地低语：“我怎么和你公平竞争，我甚至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你说什么？”
    沈泽抬起头来：“我说，既然你喜欢她，想要追求她，就请保护好她。”
    “那是自然！”白启明不甘心道，“今天我飞快就赶过去了！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呵，好吧。另外。早点准备好份子钱。”沈泽说完转身走了。
    “……？”白启明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大叫道：“你少得意了！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
    ~
    曲明月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沈泽的眼泪已经干涸了，但是她仍记得那温热的触感。
    “来来，乖囡，喝这个。”曲妈妈端着一碗梨羹走上楼来，“喝完睡一觉就好了。我摸着你也不发烧。”
    “嗯……”曲明月接过碗来，一口一口吃着，看着曲妈妈一副欲言又止、坐立难安、百爪挠心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道：“妈，我这床上有刺吗？”
    曲妈妈也不遮掩，问道：“那俩小伙子，是不是追求你啊。”
    “对啊……”她笑着点点头，“你觉得哪个好？”
    “都不好！”曲妈妈斩钉截铁地说道：“一个嘛，白白弱弱的，跟个书生似的，看着就没什么力气啊，你要是被人欺负了，他怎么保护你！另一个倒是壮实，眼神也机灵，但是黑不溜秋的，以后遗传给孩子，那可就难看了哦！”
    曲明月哭笑不得：“白也不行，黑也不行。”
    “他们家里啥情况，你打听清楚了伐？可别是图咱家钱来的。”
    “那倒不至于，”曲明月吃着梨子，“可能比咱家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呢。”
    “你这个傻丫头哦，莫说咱家情况还不错，就算你是穷人家的姑娘，有这样的品貌和学历，那也是嫁得了省长的，你可别傻乎乎，好一星半点可不行，那你就亏了！”
    曲明月被妈妈自大的话逗笑了：“老妈你当年那么美，也没嫁省长啊。”曲妈妈和她实在是太像，看着她如今的模样，曲明月都能看到自己四五十岁的模样。当然，她照镜子，也能想象到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没错，所以我后悔啊，当年就是挑花了眼，图你爹模样好，听话，是个名牌大学生，你看，这么多年，他快退休了才混了个小处长啊。”
    “大处长，没你说得那么惨……”
    “哎呀，完了完了完了……”曲妈妈瞪着她迭声道，“你这是不是已经相中其中一个了。”
    曲明月忙道：“没有没有，都刚认识的。”
    “没有就好，我跟你说，你太单纯了，不要被骗了哦。对了，我刚跟你爹说了，你生病了，我同你住一个星期，晚上给你做饭，等你好了我再走。”曲妈妈接过她吃完的空碗来，碎碎念着下楼去了。
    妈妈这是要看着她到30岁才肯放嫁啊，曲明月苦笑。
    夜色深沉，曲母为她盖好了被子，关了灯，去隔壁屋睡觉了。
    曲明月在安静的黑暗中，不免再度回想起今天的事来。
    她的舌头舔过尖利的虎牙，想到沈泽问她，如果那些人都来不及救她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好杀了宁致远。
    她因为咖啡喝得少，所以当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虚弱，但是真要奋力抵抗也有些使不上力，何况对方是个男人。所以，若是宁致远真的色心大发，她会引诱他亲吻自己的耳垂，然后她会咬住他的颈动脉。
    虽然没有试过这样的杀人方式，但是她不介意试一试，看看自己能否像野兽一样撕扯开他的喉管。
    之所以需要沈泽来，也是因为她不想这么快暴露，寻常的女孩能那么准确的找到颈动脉么？宁致远若真的死了，警察会联想到林小娇的事儿，孟子初的事儿……
    抑或者，只是林小娇的事儿就已经足够警察往公司的内部去想了，她的布局仍差了一点，不想节外生枝。
    还有那两个人……
    杨媚、钟晓。
    她轻声念叨着这些名字，那媚笑的脸，跋扈的脸，畏葸的脸，在她眼前晃动。
    黑色的蜘蛛，将她们的名字，挂在了自己网的顶端。
    死亡是解脱么？当然是的。
    所以死亡的过程，才显得格外重要啊……
    第64章 松际露微月
    胡子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接到了白启明的电话。
    “白大少爷，你有屁快放啊，我在法医这呢，忙得快要飞起来了。”他语调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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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忙什么，不就是又去拉架了。”
    “屁，你知道什么，”胡子没好气道，“我辖区死人了！妈的！”
    “谋杀？！”白启明声音都高了两度。
    胡子冷笑一声道：“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他知道白启明对案子感兴趣，不说清楚少不了要被他缠着问，所以点了支烟解释道：“不是啥大事儿，不是谋杀……就是辖区一个混混，也不知道是跟人打架还是被人抢劫，被人塞在垃圾桶里了，结果被发现的时候，都爬蛆了。妈的！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被人捅死了？”白启明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本打算记录。
    “捅死个屁！没有外伤，你都猜不到怎么死的，黄曲霉素中毒！我他妈的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说比砒shuang还毒，还没解药，尸体肿那么老大……也算是长见识了。”
    白启明一头雾水：“你是说他打架之前被人下毒了？”
    “你看你还没明白过来，那不是别人下毒，这黄曲霉素是花生霉变产生的，这个混混估计平时喜欢吃花生，这次不知道哪买的霉花生，估计也是没钱了，给自己吃死了，重度中毒！”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案子，食物中毒啊……说了跟没说一样。”白启明瞬间失去了兴趣，小本子也收了起来，“我找你是跟你说，那个杨媚真是个神经病啊，我都想给她打包一下扔东南亚去！她老缠着我，你是不是把我手机号给她了？她天天骚扰我！”
    “别啊，你可别冤枉好人，我忙得要死，哪有空见她。”胡子笑道，“你小子真艳福不浅，和曲小姐咋样了？”
    “别提了，太复杂了，出了点事，都是那个杨媚搞的鬼。”白启明嘀咕着。
    胡子一支烟抽完，笑道：“她们那个小公司，就是《倩女幽魂》里那个兰若寺，庙不大，倒是什么妖怪都有。得，没啥正事儿你继续你的桃花运吧，我得去闻尸臭了。”
    ~
    林小娇早晨起来刷牙的时候，震惊地看到本市新闻报道里说，阿诚死了！
    因为是食物中毒，所以只有很小篇幅的介绍，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食品健康，并特别提示不要误食发霉的花生或玉米。但新闻同时也宽慰大家，不是说霉变的花生就一定会有黄曲霉素引起急性中毒，偶尔误食也没事，但是吃多了轻者致癌，重者中毒而死。
    她想到信里那句话——“生死的选择在他，生死的选择在天。”
    如果阿诚没有选择吃花生，那么他不会死。
    如果发霉的花生并没有黄曲霉毒素，他也不会死。
    林小娇愧疚的心得到了一丝缓解，是老天决定让阿诚死的，与她无关，她那时可毫不知情啊。明月说得对，就算是死，也不应该她死，现在老天果然把阿诚收回去了！她很快便开心起来，迫不及待奔向公司想要去和曲明月分享这个事。
    她到了单位，却发现钟晓比她更早等在那里，她笑嘻嘻打招呼：“钟总，这么早就来找明月？她还没来上班呢。”
    “哦……”钟晓脸色很不好，“她昨天把手机落在酒店了，我来给她送过来。”
    “那你放在这里就好啦，干嘛一定要等她来呢？”林小娇好心道。
    正说着，曲明月施施然走了过来，她的脸色看上去依旧完美如剥了壳的鸡蛋，穿着一身Chanel新款的粗呢连衣裙，挎着LV的小盒子，指间重新戴上了沈泽送的戒指。她的头发盘了起来，落下几缕碎发，看上去高雅又精致。曲父听说她生病了，今天早晨亲自来送她上的班，害得白启明和沈泽扑了个空，免不了又彼此相互挤兑了几句。
    她看到喜气洋洋的林小娇，暗暗窥视的杨媚，表情晦涩的钟晓，心里对她们每个人的所思所想都一清二楚。
    “小娇，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她笑问道。
    “嗯……我等会儿和你说，钟总找你还手机。”林小娇显然觉得这样当着别人面庆祝前男友原地暴毙不太好。
    “哦，钟姐。”曲明月完全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道，“怎么啦？”
    钟晓干干笑着：“你的手机。”
    “哦！”她拍了拍脑门，笑道，“你看我，喝断片了都，手机都没拿，还辛苦你给我送过来。”
    “你喝断片了？”钟晓试探道。
    “对啊，啊，对了，我没出丑吧！”她捂着脸，很惊恐地问道，“我男朋友给我送回去，也没说啥。估计看到我出糗也不肯告诉我吧。”
    “没没，”钟晓松了一口气，笑道，“以后不能喝酒，就别喝了。”
    “嗯，我确实酒量不好，等到了国际关系事业部再锻炼吧。”她无奈地耸耸肩。
    “好，你和小娇聊吧，我先走了。”钟晓显然如释重负，面色轻松地走开了。
    “小月，我跟你说，”林小娇压抑不住自己的快乐，“阿诚死了，他真的死了，食物中毒！”
    坐在最远的一列的杨媚，听着曲明月和林小娇细细碎碎地在聊着，还时不时发出笑声，表情难看得像是土地色。
    王殊才来上班看到她这副尊荣，吓了一跳，道：“小杨啊，你以后，还是化妆吧……这不化妆有点吓人。”
    “艹！再吓人也比你老婆好看！会说人话么？不会说话闭嘴！”她恶狠狠道。
    “……”王殊才知道她是个泼妇，竟然没敢回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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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娇和曲明月说完，整个人越发容光焕发，像是破土而出的新芽一样，曲明月不禁感慨，小娇真的是变美了，从内而外的。
    这时林小娇看到陈立洲姗姗来迟，羞涩地起身道：“我得去和他说这个好消息。”
    “嗯，去吧。”曲明月笑着鼓励她。
    于是不一会儿，营销二部那里，也传来了林小娇的笑声。
    杨媚心里心烦意乱，只觉得这甜蜜的笑极其刺耳，忍不住高声道：“上班了好么！还说话，有完没完了！”
    林小娇一顿，生平第一次，她完全不怕杨媚了，反唇相讥道：“你自己平时说话就可以，我们说话就不行，级别还没我高呢，你管得到我么？”连曲明月都不知道的是，杨媚其实刚一来公司，看到陈立洲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就对他开展了攻势，只不过陈公子有着富家子弟大部分都有的刻薄和挑剔，对她很不客气，所以她的热情不过持续了一两天，便转移到宁致远身上了。后来林小娇和陈立洲交往，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不想给杨媚任何好脸色。
    “你……！”杨媚怒极起身，突然看到曲明月正聘聘婷婷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莫测的冷笑，那心里的火气也不知怎么的就像洒了气的皮球，无影无踪。她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她以为曲明月要来找她算账。
    可是曲明月却一拐弯，去了化妆间。
    杨媚吓坏了，她瘫坐在椅子上，她方才以为曲明月要杀了她！那样强烈的杀气，她还是第一次体会。
    不可能是真的吧，那可是曲明月啊，柔弱，温和，没脾气的曲明月啊！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气息呢？她的脸上怎么会有那么阴森的表情呢？
    杨媚“咕咚”咽了一下口水，缓了缓神，跟了过去。
    化妆间里，曲明月正在往身上点香水。杨媚凑过去，不安道：“你，昨天和宁致远去应酬了？”
    曲明月没有听见一样，兀自闻着手腕。
    “怎么样？你能来我们部门么？”宁致远既然没吃到她，那么她调动的事儿大概也就泡汤了。
    她依旧不回答，在耳后也点了一点。
    “你说话啊！”杨媚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曲明月的目光刀一样投向了她，吓得她后退了两步。随即，曲明月笑道：“你昨天给我的咖啡不错，再给我带两包？”
    杨媚惊惧地打量着她，随即镇定了下来，不自然道：“咖啡都分完了。”
    “哦？”曲明月耸耸肩，“好吧。对了，我是要来国际关系事业部了，不过么，我是来做部门总经理的。”
    “什么！”杨媚一惊，强笑道，“这怎么可能，是宁致远和你这么说的？”
    “他？他没这个本事。”曲明月冷笑，“杨媚，我们很快就要在一个部门了，我会是你和王殊才的上级，你高不高兴？”
    “……”杨媚表情抽搐，仿佛狰狞和谄笑在彼此打斗，“恭喜你了！任命下了么？”
    “很快就会下。”曲明月笑着摆摆手，绕过她走了出去。
    今天宁致远是不会来了，除非他愿意自己肿胀的模样被所有人当成新闻看。而曲明月今天也不打算做任何工作，她坐了电梯上了18楼。这个楼层的数字吉利，集团的高层都集中在这一层。
    不能让爸妈知道，但是完全可以告诉姑姑。自然，说辞也会改一改，变成宁致远灌醉她，还送她回房间，她无辜地表示，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姑姑听完险些要气死过去，善良单纯的侄女不知道宁致远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么！那就是个管不住裤裆的混蛋，关键他在别人身上动脑筋也就算了，还算计到自己亲侄女身上，当她这个姑姑是死人、是摆设么！震怒中的她气得摔了一个茶杯，分别打了电话给孟持和梅玉凤，激动地甚至骂了脏话。于是人力的邱原很快接到了楼上的发文，把曲明月调到了国际关系事业部，成为了与刘思齐和钟晓平级的副总。
    孟持因为过分愤怒，挂了电话后还冲去医院又给了宁致远两拳。
    第65章 茫茫江浸月
    宁致远的秘书谁来接任？曲明月才不在乎，她现在大概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年轻的部门副总了，王全全收到消息甚至主动跑下楼来找她，说要请她吃饭庆祝。
    “今天不行啊，我还有点事。”她抱歉的笑笑，看到杨媚慌乱地收拾东西似乎打算逃离，她一点也不怀疑，杨媚会去求那个副总裁李得运，好赶紧离开自己身边。
    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她竟还想着辞职，只要她敢提，曲明月有本事让她第二天就曝尸街头。
    “诶，这是怎么回事啊，宁总突然良心发现了？给你升了副总？连代理期都跳过去了！”王全全试图挖掘出一点八卦来。
    “他那个人，就算有良心，能有这本事么？”曲明月冷笑。
    王全全看出来她脸色不好，转移话题道：“那这下子你走了，谁坐那里啊……”
    “可能会再招新人吧，谁知道呢……”曲明月对她笑道，“这样吧，等我明天回来请你吃饭，今天实在是不方便，我男朋友从日本回来啦！”
    “哦~！赶着要和男朋友分享啊，好吧，那我不能当电灯泡，明天再来找你。”
    “嗯，多谢体谅啦~！”她歉意道。
    王全全走了，曲明月也收拾了东西离开了。今天的主要事情已经解决，她并不想在公司接受众人的盘问。才走到楼下，她打开手机，里面已经充斥了二十多条信息。爸妈的，沈泽的，还有白启明和薄溯源，说要请她吃饭。最后竟然是同类发了信来：【我的药效还不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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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心中一跳，又惊又怒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快步走到大楼的角落里，回复道：“我记得你说过，不会伤害我。”
    同类似乎心情不错：【可你没有受到伤害啊。】
    “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想看到你惊慌失措是什么样子。你放心，我当时就在那里，沈泽不到，我也会英雄救美一下的。可惜了，你错失了与我见面的机会。】
    “你应当知道，这件事触及我的底限了。”她愤怒得手指都在颤抖，同时又感觉到，同类话中的语气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我只负责给药，用不用在他们。我说过，早早看清他们，你也不必再忍耐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你只是想要刺激我。”
    很久，同类回道：【我未必不知道。】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而且我很意外，你竟然会杀了那个混混，这件事会让你暴露的，那些警察也不是傻子。】
    “你到底是谁！”
    【是同类啊~】
    曲明月气得想把电话砸了！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这个同类是不是现在就在附近呢，像一只伺机待发的豺狗，把自己这只狼当做猎物。
    她阴沉着脸平复了一下心情，给沈泽回复了一条信息：“我们见一面吧。”
    沈泽回复：“我就在你家隔壁。”
    曲明月一愣，随即沈泽发来了解释她才知道，他竟然为了方便找自己，把隔壁买下来了！沈泽补充道：“刚付了定金，需要你本人来完成后面的手续。名字写的是你的，算是我的赔罪，我只是不想每次都做被抓包的罗密欧。”
    沈泽真是疯了！曲明月心里有些抑郁，她要和爸妈撒娇好久才能得到的东西，大概沈泽的零花钱就可以满足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
    她回到家，才上了楼，就看到沈泽等在房间门口。
    “小月，这里。”他摆摆手，小声道，“我在这里看房子，里面都搬空了，你也来看一下？和你家是镜面户型。”
    “你不用那么小声，我妈妈去上班了，不在家。”她分明记得这里是有人住的，也不知道沈泽开出了什么对方难以拒绝的好处……
    “哦，那就好，我这不是一朝被蛇咬……”他笑着挠挠头。
    曲明月向他走去，越走近，那憋在肚子里的话就越说不出口。那是她喜欢的眉眼，是她喜欢的气息，她甚至想到他温暖的身体，想到他与温和的外表截然相反的猛烈亲吻……
    她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泽一怔，被她扑倒在墙上，随即她温软的唇舌覆盖上来，全然没有任何柔情的掠夺他，像一只被逼入绝路的凶猛的兽。
    大门被她用脚踹上了，反应过来的沈泽反客为主，将她反压在了墙上。他的身体紧贴着她，欲w几乎是刚一触碰到她就膨胀了起来，隔着衣料摩擦在她的小腹，像是坚硬的剑柄。
    她的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只希望借由他的气息，掩盖掉那天宁致远带给她的恶心感觉。一想到宁致远抱她时手在她的腰间和腿弯上停留过，她就恨不得将那两个部位的肉切下去！
    她捉住沈泽的手，将他放在自己的腰上。
    “小月……”他喘息着，感觉脑子都快要被这样的热火烧成焦炭，可他仍不忘指出一个事实，“这里……没有床……”
    “不需要床……”她凶狠地扯开他的皮带，那粗鲁的动作让沈泽想到动物园里的狼用犬齿撕扯开了羊柔软的腹部。随后修长而又冰凉的腿缠绕上了他的腰，又将她的形象变成了一只柔软冷血的蛇精，“快点……”她惩罚般地咬住沈泽的下唇。
    “……”沈泽完全被她支配了，他扯开她的丝袜，狠狠吻住她的唇，将她被进入时的惊呼都堵了回去。
    ……她积累了一天的恐惧、愤怒、兴奋、焦虑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觉得自己又快乐起来！
    可就在这时，沈泽的动作突然缓和了下来：“小月，我爱你……你爱我么。”
    他竟然学会吊她的胃口了！
    曲明月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你敢这样对我……”
    “说你爱我好么？”他的手拂过娇嫩的部位，让她险些尖叫出来。
    “沈泽，你……这个混蛋！”她生气地捶打他。
    他叹了一口气，终归套不出她的妥协，只得惩罚般地再度入侵。
    曲明月的尖叫终于叫出了声，她绝望地想，大概整个楼都听到了……
    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她一口咬在了沈泽的锁骨上。
    疼痛似乎让他变得更加兴奋，动作也越发凶猛起来。
    欢愉之后，两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曲明月终于在意识涣散中平静了下来，本来是决定想来和他说清楚的，谁知道竟然演变成这样。她只得安慰自己，歌舞伎町的男公关也没有沈泽这样出色的外表，这样干净，能这样讨自己喜欢，并且还免费，她此时只想快乐一场，不想理会那些复杂的事。
    她想到大学时宿舍里的女孩评价男生的标准是器大活好长得帅，沈泽一个人可以全占。
    “在想什么，进入贤者时间了么？”沈泽笑着打趣她，他恋恋不舍地亲吻着她的头发和光洁的肩膀，看出她漂亮的眼睛正失神地放空着。
    “你这次来，家里一定很生气吧。”她望着他黑得愈发纯粹的眉眼，心想，既然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有些事还是摊开说比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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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泽一怔，搂紧了她：“没有的事。”
    “那樱井良又为什么会出现呢。”
    沈泽叹口气：“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我真不知道她会这样，我已经和她谈过了。”
    她坐起身来，“沈泽，我知道有些事你怕我知道了心里不舒服，我也不问，但你要告诉我你的想法。”
    他握着她一缕柔软的发丝，认真道：“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要和你结婚。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要求你等我，那位白先生……他也很优秀。但是，小月，我不贪心，你给我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会把一切处理好，好么？”他顿了顿道，“我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男朋友，我知道你的思想很西化，你若是不喜欢，就永远不必和我的父母相处，我们结婚后就去欧洲，我会把公司迁过去，我们可以永远生活在那里，一起经营它。甚至，你还这么小……如果你想去读书，我也很愿意支持你。”
    “你要做我的sugar daddy么……”曲明月开玩笑道，她看着沈泽的锁骨上自己细小的牙印，心中默默地算计着。
    沈泽无奈一笑，摸摸她的头，“随你怎么定义我，或者，你想去哪个国家，美国，加拿大，新加坡，我陪着你。”
    “好。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个月，那时，我这边的事，大概也会处理完了。”
    沈泽欣喜若狂，没有听出她最后一句话的弦外之音。
    她在他的怀中沉思着，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像是暗夜里闪着微光的蛛网，“看来这一个月，我们都会非常忙碌了。”
    ~
    曲明月并没有拒绝沈泽的馈赠，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令他心中有所安慰。按照她一贯的行事作风，她若真的对自己毫无感情，早就将他的礼物拒之门外了。
    第二天，她和沈泽一起去完成了购房剩下的步骤，开车送他去了机场。
    “小月，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想要什么样的订婚戒指？”他笑问道。
    “求婚都还没有，就开始问婚礼了。”
    “啊……是我的错，等我回头拜访一下你的父母。”
    “那是必须的！”曲明月高傲地昂了昂下巴，“不过你也别觉得我就那么不近人情，我若是真的要嫁给你，没道理不和你父母一辈子不往来。他们会喜欢我的。”
    沈泽笑着抚上她的手背：“我知道，我只不想委屈你。我要努力带你离开，小月，我不能再让你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了。我真的不明白，你其实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这里有什么可值得你留恋的……”
    “都说了，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嘛，那我答应你，若你说通了家里，我也愿意离职和你去美国，去欧洲澳洲，好么？”她撒娇地靠在他肩膀上，悄悄转移了话题。
    沈泽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意，此时心里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幸好自己那天及时出现，不光救了曲明月，也让她对自己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了。虽然他隐隐感觉，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让她如此好说话，但这毕竟是一个机会。他不能失去她，他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曲明月此时心里则莫名想到了儿时跟着父母去西湖看的《白蛇传》——不像电视剧里那样情意绵绵，真实的白蛇是遭受了许仙的背叛的。他发现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妖怪后，吓得落荒而逃，躲在寺庙里寻求庇护。
    这似乎也适用于婚姻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如果沈泽知道日日卧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一个怪物，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深情又不舍么？而他的态度如果转变了，自己会像白蛇那样水漫金山，然后换来装着糊涂过完的后半生么？
    抑或者，是不是连沈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内心是有着对黑暗的向往的？
    第66章 沧江好烟月
    送走沈泽之后，曲明月开车来到了四季春和，她将那日的原委说清楚后，简单道：“我相信你们一定不想警察在这里出没，所以我只想自己看看监控，我需要知道那天的真实情况。”
    前台犹豫道：“那您稍等一下，我需要请示一下经理。”
    ……
    十分钟后，曲明月坐在了保安室里，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坐在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酒店外面的每一辆车，可是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她有些丧气，也是，“它”怎么会轻易露出首尾来呢？
    突然，她心中一动，向一旁嗑瓜子的保安问道：“昨天……也是你在这里值班么？”能够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的人，不在酒店的大堂里，那么便只有监控室这里最得天独厚了。
    小保安笑道：“昨天不是我，是小宋，他今儿调休了。”他指指墙上的照片，“这个。”
    曲明月看向那个照片，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虽然心中觉得这个人并不是像个一个心计深沉的同类，她还是用手机将这个照片拍了下来。
    这时，她心中忽然一动，保安……？
    她急忙打了个电话给白启明……
    ……
    放下电话后，曲明月的脸上浮现出释然又疑惑的表情，她的手指轻轻在手机上点着，心想，她固然可以杀了他，可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的记忆早已模糊了，若是她杀错了，那将大大违背她的原则……
    可若是对了呢？她这般优柔寡断，会害了自己……
    她一时难以决断，本就不美好的心情变得更加阴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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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气晴好，曲明月步履轻快地抱着一束百合来到了医院。
    她这两日心情阴郁，不得解脱，便索性从宁致远这里找找乐子。
    她其实很不喜欢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这让她想起小时候来医院看望爷爷时，医院里各种痛苦的表情，那时她就有种强烈的冲动，想烧了医院，解脱他们。
    何其幼稚。
    现如今，百合的香气将那无情的气味冲淡了一些，她内心的不适也得以舒缓一二。
    她来到了宁致远的病房里——
    昔日风度翩翩的顶头上司被打得中度脑震荡，此时正半靠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他的脸比三日前肿得更吓人了，像是一个充了水的猪泡反着光，也像是打多了玻尿酸的江南。
    也不知道江南作为宁致远最得宠的情人，有没有来看过他。
    曲明月柔声道：“宁总，您受伤一直没好，我过来看看您。”她将花放在床头，“嫂子呢？怎么不在？”
    宁致远缓缓转过头来，费劲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语句模糊道：“你竟然还会来看我……”
    “不光要看，还要拍个照片做纪念呢。”
    她笑着掏出手机来，为他拍了一张照片。随后手机移开，露出她已经覆满了寒霜的美丽容颜，“……你很厉害么宁致远，我以为你就是个生活在地下的蛆，想不到你也有爬出来的一天。你就算不怕我姑姑，难道就不怕我一冲动杀了你么？”
    他扯动嘴角，似笑非笑：“来吧，我就躺在这，你杀了我吧。”
    “哈哈哈，霸道总裁，你是真把我当成一个温顺无害的小秘书了。”她坐到他身旁，怜悯道：“不过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的智商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想孟持已经来和你说过了吧，我现在，是国际关系事业部的经理、三个部门的副总经理了。”
    “恭喜你，所以你看，我并没有食言。”
    “呵，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啊，宁致远。本来，你可以活下去的。因为你这双讨厌的眼睛虽然总在我身上打转，对我也谈不上尊重，但是你从来也没有真正伤害过我，所以我一直也没有动你的意思。可是……”她体贴地为他理了理被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可以不靠着老婆家里出人头地？你很讨厌孟春雨对不对，我可以帮你摆脱她。”
    “多谢你，我和我妻子，感情很好。”他冷冷道。
    “我不这么认为呢。”曲明月支着下巴，“这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她还没来给你送饭，你猜，她干什么去了？”
    宁致远没有吭气。
    “你不知道，对不对？”曲明月笑了，“我和你说一个好玩儿的事儿吧。我大学时的男朋友，为了攀高枝，跟我的学姐好了。我看他们这么臭味相投，索性给他们各自找了新的高枝。他毕业后跟过很多富婆，堪称经验丰富，只是最近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宁致远阴冷地看着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曲明月自顾自道：“他啊，别的能力不行，但是也有优点，他长得比你帅，目标也比你更明确。他不贪心，他只想要钱，人是谁，不重要，只要有钱，对方是凤姐，他也能给美化成邱淑贞。现如今，他正在这家医院复查。”她看到宁致远木然的样子，笑了，“我已经提示得如此明显了，你难道还不懂么？”
    “你到底要说什么？”
    “孟春雨她可能不会再来了。”她居高临下望着他，“或者来了，也不会对你再这么热络了。你从来也不关心她吧，你知道她最近喜欢看的电视剧么？哎，我这么说你恐怕更糊涂了。”她好心地娓娓道来，“孟春雨最近看的古装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一个坐轮椅帅哥，她喜欢那个演员很多年了，微博上转发的都是他的动态。当然，你肯定是不知道的，你大概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吧。所以，你想，你现在肿得像个馒头一样，她却在医院邂逅了一个坐轮椅的帅哥，英俊又无助，对她充满了好感，长得还和那个演员有七分的相似，换做你是她，你会怎样呢？”
    宁致远的瞳孔收缩，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的这位前男友，很敬业的，比你敬业。他知道机会来之不易，所以从来都很用心。他不但符合孟春雨的审美，而且非常温柔体贴，他会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会赞美她，会表达对你的儿子的喜爱。就在我来之前，他已经给我发信，说请孟春雨一起去吃午饭了，说，感谢我。”
    “呵……”宁致远轻松地笑了，“原来如此，可惜你并不了解我老婆。”
    曲明月耸耸肩：“你一向都如此自大么？也对，你若不是如此愚蠢又自大，就不会跟杨媚商量出那样一个昏招了。宁致远，女人挺痴情的，可是真要绝情起来，比男人绝情多了。”
    “所以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离间我和妻子的感情，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报复我么？小月，你真是个单纯的女孩……”
    “哈哈哈哈哈……”曲明月掩着嘴笑起来，“报复？你管这种程度叫报复？”她走近他，“宁总，我升职了，你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团建一下，为我庆祝一番呢？”不等他回答，曲明月已经站直了身子，“就这么定了吧，这个月的月底，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康复了。”话说完，她突然抬手，一拳打在了宁致远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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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致远本就脑震荡经不起折腾，她这一拳下来，就像是重锤敲响了他脑海里的钟，痛倒是其次，眩晕带来的恶心迫使他倒在枕边干呕起来。
    “这一拳，是我还你的。”她掏出手帕来仔细擦干净手，然后将手帕甩在了他脸上。
    宁致远双眼通红：“曲明月，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站定在原地，侧过头如妖姬般斜睨着他，脸上是阴森的笑意：“好啊，你最好不要放过我，因为我，还没玩够呢。”
    她的高跟鞋与冰冷的地砖相击，带着“咄咄”的声音远去了，宁致远等到了太阳快落山也没能等到自己的午餐，只能拜托护士帮忙定了盒饭。那护士不耐烦道：“订餐可以，我不是护工，不管喂，你能自己吃吧！”
    他终于忍耐不住了，给孟春雨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艹！”如果不是头还晕着，他真想把电话摔出去！他赶紧又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喂！小琛，你妈呢？”
    “她上瑜伽课去了。”儿子认真地回答。
    宁致远想破口大骂孟春雨，可他毕竟不能当着儿子的面如此，只得忍耐道：“等你妈回来，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哦。”小孩子冷冷地应了下来。
    “你……明天会来看爸爸么？”
    “不好说，明天晚上有围棋课，要是下了课不累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明明不大的年纪，说话却如此公事公办似的。
    “小琛！”宁致远急了，“我是你亲爹！我受伤了以后，你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我亲爹，其实你要不说，我自己都快忘了。”儿子冷漠地挂掉了电话。
    宁致远惊呆了，是他听错了么？他乖巧的儿子，怎么会这样对他说话！
    是孟春雨！是她教给他这样的话的，她在离间他和儿子之间的感情！
    宁致远的内心被怒火灼烧着，一直等到11点多，才等来了孟春雨的电话。
    “喂，你去哪了，你练个瑜伽需要这么久么！”他怒气冲天，“你今天为什么没来给我送饭！还有小琛，你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
    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孟春雨的声音：“你说完了？”
    “你……”
    “今儿我太累了，想先睡觉了，明天我会去看你的。”孟春雨说完，嘀咕道，“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你哪次出差不是玩儿失踪，我有这样同你讲过话么？”
    “你今天是不是去见什么人了！”宁致远压抑着愤怒问道。
    “……”孟春雨仿佛是不耐烦地出了口气。
    “你说话啊！”
    “你叫个屁啊！”孟春雨破天荒地发作道，“我不得上班？我不得送小琛去学校？我不得带孩子去补习班？我一个人都要累死了！你倒是挺好，往那一躺跟个大爷似的，我欠你的么！你问我我就要说？好，那我问你，是谁打的你，为什么打的你？你敢说么？”
    第67章 月涌大江流
    宁致远气得浑身发抖，可他确实什么也不敢说。
    孟春雨伤心又失望地哽咽道：“说不出来了？我猜猜，你八成又是跟哪个有夫之妇有一腿，被人家老公打了，所以不敢报警吧！宁致远，你真当我是个傻子！是了，我今天是去见了个新认识的朋友，还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可是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很尊重我，很欣赏我。我希望你别因为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觉得我和你一样，就觉得别人和你一样！”
    “哈！很好的人，欣赏你……孟春雨，你确实是个傻子，大蠢货！来，拿起手机照照你自己，你这模样，但凡一个模样周正点的男人，能看上你！？”
    “……”电话另一头传来孟春雨粗重的呼吸声，随即她笑了，“你说得对，那我能问问，你是为什么看上我的？”
    宁致远语塞，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宁致远啊宁致远，你可真是个王八蛋啊！”孟春雨骂完便重重挂掉了电话，宁致远仿佛听到她的尾音有些颤抖得厉害。
    他瘫在了床上……像是坠入了一张网，晕头转向，动弹不得，一只巨大的蜘蛛慢慢爬了过来，温柔地用层层蛛丝将他包裹起来，毛茸茸的手脚将他抱进了怀里，打算享用他。
    ~
    曲明月来上班正好赶上了部门例会，她姗姗来迟，发觉办公区的气氛有些冷凝。
    大家都探寻地看向她，显然给了他们三天的接受时间，依然不够。只有魏嶒大大咧咧惯了，见她来了，笑道：“呦！我们曲总来了！”
    “魏总不要打趣我了好么！”她也笑着回应。
    这时江南从会议室里出来，见到她，嘴巴抽搐，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曲……总……”
    江南为了升职的事儿和宁致远睡了没有百次也有十次，可本来答应的好好的事儿却不知何时变得遥遥无期了起来。江南不大的脑子简直困惑至极，不应该啊，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她接受了潜规则，接下来不该是升职加薪，成为女经理甚至女总裁么？
    曲明月看着她不服气的神色暗暗发笑，顿时觉得在潜规则这件事上，江南应该和杨媚好好交流一下彼此的心得。但她表面上依旧笑得和煦：“哎哎，得了，还是叫我明月吧，什么总不总的。”她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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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小月来啦！走吧，开会吧！”刘思齐也端着电脑要进会议室，“刚好让王殊才把工作和你汇报一下，你们国际部事儿挺多的。”很显然刘思齐比别人更快接受了她的新角色。
    公司里没本事但空降的老干柴很多，所以在刘思齐看来，曲明月虽然过分年轻，但是好歹是个实干派，和自己关系也不错，所以建立盟友关系才是上选。
    “嗯，好。”她笑着应下。
    钟晓跟在刘思齐身后，看到她尴尬地笑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小丫头。”
    “什么小丫头？我应该叫你老丫头么？”曲明月笑得疏离，话更难听，“钟总你今天可能是昏了头了，下不为例。”
    钟晓的脸上像是被抽了一巴掌一样变了色。
    曲明月一进屋，陈立洲率先鼓掌道：“欢迎曲总！”
    “陈公子，你饶了我吧。”她笑着落座。林小娇在另一边，给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钟晓那愤怒的情绪，便转而又迁到了林小娇身上。
    而表情晦涩的杨媚则干脆别着头，装作没看到。
    会议便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艰难地开了下去。
    末了，曲明月道：“好的，大家也知道，我刚升任国际部的经理，那天我去看望宁总，他说为了庆祝，想要这个月的月底团建一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轮到……刘总这组了。”
    刘思齐点点头：“是我们组没错，但是宁总他能来么？”
    “他会来的。”曲明月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刘总你看，我觉得李楠做事挺细致的，要不由他来安排？”
    “嗯？”刘思齐显然很意外，李楠也惊诧地抬起头来。
    “怎么？他最近工作很多么？”曲明月故作不解。
    “额，不是……”刘思齐向李楠道，“你觉得呢，时间够么？”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缩在角落的李楠身上，他一下子涨红了脸，嗫嚅道：“可以的。”
    曲明月温柔道：“没关系，我会帮你的。那么就这么定下来啦，刘总放心，这个事儿有我帮他，不会出问题的。”
    “哦，好的。”刘思齐不是那种多心的人，并不觉得曲明月此举是在剥夺他对下属的控制权，反而感激道，“那你得多费心了。”
    散了会，林小娇跑到曲明月的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媚便走过来，生硬道：“我要辞职。”
    林小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曲明月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温言细语地挽留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辞职啊。”
    “我已经找好下家了，”杨媚不甘的目光扫过她Chanel的雪白外套，“工资是这里的三倍。”
    “哦，这么好的待遇，我能知道一下是哪家公司么？”
    杨媚不耐烦道：“反正我要离职了。”邱原把她的丑事宣扬的满公司皆知，李副总下了最后通牒，宁致远躲在医院里不见人，她的靠山一夕之间都没有了。现如今，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江南的升职一定没戏了，她犯不着为了和钟晓作对，留在这里忍受曲明月成为自己的上司。
    幸而她当年高考卖力，学校是个985，再找一个好点的公司不是难事。
    曲明月微笑：“离职当然没问题，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会说外语的人，应届毕业生做事又麻利，要的工资又低，我求之不得呢。”
    “就是，”林小娇也附和，“想进公司的人多了，谁稀罕你在这干似的。”
    杨媚冷笑道：“好，那你快批了我的申请吧。”
    “我想，你大概对公司的离职制度有什么误解。”曲明月笑道，“离职是需要提前一个半月提出来的，你手上的工作需要交接，我们也需要用这段时间来招新人补上。你先去人力另一张表吧，一个半月后都完成了，各个经理都签了字，再拿来给我。”
    “我就是要立刻走，你能奈我何？”杨媚狞笑。
    “呵……”曲明月叹气，“杨媚，你这是要和我撕破脸么？我可是按照制度办事，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而且你这样未免太不明智了些，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好下家，但是无论如何，你在这个城市没有后台，我给你的离职评价太低了，对你不好。”
    “你威胁我……我家里可是混黑道的！”杨媚咬牙切齿道。
    林小娇听不下去她的蠢话，对曲明月道：“你先应付她，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嗯，”曲明月点点头，转而对杨媚道，“不管你家里混黑道还是混下水道，制度就是这么个制度。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去问邱原。”
    “艹！傻逼！”杨媚恶狠狠地抛下两句脏话，转身要走。
    “你站住！”曲明月冷冷道，“你在骂你自己么？”
    杨媚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曲明月，你靠你家里关系爬上来，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我不得意，”她走上前轻声道，“杨媚，你别是真的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吧，你以为酒店的监控是摆设么？你以为你购买东西的时候，不会留下痕迹么？白启明要是真有心查你，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你不想去吃牢饭，就给我乖乖的，嘴巴也放干净点。时间到了，我会让你走，所以你把你的尾巴，夹住了！”
    杨媚脸色煞白，她后退两步，咬了咬嘴唇，转身冲去了人力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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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忍不住心想，大概之后杨媚会很后悔吧——
    吃牢饭，至少她还能活着。
    杨媚走了，李楠便怯怯地走过来敲了敲门：“曲总……”
    “诶，楠哥，你千万别这么叫，坐啊！”她温柔地示意他坐在沙发上。
    李楠局促地坐下，蚊子哼哼似的道：“我是想来问您，您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地方想去，或者有个大致的范围……嗯，刘总说，反正是为了您的升职庆祝，按照您的意愿来决定比较好。”
    “哦，好，让我想想……”她翘起二郎腿，尖尖的鞋尖微微晃动着，像是一个尖尖的鱼钩勾在李楠的心里。她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不想弄得太复杂，秋天了，找个地方采摘，或者吃点农家乐的野味挺好的，我最喜欢吃鱼了，有烤鱼更好。”
    李楠的手颤抖着记下她的话。
    “楠哥，”曲明月轻声道，“没事的，你看好了地方，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不然宁总和钟晓那么能挑刺，你又要遭受无妄之灾了。”她无奈地摇摇头。
    “谢谢你……你真好……”李楠脸更红了，他犹豫道，“宁总那个事儿，是怎么回事啊……您，方便说么？”
    曲明月想了想，歉然道：“我找个合适的时间和你说吧，有些一言难尽……”
    “好好……”李楠认真道，“那我挑选几个合适的地方给你……给您看。”
    “嗯，辛苦你啦！”她笑道。
    李楠走了，林小娇才又溜了进来：“当当当当！”她晃晃手上的水滴型钻戒，“看！”
    “开会的时候就看到了！”曲明月笑了，“多少克拉的？”
    “两克拉多！给我肉疼坏了！”林小娇爱惜地摸着，“在澳大利亚定的，直接让朋友给带回来，裸钻就要五万澳元！他想都没想就买了！你没看到杨媚昨天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给撸下来套在自己指头上呢！”
    “啧啧！我以后得叫你林富婆了，”曲明月笑道，“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陈公子财大气粗，不会在乎这点钱的。”
    “是，他说这是订婚戒指，结婚还有更大的……”林小娇激动道，“小月，我好激动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也许是在做梦，来，我掐掐你看看。”曲明月笑着要去掐她的脸。
    “别别，刚打了水光针，娇气得很！”林小娇笑着拧身躲开，随即压低了声音，“你这升职真蹊跷，我不相信是宁总良心发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曲明月扶着脑袋：“简直难以启齿。”
    “他，他不会对你……”林小娇一下子变了脸色。
    “没有，你真能瞎猜，我忙完了这阵子和你说……”曲明月笑着打住她的话头，“对了，我和李楠说，这次团建想去个农家乐或者郊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地方，要不你和陈公子就别去了，我们回头单独聚。”
    “那怎么行！庆祝你升职诶！刀山火海我也得去。”
    曲明月干笑：“可能会有秋蚊子，你会被咬死的，你血型那么招蚊子喜欢。而且也不能穿漂亮衣服……”
    “没事，我买防蚊手环！可好使啦！”林小娇笑道，“哎呀，你别操心我，没关系的，我哪有那么娇气啊。”
    曲明月心里暗暗叹气，没想到林小娇竟然真的愿意去那种偏远的地方。她爱美爱干净，本来以为她听到去这里会知难而退……
    小娇，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那些血腥的场面……
    也罢，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第68章 我歌月徘徊
    秋阳高悬，医院的公园里银杏树黄了一片，孟春雨推着一个轮椅，正在兴致勃勃地讲什么，只不过那轮椅上坐着的人并不是宁致远。
    “小雨姐，谢谢你今天抽空出来陪我。”英俊的男人睫毛长长的，垂眸时会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有些忧郁，但他抬眼看人时，那黑漉漉的眉眼又像一只可爱的狗或者马一样温柔，他正是曲明月的前男友韩青。
    “你说的哪里的话。”孟春雨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今天又要饿肚子的宁致远如果听到这话，大概会气得脑震荡发作昏过去。
    两人来到一片宽阔的草坪，孟春雨温柔道：“小韩，我扶你走走试试？”
    “嗯，好，我最近有在努力练习，感觉已经恢复了很多了。”
    曲明月说韩青敬业，便也体现在了此处。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入吃软饭这行，便深知外表的重要性，即使腿断了，对于上肢的锻炼也没有松懈，饮食上更是十分注意，所以他虽然卧床了一个月，但是依旧瘦削帅气，胳膊的肌肉和腹肌也没有任何退化。
    现如今他的腿已经好多了，但是他仍装出有些行走不稳的样子，将一部分重量施加在了孟春雨的肩膀上。
    孟春雨脸跟火烧云似的红了起来，心怦怦直跳，不但闻到了他身上消毒水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还感受到了他有力的臂膀……
    “小雨姐，我出来工作这么久了，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么善良的人。”韩青在她的搀扶下蹒跚走着，“不瞒你说，我曾经被人欺骗过，我……一直都喜欢比自己大一点的女生，后来真的碰到了一个我喜欢的，却没想到，她已经结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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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春雨脸色微变，干笑道：“已经结婚了？”
    “是啊，”韩青伤感道，“我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直到她的丈夫找上门来，这不，还打断了我一条腿。我其实本来不想再相信任何人了，但是没想到，又遇到了你。小雨姐，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和我之前的女朋友不一样……”
    “我……我其实……也……”孟春雨心虚地结巴起来。
    这时，韩青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孟春雨急忙双手掺住他，于是两人便变成了一副拥抱的模样。
    “你没事吧！”她关切道。
    “没事的，”韩青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羞涩，同她拉开了一定距离，同时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孟春雨吞了吞口水，本来想说自己也已经结婚了，却变成了：“嗯，其实，我有一个儿子……”
    韩青没有说话，表情有点哀伤。
    孟春雨在他这样失望的注视下慌了神：“但是，但是我其实和丈夫已经分居很久了，他，他经常出轨，我也总被他欺骗，所以我很理解你的感受……我们的婚姻，大概也长久不了了……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欺骗你……”真是鬼使神差，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韩青的手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发丝：“小雨姐，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恨我自己总是出现得太晚……老天大概在作弄我吧……可是你这么善良，你值得被温柔对待的。”
    孟春雨的内心震撼了，她值得被温柔对待？她犹豫道：“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风吹来了金黄色的银杏叶，孟春雨整个人都要溺毙在韩青幽深的眸光里了。她想到当年追求宁致远的时候，他永远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自己若是不拼命给他买礼物，帮他工作网上怕，他甚至都不会和她成为男女朋友！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可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宁致远却又用那为数不多的温柔拴住她，让她得失心越来越重，最终和他步入了婚姻。
    现在想想，即便是宁致远为数不多的示好，也不像韩青这般认真又温情，好像眼中只有她，心里也只有她，让她感觉自己如此重要，如此特别。
    他觉得自己很好，很温柔，很善良，他永远充满了柔情地笑着，不会对她说出刻薄的话……在宁致远那里失去的信心和高傲，仿佛一夕之间又回到了她身上！
    孟春雨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她控制不了她的感情，尤其宁致远那被打肿的脸和韩青的白皙帅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发觉自己原来并没有那么爱宁致远，她的心现在全都投在了韩青身上，昨晚她做梦时甚至梦到那不可言说的情景……
    她的心狂跳起来，突兀道：“你晚上想去看歌剧么？我有票。”
    韩青犹豫了一下，微笑着摇摇头：“小雨姐，对不起，我心里很想同你一起去，但是……你毕竟……”
    “我和我丈夫已经分居了！”她知道他的意思，竟然急迫得眼圈都红了。
    “你……你别哭……”韩青似是无奈道，“好好，我陪你去看歌剧，你别伤心了……”他好像是要急着安抚她，却脚下站不稳，再度跌靠在了她的肩上。
    孟春雨顺势紧紧地抱住了他。
    “小雨姐……”韩青挣脱不开，低声道，“我……我不能破坏你的家庭，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不……小韩，你不会破坏我的家庭的，我的家庭早就已经四分五裂了。你相信我，我不会欺骗你的……”孟春雨那张无比平凡的脸上，第一次呈现出了生动的表情，像是被圣光笼罩着，如梦似幻。
    而韩青的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略过她后衣领上Christian Dior的标志。
    ~
    李楠大约是被曲明月温柔的态度和信任的话语激励了，他这次做事很快，才一天就选了好几个地方，按照优先级排好了，住哪里玩什么吃什么全都罗列得妥妥当当。
    曲明月看到薄溯源家的小院也赫然在列，她很惊喜道：“这个碧水庄园我觉得不错，这里是新开的啊，你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李楠看到她的神色，脸上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红晕，看上去意气风发：“我在一个网站上看到的，觉得很漂亮，又很干净，就想着你——您会喜欢！”
    曲明月笑着摇头，似乎是在感慨世界太小：“你一定猜不到，这个是我大学的时候学长家开的，我马上和他说一声，让他给我们点折扣，省下来的钱多买点好酒。”
    “好好……”李楠应着，“那，那就定这里？”
    “对，就定这里吧。”
    李楠步伐轻盈地离开了。
    曲明月给薄溯源发了微信：学长，我这次可真的给你拉生意了，我们团建打算去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你说的打五折兑现么？
    薄溯源立刻打回电话来道：“真的？你要带同事来么？我当然要兑现的！多谢你了，我得请你吃饭……上次邀请你，你一直也没回复我，我还以为是我太讨人厌了。”
    “不是我故意不礼貌，只是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那么赏个脸？晚上一起吃饭？”
    “额……”曲明月有些犹豫。
    “不想给我这个面子么？”薄溯源有些受伤。
    “给当然要给啦。”
    “好，那等你下班，我来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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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曲明月在手机上打开了自己的微博小号，最新的一条，就是薄溯源家里的小院。
    她微微一笑，有心放出的信息，果然被李楠把握住了，非但如此，擅长挖掘信息的他果然没让自己失望，找到了她的小号。她随即新发了一条：升职了，很高兴，可是背后的故事令人作呕……
    下午茶的时候，王殊才端着一杯铁观音和两盒茶点走了进来，满脸堆笑：“曲总，下午茶。”本来对曲明月是有旖念在的，这下可好，美女一下子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便不得不巴结着了。
    “放那吧，对了，杨媚打算离职了，你让人力赶紧发个招聘启事吧。”她抿了一口茶，“同时你盯好她，如果最后这一个月有任何无故缺勤，交接不到位的情况，我不找她，直接找你。”
    “诶诶，是是……”
    曲明月打量了一下他，笑道：“王哥，你不是怕她吧？”
    王殊才急忙道：“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她脑子有问题，闹起来，单位里也不好看。”
    “你放心，她不敢。有问题来找我。”
    “好，好……”王殊才应着向外走，险些撞到一个人：“额，钟总？”
    钟晓一言不发略过他，走进曲明月办公室，把门关上了。
    “钟姐来了。”曲明月耸耸肩，“坐啊。”
    “那天，你并没有喝断片，对吧，你都记得。”她的表情有着赴刑场的决绝和畏惧，又有些愧疚和伤感。
    曲明月把茶水倒进面前的盆栽里，经过了杨媚的算计，她哪还敢喝办公室里的水：“钟姐，我自认对你算是不错的。我虽然不喜欢你往我身上派活，但终归从来也没有在人前让你下不来台过，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第69章 依楼似月悬
    钟晓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你非但没有得罪过我，反而，你做事一直都堪称完美。”
    “所以，你怕我迟早有一天会爬上来，取代你。”
    “……那只是一方面而已，最近宁总对我的态度一直很不好，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能再得罪他。而且，小月，你这么漂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又没有个靠山，迟早也是免不了那一出……宁总虽然花心，但是人很义气。”
    “呵呵，义气？”曲明月笑了，“我的天，钟姐你这酒桌倒也不是白混的，宁致远的犯罪到了你嘴里，成了义气？而且，你怎知我没有靠山？你难道忘了集团的二把手曲梦河也姓曲么？”
    “曲总……？”
    “不错，曲总，是我亲姑姑。”
    “……”钟晓白着脸僵了一瞬，“那你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仗着她的身份耀武扬威？为什么不趁机多要点好处？”
    钟晓听出她的讥讽之意来，挤出一丝苦笑，“你倒是隐藏得够深的……所以你那天来，是为了和曲总说这个事……”
    “没错，不过你不必害怕，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宁致远头上了，半句也没提你。”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什么也没做！”她急了。
    “没错，你什么也没做，你只是看着，但是你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只是看着，所以你才会害怕，所以你才会来找我，不是么？”
    钟晓心神难安地“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明月，道德层面，我或许做错了，可我还有孩子，有公公婆婆，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我和你不一样，你生来就含着金汤匙，锦衣玉食，可我能有今天，全都是靠的自己。我们是同事，仅此而已，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得罪宁总呢？”
    “凭什么……”曲明月垂下眼帘，神色莫名有些伤感，低低道，“或许凭人性，凭良心吧……”
    钟晓脑中一震，哑口无言。
    曲明月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含着金汤匙，所以我活该被宁致远非礼……这是你的解释，我接受了。你说得对，我们只是同事，仅此而已。钟晓，既然如此，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你记着，有朝一日你处在我的那个位置上时，我也只会看着，哪怕是你要死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曲明月凉薄地看着她，“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忘记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钟晓悚然道：“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要报复我么？我和你说，我不怕你！”
    她兴趣了了地摆摆手：“你当然不必怕我，因为我也不会拿你如何。钟晓，我们还是可以一起愉快地共事的，你不必把我想成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成年人的世界，哪有绝对的仇人呢？”
    钟晓的神色缓和下来：“好，上次的事算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在工作上刁难你了。”她飞快地在心里权衡了利弊、做出了选择：曲明月背后毕竟还有那么大一个靠山是她得罪不起的，而且若是离职，按照她目前的年龄来说，实在是不好找到目前这样轻松又高薪的职位了。
    曲明月依旧是冷冷的神色：“你又忘了，我们现在平级，你刁难不着我。哦，对了，月底的团建，你一定要来捧个场，就算是我们之间的和解，好么？”
    “……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去的。”钟晓有些悻悻。
    “那太好了，你知道有一点我其实一直都很欣赏你，你总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她的指头敲着桌面，“你很喜欢听八卦不是么？我不妨给你个八卦做礼物——宁总的老婆，正在和他闹离婚。你猜，他这个总经理的大腿，你还能抱多久？”
    --

 第124页

    “什么，不可能！”她直觉便出口否认，孟春雨不是爱宁致远爱得死去活来么！
    “钟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曲明月脉脉的眸光，宛如湖水波光中倒映的月影，清冷寒凉。
    ~
    宁致远包着头回到家里的时候，孟春雨穿戴得很整齐，一身粉白色的Hermes套装，头发烫成了韩式的微卷，她看上去气色很好，一扫之前的灰暗，再加上人靠衣装，竟然比往日靓丽了许多。可是此时她的表情却阴沉沉的，仿佛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坐在孟春雨身边的男人，他也认得，是孟持的一个律师朋友，姓张，他专门做离婚的案子，还曾开玩笑说，最好他和孟春雨永远不要有请到他的一天。
    “张律师，怎么今天有空来做客？”宁致远的目光炯炯钉着他，问得不怀好意。
    孟春雨反而先开了口：“宁致远，我想和你谈谈。”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哦？谈吧，你不和我谈，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有个老公了呢。”
    孟春雨忍耐了一下情绪道：“你的事情，叔叔今天都跟我说了……难怪你打死也不肯告诉我实情……”她满脸厌恶道，“你以往如何乱来，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你要知道，曲总家和我叔叔家关系很好的。曲明月是曲梦河的侄女，你竟然不告诉我……我还因为你和她打了一架，我真可笑……”
    他急道：“是她勾引我在先！你也见过曲明月吧，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
    “够了宁致远！我不是傻子！我看过监控录像了。”孟春雨似乎是第一次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你把她灌醉了，要不是她男朋友及时赶来把你揍了一顿，要不是曲明月看在我叔叔的面子上没有把事情张扬，你现在正在吃牢饭呢你知道么！你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女人能够拒绝你的魅力？竟然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方法！”
    她说到这里哽咽了，突然嘶吼道，“你就是个强奸未遂的强奸犯！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儿子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丈夫！你简直猪狗不如！”
    宁致远满腔的怒火烧着，没料到一向温顺又愚蠢的孟春雨会这样对他说话！他一时忘记了自己处境，反而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孟春雨在他身边做狗的生活，他刻薄而尖锐地吼道：“是，我猪狗不如！那么你呢！你就是个冰清玉洁的圣女了？你和那个出现在医院里的男人卿卿我我，你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了么？你知不知道，他是曲明月的前男友，他就是专门找你这种富婆的寄生虫！你还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真爱是么！”
    “韩青的事情……他从来没有隐瞒，都和我一五一十地说了，甚至曲明月，我也和她聊了，她和韩青从来不是情侣，只是大学同学而已，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连日r体的疼痛和被忽视的不甘早就攻破了宁致远的理智：“所以呢，所以你就信了？你这个蠢女人！你这是出轨我告诉你！你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吧，那个男人喜欢你什么？是你那个爬满了纹儿的肚皮？还是你那个加工了无数次的鼻子！？”
    孟春雨从不知道宁致远的面容可以如此狰狞，神态可以如此可憎，她被他恶毒的话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只得哽咽着硬撑道：“我和韩青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我爬满了纹儿的肚子，是为了给你生儿子才变成那样的！宁致远！你还是个人么！在你心里，根本就是拿我当个垃圾吧，你根本，从来也没爱过我对不对……呜呜呜……”
    她或许对韩青心中有所悸动，但韩青一直很守礼，他们之间除了偶尔吃吃饭，再无其他，但是宁致远的无耻和下作却真正打击到了她，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她怎么能让这样的男人再接近她的儿子！
    极度的失望中，她再度想到了曲明月对宁致远那鄙夷又抗拒的态度，她从未如此清醒过——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人不喜欢宁致远的，他的魅力从来都不是无往不利的。
    这时张律师抬手制止了情绪激动的她，沉稳地开了口：“小雨，你稍安勿躁。”他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来，“致远，你自己看吧。”
    宁致远打开牛皮纸袋来，里面是一沓照片，他和各色各样的女人在一起，杨媚、江南、广告商经理、供货商销售、工厂业务员……他手一颤，那些照片掉落了一地。
    那些照片孟春雨已经看过一遍了，可再度看到，她还是猝不及防地被刺痛了眼。她发出了一声很大的抽泣！她这么多年的真心，全都喂了狗了！
    “你……你派人监视我！？”宁致远指着孟春雨，简直难以置信。
    张律师道：“你误会小雨了，是孟总怕你乱来，小雨总有一天会受不了，所以在你们公司安排了人看着你。说实话，致远，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花心，过火了。”
    宁致远狂怒道：“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张律师平静地推了推眼镜：“很抱歉，孟总和小雨委托了我做你们的离婚律师，所以，”他耸耸肩，“我想不管都不行。宁致远，离婚了，你还是可以来看小琛的。”
    “什么？！”宁致远混乱的大脑因为儿子而出现了一丝清明，“不，小琛必须跟着我！你不能带走我的儿子！”
    孟春雨鄙夷地瞪着他：“我不可能让一个强奸犯呆在我儿子身边！”
    --

 第125页

    张律师也摇头：“考虑到你们双方的家庭状况、孩子的个人意愿，还有，你常年不在家且出轨多人的事实，孩子被判给小雨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我的家庭状况怎么了！我的收入足以养活小琛！我可以送他去美国最好的大学！”
    第70章 暂伴月将影
    “呵……”孟春雨擦了擦眼泪冷笑道，“你和我离婚了，你就和孟家没有瓜葛了，叔叔和婶婶不会允许你在复兴集团继续任职下去的。咱俩的房子、车子都在我父母名下，你家里只有郊区的一个老破小，你拿什么养小琛？当然，你可以再找工作，我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只不过你恐怕要租房子，并且工作很久才能买得起房了。这些年你除了基本的生活费，你的工资拿去做什么了我一点也没有过问过。但是这么多女人，应该给你的私房钱花的七七八八了吧。”
    宁致远那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绝望的神情，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才清醒过来，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被他视若草芥的女人所给予的！他蓦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孟春雨面前：“小雨，对不起，我刚才……我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小雨，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哪些事情，你知道的，那些不检点的女人，就是会蜂拥上来，我也只是逢场作戏！”
    张律师似乎有些听不下去，叹了口气别开眼。
    “小雨啊，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难道一点感情也没有了么？还有小琛，他能愿意自己的父母分开么？”
    孟春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道：“小琛长大了，他说他尊重我的决定，我打算离婚了就带他去美国读书。何况，我不能容忍一个罪犯在我孩子身边教坏他。宁致远，你最好不要在孩子的事情上打什么馊主意，不然，我会劝说曲小姐报案的。”
    宁致远震惊地跪在地上，突然，他猛地起身，抬手狠狠劈了孟春雨一巴掌！
    在孟春雨的尖叫声中，张律师一跃而已，将他摁在了地上：“宁致远！你干什么！你还算个男人么！！！”
    “不要脸的贱货！”宁致远的脸贴在地上失控地咆哮道，“你这个出轨的贱货！你和那个男人好了就要把我扔到一边！你给我戴绿帽子！？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你敢把儿子带走试试！你试试！我把你孟家的丑事全都给你们抖出来！我不好过，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孟春雨颤抖着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楼里的两个保安便跑了上来
    她颤声道：“这个人，擅自闯进我家里，把他给我弄走。”
    “诶？孟姐，这不是你老公么？”其中一个保安是认得宁致远的，一时有些胆怯。
    她嘶吼道：“我和他离婚了！这个房子是我父母的，你还要我给你看房产证么？”
    “哦哦，好好。”保安急忙上前，将宁致远架了起来。
    张律师理了理西装挡在孟春雨前面，蹙眉道：“宁致远，大家好聚好散，你给自己保留一份体面不好么？”
    “好聚好散？我不会和你离婚的孟春雨，你别做你的春梦了！你想和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门也没有！”
    张律师叹气道：“好，那看来，我们只好法庭上见了。”
    ~
    宁致远家里一片鸡飞狗跳，但曲明月与薄溯源走在湖边，倒是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她穿着焦糖色的风衣，望着远处的白塔落日出神，薄溯源则穿着银灰色的羊绒外套，远远看上去，两人身长玉立，很是般配。
    “怎么了，和我吃饭，这么苦大仇深的。”薄溯源笑着打趣。
    “不是的，最近公司里事情太多了。”她无奈笑笑，神情有些疲惫。
    “看来工作很不易啊……”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小盒子来，“呐，感谢你帮我拉了生意。”
    “这是……”
    “一个小礼物。”
    “真的不必了学长，你太客气了。”她推辞。
    “不看看是什么就拒绝嘛？”薄溯源笑着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根白金雕莲花的簪子，簪子的末梢镶着一枚龙眼一样大的绿莹莹的翡翠珠子。
    曲明月常年跟着母亲看各种文玩宝石挑礼物，对宝石研究很多的，这样成色的翡翠，通透又艳丽，完美无瑕、个头又这么大，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于是连连摆手：“这么贵重，我更不能接受了。”
    “小月，你现在呢，是我的客户，我给客户送礼，天经地义的。”他笑着将发簪插在她的发间，笑道，“你看，你带着刚好，真好看。我一直觉得你很像昭和时期的女明星，有一种古典的美。”
    曲明月摸了摸那根尚且带着薄溯源余温的发簪，默默不语。
    “你别怪我太急切，你这么受欢迎，难得现在又是单身，我不主动一点，恐怕出不了两天，你就要被人抢走了。”薄溯源苦笑，“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和你绕弯子，所以也就实话实说，小月学妹，我可以追求你么？”
    “啊……？追求我？可是……上学那会儿，我没觉得你很喜欢我。”她很意外他会如此直接地表白。
    “你说得对，也不对。上学那会儿，我还是傻小子，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我只知道女生总是纠缠着我，很烦。可我那时候却很关注你，我并不知道那就代表着，我已经喜欢你了。后来毕业了，我一直也没有找女朋友，我这才意识到，有个影子一直在我心里徘徊。说来很巧，我刚刚意识到这一点，你就出现了。这难道不是天意么？你还单身，我感觉，这就是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
    --

 第126页

    “可是学长……我恐怕现在，不能给你一个答复。”她毕竟已经答应了沈泽等他一个月。
    薄溯源笑了，“没关系，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的，所以你千万不要有压力，我愿意等你考虑清楚。”他带着她来到定好的餐厅落座，温言道：“不过好在我的样子，并不让你讨厌，对么？”
    她无奈地笑笑，夸赞道：“学长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帅哥。”
    “为数不多，说明还是有。”薄溯源嘴甜地哄她，为她倒了一杯果汁，“学妹可是我见过的，仅有的美人。”
    “……”她笑了起来，“多谢。”
    “哦对了，你会去碧水庄园看看么？去的话，提前和我说，我带你看。”
    “好啊，我会和同事一起去的。哦对了，想问一下，你们那里有装监控么？”
    薄溯源为难道：“这不是刚装修好，监控还没来得及装么。怎么，你有这个需求？你们什么时候团建，我看看来不来得及安排一下。”
    “没事，没有反而好，同事每次喝多了都会各种闹，要是有监控，我还得提醒他们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那你放心吧，你们尽管尽兴玩。我那里也不大，估计你们去了，就包场了，不会有人来打扰。”
    “好，那就麻烦学长多费心了。”她拿起杯子来，语笑嫣然，“cheers。”
    ~
    碧水庄园靠近车源水库，旁边还有一个偌大的种植园，这个季节正赶上草莓成熟，红红的草莓看着极其诱人。薄溯源显然对于曲明月的到来激动万分，亲自引着她和李楠参观。
    “……你们看这里，这里可以玩狼人杀，适合很多人一起，椅子有点高，所以都固定在地上了，很牢固。”他所说的是一个大房间，中间摆了一个大圆桌，高脚的铁凳子固定在地上，红色的墙上装饰着狼人的画，像是中世纪的欧洲装潢。
    曲明月点点头：“这个设计得真有意思，让我想到了亚瑟王议事的圆桌。”
    薄溯源惊喜地看了她一眼：“是，我确实是很喜欢亚瑟王……”
    李楠烦躁地拨拉着头发，完全插不进嘴去。
    “这边是地下室，一共三连间，可以玩撕名牌，怕你们人太多伤到了，所以里面都是海洋球。”薄溯源脱了鞋迈过高高的门槛，对曲明月道，“你进来试试？很干净的。”
    “好。”她扶着他的手迈进去，李楠也忙不迭地脱了鞋跟进去。
    “这里的海洋球都很软，就算是倒在地上也绝对不会受伤。”薄溯源示范一般栽进海洋球里，然后又笑着爬起来。
    曲明月摆摆手：“撕名牌我肯定第一个投降，我打不过男生的。”
    李楠看不下去他们在那里热络地说话，阴沉着脸道：“薄老板，我还是想和你确认一下菜色。”
    “哦哦，好的……”薄溯源向外走去，笑道：“这里有点偏，所以还没有找到长期的厨子，他们八点做完饭就走了，不过我会一直在这里的。”他笑着略过李楠的头顶看向曲明月，“我手艺还不错，你尝了一定喜欢。”
    “嗯，学长料理世家，手艺一定很棒。”曲明月含笑点点头，她心想，难怪上学时女孩子着魔了一样喜欢薄溯源，他冷若冰山尚且如此受欢迎，若是存了心要讨好一个人，便更令人无法抗拒那双琥珀般的眼眸了。
    李楠的脸色几乎快要黑成锅底。
    曲明月看出了他的不快，笑道：“我去四周转转看看风景，你们慢慢聊。”
    “好，”薄溯源急忙道，“但是不要走远，这里毕竟偏僻，注意安全，别靠水库太近。”
    “好的学长，你不用操心我啦！”她无奈地摆摆手，走了出去。
    天气暖和，曲明月一个人走出来，看到门口一个小园丁正在修剪大丽菊，那大丽菊一团团五彩缤纷，煞是喜人。看到她出来，那园丁讨好道：“客人，怎么一个人，薄老板呢？”
    曲明月耸耸肩：“他们两个有话说，我只好自己出来逛逛。你这大丽菊侍弄可得真好。”
    园丁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家就是附近开花圃的，所以薄老板请我来帮忙。客人，你喜欢花么？我给你个名片，你以后要是订花啊，从我们这里订，比你从花店买的便宜多了，还开得久。”
    “好啊，这里还有别的花么？”
    “草莓棚子旁边有两个，打算过节的时候再摆出来，我带你去看啊！”那小园丁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铁了心要讨好她，不但带她去看了花圃里的各种花，还剪了一大束百合给她，“……真好看，这百合花很衬你。”他真想说，她就像一株纯洁无瑕的百合。
    “谢谢你。”曲明月闻着花香，由衷道。
    “小月——”
    她听到李楠在叫她。
    “啊，抱歉，我得走啦！”
    “我送你出去，”小园丁恋恋不舍地护送她出了花圃。
    到了碧水庄园门口，她大声道：”我在这里呢——”她走过去笑道，“你们聊完了？”
    “嗯，”李楠充满敌意地瞥了一眼薄溯源，“我们走吧。”
    “好，”她向薄溯源道，“那学长，我们先走了，回见哦？”
    “回见，对了，小月，你想吃什么，随时给我发信。”他恋恋不舍。
    “嗯，我想吃牛排。”她立刻给出了答案。
    --

 第127页

    “那我给你准备最好的牛排。”
    曲明月一上车，李楠几乎是飞快地启动了车，不给薄溯源继续献殷勤的机会。
    车内放着邓丽君的《红酒加咖啡》，曲明月将花放在后座上，笑道：“楠哥，辛苦你了。”
    李楠这才神色缓和了一些，道：“不辛苦，倒是你，其实没有必要一起来的。”一起来了，那个薄溯源一双讨厌的桃花眼便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实在是让人看了讨厌。
    “是我的学长啊，顺便来见一面嘛。”她柔声道，“你不必反感他，他同宁致远不一样的。”
    李楠敏锐地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由道：“小月，你说会告诉我原因……你现在觉得可以说了么？”
    曲明月望着车窗外飞驰过去的树木，思索了片刻，垂眸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第71章 雕弓如满月
    她将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李楠，气得他攥着方向盘的手都关节发白。
    “宁致远这个混蛋！！！”他咬牙恶狠狠道。
    “他是个混蛋没错。”
    “还有钟晓、杨媚，她们也该死！”
    “哎，虽然该死，却最终都会死在温暖的床上吧……”
    李楠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小月，你放心，你放心……”
    曲明月伤感地笑着：“我自然是放心的，杨媚说她要离职了，钟晓说，会与我和解，我虽然恨不能杀了她们，但是，我终究做不出那样的事来。还有宁致远……楠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才发觉自己这么没用……宁致远还说，他永远不会放过我……”她有些哽咽了。
    “你……你别哭，小月……”李楠急忙道，“没事的，有我在呢，一切都会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曲明月晶莹的眼泪顺着腮边落下，“那天，我真的怕极了，我当时想，他要敢碰我，我就只好去死。”
    李楠喘着粗气，不敢去想她真的死了自己该如何——她是他的信仰和灵魂啊！
    几乎是转瞬之间，他心里就有了定夺。一想到自己即将为她做出的惊人之举——事实上他已经酝酿了很久了，李楠的气息反而平稳下来，他温柔道：“小月，有我呢，你相信我，我会让他们远离你的。”
    回到家中，曲明月疲惫地跌进沙发里。
    手机上白启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小月，我最近忙成狗了，你还好么，下周末，我请你去吃川菜好不好？
    她最近桃花运未免也太旺了。
    不过难怪白启明近来如此安静，想来被诸事折磨得要发疯吧。曲明月记得白启明曾对自己说过，他家中虽然给了他助力，但是警察这个职业是他从小就热爱的，所以他不是那种混日子的老油条，而是真的从基层开始，凡事亲力亲为走上来的。
    她看着白启明的短信，想到了他那圆圆的，豹子一样的圆眼睛。她回复道：抱歉，白警官，我们下周末要团建，没办法和你去吃饭啦！
    她轻声道：“白警官，你我既然无缘，我不妨送个大礼给你。”
    这时，林小娇给她打了电话来：“小月，你回来了么？”
    “到家啦！”
    “呼……”林小娇松了一口气，“到家就好了，你应该让王殊才去的，你和李楠去，我实在不放心，都和你说过了，他那人阴鸷得很。”
    原来是为了这个，曲明月哭笑不得：“楠哥很有礼貌一个人，到了你嘴里，就说得跟个变态似的。”
    “他绝对是个变态，你信我的。”林小娇顿了顿道，“不过我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你知道蜜蜂直播么？”
    “嗯，知道，怎么啦？你要去做女主播？”
    “不是啊，是今天江南又跑去郑威那里炫耀自己赚了好多钱，我就好奇也上去看看，妈呀，真是辣眼睛，你都想不到……我说不出口，你自己去看吧！她叫……女神梦。”
    “女神梦，这名字……”
    “嗯，恶心人……你去看看，我们微信上聊。”
    “好。”她挂了电话，在电脑上下载了蜜蜂直播，随便注册了一个男人的名字，搜索了江南的直播间点了进去。
    热热闹闹的直播间里，江南穿着兔女郎的衣服，正摇头扭臀地跳着僵硬而拙劣的舞，一边跳着，一边对着耳机大声道：“谢谢亲送的棒棒糖，谢谢亲送的小汽车，么么哒~”
    有人发了留言：谁他妈的想看你，我要看Wendy！
    江南丝毫也不在乎对方恶劣的态度，笑道：“看来Wendy比我受欢迎呢！”
    ~
    想看Wendy的男人送出了一辆游艇，曲明月正纳闷Wendy是谁，就看到江南把她的女儿抱了出来——小女孩不过三四岁的样子，也穿了一身小小的兔女郎的衣服，还以为妈妈在和她玩儿，在床上跳来跳去的。江南笑道：“Wendy是个小兔子，我是个大兔子！”
    林小娇的微信机关枪一样发了过来：“你看到么？我靠！我要瞎了！她怎么把她孩子也扯进来了！”“我是不是应该报警啊？”“她家小孩真是倒了血霉！”……
    那个送了游艇的人又说道：让她像小兔子一样趴着，可爱。
    江南便对女儿说：“我们来学小兔子吃草好不好？来，小兔子趴着吃草。”
    Wendy“咯咯”笑着，学着她的样子趴在床上。
    “我不行了，阵亡了。”林小娇发了语音。
    --

 第128页

    曲明月也惊呆了，还来不及回复，又听江南说道：“如果想要私下约的宝宝可以给我私信哦！可以带Wendy去游乐场！”
    立即就有人回复道：“今晚童乐园，别忘了。”
    曲明月艰难地回复了林小娇一条：“虎毒不食子啊……她这是把亲生孩子当瘦马了……”
    她从乌烟瘴气的直播间里退出来，揉了揉眼睛。
    虽然轻易不想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并且知道江南一向羞耻心和道德感薄弱，但是夸张到这个程度，确实刷新了她的三观。曲明月不由苦笑，江南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是被自己给了个下马威后，一直在公司很老实，她也就再没有为难过她。可是，即便她什么也不做，江南依旧堕落到了这种程度。
    她一点也不会怀疑，Wendy长大后，很有可能会变成第二个江南。
    曲明月心想，双手沾满鲜血的她，与这些心怀鬼胎的浮世中人，究竟谁更黑暗呢？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她收起电脑，从衣帽间拿出最后一副一次性手套来，看来，她将度过一个非常忙碌的夜晚了……
    ~
    宁致远终于还是来上班了，他脸上仍隐隐有着淤青，但是那淤青尚且不及他眼下的黑云瞩目，看着好似几日都没能睡好的样子。
    大家见了，依旧恭敬地叫他“宁总”。
    可是如今这“宁总”叫出来，和以往大不一样，最近公司流传的八卦便是，宁总这个“总”，做不长了，所以这称呼——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未发觉——叫得并不恭敬和真诚。
    大家都是在公司混久了的老虾老鱼，谁不知道公司里的八卦从不空穴来风？何况此时宁致远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宁致远新来的秘书叫李光影，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高胖子，从行政部门调来的应届毕业生，他并不知道新部门的弯弯绕绕，对宁致远恭敬道：“宁总，这是本周团建的地点。”
    团建的方案从出来到决定，没有一个人问他的意见，他还没和孟春雨离婚，这些见风使舵的人就已经连这种小事都开始无视他了。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对李光影道：“给我把李楠叫过来！”
    李光影应了一声，看出他心情不好，急忙去叫李楠。
    “宁总，您叫我？”李楠走进来。
    宁致远一看到他那一脑袋细软的猪毛就来气，怒道：“这团建的方案是你定的？你和我说了么？自己就定下来！”
    “您生病了啊。”李楠低声道。
    “我生病了，不是死了！”宁致远将方案扔在他脑袋上，鄙夷而厌弃道：“你还有脸顶嘴！”
    李楠的额头，青筋直跳。
    宁致远看出来他不同于以往的愤怒，反而笑道：“呦，你这是生气了？你还有脸生气？你是不是气我看不起你？没错，我是看不起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以为我离婚了，你就能翻身？”
    “宁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别装了！李楠我告诉你，我哪怕就是个杂碎，也比你这种货色好一万倍！你只是孟家的一条狗，永远都别想变成人！”
    李楠猛地瞪向他，眼中涨出了细密的血丝！
    刘思齐此时已经闻声赶了过来，劝道：“宁总，病刚好就这么大火气，消消气，我们这不是怕你病着，没敢打扰你么。这方案哪里不好，你说了我们改就是了，犯不着着急。”
    宁致远阴恻恻地笑道：“刘思齐，我还没走呢，你们这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拿我当摆设了？”
    刘思齐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您这是说的哪跟哪啊！”
    李楠突然在这时抬头道：“宁总，地方已经定了，您想改也改不了了。要是不喜欢，干脆就别去。也不缺你这一个人！”
    “你，你说什么！？”宁致远震惊了，他对着刘思齐颤声道，“你听听他说什么！”
    “李楠！”刘思齐急忙道，“你先出去！”
    李楠阴恨恨地瞪了宁致远一眼，转身走了。办公室里又传来了宁致远的咆哮，也不知刘思齐又安慰了什么，他才安静下来。
    林小娇给曲明月送了一杯奶茶，立着耳朵听了会儿动静，随即撇嘴道：“一来就叫唤，精神头不错嘛。李楠也是倒霉，怎么做都是错。”
    “对啊，”曲明月也嗤之以鼻，“借题发挥。”
    “他爱去不去，本来也做不了几天总经理了，我听说，孟春雨倒是很够意思，不打算对他赶尽杀绝，但是孟家可没那么好说话，扬言不许任何集团收他，他想要干，只好去私企外企，还得是和政fu没有任何业务交集的小私企。”说到这林小娇笑道，“这下，我看他还装什么霸道总裁。”
    “他那是霸道总裁么，都快赶上太上皇了。”曲明月摇头。
    “他也是蠢，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对了小娇，你既然订婚了，我倒想跟你嘱咐两句。”曲明月认真道。
    “嗯，你说。”
    第72章 月涌大江流
    “陈家世家大业大，也有钱，但是你这么聪明，做少奶奶太可惜了，婚后，你让你公公婆婆帮帮忙，想办法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我明白的，我也知道自己做不了相夫教子那一套，你放心，我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的。”
    曲明月点头：“那就好。”她本又想劝林小娇不要去参加团建，可是终归觉得太过刻意了些，索性闭了嘴。她看着李楠铁青着脸将买好的酒水饮料搬去库房里，心道，李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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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林小娇刷出手机热点递给她看，“还有个事儿，你都猜不到，江南真出名了！”
    曲明月心里明镜似的，装糊涂道：“嗯？出什么名？”
    “你看这个。”她给她看视频。
    模糊的视频是一个知名的母婴博主曝光出来的——江南抱着Wendy去见了一个油腻的猥琐男，那猥琐男接过Wendy来，不住在她身上摩挲着，小姑娘显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挣扎着要找江南。而身为亲妈的江南只是玩着手机，装作没看到。这个视频在微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天时间就给江南扒得底儿掉，警察、妇联、儿童保护协会的人都介入了，江南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只在微博上留下了一个苍白的说明，说那油腻男人是孩子的叔叔。
    于是更多的细节被曝光出来，原来她已经离了婚，她第三者插足了老师的婚姻，又因为生了个女孩丈夫不想要，索性全都丢给了她离了婚……再接着，她直播时的视频也被传了出来……毫无疑问，那风骚而刺目的画面更令网民群情激昂！
    简直是牵起一根藤，带出一串瓜……
    “我看网上说，孩子已经被接走了，但是你一定想不到江南是什么反应。”林小娇又好笑又好气地说道，“她跟郑威说，她真的火了，她的直播间人爆满，她还说公司要是不给她升职，她月底也要辞职，专门去做主播！而且你看这个，她根本不在易寒的公司里，易寒都发了声明，说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
    江南的厚脸皮程度再度出乎曲明月的预料之外，但是她的目的本来也是为了让Wendy脱离江南的魔爪，至于不小心给江南带来的这样的隐形的“好处”，她只好一笑了之：说白了，做良家做小姐，都是江南的个人选择，她懒得多管闲事。
    ~
    转眼到了周五，公司的气氛虽然紧张得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人人也都抱着别样的心思，但团建也依旧按照计划开展了。临出发前，大家正在收拾东西，曲明月穿上大衣戴上羊绒手套，突然对李楠道：“楠哥，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电脑拷一下之前团建的照片？”
    李楠丝毫没有怀疑地答应了，问道：“要做ppt用么？”
    “对呀，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你去忙吧，拷完了我帮你把电脑关了。”
    “好……”李楠脸发红，转身走开了。
    拷好了照片，关了李楠的电脑，她和林小娇一起下楼坐了陈立洲的车，其他人也不知李楠是如何妥善分配的，但终归平平安安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她在车上，给白启明发了一条信：有一个食物中毒死掉的人，我觉得他是被谋杀的。
    白启明飞快回复道，你说的是谁？
    她回复道：我同事的前男友。
    白启明又打了电话来，她摁掉了，回道：不方便说话，等我晚上给你打电话吧！
    他果然乖巧地回复道：好，我会去调查的。
    曲明月将与他的对话删除了，她知道，她今夜不会给他打电话了。
    ~
    到了碧水庄园，大家纷纷下车，杨媚和王殊才都在李楠车上，她大约十分厌恶这两个人，所以车一停下，就逃似的走远了，抱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南做的宁致远的车，她一路都拿着手机激昂地直播，全然将宁致远当成了空气；宁致远似乎也很厌恶她，对于她的一切行为都表情木然。
    而这边钟晓又发挥了她挑刺的本事，一会儿说郑威开车开得太猛让她晕车，一会儿说于天然没给她准备晕车药，一会儿又说何光亮没眼力见不知道给她开门，忙得一部的三人组跟陀螺一样；
    谭章和王永佳在帮着李楠搬饮料，而李光影是新来的，仿佛跟着哪个小团队都不合适，形单影只。唯有刘思齐和魏嶒倒是心情不错，有说有笑的。
    薄溯源这时候从庄园里迎了出来，看到曲明月，他眼睛一亮：“小月！”
    他这一叫，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了他身上。
    一时间，不光江南和杨媚两眼放光，就连钟晓这样身为人母的都有些吃惊，这荒山野岭的，哪来了这么一个帅比公狐狸精的男人！还认识曲明月！
    “给大家介绍一下，”曲明月笑道，“这是我大学的学长，叫薄溯源，家里是做酒店的，在市中心有好几家大酒店。这里直只是他的一个小据点。”
    她转过头去说话时，薄溯源便看到了她发间竟然簪着自己送的簪子！乌发中的一点碧色在阳光下投下了绿莹莹的光在发丝上，十分醒目。他不由露出了羞赧的笑，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炽热：“没有没有，小本经营罢了。”
    他这灿然一笑，更加英俊动人了。
    陈立洲气愤地遮住了林小娇的视线，林小娇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看呆了。
    她急忙冲过去挽住曲明月的胳膊，低声道：“姑奶奶，你可太牛了，你这深山老林的都能挖出个美男来，怕别是只公狐狸成了精吧！早见到他，我非给陈公子踹了不可。”
    曲明月笑着拍在她胳膊上：“花痴。”她余光看到，杨媚已经毫不顾忌地朝薄溯源开展攻势了！而江南胆小如鼠，只敢拿着手机偷拍。
    一行人来到碧水庄园内部，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花园，一个飞檐的亭子，一痕汉白玉桥，一汪澄澈的湖水，外加几畦花圃。魏嶒从走廊看到，频频点头：“有点意思。”他又看向薄溯源，对曲明月笑道：“这家主人比这园子好看，这是你男朋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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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看着薄溯源高大的背影被杨媚缠得无可奈何，笑道：“那是我们学校校草，可不是我男朋友。不过他当年在学校就很受欢迎的。”
    “你们这是什么神仙学校，按颜值招生么？”胖乎乎的王永佳跟在魏嶒身后，闻言笑着打趣她。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宴会厅。那天曲明月来的时候这里还摆的是长桌，现在已经按照李楠的要求换成两个圆桌了，大家落座下来，服务员便鱼贯而入开始上菜。饮料和酒水也被打开，斟到了每个人杯子里。
    屋里突然就这样安静下来，大家或是玩儿手机，或是面面相觑，气氛像是冰凝住了。
    刘思齐咳嗽一声，对宁致远道：“宁总，您看，您要不要说两句……”
    以往宁致远最喜欢在饭前致词的，总是说的唾沫横飞，激昂不已。现如今他地位尴尬，再说些鼓动人心共同进步的话，未免就有点滑稽了。
    所以宁致远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人，冷笑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吃吧。”
    他话音未落，曲明月便站了起来：“感谢大家今天都聚集在这里，我本来很担心，你们其中有些人来不了了。有的人，可能要离职，有的人，可能见到我心里有愧疚，还有的人，过了今天没明天，自身难保……不过挺好，终归还是都来齐了。所以在这里我要感谢李楠，没有他的操劳和安排，就没有我们今日的团建，我们一起举杯，敬李楠一杯吧。”
    她说着，自己率先举杯，于是大家也都稀稀拉拉地举杯意思了一下，被她意有所指点到的几个人，都木木坐着。李楠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一阵红一阵白。
    晚餐就这样算是开始了，曲明月一边喝着红酒，一边拿出手机来，慢慢将自己小号上的微博一条一条都删的干净。
    开饭才不到半个小时，林小娇就偎依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道：“小月，我喝多了。”
    曲明月道：“你又不能喝酒，喝这么多干什么？”
    “我太渴了，才喝了一杯！”她有气无力地争辩。
    这时何光亮也脑袋一沉，“咕咚”一声瘫倒在了桌子上。
    ~
    白启明收到曲明月的短信时寻思了好一阵子，虽然胡子之前和他说过有人食物中毒死掉了，但是这个城市这么大，每天食物中毒的不少，他一时竟然没有想到那个上面去。
    但是虽然暂时没想到，他却觉得这个公司有些奇怪——与它相牵扯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
    他给徐猛打了个电话，把曲明月的话说了，徐猛沉思片刻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会让各个辖区把食物中毒致死的人员名单发邮件来。”
    “徐哥，我有种感觉……”白启明想到曲明月曾对他说过，凶手与孟家或许相识，不由缓缓道，“这个事情，和孟子初的案子有关。”
    徐猛语调阴沉：“如果有关的话，它这算是露出马脚来了。我们必须尽快破案，凶手是个残忍的杀人狂，它还会再度杀人的。”
    一听到再度杀人，白启明心里一惊，担心曲明月知道了什么会有危险：“我刚送完资料，现在就回单位和你一起找！”
    第73章 游戏（一）
    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曲明月昏昏然醒了过来，第一反应便是——她又翻船了。
    今年她真是流年不利，看来上次被下药让她变迟钝了，脑子已经退化了。她摇了摇头，费力去想发生了什么。想来想去，只记得薄溯源拉开门说道：“厨师走了，你们不用加菜了吧……”
    然后呢？
    然后她看到李楠躲在门口拿着一根球棍，一下子把薄溯源打晕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她是想提醒他的，但是她那个时候觉得好困，困得像是几百年没睡觉了一样，抬胳膊都觉得吃力，说话也说不出来。
    她身子一软，倒在了身边的郑威的肩头——他也趴在桌子上仿佛睡过去了。她眯着眼，拼劲全力去对抗那股睡意，可是眼前却越来越朦胧，她看到宁致远那一桌子人四仰八叉，魏嶒甚至直接倒在了地上。
    虽然想要李楠帮自己除掉讨厌的人，但是连她也被算计其中则是意料之外的事，何况她猜测到李楠会在饮料中动手脚，已经小心翼翼地只喝白水了，他怎么还能给她药倒呢？
    这样一想又有些生气，再这么多被药几次，她迟早变白痴！
    意识越来越清醒，她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了椅子上。用手摸了一下，她轻声骂了一句“shit”，是最结实的拇指粗的塑料绳扣，大约是怕她跑了，绑了五六根那么多。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换了，换成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布料劣质，还戴着黑色的手套，看款式很像《蒂凡尼的早餐》里奥黛丽赫本的那条。
    她心里一惊，感受了一下，自己似乎没什么异样，挺好，看来李楠只是给她换了衣服而已，没有做多余的事。只不过她本来是想要自己动手，这下不得实施了，也罢，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和所有的同事被运到了玩儿狼人杀的屋子，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的手脚都被绑在圆桌边的铁凳子上，而李楠却不知所踪……
    “小娇！你醒醒！”她叫道。
    这时，大家陆续清醒过来，林小娇昏得早，醒来的也早，她一被曲明月叫醒过来，就像是个女高音一样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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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的感觉耳膜都差点被她叫破了，有几个昏昏沉沉的人，被她一叫也醒了过来。
    “啊小月，你怎么，怎么穿着这个衣服……”她没等到回答，就接连道，“我们怎么会被绑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啊！陈立洲！陈立洲你醒醒啊！”
    陈立洲迷迷瞪瞪道：“让我再睡会儿……”
    “你别睡了，你快看看吧……我们被绑起来了。”林小娇何曾经历过这种事情，已经吓得哭了起来。陈立洲听出她的语调不对，这才一激灵睁开眼，他使劲挣扎了两下，除了在手腕上多添了两条勒痕，再没有别的帮助。
    一时间除了宁致远和刘思齐喝的酒比较多，其他人都醒了过来，杨媚尤其挣扎得激烈，破口大骂道：“艹！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快他妈的放开我！”
    这时，大门突然打开，李楠拎着两桶水，脖子上挂着一个工具箱走了进来，他无视众人的咒骂和迭声的责问，径直走到宁致远和刘思齐身后，给他们一人脑袋上浇了一桶水，于是这两个人也惊呼着清醒了过来。
    “楠哥，这是什么意思啊！”何光亮急道，“这是什么恶作剧么！”
    在众人嘈杂的叫喊中，李楠面无表情道：“现在大家应该都醒过来了。那么我们来玩儿一个游戏吧……”
    曲明月在心中哀叹……也罢，她就看看，他能从自己的微博上获得什么灵感吧。想来她所构想的那些折磨人的小游戏，他应该会应用到其中的。
    她扭过头去，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薄溯源被绑得像个毛毛虫一样躺在对面的门口。他一动不动，显然被打得很重。
    “李楠！你不想活了！”宁致远怒道，“快把我解开！”
    李楠默不作声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一个订书机来：“宁总，你要是再叫，我就要把你的嘴巴钉住，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试试。”
    宁致远一怔，果然不敢再出声。
    李楠眨眨眼，似乎不甘心失去这个折磨他的机会，忽而一笑：“宁总，离婚官司打得很辛苦吧？为了蹲你的出轨照，我累惨了。你老婆得感激我，要不是我替他们家拍了那么多照片，你未必会有这么惨！”
    宁致远再度被他激怒了：“李楠，我就知道你是个小人！混蛋！你就是孟家的一条狗！”
    “不错，我是孟家的狗。我说了，你要是再叫，我就把你的嘴巴钉起来！”李楠说着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果然拿着订书机要去钉他。可是宁致远毕竟挣扎得太厉害，他好容易打了一钉下去，只钉在了他脸上！
    “啊————！”
    不光宁致远痛得发出惨叫，江南在旁边看到了，也吓得跟着叫。
    在仿佛二重唱似的此起彼伏中李楠失控大叫起来，“都别叫了！别叫了！”他似乎很讨厌这么多声音在屋里回荡，他大吼道：“你们也想被订书机钉住嘴么！”
    于是就像是突然被消音了一般，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好，很好，”李楠平稳了一下心神，松了一口气，“那么下面，我们来玩儿游戏吧，大家不是最喜欢玩游戏么。”他阴阴笑道：“第一个游戏很简单，一共三轮，每一轮你们都需要选出一个你们最讨厌的人来，看谁的投票多，选出来的这个人，会被我杀死。当然，如果有人想弃权不参与的话，就需要贡献一根手指头，简而言之，是个少数服从多数的游戏。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啊……”林小娇惊呼一声，旋即飞快地闭了嘴。
    大家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惨白如鬼，都不知在想什么。
    李楠笑了笑：“那自然，选出来的人也不是非死不可，如果有人愿意主动代替他死，那他也是可以不用死的。又或者，”他走到了曲明月身后，“可以恳请拥有一键否决权的小月，只要她不想让这个人死，被选中的人就也就可以逃过一劫了。不过，免死金牌机会可只有一次。”
    曲明月无奈笑笑：“我原来还有这个特权呢……”
    李楠渴望地望着她：“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衣服么？”
    她看到整个屋子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点点头：“挺好看的。”她大致可理解李楠这样做是好意，以防哪个不开眼的选了她舍不得杀的人，但是若她真的只是个内心脆弱的普通女人，大概后半生都会活在害死别人的痛苦中。
    幸而，她不是。
    刘思齐沉声道：“李楠，你何必这样呢？你到底有什么诉求，可以和我说，但这绝对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李楠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好，既然如此，就从你开始吧。”他从工具箱中拿出钳子来，“或者，你愿意奉献出一根手指头。”
    刘思齐铁青着脸不说话，这件事，显然大大违背了他的为人原则。
    曲明月慢慢开口道：“楠哥，他恐怕还没想好，我看，不如就从我前面的人开始吧。”
    坐在她前面的人，正是杨媚。
    李楠回过头来偏着头想了想，温柔说道：“好吧，听你的。”他走到杨媚身后，轻声道：“你选吧。”
    杨媚猩红的嘴唇颤抖着，煞白的灯光让她脸上的痘痘在粉底的遮盖下也格外清晰。她连着骂了两句脏话，目光狂乱地在每个人脸上打转。
    李楠拿出锋利的钳子：“还有半分钟。”
    她几乎是尖叫着道：“钟晓！我选钟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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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晓一愣，随即破口大骂起来：“杨媚你是不是疯了！我他妈的从来没得罪过你！”
    “呵呵，没得罪过？”杨媚冷笑，“公司里谁你没得罪过，装什么无辜！”
    “去你妈的！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李楠晃了晃订书器，于是钟晓仓皇地闭了嘴。
    杨媚似乎是很解气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阴狠如毒蛇一般。
    李楠走到李光影身后：“该你了。”
    李光影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他不过是来部门顶替曲明月的工作的，谁知道做个秘书还做出生命危险来了。他不认识部门里的任何人，谈不上交好，也谈不上结怨，他怎么选！可他毕竟不愿意失去一根手指头，于是只好附和杨媚的话：“钟晓。”
    虽然只有两个人选了她，但钟晓却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呻yin，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好在李光影之后便是于天然，他是钟晓这个组的，所以她的目光落在了于天然身上，燃起了灼灼的希望。
    于天然那好好先生的白脸上全是冷汗，他花费的时间比前两个人都要久。他和公司里的人关系都不错，让他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比让他自己死还难受！但是李楠竟然很耐心地没有催他。曲明月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比较好的缘故。
    李楠见他抉择不了，很友善地对所有人道：“他想不出来，你们可以给他一个建议啊。”
    钟晓急忙含泪道：“老于，我对你一直很好啊，你忘了你去年加薪，是我帮你提的啊……”
    林小娇则小声对李楠哀求道：“楠哥，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真的吓到我了……”
    “嘘——”李楠神经质地将手指点在她的嘴唇上，“别打扰老于。”
    于天然惨笑道：“钟总，我……我不会选你的……”
    于天然后面的一个就是陈立洲，他虽然吓得也面色难看，但却冷笑道：“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我先说了，我选杨媚。”
    杨媚像是被点炸的炮仗一般尖叫起来：“陈立洲你这个傻逼！你选我做什么！”
    陈立洲冷笑：“看你不顺眼，觉得你是个泼妇，听你叫唤觉得烦人，不行么？”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于天然轻声说的名字都被淹没于其中。
    第74章 游戏（二）
    李楠的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到后点点头，大声道：“老于选杨媚。”
    杨媚愣住了，她正要咆哮出声，李楠把订书机放在了她面前：“再叫给你嘴巴钉上。”
    她一下子没了声响，但是她也和钟晓一样，怕冷似的哆嗦了起来。
    陈立洲再度表态：“我也选杨媚，刚才说了。”
    “很好，2：2了。”李楠兴奋地在墙上的小黑板写下了战况。
    陈立洲之后是江南，她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也选杨媚。”
    “江南！你个贱货！贱货！我当初真该弄死你！臭b子！”杨媚声嘶力竭地骂了起来，那散开的卷发随着她剧烈的动作变得凌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疯了一般。
    “你尽管骂我吧，但是你骂的越凶，死得越快。”江南示威地冲她冷笑。
    “你放屁！傻逼！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等着恩给你烧纸呢！”
    “都说了不要叫！”李楠愤怒地上前箍住杨媚的脑袋，想把她的嘴巴钉起来。可是杨媚挣扎得连地上的椅子都跟着松动了，还不停朝他吐口水！李楠钉不上她的嘴，反而差点伤到了大拇指，于是他终于丧失了耐心，一下将钳子把打在了她的门牙上。
    屋里再度安静下来，只听杨媚瞪着眼“荷荷”两声，自嘴里吐出两颗门牙来！随即，她满嘴的血包不住咽不完，顺着下巴汩汩流了下来，看上去十分吓人。
    桌上的人惊呼一片，人人自危。
    而杨媚似乎是怕了，果然不再叫了。
    原本得意洋洋的江南也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下面该谁了？哦，宁总。”李楠揪起杨媚的衣服来擦了擦被吐在脸上的口水，“说吧。”
    虽然每个人的内心都在抗拒，但是除了开始了这场阴暗的游戏，他们已经没了别的办法。
    宁致远冷漠的眸子扫过杨媚的脸，虽然是他睡过的女人，但是毫无疑问，此刻选杨媚是最保险的，他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杨媚。”
    杨媚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用那漏风的嘴不断重复着：“宁致远！宁致远！你还是个人么！”
    他别过头装作没看到。
    曲明月不禁摇了摇头，杨媚这副模样真是凄惨啊……
    “宁总可真是个有情人呢。”李楠不怀好意地揶揄道，他作为当初闹剧的目击者，仍记得那日杨媚与江南大打出手的情景，“好吧，刘总，又到你了。”
    刘思齐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低声道：“你剪掉我一根手指吧。”
    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说什么？”李楠以为自己听错了。
    曲明月心中暗暗叫糟，果然，正派的刘思齐做不出这种事来。她急忙道：“楠哥，既然是少数服从多数，不如就跳过他……”
    “不行！”李楠执拗道，“他要么选人，要么弃权，没有跳过这一说。我说了算！”
    刘思齐平静地看着他：“我弃权，李楠，我不想被你这样的小丑玩弄，更不想平白夺取别人的生命。这个游戏玩多少轮我奉陪。手指没了还有脚趾，但是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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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可以替被选中的人去死啊！”李楠癫狂道。
    他摇摇头：“我还有老婆孩子，我想再有机会见到他们。”
    “好，你我上下级一场，我先剪掉你的左手小拇指。”李楠拿着钳子，一下子钳断了他的小拇指。
    刘思齐痛到极致的叫声压抑再三，终于还是迸发了出来，尖锐得犹如野兽德咆哮!他的冷汗顷刻之间涌出，像是瀑布一样顺着脸颊向下流，曲明月怀疑，要不是他身上绑了多条塑料绳，他现在已经挣脱了!
    李楠也吓得后退了两步，盯着那水龙头一样流血的小拇指发呆。随即，他手忙脚乱地拿了一根塑料绳来，为他绑住了伤口。
    林小娇吓得发出了一声极大的抽泣声，颤声责问道：“李楠，刘总对你很好啊，你每次犯错他都帮你兜着，他还那么耐心地教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闭嘴！”李楠似乎也被吓住了，一时间有些慌乱，他困兽一般原地转了几圈，口中也不知在念叨什么。
    这样过了大约有五分钟他才镇定了下来，他刻意不去看刘思齐那断掉的指头，色厉内荏地催促何光亮：“该你了！”
    何光亮几乎被吓破了胆，颤抖着道：“我我……选杨媚。”
    接下来郑威、钟晓、谭章……也都纷纷选了杨媚。他们有的与杨媚有恩怨，比如钟晓，有的是被她辱骂过，比如谭章和王殊才，有的是男朋友被她惦记过，比如林小娇，还有的不过是随大流，寻求一个保险，比如王永佳郑威……
    一开始杨媚还拼命嚎叫，但是当最后王殊才也选了她时候，她茫然地瘫软在了椅子上。
    “唔，看来杨媚几乎要全票通过嘛！真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才过了十五分钟。”李楠笑道。
    李光影万万没想到局势起了这样的变化，急忙道：“我……我也想改一下，我要投杨媚……”
    李楠点点头：“可以的，那么这样的话，杨媚就全票通过了？”他看了一眼曲明月，见她毫无反应，便欣然地走了出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杨媚发出了濒死的动物才会有的嘶吼，“你们为什么选我！我做错了什么啊！”她的眼泪和嘴巴上血混在了一起，随即，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个玩笑对不对，这是个玩笑对么？要不就是，我在做梦，对的，我在做梦……”
    一片沉默中，心软的于天然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道：“要不你，求求小月……”
    杨媚突然呆住了，她清楚地意识到，曲明月是不可能救她的，可是她太怕死了，她不得不转头向曲明月道：“小月，你救救我，救救我！”
    曲明月几乎是隐藏在黑暗里，但是她那白皙的脸庞和胳膊又是如此分明。面对杨媚的求救，她只是沉默以对。
    恐惧在那一瞬间就席卷了杨媚的全身，她怕到了极致，反而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横竖就是一刀！老娘不怕！李楠，我就不信你真敢杀了我！哈哈哈哈！”
    李楠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的人，都目光闪烁地逃避着杨媚的瞪视……
    “怎么了？你们不敢看我了？杀人凶手！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林小娇期期艾艾地道：“杨媚……是李楠要杀你……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就是，冤有头债有主，管我们什么事！”何光亮也附和。
    “是你们选了我！你们本可以不选我，你们本可以像刘总那样！难道我的一条人命还不如你们的一根指头么！！！”
    “你这人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坐在她身边的王殊才冷笑，“好像说的要是我被选了，你愿意为我放弃一根手指头似的！”
    “……”杨媚哑口无言。
    她当然不愿意，非但不愿意，她大约还要庆幸之余说几句冷言冷语。可是她不想死啊！她就算作奸犯科坐了牢，也还会给个有期徒刑，给个悔过的机会，她罪不至死啊！
    她一下子失了神，目光呆滞，但眼泪却潺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林小娇不忍心看下去，愧疚道：“对不起……”她不安地看向曲明月，似乎希望曲明月能帮帮杨媚。
    但是曲明月却垂着眼帘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接收道她的目光。
    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李楠才回来。他拎着一个桶，那里面装满了烧红的木炭。他将这个桶放在了杨媚的座位下面。
    看着众人呆滞的模样儿，他似乎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快乐，语气轻快地解释道：“第一位人气选手，我给她想了个死得不那么快的方式，好让她看看之后还有谁和她作伴。这个椅子是铁质的，所以下面放上这个炭桶后，椅子会慢慢导热，她就会被慢慢被烤熟……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别说大家都是普通人，就算是曲明月这样的变态也惊呆了，她急忙道：“楠哥！这……这太残忍了！”
    “小月，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不这样，怎么为你报仇啊！”
    曲明月惊呆了，她是恨杨媚，但是她与她之间的仇恨，一刀毙命即可，远不到这样折磨的程度，在她看来，杨媚经历死亡的逼近就已经是一种酷刑了，而李楠则把这个酷刑的方式变得更加变态。
    曲明月很想制止他，但是若要制止，她那可以救人的一次机会便要浪费掉，想了想，她终归还是忍着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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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楠把炭桶放在杨媚的椅子下面，高度竟然十分合适。他看出了曲明月的恻隐之心，笑道：“你若是想救她，刚才应该说的，现在说已经晚了。不过没关系，下一局，你要早点说。”
    曲明月感觉浑身都像掉进了冰水里。
    她再度想起了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她真的在这些人的选择中起到了推动的作用吗？还是说，即便没有她，该堕落的人依旧会堕落，该变成魔鬼的人终究会变成魔鬼？
    杨媚不停地将口中的血唾向李楠，怒骂道：“李楠你这个死变态！我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李楠——！”
    “这就是你的遗言么？好吧。”李楠耸耸肩，他拿出一条毛巾来，“我们可以做鬼再见。但是我恐怕不得不绑住你的嘴，因为游戏还要继续。”
    第75章 游戏（三）
    他将杨媚的嘴巴堵了起来，连绑着她的塑料绳也换了个钢丝绳，他还耐心地解说道：“这个绳子耐高温，不然一会儿椅子发烫，这个塑料绳就要烧坏了。”
    屋内寂静一片，大家只能听到杨媚“唔唔”的哼声。
    就连钟晓都忍不住流了眼泪，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可怜她，但是她又知道，若不是杨媚，恐怕就要是别的人甚至是她承受这种可怕的痛苦，所以，他们必须牺牲她。
    于是第二轮游戏开始了。
    “这次，我们反着来吧。”李楠指了指王殊才，“王总，你先请。”
    王殊才哆嗦着望着屋里心力交瘁的一群人，以及在椅子上挣扎的杨媚，哭丧着脸道：“我选不出来，我选不出来，别逼我了好么……我和大家无冤无仇的……李楠我求你，我给你钱，我给你我的银行卡号和密码，你能立刻转账五十万！我求你了，放我走吧。”
    李楠狰狞地笑道：“王总，你这说的什么话，兴许，你能活到最后一轮呢。还是说，你也想要断指？”
    “不，不……”王殊才惊恐道，“我选，我选……”他抬起肩膀擦了擦腮边的泪，看到所有人都似乎紧绷着神经，宛如环伺的狼群一样盯着他，等着他给出一个人名来。
    “不必紧张，你一定能想得出你讨厌谁，只要说出她的名字就是了。”李楠低声蛊惑着他。
    王殊才吞了吞口水，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钟晓……”
    钟晓两番被提名，已经失去了嚎叫的力气了，她只是低声道：“我能问一句为什么么？”
    王殊才喘着粗气：“之前在KTV里，明明宁总才是那个左搂右抱的人，凭什么我只是羡慕了一句，你就来说我？还看不起我。你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么？而且，我也看不惯你，当了个破领导就耀武扬威的，还指派我干活！”
    钟晓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在ktv里说过他什么，本来平静的心终归又激动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笑了：“就因为我说了你一句，你就要我死？”
    王殊才嗫嚅道：“我只是讨厌你，再说你又不一定真的会死……”
    “好了，下面一个。”李楠拍了拍林小娇的肩膀，吓得她瑟缩了一下，“小娇，咱们一个组的，你可以多考虑一阵子。”
    林小娇哭得简直成了个泪人：“李楠，你真的不必要这样的，我们平时关系不是不错么？你若是不喜欢谁，可以直接去找他啊，何必要大家来选呢。”
    李楠幽幽叹气：“我是有不喜欢的人，但是我毕竟和这个人不同。我还想知道，是只是我讨厌这个人么？讨厌他，是他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想，大家都来选择好了，这样我好知道，喜欢与不喜欢都是因为什么。我也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或许不止我一个人有想杀人的念头。”
    曲明月心想，李楠竟然还是个皿煮斗士。
    见林小娇泣不成声，陈立洲隔着桌子柔声安慰她：“没事的小娇，你尽管选好了。”
    她有了爱人的鼓励，似乎振奋了一些，颤声道：“钟晓。”
    钟晓猛然坐直了身子：“为什么！”
    林小娇回避地低着头：“讨厌你。”
    “为什么讨厌我……”钟晓绝望道。
    “因为明月升职后，我为她高兴，你就总是……总是排挤我，指桑骂槐的……你之前也老指派我干活，”她哭道，“但是钟姐，我选不出来别的人，我虽然讨厌你，但是我并不想要你死的……”
    李楠制止了林小娇接下来的话：“小娇说的是很简单也很合理的原因。”
    这回轮到魏嶒了，他似乎早有准备，但他尚未说话，就见杨媚突然在椅子上弹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惊恐的闷声！
    大家意识到，那铁椅子导热如此快，已经烫到她了！坐在杨媚左右的王殊才和李光影都避之不及地试图离她远一点。
    但是李楠却视若无睹，拍手道：“魏总，我一直都还挺欣赏你的，你是个聪明又脑子活的，你想选谁？唔，你还可以说说选这个人的理由~！”
    魏嶒点头道：“我选李光影。”
    一直毫无存在感的李光影惊恐地坐直了身子，大叫道：“什么？魏总！为什么是我！我我才新来这里，我没有得罪过你啊！”
    魏嶒低声道：“我知道你觉得我的选择很无厘头，我和你的交情不好也不坏，但其实这就是我选你的原因。你们细细想一下，除了李光影，我们都是相处了多年的同事，放在以前，便是同窗之情。李光影的死虽然很无辜，但是他毕竟不是部门的人，是最近才来的，我想各位选择他，可以少一些心内的煎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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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的！”李光影凄惨地大叫道，“你们不可以这样，我才是最无辜的啊，我才来这里，我家里也有父母，有孩子！你们不可以这样！”
    王永佳和谭章一向唯魏嶒马首是瞻，小声附和道：“我也选李光影。”
    李光影一下子如同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惊恐地哀求道：“不要选我，不要选我！”
    魏嶒的内心当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冷血，对李光影暗示道：“你可以求小月的。”
    曲明月苦笑，魏嶒这一脚把皮球踢到自己这里来了，但是他这样做又不无道理，显然他知道自己不会坐视不理李光影的死……可是——
    她又看向了脸色苍白的刘思齐。
    谭章之后便是钟晓，她死死地盯着林小娇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她和李光影之间犹豫不决——毕竟这两个人方才都选了她。半晌，她突然决定了什么似的，阴阴笑了，道：“李光影。”
    大约是有了魏嶒的理由作支撑，这一轮，除了刘思齐，所有人都选择了李光影，魏嶒急忙劝道：“老刘，你就跟着选了吧，没有人会说你什么的！”
    刘思齐摇摇头，他清澈的黑白分明的双眼对上了李楠怨毒的目光：“你再断我一根手指吧。”
    李楠在一旁自言自语：“如果我也坐在这张桌子上的话，这一轮被选中的人，应该是我吧……”
    曲明月心想，谁说不是呢。
    这时杨媚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一时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牵扯到了她身上。她在椅子上像个痛苦挣扎的蛇一样扭动着，发出尖锐的“呜呜”声。
    一股衣服被灼烧的味道弥漫开来，还伴随着一股尿骚味儿，也不知她是被吓尿了，还是希望借由尿把那炭火浇灭或者是帮助降温。
    屋子里的味道一下子变得不好闻了起来。李楠毕竟第一次做这种事，一时也傻了眼，看上去有些束手无策。
    曲明月观察着他的反应，心里不由冷笑，李楠毕竟没有真正杀过人，像杨媚这样动来动去的，一时半会儿倒也死不了，顶多烫伤严重而已。
    但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便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吓得人人自危，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只想着该如何度过眼前的劫难，至于道义什么的，早就抛在脑后了。
    李楠盯着杨媚愣了一会儿神，又转向刘思齐，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去割他一根手指。
    曲明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楠哥，不要再伤害他了。”
    李楠诧异地转过头，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敌意：“你为什么总要帮他！”
    曲明月轻声道：“别人或许对你有所轻慢，但他对你一直很好的。一直很尊重你。要是再断他一根手指头，他可能会疼休克，或者感染死掉。伤害了无辜的他，我知道你心里会不好过。”她的重音落在了尊重两个字上，又把解救刘思齐的行为说成是为了李楠着想。
    果然，李楠迟疑了，半晌他笑道：“好，但是，你要保他是么？可以啊，你手里不是有张免死金牌么？他的手指和李光影，你只能选一个。而且你此时用了，不怕接下来选到和你亲近的人么？比如，”他指了指，“林小娇。”
    被点到的林小娇看上去似乎也被吓得要随时尿出来似的。
    曲明月道：“不会的，首先郑威和陈立洲就不会选她。据我所知，她和谭章、于天然关系也很好。所以，她被选中的几率蛮小的。”
    钟晓闻言，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李楠道：“好吧，那么，刘思齐的手指，和李光影的命，你选一个吧。”
    “曲总，曲总，”李光影哭道，“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曲明月望向刘思齐，这简直是一道魔鬼的选择题。表面上看来，人命关天，或许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做出选择。但她既不想看着李光影被无辜卷入，送了性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刘思齐再断一指，那对他太不公平。
    刘思齐的脸色苍白，看上去状态十分不好，但他仍执着地摇摇头道：“别管我，救他吧，他是无辜的。”
    李光影哭得涕泪横流，脑袋不停地对着刘思齐和曲明月点着，那倒霉的模样简直可怜至极：“谢谢刘总，谢谢曲总，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第76章 游戏（四）
    曲明月淡淡笑道：“何必非要二选一，你断了李光影左手的手指，不就好了？”李楠根本就是在简单问题复杂化，给出一个二选一的选择迷惑她和刘思齐，好让他们在高压下只按照他的引导去思考，这是谈判的惯用伎俩，但是她绝对不会跳入他的陷阱里，“刘总不肯选，需要断指，而我又想救李光影一命，那不如，我的免死金牌打个折扣，给李光影的手指也断一根，这样，只救一部分，不算违背你的要求，不是么？”她不等李楠回答，又向刘思齐道：“不过刘总，我想你可能手指太疼了没想明白，你若是肯选李光影，那么，他连手指也不用断了。你愿不愿意，帮他这个忙呢？”
    刘思齐这才恍然会意过来，他望着曲明月，感激地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我真是一时糊涂了，我选李光影。”
    魏嶒长长松了一口气。
    李楠想了一下，笑了，他甚至鼓起掌来，“小月，真有你的，我实在是自愧不如。你不但能绕出来，还能想到这么巧的方法说服刘总。”他又拍拍李光影的脸，笑道：“真走运啊你，有了免死金牌，你可以歇着了，不用参加下面的投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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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光影一脸劫后余生的茫然。
    随即李楠向去明月道：“小月，你觉得这次从谁开始好呢？”
    曲明月打量着心力交瘁的同事，柔声说道：“钟总每次都被选中，每次都死里逃生，可见是个幸运儿，那么这次，不如从她先开始？”
    “好，那么钟总，别客气，给个名字吧。”李楠笑眯眯道。
    钟晓点点头，表情还有些得意似的：“好，刚好我已经有了人选，”她冷冷看向陈立洲，“我选陈立洲。”
    陈立洲尚且没反应，林小娇却炸了毛，急道：“钟晓你疯了！关他什么事！”
    钟晓恶意地看向林小娇，阴阳怪气道：“你别急啊，我这不是正要解释么？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和我一样，家庭一般，我们要很努力，很拼命，才能有今天的位置。可是偏偏就有这种人，他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进入公司，就能开着最好的车，住着最好的房子，这多么不公平啊！”
    她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因为知道林小娇和陈立洲的关系，想报复她罢了。陈立洲若真的被选中，林小娇说不准愿意为他死呢？
    当然，就算林小娇不愿意为他死，这也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阴影。在钟晓的立场看来，这样不劳而获便获得荣华富贵的女人，死了又有什么可惜？
    陈立洲冷冷道：“有什么不公平的，你自己爹妈没本事不努力，怪我喽？”
    “是啊，我爹妈没本事，但是，你什么都不用做，享受的是我们的几十倍，你是不是也该活够了。”
    陈立洲鄙夷道：“我可没活够，要按你这么说，你这副总当得好威风，也该活够了啊。何光亮想要调岗来我们组，你和刘总说他办事不行，于天然早就该升职了，你和他说是宁总不同意，一直拖到去年，还好像卖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似的。郑威呢，就更不用说了，就因为和小娇关系好，你没少给他穿小鞋，你这种人，不比我更招人讨厌？”陈立洲完全没有丝毫地畏惧，一下子打掉了她的三个助力。
    果然，钟晓在下属们诧异的目光中慌了神，急忙呵斥道：“你……你胡说什么！”
    陈立洲向刘思齐道：“刘总，你不参与投票我能理解，我也佩服你是个真汉子，但是都这个时候了，你说句实话，总不算你害人吧。你就说，何光亮想要调岗时，钟总是不是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刘思齐嘴唇发白，半天才点了点头。
    “这就得了，”陈立洲耸耸肩，“宁总呢，钟晓去年之前和你提过给于天然升职加薪的事儿么？”
    宁致远没有说话，但他望向钟晓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毕竟这世上从来都是下属替上司抗雷，又有哪个上司能容忍被下属算计背锅呢？
    钟晓急了：“你别血口喷人！我凭什么不给老于升职！”
    “因为你们组自负盈亏，你不想增加人工成本。”陈立洲冷冷道出了事实。
    曲明月差点要为他喝彩了，陈公子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到底不是吃白饭的，钟晓的组里郑威和他关系不错，剩下的，只要再打掉于天然和何光亮，钟晓就是光杆司令一个了。
    李楠适时出来道：“好了，钟总确定要选我们组陈立洲，那么接下来，嗯，郑威，你说吧？你可是和钟总一组的。”
    林小娇绝望地唤了一声：“郑威……你不要选立洲，我不会允许他死的，他要是被选中了，我就只好替他死。”
    郑威安抚地冲她笑笑：“小娇，我拿你当自己亲妹子，你别害怕。”他仔细想了想道：“我选钟晓。”他能给出这样的选择来，除了为了和林小娇的交情，还因为从他理科生的思维来分析，钟晓这一轮被选中的可能性极大。
    钟晓斜睨了他一眼：“郑威，你可以的。”
    他歉意地笑笑，道：“钟总，我也是身不由己。”
    若是能挣脱身上的舒服，钟晓恐怕要当即扑上去挠他一顿！
    接下来何光亮没有任何犹豫地反水了：“我选钟晓。”
    于是又到了刘思齐，他嘴唇紧抿，不肯多言。
    李楠怒极：“刘总，这一轮没人能救你！”
    刘思齐点头：“我知道。我准备好了。”
    李楠似乎被他软硬不吃的模样折磨得有点崩溃，他拿起钳子，走向刘思齐。
    林小娇哭喊道：“楠哥，求你了，别折磨刘总了，他身体不好你知道的！”
    “不按照我的规则来！他活该！”李楠大叫，转而狠狠瞪视着刘思齐，咆哮道，“你选不选。”
    刘思齐平静地望着他的眼睛，直看得他心虚地别开了眼。
    “我说了，我弃权。”刘思齐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魏嶒焦急万分，却又想不出新的法子来救他！
    一时间，刘思齐不肯让步，李楠也下不去手，场面僵住了。
    曲明月适时开口道：“楠哥，不如让后面的先选？”
    李楠咬牙切齿，为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而愤怒，但他亦对刘思齐无可奈何，他的心底对他，是有敬意和畏惧在的！
    于是他转身推推宁致远道：“你说。”
    宁致远显然已经想好了答案，冷冷道：“钟晓。”
    原本坐在火凳子上备受煎熬的杨媚，闻言竟发出了一声模糊而得意的笑。
    快死都不忘幸灾乐祸，曲明月很佩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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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页

    钟晓简直难以置信：“宁总！你选我是什么意思！”
    “钟晓，你背着我搞得那些小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瞪着她。
    “什么小动作，我一直对你很忠心的！你把曲明月灌醉了要非礼她，我都没有说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大家一下子哗然，万万没想到公司背后还有这么肮脏的一段故事。宁致远一下子难堪起来：“你别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那让曲明月说啊！让她告诉所有人，你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天地良心宁致远，你居然选我？”
    曲明月冷不防被她提到，心中恶心：“钟晓，你们之间的龌龊事儿，别拉上我。我说了，我不管的。”
    “你……”钟晓一惊之下，想到当日曲明月对她说的话来——
    “你记着，有朝一日你处在我的那个位置上时，我也只会看着，哪怕是你要死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椅子上煎鱼似的杨媚，绑在那里吓成了傻子的李光影，都是她的前车之鉴，她必须，活过这一局！否则，没有人能救她。
    “我……我改主意了，可以么”她急忙道。
    李楠似乎犹在回味着刘思齐的眼神，拿着钳子心不在焉地说道：“最后一轮了，你们可以慢慢讨论。”
    江南似乎也终于得了一个报仇的机会，说道：“我也选钟晓，这个原因嘛其实很简单，我也是个人啊，我也不喜欢天天看人白眼，所以，钟姐，对不起了。哦不，我没有什么可对不起你的，我又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
    “那，我选宁致远！”钟晓情急之下改了口，拉起票来：“江南，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升职成功么？那是因为杨媚和宁致远说要帮他迷j曲明月，代价就是你不能升职！你被他白睡了！”
    江南虽然是个放荡的人，但是尚且没有厚颜到能将这种事公之于众的程度，她浅薄的脑子还以为她的所作所为知道的只有那么几个！于是她白嫩的脸蛋一下子涨红了，还没来得及反驳，钟晓又急切地道：“还有我们组的人，是，我因为自负盈亏不好给他们升职，但那也是宁致远为了和总裁邀功给我们组改成这样的，他还和我说的，让我压着点，节约人工成本，不然我何必没事找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宁致远几乎是狞笑了起来：“钟晓，你可以啊，想拉我下水？”
    第77章 游戏（五）
    “是你不仁在先！宁致远，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遇到事就把我推出来挡枪，你还有人性么？江南，我是对你态度不好不假，但是我可没真正伤害过你，你难道愿意被宁致远白睡么？他就是睡不到曲明月，拿你当个消遣呢，你不气么？”
    她又想起来曲明月同她说的话，急道：“而且你们不是都知道么，宁总的老婆要和他离婚了，他以后不再是我们的领导，就算大家从这活着出去，他能给你们什么好处，但是我不一样！”
    宁致远冷笑道：“我不过和老婆吵个架，到你嘴里成了离婚了。不过能见到你见风使舵的模样，倒是很值得啊！你今天会背叛我，将来也会背叛他们，等活着出去了，这里的事谁还会认账？”
    “我没有背叛你！是你先选了我的！”钟晓怒道。
    一旁的江南抿着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难以决断。
    而何光亮却已经改变了主意道：“钟总，你要是肯给我升职，我可以选陈立洲……至于宁总，那就算了……”万一宁致远翻了身，他岂不是要遭殃！
    江南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迟疑道：“宁总对我挺好的，我不想改。不过……那我也选陈立洲吧……”
    陈立洲尖锐地笑了一声，“你俩可真是墙头草，居然选我……”
    何光亮歉意道：“陈公子你人缘好，我觉得你不会被选中的。”
    陈立洲直了直身子道：“行，你们吵了这么久，也该我说两句了吧？我肯定选钟晓啊。”
    钟晓则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恳求下一个准备选人的于天然：“老于我真的对你很好啊！你帮帮我……帮帮我……”
    于天然不忍心地看着她。
    这时李光影突然“嘿嘿”傻笑了起来，大叫着：“选举！选举！选中的人去死吧！去死！”
    大家一愣，这才发现，李光影好像被之前的事吓得有点精神失常了。
    于天然盯着他傻笑的脸发了一会儿怔，只得道：“钟总希望我选谁……”
    “宁致远或者陈立洲，你选谁都可以！”她心中狂喜。
    “那么……那么就……”于天然怯怯地看了一眼宁致远：“宁总吧……”
    宁致远镇定的面具一瞬间有了破碎的倾向。
    观战的曲明月幽幽叹道：“这轮大概是要平局了。”——于天然倒是也不笨，知道选了陈立洲也救不了钟晓，还不如索性选了宁致远，这样钟晓与他平票，之后好歹还能有个翻盘的机会。
    真是个好心肠的下属。
    之后王殊才和林小娇都毫不犹豫地选了钟晓，而魏嶒、谭章、王永佳，因为之前项目的事，统一选了宁致远。
    “嗯……让我看看，钟晓5票，宁致远5票，陈立洲2票。”李楠喜道：“小月，你真是聪明。让你说中了。”
    --

 第138页

    她十分谦虚：“数数还是会的。”
    李楠似乎又亢奋了起来：“现在票数持平了，怎么样，你们要不要拉拉票，换一换。还是说，钟总打算和宁致远同生共死呢？”
    钟晓镇定了一下心神，在心里排演了一下票数，第一反应便是与宁致远求和：“宁总，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了，何必内斗呢？要我说，我不选你，你也别选我，我们都选陈立洲，老于肯定会跟着选的。我这么多年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知道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但是我真的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来么？”只要宁致远肯改口，她再求求于天然，那么死的一定是陈立洲。
    宁致远当然也清楚她心里的算盘，但仍迟疑道：“你不该把我和杨媚的照片发给小雨。”
    钟晓懵了：“什么照片？你和杨媚的床照么？她是发给我了，但是她那么精明，很快就撤回了！你相信我啊，我是你这边的，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你真的没有……”死神当前，宁致远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真的，是真的，我挑拨你和小雨的关系，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啊。”
    两人相对多年，对方撒没撒谎自己还是能看出来的，宁致远见她如此，心中动摇，临时改口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我改选陈立洲。”
    钟晓差点喜极而泣，“我也选陈立洲……”
    “哦，局势逆转了。”李楠笑道，“老于，你怎么选？”
    于天然向钟晓道：“钟总，你知道的，虽然去年升了职，但是我底薪低，所以5%涨薪有点……”他怯怯地提了条件。
    “老于，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会给你升职！你相信我！”
    陈立洲见状不妙急忙道：“老于，你与其信她还不如信我，我送一套房子给你。”曲明月听他这样说，暗道要糟，陈公子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于天然强笑道：“陈公子，我毕竟跟了钟总这么多年……”
    曲明月这时嗤笑着插了嘴：“于天然，你升不上去，还真不能怪钟晓不肯提拔你。实在是你这审时度势的水平太差了，就譬如说眼前，陈公子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大家一起出去吃饭，他没让你买过单吧。可是，你给钟晓上供了多少东西，投入和产出成正比么？何况你都被钟晓骗了多少次了，还要继续被骗下去么？”
    “曲明月！你闭嘴！”钟晓气急败坏地大吼道。
    于天然茫然地看向钟晓，可是还不等他说话，江南就开口了：“陈公子，我……我改主意了，凭什么于天然选你你就给他房子呢？嗯……你要是也给我房子，我就不选你了，你看怎么样……”
    林小娇差点气得断气：“江南！你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啊！”
    “这怎么是趁火打劫呢，这是明码标价啊！我这是多么宝贵的一票啊。我要是改了，他就不会死了。”江南认真地辩解，“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和陈公子是一对儿，那你可得对我客气些，不然我很可能会改主意。”她洋洋自得。
    曲明月苦笑，得了，真的被有心人给抓住把柄了。
    气氛一下子乱了起来，何光亮也道：“陈公子，我也可以改的，你不会厚此薄彼吧。”
    钟晓得意地笑道：“陈立洲，你有本事给每个人都买套房子，收买他们啊！”
    王殊才也迫不及待道：“我……我也想要……”
    陈立洲脸白了，他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平白送出六七套房子出去！
    曲明月看到林小娇求救的目光，只得道：“陈公子，何必这么大方呢，既然大家都想要好处，选择了钟晓的一个人给十万就好了。就算钟晓他们组的人真的选了你，别的人无利不起早，也会选她的。何况，何光亮，你自己领导的肚量你是知道的，你方才选了她，现在又倒戈，即便活着回去了，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钟晓尖叫道：“不，我不会！何光亮你别信她！”
    自己家领导是个什么德行，何光亮还是清楚地，他被曲明月这样一挑拨，脸色黯淡了下来，急忙道：“十万可以的，十万我愿意，那……那我还选钟晓！”
    江南也欣然道：“我觉得这样很公平，那我也不改了，选钟晓。”
    宁致远想到自己离婚之后可能面对的窘境，外加方才钟晓方才对他的揭发，显然是觉得十万块钱来得更靠谱一些。反正死的不是他自己，选谁有什么区别呢？
    他也低声道：“我也选钟晓。”
    “宁致远！你这个畜生！畜生！你这个王八蛋！”钟晓万万没想到又被宁致远摆了一道，激烈地大骂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付出了一片忠心的宁致远会为了十万块钱这样对待她！
    李楠显然沉浸在这样内斗与反目的情况中怡然自得，他笑道：“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就这样定下来吧，改来改去的，我都糊涂了。呐，老于，你呢？”
    于天然默默然了一阵子，蚊子哼哼般道：“我想再考虑一下。”
    “好吧，其他人呢”
    王殊才和林小娇也飞快给了选择：“钟晓。”
    钟晓那原本挺直如刀剑的后背，一下子就垮了，她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魏嶒怜悯地看了钟晓一眼：“钟姐，我和我们组的……似乎改不改票，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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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页

    曲明月附和着点头：“其实于天然选谁，也对这轮没有影响了。”
    这时神经错乱的李光影指着钟晓“呵呵”笑了起来，直着嗓子大叫道：“选到你啦！你要死啦！我们都要死啦！”
    钟晓被吓坏了，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我家里还有孩子啊，她才四岁！她还太小了，我或许是个讨人厌的人，但是我自认是一个尽责的母亲，也是个好员工，我只是想走得更高更远一点，给我的孩子提供更好的环境，谁愿意做讨厌的人啊，我真的不知道那样会得罪你们，说起来得罪人，难道宁致远不是更讨厌么？李楠，他不是经常辱骂你么，你难道不恨他么？”
    李楠耸耸肩：“我恨他啊，但是规则是我定的，我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何况……他是我的一个礼物。”这个礼物是留给小月的。
    曲明月暗暗叹钟晓不懂得此时的局势，宁致远常年出差在外，对下面的人而言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符号，模糊，但是有一定的心理威慑力。或许他们有人讨厌宁致远，但是他们眼下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达成共识的人——一个选了之后可以将愧疚感降到最低的人。
    第一个选杨媚，是因为她人缘实在差到离谱，谁选了她心里都不会有负罪感；第二个李光影，是因为他目前存在感稀薄，所以也不会产生负罪感。
    但是实际上在前两轮多次被提到的时候，钟晓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了，可她兀自不觉，若不是第二轮魏嶒有心救她和刘思齐而牺牲了李光影，现在被吓得发傻的人就应该是她了。
    到了第三轮，她如若肯低示弱，不选择陈立洲而选择江南，那么她活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她睚眦必报，被林小娇激怒后，便想着用陈立洲的死来折磨她，最终把自己绕了进去。
    现如今，她哭嚎着，试图唤起大家的同情心，似乎是有些晚了。曲明月心想，虽然过程和自己所设想的相去甚远，但是她终归还是将要目睹钟晓死亡了。
    于天然这时不忍心了，轻声道：“我……我还能改么？”
    李楠和善地拍拍他的肩膀：“老于，你没听小月说么，你改不改，都不影响结果了。”说完，他走到了钟晓身边，“钟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求一下小月呢？假如我再给她一个机会，你猜她会不会救你？”
    当初曲明月被宁致远抱走时的脸浮现在了她面前，还有那虚弱的呼救声：“钟姐，你帮帮我……”
    当时那声音听起来分明离她很远，很模糊，可如今，这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像是女妖的尖叫回荡在她脑子里！
    钟晓闭上眼，泪水纷涌：“她……不会救我的……”
    第78章 游戏（六）
    李楠笑道：“你此刻终于想明白了。钟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最讨厌的宁致远么？其实原因我已经说过了。我又不是上帝，他也没有实际伤害过我，我有什么权利决定他的生死？你死得不冤的。你或许觉得，他们不过是被我胁迫，所以不得不做出选择，但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里，也是有真心在的。”
    他附在她的耳边：“他们，早就想让你死了。”
    钟晓身子一颤，她绝望地望着桌上的每一个人，心里悲愤至极！
    随即，她又拿出来作为一个女强人的气势来，怒道：“那你还废话什么？！快动手吧！”
    李楠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剃刀来，剃掉了她的头发：“人们常常喜欢吃猴脑，所以我想知道，吃人脑是什么味道。”
    屋里的味道本就因为杨媚被“烧烤”着难闻至极，此刻林小娇听到这话，最先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刘思齐一张脸惨白，却仍撑着精神怒道：“李楠！够了！不要折磨她了！”
    李楠依旧是那样温顺又腻人的语调：“怎么是折磨她呢，我可是顺从你们的意愿啊，要说折磨，也是你们折磨啊。而且刘总，你就别操心救她了，你的一个指头，可还记在我的账上呢。”
    曲明月在暗处不由发笑，李楠弄出这么多花样来，原因无非只有一个——他不敢亲手杀人。
    把杨媚放在凳子上做铁板烧，搞出吃猴脑的花样来，都是一种死亡的延长，他胆子那么小，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只是在犹豫，因为他不敢给出那致命一击。
    李楠若真的开始做了，她一点也不会怀疑，他会弄得像杨媚这个铁凳子一样狼狈又恶心。人的脑子可比最精密的仪器还要复杂，一个不小心弄坏了控制肌肉的神经，大小便失禁，又是一片狼藉。
    但是钟晓已经吓得面目全非了，她的尖叫的声音几乎能刺穿所有人的耳膜：“不，不要这样！你直接杀了我！直接杀了我！李楠，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混蛋！”
    李楠揪住了她的耳朵，野蛮地割开了她的头皮，随即，粘稠暗红的血顺着他的刀蜿蜒而下，流进了他的袖子里，李楠似乎有点呆住了，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大家也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屋里再度安静下来。
    这时，于天然突然绷不住痛哭了起来，他哀求道：“李楠，你……你别这样好不好，就算要杀，也给她个痛快好不好……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就当可怜她吧。”
    林小娇被感染了，她大哭着附和：“李楠，你就……你就给她个痛快吧，钟姐再讨厌，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罪的，我们没人想看她受这样的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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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嶒哽咽道：“李楠，你不是要min主吗？我们没人想看她受折磨，李楠，你不是个恶人，你不要这样……”
    甚至一向思维与常人有异的江南，也不知道李楠会如此变态，不自禁地流了眼泪。
    屋子里的气氛终于在紧绷后松弛了下来，可松弛下来后，每个人都忘却了那生死攸关时心里的算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难以言说的悲伤和痛苦，他们知道这即将逝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她不死，那么死的便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是牺牲品，是救了他们命的人。毕竟钟晓和杨媚不一样，她即便为人可恨，但他们终归相对了这么多年，那些在一起的时间不仅仅有龃龉和冲突，也有相视一笑的时候，有彼此安慰的时候，还有一起挑灯奋战的时候，他们不是不共戴天的仇家。
    可是他们没有人知道，李楠只是下不去手而已。
    李楠垂下了手，他此时表情也有些哀伤，仿佛那离他远去的人性突然回到了他身上，他无助地看向曲明月道：“小月……我……这……怎么办……”
    曲明月温柔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像是和煦的风拂平他心中的波澜：“楠哥，算了。”
    李楠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许久，他突然抬手捂住了钟晓的嘴，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一刀割开了她的喉咙。
    连被烫的直叫的杨媚都愣住了，游戏至今还没有人死去，大家心里已经生出了侥幸，认为李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只是喜欢看他们互相反目揭短。
    可是钟晓真的死了，她瞳仁变得像死鱼目一样，血液如一桶被泼出来的油漆，喷涌在了桌子上，顺着桌布绽开成一朵艳丽的大丽菊。
    李楠突然悚然地丢下刀子，后退了两步。
    他终于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屋里的人惊呆了，只有李光影还在呵呵傻笑，“杀人了，呵呵，杀人了。”
    曲明月静静地看着他从恐惧到茫然再到平静，仿佛看到一块粗糙的灰色棉布浸入了墨池，墨水顺着棉布的每一丝纹理，每一束纤维蔓延而入。
    黑暗是腻滑的黑色墨水，每个人构成的“材质”不同，受到的侵袭也不同——有的人是完美釉质包裹着的瓷器，常年浸润依然不改本色，如曲明月；有的人一经触碰便被彻底同化，再无转圜的余地，比如李楠。
    被黑暗侵袭的他冷静下来后，浑身的气场便改变了，那眼神也冰冷得失去了人性。
    他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皮肉烧焦的味道和衣服被烧着的味道愈发浓重，杨媚虽然饱受折磨，但是除了一些烫伤，并没有其他的伤害。此时她心里甚至觉得，只要她坚持住，保不齐就能活下来。
    大家无措地打量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江南忍不住问道：“都结束了么？我……我得赶紧回去了，11点我还有直播……”
    这个女人脑子到底是什么清奇的构造！陈立洲没好气地回她道：“你闭嘴！”
    这时，李楠端着一盘子斟满的酒杯走了回来。他将十多个酒杯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起刀，活动了一下肩颈，然后走到杨媚身后，一刀割开了她的喉咙！
    她右侧的王殊才眼睛瞪得圆圆的，看样子似乎窒息了似的，而左边的李光影则视若无睹，只是望着自己面前的桌子傻乐。
    他的动作太行云流水，以至于杨媚自己还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她的血甚至溅了几滴在那些酒杯里！
    但不论每个人的反应是什么，房间里却格外安静，大家似乎是吓傻了，连呼吸都不敢。
    墓地般的死寂。
    李楠愣了一会儿神，望向了脸色苍白的刘思齐，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惩罚他。
    最终，他没有动手，他将刀放在了桌子上，端着酒杯送到一旁的王殊才面前：“喝了吧，没下毒。”
    王殊才战战兢兢道：“为什么……要喝……”
    “喝了，我们玩儿第二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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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曲明月眼看着李楠把一个个昏倒的人放在一个手扶拖车上，不知道运往了何处。
    她扭过头，发现倒在地上的薄溯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的嘴巴被灰色的胶带封着，琉璃色的眼珠却转来转去的，隔着一个偌大的客厅看着她。
    曲明月只好报之以苦笑，尤其她身上还穿着这样奇怪又劣质的礼服，看上去像是参演了一出不伦不类的舞台剧。她的目光转而落到了桌上的那柄刀上，李楠没有绑着她的腿，所以站起来走两步倒是够得着。她尝试了一下，很快便用嘴叼住了刀把。她慢慢回到原处，将刀落在膝盖上，用裙子擦干净。
    幸而那裙子本来也是黑色，看不出来被沾染了血色。
    随即，她留神听着动静，用脚将刀踢给了薄溯源。
    薄溯源眼睛一亮，毛毛虫似的拱了过去，翻了个身将刀握在手里，然后又拱了回去。
    曲明月莫名觉得这个情景很喜感，竟然笑了一下。她笑过之后便发觉了自己的荒谬，赶紧轻声去唤林小娇的名字，可林小娇似乎睡得很沉，对她的呼唤一点反应也没有。
    曲明月心里存着一丝希望，她虽然没反应，但应该还有意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也是极险，她才停止说话，李楠就回来了，进屋前他还不忘看了一眼薄溯源。幸而曲明月将刀擦得干净，才没有在地板上留下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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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楠并未留意到那消失的刀，只是像个认真的苦力，把剩下的人也放了上去。他走了之后，曲明月又去看薄溯源，对方正在奋力地割着绳子，同时不忘谴责地看她一眼，显然对她之前的幸灾乐祸颇为哀怨。
    只不过那绳子极粗大，曲明月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很难割开。
    运完了所有的人，李楠空着手回来了，他坐在曲明月面前的椅子上，仿佛是很累了一般捂着脸，头侧在膝上。静了一会儿，他瓮声瓮气道：“小月，你开心么？”
    曲明月柔声反问道：“你开心么？”
    李楠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无甚知觉的脸，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变了……我肯定是希望宁致远死的……是我错了么？是我的不对么？大家没有人选他，为什么呢，哪怕是连名字都没有提。”
    “大家或许想着，以后离开了这里，还要靠他吧。”
    “可是，他已经要离婚了，孟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万一孟春雨反悔了呢？更何况，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也许以后会复婚也说不定。”
    李楠沉默了，半晌道：“我想杀了他。”
    曲明月点点头：“我也想。”
    “你随时可以杀了他。”李楠望着她，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却因为她在这里，仿佛心里就有了一盏灯，给了他无尽的勇气和希望。
    她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他小声道：“我现在解开你，你不会跑吧。”
    曲明月怪道：“我什么要跑掉，我还想看第二场游戏呢。”
    李楠于是眉眼间又振奋起来，用剪刀剪开了她手上的塑料绳。曲明月重获自由，活动了一下肩颈：“肩膀都麻了。”她又摸了摸头发，感觉有些松散了，于是取下翡翠簪子重新盘了一下。
    “对不起，我本来也不想绑着你，我只是怕你会拿我当个怪物……”
    曲明月就算真的觉得他是个怪物，也不能此时说出来，甚至此时李楠解开她，她也不想冒险逃跑。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哪怕是李楠这样不起眼甚至个头有点矮的男人，她也是敌不过的，既然敌不过，对方暂时也对自己没有恶意，那么她便索性扮演一个乖巧的角色。何况，她尚且还不知道李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他这么大动干戈，搞来这么多目击者看他杀人，实在是奇怪得很。
    第79章 游戏（七）
    这种时候，她难免就想起了沈泽来，目前已经死了两个人，后续可能还会死更多，自己若能全身而退，这必然会变成一个大案子。沈泽大概会觉得自己未免过分倒霉，轻者拉着她烧香拜佛，重者大概又要哭唧唧了。
    曲明月很讨厌人软弱的情绪，但是沈泽在她面前流露出的软弱，却让她也跟着心软成一片。
    她突然笑了一下，那笑中有无奈亦有柔情，李楠几乎看呆了。
    他自然是知道曲明月的美丽的，美到她刚来的头两年他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那时候她不太会用电脑，就来他这里学，每次他都惊惧地快要跪在地上给她讲。他上学的时候，有人把这种心理总结成了“臭d丝”两字，他虽然厌恶这种说法，可却每一条都对应在了他身上。
    现如今，他与曲明月如此近，她那温柔的神情像是拈花一笑的神祗，他惶恐的心里在这一瞬间仿佛得到了某种救赎，原本已做的、即将做的血腥又残忍的事，突然就成了靠近她的一种途径。
    他以为她是光明的神，却不知，她只是站在光明中的恶魔，越靠近她，便越黑暗。
    他卑躬屈膝地带着曲明月来到一个小房间里，那里有三个显示屏，都是拍的地下室里的情况。公司里的一群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海洋球里，显然那药劲儿很大。
    “你放心，死不了，看上去挺厉害，其实是夜场惯用的迷药，我用的很少，一会儿劲儿就过去了。”李楠安慰她。
    曲明月心中一动：“夜场的迷药，从哪来的？”
    “很好买其实，我之前做过记者，采访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药贩子。微信上就可以买卖。”
    曲明月望着他闪动的眼神，知道他在说谎，但她并不在意，反而的手指轻轻在胳膊上点着，转移了话题：“那这些机子是哪里来的？”
    “这就要感谢你的学长了，”李楠笑道，“我说想要记录下一起玩儿的情景，他很快就弄来了这些。可惜，他不知道我是用来做这个的。”他正色道，“小月，你应当看得出来，我很讨厌他吧。”
    曲明月点头：“所以我很感激你没有杀了他。”
    “嗯……”李楠仿佛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滥杀无辜的变态……”
    如果这句话被林小娇听到，大概会直接翻一个大大的白眼。曲明月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她对李楠虽然一直是控制蛊惑的关系，但人心难测，她从不认为一个人的所思所想能够全然被把控，譬如李楠，看上去明明是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格，却生成了自己的主意，一下子杀了两个人。
    但她也不想冒险去指责李楠，李楠对她的崇拜来源于外表和距离感，她费尽心机，将这个距离感控制在了一个合理的范畴内。现如今两人独处，这个平衡就更加微妙，不对他加以评价，是维持距离感的一种好方式。他既不会为了她的鼓励杀更多的人，亦不会因为她的斥责对她心生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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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好累。
    她感觉自己仿佛一直都很累，既控制不了自己折磨人的欲望，却也看不得别人折磨人。她虽然选择杀掉该杀的人，但她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她是个变态无疑。
    只不过生得脸好看，让人都以为她是朵纯洁的白花。
    人常把心狠手辣的女人叫做蛇蝎美人，但若手上没有人命，何来蛇蝎一说？
    她倒是个不折不扣的蛇蝎美人，一个剧毒的黑寡妇。
    曲明月高中时，路边有一个瞎眼的算命的，虽然是算命，但是跟乞丐无异，她每日骑着宝石一样湛蓝的自行车过，都会给他丢点钱。
    有一日，那算命的老头突然说：“小姑娘，给你算一命吧。”
    她给钱从没出声过，所以笑道：“原来你装瞎。”
    老头儿摇摇头：“不，我已经瞎了，但是有些事不一定要用眼睛去看的。”
    他原话是怎么说的，曲明月已经忘记了，但是大致的意思是，她的善恶太极端，所以围绕在她身边的，要么是极好的人，要么是极恶的人。
    人与动物无异，对和自己气味相投的人会直觉去靠近。
    他说：“小姑娘，你要慎重选择你的配偶啊，你选择了光明，你也会摆脱那些阴暗的束缚，你选择了黑暗，会一辈子活在黑暗里。”
    她想要生活在光明里的，她想要那种纯粹的气息围绕着自己，比如崔恒，比如沈泽。她爱他们，因为他们是她的灯塔，是她的神谕……
    “小月，如果我杀了薄溯源，你会伤心么？”李楠猛然发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曲明月望着他眼里的疯狂和痴迷，知道这个答案不管她怎么回答，薄溯源都会死。
    好在这时，视频里的人动了，李楠一看到便激动地扑了过去，拿着对讲机大声道：“起床了！起床了！我们要开始第二个游戏了。”
    ~
    陈立洲是最早醒的一个，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摁住迷迷瞪瞪的何光亮，揍了他两拳算是出了气。而何光亮一向有点欺软怕硬的，被揍了之后也猜到了原因，竟然窝在旁边没吱声也没还手，让陈立洲觉得像是打了个棉花包。
    他走到一旁，摇醒了林小娇，温声道：“小娇，你醒醒。”
    “阿洲！”林小娇醒来看到恋人的脸，不由嚎啕起来，抱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你在这里，我好怕。”
    “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你也是。”
    “你一定要活着！我们都要活着！”她握着他的手，仿佛这样就有了某种保障。
    大家陆续醒了过来，其实像魏嶒这样高大的男人，本来就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不过身上软得动弹不得而已。现在药效减退，自然也就生龙活虎，唯有刘思齐，他虽然醒了，但是整个人似乎虚弱得很，嘴唇也发白。
    他靠在墙壁上，握着自己的左手。当恐惧退去，疼痛便汹涌侵袭上来，他眉头紧蹙，气息也很乱。
    魏嶒跪在他身边，握着他冰凉的手：“老刘，你没事吧。”
    林小娇也在陈立洲的搀扶下来到刘思齐身边，带着哭腔道：“刘总，你是不是很疼啊……”
    地下室的喇叭再度响起李楠的声音：“新的游戏规则，你们组成三组，人数嘛，随你们便吧，计时十分钟，开始！”
    “李楠！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魏嶒破口大骂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小娇可怜巴巴地看向魏嶒：“魏总，他疯了……”
    魏嶒生气地在墙上打了一拳，扫视了一下屋内，蹙眉道：“小娇，你还没看明白现在的情况，他不但没疯，反而清醒得很。现在屋子里最弱的人有三个，老刘，你，江南。要组队的话，你们三个必然会被平分在每个组里。我和老刘关系这么好，不可能扔下他不管，谭章和王永佳会跟着我，我们是一组。宁致远和江南是一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殊才和何光亮也会选择他，那么就剩下你、陈立洲，郑威、于天然、李光影你们是一组。李楠已经算好了。”
    他说完，宁致远那边似乎已经决定好了，温吞虚胖的于天然和傻不拉几的李光影果然被排除在外，正犹犹豫豫地向林小娇这边走来。
    李楠在喇叭里说道：“哈！我看到你们已经分好了！这个游戏，叫做女王蜂。你们自行决定谁做女王蜂，然后嘛，工蜂自然是要保护女王蜂的，如果死了工蜂，那也算白死，不过，只要有一只女王蜂死了，这个游戏就可以结束。现在在三个屋子里各有一把刀藏在墙角，你们可以去拿刀了，不要争抢，要是游戏还没开始就闹出人命来，那可不作数哦。”
    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众人，闻言不得不将刀分了出来。
    宁致远握着刀柄，恨恨地看了一眼陈立洲和魏嶒，狞笑了一声。
    林小娇这里，自然只能她是女王蜂，刘思齐极端虚弱，对战只有送人头的份儿，所以也只好做了女王蜂，但是令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宁致远这一组的女王蜂是他自己，而不是江南。
    这倒是很符合他一贯我我独尊的心态。
    “小娇，”魏嶒突然叫到，“你们可以凑近些，我有话和你说。”
    陈立洲警觉地护在了她身前。
    魏嶒无奈道：”游戏还没开始，你们要不放心，可以一起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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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威劝道：“魏总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我们不必这么小心。”
    于是他们围拢了过去。魏嶒将手团在嘴边，模样有些滑稽，他的声音极小，说是气声也不为过：“你昏过去后，明月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林小娇一脸茫然：“什么话。”
    魏嶒道：“你或许没听到，但是我晕的不厉害所以听到了，明月说她会想办法报警，让我们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但是我和宁总说，他八成不会相信我，我们暂且和他僵持着吧！”
    林小娇惊喜地捂住了嘴：“小月报警了？”
    “是，我们想办法拖延时间，或许大家都能平安出去。”
    李楠看着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极小听不到也就算了，还捂着嘴巴，连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不禁有些心浮气躁：“他们在说什么。”
    曲明月笑得意味深长：“我猜，是在结盟。”
    李楠恍然：“结盟，不错，是个好想法，魏总果然是个聪明的人。”
    曲明月心想，白警官，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80章 游戏（八）
    白启明感觉自己焦头烂额，同时自己的右眼抽筋似的跳着，好像在预示着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担心着曲明月，但眼下她说的事情更要紧。
    食物中毒的人好查，社会关系却不好查，尤其有些吃死的还是乞丐。好在白启明只要离了曲明月脑子运转就还算灵光，他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想到，既然是和曲明月的公司相关，那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在胡子这里。
    胡子辖区里最近半年到一年里只有三例食物中毒致死的事件，年纪还都差不多，再加上阿诚的手机被那些揍他的混混抢走卖了，查到林小娇的时候，他们颇费了一番功夫。
    徐猛正在反着案卷，白启明却已经坐不住了：“徐哥，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打不通她的电话了。”
    “许是人家嫌你烦，给关机了。”胡子饭都没吃就被叫过来帮忙，饿得前胸贴后背，心不在焉地怼了他一句。
    “不，不会的，她不关机的，我知道。而且，我之前发信，她都会回的。”他只得转向徐猛，“徐哥，你觉得……”
    徐猛谨慎道：“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事情就和孟子初的案子相关，但是，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借口去他们的公司看看。”
    白启明一跃而起：“好好，我去开车，我们现在就去！”
    夜幕下的复兴集团像是一口直立的棺材一般阴森暗淡，他们来到楼下，向夜值中的一个保安出示了证件要求配合调查，便被带着上了楼。
    可临上楼前，白启明却突然回头，他看到一个保安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怎么了小白？电梯来了。”徐猛叫他。
    白启明摇摇头，实在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跟着上了电梯。
    曲明月所在的公司里黑漆漆的一片，仿佛在安静地等着他们的到来。
    保安和物业的人打开灯：“这个公司的人，下午浩浩荡荡地都出去了，好像是去团建了。”
    徐猛点点头，对身后的几个小警察道：“好好找一下，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顿了顿道，“罪犯可能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先从桌面整齐的开始找！”
    白启明眼很尖，溜达了没一会儿就一眼看到了曲明月的名牌。
    只是走近一瞧，他便觉得哭笑不得，她的桌子简直说是个大杂货铺子也不为过——各种文件零散地层叠放着，护肤品倒是一应俱全，又是喷雾又是护手霜眼霜，角落里摆了个加湿器，但是显然很久没用了，上面落了一层灰，连书架的书也放得没什么章法，白启明自认自己是没有强迫症的，但是见到这个样子，简直恨不得帮她整理一番！
    只是目前有要紧的事要做，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这样荒谬的念头。
    幸好曲明月没当兵，他一想到她，嘴角便不由有些花痴的笑意，若是她当了兵，恐怕内务班长要被气昏过去！
    这时，徐猛突然大叫道：“小白！你来！”
    他急忙迈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其他警察也聚拢了过去——徐猛戴着手套的手里，是一把剪刀！
    那剪刀的轮廓，他两人睡觉都抱着卷宗看的，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尤其那上面还有着奇怪的花纹，是被高温烧灼后才会留下的。
    “这人是谁？”白启明感觉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李楠。”胡子念出了他的名牌来。
    徐猛低声道：“李楠……？”他听到这个名字有点愣神，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可这个名字太平凡，会不会只是重名？不，不会，若是重名，怎么他会偏好出现在复兴集团的下属公司里！
    白启明道：“不如打开他的电脑看一下？”
    胡子搓搓手道：“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来！”
    “等下！”徐猛急忙喝止他，“戴上手套！”
    胡子会意，戴上了手套，点开了李楠的电脑。一伸手，发现鼠标却不在右边，而在左边：“徐子！这人是个左撇子！”
    言外之意便是，孟子初案的凶手，也是左撇子！
    这时显示器亮了起来，出现的密码背景便是两个女孩在古镇的背景中微笑，白启明一眼便认出来其中一个是曲明月，另一个——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叫道：“这是那个阿诚的前女友林小娇！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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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猛一把抓住那个保安：“他们去哪里团建了！”
    保安无奈道：“大哥，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这个楼的保安，不是他们公司的保安，但是看那架势，好像是要去挺远的地方。”
    徐猛急忙道：“小白和他俩一起翻翻他们桌子上的资料，看有没有说具体的地点！胡子，你给信息部门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来破译密码！对了，再翻翻他的桌子，看看有没有别的痕迹。”
    白启明心里焦急得犹如火烹：“徐哥，太慢了，能不能定位曲明月的手机！我想这样会更快一些！目前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这个李楠了。”
    徐猛犹豫了一下，随即重重点了一下头：“好。”
    ~
    刘思齐发烧了，林小娇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不大好了。
    刘思齐虽然看上去高大威猛，还是个体育健将，但是和他朝夕相处的林小娇最是知道，他其实抵抗力很弱，弱到她感冒了打个喷嚏，第二天刘思齐就得跟着感冒的程度。工作太忙了、压力太大了、旁边的人生病了，他都得卧床一天，只不过平日里都有一股劲儿绷着，绝对不肯示弱给下属看。那时他们还笑称，刘总是雷神的外表林黛玉的瓤，跟个温室里的花朵一样不能有一点风吹日晒。
    林小娇握着他的一只手默默垂泪，刘思齐对她很严厉，但是也很照顾，很认真，别的不说，光打她主意的无良的客户他就帮着应付了七八个了，更重要的是，他尊重她，从不强迫她在酒桌上喝酒，只要她做一些结账的活儿。
    亦师亦友亦父，她对他，从来都是尊敬且感激的！
    宁致远带着自己的人远远看着，心里亦不好受，刘思齐是他最器重的人，虽然有时过分正直，但却反而因为这一点更令人心安，他永远不必担心刘思齐背地里会搞什么猫腻伤害他。
    他们两个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最久，感情堪比战友，此时看着他一头冷汗，他心里也不好受。
    江南这时谄媚地凑上来道：“宁总，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杀了刘思齐。”
    宁致远一惊，厌恶感油然而生，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没话说了是么！滚！”
    江南本是好意邀功，被他这样骂了一顿后，又委屈又困惑：“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好啊……他现在那么虚弱！”
    “我让你滚，你听到了没？”宁致远怒了。
    江南不甘心地缩去了一边，表情怨毒。
    宁致远自然也不想坐以待毙，要他选，肯定会第一个杀了林小娇。但他也看出来，林小娇那一组和魏嶒那一组结盟了，本来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以为他们会立刻上来对付自己，但是没想到他们只是缩在海洋球里，并不主动进攻。他们人多，陈立洲和魏嶒又人高马大，实在是不好对付。所以宁致远索性也和他们僵持着，不主动撩拨。
    这时，刘思齐微微睁开眼，对魏嶒道：“好渴……我想……喝点水……”他出了太多冷汗，再加上发烧，现在口渴难耐。
    魏嶒急忙道：“好好，你等着，我帮你要。”他站起身，对着摄像头挥手，大声道：“李楠，你能看到我么？刘思齐病了，他想喝水，你能不能给我一瓶矿泉水！”
    躲在阴暗的小房间里窥视的李楠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冷笑道：“这是他们的阴谋，想要骗我过去送水，顺便就杀了我好逃出来。”
    曲明月安抚他道：“未必，我看刘思齐确实状态有些不对劲。”她此时十分担忧刘思齐的病情，尤其那手指，时间久了恐怕接回去会很难，要是伤口再感染了更不堪设想……薄溯源或者白启明，这两个人哪怕来一个也好，先解了这燃眉之急！
    只可惜这两位祖宗，一位也不出现。至于沈泽，远在天边，真正是鞭长莫及……曲明月头一次心想，人说男人都靠不住，果然不假。
    “可我不可能去给他送水！”李楠似乎也有些急了，“那地下室的铁门连个缝也没有！要送水，就只能开门。开了门，他们人多，肯定会抓住我。”他自然也知道刘思齐身体不像表面那样强健，但他更不甘心此时白白放过他们。
    还不等曲明月说话，他便对着喇叭的讲机道：“你们要想结束这个游戏，很简单，杀掉一个女王蜂就可以了，魏嶒，你别想独善其身！我再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你们要是还不开始游戏，我就关了这个喇叭，关了通风扇！你们就一起死在地下室里吧！”
    曲明月突然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一丝不对劲，她笑道：“你先消消气，你不妨和我说说第三个游戏是什么？我真的很好奇。我们要这样一直玩到天明么？”
    第81章 游戏（九）
    李楠一愣，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你一定想不到的，小月，什么游戏不游戏的，我不过是无聊，想看他们自相残杀解恨而已。我想要他们都死！”他似乎是怕她觉得自己不看重她，接着道：“当然，我可以把林小娇留给你，你是不是挺喜欢她的？”
    那语气仿佛是留了个小猫小狗。
    曲明月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显然没有相信。
    他继续道：“所以别说刘思齐此时死不了，他就是死了，这个游戏刚好也就结束了，不是乐事一件么？”
    曲明月终于知道了他的意图，顿时深深地觉得，自己确实是低估李楠了。难怪他没有再剪断刘思齐一根手指，不是因为他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在他的计划里，刘思齐反正是要死的，剪不剪，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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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此时不由想到，自己果然尚未变态到李楠这个程度，因为她并不想只保住林小娇一个人。
    当然，她也不会傻到去问李楠“在那之后你会对我做什么”这种话，或许对方本来没有什么想法，也会被她问出一些想法来。所以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好到此为止。
    地下室里的人听了李楠的宣言，显然焦虑万分，尤其江南，她心里如火如焚似的急着——她才刚刚出名，晚上直播间里有多少人等着她去跳舞，有多少礼物等着她去收割，要是她没出现，就又少了一笔收入！
    王永佳心急地对魏嶒道：“魏总，明月真的会救我们么？”
    “永佳你还没看出来么，”魏嶒幽幽地笑了，“曲明月，才是这场游戏的关键啊……”
    就在这时，宁致远他们那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大家以为他们要冲过来，都慌里慌张地站起来防御。
    可宁致远没出现，反倒是江南举着一把带血的刀，冲着摄像头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杀了宁致远！”她颤颤举着刀说道：“你不是说，只要杀了女王蜂就可以么？我杀了，快放了我！我晚上还有直播呢！”
    曲明月惊得张大了嘴巴，她不由再度感慨，江南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毕竟李楠确实没有说，不能自相残杀。而且她杀人的理由也格外清奇——她急着晚上去直播！
    这个人实在太特别了，她真想给她关起来好好研究一番。
    李楠也目瞪口呆看着显示屏，万万没想到江南能拿刀戳自己的老情人，变态如他也一时不太能理解这种脑回路。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江南这是给他做戏看呢！他们想把他骗过去给宁致远验伤，然后抓住他！
    但他显然高估了江南的智商。
    宁致远已经被何光亮扶着站了起来，他的衬衫上有血，但是不多，从出血量上看伤口可能并不深。可他面如厉鬼，死死盯着江南。
    江南别说杀人，连杀鸡都没做过，她以为跟演电视剧似的，只要肚子上捅一刀，宁致远就死了，可谁知道，他非但没死，好像伤得也不重。
    “你……你别过来……”她握着刀冲向他，哭喊道：“都是你不肯杀刘思齐，我不杀了你怎么办！你要让大家都去送死么？我这是救人！救人！和曲明月一样！不，我比她还厉害！你不是总经理么，你享受了那么多特权，现在到了你献身的时候了！”
    宁致远狞笑道：“你有什么脸提曲明月？”
    江南的表情有些受伤，哽咽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曲明月，所以一直看不起我，拿我当备胎，我……我也看不起你！你也是我的备胎而已，是我的垫脚石！我杀了你，一点愧疚心也没有！”
    “你要杀我？你来啊！”宁致远推开何光亮，摊开手，“江南，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何必牵扯别人呢，我受伤了，你再来补一刀，我才能死，来吧！”
    江南握着刀，颤抖着看向何光亮与王殊才：“你让他俩走远点！”
    何光亮与王殊才不用她说也走得远了，要是江南真能结果了宁致远，他们不必沾血就可以获得自由，何乐而不为。
    林小娇却看出了宁致远的打算，想要提醒江南，可陈立洲却捂住她的嘴，微微摇了摇头。
    她明白过来，宁致远之前选了陈立洲，江南又趁机勒索他，他已经恨极了他俩，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斗。
    李楠的眼睛紧紧盯着监视器，似乎颇为期待接下来的画面。
    江南没有令他失望，她一下子向宁致远冲了过去，却反被他一脚踢飞了她的刀，随即宁致远扑上来，凶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想杀了我！想杀了我！嗯？你配么？”
    江南被他掐得双脚乱蹬，一只手不管不顾地去抠他的伤口。
    宁致远不防备她这一手，一下子疼得松开了她。
    江南于是跌跌撞撞地奔向林小娇这边，大叫道：“救命啊，魏总！救我啊！小娇！谁来救我！”
    宁致远再度扑上来，掐住了她的脖颈。
    “宁总！”魏嶒急着向王殊才和何光亮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拉开他啊！”
    何光亮恐惧地摇摇头：“不，不关我的事的……”王殊才也转过身去，想装作没看到。
    江南的脸紫红得像是一个即将涨破的气球，又像一只张着嘴的河豚。
    “你不配！江南！你就是个爬虫！你不配！老子睡你是给你面子，你想暗算我！你去死吧！”宁致远显然快要疯了，他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魏嶒眼看到江南翻了白眼正要上前去阻止他，他却已经松开手。
    江南深深吸了一口气，趴在海洋球里，捂着脖子不停咳嗽。那白嫩的脖颈上红红的手印看上去煞是吓人，但好歹，她还活着。
    魏嶒松了口气，又缩了回去，以为宁致远放过了江南。但是不一会儿，宁致远又走了回来，手里握着江南方才被踹飞的那把刀。
    “宁总不要！小月已经报警了！”情急之中，魏嶒也顾不得什么了，试图让他冷静。可是宁致远已经一把揪住江南的头发，深深割开了她的喉咙！
    “啊——”这突来的变故，吓得林小娇大叫一声，躲进了陈立洲怀里！
    江南震惊瞳仁逐渐扩大，她正望着地下室角落里的那个小小的摄像头，她心想：我才刚火啊，我马上就要赚很多钱了，我或许还会上电视，我怎么能死呢，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呢？我有可能做明星呢，做很厉害的那种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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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跌进了海洋球里，在一片五彩缤纷中，永远闭上了眼。
    宁致远握着刀，喘着粗气，看着如临大敌般的众人。
    魏嶒突然冲上去，奋力夺下了他的刀！
    “怎么，魏嶒，你要杀我？”宁致远冷冷道。
    “我怕你杀别人。”魏嶒没有动他，转身回了自己的阵营。
    半晌，宁致远大概是因为方才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血突然流的多了起来。他痛得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角落。
    可曲明月这边，却没有那么好交代了！
    李楠缓缓回头看向她，眼神阴森，表情更是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他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似的，狠狠道：“你报警了？”
    曲明月面容平静道：“当然没有，我哪有机会报警。手机都被你收走了。”
    李楠向前走了一步：“可是，魏嶒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
    曲明月后退一步：“他很聪明的，你不是知道么。或许他只是想稳住宁致远。”
    他又上前一步：“小月，你太聪明了，你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
    “你要做什么？”
    他逼近她：“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报警！”
    曲明月退无可退，跌坐在椅子上：“我没有报警，我又不是先知，难道来之前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么？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李楠似乎被问住了，但是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梦幻般的神色：“有一种方法可以证明……我想要和你一起死。你有想过与我一起消失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么？”
    曲明月诚实地摇摇头：“这个真没想到，可你想怎么和我一起死呢？”
    “喝毒酒，像梁祝那样！”他垂下头迷恋望着她，“你会和我一起，对么？”
    曲明月依旧不回答，反问道：“但是在那之前，不应该先了结他们么？”
    “我改变主意了，我会杀了你的学长，这样就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了。你知道地下室有个通风口么？我会直接堵住那个通风口，堵住出口。他们会在黑暗里丧失理智，然后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光，他们会像动物一样哀嚎，然后相互残杀，相互吃掉对方的血肉以延续生命。但最终，他们还是会死在里面，对，会死。这群肮脏的人会为我们的爱情陪葬，你觉得怎么样？”
    曲明月对他别说爱情，连友情都没有，显然觉得这个提议很不怎么样，于是她耸肩道：“不怎么样。”
    “你不想和我一起死么？”李楠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她的脖颈，那脖颈如此白皙，又如此脆弱，仿佛他一用力，就可以折断她。
    他望着她的眼睛：“不要生我的气，明月，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啊……其实这样一想，你报不报警的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终归会死在一起的……”
    第82章 同类（一）
    可就在这时，他在曲明月清澈的眼中，突然看到自己身后有一个人影！！！
    “谁！”他堪堪回头，脑袋上便挨了一棒子，像个散架的人偶一样倒了下去。
    薄溯源手里握着一个棒球棍，气息不稳道：“明月！你没事吧！”他上前来扶起她。
    曲明月点点头，语气有些责怪：“学长，我还在想，你这绳子要割到什么时候呢。”
    “那真的很难割啊。”薄溯源浅浅的眸子责怪地望着她，同时不忘用带来的绳子将李楠捆起来，“你倒是心大，竟然还有心情笑话我。”
    曲明月低低一笑：“好吧，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帮你，你也有办法逃脱嘛。不过，我还该叫你学长么，或者说
    ——叫同类更合适些呢？”
    薄溯源动作一僵。
    随即，他慢慢抬起头来——他那温和的、亲切的、羞赧的神色，像是戏子脸上的油墨被水冲刷掉了一样，渐渐没了踪影。
    这种感觉对于曲明月来说是十分新奇的，明明一个人的五官轮廓没有任何变化，却分明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他幽幽看着曲明月，唇边绽开一抹残忍又恶毒的笑：“我还在想多装一阵子让你开心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曲明月站起身耸耸肩：“你在酒吧和我相识的时候。”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不，正相反，你表现得很自然，可是这个城市那么大，我两年了都没遇到过一个老同学，今年却一下子碰到两个。我便瞎猜是你喽，除了你，谁还会知道我会帮助林小娇呢？即便是瞎猜，也值得尝试一番，毕竟我的第六感从来没有坑过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劝李楠来这里？只是因为和学长你的几面之缘么？”她轻蔑一笑，“只不过，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学长你开心罢了。”
    薄溯源眼睛一眯，突然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道：“明月，你为何这么聪明，我真是对你又爱又恨啊！这世上的事，还有什么事是你想不到呢？”
    “爱是应该的，为什么要恨我呢？”她毫不畏惧地望着他。
    “聪明到装傻，戏弄我，我不应该恨么？”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还挺贴心、挺配合的。”她笑了，像一只狡黠的猫。
    半晌，薄溯源似乎是认可了她这个说法，也跟着一笑，松开了她：“来，你去那边的屋里等会儿，我准备了晚宴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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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道：“牛排么？”
    “自然是你最爱吃的牛排。”
    曲明月依言走进他所说的屋子，只见里面的烛台上蜡烛摇曳，桌上是精美的甜点水果，几块上等的生牛排放在一旁的烤炉边，显然薄溯源为此做了精心的准备。
    这个房间如此显眼，没道理李楠之前没有发现，不过曲明月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大概李楠也萌生了同样的想法，想要一起去死之前，和她一起共进晚餐，所以才给她换了这个礼服。只不过他一定没想到，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是薄溯源为他自己准备的。
    她优雅落座，看着薄溯源把绑在凳子上的李楠也拖了进来，椅子摩擦在地板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但是即便这样，满脑袋是血的李楠也没有被吵醒。
    “唔？我还以为，是我们的双人晚餐呢。”她不解。
    “等他醒了，还有好戏看呢。”薄溯源走到她旁边，脸上又挂上了那温和的笑容：“小姐，牛排想要几分熟？”
    “Medium。”曲明月偏着头望着他。
    “没问题。”薄溯源熟练地将牛排放进锅里，肉与锅底触碰，发出细细的“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我们可以聊聊天啊。”她温柔地说道。
    他一双琉璃眼儿一弯：“好啊，你想聊什么？”
    “不如就来聊聊，学长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吧。”
    “哦？”薄溯源意外地笑了，“有趣的话题。我喜欢。嗯，让我想想。要说亲自动手么，是在大学，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次美妙的体验，不算真的杀人，但是我很愿意和你分享一下。”
    曲明月挑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薄溯源给牛排翻了个面，娓娓道来：“那时候我还上高中，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会经过一条大桥。那天回去晚了些，看到有个女孩在那里，和我差不多大，想自杀。所以我走上前去，安慰她，我说，你这么年轻，这么美丽，就这样结束生命，多可惜啊。她说她被男朋友骗了，骗财骗色，还流了产，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他很快将封好边的牛排边滚了一圈香料，重新放回锅中煎了一会儿，摆在了曲明月的盘子里，转手将另一块生牛排放进锅里，“我只好和她说，生活还要继续，不见得就全然没有希望了。”
    “她应该有所动摇吧，学长毕竟是这么好看的人。”曲明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如是道。
    “是啊，我这个皮相，还挺能糊弄人的不是么？和你一样。”薄溯源笑了，“我为了打消她自杀的念头，对她说，她十分美丽，如果不是我年纪还有些小，又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她相识，我甚至很想追求她。”
    “唔……？”曲明月有些吃惊，“那她一定很开心。”
    “哈，她惊讶地好像要哭出来，一下子就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薄溯源摊摊手，“我还告诉她，我家世很好，父母都很宠爱我，只要她想要活下去，我会带她见我的爸妈，然后，让他们为我们买一套房子，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会这样做么？”
    “哈哈哈哈哈！”薄溯源回忆起那一日的情景，抑制不住地低笑了起来，“你说呢？”
    那天，他和那名想要自杀的少女构建了十多分钟的未来蓝图后，突然冷冷笑了，他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睛，轻声道：“你不会当真了吧。”
    女孩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喜欢你这种人吧，拜托，撒泡尿照照自己吧，美丽不美丽的，你心里没数么？长得丑也就不说了，你能被一个男人骗得团团转，说明你脑子也不好使，又丑又蠢，你这样的女人，还想要和我在一起？”
    女孩的灰白的脸上顷刻笼上了一层黑云。她的身子晃了两晃，似乎有些站不稳。
    前一秒还状如天使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了魔鬼。
    她的反应令他心中的快乐越发充盈：“或许有些女人，流产了，未来的丈夫也不在乎，甚至还能更上一层楼，但是你想想，那是什么样的女人？那是名画一样的女人，她得多么动人，多么有手腕，才能转的手越多越值钱。而你，你本来就是个劣质的产品，还被用成这样，扔在垃圾堆里都没人捡的！”
    女孩软弱地哽咽道：“那你……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说那些呢，我本来也打算去死的……你这样来羞辱我，你是个混蛋！”
    少年的薄溯源耸耸肩：“因为我很无聊嘛，而且，让你死之前认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能死得更从容、更坚决一些么？现在你应该可以清醒地意识到了吧，你这样的垃圾，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
    女孩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会有如此恶毒的人，哭喊道：“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们都不认识的……”
    他跨上单车，笑道：“因为好玩儿啊。”
    曲明月咀嚼着牛肉，满嘴都是牛血的腥味：“那么最后呢？”
    薄溯源端着自己的牛排落座，语气轻松：“她跳河了，死了。”
    曲明月点点头，无动于衷。
    “看来你觉得这个故事不怎么好笑，”薄溯源笑道，“那么我和你说一个有意思的吧。我大学杀的那个人，和你有关哦。”
    曲明月一惊，叉子上的牛肉掉在了盘子里。
    “唔，你很惊讶嘛！看来你已经猜到我杀的人是谁了？”薄溯源似乎很喜欢她这样失色的样子，他轻声问道：“原来你还记得吴风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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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瞪圆了眼睛，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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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风达是个孤儿。
    他从小被奶奶养大，家境贫寒。但他很聪明，是他所在的小村子里的高考状元，也曾志得意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是等他真的来到学校以后才知道，大学是一个微缩的社会，他虽然成绩好，但比他成绩还好的比比皆是，再加上是英语说得难听、没钱、没有任何的兴趣爱好，他很快便过得像个透明人一样。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贫瘠了十多年的生命里，出现了一朵妖异的花——曲明月。
    他第一次见到曲明月的时候，是在图书馆里，她披着一个猩红的斗篷，捧着一个暖杯一边喝玫瑰花茶一边写几笔作业。
    她的眉眼，实在是太动人了，像是澄澈的湖水，像是当天美好的阳光！吴风达感觉自己的心里膨胀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身体又是一种陌生的虚弱和瘫软！
    他开始追求曲明月，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将自己有限的奖学金拿出来，买了蜡烛和玫瑰花，在女生楼下摆出了桃心，想要和曲明月表白。
    但她甚至没有停留脚步，就走了过去。
    “曲明月，求你接受我吧！”那一瞬间，他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怜地追上去，“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你好的！”
    曲明月不发一言，绕过他走开了——她拒绝男生很有经验，知道沉默和不回应才最容易让一个人死心。
    吴风达却是个异类，他就此变得魔障了起来，想尽办法要引起她注意，有时是在女生楼下一跪跪两个小时，有时又写了血书来说自己的诚心，更多的时候，他像个痴汉一样尾随着她，偷她的内衣，就为了看她的背影，闻到属于她的气味。
    一天，曲明月正在卧室里搽指甲油，一个辅导员匆匆冲进来，问道：“你就是曲明月？”
    她冷冷应着：“嗯。”
    “你快跟我走一趟，你害得我们院吴风达都要跳楼了！你去劝劝他。”辅导员说着就要上前来拉她。
    她很轻巧地旋身躲开了：“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辅导员是个胖胖的圆脸姑娘，见她冰山美人似的，脾气竟然不敢发作出来，忍耐道，“好，那么你去和我劝劝他吧，他真的很想见你。”
    “我为什么要去？”曲明月吹着手指，“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们院的辅导员，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他是因为你才要跳楼的啊。”
    “你可别这么说，我做什么了，逼得他跳楼了？”
    辅导员急道：“大家都知道他喜欢你！”
    第83章 同类（二）
    “喜欢我的人多了，可惜中国不让一妻多夫制，不然我就收他做个洗脚工了。他对我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他愿意如何处理自己的性命，是他的自由。而且，”她幽幽地笑了，“他舍不得死呢，他只是希望，你们都关注他罢了。”
    “你……你自己冷漠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别人想得那么龌龊！”
    曲明月的眼刀一下子飞了过去，吓得那个辅导员后退了两步。随即，她反而浅浅地笑了：“我龌龊？我躲避一个跟踪狂就龌龊了？那吴风达日日骚扰我，偷我的内衣，我向你们学院反映过多少次了，你们管过么？我要是冷漠，早就报警了，还轮得着他自己跳楼？呵……还有别的事么，没别的事，从我的宿舍里滚出去。”
    “你！你怎么敢这么和导员说话……”
    “滚。”
    “好，好……你等着！”辅导员气不忿地撂了狠话，匆匆走了。
    一夜闹剧后，吴风达还是被救了下来，他确实如曲明月所说，只不过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罢了。但这次的事闹得实在太大，院系里总算重视了起来，可惜重视的却不是吴风达的痴汉和纠缠行为，反而把曲明月叫过去，让她作为女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勾引得男同学寻死觅活。
    曲明月终于被激怒了——因为吴风达的纠缠不休，她的父母都不辞辛苦地来到这边保护她，母亲甚至不得不舍弃原有的人脉积累重新开始，而吴风达所在院系的态度竟然如此令人作呕。她索性懒得再和这些人废话，直接打电话报了警，于是院系主任辅导员又突然大变脸，轮番过来求她高抬贵手，差点就要给她跪下，说系里会严肃处理吴风达的事情，但家丑还是不要外扬，这对他们学院的名声不好。
    这个事情正扯得不清不楚的那阵子，吴风达突然人间蒸发了。
    她蹙眉望着眼前笑得温和的薄溯源：“是你做的？”
    “不错，”薄溯源笑了，“我和他说，女生都喜欢奢华和浪漫，上学时我家这个别墅还没有装修好，所以我很热心地告诉他，可以在这里为你准备一个生日party，你一定会很喜欢。然后，他就感激涕零地跟我来了。哦对了，”他恶意地压低了眸子，“他的脑袋，被我煮熟了扔去了车源水库，他的身体，被我封在了水泥地基里，就是你现在坐的地方。”
    曲明月心神不宁地像是在想什么，脚不自觉地抬高了。
    薄溯源似乎对她烦躁的反应很满意，缓缓道：“我这也算让他如愿了，现在，你果然来了，不是么？你们相聚了，我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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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是同类啊，我一直在帮你，你看不出来么？其实，还是李寒无意间说漏嘴，我才开始注意你的。不过你放心，她已经被我处理了，现在正冻在我房间的冰箱里呢。”
    “学长有心了。”她点头，“所以只是因为同类相帮？”
    薄溯源耸耸肩：“一开始，是好奇，而且因为是同类，我对你很是惺惺相惜，不忍心看你被吴风达折磨得不敢还手。后来嘛，看得多了，就觉得，你大概就是我要找的人了。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和我共度余生的人。”
    曲明月冷笑：“多谢厚爱。”
    “你现在当然不会接受我。毕竟我们也不过见了几面而已。不过明月，我比你想象得要更了解你。”他用叉子指了指李楠，“我知道，你去复兴集团工作，是为了他。”
    曲明月脸色一变，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薄溯源咧嘴一笑，“我很聪明吧，你看，这个世界，还是会有你猜不到的东西。”
    “李楠的药是你给的？”
    “不错，你水里的药也是我下的，最棒的是，这些药的来源是查不到的。”他笑着解释，“之前有客人想要来我酒店迷j一个有夫之妇，双方都不想闹大，所以药就留在保安处，被我拿到了。”
    “我以为李楠很讨厌你，想不到你们合作倒是挺愉快的。”
    “我尽力配合他，他当然愉快了，可是我的脑袋真的遭了秧。”他说着，看向李楠的眼神有些不善。
    李楠呓语一声，眼皮颤动。
    薄溯源看着他道：“刚好，我们的客人也醒了。”他伸手在李楠的脸上拍拍，“清醒一点，要喝点红酒么？”
    李楠晃晃脑袋清醒过来，挣扎了一下，看到曲明月坐在另一边，急道：“小月，你没事吧！他没有怎么样你吧！”
    曲明月的表情晦涩不明，她何德何能，撩得这两个死变态都拿她当个宝。
    薄溯源失笑：“我对待美人儿可比你有风度多了，我都没绑着她。”
    “小月！你别管我！你快跑！”明明之前还想着和她喝毒酒化身梁祝，此时又如此在意她的安危。这么一对比，李楠确实比宁致远好一些。
    “哈哈哈哈哈！”薄溯源笑得简直要直不起腰来：“你真是要笑死我了，跑？李楠，她肯定会留下的，你要知道这位美人儿为你做了什么，你怕是要感动死了！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李楠一愣，凶狠道：“你什么意思！”
    薄溯源伸手做了一个介绍的姿势：“坐在你面前的这个美人儿、你的同事、你的梦中情人曲明月，就是孟子初案的元凶，你惊不惊喜？”
    “什么……不……不可能……你别放屁了！”他惊恐地看向她试图求证。
    曲明月无声地默认了。她心想，今日可以视为是杀手聚会，真值得纪念……
    薄溯源仍然不肯放弃刺激他：“她杀了孟子初，想要嫁祸给你，再引诱你杀更多的人，或者说，她在进复兴集团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切，李大记者，她可是为了你才去复兴集团的呢，你不感动么？”
    李楠隐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嘴唇抖动着，只说了一句：“为什么……”
    薄溯源耸耸肩：“为什么？怎么，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进复兴集团的了？好，我帮你回忆一下，想当年，你是一个三流报社的新记者，初来乍到薪水很低，着急出人头地。你为了给报社增加销量和点击量。崔恒的事件发生后，第一个冲去医院曝光了她的照片。后来，孟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找了你。所以你索性收了他家的钱，投靠他们，开始丑化崔恒的形象，买水军营造舆论，把她变成一个Dang妇，如此，才换来了你在复兴集团现在的位置。我没说错吧？”他讥讽地笑了，“宁致远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即便他自己是个强j未遂的罪犯，也格外看不起你这种爬虫。”
    李楠想要解释，却又张口结舌。
    薄溯源看着李楠的反应很快乐：“按说你如愿进了复兴集团，换了职业，对于崔恒的折磨也该停止了。但可惜，你没有。”他挠了挠下巴，思考了一下道：“那时候崔恒过生日，有一篇铺天盖地的文章叫‘巨额赔偿后笑开花，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受害者’，是你找人发的吧？”
    李楠万万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打探到了！
    “崔恒那时候心理很脆弱，明明是受害者，身上落下了残疾，却看到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自己的。呵……她八成不知道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找的水军，就崩溃了。所以在我们的曲美人心中，崔恒的死，你至少要负一半责任。”
    李楠的脸色顷刻白得像纸一样，他颤抖道：“不……我……我那时有苦衷的……”
    “苦衷……想要出人头地的苦衷么？”
    “是孟家让我那么做的！我也不想的！小月……我能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她会自杀，明明之前那么难她都挺过来了，我以为她很坚强的……哦对了，我还……我还给她父母捐过钱，我也很愧疚……但是孟家呢，他们赔偿完就消失了！是他们的错啊！”
    “所以孟家已经遭受了应有的惩罚啊。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薄溯源走到曲明月身后，手背亲昵地划过她的面颊，爱恋地抚摸着她的肩头：“我们这位美人儿，也不知道和那个崔恒有什么渊源，我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来。但反正，她格外看你们这些人不顺眼。你有没有发觉，自从她去了你们公司，你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她可是个小机灵鬼啊，从来不主动设局，只是像个背后灵一样，这推一把，那添一句。就连今天——你以为你是在按照群体的意志在杀人，可是，你难道没发现，死去的，都是她恨的、讨厌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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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呢。你看她拿刀叉的方式，分明是右撇子，但是为了和你一样，却没少下功夫练左手，甚至，发生了宁致远那件事后，因为没有完成对你的复仇，她也不肯离开。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很感动？”
    “小月，不……这……这不是真的……”李楠恐惧地望着她。她是一个多么柔弱的女孩啊，像一朵脆弱的百合花，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
    “这是真的。”
    曲明月长长吁了一口气，露出柔和的笑来，“我确实是为了报复你，才去复兴集团的。我需要帮宁致远实时处理工作，有他邮箱的密码，借着跟你学电脑，也知道你的开机密码和邮箱密码，所以好几次我都看着时间，偷偷修改了你发给他的东西，然后再删除他邮箱里原本就有的邮件。”
    她顿了顿又道，“我经常在宁致远身边，自然也知道他的好恶，所以偶尔贬低你一下，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最重要的事就是，我需要把孟子初的案子嫁祸在你头上。好在有了学长帮忙破坏了尸体，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李楠眼眶发红，看上去似乎随时要崩溃了。
    第84章 同类（三）
    曲明月望着他，突然对薄溯源道：“我想，再和他说两句话，可以么？”
    “好啊，不是情话就可以。”薄溯源夸张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曲明月在李楠充满希望的眼神中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私语了一番。
    听完第一句话，李楠就身子一僵，随即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他的眼睛蓦然睁大，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令他痛苦的事情。
    薄溯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着李楠的梦境土崩瓦解，对曲明月道：“你说了什么，他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他不明白李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会怕曲明月的几句话。
    “可能我就是鬼吧。”曲明月淡淡道。
    李楠面如死灰，只是定定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印刻在心里，他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找词。
    薄溯源没有兴趣再和他磨蹭，他像一个悠闲的贵族一样踱步到了李楠身后，活动了一下手腕，一把拧断了他的脖颈!
    曲明月望着李楠歪向一边的丑陋脑袋轻轻叹了口气：“其他的人怎么办？”
    “明月，其实很简单，”薄溯源道，“我相信你也看累了这些自相残杀的戏码，我知道，你最讨厌这类人了。你杀宋野，不就是因为她害死了你的好友么？但这些人今日的所作所为，和宋野有什么区别？他们就算死，也死得不冤。”
    “所以晚宴也吃了，李楠也被杀了，你想怎么做？”
    “我们可以烧死他们。”薄溯源悠然地拿起一瓶酒，“就像王可佳那样，浇上烈酒，点上火，李楠大概会被烧成一撮灰吧……你觉得如何？”
    曲明月冷不防从他口中听到一个更久远的名字，疏离地冷笑：“你知道的事儿，还真不少。”
    “当然，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呐，给你。”薄溯源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她，自己则抱起了两瓶酒，“我们去烧死楼下那群人，再烧了李楠。我们可以远走高飞，或者，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在这个城市，杀戮下去。”
    曲明月笑了：“你说，你是我的同类。”
    “没错，我们都是出生于黑暗中的人。”薄溯源在烛火的火光中像是不染尘埃的天使，那浅色的双眸在光照下变得更加清澈，他无限温柔地拂过她的头发，“我们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清道夫，因为我们比别人更容易感知到黑暗，那些身上有污点的人，都应该去死，这就是你的诉求，对么？”
    “他们或许有污点，但是他们没有实质地伤害过任何人。反而是你我，你我手上，可是有人命的。”
    “这是我们作为清道夫的职责啊。”薄溯源理所当然地道，“不杀了他们，世界怎么会变得更好呢？”
    “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了……”
    “他们不会知道了，他们被我杀掉了。”他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什么？他们……有什么错……？”她震惊了。
    “他们恐怕是错在……生了我。生下一个变态杀人狂，难道不是错么？”他笑了，那病态且妖异的笑容，恰如今晚红色的月光。
    曲明月呆愣之后，也望着他无限温柔地笑了，那简直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笑颜，她拿起打火机，打出了的火苗。
    那一瞬间，薄溯源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那簇火苗上，以为她要对自己说出她的爱意。
    可是她的动作那么快，快到她拔下发簪插进他的喉咙的时候，他只是感觉到脖子一凉。她与他对话这么久，不过就是为了瞄准些，再瞄准些。
    他怀里的酒瓶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薄溯源捂着脖子后退两步，看到曲明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无声地质问着，血液如活泼的溪流一般从他的指缝中涌出，她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他们是同类啊，她这么寂寞，这么无助，她怎么会杀他！
    他倒在地上，却挣扎着要去抓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李楠说了什么么？”曲明月站在烛台旁，眼中的火光灼灼跳跃，像是复仇的罗刹从地狱来到人间，“我告诉他，我永远不会记得他，因为我杀的人太多了。我还告诉他，他不管做什么，都令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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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到薄溯源身边蹲下：“学长，同样的话，也要送给你，你也令我感到恶心。你和我不是同类，你只不过是一个悲惨的，无情的，神经错乱的罪犯而已。而我，是负责清理你们的。”她望着他濒死的面孔，温柔地说出残忍的话来，“你根本没资格，也不配，和我在一起。”
    薄溯源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去抓住她的裙摆，可是下一秒，他软软地瘫了下来，他的瞳孔不断扩大，扩大，直到黑暗占据了一切，死亡掌控了身体。
    他如此热衷于折磨别人，却不知道死亡来得如此容易。
    曲明月李楠身上找出地下室的钥匙来放进胸罩里。随即她拔出薄溯源脖子上的发簪，用餐巾擦拭干净，又插回了发间。
    她此时觉得，薄溯源虽然讨厌，但是倒也提供了一个好思路，把这里烧干净，可以省却不少麻烦。这时她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词——“芳心纵火犯”。
    她笑了。
    ~
    地下室的大门被一下子打开了，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曲明月像是救世的天使一般出现在黑暗之中，美丽而圣洁。
    林小娇惊喜地大叫一声：“小月，是你！你来救我们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还好么？没受伤吧。”曲明月走上前，黑色的礼服掩盖了她身上大部分的血迹，她看上去依旧整洁无瑕。
    “没有，我们都没有乱动的，李楠呢？”她抽泣着，闻到一股烟味儿，“外面着火了？”
    “对，走吧，你们快出去，没事了！”曲明月轻轻推了她一把，“快走！起火了。”
    林小娇一步便跨了出去，在曲明月的鼓舞中向外跑去。众人欢呼起来，几乎要喜极而泣，也随着她跑没了影。没有人关注宁致远，也没有人想要管江南的尸体。何光亮倒是迟疑着想去扶宁致远，越因为魏嶒说了句“保命要紧”，也匆匆跑掉了。
    宁致远捂着肚子走上来，看到曲明月美丽的模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低声道。
    “薄溯源和李楠打起来了，我不过坐收渔翁之利。”她走上前，体贴地扶着宁致远，“我们走吧。”
    “你不恨我？”
    “恨你，但是没有恨到要杀了你。”
    “呵，你果然是个心软又善良的姑娘。”宁致远倚着她走上台阶，心中第一次有了愧疚之情，竟然忍不住道歉道，“之前的事，我很抱歉……小月，我太爱你了，但是我又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你。”
    “过去的事出去再说吧，但是在我们离开之前，你得见一个人。”
    客厅里空无一人，宁致远蹙眉道：“见谁？”
    “杨媚。”
    “杨媚？”宁致远笑了，“她已经死了！”
    “不，她没死，我们得去接上她，你要帮我。”
    宁致远一愣，想到杨媚毕竟与自己露水情缘一场，连曲明月都要救她，自己没道理不理会，于是点头道：“好。”
    她搀扶着他，来到了与薄溯源共进晚餐的地方。
    “小月，这……”宁致远惊异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然后，他便感到肋下一痛。
    他望望左肋骨上的刀柄，又望望曲明月，一时间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尖利的小刀被她偷偷藏在了发间，此时派上用场。
    “宁致远，我说过，我会杀了你，我言出必行，所以抱歉，我不能让你走了。”曲明月扶着他慢慢躺倒在薄溯源身边，“刀伤伤在这里，会阻断血液大量流出，这也就意味着，你动不得，叫不得，肺叶会慢慢被血侵占，你会痛苦很久才死去。更何况，我还放火，你会死得更痛苦。当然，你要是想死干脆些，就忍痛把刀拔了，然后就像溺水一样，很快就会窒息而死了。”她用他的衣服擦干净刀把，握着宁致远的手放在上面，“你自己选择。”
    “……不……不……不是那样的……小月，你不能……你不能……”他战栗如秋风中树梢的枯叶，拉着曲明月不肯让她离去，但他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因为血液开始从他的气管冒了上来，堵住了他的求饶和忏悔。
    曲明月很轻易地摆脱了他，走到一边，用餐巾捻起她事先准备在桌子上的冰锥，缓缓送进薄溯源的伤口里。
    “我带你出来，薄溯源却冲上来要杀了你，于是你们打斗在一起。最终被大火吞噬了。”她自言自语，将酒洒在宁致远周围，“虽说火可能会烧很久，烧到你们的皮肉都不剩，但是我还是想保险一些，不要留下什么破绽。”
    她点亮了打火机，那光是如此柔和又温暖：“那么，宁总，再见了。”
    她将打火机扔在了地上。
    火势突然而起，变成了一道墙，那沉重的大门，便在宁致远的面前重重地关上，而他生命沙漏里的细沙，也随着门的关闭也开始了流逝。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舔舐着、蔓延着，顺着门缝溜出到屋外。
    曲明月赶在客厅被火吞噬之前，跑了出来。
    林小娇见她走出来，急忙上前道：“小月，你没事吧，宁总呢……”
    她惊慌失措地道：“他，他让我先走，他和薄溯源打起来了。”
    “薄溯源？你的学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啊，里面好大的火！”
    魏嶒深深地看了曲明月一眼，岔开了话题，“小娇，这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我们怎么离开这里，这里离城里太远了，我们的车钥匙和手机都在里面，难道要步行回去么？而且老刘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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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月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拿出刘思齐的手指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安回去。”
    魏嶒简直惊得不知说什么好，急忙从身上扯了一块衣料下来裹好，再三道谢：“小月，我们都欠你一条命。我会偿还你。”
    她垂头：“魏总客气了。”
    “可是，可是我们就这样干等着么……”林小娇不安道，不明白为什么魏嶒如此淡定，还不赶紧带着大家曲救火。
    “我不知道，你们商量对策吧，我得休息一会儿。”曲明月仿佛是很累了，她走到树旁坐下，散下了头发，攥着发簪，在手心里一下一下戳着——没人看到，她手心里握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等到簪子不那么锋利了，她才将石头放到身后，将簪子慢慢摁入了漆黑的土地中。
    “小月，真感谢你，救了我。”林小娇不知又与魏嶒商量了什么，走上前来握着她的手。于是突然之间，所有人都稀稀落落地说道：“谢谢你，小月。”
    她含笑摇头，却在这时听到远处传来的警车声。随即，她就像脱力了一般，昏倒在了林小娇怀里。
    “小月！小月你没事吧！”
    警车的声音以及林小娇焦急的呼唤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曲明月的眼睛微微睁着，她看到在火光与黑暗中，天上那一轮如染血一般的红色月亮，悬宕在她眼前。
    第85章 同类（四）
    警车呼啸而至，那刺耳的鸣笛声回荡在周遭，白启明最先冲到了曲明月的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他急道：“她受伤了？”
    众人摇头，魏嶒道：“可能只是受了惊吓，但是这里确实有重伤的，警察同志，你们来了几辆车？”
    白启明道：“两辆，”他看到蜷在树下的刘思齐道，“是他么？”
    “没错，屋子里的人……大概都已经死了……”魏嶒低声道。
    白启明望到那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夜空，觉得他话里的“大概“两字可以去掉了。
    “你稍等。”他将曲明月抱到车上，拿出对讲机，让徐猛分出一个警察来先开车带曲明月和刘思齐去最近的医院，然后又叫来了消防队和一辆救护车运送剩下的人。
    他才说完，曲明月睁开了眼，虚弱道：“小白警官……你来了……”
    “小月，没事了，没事了。”白启明再也顾不得什么，紧紧抱住了她，“有我在，你放心。”
    她的头靠在他胸前，听到他的心跳得极快，擂鼓一样敲击着她的耳膜。她这一刻才真实感受到，白启明是真的爱着她的。
    她柔弱且无助地轻声道：“这里的老板说，他杀了我两个同学，一个在他房间的冰箱里，还有一个，被他埋在了东南角那个房间的地基里，还有我的同事李楠，他也杀了好几个人，好混乱，到处都是血，他还说，他杀了孟子初……”她紧紧握着他的胳膊哽咽道，“白警官，我真的好怕……”
    “别怕，没事了，这就是个噩梦，你会没事的。”他反握住她冰凉的的手，亲吻着她的发间，“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小月，但是没事了，你没事了……”
    她偎在他的颈窝里，脸上的一点笑意被隐藏在了黑发之后，心中说道：白警官，你来得并不晚，刚刚好。
    于是她又安然睡去了。
    ~
    询问室里，10.18特大刑事案件的目击证人兼幸存者们正在一个个接受调查，留下笔录。
    林小娇是第一个被请进去的，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洗个脸，故而整个人像叫花子似的憔悴不堪。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却神经质般睁得大大的，如一只警觉的猫。
    她抱着胳膊，展现出防御的姿态来，声音也在发颤：“李楠这个人，我一直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的，阴阴的像条蛇，我提醒过小月很多次了，可她那个人就是太善良了，总是觉得所有人都没什么坏心眼……但是也幸好她一直对李楠很好，所以最后才能骗过他吧……”
    女警问道：“你知道李楠用你的照片做屏保么？他平时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关照么？”
    林小娇一脸茫然：“用我的照片做电脑屏保？不可能吧……我俩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了，没觉得他对我有什么意思啊。”
    女警将照片推到她面前。
    “哦，双人照……那难怪了，他肯定是喜欢明月的，可能我俩关系比较好，他爱屋及乌吧……做那个游戏的时候，他也说，要留我一条命，我觉得他只是想让明月高兴。当然，我整过容，整容之后李楠确实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但是说实话，我不了解他，也不想了解，他总是给我一种，很阴暗的感觉……”
    “那你知道李楠杀了阿诚么？”
    “阿诚？阿诚是食物中毒死的，没有人杀他，李楠……他有什么理由要杀他？”她一脸诚挚的惊讶。
    女警将监控信息给她看：“8月30号这天，阿诚去过你的家里，他临走的时候拿着一包东西。这个东西，是李楠寄出来的。”
    “嗯，我记得的，他来找我借钱，我刚好收到了一包土花生，还以为是老家的亲戚寄来的。他很爱吃花生，所以就拿走了。怎么，你说他被人杀了，难道那花生有毒么？但是花生是寄给我的！难道其实是有人要杀我？！我知道了！李楠那个变态，他独占欲那么强，见不得小月身边有人，他肯定是想杀了我的！没错，是这样的！”她神情激动起来，尖叫道，“他要杀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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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费了好大一阵功夫也没能安抚她，只得暂且带她去了休息室。
    每一个人轮番留下笔录后，最后一个轮到了魏嶒。他抬头时，锐利的目光收敛，也变成了一个饱受惊吓的中年男人。
    现场的男人中，只有魏嶒陈立洲的体格强壮，能够对付薄溯源，但是这两个人却都没有回到碧水庄园去救曲明月和宁致远。
    陈立洲与林小娇是情侣关系，遇事第一时间肯定是维护自己的女朋友，但魏嶒也无动于衷，未免有些奇怪。
    对于警察的疑问，魏嶒只能报以苦笑：“……我为什么不进去救她？说真的警察同志，你要是现在让我说，我肯定拼了命也要回去的，这件事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小月是我们的恩人，救命之恩大过天，我没有回去救她，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但当时我真就没想那么多……你可以理解为自私吧。自己的同事杀了人，我们又被关在地下室里被迫自相残杀，突然得了自由，我第一反应就是拼命往外跑！一定不要回头！我和几个人还得护着老刘，他受伤后发烧了。大家都跑出来了我才发现宁致远不在，可我那会儿根本不敢回去，我想宁致远虽然受伤了，但是不算重，小月又是很机灵的一个姑娘，没什么不放心的。后来时间耽搁得久了点，我和王永佳感到不妙是想进去找她，但她已经出来了……警察同志，我原本也以为自己是个英雄，是个厉害的人，但是我这次才发现……我不是……”
    对面的警察沉思了片刻道：“你怎么看待曲明月和宁致远的关系？”
    “我这个人不怎么好八卦的，但我觉得宁致远对曲明月算是单相思，喜欢了很多年了，这大家都知道。我相信，宁致远虽然是个杀人犯，但他关键时刻会保护曲明月的……”
    结束了笔录，魏嶒回到走廊，此时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白花花的光灿烂地照着走廊里每一个同事惨白的脸，这让他突然萌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光明、警察的救助、死里逃生的幸运其实都是假象！他们这些杀人犯并没有走出来，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都被困在碧水庄园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了！
    并且将一辈子困在那里……
    ~
    洁白的病房内，曲明月穿着病号服，她被送入医院打了镇定的药物之后就沉沉地睡了一天，中间被救护车运回了市中心都浑然不觉。
    她做了一个不是很美妙的梦。
    她在梦中编织好了自己的解释，正在和白启明解释，沈泽就突然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她丢在日本车站的衣服和鞋：“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小月，你杀了人对不对？”
    她正惊恐万分，薄溯源又慢悠悠晃了进来，一双琉璃眼儿笑眯眯的：“小月，你和我才是一对儿，你该和我走的。”
    她像是站在阴阳两极的中央，不得不做出选择。
    可这时，白启明却将一副手铐铐在了她的手腕上：“小月，你太令我失望了，原来我爱的人，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这时，她猛地醒了过来，但一睁眼，她便飞快地重新闭上，她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被握着，还听到了父母的声音。
    母亲的声音虽然小，但是语速依旧很快：“……你家里在日本？你和月月是怎么认识的？你以后打算留在中国么？”
    父亲低声道：“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啊，刨根问底的。”
    “刨根问底怎么了，姑娘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当爹么啊？”
    随后，她竟然听到了沈泽的声音！
    “叔叔阿姨，我这次来，本来也是想要来见您们的，但是真的没想到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我对小月是真心的，我想要和她结婚……”
    曲明月手一动，猛然睁开了眼。
    “小月！你醒了！”沈泽紧紧握着她的手，“阿姨，叔叔，小月醒了！”
    “月月啊，我的乖囡……”上一秒还一脸王母娘娘表情的曲母一下子成了苦情的祥林嫂，她扑上来哭出了声，“你要吓死妈妈了啊，你真的是死里逃生啊，我可怜的孩子……那么大的杀人案啊，死了六七个人啊，你要是死了，你让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曲父也眼中含泪，却安慰妻子道：“好了好了，孩子这不是没事么。小月，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怎么没事啊，你看她的脸白得，我的心都要疼死了啊。”曲母擦着泪迭声抱怨，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曲明月虚弱地说道：“爸妈，我没事。”她又望向沈泽，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沈泽一脸急切，但是碍于她父母在这里，不好太外露，只是不停道：“我来赴约啊！我们约好了一个月为限，我来了，还提前来了……你饿不饿？想吃东西么？”
    曲父也慈祥地问道：“小月想吃什么？”
    曲明月微笑道：“想吃馄饨。”
    “好，爸爸给你买馄饨去。”他说着，拉了拉曲母。
    “你干嘛啊，买个馄饨还要扯着我一起去嘛？”女儿刚刚醒过来，她还没从骤然放松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曲父无奈地使了个颜色，曲母呆了一瞬才会意，她看了一眼沈泽，眼神锐利得恨不能给他洞穿了：“那，那你们先聊……你先喝点粥，妈给你买最爱吃的金师傅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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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的门关上了，曲明月看到玻璃窗外妈妈偷听的身影被爸爸强行拉走，这才对沈泽道：“你回来了。”
    “嗯，你吓坏我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倒霉还是幸运……”沈泽俯身抱住她，吻在她的额角和眉眼上，他显然已经度过了最初的慌乱期，并不像曲明月想的那般哭鼻子。
    “我这不是没事了么？”她笑道，“你的事情，处理好了么？”
    “当然处理好了，对不起，小月，我该早点来的……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及时出现，没能保护好你……”他惶恐地看着她。
    曲明月撑着身子坐起来，微笑着摇摇头：“本来是怪的，现在不怪了。因为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我脑海里想的都是你。我当时其实一点也不害怕，但是我想如果就这样死了，都不能再见你一面，我不甘心。”
    “小月！”沈泽眼眶发红，激动地抱住她，随即他半跪在病床边，掏出怀里的小丝绒盒子打开，“我知道这个时机很不好，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再冒一丝一毫失去你的风险。我要去美国读博了，也在那里开了一家公司，我们可以在那里重新开始，在那里一起生活，你……你愿意嫁给我么？”
    第86章 同类（五）
    曲明月吃惊地望着那鸽血般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绮丽的光芒，这让她想到了自己杀了孟子初后坐在角落里，看到那里溅了一滴血，仿佛一朵从地狱里开出的血色小花。
    她看到沈泽身后的玻璃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沈泽感觉自己几乎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曲明月笑着说道：“你是在等我自己戴上戒指么？”
    心雀跃得差点要跳出来，沈泽为她戴上戒指，紧紧抱住她，不停道：“小月，我爱你，我爱你，我今天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她亦幸福地靠在他的肩头，看着玻璃门外的高大身影匆匆离去。
    白启明走到医院门口时，阳光明媚得过分，晃得他眼角都有点流泪。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那里面是他奶奶说要传给孙媳妇的一枚蓝宝石戒指。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它放回了兜里。
    ~
    询问室里，白启明望着坐在面前的曲明月有些失神。她脸色很白，据她所说，她梦中总是会梦到那些血腥的场景，所以连着两天都睡不好。可是苍白的她此时披着猩红的披肩，却有着一种病态的美感，像是捧心的西子，孱弱的黛玉，让人看着就怜爱之心丛生。
    但他却没有资格怜爱她的，毕竟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因为怕他受到情绪的影响，一向鲜少露面的徐猛也坐在一旁跟着听着。见曲明月脸色苍白，徐猛将一杯热水推到桌子中间道：“喝点水吧。”
    曲明月点点头，在徐猛审视的目光中伸出右手，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随即她柔柔道：“白警官，你问吧。”
    白启明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按照整理好的问题进行了询问，但事实上，他觉得徐猛整理的这些问题非常奇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细细想过。
    曲明月将心中已经酝酿了许久的说辞细细解释了出来，最后她说道：“薄溯源割绳子的刀是我给他的没错，因为那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我想，如果薄溯源挣脱了，就可以阻止李楠杀人了……至于宁致远，我也没想到他会为我做到这一步，因为他的情人其实不少，我和他又一向没有什么瓜葛。”
    徐猛问道：“李楠为什么会答应你放人？”
    “我当时和他说，我可以留下来陪他，我一个人，换所有人。他同意了。而且我会这么做并不是真的因为我想陪着他，而是因为我猜薄溯源迟早能割断绳子，他或许能救我……谁知道，薄溯源也是个杀人狂，他杀了李楠，又想要杀了我……”
    徐猛听她说得tian衣无缝，沉吟半晌，问出了那个最尖锐的问题：“之前在四级和春酒店，宁致远是否试图趁你酒醉，想非礼你。”
    曲明月神色一哀，眼中隐隐有泪，在光下像是光润的水晶。但她并没有望向白启明寻求帮助，反而闭上眼，似乎在强迫自己回忆那场噩梦：“是的，我吓坏了，但是后来我男朋友来了，救了我。这件事，小白警官也是知道的。”
    “那你是不是很恨他，恨不得杀了他。”徐猛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了李楠是孟子初案和杀害阿诚的凶手，又发现了薄溯源也是个杀人狂，所以索性趁宁致远和薄溯源相争，你获渔翁之利，把杀害宁致远的罪名嫁祸给薄溯源。据现场的人说，你和宁致远在一起，但最后却是你一个人出来的。”
    曲明月心里暗暗佩服他的聪明，事实上，她感觉得出来，在李楠那边证据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徐猛对她的盘问和孟子初的案子其实没有关系，只不过是疑心她借用这个局杀死了宁致远。或许对这些男性、甚至是徐猛这样聪明的男性来说，一个女杀手做到这份儿上，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于是点点头：“徐警官，我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在那件事请发生后，我确实是恨宁致远至极的。但是我搀扶他出来的时候，他说，我不计前嫌救了他，他感觉很对不起我，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做出了那样的事，所以他想补偿我。就在这个时候，薄溯源突然冲了出来。他……他就让我快走，我是想帮忙的！可是，他把门也关上了，客厅的火势又太大，我再不走，恐怕也要被烧死在里面……所以，我现在不恨他了，但我也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个又想伤害我，又保护了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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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到这里，眼泪适时地流了下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引得白启明有些不安地在椅子里动了一下，可是他很快想到徐猛之前对他的警告，不得不保持沉默。
    曲明月又补充道：“……而且，我根本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去杀宁致远不是么，他杀了江南，大家都看到了，他肯定会被判死刑的吧。既然他终归是要死的，我杀或者不杀他，有什么区别呢？”
    徐猛蹙着眉，突然笑道：“曲小姐，之前小白似乎拿着孟子初的案子请教过你，对么？”
    曲明月惊诧地看了一眼白启明，犹豫着该不该回答。
    白启明忙道：“小月，你照实说吧，我都告诉徐哥了。”
    曲明月这才点点头，谨慎道：“他只给我看了视频和一部分验尸报告。”
    徐猛道：“你得出的结论是，孟子初案的两个凶手，其实是相识的。”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得出的判断啊，不然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地方呢？”
    “那李楠有没有和你说更多的细节呢？比如他怎么会认识薄溯源，他又为什么要杀孟子初？”
    曲明月苦笑：“徐警官，你当时……不在那里，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心里压力有多大。我……我不敢问这些，我怕问错了，自己先死了……何况那时宁致远刚杀了江南，大家的情绪都很不稳定，如果时间拖延下去，可能真的会有人忍不住成为第二个第三个杀人犯……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探究李楠杀孟子初背后的事情，我只想着怎么救大家。”
    徐猛点头：“确实，曲小姐聪明过人，你一个人保全了这么多人，他们全都对你感恩戴德。而死去的人呢，钟晓，杨媚，宁致远，在你被下药那日，全都出现在了四季春和……算是你的仇人。”
    曲明月哀叹道：“李楠说，他要为我报仇，我并不知道他会用这么激进的方式完成这个报仇。”
    “我可否理解为，你指使李楠去为你报仇，就像指使他去打伤了孟春雨那样？”
    曲明月一愣：“李楠打伤了孟春雨？”
    “你不知道么？”
    “我当然不知道，虽然我和同事还幸灾乐祸了一阵子，但是也就以为是哪个抢劫的或者小混混。徐警官，我若是真的想找人帮我，我何必非要在自己公司里找，随便雇个打手也就好了……”
    徐猛突然话题又一变：“你为什么判断阿诚的死和李楠有关的？”
    “我曾经和他一起去碧水庄园看团建的地点，他在路上问我那天在四季春和的事儿，并且说了一句，他可以帮小娇摆脱阿诚，也可以帮我摆脱宁致远。我其实一开始也不敢深想，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就想着让小白警官再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曲小姐这么聪明，难道和李楠共事这么久，就没发现他的异样么”
    “我是来了公司很多年不假，但是和他真的不算熟，业务上的交集也不多。而且小娇一直和我说，他很阴鸷，让我离他远一点……”
    ……
    徐猛就像是一只机敏又多疑的老鹰，一桩桩一件件，问得细致入微。他的询问看上去没什么章法，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但是彼此之间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她脑子混乱，一个明显的细节有矛盾，就有可能在他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
    徐猛心里确实是有怀疑的，这种怀疑不是证据带来的，不是人指证的，而是多年刑侦生涯给他带来的一种直觉——眼前的人，虽然看上去柔弱不堪，却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可遗憾的是，曲明月的反应和解释皆毫无破绽，她所说的李楠对她的爱慕，与他们从李楠家里搜出来的大量有关她的照片和日记吻合。迷药的证据、剪刀的证据、李楠与孟家的关系、李楠给崔家的捐款，都可以说明问题……
    她的解释中，有解释得通的，也有模糊不详的，但模糊不详的基本都是无关痛痒的小问题，这样的表现反而可以称得上是完美，因为真正无辜的人，是不会对所有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的。可若她只是表演出来的，那她只会是个极其可怕的罪犯！
    只可恨那场大火，和孟子初案的大雨一样，让验尸变得格外困难。
    最终，他落不下曲明月的嫌疑，只得放她走了。
    “小月！”
    她才要下楼，白启明追了出来，他的脸微微发红：“你别介意，徐哥他一向公事公办，对每一个人都问得很细，不是在刁难你。”
    她拢了拢披肩，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不在意。”
    “沈泽说，你们要去美国了……”
    “是，我打算辞职了，毕竟，这件事给我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我想，换个环境，可以不让我再梦到这些。”
    白启明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白警官，我很好的，你放心。”她温柔地安慰他，她想到了那天他的心跳，还有落在自己额际发间的吻。
    “你哪天去办离职手续？”
    “后天下午。”
    “好，那我去……再看看你。”白启明心中苦涩，生命中的遇见何其困难，他恐怕是最后一次见她了。
    “对了小白警官，我同学的尸体……找到了么？”
    “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
    ~
    送走了曲明月，白启明回到办公室里，看到徐猛站在窗户前抽烟，走上前去拿了下来：“现在不让在楼里抽烟了，你想被罚款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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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猛转过头，似笑非笑：“这不是看你和曲小姐在楼下难分难舍的，点根烟当看戏么。”
    “还好意思说，这要换个女孩，早被你问得头晕脑胀，嗷嗷大哭了。”
    徐猛望着曲明月的背影幽幽道：“谁说不是呢，曲小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说话却条理清晰，滴水不漏，其实一点也不见慌乱，你喜欢的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啊。”
    “你难道还怀疑她？那么多证人，那么多线索，她本人说的也没有任何毛病，你以为这是悬疑小说啊，还能翻出个惊天大案不成……”
    第87章 同类（六）
    徐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突然在纸上写了点什么，随后抬头道：“你小子今儿看着挺帅么，曲小姐没多看你两眼？”
    白启明头一次被他夸外表，有些不适应，他望着玻璃窗照了下，伸手抓了抓自己刺猬似的头发，笑道：“是么？我不是一直这么帅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是觉得她是多看了我两眼的。没办法，谁叫咱穿着制服呢！”
    徐猛冷笑道：“你听说过有一种犯罪叫manipulation么？”不等白启明回答，他就补充道，“就比如说你方才照窗户的那个举动，那就是一种低级操控，你觉得你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照镜子的，但是其实，我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你接下来的动作，摸摸头发，照照玻璃窗。”
    “你得了，又装半仙。”
    “……”徐猛将自己刚才写字的纸递给他，白启明一看，正是写着“照玻璃窗”四个字。
    “额……？你神了”白启明龇牙一乐，“这是什么心理游戏么？”
    徐猛没有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这是最低级的控制，我说一句话，引导你下意识的动作，但大部分也只是到这里为止。稍微高级点的操控就不同了，它体现在权利不对等的群体里，上级对下级，父母对孩子，比如引导下属孩子之间的竞争意识，或者通过贬低他们来维持自己的权威。擅长操控的人，一开始外表都很温柔亲切，很有欺骗性。还有一些针对陌生异性的，比如最近很火的那个PUA，大概也算在里面。再往上就很畸形了，比如传销，哦，还有那些邪教组织头目，把自己变成信仰，让别人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还以为是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行事……如果是长期的关系，那比催眠还要厉害……”
    白启明呆呆听着，不由反驳道：“哪会有人那么傻，都没有思考的能力么？”
    徐猛讥讽地望着他：“你以为那些极端组织里做人肉炸dan的是机器人么？你倒是有思考能力，刚才还不是照玻璃窗了？你这种傻小子，最容易□□控了知道么？”
    “我被谁操控了……”
    徐猛却继续问道：“你说，一个同理心强的操控型人格，和一个没有同理心的操控型人格，哪个更可怕？”
    “那肯定是没有同理心的那个啊，那些变态杀人狂，不都是小时候被虐待，或者天生反人类，不懂真正的情感是什么样的人么？”
    徐猛摇摇头：“可我觉得不是，至少在操控型人格里不是。就像你说的，人不是傻子，人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动物，他向你输出感情，你没有同理心，回馈了错误的感情，或者让对方察觉了你的敷衍，那这种关系将是十分不稳定的。我觉得，一个真正厉害的操控者不但要聪明，对于人的情感把握也要非常敏感且准确，这样才能天长地久地加深这段关系，就比如，曲小姐……”
    白启明显然有些不服气：“你想说小月是个操控别人的人？她操控谁了？李楠么？那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被孟家利用了，良心上过不去，又被宁致远天天骂，心理变态很正常！这是他自己作孽，和小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我老子天天叫着要我妈宰了我，最后我妈也没宰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唆使两句，就杀人呢？”
    “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证据呢？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李楠。”
    “所以才奇怪啊，就比如说，李楠为什么要留着那个剪刀？一个作案如此谨慎，不留下一点痕迹的人，却保留着一个作案凶器，大剌剌放在笔筒里，你觉得这合理么？”
    “……嗯，虽然有点不合理，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也不是无法理解，就像那些连环杀人狂有某种癖好一样，他作案的工具就跟荣耀勋章一样。至于摆在外面，我觉得是罪犯共有的倾诉欲的一种体现，他或许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就用这种方式让大家看到。”
    “好吧，你说得对，没有证据，我也只能瞎猜。至于曲小姐么……她要么就是全然无辜，要么……就是个操控人的高手。你还是该警惕点，可别被骗了。”他虽然这样说笑着，心里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仿佛疏漏了一条大鱼。
    “你得了，我可是很聪明的。”白启明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两人想着案子告一段落，打算加班加点把剩下的报告整理完，可才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值班的小警察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不好了！徐队！那个！那个！”
    “哪个，喘匀了说！急死人了！不是让你去接目击证人么？”白启明不耐烦道。
    小警察苦着脸：“是，但是！证人家里煤气泄露，爆炸了！”
    “什么！”徐猛一个箭步冲上去：“那目击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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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死了！消防队那边发了照片来，都烧脆了！”
    白启明一把抢过照片来，只见一个烧得漆黑的、不辨面目的人躺在地上冒着烟，四肢僵硬而诡异地弯曲着向上，可怖至极！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急道。
    “就是十五分钟前，其实一爆炸，居民就报火警了，但是堵车了，耽搁了一阵子……”
    徐猛脸色难看，冷笑道：“这天底下的巧合，可真多啊……”
    曲明月坐沈泽的车回家时，正好看到火警的车呼啸而过。
    沈泽看了看，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哪着火了。”
    她却看也不看一眼，手里拿着一个小镜子，给嘴唇上补了点口红。她对镜顾盼，发觉她也像薄溯源一样，掌握了“变脸”的技能——明明上车时还是个苍白无措的弱女子，这时又像一个喝饱了血的女怪了。
    沈泽望着她又有些失神，为什么明明她已经在自己身边了，他却仍觉得没有真正得到她……她就像是天上红色的月亮，每个人都觉得她很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唯一被照耀到的人，可实际上她却那么遥不可及……
    “小月，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他突兀地问道，“在教堂里？在海边？还是在城堡？”他想让她开心，想让月亮落在自己身边。
    “……唔，我之前去德国，很喜欢那里的城堡，你觉得在城堡那里办怎么样？但我不喜欢那种拖尾的婚纱，我喜欢简洁利落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流露出了小女孩对婚礼的向往，这让沈泽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觉得她又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好，都依你。”
    “在那之前，我们还可以先去瑞士的水疗小镇放松一下，嗯，那样我会更容光焕发一些！或者……或者也不必那么麻烦，我们可以只在欧洲拍婚纱照，然后婚礼的话，在美国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有山有水，就好了。”
    沈泽可怜巴巴道：“好，我要给你的婚礼办得盛大一些，不然，我的丈母娘该更看不惯我了。”
    “唔，我的婆婆也看不惯我，我们真是同病相怜，不结婚都可惜了。”
    沈泽被她逗笑了，但他仍不忘解释道：“我妈妈可没有看不惯你，自从我决定要结婚了后，她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每天都在准备呢。你结婚要穿的白无垢和各种礼服，还有小孩子的衣服……哦当然，我和她说了不一定会在日本办婚礼，我们也不着急要小孩。”他说到这里，不自觉去握她的手：“是我想多和你享受几年二人世界，我不想再多一个人分走你的爱。”她的爱，本来就已经很少了。
    曲明月认真地望着他道：“沈泽，我或许不不太懂得该如何爱一个人，但我真的爱你。我从未对别人说过爱这样的话，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么？”
    沈泽被感动了，他急忙道：“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心意，你看你，这么认真。”
    “我认真，是因为某人总是这样没安全感啊……”她主动送上一吻，在他温柔的眸光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暖热又开始游走在四肢……
    ~
    曲明月离职的时候，同事们还在办公区搞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仪式。
    林小娇和王全全哭得梨花带雨：“小月，你走了以后，一定要经常回来看我啊！”
    她微笑：“那是肯定的，回来你们可得请我吃饭。”
    王全全道：“米其林三星！你姐姐我不带含糊的。”林小娇也笑道：“真的，你随便选，皱一下眉头，我都不姓林。”
    她与每个人都道别，到了魏嶒的时候，她不免轻声道：“魏总，谢谢你。”
    魏嶒明白她在说什么，道：“应该的。”
    曲明月不得不承认，魏嶒是个聪明人，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对宁致远的意图的，又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但他主动带着大家离开，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按照魏嶒自己的说法，他在报恩。
    一个聪明人的报恩，总是报在关键的事上。
    不过魏嶒的回报亦是丰厚的，如今刘思齐做了总经理，他升了副总经理，两人本来就感情不错，又有了过命的交情，大概以后官途都会顺利不少。
    曲明月抱着自己的东西下楼来的时候，正看到白启明下车来，她笑道：“小白警官这是喜欢上我们公司了？”
    “嗨，别提了，”白启明叹气道，“孟子初案的那个目击证人家里煤气泄露，给自己炸死了。我这不是过来送你，顺便问问情况嘛！”
    “啊？这个年代还有用煤气的呢？”曲明月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又老又偏的那种破小区嘛，真是……啊，你知道么，他竟然还是你们公司的保安呢！”他看曲明月抱着一堆东西仿佛是很沉的样子，急忙道，“诶来来，我帮你搬。”
    “没事的，不沉的。”她推辞着，却拗不过他，被接手了过去。
    于是，白启明看到了她收拾的东西——
    整整齐齐的物品分门别类，甚至连边角线都无限趋近于一致，这和她那凌乱的桌面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白启明的笑凝在了脸上！
    第88章 同类（七）
    曲明月看出了他的异样,也看到自己整理的箱子，心中漏跳了一拍，知道他怀疑了自己。但她依旧面不改色道：“白警官,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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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僵硬地道：“这……是你自己收拾的东西？”
    “是阿泽帮我收拾的，我们一起来的，他去取车了。他收拾得很整齐，对不对？”
    白启明这才心中一松，松了口气：“这小子变态吧，收拾这么整齐。”
    “日本人做事确实比较细致，他平时里也很龟毛的。”
    这时沈泽开车来到楼下，看到曲明月和白启明正在说话，立刻如临大敌般奔下了车来：“小月！”
    白启明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叫什么叫,你可别觉得我是来挖你墙角的啊，我有案子。”
    沈泽亦笑得勉强，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来：“我当然不会那么觉得，我怕你挖不成？”
    “嗨你这人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白启明急了。
    “好了好了，”曲明月急忙拉着沈泽上了车，“小白警官你快办案吧,我们不打扰你啦！”
    “那小月,你照顾好自己，他敢欺负你,你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沈泽又从车里探出头来，“你能打得过我不成？”
    “诶？你！你！你给我下来！”
    “白警官,我们先走啦！”曲明月急忙坐上车，“回头聊哦！”
    沈泽没好气地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曲明月的心怦怦跳着，真的好险……不知道白启明会不会因此怀疑她……
    同时，她又心里轻声道，对不起了白警官，杀了你的目击者。
    ——可惜我不得不杀他。
    那天在市局，她问白启明：“我同学的尸体……找到了么？”
    她问的并不是李寒，而是吴风达。
    白启明正因为她被徐猛盘问而感到非常抱歉，便邀功似的道：“我也正想和你说呢，我们到处都找了，只在一个小冰箱里找到了一个女尸，根据DNA确认后是李寒没错。但是我们几乎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你说的另外一个人。至于车源水库的人头案，我也看过，那个牙齿的岁数，少说也有四十岁了，不可能是你的同学……”
    于是她终于确定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同类，有两个人。
    因为有两个人，所以他们在与她说话的时候，一个言简意赅，一个阴阳怪气。
    因为有两个人，所以他们其中一个做了目击者，另一个去破坏了她创作的尸体。
    因为有两个人，所以他们有时间与精力轮番去看着她，去调查她。
    薄溯源是第一个同类，短信中那冷漠的语调很符合他的性格，也符合曲明月对于破坏尸体之人的侧写。
    至于第二个同类，在与她短信来往的过程中透露着一股熟悉的讨好感，像是一个拙劣炫耀自己的追求者。这个同类因为大学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为人偏执又总是需要盯她的稍，所以每份工作都做不长久，他做服务员的时候，因为冒名顶替孟子初的案子迷惑警方，再次丢了饭碗，转而在薄溯源的担保下，做了一个保安——
    复兴集团的保安。
    而各处的保安服，看起来都是一个样。
    他是保安，所以知道曲明月和宁致远何时出发去的酒店。
    他穿着保安服，所以可以轻易混进四季春和的保安室里。尤其那天当值的是个新来的保安，很容易便被他糊弄了过去，还热情地和他聊着自己的家乡。
    他以为她上学时便从未正眼看过他，所以便认不出他来。
    自然，他的猜想是对的，她一开始确实认不出他来，尤其新闻上的照片将他的大半个脸都打了马赛克，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个人身上。她对他不上心，可是对孟子初案的目击者很上心，那个打了马赛克的照片被她存了下来，翻来覆去地看那个下巴。于是她发觉，楼下的保安中，有一个人的下巴竟然与这人出奇地像。只是下巴像，并不足以说明什么，何况他的名字她从未听说过。
    但在四季春和出事后，她想起来白启明给她看的部分资料上虽然没有写全目击者的姓名，却标注了吴某。
    这个保安，也姓吴。
    他发信来跟她炫耀下药之事的时候，曲明月在大楼的角落里，其实已经用余光看到了他在发信息。
    各种巧合重叠在一起，她终于在久远的记忆中找到了那么一个人，一个对她穷追猛打，却突然人间蒸发的人——吴风达。
    她那时有着十足的把握，知道另一个同类就是吴风达。于是她一早便想办法去物业经理那里要到了保安的排班表，趁着吴风达夜班，去他家里做了手脚。那老破的小区，甚至连摄像头都还没安，仿佛老天又一次为她开了便利之门。
    她算准了时间，吴风达结束轮班回家的时候，大约刚好是她在做笔录的时候，爱抽烟的他只要点火，便能立刻变成一只烤乳猪。可是令她意外的事，薄溯源却说，吴风达已经被他杀了，尸体已经埋在了她的座位下！
    于是曲明月生平第一次不确定了起来，吴风达竟然已经死了？！
    是她判断失误么？
    或许那个小保安只是当时也在玩儿手机而已！或许他只是凑巧也姓吴！或许他只是凑巧与那吴风达有个一样的下巴！何况她当年那么骄傲，追求她的男生有如过江之鲫，她记错了吴风达那张平凡且毫无特质的脸也是有可能的。
    当她问白启明尸体的问题时，她的手机就紧紧攥在手里，若是白启明说找到了吴风达的尸体，她便会立刻打电话给那个保安，想办法拖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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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白启明再次给了她答案，吴风达的尸体并没有找到。
    曲明月不明白薄溯源为什么要骗她，现在想来，或许就跟鹦鹉求偶时往身上装饰纸屑一样，想给自己增点色彩罢了。他以为曲明月手上人命无数，便也该喜欢这样沾染了鲜血的人。但他真正杀掉的人，或许只有一个李楠而已，因为新闻曝光出来，他口中被他杀死的父母上了电视，哭得撕心裂肺。
    而李寒，就不知道是这两个人谁的杰作了……
    吴风达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左不过就和当年自杀辍学那些事儿一般，想着挖掘到了她了不得的秘密，又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事，能让她刮目相看。他和薄溯源之间大概是同类的惺惺相惜和相互厌弃，抑或者，按照薄溯源所说的对自己的感情，他们是情敌。吴风达天天在曲明月的眼皮子底下乱晃，没能引起一点注意，薄溯源自然想要抹杀他的存在，把那些阴暗又辉煌的事迹占为己有。
    自然，这都是她的推测，毕竟人已经死了，她也没法招魂来问。
    她也懒得去问，吴风达在她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
    她偷偷潜入吴风达的住所，那里腌臜简陋，破旧的完全不防盗的防盗门不用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只不过他倒是很谨慎，还知道在门锁处夹了一根打结的头发作为记号。
    曲明月拈着头发的时候就想，实在不能怪她如此强迫症，实在是这些人——太狡猾了！
    在那样破旧的屋子里，想找到一个杀死他的方式实在是太容易了
    秋日的凉风透过车窗缝吹进来，她笑得十分轻松。
    沈泽看到了，温柔地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她的双眸熠熠生辉：“马上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当然高兴啦！”
    ~
    白启明心神不宁地查着大楼物业的保安排班，心里却总想着曲明月抱着的那个箱子。
    徐猛的话像魔咒一样萦绕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不要被她骗了，不要被她骗了……”
    可是小月怎么会骗他呢？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和善，最美好的姑娘。
    他正在走廊里出着神，冷不防有人叫他：“是小白警官？”
    他一回头，看到一个熟面孔，于是点头道：“林小娇对吧？”
    林小娇化着精致的妆，看着气色已经大好了起来，笑眯眯道：“嗯，我来交会议费。你是来找小月么？她刚走。”
    “哦，我已经见过她了，我现在是来这里办公事的。”他心中一动，突然道，“可以问你一些事么？”
    “嗯，好，是有关小月的对不对？”她笑道。
    白启明心神不宁地笑笑，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背叛者一般。但他仍顺从着自己的ben能问道：“小月平时……是不是一个挺爱干净的人？”
    林小娇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她仍认真答道：“肯定的呀，不爱干净的女孩子还是少数吧。”
    白启明迟疑道：“我看到她的桌子挺乱的。”
    林小娇笑了起来：“是，她不太爱收拾，东西总是到处乱放，不过她记性好，都记得每个东西在哪。”
    会不会是因为那些东西，本就不是胡乱放的呢？
    白启明迟疑道：“你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嗯……特别在意的地方么？”
    “你为什么问这个？”
    白启明忙道：“就是想了解一下，别以后得罪她。”
    林小娇心里暗暗替他惋惜，心想，小白警官八成还不知道小月已经订婚了吧，或许知道了，也还想再努力一把。可惜他没有早点来问自己，不然她可以给他做助攻呢！小白警官好歹是自己国家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于是她有些怜悯地说道：“要说特别在意的嘛，小月很爱惜她的手，所以总戴着手套，哪怕是夏天也要戴着，她有可多手套了，羊绒的，毛线的，真丝的，兔毛的……你要是想送她礼物，就该送她手套。”
    戴着手套，可以说是为了保护手，但是从罪犯的角度来说，是不是为了方便随时做事，不留下指纹呢？
    白启明简直不敢去深想这个问题！
    “你怎么了？”林小娇见他脸色不善，“不舒服么？”
    “没事，只是闲聊时听说她刚升职，可惜出了这样的事，就辞职了……”
    林小娇点点头，“是啊，我觉得小月是应该留下的，她真的很有能力的。而且我一直都知道她的姑姑是集团的高层，她想要升职其实早就可以升了，但是她就是只想靠自己啊……”
    是只想靠自己，还是因为坐在那个位置上，更容易令人放下防备，更方便控制某些人呢？白启明感到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飞转了起来。
    林小娇总算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小白警官，光顾着跟你聊了，我该去交会议费了。”
    “等一下，”他急忙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胸膛难以控制地起伏着，“你有看到过她用左手么？”
    林小娇站住，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闪现出团建时与曲明月一起做饭的场景，她右手炒菜，左手拿起各种调料瓶调调料，那时林小娇还笑称她有做大厨的潜力，或者扮小龙女，可以练双手剑……
    可是她回过头来，却神色如常地微笑道：“这个问题真怪，小月是个不折不扣的右撇子，至少我从来没见她用过左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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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启明紧张的神色骤然放松了下来……他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多谢你……”他口中喃喃着谢意，却连林小娇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怀疑她么？
    在她帮了他这么多之后！他却因为徐猛的戏言怀疑她！
    明明没有证据，明明案情每一步都吻合！他怎么可以怀疑她呢！
    白启明一向自信的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颓然，或许，他对小月的爱，确实比不上沈泽……
    ~
    “前往波士顿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UA088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登机手续，请您前往……”
    曲明月的父母抱着乖乖一起来机场送了她。
    曲明月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妈妈，无奈道：“妈，我是去那里工作，又不是喂狮子，不要哭这样惨了。”
    “你这孩子啊，真是打小心肠就硬，哎，去了那边，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啊！”
    曲父忙跟了句：“缺钱了和家里说，爸爸给你打过去。”
    曲明月挽着沈泽的胳膊笑道：“我想我现在有了一张长期饭票，不会缺钱的。”
    沈泽也笑道：“爸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明月的。”
    曲明月看到窝在妈妈怀里的乖乖睡眼惺忪，忍不住把它抱到怀里来，伸手摩挲着它的狗头：“乖乖啊，我要走很长时间了，你要好好陪着爸妈啊。”
    困得睁不开眼的乖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依恋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曲母在殷殷地嘱咐着沈泽，安排着明年的婚礼细节，生怕他会亏待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曲明月听得也有些犯困，四下张望时，突然看到白启明站在不远处。
    她身子一僵。隔得太远了，她看不出来他的表情，所以也看不出他的意图。她知道白启明升职了，孟子初的案子，10.18的案子，再加上白父的帮助，他可以说平步青云。她实现了自己诺言，送了他一份大礼。
    但她也知道，那整齐的箱子令他怀疑，他或许会不遗余力地去查，查吴风达住所周围街区的监控，查她的网络记录，查她的过往……她虽然足够谨慎，但是她并不敢拍着胸脯说那是绝对完美的犯罪。
    他此时，是来送她？还是来抓她？
    他们像两军阵前的将军，无言地对峙着。
    机场窗外的天空高远无云，一轮光明的月亮圆满而澄澈，撒下了一片清辉。
    （完）
    第89章 结束语
    关于结局：在我心里曲明月肯定是跑了嘛。
    这是个犯罪,里面只有一个女主角，其他都是配角。所以其实不存在男主角男配角之说，要是硬要说跟谁了好了算谁是,那好像只有沈泽比较符合。
    （沈泽：我戏份好少，感觉还不如白二狗
    白启明：沈大狗你骂谁！）
    沈泽的名字来源于广泽生明月，古人写月亮的诗，多是湖啊江啊，所以连名字都是官配哈哈哈哈！
    最初设定的时候，是比现在这本要阴暗很多的，曲明月要更变态些但是内心很挣扎，她一方面想要获得救赎，另一方面,她杀了李楠，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就杀了公司里所有人，将一棵树藏进了森林里。
    书里对于药物致死剂量和手法都做了夸张处理，所以木有学的价值。（小孩子不要学坏）
    至于沈泽和薄溯源，他俩其实原本是一个人——一个表面光明内心恶魔的富二代,是近亲结婚的产物,所以精神分裂。曲明月在日本遇到他的时候，他其实是被送去接受精神治疗的,但是他跑出来了，于是遇到了曲明月。改这一部分改得我都快升天了……
    沈泽好的一面得很纯粹，给曲明月都骗过去了,最后两人在一起了，他邪恶的一面夺取了控制权，给她关在了笼子里就为了与她长相厮守，所以文章里保留了一部分关于笼子的对话。
    关在笼子里其实也不错，如果那样的话就起名为《笼中美人》。
    但是为了给曲明月一个更好的结局，以及最好不要那么阴暗……我又硬生生地掰出一个他的fen身来，故而薄溯源也是水字旁，因为他是沈泽的影子。所以会有读者觉得，怎么大家都这么阴暗，只有你沈泽可以这么单纯！你一定是在憋坏！
    另外曲明月在碧水庄园相信了沈泽（薄溯源），结果转脸就被他关在了笼子里。之后，白启明智商上线，把她救了出来，所以最后她和他结婚了。毕竟白启明很阳光单纯，也是符合她的择偶标准的。
    结婚后小白很幸福，可他天天满世界找杀人案的凶手，其实凶手就睡在他身边，这样一想就感觉很带感4不4！
    白启明的名字就是启明星，启明星出来，月亮落下去，所以跟了白启明之后曲明月也收手了。
    废稿摘选如下：
    【白启明累得倒在被子里，身上淋漓的都是汗。
    曲明月像个蛇精一样攀了过去，笑道：“白警官，你这雄风好像不如以往了。”
    “你说什么！”他气得支起身来，“我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哦？那来吧！”她双手摊开，神态妩媚，果然是个吸人精血的妖精模样。
    白启明一下子泄了气，苦笑道：“好老婆，等我十五分钟……”
    她娇声道：“和你开玩笑啦，我可不想你死在我身上。你最近，工作还是很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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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没有头绪……”他望着天花板，似乎是自言自语道，“那个凶手，到底藏在哪里啊……”
    曲明月趴在他身边，脸被头发遮住了大半。
    她心中默默地回答道：就在你的身边啊……】
    这才是恶魔在身边对不对~！
    还有点吓人对不对！你能想象自己的伴侣是个变态凶手嘛？
    还有林小娇和陈立洲的番外设定，他俩虽然可以共患难，但是没办法同享乐，再加上陈公子确实比较花心，婚后林小娇就渐渐黑化了，结尾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吧？林小娇虽然没杀人，但是也给陈立洲折磨得够呛。不过我觉得这个番外有没有都行……懒病发作……
    吴风达依旧是同类，他很惨，惨到在曲明月这里毫无存在感，到他死了，曲明月也不关心他的故事他的想法，不关心他做事的始末，只勉强记了住他的长相，我认为漠视是比复仇更狠的折磨。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的风格没有什么固定的，也不喜欢写同一个类型的女主角，所以如果之后的题材不喜欢可以弃了~但是我爱我的每一个读者哦！希望你们会一直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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