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女帝》 初始 “杀光这些异类……!” “杀光这些野兽……!” “他们不配做人……!” 围墙外面围满了举着火把的村民,他们既胆怯又凶狠,一边叫嚣着要杀进来,一边伸着脑袋朝着围墙低矮的围墙里面看,看看这三个异类到底躲藏在哪里。 依旧是沉沉的夜,这一年来,这片王朝的国土上从未有过白天,在这个王朝里,所有人都快忘了太阳是什么什么模样了。 蓝月儿蜷缩在柴房的柴火堆里,一边哭着一边拿起手上的短刀,狠狠地戳弄泥土,眼泪很快都滴落在短刀留下的泥坑里。 护在她身前的蓝魅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啜泣的蓝月儿又转过头看了看在另一侧保护蓝月儿的蓝绮,不耐烦的说:“圣女,拜托你别哭了行不行?与其现在坐以待毙,不如我们三个一起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看这些贱民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蓝魅话音刚落下,蓝绮一脚踹在蓝魅腹部,蓝魅应声摔在了身后的墙上,翻滚着跌落下来,转了一圈从地上爬起来怒瞪着蓝绮:“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我们银狼一族自古承天命幻化为人,这些年处处遭人迫害,还不能还手,现在倒好,老族长被人剥皮抽筋!这一族就剩我们三了!圣女软弱无能,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等死吗?” 提到惨死的老族长,蓝月儿哭的更凶了,她哀嚎起来,抽抽搭搭更显无力,完全是个弱女子模样,不像左右两个护卫那么剽悍。 蓝绮冷笑。 “魅儿,你是不是欠揍,今天我们只要是亲自动手杀一个人,必遭天谴,灰飞烟灭,只要我们有一口气在,护住圣女平安,圣女得以和大周王朝最强的血脉结合,必能延续我族血脉,而不是因为你的愚蠢断送在这里。” “又说我蠢,全世界就你不蠢!不如我今天就杀了你!不能出去杀人,自相残杀总是不遭天谴的吧!” 蓝魅举起手上的短戟,不顾一切的朝着蓝绮冲了过来,蓝绮单手握住蓝魅手上的短戟,一个反手,就将蓝魅锁在了自己的怀里,动弹不得。 “成天喊打喊杀,人家不追杀我们都不正常。老子真的是要被你烦死……。” 蓝绮翻了个白眼,想想现在的处境也是因为蓝魅死活要在山上幻化原型,去追着一只野兔子,最终被当地打猎的猎人和农夫发现,才会变成这样。 蓝魅想说话,但是蓝绮的手臂紧紧地扣在蓝魅的脖子下面,让她说不出话来。 “你还年幼,我今天尚且饶过你,要是下次还有冒犯我和圣女的举动,定不轻饶!” 蓝绮平时冷冷清清,但是发威发怒的时候极有震慑力,蓝魅感受到杀气从背后袭来,脊骨发凉,不受控制的打回原形,伏低脑袋趴在蓝绮的脚下呜咽。 蓝绮知道蓝魅这个小丫头片子是什么的害怕了,也知道自己的错了,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 就在三人若有所思的时候,忽有大片通明灯火从门前洒落进来,透过门缝,映照在蓝月儿泪眼朦胧的脸上。 “什……什么人?!” 蓝绮感受到深重的压力朝着自己逼近,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自觉的朝着身后退了两步,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惶恐,兽灵被压制震慑,很快就有一条长长的银白色的尾巴从身后显露出来,人型和原型开始交错挣扎,无法合二为一。 蓝月儿惶恐的抬起头,看见一席明黄色的衣角随着来人昂贵的鞋履越过低矮的门户,来到了室内,随着那人前脚一同进入室内的,还有两排举着火把鱼贯而入的官兵。 蓝魅哭泣般的呜咽着,缩着尾巴慢慢的往后退,最终躲在了蓝月儿的身后,脑袋垂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就算是躲在了蓝月儿的身后,那低沉的呜咽声也是如泣如诉,没有停止,透露着恐惧和臣服。 “闭嘴。” 来人冷冰冰的瞥了匍匐在地上的蓝魅和快要神不附体的蓝绮,收敛了气息,蓝绮和蓝魅这才好受一些。 蓝月儿一改之前的脆弱,万分宠爱的摸了摸趴在地上的蓝魅,蓝魅抬起头蹭了蹭蓝月儿的手心。 “真龙天子怎么会到我们这个破败寒酸的地方,这可真是世间罕见。” 蓝月儿上前一步,直视眼前的男人,气定神闲,和之前那蜷缩哭泣的弱女子仿佛判若两人。 姬郑轻声笑了笑,对着看向自己眼睛的蓝月儿说:“你一定没听过这个故事,父皇14岁迎娶母后之时,独自一人爬上大周山顶,上山的时候,父皇磨坏了脚上的那双鞋,最后赤着脚背着仙居山顶的母后下了山。回到皇城的时候,翘首守着宫门的宫人见父皇双脚鲜血淋漓,隐约可见白骨,顿时啼哭哀嚎,悲恸不已,父皇却面不改色。” “如今父皇仙逝,乘风而去多年。朕作为他的儿子,怎么能委屈朕的皇后住在这阴森破败的地方?” 姬郑不屑的环视一周,视线回到蓝月儿的身上,朝着蓝月儿伸出右手,摊开手心。 蓝月儿斟酌了一下,扣住姬郑的手,两人心照不宣的朝着门外走去。 两侧的侍卫跟着走了出去,大量的火把足以照亮整个院子。 蓝绮静静跟在身后,扫视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庭院还有躺在地上已然没了生气的村民,刚才打算围攻他们的村民都在这里。一个都不少,一个都没逃掉。 看着前面在众人见言笑晏晏的两人,蓝绮快步跟了上去,没有表情,被包围在炽热的火光里,蓝绮看见蓝月儿侧过脸,鲜艳的花火在她瞳孔里跳跃,那人看着满地尸体,泛起恬淡笑容,还有嘴角边小小的酒窝产生的阴影。 “你手上将永不沾鲜血。” 姬郑侧过身在蓝月儿耳边轻声说。 蓝月儿浅浅笑了笑,“愿我心之所向,即为你所往。” “当然。” -- 姬千夜 依旧是在一片混沌之中。 姬千夜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困在这片混沌中有多久了。 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她当然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名字叫千夜。就算是已经存在了千年万年,在母神的眼中,她依旧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 混沌中没有黑夜,没有白昼,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草地和幽幽的蓝色火焰在四野里随风跳动。 这火焰极冷,粘在毛发上,燃烧起来,没有温度,只有刺骨的寒冷。 姬千夜匍匐在一小片枯黄的灌木丛里,她身上银白色的毛发沾满了同族兽灵的鲜血,脏兮兮的沾满了尘土,丑陋又猥琐,肚子里装满了被她杀掉吞噬的兽灵。 物竞天择,异常残酷,姬千夜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注定他们要这样,在这一片混沌之中,同类相遇就要自相残杀,直到周边熟悉的兽灵一点点的减少,一点点的减少,直到周遭一片荒芜,一片凄凉,血色弥漫。 姬千夜的意识里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一定不能死,要活着离开这片混沌。 刚刚才吃掉一个兽灵,这些兽灵奇怪得很,互相撕咬的时候,鲜血是热的,那些骨肉鲜血吞到肚子里却是冷的。不是一般的冷,是那种刺骨的冷,就像是活活吞掉了数九寒天里瓦屋下面悬挂着的冰柱子。 年复一年的战斗,姬千夜变得强大,但是也越来越冷,彻骨的冷,有时候她甚至感觉到流淌在自己皮肤下面的,不是鲜血,而是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一条一条,成千上万,纵横交错,日夜折磨她,让她通体如冰针刺骨。 比如现在,她咬着牙趴在草丛里,这次比以往更痛苦,她颤抖呜咽着,肚子里像是快要爆炸开来,她捂着肚子,翻过身来,四肢怎么压着,都剧痛难忍,肚子里传来的温度,甚至冻伤了她的四肢,灌木的枝丫刮伤了她的四肢,已经流出了鲜血,她都全无知觉。 就在她觉得意识快要涣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只色彩斑斓的母狼站立在半空之中,千万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异象。 感觉那母狼似乎是朝着自己的看来,神情慈爱温柔,在眼神交汇的刹那,姬千夜感受到一股温暖从心中涌出,流向四肢。 凭着孩子般的直觉,姬千夜站起身来,朝着母狼的身影追去。 “母神……母神……!” 姬千夜在脑海里呼唤着那身影。 天际的母狼看着追逐自己而来的姬千夜,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姬千夜不顾一切的跟在后面,跑到一处山顶时,姬千夜见一袭青衣的美貌女子站在悬崖边上。 姬千夜走了过去,匍匐在那女子脚下。 “我的孩子。” 那女子俯身将姬千夜抱在怀里,似乎并不在乎姬千夜身上的尘土血迹和掉落的毛发,只是温柔的轻抚姬千夜的脑袋,轻轻地哼起歌来。 “母神,我好冷。” “很快就不冷了,我的孩子。” 姬千夜展露笑容,慢慢的陷入沉睡中。 ………… 不知道睡了多久,姬千夜感觉疲惫又茫然,恍如新生。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有点艰难,但是还是成功的掀开了眼皮,下意识的挥动双手,发现自己的小手又白又嫩,已然幻化成了人形。 她觉得有趣极了,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也是极为稚嫩的,幼儿的声音。对于人类,还有自己的人形,姬千夜还是比较陌生的,她抬起自己的小手看了看,然后又摸了摸自己小脸,又滑又嫩,抱着自己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身上香香的,如此温暖。 原来,是母神在千万兽灵中选中了自己。 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姬千夜就更加开心了,甚至试图用初生婴儿那脆弱的小手指,捏一捏抱着自己的那女人的脸。 抱着姬千夜的宫人一脸惊恐,看了看因为三天两夜才生下孩子而极其虚弱的躺在床上的皇后,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突然感受怀里的婴儿似乎带着笑容摸自己的脸蛋,那宫人吓得赶忙朝后缩脖子,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一个踉跄才勉强抱住孩子站稳。 “竟然自己就睁开眼睛了……” “刚生下来就笑,哪有小孩子生下来是笑着的……” “这是什么怪物啊……” “天哪,皇后生了个怪物,是不是我们大周朝要多灾多难了啊……” 伺候接生的宫人们蜷缩在角落,窃窃耳语。 皇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阴沉着脸躺在床上,宫殿里氛围压抑的吓人,姬郑站在门外,迟迟听不见孩子的哭声,急的一直在门外打转,来回徘徊。 “皇后怎么还没有生下来!这都已经三天了!” 姬郑急着大叫起来,打算直接闯进宫殿里。 皇帝震怒,宫人们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有姬郑的贴身老奴才徐腾冲上前一步抱住了姬郑。 “陛下息怒啊,女人生产的地方男人是不能进去的,更别说您是当今天子,不吉利的!” 姬郑看了看徐腾,反手一巴掌抽在了徐腾的脸上,徐腾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捂着脸坐在地上看着一身戾气的皇帝。 “朕的皇后是一国之母!一国之母生孩子哪有不吉利的!我看你是要找死!今天谁也别惹朕,谁惹朕都要掉脑袋!” 姬郑的声音响彻宫廷,他指着那群东倒西歪跪在地上,浑浑噩噩的老医官:“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先皇在位的时候,你们就这德行,现在轮到朕做皇帝了,你们是医术不见长,陈词滥调一个唱得比一个响亮!吃好喝好给你们供着,俸禄每年给你们拿着,一点都不知道在学问上做做长进,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你们到底对得起谁?皇后生孩子朕是在外面守着的,里面前后十余次传出话来说皇后生不下来生不下来,你们给个解决方法没有?没有!皇后是硬撑着生生的自己熬到现在。一般的女人能做到这样吗?能吗?!!!” 姬郑对着他们吼了一通,转过身一脚踹开了皇后寝宫的大门,看见灯火通明中,一个宫人正抱着孩子背对着大门站着,皇后躺在床上,一脸惨白的闭着眼睛。听见大门被踹开的声音,里面所有人看向大门处,见皇帝站在门口,没有通报,没有传令官,一时间竟都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姬郑指着那抱着孩子的宫人:“别告诉朕孩子为什么不哭,你就说皇后死没死?孩子死没死?” 那宫人急忙跪了下来,“安好。” 姬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朕一会儿再来看望妻儿。” 姬郑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转身对着身边的护卫队长说:“齐燕,朕告诉你两个好消息。第一,朕的妻儿安好。第二,现在,立刻马上把这群老家伙拖出去斩了,给皇后冲喜。” 齐燕向来冷酷沉默,他对着皇帝作揖行礼。 “恭喜陛下。” 转身对着手下的人说:“拉出去杀。” 一个年迈的老医官抱着姬郑的腿求饶:“陛下!我们这群老骨头虽说医术不堪,但是毕竟侍奉两代君主,一生也算是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这样说杀就杀了我们,您于心何忍呐!” 姬郑冷笑一声:“天下皆知皇宫里的医生哪个不是神医?其实你们什么样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受了你们多少罪也就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朕的母后当年生我的时候就是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在侍奉的吧?结果呢?朕的母后当晚就丢了性命,年纪轻轻香消玉殒!现在你们是不是也要把朕的皇后给害死!” 一群老医官见姬郑已经听不进话,抽噎着哭了起来。 “今天是大喜日子,你们哭什么哭?都给我拉出去斩了。” 姬郑冷静了下来,表情也变得冷酷起来。 齐燕挥挥手,手下的护卫队纷纷上前,把这群老医生架了出去。 “姬郑!你这个残暴无道的昏君,苛政虐民,后宫独宠……你根本不配做皇帝!知道为什么我们大周数千夜不见天日吗?就是因为你!你会有报应的……姬郑!……啊……” 长廊里回荡着那群医官的惨叫声。 姬郑通体舒畅,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冠和衣领,轻手轻脚的推开皇后寝宫的门,朝着皇后所在的地方走去。在皇后寝宫外等候的嫔妃和皇子皇女们也跟着鱼贯而入。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如果在学多年前,那么,天快亮了,可是现在,依旧是沉沉的夜,沉沉的黑暗。 姬郑也没有去看那孩子,只是坐在皇后边上,拿起皇后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心。 “有时候,朕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介平民,一介莽夫,不要管这天下的事,只和我的妻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两三个孩子,然后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不要有这么多险恶,这么多波折。” 姬郑拿起皇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蓝月儿睁开眼睛,银白色的双眼转向姬郑,“就算是全天下都误会你,说你是无道昏君,我都不会。他们不了解你,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我心里,你从没有错。” 姬郑笑着点点头。 “还是朕的皇后最了解朕……朕的孩子呢?” 姬郑开心的看向一边抱着孩子的宫人,那宫人赶忙满脸堆笑的把孩子抱给姬郑,满口说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姬郑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在怀里,捏了捏孩子的小脸。 姬千夜看着自己的亲爹,杀气浓郁,环绕周身,同时那杀气中隐隐约约隐藏着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让她肃然起敬,那感觉十分尊贵,可以超越天地的尊贵。 “我儿长得真是好看,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蓝月儿笑吟吟的倚靠在姬郑的背后,烛光里的两人十分美好,佳偶天成,就是连跪在一边的嫔妃们都看直了眼,又嫉妒又羡慕。 “都没人告诉你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你怎么就知道她以后是个美人胚子?这要是个儿子,听见你这么说,以后得记恨你。” 姬郑扶了扶臂弯里姬千夜的眼睛,“朕一直就想说,如果生个女儿,眼睛一定会像朕的皇后一样美丽,如果是个儿子,那就像朕一般英俊不凡。” “你可真是不嫌害臊。” 姬千夜看着自己的父母,只听着他们说话,兽灵初次幻化人形,又是个初生儿,实在是困顿,她看了看窗外,可是什么都看不见,窗外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虽不是混沌,却和自己所在的混沌如此相似。 姬千夜觉得烦不胜烦,想起自己那些压抑可悲的日子就觉得茫然又气愤,她努力地用手指着窗外,心想着让这混沌破灭,让自己见见人间所谓的光明。 姬郑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儿所看的地方,他转过头看了看窗外,然后轻声细语的对姬千夜说:“乖女儿,父皇对你说,我们大周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白天了,你生下来的日子,是大周朝的第一千个黑夜……” “啊……陛下,陛下!!!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陛下!!” 徐腾突然从外面狂奔进来,一下跪扑在地上。 “陛下!万福啦万福啦!小公主真真是天降祥瑞!我们大周恢复光明啦!” 徐腾说着说着扑在地上大哭起来,挥着袖子擦拭眼泪。 姬郑愣住了,他抱着女儿转过头,看见一轮鲜红鲜红的太阳,从宫墙边,从自己身后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女儿,你到来的这天,是大周朝的第一千个夜晚,父皇赐你一个名字,叫做千夜。以后,你就是大周王朝唯一的夜公主。” 姬郑紧紧地搂住姬千夜,把她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姬千夜觉得爸爸的胡渣子有点痒,就咯咯笑了起来,姬千夜笑了起来,姬郑夜笑了起来,连带着整个宫廷的人都笑了。 “夜公主原来真的是天降祥瑞……” “所以公主生下来就笑没有哭,也是有原因的嘛……” 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姬千夜这次是真的真的累了,她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是存在了千年万年的兽灵,可是在人世间,她依旧是个真真切切的小孩子,她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听到父皇说话的声音,姬千夜觉得安心极了,这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 ⋎ūsⓗūwū♭iz.ℂom 残暴1 周历  421年光明节  皇家演武场 姬郑坐在演武台最东边的长椅上,皇后蓝月儿坐在他的左侧,右侧是太子姬仁的生母高贵妃,其他嫔妃都没有随侍留在了宫里。 王子公主王公大臣则分两列站在皇帝座椅两侧,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观看演武比赛,看看到底谁才能在这次演武大赛上拔得头筹。 姬郑的老奴徐翔迈着步子,慢慢悠悠的走到演武场的中间,摊开手上的演武名册。 “下一位,太子仁。” 王子公主的列队中,一位身着明黄色练功服的高挑男青年走了出来,旁边的宫人赶忙双手托举着弓箭弯着腰低着头送到太子身侧。 姬郑笑着拍拍自己手下的椅背,捋了捋胡子,转身看着皇后:“月儿,你看,朕的太子上场了,你觉得太子会不会拿到朕设置的奖励?” 蓝月儿笑眯眯的拍了拍姬郑的手背,“夫君,仁儿不一定要最优秀,但是一定要稳重。所以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不要给孩子太多的压力。月儿一直以为,君王之道不必锋芒毕露,反而最好。” “你啊,你啊,你都快成朕的小老师喽!”姬郑哈哈哈大笑起来,不停地捋着自己的胡须。@iⓟo⓲.Ⓒoℳ(aipo18.com) 蓝月儿害羞的点点头,只是捂着自己的嘴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 听见姬郑爽朗的大笑声,几个王公大臣寻声望去,看见帝后的互动,那些老头子自然是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蓝月儿虽然现在贵为皇后,但是这些年来根本不事权谋,从不干政,更没有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党羽,一心帮助皇帝大理后宫事务。 所以这些年虽然被姬郑专宠,但正是因为她在政治上的“不作为”,慢慢民间包括王孙大臣之间,也就不再相信早起那些皇后干政的谣言,只传闻帝后情深,竟然慢慢的也就变成了一则佳话在整个王国盛传。 因为蓝月儿凭空出现,身份成谜,唯一知道内情的皇帝这些年也对此绝口不提,所以见他们如此如此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甚至这些年在街头巷尾,那些说书人已经把帝后相遇的故事编撰成为各种神话故事,迷倒了一大批又一大批的少男少女。 “说真的,朕其实有的时候也很好奇,如果我们两个人有个儿子,那孩子又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像千夜这么俊秀,会不会像太子仁这么知书达理?”就像是寻常夫妻一样,姬郑切切的看着蓝月儿。 开天辟地一般,关于子嗣的问题,在任何嫔妃面前,皇帝还是第一次主动说这样的话,尤其是“儿子”这两个字,尤为刺耳。 坐在一旁的高贵妃虽不插嘴,但是还是竖起耳朵想听听皇后怎么说,包括徐翔也是侧过头看向皇帝皇后。 皇后依旧是拍了拍皇帝的手背,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要是生个儿子,不得了,不得了哦……” 皇帝了然的看了看皇后,最后两人相视一笑,只剩下一头雾水的高贵妃和徐腾。 帝后短短的对话之期,太子姬仁已经三发箭矢放出去了,箭箭都是命中靶心,场上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 “不愧是太子……!” 皇帝皇后都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太子很小就移交给了皇后抚养,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母凭子贵,高贵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心里面是一阵阵的得意。 大周民风开放淳朴,还有些王公大臣把自家未出阁的女儿也带了出来,领略一下皇家诸位公子爷的风度,太子自然是所有参加演武比赛的王公贵族公子里面最受瞩目的一位。 作为这个王国的储君,太子今年只有十八岁,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当朝多少王公大臣希望能够和太子联姻,与皇家结为姻亲,稳固自己家族在朝堂上的位置。 看着太子仁昂首挺胸的站在众人之间,姬婉儿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抱着姬千夜的手臂,晃来晃去。 “夜,太子仁明明就是个伪君子,为什么大家总是把他抬举的那么高,让人看着够恶心的!” 姬婉儿是前些年皇帝一次醉酒后临幸了一个宫女所生,那宫瞒着众人生下了这个女儿,生产的时候条件也不好,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带着孩子没出月子就死了。 徐腾本来想瞒着皇后把这孩子送出宫交由那宫女的老爹老娘服侍,也算是给皇帝在这宫廷里挽回面子,只是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这件事被皇后知道了。 后来皇后也没有动怒,只是可怜这孩子,便收留了下来,给了那宫女的老爹老娘一些钱财维持生活,给这个孩子赐了个名字叫婉儿,权当是给姬千夜做个玩伴。 姬婉儿因为身世可怜,身份卑微,所以在这皇宫里处处不招人待见,时常被皇子皇女欺凌,皇帝自己酒后临幸了宫女,看见姬婉儿也就时常觉得耻辱,并不关心在意这个孩子的死活。 左左右右也就只有姬千夜与她交好,待她像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什么好吃好玩儿的都分她一点,有穿剩下的衣服或者是新分给自己的布匹,都会吩咐下人给姬婉儿做一些新衣服,还会把自己在皇宫里学堂学到的内容一点点的教给姬婉儿。 懵懵懂懂的活到现在,姬婉儿也就是个还未到十岁的小丫头片子,身上穿着是姬千夜八九岁的时候穿剩下的旧衣服,一件斜襟广袖绣了金边的红色短袄,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袍子。 姬千夜身材高挑,八九岁的时候,已经比一般十来岁的小孩子要高出一截,所以姬婉儿现在穿着姬千夜的衣服还有点宽松不贴身,只是这几天天气陡然转凉,姬千夜都还没来及让服侍的阿嬷给衣服稍微改一下大小,就给姬婉儿先穿上御寒。 扎着两个小丸子头的姬婉儿完全是小孩子心性,口无遮拦,挂着姬千夜的膀子,就随口说出这些话来。 姬千夜向来话少,现在人声鼎沸,大家都在说着笑着,没人注意姬婉儿在说些什么。 “谨言慎行。” 姬千夜伸出手指用力的点了点姬婉儿的眉心,姬婉儿这才伸出双手使劲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停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在乱说话了。 看见姬婉儿立马变得乖巧起来,姬千夜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几块牛肉干递给姬婉儿,姬婉儿接过牛肉干,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吃得开心喜欢了,还哼起了歌。 “下一位,武状元,霁月霁公子。” 虽然说这次主要是皇家公子爷之间的演武比赛,但是皇帝特地让人放出消息,只要是在京城练武方面排的上名号的年轻公子都可以参加,也算是让皇帝领略一下王国青年才俊的实力。 霁月今年年方十五岁,是当朝宰相霁项燕的儿子,和姬千夜同一年所生,不同的是,姬千夜是生于深秋,而这个霁月是在年底下大雪的时候生下来的,所以算下来,霁月要比姬千夜还要年幼小半岁。 “夜,你快看!这谁家的公子这么俊俏!” 姬婉儿着急忙慌的拉扯姬千夜的衣袖,“快看!快看!” “小小年纪就这么好色……” 姬千夜抬起头看向霁月,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少年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演武场中间,一头黑色长发没有全部扎起来,只是从两侧鬓角抓了两条扎在了脑后,披散在身后的黑发灼灼耀眼,那少年身材瘦削,双腿修长好看,在这深秋的艳阳下面,一身白色十分刺目。 关于这个武状元,姬千夜是有点印象的,只是还没看过本人,今天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人。之前她只是听说,这霁月是当朝宰相的儿子,据说是从小就痴迷武学,至今也没有婚配,也不像其他权贵的公子爷一到年纪了就迫不及待的和当地的一些女子频繁交游。上次在王朝武状元甄选的时候,脱颖而出。 “兽类从不在秋天发请。” 姬千夜突然觉得心痒痒的。 “夜,你说什么?” 姬婉儿抬起头好奇的看着突然喃喃自语的姬千夜。 姬千夜摇摇头,银灰色的眸子一边紧盯着霁月,一边朝着演武场中央,最靠近霁月的地方走了过去。 “夜,你去哪儿啊!” 看着姬千夜不停远去的身影,姬婉儿赶忙跟了过去,小跑着挤在姬千夜的身侧,生怕跟丢了。 “婉儿,你喜不喜欢这个公子?” 姬千夜笑着问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撒手的姬婉儿。 “当然喜欢啦?那夜喜不喜欢?!” 姬千夜点点头,“既然婉儿喜欢,那夜就喜欢。” 姬千夜嘴角勾笑看着霁月,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在人群里很突出。 霁月和太子姬仁一样,三箭命中靶心,人群同样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太子仁虽然并不开心,但是还是跟着鼓起掌来。 霁月还回手上的弓箭,打算下场,回到人群中,转过身,一眼便看见一位有着一双银灰色眼睛的贵族女子正在看向自己,毫不避讳的直视自己的眼睛。 霁月避开那有点逼人的视线,只是对着姬千夜作揖,恭恭敬敬的换了一声:“夜公主。” 姬千夜点点头。 这小小的互动被皇帝看见了,皇帝站起身来,拦下霁月。 “武状元,稍等!” 霁月赶忙跪了下来。 姬郑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起来,跪什么,今天是你们青年才俊笔试武艺,比武场上不分尊卑。 姬郑抬手示意霁月站起身来,霁月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看到父亲点头,这才谨慎的站起身来。 “看来我们这些皇子没有能和武状元一较高下的,今天既然是青年才俊比试武艺,那么男青年女青年都可以参与。今天是光明节,也就是十五年前大周迎来光明的日子,今天也是我们大周王朝夜公主十五岁的生日。不是朕偏袒自家女儿,夜公主从小爱好习武,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不如让我们的夜公主和武状元比试比试,如何?” 姬郑笑着问皇后。 皇后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听到皇帝这么说,太子姬仁沉着脸打算冲上前去。 “太子,沉住气,切不可冲动。” 一直跟在太子身侧的老师傅之言出手拦住姬仁,沉声说。 “你现在是一国储君,以后是要治国的,不要为了这点小风头坏了大计!” “哼!” 太子仁甩了一下衣袖,板着脸回到了傅之言身侧。 “夜公主。” 宫人把弓箭递了过来,姬千夜接过弓箭,根本都不看靶子,轻巧的拉起几十公斤的弓箭,拿起自己的手帕扎在眼睛上,遮住视线。 弓箭看起来并不笨重,实则由重达几十公斤的玄铁铸成,是宫里为了锻炼王子们的力量和耐力,专门请大周朝最好的铁匠打成的,一般人是根本拉不动的。 姬千夜轻松地拉开弓箭,百步之外,嗖嗖嗖,很快,三支箭矢飞了出去,第一支打在了靶心,第二支第三支箭分别把前面一支箭从中间劈裂,最后第三支箭留在了靶心。 周围的人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表演,一个个先是诧异的说不出话来,早就听说夜公主文武双全,却也没想到,竟然已经精进到了这种地步。随后就是场上最热烈的掌声响起。 “姐姐好棒!姐姐好棒!” 姬婉儿激动地跳了起来,不停地挥动着双手,好像射箭的人是她一样。 姬千夜缓缓摘下遮住眼睛的手帕,霁月的面孔一点点的映入自己视线里。 霁月长的是真的好看,姬千夜想。乌黑的眼睛,挺拔的眉毛,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脖子都长得好看。 做人也不少年了,姬千夜觉得,这人是她目前为止见过,最好看的人,或许是有其他更好看的人,可是姬千夜是没怎么注意到的。 “本宫如何?” 姬千夜直视愣住了一时失言的霁月,眉眼带笑。 霁月这才自知失礼,赶忙低下头来。 “仅此一项,微臣便知公主殿下武艺超群,微臣认输。” 姬千夜伸出手,挑起霁月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看着本宫说话,不要害怕。” 明明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霁月却感觉姬千夜给他的压迫感竟比这皇帝还要大,姬千夜拍了拍霁月的肩膀,霁月站直了身子。 姬千夜一言不发的朝着人群走去,和霁月擦肩而过的时候,姬千夜轻声说:“本宫却觉得。霁公子一表人才。”随后便是轻笑声,“一定很好吃……” 霁月动弹不得,不敢说话。 蓝月儿看着自己的女儿,是越看越喜欢。 银狼一族,向来是追求力量和等级的种族,姬千夜是她遇到过的力量最强大的兽灵,而这兽灵的血脉是来源于自己,蓝月儿是既骄傲又有点害怕。 她招呼姬千夜到自己的身边,坐在自己的身侧和自己说话,一同观看下面的歌姬舞女载歌载舞。 -- ⋎ūsⓗūwū♭iz.ℂom 残暴2 “大哥,你好歹也是我们大周朝名正言顺的太子,怎么处处被那个死丫头抢了风头!我这个做弟弟的真是看不过眼了!我看现在不是大哥在做太子,是那个黄毛丫头想坐这个位子!” 演武比赛快散场的时候,趁着太子的老师傅之言不在,姬仁的同胞弟弟姬义凑了过来,愤愤不平的抱怨。 “闭嘴!” 姬仁赶忙制止了姬义。 “姬义,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什么,这些事情我们是不能妄加揣测的,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可是要杀头的。” 姬仁加重语气,看着自己的弟弟,转而又不慌不忙的说:“再说了,刚才老师已经说了,我的太子位,现在很稳,只要我稳稳当当的,不出什么乱子,就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姬仁自然也是气不过的,自从姬千夜出生以来,所谓的给大周王朝带来了光明不说,无论是在文采还是武艺方面,都略胜自己一筹,自己处处被压制,没想到自己上下十来个兄弟,对自己的威胁最大的,竟然是个丫头!但是想想历来都没有女人做皇帝的先例,姬仁又觉得虽然心里堵得慌,但是倒不至于真的觉得那个女人可以登上自己的这个太子位,毕竟,她只是个女人……罢了。 姬义哼了一声:“哥哥我看你是做傅之言那个老头子的学生做的太久了,思想也跟着迂腐了吧!之前在皇城学院里面,父皇抽查学业,只有她一人把《论国》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这次又是演武场大出风头。你没听父皇今天说的话吗,演武场比赛是为了选拔优秀的青年,男青年女青年都可以参加,那做皇帝要的是皇室子弟,是不是王子公主都可以做这个皇帝?我看没有哪项法令禁止女人做皇帝吧?而且我今天可听说了,父皇竟然问皇后,如果他们有个儿子会怎么样……帝后情深这是举国皆知的事情,要是哪一天父皇因为这个不存在的儿子,而把感情寄托在这个女儿身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啊……”@iⓟo⓲.Ⓒoℳ(aipo18.com) 姬仁一愣,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顿住了,“弟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姬义点头,“千真万确。徐腾,还有旁边几个宫人都听着呢,很快就传到我耳朵里了。” 姬仁缓缓吐出一口气,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和姬千夜有说有笑的样子,就像是寻常父女一般,自己和父皇却永远都不可能做到那样,更加心烦意乱。 “你们这两个伪君子,要我说,你们连夜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呸!” 一直站在一旁,被众人忽略的姬婉儿突然冒了出来,站在不远处对着两人啐了一口。 深秋夜色降临的早,又是演武比赛散场的时刻,姬义和姬仁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她在附近。 姬义冲了过去,一把攥住姬婉儿的衣领子,两巴掌扇了过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听别人说话了!你不过是个小杂种,还真以为自己就是皇子皇女了是吧?你娘就是个贱婢,你也就是个杂种罢了!” 姬义两巴掌扇过来,姬婉儿娇嫩的脸就肿了起来,她只是个小丫头,哪能禁得住这么一顿揍,整个人被姬义吓得缩了起来,只是捂着脸,疼的掉眼泪。 “好了,弟弟,不要跟这种杂种计较,我们走。” 姬仁挥挥手示意离开,姬义一脚把姬婉儿踹开,拍了拍自己的手,扬长而去。 姬婉儿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然后大哭起来,深秋的夜晚特别的冷,观赛参赛的人都在忙着离开,车马喧闹声不绝于耳,哪有人会注意到这儿有个哭泣的小丫头。 姬千夜拜别了自己的父皇母后,便拿着宫灯在演武场上四处寻姬婉儿的身影,很快便循着哭声,在一处角落找到了缩在那里的姬婉儿。 “婉儿,怎么了?告诉夜姐姐。” 姬千夜把刚披在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放下宫灯,披在了姬婉儿的身上,把她裹了起来,就这宫灯的火光,发现姬婉儿的两颊都已经肿胀发红,像是刚被人打过。 “夜!” 姬婉儿抱着姬千夜哭诉,“刚才太子和他弟弟晋王在说你的坏话,被我听见了,他们就打我……呜……还踢我的肚子……” 姬千夜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起来,轻声问:“姬仁和姬义两兄弟,是不是?我现在就去教训他们!” “他们好凶,你打不过他们的……!” 姬婉儿捂着肚子,姬千夜便抱着姬婉儿起身。 “不会的,别担心……。” 姬千夜把姬婉儿带回自己的寝宫休息,差人给她涂了跌打损伤的药物,等到姬婉儿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走到皇宫城墙边界,已是深夜,万籁俱寂,皇宫内外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点点星空还在亮着,姬千夜化身为原身,一跃跳出宫门,沿着都城的中心街,潜伏在黑夜中,一路朝着太子府狂奔而去。 “殿下,这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朝呢。” 从演武场回来之后,太子就一个人待在书房,对着一页书发呆,神情倦怠忧愁,夜不能寐。 太子妃孙柔实在是放心不下,端着一碗参茶,推开了太子书房的门,想给太子进补一下,劝忧心忡忡地太子早些歇息。 太子姬仁似乎是没有听见孙柔在说话,依旧只是呆坐在书桌前出神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书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您为什么这么愁苦?” 太子妃把手上的参茶放了下来,想碰一碰太子的肩膀,却出乎意料的被太子狠狠地一把推开。 “女流之辈你知道什么?!好好的睡你自己的觉不好吗?别来烦本宫!” 说完,太子狠狠地拿起参茶,摔在了地上,瓷杯在地上碎裂,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太子妃红了眼,哭着跑了出去。 “怎么,堂堂太子殿下,辱骂妻子,传出去可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太子妃没走多久,庭院里远远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太熟悉了,姬仁一惊,赶忙快步走了出去,站在门廊顿住脚步,果然看见了姬千夜,在这样的场景相遇,这个感觉真是诡异极了。 姬仁站在房门前,看着那人一袭白衣站在庭院中央,黑色的头发披散在两颊,嘴唇嫣红,银灰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发出微微的光彩,阴沉又诡异,像是从阴间地狱里面刚爬上来的女鬼。 姬仁咽了咽口水,朝后退了一步,风从院子里吹进房间里,吹过姬仁的鼻息,里面带来了姬千夜身上,沾染了皇城泥土的清新味道。 “你……你来干嘛。” 姬千夜抿着嘴唇,笑了笑,说话的声音依旧是低低的,像是在深夜里绽放的蔷薇花,带着潮湿露水的感觉。 “我来探访我的哥哥,有何不可?难道有人能拦着我不成。” 姬千夜慢慢的朝着姬仁走进,纯白色的衣角散落在了花丛上,压着花丛,一点点,一点点,衣角拨动了花丛轻微颤动,脚步朝着房门逼近。 姬仁莫名觉得一阵惶恐,转身就想关上房门,等他刚关上房门,转过头来,姬千夜已经像一阵风一样,飘进了房间里,已然站定了在他的面前。 “你……是人是鬼!?” 姬仁指着姬千夜问,不知是不是晚来风凉衣衫单薄的缘故,姬仁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他不悦的收回了手,缩在自己的衣袖中。 姬千夜冷哼一声,“怎么,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认识了?” 姬仁还没反应过来,姬千夜已经一巴掌抽在了姬仁的脸上,姬千夜天生便是力大无穷,这一巴掌下来,姬仁已然觉得头昏脑涨,耳朵里响起了阵阵轰鸣声,整个人不可抗拒的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姬千夜,你真是大胆!你夜袭太子府,到底是何居心?!” 姬仁勉强站定,说话间隙感觉嘴角抽痛。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嘴角已经裂开了,流下了嫣红鲜血。他颤抖着看着自己指尖的红色,从小打到,还从没人这么打过他,更别提让他流血了。 姬千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慢慢走向姬仁,姬仁双手贴着墙壁,似乎是想要摸索着什么东西握在手里,其实身后只是一片空荡荡的墙壁而已。 “无助……绝望……堂堂太子殿下似乎和普天之下的贱民没什么区别,那太子殿下在欺凌幼小孩童的时候,有没有预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呢?” 一把掐住姬仁的脖子,姬千夜十分轻松的把他整个人提起来,按在墙上,脸孔贴向姬仁的脸孔,银灰色的瞳孔在姬仁的眼前慢慢的放大。 众人皆知夜公主力大无穷,但是姬仁万万没想到,姬千夜像是拿起一块丝绢一样,单手把自己拎了起来。 姬仁因为被人扼住咽喉无法畅快呼吸而涨红了脸,在他挣扎着喘气的时刻,姬千夜身上来自城墙和荒野的沁凉气息,一点点的钻入鼻息里进入肺部,让他熟悉又陌生,安心又惊恐。 “无论什么时候,弄死你,就像是碾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姬仁死命瞪着姬千夜,“真正的蝼蚁并不是我……你只是个来历不明的下贱东西……” 姬千夜侧过脸笑了笑,“哥哥,今晚我们不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说点实际的,你猜猜,被人扇巴掌到底是什么感觉?” 姬千夜这么说着,抬起手又是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姬仁另一边脸颊上。 姬仁一直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几乎快不能呼吸了,脸部开始涨红,根本顾不上被人抽巴掌这种痛,也不再和姬千夜斗狠,他不停的踢脚挣扎着,只想要呼吸,想要存活下来。 看到姬仁如此痛苦不堪,姬千夜愉悦的笑了笑,继而松开手,姬仁从墙上掉了下来,跪在地上,不停喘气。 “姬千夜,你罪该万死……” “哥哥,妹妹倒是觉得,罪该万死的人是你。” 姬千夜面无表情的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在了姬仁的腹部,姬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飞起来撞在了身后的墙上,一声不吭的摔落在地,晕厥过去。 “姬仁,姬仁,何德何能,你也配用一个仁字。” 姬千夜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走到庭院里,幻化原型,纵身一跃上了屋顶,朝着皇城直奔而去。 天快亮的时候,姬仁才从昏厥中慢慢苏醒过来,他躺在书房的地上,撑着手臂慢慢爬起来,他的身体已经被冻得浑身冰凉,收脚麻木。 挣扎着站起身来,他一把抓过案桌上的砚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姬千夜,我誓要让你不得好死!!!!” -- 鬼畜少女心(1) “哎呀...我不想出门,我不想出门...” 姬婉儿被姬千夜从床上的被子里面扯了出来,然后又被姬千夜从床上拎到大殿外面,像是只被农夫拎住了耳朵的小白兔,怎么垂死挣扎都没用。 姬婉儿虽然只有十岁,但却极其看中自己的容貌,她脸上有了伤根本不想出门,怕旁人笑她是个丑丫头,实在不是姬千夜的对手,干脆耍赖蹲在地上,抱着姬千夜的大腿不撒手。 “你真不想出门了?” 姬婉儿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脸,“这样出门?别人都会笑话我的!”说完她赶紧卷起一片衣角,挡在自己脸上。 姬千夜蹲下来,想要扯开姬婉儿遮住脸蛋的衣脚,可是遭到了姬婉儿的奋力抵抗。 姬千夜看着姬婉儿那营养不良一般的细手腕,没用力气,干脆作罢,担心自己真的用力了,可能会把姬婉儿的手给折断了。 “我带你去前殿看太子。” 姬婉儿赶忙挥挥手,“我又不傻,我可不去看他!太子昨天打了我,我干嘛去看他,我躲开他都来不及呢!” 姬千夜眯着眼睛笑了笑,轻声对姬婉儿说,“昨晚太子被我揍啦,我带你去前殿看看他的丑样子。比你还丑。你看看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今晚我再去揍他一顿。” 姬婉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真的比我还丑?” 姬千夜用力点头,“我发誓他可比你丑多了。” 姬婉儿笑着跳了起来,“夜,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快去看太子,再耽搁,都快下朝了,可别让他跑了。” 怀揣着对太子丑样子的向往,姬婉儿拉着姬千夜的手快步朝着前殿的侧门跑去,生怕赶不上下了朝,太子跑了。他们到前殿门口放慢脚步,然后轻手轻脚的从侧面的东门溜到了屏风后面。前殿里回荡着君臣说话的声音。 “仁儿义儿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从马车里翻出来,摔到了阴沟里折断了腿,一个大早上满脸淤青的上朝,仁儿,你不会也是坐在你弟弟的马车里吧?哈哈?” 自家儿子受了点伤,一个卧床休息,一个一脸淤青,皇帝却不以为然,只觉得男子受伤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拿出来取笑,大殿里顿时君臣笑作一处。 姬仁虽然心里憋屈,恨不得跑到大殿中央把姬千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宣告给所有人知道,甚至添油加醋的渲染一把,但是碍于面子的他,毕竟觉得,被自己妹妹揍成这个样子,还是十分不光彩的。他只好憋了一口气,然后环视众人,摸了摸脸,讪讪的笑了笑。 想起自己前一天夜里的遭遇,姬仁浑身打了个冷颤,心里懊恼的恨不得呕出口血来。 自家弟弟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被姬千夜折磨的自己一整夜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早上爬起来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上朝,根本没听说姬义的事情,也是看着朝臣议论,自己凑过去才知道,据说是回家的路上,马车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巨型动物给连人带车撞到了,这马车连翻了几圈最后摔入了一条阴沟里。 姬义被人从陷在阴沟的马车里拖出来的时候,不仅吃了一嘴的烂泥,还摔断了腿,据说得好修养几个月不能走动。 “仁儿,今天抽个时间你得去看看义儿,你们这两个难兄难弟得好好聚一聚。哈哈哈,诸位爱卿,朕说的对不对?” 就在朝堂大臣们正在取笑太子两兄弟的时候,姬婉儿趴在屏风后面,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夜,你说得对,太子仁现在的样子可真是够丑的!” “那你看他这个样子你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我还可以让他再丑一点……” 姬婉儿站直了身子抱着手臂,一脸释然的挥挥手,“算了算了,我姬婉儿可是个大度的人,就不跟太子仁这样的家伙计较了!” 姬千夜笑了笑,伸着脖子想看看前一天晚上禁受了自己各种侮辱折磨的姬仁是不是又恢复了常态。 说起来,姬千夜竟从不为伤害别人而后悔内疚,因为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 她左手扒着屏风,伸出脑袋看了看,太子讪笑着,正捂着脸,每说出一句话都是龇牙咧嘴,不似以往,总在众人面前做出个清高的样子来。姬千夜觉得太子仁这么看着,倒是比以往舒服多了。 鬼使神差的,不知是不是结了仇的人总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太子仁总觉得身后凉嗖嗖的,他下意识转过头,果然看见姬千夜。 太子仁看见那少女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在屏风后面探出,古古怪怪,瘦瘦长长的手指像是雨天山林里最嫩的笋尖儿一样,姬仁还记得昨晚,那双眼睛就像骇人的猛兽一样打量着自己,那白嫩的手指,无情扣在自己脖颈上的感觉,就像是冬天庭院里被冻结的铜锁,而自己的脖子,就是那怎么都打不开的门。 姬仁咽了咽口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生生逼着自己收回视线,昂着头,看向自家父皇。 姬千夜冷笑,便也不再盯着姬仁,只是手指勾着姬婉儿的一缕小辫子玩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徐腾慢悠悠的走到大殿前面,眼看着下早朝的时间也该到了,徐腾也是个老头子了,他成天陪着皇帝站着也是累了,也想着能早点下朝走动走动,松松筋骨。 姬郑环视了一圈,见没有人有本揍,便打算宣布散朝。 “臣有本奏。”宰相霁项燕上前一步,从所站对列里面走了出来。 听到霁项燕的声音,本来打算踱步离开的姬千夜停下脚步,又走了回去,姬婉儿不知姬千夜是要作甚,便也跟着走了回去,继续站在那大殿的屏风后面 坐在龙椅上的姬郑皱了皱眉头,右手用力的攥着掌心下面的座椅手把。 “陛下,关于玄武观的事情,不知道陛下是否要给我们天下人一个交代...” 据说霁项燕在年轻的时候,是大周出了名的美男子,除了学问了得,做人做事更是体面圆滑,长袖善舞,所以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 大周朝廷风气还算清明,结党营私的甚少,霁项燕虽深谙为官之道,却能够知人善用,所以向来受百官爱戴。如今看来,依旧是有些风华。 大概就是这样的爹才能生出霁月那样的俊秀公子,美人胚子。姬千夜眯了眯眼睛,倏而笑盈盈的摸了摸自己得下巴,神色暧昧的看着霁项燕,虽然霁项燕也是个美大叔,不过看来看去,横竖还是霁月好看。 姬婉儿发现头顶姬千夜似乎连呼吸声都敛去了,便抬起头看一看这人还在不在,抬起头便正对上姬千夜那诡异的笑容,姬婉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最怕看见这个女人这么笑的时候,准没好事。 就在姬千夜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出神的时候,就在她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脑海早就浮想联翩的时候,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帝突然指着霁项燕的鼻子,失态怒骂,“霁项燕,朕向来欣赏你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怎么这次就和朕纠缠不清了?什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看你就是要让朕给你霁项燕霁大宰相一个交代!今天警告你最后一次,朕不想再听你说起玄武观着三个字。散朝!都给我滚!” 霁项燕只是弓着腰低着头不说话,文武百官还没来得及跪拜,皇帝已经拂袖而去。皇帝刚走,百官便纷纷结伴朝着殿外走去,霁项燕几个学生也在早朝上,看霁项燕神色黯然,便纷纷凑了过来。 姬千夜若有所思的看着霁项燕,转身拉着姬婉儿离开了侧门。 -- 鬼畜少女心2 出了宫门的时候,守在宫门外的马车都已经带着自家的主人朝着各自府邸狂奔而去,霁项燕的年轻小侍从也正坐在马车前头正在宫门外等候。 霁项燕打发了还想和自己的继续闲聊的几个学生,掸掸朝服身上的灰尘,冲着自己的小侍从挥挥手,一言不发的准备上马车。 “爷,早晚凉,别忘了披件衣服。” 小侍从从马车前头去了一件棉布青色长袍子披在了霁项燕的身上,霁项燕看着这衣服,不像是自己的,也不嫌弃,的确也觉得有些冷,也不知道是心冷,还是自己这副慢慢老朽的身子冷,霁项燕伸手把这件长袍子舒展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盯着自己的侍从看。 这小侍从哪有被自家的宰相大人这么大量过,红着脸挠了挠头,“爷,是不是小柱子今天脸上没洗干净啊,您这么看着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霁项燕笑着摇摇头,“小柱子,爷问你,你服侍爷多长时间了?” 小柱子点了点下巴,稍微想了一会儿,“快三年了爷,小柱子十一岁进宰相府服侍爷,今年小柱子十四岁了,再过了这个月底,就正好满三年了。” 霁项燕轻轻点头,“小柱子啊小柱子,你看看,这全家上下老小,就只有你是真心关心爷,霁月这小子沉迷练武,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爹,夫人她整天就爱捣鼓那些描眉画眼的,对我这张老脸大概也是看够了,今儿个早上都没想起来吩咐下人给爷做点早饭吃。我们还是在西街门口的混沌铺子吃了一碗混沌。” 小柱子嘿嘿嘿的笑了笑,“爷,你这么一说,小柱子心里面暖洋洋的,一点都不觉得冷了,但是小柱子没什么文化,就是觉着,天天看着爷这么累,小柱子只想爷好好的。” 霁项燕还是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棉袍子,没有自己平时穿得好,穿的体面,但是都是小柱子的一颗真心。 霁项燕长叹了一口气,“哎,小柱子,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只是爷闲暇时教你识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你就知道心疼爷,可是这世上有些人啊……你对他再好,付出的再多,也是说翻脸就翻脸,仿佛那颗心是石头做的,怎么焐都焐不热,对这苍生更是没有半点怜悯,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小柱子疑惑不解,但还是点点头,他觉得霁项燕说什么都是对的,“你说得对,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霁项燕哈哈大笑,“坏,你说得对啊,就是坏。” 霁项燕笑了几声,便抬起脚踏上自己的马车准备回家,在坐上马车之前,他转过头,看着巍巍皇城,看着阴郁的天际,沉沉的乌云就快要压下来,霁项燕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霁项燕掀开帘子,坐进马车里,侍从从外面关上了马车的门。 将将坐定,霁项燕便看见穿着一身月白色收腰长袍子的稚嫩少年坐在自己的对面,那少年身材颀长,身高大概快要追上自己了,背靠在马车壁上,一只脚搭在马车的长凳上,微微侧着脸,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感人至深啊,宰相大人。” 借着马车里暖炉微微光火,这少年人异样的眼珠和熟悉的面容呈现在霁项燕的面前。 霁项燕微微一笑,向着姬千夜作揖:“公主殿下,怎么会突然赏脸搭乘卑职这简陋的车辇。” 马车缓缓走动已经有了一会儿,时不时从外面传来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和闹市的喧嚣,姬千夜挥挥手,后背脑袋干脆都依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本宫不是朝堂上那喜怒无常的父皇,在本宫面前,宰相大人自然不必拘礼,只把我当做偷偷搭乘大人马车溜出宫玩乐的纨绔子弟便是了。” 霁项燕不明所以,没有作声。 姬千夜斜睨了霁项燕一眼,突然坐正了身子,正面看着霁项燕,“大人不必紧张嘛,只是本宫上次在演武场和霁公子还没有分出高下,本宫也是个爱好习武的人,虽然本宫只是个妇道人家,但是这些年也拜访了不少名师,身边却一直都没有个和本宫志同道合的人,上次一见,只觉得与霁公子很是投缘,所以一直挂念着,再和霁公子切磋一番,一较高下。” “……” 霁项燕一时失语,这夜公主果然是不一样,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女孩子主动去寻别人家的男孩子,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头头是道?! 见霁项燕无话可说,姬千夜也自然乐得清静,她抱着手臂,转个身子又倚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看着姬千夜悠然自得没有一丁点的不自在,霁项燕倒是懊恼起来,想想这夜公主现在寻得是自家的儿子,眼前这位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帝后情深,她又是帝后唯一的孩子,千回百转,百转千回,霁项燕愣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想啊想啊,眼看着到家门口了,向来好脾气的霁项燕竟然就闷闷的生气了。 “犬子现在后花园练武,公主请自便。” 霁项燕冷哼一声,甩甩袖子下了车,干脆不理马车上的姬千夜了。刚才她老子就让他很不开心,还在大殿上吼了他,现在他闺女又冒出来骚扰自己的儿子,霁项燕大步流星的进了大门,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门廊里。 小柱子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家的主子幽幽然消失在自己眼面前,然后又看见一个陌生的俊秀少年撩开帘子,从自己的马车里走了下来。 “这一路辛苦你了,小柱子。” 姬千夜和气的笑了笑,从自己腰带的荷包里拿出一点散碎的小钱儿赏给了小柱子,小柱子这下可高兴坏了。 “谢谢爷,谢谢爷……” 小柱子拿着钱掂量了半天,姬千夜已经进了宰相府的大门,守门的家丁见姬千夜是从霁项燕的马车上走出来了,便没有拦着她,让她直接进门去了。 “武状元何在?” 姬千夜落落大方的环视整个庭院。 霁项燕宅邸十分简单朴素,除了一些花花草草,便就是一排排屋子,有些陈旧,不像是经常修葺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假山都很少,花草树木更多一些,连下人都是稀稀疏疏几人,不像是皇城里其他的达官贵族那么显赫气派,更不似他们那么热闹。 早就听说了霁项燕是个十分朴素的人,之前姬千夜只是听别人这么传闻,现在见到了,倒还真是这个模样,至少目前看起来是的。 “这位少爷,不知您如何称呼?是哪家公子?” 管家的是个老头子,说话声音低沉沙哑,显得整个庭院更加冷清。 姬千夜挑挑眉,“老管事不必多言,只管告诉我武状元在哪里就是了。” 老管家点点头,指了指正对着大门的小圆拱门,“直走便是,我家少爷天天在后花园旁边的院子那里习武。” 姬千夜点点头,迈着步子朝着北侧的拱门走了过去,再穿过一座小花园,果然看见一身白衣的霁月正在专心练剑。 姬千夜右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迈着步子,朝着霁月走了过去,并不出声,只是站在一旁观赏。 看了一会儿,霁月剑术柔中带刚,却少了几分杀气,姬千夜折起一根树枝,便朝着霁月身后攻击过去,霁月突然被袭击,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姬千夜却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回身把树枝的一头抵在了霁月的喉结上。 “如果我是刺客,你已经死了,月儿。” 霁月差异的见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恍惚,又听见那人喊自己“月儿”,像是在呼唤女子的名字,难道是把自己比作女子?以此来侮辱自己是他的手下败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羞辱我?” 霁月蹙眉,一脸不悦的看着姬千夜。 “好好好……”千算万算,就仅仅是朝着他走来的这么几步远,姬千夜想了一千遍一万遍两人再次见面的景象,结果对方竟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模样和姓名。 姬千夜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拿着树枝勾着霁月的下巴,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听听我的声音,再想想,我是你的什么人。” 霁月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是心里面有了答案,也只是凶巴巴地说:“你能是我的什么人?我看你就像个刺客。来……” “来人呐”这句话根本还没有机会喊出口,姬千夜已经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霁月的脸上,姬千夜力大无穷,霁月转身摔在了地上。 见霁月摔在了地上,姬千夜快步走上前去,一只脚踩在霁月的腹部,“再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霁月自然早就认出这位就是堂堂夜公主。 只是之前在演武场上输给了她,现在在她面前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霁月这辈子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他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姬千夜更是怒火攻心,她的脚掌慢慢的向下用力,“不回答是吧,那我就把你身上的骨头都给踩碎……” 霁月咽了咽口水,身体动弹不得,不知道这女人拿来这么大的力气,只感觉这人的一只脚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是是,公主殿下,您是公主殿下,还能是什么人!” 霁月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姬千夜神色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回答变得开心起来,她脚尖轻轻用力,霁月便感受到了右边胸腔一根肋骨折断的声音,清清楚楚,一股剧痛从胸腔蔓延开来,痛的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声音来。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记住了,我就是你的主,你就是我的人。明白了吗?” 姬千夜冷冰冰的收回脚,霁月莫名其妙挨了顿揍,还被折断了一根肋骨,他侧身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痛的说不出话来,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但是为了怄气,他还是咬着牙,一点点的从牙缝里挤 出几个字来:“只有当今陛下才是天下之主……” “嘴硬的狠。” 姬千夜转过身,狠狠一脚踹在了霁月的腹部,霁月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姬千夜冷冷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霁月,转身想走。 没走出几步,姬千夜又转过身来,低头看了霁月一小会儿,随后便弯腰,轻松地抱着霁月走进了一间房门敞开的房间里,把霁月放在了床上,从除下外衣,还细心的盖上了被褥。 姬千夜摸了摸霁月瘦削的脸,又捏了捏他细细的手臂。霁月今年十五岁,比自己小一些,这样看去,眉宇间还稚嫩的很,又是沉迷武学,根本就不与女子接触,本就该不解风情,追逐胜负,自己到底气什么呢?姬千夜觉得自己好像也幼稚了起来,便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 听见儿子惨叫的霁项燕带着一种下人找到自家儿子的时候,看见姬千夜正笑盈盈的坐在霁月床边,一只手放在霁月的脸上,像是在抚摸儿子的脸。 霁项燕一时间不知道该问出什么话来,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谁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或者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之后,倒是姬千夜先开了口。 “哦,宰相大人,刚才本宫和武状元切磋武艺,失手伤了武状元,折断了他的一根肋骨,希望您不要怪罪。” 霁项燕深吸一口气,生生的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也不再问为什么,短短的半天时间,自家儿子就像是被人打死了一样躺在床上,只是闭着眼睛点点头:“公主殿下与犬子切磋武艺是老夫的荣幸,切磋武艺有些小小损伤也是难免的,老夫怎么敢责怪殿下。” 说完,也没等姬千夜回话,霁项燕便对着外面招招手,“快去找个大夫过来!” 姬千夜怡然自得的挥挥手,“折断了肋骨而已,不要紧张,你们先出去,本宫和武状元还有话要说。” 那小子都昏迷了,你还能有什么话要说?霁项燕人生还是头一遭这么担心自己的儿子被轻薄,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人关上了门,然后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要不是姬千夜,宰相大人还真没料到自己能有这个本事。 姬千夜扯唇笑了笑,伸出手在霁月的脸蛋上拍了拍,其实姬千夜也只是试一试罢了,总觉得这么走了有些舍不得,想和这人多呆一会儿,没想到霁月昏昏沉沉的还真的张开了眼睛。 可怜霁月一睁开眼便是看见这女魔头的脸放大在自己眼面前。 “不要出声。” 姬千夜一只手捏着霁月的下巴,让他的脸蛋动弹不得,只是弯着腰,静静直视着他,一点都不避讳,也不像其他女子一样矜持。霁月虽然和女孩子接触不多,但是那些女子见到他时的模样,他总归是心知肚明的。 霁月躺在床上,逆着窗外的光线,近距离的看着姬千夜,这女人虽然暴力,但是有一张极其精致好看的脸,世间罕见的眼睛像是纯净的宝石,睫毛更是像是蝴蝶在翩翩飞舞。 在你的眼睛里,可以看见我的脸。 霁月耳根发热,想起自己的折断的肋骨和尊严,懊恼的看着姬千夜。 “伤好了来宫里亲自向本宫赔礼道歉。” “不然的话……杀你全家哦。” 姬千夜倏而愉悦的笑了起来,拿起霁月搁在床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这会儿又像是靠着人亲昵的小狗一样,不再是刚才那个女夜叉。 直到姬千夜已经远远地走开了,霁月都没想起来呼吸这件事情,直到房间里响起霁项燕的声音,霁月才开始恢复呼吸。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 霁月回过神来的时候,霁项燕大不跑了过来,霁月神色如常,淡淡的说,“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切磋武艺受了伤而已。” 说完习惯性翻个身,随后便是一声长长的惨叫………… -- 记得当时年岁小 太子府 自从那日在太子府书房的地上躺了一夜,姬仁的咳嗽伤寒便一日都没有停歇过,就这么缠缠绵绵的拖着直到快年关了,才将将好一些。 傅之言仔细记得自己成为太子师的那天,也是在这么个飘雪的时节,那个时候是在皇宫的大殿上,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接过了皇帝赏赐的玉如意,接受了年幼新太子姬仁的跪拜。 只是,心境却大有不同了,那个时候,第一次听见姬仁稚嫩的声音喊自己师傅,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和雄心壮志,跪下谢恩的时候,满心想着以后定把太子培养成天下之主,千古明君。 此刻,傅之言淡淡看着窗外鹅毛大雪飘落下来,心里不禁在想,到底是窗外天寒地冻,还是自己内心更加寒凉。 “...老师,学生真是忍不下去了,学生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也忍不下这口恶气!!那姬千夜,那么侮辱我,我,我却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学生心里真的好愤懑!...老师...老师...” 此刻,在太子府书房里,姬仁抱着傅之言的腿,诉说自己所受的委屈和难过,说着说着竟捶胸顿足,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想想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傅之言和姬仁已经是情同父子,看着姬仁这么难过,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心里得难受不比姬仁少。 “仁儿,你要知道,帝王之心要能藏污纳垢,要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才能真正的成为天下之主!”傅之言慈爱的抚摸姬仁的脑袋。 傅之言为人仁爱宽厚,他的父亲在没有去世之前,时常说他对太子太宽厚太仁慈,这会是他的致命死穴! 太子仰着头,眼泪顺着嘴角跌落到地上,他指着脚下的地面,吼了起来,“这是常人能忍受的吗?!老师,您知道吗?就在您现在所在的地方,那女人她一只手就把我制服了,她抽了我两个耳光,把我踹在地上,我躺在地上生生昏迷了一夜!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我早就冻死了!” 姬仁晃着傅之言的手臂,“老师,老师!我真的不甘心!您说我心胸狭窄也罢,说我不成大器也罢!试问世界上哪个七尺男儿能受得了这种侮辱?!老师,您要教教我,教教我怎么报仇啊老师...” 姬仁越说越悲痛,干脆摊开双臂抱着傅之言的双腿只是大哭,不再说话了。 听着姬仁的哭腔,傅之言越想越难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姬仁受了什么样的苦。 心烦意乱,傅之言大喝一声,“不要哭了!” 扯开姬仁的双手,傅之言跪在地上,直视这姬仁,使劲捏着姬仁的手臂,“仁儿,为师告诉你,这是你人生最后一次掉眼泪!以后永远不要再人和人面前哭,包括在为师面前,知道了吗?!” 姬仁使劲点点头,抬起袖子抹干净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泪水,发誓一样一字一顿的说:“老师,我知道您对学生就像是对待亲儿子一样,甚至比对亲儿子还要亲!学生现在向您保证,以后决不再任何场合掉一滴眼泪,就算是掉脑袋丢了性命,也要把眼泪和血一起咽下去!只是这一次,学生真的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老师,学生咽不下这口气啊……” 这么说着,姬仁便伸出右手握拳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好像胸闷郁结,实在难解一般。 “哎,罢了!” 傅之言长叹一声,双手紧紧地捏着姬仁的肩膀,姬仁随着傅之言的动作晃了晃。 “为师早就想告诉你,生在帝王家,迟早要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天下之主是顺天应命,合则胜,不合则败,如果注定有此一劫,是逃都逃不掉的!” 姬仁点点头,傅之言看了看他,“老师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后悔。你我师徒一旦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学生绝不后悔,生死与老师同行。” 傅之言一把把姬仁搂在怀里,师徒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我的床上下去?” 霁月侧着身子,动弹不得,一双温暖的手正揣在他里衣的斜襟里面,虽然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快两个月了,但是他依旧是非常的好奇,为什么身后这女人的体温总是那么高,这大冷天的,钻在被窝里,还真是异常的暖和,总之要比自己暖床舒坦多了。 自从上次被这女人打断了一根肋骨,莫名其妙的,姬千夜就时常在夜里来探望自己。霁月有时候也奇怪,她是怎么躲过所有人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最终睡到自己身边的,但是霁月什么都没问。 一开始,霁月总是凶巴巴的撵她滚,姬千夜便一声不吭的站在床边站一整夜,就这么三天站下来,霁月就被烦的脑瓜子疼,关键姬千夜半夜都不带休息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让霁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霁月总担心自己睡着了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就那么负伤躺在床上和姬千夜对峙,一个晚上熬下来就不行了。 终于在三天之后,霁月开口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睡一下,姬千夜便想都没想的躺在了自己的身边,一趟就是好几个月,从深秋一直到隆冬,现在是怎么都撵不走了。搞得霁月现在都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凶残的女人,搞得霁月白天休息躺在床上的时候,如果没有这个人在床上,就总是辗转反侧。 但是霁月还是希望这个诡异的关系越早结束越好,被他爹发现就不好了,被其他人发现了更是不好,要是在整个皇城传出了什么,霁月就更怕了,毕竟影响还是不好的,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但是姬千夜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你好烦啊,这个话你都说重复了几百次了,不嫌烦啊。”姬千夜脑袋贴在霁月的后背,眯着眼睛,舒服的很,“我把你的骨头给打断了一根,照顾你这是天经地义的,你怕什么,难不成我能吃了你。” “夜,我明天可不想跟你过来了,每天我都睡在地上,看着你们两挤在一起暖和!我快冻死了!”睡在地板上的姬婉儿不满的插话 。 “闭嘴,房间里放了两个暖炉,给你垫了四床被子,你还嫌冷,你就是想跟我们挤一个被窝,别以为我不知道。” 姬婉儿哼了一声,“夜,反正我下次不跟你过来了,你就成天想着占霁少爷的便宜,我要睡在你寝宫里的大床上,可比这里舒服多了……” 姬婉儿声音越说越小,大概是和姬千夜溜达了一整天,实在是累了,没一会儿就倒头睡过去了。 姬千夜下了床把姬婉儿的被子盖好,然后又折了回来,从身后抱住了霁月。 “我说你也是的,你自己过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这个黄毛丫头过来,我爹要是知道了,非得宰了我不可。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底知不知道?” 霁月翻个身,正对着姬千夜,床上的帘子被放了下来,一盏宫灯在帘子外面若隐若现,姬千夜正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安安静静的遮住了瞳孔,窗外是簌簌飘雪的声音。 姬千夜扯唇笑了笑,依旧是闭着眼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亲不亲你自己心里没数?……好了好了,不要怕,怕什么,我们偷偷摸摸的不就好了。干嘛非得让你爹知道,反正以后迟早我们会成亲的。” 姬千夜云淡风轻的说。 霁月失声笑了出来,“我说姬千夜,你到底讲不讲理?你还知道我们要偷偷摸摸……成天霸占我的床不说,现在还要和我成亲?哪有女孩子主动提亲的?再说了,你贵为公主,你的婚姻大事,你是做不了主的,想都别想了。” 姬千夜幽幽睁开眼睛,盯着霁月,帘子里面光线阴暗晦涩不明,但是她的眼睛却在黑暗处有一点幽幽蓝光泛起来,霁月看着姬千夜的眼睛,目不转睛,诧异又觉得新鲜,直到姬千夜眼角弯弯,对着他笑了起来。 “那你想不想和我成亲。”姬千夜抬起手两个指尖捏着霁月的下巴,抬起他的脸蛋看向自己,脸蛋慢慢贴向霁月,神情里甚至有些天真无邪,这是霁月这段时间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的模样。 “我还小呢,成什么亲……”霁月有些不耐烦,干脆又翻身转了过去,姬千夜果不其然的从身后又贴了上来。明明是那么凶的一个女人,现在突然就变得那么粘人。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好暖和。”霁月好奇的问,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温暖,像是个暖炉一样。 “野兽的血都比常人要热一点。”姬千夜轻声笑了笑。 “你说什么?”霁月没听清。 姬千夜咳了一声,轻声靠近霁月的耳边,“我说,年满十四岁,我们就可以成亲了,这是大周律明文规定的,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孩子。” 霁月没有说话,姬千夜又凑了过去,摸了摸霁月的后背,捏了捏霁月那几根完好无损的肋骨,“我说,月儿弟弟,你都十五岁了,怎么还没有我长得高,以后你不会不长了吧?” “姬千夜!”霁月咬牙切齿的转过身,“本少爷还在长身体呢,还有,不准叫我月儿,这种女孩子的名字,叫我……” “叫你什么?”见霁月顿住不说话,姬千夜撑着手臂,笑盈盈的看着他。 “闭嘴,睡觉。”被姬千夜看的烦了,霁月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子衡。乖子衡。”姬千夜轻声念出霁月的小名。 “你……唔……”霁月瞪着眼睛张口要教训姬千夜,姬千夜伸手捂住霁月的嘴巴,指了指姬婉儿,轻声说,“我妹妹在睡觉,别说话了啊。” 霁月瞪了她一眼,翻个身,没一会儿也睡过去了。 姬千夜从身后搂着霁月,脑袋贴在霁月的脖子后面,深深的深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 搞事情 “少爷,少爷,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一觉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听见小七的说话的声音,霁月有些不悦的睁开眼睛,发现姬千夜正钻在自己怀里,脑袋枕着自己的臂弯,一头青丝散落,和自己的头发结在一起,缠缠绵绵。 “急什么,慢慢说。”霁月轻轻地扯了扯被姬千夜半夜蹬掉的被褥,然后把她的手臂拿起来放到被窝里面,指尖把盖住姬千夜眼睛的发丝拨开,随后才起身先开床帘,露出一条缝来,探出视线看着小七。 “少爷,老爷说一会儿到您这边来看看您这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我这不是怕老爷看见了……”小七挤了挤眼睛,往床帐里面看了看,小七是霁月的贴身小厮,虽然大大咧咧,嘴巴倒是严丝合缝,霁月对他很是放心。 “别乱看。”霁月呵斥了一声,“你去转告一声,就说我昨晚看书太累了,今天早上想好好休息休息,不想见任何人,希望父亲大人能够谅解。” “什么不想见任何人,我看是陷温柔乡里面不想出来了……”小七嘟囔着。 “你说什么胡话,什么温柔乡,这就是个母夜叉你知不知道!”霁月咬牙切齿的说,“还不快去回话,要是被我爹看见公主殿下在我床上,他还不当场大义灭亲?” “遵命,嘿嘿。”小七坏坏的笑了笑,转身跑了出去。 霁月放下床帘,再躺回床上时,姬千夜依旧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动静,就像是死了一样。 “母夜叉。” 霁月轻声说,然后把手臂穿过姬千夜的脖子,轻轻地卷入自己怀里,就像是抱着个暖炉一样。 “抱着你还真舒服。”霁月轻声笑了笑。 姬千夜依旧是熟睡着。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睡!” 姬婉儿突然掀开了床帘,弯着腰钻进了两人的被窝,从后面抱住了姬千夜。 “夜真暖和,谁抱谁知道。”姬婉儿得意的摇摇头,小小的身躯在姬千夜的后背蹭了蹭。 霁月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个小丫头,小心姬千夜醒了揍你。” “明明是你挨揍,我才不会挨揍,我这么可爱。再说了,夜是我姐姐,你就是我姐夫,你们谁也舍不得揍我……”说着,姬婉儿咯咯笑了起来,眯着眼睛又睡了。 “丢人,谁是你姐夫,哎……?你怎么又要睡了?” “谁让夜身上这么暖和,一靠近她我就犯困……” 说着说着,这个丫头又没了声儿,霁月长叹一声,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床帘的锦绣花纹,觉得这生活突然变得异常奇妙。 ======================================== 周历 422年 正月初一 锦州 龙凤桥 “老头子,老头子,你慢点走,下雪了,不要走得这么快……” 新年刚过,正是大雪的时节,皇城没日没夜的下起了大雪,覆盖了整个城池,离皇城最近的锦州也是如此。只不过是一个夜晚的时间,厚厚的白雪已经把整个城池淹没了。 住在附近渔村的老叟老妇人已经早早的起床,背着鱼虾往锦州城里面来,趁着一大早上占摊位的人少,在锦州城内的集市占个好位置,把自家养的鱼虾卖了换点钱给孩子们置办点新衣裳新鞋子,再带点蜜饯点心回家里去。 “怕什么啊,我老头子卖了这么多年水货了,也没说在下雪天摔倒过……哎呦!……”话音还没落下来,这背着鱼虾的老叟就被一块石头绊住了脚,摔在了地上,鱼虾散落了一地,那老太婆也顾不上去捡那些散落的鱼虾,赶忙去扶老叟起身。 “哎呦,老头子,你没事儿吧,这什么人这么缺德,把一块石头放在桥墩这里,这大雪天的也看不见石头,摔伤了可怎么办!哎!” 老太婆心疼自家的老叟摔倒了,嘴里面念念有词。 “别说了,老太婆,快来看呐!” 那老叟还没有站起身来,只看见那厚厚的雪堆里,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新雪初霁,还没有见太阳,所以地上并不潮湿,也不会弄脏衣服,老叟干脆就跪在地上,弯着腰,把那块闪着绿光的石头给从雪地里拨开。 “老太婆,你说这是个什么东西,说是石头吧,但是它会发光,难道是……?” “玉石!”老太婆惊喜的捂着嘴巴,探身朝着这石头靠近,观察了一会儿,又朝着身后的老叟招招手,“老头子,快来看啊,这石头上面还刻着字呢!这是什么字呀,我不认识字呀,老头子,你快来看看呀……” “你找我有什么用!我也不认识几个字!” “我们快去州府报告官爷吧,说不准就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我们还能领些赏钱呢!” “说什么胡话,我们要是一起去了,这个东西被别人看见了,别人先报了官,或者给偷偷弄走了,我们还拿什么赏钱,我在这守着,顺便把这些鱼虾给收拾起来,你抓进去州府报官,我在这等你!快去!” “哎,好的,我这就去,你在这等着我啊,老头子。” 不一会儿,州府的官差就随着老太婆来到了龙凤桥的桥墩这边,这会儿天已经逐渐亮了,本该在桥上来回走动赶早市的州民和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竟都聚集在了桥墩这边,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让开,让开!” 官差过来的时候,把聚集围观的人群都驱散到了一边,但是大家依旧聚集在官差周围,没有离开的意思,本来日子就是平淡无奇,这些年赋税也比较沉重,大家都过得不是很舒坦,尤其是这些小州民,遇到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事情,就像是尝到了蜂蜜的蚂蚁,是怎么驱逐都驱逐不开的。 就在官差在忙着拿铁锹铲雪方便搬运这块闪着绿光的石头的时候,一个术士模样的人晃晃悠悠的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瞥了一眼那石头,看了看石头上面的字。 “预言天降,石落龙凤。光明之女,天下新主!”他大声读出这块石头上面的字体,然后诧异的大喝一声,“这个是天上陨落的预言神石,预言天下易主,落在龙凤桥上,寓意新主是龙或凤转世,新主是为我们大周朝带来光明的女子!天下即将易主!!!” “闭嘴,休得妖言惑众!” 那官差惊得抬起头,下意识拔刀震慑,却已然不见了那术士的身影,只能听见周围州民的窃窃私语,只能看见州民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快把东西带走!快!!” 民众间一阵骚动,那些官差来不及再铲雪,立刻在石头上蒙上红布,推来一辆平车,合力把石头抬到了平车上,推着平车迅速离开了。 一晃眼的功夫,那术士已经摘到了帽子,出现在了好几条街以外的一个小树林里。 “这招能行吗?” 姬仁慢悠悠的从一颗粗壮的柳树后面走了出来,右手背着,左手拿着一袋子钱,扔到了这术士的手上。 术士打开看看,笑盈盈的把钱塞到了自己的钱袋子里面。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大周朝的皇城,怕是要乱喽……!” 说完,那术士掉个头,便一溜烟的跑掉了。 姬仁看向锦州城的方向,拍了拍自己眼前的那颗柳树,神情愉悦。 “姬千夜……姬千夜,你不是喜欢抢我这个太子的风头吗,现在我就让你抢一抢父皇的风头,看看这一次,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 -- ⋎ūsⓗūwū♭iz.ℂom 搞事情(2) 周历 422年 正月初一 大周皇城 观星楼 “子衡,再多喝点,姐姐都还没醉,你怎么能醉了呢。” 姬千夜笑盈盈的拿着一壶酒,捏着霁月的嘴巴,朝他嘴巴里面灌酒,霁月已然是醉的不省人事,倚靠在姬千夜的肩膀上,任由姬千夜拿捏。 站在一旁的小七急的不可开交。 “殿下,我求您了,我们家少爷自小就滴酒不沾,不像您这么海量,您要是在这么灌下去,我怕……”看着醉的迷迷糊糊,安安静静靠在姬千夜肩膀上的霁月,小七心里面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的难受。 小七其实还不怎么看得惯姬千夜,其实应该说是非常的看不惯。这个女人虽然贵为公主,却没有小七想象中的公主那样,温柔大方,这个女人时常强人所难,而且捉摸不透,不开心的时候,性格十分阴郁,阴沉沉的有些吓人,不像是他们家少爷,自小就是纯良无暇,惹人喜爱。 就像是今天姬千夜死活把霁月从家里面给带了出来,为了避开宰相,还特意带着霁月偷偷走的后门,小七实在是不放心就跟着过来了。眼见着这女人和自家少爷一壶一壶的喝酒,最后这女人竟然面不改色,喝了那么多酒就像是喝白水一样,而自家少爷只能任由她拿捏。小七真是气的心里面堵得慌。@iⓟo⓲.ⒸoⓂ(aipo18.com) 说起来也真是出了鬼了。小七也觉得很是奇怪,虽然霁月性格温顺,但也只是性格较为温和而已,虽然不爱好勇斗狠,但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对人俯首帖耳的人,在与人交往的时候,从未有人能够让霁月主动顺从,霁月是个十分有自己原则的人。偏偏到了姬千夜这里,霁月竟然还真是对姬千夜百依百顺。 难道自家少爷,和别的男人品味不一样,就喜欢这种刁蛮可怕的女人?小七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闭嘴,本宫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插嘴了。你看你家少爷有没有说一个不字。” 姬千夜冷冰冰的看了小七一眼,小七脖子一缩,有些害怕,但是还是不服气的想,少爷哪有什么机会说不字,一直被灌酒,现在整个人都昏迷不醒了,什么时候有机会说话了嘛。 “不过嘛……本宫倒是认为,小七你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你为你家少爷着想,为了他敢和本宫顶嘴,说明你是个忠诚的人,这样的人,本宫很是欣赏。” 姬千夜轻声笑了笑,本来一直低头看着霁月,抬起眼瞥了小七一眼,小七虽然不喜欢她,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吧,心里面还美滋滋的。 “那当然了,我是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我们家少爷性格纯良,关心他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哦?你的意思是,本宫的性格不纯良,本宫很坏?” 小七赶忙闭紧了嘴巴低着头装死,不敢再说话了。 “来,子衡,吃口菜,这样会舒服点。” 小七被吓得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虽然自己敢仗着自己是霁月贴身的小厮和姬千夜稍微顶两句嘴,但是还是不敢过分的,小七也不是个傻子,傻子才和姬千夜这种阴阳怪气有权有势的人闹别扭。他低着头,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姬千夜温柔说话的声音。 这女人很少会对自己温柔说话,语气这么柔和,更是少见。他好奇的抬起眉头,瞥了一眼,看见姬千夜搂着霁月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夹了热菜送到霁月的嘴边,喝醉酒的霁月竟十分乖巧,张开嘴巴乖乖的吃菜,嘴角沾了一点汤汁儿,姬千夜也不嫌脏,拿起绢帕给霁月擦干净,静静地看了霁月好一会儿,随后低头在霁月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我们家子衡真是很乖呢,好喜欢子衡,长得真好看。” 姬千夜轻声的笑,捏着霁月的下巴,贴着嘴巴又亲了上去。 小七顿时红了脸,耳朵就像是在灼烧一样,他这辈子,二十多年下来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小七有点接受不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喜怒无常?” 姬千夜突然问。 小七不做声,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嗯?” 姬千夜见他不吱声,看了他一眼。 小七摇摇头,“没有,没有” 姬千夜擦干净手,没有再和小七说一句话,只是摇了摇桌上的铃铛。不一会儿,三个年轻的女子轻飘飘的走了进来,跪拜在地上。 “殿下请吩咐。” 姬千夜点点头,“把桌上这些收拾赶紧,把霁公子扶到床上去,替本宫更衣,端些热水,拿两件新的里衣过来,我们要休息了。” “殿下请稍等。” 那些年轻女子起身各做各的事情去了,小七心惊胆战的走到姬千夜旁边,畏首畏尾,偏偏又不得不行。 “殿殿下,我们家少爷虽然已经到了适婚年纪,可我们家老爷还不急着抱孙子而且,我们家老爷说了,少爷还小,以前早婚的风俗并不好,最好不要太早接触嗯” 姬千夜好笑的看着他,“太早接触什么?” 小七搓着手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女人?” 小七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姬千夜哭笑不得,“我说霁小七,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只是休息而已,你的念想可不能这么龌龊。” 小七不知该回答什么,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排女子鱼贯而入,一些端着热水拿着擦拭用的绢布,一些手臂上搭着睡觉用的里衣。 姬千夜摊开手,两个女子便上前来为她更衣,解开腰带脱下外袍。 “小七,本宫要更衣休息了,你要在这看什么?” 衣服已经被褪下,姬千夜侧过脸看了小七一眼,小七抬眼便看见那女人好看的侧脸,长长颤动的睫毛,殷红的嘴唇和银灰色的眼睛,在这幽幽灯光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那,那小七退下了。” 小七抿了抿唇,双手有些发抖,脸蛋也发烫,埋着头转身快步就走出去了。 姬千夜低声笑了笑,这个关键时刻,小七觉得什么都让他匪夷所思,让他步步惊心,让他草木皆兵。他走到门外,站定在外面,整个人屏息陷入门廊的黑暗中,只等着那些婢女在房间里忙碌完了离开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了,才把耳朵贴到墙上去,可是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小七什么都听不见不说,而且不一会儿,本来透光出来的窗户,突然就没有了灯光,只有一片寂静和黑暗。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呜呜……” 小七绝望的抱着脑袋,蹲在墙角,差点没哭出来。 第二天早上,霁月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穿着里衣躺在陌生的床上,身着里衣的姬千夜抱着自己,躺在自己的胸口,自己的手臂搂着这女人的肩膀。 “啊……” 霁月轻叹一声,猛地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掀开被子看了看,发现这件里衣不是自己的,昨晚的回忆一点点的在脑海浮现。 本来睡得像猪一样的姬千夜,因为霁月的动作,猛地摔在了床上,这才幽幽的转醒了。 “你要死啊,一大早的大惊小怪。” 睡意正浓的姬千夜不爽的骂了一句,一只手扯着霁月的衣领子,拉着霁月又躺了下来,趴在了霁月的胸膛。 “我们还在观星楼?” 霁月问。 “可不是么。” “我们昨晚在这呆了一夜?” “嗯哼。” “你不会怀孕吧?!” “……” “孩子跟谁姓?” “……” 这下好了,姬千夜彻底醒了。她哭笑不得的撑着手臂坐起身来。 “我说子衡,你们主仆二人怎么一个德行,怎么这年头你们男人就这么怕被女人占了便宜?” 姬千夜说话有些露骨,很少和女人来往交谈的霁月红了耳朵,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我爹说我年纪还小,还要长身体,最好不要太早……”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家小七昨晚已经都给我讲过一遍了,真是不嫌害臊。”姬千夜打断了霁月,“抓紧的滚回家,你爹还等着你回家喂你吃饭呢,小孩子。本宫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睡个早觉,谁都别烦我,知道么。” “奥……” 霁月知道姬千夜的脾气,肯定也不是和自己说玩笑话,姬千夜最恨别人在睡觉的时候打搅她。就这么转念一想的功夫,姬千夜就已经睡着了,抱着被子,呼吸浅浅的,身上是香香的气味。 霁月看了看姬千夜长长的腿,然后一直向上,在姬千夜的肚子那儿停顿下来,随后面红耳赤的跳下了床,自己穿好衣服,早饭都没吃,出门去了。 小七一夜都没睡好,大早上一睁眼天还没亮就守在了姬千夜和霁月休息的房间前面,好不容易等到霁月出来了,赶忙就扑了上去,对着霁月就是一顿上下其手。 “小七,你干嘛?” 霁月抱着手臂后退了一步,不解的看着小七。 “少爷,你……公主殿下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小七好奇的打量着霁月,霁月出门的时候,神色和往常似乎并不一样,小七总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笑话!本公子堂堂七尺男儿,要发生什么又能怎么样!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 霁月甩甩袖子,瞪了小七一眼,转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下楼,吃点东西再回府洗漱,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特别的饿。” “……少爷,是不是感觉特别累?有没有哪儿感觉不适?” 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霁月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下面因为早市而熙熙攘攘的街道。 “小七,你说,姬千夜要是怀孕了,孩子是跟我姓还是随她姓?” “扑通……”一声,小七一屁股跌坐在了低声,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算了。不想了,我们还是先去吃点东西。你说得对,感觉特别的累。” 霁月没有回头,径直往楼下走去。 小七差点哭出来,仿佛是他自己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孩子跟谁姓他还真的不知道,毕竟府上也没有人和皇家的公主联姻的先例,长这么大也没有第二个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但是小七知道,他们家的少爷,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再也不是那个纯良的少爷了。 -- 搞事情(3) 霁月和小七在观星街街头的周家小吃铺吃了一碗混沌,两人便不急不慢的穿过早市的人潮,朝着中心街宰相府的府邸走去。 “……少爷,和公主殿下相好,感觉怎么样?” 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小七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姬千夜的身上,依稀记得昨夜灯光里,姬千夜让人惊艳的面容,还清晰的在小七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盘旋不去。小七是不喜欢她,但是不代表小七不承认姬千夜长得好看。姬千夜有可能是小七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女人。 霁月咳了一声,双手背在自己身后。 “说什么呢,谁和公主殿下相好了?” 霁月皱了皱眉头,小七说不清这是什么表情,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自己,还只是在生气,或者是……害羞? 小七嘿嘿笑了一声,搓了搓手。 “少爷,小人觉得,公主殿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就是这个性格嘛……” 霁月抬脚进了宰相府,指了指小七,“知道就好,你可别惹她。” “知道知道,我可不敢惹少爷的心上人……” “你给我站着。” 霁月瞥了小七一眼,皱着眉头,小七嘿嘿嘿笑了笑,一溜烟跑了。 霁月无奈的摇摇头,抬腿朝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了。 “少爷,您回来啦。” 后院里正在打扫的丫鬟见霁月回来了,赶忙问了声好。 霁月点点头。 “小青,给本少爷打点热水,本少爷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有洗漱呢。” “知道了。少爷。” 小青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宰相霁项燕生活朴素,所以家里面的下人不是很多,院子里不热闹,总是空空荡荡的,能使换的也就这么几个下人。 霁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好几个月了,姬千夜总是半夜偷偷跑进来和自己的睡在一起,房间里四处都是那个女人身上的气味。 真是奇奇怪怪,也一点都不害臊,不矜持。 霁月这么想着想着,自己笑了起来,他看见了自己枕头下面的一方丝绢,月白色的,上面绣了一个小字,夜。 “夜……” 霁月摸了摸上面的小字,这个是姬千夜的丝绢,霁月是知道的,之前自己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甚至有些虚弱,夜里面总是会盗汗,汗多还特别口渴,姬千夜深夜的时候会爬起来亲自烧热水给自己喝,还拿这方丝绢给自己擦拭额头的汗水。 那个女人其实还挺温柔的。 霁月笑着摇摇头,把丝绢叠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衣服里面,心口的位置。 “少爷,热水已经打好了。” 小青端着热水走了进来,把布巾放在了洗脸架上。 “小青,你说你们女孩子家是不是都会绣花?” 霁月突然问。 小青捂着嘴巴笑了笑,“一般都是会的……少爷,您最近有点反常啊。” “哦?我哪里反常了?” “您平时都是醉心武学,哪里有问过关于女孩子家的问题,但是最近您可问了不少关于女孩子的问题了,上次问我哪里给女孩子定做衣服比较好的铺子,还有上上次问我是不是姑娘家都喜欢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这还不反常吗?” 霁月哈哈笑了一声,“这叫什么反常,你家少爷我只是年纪渐长,好奇心越来越重罢了。” 霁月笑着挥挥手,不再和小青闲聊下去,拿起绢布放入热水中,打算开始好好洗漱一下。 “对了,少爷,说起丝绢,初大小姐昨天托人让我把这方丝绢递给您,昨个儿晚上您没回来,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差点给忘了呢。” 说着,小青把一方叠好的粉色丝绢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霁月。 霁月展开看了看,上面用毛笔写了一些小字,还不都是一些霁月看着烦躁的卿卿我我的话,更烦人的就是丝绢上面传来刺鼻的香气。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赶紧的给我扔了。” 霁月实在是烦恼。 初卿是霁月的好朋友,是大将军初庆天的儿子,两个人都是醉心武学,而且两人对剑术都有各自独到的见解,所以时常一起喝茶练剑,很是投缘。 初雪是初卿的妹妹,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初卿性格很是淡漠,一般不与人交往,独来独往,不喜欢热闹。而初雪则十分泼辣蛮不讲理,不爱读书也不善女红,基本上来说,除了顶着大将军千金这个头衔,在霁月眼里,可以说是毫无优点。而且这个初雪吧,一直以来对霁月都是骚扰纠缠,年复一年,可以说弄得是满城皆知,但是看在初卿的面子上,霁月一般都是忍忍就算了。 这两年倒好,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市井流传的爱情戏文的影响,对于霁月的骚扰行为,愈演愈烈,大姑娘家隔三差五就要来宰相府登门拜访,霁月闭门不见,就开始给霁月写一些不伦不类的甜言蜜语,关键文不对词,驴头不对马嘴的乱写,毫无遣词造句的美感可言。 霁月甩手把丝绢扔了出去,拿着绢布开始擦脸。 “少爷,这都是初大小姐的一片心意,她对您中意,这都是满城皆知的,街坊邻里哪个不知道?您打算拒绝逃避到什么时候?” “本少爷打算拒绝逃避到天荒地老。” 小青叹了一口气,“没见过您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解风情那也得看是谁,第一个是本少爷对这种情情爱爱的并不感兴趣,第二就是,初大小姐和本少爷根本就没有人很共同语言,你们这些旁人只看到了表面的东西,却不知道,互相吸引,靠的还是感觉和志同道合。” “少爷,您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小青说不过您,反正我觉得初大小姐挺好的。” 霁月拧干绢布挂在洗脸架上,“她好不好管我什么事,成天这么骚扰我,日后我娶妻了,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交代。她要是再这般纠缠,吃苦头的只能是她自己。” 这么说着说着,姬千夜不开心的时候,那阴沉沉的面容突然就在霁月的脑海浮现,让霁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小青似乎也是想到了未来少奶奶和初大小姐为了自家玉树临风的少爷争风吃醋的场景,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少爷!少爷!” 这急促的脚步声和尖锐的叫喊声,不用说也知道,只有小七才会这么大喊大叫。 “小七,我说了多少次了,冷静点,别这么大声。” 霁月摇摇头,小七这个毛病,这些年就没改掉过,又急又燥,以前年纪小开始识字读书的时候,霁月最烦小七找人的时候,一开口就把人吓得半死。 小七喘着气站在门口,大冷天的,所有人里面,就他嘴巴里吐出来的雾气最多。 “少爷,真的是急事儿,老爷说让您现在立刻、马上去找他,不然的话,家法处置!” “我现在就去。” 听到小七这么说,霁月收敛了神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抬腿朝着霁项燕的书房快步走去。 “爹。” 霁月进书房的时候,只有霁项燕一个人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神色惶然。听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霁项燕猛地转过头,看见霁月正朝着自己的走过来,霁项燕向前一步,对着霁月挥挥手,急促的问: “子衡!跟爹说实话,你昨晚去哪里了?” 霁月心底一动,却只是乖巧的伏着身子,双手作揖,像以往一样,规矩的给霁项燕行礼。 “爹,子衡昨晚一直在家里面歇息,只是白日里看书练剑有些累了……” “你还敢说谎!” 霁项燕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霁月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霁项燕发这么大的脾气,现在大概知道了是什么原因,但是霁月还是决定沉住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承认。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和姬千夜厮混在一起,最近这段时间,你们一直鬼鬼祟祟,她是公主!你也跟着胡混!昨天晚上我专门派人在后门守着你们,你们两手拉着手从后门走了出去,在观星楼留宿一整夜才回来,你别以为你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爹……我……” “闭嘴!” 霁月想解释,霁项燕狠狠地打断了他。 “我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我一直教导你不要和皇城的那些公子哥一样,成天出去和女人厮混,你倒好,这么点年就,竟然就和公主厮混到一起,你们竟然还……还……做出那种事情!你们成亲了吗?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个世道简直乱了套了!” 霁项燕越说越来气,最后干脆抬起手,照着霁月的脸,狠狠地抽了霁月两个巴掌,抽了两巴掌还不解气,还想继续抽打自己的儿子,抬起手却被霁月一把握住手腕。 “爹!您听我说,我和公主殿下真的没发生什么,我们就是……反正我们没有发生什么。” 霁项燕喘着气,花白的胡子也跟着怒火翘起来,一动一动的,只是见霁月倒是挺冷静,便收回手,转身扶着座椅扶手坐了下来。 “哎!”霁项燕长叹一声,倚靠在座椅后背上,伸手指了指自家依旧年少的儿子,“子衡,你还是涉世未深,这个姬千夜虽然只是个女流之辈,而且年纪和你一般大,却是城府极深,她可是姬郑的女儿……不可小觑!况且,你年纪尚浅,不要太早接触男女之事,对你并不好。” 霁月没有说话,依旧是低着头,霁项燕挑眉看了霁月一眼,转而又抬起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语气一变,语重心长的说:“看你这副模样,大概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那为父现在就告诉你。今晨在那锦州的龙凤桥上,挖出一块天降玉石,上面预言姬千夜才是那真龙真凤,附近都传开了,说这是天下要易主啊!虽然姬千夜是姬郑最宠爱的夜公主,但是姬郑此人,为父侍奉多年,十分了解,此人虽贵为天子,却是心胸狭隘,杀人如麻,六亲不认呐!这些他年苛政虐民,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讨好皇后,多征收了多少赋税?还有上次玄武观的惨案,一桩桩一件件,你觉得姬千夜能逃过此劫吗?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这个皇位,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算是亲生女儿,以姬郑的性格,也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 听完了霁项燕的一席话,霁月猛地抬起头,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想朝外面跑。 “你给我站住!你想干什么?!” 看见抬脚想走的霁月,霁项燕拍案而起,吼叫声响彻整个庭院。 霁月双手握拳,用力的握在一起,手指头都捏白了,没有回头,“我要去阻止千夜回宫。” “孽子!你给我回来!”霁项燕猛地伸手把霁月扯了回来,让他站在自己的面前。 “什么千夜,那是公主殿下,你有什么资格如此亲密称呼公主殿下,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称呼的?你平日里给我注意点!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爹的良苦用心?姬郑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将我们宰相府满门抄斩,你有什么本事去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天意如此,你知道吗?人要认命啊,子衡我儿!姬千夜此去一旦回宫,就是有去无回,从今天开始,你决口不可以再提及此女,多亏了你们之前遮遮掩掩,我们的风险才小一些,不然要是有人举报我们勾结公主造反,图谋篡位,我们一家上上下下几十口认命,全部都人头不保啊!” 霁月抿了抿唇,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看着霁项燕。 “爹,您说得对,人要认命,孩儿喜欢公主殿下,孩儿认命。她要是死了,孩儿就跟她一起去死。” “子衡,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看你从小到大也挺聪明的啊,怎么一遇到这种天大的事情你就犯糊涂呢?姬千夜之前断你一根肋骨不说,还在演武场上让你出丑,她到底哪里好?能有初大将军的千金初大小姐好吗?那初大小姐钟情于你,整个皇城都是知道的,你为什么偏偏要走弯路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你们在一起了,成亲了,你当上了大周王朝的驸马爷。以我对姬千夜的了解,你在家里只能对她言听计从,什么都得顺着她,哪里还有点一家之主的地位?你连打架你都打不过她你明不明白啊?!” 霁项燕苦口婆心的劝说霁月,神情却是十分费解的看着自家儿子,这满朝文武那么多身份高贵的千金可以供他挑选,他偏偏就看上了这么个刺头。姬千夜虽然贵为公主,却是个能断他肋骨,一点贤良淑德品性都没有的女孩子,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霁项燕真是一头雾水,一点点都想不通,完完全全想不通啊。 霁月冷哼一声,“那初雪连千夜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爹,孩儿心意已决,会静观其变不会冲动,爹放心就是了。” 说完,霁月便行礼离开了,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说任何话,转身走入庭院的走廊上,身形很快隐没入黑暗中去了。 霁项燕长叹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的房梁,“这……怎么会这呢?……!哎!” -- 温柔慈悲 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看着守在皇宫门前举着火把的一排带刀侍卫,姬千夜没有作声,只是直视着他们,骑在身下的骏马在踢着马鞍,不安的来回走动,姬千夜在宫门前徘徊,从刚才开始,一切的一切不寻常,向她不停散发着奇异的讯息。 这些带刀侍卫都是皇城里一等一的高手,平时都是在皇帝身边伺候保证大周皇帝安全的,怎么可能会在皇城门口值夜班?这些人是冲着什么来的?姬千夜心里思索着,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侍卫互相交换了眼色,其中一个向前一步,对着姬千夜礼貌作揖。 “殿下,卑职接到皇上的口谕在此迎接殿下回宫,现在已经到宣和门,按例殿下该下马了。” 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任何人不得骑马过宣和门。 姬千夜点点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从一大早上离开酒楼一直到傍晚,姬千夜在大周皇城里面溜达了一大圈,也一直寻思着,这段时间和霁月在一起也着实腻歪的很,除了那个事儿没做,该玩儿该闹的全部都试过了,也该消停消停了。 姬千夜自己作为人类也还年纪轻轻,霁月更不用说,无知少男,想要和霁月做点什么,估计他死也不会愿意的,再说了自己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没必要跟个色鬼一样缠着人家。自动忽略自己已经缠着霁月快大半年了这么个事实,姬千夜打算晾着霁月一段时间再说,让霁月也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相思之苦。谈恋爱嘛,必须得讲究战略战术。 反正是打算消停消停有段时间不去找霁月,那就没必要偷偷摸摸的跳墙出来,或者是实在没辙了钻狗洞啥的,还是光明正大的从皇宫的正门进去算了,毕竟姬千夜也是野惯了,她从小就少年老成,虽然是个野丫头但是从不惹事儿而且各方面出类拔萃,皇帝皇后对她很是放心,对她偷偷出宫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宫还没有柔弱到这么地步,需要劳烦皇城里这么多的高手来保护。”姬千夜浅浅笑了笑。 带刀侍卫依旧是低着头,没有接话,天空昏沉黑暗的很,这侍卫的头上又带着帽子,看不清这个人的神情,姬千夜只听见他十分公事公办的说: “殿下,皇上说了,最近皇城来了一拨边境敌国的贼人,为了保证殿下的安危,从今天开始,殿下就不允许再出宫了,特地令小的们来保护殿下。” 姬千夜挑挑眉:“哦……贼人?” 那侍卫点点头,“是的,殿下。” 姬千夜笑了笑,“那就劳烦各位高手了。” 说完,姬千夜便朝着皇城里面走去,手上举着火把的侍卫们便就转身跟在了姬千夜的身后。 走进皇城的时候,以往经过的宫人们都会恭恭敬敬的给姬千夜行礼打招呼,但是出奇的是,今天一踏进皇城,所有的宫人们都远远地绕开了,好像进来的不是公主,而是瘟神一样。 姬千夜皱了皱眉,猛地伸手抓住一个从自己身边悄悄走开的宫人。 “怎么,几日不见,宫里面规矩已经这么差了,见到本宫竟然不行礼?” 昏暗中,姬千夜的神情有些狰狞,那宫人只看了姬千夜一眼,便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跟在一旁行走的带刀侍卫猛地抬起脚,一脚把那宫人踹倒在地,厉声呵斥,“还不快滚!” 那宫人捡起掉在地上的银盘,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像是窜入池塘深处的鱼儿一般。 姬千夜瞥了那侍卫一眼,干脆就什么都没说了。 一路回到自己的寝宫,那些侍卫自觉的留在了公主寝宫外面,姬千夜好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宫睡觉了,昨天夜里那霁月被她自己灌醉了酒,前半夜睡得很老实,后半夜闹腾了一夜,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擦脸,姬千夜没办法,耐着性子给霁月倒热水给他擦脸,好像还眯着惺忪睡眼给他梳了头发。姬千夜一大早很早就起床了,毕竟觉得新鲜,撑着精神在皇城里面溜达了一圈,这会儿到寝宫的时候,已经是又累又困了,只想早早睡下罢了。 推开门,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只有床边两盏红色的宫灯亮着,那些红色的布幔一层层垂落下来,纹丝不动,冷冷清清。 因为是大过年的,所以宫里面把所有的布幔都换成了红色,说是喜庆热闹,姬千夜却觉得,这些颜色,十分刺目,冷清的很,一点都不热闹,来到人间太久了,时间过得很慢很慢,这些红色总让她想起作为兽灵那千万年间在混沌中的厮杀,像是要把心底的暴虐拉扯出来。 姬千夜眨了眨眼睛,伸了个懒腰,朝着自己的床边走去,床幔是垂下来的,里面传来嘤嘤的哭泣声,姬千夜缓缓先开床幔,看见穿着一身白色里衣,披头散发趴在被褥上抽噎的姬婉儿,肩膀颤颤巍巍的晃动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从缝隙里洒落进来的灯光,姬婉儿惊慌的转过头,拉扯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发现来人是姬千夜,便又推开被子,一把搂住了姬千夜的脖子。 姬千夜清楚的看见了姬婉儿嘴角的淤青,压抑了许久的戾气像是风暴一样在心海的上空盘旋,雷电交加。 姬婉儿泪如雨下,说不出话来,眼泪多得很,弄湿了姬千夜肩膀处的衣衫。 姬千夜伸手摸了摸姬婉儿的一头黑发,“又被欺负了?” 姬婉儿点点头,抽噎着说:“他们说,说你马上就要死了,说父皇要杀你,说你死了我就是个没人要的杂种,李贵德还要我给他做老婆,我说不给,他就打我……” 姬千夜闭着眼睛,缓缓地抚摸着姬婉儿的后背,“还有呢?” “李贵德打我,那些宫女都在看着,没有人帮我……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 姬婉儿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姬千夜猛地攥住她的说:“谁在看着?” 姬婉儿脑袋埋在姬千夜的脖颈深处,闷闷的说:“小琴,水月,还有春荷,她们看我被打,没帮我也就算了,还一直在笑我。” “你要他们死?” 四周万籁俱寂,姬千夜说话的声音轻轻地,像是拂过水面的清风。 姬婉儿点点头,“都死在才好。” 姬千夜点点头,“那我们去杀了他们。” 姬千夜拍了拍姬婉儿的后背,姬婉儿了然的从姬千夜肩膀处抬起头,抬起袖子抹干净自己的眼泪,扯了一件棉服套在里衣外面,“夜,你不要丢下我,我总是被人揍。” 姬千夜没有说话,走到寝宫的书柜出,从墙上拔下一把剑,朝着宫人们休息的地方走去。出门的时候,之前说要保护她的那些带刀侍卫竟然都撤掉了,正好省了姬千夜一番口舌。 走到下人居的时候,李贵德这个阉人正在和一群宫人们在赌钱,宫里面的生活枯燥的很,有钱也没有地方花掉,换班的休息的时候,他们就会聚在一起赌钱,或者和女宫人们一起厮混,不干不净。 姬千夜站在幽暗出看向灯火通明的房间,银灰色的瞳孔散发出幽幽的光彩,披散头发的姬婉儿站在她的身侧。 “哪个是李贵德?” 姬婉儿指了指一群人里面最胖的那个油光满面的宫人,“就是他,长得最丑的那个。” 姬千夜点点头,提着剑,朝着那房间走了过去。 一群赌徒聚精会神的沉浸在赌博里面,哪里能注意点姬千夜正朝着他们走去,更何况姬千夜的脚步轻得很,踏雪无痕。 姬千夜走到李贵德的身后,提起剑便一剑戳进了李贵德的腰后面,剑尖从肚子前面捅了出来,戳在了木桌子里面,鲜血喷溅在了赌桌上,本来赌钱的宫人们都被吓得失了声,整个屋子都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李贵德根本来不及尖叫,疼痛就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就你,也配让姬婉儿做你老婆?”姬千夜冷笑一声,一剑从李贵德的腹部又拔了出来,整个宰杀过程十分利索。 姬婉儿跑上前去,狠狠地踹了李贵德几脚,“死得好,死得好~”姬婉儿一边笑着一边拍手。 姬千夜拿着剑柄把剑身上面的鲜血在李贵德的身上擦拭干净,面无表情的环视了满屋子里面的人:“本宫今天裁决这个贱奴,因为他胆敢亵渎辱骂婉儿公主,如果在座尔等犯下和他同样的罪过,结局,你们也看到了。” 一个被吓尿的宫人双腿颤抖的跪了下来,其他宫人便纷纷回过神来,跟着磕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姬千夜满意的点点头,“你们继续,本宫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劳烦各位把这个贱奴的尸体处理了,要是有人问起这个贱奴的去处,就是夜公主已经把他处死了。” 说完,姬千夜转身便出门去了。 姬婉儿亲昵的搂着姬千夜的手臂,指着花园对面的房子说,“夜,小琴她们就住在那里,你快给我报仇!” 姬千夜嗯了一声,朝着女宫人居住的房屋走去。 一脚踹半开半合的门,姬婉儿指了指那几个人,姬千夜便上前砍了她们的脑袋,扔到了花园的荷塘里,一时间,女宫人的住所不停地传来惨叫声,还有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以后再也不让人欺负你,这是最后一次。” 往寝宫走去的路上,姬千夜这么说。 她们走的是一条小路,曲径通幽,幽暗的很,姬婉儿跟在姬千夜的身后,姬千夜的背影都很模糊,更看不清姬千夜的神情,只觉得此刻她十分的低沉,姬婉儿却觉得她那么仁慈,那么温柔,让她觉得心里充满了温暖,就像是这充满黑暗的人间唯一的太阳。 姬婉儿小跑追上姬千夜,抱着姬千夜的手臂,开心的哼起歌来,神情单纯又快乐。 -- ⋎usⓗuwu♭iz.ℂom 父亲与天子 ‘’夜,你现在怎么不去寻那霁公子了?成天跟我待在一起。”姬婉儿一边给姬千夜梳头发编辫子,一边和姬千夜闲聊。 姬千夜的寝宫里面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平时只有在该用膳的时候,才会来有一两个人送饭过来,顺便拿走换洗的衣物,之前在寝宫里伺候的那些宫人好像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偌大的寝宫里冷冷清清的,姬千夜其实还是比较喜欢热热闹闹的环境,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姬千夜觉得实在是烦恼的很。 现在这个情况,倒是便宜了姬婉儿,她对姬千夜这个姐姐十分迷恋,恨不得成天和姬千夜黏在一起才好,现在每天给她早上给她端茶倒水穿衣服梳头发,晚上给姬千夜端洗脚水她都开心的不行,不像个小丫头,倒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妈子一样,对姬千夜那是寸步不离。 看着镜子里正在摇头晃脑给自己梳头发的姬婉儿,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 “成天跟着他像什么话,毕竟我也是公主,仗着我总是主动示好,那霁月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这样下去以后还不得事事顺着他,那可不行,成何体统。”不想看姬婉儿那满口晃眼的白牙,姬千夜干脆闭着眼睛,老神在在。 姬婉儿点点头,“就是得这样,据我观察,现在的男孩子,但凡有几分姿色,或者是家里有点钱财势力,总是觉得自己高攀不起,我看那霁公子三番五次不从你,装腔作势,还不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姿色家里面有点钱就了不起。其实夜你的姿色和实力哪一点不比他好,真是不识抬举!”@iⓟo⓲.ⒸoⓂ(aipo18.com) 听了姬婉儿一席话,姬千夜有点愣住,她睁开眼睛,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姬婉儿,头发从姬婉儿的手心里滑落出来。 “你知道你今年多少岁?” “九岁啊。” 姬千夜哭笑不得,“你才九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姬婉儿想了一下,“书上都是这么讲的,再说了,你和霁公子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观察过的,我觉得霁公子还是很喜欢你的,就是太高傲了,我们得想方设法挫挫他的锐气……”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和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探讨自己的感情生活,姬千夜凑了过去,很认真的问:“喂,姬婉儿,你说我们该怎么挫挫他的锐气?” 姬婉儿想了想:“自古以来,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但是!你要明白这么一点,只要是主动追求的那一方,必定是占据弱势的,所以,我们首先要扭转你处于弱势的这个状态……” “公主殿下,陛下请您一起去用膳。” 姬婉儿的这套理论还真的着实有道理,就在姬千夜听得聚精会神的时候,之前说要保护姬千夜安全的那些带刀侍卫突然就出现在了寝宫的门前。 姬千夜十分扫兴,十分扫兴。 “这才什么时候,就去用膳,用的是早膳还是午膳呢?” “回殿下,是早午膳。”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那我现在就去和父皇用这个早午膳。” 姬千夜看了姬婉儿一眼,见姬婉儿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便就起身跟着那带刀侍卫朝着皇帝的寝宫走去。 “好好计划计划,详细的写个计划出来,一会儿回来了,咱两再好好商量这个事儿。”临走出门的时候,姬千夜急忙对姬婉儿交代了一句。 姬婉儿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要担心,这里,都是计划,嘿嘿嘿……” 伴随着姬婉儿奸诈的笑声,姬千夜踏出了寝宫的大门。 以往皇帝都有自己专门用膳的地方,只是皇宫实在是大得很,走来走去历代皇帝也都觉得十分繁琐走的也很累。 后来慢慢这些繁文缛节简化了,皇帝用膳的地方,要么是书房,要么是皇帝的寝宫,离皇宫的厨房也不是很远。 姬千夜随着那些带刀侍卫来到了姬郑的寝宫,用膳的席位已经摆好了,姬郑坐在上席,蓝月儿坐在姬郑的左侧。 姬千夜站在门口,远远看见姬郑神情冷漠,蓝月儿也不似以往那么面露笑容,自己的亲生父母,突然一下倒是陌生的很,姬千夜突然就很想去找霁月,其实单凭感觉来说,姬千夜觉得霁月是个很温暖的人。 但是脑海里各种想法千回百转,姬婉儿那套反败为胜的理论再一次浮现在了姬千夜的脑海,为了今后能够在和霁月成家之后占据绝对的领导地位,姬千夜还是及时的打消了去找霁月的这个念头,要让霁月明白,自己也不是必须得时时刻刻粘着他的。 “父皇,母后。” 姬千夜站在寝宫门口给皇帝皇后问了安,跪下来磕头,她从下就是个十分懂得在人前守规矩的人,之前在太子学读书的时候,教她读书认字的师傅就曾说她“看起来迟钝愚笨,却实在聪慧过人”。 姬郑点点头,冲着她挥挥手示意:“起来吧,夜儿,坐到父皇身边来。” “孩儿不敢。” 姬千夜撑着地站起身来,远远站在门口掸了掸身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弯着腰坐在了次席,习惯十分谦逊工整。 姬郑拿起了手上的银箸,夹了一块肉放到姬千夜面前的盘子上,长叹一声:“夜儿出身银狼一族,整个王朝就只有我和你母后知道,身为你的父皇,朕却从来没有见过夜儿的真身,不知道是不是朕的真龙血脉太过强大,还是夜儿对父皇有所隐瞒呢?” 姬千夜拿起银箸抵在自己的虎口处,还没有打算吃东西,“父皇,孩儿并不知道什么叫做银狼,孩儿只知道自己是父皇的血脉,是大周朝的公主。” “哈哈哈。”姬郑笑了笑,看了看蓝月儿,银箸朝着姬千夜的方向点了点,“这个丫头啊……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皇后,你还记不记得夜儿八岁生日那一年,夜儿和其他兄弟姐妹们给我们两表演了一个节目,朕问每个皇子公主,问他们要什么奖励,朕还记得,姬仁说想要一匹千里马,长公主想要一把香满了宝石的梳子,只有夜儿对朕说,‘孩儿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父皇和母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朕当时就在想,为什么夜儿,总是那么懂事呢? ” 蓝月儿跟着笑了笑,这才十分慈爱的看了姬千夜一眼,整个人这才显得温柔起来。 “父皇谬赞。” “和父皇母后在一起,不要拘谨,快吃点东西吧。” 听着姬郑这么说,姬千夜才夹起盘子里面的肉,一口吃到嘴里,慢慢咀嚼。这顿早午膳,倒是丰盛的很,什么肉都有,牛羊肉不必说,还有姬千夜最喜欢吃的鹿肉。 姬千夜从小就喜欢吃肉,对蔬菜水果向来是不感兴趣的,而且饭量也很大。 前段时间霁月和姬千夜几乎一天三顿都在一起用膳,眼看着姬千夜经常不费力的吃掉了一整只鸡或者一大条羊腿,有的时候睡觉之前饿了,还会倚靠在床边吃点心,霁月便就时常感慨,姬千夜这么能吃,怎么没有长成个大胖子。 而小七则非常担心,姬千夜就算是现在没有长成个大胖子,可能以后成为一个胖女人的潜力非同小可。而且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的告诫霁月,很有可能按照霁月以后的俸禄,不一定能养得起她,而霁月则坚决不承认自己可能养不起这个女人。 不一会儿,虽然不是很饿,但是姬千夜已经把自己的眼前的一盘鹿肉吃完了,边上眼疾手快的宫人很乖巧的把白切的牛肉换到了姬千夜的面前。 “夜儿,朕听说,你前几天在宫里面杀了几个人?” 姬千夜点点头,放下手上的银箸:“禀父皇,那几个奴才辱骂孩儿,孩儿便将他们处决了。” 姬郑抿了抿唇,银箸的头部点了点大理石的桌面,“四个人,你杀了四个人,一个死于剖腹,三个被砍了头,是你动的手,还是找人动的手?” “孩儿亲自动的手。” “呵,”姬郑轻声笑了笑,“倒是和朕相像的很,看来就算是坐朕的位子,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对吗?” 姬千夜猛地放下手上的银箸,跪在地上,“孩儿不敢,孩儿一介女流之辈,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孩儿实在是觉得那些奴才太过分了,杀鸡儆猴,是孩儿太冲动了,希望父皇不要怪罪孩儿。” “夜儿,你毕竟是公主,你也该知道我们宫里面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在整个王国,除了朕以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夺人性命……”姬郑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只有朕,明白了吗?我的女儿。” 姬千夜依旧是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知道了,父亲。” “记住,这是谁的王国,这是谁的王座。” “知道了,父亲。” 姬千夜没有抬头,便只跪在地上,听见姬郑起身渐渐远去的声音。 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有没有和这难以揣测的皇帝——自己的父亲一起离开,姬千夜抬起头,及其安静的宫殿里,只有蓝月儿还端坐在那里,端着杯茶放在嘴边慢慢的品尝,气氛实在是难以形容,隔着长长的餐桌,远远看过去,几天前还十分亲切的蓝月儿似乎变得遥远,变得十分遥远。 蓝月儿没有说话,姬千夜便就只是跪在那里。 “起身吧,夜儿。” 一刻钟之后,蓝月儿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清冷淡漠,像是深秋清晨的冥冥薄雾,透过水汽,传入姬千夜的耳膜。 “谢谢母后。” 蓝月儿站起身来,一边的女宫人赶忙拿起披风披在了蓝月儿的肩膀上,弯腰为她系起来。、 “夜儿,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是绝对的,那就是权力。至高无上,不可侵犯。” 蓝月儿转过身,朝着内殿走去,走到内殿门边的时候,她顿住了脚,“不管我以往怎么教导你,谨记谨记不要挑战至高无上的皇权。” 说完,蓝月儿优雅的转身离开了。 蓝月儿离开之后,姬千夜弯腰坐在了餐桌前面,吃完了一整盘白切牛肉,又端了一盘烤鸡在手上,才离开。 -- 玄武观(1) “你去哪儿了,夜,怎么现在才回来?” 姬千夜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姬婉儿正拿着本书坐在窗沿上,一大片红色的帘幕,若隐若现的在她身侧飘荡,那帘幕随着吹进寝宫的风轻轻晃动。 姬千夜进门的时候,姬婉儿依旧是低着头看着手上书卷,十分入神,姬千夜快走到跟前了,姬婉儿都没有抬头。 “在皇帝皇后那里,大吃了一顿。” 姬千夜把手上的烤鸡放在窗台上,坐到了姬婉儿的对面,一条腿翘在窗台上,另一条腿搁在地上,拿起一条鸡腿递给姬婉儿。 “我最近都很少吃肉,我最近主要是吃素的,书上说了,荤腥吃了会长胖,我要保持窈窕的身材。”姬婉儿这么悠悠的说着,端起放在腿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姬千夜瞥了一眼姬婉儿手边的书卷,《窈窕淑女的秘诀》,姬千夜抿了抿唇,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拿起鸡腿放在自己的嘴里,吃了起来。 “皇帝皇后?这么疏远,以往在我面前,你可都是称呼他们父皇母后。”姬婉儿十分怜爱的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他们担心我觊觎皇位,想做皇帝。”姬千夜十分玩味的笑了笑。“今天对我的态度十分奇怪。” “哦……”姬婉儿恍然大悟,“夜,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打算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这两天整个皇城都在盛传你将是大周朝的新皇帝,替代现在的皇帝。” “我只是去酒楼睡了一觉,我就成了皇帝了?哪来的无稽之谈?”姬千夜觉得好笑,一口吃掉手上的鸡腿,姬千夜大口吃东西的时候,姬婉儿觉得她的表情凶残的很。 “你出宫的那天晚上,据说有人在皇城附近的一座桥上挖到了一块天降神石,上面预言,你才是真正的真龙,你是给大周王朝带来光明的女人。” 姬婉儿一脸敬仰的看着姬千夜,“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登基?” “噗……”姬千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我只是个无辜的一无所知的人,谁知道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可能根本都没有所谓的天降神石,不过是民间艺人的杜撰而已,世风日下,现在大家都不爱做些正经事,整天就想这些有的没的。” 姬千夜走下窗台,姬婉儿跟着追在了姬千夜的身后,“是真的!据说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亲眼所见!” 姬千夜挥挥手,“好了好了。不要乱想了,还是睡觉吧。”姬千夜一屁股坐在床边,然后躺了下来,看见自己头顶的帘幕。 姬婉儿凑了过去,跟姬千夜挤在一起,屁股撅了撅,姬千夜便朝里面挪了挪给姬婉儿腾点位置出来。 “夜,那最近我们就不去找霁公子了?”姬婉儿拉过姬千夜的手臂,枕在她的臂弯里面,小时候,受了委屈回来了,姬婉儿时常就蜷缩在姬千夜的臂弯里面寻找安慰。 姬千夜拍了拍姬婉儿的后背,闭着眼睛,感觉十分疲倦,“不找了不找了,你不是说了,追男孩子不能太积极,得吊着他。再说了,我现在就是想出去,有人也不愿意呢……” 爹娘的面孔在脑海里来回游荡,忽远忽近,倏而变得陌生起来。 姬千夜长叹一声,温暖的手掌在姬婉儿的后背轻轻抚摸,“睡吧睡吧,人生无常,不要想太多。” “知道了,夜。” 姬婉儿打了个哈欠,便也跟着睡了。 子夜时分,姬千夜忽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兽灵离了身,站在床边,已然幻化为原型。姬千夜皱了皱眉,抬起头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自己,还有紧紧缠在自己的身上的姬婉儿。 “呵呵……你在梦境中,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必拘泥。” 忽然有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姬千夜诧异的转过身,发现身后一片浓郁的白雾升腾而起,慢慢充满整个房间,姬千夜发现自己已然化为人形。 感觉被人操控,随意让自己兽灵离身,随意幻化自己的身形,姬千夜顿时觉得有些懊恼,怒火便涌上心头,正当她想要发怒的时候,一阵莫须有的清风迎面吹来,这风看似轻柔,却像是有冰雪拂面,极寒极冷,姬千夜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抬起手臂遮挡脸庞,手臂放下一张妇人的老脸便已经近在咫尺。 “你是哪位,报上名来。” 姬千夜向后退了一步,离开那张贴在自己的面前的脸孔稍微远些,打量这个老妇人。 这老妇人穿着十分奇怪的衣服,姬千夜脑海里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去形容,扎着满头花哨的辫子,就像是从遥远山区出来的人。 “嘿嘿嘿,”那老妇人裂开嘴笑了笑,露出和外表十分不相称的一口白牙,“殿下果然是银狼一族最强的血脉,老身引殿下兽灵出窍,殿下依旧气定神闲,悠然自若。” 姬千夜冷笑一声,“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只管报上你的名号,来到这深宫大院所为何事,本宫不喜欢跟闲杂人等打哑谜。” “老身无忧,本是玄武观那口万年老井边上的一颗银杏树,三千年前,我还只是一棵懵懂的银杏树,有一日,玄心祖师在树下得道升仙,我亦受其道心仙气感染点播,得了这个仙身,一千年前,玄心祖师路过玄武观,见我与落在树梢上的喜鹊儿和鸣,心生欢喜,便赐我无忧这个名字……” 姬千夜本在听着无忧说话,只是说着说着,无忧突然抽噎起来,潸然泪下。 “你名叫无忧,可是现在为什么忧心忡忡,泪流满面?” 姬千夜打量着无忧,见她正在用衣袖抹眼泪,便递了一块绢帕给她。 无忧接过绢帕,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 “玄武观,这个名字,我倒是熟悉的很。” 什么熟悉的很,姬千夜分明是清楚地记得,前段日子在上朝的时候,宰相霁项燕因为玄武观的事情和皇帝发生了一些嫌隙,具体发生了什么姬千夜倒是不清楚,但是当时便惹得姬郑雷霆暴怒。只是事关大周王朝的皇帝,又是自己的亲爹,姬千夜只好装作糊涂,静观其变。 “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只是这天下凡人云里雾里,没想到殿下你也是这样的人!不要做自欺欺人的事!” 姬千夜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无忧看了姬千夜一眼,“殿下随老身来便是。” 四周的雾气依旧没有散去,这让姬千夜想起以往数万年在混沌中与无数同族兽灵厮杀的日子,她不耐烦的挥挥袖子,想把眼前的雾气赶走散去。 “怎么,殿下不喜欢这些雾气?” “看见就烦。” “老身觉得还可以,到哪儿都喜欢带着雾气。” “你一颗老树精腾云驾雾干嘛。” “这样显得比较有气质。” “……” “而且我不是老树精,我是树仙。” “……” 姬千夜赶不走那些雾气,因为无忧坚持这样比较有气质,于是姬千夜便跟着无忧,穿过屈曲盘旋的小径,也不知道去往何处,只感觉自己在一团白雾中徘徊,比在混沌中还要混沌,最起码混沌中还有一些鬼火跳跃引路。在这一团白雾中,姬千夜就只能看见无忧垂垂老矣的背影。 -- 玄武观(2) 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多久,姬千夜实在是走的烦躁,便想询问这路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好歹有一团雾,为什么不驾着雾走,这腿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就在姬千夜刚想幻化为原型,准备四脚奔走时,无忧突然就转过身,一只手穿过雾气准确的拍在姬千夜的肩膀上,“到了,殿下。” 姬千夜点点头,发现身边的雾气尽数散去,眼前顿时就变得神清气爽。 只是姬千夜看着周边的断壁残垣,还有漆黑的天幕,一脸疑惑的看着无忧。 无忧没有再和姬千夜说话,只是甩甩袖子,进入了回忆中。 进入回忆的瞬间,姬千夜便站在了一颗银杏树面前,鼻尖抵在银杏树上。 无忧凑了过来,抬起手抚摸姬千夜眼前的银杏树,表情变得十分美好。 “你看,这棵美丽挺拔,充满灵气每年都能结出很多果子的银杏树,就是我,无忧。” “所以你大半夜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欣赏这棵树?” 无忧摇摇头,皱着眉头,“当然不是,殿下往西方看,那里边是事情发生的地方。” 姬千夜往右边看去,果然看见玄武观内灯火通明,姬千夜迈着步子,往道观里面走去,无忧跟在身后。 “年后那一日,皇帝皇后去鹭江游玩赏雪,回程的时候途经此地,一时兴起,便进入玄武观问道。”姬千夜站在道观前,果然见蓝月儿很姬郑两人互相搀扶着下了车辇,往道观里面走去。 “皇帝向玄武观玄空道长问道,道长便劝说皇帝要以仁爱治天下,就这一句话,引起皇帝皇后震怒,便一夜之间杀光了这玄武观上上下下130余道士,连刚入观的的小道士都没放过……” 说着说着,似乎是说到了伤心处,无忧再一次抽泣起来。 姬千夜看向四周,皇帝皇后站在道观里面,一群官兵举着火把把道观围了起来,帝后脚下堆满了尸体,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里面还有几岁的孩子。 姬千夜看着刺目,不忍心再看,便侧过脸,闭上了眼睛。 “父皇为何要这样?” 姬千夜轻声问。 这般说着,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只见四周一片火光,整个道观道士的尸体在火光中燃烧起来,火势凶猛险恶,很快便将这个道观变成一片废墟。 “说起这个皇帝,我就气的想杀了他!”无忧大吼起来,“他做了皇帝之后,不仅加重赋税徭役,而且杀虐成性,只知享乐,不知民生疾苦,又或许是他故意为之,谁又知道呢?只是那潜伏在他血脉的真龙,早已经被伤及元神,镇不住他了!” 姬千夜点点头,看着站在道观中央的帝后,两人本该是人中龙凤,福泽天下万民,可是姬千夜透过那火光看他们,却发现,二人早已变成青面獠牙,黑气环绕在周身的魔鬼,看着被烧毁的道观,被无辜杀害的道士们,一起狞笑,十分愉悦。 “不仅如此,”见姬千夜动容,无忧跑到姬千夜面前,“去年年底,皇帝皇后微服出宫,在那鹭江边上的一个小村遭人怠慢,回宫便派人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前几年江北水患成灾,本该救济灾民的钱财,帝后都用来享乐挥霍,最后是尸殍遍野,民生哀怨,殿下难道都不用眼睛去看,不用耳朵去听吗?帝后这些年,造了多少孽,造了多少孽啊!” 皇帝苛政皇后视若无睹,这些年姬千夜不是没听过,只是那两人是她的亲生父母,姬千夜又能如何?一时间,她开始迷惘起来。 “殿下切莫陷入迷惘失落之中,更不能妄自菲薄!现在天下盛传殿下才是当今真龙,如果殿下真的还有点良心,为何不取而代之?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啊!” 姬千夜抿了抿唇,“我只是公主,怎么取而代之?再说了,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已经是当今太子,只有他才能继承大统。” 姬千夜转过头,无忧摇了摇头,“无忧只能帮殿下到这里了,切记切记,殿下继承大统是天命所归,切莫妄自菲薄,这不是帝王气象。” 说着,无忧猛地伸手在姬千夜的后背推了一下,姬千夜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屋子已经被火光包围,姬婉儿已经被烟熏得昏了过去。 “呵,最是无情帝王家。” 姬千夜冷笑一声,抱着姬婉儿从床上跳了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剑,纵身一跃,冲了出去。 “大哥,这次围剿逆贼,您可真是功不可没啊,要不是您及时发现的早,只怕这逆贼早就和边境的叛党结合起来,威胁到大周王朝的稳定了!” 姬义骑在马上,看着公主殿冲天的火光,又看了一眼今天从皇城护卫队调用的50精锐高手,就不信不能把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姐姐按死在今时今日。 姬仁笑了笑,冲着大殿的方向作揖拜了拜,“这还得感谢父皇相信儿臣,儿臣擒获了这反贼的同党,缴获了反贼和边境叛军的来往书信,才发现这反贼虽然贵为公主,却不知满足,一心密谋勾结叛党推翻大周王朝,觊觎父皇的皇位!父皇现在有生命危险,做儿子的,怎么能坐视不管!既然父皇不忍心大义灭亲,那儿臣就只能亲自出马,就算是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也是为了整个大周王朝,为了父皇!” 姬义冲着姬仁作揖,“皇兄辛苦。”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围剿公主,本就是皇家的私事,传出去也是家丑,有损皇室名声,说来说去,也就给跟着过来的50精锐高手听,要么就是说给自己的听。 太子师傅傅之言也骑在马上,安静的伫立在姬仁身后,这一切都是他在给姬仁出谋划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辅佐储君的路上坎坷,他早就做好了有一天要为他铲除异己的准备,也做好了为了送他上皇位而牺牲一切的准备,从成为太子师的第一天起,他可能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傅之言现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看着前面姬仁的背影,以前他那么小,现在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背影也从以往的稚嫩瘦削变得宽厚结实起来。 所有想法转瞬即逝,傅之言聚精会神的看着燃气熊熊烈火的公主寝宫,抬起头看了看飘着白雪的天空和快要淹没脚踝的积雪,只希望这漫漫长夜赶快结束,只希望皇城这场大雪,快点结束。 霁月躲在公主寝殿的假山后面,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眼看着就要朝假山外面走。 “少爷,不要急,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我们花了这么多银子买通门卫进宫可不是为了找死的。” 小七拉住霁月,紧紧攥着霁月的手臂。 “千夜还在里面呢。”霁月的手掌紧紧地扣在假山上,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过少爷,这个皇宫可真大,公主殿下可真有钱啊,你看殿下的寝宫都烧了好久了还没烧完,真是很大的房子啊。” “……” 就在众人揣测姬千夜和姬婉儿可能已经被烧死在寝宫的时候,抱着姬婉儿冲到门前的姬千夜,一脚踹开了寝宫的大门,破门而出 看着从大火中冲出来,手臂还抱着姬婉儿的姬千夜,姬仁姬义顿时一脸诧异的看着姬千夜,姬千夜则冷笑看向他们,姬千夜武功了得,这在整个皇朝早就不是秘密了,围绕在四周的精锐高手下意识纷纷拔剑,一时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姬千夜兽灵火气大盛,心中涌起把他们杀光的残忍想法,一时间杀气弥漫,马匹感受到来自兽灵的威胁压迫,纷纷不安躁动,来回走动,想要离开。 外面还在下着大雪,本来被烟熏昏过去的姬婉儿受了凉气刺激,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很快清醒过来,她有些恐惧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抱着姬千夜的手臂不撒手。 “站我身后,不要乱动。”姬千夜低声说,姬婉儿便十分乖巧的躲在姬千夜的身后,后面的房子火光冲天,姬婉儿虽然只穿了单衣,倒也不算是特别冷,姬千夜更不用说,她的兽血本来就热,十分耐寒,就算是什么都没有穿在身上,姬千夜都不会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寒冷。 “知道本宫寝殿失火,特地带这么多人来帮忙,两位哥哥真是有心了。” 姬千夜手上握着宝剑,剑未出鞘,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众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姬仁姬义的脸上。 姬千夜生来就是银灰色的眸子,在这冲天火光和白雪的映衬下,闪烁出幽幽的蓝光,颇有些摄人心魄的感觉,就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姬仁和姬义,也觉得被姬千夜看着,十分不自在。 “大胆逆贼,本殿没时间跟你在这说废话!你贵为公主,却勾结边境叛党,妄图谋朝篡位!你们来往的书信我们已经截获了,人赃并获,今天,你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出去!” 姬义回过神来,大声呵斥姬千夜,显得名正言顺。 “太子殿下,本宫想知道,父皇可知此事?”姬千夜幽幽的看着姬仁。 “怎么,难道你怀疑我们胡编乱造不成?!”姬义赶忙接了过去。 “本宫在和太子说话,你算什么在这插嘴,嗯?” 姬千夜冷冰冰的看了姬义一眼,姬义吃了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气的红了脸。 姬仁瞥了姬义一眼,示意他不要冲动行事,拎起绳子勒了一下来回走动突然之间就变得十分不安分的马匹,挥了挥手上明黄色的布卷,“父皇圣谕在此,不然,我们怎么可能调遣的了这些皇城护卫队的高手?” 姬仁得意的笑了笑,“问问题之前最好用脑子想想,千夜妹妹……恐怕,这是哥哥我最后一次,喊你妹妹了。” 姬千夜扯唇,“可不是么,如你所愿啊哥哥。” -- ⋎ūsⓗūwū♭iz.ℂom 围剿千夜(1) 一直听太子兄弟两人一唱一和在这胡编乱造的小七忍不住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冷笑,“皇宫这些人可只能够能编的,我看公主殿下这段时间一直追着我们家少爷,只管着垂涎少爷的美色,哪有时间出去谋朝篡位?您说是不是,少爷?……哎,人呢?” 小七转过头,朝着灯火通明的地方望去,霁月早已穿过人群,赤手空拳的站在了姬千夜的身侧。 “千夜。”霁月侧过脸看了看姬千夜,露出淡淡笑容。 姬千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银灰色的眸子泛着淡淡蓝光,霁月一愣。 “怎么了,千夜,我来了,你不开心吗?” 姬千夜冷哼一声,“不仅不开心,而且非常生气,加重我的负担。” “……” “再说了。穿过人群过来,不知道挟持个人质过来?” “对,对不起。”霁月赶忙道歉。 “傻子衡。”@iⓟo⓲.ⒸoⓂ(aipo18.com) 姬千夜凑了过去,在霁月的脸上亲了一下。 大周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公主在众人面前与男子亲热,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霁月满脸通红,抬起手摸了摸脸蛋。 “千夜,公众场合……” “闭嘴。” “大胆逆贼,没想到你竟然和宰相府也有勾结!” 看见姬千夜这大胆的行径,竟然在公共场合和男子卿卿我我,实在是有辱皇室颜面,向来是觉得男权至上的姬仁和姬义两兄弟实在是气急败坏。 “而且你贵为公主,公共场合和男子这般卿卿我我,勾勾搭搭,实在是有损我们大周皇室颜面!长兄如父,今天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本殿都要对你严惩不贷!” 向来急性子的姬义坐在马上吼了出来。 “怎么,我和子衡卿卿我我就是有损皇室颜面,那你们贵为太子王爷,弄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出来,诬陷绞杀自己的亲妹妹,就是为大周皇室添光了?” “不要废话!”姬义挥了挥手,“我相信在座各位没有人会觉得你的行为符合公主的身份,跟别说本殿了!” “那本宫让你看不见不就好了?” 姬千夜这么说着,向前纵身一跃,掐着姬义的脖子,把人拎了过来,这一切都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发生,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姬义已经落到了姬千夜的手上。 “放下我弟弟!” 姬仁大吼,想要镇住姬千夜,姬义仰着头身子向后倾斜,不敢动弹。 姬千夜轻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猛地摘下姬义右边的眼珠,姬义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就连站在姬千夜旁边的霁月也被吓了一跳,他自幼生活环境比较单纯,霁项燕虽然贵为宰相,但是也是个文职,打打杀杀霁月其实是见得很少的,这一幕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血腥,霁月有点想吐,但是还是忍了下去。 “子衡莫怕,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宫现在所作所为,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姬千夜一边安慰霁月,一边抬起手把姬义的眼珠捏碎,扔在雪地里,染红了一片白雪,收回的手掌在姬义的身上抹了抹,擦干净血渍。 “兄弟情深,真是感人至深呢。”姬千夜看向姬仁,“那你就让这些精锐高手现在就全部撤离,我们出了宫,什么都好说……说实话,我不想伤人,在座的各位,今天不过是送死罢了。” 姬千夜捏紧了姬义的脖子,笑盈盈看着姬仁,“兄妹一场,我也不想搞得太难看。” 姬义痛苦的哀嚎,捂着眼睛,手指缝里面流出鲜血来。 “大哥,大哥救我……!” 姬义惨叫着。 “仁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次让她跑了,后患无穷。” 傅之言在姬仁耳边轻声说胡。 “可是姬义……” “此女今日不可生还。” 姬仁收敛了神色,慢慢的往后退,姬义见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眼泪混合着鲜血从眼眶里一起流出来。 “大哥……” 姬义颤抖着哭了起来,姬仁却只是侧过脸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姬千夜伏在姬义耳边。 “四弟,你看,皇家便就是这个样子,只讲钱权,哪有感情。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可怜人,我放你一马,你现在就走,不走的话,可就别怪姐姐我无情了,这只眼珠,权当四弟给姐姐赔礼道歉了。” 姬千夜猛地身后把姬义推了出去,姬千夜知道留着他也没用了。 姬义趴在雪地上,转过头恨恨的看了姬仁一眼,便爬起来,撒腿跑掉了。 姬仁倒是没想到姬千夜能放姬义走,傅之言更是没有想到,安安静静的骑在马上,伫立在姬仁身后,傅之言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姬千夜实在城府太深,切不能让她走了,该动手了,仁儿,不要优柔寡断!” 傅之言呵斥姬仁,姬仁当即下令,“把逆贼那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姬千夜拔出宝剑,便与这些精锐高手混战起来。 上万年在混沌中的战斗经验,姬千夜乐此不彼,战斗力超强的体质,这些所谓的高手根本就不是姬千夜的对手,本来还担心姬千夜会遇到危险的霁月,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吊打的皇城护卫队,便趁乱带着姬婉儿朝着假山后面去,把她放在了小七身边,然后又折了回去。 精锐高手慢慢死的死伤的伤,姬千夜杀气太盛,四周的马匹纷纷发出哀鸣声,想要四散奔逃。 姬仁见皇城护卫队不是姬千夜的对手,便想要找人增援,刚骑着马掉头想要往宫内跑,姬千夜便冲了过来,一脚踹飞了姬仁的马匹,姬仁也应声倒地,远远地摔在了雪地里,大概是摔断了胳膊,蜷缩着双腿捂着手臂躺在地上无法起身。 “仁儿!仁儿!” 傅之言赶紧下了马,朝着姬仁跑过去。 “仁儿,你怎么样了?!” 傅之言心疼的抱着姬仁,让他倚靠在自己的怀里。 姬仁疼的满头大汗,从两米多高的马背上摔下来,摔在了结实的雪地上,姬仁疼的大口喘气,脑袋里面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老师,我好疼……” 见皇城护卫队的精锐已经纷纷倒地,一大半都丢了性命,洁白的雪地里绽开了一朵又一朵血肉之花。 姬仁挣扎着抬起手攥着傅之言的胳膊,“老师,仁儿知道姬千夜向来功夫了得,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老师,我们快点逃走吧!” 事已至此,傅之言只能点点头,“仁儿,为师扶你起来。” 傅之言扶姬仁起身,隔着漫天飞舞的白雪,姬千夜右手拖着宝剑,慢慢的朝着姬仁的背后走去,剑锋上有一粒粒血珠从边缘滑落下来。 感觉到背后有人跟上来,傅之言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姬千夜手执长剑,不疾不徐的跟在自己的身后。 “仁儿,你先走!” 傅之言推开姬仁,朝着姬千夜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姬千夜的腰。 “老师!”姬仁喊了一声,带着哭腔。 “仁儿,快走!还记得老师怎么教你的吗?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掉眼泪!” 姬仁点点头,哽咽着朝着前面跑去,姬千夜轻松地把傅之言推开,持剑追上姬仁,从身后把宝剑刺入姬仁腹部,姬仁应声倒地,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丢了性命。 “仁儿,仁儿啊……” 傅之言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他恨恨的指着姬千夜,“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给太子出的主意,你要杀就杀了我!你为什么要杀太子!为什么啊……” 姬千夜面无表情的侧过脸看着傅之言,忽而转过身挥剑砍掉了傅之言的头颅。 霁月远远地跟在身后,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远处姬千夜伫立在风雪中,雪白的地面把整个黑夜都点亮了,却依旧看不清姬千夜的面容,只见那女人拿出一方雪白的绢帕,擦干净剑身上的血迹,然后转过头看着霁月,两人隔着大雪,隔着这沉沉的夜色,看向彼此。 “少爷,我好怕。”小七这么说着,缩在了霁月的身后,其实他刚才已经被吓得尿裤子了,但是他没敢告诉霁月,实在是怕丢脸。 “怕什么,夜这么厉害,如果真如民间传闻,以后继承大统,成为大周王朝的皇帝,你嫁给夜岂不是光宗耀祖?再说了,她还能保护你们不被坏人欺负呢!” 姬婉儿白了小七一眼,笑呵呵的朝着姬千夜跑了过去。 姬千夜摸了摸姬婉儿的脑袋,“婉儿你和霁月哥哥呆在一处,姐姐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夜要去处理什么事情?” “要这天下。” 说完姬千夜便挥剑砍下太子的头颅,拎着太子的脑袋朝着皇帝寝宫走去。 -- 初遇神屠(1) “少爷,我们还是回家去吧,这里让我觉得好恶心好害怕…” 小七站在霁月身后,他闻见自己衣服上隐隐约约传来淡淡的血腥气味。小七有点想吐,而且好冷好饿好难受,他想回家喝点热汤,然后钻到温暖的被窝里睡觉。 环视四周,霁月也觉得奇怪的很,身后的公主寝殿还在燃烧着,漫天火光,诺大的皇城不可能没有守夜人,寝殿燃烧了这么久,竟没有一人来救火,仿佛整个皇城都在和姬千夜对着干,仿佛整个皇城都在绞杀这个女人。 霁月看着慢慢给皑皑白雪覆盖的献血和满地的尸体,其实没有人过来也是好事,千夜本性并不凶残,他不希望这天下人误会了她。 “婉儿,跟我回家。”霁月招招手。 “哎!来啦!”姬婉儿小跑着跟了过去。 小七看着全程都很开心的姬婉儿,拉拉霁月的手臂,小声说:“少爷,你有没有发现,撇开夜公主单独看姬婉儿,我觉得姬婉儿奇怪多了,你有没有觉得?” 小七看着姬婉儿愉悦的笑脸,心底觉得十分怪异,但是一时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 霁月笑着摇摇头,“抓紧跟我回去换条裤子。” 小七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裤子前面都湿了,姬婉儿这个小人精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赶忙害羞的捂着裤子,朝着前面先跑去了。 正是深夜时分,姬郑还在书房里,他端坐在书桌前面,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摊开的一本书,前面是一盏明亮的宫灯,姬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像是在发着呆。 眼前一只飞蛾飞进了宫灯里,一头栽进了火光中,想要飞出来已经是无路可走,只能扑闪着翅膀一边燃烧着一边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尖叫声。 蓝月儿也歪着头耷拉着肩膀,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哭了多久,一条条血丝在她的眼睛里延伸。 她侧过脸看向飞蛾在宫灯里着了火,扑棱着在宫灯壁上拍打翅膀,蓝月儿抽抽噎噎又要哭了出来。 姬郑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哭什么哭?!” 蓝月儿也不是那种寻常的妇道人家,她从自己的袖拢中拿出一方丝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说好了不伤夜儿性命,现在那寝宫里的大火已经烧了快两个时辰了!夜儿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只恐怕现在…” 蓝月儿端坐在那里,嘴巴里面说着话,但是眼睛却不知道看向哪里,像是丢了魂一样。 “你只关心亲生女儿的死活,有没有关心过朕的死活?太子拿过来的书信你也看到了,现在不是我要杀她,而是她早就起了弑父之心!所以你说,到底是她歹毒还是我歹毒?” 蓝月儿低着头,坐在那里不说话,姬郑看了看蓝月儿,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去,拿起蓝月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语气变得柔和。 “再说了,后宫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孩子,少了一个又能如何?如果皇后实在是心里难受,我们两个人可以再生一个嘛,一个不够的话,我们再生十个都行,一直生到你不能生为止。你看怎么样?” 看着蓝月儿依旧是愁苦的面容,姬郑搂着蓝月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皇后,从嫁给朕的第一天起,你就应该明白,这深宫大院,皇权至上,容不得寻常百姓的亲情…” 蓝月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母后,您可太让儿臣失望了。” 就在姬郑哄着蓝月儿的时候,姬千夜一脚踹开了皇帝书房的大门,姬郑抬眼望去,书房外面是一片沉沉的夜,姬千夜站在光影交错的昏暗处,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身后横七竖八躺满了皇城护卫队高手们的尸体。 姬郑松开搂着蓝月儿的手,从榻上站起身来,看向姬千夜,气定神闲。 “千夜,你还好吧?” 姬千夜笑了笑,“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好的很,就是不知道,看了这个,父皇您…还会不会好?” 姬千夜这么说着,把拎在手上的太子的头颅扔在了姬郑的面前。 姬郑刚才多少都受了点惊吓,加上书房里面就只点了一盏宫灯,姬千夜刚才远远的站在暗处,姬郑没有看清楚姬千夜手上还拿着东西,只是远远就闻到了很浓郁的血腥味。 太子姬仁的头颅就那么滚到了姬郑的脚边,姬郑低下头,像是脚下被钉了钉子,直勾勾看向太子姬仁的眼睛。 太子的眼睛还睁得老大,里面红彤彤的都是血丝,透露着惊恐,仿佛在某一瞬间,看见了什么让他害怕到骨子里的东西。 姬郑颤抖着双手,把太子的头颅拿起来,放到自己的眼前,太子的瞳孔里面,清楚的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这是自己的最爱的孩子,姬郑想。 没有人知道,所有的孩子里面,姬郑一直都最喜欢太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唯一一个认认真真抚养过得孩子。 姬郑抬起手轻抚太子的眼帘,太子在父亲温暖的手掌心,悠然闭上了眼睛。 姬郑转身把太子的头颅放在书桌上,然后拿起手边的一方白色的丝绢,轻轻的盖在太子的头顶。 “啊…!” 姬郑转身大喊一声,那喊声竟似虎啸龙吟,震彻整个宫廷。 “今天,朕就要亲手除掉你这个孽子!” 说完,姬郑猛的从桌上的剑鞘里拔出宝剑,指向姬千夜,神情盛怒,发丝散乱。 姬千夜也只是沉着脸,手上持剑,慢慢从阴暗中走到姬郑面前。 “陛下!夜儿!你们不要这样…” 蓝月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站在一边,吼了起来。 “母后,不要怪孩儿狠心,是父皇和太子他们逼我到绝路,孩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姬千夜已经不再觉得难过,只是小心警惕的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尊敬的,被自己的成为父皇的男人。 人们对熟悉的人总是习惯性的不去观察,姬千夜也是如此,这是她做人十几年来第一次观察姬郑,眼前的父皇变得很陌生,陌生的姬千夜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在今夜之前,姬千夜还是很尊敬他的。 “要不是你狼子野心,朕怎么会对你痛下杀手?” 姬千夜冷笑,“说起狼子野心,怎么也比不过父皇您啊,这些年您与母后,滥杀无辜,屠戮百姓,不修德政,弄得哀殍遍野,民生哀怨,到底谁才是狼子野心?坐在这至高无上的皇位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相信父皇一定比儿臣更清楚吧。” 蓝月儿站在边上,红着眼睛看向姬千夜,“夜儿,那些凡人,他们看上去楚楚可怜,其实他们贪婪恶毒,他们的心比你看见的要坏上百倍千倍!你不值得为了那些下贱的人和你的父亲为敌的!” 姬千夜看了蓝月儿一眼,“母后,我知道我们银狼一族是在人间差点灭绝的,但是普天之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的,不能因为一群人的坏而屠戮其他无辜的人,母后觉得,你们这样杀戮平民百姓为乐,真的有道理?” “夜儿!你的爷爷就是被那些百姓给害死的!母后永远忘不了这个恨!你父皇有什么不对,你要这样叛逆?!” 蓝月儿这么说着,表情里面恨意泠然,好像看见了当初让她心碎的一幕。 姬千夜抬起手制止了蓝月儿,“母后,您已经被仇恨侵蚀,我还记得当初您双眼清澈透明,如今,您的双眼已经浑浊不堪。” 蓝月儿转过脸,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她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狰狞的表情,布满血丝的眼睛,她捂着脸,坐回榻上,轻声抽泣。 “孽子,弑兄篡位,现在还打算谋杀皇帝,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母后?” “等我贵为天子,我便有资格!” 姬千夜大吼一声,一剑冲着姬郑刺去,姬郑并不是姬千夜的对手,对战没有几分钟,便落了下风。 姬千夜战斗力很强,姬郑手速不及她,一个不注意,姬千夜一剑朝着姬郑的胸口刺去。 “啊…!” 眼看着姬千夜的利剑就要刺穿姬郑的胸口,蓝月儿尖叫一声,捂着眼睛,不敢去看,可是等了好久,耳边没有传来姬郑被刺伤的声音,却传来宝剑摔落在地的清脆声响。 蓝月儿睁开眼睛,看见姬郑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处,姬千夜却摔倒在地,宝剑丢在了一边。 “没想到吧,朕贵为天子,有真龙护体,你以为你伤的了朕?” “朕才是普天之下唯一的真龙!” “你以为女子能登的上这个皇位?” 姬郑不无嘲讽的看向姬千夜。 姬千夜刚才刺向姬郑的时候,感受到姬郑体内有强大的力量在震慑自己,差点就把自己的打回了原型。 姬千夜站起身来,看着姬郑,没有说话。 “夜儿,只怕今天,你是走不出这个书房了。” 姬千夜摊开手,扔掉了手上的宝剑,“恕我直言,只有真正的天子才配得上真龙血脉,儿臣必须得一探究竟了。” 姬郑有些不解,姬千夜纵身一跃,兽灵离身,跳入了姬郑的神识之中。 -- 初遇神屠2 蓝月儿不知道他们两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见两人忽然之间都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陛下?” “夜儿?” 蓝月儿使劲的晃动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动弹,蓝月儿这才发现姬千夜已经潜入姬郑的神识之中,姬郑神魂被锁,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睛看向蓝月儿,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姬郑看向自己手中的宝剑,又看向姬千夜,示意蓝月儿亲自动手。 一边是自己相伴了一生的爱人,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唯一的孩子,蓝月儿痛苦万分,她知道,就算是自己不动手,他们两个人,今天肯定有一个要丢掉性命,无论如何,今天都是让她绝望难过的一天 就在蓝月儿出神的时候,姬郑咳了一声,皱眉瞪着蓝月儿,蓝月颤抖着伸出手,一边轻声抽噎,一边拿下了姬郑手上的宝剑。 姬千夜兽灵离身,没办法幻化为人形,便以本体的形态在姬郑的神识中游走。 刚进去的时候,姬郑的神识里面一片昏暗,像是被黑暗笼罩的天空,姬千夜到处走动,神识行走速度极快,或者说,不像是走,此刻她更像是可以随意飘动的云朵,或者是一种意念。 只是这朵云有了灵魂,她在姬郑的神识里四处寻路,却只看见四面八方是鲜红的血色和漆黑污浊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整个神识混混沌沌,姬千夜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大片一大片开满大丽花的沼泽地里面行走。 大段大段或是血腥或是残暴的画面片段在这混沌中来来回回漂流,姬千夜几欲作呕。 她化成人形之前,千万年都生活在兽灵域的厮杀之中,她以为那已经是很混沌不堪的环境了,但是姬千夜知道自己错了,兽灵毕竟是灵,没有实体没有血肉,不像人类的残暴和杀戮有这么真实的场景和画面,太过真实,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肮脏艳丽,污秽不堪,难以自拔。 姬千夜强忍着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的冲动,四处游走,真是有意思,姬千夜想,在自己亲爹的神识里游走,连一条出路都摸不着,为什么姬郑的神识竟然是这么阴森诡谲的模样,姬千夜虽在脑海中产生疑惑,但是却并不好奇。 在神识中,一切都是虚拟的,却又十分真实,兽灵移动速度极快,姬千夜不知道已经行走了多远下去,可能是一条漫无边际的长路,或者是看不见边沿的窄巷,不知通向何处。 许久许久,又或是一瞬之间,姬千夜见前方有点点亮光微微闪烁,姬千夜朝着那点点亮光疾驰而去,这才开始好奇,为什么会有两种景象出现在同一片神识里,因为人类的神识是浑然一体的,不可能会有两种景象出现。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姬千夜游移的速度更快了,只想去一探究竟。 那点点亮光似乎就在不远处,可是姬千夜疾驰了许久,依旧在刚才的混沌中,姬千夜有些不耐烦,正当她想再一次加快速度的时候,突然就一脚踏进了一片光明之中。 姬千夜再回过头,身后的黑暗混沌却早就已经再也看不见了,仿佛是进入了两一个世界,不在同一个人的神识之中。 姬千夜环视四周,脚底是青青的柔软的芳草地,周围重峦叠嶂,山环水绕,鼻息里传来各种鲜花甜美的香气。 这美妙的新鲜的一切唤醒了姬千夜好久不能出现的兽性,一朵靠近她鼻孔处的粉红色的小雏菊散发着十分香甜的气味,刺激着姬千夜的大脑和呼吸,像是小雏菊里面甜甜的花蜜,不停的主动的输送进姬千夜的鼻子里面,直到肺部。 姬千夜突然就觉得口渴了,她走到周围的小溪边,先是像是照镜子一般,看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兽灵是个什么模样。 溪水虽然并不广阔,但是十分平静,就像是被刚刚磨好的镜面,清晰极了。 姬千夜看见低头的自己,脸庞映照在水面上,异于常人的浅灰色的瞳孔,银白色的毛发安静的顺从的披散在自己的头上,在白茫茫的一片光之中,毛发散发着十分温暖和健康的光彩。 姬千夜看着自己,忽然就想到霁月,如果霁月发现自己的内里是这样的一个东西,或者说,自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霁月会是什么表情。 姬千夜玩味的笑了笑,甚至开始设想自己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去吓吓霁月比较好。 愚蠢的想法。 姬千夜甩了甩脑袋,眨了眨眼睛,低头啜饮一口溪水,只见溪水里面清澈见底,竟然连一条鱼都没有,溪水却十分甘甜可口。 姬千夜这才发现这里的异常,她又环视了一圈,发现她视线所及之处,竟然没有一个活物,连一阵风都没有,天上的云彩,地上的花草树木,包括小溪里面的水流,竟没有一样是运动的,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好像是画出来的,又好像是在某人的幻象之中。 “哪里来的狗,影响本神修养。”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姬千夜环视四周,却不见任何踪影,这声音自然也不是姬郑的声音。 姬千夜沉思了片刻。 “我不是狗,是银狼。哪位大神麻烦眼睛看清楚了再说话。” “呵呵…”远远传来低沉的笑声,“在我的世界里,不可以有任何活物。” 姬千夜想着这声音既然是从高处传来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人同时和自己进入姬郑的神识里。那这位所谓的大神必定还是蛰伏在这幻象种的某处。 姬千夜没有再说话,只是朝着不远处的山顶走去,走到山脚下,纵身一跃,便就跳至山顶的最高处,俯览群山。 姬千夜目极千里,她扫视这一片重峦叠嶂的山林,山林里没有风,没有水流,没有虫鸣鸟叫,一切都非常的清晰。 “怎么不说话了。” 那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不是不让我打扰你清修?出于礼貌,我也该闭嘴了。” 姬千夜回答他。 “没想到你这只小狗倒是挺乖巧的。” “不要再小狗小狗的叫我了!” 姬千夜有点被惹怒了,她怒视前方,果然在左前方的一片森林里,看见一条漆黑的巨物安静的蛰伏在那里,这幻象里没有太阳,只是白花花的一片白色,有点刺目,于是那漆黑的巨物很快变可以被找到。 “一条龙。” 姬千夜在山顶来来回回走动徘徊,从各个角度看那条潜伏在姬郑神识里的黑色巨龙,只见那巨龙通身漆黑,油光闪闪,没一块鳞片都像是被仔细打磨光滑的黑水晶一般,只是这条威武巨龙的尾巴浸泡在一泉漆黑的泉水中,巨龙皱着眉头,似乎不是很舒服。 “一条受伤的龙。” 姬千夜冷笑一声。 “速速离开此地。” 那巨龙睁开眼睛,隔着茂密的山林远远的瞥了姬千夜一眼。 “我乃是姬郑嫡系后裔,你潜伏在我父皇的神识血脉中,有何居心?” 姬千夜不理会这巨龙的驱赶,只是站在高处和他远远相望。 “居心?”那巨龙神情有些不屑,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块琥珀色的宝石,里面有一团棕色的火焰在燃烧在跳动,“是本神赐给了你们大周王朝皇室以真龙血脉,小狼,如果识相,你应该现在就下跪,给本神磕头谢恩才对。” “谢恩?笑话,我见你分明是借此地疗伤!” 姬千夜龇牙咧嘴,露出雪白的,尖尖的牙齿,低伏前半身,后腿抵住地面,露出威胁的表情。 那巨龙一动不动,姬千夜跳下山崖,蛰伏一般,朝着巨龙潜伏的那片林子走去,因为没有风,所以没有树叶响动的声音做遮挡物,姬千夜的脚步放的很轻很轻,轻到像是春天四月里子时下的一场春雨,何人都感受不到。 “大胆!” 感受到姬千夜的杀意,那巨龙一声震怒,龙吟响彻整个山谷。 姬千夜的兽灵被龙吟震慑,向后滚了好远出去,龙吟停止之后,姬千夜发现一切都变了,之前美好的幻象都不存在了,自己好像是趴在乱葬岗上,尸横遍野,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骷髅和还在腐化的尸体,血水在自己的脚底流淌,姬千夜发现自己的毛发上早就已经鲜红一片,散发着恶臭。 左脚踩在一汪血水里面,姬千夜下意识的抬起脚,虽然是兽灵,不代表她不爱干净,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的转过头,看见自己身后的那条小河,刚才清澈见底,河面像是镜子的那条小河,赫然已经成为一条黑红色的血水河,上面是浮尸在随着小河漂流。 想到自己刚才喝了什么,姬千夜趴在地上,差点吐了出来。 “呵呵…” 见到姬千夜被恶心的不行,那巨龙到时愉悦的笑了起来。 “干嘛不早点现其原形!”姬千夜跳脚,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气成这样,心里面一阵阵的恶寒和止不住的糟心,“你这恶龙,害得我喝了什么鬼东西!” 恶龙把尾巴从那眼漆黑的小泉水里面拿了出来,姬千夜发现一眼望去,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地方还算是干净,看来这条龙过得也不好,至于什么原因这条龙会存在姬郑这昏君的血脉,为什么这条龙要过这种日子,姬千夜脑海里闪过了各种阴暗晦涩的揣测。 “你带着杀意。” 那条龙慢慢腾空,在半空中盘旋,俯下头看向姬千夜。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龙压制在半空,这是百兽之王,也是兽灵之王,姬千夜兽灵之身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有一种原始的威胁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压制姬千夜动弹不得,让她想去朝拜想臣服,这是兽类本能。 巨龙在天空悠然自得的游走,每次从姬千夜的头顶游走过去,就像是黑夜袭来,巨龙实在是太大了,姬千夜想。 “弑父之人不配称王。” “虎毒不食子,我是被逼的。” 姬千夜感觉脖颈处汗毛矗立,一阵嗖嗖的凉意痛彻心扉,姬千夜想流泪,想跪下,不一会儿,这凉意又变成了滚烫的巨热在姬千夜的周身翻滚,姬千夜像是被人当头浇上了沸腾的热水,难受的她又想吐舌头。 吐舌头其实是很丑的,姬千夜想,还是不要吐舌头的好。 “姬郑虽然是我父皇,但是他不配称王,我相信龙大人在神识里变已经有所见闻。” 姬千夜瞥了一眼这修罗地狱一般的神识,真龙要是住在这里都当做没看见,那姬千夜只能自认倒霉。 “那你就配了?” 似乎是看穿了姬千夜的心思,毕竟是觊觎皇位,的确是有了这个想法,而且已经在付诸行动,姬千夜想脸红,但是她现在只是个动物,就算是脸红,真龙也不可能看得出来。 “我乃是银狼一族最强的血脉,在千万兽灵中,我是母神亲自选中的孩子,我是给大周王朝带来光明的人!” 姬千夜仰着头,龇着牙,傲慢和骄傲在她心底油然而生,她回忆起在幻化成人之前,母神温柔的怀抱和叮嘱,母神温柔的抚摸和充满爱意的延伸,那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是母神最爱的孩子。 想到这里,姬千夜无所畏惧。 “神也会看错人。” 真龙瞥了一眼自己四周的地狱般的场景,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尾巴,喏,自己看错人的下场。 神也会看错人,巨龙闷闷的想,真的会。 “母神没有看错我,我在混沌中与千万兽灵激战数万年,如果是个弱者,我早已被别的兽灵吞如腹中,诞生之日,母神亲手抱着送至人间,对我温柔叮嘱,这是银狼一族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 “激战数万年?”真龙悠悠然,“在本神眼里,你不过是个未断奶的婴儿罢了。” 姬千夜皱眉,真龙猛的转头,一团明亮如太阳的火焰从他的口中喷出,砸向姬千夜,姬千夜一跃而起,躲过火球,只是这火气威力极大,姬千夜突然受袭只是被火球的边沿触碰到一点点,头顶上的毛发便被燃尽,变成了一个秃头的狼。 “没毛的小婴儿。” 真龙嗤笑,大概是觉得姬千夜这样有趣极了,“或许你的母神也是个婴儿罢了。” 被烧成秃头姬千夜真的真的很生气,但是被侮辱母神姬千夜是绝不能忍的。 “不准侮辱我母神!” -- ⋎usⓗuwu♭iz.ℂom 初遇神屠3 姬千夜一跃而起,跳上了真龙的背部,低伏着身躯,趴在了真龙的背上。 真龙的背部非常的光滑,那些鳞片更是像是钢铁的护甲,姬千夜的爪子根本就抓不住,便就只能十分幼稚的在真龙的后背上不停的抓挠,想要找个落脚点。 真龙倒是没想到姬千夜竟然真能发疯扑到自己的背上。他懊恼至极,猛的甩动尾巴,姬千夜一个踉跄,沿着真龙背部,一路往下滑落,直到在真龙的尾部遇到受伤的缺口。 察觉到唯一一个落脚点,姬千夜猛的把爪子嵌入真龙的伤口边沿,但是没有嵌入伤口的血肉中去,但是就算是这样,伤口边沿还是有鲜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淌到了姬千夜的爪子上,把姬千夜的爪子都染红了。 “放手!” 那真龙吃痛,龙鳞丢失,恢复极慢,他疗养了数百年也没有把这一片丢失的龙鳞疗养好,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周王室这些年作恶多端导致的。 “你凭什么说我母神!” “你们周王室就没一个好东西,你果然是姬郑的好女儿。” “我跟他不一样,我根本就没有把爪子嵌入你的血肉里面!” 听着真龙的咆哮,姬千夜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干脆从真龙身上跳了下来。@iⓟo⓲.ⒸoⓂ(aipo18.com) 远远的,她瞪了他一眼。 “你去哪,小狼崽?” “我要这个天下,不想与你浪费时间。” “女人要不了这个天下,况且你也不是真龙之身。” “男人女人有什么区别,只要心怀天下,自然能要的了。” 真龙看着姬千夜慢慢远去。 “姬千夜,本神名唤神屠。” “后会无期,神屠大人。” 姬千夜向前疾驰,很快便一跃跳出姬郑神识。 “大胆逆贼,快点放下手上的武器,认罪伏法!” “放开陛下!…” “快点放下武器…!” 姬千夜刚跳出神识,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小七和姬婉儿都站在自己的身边,守护着自己,霁月则把刀架在姬郑的脖子上,和门外的官兵对峙。 见姬千夜苏醒过来,姬婉儿冲着霁月挥挥手,“月哥哥!夜回来了!” 霁月拽着姬郑走到姬千夜的身边。 “子衡,今天你走出这一步,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殿下不用多言,子衡知道,大不了有今生没来世。” “傻子衡,怎么会有今生没来世,我们定会生生世世。” 姬千夜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就算是时间所剩无多,她还是要认认真真的看霁月一眼,柔情万千。 霁月是她遇到最好最好的人,当然,也是最好看的人。 姬千夜又瞥了一眼小七,小七的裤子那里还是湿乎乎的。 姬千夜把视线停留在小七的脸上,是个人都能从小七的脸上都得出,此时此刻,他吓得半死,腿止不住的颤抖,但是还是紧紧的靠在自己的身边,想要保护自己,就算是…死亡。 “还不快放我走!你难道真的想傻了自己的亲爹不成?”姬郑瞪了一眼姬婉儿。 姬婉儿笑了笑,奇怪的事情,她好像是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 姬千夜不止第一次在姬婉儿面前杀人,姬婉儿从来都是笑,而且从来都是明媚的笑,从来都是言笑晏晏,从未怕过,甚至不曾在淋漓的鲜血面前转头。 “你还知道我是你女儿?我娘死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到你?我被下人欺负的时候我们没看见你?我被我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揍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姬婉儿这么笑着,突然眼珠子一转,猛的跳起来,在姬郑的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差点把姬郑的耳朵撕下来。 姬郑尖叫一声,感觉温热的血从自己的耳朵边流泪下来,流到自己的嘴角边。 “小贱种,以前是朕可怜你,饶你一命,要是哪天你落到朕手上,朕一定剥了你的皮!” 姬郑恨恨地说。 “跟夜作对就是跟我作对,我看你是逃不出我们手掌心了…皇帝。” 姬婉儿总是有一种姬千夜说不清楚的懵懵懂懂的邪气。 “你们杀不了我,朕有真龙护体…呵呵呵…” 外面的官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长毛和弓箭,跃跃欲试想要杀掉这些乱臣贼子,但是看见皇帝在姬千夜的手上,他们又不敢动弹。 “快点让开!” 霁月大吼一声,推着皇帝往外面走。 走到广场中间,大概皇城所有的护卫队都来了,几百个官兵把姬千夜他们围在中间。 姬千夜冷静的看着四周,只要皇帝在她手上,他们就不敢乱动。 姬千夜慢慢扫视一圈,想要找到突破口。想着从哪边逃离皇城比较好。 “千夜,我准备了马车在门外,我们出门就上马车,往城外去。” 霁月对姬千夜说。 姬千夜点点头。 有些头晕目眩,姬千夜想,差点站不稳。 她眯了眯眼睛,简直不能喘气,像是被突然间扼住了咽喉,无奈抬起一只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目,放下手的瞬间,便一眼看见,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从皇城东边的角落朝着姬千夜走来。 他的身体轻盈,像是真实的又像是透明的,他穿过大周皇城的阳光,他穿透了所有的官兵,朝着姬千夜走来。 姬千夜愣住了,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之间那男人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两颊,一缕头发像是跌落在琥珀色的双眸里,鼻梁很高,眼神坚毅,嘴唇嫣红,眉目如画,似神似魔。 姬千夜在愣神之际,那人已经走到姬千夜的面前,嘴唇贴近姬千夜的脸颊,扯唇轻笑。 “谁说我们后会无期?” “神屠…?” 姬千夜喃喃自语,她认得这双眸子,但是四周没有任何人看得见神屠,他依旧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你变成女人的样子倒是好看的很。” 神屠忽而收敛了表情,慢慢的走进了姬千夜,就像是□□下,影子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小狼崽,日后你我融为一体。 站在霁月身边的姬郑突然就面色苍白,像是生命从他的灵魂里抽离,他颤抖着,慢慢的就倒在了霁月的怀里。 身体像是被刀劈成两半,灵魂更是被火烧被冰水泡,说不出是冷还是热,比她经历的所有痛还要痛千倍百倍,姬千夜突然捂着脑袋,尖叫一声,手上的武器跌落。 “啊…” 姬千夜继续尖叫,整个人跪在地上,捂着脑袋,一开始是狼嚎声,慢慢的变成响彻天际的龙吟。 本来打算攻击的姬千夜的官兵愣住了,他们看见一条金色的巨龙从姬千夜的头顶腾越而出,然后猛的又冲了进去,回到他选择的笼子里。 一团火焰在姬千夜的周身焚烧,很快就燎尽了姬千夜的每一缕发丝,燎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布料,火焰和冰水在姬千夜周身环绕。 霁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赶忙脱下衣服想包在姬千夜的身上,但是根本无法靠近。 “真龙现世!龙凤桥的预言是真的!” “真龙现世啦!…” “公主殿下才是真龙!…”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从内到位,一层一层,就像是秋天被收割的小麦,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不敢直视姬千夜。 这是个人人都需要救赎的世道。 普天之下。 谁敢杀掉真龙。 很快龙吟停了下来。 姬千夜站起身来,一身轻松,神色自若,恍若新生。 霁月站在边上,看见姬千夜那个样子,他猛的红了脸。 “殿下,还是穿上衣服吧。” 霁月展开外套,他看向四周,在想有没有人看见姬千夜这个样子,虽然所有的官兵都跪了下来,但是他还是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向姬千夜。 他不在乎姬千夜到底是不是真龙,但是他喜欢的女人不能让人看见。 姬千夜摊开手,穿上霁月的衣服,霁月弯腰给她束好腰带,心里才踏实一点。 “向你们的王臣服。” 姬千夜只是轻声说,但是声音却如雷贯耳,贯彻了王朝每个人的耳朵。 “真龙万岁!” “真龙万岁!” “……” 霁月跟着跪了下来,此刻他摄于龙威,也真心对姬千夜心声臣服,只是他跟别人不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姬千夜,看见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秃头,心里感慨万千。 -- 初卿 姬婉儿手上拿着糖葫芦在皇城最热闹的天街上慢慢悠悠的走着,不知道刚才卖糖葫芦那老太婆怎么回事,做出来的糖葫芦实在是酸的很,姬婉儿怀疑自己可能连晚饭都吃不了了,实在是太酸了,牙齿都快酸倒了。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伺候的太监,没走几步,便看到桥头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桥墩上站着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把折扇。 姬婉儿最怕无聊,哪里有热闹就能在哪里找到她。 她生来就十分喜欢凑热闹,看见一群人聚集在那里,她赶忙就凑了过去,使劲挤了进去,挤进了前排。 最近皇城到时都是宣讲姬千夜是怎么继承大统,怎么在皇城显圣真龙之身的,一场比一场精彩,更是一场比一场玄乎,偏偏姬婉儿一场都不想错过,姬千夜是她自儿时起最崇拜的人。 姬千夜现在在宫里面事情比较多,马上面临登基大典的事情,因为这个禅位实在是玄乎得很,大殿里面现在站着的都是姬郑手底下的人,就算是有不少对姬郑的□□很是不满意的,也不见得对这个空降的女皇帝就能有支持的态度。 杂事繁多,据说姬郑现在对于禅位这件事情跟姬千夜都还没有谈拢,还有满朝老臣的死缠烂打,姬婉儿不能像过去一样缠着她,所以时常会到皇城里面来凑凑热闹,姬千夜忙的焦头烂额,自然也是没时间管着姬婉儿在干什么。 “…只见当时满天黄沙飞舞,太阳被遮住了,我们夜女皇摇身变成了一条龙在乌云里飞舞,那条龙同体乌黑,就像是世界上最坚硬的钨钢链子…” 那说书人说的津津有味,姬婉儿听的摇头晃脑,不停的跟着叫好,别人鼓掌她就立马跟着鼓掌。 “…这都是上天的旨意,废掉昏君,送来真龙成为我们尊贵的女皇,我们大周日后必定国运昌盛,国泰民安…!” 说书人抱着手上的折扇朝着天空拜了拜。 “好!” “好!” 姬婉儿其实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因为姬千夜对此也是把持缄默的态度,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民间加上了一些杜撰的色彩之后,姬婉儿便觉得实在是有趣极了,好像自己真的就看见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回宫之后,可得对姬千夜讲讲,姬婉儿开心的想着。现在她不同以往,每天回宫之后,之前总是欺负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对自己可是好的很,每天都有人送珠宝和绫罗绸缎过来,除了姬义以外。 姬义… 姬婉儿这么想着,脑海里浮现姬义的面容,姬义这个哥哥。 在姬婉儿的记忆里,姬义从来都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实在是邪狞的很,他不同于姬仁,姬义完美的继承了姬郑这个皇帝英俊的面容,包括姬郑的恶劣和暴虐,都一同继承了下来。 对,就是暴虐,姬婉儿想,如果说姬仁是诡计多端,那么姬义真的就是特别暴虐,没有什么脑子的人,很容易被姬仁这个哥哥左右。 姬千夜不知道这么想的,姬义虽然和姬仁一起诛杀姬千夜,但是姬千夜到现在也没有说追究姬义的责任。 “为君者,言出必行。”姬千夜这么说,姬婉儿倒是记得,姬婉儿之前说过,会放姬义一马,就只废了他一只眼睛。 “我们要不要去四王爷府上看看?” 姬婉儿对着身后的太监说。 “公主吩咐。” 那太监福了福身子。 这个太监姬婉儿之前是不认识的,但是姬婉儿对这个太监百依百顺的态度十分满意,她转身便朝着皇城主街道南边的王爷府邸走去。 刚迈出没几步,姬千夜便看了看街边的商铺,站住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公主,四王爷虽然生性比较冲动,脾气也不太好,但是他却对兰花确实情有独钟,您可以带一盆兰花过去。” 那太监仿佛是能看穿姬婉儿的心思。 “皇城有一家兰桂坊,他们家的兰花是整个皇城出名的雅致,尤其是他们老板栽培的坊间美人,更是皇城一绝,国色天香啊。” “贵不贵?”姬婉儿现在倒是不愁钱,但是要是知道自己的大手大脚的花钱,姬千夜想必也不会开心,姬婉儿不是视财如命的人,吃穿用度,凡事只要是够用了就行。 “王子公主光临,不会破费太多的。毕竟皇室子弟,都是活招牌,哪个店铺不欢迎呢。” 姬婉儿想想的确如此,他便朝着那兰桂坊走去。 那兰桂坊的门面体面的很,但是却不俗艳,不像一般的店铺大红灯笼挂一排,只是飞檐峭壁都做成了兰花的样式,七彩琉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面的墙壁上爬满了姬婉儿叫不上名字的好看的花朵。 一开始姬婉儿以为是假的花朵,不自觉的伸手掐了一下,才发现是真正的花朵,话多蓝色的汁液在她的手指尖上,把手指染成了蓝色。 “那可不能吃哦。” 姬婉儿刚想把那沾染了蓝色汁液的手指放在舌头上舔一舔,就被人制止了。 美人… 美人… 啊美人… 一看见来人,姬婉儿就愣住了。先是女人般修长的手指剥开珠帘,然后便是一袭白衣随着风飘荡出来。 来人浅浅笑着,像是微风拂面,唇红齿白,乌黑的头发用簪子简单的扣在脑后,其余的长发变就随意的披散在肩膀处。 “参见殿下。” 那人对着姬婉儿作了作揖,撩开衣服打算跪下来,姬婉儿赶忙制止了他。 “别跪,别跪…”姬婉儿结结巴巴的说,“衣服弄脏了,快起来。” “小人初卿谢过殿下。” 听见这个名字,姬婉儿皱了皱眉头。 “你是大将军初庆天的公子?” “正是小人。” 姬婉儿赶忙也福了福身,“失礼了。初大将军为大周王朝立下赫赫战功,初公子不必行礼。” 初卿笑了一声,一口雪白的牙齿。 “不过我爹在朝廷任职,其实我是不可以在外面经商,被抓到可以要面临巨额罚款的,殿下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替我保密啊。” 初卿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柔,还抬起细长的手指放在自己软软的的唇边,姬婉儿忙不迭的点头。 “殿下何以到小店来买兰花?” “殿下打算去探望四王爷,知道兰桂坊的兰花闻名全称,变打算买一盆兰花送给四王爷。” 太监赶忙接上话。 初卿笑眯眯的眼睛看向姬婉儿,姬婉儿怀疑初卿的睫毛是不是一只蝴蝶的翅膀,一直扑闪扑闪的。 一只沦陷在他笑容和温柔声音里面的蝴蝶,再也不肯飞去南方的蝴蝶。 “稍等哦。” 初卿轻声说,然后悄然走到店铺里,姬婉儿赶忙就跟了过去,走进店铺里面。 一室兰花香。 前台有个小厮,但是没有抬头,看都没有看姬婉儿一眼,只是低着头在算账,算盘在他极快的手速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前台放了一把十分好看的宝剑,剑柄上雕刻了兰花的图案,用珍贵的彩釉上了颜色,兰花的花瓣是一颗颗宝石。 姬婉儿抬起手摸了摸,听见珠帘响动,赶忙又收回手。 初卿从珠帘那头走了出来,走过玄关,手上端着一盆兰花,出现在了姬婉儿的面前。 “殿下,这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坊间美人。” 初卿咧嘴笑了笑,露出了满口雪白的牙齿。 你才是坊间美人,姬婉儿在心里想,美人就是不一样,就算是牙齿都要比一般的公子哥白一些。 店内四周都是窗户,以确保店内的花草都能够接受到阳光的照射,这些窗户用的是姬婉儿不认识的彩色的透明窗户,姬婉儿说不出这些东西的名字来,包括初卿的头顶,都是这样的窗户,可以看得见天空,但是也不刺目,阳光温柔的洒落在初卿的头顶和脸庞上,显得他整个人十分的温柔。 “这盆花,好生标致。” 姬婉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这盆兰花,挺拔的叶子像是翠绿的玉石一样好看纯粹,上面盛开的粉红色的花朵,更是娇艳欲滴,大概是刚浇上了水,所以现在还有一些透明的水珠在花瓣上面滚动。远远的,更是有若隐若现的香气朝着姬婉儿的鼻息袭来 “殿下,这盆花,小人已经静心养护了很久了,现在就送给殿下了…公公,您接一下。” 初卿把花递给了一直站在姬婉儿身后的太监,太监接了一下,然后给给初卿做了个揖,“那就多谢初大公子了。” 初卿只是轻声笑了笑。 姬婉儿站在一侧,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然后近距离打量了一下初卿。及腰的长发乌黑柔软泛着淡淡的光泽,大概还有些似有似无的香味,不知道他在用什么洗头发,侧脸看上去像是个漂亮的女人,肤白貌美,嘴唇殷红,一袭白衣束起把他精瘦的腰身,手指修长得很,温柔和有力。 姬婉儿也快十岁了,充满了浪漫桥段的爱情小说,姬婉儿可是看了不少,里面的那些做主角的男人,似乎都是这个模样。 姬千夜说她正道不走,教她学会了读书写字,竟全用在了看小说上面。时常叫姬千夜哭笑不得。 姬婉儿看着初卿实在是入神,走的时候还是太监拉了她一下,她才礼貌的寒暄,出了兰桂坊。 “殿下,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太监嘿嘿嘿的笑了笑,姬婉儿发现这个太监虽然说平时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关键时刻胆子倒是不小,什么都敢问。 姬婉儿眼珠子转了转,“公公,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殿下还小,想要成亲的话,还得再等些年头呢。” 姬婉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前走了几步,停顿了下来,“公主没有特权?比如说先成亲,拿个名分,等到年纪到了再圆房?” 太监什么都没说,只是愣愣得看着姬婉儿。 姬婉儿又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顿了下来。 “初卿婚配了没有?现在有夫人了吗?” 太监摇摇头,“回殿下,初公子尚未婚配。” 姬婉儿点点头,朝着太监勾了勾手指,那太监凑了过来。 “劳烦公公有时间给我查一查,看看这个初卿平时私底下生活都是怎么样,有没有结交甚好的女子,是否有一些出格的行为,好好查查哈。” “好嘞。”那太监点了点头。 -- 姬义 姬婉儿和太监悠闲走到四王爷府邸的时候,应声开门的下人们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朝着管家休息的地方狂奔而去。 “福…福爷,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了!” 那小斯一路夺命狂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他这么一说,王爷府的管家姬福也吓了一跳,愣是没回过神来。 “哪位公主?” 姬福以为是姬千夜过来了,其实四王爷和长公主素来不交好,这个事大家私底下都是知道的。 加上前几天夜里面,四王爷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回到府上的时候,姬福多半知道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可肯定是不能妄议只能揣测的。 这两天听到了姬千夜即将继位的消息,王爷府上更是人心惶惶,众说纷纭。 “是婉儿公主。” 姬婉儿现在是姬千夜身边的大红人,这谁都知道的事情,说不准未来就是女皇帝身边最贴身的女官,现在可实在是得罪不起。 “快、快点,我们去门口迎接公主。” 府上一行人来到了门前,恭恭敬敬的迎接姬婉儿的到来。 “不要这么客气了,礼节这个东西,差不多就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我是来找你们家四爷的。” 姬婉儿从来都不是欺软怕硬的人,也不喜欢摆着套官架子,没有意义,就算是姬千夜现在夺权了,姬婉儿也没想过在仕途上有什么发展。对于姬义,纯粹就是好奇罢了。 姬福走上前去,给姬婉儿磕头,“殿下,王爷前两天受了重伤,最近几天都在卧床休息,恐怕是…不便见客。” “呵,”姬婉儿轻声笑了笑,“亲妹妹也不见?我又不是来杀他的,怕我作甚。” 姬婉儿直接朝着里面走,绕过中央的庭院,找到了姬义居住的厢房。 “你们都在这侯着,我要好好问候问候四王爷。” “殿下…” 姬福刚要开口,姬婉儿竖起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边,轻声说,“你们四爷受伤了,都轻点说话。” 说完,姬婉儿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转身关上门,那太监十分配合的挡在了四王爷的放门口。 姬义的房间很大,装饰陈设算不上十分豪华但是也非常的养眼。 书房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推门进去首先看见的就是书房,姬婉儿走了过去,看了看,书桌上摊开一本兵法书籍,书架子上的毛笔挂在那里,毛笔看起来干干的,砚台里面没有墨水,被洗的干干净净,应该是很久都没有用过了,书架上全部都是兵法类的书籍,书架最上面的刀架上放着一把剑鞘是金色的长剑,上面雕刻着飞舞的龙凤,没有镶嵌宝石。 穿过小书房,就是一个屏风,屏风是十分常见的水墨风景,整个室内十分安静,姬婉儿几乎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当然还有屏风后面传来的,姬义轻柔平缓的呼吸声。 姬婉儿绕开屏风,看见雕龙画凤的红木大床上,姬义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青色的帐幔忽而从姬义躺着的这一侧垂落下来,遮住了姬义的脸庞。 姬婉儿伸手撩开帐幔,挂回钩子上面,然后坐在了姬义的身旁,低头看着姬义。 姬义长着一张和姬郑好像的脸蛋,英挺的眉,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嘴唇总会抿起来,姬义脾气不好,其实不生气的时候,姬义还是个挺严肃的小王爷。 说起来,姬义今年也就只有十四岁而已,他比姬仁小一些,比姬婉儿大了四岁,正好是可以娶妻的年纪,现在皇城里在却再也没有人敢跟他结这门亲了。 姬义现在眼睛闭了起来,左眼绕过脑袋一周,包上了白色纱布。 “四哥。” 姬婉儿已经把手上的兰花放在了姬义窗前的桌子上,拿起在姬义书房里翻出来的一把小匕首,坐在姬义的床边,把玩起来。 姬义睡得昏昏沉沉,大概是失血太多的缘故,姬义的嘴唇苍白的很。 姬婉儿把冰冷的刀刃贴在姬义的脸蛋上,姬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的睁开眼睛,看见姬婉儿坐在自己的床边,拿着把刀贴在自己的脸上。 姬义动了一下,那刀刃实在是锋利的很,割伤了他的脸颊,有一丝鲜血从姬义的皮肤里慢慢的渗透出来。 姬婉儿收回匕首,在姬义的床上擦试了一下,然后把匕首塞进了刀鞘里面。 姬义一脸苍白,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和床上,鲜红的血液慢慢的滑落到姬义的嘴唇里,把他原本苍白的嘴唇染红,姬婉儿眯了眯眼静。 “四哥,你怎么了。” 姬婉儿的表情向来是纯洁无暇。她轻声细语的说话。 “你来做什么。” 姬义不耐烦,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却还是不耐烦,“看我有多惨?” “四哥你在说什么呢。”姬婉儿抬起手擦了姬义嘴唇上的伤口,“四哥,你受伤了。” “要你关心。” 姬义这么说着,姬婉儿抬起手指把姬义的鲜血放进自己的嘴里,吞咽了下去。 姬义瞪大眼睛,这一切诡异的很。 “血又出来啦,”姬婉儿轻轻笑了笑,低下头,猛的把嘴唇贴到姬义的脸上,然后是嘴唇上,吸光了流出的血丝,“哥哥的血好甜呢。” 姬婉儿舔了舔嘴唇。 “你有病!” 姬义像是被侮辱了一般,猛的坐起身子来,大概是因为极度缺血的缘故,头晕目眩,又倒在了床上。 “哥哥,你紧张什么,还记得小时候,没人管我死活,我有一次饿哭了,四哥还把馒头嚼碎了,嘴对嘴喂给我吃呢。” 姬婉儿的声音极度温柔,安静的空气,室内昏沉的光线,少女唇边残留的自己的血丝,这一切让姬义毛骨悚然。 “姬婉儿,你在说什么。” 姬义撑着手臂想起来。 姬婉儿换个位置,坐的离姬义更近一点,按住了姬义的胸膛,“四哥你起来干什么,好好休息。听我的话。” 姬婉儿的嘴唇几乎贴近姬义的嘴唇,轻声细语,“哥哥,夜马上就要做皇帝了,你府上几十口的生死,也就是我姬婉儿一句话的事。” 姬义咽了咽口水,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可以婚配,却依旧尚未成熟的年纪,姬义还是很怕死的。 姬义定定的看着姬婉儿,最后还是乖乖的躺了下来。 姬婉儿指了指桌上的兰花,“哥哥,这是我从兰桂坊给你买的兰花。知道哥哥喜欢兰花,婉儿特地去求了一盆。” 姬义侧过脸看着兰花,又看了看自己的头顶,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姬婉儿拿起刚才的匕首,从刀鞘里拔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抹干净匕首上的细微灰尘。 “哥哥是不是失血太多了,妹妹得尽点心意才行啊。” 姬婉儿这么说着,嘴角含笑,慢慢的划开自己的手腕,不是很深,浅浅的,血慢慢的从血管里流淌了出来,姬婉儿似乎一点都不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姬婉儿走到姬义的面前,把手腕堵在姬义的嘴唇上,“别浪费了哥哥,我们流的血可都是一样的。今天给你喝一点,补补身子。” 姬义满头大汗,从没经历过这么诡异的事情。他挣扎了一下,最后乖乖的张开嘴巴,把姬婉儿手腕留下的温热的血液喝进了肚子里。 不深的伤口没多久就愈合了,血液也自动凝结起来,姬婉儿把手腕拿了起来,掏出自己的一方手绢,扎在了伤口处。 “小时候,我时常被人欺负,我觉特别想把欺负我的人全部一刀刀杀死。后来有一次,我得到了一个机会,那个总是欺负我的小太监,他喝醉了,睡在了池塘边的石板路上。我把他绑了起来,一刀刀的划在他的手腕上,从那以后我就发现,手腕上只划一刀是死不了人的,因为很快伤口就会凝结起来,要划很多刀才行。” 姬婉儿起身来,把割伤自己的刀放在了姬义的枕头边上,弯腰在姬义还沾着血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照顾好我的兰花,哥哥,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姬婉儿看着姬义,站起身来,久久站着,直到姬义从嘴巴里挤出“谢谢”二字,姬婉儿才转身离开。 “呼呼…”直到传来关门的声音,姬义才猛的放松身体,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 禅位1 姬郑病倒了。 自从上次在皇城瘫倒在皇宫里面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奄奄一息的状态。 “哎…” 姬千夜叹息了一声,今天的早朝又停了一天,已经停了两天早朝了。 最近朝廷内部一切大小事务都是霁月他爹霁项燕宰相在打理,但是整个朝廷上下,谁都知道,霁项燕现在是反对声最高的一个。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姬郑皇帝寝殿里面一盏盏浅黄色的宫灯已经被点起来了,温暖又明亮。 除了墙壁上和微漫处的宫灯,还有一排排侍女低着头,拎着宫灯围在姬郑龙床的四周。 最近皇宫里面气氛诡异低沉的很,这些宫人们也都变得十分沉默,不像是伺候主子的温婉宫人,更像是矗立在宫殿里的沉默石柱。 姬郑今年还没有到四十岁,容貌依旧十分英俊,只是一直在他血脉中庇佑的真龙离了体,现在看起来非常的虚弱苍白。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眼睛紧紧闭起来,身上盖着绣着金色巨龙的明黄色真丝薄被,他的下巴有一撮小胡子,随着呼吸上下轻轻抖动。 本来坐在一边书桌上的姬千夜站起身来,之前她都是穿着公主的服装,但是礼部的官员实在是聪明的很,姬郑倒下第一天,当天晚上一条绣着龙凤的金色女皇便服,就托内侍的手,呈到了姬千夜的面前。 当然姬千夜也不会傻到姬郑还没有宣布禅位就穿上女皇便服,她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的便服,发髻绾了起来,不像是个公主,更像是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哥。 姬千夜迈着步子,面无表情的朝着龙床前面走去,直到脚步声在龙床边上戛然而止。 是姬千夜在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姬郑。 “什么时候写。”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姬郑一会儿,沉默了许久的姬千夜才开口问。 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在这昏暗的光线中,她的声音一点都不清脆,变得沉沉的,不怒自威。 自那天之后,在她的额头上,两眉正中间的上方,慢慢显示出一条暗金色的龙纹,仔细看,那龙纹,龙头朝上,龙尾朝下,像是要从姬千夜的额头中间呼啸着飞向天空。 整个寝殿安安静静的,像是所有人都死了一样,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窗外沉沉的夜在慢慢绽放。 姬郑睁开眼睛,本来端着药水坐在床边的蓝月儿凑了过来,她抬起眼睛看了姬千夜一眼,然后垂下眼帘,凑到姬郑的眼面前,手上的勺子舀起一勺子浅褐色的药水递到姬郑的嘴边,十分温柔的说,“喝点药,啊。” 姬郑神色一变,猛的坐了起来,挥手把蓝月儿连人带药推到了床下面,蓝月儿惊呼一声,摔在了地上,药水洒在了地上,先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再抬起头来,便是红彤彤的眼睛,看了一眼怒瞪着自己的姬郑,低声啜泣起来。 姬千夜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姬郑的脸上,姬郑气喘吁吁的倒在了床上。 周围没有个人来阻止,也没人敢来阻止,宫女们拿着宫灯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其他宫人们,也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屏住呼吸。 “夜儿,你不可以对皇帝动手的…!”蓝月儿哭着抱住了姬千夜的腰,生怕她伤了姬郑。 “带母后下去休息。” 姬千夜冲着身后随侍挥挥手,便有两个年迈一点的宫人走上前来,扶起正在哭哭啼啼的蓝月儿,走了出去。 “走吧,走吧,太后…” 其中一个年迈的宫人安慰着蓝月儿,蓝月儿啜泣了两声,回头看了姬郑一眼,然后随着那两个宫人缓缓走了出去。 姬千夜沉默的看着蓝月儿走出门。 姬千夜遣散了姬郑寝殿里所有的内侍,只留下了两位礼部的文书官员和一个贴身的宫人,这个宫人叫做小富,一直以来都是在照顾姬千夜和姬婉儿的生活,比姬千夜还小一岁,平时也是熨帖的很,嘴巴也严实,从不嚼舌头也不说任何人的闲话,有时候姬千夜甚至怀疑小富是不是个间歇性的哑巴。 但实际上,姬千夜十分依赖他。 “你们在门外稍事等候。” 两位沉默寡言的宛如空气一般的文书官员,纷纷作揖,一声不吭的悠悠然退出了寝殿门外,等候传唤。 小富跟了上去,把寝殿的门从里面关了起来。 姬千夜走到姬郑的身边,在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姬郑感受到姬千夜的贴近,他悠悠然睁开眼睛。“你是我的孩子,如果弑父篡位,那就是大不孝,天下人是不是接纳你做他们的统治者的。” 姬千夜轻声笑了笑,“那您恐怕是误会了,我并不是您的孩子,我是母神的孩子。母神将我送到您身边,自然是有使命赋予千夜。”姬千夜伸手撩开散落在姬郑脸颊上的凌乱发丝,语调平缓的说话,“当今天下已经不再是人可以思考的天下了,您亲手将它变成了哀鸿遍野的乱世。人人都想吃上热饭,人人都在想怎么在这炼狱活下去,没有人关心谁是这天下的主宰,真正关心的,也就只有外面那群温饱的人罢了。” 姬郑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 姬千夜凑到他耳边,“父亲殿下,您还有三个儿子,七个女儿在孩儿的手上呢。四弟姬义,六弟姬康,还有一个最小的,尚在襁褓的十二弟姬咏…” 姬郑猛的转过头,借着灯光,直视姬千夜那双浅灰色的兽瞳,因为恐惧而瞳孔放大,“你…胆敢!” 姬千夜冷笑,“姬仁和姬义半夜围剿我,放火烧毁我长公主寝殿,您倒是一声不吭,在那装缩头乌龟,现在我只是说了几个名字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呢,您就这般紧张了?” 姬郑倒是不说话了。 姬千夜拍了拍手,小富从门外把抱着姬咏的高贵妃带了进来。 高贵妃是整个皇城最富有的高家的长女,身份尊贵,娘家更是实力雄厚,前几年南方水患,一大半的赈灾物资都是有高家直接提供并且运输过去的,拥有了高家的关系,像是给王国准备了一个巨大的金库,随时可以取用。凭借着娘家的抬举,高贵妃很快就成为了贵妃娘娘,姬郑也特地多拂照她,让她进宫没多久,就诞下小王爷。 高贵妃依旧是穿着得体,只是头发散乱,金钗都快掉下来了,眼睛红彤彤的,步伐不稳,惊恐不安的看着姬千夜,抱着孩子的手紧紧的抓住孩子的襁褓,因为用力太多,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浅黄色的灯光下依旧是一脸惨白,整个人就像是衣着光鲜的女鬼一样,被小富拉扯着进了寝殿,走到了姬郑的龙床边上。 “娘娘。”姬千夜看见高贵妃来了,伸出手,示意她把怀抱里的孩子递给自己。 “啊…?” 高贵妃整个人颤抖了起来,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她瞪大眼睛,绝望的看向姬郑,无奈姬郑只是平静的躺在龙床上,一言不发。 小富见高贵妃不动弹,便主动走上前去,从高贵妃手上把孩子抱了下来,递到姬千夜的怀里面,然后拽着高贵妃朝着门外走去。 “啊……啊……!!!!!” 在殿内,在姬千夜边上,高贵妃不敢出声,刚出了门,姬千夜在寝殿里面听见了高贵妃凄厉的叫喊声,像是发了疯的女人,那凄厉的叫喊声,在皇帝寝殿宽阔的走廊上,来来回回的飘荡。 “不明智的男人,甚至会害了自己的女人。” 姬千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怀里的姬咏,她抬起手,用食指的指节,轻柔的抚了抚姬咏的又白又嫩的脸蛋。 “咏儿,我的好弟弟,以后姐姐养你长大,好不好?” 姬郑躺在床上,姬咏被姬千夜抱在怀里,姬千夜低着头逗弄他,外面是高贵妃持续不断的凄厉的叫声,还有她疯狂砸门的声音,姬郑紧紧的握住拳头,猛的敲了一下身下的床铺,大喊一声,“我写!” 小富一听,甚至没有等姬千夜下命令,转过身径直跑了出去,把两位文书官员叫了进来。 “姬郑,大周皇帝,因身体不适,现在要禅位于本宫,大周长公主姬千夜,写下禅位诏书给太上皇过目,收回皇帝印,并命礼部文书连夜誊抄一万份,发至各州,全城张贴禅位诏书。” “遵命,陛下。” 两位文书官员,开始草拟禅位诏书,一位史官奉命入内记录,姬郑脸色苍白的坐在床上,看着姬千夜言笑晏晏的逗姬咏玩儿,然后把高贵妃叫了进来,孩子还回了高贵妃的怀里。 高贵妃当场就失声哭了出来。 “陛下…!!!!我们要见皇帝陛下!” 霁项燕帅领着众大臣已经在门外站了一天了,早朝之后就开始站在门外等着觐见姬郑,但是始终被拦在门外,如今见文书官员和史官都走了进去,刚才又见识了高贵妃在走廊上歇斯底里的疯狂一幕,便实在是按耐不住了,一个个高呼着要见皇帝 霁项燕更是向前一步,打算硬闯进去,刚走到门前,小富便从里面打开了们,霁项燕一头装进了姬千夜的怀里,站在霁项燕身后的众官员,看见这一幕,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姬千夜身材高挑,甚至比霁项燕还要高一点,霁项燕踉跄着向后退了几部,抬起头便看见姬千夜嫣红的唇和严肃的面孔,顿时哑口无言。 “公…公主殿下…” 霁项燕结结巴巴的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着姬千夜的眼睛,只敢低伏着脑袋。 “公主殿下…?霁大宰相怕是太失了礼数了吧。” 小富站在姬千夜的边上,冷冰冰的看着霁项燕。 -- 禅位2 姬千夜抬起手,示意小富没必要生气,更没必要训斥当朝宰相。 “富公公,这可是我们当朝的宰相。”更是霁月霁公子的父亲。 下面这句话。姬千夜肯定是不会说出口的,她相信霁项燕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傻到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小富更是姬千夜一个眼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霁项燕红了脸,他其实是个十分倔强要强的人,虽说两袖清风,但同时脾气也不是很好,霁月从小到大被他揍了不知道多少回。 只是现下遇着了姬千夜,不知道怎么了,这女人年纪轻轻,可实在是云淡风轻,冷静的可怕,霁项燕竟然有时间也发不出脾气来,更是说不出什么顶撞的话来。 尤其是想到姬千夜和自家儿子霁月的那层关系,具体到什么地步了,霁项燕真是想都不敢想,在整个国家和儿女私情之间,霁项燕第一次像今天这样纠结。 “宰相大人,您的心情本宫十分理解,您是我们大周王朝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好官,您没有顶撞本宫的地方,更没有顶撞父皇的地方,何必如此羞愧?” 姬千夜双手扶住霁项燕的双臂,把霁项燕扶了起来,让霁项燕正视着自己。 “公主殿下,臣…” “禅位诏书已拟,请殿下过目。” 霁项燕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一位礼部的文书官员便就已经把禅位诏书呈给了姬千夜,并把皇帝印交到了姬千夜的手上。 文书官员一个个看起来沉默寡言,实际上都是人精,如今谁能主持大局把持朝政,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霁项燕一愣,姬千夜冲着霁项燕微微一笑,拿起禅位诏书,简单过目了一下,吹了吹上面的皇帝玉玺印章,然后递给小富。 只需要姬千夜一个眼神,小富十分了然的展开禅位诏书,拿在手里抖了抖,迈着步子向前,走到一众大臣面前。 “大周皇帝姬郑,因为身体不适,现已禅位于长公主姬千夜,千夜殿下将会择吉日登基。若有不信,可查证太上皇亲笔退位诏书!” 小富冷静的看着众大臣。 姬千夜冲着大家点点头,一众大臣开始窃窃私语,霁项燕猛的上前拿下小富手上诏书,借着火光,弯着腰,捧着诏书仔细查看,众大臣一时间聚精会神的看着霁项燕,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之间把禅位诏书一字不落从头看到尾的宰相,突然之间双手颤抖,眼中溢满泪水,“这…这是皇帝的亲笔退位诏书。” 霁项燕在一众朝臣之间,向来深受爱戴,再说这个事儿是礼部的文书官员亲自经手的,而且姬郑现在也不是说生命垂危,种种因素交叠在一起,加上他这么一说,众人一时之间,窃窃私语便就停了下来,先是礼部的文书官员跪下来给姬千夜行皇帝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面所有的官员都陆陆续续的跪了下来给姬千夜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千夜点点头,挥挥手。 “众爱卿平生。” 一众跪拜的官员站起身来,微微低头,处于对皇帝的尊重遵循古礼,不再直视他们的新皇。 周围都是守护皇城的官兵,谁是皇帝,他们就守护着谁,他们安静的举着火把,把姬千夜和一众大臣围在中间,像是人肉的城堡一样,保护着这里面的所有人。 姬千夜站在众人簇拥的灯火通明处,一身中性的青色便服,她看着众人。 “众爱卿,而今父皇退位,将治一国之重任交付于朕身上,朕深感惭愧,百感交集,也感觉肩挑重担。礼部大臣刚才便就已经谏言择吉日举行登基大典。但是朕前思后想,登基大典耗费繁多,如今国库空虚,不可再做此铺张浪费耗费国力之事,朕不打算改国号,继续以国号周执政,所以登基大典大可不必。” “眼下淮南水患,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这才是朕心之所系,希望从明日起,众爱卿不要缺席早朝,不可请假,一起参详水患之事,希望能给淮南百姓一个交代。” 听到姬千夜这么说,霁项燕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话来,他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甚至还未成家的年轻女人半晌,之间她此刻光风霁月,异于常人的眼中有灼灼火光在安静跳跃,像是有什么不同以往的情愫在霁项燕的胸膛中跳跃。 霁项燕猛的跪了下来,俯首在地,“陛下圣明。” 霁月其实是跟着霁项燕一起来的,更准确的说,是尾随着霁项燕过来了,既然是宰相的公子,自然是很容易进宫的,尤其是现在乱哄哄的时候。 他站在假山后面,远远的看着站在人群之中的姬千夜,那女人身材十分高挑,虽然比自己矮一点,但是相对于其他女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高挑了,一身青色的便服站在皇帝的位置上,站在众人之间,接受跪拜,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在火光下熠熠生辉,额头金色的龙纹忽明忽暗。 霁月抿了抿唇,前些日子还不拘礼数偷偷钻到自己的床上的女人,现在已经临朝成了皇帝。霁月想转身离开,小七猛的拽着霁月。 “少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霁月没有作声,表情有些苦涩,双眼便又不舍的看向远处的姬千夜,鲜红的火光在瞳孔里跳动,围成一个圈,把那女人的身影圈了起来。 小七看了看霁月,“少爷,这世间好女子多的是,比如说那个初雪,初大小姐,就对您一往情深呢,前些日子还给您又写了情书,要不要我回去递给您看看?” 小七这么说着,霁月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始终在姬千夜的脸孔上流连,莫名其妙的,猛的就和远处的姬千夜对上了视线,那女人实在是敏感的很,霁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也不是你一天就知道了。 霁月站在假山后面,穿过人群,静静地和姬千夜对视,姬千夜瞳孔似乎慢慢变得暗沉起来,她转身俯首在身旁的太监耳边说了什么,便就头也不回的,回到了皇帝的寝宫里。 霁月抬起手捂着胸口,久久站在那里。 “我们回去吧。” 霁月这么说,转身便就离开了,穿过假山和树木,月光和树叶角质形成的阴影洒落在霁月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 禅位3 姬千夜进入殿内,刚喝了药入睡的姬郑又像是死了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呼吸都变得极轻极轻,像是收敛了翅膀在花朵上停留的蝴蝶。 姬千夜站在床边,就这么低头看着姬郑,凝视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对小富说,“遵照礼法,把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安置入养心殿,把朕的物品搬至这里。” “那内侍…?”小富问。 姬千夜想了想,“把我之前公主殿内的内侍遣过来,宫殿陈设,内侍安排,尽量都不要变动,用习惯了,一时间改掉了也不适应。” 姬千夜慢慢悠悠的在皇帝的寝宫里面转了一圈,突然顿下脚步,“姬婉儿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以前一直到依靠着朕生活,现在朕继承大统,朝廷内外很多事情都要去解决,姬婉儿也不能一直跟在朕身边,你去寻个合适的侍读,俸禄按照王子侍读给,让姬婉儿好好读读书,将来长大些了,有什么事情也能给我帮上忙。” “陛下吩咐。” 小富作揖,这就记在了心上。 “搬宅子的事情,这就安排,不要再等到明天了。” 姬千夜催促,小富赶忙就遣了所有在闲着的宫人来给正在熟睡的姬郑安置到了养心殿,把皇帝住的正和殿布置成姬千夜之前公主殿的模样。 趁着殿内的宫人都在忙里忙外,又有小富在做审查记录,姬千夜还是比较放心的,她离开了宫殿,朝着皇宫里礼部专门撰写文书的地方走去。 礼部现在是离后宫最近的地方,因为专门负责全科科举,礼仪祭祀,外交事宜,所以每当心皇帝继位改朝换代的时候,全国通告的文书,新旧皇帝诏书,等等一些琐碎的事宜,就全部都落到了礼部的头上。 刚过年没多久,天气还是有些寒凉的,姬千夜天生体热,最怕夏天,冬天对她来说,倒是舒坦得很。 姬千夜从宫殿,迈着步子踏入黑暗中。 每个执政者的习惯爱好都不同,姬郑就不喜好在夜晚的时候出门,不能让自己受一点委屈,还未继位的时候,姬郑便就是个十分钟爱享受的太子爷。就算是晚上出门,也是一大队随从跟随,皇帝的仪仗是绝对不能少的。 但是姬千夜不一样,她现在连个带刀侍卫都没有,每次都是独来独往,这两日,就算是平时沉默寡言的小富都追在姬千夜身后,希望她能够配个带刀侍卫,姬千夜一次都没有正面回答。 小富知道姬千夜的性格,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也就努力了两天就放弃再去劝姬千夜配随身侍卫这个事情。 姬千夜脚踩在铺着干净鹅卵石的小径上,小径的两边的灌木丛里面,每隔一段距离点缀着两盏昏黄的宫灯,宫灯照亮的范围很小,所以身旁便是大朵大朵的黑暗在深夜里绽放,像是漆黑的花朵。 姬千夜走到礼部的楼下,楼上楼下一共两层,窗户都是纸糊的,楼上楼下,灯火通明,影影幢幢。 姬千夜可以从窗户纸的倒影上,看见那些文书的影子,他们正在连夜抄写禅位诏书,各州各府各个衙门县城张贴宣告,宣告这个天下换了皇帝。 姬千夜看了一眼,二楼一位誊抄有些疲倦的年轻官员伸了伸懒腰,从窗户里面探出头来,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看了姬千夜一眼,先是和姬千夜对视了一眼,然后猛的回过神来,想要站起身来给姬千夜行李,姬千夜笑着摇摇头,示意坐下。 那年轻的官员十分拘谨的挠了挠脑袋,然后乖乖坐了下来。 姬千夜转身又回到了黑暗中。 霁项燕从酒肆回到宰相府的时候,已经是子夜十分了。 文人酸腐,士大夫之流本来就是文人里面的顶尖人物,自然是更加酸腐。 霁项燕在皇帝寝宫前面给姬千夜跪拜行了皇帝礼之后,就和一众朝臣离开了,出了宫门就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霁宰相,要不要去下官府中小酌几杯?” 这几天下来,终于尘埃落定,每个人都很累了,有一些体弱多病的官员,更是已经倒下,还没见到姬千夜本人,就已经在家里面修养了。 和霁项燕说话的是户部的头子,徐克昌,户部主要是管理财政和国库,这些年姬郑当政的时候,大肆挥霍,把大量的钱财用来修建行宫和举办宴会,国库十分空虚,说实话,徐克昌因为这个事情,常常连觉都睡不好,年纪轻轻,鬓角已经满是白发。毕竟要用钱的时候,皇帝就会找到他,他也不能跟皇帝对着干,用的多了没钱吧,他就得四处去要钱。次次都是他这个头子出面,皇城的达官显贵,哪个看到他不是绕着走。 徐克昌暗搓搓的希望,姬郑抓紧退位,换一个新的皇帝,知道省着点用钱的皇帝,但是眼看着姬郑年纪轻轻,下面估计还有几十年的皇帝要做,徐克昌有时候想想,都不想干了。不止一次对他老婆说想申请调离,换个轻松的闲职做做,一说就是免不了一顿骂。 他老婆当初起早贪黑的挣钱供他读书,现在还不容易熬出头来了,徐克昌又妄自菲薄,整日里唉声叹气,他老婆一见就来气,一来气就骂他,徐克昌也真的里外不是人。 现在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见了他每晚睡觉之前的祈祷,还真的换了个皇帝,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花钱,总要比姬郑少一点吧。 “徐大人早些休息吧,霁某现在无心闲饮对酌啊。” 霁项燕摆摆手,和徐克昌作揖倒了再见,分手之后,霁项燕唉声叹气的来到了宰相府附近的小酒肆,一个人喝起了闷酒。最后喝着喝着,就哭了出来。 “宰相大人,这般痛哭是作甚?” 酒肆的老板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年纪轻轻的时候,家里面的相公就去世了,自己一个人抚养一个儿子养大成人,现在这孩子正在家里面日夜苦读,争取考上功名,霁项燕有时候也能给他指点指点。 这老板娘这些年在宰相府边上的小巷子里开了一家小酒肆。宰相府附近安生得很,日子过得倒是还可以,养家糊口总是没问题的。 霁项燕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见了依旧是带着深蓝色头巾的老板娘,端了一杯热水,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霁项燕摇摇头,想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掉眼泪,实在是羞愧,只当是自己的喝多了,老板娘见霁大宰相并不想说话,默默起身离开了。 霁项燕掏出一些小钱儿放在桌子上,然后撑着手臂就站起来了,慢慢吞吞的朝着家里面走去,贴身的小厮见霁项燕不愿意再乘坐马车,便就干脆牵着马车跟在了自家宰相的身后。 霁项燕进门的时候,小七第一个赶到霁月身边,通风报信。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姬千夜的事情,父子两人一直都是没怎么说话,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这样的状态。 “少爷,老爷回来了。” 霁项燕很少这么晚回来,一般都是在宫里面忙完了,如果没有皇帝召见的话,霁项燕从不在外逗留,除了公事之外的私人邀约,霁项燕也是极少会参与,所以多少年都没有在外面吃过晚饭了。正因如此,霁月也是十分担心霁项燕,便就一直坐在书房里面等候。 听到小七这么说,霁月赶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走出了房门。 酒劲上来了,霁项燕走路有些不稳,跌跌撞撞,进门的时候,差点就摔倒在门口的花坛里。 天气寒凉的很,霁项燕只穿着朝服,霁月拿了一件袍子披在了自己爹的肩膀上,然后扶着他进了房间。 “月儿,让为娘来服侍你爹爹,你早些休息吧。”霁月的娘亲这两日感染了风寒,所以很少出门,一直都卧床静养,看到自己相公回来了,这才起身把人给扶了起来。 “知道了,娘亲。”霁月轻声答应,转身想出去。 刚才还迷迷糊糊的霁项燕猛的伸手攥住了霁月的手腕,本以为读了一辈子书的霁项燕应该也没多少力气,结果霁月的手腕被攥的生疼。看来霁项燕真的是把霁月的事儿挂在心尖尖上了。不然怎么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 “你们全给我出去!” 霁项燕大喊了一声,撑着自己的手臂,坐了起来,拍了拍床铺,示意霁月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来。 那些下人们听到霁项燕这么说,纷纷走了出去,一向善解人意的宰相夫人也一边轻轻咳嗽一边走出去,把时间留给了霁项燕和霁月父子两。 “姬千夜现在是皇帝了。”霁项燕坐定,久久的,闷闷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覆水难收,无可更改!”霁项燕突然大声的说,掷地有声。霁月点点头。 霁项燕突然恹恹的又躺回了床上,“以后,她,姬千夜,就是我霁项燕服侍一生的君主,我将会恪尽职守,视死如归。” “爹,孩儿是真的爱慕她…陛下。” 没等到霁项燕说完,霁月就打断了霁项燕的话。 霁项燕侧过脸,逆着光,看见霁月微微低垂着脑袋,坐在自己的身侧,房间里点了不少烛火,甚至还生了一个火炉子取暖。 霁月的容貌不似自己,更像是他娘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实在是有点过分的好看。就算是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头,也不显得狼狈,稍微凌乱却显得他更加的俊美。 霁项燕不是傻子,自家儿子长什么样,多少女孩子倾心,他怎么会不知道。 哪怕是…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好,怎么就生生被姬千夜看上了呢? -- ⋎ūsⓗūwū♭iz.ℂom 霁月 “你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霁项燕叹息一声,“克己守礼,品貌才能,样样都在整个皇城拔尖,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不听爹爹的话?” 霁月苦笑,伸手理了理手边上的被褥,“或许是孩儿太听话了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通常不被人好好珍惜。男人女人,皆是如此。” 霁项燕一愣,他一向以为霁月和姬千夜是情比金坚,每每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刻马上拆散他们。 只是如今见到自家儿子这个神情,又说出这番话来,霁项燕立马有从心底生出“怎么我家儿子这么好还不配不上你姬千夜?”“怎么现在想一脚踹开真不是个东西”这样的想法来。 啧,果然横竖自家孩子都是最好的。 父子两双双陷入了沉默,霁项燕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霁月则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爹,孩儿要去休息了,今天看书习武真的有点累了,孩儿想休息了。” 霁项燕点点头,其实他不是很擅长和自家的儿子讨论这种儿女情长的问题,不对,应该是和任何人都不擅长讨论这种问题。 虽然说最终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甚至根本几句话都没有说,但是父子两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想多说一句话了。 霁月为霁项燕掖了掖被角,沉默的起身走出门,霁项燕则是沉默的躺在床上,两个人像是没有过之前的一番交谈一般。 “等等,你刚才说你今天看书看累了?!” 霁项燕后知后觉,霁月很少看书,除非是一些兵法书,他自小就是个沉迷练武的公子爷,这可是整个大周皇城都知道的事情。 想到自家这个不喜好舞文弄墨的儿子竟然看书看累了,要不是霁项燕喝酒喝多了现下有点头晕,他真想跳起来奔向霁月的书桌,看看霁月到底看了什么书竟然看累了? 宰相府的走廊空荡荡的,与往常一样,这里从来都不是个人丁兴旺的地方。@iⓟo⓲.ⒸoⓂ(aipo18.com) 霁月关上了身后的门,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天气有些冷,霁月从温暖的房间里走出来,感觉有些不适应。 大概是天冷气清的缘故,天空是漆黑漆黑的颜色,四周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夜里面走廊上的灯笼里没有点着蜡烛。 那一瞬间,霁月觉得寒凉孤寂得很,那人也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想都不用想。 “乖子衡。” 霁月走在通往自己房间的走廊上,忽然耳边传来那女人的声音,他一愣,定住神,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站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冰冷的寒风从走廊上穿过。本来漆黑的天幕竟突然放出一些皎白的月光来。 那女人从长廊一侧的花丛中走出来。就像是从黑暗中突然分裂出来的影子一样。借着少许昏沉的月色,霁月看向姬千夜 他认真的看着她,天寒地冻,她只穿了一身红色的纱衣,一头黑色的长发没有扎起来,十分随意的披散在两肩上,殷红的嘴唇和在黑暗中散发出奇异光泽的眼睛,十分诡异。 霁月向后退了一步,姬千夜突然就来到他面前,鼻息都快要洒落到这个年轻公子爷的脸颊上。 “子衡,你这是怎么了。” 姬千夜银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霁月,毫不避讳。 “陛下。” 霁月和姬千夜拉开一点距离,恭恭敬敬的给姬千夜行礼。 姬千夜轻声笑了笑,细长的手指勾起散落咋肩膀上的一缕发丝,视线在霁月的脸孔上流连徘徊。 “小人要休息了,陛下。” 霁月抿了抿唇,向前一步想要和姬千夜错开。 刚向前一步,姬千夜便猛的伸手握住了霁月的手腕,那个力度似乎是要把霁月的手腕捏碎,霁月只是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陛下?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嗯?”姬千夜攥着霁月的手腕,强行让他站到自己的面前来。 “小人不知道陛下在说些什么。” 霁月想要甩开姬千夜的手腕,姬千夜却发反手,猛的一巴掌甩在了霁月的脸颊上,霁月的脸颊火辣辣的痛,他捂着脸颊,瞪着姬千夜。 “看来是朕太宠你了。” 姬千夜冷哼一声。 姬千夜力气大的很,霁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鬼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他微微低垂着脑袋,不去看姬千夜那张美艳无双的脸孔和她充满戾气的双眼。 “就因为刚才没有理会你?”姬千夜拽着霁月的手,环在自己的腰间,空出双手捧着霁月的脸蛋,声线又变得轻柔起来。 霁月觉得她莫名其妙,但是之前在皇宫里,姬千夜冷漠的神情,和自己对视时毫无波动的眼神,那一瞬间,霁月好像不认识她了一般。 “公事是公事,儿女情长是儿女情长。你是当朝宰相的公子,莫要小家子气。” 姬千夜这么一说,霁月不自觉的就红了脸,他下意识的把手掌放在姬千夜的后脑勺上,慢慢的轻抚她柔软的发丝。 见霁月没有说话,姬千夜伸出手,把霁月束好发冠散落下来,“子衡今天的发冠束的很好看,但是…我们也该早些休息了。” 霁月一愣,姬千夜已经牵着霁月的手朝着霁月的房间走去。走廊的风依旧是来来回回的吹着,两人披散着长发在风中行走,漆黑的发丝被风吹起来,缠绕在了一起。 姬千夜的手掌很温暖,霁月竟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本来烤着炉火睡在外室的小七听见开门声,便迅速爬了起来,结果一睁开眼就看见伴随着冷气进门的,一脸冷漠的姬千夜,而自家的少爷正被这个女人牵着手,站在这女人的身后。 后知后觉的小七,赶忙跪了下来,“陛下。” 姬千夜满意的点点头,小七还算是识相。 “子衡,我们去内室。” 姬千夜这么说着,并没有松开霁月的手指,只是自顾自的牵着霁月的手朝着内室走去。霁月乖乖的跟在姬千夜的身后。 自家少爷心甘情愿把自己许给了这么尊大佛,难道我们宰相府注定是要阴盛阳衰了?看着霁月乖巧的跟在这女人的身后,小七不无悲伤的想。 “小七,去烧一些热水端来,朕今天要亲自给你家少爷梳洗。” 姬千夜这么一说,小七倒是一愣,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霁月,却对不上他的目光,只见他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上,姬千夜伸出手拿起他的一缕发丝,小心翼翼的给他梳头发,看起来十分的爱惜。 小七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热水早就已经烧好了放在了厨房的炉子上温着,小七只需要去把水给拎过来,兑好温水,然后拿一条新的布巾给新上任的皇帝陛下用就行了。 姬千夜慢条斯理的为霁月梳好了头发,她挪了挪凳子,朝着霁月的身后移了移,靠得更近一点,下巴搁在霁月的肩膀上。 “子衡,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睡觉?” 姬千夜轻声问。 霁月摇摇头,“快睡了就不想再吃东西了,您饿了没有,陛下?” 姬千夜点点头,“我倒是饿了。” 姬千夜平日里吃的就不少,食量惊人的大,差不多要赶上霁月两倍的食量。虽然霁月也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吃这么多东西,但是霁月平日里并不是个话很多的人。 “龙都是很能吃的,我在书上看到的。” 小七曾经在见过姬千夜吃了整整两只鸡之后,在霁月耳边不无感慨的说。 “您想吃什么,微臣为陛下去准备一些…”霁月站起身来,姬千夜从霁月身后伸手攥着霁月的手腕,“不要再称呼我陛下了,子衡,就叫我千夜吧。” 霁月有些为难,“可是,您现在是一国之君,…君臣之礼…” “闭嘴。”姬千夜的脸冷了下来,她静静地看了霁月一会儿。 霁月没有说话,姬千夜现在古怪得很,性格和之前似乎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他没有和她顶嘴,只是垂着眼帘。 见霁月不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姬千夜伸手捏着霁月的下巴,掰着他的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 “子衡,莫要怕我。” 看着眼前的公子爷依旧一言不发,太过安静,姬千夜心底突然莫名狂躁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猛的站起身来,走到外室,一脚把躺在床上已经睡下的小七给踹到了地上。 “啊…!”小七摔在了地上,尖叫了一声,抬起头便看见姬千夜站在自己的眼前,逆着光,看不清这女人的表情,但是小七可以想象她冷冰冰的神情。 “陛下…”虽然莫名其妙被姬千夜踹了一脚,小七懊恼得很,但是但是乖乖的跪在地上,给姬千夜磕头。 “睡得跟猪一样,去给朕煮碗面条。” 小七点点头,起身就打算往厨房去煮面,刚走到门口,姬千夜咳了一声,“别煮面了,你今晚到其他地方睡吧,别留在外室了。” “可…可是…” “朕让你去其他地方睡。” 姬千夜的语气变得冷酷起来。 小七迅速的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跑了出去,从外面关上了门。 姬千夜走回到内室,走到洗脸台的边上,用布巾沾了温水,给自己擦试了一下,然后走到霁月身边。 “子衡,站起身来。” 霁月点点头,站了起来,姬千夜拧了拧巾打算给霁月擦脸。 霁月有些诧异的握住了姬千夜的手腕,“陛下…” “嗯?”姬千夜瞥了霁月一眼,霁月赶忙松开手,姬千夜轻轻的给霁月擦试了脸蛋。 霁月抿着唇,闭上眼睛,待到姬千夜的手离开自己的脸颊的时候,霁月睁开眼,看着背向自己,把布巾放到水里弄干净的姬千夜,神情倏尔变得柔和起来。 “千夜。”霁月轻声说,声线十分温柔。 “嗯?”姬千夜转过身,一双眼眸却笑吟吟的看着霁月,那神情和以往在自己眼前醒来的少女,并无二致。 霁月摊开手臂,姬千夜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里,轻声笑了出来。霁月用脸颊蹭了蹭姬千夜温暖的脸颊,手掌轻抚她柔软的发丝。 “休息吧。”霁月声线十分柔和,他一向是个沉默温柔的男人。 姬千夜轻轻的了挥挥袖子,熄灭了这满室灯火。 -- ⋎ūsⓗūwū♭iz.ℂom 神屠 午夜时分,整个宰相府都安静了下来,因为燃了暖炉的缘故,房间里很温暖,加上最近天气清冷,外面连一点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霁月大概实在是累了,安静的,沉沉的陷入睡梦中。 姬千夜也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 刚才的一切,让她觉得很新鲜,但是一点都不累。可是霁月却很累。她有些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其实却并没有睡着。 昏暗中,一道细细金光从姬千夜的额头向上升腾,那道金光,慢慢向床边飘荡,最后幻化为人形,站在姬千夜和霁月的床边,静静看向姬千夜。 “你让朕觉得自己很奇怪。” 姬千夜幽幽睁开眼睛,奇特的瞳孔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光彩。 神屠拂袖打算转身,姬千夜一把抓住神屠的手腕,“深更半夜,神屠大人这是要去哪儿?”@iⓟo⓲.ⒸoⓂ(aipo18.com) 神屠侧过身子,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沉默的看着她,她好看极了,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冷静,却又生机勃勃。 神屠又看了看姬千夜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细细长长的,柔软的女人的手指。 “你我如今融为一体。” 神屠的声音很低沉,姬千夜发现他向来都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从来都是一身黑衣。 即使在黑夜中,姬千夜的视线也可以看清楚任何事物,此时此刻,神屠黑色的长发披散在两颊,挡住了他嫣红的嘴唇,和十分阴郁俊美的面容。 “成了王,便不能大悲大喜,不能过分沉溺…任何东西。” 神屠瞥了一眼躺在姬千夜身侧的霁月,年轻的公子爷,长发全部散开了,和姬千夜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他沉沉睡着,眉眼舒展,鼻梁高挺。 姬千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霁月,慢慢坐起身来,“谁都不可以动他。” 神屠伸出手,用空出来的手,撩了撩姬千夜散落在眉眼处的发丝,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笑容。 “你这小狗,倒是凶得很。” 说罢,他面无表情的甩开姬千夜握住自己手腕得手,倏而消失在了房间里。 “莫名其妙。”姬千夜刚才沉寂的思绪也被打断,她气不过的躺回了床上,动静有点大,但是霁月睡觉睡得死,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大概是感觉到身边人躺了下来,霁月酣睡中依旧凑了过来,脑袋靠近姬千夜的肩膀,呼吸散落在她的脸颊边上。 “睡吧,千夜。”霁月含含糊糊的说,习惯性的给她扯了扯被褥。 第二天天刚刚亮,小七便就拎着一壶热茶水,站在门口侯着了。 天气实在是冷的很,还得再坚持好几个月立春之后,才能稍微暖和点,大周皇城位于整个大周王朝的偏北方一些,所以气候还是干冷,没有什么潮气,只要多穿点衣服,冬天的时候,还是能起到保暖作用的。 据说南方的冬天更是难过,小七都不敢想,自己要是生活在南方,会不会被冻死在冬天里。 想到姬千夜可能还在里面睡觉,小七战战兢兢的搓了搓手,心里面酝酿着要敲门,遵照霁项燕在的吩咐,把自己的少爷喊起来晨练。 霁项燕早就说过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越是要做人伤人越是要能吃得了常人吃不了的苦头,既然霁月在习武方面已经有所造诣,那么他这个做爹的,更还要每日督促霁月勤奋苦练,不能偷懒,荒废了一身好功夫。 “快点啦,你在发什么呆啊,老爷不是让你喊少爷起床练武吗?” 一个经过的胖丫鬟撅了小七一下,正在出神的小七,一下子就被撅的撞在了门上。 “哇,你轻点啊,不知道自己壮的像头牛,可以把我撞得飞出去吗?” 小七气不过,站稳了身子,按了按戴在头上的帽子,刚想再喊两句,门却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少爷?” 小七定了定神,霁月大少爷已经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的站在了小七的面前。 小七叫了他一声,然后伸着脑袋朝里面看了看。 “陛下…走了?”小七压低了声音问。 霁月点点头,迈着步子出了门,小七把茶壶放在炉子上热着保温,转身又急急忙忙跟着霁月去院子后面的练武场练武。 “少爷,陛下是什么时候走的?” “少爷,陛下有没有提过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事?” “少爷,日后你们成亲,是您像陛下提亲,还是陛下像您提亲?” “少爷,孩子…” 霁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的顿住了脚,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少爷?” 小七气呼呼的跟在后面,之间霁月推门进了内室,就把自己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然后快速的折叠整齐,收在了柜子最里面。 霁月动作太快,小七什么都没看到。 “少爷,床单收起来干什么啊?一会儿不拿出去晒了?” 霁月咳了一声,挥了挥手,“晒什么晒,今天不准丫头进来收拾。” 霁月站在自己的寝室里,慢慢环视一圈,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枕头上。他坐在床边,捏起枕头上的一根细软的长长的发丝,然后慢慢缠绕在自己的食指尖上。 “少爷,一会儿老爷上朝会从练武场走一圈,要是见您人不在那儿,会生气的。”小七细心提醒。 霁月点点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 姬婉儿是在皇宫门禁之前回来的,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且冷清得很。 姬婉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富有,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富有,但是可以用的银子总是比之前多了很多很多,姬婉儿此时此刻觉得自己还是很富有的。 但是她确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由。 她在一夜之间让皇宫里所有人熟知,一个被现任女皇帝亲自带大的有名无实的小公主,姬婉儿简直是宫里的大红人。 兄弟姊妹之间可能暂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是前不搭理她的那些宫女宫人们,现在对她的态度简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姬婉儿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活在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大周王朝。 “婉儿公主。” 守着皇城的官兵看见姬婉儿,毕恭毕敬的给姬婉儿跪下行礼。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时候,局势已经逐渐明朗,谁都不想得罪她,更别提,宫里面早就开始风言风语,得罪姬婉儿就是得罪姬千夜。 “起身吧。” 姬婉儿笑吟吟的挥挥手,看起来天真无邪。 在不认识她的人眼里,姬婉儿一直都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基本上符合大家对一个十岁左右小女孩的认知。 那守城官兵错过身,姬婉儿和随身的老太监便就走进了皇宫里。 “不知道四哥现在怎么样了,今儿上午,本宫见他躺在床上休息,不似平时那般英朗。” 姬婉儿一边朝着皇帝寝殿走去,一边自言自语碎碎念。 之前公主寝殿已经因为前太子姬仁纵火,化为乌有,就算是要重建,也要耗费好些时日。 姬千夜之前就发话了,等到自己之前居住的长公主寝殿重建完成了,姬婉儿才能拥有自己独立的寝殿,现在,她还是要在姬千夜的眼皮底子下面待着。 一直低垂着脑袋跟在姬婉儿身后的老太监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姬婉儿。 “殿下,您今天和四爷相处的怎么样?” 姬婉儿甜甜的笑了笑,抬起头看了看深蓝色的天幕。 “本宫和四哥熟识已经很多年了,感觉哥哥就像是这夜晚的天空一样,让本宫捉摸不透。” “殿下,此话怎讲。” 姬婉儿顿了顿,“四哥平日里虽然时常喊打喊杀,性格也比较耿直冲动,但是四哥在想些什么,却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 姬婉儿转过头看着老太监,“四哥长得真是英俊,你不觉得吗,虽然四哥平时作恶多端,不苟言笑,但其实,四哥笑起来也非常好看。” 那太监回想了一下,在宫里这么多年,除了四爷还年幼的那些光景,那时候他时常与他母妃在一起,或者是跟在已经死的了太子仁身后,那时候他还年幼,会有些笑容。 后来年岁渐长,就很少见到四爷笑过,平时对宫人宫女也都毫不留情,到哪儿似乎都不太讨人喜欢。 姬婉儿没再说些什么,那老太监便也就噤声了,没在说些什么了,只是像之前一样,低垂着脑袋,一步一步的跟在姬婉儿身后。 千回百转,曲径通幽,虽然说姬婉儿自小就是生说在这皇宫里,对那条路都已经门儿清了。 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皇宫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姬婉儿和这个腿脚还算是利索的老太监走了快半个时辰,才走到皇帝寝宫前面的荷花池那儿。 这个荷花池,姬婉儿认识,她平日里看书比较多,尤其是那些爱情小说,恰巧之前姬婉儿就看到过一本关于皇城里面这个荷花池的爱情故事。 这个荷花池名字叫做泓,据说是当年泓皇帝开创了大周王朝,王朝创立初期,政权不稳定,北方蛮夷趁机挑衅侵犯,泓皇帝便御驾亲征,击退蛮夷。 一年后皇帝从边境归来,才得知皇后代他理政,日夜操劳,已经溘然长逝数月之久,泓皇帝思妻成疾,很快辗转病榻。 数月之后,他弥留之际,忽然对年幼的太子说起皇后最喜欢荷花,大概是这份深情感动了上天,他驾崩之后,这皇帝寝宫前,便就突然生出了一片荷花池。 太子心有所感,便将这荷花池命名为泓。这爱情故事,便就被后人传说至今。 姬婉儿看这个爱情小说的时候,还被感动地不行,甚至抹起了眼泪。 一个冬天过去了,荷花池一片衰败的景象,虽然围在荷花池四周的宫灯,灯光不是很明亮,但是依稀可以看见枝叶凋零的场景。 姬婉儿想着现在回去也是无心睡眠,她离开直通寝殿的小径,折回去走到荷花池的桥上面,却看见六王爷姬康正独自一人站在桥的正中央。 姬婉儿好奇的很,再往前走一走,只看见一个宫人挑着一盏灯,站在桥的另一头安静等候。 姬婉儿和姬康其实不熟,姬康这个王爷低调得很,跟他的母妃很像,姬婉儿甚至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他母妃到底是哪个娘娘,十分没有存在感。 姬康跟别的王爷公主不一样,他从来都不会欺负姬婉儿,对宫人宫女们也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跟谁都不是很亲近,姬婉儿不是很了解他。 “六哥。”姬婉儿和他打招呼。 姬康转过身,看向姬婉儿,冲着她点点头,“婉儿妹妹。” 他比姬婉儿要大四岁,比姬千夜小一岁,这是姬婉儿第一次正面打量他,他身材修长,腰身很窄,穿带的很得体,一身黑色绣金边的长袍,上面隐约有一些龙凤的图案,黑色的长发被束了起来,扣上贵重玉石的黑色发带,整体装束老成持重,但是他这个人却是长得眉清目秀,细长的眉,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更像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姬婉儿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说话,同时还非常喜欢八卦,她果断凑了过去,“‘六哥,婉儿远远见六哥蹙眉不展,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姬康神情淡漠的看着姬婉儿,就像是平常一样,并没有因为姬千夜登上帝位而变得小心翼翼客客气气。 姬婉儿其实还蛮喜欢这个样子的,就像是平常一样,放佛什么都没发生。 姬康转过头,看了看远处的皇帝寝殿,“微臣想去觐见皇帝陛下,只是皇宫重地,微臣一时间” 姬康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神情。 这倒让姬婉儿觉得奇怪的很,姬康是个循规蹈矩的王爷,她还是知道的,所有的王爷里面他可以说是最有王爷样子的,不卑不亢,按规矩办事,他的母妃把他培养的非常好。 关键不仅循规蹈矩,而且从不做出格的事。那么,现在他打算夜访后宫,这就是非常出格的事情了。 “六哥,陛下勤政,现在应该还没有休息,估计在清风小筑看书,本宫可以领你进去,陛下她绝不会触怒于你的。” 不巧的是,姬婉儿喜欢做出格的事,况且姬康看起来人畜无害。她是死也不会做出危害姬千夜的事情的。那女人对她来说,如父如母。 “啧。”跟在姬婉儿身后的老太监急得不自觉啧了一声,他怎么没想到姬婉儿竟然还有这种无事生非、没事儿找事儿的爱好。 姬婉儿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多说,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姬康朝着皇帝寝殿的方向走去。 姬婉儿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并排行走的姬康,快到寝宫的时候,姬婉儿看见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笑容,暗淡月光下,他整个人显得更好看了。 大周历代皇帝的寝宫都在紫宸殿,跟前朝不同。 前朝的皇帝很喜欢把大朝后的办公议事都放在这里,姬郑一改旧制,把这里完全变成了皇帝的私人寝宫,所以一般也不会有官员起来叨扰,这也是姬康为什么这么犹豫的原因。 他们在小富公公的引领下,果然找到了姬千夜。 清风小筑是在紫宸殿寝殿后面的一处小筑,十分安静,四周是一处活渠围绕。 姬千夜住进来之后,就很喜欢在这里看书。姬婉儿晚上回来,总是能在这里找到她。 果然,他们在小筑看见了正在埋头卷宗的姬千夜。还有三个宫人,挑着灯,安静的站在姬千夜的身后。 她面前的石桌上,也点燃了一盏明亮的灯火。 小富走了过去,作揖通报。 “陛下,六爷求见。” 因为很小就被送进宫的缘故,小富的声音,现在很像女孩子,有点细有点尖锐。 姬千夜看书的时候,他便压低了声音说话,就像是一只猫咪发出细小的声音。 姬千夜赶忙放下手上的卷宗。“快请六爷进来。” -- 姬康 姬婉儿是在皇宫门禁之前回来的,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且冷清得很。 姬婉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富有,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富有,但是可以用的银子总是比之前多了很多很多,姬婉儿此时此刻觉得自己还是很富有的。 但是她确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由。 她在一夜之间让皇宫里所有人熟知,一个被现任女皇帝亲自带大的有名无实的小公主,姬婉儿简直是宫里的大红人。 兄弟姊妹之间可能暂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是前不搭理她的那些宫女宫人们,现在对她的态度简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姬婉儿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活在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大周王朝。 “婉儿公主。” 守着皇城的官兵看见姬婉儿,毕恭毕敬的给姬婉儿跪下行礼。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时候,局势已经逐渐明朗,谁都不想得罪她,更别提,宫里面早就开始风言风语,得罪姬婉儿就是得罪姬千夜。 “起身吧。” 姬婉儿笑吟吟的挥挥手,看起来天真无邪。 在不认识她的人眼里,姬婉儿一直都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基本上符合大家对一个十岁左右小女孩的认知。 那守城官兵错过身,姬婉儿和随身的老太监便就走进了皇宫里。 “不知道四哥现在怎么样了,今儿上午,本宫见他躺在床上休息,不似平时那般英朗。” 姬婉儿一边朝着皇帝寝殿走去,一边自言自语碎碎念。 之前公主寝殿已经因为前太子姬仁纵火,化为乌有,就算是要重建,也要耗费好些时日。 姬千夜之前就发话了,等到自己之前居住的长公主寝殿重建完成了,姬婉儿才能拥有自己独立的寝殿,现在,她还是要在姬千夜的眼皮底子下面待着。 一直低垂着脑袋跟在姬婉儿身后的老太监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姬婉儿。 “殿下,您今天和四爷相处的怎么样?” 姬婉儿甜甜的笑了笑,抬起头看了看深蓝色的天幕。 “本宫和四哥熟识已经很多年了,感觉哥哥就像是这夜晚的天空一样,让本宫捉摸不透。” “殿下,此话怎讲。” 姬婉儿顿了顿,“四哥平日里虽然时常喊打喊杀,性格也比较耿直冲动,但是四哥在想些什么,却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 姬婉儿转过头看着老太监,“四哥长得真是英俊,你不觉得吗,虽然四哥平时作恶多端,不苟言笑,但其实,四哥笑起来也非常好看。” 那太监回想了一下,在宫里这么多年,除了四爷还年幼的那些光景,那时候他时常与他母妃在一起,或者是跟在已经死的了太子仁身后,那时候他还年幼,会有些笑容。 后来年岁渐长,就很少见到四爷笑过,平时对宫人宫女也都毫不留情,到哪儿似乎都不太讨人喜欢。 姬婉儿没再说些什么,那老太监便也就噤声了,没在说些什么了,只是像之前一样,低垂着脑袋,一步一步的跟在姬婉儿身后。 千回百转,曲径通幽,虽然说姬婉儿自小就是生说在这皇宫里,对那条路都已经门儿清了。 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皇宫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姬婉儿和这个腿脚还算是利索的老太监走了快半个时辰,才走到皇帝寝宫前面的荷花池那儿。 这个荷花池,姬婉儿认识,她平日里看书比较多,尤其是那些爱情小说,恰巧之前姬婉儿就看到过一本关于皇城里面这个荷花池的爱情故事。 这个荷花池名字叫做泓,据说是当年泓皇帝开创了大周王朝,王朝创立初期,政权不稳定,北方蛮夷趁机挑衅侵犯,泓皇帝便御驾亲征,击退蛮夷。 一年后皇帝从边境归来,才得知皇后代他理政,日夜操劳,已经溘然长逝数月之久,泓皇帝思妻成疾,很快辗转病榻。 数月之后,他弥留之际,忽然对年幼的太子说起皇后最喜欢荷花,大概是这份深情感动了上天,他驾崩之后,这皇帝寝宫前,便就突然生出了一片荷花池。 太子心有所感,便将这荷花池命名为泓。这爱情故事,便就被后人传说至今。 姬婉儿看这个爱情小说的时候,还被感动地不行,甚至抹起了眼泪。 一个冬天过去了,荷花池一片衰败的景象,虽然围在荷花池四周的宫灯,灯光不是很明亮,但是依稀可以看见枝叶凋零的场景。 姬婉儿想着现在回去也是无心睡眠,她离开直通寝殿的小径,折回去走到荷花池的桥上面,却看见六王爷姬康正独自一人站在桥的正中央。 姬婉儿好奇的很,再往前走一走,只看见一个宫人挑着一盏灯,站在桥的另一头安静等候。 姬婉儿和姬康其实不熟,姬康这个王爷低调得很,跟他的母妃很像,姬婉儿甚至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他母妃到底是哪个娘娘,十分没有存在感。 姬康跟别的王爷公主不一样,他从来都不会欺负姬婉儿,对宫人宫女们也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跟谁都不是很亲近,姬婉儿不是很了解他。 “六哥。”姬婉儿和他打招呼。 姬康转过身,看向姬婉儿,冲着她点点头,“婉儿妹妹。” 他比姬婉儿要大四岁,比姬千夜小一岁,这是姬婉儿第一次正面打量他,他身材修长,腰身很窄,穿带的很得体,一身黑色绣金边的长袍,上面隐约有一些龙凤的图案,黑色的长发被束了起来,扣上贵重玉石的黑色发带,整体装束老成持重,但是他这个人却是长得眉清目秀,细长的眉,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更像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姬婉儿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说话,同时还非常喜欢八卦,她果断凑了过去,“‘六哥,婉儿远远见六哥蹙眉不展,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姬康神情淡漠的看着姬婉儿,就像是平常一样,并没有因为姬千夜登上帝位而变得小心翼翼客客气气。 姬婉儿其实还蛮喜欢这个样子的,就像是平常一样,放佛什么都没发生。 姬康转过头,看了看远处的皇帝寝殿,“微臣想去觐见皇帝陛下,只是皇宫重地,微臣一时间...” 姬康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神情。 这倒让姬婉儿觉得奇怪的很,姬康是个循规蹈矩的王爷,她还是知道的,所有的王爷里面他可以说是最有王爷样子的,不卑不亢,按规矩办事,他的母妃把他培养的非常好。 关键不仅循规蹈矩,而且从不做出格的事。那么,现在他打算夜访后宫,这就是非常出格的事情了。 “六哥,陛下勤政,现在应该还没有休息,估计在清风小筑看书,本宫可以领你进去,陛下她绝不会触怒于你的。” 不巧的是,姬婉儿喜欢做出格的事,况且姬康看起来人畜无害。她是死也不会做出危害姬千夜的事情的。那女人对她来说,如父如母。 “啧。”跟在姬婉儿身后的老太监急得不自觉啧了一声,他怎么没想到姬婉儿竟然还有这种无事生非、没事儿找事儿的爱好。 姬婉儿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多说,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姬康朝着皇帝寝殿的方向走去。 姬婉儿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并排行走的姬康,快到寝宫的时候,姬婉儿看见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笑容,暗淡月光下,他整个人显得更好看了。 大周历代皇帝的寝宫都在紫宸殿,跟前朝不同。 前朝的皇帝很喜欢把大朝后的办公议事都放在这里,姬郑一改旧制,把这里完全变成了皇帝的私人寝宫,所以一般也不会有官员起来叨扰,这也是姬康为什么这么犹豫的原因。 他们在小富公公的引领下,果然找到了姬千夜。 清风小筑是在紫宸殿寝殿后面的一处小筑,十分安静,四周是一处活渠围绕。 姬千夜住进来之后,就很喜欢在这里看书。姬婉儿晚上回来,总是能在这里找到她。 果然,他们在小筑看见了正在埋头卷宗的姬千夜。还有三个宫人,挑着灯,安静的站在姬千夜的身后。 她面前的石桌上,也点燃了一盏明亮的灯火。 小富走了过去,作揖通报。 “陛下,六爷求见。” 因为很小就被送进宫的缘故,小富的声音,现在很像女孩子,有点细有点尖锐。 姬千夜看书的时候,他便压低了声音说话,就像是一只猫咪发出细小的声音。 姬千夜赶忙放下手上的卷宗。“快请六爷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