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他们都疯魔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死后他们都疯魔了》作者:陌上夕楼【完结】 文案: 青诀睁眼发现重生回爱慕对象宁可死也要离开的那一天。 她主动将他送下山,解除禁锢他修为的法术,把他的灵剑还给他,跟他说:“想死不用通知我,谢了。” 她发誓!这一世不会掺和他的任何事,一心一意建设宗门! 没想到从她放飞自我以后,所有的剧情都跟她上辈子不一样了。 绞尽脑汁想摆脱她的初恋,抱着铺盖又回来了。 天天和她作对的宿敌,隔三差五给她送温暖。 一直潜伏在她身边想让她惨死的仇人,整天看着她发呆。 就连上一世对她极其厌恶的徒弟,也低声哀求她不要不理他,抱紧她腰肢委屈撒娇。 “狮虎,你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好好好。”青诀实在是被他哭怕了。 看到青诀对他宠爱的态度,众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她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她死后所有人都疯魔了。 他们穷凶极恶,也要她重生。 #我死后,全员追妻火葬场# 【食用指南】1、低魔世界,修仙者寿命几百年。2、不买股,男主已定。3、全员单箭头女主,无恶毒女配,不喜欢点叉就好。 内容标签: 重生 东方玄幻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决 ┃ 配角:邹子彦,齐陵,楚经秋,霖岚 ┃ 其它:封面人设来源于果酒太太~看到同款不要惊讶哦! 一句话简介:全员追妻火葬场 立意:珍惜当前,不问过往。 第1章 青诀从千骷洞跳下的那天,残月如血,血光四溅,幽暗深处张开大口贪婪地将她吞噬。 身后的青峰山已被浩荡的外门占领,山头火光冲天。青雀宗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血光延绵数十里,照亮半边黑夜。 他们大喊着:“青诀!你已众叛亲离、无路可退,还不快交出《唤灵诀》束手就擒!” 青诀想想,这一切真的荒谬可笑。 母上一声不吭地死去,留下数千万的欠债和一堆烂摊子。 各宗门虎视眈眈,想将青雀宗吞并,她衷心的属下没有一个来救她。 她唯一的徒弟至今不肯回来。 她喜欢的人每天都恨不得她去死,说不定现在看到她这副鬼样子已经笑出了声。 她此生的宿敌只怕也在拍手叫好。 这一生,真的太荒唐可笑了。 火光映照在青诀脸上,万念俱灰。 她拿出众人梦寐以求的《唤灵诀》,讥讽道:“诸位宗主,你们屠尽我青雀宗数千名弟子,就是为了这本心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罪恶滔天,天理难容!” “残暴无德,令人发指!” “当然,如果你想用这本心法抵债,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看到他们脸上掩饰不住的贪婪。 青诀笑出了声。 青雀宗曾经确实靠着这一心法坐上过第一宗门的位置,可如今都落魄成这样,这些人还惦记着这狗屁劳什子的心法,寻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将她满门屠尽,实在是太可笑。 事到如今,青雀宗气数虽尽。 她也不可能将祖上的心血交给这帮人。 青诀后退两步,对这人世间毫无留念地带着《唤灵诀》坠入千骷洞,身后的深渊迫不及待地张开大嘴将她吞噬。 在坠落的一瞬间,她看到赌气离家的徒弟正骑着焱兽拼命朝着她跑来。 她从未见过邹子彦那般惶恐的神情,从焱兽背上跳下来抓住她的手,连师父都不知道喊了,大喊着她的名字:“青诀!抓紧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了他的手。 虽然知道只是徒劳。 千骷洞又名万骨枯,不管什么人掉进去都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修为越高,吞噬的力量也就越强。青诀虽然落魄,但好歹也是金丹前期,落入这千骷洞,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她跳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能活。 倘若他执意不放开,连他也会被吞噬。 巨大的力量将她向下拉扯,她悬挂在他手上摇摇欲坠,“子彦,放手吧。” 他拼命摇头,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眼眶瞬间就红了,身体在恐惧害怕下不禁颤抖。 “我不放,我不放!!” 血从他的伤口滴落,落在她脸上。 青诀看着他血泪交错的脸,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悔恨与绝望,让她有些恍惚。 在她记忆中,这位徒弟一向都不喜欢她。 其实青诀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厌恶自己,虽说他是被母上强行抓入青雀宗给她做徒弟的,可她从未亏待过他,甚至母上责罚他时,她也会帮着说好话。 他刚入青雀宗的时候才六岁,可以说是青诀照顾着养大。那个时候他还很依赖她,小脚蜷缩在她的被窝里,拉着她的衣袖恳求她不要撵他走,水汪汪的眼睛让青诀想到被抛弃的小狗,她总会心软护着他。 后来他长大了,开始疏离她。 从她的殿里搬出去,不再跟随她修炼,看到她就躲,甚至有时候无意间触碰,他都会像惊雷一样炸开。只有母上在的时候才会声如细蚊地喊她一声“师父”,平日里只会埋头从她身边走过,甚至扭头绕开。 -- 第2页 母上每次都说:“阿诀,你连一个徒弟都管不好,我如何把宗门交给你?” 就连外宗的人都知道,青诀的徒弟是被迫留下的,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就在昨日他还在负气出走,今天那些讨伐她的宗门将她围堵在殿里也不见他回来。 如今跳下千骷洞,他倒是赶上了。 可也没有必要了。 青诀垂下眼睑。 既然厌恶她至此,又何必抓着她不放。 “放手吧。”她的神情在火光下是他从未见过的疲惫,这世间仿佛再也没有她眷念的东西,眼底只有万念俱灰。 “你救不了我,也没人能救我。我守住唤灵诀,就当是给母上最后的交代。”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撕心裂肺地大喊着:“那我呢?” “你,当然是自由了。” 他应该做梦都想离开青雀宗吧。 他熬死了母上,现在还熬死了她,总算是自由了。 青诀松开手,彻底坠入深渊。 她看到邹子彦瞬间死去的脸色,看到无数人拽住他,喊着:“邹仙友,青雀宫灭了,你现在自由了!”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自由的喜悦,只有无边无际的悔恨和绝望。 再多的青诀也看不到了。 黑暗中深处无数的漩涡,将她向下拉扯,她一点也不恐惧害怕。 对她来说比死亡更恐怖的,是人心。 她用了一生的时间,都无法得到母上的认可,直到死也没能守住她心心念念的基业。 三十七年没能教出一个听话的徒弟,宗门面临大敌,他也不肯回来。 二十年血契,也没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她,甚至做梦都希望她去死。 青梅竹马变成宿敌,看似衷心的属下野心勃勃。 还有太多太多…… 母上死了,她在这世间最后一丝眷念也烟消云散。 没什么可留念的。 她很满意这个体面的死法。 她死后,那些憎恨她的、厌恶她的、仇恨她的、害怕她的人都会欣喜若狂吧。 尤其是被她用血契拴在身边的齐陵。 只怕会高兴得疯了…… 青诀想到此处顿感悲哀,眼泪被黑暗所吞噬。 这一生,失败得令人不齿。 如果可以重来……就好了。 …… 殿中忽闻万兽哀嚎,和青诀结契的灵兽更是当场爆体而亡。 灵兽死的时候会随主人,看它们的惨状也知道青诀死得并不轻松。 齐陵推开殿门,一身披头散发,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踩在冰冷刺骨的石阶上。 拉着门外的弟子问:“青诀是不是死了?她是不是死了?”说完不等他回答又将他一把推开,其实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因为他身上的血契已经解开。 看着恢复灵力的双手,终于重见天日,齐陵状若疯癫地大笑着。 “死得好,死得好,终于死了!” 红光照在他脸上,比漫山遍野的大火还要可怕,他确实和青诀想的一样高兴得快要疯了。 昔日里意气风发的少年,被禁锢折磨得骨瘦如柴,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前来营救他的宗门弟子都险些没将他认出,“是少主吗?我们终于找到你了!青诀已死,你快跟我们走!” 刺眼的火光照得他看不清前路,他下意识回头看向禁锢自己二十年的青雀宫。 睥睨众生的青雀神像被肆意砍伐,青雀殿淹没在火光之中,就连青诀也死了,曾经让他畏惧憎恨的一切都倒在了脚下。 他兴奋到浑身都在发抖。 终于!终于…… 本该是快意凛然,却在看到霖岚失魂落魄地站在殿门望向青峰山方向的时候戛然而止,反而有一丝很细微的寒意。 它慢慢地挣扎着,往他心窝子里钻。 “霖岚,她死了,你不该开心吗?”他反问他,也是在反问自己。 霖岚收回视线,眼底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的茫然,“我开心啊。” 他潜伏了二十年,终成这一局。 看着和自己联手推翻青雀宗的齐陵,霖岚突然问他:“她那么喜欢你,你可有一丝后悔?” “后悔?”齐陵低低地笑着,疯癫的眼底只有深深的仇恨。 “我每天都恨不得她去死!!” …… 迟来的楚经秋从千机马上跳下来,刀枪铁刺将他拦在门外。他疯了一样往里面冲,大喊着:“让我进去!青诀欠你们多少?我千机宗帮她还!” “千机宗帮她还?呵,别搞笑了,你们千机宗和青雀宗可是宿敌。” “青雀宗欠下的债,可不只是灵石那么简单,谁来都救不了她。” 可是她不能死!他和她斗了这么多年,他不准她死在别人手上! 他红着眼睛往里面冲,拦住他的人被他打翻在地,他突破阻碍,门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火光冲天,万兽哀鸣,就连衍水河都变成了一片火海,分不清哪里是她的宫殿。 巨大的青雀神像仍旧傲然耸立,就像青雀宗曾经的辉煌一样屹立不倒,楚经秋相信她也不会轻易倒下。 直到所有人大喊着:“青诀已死!青诀已死!” 他仍旧不愿意相信,抓住一人询问,“青诀在哪?” -- 第3页 “青诀已经死了,她跳了千骷洞!” 双脚颤抖着无法支撑,轰然倒地。随之倒下的,还有青雀宗屹立了数万年的神像。 在烈火中,摔得粉身碎骨。 数万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曾经的第一宗门就这么没了。 他绝望地跪在血泊中,望着烈火灼灼下的青雀宗。如果,如果他来得早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全员火葬场,虐男不虐女,全员单箭头女主,无恶毒女配,女主刀子都在回忆里,重生后谁也别想刀到她,走爽文路线。 第2章 青诀投身冗长的黑暗,沉寂了不知有多久,眼前突然多出一道白光。 她看见一道肃然的身影站在崖边摇摇欲坠,白衣簌簌之下冰肌玉骨。 “青诀,”长风吹起他的青丝,如墨染画,“我已穷途末路无计可施,除了这条性命再无能威胁你的东西……” 这句话……好熟悉。 青诀费力睁开干涩发疼的眼睛,迎面吹来的冷风让她逐渐记起,这不是五年前齐陵以死相逼的地方吗? “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干净。”齐陵说完纵身一跃,从青崖边跳了下去,白色的身影转瞬即逝,和前世的情景完全重叠。 青诀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匕首刺入缝隙,带着他悬挂在崖边。 前世她也是这样做的,将他拉上来后就把他按倒在地,惶恐之下威胁他:“齐陵,你若敢死,我便屠尽你满门!尤其是你母亲和你疼爱的小妹,我会让她们死得比你还惨!” 他被她压在地上血色尽失,眼中有她当时看不懂的凉色。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在他心底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他安分地待在她身边,只为有朝一日亲手将她逼入死路。 青诀低头看到他带着恨意的眼神,忽然想起他前世联合外人将自己逼死,手一阵哆嗦,将他松开了。 齐陵猝不及防下坠。 衣袍钩住枝丫,锐利的倒勾刮破了他的脸。他悬挂在青崖边摇摇欲坠,脚下是幽暗的深渊。 齐陵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他的修为被青诀全部封印,掉下去必死无疑。她竟是把手松开了。 底下的千骷洞缓缓张开幽暗的大口,此处虽然离它甚远,可也能感受到恐怖的吸力。 衣袍“哧”的一声裂开,他往下滑落,心底一片凉色。 就在他即将坠落之时,青诀终于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了上去。 齐陵轻轻喘息着,看到她垂在身侧纤细的手指,想到她刚才松手的那一下,眼睑不受控制地跳动。 刚才,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吗? 齐陵想此处顿觉厌恶,“青诀,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我宁愿去死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青诀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你也不怕血契了。” 齐陵用力抓住胸前的衣襟。 他和青诀之间有她母上亲手种下的血契,这是最恶毒的一种契约。 一旦离开契主,便会每日受锥心之苦,全身溃烂而死。 她这是在威胁他。 齐陵咬紧牙根,“我不怕。” 青诀平静地看着他漂亮的侧脸,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让她无法自拔。 “既然不怕,那你走吧。”她抬手解开他身上封印修为的法术,“等会我会让青黛把凌霜剑还给你,送你下山。” 齐陵看着手中恢复的灵力,哑然失声。 她把他困在青雀宗整整十五年,病态地喜欢着他、折磨着他,让他每天都生不如死。 他以为最终只有死亡才是他的归属,结果她就这么放过他了? “母上留下的血契,我现在解不开。你若是命硬能撑到我学会《唤灵诀》第八重,我倒是不介意帮你解开。” 青诀说这话时声音很冰冷。 因为前世她卯足劲也才到第七重,第八重更是遥遥无期,而血契最多让他活两年。 她给他许了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兑现的承诺。 “以后想死不用通知我,谢了。” 青诀转过身不再看他,前世痴迷他的美貌无法自拔,为他忤逆母上,为他荒废修炼。 今世一看到他的脸却会想起他冷眼旁观的模样,想起跳下千骷洞全身被碾碎成泥的痛楚,突然就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憎恶。 以前她总觉得只要自己用尽全力去喜欢他,总有一天会让他看自己一眼。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他再好,他也会找机会咬她一口。 既然如此…… “宗主,”正好青黛带着霖岚赶来,“齐公子没事吧?” 她摇头,“你们送他下山,把凌霜剑还给他。” “?”青黛以为自己听错了,“送谁下山?” “齐陵。” 青黛觉得青诀可能是疯了,她以前为了这位公子要死要活,忤逆前宗主,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让开。 还曾为了他的伤去龙潭虎穴取药,帮他挡剑、挡鞭子,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他完好无损。 公子一离开,她就跟疯了一样到处找,甚至跪地祈求他不要走。 只要他说一句“不喜欢”,她就会难过得整宿睡不着觉。 -- 第4页 众人都习惯了青诀为他痴迷纠缠的模样。 她突然说要放他走? “宗主,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你把他放走,就抓不回来了。” 青诀理解青黛的震惊,她年轻时确实做过很多疯事,但其实母上死后的那几年她已经没有那么疯狂。 尤其是到死的那一刻,更是坦然接受齐陵不爱自己的事实。 “送他下山。”青诀还有比他重要一百倍的事要做。 她走后青黛还在原地纠结,“会不会我把齐公子送走,明天宗主找不到人又来责罚我吧?” 在旁边沉默许久的霖岚抬眼看向青诀离开的方向,温和笑道:“你若是担心被宗主责罚,不妨你去取剑,我带齐公子在山下等你,这样宗主即便要责罚也是责罚我。” 青黛跟找到救星一样,高兴地蹦跳起来,“霖岚你人真好!我去取剑了!” 霖岚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拢,他送齐陵下山,两人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 一直走到山底下,霖岚才笑道:“恭喜齐公子,脱离苦海。只是血契未解,齐公子你只怕是……” 齐陵捂住胸口,已经感觉到血契在身体里作祟。 他想起她以前痴缠的模样,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强迫在他身上刻下她的名字,顿觉厌恶。 “她死了不就解了?” 霖岚警惕地看向周围,“公子慎言。” 他和齐陵同一年入宗,齐陵因为生得貌美,被青诀看中,她的母上便做主给他们结了血契,强迫齐陵做她的男宠。 而他则因为圆滑世故,被她的母上看重,培养成青诀的心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在霖岚看来,齐陵的际遇可比他好多了。 能够获得青诀的宠爱,等于掌控了半个青雀宗。但凡齐陵有他一半的圆滑,也不至于把一盘好棋下得稀烂。 霖岚想到此处,笑了笑。 笑齐陵一根筋,真傻。 像以死相逼这种手段实在是拿不上台面,霖岚当时发觉他有这个想法时,还笑过他愚蠢,可没想到他还真成功了。 今日的青诀,在人意料之外。 霖岚摇晃着手中的羽扇,微微眯起眼睛,“齐公子,宗主恢复了你几成修为?” “仅有五成。” 那也不少了。 霖岚陷入深思,不知青诀意欲何为。 直到青黛送来凌霜剑,齐陵握住剑柄毫不留念地转身,生怕慢了一步,就再也无法离开。 这般要强高傲,日后定是要吃苦头的。 霖岚笑着摇动羽扇目送他离开,而后回到青诀身边。她正侧着身子看手里的书,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 他走过去,才知道她看的是账本。那些账本一直是他在做,她从不过问。 “宗主,账本有问题吗?” 青诀看着手里的账本,不曾抬头,手指轻轻从上边划过,忽然停下。 “只是觉得奇怪,为何青雀宗欠债几千万,你却一直瞒着……还做这些假账?” 霖岚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他跪在她脚边,解释:“宗主息怒,属下并非有意欺瞒,而是前宗主担心影响你的修炼,吩咐属下绝对不能让你知道这些事。” 他说着变幻出一封密函,双手奉上。那上面确实是她母上青栾的笔迹。 霖岚生着一张沉稳的脸,眼尾略带精明,说话处事滴水不漏、不卑不亢,母上确实教得好。 青诀前世就知道这封密函的存在,只是当她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手从密函上滑过,只看了一眼便合上。 对霖岚和青黛她一直有个疑问,当时青雀宗遭难的时候,他们为何都不在她身边? 他们是否,有人参与了那次屠/杀计划。 霖岚离开,青黛又抱着小兽踮手踮脚来到她身边,小声问她:“宗主,齐公子走了半个时辰了,你后悔没?” 青诀合上账本,吓她一跳,“我为何要后悔?” “你不是最喜欢他吗?上次齐公子逃走,半路上血契发作疼晕在路边,你把人带回来后,让我们全青雀宗的弟子都罚跪在门外,连我都跟着受了责罚。” 那事现在想想真挺蠢的,青诀不愿再提,“你养过灵犬没?” “没呢。以前宗主不是养过一只吗?你对它千好万好,它始终不肯收拢野性,还咬了你一口。宗主一气之下就把它扔到青峰山,没过多久,它自己就拖着受伤的身体回来了。” “嗯,这不就结了。”青诀重新打开账本,不再理会她。 青黛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两者有关联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养狗达人小青诀已上线! 第3章 青雀宗的账目一直都有问题,尤其是母上死后,问题逐渐暴露,前后不过六年,就到了人神共愤全宗被屠尽的地步。 她合上双眼,思绪翻飞,想到自己回来还不曾见过她的徒弟,又睁开了眼,“子彦呢?” 青黛正在蹲在旁边玩着小兽,“少主回来去了小峰山修炼。” “让他来见我。” “哦。”青黛放开小兽,起身去找人。 邹子彦来得很晚,他站在门外不肯进来,只有态度还算恭敬,“师父,你找我什么事?” 青诀停下抚摸小兽的手,她背对着他而坐,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 第5页 但是不看她也能大概猜到。 他一定是满不在乎,死不认错的样子。 “子彦,你可知错?” 邹子彦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 她一心扑在齐陵身上,对其他人满不在乎,就算他在外面过个十天半月回来,她也根本不会在意。 今天这是……? 还没等他回应,青诀又道:“你身为青雀宗的少主,身为我唯一的徒弟,却对宗内之事毫不过问,整日在外结识其他宗门之人……可知错?” 邹子彦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知错。” “既然知错,那你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他愣怔抬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你要撵我走?”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青诀对他都已经仁至义尽。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徒弟整日往别的地方跑,对宗门之事毫不关心,在她被逼死的时候见不着人影,到死的那一刻倒是勉强赶上。 可她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了。 青诀垂下眼,小兽蹭着她的手,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养灵兽可比养人简单得多,不需要她去猜测心思。 邹子彦心思百转,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不断地忤逆她就是想让她生气在乎,可她真的生气了,他又开始惶恐不安,怕她真得将自己撵走。 他只能认错:“这件事是我做错,以后不会再如此。” 前世青诀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哪怕那段感情已经变味,她仍然会看在往日情分上再三给他机会。但是重生一世,知道了仁慈的代价有多惨烈,她必须要痛下决心。 “你收拾东西,现在就走。子彦,我不废你修为,你也不要将属于这里的东西带走,就当你本来就不是青雀宗的人……” 邹子彦攥紧拳头,一时间想了很多恳求她的话,最终还是自嘲地笑着松开,“好,我这就离开。” 反正她从未将他当过自己人。 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齐陵,他在她心里早就不重要了。哪怕他整月不归,哪怕是死在外面,她也懒得过问。 邹子彦转身离开。 青诀怀里的小兽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从她怀中跳下去,咬住邹子彦的衣袖不让他走。 区区一幼兽都会对他心怀不舍,他的师父却从来不会。 他强忍住难过,想将它带走,青诀一声:“阿灵,回来。” 小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青诀,虽然对他也不舍,但最终还是选择回到青诀身边。 他忍不住回头,问她:“你送我的焱兽我能带走吗?” “不能。” 她真的什么都不让他带走。 邹子彦强忍着崩溃的情绪离开。 门外的青黛送他回去收拾东西,看他面色不佳,便宽慰他:“今日宗主心情不太好,没准过两天就让少主回来了。” 邹子彦慢下脚步,“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齐公子要跳崖,宗主把他从崖下救上来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她说完又想起一件大事,咋呼道:“对了,宗主还把凌霜剑还给他,把他放走了。” 他顿住脚步,听完耳朵有些发麻,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可信。 “是真的放走了吗?” “嗯,宗主解了他身上的封印,把他的凌霜剑还给他,霖岚送他下的山。” “血契呢?血契还在吗?” “血契……血契肯定还在啊!这是前宗主结下的契约,没这么好解的。” 邹子彦听完讥笑出声。 血契没解,算哪门子的放走? 青诀最爱和齐陵玩这样的游戏,逃走又抓回来,抓回来又逃走。 他看了这么多年,真的看腻了。 齐陵整天要死要活想离开青雀宗,可只要他离开,血契便会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他迟早会乖乖回来。 而青诀,想必也在等他回来。 只有自己,走了就真的走了。 她根本不会在意他。 邹子彦想到这里加快了脚步。她都不要他了,他还留念这里做什么? “诶,少主你等等我?” 他回去迅速收拾好贴身衣物,准备离开。趴在门外的焱兽似乎感觉到什么,“呜呜”叫着,它力气太大,崩断了绳索,还像小时候一样扑到他怀里。 邹子彦抱着它,突然就委屈得想哭。 她送的灵兽都比她在乎他。 他抱住它庞大的身躯,想带它走,焱兽也听话地跟他走,没走几步就被青黛给拦下。 “少主,宗主说你不能把它带走!” 是啊,她什么都不让他带走。他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邹子彦抱住焱兽的脖子,把脸埋进去,遮挡住快要崩溃的情绪。 当初她为了送他这只焱兽,险些从天梯上摔下来,还被她母上训斥了一顿。 他心惊胆战地在殿外等她,以为她会被骂得哭鼻,后悔帮他抓灵兽。 可她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过来勾住他脖子,跟他说:“我帮你抓的那只灵兽可威风了,你以后绝对找不到比这更威风的灵兽!” 当他看到高大威猛的焱兽站在她瘦小的身体旁时,他不知道她是怎么驯服它的,他只知道,她是这世间唯一为他拼过命的人。 可如今,再也不会有了。 邹子彦到底还是忍住了想哭的冲动,他松开焱兽离开,背后传来阵阵不舍的哀嚎,引得周围的灵兽也跟着嚎叫。 -- 第6页 青黛跟在他旁边喋喋不休,不停地让他放宽心,她还在以为他过几天就会回来。 邹子彦停在衍水桥上,从这里跨过去,就彻底离开青雀宗,他从未想过自己是被她赶出去的。 青黛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闭了嘴,“少主,要不你……回去求求宗主?” 可是他不想求她,本来就已经卑微到了尘土里,最后的自尊他想留着。 邹子彦还是跨出了这一步。 走上衍水桥,脑中忽然一阵晕眩。 青黛还在喋喋不休,旁边的邹子彦后退两步,从桥上摔下了衍水河。 ? 嫌她烦也不用跳河吧? 水,淹没过喉咙。 白光在他脑中炸开,周围熟悉的场景变成漫天大火,衍水河也烧成一片火海。 冰冷的衍河水像火焰一样将他包裹,无数场景从他眼前闪过。 邹子彦猛然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刚才、刚才他在水里看到青雀宗覆灭,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可是青雀宗明明就毅然耸立着。 他在想些什么? 邹子彦从冰冷的衍水中爬出来,刚才的一幕幕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青黛咋咋呼呼地说着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然后突然停住脚步,折身往回跑。 “诶,少主你怎么回去了?” 宫殿的门被用力推开,浑身湿漉漉的邹子彦就站在门口愣怔地看着她,他看了她很久,而后冲到她跟前。 青诀以为他气急败坏,想以下犯上。 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跟她说:“师父,我不想离开。” 刚才看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忽然觉得如果青雀宗真的覆灭了,他一定会后悔今日的离开。 “为何?” “我……”他惶恐不安地看着她,“我舍不得焱兽。” 邹子彦抬头看她的模样,竟意外和前世拉住她时重叠在一起。 青诀想到前世种种,沉默了。 念在她濒死之际,他拉过她一把的恩情。 青诀松了口:“你舍不得焱兽,也可以将它带走。” 他不是舍不得焱兽,他是…… 邹子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我可以多留几日吗?” 这话倒是让青诀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离开,没想到他这般不愿意。 青诀抱着小兽起身,站在高处看了他良久。 最后道:“可以。” 邹子彦不禁欣喜。 青诀来到他身边,轻抚怀中的小兽,“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徒弟,我青雀宗也不养闲人,你想留下来,便要和外门弟子一样喂养灵兽,你可愿意?” 他愣怔住,想到以后不再是她的徒弟,怎么也不愿意应下。 青诀以为他不愿吃苦,摇头离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他坚定不移的声音:“我愿意,但是这声师父我还是要喊。” 怀里的小兽“嗷嗷”叫了两声,想从她怀里跳下去。 青诀没有阻止,它跳到邹子彦身边,围着他蹦跳,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似乎也知道他不会再走了。 他环抱住小兽,低垂的眼中露出属于少年的坚毅。 长风吹起青诀的衣袍,青衫如水。 她静静地看着蹲在脚下的少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青黛的大嗓音:“宗主,不好了!齐公子晕倒在半路了!” 第4章 血契发作,会让人生不如死。 尤其是猛地一经历,疼晕过去也实属正常。 只是青诀万万没想到,青黛居然自作主张把人给背回来了。 她还觉得自己是个大功臣,骄傲得跟开屏的孔雀一样,“我料定宗主舍不得他,所以我就派人跟着,看到他血契发作疼晕过去,就把人带回来了。宗主,我是不是做得很对?” 看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齐陵,青诀揉着疼痛的眉心,“我何时说过舍不得他?” “宗主你嘴上没说,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青黛理直气壮,“上次齐公子逃走晕倒在路上,你可是气得连我都一起罚了。我这次是未雨绸缪,解宗主之苦!” 青诀懒得跟她废话,“醒了就把人送走。” 她出去正好被邹子彦撞见,他看向她的神色有些走神。 “你不去喂灵兽,在这里做什么?” 他连忙收敛情绪,“我马上就去!” 原以为齐陵醒来此事便算结束。可齐陵一晕就是两天,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宗里又开始传起流言蜚语,说她舍不得齐陵走,决定把他做成傀儡彻底留在身边。 就连青黛看她的眼神都是一脸“我懂的”。 青诀:“?” 她实在没忍住,路过时瞅了一眼,正好齐陵醒来。 他看着熟悉的房间,还有门外觊觎他的青诀,气若游丝:“青诀,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想放我离开。” 青诀:“……”这也太巧了吧。 他说完就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脚步虚浮,刚走了两步就摔倒在她脚边。 不得不说齐陵是真的生得好看。 摔得这么狼狈,还能从骨子里透出芙蓉玉骨来。 当年万经宗欠青雀宗三百万灵石,提出让齐陵来抵债,母上本来不同意。 -- 第7页 后来青诀被人指引着见了他一面,瞬间迷得神魂颠倒,跑去求母亲,这才收下齐陵,免去万经宗的债务。 现在想想,真是中了万经宗的圈套。 他们分明是,故意让她看到蜷缩在角落楚楚可怜的齐陵,让她不可遏制地产生了同情和喜爱。 青诀回想起往事,低头看他的眼神都跟着冰冷。 齐陵站不起来,衣衫单薄地坐在石板上,青诀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躲在角落里颤抖的少年。 也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千骷洞。 她敛下深眸,伸手扶他起来,他却像受惊的野兽,使出全身力气将她甩开。 “别碰我!” 房间里有短暂的寂静。 青诀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对他的留恋也好像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冷漠得令人畏惧。 她本来也该是令人畏惧的存在,只是她平时待人宽容,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害怕她。 齐陵捂住胸口,蚀骨锥心的痛楚在她离去之后愈演愈烈。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就像摇尾乞怜的宠物毫无尊严地等待她的宠幸。 他不管虚弱的身体,强撑着离开。 然后再次疼晕了过去。 青诀刚回到青雀殿坐下,又听到青黛咋咋呼呼的声音:“宗主!齐公子又晕过去了!” 她看到一半的账本突然被打断,不耐地皱眉,“那就用千灵马送他回去。” 霖岚从账本中抬头,看着青诀毫无波澜的侧脸,心里升起微妙的感觉。 “宗主是真的要放他走?” “怎么,连你也觉得我要把他做成傀儡?” 他笑了笑,“宗主恕罪,属下不该过多揣测。” 青诀合上账本,看了几天下来眼睛都有些发涩,但是她大概也理清了。 “宗内虽欠债七千六百多万,可也有三千多万的借款尚未追回。如果将这些帐全部追回,能填补很大一部分的空缺。” 霖岚有些为难,“宗主你才刚继位,只怕外宗不服,是否先缓几年?” 青诀却不这样认为,“现在是追回的最好时机。” 母上才去世一年,余威尤在。 等再过几年,众人都反应过来青雀宗只是个空壳子,那就更要不回来了。 “你找人对外宣称:青雀宗即将迎接青雀神降世,要大建青峰山,需要很大一笔钱。” 霖岚听完惊了一下,“宗主,青雀神已经几万年未曾出现过。” 青诀知道。可只有青雀神降临这样的大事,才能震慑外宗,稳住外债,要回借款。 她起身看着殿外高然耸立的青雀神像,目光坚定,“就按我说的做,再将外面的借款一一要回。” 霖岚敏锐地感觉到,青诀好像果断决绝了很多。 “是,宗主。” 他走在路上甚至都在想,不再沉迷于情爱之事的青诀真是清醒得可怕,这场较量好像变得更有意思了。 路过的弟子和他打招呼:“执事好。” 霖岚摇晃着羽扇,温和地笑着点头。 听说青雀神即将降世,内外门弟子都激动得聚在一起。 “青雀神真的要降世了吗?” “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 “外面的人老是说我们青雀宗不行了,哼,现在打脸了吧。” 弟子们神色飞扬,连干活都得劲了起来。 邹子彦在一旁默默听着,一声不吭地扛起一大包灵草,准备背往青峰山喂养灵兽。 身后传来惊疑声:“少主怎么还在做这些活?” “宗主还没让他回去吗?” 他压低声音:“我听说,少主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撵出青雀宗了。” 邹子彦猛然将灵草重重地放在地上。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群嚼舌根的弟子,都还没说什么,光是一个眼神就吓得他们散开。 他再次扛起灵草,往青峰山走去。 外门弟子的日常工作,就是收割小峰山的灵草穿越半个宗门,爬上天梯,喂养青峰山的灵兽。 灵兽是青雀宗立宗的根基,也是它的主要收入来源。因为喂养不易,所以售价非常高昂,一只代步的千灵马,至少都要达到3000石一只,这也是青雀宗屹立几万年而不倒的原因。 可是,好像是从十年前开始,灵兽的幼崽越来越难存活,青雀宗的收入也跟着一落千丈。 邹子彦爬上天梯,一步步运送灵草。 他爬到最后一层,一起身就看到青诀正看着吃草的幼兽,陷入沉思之中。 微风吹起她的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臂。霖岚和她并肩而立,说着宗门事务。 邹子彦没敢打扰她,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觉得霖岚笑得有些过界,时不时地轻拂发丝,眼神也是似有似无地勾着她。 邹子彦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少主,”有弟子叫住他,“今日仙草已经够了,你去歇息会吧。” 他放下仙草,再回头青诀已经离开。 青诀来此查探幼兽的存活率,没发现问题,又跟着霖岚去看母兽的状况。 以前母上总让她专心修炼,不让她过问其他,这些事务她基本都不知晓,全靠霖岚一件件说与她听。 听了几天下来,大概也听明白了。 -- 第8页 “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幼兽夭折的原因吗?” 霖岚点头,“前宗主查这件事已十年有余,幼兽大多早夭,但是挺过头两个月基本也能存活。” 灵兽早夭,数量减少,青雀宗不得不一再提高价格。而随着价格提高,也逐渐出现了弊端,那就是出现了替代品。 青雀宗的宿敌,千机宗。 他们用廉价的千机鸟代替灵雀,用千机马代替千灵马,价格却只有灵兽的十分之一。 灵兽滞销在手中,而青雀宗的开销却并未减少。久而久之,便欠下巨额债务。 所以问题的根源还是,幼兽早夭的问题。 “三位长老可查探过此事?” “调查过,但是他们都说……”霖岚迟疑了一下,为难道:“是前宗主德行不端,神灵降下诅咒。” 青诀一点也不意外。 母上做事凌冽,早就被三位长老所不喜。 前世他们苦苦相劝母上多收几位徒弟,将《唤灵诀》传承下去,母上却担心她体弱被欺负,说什么也不肯收徒。 后来实在被逼得急了,做主替她收了邹子彦做徒弟,此事才算作罢。 仔细想来,母上让长老不喜的原因和自己也有关系。 母上一心一意扶持她上位,可她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她的《唤灵诀》终其一生才达到第七重,后面两重更是难如登天。尤其是第九重< 合神之境 >,青雀宗已有数万年未曾有人堪破其奥秘…… 青诀惊觉自己又陷入回忆,连忙抽离。 她揉着疼痛的眉心,吩咐霖岚:“向宗内所有弟子收集意见,把可能的原因都整理到我这里来。” “可是宗主,这件事前宗主不让我们外传。她说传到外面,会动摇青雀宗的根基。” “所以你们更要抓紧时间。母上查了十年都没查出结果,再查也一样,何况此事也藏不了多久。” 如果她没记错,明年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修真界。 青诀转身离开,脑中一阵晕眩,险些从天梯上摔下去。 “小心。” 霖岚从身后握住她的腰,稍稍用力将她揽回来。他落在她腰上的手细白如玉,指节分明而有力。 第5章 “突然头晕,”青诀站稳身姿,又想起了什么,“我想去祭拜母上。” 霖岚适时松手,“我去拿香火。” 她的母上就埋在青峰山上,她生前为此尽心尽力,死后也放心不下这里。 穿过大半个青峰山,青诀来到她的墓碑前,碑上刻着“青雀宗第九十六代宗主青栾之墓”。 别的宗主都要求入宗堂,死后与青雀神像同享祭祀,她可倒好,把自己埋在这冷冷清清的地方。 霖岚运转灵力除尽周围的杂草,摆好贡品,点燃蜡烛。他做事总是如此有条不紊,让人心安。 火光微微亮起,落在他脸庞之上。青诀还是第一次仔细端详他的脸。 她记得他刚来的时候骨瘦如柴,干瘦得像个猴子,不知不觉也长成了这般丰神俊逸的模样。 时间过得太快了。 “宗主。”霖岚将点好的香火递给她。 青诀摇头拒绝,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将青雀宗经营得有所起色,再来焚香祭祀、磕头谢罪,也不晚。 她安静地坐着,霖岚站在身旁陪她。草丛里忽然钻出一只灵物,蹦蹦跳跳地抱着贡果就想跑。 霖岚一扇子过去,凌风将贡果划成两半。灵物摔在地上惊慌失措,圆滚滚的身体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起来,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撞入青诀手中。 “这是什么?”青诀提起它的耳朵。 “青峰山不知名的灵物,山上很多这种东西,没什么作用,还喜欢偷灵草吃。” 她以前倒是听说过,每年三月灵物泛滥的时候,母上都会命人加强防备。 青诀端详这只小东西,竟然还会装死,长得圆圆滚滚,可见平时没少偷吃。 “为何灵兽会早夭,灵物却不受影响?” “许是因为数量太多,察觉不到。” 没什么作用,数量还多。 青诀将它扔回草中,随口说了句:“要是能将它们卖成钱就好了。” 霖岚听完笑了,“宗主真爱开玩笑。” 青诀可没跟他开玩笑,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还债,不管看到什么第一反应都是能否卖钱。 她从青峰山上下来碰到了正在抗灵草的邹子彦,他将繁复的衣摆绑在腰上,衣袖撸起,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邹子彦没看到青诀,他一心想着上面传来的指令,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要交上灵兽早夭的原因。 大多数人都是随意敷衍,当场交上去。 只有邹子彦,一直拖到最后一天,迟迟不肯上交。因为他还没有查到原因。 放下最后一捆仙草,今日任务已完成。 邹子彦又回到小峰山,默默帮退休的老者们做事,只希望能从他们嘴里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但是大多数老者和长老们持一样的看法:“前宗主青栾品行不端,才使青峰山遭到诅咒。” 邹子彦辩解:“可前宗主已逝,问题仍未解决。” 老者嘴一瘪,张口就来:“那说明现在的宗主品行也不端。” 邹子彦气得想扔碗走人,但想到青诀因此事焦头烂额,他又忍了下来。 -- 第9页 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青峰山遭遇此等危机,前宗主只让他和青诀努力修炼,其他事都不让他们操心。 现在看来,他对青雀宗的关心实在太少。 他低头默默做事,听着周围的老者们都在数落前宗主如何,现宗主如何,还拿出以前的宗主们来做对比。 归根结底,还是宗内给他们养老的待遇不够好,让他们颇有微词。 邹子彦甚至隐隐感觉到,青雀宗只怕是没钱了。 他回去想了一晚上,然后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给老者们置办物件,希望能消除彼此之间的沟壑。 瘪嘴的老者拍着他的头,欣慰道:“嗯,你是个好孩子,我看你比那青诀可强多了。” 邹子彦忍住没反驳。 旁边的老者也说:“青栾母女啊,就不适合做宗主!”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那是你觉得,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瘪嘴老者“荷荷”笑了起来,“就是一起聊聊天,这咋还说急眼了呢?” 说着说着,说到最关键的问题。为何从十年前开始,灵兽就开始早夭。 老者们刚开始都不愿说,有人开了个头,讨论一发不可收拾。 “青雀神降下诅咒,只有青诀退位让贤,方可解。” “不对,是十年前炽焰山喷火气温上升,使幼兽难以存活。” “炽焰山爆发,青峰山可没受影响。” “是啊,只有小峰山受了影响,这山上很多灵草都灭绝了。” 每日从小峰山运送灵草到青峰山的邹子彦猛然惊醒,他激动地抓住老者的衣袖,“那你还记不记得哪些灵草灭绝了?” “哎哟,好像是青萝藤和那个什么,石花。” 瘪嘴老者反驳他,“胡说,我前几天还看到了石花,是青萝藤灭绝了。” “是是是,我记性不好了……” 邹子彦记得青萝藤,以前小峰山到处都是。他小时候摔下山洞,青诀就是用青萝藤将他拉拽上来。 后来炽焰山爆发,小峰山的青萝藤便不再生长,运往青峰山的灵草自然就少了青萝藤,这或许就是灵兽早夭的原因。 邹子彦连忙将自己的猜想书写上交,独自背着背篓前往青峰山,希望能找到存活的青萝藤验证他的猜想。 青雀殿,貔貅香炉缓缓升起丝烟。 这几日陆陆续续收集到信封,她每一封都看,却未曾看到靠谱的原因。 他们大多数和长老一样,坚称是青雀神降下诅咒。 青雀宗一直有个传说。开山宗主德行端正引得青雀神降临人间,吐息而峰谷生,一为青峰山,灵兽百行,二为小峰山,灵草横生,护宗门繁衍生息,故而名为青雀宗。 如今青峰山灵兽早夭,他们自然会认为这是神的惩罚。 青诀看得有些乏累,她随意挑选正好看到邹子彦的名字。 她原本以为他只会敷衍了事,拆开一看,豁然开朗。所有人都在查青峰山,从未想过会是小峰山的原因。 青诀来到青峰山寻找青萝藤,正好看到悬挂在崖边的邹子彦。 他在峭壁上找到很多青萝藤,挖了几株准备上去,一抬头就看到青诀站在崖边看他。 垂眸敛目,一袭青衫清秀如藤。 他欣喜道:“师父,我找到青萝藤了!” 青诀看着他一言不发,他自讨没趣地闭嘴,爬到一半没了落脚的地方,横在悬崖上不上不下。 这让青诀想到前世死时他拉过自己一把,便向他伸出了手。 邹子彦擦干净手上的泥土,握住她柔软细嫩的手,心肝不禁一颤,还要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谢谢师父。”他赶紧收回手。 青诀拿起背篓中青萝藤仔细端详,随后放下,“你跟我来。” 邹子彦背起背篓,别扭地跟在她身后。心想自己找出了灵兽早夭的原因,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青诀还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她一门心思扑在灵兽身上,专门挑选出几只脯乳期母兽隔开喂养,在它们的灵草中加入青萝藤,喂养了一段时间,幼兽竟是奇迹般的全部存活了下来。 看管灵兽的老人大喊着:“神灵庇佑我宗!” 此话一传出去,所有人都坚信青雀神是真的要降世了。 这正是青诀喜闻乐见的结果。 邹子彦还跑到她身边邀功:“师父,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走了?” “嗯,准许你以外门弟子的身份留下。” “我就不能回百炼殿吗?我…想焱兽了。” “你可以带它一起。” “……” 青诀说完不再理会他,回到青雀殿和霖岚商量事宜,整整一夜都没合眼。 邹子彦偷偷坐在窗户外,守了她一整夜。 看到她累极趴在桌子上浅眠,霖岚轻轻帮她掩好披风时,心里好像有一根刺缓缓扎了进去。 好像自从齐陵走后,霖岚的行为便越来越过界,看得他十分不爽。 邹子彦等霖岚离开,悄悄潜入殿中。 殿内点了古木香,古朴的香味弥漫在大殿上,难怪她的衣摆上时常带着古木的清香。 青诀趴在案几上睡得深熟,他蹲在底下轻轻帮她掩好披风,生怕她着凉。 她身陷睡梦的模样有些疲惫,似乎许久未曾合眼。可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对他冷言冷语,就想着把他撵出去。 -- 第10页 他看得入神,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邹子彦抬探头看到青黛已经走到门口,情急之下只能钻案几底下躲藏。 青黛一进来就扯着大嗓音喊:“宗主,万经宗来信了!” 刚睡一会的青诀被惊醒,她疲惫地撑着脑袋,“嗯”了一声。 软弱无力的声音让邹子彦止不住心疼,直骂青黛是个莽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青黛呈上书信,青诀大致看了一下,大概就是万经宗以为齐陵惹她不高兴,被她逐了出去,在信中反复道歉,还说无力偿还青雀宗债务,所以准备将齐陵送还回来。 青诀看完不禁笑了,万经宗发展到现在,她不信他们三百万灵石都拿不出来。 齐陵心心念念着想回去,结果宗门根本就不曾将他当过人。 她架起二郎腿准备回信,抬脚触碰到一团温热柔软。 ?什么东西。 第6章 邹子彦怎么也没想到,青诀竟然没穿鞋。 她抬起细白的脚,“啪”的一下杵到他脸上,把他整个人都杵懵了。 她不光是没穿鞋,还没穿长袜。 抬脚的瞬间衣裙散开,连细嫩的腿都露了出来。精致的脚趾不偏不倚踩在他脸上,玉髓似的冰冰凉凉。 邹子彦只感觉脑子里“哄”的一声,涨红着脸冲出去。 青诀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青黛“啊”地一声捂住脸,她才低头看着自己赤辣辣的双腿。 “宗主,你你你、你们在做什么?” 她不问还好,一问更显得他们之间有问题。额头青筋暴起,青诀用力砸下信封,“把邹子彦给我抓过来!” 青黛又想起,“宗主,这封信怎么回?” 怎么回?前世他们以此来讨伐她,声嘶力竭叫嚣着让她放人,今世送还回去,他们倒是不肯了,虚伪得让人恶心。 青诀随手写了下一句“大可不必”,她还不知道此时的齐陵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齐陵被送回宗门的第一天,就遭到了万经宗宗主齐万山的诘问。他并不关心他这些年过得如何,只在意:“青诀怎么让你回来了?” 齐陵握紧凌霜剑,“我娘和小妹在哪?” 齐万山焦急道:“陵儿啊,你先告诉我青诀有没有让我们还钱?最近青雀宗到处催人还债,我们万经宗现在正在发展的关键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对这个三百万灵石便将自己卖出去的父亲,齐陵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不再询问,转身自己去寻,周围的弟子却齐齐抽出灵剑,将他拦住。 齐万山见他如此桀骜不逊,瞬间变脸,“齐陵,你要是还想你母亲和小妹好好的,就乖乖回去跟青诀赔礼,听到没有?” 齐陵气得手都在抖,却要逼迫自己克制。母亲从小就教导他要忍耐,可是面对这样的人,要如何忍耐? 十五年未曾见过的父亲,关心的只有钱。自己和母亲在他眼里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比之青雀宗,这里的人更让他厌恶万分。 “从你将我卖给青雀宗起,你就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要带我娘和小妹离开。” 齐万山还想拦他,齐陵直接一句:“你就不怕我是逃回来的吗?到时候青雀宗问责,万经宗必会担上包庇之罪。” 这话果然让齐万山有所忌惮,他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了解决办法。好言跟他说:“你娘病重,需要仔细修养,你要带她走至少也要等她病情有所好转再说。” 齐陵心急如焚去看望自己的母亲,根本不知道齐万山扭头就给青诀书信一封,将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甚至为了讨好青诀还要将他扭送回去。 他守在病重的母亲身边寸步不离。 小妹从门外跑进来,哭着扑到他怀中,“哥,他们说你是跑出来的,要把你送回去。呜呜,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们了?” 齐陵摸到她满脑门的汗,安慰她:“别怕,我不会再离开你们。” “哥,你保护我们好不好?他们打我好疼,娘生病了他们也不请医官呜呜……” 看着她满手被虐待的伤痕,齐陵更加坚定了要带她们离开的想法,他安慰完小妹,探查到周围多了很多看守的弟子。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齐万山那样一个自私之人,转头再卖他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他当夜迷晕看守的弟子,带着母亲和小妹逃离。 逃走的路上并不轻松,被万经宗的弟子追上便要杀出一条血路,夜里也不敢入睡。 母亲病得厉害的时候,连路都走不了,全靠他用板车一点点地拉着走。 血契发作,他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硬扛。 每次疼到想死的时候,听到小妹的哭声和母亲的呼唤,他只能咬着牙挺过去。 他死了,她们又该怎么办? 日子走到最艰难的时候,穷途末路,他脑子里想到的竟全是青雀宗的好。 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如果实在…… 齐陵用尽全身力气将母亲拉上山坡,眼前竟是出现了幻觉。他好像看到了青雀神像傲然耸立,一片清秀靓丽,一派繁荣似锦,美不胜收…… “哥……我们怎么来到青雀宗了?” 齐陵也不知道,似乎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想活下去,就只能回到这里。 -- 第11页 他望着头顶的青天白云,无力地倒在地上。 “哥?哥——!” 青诀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尚未睡醒,便听到青黛的大嗓音又在嚎叫:“宗主!齐公子又又又晕倒了!” 她现在一听到齐陵的名字就开始头痛,偏偏青黛还没感觉,还冲到她床边拉她起来,“宗主!他还把他的母亲和小妹都带过来,这是要在我们青雀宗安家了吗?这事我要怎么处理?” 青诀把头蒙进被中,“让霖岚处理。” 青黛又急急忙忙找到霖岚,“不好了,我觉得宗主生病了!” 霖岚放下算盘,“怎么了?” “我跟她说齐公子晕倒在宗门外边,她居然只想睡觉!”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霖岚笑着起身,“宗主这几天累坏了,你让她好好休息,无事不要去打扰她。” “哦。”青黛还以为宗主是相思成疾才卧床不起,结果不是啊。 霖岚跟随青黛来到宗门外,一眼便看到怯生生的丫头衣衫褴褛地跪在门外,怀里抱着晕过去的齐陵,他们的母亲坐在板车上不停地咳嗽,看着像是生了很重的病。 “我……我叫齐秀,是齐陵的妹妹。我们刚从万经宗逃出来……” 霖岚将齐秀扶起来,声音温和如水:“别怕,我马上带人给你母亲看病。” 他说着便将他们带进去安顿好,齐秀母亲强按着她给霖岚磕头,“多谢仙官收留,你若是不嫌弃我这丫头粗笨,就让她帮你们做些事。” “我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干!”齐秀惶恐地看着他,生怕被拒绝。 看着眼前干巴巴的小丫头,霖岚笑着摇头。 倒是青黛多嘴:“那正好,小峰山需要人手割灵草,你可以去帮忙。我们宗主说了,青雀宗不养闲人!” 能用劳力换得安稳,齐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她又跪着给霖岚磕了两个响头。 霖岚赶紧将她扶起来,“快起来,这要是让你哥知道了……”非得把他剥皮不可。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齐陵的声音:“霖岚,你让我小妹给你磕头?” 齐陵撑着门板,每走一步都剧痛难耐。 可他吃不下这嗟来之食,一把拉住小妹的手想将她带走。 齐秀握住他的手:“哥!我帮他们干活可以换取娘亲的医药钱,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 他的母亲气得咳嗽,斥责他:“陵儿!你可还记得为娘教过你什么吗?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否则便是白眼狼。青雀宗救了我们,就是我们的恩人。” 齐陵却不肯听,他很早就没在亲娘身边受教。他不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他只学会了睚眦必报。 被血契折磨的每一次,他都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将青雀宗整个踏平。 他固执着要走,霖岚伸出羽扇阻止了他,“齐陵,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意气用事……” 眼前是惶恐不安的小妹和病痛缠身的母亲,这一路风餐露宿、刀尖舔血把她们吓坏了,好不容易获得了安稳都在害怕失去。 齐陵最终还是选择了松手。他伸手将小妹揽入怀中,“哥和你一起。” 青诀醒来听闻此事,额头又剧痛了几分,“不行,让他们走。” 霖岚想说什么,最终没说。 反倒是咋咋呼呼的青黛看不懂脸色,“宗主,你就收留她们吧,他们很可怜的!你都没有看到,齐公子一双细手全是水泡,母亲都病得要死了,他妹妹也饿得面黄肌瘦,为了留下来还给霖岚磕头了!” 青诀:“?” 这不至于吧? 为了验证她的说法,青诀看了他们母亲一眼,确实病得不轻。 她从小峰山路过,齐陵听到她来了埋头割草,他的小妹果然跑过来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听到磕头声,齐陵割得更用力了。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心里已经把她砍了八百回。 青诀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她扶起齐秀一双小手,跟她说:“这种脏活累活交给你哥就好了。” 齐秀惶恐道:“宗主人美心善,收留我们一家人,秀秀感激不尽,唯有努力干活才能报答宗主的恩情。” 这话听着真是太舒服了。 前世她天天拿热脸去贴齐陵的冷屁股,没想到今世还能听到他的妹妹拍自己马屁,更绝的是,齐陵他也在现场。 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受? 她瞅了齐陵一眼,他埋头苦干不肯抬头。 他心心念念想离开的地方,没想到成了他们唯一的容身之所。他最厌恶的人,成了他们全家的恩人。 真是报应不爽。 青诀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改变主意了,她要把他留下来。 前世捧着护着怕他摔了,今世就让他尝尝摔在地上是什么滋味。 齐秀回到齐陵身边,小声说:“宗主好像很高兴,我看她走的时候还笑了。哥,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你?” 齐陵停下手中的刀,“嗯”了一声。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 第7章 齐秀扶起母亲,喂她喝药。她只喝了一口便咽不下去,握住她的手,“秀秀,你可有好好谢过人家宗主?” “我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好孩子,你哥脾气执拗只怕惹了宗主生气。人家好心收留我们,你可要好好听话……” -- 第12页 “娘放心,我采了一筐灵果,你留几颗,剩下的我都给宗主送去。” “娘不吃了,你都给她送去……” “我这就去。”齐秀提着篮子跑去。 门外听着她们对话的齐陵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他有些话想跟她说清楚,犹豫着跟上。 青雀殿,丝烟寥廖。 青诀低头合算账务,窗边探出半个脑袋,慢慢放上一筐鲜红的果子。 “嗯?”青诀抬头。 “是、是我。”齐秀的眼神怯生生的,生怕被她拒绝,“我娘让我给你送果子……这个很好吃的。” 青诀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谢谢。” 齐秀看她性情温和,胆子壮大了些,“宗主,你是不是在生我哥的气?” 青诀不解,“怎么了?” “我娘说我哥这次回来,宗主不闻不问,是生他的气了。” 如果她实话实说,这个戏就不好玩了。青诀换了个说法:“最近太忙。” 齐秀松了口气,又小声道:“虽然我和我哥十五年没见,但我能感觉到他还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是他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宗主如果真的喜欢他,千万不要放弃他。” 小姑娘说完不好意思地跑了。 青诀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笑着摇头,重新拿起账本。 忽闻窗外一阵轻笑,来人戏谑道:“哟,小青诀,你这是感化不了他本人,把他全家都哄过来了?” 这语气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来了。他仗着自己修为了得,无事就来青雀宗看热闹。 曾经为了看她和齐陵吵架,他趴在房顶上一天一夜都没敢走,生怕错过一个能调侃她的字。 宿敌能做到这份上,也真是敬业。 他说着就从房顶上飞下来,窜进殿内。空中翻腾几圈,落地还要掏出镶金的镜子整理发型,将衣摆捋得一丝不苟,还要刻意露出他腰上缠的宝石嵌满的腰带,以及满手的扳指。 这人真是又臭美,又爱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几个臭钱。 青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喊了一声:“青黛,把人送出去。” 楚经秋倚在她桌边,得意道:“小青诀,我已经预判了你的预判,早早就把你家的大护法支到别处去了,你现在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会你。” 青诀觉得他烦人,合上账本。 楚经秋又不怕死地拿起来看,一手的大扳指晃得人眼睛疼,“听说你在回收借款,青雀宗是没钱了吗?你早说嘛,我可以借给你。” 说到钱的问题上,青诀态度骤然缓和,“千机宗肯借钱给我?” “害,我家老头恨死青雀宗了,怎么可能借钱给你?是我,我私人借给你。” 青诀怀疑,“你能借多少?” “我这些年的积蓄少说也有大几百万灵石,借你个五六百万没什么问题。” 他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少宗主,能存下这么多钱?青诀持怀疑态度,“你钱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挣的。” 他得意地拿出一盒精致的匣子,打开里面还两层,层层包裹,结果只装了一颗小小的丹药。 “我给自己造了个炼丹房,炼丹卖。” 看着花里胡哨的盒子,只怕这个盒子的本钱都比里面的丹药还贵。青诀觉得不太靠谱,摇了摇头。 楚经秋急了,“你可别小看这枚丹药,这是我炼制的养颜丹,再用盒子这么一包装,我能卖999石。” 青诀打断他的话:“你家的生意你不跟着做了?” 邹子彦立马收起嬉皮笑脸,“害,千机宗的生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就那些廉价的破玩意儿,早就没有市场。我家老头不听劝,以后迟早是死路一条,肯定没我卖丹药赚钱……” 青诀拿起来闻了闻,不过是一些普通药草而已,“谁会买?” “拍卖会啊,他们都抢着买。而且这丹药只有我才能炼制出来,我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青诀忽然被点拨了一下,联想到青峰山上的灵物,“……哪里的拍卖会?” “云隐集市,分云市和隐市,现在我们交易都在那里进行。你要是想,也可以拿你青峰山上的稀奇玩意儿去试试,烂大街的灵兽就别拿出来了,他们不稀罕。” 青诀想到青峰山泛滥的灵物,略微思量,“我倒是有新奇玩意可以去拍卖……你什么时候去?” “过几天,”楚经秋忽然愣住,奇怪地打量着她,“我说小青诀,你今日对我的态度怎么这么友好?” 青诀立马不说话了,垂眸敛目。 他趴在案几上看着她的侧脸,一脸不正经地道:“真是奇了怪了……你猜我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找你?” “为何?” “我说了你可别打我。” “你说。” “害,就是做了个梦,梦到青雀宗被火烧了,我赶紧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他说完青诀瞬间变了脸色,将账本重重拍在桌上,“你……” 楚经秋连忙跳开,抬手阻止:“你说了不能打我的!” “你还梦到了什么?” “真没了,我不是要诅咒青雀宗,就是做了个梦,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青诀的声音很冷,“你是想来看笑话吧?” 楚经秋真的冤枉,“我没有,我对青雀宗一片赤诚,对你一片真心,真的。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你好好的,我心里可开心了……” -- 第13页 他说的话青诀一个字也不信。 她还没有忘记小时候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她和楚经秋很要好,虽然知道两家大人关系水深火热,也还是私底下偷偷来往。 甚至还约定,无论大人们如何阻止谁都不能先屈服。 小孩子的承诺,总是这么轻而易举。 她因此事被母上关了禁闭,挨了几鞭,仍旧不愿与他断开联系。 等隔天她跑去千机宗找他,碰到他爹拧着他耳朵训斥:“你还敢和青雀宗的小丫头来往?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你说的再也不去找她了,你还记得吗?” 他疼得哭爹喊娘:“不去了!不去了!我再也不去找她了!” 那次之后,他果然再也没来找过她。 无数次的期待落空,青诀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后来时隔多年他再次找上门,青诀已经不再需要。 两人彻底分崩离析,各为各的宗门,从青梅竹马变成此生无法和解的宿敌。 楚经秋看她脸色不好,连忙把养颜丹塞到她手里,“好了,小青诀。过几天去集市我差人给你送消息。” 他倚着窗户,顺手端起窗台上的篮子开吃,“诶,这果子好甜?” 恰好在这时,齐陵推门进来。 他想了一路,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来到青雀殿。 他有些话想跟她说清楚。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小妹幸苦采摘、母亲一个都舍不得吃的果子,被她转手送给了别人。 他神色一凛,扭头就走。 吃果子的楚经秋吓得果子都掉了,“小青诀,我是不是惹你家齐陵不高兴了?” 青诀头都没抬,“你随意。” 楚经秋眼珠子都要盯出来了。竟然在有生之年,看到青诀在齐陵面前略胜一筹。 他在心底默默给她竖起了拇指。 这才是一宗之主该有的样子。 隔天青诀带着霖岚去青峰山挑选灵物,最后选中了一只会飞的小漂亮,它躺在她手中,香甜地睡着美觉。 这让青诀想到了一个词:治愈。 她给这类灵物,取名为灵宠。 霖岚问她:“以后是否需要喂养灵物?” “不必,以后只卖精挑细选。” 这个理念倒是挺新鲜。霖岚合上扇子,仔细思量。 “对了宗主,少主是怎么惹你不开心,关到青崖间去了?” 青诀黑着脸,并不想去回忆。 “他找死。” 被关在青崖间的邹子彦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小时候和青诀睡一张床上。 她的身体香香软软,每次抱着都觉得很安心。 然后,身边的青诀好像长大了。 长长的青丝散落在身下,薄衫轻掩,她安静得像不谙世事的白鹿。 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触碰到一抹柔软,沉醉在梦中无法自拔。 然后,她忽然抬起细白的腿,钩住了他。 …… 邹子彦被吓醒了。 醒后赶紧给了自己两巴掌。 他在想些什么?那是他的师父啊! 其实也不算师父,毕竟没教过他什么…… 啊呸,那也是他师父! 他赶紧把头伸进潭水中,默念清心经,让自己冷静冷静。 其实他曾经也做过这般荒唐的梦。 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搬出她的寝殿,不再和她一起修炼,甚至连触碰都会让他像惊雷一样乍起。 也是从那天开始和她渐行渐远,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因为他心里藏了难以言说的秘密。 藏了大逆不道要遭天谴的事。 邹子彦红着脸,面壁思过,头发还在湿哒哒地滴水。 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青黛跑来喊他:“少主,禁闭时间都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这让他又想起那日大殿之上发生的事,她抬起细白的腿儿,“啪嗒”一下杵到他脸上。 他不可遏制地又红到耳根。 “……我觉得我还需要多关几天。” 青黛:“?” 第8章 云隐集市目前是修仙界最大的交易地,分为“云市”和“隐市”。 云市大多是一些价格透明的买卖,都是些正经生意人。而隐市一般是交易稀罕物什,多为好奇猎物之人。 楚经秋出行还是那般招摇过市,马车搞足了派头,转着一手的扳指,任谁见了都要喊他一声:“楚爷。” 自来到隐市,他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青诀手上的匣子,可青诀偏不给他看,转身把匣子交给青黛保管,钥匙还要捏自己手上。 谁都知道青黛是个力气大的莽子,楚经秋犯不着跟她犯怵,小声去问霖岚:“你们宗主带了什么好东西?” 霖岚摇头笑道:“不可说,少宗主您还是等会儿自己看吧。” 到了拍卖会场,场内人声鼎沸。青诀带着匣子去暗门估价,青黛拦着楚经秋不让他听。 她进去交涉了很久,等她掀开帘子出来手上的匣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瞪大眼睛,“匣子呢?” “送去拍卖了。” 楚经秋追上去,“你过审核了?” 青诀笑着摇头。他再想问,旁边的青黛一把将他撞开,“我说少宗主,你怎么磨磨唧唧的?等会儿拍卖会开始不就能看到了?你能坐下来好好等吗?” -- 第14页 青诀落座,霖岚奉茶,她轻抿一口,姿态好不惬意。 楚经秋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故意的。他气鼓鼓地坐下,把她的茶全给喝了。 好在拍卖会很快开始。 头几件拍品都不算稀奇,大家都按捺着没下手。 帘子隔景不隔音,隐约听到隔壁两人闲聊:“你怎么还不下手?” “我在等养颜丹,上次的都吃完了。你看我皮肤,最近是不是细腻了很多?” “我也是,我娘昨天还夸我变白了。” 听着隔壁的夸赞,楚经秋得意道:“看到没,都在等我的养颜丹。” 青诀刚才也观察了一下现场,“没有生意人?” “现在正经做生意的不会来隐市,这边更偏娱乐性。但是这里还有个好处,消息传得更快。”楚经秋压低声音:“你可别小看这些人的八卦能力,我的养颜丹就是从这里开始,一传十,十传百。” 说着说着,就到了养颜丹拍卖。 若不是亲眼所见,青诀都不相信,一颗小小的丹药可以拍卖到上千灵石。 青雀宗的灵雀培育三年出售,也不过一百灵石。千机宗的千机鸟就更不用说了,十几个灵石就能买到。 也就是说他家老头卖一百只千机鸟,才抵得上他卖的这一枚。 难怪他看不上自己家的生意。 青黛那莽子只看到丹药赚钱,看不到楚经秋背后的运营,还跟她说:“宗主,要不咱们也去卖丹药算了。” 青诀敲了三下她的榆木脑袋,惹得楚经秋拍桌大笑,就连霖岚也跟着笑了。 又过了几轮拍品,青诀忽然跟楚经秋说:“我的东西好像被卡掉了,你能去找老板帮我说说情吗?” 楚经秋笑,“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请你吃饭。” “上道。”他立马去帮她忙。 可他前脚刚走,下一件就是青诀带来的拍品:一只会飞的漂亮灵宠。 匣子打开的瞬间,懵懂的灵宠从匣子中飞了出来,扑扇着大大的眼睛环顾四周,害羞地躲回匣子里,又忍不住探出头偷偷地看。 “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但是我好喜欢。” 人群中发出了惊叹,尤其是得知仅此一件的时候,大家都疯了一样竞价。 眼看着999灵宠,没多久就抬高到一万,还在不断上涨。 青黛激动地都要跳起来了,“宗主,咱们青峰山不是有很多这种灵物吗?那岂不是要赚翻了?” 青诀却摇头,“多了就不值钱了。” “为什么?” 霖岚解释:“因为稀有,才会无价。” 看到最后的成交价竟是一万三千灵石,青诀难得露出一抹笑意,“霖岚,以后出售的灵物都必须是精挑细选的孤品,装灵物的匣子也要专门找人定做,刻上青雀宗的名字……” “是,宗主。” 楚经秋跑去找老板得知青诀的拍品早就上了,他赶紧跑回去,看到青诀等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你到底拍卖了什么?” 青诀明知故问:“你没看到吗?” “你把我支走了我怎么看得到?” “哦,真是可惜了,卖了一万三千呢。” ?楚经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大喊道:“你卖什么东西能一万三?你是把衍行兽拖出来卖了吗?那也卖不到啊!” 青诀笑而不语,霖岚也不搭理,青黛更是严防死守,捂住嘴不告诉他。 楚经秋被逼得抓狂。 她到底卖了什么? 他跑去问遍了拍卖会场的人,都说不清楚,只说是小小的、很漂亮,还会飞? 到底什么东西,小小的能卖一万三? 酸得他牙都要掉了。 楚经秋跟着青诀回青雀宗,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像冤死鬼一样盯着她。 “小青诀,你不告诉我睡不着。” 青诀不理他,转过身。 他从另一边倒挂下来,“小青诀,你要知道这种事是会憋死人的。” 青诀还是不理他,让青黛把他撵出去。 结果第二天他又来了,大清早地挂在她窗户上,顶着黑眼圈盯着她,“小青诀,我昨天一晚上没睡,实在想不明白……” 青诀被他吓一跳,“你真想知道?” “我真想知道。” 青诀叹了口气,怕他知道以后会更睡不着。 她带他来到青峰山,霖岚正在带着弟子们挑选灵物,小小的,很漂亮,还会飞。 楚经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们山上这玩意儿不是到处都是吗?为什么可以卖得这么贵?” 青诀不禁笑了笑,“你都说了是我们家山上,那还不是我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楚经秋这才想起他那天跟青诀说得太多,点醒了她,气得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青诀,你这臭不要脸的!你抄袭我的创意,你你你……你要给我补偿!” “想要什么补偿?” 楚经秋看着她满山乱蹦的灵物,不知道得卖多少钱,酸得眼睛都要喷火了。 “不行,你得送一只最值钱的给我!” 青诀随手抓了一只给他,“喏。” “这怎么就最贵了?” “独一无二,怎么不能是最贵了?” -- 第15页 他又被她套路了,楚经秋觉得再呆下去迟早要被气死,赶紧带着灵物下山。 走到半路上灵物从他兜里探出头来,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周围。 就是这一打量,戳中了他的心。 他又回头找到青诀,“你说我喂它点什么好?” “你爱喂什么喂什么。” 他担忧地把它捧在手心里,“这么小一只,会不会被我喂死了?它晚上睡哪?要和我一起睡吗?你说我叫它什么好?” “青黛,送客。” 青黛把人送走,回来后肯定地跟弟子们说:“千机宗的少宗主,好像有那啥大病。” 弟子们若有所思地点头。 正巧邹子彦从青崖间回来,听到他们谈话,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碎发凑过去,“楚经秋来这里做什么?” “少主,你出来了!咦,你头发怎么湿了?” “嗯。”他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我不在的这几天,师父有说我什么吗?” “少主放心,她绝对没有提到过你!” 邹子彦愣住,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不提就不提吧,反正他也没有很想她。 他回到院中拿换洗衣服,几日未见的焱兽挣断绳索扑到他怀里,使命舔他的脸。 “好了,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焱兽委屈地趴在他脚边,威风凛凛的身躯趴着都快和他站着一样高。 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其实齐陵还未到青雀宗的时候,青诀真的对他很好。 她会冒着性命危险替他收服灵兽。他犯了错,她会跪在青栾面前替他求情。就连青栾鞭打他时,她也会冲过来帮他挡。 那个时候,她的母上总说她:“太重感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难过地以为她以后不会再和自己亲近,她从青雀殿一出来,立马又眉开眼笑地搂住他肩膀,“我才不听她的话,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他信以为真。 结果齐陵来后,那个说要对他一辈子好的青诀,看都不看他一眼。 如果,齐陵没有出现就好了。 …… 焱兽察觉到他的落寞,吐了几口粗气。 它似乎是怕他受委屈,一直跟在他身边,威武雄壮的模样吓退了很多弟子。 “我已经好多了,你回去吧。” 焱兽不肯,又趴在他脚边不肯离去。邹子彦拿它没办法,便将背篓绑在它身上,带上它一起去小峰山。 但他万万没想到齐陵会在这里。乍一见时以为自己眼花,直到齐陵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他这才不得不相信,青诀又把他接回来了。 焱兽吐着粗气,忽然冲向齐陵。 它咆哮着将他扑倒在地。 张口咬在他肩膀上。 刹那间血光四溅,邹子彦脑子一片空白。他想到自己以前养的灵犬咬伤了齐陵,被青诀当场斩下脑袋,脸色瞬间苍白。 “住口!”他拽住焱兽庞大的身躯,将它压制在地。焱兽还喘着粗气,死不认错。 旁齐陵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栗。 鲜血染红他的白衣,他的胳膊差点被咬了下来。 它把齐陵给咬了。 邹子彦按住焱兽的手都在抖,他不敢想象青诀知道这件事会如何。 第9章 灵兽失控咬人,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去说,邹子彦控制不住自己的契约兽,将来必会被人诟病。 青诀赶到现场,齐陵已经被抬走。 只剩一地血迹,满地狼藉,还有死死抱住焱兽脖子的邹子彦。 他红着眼睛,惶惶不安地望着她,“师父,不是焱兽的错,是我没有管好它,你要罚就罚我吧……” 谁都知道青诀视齐陵如命,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愿伤他分毫。 当年得知灵犬伤了齐陵时,邹子彦也曾安慰过自己,青诀不会杀它。 结果一进去,便看到满地的鲜血,灵犬倒在血泊之中,脑袋滚落在地,死不瞑目地睁着双眼。 邹子彦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只有青诀愤怒的声音:“邹子彦!你纵犬行凶罪加一等!自去领二十鞭子,青崖间禁闭一月!” 鞭子打在身上,还没有他心里疼。 在青崖间挨饿受冻的无数个日夜,他想起的,都是曾经青诀说要对他好一辈子的话。 怎么就……食言了呢? 邹子彦越想越觉得委屈,他紧紧抱住焱兽的脖子,生怕它落下跟灵犬一样的下场。 那只灵犬也是青诀送给他的。 她已经杀过一次。如果、如果她再如此,他就真的离开青雀宗。 青诀看着他倔强惶恐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很多细节。其实前世也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焱兽差点咬断了齐陵的手臂,她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她看到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的齐陵,怒火攻心,反手就给了邹子彦一巴掌,“我青雀宗养你这么久,你不思回报便也罢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纵兽行凶!邹子彦!你给我滚出青雀宗!” 她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甚至连他凉透的眼神也不屑去解读,一心守在齐陵身边。 后来齐陵昏迷不醒,她气急之下要处死焱兽。也是从那天起,邹子彦和她彻底决裂。 “青诀,你要杀它先杀我!” -- 第16页 她从未见过他那般陌生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仇人,再无往日的恭敬,只剩下深深的仇恨和憎恶。 他拼死护住焱兽,与她为敌,与整个青雀宗为敌。杀到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不屈地跪倒在地,泪光在他眼中闪烁着。 后来…… 后来是齐陵醒来,救了他一命。 青诀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都愣住了,她对邹子彦,这么不好吗? 她犹豫着伸手放在他头顶。 他的身体居然在轻轻战栗。 “没事。”她拍着他的头安慰他。 “冲击《唤灵诀》第七重,最容易走火入魔,你只是心神不稳导致灵兽失控。过几天我带你修炼,教你控制心神。” 邹子彦愣怔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她竟然……不怪他? 灵犬被斩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他那个时候甚至都觉得,如果是自己伤了齐陵,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斩下自己的脑袋。 没想到,她心里还是有他。 邹子彦喜不自禁,跪着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住。 他把头埋进她腰间,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得到了宣泄,“师父,是我不对,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不让你失望……” “嗯。”青诀拍了拍他的头,“我知道。” 他不会让青雀宗失望。因为他真的是那种,既努力又有天赋的人。 当初母上强行收留他,正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天赋。可她又怕收他做徒弟,将来会威胁到青诀的地位,所以她做主替青诀收了他。 但其实,邹子彦才是最符合她期待的人。 青诀走在路上时都在想,她是不是应该好好栽培他,才不会辜负母上的期待? 来到清秋殿,齐陵卧床昏迷,床底下的纱布全是血,医官正在帮他清理伤口的余毒。 齐秀守在他身边抽嗒地掉眼泪,一看到霖岚就给他跪下,“仙官,求你救救我哥!” “快起来,”霖岚将她扶起,“不用担心,你哥他不会有事。” 青诀姗姗来迟,门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弟子,听他们谈论,少主纵兽伤了齐公子,肯定会受到严惩。 也有人说少主年轻气盛,心性不定,才会导致灵兽失控。 青诀听到此处皱眉,这件事处理不好,确实会给邹子彦留下祸根。她侧头跟霖岚耳语了几句,霖岚立马以邹子彦的名义,送来一大堆赔礼谢罪的滋补圣品。 看着一盆盆的毒血往外清理,讨论又从邹子彦身上转移到齐陵身上,说的最多的就是:齐陵的性命恐怕是悬了。 焱兽体内自带火毒,被它擦破皮都是溃烂上几天,更不用说是直接咬进了骨头。恐怕只有蛟潭边上的冰莲,才能拔出他体内的火毒。 前世他也是如此命悬一线,青诀亲自为他取药,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但如今,这药她还不能自己去取。 “子彦,你可知错?” 本就心悬在半空的邹子彦,听到这话以为她要责罚自己,当即跪下,“知错。” “齐陵因你而伤,你理应帮他取药。” 邹子彦愣怔了一下,就只是如此吗? 他还以为…… “还不快去?” 他立马起身,“我这就去。” 这药只有他亲自去取,才能平息此事。免得底下人都说青雀宗的少主做错了事,却可以不用担责,降低他将来的威望。 清完腐肉,放完毒血,齐陵仍旧昏迷不醒,小妹日夜看守。 青诀担心流出闲言碎语,以静养为由斥退了看热闹的弟子。她自己也去看过他几次,给他小妹营造一种她很关心的假象。 好在邹子彦顺利取回冰莲,虽然一身的伤,却神采奕奕。他骑着威猛的焱兽,就像得胜的将军一样归来。 青诀站在青雀神像旁,望着神采飞扬的邹子彦,突然觉得母上选他并不是没有道理。 此徒未来可期。 冰莲入药,解清齐陵的余毒。 邹子彦总算松了口气。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带着焱兽来到她殿中请罪,“师父,这件事是我做错……要不你还是罚我吧。” “罚你不必,你带它过来。” 邹子彦顿时紧张,“师父要罚它吗?” “我总要弄清它发狂的原因。” 青诀起身来到焱兽面前,指尖缓缓结出青色光印。这是《唤灵诀》第四重:问心。 一旦结成打入,便可直通灵兽心境。 可焱兽是他的结契灵兽,它的心境,不正连着自己的所思所想吗? 就在结印即将点在焱兽眉心的瞬间,邹子彦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师父!” 青印在她指尖消失,“怎么了?” “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这怎么会是小事?这关乎到你日后的修炼,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怎么办?邹子彦紧张得不行。 原因就是他太讨厌齐陵,把这种情绪传递给了焱兽,所以它才攻击了齐陵,但这事肯定不能让她知道。 “其实我已经探查过了,”邹子彦说着脸有些红,“就是,就是焱兽发情期到了,它这几天特别狂躁,那天是我没拉住它,所以……” 他越说脸越红,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结契的灵兽发情期,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主子。尤其是焱兽这种实力远超主子的灵兽。 -- 第17页 所以他不让她查探以及脸红的种种行为,都很好解释了。 青诀不再过问此事。 邹子彦赶紧带着焱兽离开,守在门口的青黛一看他就大喊着:“少主,焱兽发情期到了,你脸红个什么劲?” 这一喊,周围的弟子全都看过来。 他恨不得把青黛给掐死。 好好的人怎么长了张嘴? 冰莲解了齐陵的毒,医官只说无甚大碍,留下几贴药便离开。 青诀不再去看望他,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只有他的小妹还坚持守在他身边。 齐陵醒来,便看到这样一幕。 小妹趴在他床头熟睡,满屋子的滋补疗养药品,却一个人都没有。 齐陵咳嗽了两声,艰难下床。他喉咙发疼,想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水却是冷的。 “咕噜”灌下,凉透心窝。 他还以为,至少青诀会来照顾他。 齐陵看着手中的杯子走神,想起焱兽朝自己冲过来的瞬间,他其实是可以躲的。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验证一下青诀对他的态度,就是这一走神,被咬中了肩膀。 疼痛开始蔓延,他强撑着打开门。 刺眼的光芒洒落在他身上,却一丝温度也没有。好像从他跳下悬崖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开始变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有种窒息感,缓缓扼住他的咽喉。 “哥?”小妹揉着眼睛,来到他身边,“你身体没事了吗?” 他摇头,轻轻握住她肩膀,“你快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嗯,哥没事就好。宗主很关心你的伤势,每天都问你醒没有。” 齐陵有些走神,“她每天都来看我吗?” “是啊。” ……她果然,在欲擒故纵。 第10章 她果然在欲擒故纵。 齐陵回身进屋,说不上是厌恶还是憎恨。 为一己私欲,把他困在方寸之间,从未将他当过活生生的人。 她和齐万山有什么分别? 一个为钱,一个为欲。 把他卷入肮脏的交易,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挣扎不脱,只能被迫地接受这份屈辱。 当世人提起他时,早已忘记他曾经也是一剑风华的少年,早已忘记死在他凌霜剑下的那些魑魅魍魉。 他们只会记得,他是青雀宗以色侍人的男宠。 一个满目疮痍,失去修为的废物。 齐陵抓住门框,疼痛使他浑身无力。 一道阴影落在他身上,他侧头看去,瞧见笑容温和的霖岚正端着东西来看望他。 “齐公子,我给你带了滋养的灵药。” 齐陵顿住,又看向他身后。 霖岚将灵药放到桌上,笑道:“宗主没来,她近日太忙。” 齐陵连忙收回视线,他方才确实是下意识想看青诀有没有来,被戳中心思后,气氛有短暂的凝滞。 还是霖岚先开口说话:“齐公子回了一趟万经宗,好像不一样了。” “……” “其实公子能躲开焱兽吧,虽然只有一半的修为,可是对你来说也已经足够了。”霖岚轻轻挑眉,意味不明地笑,“公子以前最不屑使用手段,回去一趟好像变得截然不同。” 齐陵收敛眉目,没有回话。 他确实如霖岚所说,使了他曾经最不屑的手段。 从万经宗逃出来的那段时间太过煎熬,母亲险些病死,小妹整天以泪洗面。他一面躲避追兵,一面照顾她们的情绪,还要忍受血契的折磨,他险些以为自己撑不过去。 每次昏迷,人就好像死过一次。 醒来后便对自己以往坚持的东西,产生了怀疑,不自觉地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公子不必介怀,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他摇晃着羽扇,声音像狐仙一般蛊惑着人,“受一次伤,不仅可以试探宗主对你的态度,还会激起她对你的保护欲。如果我没记错,当年她之所以留下公子,也是因为想保护你吧?” 含着金钥匙出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青诀,看到躲在角落里忍受疼痛浑身伤痕的齐陵,对他不可遏制地产生怜惜之情,后来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是可怜他,还是喜爱他。 霖岚笑着摇扇,忽然道:“其实我那个时候很羡慕你。能获得青诀的宠爱,还有什么得不到?” 这话说出来,让齐陵愣了一下。 他和霖岚一同入宗,他成了被囚禁的废人,霖岚却成了心腹,活得风生水起,羡慕他什么? 难不成…… 看到齐陵惊讶的眼神,霖岚连忙解释:“齐公子别误会,我对她没那心思。我只是觉得有了宗主的宠爱,想要得到权势就容易太多,不必像我这般兢兢业业十五年,也还是个下等人。” 齐陵沉默了半晌,“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像你这样用能力去还债,而不是……” 用这种卑劣难堪的方式。 短暂的停顿后,霖岚又笑了。 “我原以为公子想通了,原来并没有。公子但凡顺从于她,想要什么得不到?包括你憎恨的万经宗,也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 霖岚的声音本就轻柔,压低时就像耳语一样蛊惑。 齐陵的心窝被烫了一下,骤然起身。 “霖岚,我们不一样。” -- 第18页 微妙的气氛慢慢萦绕,霖岚不介意地笑了笑,他离开时只留下一句:“宗主并未对少主作出任何处罚,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齐公子,有时候太过清高只会错过自己想要的。” 这一点,他确实和齐陵不一样。 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隔天青诀去青峰山查看灵宠挑选情况,突然感觉身旁的霖岚有些不一样。 她从上往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褪去冷冰冰的蓝色衣袍,红衣的锦衣将他衬得更加艳丽,眼尾点了绯红,就连唇上也染了一抹胭脂色。 “你做新衣服了?” 霖岚笑道:“今年做了两身。” 青诀点头,继续往前走,“回头带青黛也去做两身,她那身铠甲我都看腻了。” 他听完眉眼含笑,“是,宗主。” 来到青峰山,弟子们向他们问好:“宗主好,执事好。” 她略微点头,转头和身旁的霖岚谈论:“送去拍卖的灵宠不能重样,需保证每只都独一无二。” “宗主放心,都是我亲自掌眼。” “还有灵兽之事也不能落下,灵宠只能暂时帮我们解决眼前的危机,往后还得靠灵兽做长期的生意。” “是,宗主。” “再者,加强防护,禁止偷猎。” 这一层青诀比他想的要深,好像自从那日悬崖下来之后,她就越来越清醒理智,让他不敢再大意,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霖岚淡淡地笑着,微敛神色,“宗主,前面备了茶水点心,要不要坐下休息会儿?” 青诀正好也有事和他单独说,便点头随他过去。 纳凉的亭子寂静安宁,隔绝了很多喧嚣,此处谈事再合适不过。 霖岚亲自为她倒上一杯热茶,茶水悠悠,微动涟漪。风吹起四周的轻纱,香气弥漫,尤显诗情画意。 “宗主,我记得你最爱喝的便是松青。” 他把满好的茶杯轻轻放到她手边,里面回旋着清香,正是松青。 青诀本想喝一口,杯子到了嘴边忽然顿住。她假意轻抿,“还是你心细,青黛从不记我喜好。” 得到赞赏的霖岚垂下眉眼,“毕竟青黛是护法,需要她的地方很多。我只是个闲散人,做这些琐碎事也是应当的。” 在青诀心里,霖岚和青黛的地位应该是同等。可今日听他一提,好像却有不同,青黛得青雀宗亲传,修为了得,在弟子心中的地位自然不同。而霖岚,整日忙着宗内的琐碎事,反而更像个闲散人。 青诀点头,“幸苦你了。” “宗主这是什么话?”他放下茶壶,坐在她身侧,“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亭子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微风轻抚纱帘,烦闷全消,气氛舒服得正好。 霖岚望向汲汲清雨,又道:“我从未觉得幸苦,能呆在宗主身边,是我一生之幸事……” 他说话的时候,眼尾绯红内敛,竟是有种风情在流转。 青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换身衣服,怎么连着神情和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 “霖岚,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翻过他的手,手指搭在他腕间。 冰凉的指尖一触碰到他的肌肤,便有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霖岚愣了一下,抬头看她认真白净的脸庞,突然有种自己没有撩拨到她,反而被她撩拨的错觉。 她的声音也清风化雨,冰冰润润,“嗯,脉象是比平常疲软,多注意休息。” 他咳嗽两声,连忙将手拢在衣袖下,“……劳宗主费心。” “你是青雀宗的执事,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办,注意身体。”青诀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想起自己准备跟他讨论的事,“借款收回了多少?” “已收回大半,需要拿去填补外债吗?” “先不急,外债还能稳些时日。你将这笔钱拨出些许,用来修缮防护。” “宗主这是?” “青峰山的灵宠不能外泄,你对外便称:青雀神降世,青雀宗全面大修。” “那些外债又该如何处理?” “先稳住,谁要都不能给,不能开这个口子。如果我们进一笔便还一笔钱,势必会让外面猜到青雀宗已经被掏空,我们要等,等将来有能力,一口气还完。” 她实在是处理得太漂亮了,让他无处下手。霖岚也不着急,顺从应下,“是。” 雨越下越大,弟子们纷纷躲雨。 人群簇拥在一起,难免会谈论些八卦。 望着亭子里轻纱遮掩的两人,都觉得奇怪,平日里执事淡漠得像水一样,今日怎如此明艳? 而且他的红衣和宗主的青衣挨在一起,做工有异曲同工之妙,颜色也和谐。 “今日才发现,执事长得还真好看。” “是啊,和宗主挺登对。” 刚爬上来的邹子彦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揽着两位弟子的肩膀,警告他们:“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我师父是什么身份?他霖岚也配得上?” 弟子们被他吓得赶紧往后缩。 邹子彦一看霖岚这身打扮,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他没好气道:“莺莺燕燕,俗不可耐,有什么好看的?” 他正准备过去打乱他们的交谈,身后忽然靠过来一人,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哎呀呀,咱们子彦好大的脾气啊,你这恋师癖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师父跟别人说说话而已,你不至于吧。” -- 第19页 邹子彦瞪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楚经秋转着手上的新扳指,骚包又爱显摆,“自然是,给青雀宗带来好消息的。”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他将精心打理的头发拂到身后,满眼骚气地望向亭子里的青诀,“子彦啊,你说我做你师丈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邹子彦:滚! ps:准备上榜了,为了压字数,所以这周是隔天更,宝宝们记得隔天来看望我QAQ 第11章 什么?这人要做他师丈? 邹子彦脸色骤变,正想说“滚”,瞧见他后头还跟着两位打着伞的姑娘,把话咽了回去。 看她们穿着也知非富即贵,步伐姿态都透着贵气,略带怀疑地打量着周围。 “楚爷,这里能买到灵宠吗?” “当然能买到,放心,青诀是我青梅竹马,我跟她关系好得很。”楚经秋说着,朝亭子喊道:“青诀,有生意上门了你做不做?” 喊声惊动亭子里的两人,霖岚起身掀起轻纱,看了一眼,“宗主,要不要我去交涉?” 青诀看那两姑娘有些面熟,便起身走过去,“不必。” “我今天去拍卖会,正好碰到她们想买灵宠买不到,我就把她们带上来了。”楚经秋一脸想得到夸赞,忽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剑华宗这两姐妹有钱得很,你别跟她们客气。” 他凑得太近,让邹子彦心里紧了一下。想到他说要做自己师丈的话,浑身上下都绷紧了,尽管他知道是句玩笑话。 原来是剑华宗,难怪面熟。 青诀想起前世剑华宗宗主华天景,当年给人当枪使围攻她青雀宗,当即生了狠狠宰她们一顿的心思。 她笑着来到她们面前,“两位华姑娘,不知你们想选什么样的灵宠?” 华大姑娘生得温柔,只说:“前几次的灵宠拍卖我们都错过了,只听别人说东西好,却没见过。我们今日来这里,一来是想见见,二来是想挑选一只。” 华二姑娘生得娇纵,大言不惭道:“把你们这最好的灵宠给我拿出来!我一定要买只最好的,带回去狠狠打柳慧的脸!” 柳慧?那不是盛柳宗的掌上千金吗?青诀回头一看楚经秋笑而不语的神色,大概明白这姐妹二人是跟人起了攀比之心。 这不就好办了吗? “两位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前几日正好捕捉一只极其稀有的灵宠。因为太过稀有,不知该如何定价,所以迟迟未曾出售。” 青诀带领她们来到饲养地,指尖运转灵力,一股香味从她手中散发,不一会儿便有一只漂亮的小灵宠落在她指尖。 这是《唤灵诀》第一重:香息。以香诱兽,可以更好地管理灵兽,这也是青雀宗入门弟子必学的招式。 而到了更高的境界,不仅仅可以诱兽,还可以像青诀这般,精准唤灵。 灵宠落在她指尖,收敛小翅膀。它睁着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漂亮又可爱。 华家两位姑娘只听说灵宠怎么怎么好看,今日一见,简直心都被软化了。世间竟有如此美好的事物? “这就是极其稀有的那只吗?” 青诀微笑,“不是。这只是最普通的一种,就是柳姑娘她们拍下的那种。” 柳慧的灵宠居然真的有这么好看?华二姑娘心里简直要酸死了,可转念一想,自己还能买到更好看,连声催促:“快让我们看看最稀有的那只!” “稍等。”青诀特意换了个地方,洒水画符,结印念经,神神叨叨搞了一大堆,最后才出手,使出《唤灵诀》。 别说华家姑娘看愣了,就连楚经秋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若不是知道青峰山灵物遍地走,还真得被她给骗了。 微风拂过发梢,同样修炼《唤灵诀》的邹子彦也感觉到了香息。香气萦绕在鼻尖,她的手仿佛化作温柔的风,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邹子彦忽然耳根一红。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焱兽到了发情期,影响到自己,不然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咦,你耳红什么?”楚经秋发现他的异样,暧昧地撞了他一下,“老实说,你看上华家哪位姑娘了?师丈给你观摩观摩。” 邹子彦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算哪门子的师丈?你配得上我师父吗?”他说着又给他撞回去。 霖岚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香息引来无数灵物,最后落在她指尖的只有一只,那是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灵宠,它浑身洁白柔软,尾巴比之前的灵宠还要大,在它身后灵动地挥舞着,就连翅膀也是梦幻般的半透明色。 这……这也太美了吧? 华二姑娘激动地抓着她姐的手,“姐,我们就买这只好不好?” 华大姑娘点点头,来到青诀身边礼貌问价:“敢问宗主,这只灵宠需要多少灵石?” “你们预算可有百万?” 这一句话出来吓蒙了两位华家姑娘,“这只灵宠……要过百万?” 青诀点头,“虽然还没定价,但是不过百万,我是不谈的。何况,不是你们说要最贵的吗?” 华二姑娘听完都没敢吱声。 她来之前听说柳慧的灵宠一万多就买了下来,寻思最贵的大不了也就十来万,谁知张口就是“不过百万不谈”。 青诀看出她们犹豫,“贴心”道:“不然你们买之前那只也行,我可以以拍卖会的成交价格直接卖给你们。” -- 第20页 原本还觉得那只不错,可是看过更好的再回头看那只,总觉得太过普通。就好比山鸡跟凤凰作对比,根本就入不了眼了。 况且柳慧也有只差不多的,和她买一样的,不就承认跟她一个档次了? 华二姑娘不肯,焦急地看着自己的姐。 华大姑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静默许久,才道:“麻烦宗主了,容我们回去商量一下。” “没事,”青诀并未打算强买强卖,微笑道:“毕竟是整个修仙界独一无二的东西,是要慎重考虑一下。更何况,除了华家两位姑娘,我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钱买下它了。” 她这话说得不假,剑华宗确实是现在最有钱的宗门,千机宗和其相比都还差了一截。 这话让两位姑娘听得很舒服,可同时也把她们捧到下不来的高度。 回去路上华二姑娘还一直惦记着:“姐,我们要不把它买了吧?咱们姐妹在修仙界,什么都是用最好的,总不能买只灵宠还买最差的吧?” 华大姑娘无奈道:“我倒是想买,你我二人的钱加起来都不一定买得起。没听人家宗主说没过百万不谈吗?你就有一百万也不一定买得下来。” “姐,我们可以跟她讨价嘛。我看青宗主人挺好说话的,再说了,就算钱不够,咱们还可以问娘要一点嘛。她每天大把大把的养颜丹跟吃饭一样,那不也挺贵的吗?” 华大姑娘思考了些许,“你容我想想。” “哎呀,姐。人家都说了,只有我们华家的姑娘才买得起,你这要是不买,传出去不就丢人了吗?要是有对家抢先买了它,那我们不就更丢人了?” 这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那这样,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再来青雀宗谈价。” 两位姑娘心满意足地离去。 留在青雀殿喝茶的楚经秋,可别提有多酸了。他唉声叹气,喝什么都不是个滋味,“哎呀,青诀啊,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我让你别跟人家客气,没让你把人给宰了,你这动不动就是一百万灵石,不打算分我点吗?” “这不是还没卖吗。” “你看那两姐妹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像是不买的样子吗?”楚经秋看着她淡定的模样,酸得牙痒痒,“我以前老是觉得你蠢笨,肯定不是做生意的料,结果是我看走眼了。” 青诀懒得理他,只顾账本。 他又唉声叹气地靠过来,“小青诀看什么呢?在看青雀宗又入账了多少吗?” 青诀连忙合上账本,“别挤我。” “眼见你谈成一笔大生意,我心里难受,挤挤你怎么了?” 他越说越来劲。 没注意青诀脚底下卧着一只小兽,“嗷呜”一口咬在他手上,疼得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啊!好痛好痛!” “阿灵,”青诀将它唤回来,看楚经秋酸了吧唧还被咬了一口疼得眉毛都要飞起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都说了让你别挤,我青雀宗的灵兽护主的。” “青诀!”楚经秋咆哮,“我在你这受尽了委屈,你必须要用金钱抚慰我受伤的心!” 她笑道:“成,以后凡是你介绍的顾客,我都分你一成。” “那这一单呢?” “这一单肯定不算。” “青诀!”楚经秋又开始咆哮,眼看着小兽又要朝他扑过来,他赶紧躲到青诀身后,握住她的肩膀躲闪,“我跟你说我可是你主子的财神爷,你咬了我可没好下场!” 阿灵“嗷呜”叫唤了两声。 门外的邹子彦听到叫喊声误以为青诀遇到危险,立马起身冲进去。 结果就看到早上说要做他师丈的人,正握住他师父的肩膀,亲密地躲在她身后,而他的师父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他气得捏紧拳头,拼命忍住想要暴打楚经秋一顿的冲动,“师父!你没事吧?” 青诀从账本中淡淡抬头,半撑着脑袋,青丝从她手中轻轻滑动,“没事,你出去吧。” 那神情就好像在说:“大人们的事,小孩子别管了,出去吧。” 他浑身僵住。 在她和自己之间看到了一道鸿沟。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下更还是隔天更,后面应该不需要再断更了。 第12章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和青诀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当他察觉到自己心思时,才会慌不择路,连师父都不愿叫了。 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一旦被察觉,只怕青诀真的会将他逐出宗门。 邹子彦收回迈出的脚。 见他踌躇不前,楚经秋故意搭着青诀的肩膀,用玩笑的语气逗弄他:“子彦,你找你师父何事?说来我也听听。” 他完全一副“我是你师丈”的口吻。邹子彦似是被针刺了一下,忽然跑开。 楚经秋把人逗走,还故意“啧”了一声,“青诀,你这徒弟怎么没大没小的?” “那你呢?”青诀瞅了一眼肩膀上的手,不悦道:“手,拿开。” 怕被小兽再咬一口,楚经秋赶紧把手拿走,“我明明比你早出生一年。” 他说着又倚在案几上,用那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诶,我们生日好像是同一天?你记不记得那次……” “不记得。”青诀打断他的话。 看着她始终低头看账本,撑着脑袋的冷清模样,楚经秋有些失落。他托头盯着她看,难得正经些许,“小青诀,今年的生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 -- 第21页 她不记得,可楚经秋还记得。 他欠她一个生日,答应了跟她一起过,他却因为家里的关系迟迟未曾实现。 后来和她之间的关系越发恶劣,她不见他,他就不来找她,来了也只是为了看笑话。如果不是那个梦,他应该还是不会放下身段来找她和好吧? “不要。”青诀头都没抬,“都多大的人了,还过生辰?” “小青诀~”楚经秋不甘心,他拿出了生平全部的撒娇本领,“你就陪我过一次嘛,看你刚做成一百万的生意,我心里难受,你陪我放个河灯都不行吗?” “这不是还没成吗?” “那如果成了,你就陪我过生辰。” 青诀想了一下,如果真有一百万入账,陪他过次生辰,也不是不可以。 “行。” 从青雀殿出来,楚经秋红光满面,走路都带风。青黛见他如此高兴,不解地问:“少宗主,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他眨了下眼,神秘道:“你们家宗主要陪我过生辰,我回去准备下。” 青黛摸不着头脑,虽然不知道这么大的人为什么还要过生辰,但是宗主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 她路过小峰山,顺便把这事告诉邹子彦,然后就看到他一脸愤然地把镰刀给折断了。 “我绝对不允许他做我师丈!” ?少宗主跟宗主有一腿? 青黛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连忙跑去跟霖岚说:“不得了了,千机宗的少宗主,他好像跟咱们宗主在一起了!” 霖岚轻笑,“你听谁说的?” “少宗主亲口跟我说的!他说宗主还要陪他过生辰,他要回去准备一下,难道是准备聘礼吗?” 看她说得这么玄乎,霖岚都愣住了。后来一想,青黛这人说话向来不靠谱,笑道:“怎么可能,千机宗和我们恩怨已久,早就老死不相往来,结不了亲家。” “也对哦,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等青黛走后,他继续做账,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多时,一只灵雀落在窗边,将一封用灵力封存的信叼给他。 霖岚打开,信上写着:时至今日齐陵仍不愿助你一臂之力,时间不多,望另做打算,早日获得青诀信任。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所以没能说服齐陵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其他打算。 他低头回信:已另做准备。 灵雀带着信纸飞走,青雀宗漫天灵雀飞舞,混杂在其中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从他在青雀宗站稳脚跟开始,他就一直在做一件事:扳倒青雀宗,报仇雪恨。 十五年的布局,他成功取得了青栾的信任,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青栾突然死去,青诀上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她还有弱点。霖岚开始拉齐陵入伙,眼看着就要成功的节骨眼上,齐陵突然有了离开的机会,而青诀对他好像也那么喜欢了。 霖岚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亲自上阵。 这些年对她的喜好多少有些了解,如果他用点心,不出意外的话,多少能取得她的喜爱。 那天夜里,霖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漫天火焰将青雀宗烧成火海,他站在青雀殿外、青雀神像之上,瞭望着远处的青峰山。 好像有一块大石从他心头移去,可同时又有另一种窒息感将他密密麻麻包围,他茫然地望着青峰山的方向。 他成功了,青雀宗被灭了。 可是得知青诀死讯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当年那场惨案本来就和她没关系,她母亲犯下的错真的要让她来承担吗? 霖岚从噩梦中惊醒,头痛欲裂。 这场梦真实得吓人,让他久久缓不过神。 看着账本上的墨点,青诀有些意外,“霖岚,你这几天是怎么了?账本上留墨,字迹都不清晰,你还是拿回去重新做吧。” “是属下疏忽了。” 回去路上他抱着账本,想起昨晚的梦又开始走神,路过的弟子喊他“执事”他恍惚了许久才应了一声。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他这是怎么了? “执事,华家两位姑娘来了。” “她们在哪?” “刚进宗门,不过宗主已经去了。” 青诀已经去了,却没有差人叫他。是对他这几日疏忽的不满,还是有意避开他? 霖岚想到此处,有了危机感。他连忙换身衣服,打起精神跟过去,远远看到青诀带她们看灵宠,谈价格,随后灵宠装箱,青黛亲自护送,一百万的生意就这么定下来了。 送走华家姐妹,青诀看到他有些意外,“你这几日状况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手上的事务都放一放。”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到刻意的迹象。 是他的错觉吗?霖岚不确定,他现在脑子里很不清醒。 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青雀宗漫天大火,众人大喊着“青诀已死”的情形,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宗主,”霖岚停顿,“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压够了,明天开始连更~ 第13章 谈话的地方还算安静,霖岚用短暂的间隙冷静思考良久,而后转身掀起衣摆,轻轻跪在她面前,俯下身姿。 他这一跪,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生出几分被人遗弃的楚楚可怜之态。 -- 第22页 青诀愣住,“你这是?” “宗主,属下来青雀宫已有十五年,从未出过差错。近日却频频出错,辜负宗主对我的期许,属下愿意接受宗主的惩罚。” 青诀将他扶起来,“不过是掉了一个墨点,重新誊写便是,不必如此惶恐。” 可是他能感觉到不只是如此,青诀在有意无意地接手他的事务。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霖岚不肯起,“宗主不罚我,就请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让我继续处理宗内事务。” 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霖岚倒捏一把冷汗。就在他怀疑自己是否露出破绽之时,又听青诀轻笑道:“你是青雀宗的执事,我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就责罚你?你想继续处理公务也行,但你得先把身体养好。” 她伸出纤细的手将他扶起,在霖岚松了一口气时,冰冷的手轻抚他的额头,“嗯,好像好多了。” 不光她的手是软的,她的声音也是软的。短暂的对视中,竟是他慌不择路、溃不成军。 “这几日我看子彦还算勤奋,你不妨带着他一起做事,还能帮你减轻些负担。”她说着又轻拍他的肩膀,“霖岚,有些琐碎事你也不必亲力亲为,多给自己留些修炼时间可好?” 修炼……时间? 霖岚愣了一下,其实刚入青雀宗之时,他也想过跟着修炼提升修为,可是青栾一番话打消了他的期许。 她说:“你并非我青雀宗弟子,修炼《唤灵诀》于理不合,你还是做好分内之事。” 他从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想过,兢兢业业做事,获得青栾的认可。只是有些时候看着意气风发的邹子彦,难免会生出几分落寞。 如果,不是被仇恨所牵绊。 他会不会也是那些天才中的一个呢? 看着霖岚神情恍惚,青诀淡淡笑了。有时候人和灵兽一样,抓住它们的弱点,驯服它们就会变成一件很容易的事。 而她一直,是驯服灵兽的佼佼者。 小兽围在她脚边叫唤,她俯身将它抱起,轻柔抚摸,“修炼《唤灵诀》需要有你自己的灵兽,你若是愿意跟随内门弟子修炼,我可以帮你挑选一只。” 得青诀亲自挑选的灵兽,那一定是极品灵兽,只有邹子彦享受过这样的殊荣。面对巨大的诱惑,霖岚确实有一瞬间的迷失,可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宗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唤灵心法需从小修炼,属下落下太多无法弥补,更无修炼之心,只能辜负宗主好意……” “没关系,”她不在意地笑笑,“你愿意修炼,大可以跟随他们修炼。母上逝世,青雀宗没那么多规矩,你可以把它当自己家一样。” 当自己……家? 霖岚想都不敢想。 尽管已经身为青雀宗的执事,可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青雀宗只是个下等人,只是像管家一样的奴才。他和武力超群的青黛不一样,和万千宠爱的邹子彦更不一样。 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谢宗主关心。” 这番谈话之后霖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做事,可有时候,望着青诀熬夜看账本的身影,总会意外地走神。 “霖岚。” 他回神,“怎么了?” 青黛打了个哈切,看起来困得不行,“你怎么不去休息,还守在这里?” 霖岚下意识看向青诀,她还在看账本,细手拨弄着,无论多小的账目她都会亲自核算。 “宗主还没睡,更何况,近日也比较有闲暇……” “你把事务丢给少主,你倒是清闲,我就惨了。”青黛揉着肩膀,抱怨道:“少主成天用不完的劲,发现屁大点窟窿,都要让我去带人去修补,这几天我就没睡过好觉。” “少主也是为了宗门好。” “可你以前管事的时候,也没这么严格。” 霖岚微顿,若不是知道青黛一向大大咧咧,他都要怀疑那句话是在试探他。他笑道:“我管的琐碎事太多,难免有疏忽,现在有少主帮衬已是极好。” 青黛点点头,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少主做事是挺认真,不过这几日我看他真的好奇怪。” “怎么了?” “就感觉,他每天都在忙宗内的事,跟以前完全不一样。”青黛觉得很夸张,“你都不知道,他现在一天睡两个时辰,每天在青峰山和小峰山之间巡逻。” 霖岚不以为意地笑,“宗主委以重任,少主想获得认可并不奇怪。” “不是,你听我说。”青黛抓着他的手。“最最最奇怪的是,他特别在意火种。” “青雀宗所有的油灯都必须笼上灯罩子,夜里上山禁火种,只能提灯笼上去。那天有个弟子带火把上山,不小心烧了一处,少主当场就变了脸色,痛骂完还加了责罚……” 霖岚陷入沉思。 青黛继续道:“还有,昨天灭火的水缸碎了一个,他大发雷霆,非得让我连夜把每个坛子都检查一遍。他好像特别怕起火,可问题是咱们青雀宗历来就没起过火,他这么做也太奇怪了……” 这话提醒了霖岚,他瞬间,终于察觉到那天自己做的梦为何古怪了。 因为青雀宗从未起过火,根本就不会有人将火种和青雀宗联系在一起。可他却梦见青雀宗陷入一片火海,火焰舔舐着宫殿,一切都那么真实。 -- 第23页 如果说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都恨不得毁灭青雀宗,那也不该是火,可以是别的什么,为何会梦到火? 还有…… 邹子彦这些古怪的举动又是为何? 青诀趴在案几上休憩,慢慢沉入梦中。她似是梦见不好的事情,忽然抬手,衣袖缠住烛火,灯台骤然倒下,却在即将倒在她衣袖上时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烛火被吹灭了。 殿内昏暗不明。 第14章 霖岚觉察不妙,从殿内离开。 “欸,你去哪?” 青黛追出去,只看到霖岚站在高高的青雀神像旁,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神色凝重,平日里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梦里的青雀神像好像比现在要旧几分,就好像,在向他预示着什么。邹子彦如此反常,是否跟他做了同样的梦? 青黛奇怪地看着他,“霖岚,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霖岚收回视线,忽然又折身,“我去一趟藏书阁。” 青黛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他怎么跟少主一样奇奇怪怪的? 第一次看到青雀宗化为火海时,邹子彦确实心惊胆战了几天,而后无事发生,又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就逐渐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直到前几天,梦见同一件事。 不同的是梦里发生的事更完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骑着焱兽,冲入青雀宗。宗门化为一片火海,青雀殿也被烧成烈烈火焰。 无数的弟子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青色的台阶,就连青雀神像也在烈火中黯淡无光。 邹子彦的心也如烈火焚烧,他带着焱兽一路杀入青雀殿,里面早已烧尽,她平日里用的一切都灰飞烟灭,那她呢? 青诀在哪里? 邹子彦从梦中惊醒,喉咙有种灼烧的窒息感,回想梦中的一切,越来越觉得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梦,更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从那天起他便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多出来的时间带着弟子巡逻,走之前还要看着青雀殿和青诀无恙,才能回去安心入睡。 他像往常一样扒着窗户看她,殿里只有她一个人,手边的油灯被吹得摇曳,好像随时会舔舐上她的衣袖,看得他心惊胆战。 邹子彦看四下无人,偷偷翻窗进去,沉睡的青诀忽然抬手打翻油灯,他上前两步稳稳接住。呼,好险。 吹灭烛火,大殿瞬间陷入昏暗之中。 邹子彦担心起火,所以下意识吹灭烛火。他没想到夜里的青雀殿会这么黑,伸手不见五指,只知道青诀正趴在桌上睡觉,遂不敢轻举妄动。 本来和她同处一个房间就已经很不安,如今还陷入黑暗,他感觉胸口“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他轻轻把油灯放下,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窗外的月色,隐约瞧见她熟睡的侧脸,褪去冷冽,变得温柔可亲。 在梦里,她也是这样亲切可人。 他伸手将她捞入臂弯,柔软的身体里散发着令人迷失自我的香气。 邹子彦动了动喉咙,他好像真的闻到了梦里的香气,师父身上涂了什么香吗?他用手撑着案几,慢慢俯身靠近她露出的脖颈…… 青诀忽然抓住他的手。 邹子彦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魂飞魄散,还在想自己该怎么解释。只听见青诀紧闭双眼呓语着:“母上,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她抓住他的手,指节用力到青白,和平日里果断决绝的模样全然不同。 她在梦里变得特别脆弱,秀眉紧蹙,像个焦虑不安的孩子,害怕他说出一个“不好”的字。 看着她清瘦的脸庞,邹子彦心里很不好受,他知道她因为宗里的事多有烦忧,已经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她分担,可她还是寝食难安。 邹子彦轻轻将她的碎发拂到耳后,她感受到安抚,慢慢放松下来,只是仍旧紧紧抓着他的手,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他俯下身子,将声音通过灵力改变成青栾生前的声音:“阿诀,你没有让我失望……” 这是《唤灵诀》第三重:灵语。 通过灵力改变声音,从而和灵□□流,等修炼到更深的境界,便可以模仿周围人的声音。 青诀听后,终于舒展眉头。 她贴着他的手,有一抹冰凉落在他手上。邹子彦怔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小心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润。 她……梦到她母上了吗? 脚下的阿灵蹦跳到他脚边,想让他跟着一起玩耍,邹子彦示意它安静,它乖乖趴着摇尾巴,过会儿又叼了一件披风来。 最近有些凉,她可千万别把自己累病了。邹子彦拉起披风盖在她身上,小心将她抱起来,放到软榻上,严严实实盖好才放心。 阿灵跟在他脚边,蹭着脚踝。邹子彦将它抱起来,塞进青诀被窝里,小声传话给它:“你守在她身边帮她暖身子,有危险来找我。” “嗷呜~”阿灵不舍地看着他离开。 藏书阁,霖岚翻到一本《预示录》记载古往今来许多不可思议的预示之梦。书有些厚,他一时看不完,便将书带回房中,细细琢磨。 可是纵观半书,也并未找到和他人梦境相同的预示之梦,或许只是巧合? 窗外天色微亮,霖岚换身衣服来到青峰山,一眼就看到勤恳做事的邹子彦。他每天早起早睡,兢兢业业,当真像变了个人。 -- 第24页 霖岚来到他身侧,看了他良久,出声试探:“少主最近可是失眠了?” 邹子彦抬头,“嗯,睡不着。” “少主还是多休息,要是累病了,属下没法和宗主交代。”霖岚看着他,不放过一丝细节,“说来也奇怪,我最近失眠多梦,总是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邹子彦顿住,“你梦到什么?” “梦到……”霖岚笑了笑,“算了,说出来不吉利。” 邹子彦听得紧张起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霖岚,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霖岚犹豫道:“我梦见青雀宗出事了,所以觉得不太吉利……” “你也!”邹子彦几乎要脱口而出,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你也梦到青雀宗失火了?” 果然。霖岚按捺着不动声色,“倒不是失火,我梦见凶兽横行,青雀宗死伤无数,所以觉得不太吉利……” 邹子彦越想越觉得心慌,说道:“我梦见青雀宗失火,也是死伤无数,就连青雀殿也……被烧了。霖岚,咱们青雀宗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去找人来驱驱邪!” “少主莫急,应该只是巧合。”他笑得温和,敛藏着深意。 预示……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邹子彦:我梦到青雀宗起火了。 楚经秋:我也梦到了。 霖岚:我也。 齐陵:???你们不带我? 第15章 《预示录》有记载,靥兽作乱,以梦入境,为多人同梦之象。为幻为往,或假或真,非预示之兆…… “噔噔”敲门声响起。 霖岚合上书籍,压在枕下。打开房门,竟是齐陵站在门外,“齐公子?” 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拢着一件薄薄的披风,在寒风刺骨下轻轻咳嗽。几日不见,好像又消瘦了许多。 “我母亲病重,能否帮我请医官再来一趟?”他侧着头,似是不习惯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我……不想去求青诀。” 不想求青诀,却需要她的帮助。 霖岚微顿,笑道:“此事,须得请示宗主。齐公子要随我一起去吗?” 齐陵犹豫,“我就在外面等。” “也行。”霖岚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来到青雀殿请示青诀,她头都没抬,声音冽然:“让他自己来求我。” 她交代底下人,忽视齐陵的一切请求,原来就是想让他亲自来求。 霖岚退下,将青诀的话如是带给齐陵。 静默良久,霖岚忍不住抬头看他,寒风凄凄下仍旧风骨不失,冰肌玉骨面如花。他不禁在想,这就是青诀最喜欢的长相吗? 齐陵听完在殿外站了很久,冷风入喉,每一声咳嗽都刻入骨髓。曾经宁死不屈的公子,如今被青诀死死抓住了软肋,最终还是不得不选择低下头。 他低头入殿,殿内暖气横生,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曾经的清秋殿也是这般舒适暖和,自从他离开后回来,清秋殿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这般寒冷的天气却连炭火都没有。 他停在台阶下,抬头看她。 她低头正写着什么,写到迟疑处,托着脑袋陷入沉思,好像看不到他这个人。笔杆轻轻敲打在纸上,每一刻都煎熬无比。 齐陵挺直的背脊微微出了冷汗,汗水浸湿伤口,又疼又痒。 他想起她以前住在清秋殿的时候,每每回来,都会给他带新奇玩意儿逗他开心,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多看几眼,隔天就会摆在他床前。 只要能逗他开心,甚至不惜带他偷溜回万经宗看望他母亲,明知被罚也不介意。 甚至,为了他和青栾反目。 青诀对他真的很好,比他遇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只是她好起来的时候,能把全世界都捧给他,让他误以为自己也能与她平起平坐。发起疯来的时候,恨不得把他的骨血都抽尽,将他的自尊踩在地上肆意践踏。 他至今都还记得,她曾经发疯在他身上刻下她名字的场景。自以为高高在上,逼着他臣服,却还要他心甘情愿…… 齐陵的心绪乱了,伤口也隐隐作疼。 他从小就在齐万山长子的欺压下长大,在万经宗虽是惊世天才,却从未享受过公平的待遇,后来更是被当成妓子一样卖到青雀宗,以颜侍人。 他这辈子最恨以权压人之人,但凡青诀将他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对待,他都不会如此憎恶她。 可偏偏,青诀就是他最讨厌的样子。 盛气凌人,蛮横霸道。 和齐万山长子如出一辙。 良久的沉默,让齐陵不受控地想起那些往事。他用力握紧拳头,想到来此的目的,又逼迫自己将手慢慢松开。 “我娘生病了,病得很严重,需要看医官。”他艰难地说出,“你能不能,请人帮她看病?” 青诀停下手中的笔,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齐陵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在被羞辱,他捏紧手,又无能为力,惨然松开。 “求求你,救救我娘。” 青诀笑,“求人,不该跪下说话吗?” 齐陵的手骤然握紧。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一直在逼迫他。 他慢慢俯身,单脚跪下,再艰难地跪下另一只脚,“求你高抬贵手,救救她。” -- 第25页 藏在衣袖下的手,几乎骨头都要捏碎。 青诀重新提起笔,书写账本,任由他一直跪在脚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伤口越来越疼,齐陵撑不住,喘息着撑住膝盖。 “……你到底想让我如何?” “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态度,你这般语气和我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欠了你。” 以往青诀对他太好,好到他几乎忘记自己是被卖到这里的。 齐陵闭上眼睛,良久道:“那三百万灵石,我会还给你。求你救救我母亲。” “你拿什么还?”青诀似乎是来了兴趣,玩笑道:“用身体?” 这话一出口,齐陵瞬间变了脸色。他从地上起身,长久的跪姿让他脑中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在地。 “青诀……你真让人恶心。” 他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殿外寒风凄凄,吹刮在他脸上,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被骂的青诀用笔杆摸了摸鼻头,她只是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又不是真的想睡他。 其实她前世也没有很想睡他。 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她不甘心被他厌恶,所以发疯似地想得到他的喜欢。 可越是想得到,便越会入魔。 疯到最后,已然不知自己的本意。 她埋头写字,门再次被推开,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齐陵找遍了整个青雀宗,都无人助他。 “青诀,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会来求你?你一早就下令不许任何人帮我?” 其实早在清秋殿无人问津的时候,他就该想到。青诀,不会让他好过。 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齐陵惨笑着冲到她面前,眼中似有血泪,“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用力拉开系带,披风从他肩头滑落。 露出他清瘦的薄衫,细细颤栗。 再往下,他无法再继续。 他这才知道,什么是穷途末路。失去青诀宠爱的他,什么也不是。 他立在殿中,清清瘦瘦的像青萝藤一样。 青诀缓缓起身,望着这个曾经让她心驰神往发疯也要得到的人,却是目不斜视地解下身上的披风,仔细披在他肩头。 温暖瞬间将他包裹,驱散寒意。齐陵不愿沉溺在其中,仓皇后退。 青诀系紧披风,将他拽到自己跟前。 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藏在阴影下的,是她冷冽的眼神。 “齐陵,你除了我的宠爱还有什么?” 她慢慢松开手,笑道:“你什么也不是。”她笑着将他松开,任由他摔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齐陵:果然,你想睡我。 青诀:我没有。 齐陵:你就是想睡我……可恶!那你来吧。 青诀:? 第16章 偌大的青雀宗,真的无一人愿意帮他。 他想过带着母亲出去寻医,可是茫茫山路,像妖魔一样等待着将他吞噬。 一旦离开哪还有活路? 黑夜渐渐吞噬他的心,他这才明白,原来让他无比厌弃的权势,是这么好的东西。 齐秀哭着求他:“哥,你去求求宗主吧!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帮你,你去求求她吧!再这样下去娘真的撑不住了,秀秀求你了,你跟宗主说几句好话吧……” 说几句好话,就会帮他了吗? 不,她要的更多。 齐陵不甘心,敲开霖岚的门。 夜色下是他凉到骨髓的神色,肩膀因疼痛轻轻颤抖着,“霖岚,你帮帮我吧,你要我做什么都答应你。” 霖岚确实一直想拉他入伙,可是失去青诀宠爱的齐陵,又能带给他什么呢? “齐公子,不是在下不肯帮你,而是宗主有所交代。你还是去求宗主吧。” 齐陵惨笑着摇头,“我去过了,她不肯帮我。” “宗主这样做,无非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霖岚笑而不语,轻轻摇晃着羽扇,“就看齐公子愿不愿意为之付出代价了……” 齐陵闭眼想了很久。 最终还是回到青雀殿。 他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褪下披风,解开衣扣,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 青诀松开手任由他摔倒在地,高高在上地俯看着他。 烛火摇晃在她眼中,映照着那一夜发生的惨剧。 她知道齐陵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可她也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多少有些位置。直到外宗来袭,他与人里应外合将她逼上绝境,她才幡然醒悟,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哪怕是养一条灵犬,也知道对她摇尾巴。唯独齐陵,对她的付出鄙夷、厌恶、憎恨,唯恐避之不及。 既然如此,她要让他明白,离不开对方的不是她青诀,而是齐陵他自己。 “齐陵,你还是把衣服穿好吧。我对你的身体并不感兴趣。” 齐陵拢紧披风,冰冷的石板凉透他心,也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她的徒弟纵兽伤他,她却没有做出任何处罚。 所有人都说只要他来求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可事实上,他得到的只有青诀漫不经心的羞辱。 刻意营造出一种关心他的假象,让周围人误会,让他也误会,可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 第26页 他落入了她的陷阱。 她不是想得到他,而是要毁灭他。 齐陵终于想明白,“青诀,你根本就没想帮我,你只是想报复我。” 青诀笑了笑,没有反驳。精致的容颜在火光下格外锐利。 “你和青栾骨子里留着一样暴戾的血,同样残忍,同样可憎。”他惨笑着诅咒她:“你最终也会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 她前世和她母上一样,死得并不好看,还真是被他说中了。 青诀想都没想,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齐陵被扇得撑住桌子,发丝散落,也遮不住脸上的红印。 “你怕是忘了。当初若非我替你求情,你早就被卖到奴隶场,你母亲和小妹就更不用说了。” 救他,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齐陵撑起身子,讽刺道:“若不是这张脸,你会救我?” “还真不是。” 她救他是因为他说他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将他拉扯长大,让青诀想到了自己。无论当时说这话的人是谁,她都会去救他,和这张脸没有任何关系。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是可怜你。” 齐陵睫毛轻颤,“可怜我?那你何不可怜我到底,将我放走?” 青诀脸上的笑意淡了,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凉薄如水的眼神看得他心神慌乱,“可怜你,可也喜欢过你。” 他大概是忘了,曾经的青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青葱少女。喜欢一个人,留下一个人,都是她最真挚的本愿。 齐陵恍然,后退半步。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青诀的告白,只是没想到争锋相对之后的坦诚,会让他心头一悸。 “祸不及家人,我会让霖岚带医官去探望你娘。”她松开手,眼中又恢复淡漠如水,“齐陵,你以前总想走,现在我放你走了是你自己不愿,那就不要怪我翻旧账。” 从殿内离开,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她把前世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全部做了一遍。 “霖岚,”青诀通过灵力给霖岚传话,“带医官给他娘治病。” 那头沉默了很久,“……是。” 他不知道齐陵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承诺了什么,会让她心情如此舒畅。 霖岚带着医官来到清秋殿,他的小妹守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齐陵独自坐在角落里,咬着绷带给自己换药,疼得唇色尽无。 褪下的衣裳上全是血,他白皙的脸上也多了指印。 “宗主打你了?” 齐陵并不想去回忆,他咬紧牙系上绷带,拢上薄衫起身。霖岚这才看到,落在他脚边的是青诀的披风。 “青诀现在就是一条疯狗,”齐陵捂住伤口,“但我不怕她。”他被狗咬的次数多了。 他的衣衫下藏着一些旧年伤疤,那是青诀喜欢到发疯,在他背上刻下的名字。 霖岚察觉到心态变化,连忙收回视线。 他原本是想用齐陵试探青诀,可试探的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 清秋殿一直忙碌到天亮,才慢慢停歇。 小妹累得趴在床边睡着,齐陵单手将她抱起,小心放到床上。秀秀抱着枕头,在梦中呓语:“哥,你不要抛弃我们,求你了……” 齐陵听得眼眶有些湿润,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哥不会再抛下你们。” 再难再苦,都得活下去。 打开门,门外来了个传话弟子,“齐公子,宗主说小峰山的木屋年久失修,需要人修缮。” 他回头看着熟睡的小妹,点头“嗯”了一声,跟着他来到小峰山,路过弟子都好奇地看着他,都知道他已经在青诀心里失宠。 齐陵时至今日都还能想起离山那日,霖岚和他说的话。他当真是将一副好牌打得稀烂,若没有以死相逼,若他早些想明白,不至于如此…… 小峰山地势偏远,只有一些老人居住在此,齐陵停下脚步,一眼就看到挂在阁楼上忙碌的邹子彦。 他敲榫入卯,累得一身大汗淋漓,“这样呢?这样行了吧?” 底下坐着一个瘪嘴老头,口齿不清地指挥他,“再高点,再高点。” “我说你是要上天吗?”邹子彦嘴上没好话,手上却将木架抬高,“这样行了吧?” 老头“咯咯”大笑,“好了好了。” 他敲紧架子,确保稳定,从阁楼上跳下来,拍了拍脏兮兮的手。 一抬头就瞧见齐陵。 他一身白衣似雪,目光冷清。 再看自己一身灰扑扑的,就像路边要饭的乞丐一样,跟人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邹子彦有些不是滋味,“你来做什么?” 齐陵没回话,旁边的弟子替他回答:“前几日大风吹垮了楼阁,宗主命齐公子来修缮,少主您还是去休息吧。” “他来修缮?”邹子彦愣住,“他身上不是有伤吗?” “这都是宗主的安排,弟子也不清楚。” 看着眼前神色冷清的公子,邹子彦终于相信,他是真的失宠了。他把锤子递给他,让出一条路。 齐陵右手有伤,只能用左手接锤。他扶起白衣,顺着梯子慢慢上爬,单手握锤敲打。 底下的弟子又补了一句:“齐公子,后日有雨,宗主说要在下雨前修好。” 这么大的工程就算是邹子彦来修,都得修两个整天,更何况是带伤的齐陵。 -- 第27页 齐陵听完,却是没反抗。 邹子彦都觉得稀奇,这个时候不该跑到青诀面前哭闹吗?他蹲在瘪嘴老者身边,问他:“你觉得是他修得好,还是我修得好?” “哼,当然是你这个臭小子修得好。” 邹子彦听完扬眉吐气。看着齐陵单手锤啊锤的,想到是自己的焱兽伤了他,顿时又觉得心虚。 “那个,我先走了。” 老头瞪他一眼,“你不帮我修了?” “我明天来。他没修好,我来补救。” 邹子彦心想,齐陵这柔柔弱弱的样子肯定修不好,结果第二天一来,发现他一晚上没睡,硬是把阁楼修好了,还修到了隔壁那家。 瘪嘴老者“哼”了一声,“一晚上的敲敲敲,没停过,老朽烦都烦死了。” 齐陵全当听不见。他眼底落下一片青郁,背后的衣服也被鲜血染红。 邹子彦顺着梯子爬上去,犹豫了很久,然后掏出一瓶伤药,放在他手边。 顺着梯子爬下,离开。 药瓶放了很久齐陵都没触碰,他用力敲打木架,随后脑海里想起小妹的哭声。微微抿嘴,伸手将药瓶收下,塞进怀中。 瘪嘴老者望着邹子彦离开的背影,“咯咯”地笑,“还是这臭小子心地好啊,老朽我活了这么多年,不会看错人……” 他又看着齐陵,“哼”了一声,“太过要强,可不是什么好事,早晚后悔……” 第17章 齐陵不眠不休,还真赶在大雨来临前将房屋修缮完毕。瘪嘴老者推了一把,不得不承认:“哼,还挺结识。” 暴雨说下就下,“哗啦”打在房顶。 老人们本想留齐陵宿一夜,他已经拢起披风,从阁楼上跳下去,消失在雨夜。 “他怎么有伤还淋雨?” “这孩子,也太要强了……” 大雨滂沱,冲垮了南面的山坡。圈养的灵兽都在不安地嚎叫着。 邹子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顶着大雨爬上天梯查探,前面都没什么事,查到最后才发现围栏被人破坏,圈养的灵宠少了很多。 “有人偷猎!快去通知我师父!” 大雨之下青雀殿鸦雀无声,众人都秉着呼吸等待结果。 青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围栏破坏,灵宠流失。 被偷猎的灵宠会以极低的价格流入市场,从而打乱青雀宗定下的价格体系,也必然会引发前面购买者的不满,而高昂的利润,还会不断吸引偷猎者前来。 霖岚从雨中来到大殿,连伞都来不及收,赶紧解释来龙去脉:“宗主,大雨冲垮了南面的山崖,偷猎者从南面的山坡破坏围栏,偷走灵宠。青黛和少主已经带着弟子去追捕,想必一定能追回来……” 青诀撑着额头,半晌没有说话。 这件事的严重性霖岚是最清楚的,本来青雀宗的账目已经开始有好转的迹象,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推脱不了责任。更何况,此事青诀还特意交代过他。 霖岚立马认错:“宗主,此事是属下的责任。加强围栏的资金不够,属下想着南边有崖,可以晚些修缮,却不曾想被他们雨天钻了空子……” 青诀轻轻敲着账本,似是对他这番话存疑,迟迟没有回应。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霖岚背脊都出了冷汗,他扶起衣摆,慢慢跪在底下,“都是属下疏忽,请宗主责罚。” 青诀停下手,忽然笑了笑:“霖岚,你是青雀宗的执事,我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罚你?天凉了,你起来说话。” 霖岚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是一点也不怪罪他。 南面的围栏是他刻意留下的漏洞,他知道今日的暴雨会将它冲垮,当时他将这个消息送出去的时候,甚至都想到自己会因为失职挨一顿责罚。 却没想到,青诀会对他如此宽容。 霖岚的身影有些僵硬。 “此事确实有些棘手,”青诀揉着额头,看起来特别疲惫,“但不怪你,你病了,力不从心也是人之常情……” 可他并非疏忽,而是…… 霖岚连忙垂下视线,生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动摇他的心思。 他知道这些日子青诀为此有多劳心劳力,每天的账目都会亲自核算,能亲力亲为之事决不假手他人,这件事或许会毁了灵宠的未来市场,甚至出手的那些灵宠也会反噬于她…… “霖岚,”青诀打断他的走神,“围栏全部加强,还需多少灵石?” “还差三百万。” “差这么多。”青诀敛下眼皮,玩笑道:“你看把齐陵卖了,能不能换回三百万?” 霖岚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还能如此谈笑风生,难不成她已经想到了办法? “宗主,我回来了。”门外传来青黛的声音,她身上的铠甲被雨水打湿,浑身都淌着水,身后的弟子将一箱箱的灵宠抬进来。 “全都追回来了?” “我追过去这些箱子都扔在路上,估计是他们见跑不了,就把赃物扔下了。少主还在往前追,他让我先回来。” 箱子被挨着打开,竟有几只是空的。 还是被偷走了。 而且好巧不巧,丢失的那几只,正好是怀孕待产的母灵宠。 青诀若有所思地看着霖岚,“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 第28页 “扰乱价格只是其一,生病、早夭的灵宠,会彻底破坏灵宠市场……” 霖岚说的没错,幼宠一旦离开青峰山,必然会出现生病、早夭,这部分灵宠一旦流入市场,将会对青雀宗这部分事业造成严重破坏,甚至被监管会叫停售卖。 霖岚提议:“宗主,这段时间我们应该暂停灵宠拍卖,尽量避开风头。” “不,”青诀一口回绝,“照常卖。” 霖岚微顿,青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静,难道她已经想到了对策? 就在此时,邹子彦也从大雨中回来,他有些泄气,“他们跑进了云隐集市的地盘,我被拦住了,不好再追。” 雨天,偷猎,云隐集市。 看来青雀宗早就被盯上了。 众人都以为青诀会大发雷霆,等着领处罚,青诀却什么也没说,起身让他们:“都去休息吧,等雨停了再处理漏洞。” 这就没事了?邹子彦身上还滴着水,一脸不敢相信。他以为青诀一气之下又要把他逐出师门,吓得他冒着大雨一直追到云隐集市,再也无法往前才不得不回来。 “师父,要不要我潜入云隐集市再查探一下?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 “你能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青诀看他一身的水,跟落汤鸡一样,“回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别生病。” 得了青诀的关心,邹子彦浑身都暖洋洋,他回去路上都还想着得再去一趟云隐集市,一定要把贼人抓住才行。 青黛将处理完追回的灵宠,特意跑来跟她说:“宗主,我也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嗯。”青诀撑着额头,“霖岚,你也回去吧。” “是。” 霖岚回到住处,心思却是乱了。 他隐约知道这件事和谁有关。 修书一封,用灵雀送出。不多时收到回信,信的内容却让霖岚皱了眉。 那头的人想面见他。 邹子彦来到温泉池子,脱下衣服疼得吸了口气,他没告诉青诀,他追贼人追到云隐集市,和领头人打了个来回,肩上被刺了一刀。 当然他也没让那人好过,他给了他胸口一掌,要不是他们跑得太快没等他召唤焱兽,那几个人早就被他撕成了碎片。 这事他不敢告诉青诀,他身为青雀宗的少主,居然打不过一个贼,肯定要被她数落。 邹子彦清理完伤口,把自己泡在池子里,这里的温泉水引自青峰山灵脉之处,有驱毒疗伤的功效,对他的伤有帮助。 他靠在池边,连着几日的奔波让他格外疲惫,不知不觉就沉睡了过去。他在梦里又梦到了青诀,她坐在他身边低头写字,温和恬静,发丝像柔风一样轻轻滑落…… 师父,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她笑了笑,不回话。 邹子彦忍不住凑过去,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师父,你在写什么? 写你的名字啊。 他低头一看,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他以前的名字:小铃铛。 他看得脸一红,连忙遮掩:师父,我已经改名叫邹子彦了!! 我知道啊,她笑道,小铃铛。 水波微微晃动,惊扰了邹子彦的梦。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一道人影坐在池边,拨动着水面,吓得瞬间清醒,“师、师父!你怎么来了?” 第18章 邹子彦上半身没穿衣服,连忙沉入烟雾缭绕的水中,耳根发红,“师父你怎么来了……” “来跟你说说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也一起泡过澡,青诀并不介意,反而起身坐到他旁边的池子边上。 青色的长袍,落在他身侧。 邹子彦顿时把自己藏得更深了。 “师父想说什么?” 他侧着头,面颊有些泛红。 他害羞躲藏的样子,让青诀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潦草着胡乱生长,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像个小萝卜丁,藏在床底下面露惊恐地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铃铛。” “小铃铛?你是女孩子?” 他瞬间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脏兮兮的小脸也露出几分害羞,“才、才不是。” 他的眼珠子亮亮的,看得青诀心痒。她把他从床底下哄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就要脱他的裤子,“你肯定是个妹妹!” 邹子彦吓得“哇哇”大叫,引来了母上,她伸手将她提起来,警告她:“青诀,你再皮我就把你关到小黑屋里。” 青诀被她从小打到大,压根就不怕什么小黑屋,她趁着母上不注意,朝他露出一个吃人的表情,小萝卜丁吓得摔在地上,亮晶晶的眼珠子盛满了泪水。 后来,母上为他改名为邹子彦,青诀觉得拗口,还是喜欢“小铃铛、小铃铛”地叫喊他,每次一喊,他就会红着脸躲开。 青诀追着他喊,直到有一次把人喊哭了,她才知道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抽抽搭搭倔强地望着她,“我、我是男孩子,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铃铛了……” “好啦,”她蹲下,笨拙地抱着他安慰着,“我以后不叫了,叫你子彦吧。” …… “子彦,”青诀侧坐着,看到他眼底睡眠不足的青瘀,轻轻将手放在他头顶,“这几月辛苦你了,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 第29页 他沉下身子,“那你还会撵我走吗?” 青诀笑了,她拍了两下,收回手,“你想焱兽了,就搬回百炼殿去住吧。” 他不是想焱兽了,他是想她了。 以前在百炼殿的时候,出门就能望见青雀殿,总能碰上她三五回,现在被撵去小峰山,见她一面都得偷偷摸摸的。 邹子彦连忙回:“我明天就搬回去。” 说完这事,青诀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停顿了许久,又道:“子彦,你帮我做一件事。趁着明日围栏尚未维护,你去青峰山偷一些病宠,带到云市售卖。” 邹子彦下意识点头,仔细琢磨之后又觉得不对劲,为何要偷摸着售卖病宠? “霖岚那里,我会拖住他,你注意避开青黛,绕开巡逻弟子。这事需得做得隐秘些,除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邹子彦点头,虽然疑惑,但他觉得青诀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他忽然想到:“师父,我觉得我们青雀宗出了内鬼。” “我昨日追的那群人,不仅偷走了灵宠,还偷盗了青萝藤,他们一定知道是青萝藤的秘密。可这件事青雀宗知晓的人都没有几个,他们如何知晓?” 青诀道:“嗯,我知道。” 邹子彦吃惊,“师父知道内鬼是谁?” 她又拍了拍他的头,“此事你莫管,你就做好你分内之事,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 她不愿告诉他,是不放心他吧。邹子彦有些失落,想起以前做的那些糊涂事,便有些悔不当初,“师父,我准备冲击第七重境界了,我是不是该找几个人帮我护法?” 前世他什么都不跟她说,独自冲击第七重,无人护法,导致走火入魔,最后修为也永远停滞在第七重,平白浪费了天赋。 青诀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便想补偿:“再等两个月,等偷猎之事结束,我亲自为你护法。” 她要亲自给他护法?邹子彦想都不敢想,他以为最多让青黛那莽子替他护法。 “修炼之事切勿急躁,两个月后焱兽的发情期应该也过了,时机正好。”她起身准备离开,临走还说了一句:“有伤别泡太久。” “哗啦——”,邹子彦赶紧从水中出来,肩膀的伤都泡白了,原来师父注意到他受伤了。 她什么时候注意的? 他从水中起身,拾起池边的衣物,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是方才吗? 一想到青诀如此关心他,邹子彦就怎么都睡不着,他甚至连夜爬起来,把塌方的泥石全部给复原了。 第二天弟子们一看,他们的少主一晚上干了他们一整天的活,羞愧不已,加倍卖力。 而此时,病了一天的齐陵,打开门,又看见了传话的弟子,“齐公子,宗主说昨夜大雨冲垮了山崖,需要您去帮忙。” 他微敛着眉眼,“知道了。” 邹子彦正准备离开,碰见一身白衣无尘的齐陵站在上头看他,和周围泥泞不堪的泥石地一点也不搭。 “我师父让你来的?” 齐陵不说话,接过他手中的锄头,他本来话就不多,自那事之后更像哑巴一样。 邹子彦看着一步三晃还在病重的齐陵,心里直犯嘀咕,师父这是因爱生恨了吗? 会不会恨一段时间,又喜欢上了? 越是这么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赶紧跑去换一身衣服,搬回百炼殿。又带着焱兽溜达到青雀殿,来来回回几趟,碰到了青黛。 “少主,遛兽呢?” “啊?嗯。” “那正好,你顺着这条路溜达到后山,帮宗主把噬月兽喂了。”青黛丢下一筐带血的肉,转身就溜了。 邹子彦:?噬月兽? 这不是青诀的契约兽吗? 那头凶兽是青诀的母上生前为她驯服的契约兽,由于太过凶猛,青诀制服不了它,被它反噬过几次,便再也不敢让它离开后山。 而且据说,青诀至少要突破至《唤灵诀》第八重,才有制约它的能力。 邹子彦来到后山,看守的弟子打开铁链,推开山门,一走进去,便感觉到凶兽沉重的呼吸声,每一声都震动山石。 框里的肉不断滴落血迹,噬月兽被血腥味所吸引,猛得扑到门口,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想要进食的“咕噜咕噜”声。 邹子彦将肉一块一块地扔给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噬月兽吃得很快,它的胃口比焱兽还大很多,好在吃完之后得到满足,温顺地趴在地上。 结契之后的凶兽,性情会温和许多。像噬月兽这样的凶兽,由于杀伤力太大,青雀宗对其只有三种处理方法:结契,关押,或杀害。 免得它们为祸人间。 邹子彦喂完噬月兽,抖了抖篮筐,脚下的土地也跟着抖了一下。他以为是噬月兽发出的动静,回头看它正在舔毛,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他一直以为震动山石的呼吸声是噬月兽发出来的,可其实噬月兽结契之后,比之前温顺了许多,根本就不会发出如此可怕的攻掠声。 如果不是噬月兽。 那就是深处的上古凶兽黐尤所发出。 他小时候听青栾说起过,青雀宗的祖上镇压了一只上古凶兽于此,每过十年就需要加固封印一次,否则便会迎来浩劫。 邹子彦望向幽深的山谷,随之呼吸声微动,好似有什么怪物要从中苏醒。他不敢多留,连忙提着篮筐离开,门口看守的弟子面露害怕,全都一脸胆战心惊。 -- 第30页 “少主,里面的怪物是不是要醒了?” “是啊,感觉声音越来越大了。” “大护法每次进去都吓得不行。” 光是呼吸声都让青黛那样的莽子害怕,足以可见那只凶兽的可怕之处,邹子彦装作镇定地告诉他们:“老祖宗下的封印,不可能苏醒。”随后连忙将这件事上报给青诀。 青诀却淡定道:“无妨。” 前世直到她死,凶兽黐尤都未曾突破封印,眼下最紧迫的还是还清欠款,免去灭门之灾。 青诀放下笔起身,“子彦,等会我会带霖岚出去办事,直到夜里才回,你抓紧时机,把我交代你的事完成。” 她将写好的信装进锦囊递给他,“交易的细节我都写在锦囊中,按里面说的做。” “好。”邹子彦接住锦囊,塞进怀中,闻到熟悉的香味让他背脊一僵,这莫不是师父贴身存放的锦囊? 他心思一乱,赶紧退下。 另一边霖岚收到弟子送来的新衣服,说是青诀专门找人为他定做。霖岚微顿,试探道:“护法也有吗?” 弟子摇头,“宗主只说给执事您做一身,并未说要给其他人做。” “只给我一人做了?”霖岚拿起衣物。 瞧着墨绿的颜色,还以为是身为执事的新衣,结果一打开,墨绿之下敛着金色,面料细腻光滑,竟是一件贵重的衣物,根本就不符合他执事的职位。 “宗主还说,执事换好就去找她。” 霖岚展开整件衣服,镶金嵌玉,金丝画麒麟,无一处不精细,比之青诀平日里的衣物还要贵重,根本就不是他这样的身份能穿的。 送这样的衣服,这也太为逾矩了。 青诀到底要做什么? 第19章 霖岚换上衣裳,随弟子来到青雀殿。 青诀已经在等他,她身着青绿色的衣裙,金丝绣金雀,珍珠嵌镶边,一看就和他身上这件衣服出自一人之手。 望着她精致的背影,霖岚有种天生的自卑,不敢轻易走到她身边。 他和青诀从一开始就是云泥之别,她是青雀宗的少宗主,而他只是一个灭门小宗门里微不足道的弟子。若非宗门被灭,青雀宗收留,他只怕根本就没有认识她的机会。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摆放自己的位置。 虽然事情有些脱离控制。 “宗主,你唤我何事?” 青诀回头看到他笑了,笑容明媚有些晃他的眼,“霖岚,你穿这衣服真好看。” 什么样的敌人是最可怕的?是滴水不漏、从未出过差错,潜伏在暗处的敌人。 前世的霖岚正是这样的人。 甚至青诀直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鬼。 重生后,她怀疑过邹子彦,怀疑过青黛,最终还是将怀疑落在了他身上。反复试探,多次引诱,终于让他在偷猎之事上露出了马脚。 大好的诱饵摆在他面前,就算他谨小细微不敢咬,保不住他背后的人也能沉得住气。 结果,果然。 他的背后之人就藏在云隐集市。 青诀微笑着,不动声色。面前的人换了新衣,画了新妆,眼尾的绯红如桃花魅人。 他抬眼看她,三分桃色,七分醉人,若有若无地勾着她的心魂。 失去了齐陵的帮助,他是要自己上阵了吗?不过也好,这样对她更有利。 青诀来到他面前,仔细看他,忽然伸手轻抚他的眼尾,“霖岚,你这桃花妆画得真好看,什么时候也帮我画画?” 突然的亲近让霖岚有些警惕,他收敛着:“宗主说笑了,我这哪是桃花妆,只是近日生病面无颜色,遂点了几笔,免得在宗主面前失态。” “你也太把我当外人了,你和齐陵同一年入宗,在我面前理应与他一样。不过说来也是命运弄人,当初我想留下的人并非齐陵,而是……”她顿住,笑道:“算了,不说也罢。” 而是,什么? 霖岚很在意她的回答,可她却收敛了话头,转而道:“不说其他,我今日叫你来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衍行兽拉拽着车身,跑得飞快。在路上霖岚有些走神,总是想到以前的事。 当年他所在的宗门被青雀宗所灭,财产、弟子,一应归青雀宗所有,用以抵债。 他也是抵债的其中之一,也就是俗称的卖身奴,需要与青雀宗签写卖身契,终身为青雀宗所有。像他们这样的奴隶,只能做最下等的事务,且一生无法修习内门心法。 可他比其他人幸运一些,青栾看重他的圆滑处事,将他提上来亲自培养,还说将来要让他做青诀的男宠。 玩笑也好,真的也罢。 对于他这样的人,能做少宗主的男宠已是天赐,所以他从未想过反抗。 甚至有时候看着鲜活明艳的青诀,也会暗自期盼那一天的到来。哪怕再累,再苦,再痛,他都咬牙坚持,以为终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也是同一年,齐陵被卖到青雀宗,明明与他是一样的身份,却可以不顾尊卑、肆无忌惮地与青诀争吵。 那时候他真的很羡慕齐陵,可他太过自卑,只能过着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后来青栾越发不满齐陵,她将霖岚培养成最适合留在青诀身边的男宠,将他送到青诀殿,想让他取代齐陵。 -- 第31页 那也是他第一次让青栾失望。 在他被青诀赶出清秋殿,无处可去的时候,青栾叹息着说了一句:“霖岚,你知道她所有喜好,各方面都比其齐陵好那么多,怎么就入不了她的眼呢?就因为他那张脸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些话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伤痕,原来只要一张脸,就可以打破所有平衡。 那她青诀,也不过是个贪图美色之人。 所以前宗门死里逃生的少宗主找到他,要他联手扳倒青雀宗,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青雀宗已经没有他渴望的东西,而他也做够了下等人,再加上灭门之仇,那就联手吧。 帘外衍行兽拉着车跑得飞快,青诀掀开珠帘,看着外面云雾缭绕,“霖岚,你看外面。” 霖岚回神,奉命往外看。云雾之上飞奔着木色的千机马,浩浩荡荡掀起尘土。 青诀边看边道:“现在千机马几乎代替了千灵马,稍微有钱的人家,也会自养衍行兽。千灵马日后必会成为被淘汰的灵兽,日后我们的重心该往衍行兽的培育上转移。” 霖岚没有可以提的意见,“宗主说得对。” “不过现在有个很好的现象,修仙界崛起,有钱的宗门会越来越多,灵宠售卖会越来越顺利。” 说到灵宠,霖岚又想起那件事,“宗主,灵宠被盗,这件事真的不用追查吗?” 车身轻轻摇晃,青诀放下帘子叹气道:“确实很棘手,可也没办法。” “是属下的过错。”他说着又要跪下,青诀连忙扶住他,“我说了此事不怪你,” 她的手很冰凉,将他扶起便抽离。那股凉意却一直留在他心间,久久不散。 “不聊公事了,我今日是来带你散心的。看你久病不愈,我心担忧。” 衍行兽行到至林处,慢慢停下。 青诀掀开帘子下去,身后的霖岚心里仍念想着那句“我心担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间滋生了起来。 从车内下去,外面是一座与世隔绝的桃花林。穿过小溪,踏过木桥,林中是一方闲亭。 弟子们将亭子打扫干净,摆上瓜果,隔上轻纱,自是一番闲致别雅。 青诀掀起轻纱,入内坐下。 霖岚犹豫片刻,也随之入内。脚下踩着零散桃花,清风揽花香,盘旋在他脚边。 今日种种,似梦似幻。 霖岚真的有些迷糊了。 青诀亲自给他倒酒,他连忙起身,“宗主,还是我来吧。” “都一样。”她将酒杯递到他面前。 霖岚接住,望着清澈见底的酒却没敢喝。直到青诀喝了一口,他才跟着喝下。 “你紧张什么?”青诀拍着他的肩,玩笑道:“怕里面有毒吗?” 他惶恐放下杯子,“属下不敢。” “好了,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惶恐。”青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她伸出纤细的手臂,托着脑袋,眼中含笑地望着他,“满上。” 霖岚手提酒壶,微微失神。 今日的青诀,仿佛从画中走出来到人间,不再可望而不可即。 “宗主,你少喝一些。” “没事,这不是有你吗?”她似是醉了,竟是拉住他的手,语气亲昵:“上次在青峰山凉亭被雨困住,我就想听你给我弹一曲,可还没等我开口就被人打断了。今日无人打扰,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听你弹琴?” 望着桌上摆放的天玄琴,霖岚顿了许久。 当年他抱着琴来到她寝宫,说要弹琴给她听,却被她连人带琴都给扔出去了。 她现在说要听琴? 霖岚垂眸,轻轻拂下她的手,“宗主,你真的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带入了古早言情hhhh 青诀是有钱的贵公子,齐陵是被逼迫的灰姑娘,霖岚是爱而不得的恶毒小女仆^^ 第20章 他曾经不是没有肖想过。 可是青诀却砸了他的琴,将他推出房门,告诉他:你不配! 霖岚拂下她的手,“宗主,你喝醉了。” “才几杯,怎么会醉?”她又拉住他。 “霖岚,你以前总是跟在母上身边,不喜欢说话,练琴也是一个人偷偷地练。我那个时候就想,什么时候能把你带出来,听你弹上一曲。” 他动了动喉咙,忽然很想问她当年为什么把他撵出寝宫。 只是因为他没有齐陵生得好看吗? 所以把他的琴也砸了。 见他不愿,青诀起身拿起天玄琴塞进他怀中,“你弹给我听听呢。母上死了,我现在是宗主,你怎么还不肯听我的?” 霖岚的手有些僵硬,但还是轻轻放在琴弦上,“宗主,属下太久没有弹琴,怕你见笑。” 她回到原位,笑得眯起眼睛,“无妨,我喜欢听你弹琴。” 随行的弟子都站在很远的地方,听到琴声悠扬,忍不住凑在一起聊八卦:“你们说,宗主是不是对执事有意思?” “有可能,最近齐公子被冷落了。” “岂止是冷落,过得可惨了,不是修阁楼,就是掏泥石……哪像咱们执事,可以跟宗主弹琴喝酒。” “执事上位多好啊。” “是啊,咱们执事多温柔。” 一曲拨完,再下一曲。 -- 第32页 青诀没让他停,他也陷入往事无法自拔,弹到最后,惊觉自己魔怔了,恍然回神,指下拨断了琴弦。 他连忙起身,“宗主恕罪。” “无妨。”青诀撑着脑袋,桌上的就都被她喝光了,看起来已经醉得不轻,“霖岚,你坐过来。” 霖岚害怕陷得太深,迟疑着没有动作。青诀见他不愿,又将他拉到身边,直视他的眼睛,“霖岚,你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气?” 他下意识避开,“宗主,你真的喝醉了。” “我也没办法,那个时候你是母上看中的人,齐陵无依无靠,我总要护着他。”她拽住他的衣袖,胡言乱语着:“其实我一开始想留下的人是你,我觉得你和我会很合得来,我也喜欢你的脾气……” 霖岚憋在心里十余载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那你为何选择了齐陵?” “我看他太可怜了。明明父母健在,却被人卖到别的宗门,父亲不爱,母亲不疼。我不忍心看他失望,所以……”她枕着他的手,呢喃着:“而且,我那个时候很不喜欢母上插手我的人生,她给我的我都不要……” 因为齐陵更可怜,所以选择了他? 霖岚内心五味杂陈。 困扰了他十余载的困境,竟会是这般可笑的理由?他潜意识告诉他,她在说谎,可是心里又隐隐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我不该砸你的琴……我和母上吵架心情不好,看你这么听她的话,就很生气。” 她果然记得这件事。 霖岚心尖轻颤,看她身形摇晃,下意识伸手将她接住。她指尖冰凉,凉透他心。 她睁开眼睛,醉眼朦胧地看着他,“霖岚,你今天真好看。”她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了这个美梦,可很快又被她冰冷的指尖拉回现实。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宗主,你真的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却不肯,“可我想跟你一起看月亮。这片桃林的月亮,可美了。” 青诀推开他的手,撑着摇晃的身体,趴在栏杆上等月亮。青色的长袍落在身侧,桃花落在她发间如梦似幻,她倚靠着昏昏欲睡。 嘴里还一直胡言乱语着:“霖岚,你能不能多关心我一下……我不要言听计从,我要你真心实意……” 那天的月色真的很美,可惜她醉得厉害没看到,霖岚轻轻坐在她身边,独自一人,默默看完了寥寥月色。 她嘴上说想和他一起看月色,可实际上,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宗主,该回去了。” 他轻轻摇晃她的肩膀,见她不醒,便唤来弟子将她带回车内。 他不敢搭手,害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自知之明,不敢弃。 将青诀送回寝宫,底下弟子来报,又有灵宠丢失。霖岚瞬间脸色一变,心下生了不好的预感,连忙跟过去查探。 按着青诀的嘱咐做完一切,邹子彦偷偷爬窗户跟她汇报情况,谁知一凑近就闻到一股酒味。她喝酒了? 邹子彦靠近嗅了嗅,她身上还夹杂着桃花的香味,清冽醇香,卧在被窝里青丝散落,面颊也染上了几分不寻常的绯红。 “师父?”他壮着胆子靠近,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被她一把抓住,“你做什么?”他赶紧解释:“师、师父,我以为你喝醉了。” “我喝醉了,又没喝糊涂。”青诀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坐起来,扶住额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办妥了,这些是交易名单。” 青诀草草看过两眼,便用灵力捏成粉末,“做得好,你现在回房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若是霖岚问起,你就说你在休息。” “嗯。”邹子彦正准备走,又回头问她:“师父,看你难受,要不要给你熬碗醒酒汤?” 青诀笑了,“不是让你回去吗?我这里的事有旁人来做,你就别操心了。” 谁,谁操心了! 邹子彦赶紧跑了。 他回到房中,果然遇到霖岚带人来查探,隔着房门外面火光冲天,邹子彦假装刚醒,睡意朦胧问:“怎么了?” “今日丢失了灵宠,属下正带人查探,少主既然睡了,就不打扰了。” 火光随之散去,邹子彦又想起那个梦,他放心不下,穿衣起身,特意找到霖岚跟他说:“你注意一下火把,不要失火了。” 霖岚笑,“少主放心,属下有分寸。” 他带人漫山遍野寻找了一圈,也未曾发现盗贼踪迹,此事诡异,他回房修书一封传给那头的人,却得到让他担忧之事。 今日偷猎,并非自己人所为。 那到底会是谁? 一夜奔波,身子疲惫沉重,再加上酒意上涌,霖岚倚着桌子闭了半刻钟的眼。 他梦到青雀宗漫天大火,群兽哀嚎,他烧掉写着“今日青诀在劫难逃”的信纸,打开房门,一眼便望见火光冲天的青峰山。 齐陵从房中冲出来,状若疯癫地大笑着,他连鞋子都没穿,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身瘦骨嶙峋,披头散发,风骨尽失。 “死得好!死得好!终于死了!” 他恢复了灵力,证明青诀真的死了。 霖岚在梦中有种感同身受的迷茫,他望着远处的青峰山,想到的竟是过往点滴。 齐陵问他:“霖岚,她死了,你不该开心吗?” -- 第33页 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变得沉甸甸,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我开心啊。” 可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心窝仿佛被人刺了一下,霖岚从梦中惊醒,他捂住头疼欲裂的脑袋,疼得险些晕厥。 这一次比上次梦见的细节更多,就好像是,某段被遗失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 “执事?你怎么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青雀宗从未现过大火。 他推开搀扶他的弟子,将自己关在房中,翻开那本“预示录”,正停留在:为幻为往,或假或真,非预示之兆…… 如果是幻觉,怎会逐渐完善? 如果是过往,他梦的是哪一段? 脑中的疼痛逐渐平复,门外弟子传话:“执事,宗主醒了,让您过去一趟。” 霖岚随意擦了把脸就去了,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换下的衣服,俯身在殿中,“宗主,是属下失察,再次丢失灵宠,请宗主问罪。” 青诀似是宿醉未消,轻揉额头,手边还放着热气腾腾的醒酒汤,“霖岚,修缮之事你都交给邹子彦吧,钱的问题,也由我来操心。” 交给邹子彦?霖岚很难不去怀疑,青诀在有意分走他的权利,“宗主,是属下失职,还请宗主再给我……” “你该好好休息了。”她打断他的话,抬眼看着他,“霖岚,纵然你我交情匪浅,这接二连三出事,我也不好向底下人交待,你要理解我。” 话堵在喉咙口,生生咽下,“……是。” “还有昨日之事,皆是我酒后胡话,还请你莫要当真……” 霖岚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这才发现青诀已经换下了昨日的衣裳,只有他,还穿着不肯换下来。究竟在妄想些什么? 他从殿中退出,正好撞见邹子彦入殿,他从他身侧走过,那股子意气风发,是他一辈子也学不来的东西。 青诀随手丢了一颗果子给脚下的小兽,阿灵一口叼住,欢欢喜喜地蹭着她的腿儿。 她训的灵兽一向听话。 “师父,你叫我何事?” “你准备一下,从霖岚手中接手修缮之事,务必亲力亲为。” 她说完整理东西起身,似是准备出门。 “师父,你要去哪?” “去千机宗借钱。” 邹子彦一听千机宗,“我陪你一起去吧!” “无妨,”青诀拿出披风,浑身遮挡得严严实实,“我只是找楚经秋。” 作者有话要说: 楚经秋:别找我,没钱。 第21章 千机宗,炼丹房。 炼得好好的丹药忽然“砰”的一声炸开,散落无数灰烬,呛得众人睁不开眼。 “咳咳,少宗主,你没事吧?” “咳咳咳……”楚经秋也被呛得不行,赶紧从炼丹房离开,精心打扮的衣物全扑上了灰。 他一边拍一边喊:“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重新再炼一锅,千万别被老头子看见,否则等会儿又要骂我一顿。” “少宗主,这都炸多少锅了?宗主迟早要发现,要不这个白什么丹,咱们先不要炼了。” 楚经秋斩钉截铁:“不行,我缺钱。” “少宗主!”严叔苦口婆心,“咱们千机宗又不缺钱,您挣点自己够花就行了。” “我自有用处。”谁劝他都不听,说着就要离开,“严叔,你们继续炼,我去换身衣服。” 楚经秋打开房门,脱下满手的扳指丢在桌上“哐当”几声,也不心疼。 他不紧不慢地解开扣子,脱下外衣,慢条斯理,需换的衣服就搁在手边,他拿起正准备换,忽然听到什么声音,又放下。 “谁在那里?” 窗户被打开,青诀翻进房中。隐约还能听到外面巡逻的声音:“人去哪了?” “不知道,追到这里丢了。” 楚经秋一见青诀,眼珠子瞪得老大,“你来千机宗做什么?” 她关上窗户,等巡逻的人离开,才道:“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青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这件事有点复杂,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她笑得他心里发怵,胆战心惊刚落座就听到她说:“你上次说要借钱给我,还算不算数?” 他的屁股还没坐稳,赶紧抬了起来,“你要借多少?”他就知道,这女人没安好心。 “你坐下说话,”青诀哄他坐下,又道:“不止是借钱,我还想赊点东西。” 楚经秋刚落下的屁股再次抬起,看来这板凳坐不得,“你想赊什么?” “听闻千机宗有一种叫鸣笛的锁,可在触碰时发出警铃声,最近青峰山接二连三发生盗窃,我想跟千机宗赊一批这样的锁。” 楚经秋实在是没想到,她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要鸣笛锁。 “小青诀,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个锁产量不高,本来就供不应求。况且我家老头不喜青雀宗你是知道的,这个我真没办法帮你……” 他正说着,房外正好传来千极老头的声音:“楚经秋!你这个兔崽子!你又在炼什么鬼玩意儿?半个千机宗都要被你炸没了,败家玩意儿!你信不信我把你脑袋给你扭下来?” 楚经秋一脸无奈,小声跟青诀说:“你看,我家老头的脾气这么爆,我炸了两个锅就把我骂成这样,怎么可能赊给你一个外人。” -- 第34页 “臭小子,把门打开!”外面的骂声越来越逼近,千极老头踹了两脚门,门闩被踹得摇摇欲坠。 眼看着人就要进来,楚经秋终于意识到不对,赶紧让青诀:“你快躲起来!” 青诀坐着一动不动,“你还没回答我。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跟你爹说是你邀请我来的。” “我!”楚经秋觉得自己掉进了坑里,赶紧哄着:“我尽量帮你,小青诀,你先躲起来,那事咱们等会儿再议……” 青诀终于起身,可是一看周围,衣柜是镂空的,床是实心,连道屏风都没有,往哪里躲? 就在这愣怔的当头,门被一脚踢开。 情急之下的楚经秋,连忙将桌上准备换的衣服披到身上,青诀连忙蹲下,散开的衣袍正好挡住她,楚经秋动都不敢动,衣袍半挂在他手臂上。 千极老头踹开房门,看他衣衫半挂,遮遮掩掩不像个好东西,“你换衣服怎么不吱一声?” 楚经秋心跳轰鸣,他低头看着躲在衣袍底下的人,出乎意料地紧张,“我没听见。” 这话又点燃了楚千极的暴脾气,“你是不是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楚经秋我告诉你,你再炼那些破丹,把千机宗弄得乌烟瘴气,我就把你腿给你打断!” 又是拧脑袋,又是打断腿。看来这千机宗少宗主的日子也不是那么美滋滋。 青诀抬头他,忍不住笑了。 楚千极听到,“你还敢笑?” 楚经秋瞪她一眼,火急火燎地像热锅上的蚂蚁,“我没有笑!爹爹爹,我换衣服呢,你先出去好不好!” “敢撵你老子走?”楚千极哼了一声,“我来是警告你的,最近青雀宗要修缮,到处收债。你警醒点,千万不要借钱给他们!” 青诀:? 楚经秋:!!! 她正要冒头,楚经秋赶紧把她按住。 前面是青诀,后面是他家老头,这要是打起来,他护着谁? 楚经秋头都要疼得裂开了,“爹爹爹,我求你了,我叫你爹,你先出去,让我把衣服换上好不好?” “哼,臭小子,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换你的,我骂我的。” “爹!!”楚经秋声音都有些颤,脚下蹲了个人,他很不自在,“你快出去吧!” 楚千极终于发现他的奇怪,没好气道:“你换个衣服脸红什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本来就心慌的楚经秋,听到这话更慌了。 青诀抬头看他,还真是脸红了。 有这么害怕吗? 千极老头看他脸红成这样,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心想孩子长大了,最终还是出去了,顺便给他关上门。 楚经秋赶紧跑过去把门闩上好,急忙扣上扣子。一边扣一边说:“青诀,你先回去吧,刚才我家老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也帮不了你……” “既然你帮不了,那我就只好喊你爹了,他应该也没走远。”她说着就要出去。 楚经秋心慌,连忙回身捂住她的嘴,把她抵在门板上,“别别别,你要借多少?” 她拨开他的手,“三百万。” “这么多?”眼看着她又要喊,楚经秋赶紧把她捂住,“借你借你。但是说好了,鸣笛锁我真没办法搞到手,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把我打死。” 青诀笑了起来,薄薄的嘴唇贴在他手心上,像棉花一样柔软。 他身子微微僵硬住,这才发现自己和她的姿势不太对劲。 他将她抵在门上,手臂上尽是她柔软的身体。她像柳条一样纤细柔软,白净的面庞如玉,神色干净地望着他,一尘不染,仿佛他一低下头,就可以采摘到手。 楚经秋按捺着心思,咽了下喉咙。 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松开了手。 青诀感觉到他不会帮忙,有些失望。 看着她微微垂落的睫毛,楚经秋想起曾经食言一事,连忙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青诀顿时笑了起来,“你不怕他打你吗?” “没事,我皮糙肉厚。”楚经秋被她调侃了一番,自己也跟着笑了,“我经常挨打的事你可别跟外面人说,不然我楚爷的形象,要碎一地了。” “好好好。” 看她终于开颜而笑,楚经秋也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事要是成了,你陪我过生辰的地方由我来选可好?” “那当然好了。”不过。青诀有些怀疑,“你最近怎么,对我态度越来越好了?” 楚经秋收起嬉皮笑脸,“我说了你别揍我。” “不揍你,你说。”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我梦见青雀宗起火了吗?更诡异的是,我前段时间又梦到了,而且比之前的还完整,说是青雀宗欠了外债,他们要灭宗抵债,我骑着千灵马去救你,但没救上……我就想着,梦一次是巧合,梦两次感觉是预示着什么,所以我就很担心,这是个预示梦……” 青诀听他说完,脸色骤变。 若非熟悉他,觉得他不会说谎,她都要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难道这真是预示梦? 即便她重生也改变不了这一切吗? 怎么可能。 青诀惨白着脸,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楚经秋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应该,不禁懊悔,下次得跟她赔礼道歉。 他穿好衣服,组织好语言,然后来到千极老头的殿中讨好道:“爹,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他对你的鸣笛锁很感兴趣……” -- 第35页 青诀回到青雀宗,第一件事就是来到藏书阁翻找那本《预示录》。她记得小时候看过一眼,上面清晰记载着所有预示的事件,其中也包括预示梦的注解。 如果楚经秋没有说谎,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预示,一种是恢复记忆。 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重生了,只是没恢复记忆?那么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她心慌意乱地翻找书籍,原本放置《预示录》的位置竟是空的,来到藏书弟子那里查询,才知道这本书之前被人借走了,刚归还,还未入柜。 青诀警惕,“谁借走的?” 弟子翻看记录册,竟说:“奇怪,怎么没记录?” 青诀翻看《预示录》,发现里面竟被人撕了两页,顿觉不妙,“帮我查,到底有谁借过这本书。” 弟子查得很慢,青诀眼尖,一眼就看到还书的同一天,有人借走了《转生录》,同样没有留下名字。 这两本书,是不是同一人借走的? 被撕毁的两页,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把更新调整到第0章了,我果然还是喜欢这个点发文。 第22章 楚经秋命人抬进来三个箱子,往殿上一丢,“小青诀,三百万灵石全都在这了,你以后可别来千机宗吓我了。” 箱子打开,装着满满当当的灵石。青诀大略清点了一下,写下欠条给他,楚经秋收下,“没问题我就先走了。” “那鸣笛锁之事?” “那事呀。”楚经秋转着扳指,吊了她些许胃口,才道:“应该就这两天了。” 青诀顿时笑开,给他倒了一杯茶,“辛苦了,要不要留下吃顿饭?” “不留了,我回去监督进度,早些完事好安心。不过这事你别告诉别人,我没跟我家老头说是你,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赊了。” “好好好,知道了。” 青诀送他到门口,发现有人闹事。 青黛怼在门口跟他们对骂,那头的人骂不过,气得手都在抖:“你!你们青雀宗欺人太甚!卖生病的灵宠给我就算了,还死不承认如此嚣张!” 青诀早就跟青黛交代过,凡是上门讨要灵宠生病说法的,一律按闹事处理。青黛也没跟人客气,带着弟子就要将人撵出去,“来人!把这些闹事的给我叉出去!” 本来买到生病的灵宠就很闹心了,结果上门讨要说法,还被人如此羞辱。其中一人起了杀心,一把抽出法器,打退周围的弟子,直冲青黛面门。 掀起的狂风吹开青黛长发,就在灵器抵达的瞬间,她浑身灵力暴涨,灵光在她眼中流传,瞳孔大开,指尖瞬间结印:“契兽速来!” 她身后瞬间窜出一头大蟒,一声怒吼,强大的威力连人带法器,震飞了老远。 楚经秋“啧啧”了两声,“许久未见,你家大护法还是这么厉害。” 青诀笑了笑。青黛这人没别的本事,在武力这一块尚未输过他人。她早就突破《唤灵诀》第六重—召唤,可以随时随地召唤她的契约兽:巨青蟒。 巨青蟒吓退众人,乖乖回到青黛身后,它睁着金色的瞳孔,吐着蛇信,头顶上带着和青黛一样的同款的盔甲,看起来威风凛凛。 “还有人敢闹事吗?” 这么大只蟒在面前,谁敢闹事?那几人吓得丢盔弃甲,爬起来就跑了。 “不过,”楚经秋也说出了他的担忧,“灵宠之事,还是要早些解决,我怕你压出事。” “无妨,我自有分寸。” 那几天闹事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愈演愈烈,就连华家姐妹都坐不住,找上门来。 青诀设宴款待,三人心思都不在这之上,华二姑娘先扔了筷子,不满道:“我吃不下,青宗主,你还是跟我们解释一下病宠是怎么回事吧。现在外面都在传,说你们青雀宗在卖病宠,有些买回去几天就死了,我们花了一百万在你这买的灵宠,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 华大姑娘还算稳得住,“妹妹,青宗主肯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你先别急。” 青诀笑了笑,放下筷子,“两位姑娘,别人不清楚,你们应该是清楚的。” “那日在青峰山也见过灵宠饲养,当知每一只都是精挑细选、万中无一,根本就不可能售卖病宠。市面上出现的病宠,皆是偷猎者偷猎售卖,虽便宜,却是病宠居多。” “不过二位姑娘放心,从我青雀宗出去的灵宠绝无病态,若是姑娘们的灵宠生病了,我青雀宗都是免费治疗,再者还有千机宗少宗主做担保,二位大可放心。” 话虽如此,可华二姑娘还是觉得不满。本来觉得自己买了只稀有灵宠,可劲威风了,结果灵宠风评被害,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像看冤大头,气死她了。 “这事你跟我们解释没用,你得跟外面的人解释清楚,不然他们天天说我买了只病宠,我都不想带出去了。” 青诀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句话,她不慌不忙道:“此事不难,过两天我会亲自去拍卖会解释清楚,不知两位姑娘能否请到察管会的人?若是有察管会亲临现场,回去登记造册,届时整个修仙界的人都会知晓此事。” 察管会的人可不是说请就请的,华大姑娘还在犹豫,二姑娘已经迫不及待答应了:“我娘跟他们有交情,肯定能请到。到时候青宗主一定要解释清楚了,不能丢我们的脸。” -- 第36页 青诀达到目的,淡淡笑了,“姑娘放心,丢脸的是那些买到病宠之人。” 华二姑娘这才吐出一口恶气,“对,让他们丢脸!这种贪小便宜的人,活该他们把脸丢干净!” 送走二位姑娘,青诀连忙交代弟子,马上将她要去拍卖会解释病宠之事的消息散播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到了拍卖会那天,她早起梳妆,换上新衣,带上青黛和霖岚来到会场。 场内人满为患,皆是来听八卦的。青雀宗售卖灵宠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大半个修仙界都等着这件事的结果,对于拍卖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只顾着聊八卦。 “我早就说过青雀宗缺钱了,到处收债,还说什么青雀神要降临了?我看八成就是没钱,出来骗钱来了。” “但是她也太丧心病狂了吧,生病的灵宠也拿出来卖,昧着良心赚钱。” “一只灵宠买几万就算了,听说卖给华家姐妹的,整整一百万!” “天哪,一百万?这华家姐妹莫不是傻子。我姐昨天在云市买了一只才六百多,我看跟她们家的也差不多啊……” 华家二姑娘听到这事,气得帕子都拧紧了,她气不过想去骂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华大姑娘将她叫住,“沉住气,看青宗主怎么解释这事。” “她要是处理不好,我要她青雀宗好看!” 另一边的青诀也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她淡定喝茶,告诫青黛莫要惹是生非。就连霖岚也觉得此事棘手,频频看她。 隔间的帘子被人掀开,是楚经秋来了。 “小青诀,你还真是沉得住气。”他坐下给自己倒一杯茶,“我光是在外面听那些闲言碎语,都要火烧眉毛了。” “还行。” “我听说华家姑娘去找你麻烦了,你怎么说服她们的?” “我就说有你作担保,不用担心。” 楚经秋喝到嘴边的茶一喷了出去,“你拿我作担保!?” 青诀笑,“你不是也分钱了吗?” “我分的是其他人的,华家姑娘的我可一分没分着。” “少宗主此言差矣,我都答应陪你过生辰了,那自然是你也得到好处了。” 他费时费力费钱想跟她过一个生辰,他捞着什么好处了?楚经秋气得胸口疼,手上扳指转得溜快,但冷静下来又想,她看起来不像没有准备的样子。 “青诀,你应该有所准备吧?” 青诀笑而不语,她看向拍卖场,拍卖的下一件物品正是灵宠,底价九万灵石。 人群中一片哗然。病宠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青雀宗还敢顶风作案? 叫骂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往台上扔东西,都叫嚣着让她出来解释。 就在这时,青诀起身掀开了帘子。 楚经秋:“你就这样上去?” 她回头笑道:“我要是打不过,少宗主记得救我。”说完便上去了。 底下的骂声瞬间将她淹没,她落在台上,用灵气扩散自己的声音:“诸位安静,我是青雀宗宗主青诀,最近听到一些不实言论,故而今日来此,将解释有关灵宠的所有问题。” 有人质问:“你们青雀宗是不是卖病宠?” 青诀回答:“绝对没有。” “胡说!我那位仙友就买到了病宠!买回去几天就病死了!” 青诀笑,“那他一定不是在青雀宗购买。” “我敢保证,就是在你们青雀宗买的!” “青雀宗出售灵宠,皆会配备木匣,上面印有青雀宗的特殊印记和编号,意为万里挑一、独一无二。”她不慌不忙打开拍卖的匣子,果然每一只灵宠都有它们自己的编号,“敢问你那位仙友购买的灵宠,可有木匣和编号?” 那人许是拿不出,支支吾吾,“谁、谁会注意这些?” “你若是能拿出,我全额退款。” 华二姑娘听到此处,终于放心了一些,扬眉吐气地跟身旁的好友说:“那人拿不出编号,必是低价从别处购买。我家灵宠的编号是三位,青宗主说了,编号越短代表品质越高。” 好友吃惊道:“我听说柳惠家的是六位,你们竟是三位?” “那是自然,柳慧如何与我相比?” 青诀见那人心生退意,连忙乘胜追击:“半月前大雨冲垮山崖致使灵宠被盗,一部分灵宠流入市场,廉价出售,你那位仙友大抵是贪图便宜被骗了。我青雀宗向来痛恨偷猎者和购买赃物之人,此事必会追查到底,在此也奉劝各位,莫要因小失大。” 说是他仙友,其实就是他本人。 周围的人开始嘲笑他,脸上无光,只能骂骂咧咧地退场。 台下风向骤转,转而纷纷嘲笑那些贪图便宜的人,白白损失了灵石不说,还把脸给丢光了。 第23章 华二姑娘总算出了口恶气,对隔壁方才嘲笑她是傻子的人,毫不客气地还击:“真是什么样的人买什么样的东西,人穷就养犬,别学别人养什么灵宠,简直是贻笑大方……” 隔壁被打脸的姑娘尴尬到死,本来还在炫耀,结果瞬间成了贪图小便宜的人家。她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赶紧找借口离开。 青诀回答完他们所有的提问,又道:“不过我在此也要告诫大家,千万不要买来历不明的灵宠。因为只有万中选一、经过青雀宗认定的灵宠,才能健康漂亮地长大,大家应该也不希望自己花费了钱财、用心养育的灵宠,最后一场病就带走了吧?” -- 第37页 台下多数为认同的声音,但是仍然有质疑,“青雀宗的防盗就如此薄弱吗?如果经常有盗窃的情况出现,世人又分辨不清,以后谁还敢买你家灵宠?” “这个问题,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她不慌不忙,娓娓而来:“青峰山修缮即将完善,我本人也在千机宗购买了一批锁,可以杜绝盗猎。还有,青雀宗从今日起退出拍卖会,以后只在本宗门售卖灵宠、灵兽,从根源上杜绝假冒之事。” 这样一来,确实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台下开始窃窃私语,又听青诀说道:“这件事也是我青雀宗疏忽,为表歉意,从明天开始的三天内,凡是来我青雀宗挑选灵宠的客人,全部减两成价格。” 本来是来听个八卦的,结果还有这样的好事?众人听到全都跃跃欲试,总觉得买到肯定就是赚到,商量着明天要不要去看看。 楚经秋听完她解释,醍醐醒脑。 他终于知道青诀为何迟迟不处理此事,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发酵得越快,关注的人也就越多,再等她解释洗白,一传十十传百,等于整个修仙界都在帮她免费宣传。 楚经秋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也替她高兴。青雀宗有钱了,应该就不会出现他梦里那番场景了吧? 可是云隐集市背后的老板却不高兴。他从暗门透过缝隙看着这一切,目光越发阴鸷,“这次偷猎不仅打草惊蛇,还落入了她的圈套,真是得不偿失。” 身旁的人传来消息,“少主,霖岚已经脱身,你是否要见他一面?” 苏隐收回目光,“让他来暗室见我。” 穿过幽暗的隧道来到暗室,霖岚附身一拜,“少主。” 苏隐转过轮椅,脸上一道疤痕划到嘴角,左腿下空空落落,那是当年被灭门时留下的残疾。 他转动轮椅,停在他面前,阴冷地笑了起来,“霖岚啊,你是不是暴露了?我看她根本就不信你,反而还在利用你。” 霖岚沉下神色,“这次若非少主太过着急,此事本可以寻循渐进。” “你在怪我?”苏隐冷哼了一声,“好不容易让青雀宗亏空至此,青诀上位不过一年,就开始补上窟窿,我能不着急吗?” 霖岚垂眸,“少主叫我来,只为抱怨?” “我是在提醒你。”他划到他面前,阴测测地笑了一声,“霖岚,你一向小心谨慎,从不出差错,可你在青诀面前却连职位都快保不住了,我真替你担心。” “少主若能沉住气,”霖岚抬眼,“我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苏隐冷哼,但这件事确实是他操之过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第二次偷猎之人,保不齐就是青诀自己人,她比她母亲聪明灵活,不好掌控,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对付她。” “少主想如何?” “她不是喜欢美人吗?我送她一个。” 霖岚皱眉,“她并非贪图美色之人,少主最好不要再打草惊蛇。” “不贪图美色?只是没遇到喜欢的罢了,我选的这个……” “少主,”霖岚加重语气,“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隐沉下眸色,“霖岚,希望你别忘记你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人。” 霖岚头也不回地离开。 青诀下台遇到很多提问之人,她耐心解答,等她回去霖岚已经归位。 楚经秋“啧啧”了两声,酸得不行,“小青诀,你平日里看着闷不吭声,结果是个经商天才,我真是看走了眼。” “青雀宗生意好了,我才能早些还你的钱。”不过说起这个,青诀忽然想到:“你爹会看察管会的公告吗?” “看啊,每天都看。” “我觉得你可以先把那批锁给我了,今天察管会的人也在现场,保不齐明天就得出公告,你赊锁给我的事就败露了。” 楚经秋猛地弹起,连忙带着随从回去。 跑到一半又回来,“青诀,我要是挨打了你要补偿我!” 青诀想起小时候看到他被拧耳朵的事,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如果他真为她挨了一顿毒打,那她就勉为其难原谅他之前的过失好了。 第二天,楚经秋命人将锁抬到她宗里,青诀清点了一下,一个不少。问起他们少宗主如何了,都是一脸讳莫如深、惨不忍睹的表情。 青雀宗生意火爆,青诀忙得不可开交,丝毫不知道另一边的楚经秋正在遭受毒打。 “我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楚经秋一边跑,一边哀嚎着:“人家刚死了娘,很可怜的!你就不能发发善心,体谅体谅她吗?” “老子养你这么大,没见你体谅过我,还跑去体谅青栾的女儿?居然还骗我是你朋友来赊锁……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就当老子没生过你!” “啊—!臭老头你别打了!” 与千机宗一片痛哭哀嚎相对的,是青雀宗火爆的生意。青诀亲自带着青黛布防巡逻,叮嘱她千万不能出事。 青黛拍着胸脯保证:“宗主你放心,有我和阿蟒在,绝对不会有人闹事!” 她身后巨青蟒伸着脑袋,审查入门之人,吓得他们都不敢进来。青诀无语,“你能把你这条蛇弄走吗?” “嘶——嘶——” 这几天青诀收钱收到手软,账本看到眼抽筋,她出去放松下心神,意外遇到华家姑娘口中的柳慧。 -- 第38页 她一身素衣,五官清雅,一举一动皆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她所在的盛柳宗属于书香宗门,教导出的女儿确实气质非凡。 “青宗主,我上次在你这买的灵宠,我弟弟甚是喜欢,我今日来想帮他挑选一只。” “想选什么样的?” 柳慧似是不好说,等旁人走来才凑到她身边轻声道:“我弟弟先天失声,只把自己关在屋中不见外人,谁也不理。我爹娘为此忧心忡忡,前几日见他逗我灵宠玩,便觉得是个好征兆,便让我前来为他挑选一只。” 青诀想到前世盛柳宗是唯一帮她说过话的宗门,对柳慧的好感也特别高,“挑选灵宠,需与主人心意相通才行。柳姑娘不妨先带一只回去,他若是喜欢便留下,不喜欢就重新给他换一只。”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青诀笑着摇头,“不麻烦,只是累得柳姑娘多跑几趟。至于价格,等小公子有中意的,咱们再来协商便是。” 柳慧俯身行礼,“那就谢过青宗主了。” “小事而已。” 青诀停下脚步,望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她总算放下悬着的心,青雀宗应该很快就能还清欠债。 第24章 这两月青雀宗生意大好,青诀忙得不可开交。白天接待贵客,晚上盘算账本,先将赊锁的钱送到千机宗,再盘算着还清欠楚经秋的三百万,连利息也一并算给他。 希望能抚慰他受伤的心。 此时的楚经秋正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躺在石板上啃苹果,最后越啃越不是滋味,心头拔凉,“我好想出去玩,好想去炼丹。” 严叔说:“少宗主,您就别想了。别忘了你答应过宗主要把炼丹房拆了,一心一意跟着他学千机册。” “我要是不答应他,就得被打死了。”楚经秋忽然听到爆竹声,起身看向青雀宗的方向,“他们这是在庆祝吗?” “是啊,听说青雀宗为了回馈客人,凡是老顾客,皆可领取一份稀有灵草,现在只怕门槛都要踏破了。”再一看自己宗门逐渐没落,严叔叹气,“少宗主,您就好好听宗主的话,帮帮他吧。” 楚经秋用力啃下苹果,“哼,他那脾气我跟他处不来。” “哎。”严叔望向青雀宗,“其实宗主以前不是这样的……” …… 青雀宗大庆,人山人海。庆典仪式一开始,就涌入无数领取赠礼之人,而华家姐妹身为贵客,无需排队,自有青诀精心为她们准备的厚礼。 华二姑娘扬眉吐气,顶着众人羡慕的目光,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灵宠。现在整个修仙界都知道她家的灵宠是最好的,无论走哪都是万众瞩目。 青雀宗人手不够,连外门弟子都放下工作来接待客人,邹子彦也跟着忙前忙后,一刻也没停歇过。 青诀来到他身后,轻轻拍他的肩膀,“子彦。” “师父?”周围太吵他没听清,“你说什么?” 青诀只能凑到他耳边跟他说:“等会儿庆典结束来青雀殿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她的声音很轻,她说话向来如此,但是一凑到耳边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宛若耳鬓私语。邹子彦点头如捣蒜,等她走后,整个人都变得干劲十足。 庆典结束,喧嚣散场。 邹子彦特意换了身来到青雀殿。 青诀还在看账本,累得揉眼。抬头看到是他,招手让他过来。 邹子彦来到案几旁边,一低头就看到她侧露出的脚趾头。虽说殿里有炉火,可毕竟已经转冷了,生病了怎么办? 他坐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掀起衣袍,盖住她的脚。 青诀没注意,她合上账本,拿出提前写好的册子递给他,“冲击《唤灵决》第七重,最易走火入魔,只是我给你写下的心法详解,你就在这看,不懂问我,看完焚毁。” 她又打开账本,仔细核算。 邹子彦席地而坐,看她这么辛苦,不禁道:“做账不是有霖岚吗?师父你怎么每笔账都在核算。” “交给外人,我不放心。” 听到她说霖岚是外人,邹子彦倒是放下了心。 本来就是外人,除了他所有人都是外人,他才是和青诀最亲近的人。 他忍不住嘴角勾起笑,坐在她身边看册子,她写得很详细,详细到宛若亲身经历过一样。他疑惑问:“师父,你是不是也要冲击第七重了。” “嗯,不光是我,还有你和青黛。”青诀没抬头,语气淡淡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带你们参加明年的百宗会,想要入围,我们三人都至少要突破到第七重才行。” 百宗会?邹子彦放下册子,“可是长老不是不让青雀宗参加吗?以前师祖在世时想参加,被三位长老全部驳回,他们说青雀宗连入围赛都打不过,去了也是丢人。” “母上没完成的事,我想帮她完成。”青诀侧头,笑了笑,“这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让青雀宗重回第一宗门。” 重回……第一宗门? 邹子彦咋舌。 他震惊地望着她清浅如墨的面庞,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青雀宗几万年前确实是第一宗门,无论是钱财还是实力,皆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可是没落到如今,早就已经沦为笑话。 在她之前的那几代甚至连入围赛都赢不了,惨遭嘲讽,最后一气之下,宣布青雀宗永远退出百宗会,往后的几代才勉强保住了一些颜面。 -- 第39页 青栾在位时,也提出过要参加百宗会,却被三位长□□同驳回。 青雀宗的小事可以宗主一人决定,但是涉及百宗会这样的大事,至少要获得两位长老的同意,才能通过察管会的审核。 且不说能不能赢,光是获得名额都已是难上加难,她还想夺得第一……邹子彦看着她走神。 “看你的册子,其他事我以后再跟你说。” 邹子彦低头看字,心绪却无法平静。他过了很久,才小声道:“师父,我相信你。”并且会坚定不移地陪着她一起。 青诀停下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小徒弟越来越可爱了。 邹子彦被她揉得耳根都红红的,觉得别扭,可又舍不得这样的亲近。 他只能埋头看册子。 看着看着又想到那个梦,更加坚定了要保护青诀的想法。如果真有那一天的到来,他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看到后半夜,青诀睡着了。 邹子彦起身灭去油灯,将她轻轻放到软塌下,盖上毯子,盘腿靠在床边继续看册子。他没有忘记她的嘱托,将内容全部领悟后用灵火将其烧毁。 火光退去,陷入黑暗。 他什么也看不到,可就是觉得待在她身边很暖暖和,没舍得走,一直睁眼陪着她到天亮,直到脚步声渐近,他才赶紧翻窗离开。 “宗主,你怎么在这睡觉?”青黛推开大殿的门,光线瞬间照入殿中。 青诀睁开眼,抱着小被子眼底一片青郁,“青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吵我睡觉?” 青黛听出她语气不善,吐了吐舌头,赶紧出去关门,“宗主,您继续睡。” 都这样了还怎么睡?青诀简单收拾完,换身衣服,又开始处理宗内事务。等邹子彦完全吃透那本册子,准备冲击,青诀怕人打扰,特意选在青崖间。 青崖间也是青雀宗犯事关押人的小黑屋,是悬在崖间的一道山洞,通常除了关押和送食,不会有任何人来此处。 青诀将地点选在这里,也是为了防止他人打扰。 他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打扫干净,还在青诀那边铺上小毯子,怕她着凉。 “师父,你请坐。” 青诀坐下,教他运转灵力并嘱托他:“切勿急躁。”他前世就是太过急躁,导致走火入魔,修为再难进步。 “师父,我知道了。” 邹子彦闭上双眼,将灵力运转至周身,专心冲击境界。青诀也没闲着,为他画下一道保护屏,淡淡的灵光围绕在他周围。 《唤灵决》功法特殊,只有同为修炼此法之人才能为其护法。在护法的过程中,可以通过保护屏,感知冲击者的情绪波动,及时稳住他心神。 邹子彦心无杂念,每一步都走得很顺利。 母上说过,心思纯净之人修炼唤灵决会更容易,像青黛当初突破至第六重,几乎没有任何阻隔,若非她惫懒,现在还会有更高的成就。 突破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邹子彦果然遇到了阻碍,灵力走到最后开始溃散,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回想起那本小册子上所写:道之所选,皆由心生。 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选择,灵力窜过四肢骸骨,静脉淬炼,血液里流淌着金色的光芒,他的身体里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逐渐照亮山洞,丹田里逐渐汇聚一股能量,将他四窜的灵力尽收其中。 邹子彦睁开眼,欣喜道:“我成功了!” 《唤灵决》一但突破第七重,自身境界也会随之步入金丹期,他丹田里凝结出的便是他的金丹,步入金丹期的修者,修为将会得到质的突破。 他迫不及待结印,使出第六重:召唤。 金光流转于他眼中,一声:“契兽速来!”硕大的焱兽瞬间出现在洞中,它似是还没睡醒,不满地“嗷”了一声。 邹子彦立马结印,使出第七重:强灵。 金光流转,四窜在焱兽周身,它的体型随着变大,一声怒吼,山体摇晃。 《唤灵决》最强大之处便在于第五重之后,每一重都让人无比忌惮。 六为召唤,可随时召唤出契约兽。 七为强灵,将契约兽威力翻倍。 八为合灵,将契约兽的灵体合为己用。 九为合神,召唤青雀神灵体,与之合二为一。 青诀前世终其一生,也不过才第七重,而她的母上被称为天才,也只能到达第八重。据说只有当年的先祖达到过合神之境,带领青雀宗成为第一宗门,而后便再无人能达到。 邹子彦修为有限,他只维持了一会儿便坚持不住,“师父,强灵之术对灵力耗损太厉害了。” “只要你控制得当,就能减少灵力耗损。等我突破第七重,带你一起练习。” “我能为你护法吗?” 青诀却说:“有青黛为我护法便够了。” 她看到邹子彦眼中的失落,轻轻抚上他的脸,解释道:“你刚入强灵之境经脉不稳,我怕护法失败反噬到你。” 她温柔的手一抚上来,邹子彦便生了难以抑制的冲动,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徒弟和师父贴贴~ 第25章 她温柔的手一贴上来,邹子彦明显感觉到,青诀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以前性子偏执,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对于得不到的齐陵,她更是一颗心扑上去,谁也不理。 -- 第40页 他在一次次的伤害中不再对她报以期待,学会对她视而不见,对她不理不问。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和她冰释前嫌。 邹子彦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充满眷恋地仰望着她,“师父,我……” “怎么了?”她摸摸他的头。 难以抑制的情绪在他心间迸发,他扑过去将她腰肢抱紧,“师父,你以后一定不能不理我,不能不要我……” 青诀哄着他:“好好好。” 其实重生之后青诀也有所反思,小徒弟才是和她最亲近的人,尽管她对他不算太好,被逼死之时也只有他不顾一切地抓住她。 回去路上弟子们都说宗主和少主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他们亲眼看到少主拉着宗主的衣袖跟着她回到青雀殿,还趴在她身旁睡觉。 殿外已是寒风瑟瑟,唯有青雀殿整日烧着炭火。 青诀核算完账本,发现除开她的预想,还多了许多闲钱。便唤来霖岚,嘱咐他拿出一部分钱购买炭火,给青雀宗上下所有弟子都送去一份。 霖岚手握账本,看着案几旁多出的人有些走神。 青诀像往常一样办公,衣袍散开落在柔软的毯毛上,邹子彦就坐在她身旁,趴在她身后的铺好皮毛的椅子上看书,身上还盖着柔软的小毯。 他似是怕青诀冷,还掀起毯子盖住她的脚。青诀习以为常,仍旧埋头处理公务,丝毫不介意身边多出一人,分去她一半的地方。 霖岚看着,竟是收不回视线。 她抬起冷清的脸,“还有事吗?” 霖岚回神,“属下这就去。” 他快步走到殿外,冰冷的寒风扑在他脸上,凉透心间。一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便觉得心里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 就算是师徒,如此也太亲密了吧?他们不在殿里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疑问并未得到解答,随后青诀又和青黛消失了几天,青黛一回来就嚷嚷着她护法有功,宗主赏了她很多好吃的,霖岚这才知道她消失是为了突破境界。 那上次呢? 她和邹子彦一起消失,是帮他护法去了? 霖岚想到此处又开始心绪不宁,他真得很难想象,青诀会为了邹子彦从百忙之中抽身,冒着风险去为他护法。她就没想过失败后,反噬到自己该怎么办吗? 还是说,这些都不重要? “霖岚,你在这里做什么?”青黛拍他的肩膀,“宗主在驯兽场驯服噬月兽,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热闹?少主也在。” 无论她突破境界,还是驯服契约兽,他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在她心里其实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外人吧?那日酒后胡言,她醒后清醒,却让他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霖岚垂眸,“不了,我还有事务在身。” “诶,你不去吗?”青黛奇怪地看着他,摇摇头,“真是不合群……” 噬月兽被人从后山撵到驯兽场,它喘着粗气,睁开猩红的眼睛不满地打量着周围。身后的铁门关上,它转过身,暴躁地冲过去撞了几下,险些将铁门都撞破。 “这噬月兽好凶啊。” “本来就是凶兽,现在都算好的了,以前没契约的时候更凶猛。前宗主为了驯服它还折了一只契约兽,按理说契约上了,就该归顺,可它还是野性难消,不服管教……” “哇,这么凶?” 青诀站在高台观望着噬月兽,命令周围的弟子往里面射箭,激怒它消耗体力。 噬月兽确实凶猛,她刚与之契约时驯服失败,自尊受挫,便再也不愿驯服第二次。后来青雀宗被灭,她跳下千骷洞,这头噬月兽便随着契约和她一起死得凄惨。 这一世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勇者无畏,无畏则强。想要驯服噬月兽,就要证明自己比它更强大。 噬月兽体力耗尽,趴在地上喘气。青诀扎紧衣袖,看准时间,直接跳到它背上,抓住它脖子上长长的兽毛。 噬月兽一声怒吼,用力将她甩出去, 青诀落地,在它冲来之时再次腾空而起,翻身跳到它脑袋上,想抓住它的角。 噬月兽为凶兽,格外好斗,她要驯服它,便要像母亲那样稳稳抓到它的犄角。 青诀刚碰到,瞬间又被它甩出。体力被耗尽的噬月兽,仍旧威力吓人,它一头冲过去,将围墙撞得稀烂。 看热闹的弟子一哄而散,全都跑得远远的。 它红着眼睛一声怒吼,庞大的身体竟是跳上了看台,吓晕了几名弟子。 青诀飞奔而起,落在它背上,它再次将她甩下去,青诀掏出困兽绳套在它身上,人被甩下去了可绳索还在手中。她将灵力注入绳中,它越是挣扎,就被捆得越紧。 她接着绳索的力量再次跃到它身上,一来一回,将它庞大的身体困住,趁着它挣扎的空隙,迅速跃到它头顶,掏出匕首在它犄角上划上一刀。 噬月兽轰然倒地彻底不再挣扎,它“嗷嗷”叫着,似是发泄它的不满,青诀收回困兽绳,它就趴在她脚边委屈地蹭着,已经彻底向她臣服。 青诀笑了,手中散发出淡淡的灵光,治愈它犄角上的伤口。 她和它之间本就有契约,灵力相融的一瞬间,心意相通,青诀在此时读懂了噬月兽的内心,它高傲了一辈子不曾低过头,青诀想做它的主人就必须得成为强者。 -- 第41页 青诀收回掌心,“你放心吧,或许我现在还不够格,但将来一定够。” 噬月兽被累得半死,也没法反驳她,红着眼睛气得哼哼喘气。 “师父!”邹子彦跑到她身边,欣喜地伸手,“你真把它驯服了!” 他说着就要摸它的犄角,噬月兽扭头不给他摸,恼怒地“呼哧”喘气。 就在这时焱兽来到了这边,虽然它也凶狠,但是和噬月兽一对比,就显得格外温顺。它蹭着邹子彦的手,乖巧求抚摸,发舒服的“哼哼”声。 噬月兽转动着眼珠子看它,忽然就不动了,盯了它半晌,收起了龇牙咧嘴的模样,慢慢站起来,抖了抖一身雄伟的毛发。 青诀亲自带它到养兽场,交代青黛:“它现在还太凶,先不要和其他契约兽一起养。” “宗主放心,我有经验。” 青诀和邹子彦离开了,焱兽也跟着离开。 本来已经温顺的噬月兽忽然站起来,躁动不安地走来走去,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就连关它的栏杆都被它蹭得东倒西歪。 这举动怎么这么熟悉? “啊,你不会是发/情期到了吧!” 青黛连忙跑到青雀殿告诉青诀,青诀没她那么大惊小怪,淡定道:“扛过去就好了,你给它喂点缓解的灵草,好生照养。” “还有,”青诀嘱咐她:“这事别乱传。” 契约兽的发情期会影响到主子,越是强大的契约兽,影响会越大。青诀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青黛跑出去正好遇到霖岚,看她冒冒失失,一脸紧张的模样,“怎么了?” 她谨记青诀的吩咐,捂嘴不开口。她跑到养兽场,喂它吃舒缓的灵草,可是噬月兽吃惯了肉,根本就看不上这些破草,一脚踩下。 青黛急得不行,“你就吃一口嘛!” 远处的霖岚沉下深眸,他隐藏回柱子身后,思量片刻,用力合上了羽扇。 青雀殿,貔貅香炉升起紫烟。 正在批注的青诀越来越不适,她甩了甩晕眩的脑袋,起身时险些摔倒,连忙撑住案几。 没想到噬月兽发/情,会影响她至此。她以前的契约兽和它相比差得太多,所以发/情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也就没当回事。 烛火交错,眼前的大殿逐渐扭曲,脚下的台阶也变得虚实难辨,她没有叫任何人,而是靠着灵力,强撑着意识回到寝殿。 关上门,灵力四散再难维持。 意识变得模糊不清,身体里有一团燥热流动,烧得她难受,她扯开衣襟,从房中的铜镜看到焚身难耐、失去理智的自己,她取下簪子在手上用力扎了一下,稍微清醒了几分。 只要熬过今晚就好了,等噬月兽冷静下来,后面就不会影响如此之大。她记得青峰山深处有一潭清泉,可疏解燥热,她得去那里。 她强撑着起身唤来阿灵,默念术语,金光流转,小小的阿灵瞬间变大,迈着胖胖的四肢,托着她一路来到清泉。 泉水清澈见底,冰凉刺骨,青诀慢慢走向深处,水流划开她的衣衫,没过胸口,身体里的燥热终于得到缓解。 长发飘荡在水中,和衣衫交织在一起,她浑身湿透,伸出细白的手臂倚靠着石岩。 身体里的灵力涣散得一塌糊涂,她浑身酥软,使不上一丁点力气。皮肤在冰冷的水中仍旧泛起一层薄红,她就像喝醉了酒,面颊绯红,就连眼神也游离不清,勾人心魂。 她睁开眼,发出慵懒的声音:“阿灵,去帮我拿一套干净的衣服。” 阿灵听话地跑回去。 她放松下来,慢慢解开衣襟。 在她身后,逐渐走出一道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届时万更~小天使们记得来看我^^ 推荐预收文《魔尊失忆后我成了白月光》 文案:魔尊和仙君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都让她杀了对方,叶筱筱手一抖,不小心把魔尊砸下了山谷。她战战兢兢跟着仙君回到仙界位列了仙班,结果失忆的魔尊找上了门。 他捂住剧痛的脑门暴躁地问她:“你是谁,为何总出现在我梦里?” 她哆嗦道:“大概…是你白月光?” 魔尊信了。 为了活命,叶筱筱哄着他,把他藏在殿里生怕被人发现,但是拥有社交牛逼症的魔尊每天都在搞事情。 今儿拔个龙角,要给她补钙;明儿剥个神兽皮,要给她做件皮草;后儿拔棵王母娘娘的蟠桃树,要给她种院子里,让她多吃水果。 叶筱筱望着一院子的赃物,害怕得瑟瑟发抖,生怕他窜到仙君面前,掉了马甲,后来他果然不负所望,跑去跟仙君打了一架。 当天夜里,叶筱筱卷铺盖跑路了。 * 他从漫天尸骸血水中爬出来,忘了身世、忘了过去、忘了姓名,却唯独记得她。 她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他尽自己所能去满足她的心愿,直到恢复记忆,才知道那个女人一直在骗他。 他拦住她的去路,笑得残忍,“你还想去哪?” 叶筱筱:……你先把刀放下。 【拥有社交牛逼症的暴躁龙傲天】×【社恐小可怜】 【食用指南】小甜饼,11 第26章 殿前荒唐 · 噬月兽勉强吃下几口, 青黛拍屁股走人。 -- 第42页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缓缓走出,深思良久,抬手将槽中的灵草全部粉碎。 噬月兽不满地哼了两声, 没有灵草缓解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用力撞着栏杆。 与它相对的是冷静的霖岚。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且很清楚。 在来青雀殿的路上, 他就已经有过很多种设想,想到最后竟是自己入了魔障。 他站在窗外,从缝隙看着殿中的青诀。看到她的眼神从清醒慢慢变得涣散, 起身险些摔倒。 白皙的皮肤浮上一层胭脂色,昔日里冷静自持的眼中染上了茫然,她站不稳,撑着石柱,微微喘息着, 呼出的气息滚烫灼热,比之那日醉酒,还要诱人三分。 这让他想起那日桃林赏月,他迷失过,也心悸过。 最后回到青雀宗, 告诉他一切如浮云。 霖岚静静地看着, 觉得自己挺可笑。再三落入她的陷阱,还是如此没有自知之明。 他轻轻推开窗户, 跟随在她身后。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想, 如果她看到了自己,他或许会放过她。 可其实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他踩着她走过的脚印, 一步一步,看着她跌跌撞撞把自己关进寝殿。 透过单薄的镂花, 他站在门外静静地凝视着,到青诀难耐地扯开衣襟,轻咬嘴唇,神色混沌到一塌糊涂。 她取下簪子,长发散落在身后,将她单薄的身姿衬得更加楚楚动人。 霖岚走神,忍不住往前。 直到她将簪子狠狠扎在腿上。 青诀清醒了,霖岚也清醒了。 他惊觉自己应该按计划行事,而不是站在这里深陷其中、情难自抑。 他转身回房中沐浴更衣,换上她为他准备的新衣,看着镜中没有血色的脸,他想到青诀咬牙忍耐面若桃色的脸,恍然走神。 可想到那日桃林醉酒,她为他设下的桃色陷阱,他逐渐冷下神色,坚定不移地整理衣冠。 不狠心,是斗不过她的。 霖岚在眼尾点上绯红,脸上顿时有了血色,他轻轻笑着,眼底一片凉色。 他不在乎以色侍人。 他身份卑微,爬到现在靠的就是不择手段。 他永远不会像齐陵一样故作矜持,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霖岚来到她的寝殿外,轻轻推开门。 …… 衣衫滑落肩头,漂浮在水面。 青诀轻轻喘息着,背靠着石岩。 尖锐的石壁刺痛背脊,让她保持清醒,她仰头看着林中走出的人影,有些看不清,“谁?” 人影走出,是邹子彦。 他手里拿着衣服,走得太急发带翻飞,一身干净清冽,脚边跟着蹦蹦跳跳的阿灵。 “师父,我……” 邹子彦猝不及防看到潭中景象,赶紧别开脸。 少年的皮肤白皙,一丁点脸红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绯色如花。 他咳嗽了一声,侧着头,“我在路上遇到阿灵,看它驮不动衣服,我就想着帮它带过来……师父,你怎么在这泡冷泉?” 青诀放下警惕,“噬月兽发情期到了,我没想到对我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所以一时没有准备。” 邹子彦听完更不敢抬头了。 他侧着身子,小心将她的衣服放到石头上,心思却乱得一塌糊涂。 焱兽第一次发情期的时候,他也是没什么准备。 然后就做了很奇怪的梦,从那以后他就不敢和她靠近,怕被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生病了,直到听底下人聊天,他才知道这叫思/春。 他当时还背过身给了自己两巴掌。 太大逆不道了。 这事要是被青诀知道,他不敢想象。 邹子彦背靠着石头慢慢坐下,别开的脸颊微红,“那我在这守着你吧,我怕你出事。” 青诀“嗯”了一声,靠着岩石闭眼。 听着身后传来水声,她的声音也酥软无力,邹子彦神经绷得紧紧的。 为了防止胡思乱想,他赶紧找话题:“难怪我觉得噬月兽看焱兽的眼神不对,原来是发情期到了。” 青诀有些意外,“焱兽是母兽吗?” “是啊,师父你不知道吗?”他失落道:“焱兽还是你帮我驯服的。” “我还以为它这么凶悍,肯定是雄性。” 邹子彦不得不替它辩解一句:“和噬月兽相比,它已经很温柔了。” “那倒是。” 说着说着,邹子彦又想到焱兽伤齐陵之事,不知道她有没有介怀。 “其实焱兽伤齐陵那次,我……”他鼓起勇气,想告诉她实情。 青诀却说了一句:“你还记着?我都忘了。” 她竟是忘了。邹子彦低下头,忍不住笑。 “师父,你现在好些了吗?” 青诀尝试聚拢灵力,原先溃散的灵力逐渐回拢,冷泉明显压制了发/情期的影响。 “好多了。” 躲在石头后面的邹子彦又问:“那你这几天,岂不是都要受它影响?” “嗯,熬过去应该就好了。” 他怕她出事,“我能来青雀殿陪你吗?就在旁边看书,不会打扰你。” 她的徒弟,越来越关心她了。 前世他对她的关心,最多就是硬邦邦的一句:“死不了就好。”而现在他会把担心的事、关心的话直接说出来,再也不用互相猜忌。 -- 第43页 青诀背靠着岩石,看着石头那头露出的衣袖,觉得很安心,“子彦,不管我以前对你如何,你始终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母上走后,你我更应该团结一心。” 如果连他也要背叛她,那就是众叛亲离。 邹子彦想到梦里那场真实的大火,早已经坚定了自己不会离开的决心。 如果她像梦里那样因他而死,他会自责一辈子。 不,不仅是自责,他会悔恨到疯魔。 他握紧手指,偏执且坚定地告诉她:“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青雀宗,还有师父你。” 青诀闭眸,有些走神,“知道了。” 原本和谐的气氛因为一场回忆变得微妙,甚至冷却。 青诀是死过一次的人,心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尽管她很想去相信他,可她好像很难再全心全意地去信一个人。 潭水冰冷,凉透她心。 时间差不多了,青诀睁开眼准备起身。 邹子彦把衣服放在她根本就够不着的地方。 青诀游到潭边,起身去拿衣服,水声在耳边回响。 他拼命按捺下悸动,不敢抬头。 被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她就不会再对他这么好了。 她从水中起身浑身湿哒哒,脱下身上的衣服,落在脚边。 邹子彦面色通红,他一想到她就在身后换衣服,脑子里“嗡嗡”作响。 青诀拿起干净的衣物一件件穿上,湿哒哒的长头还在滴水,她抬手拂开,水洒落到石壁上,溅到邹子彦脖子后面,他紧张地手指都攥紧了。 “师、师父……好了吗?” 青诀慢条斯理地扣上衣襟,掀起的衣袖带着她身上的清香。 “好了。” 她捡起地上的衣物,用灵力将它烘干,□□着脚走到他身侧。 邹子彦一转头就看到她的脚,精致小巧地踩在石子上,“你的鞋呢?” “掉水里了,明天我让青黛来捞。” 她光脚走在他前面,衣衫潋滟,淡金色的灵力护体,白皙的脚掌连尘土都不沾分毫。 邹子彦跟在她身后,忍不住看她的脚,一直走到她的寝殿他才想起自己不能进去。 “师父,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青诀将手里的衣衫扔给他,“帮我找人洗了。” 邹子彦低头一看,还有她的贴身衣物,赶紧裹紧,微怒道:“师父,我已经长大了,你能不能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他说完红着耳根就跑了。 青诀愣住,又笑了。这不就是小孩子吗? 她倚着座椅,轻轻撩起衣裙。 邹子彦离开的地方,慢慢走出一道人影。 他透过窄窄的缝隙,看着已经恢复理智的青诀。 她微微弯着背脊,抬脚掀起衣袍,冷静果断地处理腿上的伤口。 她扎的时候没想太多,现在看看还挺深。 从霖岚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纤长的身体蜷缩在椅子上,撩起的衣衫下脂如凝玉,她很纤细,却不是那种柔弱的美,而是一种,利刃直戳心窝的冷清美。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神色幽暗。 脑子里止不住去想,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和邹子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些画面让他脑中短暂空白。 霖岚松开门框,从幻想中回归现实,惊觉自己入了魔障,连忙抽身离开。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他梦到她蜷坐在椅子上,衣衫半落,露出光洁的后背。 房中轻纱四起,如梦似幻。 他跨过门槛,来到她身后,抚摸着她纤细的肩膀,俯身亲吻着她。 她趴在他脖间,吐气如丝。 平日里冷清的脸染上了颜色,眼神迷离。 每一眼都叫他醉生梦死…… 霖岚醒后如临大敌。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迟早会一败涂地。 …… 伤口慢慢愈合,青诀收回灵力。 她抬头对着镜子梳理长发,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霖岚方才落脚的地方。 青诀笑了笑,熄灯入睡。 第二天一起来,便看到窗台上放着她的鞋,昨晚掉进潭水里的那双。 嗯?谁给她捞回来了? 青雀宗仍旧人山人海,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仙友上门求购。 灵宠挑选不易,好的更是重金难求,每次一标上价,立马就被人抢破了头。 有些世家小姐不愿争抢,便找到青诀先付定金,随后帮她预留,随后付定金的人越来越多,青雀宗总算不再人挤人。 青黛也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宗主,我觉得你得给我加点工钱,这几天累得脚都软了。” “子彦也和你一样,怎么没听他喊累?” 青黛往外边一看,邹子彦还在外面接待客人,少年的身姿像杨柳一样挺拔,丝毫不见疲惫之态。 她嘟囔道:“少主是吃什么灵丹妙药了吗……” 说到邹子彦,他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来到青雀殿交差。 青黛自愧不如,生怕宗主又数落她,赶紧找机会溜走。 殿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邹子彦来到她身边,见她还有一大堆账本没看,便说:“师父,我陪你吧。” 他坐在她身边,方才隔得远了没感觉到,靠近了才发现她气息紊乱,指尖微红,散发着迷离香气。 -- 第44页 看得久了,人会做梦。 邹子彦赶紧拿起书,隔绝自己的心思。 殿外寒风瑟瑟,屋内欲暖情香。 他微微蜷缩着脚趾,偷偷看她,尽管已经非常不舒服,她仍旧坚持把账本都看完。 想到她每日半夜才入睡,邹子彦有些心疼,“师父,要不你教我看账本吧?我还可以帮你分担一点。” “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多,我只是明天要去一趟盛柳宗。”青诀放下笔,想到什么,“要不你随我一起去。” 邹子彦还是第一次跟她出去办事,心里暗喜,“你不带霖岚了吗?” “他生病了,让他养着吧。” 邹子彦满脑子的疑问。 嗯?还在生病?什么病要生这么久。 他随手抱起一本书看,书封上写着《预示录》,看到中间被撕了两页没头没尾。 最后困极,手里的书东倒西歪,趴在她脚边睡着了。 青诀搭了毯子在他身上,他沉沉睡去。 身体里的燥热愈演愈烈,青诀微微拉开衣襟,想把最后一本看完再去冷泉。 大殿的门推开一条缝,寒风袭来。 齐陵站在门外,隐忍着目光不愿进来,“你现在有空吗?” 青诀看了一眼脚边的邹子彦,“何事?” 他站了片刻,还是推门入内。房间里的暖意扑面而来,缓解了他的僵硬。 已是入冬的天气,还穿着单薄的衣衫。 他本就冰肌玉骨,冷风瑟瑟下,俨然一副冰霜美人的冷态。 不得不说,和他刚来的时候相比,他现在确实要好看上许多。 那个时候的齐陵瘦得脱了骨相,蜷缩在角落里她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所有人都说她贪图美色才将他留下,本就是无稽之谈,只是她懒得去解释了。 青诀抬头看着他,不明他来意。 他停在殿下犹豫万分,似是难以启齿,面上带了几分难堪,“我听说青雀宗大庆,每个弟子都分到了炭火,唯独清秋殿没有……我去问过管事的弟子,说是上面没让他往清秋殿送。” 青诀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我也没让他不送。” 她就是想羞辱他,可他没办法。因为他现在真的很需要,所以不得不低声下气来求她。 希望她看在曾经的情面上,放过他这一次。 齐陵藏在衣袖的下紧紧握住,艰难开口:“我母亲病重,医官说她不能再受凉,你能不能……跟底下人说一声,不要断了清秋殿的炭火。” 他在她面前要强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为了区区炭火低三下四。 衬得他以前那些所作所为,皆成了故作姿态。 如果她想羞辱他,那她成功了。 青诀放下手中的笔,讽刺道:“你非我青雀宗弟子,不分你炭火也是应该的,这事也无需我去交代。”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他心里,可他也没办法反驳。 他强忍着侮辱,再次开口:“等母亲的病好一点,我就带着她离开,欠你的钱我也会想办法还上。” 若他真能受住血契之苦,想走就走吧。 青诀没有想留他的意思,她抬手写下一道令,“你拿着这道书令去找后勤,无论药材还是供应都会给你。” 齐陵心想,她终究还是心软了,无论如何恨他,还是会对他心软。 他心里有一处柔软被她所触碰,来到她案几前,每走一步,想到的都是她对他的好。 有时候人真的很矛盾,她离得近的时候,他想到的全是对她的恨。她离得远了,反而想到的是她对自己的好。 他这一生受尽屈辱,除了亲人从未真心待过他。抛开她发疯的时候不谈,其实她是对他最好的人。 齐陵停在她案几前,犹豫着开口:“谢谢。” 嗯?青诀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抬头将书令给他。 齐陵附身接住书令,忽然僵住。 他看到青诀衣襟半开露出细腻的肌肤,就像喝醉了酒一样面红如潮,浑身酥软无力。 衣袍洒落一地,脚上连鞋都没穿。她撑着头看他,眼底藏着迷离之色。 她的脚边蜷缩着一个猫儿似的少年,裹在毛毯下未见全貌。 齐陵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后退。手中的书令被他捏成一团,血色全无地看着青诀。 从震惊到愤怒,血液冲散了理智。 “青诀,你真让人恶心。” 他咬紧牙根,转身仓皇逃离,有一瞬间竟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青诀:? 为什么东西给他了还要挨骂? “师父以后还是不要理他了。”躲在毯子下的邹子彦探头,掩不住对齐陵的敌意,“以前师父对他好的时候,他不接受,对他不好了,反而来求你了,真让人讨厌。” “这和养灵犬一个道理,”青诀并不意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让它去外面经历一下毒打,才会知道我是对它最好的人。” 邹子彦心慌,“总之,师父以后不要理他了。” 看他这么紧张,青诀无奈:“好好好。” 回到清秋殿的齐陵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他将书令交给小妹,将自己独自关在房中。 黑暗像妖魔一样将他吞噬,他坐在床边,双手紧握,脑中不断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手指不由自主地扣进血肉里。 -- 第45页 小妹推开房门,看到房中一片漆黑,“哥,我领到炭火了。” 她点着油灯来到他身边,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宗主说什么了?” 他低下头,“我没事,你去陪娘。” 齐秀担忧地看着他,“哥,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很在乎宗主,你这样什么都不说会失去她的。” “我怎么会在乎她?”齐陵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最恨的就是她。” “其实上次你潜意识带着我们往青雀宗走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人在要死的时候是不会骗自己的,你内心也知道宗主一定会救我们的命,你很信任她。” “哥你好好想想吧,我去陪娘了。” 齐秀提着油灯离开,房中又陷入一片黑暗。 齐陵捂住眼睛,笑了笑,竟是哭了。 莫大的绝望将他笼罩,疼痛直往心里钻。 其实他和青诀之间从未真正做过,外面都传他是青诀的男宠,可其实,她从来没有碰过他。 她今天那般的模样,他也只见过一次。 那次她和他吵架了,喝了酒。 目露薄红,眼神迷离。 她来到他的寝殿,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齐陵,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没有。” “你是不是做梦都想让我死?” “是。” 她突然又哭又笑,就像疯了一样砸他房间里的东西,外人不敢阻拦,全部退去,寂静的房中只剩他们二人。 砸到最后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砸,齐陵冷眼看着她:“酒疯发够了吗?够了就出去。” 她凉薄的眼中有泪,看向他的眼神是他至今都还记得的破碎不堪,“你会离开我吗?” “如果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离开。” 那句话仿佛触碰到她的痛处,她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片,握在手中,将他一把推到在床上。 烛火被打翻了,“扑哧”熄灭。 齐陵无法形容那种屈辱感,他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被她剥去外衣。 她的力气大得吓人,坐在他腰上,用力按住他的肩膀,用碎片在他腰上一点一点地刻字。 幼稚地、疯魔地想证明她在他心里存在过。 长发落在他背上,撩拨他的神经。 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她在他身上刻下侮辱的印记,寒冷和疼痛凉透他心。 他憎恨地想着,她终于忍不住了吧? 装了这么久,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拳头握成拳,感觉到她的手游走在背上,他甚至动了和她同归于尽的想法,“青诀,你真让我恶心。” 她停下手,低低地笑了起来。 青诀喝醉了,虽然醉得一塌糊涂,可还是知道他生气了。她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只在他肩上落下一个吻,起身离开。 从那以后齐陵便对她更加厌恶,甚至不愿和她独处。 所以那是迄今为止,他和她最亲密的一次。 都不如她今日殿前荒唐。 齐陵扣紧双手,以往未曾察觉的情绪翻江倒海。 他的指甲扣进了肉里,都感觉不到疼痛,心里有块地方被人肆意蹂/躏、践踏。 她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别人? ……那人是谁? 那个纤细的少年,是谁? …… “师父,”邹子彦来到青雀殿,“我收拾好了。” “嗯,去叫青黛套车,我们马上出发。” 青黛套好衍行兽,一行人开始出发。青黛闲不住,问东问西,问着问着就聊到了柳家的小公子,柳榆。 听说盛柳宗宗主夫人怀他的时候,遭人下毒,致使生下的小公子不能言语,长大后更是越来越孤僻,完全和外界隔绝,整日关在房中不见天日。 盛柳宗求了很多医仙,都说此病药石无医。 夫人整天以泪洗面,此事成了她心里触之必疼的禁忌。 青黛皱眉,“宗主,听说那小公子长得可吓人了,青面獠牙的。” “你听谁说的?” “他们都这样说。他要是长得好看,怎么不敢出来见人?” 青诀笑,“你看那柳慧姑娘的长相,就知道她弟弟也差不到哪里去。” 仔细一想,好像也是。 “宗主,你说我们带来的灵宠他会喜欢吗?之前带过去的都被退回来了。” “大概吧,我也只能试一试。” 衍行兽停下,盛柳宗到了。 青诀扶连帘下车,没想到柳慧和柳夫人都在等她,看她一来,赶紧迎接,“青宗主,麻烦你跑了一趟。我儿这几天不吃不喝,我心里难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夫人别急,我先看看。” 青黛一个人就抱完了车上的灵宠箱,邹子彦都帮不上忙。 在去的路上柳夫人把把事情详细讲给青诀听:“刚开始都还好好的,我儿对灵宠也有些反应,愿意一起玩耍。可过不了几天又丢到了门外,每回都是如此,往后便开始不吃不喝……” 青诀来到门外,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 所有的门窗都被小公子从里面封死,一丝光线都不透,门上只留一个小口,平日里送饭菜都是从这里送进去,再拿出来,今日依旧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柳夫人看到如此,心痛难耐,“除非他自己开门,不然谁进了他的房间,他就会发疯,伤害自己。之前慧儿的灵宠从这个小口跑了进去,看他们相处融洽,我就想着买一只来陪伴他,谁知道竟会如此……” -- 第46页 青诀静静听完,心里大致有了猜想。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她挑选了一只健康活泼的灵宠,从小口放进去,随后结印,灵力流转,使出《唤灵诀》第四重:问心。 通过灵宠的视角,感知柳榆的情绪。 她发现他刚开始警惕,随后试探,似乎想和它沟通,小心翼翼将它捧起。 灵宠太过活泼,不喜欢他的触碰拼命挣扎。 试探的小公子感受到它的反抗,突然变得害怕,抱着头发抖,砸着东西将灵宠逼出去。 灵宠也生气了,扑腾着翅膀飞出来。 一拍两散。 青诀大概摸清楚,小公子喜欢温顺安静的灵宠。最好能与他心意相通,达成交流。 柳夫人看得眼泪婆娑,哽咽道:“之前也是这样,留得最久的一只也是几天就赶出来了。” “夫人别急。”青诀又拿出一只灵宠。 这只灵宠翅膀有伤,性格内向,从箱子里出来就不断地试探着周围,看到小口根本都不敢进去。 青诀使出香息,指引它进入房间,来到小公子面前。 两两望着,互相试探。 谁也不敢有所动作。 屋外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静静等待着结果。 青诀指引灵宠来到小公子手边,轻轻蹭了两下。 小公子小心将它捧起来,看到它受伤的翅膀,眼中闪过怜惜。 他忽然抱着它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伤药,跪在桌边,小心给它擦伤口。 灵宠感觉到他的善意,温顺地趴在他手中。 他们就这么一人一宠,抱在一起趴在桌上熟睡。 门外的柳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找青宗主找对人了,那些医仙就只知道开药,根本不懂我儿真正想要什么……” “夫人严重了,等小公子稳定几天,我再上门为他们结下契约,让他们能够心意相通、彼此交流,想必对小公子的病情也有所帮助。” “青宗主,”柳夫人眼泪婆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开个价吧,无论多少我都愿意给。” “柳夫人言重了,这些东西不值钱,就当是我帮盛柳宗的一个忙。”青诀安抚着她,“若夫人觉得过意不去,就请帮我们青雀宗多多宣传。” “东西不值钱,却是帮了我的大忙。”柳夫人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多加宣传,待我儿好转,一定携厚礼登门拜谢。” “那就谢谢夫人了。” “是我谢谢你才对……” 那边在谈生意,这边的青黛闲不住,一直趴在小口往里看,里面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小公子白净的脸,忽然睁开眼睛,惶恐不安地看着她。 “啪”,肩膀被拍了一下,青黛吓得半死,“少主,你拍我做什么?” 邹子彦懒得理她,“走了。” “欸,少主?”青黛赶紧跟上,小声道:“我跟你说个秘密,小公子长得一点也不难看,肯定不是青面獠牙……” “长得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青黛气得鼓起腮帮子,反正就是,很好看嘛。 从盛柳宗离开,青黛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这件事。 青诀睁开眼,“既然你对他这么感兴趣,那下次结契,你和子彦来吧。” 邹子彦第一个不愿,“我事情这么多,我不来。” 青黛打了退堂鼓,“我一个人来吗?我怕我做不好。” 这话说得青诀都笑了,“你是我青雀宗的大护法,你都做不好还有谁能做好?” 听了这话,青黛立马自信爆棚,信誓旦旦:“好,我一个人来!” 回到青雀宗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柳慧又上门送来十万灵石,虽说钱不多,却是柳夫人的一片心意。 青诀为了让他们心安,还是接下了。 到了结契那日,青诀本不想去,但想到柳夫人如此看重,不去难免敷衍,就还是带着青黛去了一趟。 柳夫人抓住她的手,脸上掩不住的开心,“昨天弟子送饭菜的时候忘了送灵草,结果我儿打开房门,带着灵宠出来觅食了。” “这不是好事吗?”青诀由衷替她高兴,“柳夫人下次就告诉他,青雀宗的灵草最适合灵宠,说不定他下次还愿意来我宗门转转。” 柳夫人高兴得嘴都合不上,“哎哟,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来到小公子门外,虽然房门依旧禁闭,但是有一处开了窗,算是有所转变。 青诀将结契之事交给青黛,自己则和柳夫人在外讨论事情。 青黛撸起袖子就开干,她从窗户爬进去,小公子正抱着灵宠睡觉。 他听到声音睁开眼,青黛怕他反抗,赶紧结印,运转灵力,将灵宠的灵体契合在他身上。 幻灵心法有心意相通之用,在结契的短暂瞬间,青黛与他也会心意相通。 在感觉到她无害之后,柳榆慢慢放松下来。 结契完成,灵光消失。 青黛完成了宗主交代的任务本该离去,她却忍不住摸了摸柳榆的头,安慰他:“小公子,你长得很好看哦,可以多出去走走啦。” 小公子害羞地看着她,眼珠乌亮。 在回去的路上,青诀无趣,忍不住调侃她:“看到小公子长相了?” “看到了。” “丑吗。” -- 第47页 青黛用力摇头,“可好看了。” 回到青雀宗邹子彦看青诀憋不住笑,问她怎么了,她笑道:“我们家的大护法,春心萌动了。” 青黛恼怒:“本来就很好看嘛!” “玩笑归玩笑,你门可别耽误了修炼。”青诀恢复义正言辞,“我冒充三位长老的名义,向监管会递了参加百宗会的请求,若是连入围赛都打不过,三位长老定要和我没完。” 冒充?邹子彦瞪大着眼睛,他都不知道她胆子怎么这么大。 这种事,只要他们一比赛,立马就会露馅。 那三位长老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本来也不喜欢她们母女。 青黛不假思索,“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长老们不过是怕青雀宗丢了最后的颜面,只要我们能够持续获胜,他们也只能憋着火。所以你们更要用心修炼,保证一场都不能输。”青诀微笑,“能保证吗?” 邹子彦坚定:“师父放心,我不会让你输。” 青黛疑惑:“我怎么会输?” “好,这件事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谁也不能告诉,尤其是青黛把嘴捂严实了。” 青黛痛苦脸。 为什么告诉了她,又要让她忍住? 随着柳榆的病情一点点好转,闻风而来的贵客也越来越多。 她们坐在一起,磕着瓜子,相互唠嗑:“我家孩子可自闭了,我给他买只灵宠,让他开朗起来。” “哎呀,你这都算好的了,哪有我家孩子自闭啊?今天把自己关房间里两时辰了。” “姐妹们听我说,你们那都不算什么,我家孩子已经三天没理人了。” 说完全都转头看向青诀,“青宗主,我们孩子是不是生病了?您去帮我们看看行不?” “好说好说,”青诀尬笑完,赶紧起身,“那个,霖岚,你来跟他们谈。” 霖岚瞬间被贵客们包围,“小伙子,价钱还能谈不?” “给我们打个折呗,我家两个孩子。” 霖岚微笑着一一解答,他转头看着青诀离开的身影,将幽深的目光慢慢收回。 他依旧是恪尽职守的执事,与她之间隔着山海,好像一切都没改变。 青雀宗今天做活动,又是人山人海。 望着数之不尽的人群,青黛跑得腿都要断了,正逢弟子来报,说有人闹事。 听完弟子的描述,她的暴脾气瞬间上来,带着她的巨青蟒就去了。 门外,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公子在被人欺负。 周围人对他指指点点,有认识他的,直接上前提住他的衣领,“哟,这不是柳家那个废物吗?真是长得跟鬼一样,整天藏在房间里不出来了是吧?哈哈哈!”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带头闹事的人,踹了他一脚,“以前的读书就觉得你是个怪胎,果然,闷着不说话是不是哑巴啊?” “听说你现在连房间门都不出,怎么了,读书的时候被打怕了?” “哈哈哈哈废物就是废物,笑死人了……” 混乱中又有人踹了他两脚,他也不反抗,只抱紧自己的腿,紧紧捏拳。 青黛来到门外,一声怒吼:“谁敢在我青雀宗闹事!不要命了吗!” 巨青蟒吐着蛇信,缓缓立起高大的身体。 吓得闹事之人被吓得退后几步,都说青雀宗有条巨蟒,谁敢闹事就吃谁,原来都是真的。 “大蟒要吃人了,快跑啊!” 周围的人见状,瞬间一哄而散。 只留下抱头的柳榆。 青黛一看,这不是盛柳宗的小公子吗? 她赶紧拍他的肩膀,“喂,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小公子听到熟悉的声音,颤抖着抬头,他从怀里拿出病怏怏的灵宠,目光恳切地看着她。 原来是他的灵宠生病了,所以才冒险走出宗门,来到青雀宗。 方才那群人打他的时候,他害怕灵宠被他们发现,所以就一直护在怀中不敢动弹。 “它生病了,我帮你治好它吧。” 青黛运转灵力,点点灵光注入灵宠身体,过了没多久灵宠才开始扑腾着翅膀,回到小公子掌心。 他连忙将它护在怀里,小心翼翼。 “你这样养不行,你跟我来。” 小公子不敢,低着头后退。 “哎呀,你不用怕,”青黛一把抓住他的手,拍着胸脯保证:“我在这里,还没人敢欺负你!” 她的手心很温暖,力气也很大。 柳榆挣脱不了,只能惶恐不安地跟在她身后,穿过人山人海,他害怕地尽量隐藏着自己。 直到来到青峰山,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周围灵宠灵兽遍地走,远离人烟,四处充斥着祥和的声音。 柳榆第一次抬起头来,虽然害怕,但还是慢慢试着去接受。 巨青蟒滑到他身边,好奇地偏头看着他。青黛见他不害怕,很是惊奇,“你不怕我的蛇吗?” 他摇头。他怕人,不怕蛇。 “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呀,他们都怕我的蛇,不跟我玩。”青黛沮丧,“不怕蛇的又不喜欢跟我玩。” 你也没有朋友吗?小公子焦急地比划着手语,可是青黛看不懂。 “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我们还可以聊天。”青黛蹦跳着,带领着他,“不会说话也行,我说给你听,但是你不要嫌我烦。” -- 第48页 他摇头,抱着灵宠紧张地跟在她身后。 又想去,又害怕去。 “这个是青萝藤,灵宠吃了就不会生病。”青黛摘下一片叶子,喂给灵宠。 灵宠探着脑袋,小心吃了几口。 它平日里只吃小公子给的东西,这还是它第一次吃外人给的食物。 柳榆看着她眼睛亮亮的,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她看不懂手语,只能失望地低下头。 “那边还有好多,我摘一些带给你吧。” 青萝藤攀岩爬树,并不好摘。 青黛爬到树上摘了一些,跳下来不慎划伤手臂。 她不在意地在衣服上蹭了蹭,小公子却捧着她的手,心疼得啪嗒掉眼泪,还撕下衣服帮她包扎。 “诶?不用啦,这点小伤。我皮糙肉厚的没关系。” 青黛挠头,“你、你别哭了。” 她不会安慰人,擦了擦他的眼泪,小公子把头低得更厉害了。 他忽然肩膀抖动,似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害怕地蜷缩成一团。 青黛急得不行,干脆一把将他抱住。 “你,你别害怕。真的不疼的。” 青黛坐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说话,还把自己喜欢的果子分给他吃。 小公子安安静静地听着,不会厌烦也不会反驳。 一直到盛柳宗的人将他接走,青黛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腿,心想,小公子什么时候能再来呀。 …… 青诀点灯夜看,窗外扔来一块石子,打在她账本上。 她抬头,看到鼻青脸肿的楚经秋正坐在窗台上,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小青诀,你殿里有好酒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祝你们看文愉快^^,本章留评的读者会获得一个小红包,仅限三天,希望笑纳~ 第27章 入赘青雀宗 · 她这殿里还真没有好酒。 青诀思来想去, 忽然想起母上以前在梧桐树下埋过几坛云梦酒。 听说喝下就如同云间做梦,大梦三生。 也不知真假。 鼻青脸肿的楚经秋大半夜跟着她去挖酒,寒风瑟瑟, 倚在树边。 俊俏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他家老头打人专打脸, 就是不想他往外跑。 可他还是趁着老头睡着, 赶紧跑了。 “哎,你青雀宗现在是风生水起,可怜小爷我天天在家挨揍。” 青诀安慰他:“我请你喝酒。” “把你青雀宗的酒喝光都难解我心头之恨啊……”楚经秋一想到自己被拆的炼丹房, 以后都要跟着老头子学枯燥无趣的千机册,难过到想就地去世,“不行,你得补偿我。” 青诀停下铁锹,“想要什么补偿?” 寂静的夜色中, 风吹起她的青袍,她的骨相清瘦,露出的手臂也是纤细白净。 他愣了一下,“我没想好,想到再告诉你。你的酒怎么还没挖到?” “应该快了吧。”青诀继续往下挖, 结果挖了好长一条道都没看到酒。 楚经秋摇头叹气, “小青诀,喝你一口酒而已, 没有就没有, 你唬我做什么。” “这酒是我看着母上埋的,唬你作甚?”她继续往别处挖, 说道:“本来是给我准备的生辰的酒,结果还没开封, 她就走了。” “诶,那这酒我还能喝吗?” “就当是给你的补偿了。”青诀终于挖到一坛,提起来放在他脚下,“喝吧。” 楚经秋是爱酒之人,他光是看这封口的手法都知道是好酒,随即蹲下,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揭开。 酒香扑鼻而来,闻者大梦三生。 楚经秋伸手尝了一点,“还真是好酒。” 他坐在梧桐树下,抱着酒坛子猛喝一口。喝的时候只顾着痛快,酒撒到他伤口上又疼得龇牙咧嘴。 想起自己挨打的事,一顿抱怨:“我家老头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每次跟他说不上两句话,就得不欢而散。”他仰头灌了口酒,疼得抽气。 青诀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你乖乖继承家业不就好了。” “说得容易,那千机册那么难学,光一只千机鸟就几百个部件,卖才卖十多个灵石。”他放下狠话:“他这样做生意,迟早要玩完。” “不过现在也快完蛋了。”楚经秋仰头,看着千机宗的方向,嗤笑:“我建炼丹房,就是想给千机宗谋另一条生路,可我家老头不承认,他不仅自欺,还欺人。” 这让青诀想到自己的母上,那一辈的人都是如此固执,总想让下一辈按着他们的方式去活。 可事实证明,错了啊。 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偌大的青雀宗,几万年的基业,一把火就烧得干干净净。 青诀拿过他的酒,仰头喝了一口。 “诶,我的酒?” “等会儿补你一坛。” 天空月朗星稀,空坛子滚落在脚边,摇摇晃晃。 楚经秋醉得一塌糊涂,都还不忘骂他那个老爹,“他把我的炼丹房拆了,他知道那是多大的生意吗?我一个人,一天炼的丹,能买几万灵石。他不承认我,他说我玩物丧志,让我去卖十几个灵石的千机鸟?” 他觉得很可笑,也很不理解,“我要怎样才能让他知道,现在时代已经变了?” -- 第49页 “以前最贵的衍行兽,到现在也才一万灵石。现在一只灵宠都能卖一百万,他能想象吗?还说你是用了歪门邪道,走不长久,他不屑与之同流合污。” 楚经秋忍不住摇头,说到此处恨铁不成钢,“我说人家满山遍野的灵宠,能卖一辈子,你就等着酸到死吧。结果他又打我,对,又打了我……” 他指着鼻子上的青紫,“把我英俊的相貌打破相了,没脸见人了。” 他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倚靠着梧桐树怎么都想不明白。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不支持。” “他跟你母上有恩怨,那是他们那代人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想来和你一起玩,我有什么错?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我那个时候才几岁?他逮着我来找你,就是一顿毒打,一点都不手软,往死里打的那种,把腿给我打折了,我整整三月都没下来床。知道的我是他儿子,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他仇人。” 青诀笑,又想起哪里不对劲。 “所以你那几个月没来找我,是因为腿折了?” “那不然呢?不过我还是瘸着腿来找过你一次,结果看到你母上打了你鞭子,罚你禁闭,我就不敢来找你了。”他喝醉了,靠在她肩膀上,胡言乱语着:“我不怕挨打,但我怕你挨打。你这细皮嫩肉的,我怕把你打哭了,我还得心疼……”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的话青诀信了几分。 所以说他不来找自己,并非背信弃义,而是害怕她母上罚她? “那你为何后来都不解释?” “解释什么啊?我以为我们两的交情根本不需要解释,谁知道你一直记恨到现在,真是矫情。” 青诀如释重负地笑,“行,是我矫情。” “我其实特后悔,我不该跟你赌气,要是早一点帮你还清欠债,就不会看到你被逼死了……” 他的话让青诀神经绷紧,过会儿他又说:“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我特后悔。” “我现在都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杀了自己。后来我就想,你要是真死了,我上哪跟你赌气去?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找你了……” 说起这个梦,青诀有些在意。 因为她一直以为只有她知晓前世之事,现在看来,除了楚经秋,说不定还有别人。 那她就得更加小心,绝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楚经秋靠在她肩头,和她一起赏月。 周围寒气渐浓,驱散酒意。他清醒了几分,却不想清醒。 他借着酒意,恍惚道:“青诀,我娶你好不好?” 青诀:嗯? 她反应过来,推他,“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他拉住她的衣襟,死皮赖脸地抱住她,“要不我入赘到青雀宗,当上门女婿吧?这样我就能摆脱那臭老头了。” 青诀赶紧推开他,“你想都不要想。” 他越想越想要,死命抱住她的腰,“我说真的,我入赘进来,以后我就是青雀宗的人了,这样就没人管着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伺候你,我求你了……” 青诀扳开他的手,“做梦。” “疼疼疼!”他靠在她手边,委屈道:“你碰到我伤口了。” 青诀没再推他,可也没打算答应他,“你现在是个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不靠谱。你真想摆脱你爹的控制,那就成长到比他还厉害,那他自然就管不到你了。” 楚经秋泄气,“我能行吗?” “事在人为。” 他抱着她的腿,枕在她腰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那你愿不愿意,先收留我一段时间?等我把伤养好了,我再回去跟我家老头斗智斗勇……” “那要是你爹知道了,上门找我麻烦怎么办?” 楚经秋一点都不担心,“他不会来的,他最讨厌青雀宗了,他连看一眼都不会看,更别说来了。” 青诀陷入沉思。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固执的老头为什么这么讨厌青雀宗? 打从她记事起,就没听过他们有什么恩怨。 …… 青雀宗,人山人海。 邹子彦将打包好的灵草递给柳慧,“柳姑娘慢走。” 柳慧温和笑:“谢谢你。”她接着,乘坐自家的车离开。 华二姑娘最见不得柳慧好,她抚摸着灵宠,趾高气昂地指使他,“喂,你去帮我买一份灵草。” 邹子彦头都没回:“排队。” 华二姑娘瞬间脾气就上来了,“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跟我说话?” “华二姑娘,”邹子彦转身,无语道:“我是青雀宗的少主,你虽是贵客,可你怎么也使唤不到我头上。” “你!”她这才认出他,瞬间气短了一寸,“你怎么穿着外门弟子的衣服?你堂堂少主,就不能有个少主的样吗?整日和外门弟子厮混,如此成何体统。” 所有世家小姐中只有她如此趾高气昂,邹子彦每次见她都没好脸色,可她又喜欢贴上来。 他好脾气道:“在我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被无视的华二姑娘顿时生气,“站住!你刚刚帮柳慧排队了,为什么不能帮我排队?” “方才我得闲,现在我有事,你还是找别人帮你排吧。” -- 第50页 他说完就走,气得她跺脚,“邹子彦!” 他怎么老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远处的霖岚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笑着和身边的青诀说:“属下看少主和华二姑娘吵吵闹闹的,还挺般配。” 青诀看了一眼,“我还是喜欢柳慧那样的姑娘。” “就是不知道少主喜欢什么样的……宗主难道没有想过给少主挑一个吗?” 这事青诀还没想过,不过有空的时候可以想一想。她也没在意,转身回青雀殿。 霖岚看了邹子彦许久,也收回视线。 被算计的邹子彦还浑然不知,他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少主,那边有事需要您过去。” 邹子彦跟着他来到小峰山,不知哪来的恶兽,将平日里骄纵不堪的华二姑娘堵在夹缝里吓得哇哇大叫。 她叫得越厉害,凶兽越暴躁。 邹子彦看了会儿笑话,才道:“你别喊,它不会伤你。” 华语嫣吓得双目紧闭,听到他的声音赶紧呼救:“邹子彦!你赶紧来救我!我命令你来救我!” 邹子彦巴不得这坏脾气的二姑娘被多吓一会儿,他故意丢了块石头激怒凶兽。 凶兽张开血盆大口,愤怒地咆哮着,肉眼可见血沫星子乱飞。 华二姑娘吓得蹲在地上,腿都在打抖。 “邹、邹子彦,你还不来救我!呜呜,你快救我……” 眼看着凶兽一步步逼近,真打算将她吃进肚子里。邹子彦这才拍了拍手,冲过去一脚踹偏它的头。 恶兽恶狠狠地喘气,与他僵持。 邹子彦二话不说,直接结印。 金色的光芒流转在他身边,瞳孔染上金色,招式行云流水。 “契兽速来!” 被召唤的焱兽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庞大的身躯每走一步都是地动山摇。 它朝着凶兽一声怒吼,强大的压制力吓得恶兽屁滚尿流,竟是夹着尾巴跑了。 邹子彦收回灵力,焱兽也变回正常大小。它围着邹子彦打转,亲昵地蹭他的脚。 “喂,你没事吧?”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发抖,昔日里趾高气昂的大小姐都快被吓哭了。 邹子彦抱手,好整以暇地倚在旁边,“你好歹也是剑华宗的二小姐,居然被一只凶兽吓成这样?” 华语嫣抬头看到焱兽,小脸惨白哭着抱住他的脚,“救、救我!” “这是我的契约兽。”他打了个响指,焱兽立马乖巧地趴在他脚边,“华二姑娘,你能松手了吗?” 她看了看好像确实没有危险,赶紧松开手。 被讨厌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她觉得特别丢脸,“今天的事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邹子彦无语,“我对你的事并不感兴趣,犯不着跟别人说。” 华语嫣高傲的自尊心又受损了,别人都是捧着她、爱护她,为何到了邹子彦这里他就对她爱答不理? 她想到他对着柳慧那般好脾气,越发难受。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不愿帮我排队,我也不会冒险到这里来。” “别人都能排队,你为何不能排队?” 她理直气壮,“我是剑华宗的二小姐!我怎么能排队?” 邹子彦懒得理她,起身就走,“我要走了,你不怕你就继续在这呆着。” 华语嫣害怕,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她拉住他的衣袖,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对别人都是有求必应,对我这么不耐烦?” “因为你每次都是一副命令我的语气,还从来不说谢字,我又不是你家下人,我为什么要理你?” “那,”华语嫣一时理亏,“我习惯了嘛,也不是故意的。” 她见他不理自己,又小声说:“对不起嘛,刚才谢谢你。” 邹子彦停下了脚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加快步伐朝着那人跑去。 衣袖从她手中溜走,她根本就抓不住。 华语嫣愣怔地看着他跑到青诀身边。 他一改平日里地冷言冷语,像个腼腆男孩一样挠头,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化雨。 她从未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过,少年眼中盛满了星河,藏着五彩缤纷的颜色。 他、他怎么笑起来这么好看。 华语嫣拧着衣袖,心里好似撞进了一头小鹿,怎么都赶不出去。 “师父,你怎么出来了?” “我出来转转。”青诀偏头看了眼他身后的姑娘,竟是华家二小姐,眼神瞬间变得微妙。 莫非真被霖岚说中了?他对华二姑娘更有意思? 虽然青诀比较喜欢柳慧,但若是邹子彦喜欢华家的,她也不会说什么。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等青雀宗位列上七宗,他才好配得上华家姑娘。 邹子彦用力点头,“嗯!” 他会陪着她一起成长,实现她的梦想。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然搭上来一条手臂,左手勾着青诀,右手勾着邹子彦,一身酒气。 “哟,你们师徒两在谈心呢?” 邹子彦甩开他的手,他又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青诀皱眉,“你又偷喝我的酒?” “别这么小气嘛,我就挖了一坛。”楚经秋吊儿郎当地挂在他们中间,“等小爷我东山再起,我赔你个十坛八坛的!” -- 第51页 邹子彦恼怒地看着他勾搭青诀的手臂,一把将他推开。 楚经秋踉跄后退,又厚脸皮地扑过来。 青诀侧身躲过,“我回青雀殿了。”生怕再被酒鬼给缠上。 楚经秋只扑到邹子彦,只能将就。他揽着他脖子,伸手笑道:“她害羞了,你师父她害羞了。” 他喝了一口酒,走路都摇晃,“我上次跟她说我想入赘到青雀宗,她就开始对着我害羞了。理解,理解。” 邹子彦猛然停下,“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入赘到青雀宗多好的事啊?”他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脖子,“以后我就是你师丈了,你开不开心?” 然后他就被邹子彦给揍了。 一拳打在他左眼,一拳打在他下巴,揍得比他爹还狠。 他捂住脸,疼得声音都变了:“你怎么能打我的脸?” 邹子彦恶狠狠地瞪着他,“以后你再敢胡说,我还揍你。” “我怎么说胡话了?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以后就是你师丈了,你打我就是大逆不道!” 邹子彦一气之下,又将他揍了一顿。 想当他师丈,想都不要想。 做梦都别想。 他打完楚经秋,一口气跑到青雀殿,看到她站在窗边,寒风瑟瑟,好像随时都会离他而去。 不安占据着他的心,他走到她身后,“师父。” 青诀回头,看他一脸惶恐,“怎么了?” “刚刚楚经秋说,他要入赘到青雀宗。” 青诀笑,“你听他胡说些什么?” 邹子彦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我也觉得是无稽之谈,所以我把他揍了一顿。” 嗯?青诀赶紧道:“他和我也算是同辈,你对他客气点。” 邹子彦想辩解,又忍住了。 他低下头,纠结道:“如果师父成亲了,我是不是就不再是你最亲近的人?” “那是自然,”青诀想了想,“但你我之间的关系不会受到影响。” 怎么会不受影响,肯定会受到影响。 他没办法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他就只能背叛这段关系,从她身边离去。 可他不想走到这一步。 他想留在她身边。 邹子彦扭头从青雀殿跑出。 他怕他再不离开,就忍不住了。他转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平复心情。 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去问? 她只是他的师父而已。 他难过挣扎的情绪被霖岚尽收眼底,他微微笑着,步入青雀殿。 青诀已经回到案几旁处理公务,抬头看了一眼霖岚,“什么事?” “我方才碰到华二姑娘,到处找我们少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霖岚来到她身前,将手里的账本递给她,“他们方才都还在见面,不过一会儿没见,感觉都要找疯了。” “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闹去吧。”青诀一点反应也没有,翻开手中的账本,“这是今天的吗?” 她的没有反应,落在霖岚眼中就是最好的反应。 看来她对邹子彦并没有那种心思。 霖岚回话:“今天刚出的。” 青诀大致算了一下,加上还未回收的外账,估摸着百宗会开始前就能结清欠债。 “嗯,知道了,下去吧。” 霖岚并未马上退下,他踌躇片刻,“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话?说吧。” “少主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外面有实力的宗门比比皆是,宗主要不要考虑和强大的宗门联姻,巩固青雀宗的地位。” 青诀忽然停下笔,抬头看着他,“子彦若是喜欢,我自会为他打算,他若不喜欢,我也未曾想过去攀附谁家,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是属下逾越了。”霖岚退下。 他走在路上的时候都还在想这件事。 青诀为了青雀宗殚精竭虑,却不肯利用邹子彦。 她对他的喜爱,真是让人嫉妒啊…… 霖岚用力捏紧,又慢慢松开。将捏皱的账本一点点捋平。 没关系,慢慢来。 …… 邹子彦又做了噩梦。 梦到那场大火的前夕,霖岚笑得温和,“少主又和宗主吵架了?我听她今天一整天都在骂你,少主你还是不要触她霉头,出去躲一躲吧。” 他听见自己用低沉的声音说:“不见就不见。” 随后翻身骑上焱兽,扭头离去。 可他没想到就是这一走,一场毫无预兆的屠/杀降临青雀宗,等他回去之时,只剩一片火海。 他大喊着青诀的名字,没有人应他。 巨大的恐惧席卷他心,他带着焱兽冲破层层阻拦,杀光所有挡住他的人。 她还没有死,她还活着! 她在等他救她!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杀红了双眼,一直杀到青峰山,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看到她万念俱灰投身千骷洞。 脑中一片空白,他从青峰山一跃而下,抓住她的手。 “青诀,抓紧我!” 你,不能死。 你绝对不能死。 因为你是我,珍藏在心中三十七年的人啊!!! 第28章 你到底想要什么? · 青诀, 我求求你! 不要放开我的手。 -- 第52页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她,和死亡争夺她的性命,绝望如潮水将他淹没。 千骷洞不断将她吞噬, 她悬挂在洞口摇摇欲坠,声音里只有心如死灰:“子彦, 放手吧。” 不, 他不放! 这是他从小就喜欢的青诀啊,他怎么可以放手! 可不管他多用力,也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 青诀松开双手, 坦然赴死。 巨大的黑暗瞬间将她吞噬。 “青诀——!!” 他想跳下去救她,身后无数双手拉拽着他,告诉他:“邹仙友,你自由了!” 什么自由?他不要自由啊! 他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有青诀啊……! 悔恨和绝望将他笼罩,他跪在地上, 以血洗面,鲜血从指缝中滴落。 他从未想过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 血泪从他眼中滴落,碎裂在风中。 他好悔啊。 他为什么不在她身边?为什么不护着她?为什么不早一点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他抬起头,赤红的眼中一片癫狂。 在众人的视线下, 他一点一点, 肉身腐化成魔。惨笑着望向烽火连翩的青雀宗。 在场所有人,所有害过她的人。 都得——死!! …… 邹子彦从梦中惊醒, 黑暗中只有他濒临死亡的喘息声。 他不敢相信地抬起手, 触感犹在,那双拉拽过她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这是梦吗?不, 这不是梦。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情景。 不断地梦回, 不断地前后拉长,逐渐还原完整的经过。 仿佛是未来的自己,向他发出的警告。 警告他阻止惨剧的发生。 如果他不阻止,青诀就会像梦里那样惨死。 他忽然想起在殿中看的那本《预示录》,提到过类似的记录。子彦猛地起身,连鞋都没穿就来到青雀殿,想找到那本书,可是找遍了整个大殿都找不到。 沉睡的阿灵听到声音,蹦跳着来到他脚边,想跟他一起玩。 邹子彦弯腰,无助地将它抱在怀中。 蹲在地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青诀。 他在梦里对她不理不问,生生将她送上了死路。尽管那些事都还未发生,他仍旧有种害死过青诀的悔恨感。 只要一回想,就会不受控制地发抖。 尤其是那双拽不住她的手。 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是青诀。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邹子彦不敢抬头,“我,我睡不着。” 青诀走到他身侧,轻轻拍拍他的头,“快回去吧,别在这蹲着。” 她的关心让他瞬间崩溃,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因为他的疏忽将她害死过。 他不接受自己会害死她这件事。 “师父,”他抬起通红的眼睛,怀中抱着阿灵,生怕被她抛弃的眼神,“如果我做过伤害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青诀睫毛轻颤,收回了手。 她不知道。 尽管已经重生,可是前世发生过的事仍旧会没日没夜地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被伤害的痕迹不会凭空消失。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先考虑自己。因为她已经做不到全心全意去信任一个人。 她的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她不会。 邹子彦的心窝刺疼,宁愿那只是一个梦,这样他就能欺骗自己,他不曾伤害过她。 “所以你做什么噩梦了?” 他握紧双手,过了许久才道:“我梦到我做错事,师父不要我了。” 青诀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地上凉,你起来说话,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邹子彦起身跟在她身后,殿中燃着炭火,无比暖和。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衫,身姿亭亭。她拿起火折子点亮柱上的烛火,殿中缓缓明亮起来。 他跟在她身后,一步也不肯离开。直到她将殿中的烛火全部点亮。 “子彦,”她忽然问他,“你喜欢柳慧还是华语嫣?” 他愣住,“怎么了?” “霖岚说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该给你找个姑娘。你若是喜欢柳慧,我倒是能直接上门提亲,你若是喜欢华语嫣,只怕是还要努努力,才能成为配得上华家的人……” 他赶紧道:“我都不喜欢。” 心情也瞬间跌落谷底,他闷着声音,“师父以后不要再给我说亲了。” 嗯?青诀回头,“可你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 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师父。” 青诀顿住,“哪家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还不能说,等我功成名就之后再告诉她。”他跟在她身后掌灯,忽然叫住她,“师父,你呢?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他屏住呼吸,等她的答案。 却没有等到答案。 青诀忽然看到桌上多出的书信,竟是万经宗送来的。 打开一看,洋洋洒洒一堆废话,说到最后,竟是突然转变了话锋。说是愿意偿还三百万灵石,条件是将齐陵等人捆绑送回,还特意交待要废除齐陵的修为,似乎非常忌惮于他。 -- 第53页 青诀冷笑了起来,“这齐万山还真是有意思,一会儿说没钱,一会儿又要赎人。” 邹子彦看完信问她:“师父要把人送回去吗?” “那是自然,三百万灵石,不要白不要。”她拿起纸笔,开始回信。 但是她也不会让齐万山如此轻松。前世将她逼死的宗门,万经宗首当其冲。 昏暗的火光下,将青诀的面庞衬得低沉。 邹子彦明显感觉到她有些许不同,仿佛经历过很多他不曾知道的事。 就好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碎过,然后一片片拼凑完整。 天亮了,霖岚接到青诀的命令,仔细看完她的回信,仍旧不敢相信。 为了三百万灵石,她还真把齐陵给卖了。 要知道齐陵可是逃出来的,齐万山如此着急,还要求废除修为,其中定有玄机。 他来到清秋殿,将万经宗的要求和青诀的决定传达给齐陵。 齐陵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他疼得脑中一片空白,仍旧咬牙坚持。 直到听见她说要将他捆绑回去的消息,终于挺不住,疼得大口喘息。 “她说要把我送回去?” 霖岚微笑着,“是啊,齐公子快些收拾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曾经爱他如命的人,如今却要他去送死? 齐陵惨白着脸,忍着疼痛将衣服穿好,沉默地坐在床边。 “霖岚,我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别说是齐公子了,就连我也看不透她。”霖岚微笑着,“不过公子应该能看出来,她和以前不太一样。” “你发现了什么?” 霖岚慢慢俯身,对视他的眼睛,“我最近翻到一本《转生录》,里面的记载很有意思。说是合四方之神,以灵魂为祭,便可扭转时空,重获新生。” 齐陵皱眉,“这和青诀有什么关系?” 霖岚看了他许久,确定他不知道这件事,而后笑了,“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 他直起身子,“齐公子若是不想被送回万经宗,现在去青雀殿找宗主求情,也许还来得及。” 若是只有齐陵一人,他断不会去求她。可此事牵涉到他的娘和小妹,他不得不去。 他来到青雀殿外,推开殿门。 青诀放下笔,看到他一点也不意外,“你来做什么。” “我来求你。”他俯身跪在殿下,再硬的骨头都只能打折了跪下去,“能不能求你放过我娘他们?当初万经宗只卖我一人来此,要回也是我一个人,此事和她们无关。” 青诀看着他,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像针一样扎在齐陵心上,他喘息着开口:“我求你了,青诀。” “你拿什么求我?”她冷清道。 齐陵惨白着脸,咬紧牙关。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僵硬地伸手解开披风,肃然脱落。 有些事情一旦经历过一次,再来第二次,好像也能坦然接受。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那日在殿中荒唐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她早已不是被情爱所摆弄的女孩,而是冷血无情的上位者。 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只能忍耐。 青诀没有让他继续,也没有阻止他。 她微眯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个过程。 披风落在他脚下,已经隐约能见他单薄的身形,但他知道这还不够,远远不能让她满意。 他继续往下脱,外袍从身上滑落,露出薄薄的裘衣。 已经隐约可见他起伏的胸膛。 再近一点,甚至能看到他藏在衣衫下的身段。 门,在这时被推开。 进来的弟子瞧见殿中景象,吓得噤声。 扭头离开,青诀却让他:“进来。” 弟子哆嗦着进殿,尽管已经告知了自己不该看的不要看,可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齐陵身上飘去。 他跪在殿下,浑身僵硬。苍白的嘴唇已经干涸,透出不正常的血红。 裘衣紧贴在他身上,每一下起伏,都无比煎熬。 弟子埋头走到案几旁,将手里的册子递给青诀,“宗主,这是所有借阅过《预示录》和《转生录》的名单,之前没有留下名字的弟子,说是忘了,现在已经补上。” 青诀接住,“知道了,退下吧。” 弟子退下,还是忍不住往齐陵身上看去。 他僵硬着背脊,低着头。发丝从他耳边落下,一副落魄之相。 昔日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子,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快速离开,正准备关门,又听青诀道:“把门打开透透风。” 弟子赶紧把门打开,心里止不住唏嘘。 这是要让齐公子彻底抬不起头吗? 门外的光芒照进大殿,如芒在背。 齐陵难以置信地佝偻着身影,寒风凄凄,他不知道门外是否有人,到底都有谁看到了这一幕。 他抓紧衣襟,微微喘息着,“青诀,你到底要怎样才愿意放过她们?” 青诀坐在高位之上,俯瞰着他,“继续脱。” 殿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注意到这里,只不过不敢明着往里观望,只能偷摸着。 角落里也传来窃窃私语声:“齐公子这是要以色示人吗?” “不知道,但是感觉好丢脸。” -- 第54页 “以前故作清高,现在还不是脱光了衣服给人看……” 齐陵的手都在抖,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拉开衣襟,褪下最后一层衣物。 衣衫滑落肩头,露出他惨白的皮肤,还有沁血的绷带。 寒风袭入殿中,带走殿中热气。 他每脱下一件,都会让她会想起,那日青雀宗大火联翩。 数之不尽的尸体堆积成山,血水染红衍水河,火光舔舐着宫殿。 无数的外宗弟子将她包围,叫嚣着让她拿出《唤灵诀》,她跳入千骷洞,身体和灵魂被碾成碎泥,她在凄惨中死去,而齐陵,却在为她的死高兴到发疯。 青诀慢慢起身,踩着台阶一步步走向他。 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喜欢到发疯,恨不得把命都给他的男人。 想象不到他是以怎样的心情,一边与她虚与委蛇,一边与人里应外合。 那个时候,她以为他从崖边被她救回来之后,转变心意,准备接受她的喜欢。 她还为之高兴了很久,甚至想要以半条命为代价,为他解开血契。 可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 如果他从来不曾喜欢过她,也不曾接受过她。 她其实可以理解。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用谎言建造了一场梦,利用她的信任,将她从天堂一把推入炼狱。 她微微俯身,用尖锐的食指抬起他的下颚,欣赏他隐忍屈辱的神情。 “你应该是最想我死的人,”她勾唇轻笑,“可是让你失望了,我活得很好。” 她松开他的下颚,手指顺着他的脖子,慢慢往下。 他的肌肤很苍白,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正如他这个人一样,冷得让人心惊。 到底是什么样的狠心,才能利用一个女人的喜欢,让她满宗陪葬? 手指停在他咽喉处,好像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而后慢慢往下,指在他心窝。 他的这颗心是铁做的,她没打算捂热它。 齐陵挺直背脊,僵硬着无法动弹。 身体里的血契对青诀有反应,那是他无论如何规避,也无法忽视的东西。 他微微喘息着,“我的命你想给谁就给谁,但求你放过我娘和小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能给我什么呢?你什么也给不了我。”青诀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她望着殿外的青雀神像,神色悠远,“不过我还是决定给你一次机会,谁叫我喜欢你呢?” 手中灵力闪过,浮现一把匕首。 “你娘和小妹可以留下,但是你必须要回去。”她俯身攀附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我送你匕首,恢复你修为,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匕首隐没在他手中,齐陵手指微颤。 她是要他,杀了齐万山? 青诀起身,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她高冷的神情和青雀神像如出一辙,那般冷漠,那般无情。 手指结印,点在他额间,恢复他剩下的一半修为。 嘴上说着喜欢他,眼神却比谁都冰冷。 齐陵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哪怕他脱/光了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再为他动情。 他颤抖着将衣服一件件穿上,狼狈地转身离开。 殿外看笑话的弟子一哄而散,密密麻麻的疼痛袭上他心。 他曾经以为无论等多久,只要他愿意找她,她都一定会回头。 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 她早就把对他的喜欢抛到脑后,可以轻易接受别的人,也可以对他见死不救。 霖岚备好车马,将齐陵五花大绑送回,按照青诀的指示,与万经宗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齐陵宛若一件货物,再次被人用三百万卖出。 等霖岚回到青雀宗交差,迎接他的是正在下棋的青诀。 她抬起头,微笑着:“你回来的正好,来陪我下一局棋。” 霖岚恭敬不如从命,坐下才发现她想和他下的是一局残局。 她以一子,封死他所有的退路。 霖岚举起棋子,却是举步维艰,每一步都是死。 “这些局应该难不住你吧?”青诀撑着头,微笑地看着他,“听我母上说,你在她手上琴棋书画样样了得,尤其是下棋,堪称一绝,就连她也不是你的对手。” 在她微笑的背后,有霖岚看不透的东西。他掩盖光芒,回话道:“是前宗主缪赞了。” 他嘴上谦虚,手上却选了最好的一步棋。 青诀“啧”声道:“果然是好棋,不过……” 她以意想不到的位置,再次将他封死,“好像我还是更胜一筹。” 霖岚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在重重包围下,根本看不到自己的生路。 …… 万经宗,气氛凝结。 霖岚一走,齐万山的本性暴露无疑。 “来人,把门口封死。” 他的身侧站着他的长子齐恒,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个小杂种,看不出来竟怀有上阳血脉,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他说完连踹两脚,齐陵疼到跪地。 他还不肯放过,抓住他的头发,又狠狠给了他一拳,用力踩断他的手指。 齐陵咬牙,生生抗住。 身旁站着冷眼旁观的齐万山,看着齐恒虐打他,和以前一样袖手旁观。 -- 第55页 齐陵恍惚,又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过去。 明明他才是天赋更好的那一个,为什么所有特权都是齐恒的? 齐恒打得累了才松手,“看来青诀没骗我们,他的修为真废了。爹,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跟他换血。” 齐万山点头,“手脚快些,不要节外生枝。” “爹你放心,”齐恒露出贪婪邪恶的笑容,一把拽起齐陵,“很快,我就能成为绝世天才。” 齐陵没有反抗,像烂泥一样被拖入柴房。 他看着齐恒画下法阵,将血滴落在他周围。 从小到大,他就贪婪卑鄙的什么都要。 如今连他身上的血也不放过。 齐陵闭上眼睛,等待机会。 势在必得的齐恒放松了警惕,他嗤笑道:“你也不要觉得不公平,毕竟你只是一个私生子,是当年被强/暴生下的孩子,能让你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齐陵攥紧手心。 恨得心头滴血,他终于知道为何不公,也终于知道母亲为何三缄其口。 因为齐万山就是个畜生! 他睁开血红的双眼,捂住齐恒的嘴,现出匕首一刀割开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齐恒挣扎着倒在地上。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惨死在一直被欺负的出气包手上。 鲜血从柴房流出,外面的侍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玩笑道:“这回齐陵肯定是死定了。” “这种脏东西,就该早点去死。” 齐陵撑着门,抬起猩红的眼睛。他正准备推开门,结果了外面两人,忽然听到齐万山的声音。 “里面可有异样?” “回禀宗主,没有异样,想必大公子进行得十分顺利。” 齐万山点头“嗯”了一声,“那就好,不枉费我那三百万灵石。等恒儿万经剑法大成,就是我万经宗重振……” “蹭——”。 齐万山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凌霜剑,它从外面飞来刺穿了他的身体。 身后的房门缓缓打开,日光映照在齐陵修罗的脸上。 他再次召唤凌霜剑,剑身抽出,回到他手中。 “你!”齐万山踉跄后退,“你的修为恢复了?” “托您的鸿福,”齐陵眼中含笑,似癫似狂,“我的修为都回来了。” 齐万山后退两步倒在地上,鲜血从他腹中流出,已是强弩之末。 他大喊着:“杀了他!都给我杀了他!” 拥有上阳血脉的齐陵,是修炼万经剑法最好的体质。 他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是惊世天才,却被善妒的齐恒怂恿着齐万山,把他卖给了青雀宗,从此天才陨落。 齐陵提起凌霜剑,熟悉的灵力充斥着全身。 他使出惊世剑法,无人能敌,一路直杀到齐万山面前。 齐万山失血过多,已经死去,却仍旧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望着他。 齐陵将剑刺入他身体中,一字一句地说:“齐万山,你不是人,你只是一个畜生。” …… 青诀落下白棋,忽然笑了,“是我赢了。” 坐在她对面的霖岚愿赌服输,收敛棋局,“宗主怎么心情这么好?” 她笑道:“因为少了一个脏东西。” 其实前世她比齐陵更早知道上阳体质这件事。 当时她驳了万经宗想赎回齐陵的请求,惹恼齐万山,也为她后来的惨死埋下伏笔。 如今,尽数奉还回去。 以彼之剑,杀彼之身。 “啪嗒”,青诀轻叩棋盘,“这样干下好像也没有意义,不如来赌一局?” “宗主想赌什么?” “就赌真心话,”青诀微笑地看着他,“你敢不敢?” 第29章 一念天堂 · 青诀捏出一道真字诀, 置于瓶中。若有人说谎,真字诀就会从蓝色转变为红色。 她是认真的,半点玩笑也无。 霖岚有点骑虎难下。拒绝, 显得心虚,不拒绝, 怕她问出不该问的。 他不明白青诀想从他嘴里知道什么呢? 霖岚选择黑棋, 白棋先走,第一局他没敢赢她,很快就输了。 青诀直勾勾地看着他, 顶着那张清心寡欲的脸问他:“你和我母上睡过吗?” 手上一抖,棋篓洒落一地。霖岚连忙蹲下捡起棋子,越捡心思越慌。 外面都传他和青栾有不正当的关系,他从未想过去辩解,因为这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 可连青诀也这么想, 他心思就乱了。 捡起棋篓,放在手边。霖岚垂眸看着棋盘,“没有。宗主信我吗?” 真字诀未被触发,仍旧是蓝色。 青诀笑得眯起眼睛,“当然信你了。” 再下第二局, 霖岚被她的问题所影响, 不小心落入陷阱再次输给她。 “我又赢了,”她撑着头, 仔细想了想, 脱口而出:“霖岚,你会背叛我吗?” 她的问题将军了。 霖岚捏着棋子, 反问她:“宗主怀疑我?” 他很聪明,避开了真字诀的触发条件, 利用反问,反将她一军。 青诀笑道:“不是我问你问题吗?你为何不回答。” 霖岚却道:“宗主若非怀疑我,不会这么问。” 若是强行问,反而显得她太明显,罢了。她笑道:“玩笑话莫要当真。” -- 第56页 青诀收敛棋局,开始下一把。 霖岚不愿再陷入被动,认真赢下这局棋。 “你赢了,问吧。” 作为下属,好像问什么都有失身份。 霖岚停顿许久,有个可以问的问题一直盘旋在他脑中,“宗主还喜欢齐公子吗?” “不喜欢。”青诀干脆利落。 真字诀未曾触发,霖岚竟是松了口气。 第四局很快开始,他很想赢。 可是越是想赢,越是受影响,他与她厮杀几十个回合,最后竟是败在了她的手上。 霖岚额间出了一层汗,靠着椅子。 他竟是不知她棋艺如此厉害。 “我又赢了,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我母上总强迫我学棋,没想到还不算生疏。” “我要开始问了,”她轻叩着桌子,心情是真的不错,脸上一直带着笑,“霖岚,你喜欢我吗?请正面回答。” 霖岚没想到她会问这么棘手的问题,因为就连他都不知道答案。 声音变得沉重粘连,无法发声。 好像不管他怎么回答,真字诀都会告诉她正确的答案。 她像个狡猾的猎人,从一开始就给他设下了全套,等着他往里钻。 他艰难启唇,声音刚出口,便听底下人来报:“宗主,万经宗的人找上门来了。” 嗯?这么快? 青诀立马起身出去。 她没有听到霖岚咬在舌尖的“喜欢”二字,真字诀并未触发。 他用力握紧棋子,嵌进手心。 青诀还不知道,在这场较量中他已经一败涂地。 青雀神像蔑视人间,庄严肃静。 被绑在柱子上的齐陵浑身是血,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血糊在眼皮上,连睁眼都费尽。 他受了很严重的刑罚,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得稀烂,嘴唇干涸出血,身体在寒风中早已没了知觉。 游行的车马停下,他睁开眼,看到青雀神像下的青诀,那般高高在上、冰冷无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结局。 万经宗的阵仗很大,由长老和齐夫人带头,还叫上了察管会的魏管事,身后跟着上百的精英弟子,情绪激亢,大喊着要讨伐青雀宗。 齐夫人情绪激动:“青诀!你假意放回齐陵,指使他杀害我丈夫和儿子!我要你以死谢罪,用整个青雀宗陪葬!!!” 青黛想拦他们,强大的队伍将她逼退。 青诀从高台上慢慢走下来,扶住青黛的腰,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说我纵齐陵行凶,可有证据?” “你恢复他的修为,将凌霜剑还给他,你敢否认吗?” “是又如何?”青诀微笑着走到他们面前,眼中丝毫不惧,“修为和凌霜剑本就是他的,我还给他何错之有?” “你明明答应废除他修为,还拿了我万经宗三百万灵石,结果却背信弃义!” 青诀唇边的笑意淡了些许,“魏管事,你来评评理。当初他们用齐陵抵了三百万的债,现在要将人要回去,不该还我三百万吗?” 魏管事点头,“应该。” “他当了你十五年的男宠,又该怎么算?” “齐夫人这话说得真实好笑。那你说,十五年前的三百万和现在的三百万,能一样吗?我都没要利息,你还问我要折损。” 她气得齐夫人后退两步,两眼发黑。 弟子们扶住她,换长老上前对峙:“青诀,没想到你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 青诀笑,“一来,我没有杀害齐万山的动机。二来,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这般无端指控,算作污蔑之罪。” 齐夫人缓过一口气,指着她鼻子骂道:“胡说!你撒谎!”她说着就要上去和她决斗,身后的弟子连忙将她拉住。 只有长老还算冷静,“你敢不敢用真字诀一验?” “有何不敢?” 魏管事凝出真字诀,青诀一字一句道:“我从未指示过齐陵杀害齐万山。” 真字诀一片安静,仍旧透着蓝色光芒。 木架上的齐陵艰难地睁开眼,对上青诀泰然自若的眼睛,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早就料到会如此,所以一开始就在钻真字诀的漏洞。 齐夫人崩溃大哭,“怎么可能!就是你!就是你啊!”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她抽出灵剑朝着青诀刺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离青诀最近的青黛都来不及出手。 一声怒吼,凭空出现巨大无比的焱兽,撞飞齐夫人。她倒在地上,“哇”地吐出鲜血。 邹子彦的注意力一直在青诀身上,因为太过专注,所以危险一出,他立马就挡在她面前。 青黛也召唤出巨青蟒,一蛇一兽盘旋在她身侧,她的身后立着巨大的青雀神像,高傲决绝且不容侵犯。 魏管事掏出金笔,随即做出判决,“万经宗空口无证,触犯污蔑之罪。现以察管会之名,责令打道回门,检讨思过。至于齐陵杀害齐万山,乃万经宗家事,察管会不与插手。” 金字消散在空中,却存入了档案。 判决书一出,那就是板上钉钉。 齐夫人气得喷出鲜血,晕厥过去。 寒风凄凄,落下第一场大雪。 青诀伸手接住,瞬间融化在她手中。 她笑了笑,对这样的结局还算满意。抬眼看向木架,她不再掩饰她的漠然。 -- 第57页 背负仇恨走到至今,她要那些害死她的、践踏她的虚伪之人,全部为之付出代价。 最后一眼,算作是对他的道别。 雪花落到齐陵身上不再融化,他已经冷到没有知觉,可心跳还在继续,痛感就还在。 他以为,不会再痛了。 可为什么看到她冷漠无情的双眼,会这般痛呢? 马车缓缓推动,鲜血顺着木柱,染红身下的土地。 齐陵的心也在这一场大雪下死去。 她从未替他想过退路,她从一开始,就是想要齐万山死,也想要他死。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为什么曾经爱他如命的人,会恨到送他去死? 他自嘲地笑着,耳边传来小妹的哭喊声:“哥!哥!你们放开他!” 齐秀冲向他,半路被人拽住拖起来。她使劲挣扎,咬了那人一口,脸上挨了一巴掌。 齐陵想救她,但是疼得动不了,哑声道:“走、走啊……” 小妹哭着摇头,“哥,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我和娘怎么办?” 齐夫人醒来,这才想起还有两个漏网之鱼,她伸出尖锐的手指拎起齐秀,指甲划破她的脸,“你娘在哪?青诀,你私藏有罪之人,又该当何罪?还不快把人交出来!” 青诀略微迟疑,“有罪的是齐陵,与她们何干?” “笑话!她们是我万经宗的罪人,你青雀宗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把人交出来!” 齐秀哭得抽抽嗒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错了,“你们不要害我娘,不要……” 齐夫人将她一把推到地上,看她这般癫狂,几乎能猜到她会怎么虐杀她们。 齐陵挣扎着抬头,微微张开的唇似在请求她。 青诀默了许久,随后道:“长老,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老停下脚步,面色不善,“什么话?” “上阳血脉,乃振兴万经宗的制胜法宝。长老真的要为了两个已经死去的人,断送宗门的整个未来吗?” 长老陷入深思。 齐夫人听出她话外之音,目露疯狂,抽出灵剑就要与齐陵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长老一掌打在她胸口,将她整个击飞。 齐夫人倒地,愤怒道:“长老,杀了齐陵!我以万经宗夫人的身份命令你,杀了齐陵!杀了他!” 长老却是不为所动,甚至在短暂的思量之后,吩咐弟子:“齐夫人思虑过度,陷入疯魔,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齐陵拥有上阳血脉,本就该是我宗继承人,杀死齐万山,乃是拨乱反正,还不快将他放下来?”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大抵就是如此。 绳索松开,齐陵从高处倒下。 他一直望着青诀,直到彻底昏迷,视线从始至终都在她身上。 可她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齐陵闭上眼,一滴眼泪滑落。时至今日才知道,她对自己半分情意也没有,就连最后的仁慈,都是给别人的。 青黛跟在她身后,得意道:“我就知道宗主舍不得齐公子。” 邹子彦皱眉,“胡说,明明是舍不得齐秀。” “我哪有胡说,宗主就是喜欢齐公子,还不承认!”眼看邹子彦抬手要揍他,她赶紧跑到青诀身边,“宗主,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邹子彦停下脚步,屏气凝神地等待她的答案。 “我只是担心齐夫人对青雀宗不利,没你们想的这么复杂。” “啊?不是我想的那样吗?” 邹子彦暗自松了口气。 她早就不喜欢齐陵了,那样的人不值得她喜欢。 万经宗风波过后,青雀宗丝毫不受影响。 就连漫天大雪堵住道路,仍旧有人坐着飞兽不辞万里来求购。 青黛忙着带领众人铲雪,清除一道道路,抬头撞见盛柳宗的小公子,裹在厚厚的披风下,眨巴着乌亮的眼睛把她望着。 “哎呀,你怎么来了?”青黛赶紧扔下扫帚,跑到他身边。 柳榆指了指怀里的小脑袋:给它买灵草。 “那正好,我带你去吧。”她拉着小公子的手穿过青雀宗,正好遇到清理积雪的邹子彦,一看她居然在偷懒,赶紧叫住她:“青黛,门口的雪你都清理完了吗?” 青黛拉着他跑得飞快,“被发现了,快走快走!”小公子跟着她跑,身后惊起一群飞鸟。 等邹子彦追过去,早就没影了。这个青黛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 他拿起铲子,接着干。 没办法,不清完积雪灵草的产量就会减少。 远处的青诀也看到这一幕,她裹在厚厚的披风下,越看越不对劲。 “那是盛柳宗的小公子吗?” 霖岚回话,“正是。” 还真是奇了怪了,青黛一个话痨,为什么跟一个哑巴玩得这么好? 她来到小峰山,看邹子彦双手冻得通红,明明是青雀宗的少主,每天什么事都在找着做,这样哪行? “子彦,”青诀叫住他,“你来殿里。” 邹子彦放下铲子,以为找他有什么事,刚起身青诀就把手里的暖玉塞给他。 摸上去好暖和,还有青诀的气息。邹子彦小心藏在衣袖里,跟着她来到青雀殿,暖意扑面而来,里面是真的暖和。 “师父,你找我有事吗?” -- 第58页 青诀解下披风,坐下,“没事,就是喊你进来驱驱寒。” 他嘀咕:“可是小峰山的积雪都没清完。” “又不急这一天两天。”青诀伸手摸他额头,全是汗,“你就坐着打坐,实在无聊就看会儿书。” 这么暖和的地方,还能陪在青诀身边。邹子彦自然愿意了。 他坐在她身旁,翻了几本书,小心靠在她身边,“师父,之前那本《预示录》放哪去了?” “我还回去了。”青诀忽然顿住,“你要这本书做什么?” 关于预示梦的事他自己还没弄清楚,更不想被青诀知道。他连忙道:“我就是觉得有趣,想看个究竟。” 青诀笑了笑,“那书少了两页,你大概是看不到个究竟了。” 这么重要的书居然少了两页。 邹子彦趴在她身边,百无聊奈地翻动着其他书,翻着翻着,居然翻到儿时的涂鸦。 青诀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就连藏书阁那样严肃的地方都要带他钻进去玩,在藏书上一通乱画。 他起初不敢,她就抓住他的手,画了两个娃娃。 长头发的是青诀,短头发的是邹子彦。 一个青衣,一个红袍,就像话本里面正在成亲的两个人,手拉着手,身边画满了大红花。 如果可以一直那样简单快乐该多好啊,没有齐陵,没有楚经秋,青诀谁也不属于,只是他一个人的,互相陪伴到天长地久。 他眷念地靠在她身边,贪婪地呼吸着她衣袍上的清香,就像喝了酒一样,昏昏沉沉。 他好像做了梦,只听到头顶传来青诀的声音:“……最近你和华二姑娘没有往来了吗?我听霖岚说,她来找过你几次,你都避而不见,把人气哭了。” 他不想理华语嫣,只想呆在她身边。 邹子彦忍不住抱住她的腰,枕在她腿上,“师父,我真的不喜欢她,我以后也不会再见她了。” 青诀看了一眼腰上的手,“你喜欢谁都行,我会帮你做主。” 真的可以吗?他忍不住心思沸腾,藏在心里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忽然传来一声爆炸声,将他惊醒。 殿外大喊着:“炼丹房又炸了!” 青诀用力拍桌,“这个楚经秋,要把我青雀宗炸了才甘心吗!”她说完起身过去。 留下的邹子彦摸到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这才意识到是焱兽发/情期到了,影响了他的心智。 糟糕,不能让她知道。 否则上次撒谎的事就要不攻自破了。 他赶紧裹着披风离开。 这已经是楚经秋第三次炼炸了炉子。 他蹲在地上,拨弄着黑乎乎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我这配方不应该有问题啊,难道是火候的问题?啊!我知道了,是雪绒草不耐热,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烟雾散去,青诀来到门外铁青着脸,“楚经秋,我有没有说过事不过三?” 楚经秋一身黑乎乎的,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手上拿了一团黑乎乎的灰,兴奋地往她面前凑,“青诀,我找到原因了!我的美白丹马上就要成了!我马上又能占领市场了哈哈哈哈哈!” 青诀赶紧后退,还是没避开。兴奋的楚经秋张手就抱过来,脏兮兮的手,蹭了青诀一身的灰。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楚经秋!你给我滚回千机宗!” 他揪着耳垂,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小青诀,你忍心看我回去送死吗?我好不容易研究出美白丹,可以大赚一笔,你舍得把我送回去吗?” 青诀抱手,“为什么舍不得?你又不给我分钱。” “那我分你一成。” “材料费另算?” 楚经秋一咬牙,“另算。” 青诀这才舒展眉头,“行,成交。” 反正他的炼丹房也占不了几个地方,别炸来炸去就行。 远处的千机宗自然也听到了这熟悉的爆炸声,严叔战战兢兢地看着身旁的宗主,“这已经是第三炸了,少宗主还没被撵走,看来是真的要留在青雀宗了……” 楚千极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要、要不,我带人去把他绑回来?” 沉默了很久的楚千极,终于开口:“我有多久没踏足过青雀宗了?” “回宗主,快七十年了。” 他叹息一声,声音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七十年,都没等到她的解释。” 更可怕的是,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 青雀宗来了位不速之客,杵着龙头拐杖,眯眼望着青雀神像。 皑皑白雪堆积,时过境迁,就连神像的目光都不如当年犀利。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青栾的时候,她站在神像身侧,眼神冷漠无情,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冷声将他驱逐。 他那时就发誓,一辈子不会再踏足此地。 哪怕她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会原谅。 就连她死的时候,他躲在殿里哭得眼睛都险些瞎了,仍然坚守着自己的承诺,没来看过她一眼。 世人都说,分开得久了,爱会越来越淡,恨却会越来越浓。 他觉得恰恰说反了。 时间越久,那些让他憎恨的东西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弟子来报的时候青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连忙披上披风来到殿外,果然见到了楚千极。 -- 第59页 寒风瑟瑟,她站在青雀神像旁,神情像极了她的母亲。 楚千极有些恍惚,“青栾葬在何处?” “青峰山。” 那确实是她喜欢的地方,她活着的时候经常说是青峰山养育了她,年轻时有些疯狂,坐在青峰山的山洞里整夜看雪,冷得打抖,只能互相取暖…… 楚千极顶着风雪往青峰山走去,还是那条熟悉的道路,逐渐勾起内心深处的回忆。 她常说,两个都是固执的人,将来吵架肯定难以和好。 他还笑话说自己不会跟她吵。 可实际上,和她一赌气就是七十年。 都在等着对方先妥协。 时间越久,越没有和解的勇气,岁数越大,就越是瞻前顾后。 他停在她的坟前,看到墓碑上“青栾之墓”四个字,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活着的时候不解释,一辈子都只能悔恨度日。 他俯身抚摸着墓碑,像对待恋人一样温柔。 身后的楚经秋和青诀不明所以,他们……不是仇人吗? 白雪簌簌而下,将他和墓碑融为一色。已经记不清看了有多久,直到回忆完过往的一切,他才缓慢起身。 手上的拐杖都撑不住地,严叔赶紧将他扶住。 青诀已经离去,只剩下楚经秋躲在树后面,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你给我过来。” 楚经秋哪敢,“臭老头,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不会跟你回去的!” 昔日里固执的臭老头仿佛大病一场,已经没有心思和他骂嘴。他闭眼平复情绪,握紧拐杖,“我不打你,也不带你走,你过来。” 楚经秋警惕往前走,如果风向不对他立马扭头就跑。 走进了才看到老头子眼中藏着泪光,叹息道:“如果你能娶到青诀,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反对你。” 嗯?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第30章 青、青诀…… · 夜里沁寒, 青诀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她不知道母上和楚千极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会让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说他们有仇, 可看楚千极今日的反应,又不像是恨极。 反倒像, 由爱生恨。 寝殿的房门被敲响, 青诀打开门。 是楚经秋。 他像个小贼似的左顾右盼,门一开,就要抱着他的枕头往里钻。 青诀把门抵住, “你干嘛?” “我有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先让我进去。” 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衣,冷得发抖,怀里抱着枕头,俨然一副要换地方睡觉的样子。 大半夜的青诀可不敢放他进来。 “什么事?”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外边太冷了, ”他扒着门恳求她:“小青诀,你行行好,就让我进去吧,我真有事要跟你说。” 青诀瞪着他,刚一松开门, 他一溜烟窜进房中, 钻进她被窝里,一气呵成。 然后裹着她的被子叹气, “还是你这里暖和啊, 我房里漏风,冷得跟冰窖一样。” 坐她的床, 还裹她的被子,真是没脸没皮。青诀点上烛火, “你自己把墙炸裂了,怪谁呢。” “哈哈,”楚经秋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拍着身旁的位置,“过来一起坐嘛,我真有事要跟你说。” 青诀披上披风,端坐在对面椅子上,“说吧。” “我刚才做噩梦了,就是上次跟你说青雀宗起火那事。” 他压低声音,房间里烛火摇曳幽静诡异,“我今天梦到前一天发生的事,我跟我家老头子吵架,我想让他帮你还债,他说你娘对不起他在先,发过誓不会插手青雀宗的事。” “我觉得这事是真的,所以猜测青雀宗起火的事也是真的。不是有那个什么预示梦的说法吗?你别不相信,我问过底下人,这个很有可能就是预示梦的一种。” 青诀顿住,“然后呢?还梦到什么。” “我还梦到你死了,青雀神像倒了。” “那些人跟疯了一样冲进藏书阁,要找什么心法……” “然后你那个徒弟,他从千骷洞出来就发疯了,他居然肉身化魔把在场的人全部杀光。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死在他手里了……” 他说的这些都是她死后发生的事。 她以为邹子彦想要自由,她死了对他而言是好事一桩,未曾想他竟会悲愤到肉身化魔。 传闻肉身化魔,为世间癫狂所致。需万念俱灰,魂体分离,而后心神俱裂,才有可能一念入魔。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闻。 青诀陷入思虑,回想起坠落的千骷洞时,他从青峰山一跃而下,扑过来抓住她的手,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有听我在说吗?”楚经秋挥手,“我说你小心一点邹子彦,化魔之人定是大奸大恶、心思不纯之辈,指不定有多少坏心思,将来给你闯下大祸,或是犯下欺师灭祖的重罪。” 可是在青诀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很善良的人。 同门有困难,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有人欺负他,也不会去伺机报复。 看到受伤的小兽,也会偷偷藏在山里养。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肉身化魔,屠尽世间。 -- 第60页 青诀有些不安,缓声道:“这事你不要告诉他人,我自会去查。以后若是梦到其他,也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诶?”楚经秋有些吃惊,“你不担心吗?” 青诀轻笑了,“我担心什么?所有外债我都会在明年还清,你梦的那些已经不可能再发生。” 她的声音从容镇定,倒显得楚经秋太大惊小怪。 他疑惑道:“那为什么我还会梦到这些?” “我怎么知道。”青诀起身撵人,“你还不回去睡?” 楚经秋舍不得被窝的温暖,死死裹住,“青诀,我跟你商量个事呗?我房间漏风,我能不能在你这借宿几晚?” 青诀:“滚。” 楚经秋连带着他的枕头,被扫地出门。 后来被晨起的弟子撞见,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千机宗的少宗主已经落魄到要爬青诀床的地步了。 楚经秋本来不屑解释,然后看到邹子彦盯着他的眼神就跟要吃人一样,想起梦里他似癫似狂、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吓得一阵哆嗦,赶紧跟他说:“我说我梦游,你信吗?” 然后他就发现,邹子彦每天晚上都在窗户外蹲他。 巨大的人影投在窗户上,让他想起那梦里心吃肺的魔人,藏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第二天醒来,门外还扔了一把刀子,每天如此。 吓得他赶紧找人看病,说梦游症被治好了,那个天天蹲他的人影,才消失不见。 楚经秋摸了摸脑门上的汗。 青诀这徒弟莫非是恋师狂魔? …… 青诀一早就带着霖岚和青黛出门,留下邹子彦在宗里处理事务。 门前的雪已经开始融化,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邹子彦正带着人清理小峰山的雪,身后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还以为是青诀,回头看到华二姑娘,立马就变了脸色,转头就走。 “你干嘛不理我?”华语嫣气呼呼地跟在他身后,“我来找过你好几次你都不在,我让下面的人给你传话,你有没有收到?” 邹子彦越走越快,她跟得气喘吁吁。 “明天是我的生日宴,很多青年才俊都会到场,我想邀请你一起来。我还给自己定了一套裙子,花了好多钱,上面用了香海的珍珠、毕方的羽翼、南屿的宝石,我姐说我穿起来特别好看,我还跟我的朋友提起过你,说带给她们见见,你……” 她踩到石头,疼得蹲地,“邹子彦,你有没有良心?我歪到脚了!” 邹子彦根本就不予理会。 他答应过青诀不会再见她,他不想此事被人传了出去。 “我是剑华宗的二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越想越委屈,“好多人想见我一面都见不上,我天天来找你,你还敢给我甩脸子……邹子彦!你信不信我把此事告到青诀那里去?” 邹子彦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华语嫣忍着疼痛起身,“明天的宴会,你必须得来!” “我不会去。” 他不再理会华语嫣的无理取闹,把扫雪的任务交给下人,回到百炼殿,再将发/情的焱兽拴在柱子上。 独自回殿中,打坐清心。 这几天他都不敢去青诀面前晃悠,生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异常。 除去发/情期的影响,他还有一件事藏在心里,那就是自从那日梦到青诀自尽、自己肉身化魔后,就感觉体内藏着一团火,越来越控制不住心神,时常感觉走火入魔。 他好像生病了,身体里多出另一个人。 每当情绪紊乱的时候,身体就会被“他”所掌控。 那天听到楚经秋梦游进了青诀的房间,夜里失去神智,等他恢复之时,人已经站在楚经秋的门外,手里捏着锐利的匕首。 他清醒过来,立马扔了刀子离开。 第二天、第三天,又会如此。 直到楚经秋治好了梦游症,身体里的那个人才沉寂下来。 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青诀,怕被她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所以只能一个人默默压制。 灵力急速运转,伤及经脉。 嘴角流出鲜血,灵力也随之散开。 身体里的燥热再也无法压制,灵力涣散得一塌糊涂,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 在幻想中青诀有一双柔软的手,她轻轻拍着他的头,衣袂带着丝丝清香。 邹子彦有些入魔,他抓住身旁的轻纱用力拽下,簌簌落在他脸上,就像她坐在自己身侧。 他微微张着唇,急切地喘息着。 舍不得这样的幻想,明知是假还是沉溺在情/欲之中起起伏伏,无法自拔。 脑子里天旋地转,云里雾里。 好像听到了开门声,他睁开眼。 眼前出现了幻觉,透过薄薄的轻纱好像看到一袭浅绿色的身影。 随后情难自抑:“青、青诀,抱抱我好不好……” 他轻轻喘息着,难以自拔。 轻纱从他面上滑落,露出一片迷离之色。 昔日里像太阳一样璀璨耀眼的少年,正被情/欲缠身,沦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手里的果盘“啪”的一声摔落,华语嫣震惊地看着他,似乎发现了惊天秘密。 尖锐刺耳的声音惊醒了邹子彦,他猛地坐起身。 这才看清。 站在门外的不是青诀,而是华语嫣。 -- 第61页 宛若一盆凉水泼下,邹子彦瞬间清醒。 看到他眼中的杀意,华语嫣吓得转身就跑,身后的人三两步跟上,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掼在墙上。 骨头都要被压断了,她疼得眼中含泪。 抬眼看到邹子彦的眼神,简直跟要吃人一样。 面带三分薄色的少年,像锋利的刀刃,随时都会割开她的喉咙。 “你听到了什么?” 他睥睨着她,眼中聚着冰冷的光。 “没、没有……”她瑟缩着,声音发抖:“你、你压疼我了。” 邹子彦微微松手,眼中的杀意却未退去。他低头一片阴影笼罩在她上方,威压逼得她喘不过气,“不管你听到了什么,只要传出一个字,我就要你死。” 华语嫣真实感受到从他身上透出的杀意,她从小娇生惯养根本就没受过这样的威胁,脚都在打颤,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只能用力点头。 邹子彦离去,看着他修长高大的身影华语嫣又觉得心有不甘。 这么好的少年,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的师父?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她为了见他一面,整日往青雀宗跑。 她精心准备的宴会,准备的新衣,还答应了朋友要把他带去。 可他根本不管她的心思,不管她会丢多大的脸。 他只在乎他的师父,只会对着她灿烂地笑,就连陷入情/欲之中,喊得也是她的名字。 强烈的嫉妒冲散了害怕,她忍不住叫他:“邹子彦!明天的宴会你必须来!否则、否则我就……” 她声音颤抖地威胁他:“否则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师父。” 少年停下脚步,瞳孔中染上了妖异的色彩,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理智。 时间久到让人窒息。 他冷声道:“如你所愿。” …… 远在聊盛斋的青诀还在谈生意,喝过两盏茶,价格仍旧没能让她满意。 “盛老板,三千一只会不会太低了?” 盛如玉摇晃着扇子,柔弱无骨地半躺在狐狸毛铺就的摇椅上,已是过百的年龄,声音却甜腻得像糖一样,“青宗主,薄利多销嘛。我在人间有四百多家铺子,每家就算只配五只灵宠,那也是两千多只,算下来也有好几百万了。” 青诀笑了,“若是盛老板一次要两千多只,那这个价格也合理。可你只要两百只,三千灵石确实卖不出来。” “这个价格可以了,”盛如玉拿起茶壶,手腕比女人还纤细,“以后我们还要继续合作,又不是一锤子买卖,青宗主就当卖我一个人情。况且我也不挑剔,青宗主只管把那些卖不掉的给我,只要是没病没灾的、长相不吓人的,我都可以。” 青诀思量了许久,“三千二,一分不少。” “青宗主还真是会做买卖,”他笑着将头发丝捋到脑后,睁开精明的桃花眼,“也行,就当我跟青宗主交个朋友,就按你说的价格来。” 他抬手命令随从拿来单子,双方签字画押,买卖就算定下。 青诀正打算带着霖岚他们离开,一个奴隶从她身边跑过,被人抓住按在地上,狠狠给了几脚,他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目露泪光地望着青诀。 青诀回头看了一眼。 大冷的天,周围人都披着厚重的披风,他连四肢都露在外面浑身冻得通红。 打他的人骂骂咧咧着:“跑什么跑?跑哪都是死!我打死你!”说完开始往死里踹。 盛如玉勾着笑,慵懒地倚在狐狸毛之间,根本就不在意。 青诀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踢打那人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打算,忍不住出口:“盛老板,为何要将这个奴隶打死?” 他勾唇道:“不听话的奴隶,不打死做什么?奴隶的身份本就低贱,买来也没花几个钱,青雀宗不也有很多吗?青宗主对这种事应该见怪不怪才对。” 青雀宗是有很多奴隶,可是他们的待遇几乎和外门弟子无异,除了不能修炼本门心法。 甚至连执事霖岚,也曾是奴隶中的一个。 打从青诀记事以来,就没听说过打杀奴隶之类的事,她母上也常说,她小时候淹水,是一个路过的奴隶救了她,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所以青诀一直不觉得人与人之间,该有奴隶主仆之分。 她默了半晌,然后道:“盛老板可否给个人情,将他卖给我?” 盛如玉睁开桃花眼,“不值钱的东西,青宗主愿意要是他的福气,拿走便是。” 踢打他的人终于松了手,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得救了,扑过来想抱住她的腿感谢她。 青黛上前将他挡住,“你离宗主远点!” 就连霖岚也说:“宗主小心,他来历不明。” 奴隶一身污秽,连模样都看不清。他跪在她脚下,朝着她不停地磕头,似乎在感谢她。 “你是哑巴?” 他“呜呜”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细弱的脖子上带着铁质的项环。 这是专门为奴隶打造的项圈,上面会刻着宗门的字样,象征着归属权。 一但戴上就会扎进肉里,时间久了便不能发声,甚至永久性损坏嗓子。 因为太过惨无人道,青雀宗的奴隶从未戴过奴隶环,所以青诀也只是听说。 她微微皱眉,吩咐青黛:“把他带回去洗干净。” -- 第62页 回到青雀宗青诀来到青峰山,按照约定挑选出两百只灵宠装箱,准备运送到聊盛斋。 霖岚有些不解,“就算一次卖两百只,也不如卖高品质灵宠赚钱,宗主为何要和盛老板周旋这么久?” “高品质灵宠终究需求有限,我想靠盛老板打开下沉市场,把这满山遍野的灵宠都变现成钱。”青诀负手而行,“做人间生意的数不胜数,可真正做大做强的却只有这盛老板一人,定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以后还需仰仗于他。” 霖岚有些心惊。 不知她的野心竟如此之大。 回想起年过百岁,还调着嗓子说话的盛如玉,青诀有些皱眉,“只是他的商人本性,我不敢苟同。” 第二天装箱的灵宠送往聊盛斋,卖出的灵石也已入库。 霖岚带着账本前来报备,密密麻麻的账本铺开,青诀提笔勾画,核算账本。 “照这样下去,明年很快就能还清所有欠款。”青诀看向他,“多亏有你帮忙,若非母上将你教导得这么好,青雀宗根本就扛不住这么多的债务。” 霖岚有自知之明,“宗主别开玩笑了,属下愚钝,只能做些简单的粗活,帮不上什么忙。” 聪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前世的霖岚便是如此。 他狡猾地藏好尾巴,装着一副愚钝。 其实心里比谁都清醒。 青诀没有戳穿他,她要留着他好好利用,利用到像她前世那样,一无所有地死去。 她提起笔墨,仔细勾写。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嗖—嗖—”的声音,这是响云花,一般只有宴会过后,歌舞升平之时才会放来助兴。 “谁家宴会如此大的阵仗?” “是剑华宗,听说是华二姑娘的生辰,少主也去了。” 青诀左顾右盼,才想起确实一整天都没见过邹子彦。 她略微皱眉,笔下的字都写歪了。 霖岚看出她心思受到影响,又道:“看来少主确实更喜欢华二姑娘一些,柳姑娘虽好,却不是少主心头好。” 青诀对华语嫣的印象一直都不太好,可见邹子彦喜欢,所以她也不曾说过什么。 现在他招呼都不打就去了,一声不吭地离开,就像前世那样,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青诀将毛笔扔回砚中,“华语嫣除了生得好看,家里有些钱以外,简直一无是处。真不知道子彦看上她哪一点。算了,今天就到这吧。” 霖岚抬眼看她,好像是真的动了怒。 他从殿中退出,回想起青诀皱眉时的表情,竟是有些在意。 齐陵差点死掉的那天,都不曾见她动过怒。 霖岚走后不久,大殿的门又被推开。 青黛探出一个脑袋,“宗主,在忙没?” “什么事?” 青诀抬头,见青黛领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进殿,虽然穿着简陋的粗布麻衣,但仍旧掩盖不住令人惊艳的姿色,饶是清心寡欲的青诀一见,都没能移开眼睛。 “这是昨天捡回来的奴隶,我让人把他洗干净了,还没有名字。” 青黛牵着他进殿。 少年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好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脖子上套着铁质的项圈,跟在青黛身后,像一条不谙世事的小兽,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青黛得意地摇晃着脑袋,“洗出来是不是很好看?宗主你要是没地方放,不如就赏给我吧?” “你要他做什么?” “要他暖床。” 青诀无语,“你知道暖床是什么意思吗?不要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就要暖床,退下吧。” 青黛不满地皱鼻,“我缺个暖床的嘛。” “那你就找个人入赘进来,想怎么暖就怎么暖。”青诀说完都懒得看她。 谁知青黛眼睛一亮,立马兴奋地往外跑:“那我去找柳家小公子了!” 嗯?青诀:“等会儿,回来。” “你知道入赘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把人娶回来嘛,我这就去!” 青诀扶额,“那你也得找个黄道吉日,准备……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那你也得三书六聘,征求柳宗主和柳夫人以及柳小公子的同意,再说入不入赘的问题。” “啊,这么麻烦?”青黛垮下脸,“我直接抢回来不就好了吗?当初齐公子,不也是这样抢回来的吗?” “……” “行了,你退下吧。”青诀不想再回话,“从今天开始,不准踏进盛柳宗。” 青黛哼了一声,满不高兴地离开,“嘭”地把门关上。 她这人从小就没大没小,少不了母上的责骂,说也说过,打也打过,转过身就跟没事人,一点记性也不涨。 久而久之,母上就随她去了,青诀也习惯了如此。 可是旁边的奴隶却很好奇,他睁大着眼睛,凑到她身边新奇地望着。 青诀侧头看到他脖子上的项圈,招呼他:“过来。” 他二话不说就跑到她面前跪下,脚踝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一脸听话,对她一丝戒心也无。 青诀覆上他的脖子,准备帮他取下来,才发现里面已经连到了肉,“疼吗?” 他摇头,抬起脖子递给她。 乖巧得令人心疼。 第31章 他感觉到危机 · 奴隶环内圈带刺, 已经长进了肉里,说明至少也戴了有七八年。 -- 第63页 青诀用灵力慢慢软化精铁,从他脖子上一点点取下来, 铁刺剥离肉体的声音,听着都疼。 小哑巴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眼眶微微湿润, 明明很疼仍旧不喊也不闹。 有一瞬,青诀在他身上看到了齐陵的影子。 他总是性格要强,疼了也不会喊, 只会默默躲在角落舔舐伤口。 谁向他伸手,他都会像猫儿一样警惕。 甚至挠爪。 青诀竟是有些怀念那样的齐陵,虽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但爱憎分明,好过后来披着面皮虚与委蛇。 她取下项环, 小奴隶的脖子上全是血淋淋的伤,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肉。 他觉得疼,皱了一下小眉。 项环落在脚边,声音吓到他,下意识往她身边缩。 “别动。” 青诀将灵力注入伤口, 勉强止住鲜血。再从柜子里拿出伤药, 替他慢慢包扎上。 小奴隶没喊,可不代表不疼。 他忍得眼眶里都起了泪花, 仍旧不躲闪。 青诀觉得自己看错了。 他和齐陵一点也不像。 齐陵的性格就像猫, 一旦受过伤害,对他再好也不会放下警惕。 小奴隶的性格像犬, 只要对他有一丁点好,他就会无条件地信任她 她缠上绷带, 问他:“你有名字吗?” 他耸起好看的眉,摇头。手上焦急地比划着什么,示意自己没有名字。 一般没有名字的奴隶,都是生而为奴。像霖岚这样半路被贬的,基本都有自己的姓名。 青诀提笔,想起那日见他时寒风瑟瑟,便为他赐名:青寒。 “这是你名字。”青诀见他不识字,念了一遍:“跟我姓青,名寒,寒风的寒。” 对宗门而言,赐大姓,乃重用之意。 她的母上一辈子捡了那么多的孩子,也只有青黛一人得此宗姓。 小奴隶尝试跟她一起念,但是受伤过度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他低头看着纸上的名字,眼中充满渴望。 青诀提笔沾墨,“我教你写。” …… 邹子彦站在角落里望着天上的响云花,眼底没有一丝欣喜,只有无穷无尽的深渊。 这场宴会让他如坐针毡,可华语嫣却丝毫不理会,非要让他喝他不喜欢的酒。 那酒喝得他难以下咽,就连躲在角落里她也要跑过来喊他:“邹子彦!我的小姐妹们说要见见你。” 他皱眉,“不去。” “我都说了要带你见她们,你不去不是丢我的脸吗?” 邹子彦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与我何干?” 华语嫣提着好看的裙摆,明明是今天的主角,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委屈和脾气一上来,她又忘了他昨天的狠戾,威胁他:“你不听话,小心我告诉你师父!” 这句话瞬间触碰到他的逆鳞。 体内翻腾着杀人的欲望,眼中逐渐被红色占据。 他往前逼近一步,吓得华语嫣后退。 她嘴硬道:“你、你还想杀我不成!” 就在他失去神智,握住怀中匕首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妹妹。”华大姑娘过来喊她,“父亲让你去给邓伯伯敬酒。” 华语嫣这才放过他,“你在这等我,我过会儿找你。” 等二姑娘离开,华大姑娘并未走。 她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温和笑道:“我妹妹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头,我们家里人也都惯着她,难免有些骄纵,希望邹公子不要介意。” 娇生惯养,就可以胡作非为? 青诀又何尝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可她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邹子彦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声音里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冷冽:“麻烦帮我转告华二姑娘,我回去了,以后的宴会我也不会再来,她答应我的事希望她能做到。” 那天邹子彦喝了很多酒,喝得脑子里昏昏沉沉。 他来到青诀的寝宫外,却不敢进去。 只能隔着门窗守在外面。 大雪已经褪去,春色转暖。 可邹子彦还是觉得好冷,他喝着酒暖身子,越喝越心寒。 他不知道青诀发现他的心意之后会如何,他只是惶恐,害怕会是最坏的结果。 如果她不要他了,他活着都不知道为谁。 月色落在他落寞的脸上,阿灵从里面打开了门,跳到他怀里蹭他的脸。 邹子彦怕把青诀吵醒,连忙去关门。 可青诀已经醒了,房中亮了起来。 她肩上拢着薄衫,端着刚点燃的烛火,打开门看他,“你在这做什么?” 邹子彦眷念地靠在她腿上,轻轻磨蹭,像找不到家的孩子,“我想你了。” 青诀想起他不告而别,声音略带不悦,“今天去剑华宗玩得可开心?” “不开心。” 他摇头,每一刻都如坐针毡。 仿佛被人放在火架上烤,生怕深藏的秘密宣之天下,也生怕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青雀宗会像梦里那样毁于一旦。 所以他一刻都不想呆,马不停蹄地回来。 “师父,我再也不想离开你……” “我不喜欢华语嫣,不喜欢任何人……” “我只想呆在你身边……” 如果失去她,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梦里那样发疯到入魔。 -- 第64页 青诀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滚烫,“你喝酒了?” 他点点头,又像孩子一样将她抱紧,他贪念她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很温暖。 在他心里,青诀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她不像华家小姐那般骄纵,对下人都很宽容。 她会护着身边的人,就算受伤也不会轻易放手。 哪怕是齐陵恨她入骨,外面的人都说她残忍无道、囚禁他人,可事实上,她也是以另一种方式保护齐陵。 青栾下血契的那天,给了青诀两个选择。 她说齐陵这人怀有异心,不能留。要么死,要么契。 青诀选择了血契,不管齐陵如何恨她,她始终不曾为自己辩解。 因为一旦辩解,就会被青栾认为是心慈手软之人,对齐陵的处罚只会更加严重。 青栾想将她培养成冷血的上位者,可她本性就不是,但她还是按照母上的想法尽力去达成她所愿,同时也用她自己的方式,尽力保护每一个人。 可是齐陵不懂,外面的人也不懂。 他们污她辱她、欺她骂她。 恨不得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推入地狱。 她不喜欢为自己辩解,但是他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青诀其实是很好的人。她和华语嫣那些人,真的完全不一样。 冰凉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头顶传来青诀的声音:“看你最近几天都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华语嫣做了很过分的事?” 他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受伤,“很过分。” “那你还去她的生日宴?”青诀皱眉,一想到华语嫣敢欺负她的徒弟,立马拉下了脸,“看她那脾气也不是好相处的人,我起先以为你喜欢她所以没说什么。现在看来她确实不适合你,以后你也不必再迁就她。” 邹子彦用力点头,然后又委屈地抱着她的腿,细细数落她的罪行:“她强迫我去不喜欢的宴会,强迫我喝不喜欢的酒,强迫我见她的小姐妹,还说不好听的话来威胁我……师父,我也不想去的,她非要缠着我。” “下次她再缠着你,我就轰她出去。” “好,师父轰她出去。”他睁开眼睛,眼底总算有了几分生机,“无论她说什么师父都不要信,那都是她说来骗你的……” 夜色已深,他还抱着她的腿不肯放开。 “进屋说话吧,我让他们给你熬碗醒酒汤。” 他听话地点头,起身摇晃,青诀扶了他一手。 熟悉的香味窜入鼻中,他有些失去理智,握住她的衣袖,压抑着体内沸腾的火。 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拉着她的衣袖,一路点燃烛火。 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夜里怕黑,她就拉着他的手,一盏盏将灯点亮。 她就是他心里点亮的一盏明灯。 灯灭了,人自然就疯了。 弟子送来醒酒汤,端着都烫手。她坐在案几边上,一点点帮他吹冷,嘴唇触碰到合适的温暖,才推到他手边。 “都喝了吧。” 邹子彦趴在桌上,望着晃动的汤勺。想到她嘴唇触碰的那一下,心思便有些灼热。 他抱住瓷碗,埋着头,一勺一勺,每一口都喝得很认真。 青诀就在旁边看书,翻到小时候的涂鸦,笑出了声,“画得真丑。” 邹子彦反驳:“我觉得很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小时候就跟这画像上一样丑。”她说着又笑了。 邹子彦有些羞怒,他蹙着眉头不自信地问:“我小时候真的很丑吗?” “岂止,还是个小哭包。我一叫你小铃铛,你就躲在床底下哭,废好大劲才能哄出来,哭得一脸眼泪鼻涕。” 他急忙道:“师父不要再叫我小铃铛,我已经长大了。” 她侧头看他,他挺直身子,光是坐着都要比她高出许多。 少年的骨骼已经张开,出落得棱角分明。他面露几分薄色,微蹙的眉间总是带着几分少年气。 小铃铛长大了,还长成了惹人觊觎的瑰宝。 难怪华语嫣老是咬着他不放。 青诀伸手用力捏他的脸,给他捏红了。 他不解地看着她,略带委屈。 “明明小时候是个缺牙的小丑鬼,没想到长大还人模人样的。” 他趴在桌子上,不服气地反驳:“那你小时候不也缺过牙,还让我给你扔在屋顶上,说这样才会长得更快,结果缺了几个月都没……” 青诀连忙捂住他的嘴,“好了,我不想听。” 微张的唇被她捂住,好像在亲吻她手心。 邹子彦连忙侧身,衣襟因为侧身,微微打开。他脖子上系了一根红绳,不知道那头挂了什么。 青诀好奇,伸手从他脖子里掏出来。 酒意瞬间清醒,邹子彦一把抓住她的手,红着耳根道:“这个不能看!”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青诀就要去拿,非要看个究竟。 邹子彦铁了心不给她看,又怕弄疼了她,被她一把按在案几上,非要掏开他衣领。 “师父!”他誓死捍卫,“真没什么?” 青诀不信,“没什么还不给我看?你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 他藏的都是不想被她知道的秘密,每一件都足够他被逐出师门。他费尽心思隐藏着,就是不想被她知晓。 -- 第65页 拉扯间,瓷碗摔在了地上。 趁着青诀松手的空挡,邹子彦赶紧脱身,“我去找人收拾。” 冲出大殿,冷风扑面。 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感,他解下挂在红绳另一头的两颗小牙,小心攥在手心。 青诀让他把牙扔到房顶上的那天,他并没有去。 他听别人说,把两人的第一颗牙齿绑在一起,寓意着永不分离。 所以他偷偷藏了起来。 后来青诀问他有没有把牙齿扔到房顶上,为什么她的牙还没长出来。 他撒谎骗她:可能是扔得太高,过犹不及。 要是被她发现这两颗小牙,那他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他回到殿中,随便找了一块玉石挂上,等第二天再来到青雀殿跟她解释。 门外守着青黛,顶着寒风一脸不爽,“你找宗主吗?她不在。” 邹子彦看到殿门微开,里面像是有人,“那里面的是谁?” “哼,”青黛说起这个就不高兴了,“昨天你不在殿里,宗主带了一个奴隶回来。本来我还挺喜欢他的,结果宗主给他赐了名字,居然跟我一个姓,我现在越看越不开心。” 一个奴隶,赐了宗姓? 邹子彦心中警惕,他推开殿门,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危机。 因为他实在太像齐陵了。 不光是模样,还有小动作,都透着齐陵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神情,比齐陵更单纯,更让人心生怜惜。 青诀这是……找了个替代品? 邹子彦一时间难以接受,他以为她将齐陵送走,心里已经不再有他。 结果带了个跟他一样的奴隶回来。 邹子彦满含敌意地走到小奴隶身前,看他缩在青诀的椅子上,坐着他曾经坐过的位置,恼怒之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提起来,“谁允许你坐这里?” 小奴隶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绷带,耸搭着眉,一脸无辜。 邹子彦都还未动手,他就摔在地上,抱住头发抖,害怕被打的样子。 “子彦,”青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你别吓他。” 邹子彦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他比不过正主,现在连个替身都不能凶了吗? 小奴隶一看青诀,就飞快跑到她身边求庇护。 他跪在她身侧,拉着她的衣服。 青诀也下意识伸手护住他。 “你别吓他,还有青黛,对他友好一点。” 她说完就去处理公务,小奴隶跪坐在她身侧,又是帮她磨墨,又是帮她拿笔,还趴在她身边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拿笔歪歪扭扭地练字。 青黛不高兴地跺脚,显然也是吃过哑巴亏。 邹子彦终于知道青黛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因为这个人真的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师父,这人你从哪里捡的?” “聊盛斋手里要过来的,怎么了?” “师父不该查查底细,再带进殿吗?” 青诀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还指点他名字写错了,“不用查,他脖子上戴的奴隶环都是我亲自取下来的,他的身份我心里有数。” 那也不能、不能占着他的位置啊。 邹子彦气到胸闷,他看着那小奴隶坐在那笑,就好像在挑衅他一样得意洋洋。 从青雀殿出来,青黛跟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少主,那小奴隶看着真不像个好人,你说宗主怎么想的,怎么能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回来?就算是前宗主留人在身边,都得查至少三代,她怎么还给人家赐了宗姓?这不就跟我一个姓了吗?哼,气死我了,谁要跟他一个姓……” 邹子彦停下脚步,“宗主没说要查他吗?” “没有,直接就留在身边了。” 邹子彦抿唇,实在不放心,“那我去查。” 陪在青诀身边的小奴隶仍旧天真无邪。 他陪她核算完所有的账目,笔下歪歪扭扭的名字也有了雏形,开心地望着她,想获得赞赏。 青诀赞赏地摸摸他的头,“真厉害,明天继续练吧,过段时间我教你识字。” 他乖巧地笑着,用力点头。 随后凑到她身边,轻轻撑着她的手,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害羞地跑开。 青诀目不转睛地看着账本,随后用手帕用力擦干净,丢在地上。 …… 小奴隶一路跑回偏殿,在门口遇到了霖岚。 他身上带着冷霜,早已恭候多时,抬起的眸中幽深冰冷。 “少主让你来的?” 小奴隶不说话,仍旧一脸天真地耸着眉。手上胡乱比划着手语,表示自己听不懂。 霖岚拧着眉,脸上难得有些温怒,“我知道你听得懂,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不要把多年布局前功尽弃。” 小奴隶终于不装了,他沉下神色,嘴角勾起嗜血的笑,声音低哑如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霖岚,你办事不力已经让少主非常生气了,如今还阻拦我的路,就不怕少主怪罪下来吗?” 霖岚皱眉,“青诀没你们想得那么蠢。她连齐陵都舍得送出去,你以为她会在意一个赝品?” “你还能有我懂女人的心思?”小奴隶舔了舔唇角,自信狂妄道:“齐陵不听话被送走是早晚的事,我和他可完全不一样……你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 -- 第66页 谈话不欢而散,霖岚心头结了一口闷气,不上不下堵得他难受。 他一边觉得青诀没那么蠢,不会落入圈套,一边又觉得她这么轻易就败了,那他之前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头痛欲裂,彻夜难眠。 他枕着那本《转生录》沉入梦中,再次梦到那天的漫天大火。 那是青雀宗被灭的前夕。 青诀躲在殿里绣着腰带,想送给齐陵做礼物。 她窝在椅子上,纤细的双腿搭在扶手上晃晃悠悠,手上被扎了几针,她疼得皱眉,含着手指报怨道:“怎么这么难绣?” 霖岚体贴道:“不如让底下人代劳。” “这怎么行,这可是我的心意。”她拿着只绣了一半的腰带给他看,“怎么样?好不好看。” 她绣的祥云飞龙,手指扎了好多的洞。 好看,好看到让他眼睛发涩。 她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齐陵何德何能得她如此真心? 他蹲在她手边,用桌上的冰块帮她敷手,纤细柔软的触感让他生了怜惜之意。 “如果,齐公子有一天背叛你,你会如何?” 青诀不假思索:“他不会背叛我,我都和他说好了,等明年开春就成亲。” 霖岚沉默不语。 他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不要。 而后数万大军临门,烈火遍野。 她绣到一半的腰带落入火焰中,半月的心血瞬间烧成灰烬。 众人大喊着:“青诀已死。” 齐陵高兴到疯魔,青雀神像骤然倒下。 他心里好像也有什么随之烈火被吞噬干干净。 如果,他是说如果。 换了他是齐陵,能得青诀如此喜爱,只怕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了。 可他到底是个没人在意的下等人。 贪婪的人群闯入藏书阁,争抢秘法。 随后尖叫声传来,藏书阁变成了人间炼狱。数不清的鲜血溅到门窗上,染成一片红幕。 他看到邹子彦双目赤红,已肉身化魔。 她的徒弟竟为她入魔了…… 刺眼的光落进房中,天亮了。 霖岚睁开眼,拿出枕在身下的《转生录》,在冥冥之中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合四方之神,以灵魂为祭,便可扭转时空,重获新生。 或许梦里的并非预示,而是现实。 现在的青诀,很有可能已经死过一次。 他眼皮微跳,终于知道青诀带给他的不安是什么。她看他的眼神变得不再纯粹,藏了更多的东西。 如果他猜想的一切都是真的,青诀乃转生而来,那么她是否带着前世记忆? 为她殉葬的那四个人又是谁? “噔噔”,房门被人敲响,传来青黛的声音:“霖岚,你起来了没?宗主说要带那小奴隶出去玩,让你跟我们一起。” 霖岚将书藏在暗格之下,一听“小奴隶”便觉得不太对劲。 “宗主说要去哪没?” “她说要去人间的聊盛斋看看,顺便带他去买些新鲜玩意儿。” 不过才来几天,真就将青诀迷住了吗? 霖岚强忍着不适换衣出门,院中的车马已经备好。 院子里正在给千灵马整装出发,而青诀也牵出了她最喜欢的白驹。 她带着溜达了两圈,随后拉着小奴隶的手将他带到身前坐着,手把手教他怎么握缰绳。 “我今天教你骑马吧。”她抓住他的手,“手不要僵硬,放轻松一点。” 他尝试着拉着,白驹缓慢走了两步。 青诀夸他:“嗯,真不错。” 小奴隶笑得一脸开心,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青诀笑了笑,也不在意,驾马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被丢到了很差的榜,你们说我要不要周六周日日万卷死同行?(作者赌气) 答应我,不要养肥肥好吗←_← 第32章 她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毒 · 是夜, 乌云拢月。 邹子彦藏在隔板中已经许久,终于看到传说中盛老板慢慢走进屋中。 传闻他不修仙术,却能不老不死, 自有他的修炼之法。 今日就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盛如玉喜欢白色,椅子上铺着雪白的狐狸皮, 就连房中也是铺天盖地的白。 他坐在铜镜前, 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桃花眼中满含风情,他轻轻笑起来,风情万种, 雌雄莫辨。 他伸出柔软的手抚摸着盒子里的珍宝,因为太过愉悦,藏在衣袍下的尾巴忍不住摇晃着。 邹子彦屏气凝神,看到他身后的七条尾巴,基本已经确定这是九尾狐妖。 而且是死过两次的。 传闻狐妖有换脸之术, 只怕他这张脸也不是真的。 他从隔板中悄悄离开,微弱的气息泄露,还是被盛如玉发现了。 他撕破人皮,化作一只九尾狐。巨大的尾巴卷住木柱,朝着他挥来。 邹子彦翻身躲过, 转身一条狐狸尾巴正中他胸口, 将他整个人撞飞,他忍着疼痛站起来, 唤来焱兽, 骑着它迅速逃跑。 黑夜中看不清邹子彦的身影,等盛如玉化作人形过去查探之时, 只留下一滩血迹。 他伸手轻轻沾了一点鲜血含在嘴里,诡异地笑了。 在光怪陆离之下, 他不断变化面容,最后变回狐狸的脸,轻轻顺着自己的狐狸尾巴。 -- 第67页 …… 青诀骑着马带着小奴隶来到人间,千灵马隐去灵气,幻作普通的马。 她观察着周围的生意,边走边思量,“这人间是比修仙界有生机一些。” “凡人寿命短,可不得使劲折腾。”青黛无聊地踢着石头,忽然看见面人高兴地想买。 小奴隶扯着青诀的衣袖,指着旁边的面具,示意想要那个狐狸的。 “青黛,给他买。” 青黛气得鼓起腮帮子,买下面具递给青诀,她还亲自给小奴隶戴上。 一路走来,一路买。 小奴隶看什么都觉得好奇,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指指那个。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青诀大概能看懂他的意思。他喜欢的一切,青诀都会吩咐青黛买下。 看着越来越多的玩意儿,青黛不高兴地撅嘴,“我觉得他分走宗主对我的宠爱了。” 霖岚一言不发地从她身侧走过。 他不信青诀有这么蠢,他就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千灵马停在聊盛斋,青诀扶他下马。 阁内歌舞升平,众宾游玩取乐。 表面是弹琴奏曲,可实际看得久了就能看出内道,不过是另一类烟花之地。 一入门便有人迎接,领到二楼包间。看到坐在里面的盛如玉,青诀有些惊讶,“盛老板?” 盛如玉勾起笑,“青宗主,等你许久了。” 桌上备了美酒,屋中有人弹琴。青诀领着小奴隶入座,他有些拘谨,躲在青诀身后似乎很怕盛如玉。 “你怕我做什么?”盛如玉抬起媚眼,抽了一口烟嘴,吞云吐雾,“你现在是青宗主的人,我可不敢拿你怎样。” 青诀拍拍他的手,安抚他。小奴隶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安地坐下。 “盛老板知道我们要来?” “这人间遍布我的生意,青宗主一入人间,我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笑着给她倒酒,“这聊盛斋的酒有其独到之处,你一定要尝一尝。” 青诀尝了一口,那香味直往她喉咙里钻,让人忍不住想喝第二口。 脚边钻出两只灵宠,飞到她手边。 青诀身上有独特的香味,对灵宠有很强的吸引力,不一会儿其他灵宠也跟着跑来。 她伸手抚摸着,“盛老板确实会做生意,美曲美人,美酒美宠,人间极乐也不过如此。” “这人间的生意我已经做了很久,青宗主若是有兴趣,不妨闲聊几句。” “好啊。”青诀求之不得。 “人间用金银,和修仙界的灵石不同。想要打通其中的兑换渠道,就要从南峪城入手。那里用灵石兑换金银,为1石兑换90银,金银兑换灵石,为110银兑换1石。其中的差价,就是他赚取的费用。” 青诀摇晃着酒杯,“十分之一的收费,盛老板也能接受?” 盛如玉满不在意道:“我和他是老朋友了,收费自然不同。” 难怪,能把人间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楼下小厮上楼,在盛如玉耳边耳语了几句。他放下酒杯起身,“青宗主,失陪了。昨夜有个贼人偷袭我,害我没睡好耽误了事,我现在要去处理事情,失陪了。” 青诀点头,“那盛老板快去吧。” 盛如玉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异样,收起怀疑的视线,笑着离去。 青诀放下酒杯,已经感觉这酒有些不对劲,就连房间里的香味也很古怪。 她屏气凝神,用灵力抵抗。 身旁的小奴隶喝了两杯酒昏昏沉沉,靠在她身上,迷茫地看着她。 随后傻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青诀没拒绝。 他又大着胆子撑着桌子起身,慢慢凑到她唇边。青诀侧头的一瞬间,门被推开了。 小奴隶不胜酒力倒在她怀中。 推开门的霖岚眼皮微跳,“宗主,是不是该回去了?” 冷风吹来,散去酒意。青诀轻轻抚摸着小奴隶的头发,俯身将他抱起。 小奴隶蜷缩在她怀中,喝得面色通红,像小猫一样蹭着她的脖子。 从霖岚身边路过时,他睁开狠戾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阻拦。 回到青雀宗,买的新奇玩意儿堆满了青雀殿。 小奴隶坐在其中,每样都要拿起来看看,一会儿给青诀看锣鼓,一会儿给青诀看纸鸢,东西扔得乱糟糟的,甚至打扰到青诀看账本,青诀也不介意。 她甚至还会停下笔陪他一起玩。 门口的青黛嘴耸得老高,“我伤心了,我回去了。” 留下一脸沉思的霖岚。 他真看不懂青诀,她到底想要什么? 难道是真的被迷住了? 还是说,齐陵走后她后悔了。 百炼殿冷冷清清,平日里除了打扫的弟子几乎不会有旁人。 邹子彦受了很重的伤,他不敢惊动其他人。一个人咬牙上药,咬住绷带系紧。 “少主!”青黛冲进他殿里,“你快管管那小奴隶吧!” 邹子彦立马陇上衣衫,将地上的血衣踹进床下。 青黛冲进房间,满脸写着不高兴,“他现在天天黏着宗主,霸占着青雀殿,整天要着要那的,我一碰他就倒地上,宗主还以为我在欺负他!宗主现在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了,霖岚也不管管,少主你不能不管啊!” -- 第68页 邹子彦本来胸口就疼,她还要来刺激他。 他捂住伤口,咳嗽了两声,口中有血腥味,他轻轻擦去。 “少主,你生病了?” “我没事。”他掩住血腥,想起那小奴隶的事皱了眉。 聊盛斋的老板是只九尾狐,那奴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他管不了,但有人能管。 “你去炼丹房找楚经秋,他有办法对付。” 青黛赶紧去找楚经秋,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他一遍。 楚经秋听完拳头都硬了,手指扳得咔嚓作响。小狐狸精?他最喜欢对付小狐狸精了。 青雀殿,青诀在看账本,小奴隶趴在毯子上一边吃糖饼,一边练字。 今天教他写的是青诀的名字,因为简单,他很快就学会了,甚至比自己得名字还写得好。 后面写着写着又慢慢不成样,变成了鬼画符,怎么也写不回去了。 他求助地看着青诀,耸着小眉。 青诀又帮他写了一个模板,让他照着写。 她对他是真的有耐心,小奴隶偏着头沉思,说实话还是第一次见对奴隶这么好的人。 他之前也是奴隶出身,生而为奴,什么样的残忍都见过。后来遇到少主,解下他的项圈,给了他新的身份。 为了报答他,小奴隶重新戴上项环,帮他做一件事:潜伏在青诀身边,扰乱她的视线。 现在看来,好像很成功。 小奴隶甜甜地笑着,跪在她身边,还想靠在她身上睡觉。 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将他提了起来。 “哟,哪来的小东西?”楚经秋挑着眉。 以他多年看人的眼光,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楚经秋把他放到一边,坐在青诀身后的椅子上。 小奴隶害怕地想抓住青诀的衣袖求保护,被他一脚蹬住,居高临下地瞅着他,“青诀,你眼光真是越来越差 ,这么个丑玩意儿还留在身边?” 奴隶脸色一僵,立马委委屈屈地缩着身体。小声呜咽。 青诀笑出了声,“你来做什么?” “他们说你在殿里藏了个宝贝,我来看看到底有多宝贝,结果就这么个东西?” 楚经秋一脸嫌弃,踩着他肩头将他踹远了点。 小奴隶立马顺势倒在地上,捂住肋骨,好像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躲在桌边上呜呜叫。 青诀正要说他,楚经秋又起身将他提了起来,“哟,受伤了?我给你看看。” 他一把掀起奴隶的衣服,底下骨瘦如柴,纵横交错着陈年伤疤。 楚经秋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打算放过他,“这没青没肿的,你叫唤什么呢?” 他松开手,小奴隶爬到青诀手边,一脸惊恐。 楚经秋还蹲在他面前,笑嘻嘻捏住他下巴,还特意揉了揉他的脸,居然没发现易容的痕迹。 他还真长得跟齐陵一样? 小奴隶拼命闪躲,楚经秋却不打算放过他。他用力捏着他的下巴,今儿非要把他的狐狸皮剥下来。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 他捏得小奴隶眼泪汪汪,还恶劣地朝着他笑,“青诀,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就不要跟来历不明的奴隶混在一起了,太掉身份。” 小奴隶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他从小听的最多的就是这种话,奴隶在他们眼中没有人权,只是一堆烂肉。 可以随意践踏。 就在这时,青诀打了楚经秋的手。 “你别逗他了。” 她伸手将他拢到身边,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却隔绝了楚经秋的欺负。 小奴隶愣了一下,身后一片柔软。 楚经秋“嘶”了一声,见她这么护着,有些吃味:“你不会真要把他养身边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了?”楚经秋着急道:“以后我入赘进来,这青雀宗上上下下全部都和我有关系。” 青诀无语,看他一脸义正言辞,“你还是先把欠我的一百坛酒还了再说其他吧。” 楚经秋顿时泄气,“我那美白丹还没卖起来,那玩意儿见效慢,没几个人愿意愿意掏钱。你等我找几个免费试药的,有成效了那些人肯定一窝蜂来买。” “哦,所以你现在赔钱炼丹?” 楚经秋脸上一僵,“话也不能这么说……” 他盯着被她护住的小奴隶,一脸赌气,“你等我熬过这段时间,我带几千万聘礼来娶你!” 几千万。青诀翻了个白眼,继续看账本。 楚经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小奴隶乖乖呆在她身边,难得没有作妖。 门外的青黛看完战况,赶紧跑去告诉邹子彦,“少主,不得了了!楚少宗主也败下阵了。” 邹子彦捂住伤口,听她说完。 他强忍着疼痛,“我等会儿去找师父。你先回去吧。”正好和她说说九尾狐狸的事。 “那我回去了,你好好跟宗主说说,别被狐狸精迷住了。” 青黛离开,邹子彦服下止痛药调理内息。 灵力运转,修复经脉。 体内有一股力量隐隐要爆发,他强行压下去,喉咙又涌上一口腥甜。 比起外伤,更让他担忧是体内那股奇怪的力量,好像有什么怪物要在他身体里苏醒。 -- 第69页 他擦去鲜血,洗了一把冷水脸。 望着水波中格外陌生的自己,他拨开左眼皮,看到眼皮下藏着一条条黑色花纹,吓得赶紧把碎发拨下来挡住。 心思紊乱,惴惴不安。 邹子彦来到青雀宗,里面来了客人。 竟然是剑华宗的华夫人。 他连忙躲在门后,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 随即听到华夫人说:“……嫣儿好心邀请邹公子参加生日宴,还特地准备了新衣,结果听说那天邹公子态度敷衍,早早就离了场……” 原来是替她女儿算账来了。邹子彦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青诀,顿时皱眉,扒着门仔细听。 “……嫣儿是我手心的宝贝,还从来没人欺负得了她,那天生日宴邹公子不告而别,她哭了几天,现在都还郁郁寡欢,食不下咽,看得我心疼……” 剑华宗,果然不愧是第一宗门。 光看华夫人一身的高贵,气势压人,就挺名副其实。 青诀笑了笑,“夫人喝茶。” 身旁的霖岚给她们满上热茶,华夫人却没接。 华夫人已经有些不悦,她说了这么多青诀还是不懂,根本不像外面传的是个聪明人。 她挑明道:“邹公子是不是该登门道歉?好好哄哄我女儿,获得她原谅。” 青诀抿了一口茶,“你情我不愿之事,何错之有?” 华夫人抚着精致的发髻,听完她的话更不高兴了。 她用一种打量的眼神望着周围,语气蔑视:“青雀宗虽然曾经也是第一宗门,可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如今时代早已变化,剑华宗才是现在的第一宗门。我说句不好听的,我女儿喜欢邹公子,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还轮不到他来拒绝,青宗主您说呢?” 霖岚看向青诀,她一脸漫不经心,拨弄着茶杯,“华夫人,喝茶。” 华夫人皱眉,她一早就听说青雀殿的执事是奴隶出生,他奉的茶,她可不敢喝。 她的心思很好猜,霖岚一眼就看透了。 随后放下,叫了青黛上来。 青黛倒上的茶,华夫人总算喝了一口。 这般金贵矫情、扭捏作态,让青诀想起前世的华宗主。也是如此道貌岸然,明明就是贪图青雀宗的心法,还非得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 她笑了笑,“我徒弟是个本分人,从未有过攀龙附凤的心思,华夫人见谅。” 华夫人的脸色的更难看了,她觉得青诀完全是在拂她的面子,随即拔高了音量:“青宗主,我只是想让邹公子去赔礼道歉,给嫣儿一个交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 青诀任由她说,然后朝着角落里的小奴隶招了招手,“青寒,过来。” 小奴隶听话地来到她身边,脚踝上地铃铛“叮铃”作响,庄严的大殿充斥着靡靡之音。 华夫人瞬间变了脸色,“这人是奴隶?” “嗯,”青诀还让他坐在身侧,“有什么问题吗?” 趾高气昂的华夫人瞬间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她身份这般尊贵的人,居然跟奴隶坐在同一个桌子上? 青诀还问她,“夫人饿了吗?要不要留下用个饭?” 还吃什么饭,她光是呆在一个屋子里就已经觉得很窒息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堂堂青雀宗再怎么没落,也不至于跟奴隶一个桌子用饭吧? 她起先还想着,最近青雀宗声势浩大,嫣儿若真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看来,这般没规矩的人家还是少接触为妙,否则将来丢的可是剑华宗的脸。 华夫人连忙带着随从离开,半刻也不愿意留。 小奴隶自然也看出了华夫人的厌恶,他眼底闪过扭曲的恨意,却在青诀伸手拍他头的时候愣住了。 她的手……好温柔。 “别理她,跟我去吃饭吧。” 青诀带着小奴隶去用膳,撞见角落里的邹子彦,他着急地向她解释:“我不知道华夫人她……” “好了,”青诀也揉了揉他的头,“你也一起来吃饭。” 她拉着他的手,带他一起。 这场饭除了青黛,都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青诀今日拂了华夫人的面子,以她的性格,肯定要报复回来。 霖岚也在想华夫人的事。 他在青雀宗怎么说也算是受人尊敬,也没人因为他的身份说过难听的话。 今日见了华夫人,连他倒的水都不肯喝,难免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一些看法。 小奴隶也在想这件事,他最恨别人拿他身份说事,想起华夫人的扭捏姿态,就有些作呕。 余下的邹子彦心里揣着事,也没怎么吃。碗里突然多了一块鸡腿,青诀夹给他的,“多吃点。” 她也给小奴隶夹了一块,他愣在当场,看着邹子彦碗里的鸡腿,还有自己碗里的,突然觉得自己在她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青诀伸衣袖给他擦眼泪,“你怎么了?” 他扑到她怀里,把她紧紧抱住。 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邹子彦眼里都要冒出火了,这个赝品,他到底想干嘛! “咦,你们吃饭不叫我?” 楚经秋窜进屋子里,抓起桌子上的鸡腿就啃,还硬是钻到他们中间,把小奴隶给怼开。 -- 第70页 “哎呀,好好吃的鸡腿。”他一把勾住小奴隶的肩膀,装得一副亲昵模样:“来来来,好兄弟一起吃。” “你们慢慢吃。”青诀起身走了,邹子彦赶紧跟在她身后。 小奴隶委委屈屈地抱着碗。 青黛忙着抢鸡腿。 霖岚不动声色地吃饭,好像根本与他无关。本来也没关。 邹子彦追上青诀,跑得太急伤口有些疼,“师父,我有事跟你说。” 青诀看他身后没人,便拉他手,“跟我来灵泉。” 泉水里扑腾着热气,烟雾缭绕。青诀一进来,就要掀开他衣襟。 邹子彦有点懵,“师父?” “我看看你的伤。” 邹子彦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解开了他的衣襟。他胸口受了重创,内伤严重。 “师父怎么知道我受伤了?”他低头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就在他面前,让他有些心思恍惚,“我昨夜去了聊盛斋见了盛老板,不小心被他发现,中了一招……” 方才吃饭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再结合今天盛老板说的那些话,大概已经猜出了原因。 青诀将他按在石块上坐着,帮他处理伤口,“有发现什么吗?” “我看到盛如玉是一只披着人皮的九尾狐狸,已经断过两尾。狐妖有换脸之术,我怀疑那个小奴隶的脸,也是,嘶——” 青诀倒出伤药,轻轻抹在他胸口。 邹子彦疼得吸气。 一方面是真的疼,一方面是受发/情期影响,她一靠过来就感觉到气血翻涌。 她的手轻轻涂抹伤药,冰冰凉凉,每一下都让他心悸不已。 他别过头,根本不敢看她。 “师父,你小心那个奴隶,他说不定也是狐妖变的。” “我看过他的伤口,确实是奴隶无异。”青诀比他想象的还要从容镇定,“我正愁找不到地方下手他就送上门来,正好顺藤摸瓜,可以查一查他背后的人。” “他背后的人不是盛老板吗?” 青诀笑着摇头,“盛如玉只是个商人,他只会做买卖,不会掺和恩怨。这几天你帮我盯着他的生意,看看到底有哪些人在和他往来,幕后之人说不定就在其中。” 所以她是故意留下那个奴隶的? 堵在他心里那口气终于消散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被迷了眼?齐陵我都舍得送出去,又何况是区区一张脸。”她伸手勾起他脖子上的红绳,另一头是一块玉石。 “不就是一块玉吗?有什么好藏着的。” 邹子彦握在手中,假装很宝贝的样子,“师父你别看了。” “还别看了,你身上有什么我没看过。” 她拨开他的衣衫,倒吸一口凉气。 “你中了狐毒?” 他的肩上有几个血点,他根本就没注意。 那九尾狐击中他的时候,也顺势将毛发化作毒针,刺入了他的体内。 青诀将灵力推入他身体里,那几根毛发化作的毒针,已经顺着经脉游走到他的心窝附近,再晚一步就会要命。 “你忍着点。” 她扶住他的肩膀,用灵力驱赶毒针,让它逆着经脉逼出。 经脉行走,其中疼痛让人难以想象。 难怪会这么疼,原来是毒针在他体内游走。 那毒针就像狐狸一样狡猾,青诀废了很大的劲,才将它们逼到伤口处。 毒针仍旧扎着皮肉不肯出来,青诀俯身伸出舌头一卷,将冒头的毒针含在齿间拔出。 整整三根,一根也不少。 那轻柔的一卷,让邹子彦浑身绷紧。 他咽着干涸的喉咙,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了,冲破桎梏淹没了理智。 她吐掉毒针,俯身吸出体内残余的毒素。 柔软的唇落在他肩上,她的长发轻轻拂过,衣衫落在他腿间。 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伸手就能将她揽入怀中。 腰上忽然一紧,在她抬头疑惑的瞬间,邹子彦忽然起身将她抵在墙上。 赤红的双眼像发怒的野兽,他挣扎在理智和欲/望之间,伏在她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狐毒本淫,撞上发/情期。 意识溃散得一塌糊涂,仅存最后一丁点理智。 青诀被他捏疼了,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动弹不得,“你干什么?” 邹子彦也在这个瞬间恢复了清醒,这是他的师父,他怎么能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师父,我中毒了,你、你快走!” 他强迫自己松手,可是青诀刚退了两步,他又突然后悔。 从身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埋在她脖间。 青诀的气息也跟着乱了,“子彦,你中毒了。” “我知道。” 她温柔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毒,让他彻底迷失自己。 他将她转过来拱上她脖颈,克制得幸苦,又怕她看到自己的丑态,用力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别看我,我求你了……” 衣衫从他肩上滑落,他在她面前几乎半/裸。 他浑身滚烫如火,无意识地用唇摩挲着她的脖子,虽然丧失了理智,可手上力气却很大,高大的身躯将她圈在怀中整个笼罩。 这也是青诀第一次意识到,小徒弟是真的长大了。 她迟疑着伸手,想要不先把他打晕。 -- 第71页 他却抓住她的手,亲吻着手腕。 甚至是手心。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像俯拜神一样虔诚。 好、好痒。 青诀微微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从手上一直亲到她的肩膀,用力吸吮,吮出了红痕。 然后是脖子,下巴,最后是嘴唇。 青诀侧开了脸,在他手心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理不清刚才从她心口划过的心悸是什么,只觉得震惊盖过了所有的情绪,让她无从思考,只能抬手将他一掌劈晕。 邹子彦从她身上滑落,倒在她脚边。 她心乱如麻。 平日里行事果决,现在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中毒了,应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应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就假装是他产生了幻觉。 青诀俯身耗费了很大的灵力清除他体内的毒,其实直接吸出来事最省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刚才的事之后就觉得别扭,一丁点触碰都会让她胡思乱想。 她把他泡在温泉里,赶紧跑路。 泉水散发着热气,催散情/欲。 邹子彦醒来,脖子都要断了。 他扶住额头,脑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迷迷糊糊想起了刚才的事。 他把他师父给亲了。 艹!邹子彦急忙起身,穿上衣服往青雀殿跑。 他的头发都还在滴水,一路上想着自己要完蛋了,说不定还要被逐出宗门。 结果到了青诀跟前,她一脸淡定地看着他,“什么亲?亲什么亲?你亲谁了?” 邹子彦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他想说,她脖子上的红痕都还挂着。 她装得一脸镇定,低头看账本,“青黛快要冲击第七重,你替她护法吧。” “好。”邹子彦走到半路,才想起她看的账本都是倒的。 她为什么……要假装没发生过? 是怕尴尬吗? 邹子彦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又庆幸,又有一点小失落。 其实差一点就亲上了,但是她躲开了。 早知道没事,就该狠狠啃一口。 啊,不对。 这可是欺师灭祖的重罪。 想什么呢? …… 霖岚回到偏殿,被小奴隶半路拦住。 他脖子上帮着绷带,纤细的手腕翻转着匕首,眼底藏着诡异邪气的笑,“霖岚,你今天再三坏我好事,我将来一定会上报少主,让他对你做出处罚。” 霖岚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进屋。 匕首“嗖”的一声,扎在他门上。 小奴隶得意地挑衅他:“你做不到的,我都会做到。包括你得不到的人,我也会得到。” “你就睁大眼睛看着,谁才是失败者。” 霖岚沉默了很久,伸手将门上的匕首拔下来,扔回他手中。 “自作聪明。” 第二天一早,青雀宗就来了重要人。青诀亲自接待,霖岚在旁奉茶。 邹子彦往里面看了几眼,觉得眼熟,“那不是雷冥宗副宗主吗?” 青黛小声说:“好像上门催债来了,他们雷冥宗和剑华宗关系那么好,肯定是华夫人回去嚼了舌根子,雷冥宗才来针对我们……” 邹子彦皱眉,然后趁着霖岚出来换水,赶紧假装进去奉茶。 “……我记得和雷冥宗签订的借款,应该还没到期吧?”青诀正要端茶,一看是邹子彦在身边,像是被烫了一样松开手,“怎么也还有三个月才到时间。” 邹子彦盯着她脖子看,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领,虽然红痕已经散了,但还是怕被他看出蹊跷。 “三个月而已,青宗主不会差这点时间。” 青诀微笑,“不差时间,但差规矩。我这人做事死板,副宗主请见谅。” “我只是个帮人办事的,做事也比较死板。青宗主百般推脱,不会是拿不出来吧?” “雷冥宗这是看不起我吗?区区五百万有什么拿不出来?” “五百万宗主当然拿得出来。”副宗主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我听说,青雀宗在外的借款高达好几千万,我怕到时候青宗主真的拿不出来……” 青诀的笑意逐渐淡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她怕的不是五百万,而是那七千多万。一旦开了口子,就是一个无底洞,她现在还填不满。 就算再给她三个月,也难。 青诀沉默了。 邹子彦看出青诀的为难,他倒茶的时候故意手一歪,将茶水洒在那人身上。 副宗主立马站起来,“你干什么?” 邹子彦赶紧帮他擦,越擦越脏,“对不起,副宗主,我带你下去换衣服。” 也就是这个空挡,让青诀想到了办法。 她嘱咐青黛:“你现在去找楚经秋,就跟他说……” 副宗主换好衣服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青诀一改沉默,笑着给他倒茶,“副宗主有所不知,千机宗刚问我借了一大笔钱,我也不好意思不借,所以雷冥宗能不能再宽限个半年?等那边还给我了,马上给你们清账。” 什么跟什么?副宗主正要反驳,身后伸出一双手勾住他肩膀,“雷副宗主,好久不见。” 那人认出楚经秋,“楚少主怎么在这?” -- 第72页 “哎呀,说来话长啊。最近我爹投入了一个大项目,需要花很多的钱,我呢,跟青诀关系好,她就把钱借给我了。实在不好意思,江湖救急,等我这边有钱了,就还给青雀宗,青雀宗再还给你们,不会很久,也就半年。” “可是……” “难道我千机宗你还信不过吗?放心放心……” 他说着说着,就揽着人肩膀,把人给忽悠走了。 都说雷冥宗的人不聪明,看这副宗主也能看出来。 青诀端起茶,抬头看到邹子彦立马呛了水。 她心虚地拢了拢衣领。 邹子彦也没说什么,放下茶壶就走了。 那天的邹子彦很安静,安静到诡异,他做完该做的事就回到房间,早早睡下。 隔天起来,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剑华宗的华语嫣,头发被人给剃了。 青黛说起这事都笑抽了,她抓了一把果子,剥得到处都是,“我听别人说的,全剃了,一根都没给她留!关键人还没抓住。她现在在家里发疯,要死要活,华夫人也要疯了,现在整个剑华宗的人都在聘请医仙,求生发之术。” 青诀也笑了,华语嫣那蛮横的性格,希望她被剃了头发能安分点。 小奴隶听到华夫人受到惩罚,心里别提多痛快。就她的女儿矫情,弄哭了都要上门挑衅,这下头发都被剃完了,还不得哭死? 他靠在青诀手边,把剥好的果子喂到她嘴边,她半点嫌弃也没有,咬住吃下。 她的嘴唇碰到了他的手,好柔软。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一种满足感。舒服的日子过久了,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 “青黛,别吃了,把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收拾一下。” “去哪?” “玄天峰,百宗会入围赛开幕式。” “哦对,我差点忘了。”青黛拍拍手,赶紧下去收拾。 小奴隶愣了一下,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参赛,以为她要丢下自己赶紧抓住她的袖子。 温柔的手轻拍着他的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参加百宗会的宗门数不胜数,他想要传递消息将会变得非常容易。他用力点头,而后想到她这么信任自己,突然迟疑了一下。 “我怕你被人欺负,所以还是带上你吧。”她俯身看了看他的伤口,“还疼吗?” 鼻子突然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 他用力摇头,不疼。 青雀宗之事全部交给霖岚,青诀走之前,要求他每隔三天至少送一次账本核算。 青黛将车套上衍行兽,带上行囊,挑了几个随行的弟子。 青诀带着小奴隶上车,青黛坐对面,邹子彦驾车,阿灵也跟着跳进青诀怀中,一行人没做什么告别就出发了。 焱兽跟在后面步行,噬月兽老是去磨蹭对方的屁股,怎么喊都不听。后来把它们分开一前一后地走,才勉强老实了点。 霖岚站在高台上,默默目送着他们。 希望这场百宗会结束以后,一切谜团都可以迎刃而解。 衍行兽带着马车跑得飞快,小奴隶掀开帘子看着热闹非凡的玄天峰,好奇地伸着脑袋。 参加百宗会的宗门数不胜数,可真正能入围的仅有十六支队伍。 除上一届保送的八个宗门,剩下的上百个宗门,需要争夺剩下的八个名额,其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以往青雀宗从不参加这样的大赛,因为每一次都是输。 他没想到青诀年纪轻轻,竟然也有这样的魄力。他打量着外面的队伍,忽然看到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 那人骑着雪白的千灵马目不斜视,一身白衣昭昭,长剑透霜。 小奴隶眯起了眼睛。 那位就是,正主吗? 齐陵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他身上,回头看时帘子已经放下。 他好像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正侧着身子和旁人说话,看起来心情还挺好。 沉寂已久的心,突然开始跳动。 她怎么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码字把猫都丢门外了,化身无情打字机~ 明天继续! 第33章 喜欢我吗? · 都说万经宗的齐陵风华绝代、冷霜如剑。他都只是听说, 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是差距。 小奴隶放下帘子,突然变得不自信起来。 她曾经喜欢过那样耀眼的一个人,真的还会看上旁人吗? 青诀侧头看他, “害怕吗?” 他点点头,钻得更紧了。 他之前信誓旦旦, 以为青诀已是自己囊中之物, 现在还只是见了齐陵一眼,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她会不会一见到对方,就不再喜欢自己了? 不行, 她是他一个人的。 敛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青诀安慰他:“没事,你在我身边不用怕什么。” 衍行兽停下,目的地到了。 青黛起身掀起帘子,“宗主,到了。” 青诀弯腰下车, 一抬眼便看见数不清的宗门弟子聚在玄天峰脚下,穿着不同颜色的宗门服。 青雀宗为绿色,乍一出现还挺扎眼。 有几个小宗门已经开始窃窃私语:“青雀宗也来了?我没看错吧。” “这不是欺负人吗?谁打得过。” -- 第73页 “那也不一定,听说青雀宗早就不行了,这几年不参加百宗会就是为了藏拙, 你看他们参赛的都才三人……” 按照规定, 虽然比赛只能有三人上场,可实际上其他宗门都会带好几个替补, 以备不时之需。 而参加百宗会的条件也严苛, 要求必须达到筑基后期以上,百岁以内, 这两条规定就已经排除了绝大多数的人,青诀选来选去, 也就他们三人符合条件,干脆就什么替补都不要,直接杀穿对面。 青诀带领着队伍往前走,人群自动让开,最后露出一排白色的身影。 为首那人一身白衣束身,手握凌霜剑,寒风凌冽之下长发如丝、衣袂翩飞。 这让青诀想起那日他站在青峰山崖边说跳就跳、白衣练练的身姿。 齐陵这人,冷心冷情。 触碰不得。 一看到他邹子彦的心就拧紧了,他不怕那小奴隶,可他是真的怕青诀再见到齐陵。 曾经在青雀宗的一幕幕,他至今都还能回忆起,谁也不确定青诀会不会再疯一次。 小奴隶也感觉到了危机,抱紧青诀的手臂。内心被嫉妒占领,为什么这人光是一个背影,都能让他如此惶恐? 青诀认出了齐陵,却没有停下脚步。 她带着自己人大步走过去。 她一靠近,齐陵体内的血契就对她做出了反应。他回过头,正好青诀从他身侧走过。 她目不斜视,自带宗主威严。 走到一半,还回头朝着他礼貌地笑了笑,就好像两人之间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齐陵抬眸,看到她身边的小奴隶。 一副上不了台面的狐媚模样,顶着那张和他七八分相似的脸,脚下踩着叮当作响的铃铛,在庄严肃静的玄天峰下响彻靡靡之音,他依偎在她身侧,媚眼如丝,还回头朝他露出挑衅的笑。 齐陵停下脚步,蹙紧了眉。 他没想到青诀会去找一个奴隶当替身,还带着他参加这么重要的比赛。 她就不怕沦为笑柄吗? 还是说就是故意带来刺激他? 不光他这样想,周围的所有人都这样想。 他们都觉得青诀是因爱生恨,送齐陵去死,结果齐陵没死成。 她求而不得,只能去找一个相似的替身,慰藉相思之苦,又或者说,故意带来羞辱齐陵,还是想让他回到身边。 不过青诀有没有沦为笑柄另说,她把替身奴隶带来,那万经宗的少主是肯定沦为笑柄了。 “差点忘了,齐陵以前做过青诀的男宠。” “看着清风霁月,实际底子里早就脏了。” “不过他也是真的惨,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重新站起来,结果青诀还带替身来羞辱她……” 万经宗的弟子听着周围的污言秽语,早就怒火攻心,一把拔出长剑。 “阿修。”齐陵出声阻止。 不光是外宗的人,就连他们内宗都出现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少主做的,别人还说不得了?” 阿修愤怒抓住那人的衣领,“少主当初被送去青雀宗,也是为了万经宗!” “别说什么为了万经宗,他弑父杀兄难道也是为了万经宗吗?他就是为了他自己!” “长老都说此事为拨乱反正,你敢胡言乱语?” “若非他拥有上阳血脉,长老怎会……” “够了。”齐陵冷下声音,侧身道:“不想参加比赛就回去,我不留心怀异心之人。” 虽然齐万山已死,可长老还并未册封他为一宗之主。他只有获得此次入围赛的胜利,才有资格坐上宗主之位。 为了娘和小妹,他必须要坐上那个位置。 各门各派之人在短短一天,全部聚集在玄天峰下,街道里人山人海。 青雀宗来得还算早,住到了比较好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完坐下用晚膳,都还能听到来晚的宗门扯着大嗓子吼:“什么?还剩一间房?那我这几十个弟子今晚睡在哪?” 青诀一看,浩浩荡荡还真有几十个弟子。这是没见过世面,带弟子出来见世面了吗? “房间肯定是没了,您出门左转,去隔壁那家吧。” “其他家我全都问过了!说是楼道都住满了!” “那没办法,您爱住不住。今儿个是什么情况您也清楚,玄天峰今天的人是最多的,你只有等明天有人输完回家,许是能空出几间房。”老板拨弄着算盘,就要找人把他们轰出去。 那人连忙服软,“我住我住!” 青黛吃着大包子,一脸庆幸,“还好来得早。” 他们几人定下了六间房,他们四人各自一间,剩下两间房其他弟子分着睡都绰绰有余。 小奴隶却有些不高兴,他还以为能和青诀睡一间呢。他坐在她身边,肆无忌惮地抱着她的手臂,享受她给自己夹菜的殊荣,眼角忽然瞥见一群白衣。 齐陵带着弟子下来用膳,位置就坐在隔壁桌。 周围的讨论声,又开始围着他们。 青诀突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的比赛打起精神。” 小奴隶故意起身,假装头晕。 青诀扶住他,声音如水温柔:“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他委屈点头,我见犹怜的模样。 青诀见状,扶着他上楼休息。 -- 第74页 齐陵目不斜视,眼尾捕捉到一袭青色,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周围的声音愈演愈烈:“不过是一个奴隶,至于这么宝贝吗?” “你不懂,奴隶有奴隶的好处,不然你们说怎么会有那么多仙友被狐媚子给迷住?何况他还长着跟齐陵一样的脸,其中那个乐趣你们想都想不到……” 筷子停在嘴边,齐陵已是食难下咽。 她好歹也是青雀宗宗主,怎么自甘堕落,和一个奴隶厮混? 尽管他已经告诉过自己要克制、要忍耐,可是见到那个奴隶的瞬间,总会想起那日大殿之上的荒唐,她面带桃色,在脚边藏着一个少年,将庄严神圣的大殿染上靡靡之色。 难怪迫不及待地送他去死,原来是已经找到了替代品。说什么喜欢他,其实就是喜欢他这张脸,肤浅得让人恶心。 齐陵上楼关上房门,强忍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他一拳打在墙上,想到那个只是贪图美貌的青诀,便觉得可恨。 更恨的是自己,为什么相信她的谎言? 他以为什么都是假的,至少喜欢是真的。 结果全是假的。 对面的窗户忽然打开,传来青诀的声音:“你就在我房里休息吧,多通风,会舒服点。” 她打开窗,看到对面的齐陵也愣住了。 她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一间,结果窗户是正对的? 身后伸出一双柔软的手,抱住她的腰,小奴隶靠在她肩膀上求安慰。抬眼对上齐陵冰冷的眼神,他挑起眉毛,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随后低头在青诀的脸上亲了一下,略带挑衅地看向齐陵。 她喜欢你又如何?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我。 “别闹。”青诀赶紧把窗户关上。 窗户一关上,齐陵险些绷不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倒也罢了,现在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恶心人。 他捂住心窝,血脉疼得突突跳。 一想到她和那人曾亲密到密不可分,便有股血气直冲头顶。 青诀被小奴隶缠得不行,还在绞尽脑汁找借口,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门一打开,就是齐陵冰冷的侧脸,“来顶楼,谈谈。” 青诀本来不想去,小奴隶忽然抓住她的衣袖,现在不走只怕是脱不了身了。她扯下他的手,哄他:“我去去就回。” 被拒绝的小奴隶,沉下嫉妒到扭曲的神色。她还没有忘记他吗?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吗?对他的所有好,都只是因为那个人吗? 他忍不住尾随其后。 青诀来到顶楼,入眼便是齐陵的背影。 冷风吹乱他的长发,白衣如练,他身上总是带着冷清的碎裂感,让人忍不住想怜惜他。 但是青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已经不敢再去怜惜他了。 “你想谈什么?” 齐陵没有回头,他怕一看到她就会忍不住想起以前那些事情,忍耐和克制会瞬间崩溃,“你我之间,应该是两清了,我希望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去打扰对方的生活。” 他害过她,她也利用过他,就当是两清了吧。 青诀点头,“行。” “所以那个奴隶,你打算什么时候送走?” 嗯?青诀不解,“我为何要送走?” 齐陵皱眉,难掩声音里的厌恶,“你不嫌丢人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丢人?” “你不嫌丢人,我嫌恶心。”齐陵握紧栏杆,强压怒火,“青诀,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万经宗也要参加百宗会,所以故意带着他来恶心我?既然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结束了,那你就把他送走,我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藏在阴暗中的小奴隶,指甲都陷进了柱子里。他根本没想过青诀带自己一起,竟然是为了刺激正主? 青诀听完,却笑了。 她留下小奴隶完全不是因为那张脸,她是为了拔出背后之人。 现在送走,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我带他来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打算要送走。如果齐公子觉得污了你的眼,那就自戳双眼,眼不见为净好了。”她说完直接就转身走了,还遇到愣在当场的小奴隶。 她伸手将他扶起来,安慰他:“别怕,谁也不能让你走。” 小奴隶感动地扑进她怀中。 他还以为…… 看着青诀和那人相拥离开的身影,齐陵一掌震碎了栏杆。他握紧凌霜剑想让自己冷静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拿剑的手都气得发抖。 荒唐,太荒唐了!她怎么敢! “少主?”阿修上来看他,“你没事吧?我刚刚看到……那个人下去了。” 齐陵撑着栏杆,闭上眼睛平复心情。 “我没事。” “少主,是不是弟子们胡说话让你不高兴了?我这就下去教训他们!” “别惹事,好好准备明天的比赛。” 阿修忍住,“……是。” 第二天,天色微亮。 各宗门开始准备登上玄天峰,进行第一天的比赛。青雀宗出发得比较晚,等到场时前面已人山人海。 开幕式早已开始,察管会会长上前致辞,上七宗位列就绪,剑华宗作为第一宗门理所当然坐在正位,那一身盛气凌人、目中无人,叫人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头发长出来了没? -- 第75页 青黛踮着脚看热闹,非要拉着邹子彦的衣袖问他:“我看到盛柳宗也来了,小公子怎么没跟着一起?” “我怎么知道。” 邹子彦懒得理她,一心听规则。 规则也很简单,由各位宗主依次抽签,两两对决,赢者晋级,输者淘汰。 而青雀宗是踩着最后的点报名的,怎么抽也轮不到他们。 正说着,台上突然传来:“铁锤宗对阵青雀宗。” 邹子彦愣住,“这铁锤宗实力不差,怎么上来就抽到他们了?” 青诀观察到铁锤宗宗主往剑华宗地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剑华宗这么大一个宗门为什么要对付一个没落的宗门?难不成这剑华宗惧怕青雀宗,所以使了绊子? 抽签完毕,穿云箭响过,比赛正式开始。 青雀宗对阵铁锤宗。比赛为一对一车轮赛,双方各派出三人,直到一方战败为止。 看着对面挥动的大锤,青黛一脸不屑,“这种水平,我上去能一个打三个。” 青诀正有此意,“好啊,那你去吧。”这招就叫做,以莽治莽。 青黛还真就去了,打架她没怕过谁。她飞身上台,召唤出巨青蟒,加以强化。 本就巨大的蟒蛇,瞬间庞大数倍,青黛落在它头顶,眼中流转着金色的光芒。 对面的铁锤宗全部都被吓懵了,台上的弟子更是被巨青蟒一个尾巴就甩到了台下。 这这这还有继续打的必要吗? 第二个、第三个,依旧如此。锣鼓敲定,“青雀宗,胜!” 青黛拍了拍手,得意回到青诀身边。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都说青雀宗的大护法真不愧为大护法,实力竟是恐怖如斯。 青诀却批评了她:“一来就把灵力用完了,碰到用脑子的,你这不是输定了。” 青黛不服气,“那铁锤宗的人,一看就不像是有脑子的!” 铁锤宗:???有被冒犯到。 下午的抽签,又抽到了不好对付的天音宗。 天音宗功法变幻莫测,不好对付。青诀派了邹子彦上场,依旧是一串三,三场全胜。 看赛的人忍不住赞赏,“邹仙友是真的厉害,青雀宗捡到宝了。” “可不是,这比赛看得我头皮发麻。” 邹子彦回到青诀身边,听到周围的议论声,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青诀一脸得意,好像在说:我的徒弟当然厉害了。 她得意的样子,真好看。 邹子彦就想着,后面的比赛他全都要赢,还想看她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 第一天比赛结束,已淘汰四分之一的宗门。回到住处,已经好多宗门都收拾了东西灰溜溜回家,先前还拥挤的房间,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尤其是那个带了几十个弟子的小宗门,当天晚上就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 青黛非得看人家的笑话,青诀笑着喝茶。那天晚上还收到了几十封长老们传来的信,她这边一参加比赛,那边肯定会发现她冒充签名的事。 她想着也不是什么好话,看都没看一眼,全给烧了。 “今天幸苦了,带你们喝酒庆祝下。” 青黛高兴地跳起来,“好耶!” 青诀买了几坛好酒,只带了青黛和邹子彦。小奴隶想一起来,被她以身体不好为由推拒,只能回房间里睡觉。 月色照耀在顶楼,青黛喝得醉醺醺,抱着栏杆不撒手,嚷嚷着:“我要一个打十个!” 青诀笑,“比赛总共才三个人,你上哪打十个?” “不要嘛,我就要打十个!”青黛挥着手,嚣张地不行,“我连替补一起打,连他们宗主一起打!” 她发完酒疯,又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她一喝酒就如此,青诀早已习惯。 反而是邹子彦一喝酒就安安静静,怂搭着头,闷在角落里不吭声。 “比赛赢了还不开心吗?” 邹子彦有些没听清,他抬起头,面色一片潮红,“嗯?” 青诀觉得很可爱,就捏了捏他的脸。 可是这一捏就出事了,邹子彦酒壮怂人胆,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肌肤相触,又让青诀回忆起那天灵泉发生的事。她像是被烫了一样抽回手,邹子彦却抓得更紧了。 “你喝醉了吗?” 邹子彦没有醉,可是一听她的声音就醉得不行,强压在体内的灼热上涌,足以冲散一切理智。 他低头亲吻她的手心,还有手腕。 青诀怕吵醒青黛,没敢出声。而后被他拽着,强行坐到他身边。 “子彦,你喝醉了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轻轻抚摸着她纤细的脖子。青诀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 手上的力气很大,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瞬间换了位置,她被他抱着靠在栏杆上。 他俯身亲在她脖子上,越亲越用力,就像入魔一样将她搂在怀中,亲着吮着,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亲了好多印子。 有些事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有过一次,第二次会更加难以自抑。 邹子彦没有完全醉,却希望自己已经醉了。 因为只有不清醒的时候可以碰碰她,清醒之后,又得敬而远之。 看着她宠溺旁人,看着她和老情人见面。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只能拼命压制着内心的魔鬼。 -- 第76页 可是压制得久了,欲/望并不会消失,只会更加猛烈得反弹。 他睁开猩红的双眼,像丛林中苏醒的野兽,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他一把捂住她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鬼样子。 看着她微张的唇,凌乱的发。心里竟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她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自己呢? 而后这种想法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在她心里蔓延。 邹子彦轻轻抚摸着她的唇,陷入茫然。就像是一个执念,明知道会死得很惨,仍旧奋不顾身,以身殉她。 就像梦里那样…… 他低头触碰的瞬间,青诀抬手将他打晕。 邹子彦落在她怀中,她伸手将他抱住,随后立马扒开他身上的衣服,查看伤口。 果然不出她所料,狐毒又复发了。 这毒怎么这么难缠?上次明明用灵力清理得差不多,竟然没过多久又生了出来。 她屏气凝神,用灵力将他体内得毒素凝聚,然后俯身用嘴唇将毒吸出来。 齐陵来到顶楼,便看到这样一幕。 她伸手将衣衫凌乱的少年揽在怀中,温柔地拂开长发,低头亲在他肩膀上。 顶楼太过昏暗,根本就看不清那人是谁,只看到衣衫散落,皮肤在黑夜中白赤赤一片。 他浑身怔住,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 青诀也发现了异样的视线,立马掀起宽大的衣袖,挡住怀中的人。 抬头对上齐陵的视线,她用力皱眉,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敌意,似乎在护着那人。 她在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过去。 齐陵退后两步,找回理智后转身就走。 可是方才的一幕就像魔咒一样回荡在他脑中。她将人掩在怀中,一副爱护的姿态。 她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谁都可以上去的顶楼,和一个奴隶……? 齐陵差点踩空摔到楼下,他用力捏到指节作响,仍旧掩不住愤怒之下的心酸。 猜想和亲眼看到,完全是两码事。前者还能骗骗自己,她不过逢场作戏,想刺激他而已。后者已是将真相摆在他面前,无法再自欺欺人。 她和那个奴隶,他们真的…… 真的…… 齐陵扶住门框,气得眼前发晕。 他们真的已经亲密到如此了吗? 已经到了可以旁若无人的地步了吗? 一次大殿,一次顶楼,丝毫不掩饰。 恨不得昭告天下。她和一个奴隶在一起了,她竟然和一个奴隶在一起? 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一个被她厌弃之后,推出去送死的男宠? 一个从来没有喜欢过,只欺骗过、利用过的可怜虫? 齐陵捏碎门框,木屑全部扎进肉里。 他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鲜血从手掌中不断滴落,反而缓解了压抑在心里的愤怒。 他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去想。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她和谁在一起都和他没有关系。只要熬到百宗会结束,就再也不用看到她。 他喘着气,将木屑一根根拔出,尖锐的疼痛反而让他好受了很多。 “少主,”阿修担心地看着他,“你手受伤了?那明天的比赛怎么办?” 齐陵闭上眼睛,真觉得自己昏了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赢,其他都不重要。 “不碍事,把药给我。” 第二天的比赛继续进行,因为青雀宗胜得太快,排名上去,拥有抽签权。 青诀心想,这下剑华宗做不了假了吧? 结果一抽,是很厉害的玉山宗,青雀宗有惊无险地胜了。 下午再一抽,是更厉害的鬼符宗。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种子选手都要被她抽光了。 抽完签下来,青黛小声道:“宗主,我觉得你下次抽签的时候,可以用天山水洗个手。” 青诀:?你礼貌吗? 比赛很快就开始,因为做好了一场硬仗的准备,青诀先派了青黛上去探探虚实。 看着台上的对决,她轻轻皱眉,“青黛是肯定要输的,鬼符宗诡计多端、擅长阴招,正是青黛的克星。等会儿你上去记得先保存实力,等他露出破绽再给他致命一击……” 邹子彦点头,看到青黛果然第一场就败了,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上场后,前两轮比赛有惊无险地赢了。 邹子彦轻轻抚摸着焱兽的毛发,谨记青诀的交代,保存实力,迎接下一个对手。 身后传来惊呼,青诀不明所以地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竟是万经宗的比赛。 比赛进行到最关键的第三轮,齐陵胜了两个,这是第三个对手。 手上的绷带不断地滴血,他索性将绷带扔掉,用受伤的掌心紧握凌霜剑,鲜血顺着剑身滴漏。 台下传来惊呼声,他却一脸冷若冰霜,仿佛不知道疼痛。 一剑动云霄,血光四溅。 齐陵又赢了。 “赢了赢了!”青黛拽住她,“少主又赢了。” 邹子彦也是一串三赢下比赛。可是当他回头寻找她赞赏的目光时,却发现她一直在看齐陵的比赛。 少年的目光逐渐失落,他透过青诀的肩膀,看到冷若冰霜的齐陵。他也正往这边看过来,三人奇妙地连成一条线。 -- 第77页 “今天又赢了,我带你们去庆祝吧。”青诀也高兴,但是想起昨晚的事连忙道:“不能喝酒。” 邹子彦下意识往她脖子上看去,她已经用灵力消除了红印,可他还是清晰地记得昨晚的一切。 包括,昏迷后的也知道。 他被她打的时候并没有晕,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只能顺势倒下。 以为她最多就是把他送回去让他自生自灭,结果她却扒开他的衣服,低头帮他趋毒。 她的手很温柔,轻轻拂过脖颈。 他甚至想过,这可能是他臆想的梦。 因为太美好,太柔软,太温柔。 把他的心都揉捏得软软的。 他耳根微微红了,跟在她身后闷闷的没说话。 青黛却兴奋得不行,蹦跳着说:“我们去吃大餐吧!不叫那个小奴隶!就我们三个!” 他们上玄天峰一直都没有带小奴隶,青诀借口他身体弱不让他跟着,其实就是为了给他制造机会,让他和那头的人取得联系,时间久了就会漏出破绽。 青诀欣然同意,“行,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想吃!” 和那边热热闹闹相比的,是气氛压抑的万经宗。 凌霜剑放在身侧,齐陵一言不发地包扎伤口,经过方才的比赛伤口已经完全溃烂。 阿修气不过,骂面前那两人:“你们两个为什么临阵脱逃?明明知道少主受伤了,不宜久战,还借口逃脱,你们知不知道刚才的比赛差一点就输了?” 弟子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输了就输了呗,对我们又没影响。” “就是,他想当宗主,怎么能依靠我们呢?”队内怨声载道,所有人都不服他。 “阿修,”齐陵叫住他,“你准备下,明天的比赛你替他。” 宗里立马有人嗤笑,“阿修上去打得过谁?” “能不能打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怀有异心。”齐陵握住凌霜剑起身,目光凛冽,“不忠诚之人我一个都不会留,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阿修跟着他离开。 身后弟子小声道:“我有点怕了,万一他真的上位了怎么办……” “要不然还是适可而止吧。” 小奴隶见四下无人,将信用灵雀送出。送出手又后悔了,赶紧将灵雀唤回,把信撕毁。 要不,过几天再送? 他来到青诀房间本来想翻找些东西,听到有人上楼,带头的竟是齐陵。 他心生一计,故意将门半掩,随后半脱半就地坐在铜镜前,假装刚起床梳头发。 齐陵走到门口,果然顿了一下。 小奴隶透过铜镜看到齐陵冰冷的脸,得意地笑了。 他对着铜镜,轻轻抚摸自己的脸。 还真是长得好看,哪怕只是一个赝品,也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 或许,他应该主动进一步。 青诀一行人还在外面吃饭,青黛嘴馋,足足点了三十多个菜,吃得肚子圆圆才作罢。 她满足地拍着肚子,看到新上的甜点,后悔没留着点肚子。 青诀吃得文雅,邹子彦吃得安静。 时不时聊点家常的话题,他们三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相处起来并不拘谨。 甚至说到青栾的事,青黛也是大大咧咧、毫不避讳:“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前宗主以前也养了一个奴隶当男宠,虽然死得早,我也没见过,但是听底下人嚼过舌根子……” 邹子彦看向青诀,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当年长老们总说青栾桀骜不驯、目无尊长,其实也有养奴隶这事在里面。现在青诀也跟着养了个奴隶在身边,指不定那几个老头要怎么闹。 青诀却不在意,“没事,他们骂了我母上一辈子,现在估计骂不动了。” “宗主你还真是,比前宗主还无所谓。”青黛打了个饱嗝,她虽然看起来心智没开,但其实比青诀还年长几岁,很多事她都是知道的,“你要是觉得那几个老头念得你烦,你给我说,我回去后天天骚扰他们,让他们烦不胜烦!” 青诀笑了,奖励她一个鸡腿。 她不开心道:“宗主,我吃不下了!” “行,那就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青诀回到房中,把门关上才发现没对劲。 她转身一个香软的身子就扑入她怀中,胡乱亲吻她的侧脸。青诀伸手将他捉住,神色微微冷下,“青寒,你怎么在我房中?” 他想她了,想留下来。她却捉住他胡乱的手,冷声道:“别闹。” 她动怒了,小奴隶心思乱颤。 他竟然很害怕惹怒了她,再也不理会自己,连忙松了手。 第二天的比赛确实是一场恶战,所剩队伍仅有三十二人,争夺最后的八个名额。 这意味着青雀宗至少要赢下两场,而且每一场的对手都不会很好对付。 青诀一抽,果不其然,抽到了很强的队伍:炼体宗。 她往那边看去,炼体宗的弟子抖了抖大块头,跺跺地都要震上一震。 “青黛,这场比赛你不要硬碰硬,打不过就退,不要受伤,保持状态迎接最后一场。” 青黛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一上台就上头了。她和炼体宗弟子大战几十个回合,每次都被对方躲了过去,一气之下露了破绽,对面瞬移到她身后,一掌将她重伤。 -- 第78页 炼体宗的一掌,可催筋断骨。 青黛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晕厥过去。 身后的弟子连忙将她扶住送医,青诀也跟去查探她的伤势,剩下的只能靠邹子彦。 她走之前跟他交代:“注意防守,对方会瞬移。” 邹子彦点头,他转身上台,面对炼体宗强悍的气势,仍旧无畏无惧。 手中结印,灵力四转。 在强大的威压下,巨大的焱兽横空出世。 一声怒吼,竟压制得对面抬不起手。 这、这就是极具天赋的天才吗? 几招之下,对面被打得溃不成军,直接滚下台子。 第二位弟子上台前,领队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在速战速决,说明这招消耗灵力巨大,拖住他就赢了。” 弟子点头,从容不迫地上台。 青诀安置好青黛,就立即赶往赛场。 结果收摊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妙,结果看到对面炼体宗的弟子被揍得鼻青脸肿,躺底哀嚎,“哎哟!好疼啊,那人到底是什么怪胎?呜呜为什么这么厉害……” “师父。”邹子彦站在她身后,一身毫发无损。 青诀吃惊,“你这么快就赢了?” 他点头,“我怕你担心,就只好速战速决。青黛的伤没事吧?” 青黛的伤说轻不轻,毕竟是炼体宗的一掌。说重也不重,毕竟青黛皮糙肉厚的,恢复起来可快了。 但是下午的比赛她肯定是参加不了。 她抱着青诀的腿痛哭流涕,“宗主,我对不起你,下午的比赛就交给你们了……” “没事,手气应该不会这么差了。” 结果下午一抽,哦豁,是更更更厉害的魅影宗。 传闻魅影宗有其独特的心术,可使人陷入幻境,无法自拔,而在安乐中死去。 青诀突然觉得,青黛不参加也是好事。 毕竟她去也是送人头。 他们师徒二人只零零地站在这边,那边是清一色的粉衣美人,都娇笑着望着他们。 别说,还真是养眼。不知道她那未经过人世的徒弟扛得住不? “子彦,要不我上算了?” 邹子彦已经在热身,“我去吧。” 他带着焱兽上台,面对娇小的姑娘,他也没有轻敌之意。 对方巧笑着,忽然消失在他面前,银铃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人,是不可能突然消失的。 这是幻术。 邹子彦闭上眼睛,静心聆听,很快就找准她的方位出击。 姑娘被迫解开幻术,躲开攻击。 她手上结印,很快又使出第二重幻术。 魅惑,她化作柔软的风,轻轻攀附在他身上,往他耳边吹媚风。 一般人只要有一瞬间的走神,就会陷入幻术中无法自拔。 她见他不动,以为得逞了,下一秒就被他抓住脖子,一把抓住用力惯在地上。 “你输了。” 姑娘不甘心地挣扎了一下,实在是力量悬殊只能认输。 换第二个人上场,她不着急出手,先围绕他转了两圈,打量着。 焱兽一出手,她立马跳开躲避。 就在这兜兜转转之间,周围的一切忽然没了声音。 邹子彦警惕,脚下化作花海,万里无垠,花香袭人。 他果然已经中了她的幻术。 好厉害,竟然连抬手的动作都没有,就布好了局。 既然已经中了幻术,就不能急。 邹子彦沉下心想破解之法,很快就找到她的破绽,瞬间结印,强化焱兽,一头撞碎幻术。 姑娘被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她下场之后,换上第三个人。 这个人,明显不好对付。 这是一场生死局,胜者晋级,败者落入尘埃。 她微笑着走上台,手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每一声都有蛊惑人心之效。 尤其是她的眼睛,像漩涡一样,看得久了,就会跌入其中…… 眼睛,对,不能看她的眼睛。 邹子彦反应过来之时,周围一片寂静。 连呼吸声都没有。 身后伸出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拨开他的长发,在他脖子上轻轻吮了一口。 “子彦,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跟基友说:为了码字我一整天都没有撸猫。 她说:为了撸猫我一整天都没有码字。 我:嗯???哪里不对? 第34章 她的唇好软 · 她的手和梦里一样温柔, 轻轻拂开他的头发,俯身在他脖间吸吮。 时间变得缓慢,所有感官都无比真实, 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从身体里流逝。 身体一点点变冷,又酥又麻, 动弹不得。 “子彦, 喜欢我吗?” 或许根本不需要幻境,只需要她的声音就足够让他沉迷不醒。 他伸手,指尖插入她的长发。 触碰到一片温热。 她的身体好香, 好软。他将她拽向自己,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魔鬼,情难自已地吻上她的唇。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喜欢青诀,从小就深深地喜欢。不管他如何自欺欺人、别扭难堪, 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不需要向谁去解释,也不需要跟谁交代。喜欢就是喜欢了,跟所有人无关。 -- 第79页 禁忌,在这一瞬间被打破。 无数的黑色烟雾从他身上涌出,诡异的花纹布满眼球。 周围的花海瞬间变成人间炼狱, 无数的火焰舔舐着青雀殿, 到处尸横遍野,血水染红衍水河。 他看到青诀站在千骷洞边, 任由身体坠落。 他飞扑过去抓住, 却根本就握不住她。 不——! 他眼睁睁看着,黑暗将她吞噬。 他眼中的悔恨变为疯狂, 他大笑着流出血泪,悲戚撼动天地。 魔气都涌入他身体中, 顷刻间肉身化魔。 他睁开黑色布满的眼睛。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台下的青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对手手铃轻晃,一声一声,如魔音入耳。 邹子彦就突然缴械投降。 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虽然焱兽还在身旁护着他,可是他再这么沉睡下去,肯定是必输无疑。 这就是魅影宗心法的最高奥义。让人沉迷于美好,毁灭于恐惧。 女子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一旦入境,还没人能解开她的秘术。她用灵力逼开焱兽,正准备发出最后一击。 沉睡的邹子彦忽然睁开猩红的双眼,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发丝狂舞,双目被墨染黑。 她痛苦地挣扎着,鲜血从嘴边流出。魅影宗见状不妙,赶紧敲锣投降。 可邹子彦,却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就连青诀也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喊他:“子彦!” 子彦——!声音穿过长长幽谷,空灵流转。 邹子彦猛然从幻境中惊醒,松开了手。 铜锣敲响,“青雀宗,胜——!” 女子痛苦倒地,一群粉色衣裳的弟子连忙围到她身边,“大师姐!你怎么样了?” “太过分!青雀宗欺人太盛!” “我去找他们算账!” 她喘息着摇头,示意她们不要轻举妄动。比赛本就是生死有命,怨不得别人。 邹子彦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在地。 身后一双柔软有力的手将他托住。 “子彦,”青诀有些担心,“你刚刚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从玄天峰下来,邹子彦就变得一言不发。 他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青诀死后,他化魔了。 随后用一百年的时间,将所有害过她的人,一个个屠尽。 天上地下,寻找复活之法。 他还用秘术重塑了她的肉/身,十里红妆厚娶,每天每夜抱着她的尸骸入睡,喃喃自语…… 世间唾弃他离经叛道,痛骂他欺师灭祖。 他翻翻手,就将世间变成炼狱,再也没有一个敢说此话的人。 这已经不是幻境,而是潜伏在他心里的魔。 就像那个梦一样,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子彦,”青诀的手一搭在他肩膀上,身体瞬间僵硬,“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思还在纠结,就听她说:“子彦,不要把心魔压在心里,你这样很容易误入歧途。玄天峰背后盛有天山水可驱除邪气,我带你去冷静下。” 师父她……看出来了吗? 邹子彦陷入纠结。 青诀和他想的完全事两码事。 因为前世邹子彦就因入魔停滞过修为,所以今世哪怕有一丁点兆头,她都会特别担心。 万里挑一的天才,可别毁在这里。 来到天山水前,瀑布飞流而下,池中乱石横生,有很强的隐蔽作用。 青诀废话不多说,“把衣服脱了。” 另一边的比赛还在继续,万经宗也抽中了特别不好对付的甲门宗。 第一位弟子贪生怕死,认输投降。 阿修很想帮他,但奈何实力有限。 而后齐陵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要面临对面完好无损的三人,想要晋级,就必须完成一串三。 而车轮赛有个最残忍的地方。 那就是当对方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只要前面的人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就能确保后面的人获胜。 台下的人,朝着台上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 这场比赛,只要赢了就能晋级。 每个人都想赢。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 瀑布声掩盖了邹子彦的心跳声,冰冷的天山水也盖住了身体的灼热。 邹子彦有些别扭,解衣衫的手越急越乱。 青诀勾住他的领子,将衣服整个扒下,挂在身后的石岩上。 邹子彦身上还剩一件里衣,胸膛微微起伏。 被水浸湿后隐隐透出血色的纹路。 青诀一把拉开衣襟,隐隐可见血脉中浮现着黑色的东西。 她将他转过身,看他后背。 也有黑色的纹路从腰部往上蔓延。 青诀尝试用灵力去驱散,纹路短暂褪去,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你生了心魔,”青诀蹙眉,“子彦,你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他低垂着头,碎发往下滴水。 啪嗒,溅起涟漪。 “我梦到……” 梦到自己入魔杀了好多的人,梦到亲吻自己的师父食髓知味,梦到和她的尸体成亲,日日夜夜抱在怀中。 -- 第80页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会被当成怪物厌弃吧? “我梦到我喜欢的人死了……” 他绷紧后背,侧身想看她的反应,又害怕她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到端倪。 青诀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膀,安慰他:“只要你足够强大,就可以保护她。” 邹子彦为之一震,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悔恨。 因为他还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她。 如果他足够强大,就不会废那么多时间才能赶到她跟前。 就不会抓住她的手了,还让她从自己面前死去。 就不会找不到复活之法,只能夜夜拥尸体入眠…… 如果他足够强大,他就应该一剑捅破这天!一脚踏破这地!一手撕破那千骷洞!一刀斩尽所有伤她的人! 悔恨在他血脉中滋生,化执念为魔。 那是他渴望的力量,他想用强大的力量去保护她,那是他成魔的执念。 可是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纵然他杀尽天下,也换不回她,这叫人如何不绝望?如何不悔恨? 青诀察觉到他体内的魔气又开始滋生,用掌心向他输送灵力。 “子彦,凝神。” …… “少主,你……” 阿修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的赢了。 在面对和他同样实力的对手,他连败两人,硬是将比赛拖到了最后一场。 被他打败的两人都重伤昏迷,而齐陵也好不到哪去。 身上的白衣已经被血染红,满身伤痕,灵力枯竭,左眼受了重伤,鲜血染红眼珠,被血黏糊到什么也看不清。 他擦干血迹。 唯一能仰仗的,只有他手中的剑。 他用仅剩的力气,举起凌霜剑。寒光荡十里,剑气灭云霄。 可惜再好的剑,也需要灵力支撑。 对手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却在下一秒笑容僵住。 他看到齐陵用手中的血,将剑身一点一点染红。 而后挥剑定乾坤,一剑寒霜数十里,将整个比武台笼罩在金色的领域当中。 无数经文簌簌而下,悬浮在空中。 被笼罩在其中的人,每一步都倍感压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更别说动手了。 这是……万经领域! 传闻只有拥有上阳血脉之人,才能领悟万经领域的终极奥义,难道他?! 凌霜剑瞬间来到他跟前,他艰难躲过。 万经领域的恐怖之处除了压制对手,还能增强自身实力。 他一直藏着杀招! 刺伤他肩膀的时候,他没用。划伤他眼的时候,他也没用! 被逼到万不得已,才使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为什么命悬一线了,还能忍着不用? 铺天盖地的经文淹没对手,硝烟弥漫,领域消散之时,台上只剩下满身鲜血的齐陵。 他半睁着一只眼,嘲讽地笑了。 就算只剩他一个人,也不能阻止他拿到胜利。 铜锣敲响,“万经宗,胜——!” “少主!”阿修上去扶住他,激动道:“我们赢了!我们晋级了!” 其余万经宗弟子却是脸色变了又变,特别难看。 赢了就意味着得到长老的认可,荣登宗主之位,那他们这些使绊子的人,他肯定不会再留。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眼色。 齐陵扫过他们,眸色渐冷。他吩咐阿修:“回去好好呆着,不要乱跑。” 随后就拿起凌霜剑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齐陵一路隐藏气息,消除血迹,来到天山池边。 瀑布直下,声音盖过一切。他放下凌霜剑,挺直的背脊总算放松,他坐在石块上难以忍耐地发出疼痛声。 拉开衣襟,一片伤痕累累。 他俯身用天池水清洗伤口,层层血腥很快就融入水中。 岩石背后的青诀忽然睁开眼,皱眉。 她正在帮子彦驱赶魔气,这时候如果有人打扰,将会前功尽弃。 邹子彦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他拼命压制住,“师父,我没事,你去吧。”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是谁。” 青诀收回手,从岩石背后游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池边伤痕累累的人。 她惊讶道:“是你?” 齐陵抬眼,微微愣住。 她拨开水浮在石壁旁边,柔软发丝四散在水面上,青衫飘荡,甚至隐隐可见薄衫下雪白的肌肤。 身旁凌霜剑忽然滑落,跌到地上。 他伸手扶起,问她:“你怎么在这?”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是我先来的。”青诀随意拂了拂水,敛下神色,“我来泡个澡。” 天山水用来泡澡,也只有她想得出来。 齐陵不再理会她,继续拂水清洗伤口。血色消融在水中,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好像随时都会流血身亡。 青诀只想快点把他赶走,故意讽刺:“怎么?堂堂万经宗少主连疗伤的药都没有,还要靠天池水吗?” 齐陵头都没抬,继续清洗。 他受的冷嘲热讽够多了,不差这一言半语。 平日里随便气两句,他扭头就得走,今天还真是奇怪。 那么要强的人,这是怎么了? 青诀拂了拂水,虽然觉得古怪可也没细想。 -- 第81页 她继续道:“不是嫌我恶心吗?这也算是我洗过澡的水,你现在不嫌恶心了?” 齐陵头都没抬,他失血过多,浑身上下白得吓人,就剩那身血衣带些颜色。 他抬起头,微微抿唇。自己一身的伤,她丝毫不关心,就只顾着挖苦。 当真是离开青雀宫,就断得干干净净。 他嘲讽道:“染血的水,你不怕越洗越脏吗?” 血水从他伤口中流出,洗水洗涤下,血红的衣摆也慢慢透出原本的白。 他坐在池边,就像一朵即将失去颜色的牡丹花,和她遥遥相望,同地异心。 齐陵嘲讽她:“这么着急赶我走,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吧?” 岩石后的邹子彦被魔气萦绕,一听到齐陵的声音,就想到以前的种种,还有他后来背叛青诀,导致她的死亡。 体内的魔气越来越浓,快要压制不住。 他用力咬住手臂,发出轻轻的喘息声。 丝丝呻/吟,回荡在瀑布之下。虽然细微,还是会被有心人捕捉到。 齐陵脸色骤变,终于知道青诀为何着急赶他离开。 她不仅藏了个秘密,还藏了个人。 四目相对,凌霜剑控制不住的呜鸣。 身上杀气四溢。 他瞬间拿起凌霜剑,一剑劈开岩石。 寒光瞬间荡开,水花四溅。 青诀怕邹子彦入魔之事被人发现,当即道:“青寒,你先把衣服穿上!” 邹子彦用仅剩的理智喘息着,他伸手拽住挂在岩石上的衣服,盖在自己头上。 岩石骤然垮塌,露出清瘦的少年。 衣衫遮住他背上的黑色纹路,只现出四肢修长的身形。 他的体型偏瘦,带着少年的纤细,小奴隶的背影和他最像。 他咬住手臂,尽量不发出声音。 血从唇边流下,忍到浑身发抖,仍旧止不住喘息声。 齐陵的脸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容,比池水洗刷过的白衣还白。 手中的凌霜剑止不住的震动,不管他如何忍耐,手中的剑都已经暴露他的情绪。 上一次如此震动,还是在万经宗九死一生之时。 “青诀。”他将她的名字咬在齿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他抬起呜鸣的凌霜剑正指她眉心,真怕控制不住一剑杀了她。 怎么会有如此淫/乱的女人! 一次,两次,三次!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她真的将恶心人,做到了极致! 青诀抬起白净的脸庞,丝毫不惧,“齐公子一身伤,不会真想和我打吧?” 他强忍住胸口的血腥,颤抖着放下。随后抬手一剑,激起万丈水幕。 水幕落下,他也消失在原地。 青诀总算松了口气,游到邹子彦身边,看到他紧抱着头浑身颤抖。 “子彦?” 她伸手板正他的肩膀,看到一双被黑色充满的眼睛。 他仿佛从幽深的黑夜中行走而来,伸手插入她发间,忽然捧住发疯似地吻了下去。 青诀的瞳孔,瞬间放大。 …… 离开的齐陵耗尽最后一丝灵力,“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热血洒在叶子上,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身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万经宗那几个不服管教的弟子。 他们私底下找寻齐陵,就是想趁他现在虚弱,直接要了他的命,几人还在商讨,结果他自己送上了门。 “直接杀了吧?” “查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要我说,从这山上扔下去,不死也得残。” 他们几人抬起昏迷的齐陵,从山顶下往下扔,看着他的身体坠入湖中,顺着瀑布往下,露出得意的神情。 “这样他死了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 邹子彦入魔了,许是和之前的狐毒混合在一起,让他一入魔就陷入□□之中。 既然压制不住,那还不如直接让他体内的魔气散发出来,利用天山水的纯净,洗涤他的经脉。 青诀将他推开,用发带绑住他的手。 他还在俯身亲吻她,亲不到嘴唇就亲脸,亲不到脸就亲脖子。有时候亲得急了,吮出几个红印子,甚至还啃破了她的唇。 青诀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能不能老实点?” 他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笑了。 和他平常的笑不一样,他微抬着下颚,眼中尽是蔑视苍生的邪气。 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叹息着:“青诀,你终于回来了……” 那种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声音,听得青诀毛骨悚然。她抬手从上往下给他一巴掌,“没大没小,叫师父。” 他偏着头,眼底生出邪气,被打了仍旧桀骜不驯地笑着。 “师父?不,你早就不是我师父,你忘了吗?你和我在……” “啪——!”青诀又给了他一巴掌,“入魔了就能欺师灭祖了?你就是窜到天上去我也是你师父。” 他的颊被打得红红,偏着头,又低低地笑了。 “师父,你回来了啊……” 他慢慢靠近她,俯身将额头放在她肩膀上,声音突然又变得委屈。 “我想你了。” 看他还算温顺,青诀轻轻揉着他的头安慰他。 喘息声越来越轻,天山水逐渐褪去他身上的黑色花纹,眼中也逐渐恢复清明。 -- 第82页 他方才、方才真的亲了她吗? 邹子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青诀却比他想象中的还从容冷静,“清醒了?” “嗯。”他盯着她唇上的伤口。 明明是那么暧昧的伤口,却在她素净的身上生不出一丝旖旎。 她伸手探了下他体内的经脉,屏气凝神许久,“现在虽然魔气消散了,但保不齐你心魔未解,下次继续滋生。” 他张了张嘴,“对不起,我……” “不怪你,是狐毒混合心魔生出了臆想。”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除了我,莫要跟别人提。” 邹子彦连忙点头。 他跟着她从池水中起来,望着她清瘦的身影,脑海总是有一抹柔软拂之不去。 师父她,嘴唇好柔软。 比他在梦中想象的还要柔软百倍。 他红着耳根跟着她回到住所,心跳越来越快。 原本只是他的臆想,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成真,他想了一路,险些又入了魔障。 走到半路,青诀“咦”了一声。 “你的吊坠是不是掉了?” 邹子彦一摸脖子,果然空空如也。他赶紧摸缝在腰带上的香囊,还好,里面的两颗牙还在。 青诀想着他那般重视,还为那个女子入了魔,当即道:“我去帮你找回来。” 他想说那东西不重要,青诀已经折身去了。 算了,等下次吧。 等下次有机会,他亲口跟她解释。 他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忽然咳出一大口血。 里面还带着丝丝黑气。 他的魔是从心里生出来的,从那个梦之后就开始了,他必须要找到自己的心魔才行。 青诀潜入水中,水下一片清明。 顺着灵力指引,她很快就找到了红色的丝线,顺着牵扯出玉石。 忽然一只惨白的手出现在她面前,吓得青诀踹了一脚,连忙游开。 离远之后才发现,那只手是从石缝中伸出来的,石头底下埋了个人。 是谁想不开,跳河了吗? 她游过去挖开石块,抓住他的手将人扯出来。 尸体翻了个面,那张脸浮现在她面前。 居然是齐陵! 青诀吓得呛了一口水,赶紧带着他往上游,游到一半怎么也游不动,低头一看,齐陵的脚被铁索缠住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死没死,青诀还在犹豫间。 他的手指动了动,忽然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齐陵这人,冷心冷请。 触碰不得。 可却生了一张惹人怜惜的脸。 他的长发飘荡在水中,面容呈现一种死人的白。 青诀从他眼中看到了濒死的绝望,她忽然想起,那日青雀宗大雪飘落,她其实已经杀过他一次了。 两人互相利用过对方,也害死过对方。 她是否应该选择见死不救,视而不见…… 青诀折身游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身体。手上凝注灵力,斩断他身上的铁索。 可那些铁索竟然斩不断。 青诀游到水底,想一探究竟。 这才看到铁链那头连着一道封印,她伸手拽开那道盖子,忽然一道白光将他们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被拉去做核酸了呜呜,捅得我眼泪汪汪QAQ 周围小区有确诊,出去就得黄码,惨惨惨 第35章 你困了我十五年 · 他扔下湖中, 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齐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青诀死了,他赤/裸着双脚踩在石阶上, 高兴到发疯。 血契解开,修为恢复。 他马不停蹄回到万经宗, 想见自己的娘和小妹。 却被自己的师兄弟们当场抓住, 用绳索困住。齐万山大笑着说:“青诀不肯将你交出来,我就让她满宗全灭。齐陵啊齐陵,别怪为父狠心利用你, 我也是为了万经宗……”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个被万经宗利用的可怜虫,而真正保护他的青诀,却被他的谎言害死了。 拳打脚踢,都不及他心口的痛。 他在麻木不仁中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可周围的嘲笑声还在继续。 齐恒拽住他的头发,将他像狗一样拖入柴房。匕首割破手腕,血液流入阵法,望着齐恒贪婪的笑容,齐陵抓住他手里的匕首, 将他按在阵法中反杀。 而后召唤凌霜剑, 血洗万经宗。 杀到最后,视线模糊, 他被曾经的师兄弟们按在地上。华夫人为了报复他, 杀了他的娘和小妹,而后将他绑在石柱上, 要用火焰将他烧得灰飞烟灭。 他仰头望着漫天雪花,回顾自己的一生, 零落凄惨,这世间竟再无人像她那样爱过自己。 烈火之下,血泪成涸。 一场大雨熄灭烈火,沉默许久的长老,终于沉重发声:“既然上天不要你死去,那就由你来振兴我万经宗吧。” 他死里逃生,拼命报复伤害他的人,坐上宗主之位,惊觉权势才是最好的东西。 他带领万经宗参加百宗会,在天山水密境中发现秘宝,靠着它杀入决赛,打败剑华宗,成为第一宗门。 而后坐享无边孤独数十年,直到有一天,她那入魔的徒弟来到他面前…… 齐陵瞬间睁开双眼,他被瀑布冲下天山池,眼前摇晃的铁链那一头,正是他在梦中梦到的那个秘境。 -- 第83页 难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青诀真的会死? 娘和小妹真的会死? 强烈的求知欲让他挣扎着游过去,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拽开那道封印,灵力似乎被么压制着,他想离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铁链顺着他的腿钻进他的伤口中,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液。 他在挣扎中,昏迷过去。 然后一双温柔的手将他拽起,睁开眼,好像又看到那个女人奋不顾身的模样。 他自嘲地想着。 这世间,真的会有人这样爱自己吗? 白光闪过,意识被卷入秘境。 …… 青诀在窒息中,终于得以喘息。 她吐出一口水,胸腔巨疼,昏昏沉沉间看到一片海岸。 这是哪里? 天地间昏暗不明,连成一线,狂风呼啸而来,海浪剧烈打在石壁上,激起惊涛骇浪。 难道那道封印之后,是么秘境吗? “这是蛟龙幻境。”身后传来齐陵的声音。 他紧抿着唇,那双眼睛一直看着她,她还是第一见他这样看自己。 “你知道这里?” 齐陵起身,撑着身侧的凌霜剑,“我来过这里。” 他不仅来过,还在这里呆过两月。 获得了秘宝,得到了修炼之法,而镜中两月于外不过一瞬,他出去后便带领万经宗打败了剑华宗,坐上了第一宗门的位置。 青诀:?他么时候来的? 齐陵强撑着走向山洞,冷冽回头:“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晚上会有危险。” 虽然青诀并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对她表现出善意,但还是跟着他进了山洞。 在秘境中所有法术都被限制,齐陵用凌霜剑锉出火花,升起一堆火焰。青诀扒着洞口往外看,海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东西,看起来真的很危险。 她回头问他:“你么时候来过这里?” 齐陵又不说话了,他的脸在火光下仍旧冷霜如剑,一脸所有人都欠他的样子,根本没打算跟她解释。 青诀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落到这里。” “我没让你救我。”他回答得很快,似是压抑着某种情绪,牵动了内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青诀冷飕飕道:“我不救你,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还能在这吐血?” 他握紧凌霜剑,剑刃呜鸣,极力压制着他的情绪。 从那个梦之后,对她的感觉就越发奇怪。 恨也不像恨,爱也不像爱。 就像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一触就痛。 甚至感染了梦中的情绪,对她生出莫大的悔恨。 欠她一个道歉,欠她一条命,一百年的浑浑噩噩在悔恨中度过,这世间也再无人像她那样爱过自己。 其实说是一个梦,也不尽然。 这秘境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青诀看着外面,那些黑色的东西忽然仓皇逃窜,海里似乎浮过一条巨大的尾巴,沉入水中。 “你既然来过,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杀了外面的蛟龙,秘境自然就破了。” 那问题来了,怎么在灵力全无的情况下,杀了那么大一条蛟? 青诀忽然怔住,“你说你来过,那你之前是怎么出去的?”蛟龙未死,秘境未破,那他是怎么出去的? 齐陵绑好伤口,脱下带血的衣物。 他的身子介青年和成年之间,瘦弱之下却并不单薄。 他拿起衣物起身,走进洞中,用石壁上流下的岩水洗去血污,把衣服用架子支起烘烤。 架子并不高,只能挡住他肩膀以下。他用木棍拨弄着火堆,顷刻间火星四溅,隐没在他周围。 他根本就没想要跟她解释。 青诀站了一会儿,实在站不住,“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后天的抽签仪式如果不能到场,将视为自动弃权。” “境中一月,于外不过半刻之间。” 齐陵说完看了她一眼。 她唇上的伤泛着血红,脖子上也没好到哪去,全是欢/好之后留下的印子。 他感觉体内的血气又在翻涌,用力闭上眼睛。 青诀总算知道他为何这么冷静了,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看他盯着火光一动不动,好像陷入了沉思。 “你么时候来过?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他么也没说,在火光中闭眼休息。讽刺她:“急么?不是刚见过那奴隶吗?”随后陷入沉默,过了良久又道:“我会带你出去。” 青诀抬头看他,心里升起一抹微妙。她怎么感觉……齐陵有点不一样了? 看外面这么危险,青诀也没敢轻举妄动。她靠着石壁,准备休息一晚恢复精神。 第二天她被海浪惊醒,白天的海风如同鬼哭狼嚎,看起来很吓人。但万幸的是夜里那些奇怪的东西,在白天并不会出现。 青诀观察了一下周围,除了这片海滩周围全是瘦骨嶙峋的石岩,甚至往里倾斜,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形势。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想要离开就只有穿过这片海岸,往水天相接的地方寻找出路。 这样看来,齐陵并没有说谎。 确实要杀了蛟龙才能离开。 她尝试爬了下岩石,没有灵力的帮助,简直寸步难行。 -- 第84页 青诀只能放弃,发现石缝中会生出一些灵草,她随手拔了些治伤的带回去。 等齐陵的伤好了,两人联手或许会有机会。 青诀回到洞中,才发现齐陵不见了,就连夹子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他不会一个人跑了吧? 她立即扔下灵草,往洞里走去。 起初还以为山洞里狭窄,并不能进入。穿过缝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墙壁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剑法,齐陵正举着火把,一个一个看去。这些剑法他曾在梦中习过,现在看来还是了然于心,只等他的伤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杀死蛟龙。 洞口的光忽然暗了一些,他抬眼看去。 是青诀。 她有些吃惊,“这是么剑法?” 齐陵挥动火把,现出墙壁上刻着的四个大字《万经剑法》。 “这不是你们本门的剑法吗?” “这是万经剑法的最后一式:万剑不复。据说早就数万年前就已经遗失。”齐陵拿着火把,将剑法一点一滴照亮,“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剑谱和蛟龙应该是万经宗的某位祖宗留下的,只有上阳血脉才能打开封印……” 所以,这是他的祖宗留给他的机遇。 而她却以为他要死了,自作多情地救他,跌入这鬼秘境。 青诀咬着后牙槽,“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听到此话,齐陵却是顿了一下。 他过了一会儿,幽幽道:“你不救我,我确实会死。因为那道封印不打开,会一直将我身上的血脉吸干为止。”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洞中,竟有些失落。 他微低着头,忽然问她:“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只要你别恩将仇报,我也没么好后悔的。” 可他,就是恩将仇报了。 他伸手抚摸着冰凉的石壁,梦中的情绪又开始纠缠着他。 如果她活过来,知道这一切。 该有多恨他? 应该会恨不得杀了他吧…… 齐陵的眼眶逐渐发酸,他垂手灭掉火把,害怕被她看到自己的情绪。 人在黑暗中,其他的感官会异常敏锐。 青诀听到他细微的喘息声,迟疑道:“你……要不要涂点药?我摘了几株灵草。” 回到火堆旁,齐陵解开衣服。露出身上、背后的伤口,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处理过,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 青诀捣完药回头愣了一下,他平日里防他跟防贼一样,今天怎么一点都不避讳了? 她手抓药草,往他背上血淋淋的伤口糊去,疼得他后背都绷紧了,也没吭一声。 糊到胸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来吧。” 他忍得额头上都出了细汗,仍旧死撑。 青诀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赶紧把药扔给他,顺带着嘲讽两句:“人都到了要死的地步,还这么死要面子,再说了,你这一身的血窟窿我还能对你感兴趣不成?” 齐陵没回话。 他拢上衣衫,一言不发地涂抹腹部的伤。 这里也是他最严重的一道伤口,再深一点,都可以直接将他贯穿。 没有灵力的帮助,伤口会恢复得很慢。 青诀粗略估计了一下,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修习剑法。 她给他采了一堆的灵药扔在山洞里,外敷的内服的,通通用上。每天都要查看他的伤口算日子,而齐陵总是不动声色地拢上衣衫,生怕被她占便宜的样子。 气得青诀翻白眼。 她有听话的小奴隶,有可爱的小徒弟,等从这里出去了,想看么样的看不到? 就他思想龌龊,才总把人想得这么坏。 在洞中过了几日。 齐陵拉开衣衫,伤口已经结痂。 他看得出青诀是真的很想回去,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帮他采药。 和他呆在一起,已经变成一种煎熬了吗? 他沉默地拨弄着烛火,逐渐走神。 青诀闲得无事,在那玩泥巴。衣袖撸到膀子上,大伸着腿,把泥巴垒成壁炉得形状,再用火烧成型。 齐陵盯着她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觉得她一双手细白,白得晃眼。她用一根草就扎起了头发,凌乱的碎发之下一双眼扑闪扑,底下是小巧的鼻子,还有一双明艳的唇…… 她唇上的伤口已经脱痂了,可刻在齐陵心里的钉子却深入,无法再拔/出来。 曾经触手可及的人,竟然只有跌落秘境之中才能好好看她一眼。 心口又开始发疼…… 青诀做好炉壁,提了两条清理干净的鱼进来烤。 齐陵起先以为她给自己也备了一份,结果看着她吃了一条,然后又一条,意犹未尽,又啃了两个果子。 “……” 他转身睡觉,不再看她。 两人之间的对话少得可怜,而后一段时间,依旧相顾无言。 白天,青诀就坐在洞口,看着海风习习。 齐陵闭关,练习剑法。 晚上青诀就生一堆火,烤几条鱼,顺便看看外面的小怪物,有想爬进来,一脚跺死。 “齐陵,你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 他闭着眼,并未理会。 青诀趴在洞口往外看,一脸若有所思,“你家祖宗造秘境,是为了祈福后人。按理说秘境里不会有特别危险的东西,那他为何多此一举,在晚上弄出这么多怪物来?” -- 第85页 齐陵睁开眼,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在梦里,他只是遵循规矩修炼剑法,斩杀蛟龙,取蛟珠,离开秘境,并未发现其他异常。 今日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她回头,眼睛在烛火下明亮耀眼,“齐陵,我们要不要去探探究竟?” 齐陵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静默,而后又收回视线,“那些怪物我对付过,嗜血、怕火,一遇火便缩回海里,根本杀不尽。” “我记得上阳血脉可焚烧万物,你有没有试过用血将它们吸引出来,再一举焚烧?” 齐陵并未试过。 他轻轻覆上结茧的腹部,幽幽道:“那些怪物数之不尽,得用多少血才能杀光。” 她就没想过,他失血过多会如何吗? “其实也不是杀不尽,只是看起来多。我这几日天天都在观察,数量比想象的少。如果我们每天杀一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隐藏的秘密……”她回头看他,“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齐陵陷入深思。 危险伴随着机遇,祖宗留下的很有可能是另一份秘宝,只不过梦里的他太过心急,所以错过了。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他转过身,睡觉。 因为累了。 和她呆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在乎他。 想得越久,便越累。 越累,心口便越疼。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停在他身后。 齐陵睁开眼睛,等了许久才等来一句:“你要不要尝尝烤鱼?多补充下/体力,才有力气练剑。” 她伸手递给他一只,细白的手上拿着香喷喷的烤鱼。 那双眼睛,是他很久没见过的清明。 不再喜欢齐陵的青诀,就好像浴火重生的凤凰,迎来了崭新的生命。 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如此熠熠生辉。 他闭上眼睛,微微蜷缩,“我不饿。” 他很冷。 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冷。 哪怕睡在火堆边上,仍旧止不住地发抖。 他宛若行走在漫长的黑夜中,那个一直陪着他、支持他、爱护他的人,忽然停下脚步,消失在身后,并且告诉他:“剩下的路,我不会再陪你走了。” 至今仍旧能想起那一天,他蜷缩在角落里等待自己的命运。是她来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不知道从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变成了阴暗、狠毒、又自卑的可怜虫。 每天用同样的戏码折磨着自己和周围人。 最后演变成梦里那样。 万劫不复。 从那天以后,齐陵就整日呆在深处闭关练剑。他已达金丹期修为,可以辟谷不食,但仍旧会每天放出一杯血递给她。 青诀用血灼烧怪物,逐渐看到成效。 她美滋滋地给自己烤两条鱼,啃完再吃两个果子,坐等齐陵修炼好剑法带她出去。 后来担心齐陵失血过多,便为他熬了一些补血草,放在洞口。 齐陵看着那碗已经冷掉的补血汤,嘲讽地用剑劈开。 血红的汤汁洒落一地,就像他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 现在才想起他会失血过多? 莫须有的关心,比草贱。 他抿着苍白的唇继续修炼,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支撑着他一直走下去的是胸口那郁郁不结的怨气。 青诀连送了两天都被他打翻,不喝就算了,干脆连醒酒汤也省了。 她晚上拿着火把爬上石岩,看着海中稀稀落落的小怪物,基本已经除得差不多。 夜里海水中打开一条通道,小怪物从里面爬出来。蛟龙顺着通道进入,随后消失无声。 青诀壮着胆子,潜入水中。 她看到蛟龙的尾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石壁上的蛟尾浮雕。 她顺着通道微弱的光亮游入其中,看到巨大的蛟龙石像赫然其上,幻化成石。 它是白天的守护者,只有才天亮的时候才会化形。 青诀游到一半,忽然想起这是他祖宗留下的东西,她贸然进去可能会遇到危险,于是立马返回去找齐陵。 “齐陵,我跟你说,那底下真有……” 青诀的话卡在嗓子,忽然压住。 她看到齐陵晕厥在地上,浑身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上仍旧紧紧抓着凌霜剑,练到最后一口气都不肯放开。 青诀心中警铃大作。 他疯了吗?他死了这秘境还怎么破? 她将他拽起来,背到外边放下,连着给他灌了两碗补血汤,他身上才恢复了一丝热气。 齐陵醒来,一掌推开面前的碗,“拿走!” 他真的是疯了。 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皮肤白得像死人。 青诀松开手,眼中难掩震惊。 “你不会真的想死吧?” 青诀顿时急了,“你死了这秘境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闭着眼睛,身躯摇晃,不发一言。 青诀着急之下甚至将他按在石壁上,强行灌。她根本就没把他当人,她只是把他当成出去的工具。 齐陵心口剧痛,用力将她推开,补血汤撒了她一身。 “齐陵!”青诀彻底发了怒,将碗摔在地上,“你想死出去再死,你把我困在这里做么?” -- 第86页 他抬手捂住眼睛,疯了一样笑起来。 “你困了我十五年,我才困了你几天?” 青诀抓住他的衣襟,“我是困了你,可我也护了你!我自认问心无愧,那你呢?你恩将仇报,你比我狠毒一千倍!你比我恶心一万倍!!!” 齐陵忽然安静了下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忍很久了吧?” 他的力气忽然大得吓人。 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石壁上。 他几乎要捏断她的骨头,不眠不休让他的眼眶红得滴血。 “青诀,你就是急着想出去见他。就算把我逼死,你也不会心疼!” 青诀没挣扎脱,反问他:“我心疼你做么?等你恩将仇报,杀了我吗?” 他忽然笑了,嘲讽地笑。 沁血的眼眶中透出一丝偏执,他伸出指腹用力擦她的嘴唇。 一遍又一遍,非要擦出血才肯甘心。 青诀躲开,“你是疯了吗?” 齐陵捏住她的下颚,笑起来眼中似有血泪,“是啊,青诀,我疯了,你成功把我逼疯了……” 他俯身一口咬在她唇上,咬出一条口子。 青诀疼得“嘶”了一声,跟看鬼一样看着他。 他刚刚、在做么? 齐陵低垂着头,他的唇上还沾着她的血。 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狭小的空间灼热难耐。 他在沉默中逐渐丧失自我,停在她唇边,“我身上的血窟窿都好了,不丑,你要不要做一做?” 第36章 放我走吧 · 做一做什么? 青诀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 他已经覆上身子,衔住了她的唇。 齐陵的唇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冷,手指也冷得像死人一样, 拼命从她口中汲取热气。 青诀不可抑制地战栗。 她突然理清了齐陵说的意思,一把将他推开, 还未起身又被他按住了。 他看着虚弱, 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吓人。 散落的青衫被他一脚踩住,她退无可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他欺身而上。 冰冷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颚,她侧着头不让他得逞,他低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咬到见了血才松开口。 她疼得抽气,没有灵力护体, 所有痛感都无比清晰,“你咬疼我了!” 齐陵在她脖子上留下两个牙印,终于松口。 他停在她脖间轻轻喘息,似是难以忍耐。 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纤细的脖颈,像是要掐死她, 又像是爱抚。 “做了就让你出去。” 青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侧头看他认真的脸庞,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震惊道:“你是疯了吗?” 他侧身亲吻她的嘴唇, 被青诀躲开了。 眼底掩下暗沉的光, 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在嘲笑自己, “你不是想出去吗?做完就放你走。” 他低头又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最狠, 见了血。 他是真的疯了,青诀吃痛,狠声道:“我不想跟你做,你让我倒胃口!” 齐陵笑了起来,眼底掩着疯魔,“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他的身体也冷得吓人,“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不信你摸摸?反正你也不干净,咱们谁也别嫌弃谁,可好?” 到底是谁不干净? 青诀狠狠踹了他一脚,他硬是抗住。 挣扎间,他抓住她双手,用力举过头顶。 俯身再次衔住她的唇,高大的身体压上来,用那种要将她吃入腹中的力度。 “齐陵!你是疯子吗!”青诀大喊着躲避,“我嫌你恶心!你滚开啊!” 齐陵又笑了起来,低低的声音融入洞中,悠远深长。 “嫌我恶心,那你嫌那奴隶恶心吗?你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不会嫌他脏吗?” 青诀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她轻喘了两口气,心中愤懑已经达到顶点,骂道:“我觉得他比你干净!” 他却好似听不见。 钳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 入魔一样喃喃自语:“我从未有过别人,他可不一定……” 冰冷的手扯开衣带,汲取她身上的热度。 他俯身亲吻她的脖子,就像那个人一样,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子。 他一直以为,就算不爱了,她也不会轻易接受别的人。 可他想错了,一次,两次,三次。 就在他眼皮底下,看她高兴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被迫。 他想到这里,又咬得更狠了。 可是把她咬痛了,心里也并不好受。 她根本就体会不到他的痛,她为了早点回去,哪怕将他逼死也不会心疼。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不爱的? 齐陵感觉到一阵悲凉,松开口。 他温柔地舔舐她的伤口,妄想用这样的方式得到她的怜惜。 她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她在他身边情绪乱得一塌糊涂,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你嫌我伤口难看,我可以不脱/衣服。”他沉默了许久,做出妥协。 青诀却抽出手给了他一巴掌,毫不犹豫地大喊着:“我说了嫌你恶心!” 惨白的脸被打出红印,好似有密密麻麻的针扎进他心里。 她早就不会怜惜他了,还在期待什么? -- 第87页 他自嘲地笑着,不再理会她的情绪,一心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从那天被绑在柱子上死过一次之后,他就明白了。 人,不可能一辈子压抑欲/望。 无论是权势,还是什么。 想要,是人的本能。 她素净的面庞染上绯色,眼中生出雾气。他只想将她按在怀里,揉碎她、弄哭她…… 他扯开衣裳,青诀想逃,他抓住她的脚一把将她拽回来。 冰冷的手握住她的腰,拽入自己怀中。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两人的心跳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交错轰鸣。 青诀这才知道怕了,他是要来真的。她攥紧着手心,鲜血染红嘴唇,一袭青衫落地。 她的声音在发抖,尝试劝慰他:“齐陵,我知道你想报复我,你冷静一点。如果当年我不与你结契,我母上不会放过你,你死了你娘和小妹没有利用价值,万经宗也不会放过她们。我其实、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青栾在世的时候,她从来不屑解释。 这个时候却来和他说,是为了保护他? 齐陵的手顺着长发往下,又顺着背脊往上。 讥讽道:“所以我要感谢你?” 青诀微微发抖。 她这人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却在他怀里怕得发抖。 齐陵的手指停在她第七节 脊椎上。 传闻第七节 ,是一个人的死穴。 她的身子果然僵住了。 齐陵幽幽道:“那个时候你总说爱我如命,为我去死也愿意,我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揽着她的死穴,“可你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不知道该信哪一句……” 青诀打断他的话:“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 她别过脸,声音里压抑着前世的怨恨,“齐陵,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你就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我早就看透你了,所以才会敬而远之!” 是啊,他就是恩将仇报的人。 梦里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他轻笑,笑容有一丝碎裂,“你后悔救我了?” 青诀咬牙切齿,“后悔,我就应该让你死在那里!” 齐陵嘲讽道:“那现在也不晚,你可以让我死在这里。” 他死了,她就会被永远困在秘境里。 他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吗? 青诀真的有点怕这样疯魔的齐陵,就好像从坟墓中爬出来,来找人索命的怨鬼。 她声音强装镇定:“别开玩笑了,你马上就要逆天改命,和我同归于尽算什么?” 他说:“阴间太冷,拉你做个垫背。” 他说着,又俯身亲吻她的脖子。 他不能放她走。 因为他才发现,只要从这里出去,他就再也没什么能留住她。 “和我试一次,做完我就放你出去。” 身旁的凌霜剑控住不住地呜鸣,身下火热滚烫。 这一劫好像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 青诀闭上眼睛,睫毛轻颤,“我帮你,我用手帮你行不行?” 齐陵停在她唇边,一腔热血被淋了个头顶。 他惨笑着道:“青诀,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也是在这一刻,脑中骤然清醒。 这个女人对他,一丝一毫一点的喜欢都没有了。 他做得再多,只是在自取其辱。 他恍然松手,起身踉跄后退,随后一把拿起地上的凌霜剑失望透顶地走向洞中。 青诀抱紧手臂,冷得浑身发抖。 狭小的缝隙中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只能听见细微的喘息声,还有凌霜剑控制不住的呜鸣。 青诀眼中只剩下恐慌。 齐陵他,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在外面的时候都好好的,一入洞中就变成了这样? 他真的要把自己困死在这里吗? 随后的几天,又和之前一样不见面、不交谈。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青诀怕他半夜抽风,甚至睡到洞口。 洞外海风呼啸,惊涛骇浪,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青诀先忍不住。 她来到狭缝之外,先做出了妥协:“齐陵,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带我出去,我帮你解开血契。” 见里面没声音,她又道:“以前我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要报复我,我也理解。但是除了这件事,其他我都能答应。” 黑暗中,他微微动了动,“你把那奴隶送走,我不想看到他。” “行。”青诀一口答应,“我让他回去。” 齐陵讥讽道:“我说的送走,是送他去阎王殿。” 虽然青诀大概率会杀了他,但不是现在。她还要用他吊背后的大鱼。 见她犹豫,齐陵手握凌霜剑慢慢站起身。 剑刃摩擦着墙壁,发出可怕的声音。 他从黑暗中走出,光亮落在他白袍上,看不清他的脸。 “你不是说,都可以答应我吗?” 青诀想着先出去再说,一咬牙:“我答应你。” 齐陵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捏了一个真字诀在她口中,真字诀瞬间变红。 他垂下手,“骗子。” 青诀却震惊了,“你!你为什么能用灵力?” -- 第88页 “剑法大成,灵力就会恢复。”他手中升起明亮的灵力,照亮四周。 青诀这才看清,墙上所有的剑法都被他刻上了“已成”两字。 “那、那你,”青诀有些害怕,后退了两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那蛟?” 他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杀了那奴隶?” 真字诀就在她口中,她现在说什么都会被监测出来。青诀不得不说真话:“我本来也要杀了他,但不是现在。” 真字诀竟然没有变红。 齐陵沉默了半晌,又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利用他,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真字诀,竟然没有反应。 齐陵都愣住了,他还以为…… “那你呢?”青诀不安,“你什么时候杀了那蛟?” 齐陵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记不记得那一年,你在我腰上刻下的名字?” 青诀记得,她和母上吵了一架,喝醉了发酒疯。 那天她不仅在齐陵腰上刻了字,还把霖岚的琴砸了把他赶了出去,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 “我记得,出去后我会为你寻遍良药,消除蚀骨花留下的疤痕……” 真字诀变红了,她在说谎。 普通的伤,并不会造成永久伤害。 而沾上蚀骨花之后,就会刻入骨髓永生不灭,哪怕用刀削除那块皮,重新长出来的也会有印记。 青诀承认自己确实是冲动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 齐陵终于动了一步,从黑暗中站到她跟前。惨白的脸已经恢复血色,白衣也被净身术洗得干干净净。 他垂眸看着她,“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也在你身上刻下痕迹,这件事就当扯平了。” 他这人不止冷心冷请,还睚眦必报。 青诀一咬牙,“行。” 洞外石岩上有蚀骨花。 青诀爬上去摘,心里总是不安。 她再三确认:“只要刻了字,你就带我出去?不会做别的什么?” 他点头,青诀却不信。 “那你捏个真字诀。” 齐陵盯着她,看着她清瘦的身躯在惊涛骇浪下摇摇欲坠,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青诀真的在心里骂死自己。 以后她再管他的闲事,就自砍双手。 齐陵冷声问她:“你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 真字诀又亮红了。 “……” 摘下蚀骨花,研磨成粉,用手帕沾粉涂抹在凌霜剑上。 齐陵涂得很认真,剑身擦得通亮。 冰冷的光打在青诀脸上,她颤颤巍巍解开衣襟。 “你想刻在哪?” 齐陵放下剑,“转过去。” 青诀转过身面对石壁,衣衫刚落到肩膀上,冰冷的手指就抚了上来。 因为害怕,细腻的肌肤起了一层疙瘩。 她的身体在本能地排斥他。 齐陵掀开她的长发,刀尖慢慢下滑。 停在第七节 脊椎上。 那是她的死穴,他要刻在她死穴上。 青诀想起自己以前就是这么对他的,地位转换之后,竟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没人喜欢被强迫,尤其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 “齐陵,我觉得我们其实可以和解,没必……嘶——” 剑刃刺入,疼得她吸气。 蚀骨花,直往骨髓里钻,刻在她骨头上。 她撑住墙壁,为了缓解疼痛,只能拼命转移话题:“齐陵,你刻了什么?” 他不回话,只刻下一刀。 隐约能感觉到是“陵”字的第一笔。 她刻“诀”的时候才几笔?这不是亏了吗? 才下第一刀,青诀要疼晕了。 她抓住他的手,“齐陵,我怕疼,能不能刻个齐字就算了?我当时刻的时候也没刻这么多刀……你要是嫌我名字不好看,你也可以加几刀,把它变成……嘶——” 刀刃又入了几分,他根本就不是在刻字。 他是在报复她。 他也要让她感受一下,被人强按着刻字的感受,让她也体验一下强权之下无法挣扎的感受。 鲜血顺着背脊滑落,他松开剑刃,在她脖间轻轻细吻。 那种温柔的动作,就好像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情人。 可他们之间分明是仇人。 青诀有些恍惚,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得他温柔亲吻,随后落下第三刀、第四刀。 青诀疼得一丝力气也没有,他将他转过身,揽在怀中,仍旧没有要停手的打算。 他扶起她的发丝,细细亲吻她的面颊,好像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她的痛苦。 青诀闭上眼,不想同他计较。 他指尖温柔,落下的利刃却毫不犹豫。 第五刀,第六刀。 青诀觉得不太对劲,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质问他。 这好像,不是“陵”字。 他转刻了其他字吗? 他揽着她的腰肢,轻声道:“刚好六刀,还你。” 青诀睁开眼,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问他:“可以带我出去了吗?” 他低头亲吻着她的肩膀,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已经把自己刻在了她的死穴上,她就算出去也摆脱不了他。 掀起白衣,擦去她背上的鲜血。 -- 第89页 她因为疼痛微微拱起肩膀,正好依偎在他怀中。 齐陵抱着她沉默不语,有些舍不得这样的宁静。没有灵力护体,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再也不是那个替他挡鞭子,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吭声的青诀了。 也让他升起了丝丝保护欲。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这么倔强。 把所有心里话都告诉他,就不会到两看相厌的地步了吧。 望着逐渐昏暗的海浪,他忽然问她:“出去以后,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理我了?” 青诀睁开眼,不懂他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迟迟不肯开口。 他的声音又变得失落:“骗骗我也不愿吗?” 青诀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捏了真字诀在我口中,我怎么骗你? 鲜血慢慢干涸,他终于松开了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拢上衣服,忽然伸手拉下来。 看到脊椎上新鲜的刻痕,又松了手。 青诀觉得他真的病了。 摔进秘境之后,就像摔到了脑门,变得跟疯子一样。 她快速绑好衣带,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提议:“今夜下海看看吧,里面有一处通道。” 齐陵默了默,“嗯。” 夜色布满沙滩,海里的通道就会慢慢打开。 黑色的小怪物从里面爬出来,数量不多,青诀一脚跺死。 海中游过蛟尾,消失在通道内。 “它游进通道,会化作石雕。” 青诀一头扎入海中,齐陵紧随其后,朝着海中的亮光游去,果然看到化作石雕的蛟龙。 穿过通道上方的结界,通道内隔绝海水。 青诀双脚落地,终于看清了通道里面的景象。 从通道进入,里面是一座陵墓,在陵墓的背后是一个水池。 青诀往里走,被齐陵拉住。 “我走前面。” 他身上有上阳血脉,这里面不管有什么都不会伤他。 青诀也是想到这一层,上次都没敢进来。 她跟着齐陵身后,来到墓碑前,上面什么也没有刻,齐陵推开石棺,里面躺着一具完整的尸体。 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尸体身上飘出,落在齐陵手心。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灰。 而石碑上,也逐渐浮现出字迹。 石棺中人的名字、生平,还有那蓝色宝石的由来。 青诀细细看下,才知道那蓝色的宝石是个好东西。那是补天石碎裂后留下的碎片磨制而成,使用时,可借来神界力量,那是真正的神物。 齐陵拿住,大小正好贴合凌霜剑。 镶嵌上去后,剑身通体发亮,轻轻震动,似乎受到神力的洗礼…… 青诀看得酸死了,这老祖宗真给力。 她赶紧在洞中摸索有没有可以离开的暗门。 找着找着,就看到了那道池子。 池边刻着“无往”二字,可照出人的一生。 青诀在池中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即将来到她重生之时,她立马后退。 今世的结局应该由她来改写,而不是由老天来定。 齐陵也来到池边。 池中慢慢浮现出他梦中的一切,青诀死后一百年,他站在千骷洞忽然一跃而下。 青诀看后震惊了,她死了一百年,他为什么要跳千骷洞? 齐陵紧皱双眉,似乎猜到了原因。 他一把抓住青诀的手,想看她的生平。 她踉跄两步,池中竟然出现了十里红妆,八匹衍行兽拉着花架奔跑在天上,她坐在其中流苏摇曳,漫天花瓣洒落,数之不清的灵兽随行。 在另一头迎接她的,竟然是千机宗少宗主,楚经秋。 青诀挣脱了手,画面断开。 她最后,竟是嫁给了楚经秋? 齐陵浑身僵住,他在池中看到自己醉酒在青雀宗大吵大闹,而后摔下衍水河,被人狼狈捞起。 他再次拉住青诀的手,还想看个究竟。 青诀拽住石棺不肯,“够了!你知道这么多做什么?那些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改变!就像前世那样,我死了,可我的余生并没有就此终结!” 齐陵笑了,他的猜测终于被证实,眼眶浮现出种绝望的泪花,“你果然带着前世记忆,所以一醒来就对我敬而远之,一刻也不停地将我送走,因为你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是!我恨不得你去死!”青诀终于能说出她的心声,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我圈禁了你,是我害了你!所以你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齐陵,你现在知道我有多恶心你了吧?每次我看到你一脸我欠你的样子,就恨不得把你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装得都是些什么东西?!齐陵,是你先利用了我,害死了我!你还要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我送你去万经宗就是送你去死!我要让你也尝尝被人利用的滋味!” 真字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没有被触发。 她说的全是真心话。 齐陵僵硬着,想伸手去拉她。 她拿开双手,疲惫地闭上眼睛:“别碰我,求你了,我真的觉得恶心。” 他的怀抱,让她如坐针毡。 他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齐陵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尚且还能接受一二。 -- 第90页 可是当他彻底恢复记忆,变成了前世那个利用过她的齐陵,她真的恶心到浑身起小疙瘩。 “放我走吧,放我出去。” “既然你恢复了记忆,就该知道我和你此生不可能再和解……” 此生,不能再和解。 齐陵捂住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没时间日万啦,下周六和周日我试试吧 看文愉快~ emmm……刚刚发过解释,但是想了一下,伏笔就是伏笔,所以把解释都删了!影响阅读体验了,抱歉抱歉! 第37章 离你徒弟远一点 · 带着前世记忆的青诀, 他还能用什么与她和解? 齐陵转过身,捂住胸口的闷痛。 久久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身后才传来青诀迟疑的声音:“你说过会带我出去,不会反悔吧?” 她把他当什么了? 他在她心里竟是如此不堪吗? 齐陵自嘲而笑, “明天就带你走。” 他抬手毁去她口中的真字诀,转身就走。 那天夜里青诀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总觉得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她抱手坐在洞口, 望着狭缝里的光线。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冰冷的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青诀猛然清醒。 眼前晃过一道白色身影,齐陵已经越过她来到外面。 蛟龙从海中慢慢浮现, 与齐陵对峙。 巨大的身体翻滚海浪,嘶吼如雷,光是掀起的风浪都让青诀睁不开眼。 齐陵抽出凌霜剑,指天引雷。 整个海面笼罩在电光火石之下,电闪雷鸣, 宛如灭世。 青诀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从何处而来,齐陵成长得太快了。 他得了补天石,能够借助神力,无法想象还有什么能赢他。 就连那条巨大的蛟龙,在他手下也不过一百个回合就被斩杀。 齐陵杀死蛟龙, 取出金色的蛟珠。 光芒照耀着整片海域, 风浪趋于平静,遥远的海岸线缓缓升起一抹骄阳。 青诀整个人为之一振。 如果没猜错, 融合这枚蛟龙的蛟珠, 就可以达到元婴境界。 届时,他将会成为百宗会最强大的对手。 一条小船, 缓缓飘到海岸边。 齐陵站在船前,迎面而来万丈光芒, 让他整个人都灼灼生辉。 青诀来到他身后,有些忌惮他的力量。 他却抬起手,将手中的蛟珠扔给了她。 青诀接住,“你要给我?” “你救了我,蛟珠是谢礼。”他微微侧头,在强光下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我有补天石就够了,希望在百宗会能与你堂堂正正一较高下。” 他跨进小船,青诀坐在他身侧。不太明白,“你不是恨我吗?” 甚至恨到,把刀刻进她死穴里。 齐陵望着海岸,“嗯”了一声,默了会儿又解释道:“一码归一码,你刻我身上的,我会还给你。你救了我的,我也会还你谢礼。” 青诀沉默了,她想说前世害死她这件事,他怎么还? 齐陵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还过你一条命了。” 在前世,她死后的一百年, 他已经还过她了。 海面风平浪静,小船缓缓驶向海岸线。在光芒的普照之下,两人都异常的安静。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唯一能和平共处的时刻了。 在无限逼近海岸线,光芒笼罩的瞬间,齐陵忽然问她:“出去后你还会理我吗?” 光芒将他们吞噬,青诀根本就没时间回答。或许他本来也不需要回答。 答案自在人心。 密密麻麻的窒息笼罩在周围,睁开眼已回到池中。 青诀握着蛟珠游出湖面,迫不及待地上岸。她净去身上的水渍,回过头时齐陵已经走了,脚下滴落一摊水渍。 青诀还以为他出来后还想缠着她,结果走得这么洒脱,倒显得她小心眼了。 脖子上刻的伤口又在疼,她嘴上骂了他几句,发现其实这一趟不算亏。 虽然被疯子困了两个月,但是获得了秘宝,能帮她冲到元婴期,增加获胜筹码。 不过齐陵更不亏,他捡回条命还获得了补天石,最后的决胜者大概率会在他们之间产生。 回到住处,青诀将找回的玉石递给邹子彦,独自进入房中吸收蛟珠。 她天赋不如邹子彦,母上也曾说过她不是修炼《唤灵诀》最好的人选,这颗蛟珠或许会改变她的体质。 金色的蛟珠,缓缓升起。 给予她源源不断的力量。 第一天,她只能勉强吸收十分之一。 打开房门,邹子彦就站在门口守着她,“师父,你没事吧?” 她说:“我没事。”随后又想到什么,“子彦,你进来。” 关上房门,青诀拿出蛟珠,一分为二。 邹子彦微怔,“你从哪里来的?” 青诀避开齐陵不谈,只说:“秘境中得到的。”她将其中一半给他,“蛟珠属神物,或许可以抑制你体内的魔气。” 她明明全部吸收就能达到元婴期,竟然分了他一半。 邹子彦心里一暖,“谢师父。” 修炼完毕,下楼用膳。 -- 第91页 隔壁桌正在谈论这一届百宗会,说今年杀出了两匹黑马:青雀宗和万经宗。 “你们觉得谁的实力更强?” “当然是青雀宗,你看青诀都还没出手,轻松就赢了入围赛。齐陵虽强,但是队友不给力,每次赢完都是一身的伤,据说都已经被打到半死不活了……” 什么半死不活,人家活得比谁都好。 青诀觉得齐陵运气是真的好,秘境不仅养好了他的伤,还给了他秘宝。 就连他落水的时候,也正好遇到自己回去,还正好存了善念,这得多好的运气才能成? 小奴隶还和以前一样,抱着她左手腻腻歪歪。她喝了一口茶,又听青黛道:“今天长老怎么不送信来了?” 青诀笑,“昨天赢了最后一场,打了他们的脸,可不得闭嘴了。” 其实青雀宗的实力一直都在,只是没遇到适合修炼《唤灵诀》的体质。母上从一万个孩子中就挑出青黛和邹子彦两人,想在百宗会上为青雀宗正名,结果频频被拒。 她没有做到的,青诀准备替她做到。 青诀喝完茶水,打算回房间继续闭关。 小奴隶不愿与她分开,连忙丢下筷子跑到她身边,正好与从上面下来的齐陵擦肩而过。 她回头看他一眼,齐陵也正好抬头。 四目相对之下,他开口好像要说什么,青诀跟见了鬼一样连忙跑开。 “……” 齐陵下楼坐下,隔壁那桌还在谈论百宗会的事,说到最后谁会是赢家,都说:“那肯定是剑华宗啊,这一届挑选出的三位弟子皆是元婴期,尤其是领头那人,还是华宗主的亲传弟子……” “啊,那肯定很厉害了!” “那齐陵和青诀肯定是打不过了……” 齐陵嗤笑了一声,隔壁桌立马噤声。 不是说万经宗的少主被打得半死不活了吗?怎么好好地坐在这了? 门外走进垂头丧气的阿修,一看齐陵立马跑到他身边,“少主!你昨天去哪了?” 齐陵抬眼看向他身后几个脸色骤变的弟子,没说话。 阿修来到他身边,“少主,你的伤怎么都好了?” 这也是让那几名弟子惧怕的原因,明明已经半死不活,被扔下了瀑布,他怎么又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了? “这种程度根本就伤不到我。”齐陵拿起身侧的凌霜剑,目光紧锁着那几人,“但我还是要清理门户。” 那几人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中一人想跑,只见寒光闪现,都没人看清齐陵是如何出的手,那人的脑袋就掉在地上转了几圈,随后鲜血喷涌而出。 场面顿时就乱了,惊叫声四起。 还有想跑的,瞬间被两道寒光带走。 谁都没有料到,齐陵会当众杀人。 剩下的弟子有些都吓得尿裤子,动弹不得,有些则跪在地上痛哭求饶。 阿修看不下去,劝解道:“少主,要不还是……” “不听话的狗,留着做什么?”齐陵抬手,又是几道寒光闪过,一丝活口都不留。 阿修吓得腿软,他没见过这种场面。 鲜血流到他脚下,竟是动弹不得。 齐陵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半点情绪也无,他擦拭着根本就没有血迹的凌霜剑,擦得通体透亮。 “我说过,心怀异心之人,我不会留。” 只是他说的时候还不够强,所以没人当真。 阿修有些发抖,“少主,他们死了,那、那明天的抽签仪式……” 齐陵淡定道:“我已经传信回万经宗,让长老再送一人来。” 现场所有人都退到两边,惊慌失措。 就连青黛都赶紧往后躲,唯有邹子彦一动不动,丝毫不惧,“齐少主好大的阵仗,不知是在吓唬谁。” 齐陵将长剑入鞘,坐回去继续喝茶。面对一屋子的尸体,仍旧面不改色。 只是,邹子彦身上怎么会有蛟珠气息? 青诀回到房中,谢绝小奴隶的陪伴,闭关修炼。小奴隶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为什么感觉青诀对他特别冷淡? 莫不成开始怀疑他了? 他拿出怀中的小药瓶,那是苏隐给他的秘药,可以让修仙者受到识海损伤。 他之前一直犹豫着,没有用。 结果等他下定决心之后,青诀竟然对他有了防备。 小奴隶面色阴沉,他本想给那边书信一封说明情况,信送到一半,他又将灵雀召了回来。 纠结地看着手里的信。 她一定很想赢吧?所以才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修炼,她不是故意要冷落他。 青诀没吸收多少,门外传来敲门声。 “宗主,霖岚和楚少主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 “霖岚来送账本,楚少主带了酒说要庆祝。” “知道了。”青诀收手,隐去蛟珠。 她一打开房门,老远就听到楚经秋的笑声:“嗬嗬嗬哈哈哈……” 真是有那啥大病。 她关门下楼,楼下的尸体早就清理完毕,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落座,楚经秋就揽着她的肩膀,“他们说齐陵被万经宗的弟子集体背叛,他一怒之下把人全给杀了,真的假的?他这少主当得也太憋屈了哈哈哈哈……现在身边就剩一个不中用,他后面的比赛还要怎么打?哈哈哈哈笑死了……” -- 第92页 他还真是幸灾乐祸。 不过齐陵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 青诀慢条斯理地佛开他的手,弹了弹不存在的灰尘。 楚经秋还没意识到她的疏离,又想把手放上去,青诀正好起身,让他扑了一个空。 她和邹子彦交换了位置,坐到霖岚身边翻看账本。邹子彦则坐到楚经秋身边,眼神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楚经秋可没兴趣搭他的肩膀,又趴在桌子上继续跟青诀说话:“那你们胜算岂不是很大?我听说这次进分组赛的八个队伍,就你们和万经宗稍微厉害点……” 青诀心想,那可不。 稍微厉害点的都被她抽中,全部干掉了。 “现在万经宗也不行了,你们胜算真的很大呀。等青雀宗位列了上七宗,不得狠狠庆祝一下?” 青诀却淡定得很,“上七宗而已,有什么好庆祝的?” “难不成你还想当第一宗门?哈哈哈哈,你别逗了,你……”楚经秋忽然顿住,看青诀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吓得呛了两口酒,“你、你不会来真的……?” 青诀没理他,继续看账本。 如果仅仅只是上七宗,青雀宗还是没有话语权,修仙界仍旧是剑华宗掌控一切。 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楚经秋惊呆了,可是旁边的邹子彦、青黛、霖岚,竟然没有一个人反驳她? 难、难不成,他未来媳妇这么厉害吗? 他抱着酒坛子,打了个闷嗝。 他发现青诀认真看账本的样子,还真的很好看…… 不知道以后成亲了,她会是什么样? 眼神忽然出现一只衣袖,邹子彦拿酒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往左,衣袖也跟着往左,打断了他的想象。 在他的想象里,都快跟青诀生一窝崽了,突然被打断。 好气啊……! 他喝了一口酒,正好看到准备下楼的小奴隶。他看到楚经秋有些畏惧,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一看到楚经秋笑眯眯地朝着他挥手,吓得他小脸一白,连忙跑回去。 “切,”楚经秋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之前见他不是胆子挺大吗?怎么在我面前不敢现身了。” 您牛呗,您厉害呗。 青诀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么短的时间,青诀也只能大致看一看账本。有她把关想必霖岚也不敢做手脚,他可没那么蠢。 她果断合上账本,“看完了,带回去吧。” 霖岚接住账本,还真听话地准备回去。 楚经秋急了,“别啊,我还没待够呢。要不明天再走吧?还能看看抽签仪式。” 霖岚抬头看向青诀,似乎也想看。 青诀却说:“抽签仪式有什么好看的?宗内那么多事务等着霖岚回去处理,他可没你这么闲。” “不要嘛,”楚经秋趴在桌子上耍酒疯,“我喝醉了,我不想走了,我想睡一夜……” 他扯着青黛的衣袖,“快给我订一间房,赶紧的!” 青黛一脸莫名其妙,“宗主又没同意!” “你要是不给我定……那我就睡你的!你去睡走廊!”他假装要去抢占她的房间,吓得青黛赶紧拉住他,求助地望向青诀,“宗主,你看看他!我不想睡走廊!”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青诀摇头,想着出楚经秋不走,霖岚也走不了,便道:“青黛,定两间。” 霖岚拿着账本,看向她,“宗主,那这个?” “不看了,你收着吧。”她没多少时间了。 她喝完茶,就回到房中修炼。 吸收蛟珠过半,体质也随之发生变化,五感变得特别敏锐,尤其是听觉。 楼下闹了一会儿,也逐渐回房休息。 隔壁很快传来青黛的呼噜声,她几乎是倒床就睡。 随后是霖岚,他有些疲惫,躺在床上却没睡,好像在想东西。 再然后是邹子彦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是有心事。在她门前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房间,开始修炼。 最后一个是楚经秋,他跟做贼一样,垫手踮脚来到她门口,确认周围没人,然后推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青诀沉脸看着他,“你干嘛?” 楚经秋钻进她房中,“我跟你说个事。” 关门之前,他还特意看了看隔壁邹子彦的房间,神神叨叨的。 青诀点亮烛火,“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你上次不是说,我梦到别的要第一时间要跟你说吗?”楚经秋压低声音,怕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还把刚点上的烛火吹灭了,“我要说的这件事有点吓人,你做好心理准备。” 青诀坐下,黑暗中听到这话还真有点发怵,“你说。” “我跟你说,你真的要离你那徒弟远一点。我前两天梦到邹子彦化魔之后,他基本上把修仙界惹到青雀宗的宗门全血洗了,还回到魔界召集魔军,自己当了魔尊……” 青诀似乎并不惊讶,“他在帮我报仇。” “你别打断我,后面的事更吓人。”楚经秋的声音一低再低,“他用禁术修复了你的血肉之身,然后他把你的肉/身带回了魔宫,放在冰棺里,然后他……” “噔噔”,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打断了楚经秋的话。 “谁?” “师父,你睡了吗?我有个地方想不明白。” -- 第93页 是邹子彦。楚经秋瞬间眼睛瞪得很大。 难道都被他听见了? 门外的邹子彦抬起幽深的双眼,盯着漆黑的屋子。 他吸食蛟珠之后,五感全开。楚经秋说的每一字他都听见了,所以故意来打断了他的话。 青诀开门,来到他房中。 邹子彦借故魔气复发,将她留在房中许久,直到听见楚经秋离开的声音,才放她回去。 青诀打开门,楚经秋早就回去了。 开玩笑,得罪了邹子彦,说不定晚上又要拿刀站在他门口。 大不了那件事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楚经秋躲在被子里,果不其然,半夜又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投在窗户上。 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走开走开!厄运走开! 第二天的抽签大会,异常热闹。 不仅是参赛队伍,还有很多来看比赛的人来到现场。 里里外外,人山人海。 晋级队伍的名字高高挂在展架上,整整十六支队伍,代表着背后的十六个宗门。 这一届的上七宗,将从他们之间诞生。 青诀一边走,一边和他们重复比赛规则:“分组赛会将十六个队伍,分为四组,每组只有前两名才能晋级。晋级成功的队伍,一组和二组、三组和四组交错比赛,胜者进入半决赛,再胜才能进入决赛。” 所以青雀宗想赢,就必须在自己的小组中获得前两名,并且和另一组获胜者争夺名额,才有资格进入决赛,拥有一争之地。 邹子彦细心记下规则,目光扫过场外的人群,从突围赛晋级的宗门几乎都损伤惨重。 而保送分组赛的八个宗门,却可以以逸待劳,拥有天然的优势。 难怪上七宗的位置会这么稳固。 本质是源于不公的赛制。 青诀继续复述规则:“分组赛的对抗略有不同,为积分制。三场单人赛,一场团队赛,单人胜利记一分,团队赛胜利记两分,四场比赛必须打满。最后根据积分排序,决出小组两位胜者。而第一胜者,将会和另一组的第二胜者比试,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保证以小组第一胜者的局势获胜,才能避开更强的队伍。” 青黛听得似懂非懂,“要是我单人赛输了怎么办?”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如果单人赛苗头不对,宁愿认输都不要受伤。后面的团体赛只要获胜,就能追回两分,扳平局势。也就是说,保证团队赛的胜利,就能稳住积分。” 邹子彦点头,示意听懂了。 青黛也赶紧跟着点头。就是不要受伤嘛,她懂了。 台上察管会会长致完辞,开始抽签仪式。 每个宗门都需要抽取自己的组序。 保送的八个宗门抽完,其中剑华宗和雷冥宗都分到了第一组,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组。 这不管是谁抽到,都是去送人头。 剩下的八个宗门顿时紧张了,都在祈祷不要抽到一组。 青诀皱眉,总觉得这个抽签哪里怪怪的。 轮到青雀宗,青诀迟疑了一瞬。 这个时候,最好的抽签组序就是抽到三组和四组。 因为抽到一组,连分组都出不了就会被淘汰。 抽到第二组,也避免不了和第一组开战。 只有三组和四组最有希望进入决赛,和剑华宗一战。 她缓缓伸手,指尖夹住一张牌子。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剑华宗的华天景,他一脸道貌岸然,身后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在牌子即将拿出来的时候,那人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完全吸收蛟珠之后,青诀的五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她敏锐地感觉到手下的触感不对,在牌子拿出来之前,她瞬间换了一张角落里的牌子。 拿出来,是第四组。 呵,果然。 青诀转头看向华天景,眼神中充满着蔑视。她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剑华宗背后那人拥有移形换物的本事,可以调动手中的手牌。 原来剑华宗就是靠这样的本事坐上第一宗门?那也不过如此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少主不好了!霖岚叛变了!” 苏隐狠戾地笑,“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准备了另一个……” “不好了,小奴隶也叛变了!” 苏隐吐出一口鲜血,猝。 第38章 我不想让你输 · 青诀嘲讽的目光激怒了华天景, 他剑眉横怒,瞪了身后替他办事的人一眼,吓得他连忙拢回手。 真是个废物。这都能被她发现? 台下的青黛还在跟霖岚吐槽青诀的手气, 说她每次都是抽中不好对付的队伍。 楚经秋一脸幸灾乐祸,翘首以盼, 结果来青诀抽中第四组。 他不懂规则, 询问他们:“这个组怎么样?” 这个组可以说是上上签,不过…… 霖岚敛目,“想以第一胜者出线恐怕是难了。” 因为第四组有特别强的第四宗门——御毒宗, 不仅实力蛮横,而且诡计多端。 很多实力远超他们的宗门,也都败在了他们手上。 “不过怎么都比一二组好,还有进决赛的希望。” “那就是好签咯?青黛还说人家运气不好,这不是挺好的吗?” -- 第94页 青黛嘟囔:“我怎么知道, 难道宗主洗手了?” 霖岚笑了笑,又解释道:“前提是,四组最后一个别再抽到其他厉害的宗门,否则也会变成死亡小组,不过应该没这么倒霉吧……” 其他人没看清, 可是吸收了蛟珠的邹子彦却可以一目千里。 他明显感觉到那牌子不对劲, 想必青诀也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在临时更换牌子, 逃过一劫。 下一个抽签的, 是万经宗。 齐陵走上台子,底下都在讨论万经宗有多不堪一击。 只有青诀没敢小看他。 默默希望齐陵别跟自己一组…… 结果齐陵一抽, 第四组。 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去送人头吗? 万经宗是打得过青雀宗,还是打得过御毒宗? 这明显就是连分组都出不了。 青诀的心却在看到牌子的一瞬间凉了。 她抽到这么好的组, 结果齐陵非要来捣乱?这不是把她好好的分组,弄成死亡组了吗? 青雀宗想出线,至少要干掉御毒宗和万经宗其中一个。 同样的,他们想出线也至少得干掉一个。 齐陵抽完签回到她身侧,目不斜视,“半决赛见。” 呵,他倒是自信得很。 青诀也不想输了气势,挺直胸脯回他:“我已经在研究决赛的对手了。” 御毒宗的领队人,也是宗主的大弟子黑羽。 他一脸阴鸷,伸出尖锐的黑指甲,对着青诀做了一个“必死”的动作。随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御毒宗为排名第四的宗门。 其实力不容小觑。 青诀从台上下来,立马带着他们回去商讨对策。 距离第四组开赛,还有足足半月。 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好好部署。 楚经秋厚颜无耻地赖着不走,非得帮忙出主意。 结果青诀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完了,楚经秋还听得云里雾里,更别说出主意了。 现在的局势就摆在面前,只要能从小组赛出来,就很有希望晋级决赛。 青诀扣了几个杯子,模拟比赛,简单粗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百花宗实力最弱,基本属于送人头。而万经宗有一名弟子实力非常低,单人赛必然送分。所以我的想法就是,吃掉百花宗五分,再吃万经宗除齐陵以外的两分单人分,最好再吃团队分,最后和御毒宗对决。” 邹子彦微顿,“师父觉得我们打不过齐陵吗?” “不是觉得,是肯定打不过。”青诀没有隐瞒,“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剑柄上的那颗蓝宝石?那是上古神物,能赋予他非常强大的力量,以我们三人的实力基本没有赢他的可能。” 楚经秋震惊,“这小子也太邪门了!拥有上阳血脉就够离谱了,竟然还能获得神物?” 青黛一脸懵,“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霖岚笑而不语。 如果青诀能够吸收那颗蛟珠,应该有和他一战之力的能力吧?可她却分了一半给自己,失了先机。 邹子彦抿唇,“师父,单人赛能让我来对他吗?” 青诀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也行,但你最好不要和他硬刚,点到即止。” 他点头,“嗯,我探探他虚实。” 青黛着急问:“那我呢?我不想对那个叫什么阿修的菜鸟,看他每次比赛都被打得很惨。” 青诀却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到时候再说。” 讨论到这里基本已经结束,小奴隶立马上来抱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想和她呆在一起。 青诀却拂下他的手,“我要带他们去修炼,你跟着霖岚他们吧。”说完就带着邹子彦和青黛离开。 楚经秋一听要丢下自己,厚着脸皮跟上去。 他才不想和笑面虎霖岚呆在一起。 剩下安静喝茶的霖岚,小奴隶也没有装的必要,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霖岚,不是警告过你别再坏我的好事吗?” 霖岚却笑,“你不觉得你落入她的陷阱了吗?” “呵呵,我不觉得我露出了马脚。”小奴隶把玩着匕首,嘲讽地看着他,“倒是你小心过头了,这也怕,那也怕,难怪什么都办不成,真是个懦夫……” 小奴隶收敛刀子,转身上楼。 留下霖岚一人,依旧喝茶。 这样也好,他摔得惨了,也算是在警醒自己。 莫要再落入她的温柔陷阱。 上楼的小奴隶瞬间阴沉下脸。 这几天确实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青诀对他的态度好像也什么改变。 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劲? 他写下书信,如实传给那头。 得到回信: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青诀获胜。 如果青雀宗还完了所有外债,并且坐上了第一宗门的位置。 那苏隐就彻底没了击垮她的机会,所有部署都会化为泡影。 苏隐气急败坏,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拂到地上,“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少主,您消消气,肯定有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眼看着多年优势马上就要化为泡影!为什么,为什么青诀一上位,就开始扳回劣势?”苏隐变得神神叨叨,“是谁,是谁在背后搞鬼?是不是……霖岚?” -- 第95页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青诀不可能这么聪明,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会不会是霖岚?” 而且上次露出马脚之后,青诀只是革了霖岚的职位,却并未对他作出处罚。 霖岚是不是早就投靠她了? 苏隐眼中闪过怨恨,“我要见盛老板……” 青诀带着邹子彦和青黛抓紧时间修炼。 青黛惫懒,坚持不了多久就想走。回到房中累得倒床就睡,呼噜声呼哧作响。 楚经秋在青诀耳边絮絮叨叨了半天,觉得无趣,也自个儿回去睡了。 剩下邹子彦却不愿走。 他说:“师父,我想在决赛之前突破元婴。” 他和青诀吸收完蛟珠之后,也不过才金丹中期。 想要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元婴,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跳级。 不过达到元婴期,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可以修炼《唤灵诀》第八重:合灵。 一旦达到这个境界,实力将会获得质的飞升。 势必能与齐陵、剑华宗人一战。 青诀有些心动,“你想怎么做?” 跳级,古往今来都只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修炼到极致,按捺着灵力不发,积攒跳级。这种办法最稳妥,但是概率极低。 另一种是服用淬体花,一生只能服用一次,九死一生的概率。成功了就跳级,不成功便会损伤灵体,很少有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邹子彦却道:“服用淬体花。” 青诀不理解,“你就不怕失败吗?” “我记得师父跟我说过,你的意愿是让青雀宗重回第一宗门。哪怕第二、第三,都不是。”他抬头看着她,依旧是那个双眸明亮的少年,“我想帮你拿到冠军。” 青诀动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之前将蛟珠分一半给他的时候,也有过犹豫。 只是想到,这是一个宗门比赛。 光她一个人强远远不够,否则就会像万经宗一样漏洞百出。 她一直都是出于对宗门的考虑,分给他蛟珠。 直到方才被他的话所动容,青诀才觉得自己对他的关心太少了。 他是她的徒弟,是她最亲近的人。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一心一意为着宗门。 她是否该分一些关心给他? 青诀伸手轻轻落在他头顶,安抚着。 “不必勉强,输赢有命。” 他抬头望着她,“可我不想让你输。” 他想看到她笑起来。 想看到她嚣张得意的模样。 不想再看到她沉默寡言,紧皱眉头,不得不对着世间妥协的无奈…… 他想看她,恣意一生。 青诀感觉心里有某种东西被拨动了,但她来不及细想,“那就抓紧时间。” 淬体花不好得,恰恰青雀宗就种着一株。 青诀只给青黛留下交待,就带着邹子彦赶回青雀宗。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打开密室的门。 这间密室只有青诀一人能打开,里面放满了奇珍异宝,当中就有种在池中的淬体花。 花开十瓣,意为九死一生。 结果如何全部交由天命。 邹子彦毫不犹豫摘下淬体花,炼化服下。 红色的花瓣服入体内,幻化成型。 青诀为他护法,在灵力相容的一瞬间。 她发现一件惊奇之事。 掌心相对的瞬间,她体内的灵力汇聚成半枚蛟珠,竟与邹子彦体内的蛟珠形成整体。 她身上的灵力可以通过连接,不断地流转入他体内,在对抗淬体花之时产生奇效。 淬体花幻化的灵体,竟然漂浮到两人之间。 同时作用于他们。 也就是说,她和邹子彦之间形成了命运共同体。 用两个人的力量共同对付淬体花,大大增加成功的几率。 他成功了,她会跟着跳级。他失败了,她会跟着灵体受损。 邹子彦缓缓睁开眼睛,也感受到这股变化,安慰她:“师父,别担心,不会失败的。” 他微微屈指,原本相对的掌心,交握在一起。 他将她的手扣得很紧,两成力量结成一股,在他们周围肆意流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诀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景色,是青雀宗大雪。 远处传来哭声,冰面碎开,好像有什么掉了进去。 她赶紧跑过去救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短的一截路她却跑了很久,累得呼哧喘气。 她来到水池边,看到自己小时候的脸。 也看清了水下挣扎的,是小时候的邹子彦。 她来不及细想,伸出小手拽住他的手。 但是小孩子力气太小,冰面太滑,她怎么也无法将他拉上来。 邹子彦冻得浑身通红,求生意识让他紧紧抓住救命稻草,可是不管怎么挣扎,就是爬上不去。 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青诀没力气了,身下的冰面也开始出现裂痕。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松开手,放弃他。 邹子彦好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变得不哭不闹。 眼泪都冻成了霜,眼睛红得惊人。 他被抛弃惯了,习惯了,他想说没关系。 可是青诀却不肯放手,硬是拽着他,借助裂缝的力量将他拽出了水面。 -- 第96页 冰面裂开,载着他们慢慢漂浮着。 远处有火光,弟子们在寻他们。 他握着她的手嚎声大哭,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大声过,哭尽了半生的力气,“青诀,以后、以后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忽然画面一转,邹子彦逐渐长大,两人的位置对换。 来到千骷洞那日,他拽住青诀时的情景。 血顺着手臂滑落,混杂着他的眼泪。 青诀这才看清,他那滴眼泪中的倒影,全是小时候她救过他的画面。 那是绝望到极致的悔恨,而落下的眼泪。 周边一片猩红,脉搏跳动。 青诀明白是自己的意识侵入了他的识海,这里是他的心境。 她看到他心中藏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那里面映射着他此生最悔恨的事。 就是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的那一幕。 眼泪慢慢漂浮起来,碎裂在空中。 青诀伸手触碰,瞬间感受到了他的绝望。 为什么没有拉住她? 明明当年,她都拉住了自己…… 为什么……护不住她? 为什么,食言了…… …… 青诀感受完他的情绪,眼中竟然落下一滴眼泪。这不是她的眼泪,是邹子彦的眼泪。 这难道就是……他冒着风险也要吸收淬体花的原因? 因为他心中于她有愧。 从他的识海中退出来,青诀久久不能平复。 他还扣着她的手指,似乎怕自己拉不住她。 淬体花的力量,全是他一个人在抗,他根本就舍不得她承受半分。 可是获得的能量,却愿意与她共享。 青诀微微屈指,也握住他的手。 心中对他的芥蒂,好像开始慢慢融化。 她还能再相信他一次吗? 心灵相通的瞬间,蛟珠绽放出巨大的力量。 红色的淬体花灵体慢慢往上旋转,化作红色的星光散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丹田内的金丹逐渐变换成红光,碎裂成婴。 居然同时成了! 青诀睁开眼,不敢相信地望着手中灵力,从金色转变为红色,巨大的灵力流转在身体中,五感全开。 她和邹子彦同时迈入了元婴期。 她正要与他分享喜悦,邹子彦却一把将她抱住。 心境中看到的一切,皆是他的所思所想。 他心中有悔,兀自难安。 “我绝不会再让人伤到你,师父。” 青诀相信,因为在他心间看到的那滴眼泪,纯粹、干净,不带一丝谎言。 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切仿佛回到儿时。 “以后我们一起修炼,振兴青雀宗。” 他点头,将她抱得更紧了。 没人知道他心中存着怎样的悔恨,经历过怎样的绝望。 让他不敢合眼,不敢入梦,只能拼命强大自己,强到有一天能为她对抗全世界。 然后告诉她: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我会站在你身边。 青雀宗下起一场冷雨,浸润心间。 青诀带着他在山间走了很久、很久…… 闻百花开,听白鸟鸣。 人在进入元婴期之后,五感会全开。所思、所想、所感,皆有不同。 “这一届的剑华宗,三位弟子全是元婴期,我就感觉不太对劲。而且在百宗会开始前,我就听说剑华宗在大量收购淬体花。” “师父的意思是,他们也是通过淬体花来跳级?” “没猜错的话,华宗主为了提升整体实力,让门下所有金丹中期的弟子服用淬体花,都去赌那十分之一的可能。赌赢的就上场,赌输的,剑华宗也会养他们一辈子。” “那岂不是很残忍?”邹子彦皱眉,“为了输赢,搭上所有弟子的后半生。” 青诀对此表示不屑,“他剑华宗也不过如此。之前抽签仪式,你可曾注意过华天景身后的人?” “那人怎么了?” “他有移形换物的本领,能操纵抽签结果。之前抽签每次都抽到强队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妙,那天抽签就故意停留了一瞬,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仔细回想最后的抽签结果,就会发现微妙之处。剑华宗和雷冥宗分到一组,雷冥宗可以为他送分,保证他晋级,然后再替他淘汰另一队,最后将分送还给他,就可以保证剑华宗进入决赛。” “而另一边,只有御毒宗和一群弱队,御毒宗就能保证晋级,然后在决赛的时候把分送给剑华宗。” “你没发现,每年和剑华宗进入决赛的,不是雷冥宗就是御毒宗吗?”青诀面带嘲讽,“他剑华宗就是靠着这样的本事,让所有宗门为他铺路,才维持了这么多届的第一宗门。” 原来所谓的强大,如此不堪一击。 元婴期的弟子,是赌出来的。 第一宗门的位置,是踩着别人杀出来的。 邹子彦心生厌恶,“难怪剑华宗都是一群嚣张、虚伪之人。” “我对剑华宗一向没有好感,他们应该也感觉出来了,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决青雀宗。” 青诀回头看他,“子彦,只有赢,才能把他们欺辱过的全部还给他们,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坚定不移地来到她身后。 “师父,我不会让你输。” -- 第97页 “好,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修炼《唤灵诀》第八重:合灵。” 所谓合灵,即是与契约兽合灵为一体。 不仅能够拥有灵兽的属性,还能拥有灵兽的技能。 而邹子彦和青诀的契约兽,都是攻击力巨猛的凶兽。 一旦修炼成功,同级的修者几乎不是对手。 邹子彦与焱兽合灵之后,会幻化出巨大的焱兽灵体。与焱兽心神合一,随心而动。 而青诀,也将幻化出噬月兽灵体。与自身意念合一。 强强联手,方可与剑华宗对抗。 …… 青诀和邹子彦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半个月,回到玄天峰,所有人都感觉他们不一样了,身上隐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还混杂着淬体花的气息。 楚经秋震惊,“你、你们,不会是跳级去了吧?” 青诀点头,“嗯,成功了。” 楚经秋:???这么好成功的吗? 不是说会九死一生吗? “你们就不怕失败了,连比赛都没得打吗?” 青诀却一脸淡定,“不成功便成仁。我是奔着第一去的,第二、第三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她说完回头看了邹子彦一眼,笑了,他也正好与她对视,两人之间有种不寻常的气息涌动。 她不仅自身气息发生了转变,就连对邹子彦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霖岚心思略沉,总觉得他们之间有旁人无法插足的情谊。 那天夜里,除了青黛,所有人都无法入睡。 青诀和邹子彦出门修炼,小奴隶和霖岚在想事情。 楚经秋则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梦里看到的一切告诉她?她会相信自己吗? 到了第二天,也是第四组开赛的日子。 共两场比赛,第一场青雀宗对阵百花宗。第二场御毒宗对阵万经宗。 青诀也是到了现场,才看到前面三组的出线名单,第一组果然是剑华宗和雷冥宗。 比赛开始,第一场个人赛,青黛上场。 她带着自己的小蛇上台,对面精心打扮的美人正搔首弄姿,摆弄着头发,“你的蛇怎么一看到我,就吓得这么小了?” 青黛不服气,“你懂什么!这是我为了方便携带!” 第七重强化,练到一定的境界,不仅可以强化契约兽,还能弱化契约兽形态,以此来节省灵力消耗。 说话间,青黛开始结印。 身侧的小蛇逐渐变得大大大大大…… 对面的美人抬头望向巨青蟒,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吐着冰冷的舌头,一把将她卷入口中。 当场把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吓晕了。 就连她身后的师姐们也吓得厉声尖叫!怎么可以!口水太脏了! 铜锣敲响,“青雀宗——胜!” 巨青蟒一脸不屑,将口中的美人吐出去,乖乖回到青黛身边。 美人儿醒来,一看到身上这么脏,又吓得晕了过去。 太太太侮辱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隐第一次出现是在第23章。 小可爱都这么健忘吗?QAQ明明才连载一个多月!! 第39章 你不觉得自己脏吗? · 百花宗的姑娘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怕脏怕痛,整体实力也是保送的八个宗门里最弱的,连前七都排不上去。 若非当初运气好入了前八, 现在连保送的名额都没有。 青雀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拿下三场个人赛和一场团体赛的胜利, 获得五分。 这场比赛本来就没有悬念, 所有人都知道百花宗是来送人头的,果不其然。 “不过百花宗的比赛还是很好看的,个个长得水灵灵, 舞起来跟朵花儿一样……” “好看有什么用?被打得灰头土脸的。” “走了走了,没意思。” 反观百花宗的姑娘们,却是一点也不在乎比赛的输赢。 们坐在一起埋怨,这个的头花歪了,那个的发髻散了。还吐槽青雀宗就是一群莽子,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最后说着说着,谈话就歪了。都在讨论哪个宗门的青年才俊最好看,个个含羞带怯。 “肯定是剑华宗的大师兄了,长得那叫一个星目剑眉,而且啊, 可厉害了, 迄今为止一场比赛都没输过。” “厉害有什么用?我看他长得也不过那样。你们不觉得万经宗的少主最好看吗?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是性格太冷了, 每次看到我都目不斜视, 让我好生伤心。” “你说的不会是齐陵吧?姐妹们,奉劝你们一句, 不干净的男人千万不能要。我觉得青雀宗的少主才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少年天才, 朝气蓬勃,关键是啊,底子干净。” “他打得你满地滚的时候不记得了?这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也不能要,要我说啊,还是剑华宗的大师兄好……” 百花宗的姑娘们说着说着,就开始争论,争论不出结果,吵成了一团。 听得青黛耳朵疼,掏了掏,“还这么有精神?早知道再打狠一点了……” 楚经秋一脸不屑,“小爷我一身风流倜傥,站在这里,们是眼睛瞎了吗?” 邹子彦对八卦没兴趣,只顾着给青诀倒水。 比赛结束得太快,下一场比赛还没开始,中间一节时间只能等。 青诀拿起水杯就喝,邹子彦刚倒完水:嗯?怎么把他的喝了? -- 第98页 他把杯子换过来,喝的时候又愣住了。 这不就等于用了同一个杯子吗? 青诀回头看他耳根有些发红,“这天也不热啊,你不会毒又发作了吧?” 他咳嗽了两声,“没有,都被蛟珠压制了。” 下午的比赛终于开始,所有人都说万经宗肯定必输无疑。 当中有个叫阿修的是个菜鸟,勉强达到筑基后期,实力更是菜得不行。 另一个虽有金丹期修为,但还是不够看。 仅靠齐陵一人,只怕难以获得胜利。 “输定了,我打赌,万经宗一分都拿不到。” “别这样说,齐陵还是能拿一分的。” “御毒宗的黑羽可是元婴期修为,他拿什么跟人打?” 正说话间,第一场个人赛已经开始。 铜锣敲响,一名谁也没见过的弟子上场了。正是万经宗内门弟子,叶竹,金丹前期。 青诀只知道这人是被迫来救场的,实力其实还行。 比赛开始,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可最后还是输了。 他垂头丧气回到齐陵身边,“少主,对不起。” 齐陵安慰他:“不错了。” 他想第一场派叶竹上场,挑对面最弱的来打,没准能赢。 结果还是对面略胜一筹。 第二场阿修上场,果然输得很难看。 听着周围的嘲笑声,阿修的头都要低到尘埃里了。 齐陵却拍了他的肩膀,“没事。” 铜锣敲响,齐陵提剑上场。 这场比赛青诀看得很认真,因为这两个宗门,都将成为的对手。 一边看,一边分析:“万经宗有两个弱点,相对来说比较好得分。倒是这个御毒宗,我看不懂他们的路数,很诡异。” “御毒宗擅长用毒,步伐诡异。几乎没有正面对决的时候,都是侧面突击,这对需要阵型的队伍来说并不好对付。” 需要阵型的队伍,不正是青雀宗吗? 青诀皱了下眉。 台上的对决已经开始,御毒宗的黑羽首先亮出红色的灵力,这是元婴期的表现,他想用修为压制对面。 齐陵欣然迎战,剑身燃起红色的火焰。 “这是……突破元婴期了?” “这齐陵到底是什么怪物?明明之前的比赛都还只是金丹中期……” 只有青诀知道,他在秘境中的两月得了怎样的机遇。 不仅迅速提升了自身修为,还获得了失传的剑法,以及补天石的助力,突破元婴期一点也不奇怪。 黑羽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又沉下眼眸。 他就像一条蛇一样,紧盯着对面。随后周身化作一道烟雾,身形诡异,飘荡在周围。 齐陵二话不说,直接使出万经领域。 无数经文流转在四周,产生重力压制的效果,整个台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糟了!黑羽受到影响,身形在万经领域之内竟是显露无疑。 他立马运转灵力围绕在周围,毒雾形成屏障,可以抵消万经领域的影响,他准备用修为来与之对抗。 他扔出一手黑色的弹珠,那些弹珠落地化作黑雾,就像蛇一样往齐陵身体里钻,生出无数黑色藤曼,将他双脚禁锢。 齐陵闭上眼睛,手中的凌霜剑红光暴涨。 补天石生出无数光芒,将周身邪魅全权击碎。 黑羽不敢相信,他竟然……百毒不侵! 狂风肆虐在周围,齐陵睁开双眼,眼中一片冰蓝光芒。 他手中的补天石赋予他的不仅仅只有力量,还有百邪不侵。 齐陵一跃而上,凌霜一剑。 破开了黑羽的毒雾,直击他死穴。 光芒过境,齐陵落地,只剩黑羽倒在地上。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败了? 身后的御毒宗众人坐不住了,全部惊起。 黑羽可是他们门派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竟然就这样败了? 铜锣敲响,“万经宗,胜——!” 饶是青诀也没想到,齐陵竟然不怕毒。 或者说,应该是不怕邪祟。 补天石属于真正的神物,它和蛟珠有本质的区别。蛟珠只能压制邪祟,而补天石却是百邪不侵。 三场个人赛结束,稍作休息。 黑羽明显是轻敌,受了重伤。宗门的长老们都在为他疗伤。 齐陵收回凌霜剑,屁事没有,就乱了几根头发。 隔壁百花宗的姑娘又开始肖想他,“长得好看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厉害,爱了爱了!” “爱什么爱?男人好看有什么用,得干净……” 齐陵手上一顿,看向青诀。 正抱着双腿,跟的徒弟坐在一根凳子上。 看都没看他一眼。 团体赛很快开始,黑羽受了重伤,实力大打折扣。 他们商量的战术也很简单,先解决齐陵后面的两个人,再三人一起对付他。 按照比赛规定,只要出了台子,就算淘汰。 齐陵一上来就使用万经领域,压制全场。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这样透支灵力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可齐陵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丝异样也没有。 御毒宗首先发起攻击,在万经领域的影响下,不得不使出耗费体力的毒雾护体。 几经转战,终于将另外两个人解决掉,三人各自占据一个点,将齐陵围在中间。 -- 第99页 黑羽早就发现了,万经领域虽强,可离本体越远,影响就会越弱。从边缘进攻,可以最大程度地维持体力。 可是…… 齐陵身上的力量却像无穷无尽一般,不管怎么消耗,仍旧不为所动。反倒是他们三人的灵力一点一滴流逝,黑羽对齐陵有了心理阴影,不知道这小子藏了什么杀招,只能主动发起进攻。 台下的青诀也陷入了疑惑,为什么齐陵的灵力不会被消耗?按理说,补天石虽然能借来力量,但是也只能作用于表面,不可能为他补充灵力…… 羽黑三人瞬间出击,在黑雾靠近他的瞬间,三人正好进入了他的攻击范围。 齐陵抬起凌霜剑,引天雷而下。他暗藏着一道杀招:万剑不复。 而这一招,是群杀技。 硝烟弥漫,领域消散。齐陵竟然毫发无损,兵刃了对面三人。 御毒宗全体震惊,就连裁判都忘了敲锣,好半天才道:“万、万经宗胜!总分记三分!” 黑羽的傲气瞬间被击的粉碎,“这不可能!这——”他吐出一口鲜血。 身后的弟子七手八脚扶住他,“大师兄,你受伤了,先疗伤要紧!” 齐陵收回凌霜剑,就像没事人异样下台。 阿修激动地上台,“少主!我们又赢了!” 他“嗯”了一声,脚步微微有些虚浮。 青诀终于看明白了,齐陵在唱空城计。 他知道自己耗不过对面,所以给他们一种取之不尽的错觉。 而正好,上一轮黑羽惨败,对他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慌不择路地落入陷阱。 可实际上,齐陵早就是强弩之末,只有最后一击的力气。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青雀宗拿下五分,万经宗拿下三分,御毒宗只拿下两分。 这局势完全让人没想到,御毒宗居然打不过万经宗? 回到住处,御毒宗的宗主大怒,抬手给了黑羽一巴掌,“废物!为师是怎么教你的?切莫轻敌!你是怎么做的?!” 黑羽狡辩,“师父,我没有轻敌,实在是齐陵那小子太邪门了,他居然不怕毒!” “还说没有轻敌,那你个人赛是怎么输的?”宗主暴怒,而后又冷静下来,“还好明天是和百花宗的比赛,还有一天的休整时间,等青雀宗和万经宗两败俱伤,我们对付青诀就更好对付了。” “师父放心,徒儿有信心对付青诀!” 宗主正准备离开,忽然又交代:“不要伤百花宗任何一个人。” “这是为何?” “你忘了万经宗还有两个废物了吗?只要百花宗从他们手里拿下两分,我们的位置就不会危险了。” 黑羽瞬间明白,“是,师父。” 第二天青雀宗对阵万经宗,青诀并不是很担心。因为无论如何,至少都能从万经宗手里拿下两分,至于团队分,齐陵一人大概率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 第一场个人赛,青黛对阿修。 青黛抱手,放出自己的小蛇。 还没等巨青蟒变大,阿修就拿着长剑冲过来,青黛想都没想,对着送上门来的敌人一脚就将他踹翻了。 他爬起来,继续冲,青黛又是一脚,直接给踹下了台。 台下爆发出大笑声:“这什么玩意儿?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菜的人。” “好歹也是筑基后期了,居然两脚给踹下台了?” 阿修爬起来,只是默默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了。 青黛一脸不屑。 就这水平?能打二十个? 第二场比赛,所有人都以为是邹子彦上场,结果青诀理了理衣裙,一身青衫,缓缓走上台。 嗯?青雀宗的青诀居然要出手了? “怎么不和齐陵对打?” “你忘了,齐陵是老相好。” “不是早就换了别人吗?之前身边跟的那个小奴隶。” “估计还是觉得正主好啊,没看打比赛从来不带那小奴隶吗?估计是怕伤了齐陵的心……” 只有台下的齐陵知晓,这个女人心里早就没他了。如果有机会对决,一定会毫不犹豫将他按在地上打。 至于不带小奴隶,是因为承诺过他,不想做食言之人。 齐陵忽然停顿了一刻。 他抬头看向青诀,今天穿了带领的衣服,正好遮住他刻下的字。 还不知道他刻了什么字吗? 青诀在台上冷静自持,身姿如柳。 让他想到那日在洞中,疼得蜷缩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的样子。 他提起刀刃,沾上蚀骨花,一刀一笔…… 腰上刻字的地方,好像也跟着灼热了起来。他敛下神色,手中的凌霜剑微微抖动。 台上的青诀刚一召唤出噬月兽,众人便明白叶竹这场比赛不可能赢。 青诀的契约兽为凶兽,与恶兽有天壤之别。也就是说,噬月兽是比焱兽还要强大的存在。 当年青诀的母上,青栾。所拥有的契约兽也是凶兽,据说突破第八重之后,已经少有宗门能与之对抗。 不知道青诀现在到了第几层? 青诀坐在高高的噬月兽身上,好整以暇地望着脚下的人。叶竹也并未怎么挣扎,他知道自己不是的对手,几招点到即止,便拱手认输。 观赛的众人都失望透顶。 这场比赛几乎没有逼出青诀任何东西,甚至连灵力都不曾动用。 -- 第100页 青诀带着噬月兽下台。 对面的齐陵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楚经秋琢磨了半晌,总觉齐陵看的眼神不对,“你们说,青诀和齐陵之间不会发生了什么吧?” 青黛大大咧咧道:“还能发生什么?无非是宗主对他念念不忘呗,还不肯承认。” 青诀懒得跟他们解释,“子彦,准备上场。” 邹子彦用力绑着手上的绷带,目光炯炯。 这一场,他绝对不能输。 第三场,也是众人最期待的一场。 齐陵对阵邹子彦。 当年齐陵成名之时,邹子彦还只是一个青涩小子,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时代,几乎没有同台对战的可能。 结果齐陵被困十多年,邹子彦迅猛成长,两人竟然有一天能同时站在台上。 齐陵也很意外,自己会对上邹子彦。 他还以为自己和青诀之间会有一场争斗。 看来是避让了。 邹子彦召唤出焱兽,巨大的恶兽侵占赛台,厉声怒吼。它和邹子彦之间已经结契数十年,早已默契十足。 随着结印落下,焱兽获得力量加强,扑过去发出凶狠一击。 也是扑过来的那个瞬间,让齐陵想起那天在小峰山。焱兽咬伤了他的手臂,可青诀却并没有处罚邹子彦。 齐陵微微蹙眉,拔出凌霜剑抵抗这一击。 他的目光透过焱兽,落在身后结契的少年身上,突然觉得有某种被他忽视的真相在逐渐浮出水面。 焱兽一击不成,再来一击。 身后结印的邹子彦,目光流露出红色的光芒。 他居然已经迈入了元婴期! “天啊,这是去跳级了吗?我明明记得半个月以前,他还是金丹中期……” “这胆子也太大了,他就不怕失败吗?” 齐陵这才知道自己小看了他,他击退焱兽,瞬间调整身位,使出万经领域。 强大的领域覆盖着周围,就连焱兽都感觉到压力,呼哧喘气。 邹子彦终于感受到领域真正的压力,在这个压力之下,他的结印速度都会慢上一倍。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 顷刻间,齐陵的剑已经指到他面前。 凌霜剑出,沁寒十里。 所有人都觉得邹子彦没机会了,他却在凌霜剑靠近的瞬间,进入合灵之境。 焱兽与他合二为一,在他身后幻化出巨大的灵体。一声嘶吼,掀起狂风无数。 强大的契约兽灵体形成坚硬的屏障,抵挡住剑刃。 邹子彦根本就没想躲,他就是要与他正面对抗。 在万经领域中,与凌霜剑正面对抗。 这不是找死吗? 齐陵灌入强大的灵力,剑刃慢慢破开邹子彦的屏障,一寸寸逼近。 就在这时,邹子彦的身体里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半颗蛟珠运转在他身体内,强化屏障。 那是……蛟珠?青诀竟然给了他一半?! 齐陵微微愣神,强大的力量将他逼退。 就连万经领域,也在瞬间被碎开。 明明那么在意自身力量,却将蛟珠分了一半给别人?为什么?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看到那少年坚毅果决的眼神,纤长的身躯撑地而起。 齐陵终于明白被他忽视的真相是什么。 他从来没看清过和青诀在一起的那人的脸。而邹子彦身形纤细,和小奴隶相差无几。 那三次他看到的,会不会是邹子彦? 青诀说过,没有碰小奴隶。确实没有说谎,只是在他面前玩了一个小心机。 他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焱兽伤他的时候,邹子彦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因为青诀就是摆明了要包庇他。 他们师徒二人,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齐陵握紧凌霜剑,剑刃控制不住地颤动。 望着少年绝不认输、猩红如血的双目。 无数的记忆涌入脑海之中,那个梦里被他忽视的东西,全部都记起来了。 在青诀死后的一百年,邹子彦肉身化魔为杀尽天下人。 还重塑了的肉身,和在魔宫完婚! 他从上一世,就深深地爱着他的师父。 一直蛰伏在身边,不曾表明心思。 被众人所忽略。 在齐陵还在消化真相的时候,邹子彦已蓄力完成。 他停在空中,眼中漂浮红色的灵丝,整个瞳孔都变为红色。 结印之下,焱兽的灵体孕育着一团火焰,瞬间喷涌而出,他扬起衣袖注入灵力,犹如杀神降世。 台下众人,谁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邹子彦竟然强大到能到与齐陵正面对抗!一丝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正面对抗如同宣战,齐陵没有不应的道理。 他没有躲避,而是运转凌霜剑,引下神力,在周身形成蓝色的护体屏障。 强手之间的对决,只有正面。根本不屑于旁门左道,全是力量与力量之间的对抗。 其实邹子彦能成长到这个地步,青诀也挺惊讶的。看他平时闷不吭声,那几场比赛也没怎么看。 可其实,他已经抓住了齐陵的破绽。 齐陵的必杀技,万剑不复。 虽然威力十足,出手即必杀,但是这个技能有一定的范围。 只要不进入他的斩杀范围内,就能与他有一战之力。 -- 第101页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修为的浑厚。 两人同为元婴期,按理说应该修为差不多,可是服用淬体花跳级的修者,会比自然修炼上去的修者要差很多。 再加上齐陵有补天石相助,邹子彦处在劣势。可他还是硬撑着,耗光双方的灵力。 两人同时落地,进入休战期。 邹子彦有焱兽助力,齐陵有凌霜剑护体。 两人依旧选择正面交锋,齐陵一剑刺伤邹子彦的手臂,焱兽一爪抓伤他的肩膀,谁也没讨到好处。 焱兽喘着粗气,邹子彦解开绷带,勒紧伤口。昔日记忆浮现在脑海中,他时刻谨记那些伤过的人。 “我师父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欺、害。这笔帐,我迟早会和你讨来。” 一听他这话,齐陵瞬间就明白了。 邹子彦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因为按耐不住对的感情,所以才会忍不住诱青诀与他厮混。 这个徒弟,一直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齐陵握紧凌霜剑,控制不住的震动,他举剑直指他面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嘲讽着:“邹子彦,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死了,你才出来为报仇,有什么用呢?” 邹子彦顿住。 抬头的瞬间,剑已经到他跟前。 他侧身躲过,齐陵一直拽住他的衣领,目光冷冽地对视着他,“装着一副好徒儿的样子,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邹子彦脸色骤变,唤来焱兽将他扑开。 两人分隔,各自占据一边。 此时两人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一成,再次用灵力交锋。 邹子彦心绪却彻底紊乱了。 看来不止是楚经秋,就连齐陵也知道那件事。 为什么?难道他也是复生而来?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凌霜剑已经到了他跟前。引天雷而下,用必杀技瞬间将他斩杀。 那是邹子彦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万剑不复。仿佛有数万柄剑,同时刺入身体。 若非齐陵只剩一成灵力,而他也有蛟珠护体,只怕下场比赛都无法再继续了。 邹子彦不愿认输,还想站起来继续。 可是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刚挪动一步就吐出了血。焱兽感知到他的身体状况,趴在他手边呜鸣。 不行,他不能让输。 邹子彦强撑着站起来,身后却伸出一双柔软的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子彦,够了。” 他听到的声音恍然,低头看到揽住自己的双手。 心中悔恨,无处安放。 怎么会够呢?他都没有让赢。 他想保护,想让赢。这才第一步,怎么能认输呢? 按照规定,台上生死有命,台下人若是插手,即为认输。 铜锣敲响,“万经宗,胜——!” 支撑着邹子彦不倒的那口气散去,身子一歪,青诀从身后将他扶住。 他微微靠在肩膀上,俯身将抱住。少年的身形修长,比小时候护住他的师父还高出许多。 可他仍旧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着。 “少主,你没事吧?” 青黛上场,和青诀一起将他扶下来。 探了探他的伤,青诀皱眉,抬头看向齐陵。 眼中的敌意明显,瞬间让齐陵破防。 藏着、掖着、护着的人,一直都是邹子彦。骗了他。 手上的凌霜剑又在不安地震动,齐陵用力按住,手上的青筋都握得暴起。 “少主?”阿修担心地蹲在他身边,“你的伤没事吧?” 齐陵咽下那口气,喉间涌上一抹腥甜。 他轻轻擦去,“我没事。” 团队赛很快就开始,齐陵和邹子彦的灵力也不过才恢复了五六成。 这场比赛,万经宗已经是输定了。 在另外两名弟子实力远远落后对面的情况下,齐陵灵力耗尽,无疑是死路一条。 比赛开始了。 青雀宗三人同时召唤出契约兽,那场面之震撼,引来无数围观的人。 就在这时,阿修不知道哪根筋没对劲,又提着长剑朝着青黛冲过去。 青黛毫不犹豫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还想像之前那样,再补一脚将他踹下台子,结果阿修忽然抱住的脚,和一起滚到了台下。 围观群众:??? 邹子彦:…… 青诀:这个蠢货。 阿修从第一局比赛就开始布局,为的就是帮齐陵减轻团队赛负担。 和他一起摔下台子的青黛反应过来,瞬间怒了! 阿修在跟道歉,“对不起,青黛姑娘,我……” 跳起来一个暴扣,把人脑袋给打破了。 血顺着额头流下来,面前的小弟子惨白着脸晃了两下,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青黛顿时慌了,“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阿修虚弱地笑笑,“抱歉,是我对不住你。” “你、你快止血。”青黛也不跟他计较了。 台上的比赛还在继续,青诀的目标也很简单。那就是先将叶竹逼下台,再对付齐陵。 在两条契约兽的攻击下,不断转换位置,强化灵兽,两人配合默契,一起将叶竹踹出了局。 现在只剩下齐陵一人,他好像在保持灵力,一直没有用万经领域。 青诀与邹子彦各自占据一个角。 -- 第102页 他们在上台前就已经讨论过,绝对不能同时进入齐陵的斩杀范围。 在外层驱动契约兽,攻击齐陵,消耗他的灵力。 面对同仇敌忾的两人,齐陵被牵制住了。 在躲避不及,被抓伤了手臂后,他使出万经领域,准备背水一战。 他选中了跟他一样灵力耗损的邹子彦为突破口,与他大战几个来回。 邹子彦被迫合灵,与之一战。 眼看着就要被耗尽灵力,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青诀也进入了合灵状态,眼中漂浮着红色丝状灵力。 身后幻化出巨大的噬月兽,一声怒吼,天昏地暗。漂浮在空中,给他沉重一击,将齐陵从邹子彦身边逼退。 众人大惊,邹子彦和青诀竟然同时跳级进入了元婴期! 齐陵吐出鲜血,体内的灵力也已经跌到低谷。可这也是他的机会,因为对方全都进入了他的斩杀范围。 他亮起补天石,引天雷而下。 青诀毫不犹豫挡在邹子彦身前,目光坚定,放弃了防护,因为知道没有什么技能可以挡住万剑不复,所以果断结下最强的攻击手印。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的速度更快。 齐陵在出手的一瞬间有些许犹豫。 就在这犹豫之间,青诀已结印完毕,站在身后的噬月兽灵体喷发出惊人的力量,将他整个震飞,滚落到台下。 “少主!”万经宗弟子将他接住。 齐陵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盯着台上的青诀。 他害怕伤到,选择了收手,却为了邹子彦,毫不犹豫使出杀招。 铜锣敲响,“青雀宗,胜——!总分,记四分!” 青诀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伸手扶邹子彦下台,还特意夸赞他,“幸好你提前消耗光了他的灵力,否则这一战还真不好说……” 邹子彦低头看着,目光亮亮的。 看到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这样,青雀宗总记九分,基本已经确定必出线。而且大概率会是以第一胜者的身份。 楚经秋看完比分,一脸欣喜地跑回来,“没想到你们还挺行嘛,等会儿我请你们吃饭,庆祝庆祝!” “青黛呢?” “刚刚把人家头打破了,送去包扎了。” 青诀无语,“真是莽撞得很。走吧,不等了。” 回到住处,小奴隶本来还在跟霖岚甩脸子,一看青诀回来,立马一脸害怕地跑过去躲在身后。 青诀问他:“怎么了?” 他胡乱比划着,手背上通红一片。 大概的意思就是,霖岚把他烫伤了。 他想让青诀把人撵走,别再破坏他的好事,顺便让霖岚知道自己在心中的分量。 可是一向宠溺他的青诀,却说:“霖岚一定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他吗?” 小奴隶睁着委屈的双眼,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他摇着头,表面上强装坚强。其实内心已经恨得滴血。 难道在心里,霖岚比自己还重要吗? 青诀帮他吹了吹,又带他上楼擦药。 看着小心翼翼呵护他的模样,小奴隶忽然起身将抱住,抱得紧紧的。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了。 的态度会让他患得患失,甚至生出背叛就会死的错觉。 青诀温柔地轻拍他的后背,“还疼吗?” 他摇头。 手不疼,心疼。 楼下的楚经秋一脸不满,摔了碗,“不知道那小狐狸精又要做什么!你们看青诀那样鬼迷心窍的样子,早晚要栽跟斗!” 邹子彦明白是怎么回事,并未出声。 霖岚仍旧沉默不语,淡定喝茶。 “我今天要回去处理公务,楚少主要不要跟我一起?” 楚经秋一点都不想回去,“我不回,我就要盯着那小狐狸精!” “楚少主的丹药不练了吗?” 说起丹药,楚经秋顿时怂了。他现在缺钱得很,不然将来拿什么下聘? “好好好,我跟你一起回。” 楚经秋骂骂咧咧,上楼踹开门,“青诀,小爷等会儿要回去了,请你吃酒要不要吃?” 小奴隶缩在青诀怀中,害怕地望着他。 青诀安抚他,“不吃,你快回吧。” 楚经秋气得不行,真想把青诀给捏死! 整天不是被这个男人迷住,就是被那个男人给迷住,难道不知道钱才是最好的东西吗? 他踹着门,骂骂咧咧又下楼。 跟霖岚说:“等以后我过门了,这些狐媚子我全部打包送走!” 邹子彦刚放下杯子,就听楼上传来青诀的声音:“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楚经秋恼怒,“你管我几个菜!我干喝!” 桌上的菜都吃完了,也不见青诀下楼。 楚经秋走之前特别不放心,他喝得醉醺醺,三番五次交代邹子彦:“把你师父看好了,还有那狐媚子也看好了,千万别让他爬到床上去,听到没?” 邹子彦握着酒杯,没吭声。 任由楚经秋发酒疯,扯着他说:“以后我就是你师丈了,你得对我尊重点。” 霖岚赶紧让人把楚经秋送回车里。 回身告辞,仍旧谦逊恭敬。 只剩下邹子彦一人,光喝酒不吃菜,也不说话。 酒能麻痹意识,却不能麻痹听觉。 -- 第103页 他能听到楼上的声音,青诀在教小奴隶写字,一笔一划,耐心地指点着他。 桌面上投下一道人影。 他抬头,看到桌边的齐陵。 “有时间?我们谈谈。” 邹子彦跟在齐陵身后,越走越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出来。 就是稀里糊涂的,想知道一些真相。 比如蛟珠,比如补天石。 他们从哪里得来的?又经历过什么? 走了很远,半处人烟都没有,齐陵才停下,“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邹子彦眼中警惕,“我应该问什么? 齐陵停下脚步,声音依旧冰冷:“比如,我和一起去了哪,从哪里获得了蛟珠和补天石,又一起经历过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邹子彦感觉到窒息。 他有点不想知道真相了。 可是齐陵却并没有打算隐瞒,他用平静的语气叙述着那天发生的事:“那天我落入湖中,是青诀冒死救了我。我们一起卷入秘境,在里面生活了两月,修炼了剑法,养好了伤。帮我找到了补天石,我为杀了蛟龙,将蛟珠送给了,一起坐着小船离开……” 酒意涌上心头,很难受。难受到想哭。 “所以呢?” “在那两个月里,我恢复了前世记忆。”齐陵转过身,用一种观世者的目光悲悯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对存着怎样的心思,不过应该还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你在死后做了那些恶心的事,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够了!”邹子彦握到手指颤抖,他的底线似乎被人触碰到了,“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如果知道前世是你害死,一定会恨不得杀了你!” “已经知道了。”齐陵的神情很平静,一副高高在上的孤傲姿态,仿佛什么也无法将他打败,“我害过,也拿命还了。救了我,我也用蛟珠感谢了。早在秘境之中,我就已经和两清了。” “而你呢?你藏的那些秘密,跟坦白了吗?” 邹子彦后退了半步,手脚冰凉。 他没有想到青诀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原谅一个害死了,逼疯了所有人的齐陵。 都已经原谅,他后来拼尽全力为复仇,又算什么呢? 齐陵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可怜虫。 “我得到了的原谅,最后也嫁给了楚经秋。应该没告诉你吧?我和在密境中看到了自己的将来,最后十里红妆,嫁给了千机宗的少主,楚经秋。” “而你,什么也没有。” “咔嚓”,脚下踩到树枝,和他的心境一样,碎成了粉末。 齐陵的声音就像诅咒一样纠缠着他。 他喘息着,后退,“我不信你说的。” “你不信,可以去问。”齐陵嘲讽地笑,“不过我想你应该没勇气去问吧?邹子彦,你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在做了那样的事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叫师父?” “你不觉得自己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卷!嘿嘿~ 看文愉快:) 第40章 你冷不冷? · 青诀走下楼, 邹子彦还在楼下喝冷酒。 他喝得鼻尖眼眶通红,抬头看着她。就像那时落入冰水里,他抬头看她的眼神一样手足无措。 “你怎么还在喝?” “师父,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埋在她腹间, “有些事我想等比赛结束之后告诉你, 在此之前,无论别人跟你说什么都不要信好吗?” 青诀隐隐猜到是和前世化魔有关的事,答应他:“好。” 她坐在他身侧, 看他低着头就像犯错的小孩一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你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可他就是做了, 他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他那个时候以为她已经彻底死了,心如死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百年的无望等待,将他逼成行尸走肉,所有人都在骂他欺师灭祖, 可对这些谩骂他早就不在意, 甚至希望他们骂得狠一点,将刀刃刺入他身体里, 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梦到那些事之后, 他一直想要获得她的原谅。可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蛊惑着他:她本来就是你的,你没有做错什么。 邹子彦忍不住拽住她的衣衫, 将她抱得更紧。 门外的齐陵,静静看着这一切。 眼底敛下厌世的冷漠。 青诀说的没错, 他确实是疯了。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他就越来越疯。 不对,应该说早在前世她死后,他就已经疯了很久了。 他坐在冰冷的高位上,身边只有虚伪和谄媚,他感觉自己还活着,可世间已经没有能温暖他的东西。 他只能任由自己一点一点死去,舔舐着百年来从未愈合的伤口。 这世间,早已没人像她那般爱过自己。 他在等待中逐渐腐烂,准备和她一起烂在黄泉路上,也不算孤独。 可是突然有一天,那个死了一百年、让他无数个夜里深刻悔恨的女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活得鲜活、恣意,却唯独不再爱他。 他心里就像滋生了一个恶魔,恨不得伸出干枯尖锐的手,将她纤细的身影一把拽入怀中,驱散他身躯的冰冷,用来填满他百年的孤独。 -- 第104页 他的心冰冷太久,快要冷死了。 青诀陪着邹子彦喝了很多的酒,听他说了一晚上的胡话。 第二天醒来,百花宗和万经宗的比赛已经结束。看到万经宗拿下团体赛之后,却只获得了四分。 青诀震惊,“万经宗输了一场?” “是啊,阿修那个小子,上去就对上对面最强的人,身上本来就有伤,怎么打都是输。” “可惜了,本来以为万经宗还有机会,现在看来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身旁的青黛有些自责,“宗主,我好像犯错了,昨天是我打破了他的脑袋……” 青诀安慰她没事,转头看到一脸沮丧、将头埋在手臂里抽泣的阿修。 还有身旁站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的齐陵,青诀觉得还挺可惜的,还以为有机会和他一决高下,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机会了。 按目前的比分来看,万经宗只有八分,而御毒宗已经拿下七分,只要下午的比赛从青雀宗手中拿到两分,万经宗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彻底绝缘上七宗。 此时最开心的莫过于御毒宗。 黑羽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宗主,“师父,只要下午的比赛我们拿下两分,就可以稳定晋级!” 谁知他的师父冷哼一声,“废物!赢了也不过是第二胜者,我御毒宗好歹也是第四宗门,现在连出线都要等着别人失误?为师的脸面,真的都要被你丢光了!” 黑羽脸上无光,赶紧道:“师父,其实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青雀宗现在也只比我们多两分,只要我们拿到四分,就可以以第一胜者的身份出线!” “最好是如此。希望你不要再让为师失望透顶!” 青雀宗对阵万经宗的比赛,即将开始。 在赛前青诀就已经分析过战况,这场比赛只要拿下两分,就能稳定晋级。 而且这两分最好是从单人赛去拿,因为御毒宗的打法克制青雀宗的阵型,团体赛很吃亏。 第一场单人赛,对面没想到竟是邹子彦上场。结果毫无悬念,青雀宗拿下一分。 第二场单人赛,大家都以为是青黛,结果最后却上了青诀。结果也是毫无悬念,拿下一分。 两场比赛,直接确定青雀宗出线。 气得黑羽一拳砸在铜锣上,青诀太狡猾了!她竟然选择前两场拿下比分,将最弱的青黛留在最后! 他上场看到毫无压力的青黛,心中怨气无处可发,直接使出了绝技,无数黑烟弥漫,毒针就藏在烟雾之中 巨青蟒朝着他一头撞去,他化身鬼魅,瞬间来到青黛身后给了她狠狠一掌。 青黛吐出一口血,驱使巨青蟒攻击黑羽。可是黑羽的速度太快了,几乎肉眼无法捕捉,更不用说巨青蟒笨拙的攻击。 就在他要射出毒针结束青黛性命时,台下敲了认输锣。 毒针在即将刺入青黛面门时,一股红色的力量将其包裹,慢慢化去威力,落在地上。 黑羽目光阴鸷地看向青诀,自己的每一步都落入了她的算计。 不过还好,团队赛他们不是自己的对手。 御毒宗的速度,绝对是青雀宗的克星。 青诀将青黛扶下台,看她嘴唇发紫,浑身发抖,才发现她中毒了。 “宗主……”青黛哆嗦着,“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觉身体,又冷又热。” 她将青黛交给邹子彦,面色阴沉来到御毒宗帐篷里,将手一摊:“解药。” 黑羽躺在众位弟子之间,故意绕她的话,“哟,这不是我们高贵的青宗主吗?怎么也屈尊于贵来我们御毒宗了?你可要小心了,我们御毒宗浑身上下都是毒,这不小心碰一下都是要命的,你现在踩在我御毒宗的地盘上,不害怕吗?” 青诀皱眉,摊手:“解药。” 按照比赛的规则,比赛结束之后确实不能不给解药。 黑羽心头憋着一口恶气,他故意将解药扔在脚下,想看她低头弯腰的姿态。 青诀伸手去捡,他立马用脚将她的手挡住开,俯身阴鸷地看着她。 “青宗主,你在台上算计我的事,我会慢慢跟你算。” 青诀握紧药瓶,嗤笑道:“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她捡起药瓶,头也不回地离开帐篷。 邹子彦赶来的时候,只看到青诀沉着一双脸,帐篷里传来哄然大笑的声音。 他紧张,“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青诀没将那些事放在心上,只说:“青黛可能上不了场了。御毒宗太过阴险,下次对上他们只怕还要吃亏,倒不如直接赢下团体赛,让他们和万经宗打个你死我活。” 邹子彦微怔,这才想到如果下场比赛青雀宗胜了,御毒宗的计分正好和万经宗一样。 那他们之间就会有一场加赛,争夺第二个出线名额,势必会争抢得头破血流。 到时候,青雀宗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比赛终于开始,这是一场万众瞩目的比赛。 如果御毒宗赢了,将会和青雀宗一起出线。如果御毒宗输了,将会和万经宗打一场加赛。 “输?我们怎么可能会输。”黑羽阴鸷的脸上充满着自负,嘲讽青诀:“怎么,就你们两个人?你们已经确定晋级了,还不弃赛保留点体力吗?” 就连裁判也询问青诀:“队伍少一人,你们可以选择弃赛。” -- 第105页 青诀摇头,“不弃。” 比赛继续,黑羽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三人布好点位,将他们围在中间。 御毒宗的团队赛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们的速度奇快,很好打配合。 再者就是阴招太多,不好防,也不好守。 在比赛开始的初期,青诀和邹子彦就已经被他们的小花招扰得烦不胜烦,被迫进入合灵之境,形成保护屏障。 而黑羽就是要逼出他们的绝技,耗光他们的灵力。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化作黑雾,四窜而开。 顷刻间,脚下已经布满毒雾,只看到他们在其中穿梭的身影,根本看不清楚战况。 邹子彦冒险潜入,几个对招之后,被迫退回。 他拔出手上的毒针,手臂已经瞬间麻痹了一片,赶紧运转蛟珠的力量逼出毒素。 “师父,这样下去会输,得逼他们正面对抗。” 青诀结印,将蛟珠的力量蕴含入其中,光球冲入黑雾之中暂时驱散邪魅,就这短暂的一刻清明,让青诀看清了底下有多惊险,密密麻麻全是毒针,藏在毒雾之中。 她冷笑,“御毒宗也就这点本事了。” 青诀运转灵力,趋势身后的噬月兽灵体,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的毒雾吞入腹中。 邹子彦也顺势驱动焱兽,吐出大火,将毒针全部融化。 两人同时落地,不给对面喘息的机会,几手攻击就打乱了他们的阵型。 黑羽三人好不容易布下的阵,居然瞬间就被堪破了。 他们再次化作黑雾,时不时出手,让人防不胜防。 青诀收手,不打算跟他们打持久战。 她其实昨天就想过了,想要解决御毒宗,必须得有像万剑不复那样的必杀技,否则会被御毒宗纠缠致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逼他们打正面战。 怎么才能打正面战? 那就是耗光他们的灵力。 几番下来,青雀宗占据有利的位置,只防守不进攻,黑羽也很快就停下来了。 不过他丝毫没有忌惮的神情,反而一脸得逞,挑衅地看着他们,“邹子彦,你不觉得那枚毒针有古怪吗?” 邹子彦查看伤口,才发现有一大一小的两个洞,他只拔出了其中一根,另一根已经顺着他的经脉流入他的身体中。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合在一起,他压制的狐毒瞬间冲破禁锢。 那不是毒针,那是九尾狐毛! 御毒宗和盛如玉那只狐狸在合作! 邹子彦无法再动用灵力,一旦动了,体内的狐毒就会彻底爆发。 青诀脸色骤变,终于知道黑羽为何如此自信。 因为他解决了青黛,再解决邹子彦,接下来只需要对付她一人就足够了。 “黑羽,你真是卑鄙。” “彼此彼此。” 青诀平静的神情下已经动了怒,她握住邹子彦的手将他拉起来,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赌一把?” 邹子彦没有一丝怀疑,直接抓住她的手。 他愿意陪她赌一切可能。 青诀握住他的手,运转灵力,两个半枚的蛟珠竟然融合在了一起。 噬月兽和焱兽的灵体,并肩而行,一个烈火熊熊,一个雷鸣电闪。 在喷涌出的瞬间,两股力量竟然交错联合,形成了雷鸣之火! 黑羽躲过攻击,可是雷火在落地的瞬间就像雷电一样炸开,毫无规律地闪过,瞬间刺穿他们三人的身体,落下倾盆大火将赛台包裹。 在场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这是,群攻范围的必杀技! 台下只能听到一片片凄惨的声音,火焰褪去,御毒宗三人皆受到不同程度的烧伤,倒地呻吟。 而青诀和邹子彦却被护在蛟珠的屏障之下,丝毫未损。 铜锣敲响,“青雀宗,胜——!总分,记四分!” 这反转,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两人对阵三人,前期没有丝毫劣势。 后期还在一人中了暗算的情况下,逆风翻盘! 人群爆发出一片掌声。 反观御毒宗宗主,简直要气炸了!黑羽这个蠢货,竟然被青雀宗拿去了四分! 回到帐中,他抬手打在黑羽脸上,“废物!竟然就拿到一分?明天的加赛再输,你就给我滚出御毒宗!” 黑羽也被打傻了,他捂住受伤的腿,上面焦黑一片。再看自己的另外两个队友,也是到处被烧伤,躺在病床上呻吟。 明天的加赛只怕…… 黑羽害怕地跪在地上,“师父,我……” 他的师父抬脚将他踹翻在地,还觉得不解气,抓起旁边的凳子狠狠砸在他腿上,“气死老夫了!我御毒宗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如果连上七宗都进不去,岂不是要被人耻笑万年!” 黑羽疼得抽搐,却是敢怒不敢言。 “师父,再给徒儿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以为你打得过齐陵?之前的比赛你还没看清自己吗?”宗主越想越气,砸了账里的烛台。 油火落地,让那被烧伤的三人都瑟缩了一下。 目光所及处停下一袭青色的衣袍,青诀站在门外,目光冷清地扫过帐内所有人。 “狐毒解药,给我。”青诀见他们不吭声,又道:“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到察管会,解药给我。” -- 第106页 御毒宗宗主眯起阴冷的脸庞,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黑羽,给她。” 黑羽不甘心,他在给她的时候,瓶子上抹了毒药。 可谁知青诀竟然猜到了他的想法,手中亮起金色的光芒,瓶身上的毒顿时显露出来。 她冷笑着用衣袖卷入怀中,“原来所谓的上七宗,都是腌臜之辈。” 她走后,帐里传来砸物声。 还伴随着:“你这蠢货!” 青诀揣着解药赶紧回去,这御毒宗实在是太过阴险狡诈,明天加赛她希望万经宗获胜,她不想再对上这个恶心的宗门。 服下解药,邹子彦昏昏沉沉睡去。 青诀替他逼出体内的毒针,果然是九尾狐毛。 她甚至能猜到,多半是小奴隶背后的人买通了盛如玉,得到了九尾狐毛。 想到这里,身侧乖巧的小奴隶瞬间变得面目可憎,她将衣袖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忍着郁气问他:“青寒,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小奴隶拼命比划,示意对他很好。 青诀缓缓伸手,冰冷的手指慢慢覆上他的面颊,声音里没有一丝热度:“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背叛了我,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小奴隶微微僵住,又恢复楚楚可怜的模样。 有一瞬间,他觉得青诀看穿他了。 回到房中,他犹豫不决,要不要将信传回去。 门外有人敲门,是一笼热腾腾的点心。 “这是青宗主让小的给您送来的,公子慢用!” 小奴隶接住点心,热腾腾的气息熏得他想哭。他抓起一个塞在嘴里,是小时候从未尝过的甜味。 如果早一些遇到她,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他握着手中的信,最后还是选择了销毁。 邹子彦昏迷了整整三天,青诀一直陪在他身边连比赛都没看。 后来据观赛的青黛回来说,御毒宗换了替补上场,还是被齐陵血虐,拿下三分,抢占了最后一个名额。 听说御毒宗长老们气得当场离开,御毒宗宗主勃然大怒,将所有参赛的弟子毁去修为,逐出师门, 后来黑羽修为被废,重伤难愈,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尸体。 他是被仇家砍死的,一块好皮都没有。 青黛说起这事,就觉得解气,“黑羽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早就该逐出师门!昨天阿修和他们的比赛,还被下了毒,他们非说不会伤及性命,不用解,害他白白疼着!” 青诀却觉得不止是黑羽的问题,而是御毒宗整个宗门就有问题。 今年没让他们晋级真是痛快。 正说着,气愤的青黛又准备走。青诀将她叫住,“你去哪?” “我去看看阿修啊!他还没醒!” 青诀:? 无语道:“你这么大一坨少主躺在这,你不看,跑去看一个外人?” “宗主你这么厉害一个人,还看不住少主吗?阿修多可怜啊,我看他去了!” “……” 这蠢东西,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她还记得盛柳宗的小公子吗? 青诀拿热帕子擦着邹子彦额头上的汗,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她没注意,俯身替他擦脖子,柔软的长发落下他身上,呼吸间尽是她身上的清香。 身下的人忽然抓住她的手,瞳孔中一片漆黑。 那是青诀从来没见过的眼神。 下一秒,就被他拽入怀中,翻身压在床上。 青诀刚想说话,被他低头用嘴堵住。 他突然变得强势偏执,用她难以抵挡的攻势,步步深入,吻得她晕晕乎乎。 青诀企图唤醒他:“子彦。” 可是邹子彦一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都魔怔了。 他俯身轻轻磨蹭着她白净的脸,手指伸入她衣物中,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睁开的双眼中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他的意识已经被黑雾吞噬,完全入了魔。 她轻拍他的脸,叫他:“子彦,醒醒!” 她不知道她的声音,只会让他更加无法清醒。 他轻轻舔舐着她的耳坠,奇怪的感觉让青诀红了耳根。 “子彦!”她的声音带着怒气。 邹子彦仿佛听懂了,微微推开,双目无神,迷茫地看着她。 “你生气了吗?”他伸手摸着她的脸,又笑了,“真好,还能看到你生气。” 邹子彦双目无神,捧着她的脸喃喃自语:“青诀,我想你了,想了好久,想得骨头疼了……” 他埋头在她脖间,无意识地呢喃着。 门外传来敲门声,好像是小奴隶。 青诀抬脚踹下帘子,掀起被子裹住两人,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门被推开了,小奴隶走进屋。 青诀心跳轰鸣,生怕被人发现。 可是身上的人却丝毫不理会,他拿下她的手,细细亲吻着她。 他不甘心浅尝即止,而是攻城掠池,滚烫的手捧住她的脸,吻得认真又仔细。 小奴隶来到了床边,透过床帘往里看。 外面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隐约感觉被子里的人在动。 青诀按住他的头,不让他动弹。可他却不愿,仍旧含着她的嘴唇,依依不舍地咬住。 他不仅咬她,甚至还伸她衣衫中,微微按了按她的后腰。 -- 第107页 青诀唇间溢出一丝声音,面颊变得通红。 身上的人被她的反应引得心火焚烧,用力将她按进怀中。 那个声音…… 小奴隶微微伸手,犹豫着要不要掀开。 床帘忽然被打开,露出邹子彦盛满情/欲又怒火中烧的侧脸,“滚!” 吓得他摔倒在地,赶紧爬起来离开。 他、他房中怎么藏了人? 小奴隶走后,青诀松了口气。 她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坐起来,他还想扑过来咬她,青诀伸手点在他额间,企图用自身蛟珠的力量,唤醒他体内的蛟珠,压制狐毒。 这事最稳妥的办法,可也是最慢的方法。 在这施法的过程中,邹子彦已经吻遍了她的手指,顺着手臂,慢慢吻住了她的脖子。 吮完就算了,还咬了一口。 青诀吃痛,怒意爬上眉间,“邹子彦,等你清醒了,就给我跪在门外磕头谢罪。” 他轻笑了一声,像膜拜神明一样扶起她的发丝,细细亲吻,“我可以跪在你床边谢罪吗?” 青诀:?这个逆徒! 她手上加快进展,可速度再快都没邹子彦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爬到她身上,伸出大掌将她揽入怀中。一边温柔地捧住她的后脑勺,一边按压着她的腰,一会儿亲她通红的耳根,一会儿又吻上她紧闭的唇。 还用那种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声音,蛊惑着她,“师父,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帮你暖一暖?” “……” 要不是看在他听话温顺的份上,青诀真想一棍将他给打死。 她终于唤醒了邹子彦体内的蛟珠,两颗蛟珠合并,驱散邪魅,成功压制了他体内的狐毒。 他眼中的黑色逐渐褪去,露出迷茫。 “师父?” 青诀脸上的红晕逐渐散去,露出冷冽,“去床下跪着。” 邹子彦没有想为什么,毫不犹豫地下床跪下,跪下之后才回想起青诀为何让他跪着。 他唇上还沾染着她的温度,伸手触碰到湿润,瞬间红了脸。 “师、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青诀整理好衣衫,从床上下来。 素净的脸上就算挂着怒意,仍旧显得清冷,“现在知道怕了?看你刚刚不是很能吗?” ——我可以跪在你床边谢罪吗? ——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帮你暖一暖? 邹子彦回想起来,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连忙将头磕在地上,“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去外面跪!” “就在这跪着,跪一夜,给我好好反思。” 青诀抓住门框,又怕撞见小奴隶。 折身从窗户回到自己房中。 留下邹子彦跪在地上低头认错,却也不算是认错,他虽然肖想她,可从来都是敢想不敢为。 这些都是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做的,现在却要让他来认错。 房间里充斥着她的气息,他看着床上凌乱的被子,回想起刚才的事仍旧忍不住心悸。 他慢慢跪着来到床边,将被子抱入怀中…… 真就跪了一夜,睁眼到天亮。 而回到房中的青诀也没有闲着,小奴隶敲开房门,似乎想在她身上确定什么。她假装自己去了一趟顶楼,方才不在房中,还故意问他怎么了? 小奴隶咬着嘴唇,摇头没说什么。 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二天,邹子彦膝盖疼,站不起来。 青诀带着青黛去看比赛,这场比赛剑华宗赢得很轻松,又是毫无损伤。 走到现在的宗门,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很多都换上了替补。 唯独这剑华宗,三位弟子仍旧一身浩然正气,头发丝都不曾伤一根。 领头那弟子名林霄,已达元婴中期,是华天景直系的大弟子。 青诀看过他的剑法,只觉打法精湛、剑法醇熟,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期不断的修炼磨砺而来,确实不是那些小宗门能比的。 刚才他在台上出尽了风头,台下数不清的姑娘喊着他的名字,给他送花。 他微笑着收下,一身朗朗清风,淡黄色的道袍随风晃动。 他从台上下来,看到青诀的目光,还礼貌地对着她笑了笑。 看起来和御毒宗那些人确实有所不同。 林霄一下台,跟边上的姑娘耳语了几句。 青诀认得那人,是华家大姑娘。 不知道她跟林霄说了什么,他再次抬头,看向青诀的眼神顿时变了。 青诀懒得再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走了,回去看你那坨少主还活着没。” “宗主真爱说笑,那么大一坨哪能说没就没。” “这谁说得准。” 昨晚她要是心狠点,说不定真没了。 邹子彦好好养了两天伤,这几天的比赛青诀也没去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雷冥宗赢了,然后把分送给了剑华宗。 青黛看完回来,一脸惊奇,“宗主,你真是神了!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青诀笑而不语,吃菜吃菜。 周围的宗门也都在谈论这个事,都在说剑华宗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今年的第一宗门非他莫属。 “你们把青雀宗忘了吗?” “害,青雀宗也就是运气好,他没碰上我!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了,在剑华宗面前,青雀宗算个——”最后一个字,在看到隔壁就坐着青诀的时候,硬生生憋回去了。 -- 第108页 青诀微笑着,“别光喝酒啊,多吃菜。”指尖弹了个花生落入那人口中,正卡在喉咙上,咽不下去。 一群弟子按着他的背,帮他拍出来。 青诀继续吃菜。 她还就不信了,青雀宗不配当第一吗? 隔天就是青雀宗和天刀宗的对决。 依旧是三场个人赛,一场团体赛,胜者晋级半决赛。 面对天刀宗,青诀倒是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一直是上七宗里较弱的宗门,属于无功也无过,不太扎眼的那种。 他们的刀法也讲究修习随缘刀,没有固定的刀谱,每个人根据自身的领悟,还有实战的经验各自总结。 或许正是这种散漫的修习方式,使得天刀宗一直不温不火,不争不抢,也被外宗称为“佛刀”。 听起来,像是个正经的宗门。就是不知道打起来是什么样。 第一场,青诀仍旧派出青黛,准备试探一下对面的刀法。 可是青黛一上去云里雾里的,就知道横冲直撞,被对面的臭小子溜得团团转。 巨青蟒比她还莽,朝着对面冲过去,把自家主人撞翻了都还不知道。 青黛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那臭小子扛着一把大刀,笑嘻嘻地蹲在地上,还问她:“屁股疼不?” 青诀:? 这哪是什么佛刀?这是流氓刀吧? 那小子知道青黛打正面厉害,就是不跟她打,来来回回逗着她玩。 最后逗累了,“唰唰”两刀把巨青蟒头上的盔甲给砍裂了。 青黛怒,巨青蟒怒,两个莽子硬是打赢了这场比赛。 对面的小子输了也不见伤心,下去后一直显摆他的姿势,“二师兄,你看我刚刚那几招帅不帅?” “起开。”二师兄一把推开他,自己提了大弯刀上台,看他一脸横肉不是很好惹的样子,粗大的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走路歪歪扭扭,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青诀心想:这天刀宗就没有正常点的吗? 邹子彦上台与之一战,几招下来,丝毫不敢看轻此人。 他的刀法浑然天成,自带霸道之力,稍有不慎就会背斩于刀下。 这场比赛持续了很久才分出胜负,双方皆是点到即止,没有伤亡。 青诀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刀法被称为佛刀。 因为他们的心法,与佛理相通。 第三场比赛开始,青诀带着噬月兽上台。 对面派来那人留着邋遢的胡子,远看还以为七老八十了,走进一看竟跟自己年龄差不多。 年纪轻轻就邋里邋遢,这天刀宗还真没啥正常人。 青诀没跟他客气,上来就是猛烈攻击。 而对面也没有跟她来虚的,两人直接正面对刚,力量对抗。 她这才感觉到对方浑厚的修为,竟隐隐比她高出几分。青诀被逼进入合灵之境,才能够与之抗衡。 没想到这个古怪的人,看着年龄不大,修为竟然如此惊人。 最后双方几乎耗光了所有的体力,青诀靠着噬月兽的强大,才勉强赢下这一战。 双方同样也没什么损伤。 天刀宗的所有比赛都是点到即止。 好像一直以来,他们的修炼体系都与众不同,并不讲究强者为尊,而是讲究天人合一之境。 这场比赛让青诀很满意,没有任何伤亡,犹先抢占下三分。 铜锣敲响,“青雀宗,胜——!晋级半决赛!” 本来比赛结束之后,青诀还想跟他们交谈一番,结果那几个吊儿郎当的人赶紧收拾包袱滚回家了,半刻都不停留。 就好像是被迫来参加比赛,现在输了终于可以回家的感觉。 “这天刀宗,还真有意思。” “宗主,”青黛收拾好东西,“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我都要饿死了。” “你哪天不是要饿死了?没见你真死过。” “这次是真的真的要饿死了……” 回到住处,青黛点了一大堆好吃的,狼吞虎咽。邹子彦本来想吃两口,结果看到一桌子残汤剩饭,顿时没了胃口,默默放下筷子。 隔壁那桌说得正起劲:“青雀宗现在厉害得很,前几天刚打败了御毒宗,现在又打败了天刀宗,你们信不信?最后的决赛肯定是青雀宗和剑华宗!” “还有万经宗你可别忘了。” “先赢了明天的比赛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 “不过说实话,明天的比赛不一定是万经宗胜,你们忘了万经宗那两个废物了?” “那又如何?齐陵现在势不可挡,只要拿下三分他们就赢了,半决赛肯定是万经宗对青雀宗!不是我倒立洗头!” “我就跟你赌了!对面又不是吃素的?哪有这么好赢。” 青诀正乐得此意,反正万经宗打不过他们。 她心情愉悦,给邹子彦夹了一筷子菜。 吃饱点,爆打齐陵。 隔壁投来齐陵凌冽的目光,青诀没理会。 但是吃饭的邹子彦,却停下了筷子,“我吃饱了。”说完匆匆上楼。 小奴隶依偎在她身边,给她夹菜,笑得一脸幸福。 他吹冷汤碗,端到她面前,比划着让她不要生气。 青诀揉着他的头,“还是我家青寒懂事。” 他笑得眉眼弯弯,只是看向齐陵的时候,眼中难免浮现出挑衅和得意的神色。 -- 第109页 那张脸生得再好有什么用? 他的青诀,从来都不会被外物所蛊惑。 可齐陵,却只把他当一个可怜虫。 一个被青诀利用完,就会丢掉的人。 他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凌霜剑,剑刃泛出冰冷的光泽,打在他没有热气的脸上。 明天的比赛他必须赢,因为他和青诀之间,还缺一场正面对决。 他起身,路过青诀身侧时丢下一句:“半决赛见。” 隔天万经宗的比赛,果然赢了。 只是听说赢得十分惨烈,三人都受了重伤,除了齐陵还能勉强站住,其他两个都是抬回来的。 青黛一听阿修受了伤,立马放下吃食就跑。 青诀警告她:“半决赛打阿修,你要是敢放水,我把你头给敲烂了。” “宗主,我就不是那样的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青黛气呼呼地跑了。 青诀:?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这种人。 不过万经宗赢了也好,至少知己知彼,没有那么多的花招。 半决赛还未开始,已经不少人下注,赌青雀宗胜。 青诀一看赔率,都快十比一。 看来她比齐陵厉害这事,已经众人皆知了。 她回头让青黛抱了一大堆的钱,赌自己赢。不为别的,不蒸馒头争口气。 那天的决赛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好多熟悉的宗门,好多熟悉的面孔。甚至有人还拉着青诀,问灵宠买不买? 青诀:?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了? 就连楚经秋都特意大老远地赶来,还给她做了一个“青雀宗必胜”的牌子。 “青诀,我给你说,这场比赛你必须给我赢!小爷我投了两万灵石,你要是输了,我跟你没完!” 用不着他说,青诀自己也投钱了,她肯定希望自己赢。 赢了这场比赛,她就可以站到剑华宗面前,和他们一决高下。 和青雀宗这边的热闹相比,万经宗就显得有些冷清。 阿修和叶竹都受了很重的伤,从头到尾包扎得像木乃伊。 但是苦于没有其他人替换,只能带着伤,挂着绷带,绑着竹片硬着头皮上。 青诀对此表示很满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万经宗,是最好的事。 她正想警告青黛等会儿比赛不准手下留情,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青黛已经带着她的蟒蛇给对面送水去了。 阿修伤到了手,不太方便。 她还亲自倒竹筒里喂他,惹得阿修不好意思,挠着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少年不小心对视上少女的眼睛,点点心悸落入心间。 齐陵也盯着这两人看。 他仰头喝下一口水,瞥见一袭青绿色的衣衫。 她站在阳光底下,有几分绚丽,一本正经地喊着她的下属:“青黛,你是不是忘了盛柳宗的小公子了?这场半决赛万众瞩目,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你,你可别输了。” 青黛一听,赶紧把竹筒放下。 回去准备比赛。 阿修的手受伤了,他看着青黛离开的背影,心好像也受伤了。 齐陵顿住,继续喝水。 第一场比赛,青黛对阿修。她确实没有放水,也可没有下重手,两人随便过了几招,阿修就拱手认输。 第二场比赛,邹子彦也赢得没有任何悬念。 只是这第三场比赛,谁也没想到,青诀会亲自对上齐陵。 “还以为青诀会选择避开,毕竟曾经也是老相好。打得你死我活也太难看了吧。” “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情趣,你们懂什么?” 站上赛台,风从脚下而起。 无数暗潮在两人之间涌动,有些东西,是时候决一胜负了。 齐陵仍旧冷霜如剑,一身白衣无瑕。 手负凌霜剑,望着对面的青诀。 她站在台上灼灼生辉,骑着噬月兽,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齐陵,我来应战了。” 他说想要与她在百宗会上,堂堂正正地对决。 现在,她欣然迎战。 作者有话要说: 卷~看文愉快! 第41章 我喜欢你 · 从一开始,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不对等。 那个时候的青诀蛮横霸道、肆意妄为,总是用高人一等的目光看着他,让本就自卑的齐陵根本抬不起头, 只能用恶言恶语来维持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而现在,他与她站在同一台上, 两人之间的地位已经逐渐平衡。 从无尽的绝境中, 生出一丝可能。 微风从两人之间吹动,暗潮涌动。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这场比赛不仅是高手间的精彩绝伦, 还牵扯出了许多新仇旧恨。 青诀困了齐陵十几年,后来还用三百万把他送回万经宗送死。 没曾想齐陵非但没死,还成了少主。想必一定恨死青诀了,他会不会趁这个机会杀了她? 青诀又会不会手下留情? 铜锣敲响,噬月兽一声怒吼, 青诀率先出手。 她想跟齐陵打正面战,消耗他的灵力。 但是齐陵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躲过噬月兽攻击,一跃落在桅杆上,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长风之下白衣练练。 青诀挑眉, “你这是不敢和我打正面吗?” 齐陵负剑而立,一身霜华灼灼于世, “这场比试, 点到即止即可。” -- 第110页 点到即止,他以为这是切磋吗? 青诀只道:“我这噬月兽莽得很, 伤到你我可不管。” 台下众人这才算是看明白了,青诀并不打算顾念旧情, 反而是齐陵的态度耐人寻味。 “难不成困了这么多年困出感情了?” “不会吧,这也能生出感情吗?” 青诀驱动噬月兽,发出雷击,击碎桅杆。 齐陵落地,一招落花无情掀起无数狂风,席卷而来。 噬月兽一声怒吼,张开血盆大口将风沙吞吃入腹,酝酿出暴风雨,喷涌而出。 台上掀起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有些人都还没看清楚,台上的人已经过手几十招。 青诀突然进入合灵之境,漂浮在空中。 齐陵的剑招太过霸道,她非但没能消耗他的灵力,反而被逼得节节败退。 风沙过去,齐陵负剑而立。 他并未趁胜追击,而是给足了她缓冲时间。 青诀并不接受他的好意。 她手中快速结印,降下雷鸣,齐陵提剑抵挡,每一剑都精准还击。 如此数十招过后,青诀退出合灵,在噬月兽化作实型的瞬间,她借助噬月兽的力量,一跃而起,前后夹击。 齐陵躲过噬月兽的冲击,侧身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神色微沉,三根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跟前。 青诀偷袭不成,利用身体的柔韧性,从他手中侥幸逃脱。 还是不能靠近他,剑修的近战几乎无敌。 青诀落在噬月兽背上,稳稳站立,两人的位置又回到一开始。 但是明眼人能看出,青诀的消耗明显大于齐陵。 经过刚才的打斗,青诀能感觉到自己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她之前唯一的翻盘点就是,保持距离,耗光齐陵的灵力,让他的杀招不再有爆发力。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的灵力只会被先行耗空。 这也是齐陵并不着急的原因,他在等她自食恶果。 现在该怎么办? 青诀利用休整的时间,慢慢观察齐陵。 她知道齐陵这人不露声色,就算真的灵力耗光了,他也会装模作样地唱空城计。 青诀对峙些许,忽然手中结印,突击齐陵。 齐陵不设防,被逼着退出自己原有的身位,青诀立马趁胜追击。 在这场对战中他一直还算绅士,不曾先行出手。 他礼让青诀,这反而给了她突袭的机会。 几招追击之后,青诀已经完全占据了有利地位。 她快速结印,召唤噬月兽发动攻击。放弃了消耗巨大的强化技能,而是利用地位优势逼得齐陵必须回防,无瑕攻击。 只要她保持一定的身位,不进入齐陵的必杀范围,就可以无限消耗他的灵力。 齐陵防不胜防,只能再次拉开身位,放弃正面对战。 战局一下子又僵持了。 青诀见他退避,故意大喊着:“齐陵,你这样打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 台下得人不明所以,都以为是齐陵怕了。 大喊着:“齐少主你上啊!” 齐陵负剑而立,“那就正面一决胜负。”手中挽起剑花,剑意横生。 他猛然踏地而起,直逼青诀面门。 青诀立马运转蛟珠之力,打开五感,周围一切变得缓慢,齐陵的剑招也尽在她眼底。 她在剑刃来临之前跳转身位,快速结印强化噬月兽。 脚下地动山摇,噬月兽身形瞬间变大数倍,朝着他喷出雷电。 还好齐陵抽手及时,才避免被伤。 这场正面对战,是他先避开了。 青诀露出得逞的笑。 她就是等他正面,故意埋了个陷阱。 齐陵微微抬眼,不敢再小瞧她。 他按捺下手中的剑,暂时收敛剑意。 台下爆发出惊呼声,都大喊着精彩。 这两人的武力和决策都不输给对方,打得有来有回,虽然已交手数十招,仍旧保留着自己的实力,谁也不曾受伤。 楚经秋抱着“青雀宗”必胜的牌子,带着弟子们使劲吆喝。还说:“等会儿青诀赢了,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青黛一听到“吃”,立马大喊着:“宗主,你给我赢啊!” 青诀笑眯眯地摆手,就好像她真要赢一样。 反观齐陵那边冷冷清清,坐着两个伤员。 似乎所有人都不曾看好于他,包括自己宗门的长老,一场比赛都不曾到场,可他还是摸爬滚打走到了今天。 齐陵提起凌霜剑,周身剑意四起。 他的眼神坚定,仿佛在告诉青诀要与她正面对抗。 正面对抗就正面对抗。 青诀飞身而起,进入合灵之境。 身后的噬月兽化作灵体,再加上强化,身形已经强大到可以毁天灭地。 万经领域瞬间落下,台上的一切都被压制,就连噬月兽也俯趴着喘息。 经文在周围运转,齐陵举起凌霜剑,无数金丝涌入,这是他最具有爆发性的一招,叫做突击之刺。 上一次使用这招的时候,青诀并不在场。 只听青黛形容,他化作一道金光,犹如一把利刺,无视所有防御,瞬间就能穿刺身体。 青诀早在那个时候就想过了,如果他使用这一招,那她就放弃防御,直接与他硬碰硬。 -- 第111页 她运转全身灵力,眼中漂浮着红色的灵丝,无数风暴在她周围掀起。 没有人见过这招,这也是青诀第一次使用。 合灵加上强化,这也是一招必杀技。她把这招叫做,灭世之力。 当年她的母上正是靠着这一招吓退数百宗门,叫他们再也不敢看轻青雀宗。 可是这一招有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单体伤害虽高,可也极容易被躲。 青诀一直按捺着没有使用,就是等着齐陵的正面对抗。 两股力量交汇,刹那间天昏地暗。 齐陵的突击之刺确实很快,可是内化蛟珠后的青诀能够看清他的身位。 她汇聚力量,与齐陵正面抗衡。 突击之刺撞上灭世之力,强大的力量波及场外,就只剩你死我活。 任何一方断了后续灵力,就会惨败。 青诀已经很努力去对抗,可是她的灵力不如齐陵浑厚,很快就出现后续不足的问题。 这场比赛并不是非要赢,可是青诀真的不想输。 她和齐陵的交锋,从来都是他在赢,重活一世,她不想再重蹈前世覆辙。 今世,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强大的意志力,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的瞳孔中都用力到起了血丝,仍然没有要收手的打算。 狂风掀起发丝,她一双瞳孔赤红,仍旧带着不服输的狠意。 清瘦的身体硬是扛着万钧力量与他对抗,那是来自她骨子里的不肯服输,就好像输一次,就会输一生。 可是齐陵保存的灵力明显强过她。 突击之刺化为实形,一点一点刺穿灭世之力。 剑刃眼看着就要到她的跟前。 齐陵却在这个关头,迟疑了。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刺穿她,一个是使出万剑不复,将她斩杀。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会获得胜利,可同时也会将她重伤。 可若是现在收手,她的灭世之力也会将自己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侧过剑身,从她脖子边侧了过去。 强大的剑锋划伤了她的脖子,斩断了发丝,可也保住了她的性命。 他松开凌霜剑,用握剑的右手将她揽入怀中。 灭世之力整个灌入齐陵的身体,他吐出一口血,滚烫的鲜血喷了青诀一身。 身体脱力,两人一起坠下台子。 青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说了点到即止,就不会伤你。” 风从耳边呼啸,齐陵用最后的力气翻转身位,替她承受了坠地的冲击力。 青诀一脸鲜血,睁圆的眼中只剩惊慌失措。 坠地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骨头错开的声音,可齐陵却连声音都没出,安静的像死了一样。 风沙弥漫之后,只有青诀一人还站在台上。 脚下的齐陵已经失去意识,身下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铜锣敲响,“青雀宗,胜——!晋级决赛!” 周围的嘈杂声突然变得很遥远。 青诀恍然后退,身后一双手将她握住,“师父!” 她回头,脸色惨白地望着他。 脖子上的鲜血一直往下流,邹子彦撕下绷带为她止血,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 她拿起手帕,用力擦干净脸上的血。 忽然怔住,回头看着人群中间手臂垂落的齐陵,浑身冰冷,“他死了吗?” 方才烟雾弥漫,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可是邹子彦却看清了。 他看到齐陵在紧要关头,侧了剑身。 自己的身体被灭世之力贯穿,他冒着死亡的风险,放过了她。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青诀在齐陵心里比性命还重要。 什么样的人才会比命还重要? 邹子彦心底涌上一阵害怕,忍不住握紧她的手。 那场比赛青诀虽然赢了,却有些魂不守舍。 一直到传出齐陵脱离危险的消息,她才放松了身体。 邹子彦送她回去,在路上她忽然说起了以前的事:“他以前对我一点都不好,大呼小叫,目无尊卑,他知道说什么样的话会让我难过,就专门挑那些刺痛我的话来说。” 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邹子彦解下披风将她裹住。 青诀还在继续:“我对他好,他不领情。我替他挨打,他也不在乎。我替他冒死取药,他也不会感激。我以为这种人会冷血到死,可能到死的那一刻血都是冷的,可是刚才他的血喷到我脸上,好烫……” 她停下,忽然说:“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他。” 邹子彦心中被刺痛,努力按捺自己失控的情绪。 “那师父了解过我吗?” 青诀不太明白,抬头看着他。 少年的目光隐忍不发,尽量冷静地陈述事实,“他做的那些我也可以为你做,这些不算什么。” 气愤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青诀抬头望着这个比她高出许多的徒弟,好像察觉到一丝奇怪的东西。她连忙收回目光,脑中也变得理智起来,“你说得对,这些不算什么,他本就于我有愧。” “师父,”邹子彦忽然从身后拉住她的手,将她圈在怀中,有些害怕道:“齐陵他不值得,师父不要喜欢他,你值得更好的人。” -- 第112页 她拍着他的手,“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有些震惊,现在好多了。” 回到住处,邹子彦替她包扎脖子上的伤口。 小奴隶心疼地蹲在旁边,抓着她的手贴住自己面颊。 手上还胡乱比划着,问她疼不疼? 青诀摇头,擦着他的眼泪,“不疼,别哭,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他掉下两颗眼泪,委屈地握着她的手。 忽然又想起少主给他最后的通告。青诀再赢下去,只怕是无法交代了。 楚经秋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喊弟子们下去喝酒,没把青诀的伤当回事。他看邹子彦一脸沉默,还调侃他:“这多大点伤口啊,把你愁成这样?这再不包扎,等会都要愈合了。” 邹子彦冷冷横了他一眼。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时有多危险,但凡齐陵下了狠心,现在躺在床上的只怕就是青诀了。 青黛探完那边的消息回来,喝了一口水,然后说,“我打听过了,齐公子的伤是有点严重,但是没有伤及要害,慢慢就养回来了。阿修还说,赛场上生死有命,叫我不要太在意。” 阿修这人,菜是菜了点,心还比较通透。 青诀来到楼下和他们一起喝酒,进入决赛大家都高兴,难免多喝了几杯。 酒杯过后,深夜寂静。 周围宗门的弟子都回房休息,他们还在喝。 楚经秋喝得最多,他揽着旁边的小奴隶,“我就知道青诀肯定会赢,所以想都没想,直接下了两万灵石的赌注!你说小爷我厉不厉害?” 青诀笑,调侃他:“那你赢了多少?” “赢了……”他看着口袋,笑呵呵道:“才赢了两百多,这赔率真是、真是低得离谱!” “是个人都知道青雀宗会赢,你要是在决赛压五万灵石赌我赢,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厉害。” 一听五万灵石,楚经秋立马就不干了,“五万灵石,这不是送去打水漂吗?” “你的意思是,不信我会赢?” “我信,可是……”楚经秋喝得舌头都在打结,酒壮怂人胆,豪气道:“好!那我就压五万灵石!我把我全部的家当都赌上,我信任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啧,怎么你的身价就这点?” “我这不是离家出走了吗?我全部家当都在千机宗,那老头子一分钱都不给我,我现在炼丹都是、都是找人赊账,好不容易赚回了点,还得给你搭进去……” 这么穷还能请他们吃酒,可见是真的高兴。 青诀和他碰了杯子,也算是谢他。 楚经秋一喝醉酒就百无禁忌,他揽着身边的小奴隶,勒得人喘不过气,“给小爷笑一个,你怎么不笑?你这小狐狸精,对着青诀不是笑得挺开心吗?怎么一对着我就一脸苦瓜样,我又没欺负你……” 小奴隶被他搂着,表面上敢怒不敢言。 内心已经把楚经秋砍成了十八段。 楚经秋醉得东倒西歪,随手抓着小奴隶,“给小爷我看看你的身段,是不是狐媚子变的……”说着就要掀他的衣服看看。 青诀拿起筷子,用力打了楚经秋不老实的手。 “行了,把人放了。” 楚经秋吃疼,委屈道:“我也没怎么欺负他,青诀你好偏心啊……” 小奴隶被吓坏了,趁着楚经秋松手赶紧跑。 他起身想追,“轰”的一声倒在地上,睡死了。 “青黛,快把他扛回房间。” 弟子们醉得七七八八,相互扶持着回去休息。 邹子彦那天也喝了很多,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青诀推了他几下,没醒,嘴里还迷迷糊糊说着:“我也喜欢你,我比他们都喜欢你……” 青诀蹲下,“喜欢谁?” 他又不说话了,手垂到桌下。 通红的脸被桌子压得变形,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手。 青诀还真狠狠捏了两手,和小时候触感一样好。她笑了笑,拍他的脸,“小铃铛,回楼上去睡。” 邹子彦忽然睁开眼,朦胧的眼睛和她对视。 然后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亲上了。 他的嘴唇很柔软,带着醉人的酒意。 轻轻抵着她的舌头。 青诀猝不及防,连忙后退。 他仍旧睁着眼睛把她望着,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楼上传来青黛的声音:“哎呀,累死我了,宗主我去睡了。” 青诀站在桌边,望着邹子彦。确定他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稳下心神。 她将他从桌上拽到背上,背着他踏上楼梯。 他滚烫的脸贴着她的脖子,一路都在喃喃自语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也不知道是谁的姑娘,把他迷成这样了。 青诀将他放在床上,他腰上掉下一个荷包。她捡起来捏了捏,两颗硬硬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重新给他塞回腰里。 青诀脱掉他的鞋,正准备走。床上的人拽住她的衣袖,又用那种灼灼的眼神望着她,“我喜欢你,你抱抱我好不好?” 青诀起了好奇心,坐回床边,“你喜欢谁?叫什么名字?” 邹子彦眼中闪过迷茫,随后坚定地摇头,“不能说,说了她会生气……等比赛结束后,再告诉她……” 青诀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捏住他的脸,“以后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师父,知道了吗?” -- 第113页 他茫然地看着,青绿色的背影起身消失在他眼前。 才后知后觉道:“可,不都是你吗?” 青诀回房关上门,正准备睡下。 对面的窗户打开了。 她看到齐陵惨白的脸色,动一下都费劲,正吃力地打开窗户透风。 他也看到了她,两人相顾无言。 青诀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你伤好点没?” 他点头,“好多了,你呢?” “我这不算伤。”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本来就没多大问题,邹子彦非得给她缠上一圈又一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脖子都要断了。 尬聊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齐陵折身,似乎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因为受伤严重,倒一杯水都费劲,杯子摔在地上碎了。 青诀连忙来到他门外,推开门。 齐陵正在蹲在地上捡碎片,手指被划破了,一手的血抬头看着她。 青诀没想到他日子过得这么惨,伤成这样了,万经宗都没有人来照顾。 她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别捡了。” 鲜血滴落,她扯起纱布帮他包住,“阿修他们不来照顾你吗?” 久违的关心像温水一样流淌过他冰冷的心,齐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身上有伤,我让他们去休息了。” “你们万经宗是没人了吗?就把你一人丢这?” “我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其他人都不敢来。” “你这少主当得真是窝囊。”青诀帮他包好伤口,又替他倒上一杯水,“我帮你热了。” 齐陵微微伸出僵硬的手指,屈指握住杯子。温热的触感顺着冰冷的皮肤,慢慢融入他心里。 两人又是相顾无言。 青诀有些尴尬,“那个,你今天为什么会收手?” 齐陵没回答,他以为她知道答案。 可青诀却说,“你上次在密境中说还我一命,是这个意思吗?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齐陵的神色有些发白,嘴唇也干涸无色,看向她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 “是啊,”青诀没发觉他脸色不好看,“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第42章 与你何干? · 手上的伤口, 忽然钻心的疼。 他放下杯子,杯身倾斜,打湿了手上的伤。 麻木的手指恢复了知觉, 他这才知道手上的伤口原来这么深。 和她的话一样,伤人至深。 齐陵用力按住手指, 血已经染红绷带顺着茶水滴落, 他的手指微微有些抖。 “怎么这么不小心?”青诀抓过他的手,重新帮他包扎伤口,“这伤不浅, 还得多养几天。” 齐陵垂眸看着她,呼的气息都是冷的。 她的手那么温暖,说出的话却如此伤人。 他的气息开始不稳,冷声道:“你我之间血契未解,怎么可能两不相欠?” 青诀这才想起, 自己曾答应过的。 修炼《唤灵诀》到第八重就帮他解开血契。 她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成,还以为齐陵到死都看不到了,所以才会那么说。 念在今天比赛他收手的份上。青诀也没有反悔,只说:“等比赛结束后我可以帮你解开血契,但我不保证一定会成功, 毕竟我母上当年的修为远高于我现在。” 若是强行解开, 会伤到她。 她不太愿意冒这个风险。 齐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只是沉默着, 垂眸看着她, 忽然问:“你没看过我刻下的字吗?” “不是‘齐’字吗?”青诀摸了摸,坑坑洼洼的摸不太出来, “不然你还能刻什么?” 看她这模样,就知晓她从未在意过。 她一点都不在意他刻了什么, 因为无论他刻什么都对她没有影响。 齐陵自嘲地笑了起来,胸腔有一股腥甜。 他撑着身子起身,手臂轻颤,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痛,“回去看看吧,不要一点都不在意。” 他说完就咳了血。 伸手捂住,把她重新绑上的绷带又染红了。 可是青诀却转身回去,并没看见。 她一心想着他到底刻了什么,赶紧回到房中对着镜子照起来。 伤口已经结痂脱落,隐约能看到一个“合”字,正好是六笔。 合?复合的合?还是什么合? 青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把“合”字刻在她死穴上,意思不会是还想和她在一起吗? 青诀嗤笑,不懂他装模作样又要做什么。 该不会以为赛场上放她一手,她就会感动得以身相许吧? 就像邹子彦说的,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的徒弟一样会为她舍命相救。 青诀关上房间的窗户,彻底隔绝齐陵那头。 那天夜里睡得香得很,还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打败剑华宗成为第一宗门,回到青雀宗接受百宗朝拜,青雀神像化为神灵,盘旋在上空,三位长老再也无话可说,她还将母上的骨灰移到祠堂接受祭拜。 结果第二天醒来,就看到剑华宗的人坐在楼下。 青诀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高贵的剑华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擦了擦眼睛,看到楼下坐着剑华宗的首席大弟子,林霄,旁边是他的二师弟段风,还有一个带斗笠的姑娘。 -- 第114页 三人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却谁也没吃。身后站着两排弟子,现场的气氛有些凝固。 青诀拿不准他们要做什么,只是瞅着那戴斗笠的身形有些像华语嫣,但看着没了往日骄纵,又有些不太像。 她吩咐青黛:“让子彦先别下楼。” 青诀来到楼下,盯着那戴斗笠的女子一直看,好像还真是华语嫣。 “华二姑娘?” 经历剃头事件后,她似乎性格大变,一看到青诀便下意识瑟缩。 身旁的段风稳住她,“嫣儿师妹别怕。” 华语嫣这才稳定下来,她犹豫半晌,似是难以开口:“邹子彦呢?他怎么不下来见我?” 青诀坐下,随口道:“他受伤了。” 华语嫣紧张,“那他伤得重不重?” “重与不重,和华二姑娘又有什么关系?”青诀仍旧保持微笑,“上次华夫人来的时候,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我青雀宗的少主,确实配不上剑华宗的二姑娘,就不劳烦二姑娘惦记了。” 华语嫣咬着唇,有些难堪,“我并不知道我母亲说了这些难听的话,我、我是想来跟他道歉的,但是一直不敢见他,今天也是跟着师兄们才能偷溜出来……” 身旁的段风一脸气愤,为华语嫣打抱不平:“嫣儿师妹只是喜欢邹少主,她又做错了什么?青宗主没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吧?” 华语嫣心里委屈,手指握紧,“我只是想跟他见一面,把事情说清楚。” 青诀看了看准备替她打抱不平的段风,又看了看一脸温和的林霄。 原来这两人,是来给她撑腰的。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越看越觉得可笑,“那邹子彦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不喜欢华二姑娘而已,不仅要被纠缠,还要忍受华夫人的羞辱……” 段风当即拍桌而起,“青宗主不要不识抬举了!我嫣儿师妹看得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不要以为侥幸进了决赛,就能和我们剑华宗平起平坐,你青雀宗算什么东西?” 他一通谩骂,骂得青诀摸了摸鼻子。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歪理。 “剑华宗进决赛就是理所当然,我青雀宗进决赛就是侥幸?”她笑了笑,笑得意味不明,“我知道剑华宗素来嚣张霸道,可没想到还这么蛮不讲理。” 这番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这个青诀,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胡说什么!”段风还想说什么,被林霄阻止,“二师弟,让青宗主喝口水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他一个抬手,手下的弟子们立即会意,将闲杂人等全部撵走。 真是好大的派头。 林霄仍旧笑得温和,看起来好像和和气气,其实他才是这里面最难对付的人。 像段风和华语嫣,都太容易一眼看穿。 青诀喝下两口水,期间已有自己的思量。 既然要闹,她也奉陪到底。 “明天就是青雀宗和剑华宗的决赛,三位在我这里这样闹,怕是不合适吧?” 林霄淡定喝水,“我师妹近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我只是带她来讨要个说法,没有青宗主说的这么严重。” “这不是巧了吗?我徒弟近日受伤,辗转反侧,好不容易休息两天,我也不想旁人扰他。” 林霄微微一笑,“青宗主,有些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为好,旁人都不好插手,你觉得呢?” “我只是为我那苦命的徒儿打抱不平,明明没做什么,平白被人辱骂。”青诀放下水杯,看向华语嫣,“华二姑娘应该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吧?不知道这样纠缠下去,有何意义。” 华语嫣的情绪瞬间变得不稳定,她咬紧嘴唇反问她:“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喜欢谁都不重要,我只知道肯定不是华二姑娘。” 华语嫣嘴唇一白,她忽然站起来斗篷都险些落地,“你是不是知道?你知道你还……” “华姑娘,”楼上传来邹子彦没有情绪的声音,“你不是要见我吗?” 华语嫣抬头,终于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随后又从喜悦中品尝道苦涩,看向青诀,“果然,只有提到她你才会看我一眼……” 邹子彦打断她:“你想说什么,顶楼来。” 华语嫣不顾段风的阻拦,硬是提着衣裙跟上去。 留下段风一脸气愤,锤了锤桌子,“真不知道嫣儿师妹看上他什么了!” 青诀挑眉,“这不比你长得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现在讲究的是实力!” 青诀本着气死他不偿命的原则,继续调侃:“实力,那不也比你厉害?” 段风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拳砸在桌上,“我堂堂元婴期剑修,他拿什么跟我比?你说他比我厉害,那就叫他出来和我比一比!” 相对之下林霄就冷静许多,他先是按捺下段风:“决赛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而后暗指青诀:“我这二师弟性子直,太单纯老实,青宗主还是莫要逗他了。” 就这一来一回之间,青诀已经感觉到此人不好对付。 楼上睡觉的楚经秋被声音给吵醒了,他捂着剧痛的脑袋撑着栏杆,“谁啊?一大清早吼来吼去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段风气呼呼地坐下,林霄回他:“抱歉。” -- 第115页 楚经秋困得只能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剑华宗的人,就知道肯定是来找茬的。 他强撑着睡意下楼,打着哈欠,坐在青诀身边把脚一放,上下打量着他们,“怎么,剑华宗这么闲?还有心思在这聊天,莫不是觉得自己赢定了。” 段风冷哼,“我剑华宗肯定是赢定了。” 楚经秋乐了,剥了颗花生米扔嘴里,“哟,那要不直接把奖颁给你?” 段风听出嘲讽,“你!”林霄又拉住他,“二师弟,等嫣儿师妹把该说的话说完了,自然就走。” 他这话表面上是劝慰段风,实际是想表达剑华宗的清高。 表明华语嫣只是来说清楚的,说完就会走,并不会对青雀宗和邹子彦有所留念。 这人的性格,还真是和华语嫣的姐姐如出一辙。 青诀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旁边的楚经秋困死,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喝。 “那个……” 可是她喝过的。 另一边的谈话并不顺利,华语嫣害怕被邹子彦看到自己的丑样子,一直掩住斗笠遮挡自己的脸。 邹子彦有些动怒,“有什么话快说。” 华语嫣不敢抬头,“上、上次我娘去青雀宗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情,我不知道她对你们说了这么难听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邹子彦道:“不需要。” “那那你还生气吗?”华语嫣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你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其实我一直想来和你解释,但是我现在这副鬼样子,我也不敢来找你……” 她说着,轻轻握住他的手。 却在触碰的瞬间就被他挥开。 邹子彦强忍着厌恶,连退两步,“说完了就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你答应我的事我希望你能做到。” 她心心念念着跟他解释,结果他根本不在乎。 委屈涌上心头,华语嫣按捺的脾气差点就忍不住,“我、我没跟她说过那件事,刚才只是我一不小心。” “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就不会不小心了。” 华语嫣鼻子发酸,终于忍不住质问他:“难道你要一直喜欢她吗?她可是你……” 他敛下瞳孔,“与你何干?与天下人何干?” 那是华语嫣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刃,划破寂静的深夜。 “你、你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我从来就没在意过他人的看法,我在意的是她。” 他在意的一直是她的看法。 他害怕被她知晓自己的心思后,连师徒都没得做。他害怕她收回对他的好,一切又回到原点。 “只要她接受,旁人如何我无所谓。” 他一直想用一种妥帖的方式,把真相告诉她。而不是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别人的口中说出。 华语嫣被他的回答吓到了,她后退两步,不敢置信,“难道你、你还想过要与她在一起吗?” “这是我的事。说完了吗?我走了。” 邹子彦想走,被华语嫣拽住衣袍。 腰间的香囊掉落,华语嫣捡起来,摸到两颗硬硬的东西,有点像牙齿。 她瞬间脸色大变,“是你!” 那天夜里藏在她房中的贼人捂住她的嘴时,她摸到了他脖子上两颗硬硬的东西,跟这两个一模一样。 “邹子彦!是你!”华语嫣完全无法接受,她最爱的人,竟然就是那天剃了她头发让她没脸见人的人。 她拼命拉扯着他的衣服,邹子彦却狠冽地看着她,根本就不打算解释。 华语嫣的心态瞬间破防,“你为了她,竟然这样伤我!邹子彦,我恨你!我恨你!啊——!” 她哭着冲下楼,跑进黑夜里。 段风赶紧追上去,“嫣儿师妹!你等我!” 林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得出来邹子彦说了很过分的话。他表面上温和,却句句带刺:“青雀宗能进入决赛固然厉害,可在我眼里还远远比不过剑华宗。赛场上见真章吧。” 他温和的笑容背后,藏着阴冷的杀气。 提剑转身的瞬间,剑气横生,刮起的风割断了青诀一缕头发。 困成狗的楚经秋都打了个寒颤,挺起身,“我怎么感觉有杀气……” 青诀看着离开的剑华宗,微微眯起眼。 好像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草包。 见邹子彦从楼上下来,又变得一声不吭。青诀问他:“说清楚了?” “嗯,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来扰你。” 能这样当然是最好了。青诀拍了拍困得跟狗一样的楚经秋,“要补觉回床上去。” 他起身,迷迷糊糊往楼上走。 嘴里嘟囔着:“我还不是怕你被欺负了……” 到了决赛那天,青诀一早就起来收拾准备。正梳着发梳,小奴隶推门进来,给她送人参汤。 他比划着,大概意思是说看她气色不好,熬汤给她补一补。 青诀盯着亮黄的参汤,“确定给我吗?” 小奴隶手上轻颤,但还是递给了她。 青诀将参汤一饮而尽,“去休息吧,等我赢了比赛就带你回去。” 小奴隶点头,眼睛微微湿润。 这场比赛,她应该是赢不了了。 等小奴隶走后,青诀淡定地运转蛟珠,将体内喝下的参汤全部吐出。 -- 第116页 里面果然有毒。青诀早就预料到了。 收拾完青诀带着众人出发,玄天峰山上山下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以往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青诀面前刷存在感,刷完扭头又去拍剑华宗的马匹,两头都不落下。 现场设下的赌局也是多得数不清,楚经秋随便看了一家,吓得叫出声:“什么?一比三百?我特么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比例!给我压青雀宗胜!对!小爷要压五万!” 庄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送钱来的,“买定离手哈!” 青诀看了一圈,就这家比例最高,于是就让青黛拿两万出来压自己赢。 青黛提醒她:“宗主,我们要是输了,那就是地位和钱财都没有了。” “我就不能地位和钱财都有吗?” “宗主说得对。”青黛立马跑去押注。 她挤进人群里,感觉有人拉拽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阿修,“你怎么来了!” “我跟少主一起来的,”阿修有些不好意思,“我刚看到你一脸开心,就想过来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我在帮宗主投注,你要一起来吗?” 阿修不好意思地挠头,“可我只带了二十个灵石。” “够了够了。”青黛带着他投了青雀宗赢,“这要是赢了你就赚大发了。” 远处停下一辆马车,车上的人面色略阴沉。 “小公子,咱们还要过去吗?” 车上的人摇了摇头,放下车帘,把自己藏进阴影中。 在另一边剑华宗的帐篷中,御毒宗宗主求见。 华天景并不想见他,本想差人将他打发走,谁知那人已经进了帐篷。 阴鸷的脸笑得谄媚,颇有几分恶心,华天景丢下手中的茶杯,“什么事?” “华宗主,我已经处理了那个不成器的逆徒,您看下一届的百宗会,我们御毒宗还有机会吗?” 华天景虚伪一笑,“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华宗主放心!我御毒宗一向唯剑华宗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华宗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送走御毒宗宗主,华天景转头就变了脸,“找人处理掉他们。” 心腹吃惊,“宗主不留他们了?” “连上七宗都进不了的废物我留着做什么?保不齐将来还要反咬我一口。”华天景用力捏碎杯子,冷哼道:“都怪这不中用的东西扰乱我的计划,还好我有盟友,这下总不会出差错了……” 华天景永远都不会忘记先祖对自己的嘱托。 数万年前青雀宗统治修仙界的神话一直流传至今,并不是没有原因,因为青雀宗是数万年来最接近神祇的宗门。 他们的心法特殊,修炼至第九重,便可唤来神兽灵体,修炼至第十重就可以羽化登神。 这是多少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当年众人都要求青雀宗公开《唤灵诀》,却遭无情拒绝,一怒之下将青雀宗一路打压至此。 时至今日,已经有很多人忘记曾经的青雀宗有多辉煌,只有华天景还谨记先祖的嘱托:找到唤灵诀,飞升成神,不老不死,与天同寿。 华天景的大限已经不远了,他和苏隐合作,就是想要得到《唤灵诀》。 原以为青栾死去是一个机会,可没想到上位的青诀如此难缠,甚至到了能和剑华宗对决的地步。 华天景气到头晕,心腹赶紧扶他坐下,“宗主,医仙说了您不能动怒啊。” “你以为我想?最近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气人!” “宗主若觉得不安,不如让林霄他们在赛场上直接解决了青诀……” 华天景闭眼沉思,“那就让林霄这么办。” 决赛即将开始,场上锣鼓喧天。 无数响云花穿梭在空中,“嘭”的一声炸裂,落下无数五彩斑斓的灵光。 青黛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忍不住伸手去接,“宗主,这个真好玩,我们要是赢了是不是也要买点回去庆祝?” 青诀负手而立,看着站台上虚伪迎笑的华天景,笑道:“你怕是要将剑华宗气死……不过我喜欢。” 察管会上台,一番致辞,周围的人望眼欲穿,站得脚都麻了,比赛终于要开始。 第一场比赛,邹子彦对阵段风。 这个出场顺序有点出人意料,因为这两个人的实力怎么看都应该放在第二、第三位。 青诀在比赛之前就考虑过了,青雀宗想靠单人赛拿下三分,完全不可能,还是得靠团体赛取胜,所以个人赛她只要一分就够了。 她本想避开段风和林霄,直接让邹子彦拿下一分。 可没想到,被对方预判了。 或者说,被对方提前拿到了青雀宗的出场顺序。 青诀看向华天景,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很正确。 剑华宗就是用不光彩的手段拿到了他们的出场顺序,所以用段风、林霄来对邹子彦和她,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一分都拿不到,直接三场单人赛取胜。 哼,想得倒美。 “青黛,今天的比赛要是赢了,我给你放一天的响云花。” 楚经秋也跟着附和:“我再加两天。” “那就是三天了?”青黛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大喊着:“少主必胜!” 赢了比赛还要放三天的响云花,怕不是要直接气死华天景。 -- 第117页 青诀微笑着,看得对面的剑华宗都有些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看着青雀宗上方的响云花。 华天景强装着微笑:“我不生气,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是一个大度的人。” 心腹:“听说要放三天。” 华天景一口气没上来,猝。 第43章 你值得最好的 · 看到青诀的眼神, 华天景想起那日抽签被她抓到现行的时候,略微恼怒。 什么东西,也敢嘲讽他? 他冷下目光嘱咐林霄:“今天就让青雀宗看到剑华宗的实力, 将他们一举踩在脚下。” 林霄微笑着,“师父放心。” 段风站上赛台, 目光紧盯着邹子彦。 这场比赛是他自己要求来的。 那天华语嫣跑出去后哭得几欲崩溃, 晕倒在他怀中。晕倒前用力抓住他的衣襟,要他答应她在赛场上打败邹子彦。 段风答应了。 师父让他在青诀和邹子彦之间挑选一人做对手,他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为的就是替自己的嫣儿师妹狠狠教训他。 他一定要让这个狂妄的臭小子付出代价。 段风拔/出灵剑,腾空而起,率先发动攻击。他已经是到达元婴期的剑修,在这个领域仅仅只次于大师兄林霄。 正面而来的一剑,邹子彦没有打算接。 他翻身躲过, 再次落到焱兽背上,利用段风收手的间隙,驱动焱兽用火焰反击。 段风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连忙调整身位,幻化出屏障抵挡。火焰不断冲击着屏障, 阻挡了他的视线, 他并不知道邹子彦已经绕到了他的后方,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台下哗然, 这就要结束了吗? 忽然剑华宗一个弟子大喊着:“二师兄小心身后!” 段风慕然回防, 挡住关键一击。 他连忙拉开身位,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差点掉进了邹子彦的圈套。 台下的华天景看得愤怒,“上台前我是怎么跟他交代的?让他稳中求胜!他把为师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吗?” 林霄解释:“不怪二师弟, 确实是对方太过狡猾了,师父莫急。” 看段风已经开始失智,林霄只能动点手脚,密音传给他:冷静点,用风九斩对付他。 段风顿时冷静下来。 他手握灵剑,掀起九道风刃,道道取人性命,将邹子彦逼入合灵之境。 青诀皱眉,不明白段风为什么突然冷静了下来。本来这场比赛她并不是很担心,因为邹子彦心思细腻,段风莽撞,赢下他的概率很大。 可是现在,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邹子彦最先觉察到,他与段风连对了几招,发现他的出招路数全部发生了改变,甚至放弃了他最习惯的横冲直撞,变得连贯诡谲。 邹子彦将他击退,忽然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林霄,正面带微笑,双目紧盯着自己。 原来如此。 邹子彦漂浮在空中,手中快速结印,身后的焱兽喷涌出无数火焰,直击他面门。 段风下意识提剑抵挡,那些被挡住的火光四溅开,烫伤了周围的人。 就连楚经秋都差点被火焰伤到,赶紧拍着衣袖上的火焰,“好吓人,这邹子彦要干嘛?” 两人比试已经影响到场外,坐镇的几位察管会长老,当即合力升起一道屏障隔绝火焰。 这道屏障可以隔绝一切灵力,能够隔绝火焰,自然也隔绝了传音。 林霄微微一怔,停止了传音。 竟然能想到这种方法,这人心思好细。 失去指挥的段风,又开始恢复了莽撞打法,而这种打法在邹子彦眼中根本就不堪一击,数十招下来,段风被打得节节败退。 不甘心的段风运转全身灵力,决定用他最得意的百鬼斩和他硬碰硬。 邹子彦欣然迎战,身后幻化出巨大的焱兽灵体,一声怒吼。 两道光芒瞬间交汇在一起,火焰瞬间吞噬赛台,即使隔了一道屏障,在场之人仍然能感受到蕴含的力量。 两人谁也没有退让,在火焰灼烧之下对战数百招。 一开始段风还觉得尚有余力,可是渐渐的,就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了。 糟了,用力太猛伤到了自己。 他想退避,可是邹子彦的杀招已经到了眼前,只能咬牙抵挡,手臂又是一颤。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想明白,邹子彦是故意将招式往他剑上撞的。 他知道剑修擅长近战,知道他心急火燎想要一刀结果了他,所以用烦不胜烦的小招式逼得他一直出手,频繁的冲击对他的手臂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段风醒悟,连忙后退。 放弃了他的进攻路线。 屏障隔绝了传音,没有办法获得场外支援,他该怎么办? 邹子彦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他运转全身力量,将赛场化为一片火海。 逼出段风的护体屏障,瞬间强化焱兽,一声长吼,将他踩在脚下。 火焰和力量的压迫,让段风只能用屏障抵挡。可是一旦使用屏障,就无法出击,一旦出击就会被火焰吞噬。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撤销屏障的瞬间,击穿对面的攻击,再用屏障护体。 可是他的手臂已经超出负担,他根本做不到啊! 他从一开始就掉入了邹子彦的陷阱,被他逼入了无法还击的死路。在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想到了嫣儿师妹的嘱托,师父的警告,瞬间心死如灰。 -- 第118页 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用屏障撑到邹子彦耗光灵力。 但是怎么可能? 双重攻击,怎么可能破不开剑修的屏障? 段风在绝望中看着屏障一点点碎裂,在即将被踏碎的瞬间,无论他有多不甘心,都只能大喊着:“我认输!” 按照规定,只要有一方认输,另一方就必须收手。 邹子彦收回灵力,缓缓落地。 火焰退散,场外才看清台上的情况。 在一片焦土之上,段风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 原以为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结果却是以段风的惨败收场,而且还是投降认输。 一般情况来说,除了危及生命以外,几乎没有人会选择投降。 难不成邹子彦将段风逼入死路了? 青诀看完,忍不住笑了,“这段风实力和子彦差不多,输就输在脑子上。” 楚经秋搭话:“没脑子再厉害有什么用?” 这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笑过之后又有人破骂道:“谁跟我说剑华宗必胜?亏老子还投了几百灵石,结果上来就输了一场,我呸!” “我还投了两千,不会真要输吧?莫不是在打假赛吧?” “啊,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段风羞得抬不起头来,他扬言要让邹子彦付出代价,却不曾败得如此夸张。 他对不起嫣儿师妹,对不起师父…… 华天景看清赛况,险些气到吐血,“还不把人给我带下来!还要丢脸丢到什么时候?” 原本想三场单人赛直接拿下胜利,没想到被对面抢了一分,丢了剑华宗的大脸。 真是可恶啊! 比赛来到第二场,青黛谨记青诀的交代,不给对面近身的机会。 她的实力在金丹期中算是佼佼者,但是和元婴期的对手相比还是差了一个大境界。 这场比赛无论如何都会输,所以青诀给她的唯一任务就是:绝对不能被近身。 青黛勉强吃了几招,已经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她不敢应战,只能投降。 赢下青黛,华天景的脸色总算要好一些了。因为他知道下一场的比赛,林霄绝对不会输。 第三场比赛很快开始,青诀带着噬月兽缓缓走上台阶。面对一脸温和笑意云淡风轻的林霄,她不敢有一丝小瞧,因为这个人,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强太多太多。 铜锣敲响,比赛开始。 林霄缓缓抽出灵剑,“青宗主,得罪了。” 他拔剑而起,顷刻间天昏地暗。 迎面而来的狂风吹起青诀的衣袂,那股力量让她嗅到危险的气息。她瞬间结印进入合灵之境,幻化出巨大的焱兽灵体,甚至运转了蛟珠的力量,才勉强与之对抗。 林霄的笑容中,藏着一丝蔑视。 他转身再来一击,青诀浑身涌上一股麻痹,整个人被击得往后退。 这强大的力量,太令人畏惧。 在下一击来临之前,青诀不敢再接,找到机会立马脱身。 她漂浮在空中,审时度势。 其实这场比赛赢不赢一点也不重要,因为无论是青雀宗还是剑华宗,都必须要赢得下一场团体赛,才能夺得第一。 但青诀还是想试探一下林霄的实力。 她运转灵力,结印攻击。 林霄“唰唰”几刀抵挡,再反手扔出几道风刃。 青诀吸收完蛟珠后,肉眼的捕捉已经非常之快,她瞬间作出反应。 可是那几道风刃,仍旧划伤了她的脸。 血,慢慢沁出。 台下众人的心都随之拧紧。 就连远处同为剑修的齐陵,都为林霄的剑法感到心惊,“这人的实力太恐怖了。” 阿修询问:“少主拼尽全力也不能与他对抗吗?” 齐陵神色凝重地摇头。 台上的青诀轻轻擦去脸上的血,已经感受到林霄带来的压迫力。 他笑得很轻松,手中忽然挽起剑花,无数灵光在他剑中流走,整个赛场上的风都随之涌动。 青诀感觉到不妙,她觉得自己可能接不下这招,便在他即将出手的瞬间:“我认输。” 林霄将即将出手的杀招慢慢收回、化解。 这么强大的力量,他竟能收放自如。 从台上下来,青诀的脸色有些沉重,“林霄这人实力深不可测,团体赛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邹子彦轻轻擦拭她脸上的伤口,眉头微蹙,他也没想到林霄的实力超出所有人的预期下场比赛只怕是难了。 三位元婴期剑修的团体赛,青黛想都不敢想。她摇着头,已经开始自我否认:“宗主你都这样说了,我觉得我们肯定打不过他们……” 才一场比赛,就把青黛的自信给打没了。 青诀皱眉,“也不是没有机会。” 她和邹子彦有一道团体绝杀技,如果能使用出来,胜负还未可知。 另一头,华天景大大赞赏了林霄,他却不动声色,轻声道:“师父,我刚才探过青诀的灵体并没有受损,那边下药之人,怕是并没有得逞……” 华天景眯起眼睛,“哼,这帮人做事一点也不靠谱。既然青诀没有受影响,那下场团体赛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绝对不能输!” “师父放心,徒儿有把握。” 稍作休息后,团体赛很快就开始了。 -- 第119页 华天景满脸笑意,看得出来对他的大弟子很是自信。虽然他用了些手段走到现在,但其实,林霄的实力本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三人团战,正式开始。 双方人员各持一边,为了防止伤到场外,察管会长老一早就竖起了屏障。 六人被包围在其中,大战一触即发。 青诀这边没跟对面客气,三人同时召唤出契约兽,两兽一蟒,仰天怒吼。远程操控契约兽,通过维持阵型,最大程度上消耗对面。 可是林霄却从中突围,提着杀招,直接奔着青诀而去。邹子彦离她最近,想都没想就抽身去护她。 他护住青诀的瞬间,也将青黛暴露在危险中。剑华宗另一名弟子迅速突围,直接将青黛重击在地。 青雀宗的阵型,瞬间就被破了。 青黛摇摇晃晃,勉强站起来。 捂住胸口,“宗主,我打不过他们。” “你站后面。” 青诀挡在她身前。 对面剑华宗的意图太明显了,他们想先解决掉最弱的青黛,然后三打二,奠定胜利。 青诀带领他们重新站好阵型,受伤的青黛站在最后边,她和邹子彦站在前面进入合灵之境,形成一道保护障,依旧用远攻消耗对面的灵力。 对面三人却丝毫不慌。 两人合出屏障抵挡攻击,林霄站在他们之间,手伤轻挽剑花,捏着一道杀招。 他忽然跃起,速度快如闪电,顷刻间来到青诀面前,破开他们的防护,直指青黛。 这一招下去,只怕要死人! 远处的阿修“唰”的站了起来,就连躲在车帘后边的小公子都忍不住,从车上走了下来。 就在这时,青黛却唤来巨青蟒,卷着她的身体,直接滑下台了! 而林霄的攻击无法穿过察管会的屏障,差点反击到自己身上。 林霄意识到不对,立马回身。 此刻的青诀和邹子彦已经双双突破至剑华宗的后排,劈开他们的屏障,青诀用电击对付段风,邹子彦用火海阻断另外一人,合力将本就受伤的段风重击,踹下赛台。 随后转而解决另一个人。 林霄突击他们一人,他们却想趁机淘汰剑华宗两人!好一招反客为主! 这是刚才青诀告诉他们的战术,既然对方盯上了青黛,那就用青黛作为诱饵,和他们的后面两人做一个交换。 此刻的局势瞬间万变,台下的人看得屏住呼吸。他们都知道,一旦青雀宗的战术成功了,就会瞬间改变战局,变成二打一! 林霄原本温和的脸色已经出现扭曲,他手中的灵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直劈开赛台。瞬间无数白的光芒从裂缝中迸发出,而光芒所及之处,所有一切都被短暂冻住。 这是,极寒领域! 传说只有修炼到极致的剑修才能领悟! 只是这短短一瞬间的停滞,林霄已经赶到正面,他瞬发出几道风刃,将青诀两人逼退。 青诀的肩膀受伤了,她捂住伤口,已经开始心生忌惮。这到底是怎样恐怖的力量,能够同时冻住两位元婴期的修者? 难怪华天景对他如此信任…… “师父,”邹子彦担心她受伤,伸手拦住她,“你站在我后面。” 青诀来到他身后,被他握住了手。 两人体内的蛟珠逐渐凝成一颗完整的形态,金光笼罩在他们身边。 两人同时进入合灵之境,漂浮到空中。 巨大的噬月兽和焱兽灵体融合为一体,诞生出更加强大的合灵兽。 一目赤红,一目极寒。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识过的混合凶兽。 喷出雷电和火焰混合在一起的攻击,这是他们重创御毒宗的杀招。 攻击如雷电般在两人之间弹射,林霄瞬间躲开。另一名弟子也迅速躲开,却正中了青诀的陷阱,她早就强化好噬月兽,在他落点的位置使出灭世之力。 雷火是障眼法,灭世之力才是杀招。 那名弟子重伤倒地,当场吐血昏厥了过去。 而弹跳的雷火,也被林霄化解。 可是他的队友全部被淘汰了。 场外的华天景气得捶桌子,这两个蠢货! 等会儿结束再收拾他们! 青雀宗这边短暂寂静之后,爆发出欢呼声。楚经秋也觉得青雀宗赢定了,兴奋到无以复加,“一比三百,我投了五万!啊,发财了发财了!” 其他人即将输钱的人都垂头丧气,“搞什么啊剑华宗!居然连青雀宗都打不过,还当什么第一宗门!早点解散了吧!” 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台上的青诀仍旧感觉到压力,尽管二对一,还是觉得没有胜算。 方才的投机取巧,只能用一次。 论实力,还是不如对面。 在硝烟弥漫之下,缓缓走出一人。 林霄冷笑着提起灵剑,无数光芒流转在他周身,天地都为之黯淡。 “我和你们这些靠淬体花跳级的人不一样,我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千锤百炼,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裂开一抹诡异的笑,“不过我得承认你们足够强大,才能逼出我千锤百炼的杀招……” 顷刻间百光闪现,无数光芒直刺而来,邹子彦猛地转身扑向青诀。 无数剑光四起,纷涌而至。 -- 第120页 蛟珠升起的屏障将他们护在其中,可是那道杀招实在是太恐怖了,就连雷火破不开的屏障,也在千百剑光下逐渐出现碎裂,邹子彦吐出一口鲜血,剑光已经波及到他身上。 青诀瞳孔轻颤,连忙擦拭他嘴边的血。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剑招?难道这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吗? “师父,”邹子彦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绝杀技,再试一次。” 噬月兽和焱兽的灵体再次合二为一,一半为火,焚烧万物,一半为雷,唯快不破。当两股力量拧在一起,形成雷火,攻向林霄。 融合兽喷出雷火的瞬间,巨大的灵体已经被千锤百炼的杀招击碎。 邹子彦和青诀双双受到反噬,重伤倒地,蛟珠形成的屏障也随之破碎,邹子彦翻身将她护在身下,无数剑刃落在他身上,撕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鲜血静静流淌染红两人的衣衫。 青诀的声音都有些抖:“子彦?” 他微微撑起,捂住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在他手心微微战栗。 雷火之后,林霄仍旧站在台上。他虽然被伤到了手臂,但是还有一战之力。 反观青诀和邹子彦,已经穷途末路,没有一丝取胜的机会。 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林霄以一敌二,重伤了对方两人。 楚经秋瞬间成了哑巴,身后的弟子也都屏住呼吸。青黛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对面的华天景忽然大笑了起来,果然,剑华宗仍旧是第一宗门! 他已经起身,准备迎接属于他的胜利。 台上的邹子彦忽然动了动,他在林霄举剑要击杀他们两人的瞬间,将手心里藏的一道雷火拍入脚下,顺着那道裂缝迅速传到林霄身边。 只见电光闪过,雷火瞬间焚烧到他身上。 林霄被雷电击中,身体几处大穴瞬间爆裂,大火将他吞噬,他大声地惨叫了起来。 这种情况再不认输,林霄会死在台上。 可是台下的华天景却不愿认输,眼睁睁看着林霄被烧得皮开肉绽,最后还是华大姑娘忍不住冲上台子,大喊着:“我们认输!” 剑华宗,输了。 华天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脑中天旋地转。数百年的第一宗门,就这么没了! 弟子们一片哀戚,愁云惨淡。 场外买了剑华宗的人很多都输得倾家荡产,当场疯了的、大声破骂的都有。 只有青雀宗那边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在楚经秋的带领下,弟子们全部涌上赛台,就连青黛都一瘸一拐地跑上去,和他们一起欢呼着、大喊着:“我们是第一名!青雀宗是第一宗门!我们是第一宗门!” 气得对面的华天景,五脏六腑巨疼。 他颤巍巍起身,“来人,快扶我离开,我一刻都不想再呆……” 青诀将邹子彦扶起,看到他藏雷火的手已经被烧成了干骨,连忙用灵力帮他疗伤,“你方才一直藏着那道雷火?” 邹子彦点头,虚弱道:“我知道那击绝杀伤不到他,所以一开始就藏了一道在手中,就等他过来。” 他用了和青诀一样的手法,虚晃一招,趁其不备。 而林霄温和的外表下,是极端自负的内心。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同一件事上,栽倒两次。 青诀当时都以为输定了,没想到他竟然留到最后一刻。一直撰在手里,这得多疼? “转过去,我看看你背后的伤。” 邹子彦却不肯,他轻轻擦掉她脸上的血污,告诉她:“这些都没什么,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他在用行动向她证明,齐陵能为她做的他一样会毫不犹豫。 因为她本来,就值得最好的。 第44章 你害我两世 · 看到青诀受伤的瞬间, 齐陵就立即从远处跳了下来,他心里惦记着她的伤势,可还没等他走进, 就看到她被邹子彦拼死护在身下。 无数刀光剑影落在他身上,也没见他退让, 他就像铜墙铁壁挡在她身前。 齐陵想起前世青诀死后邹子彦做的那些事, 身体里的血瞬间被凝结,他站在原地,脚步僵硬, 眼中藏着惊涛骇浪的幽深。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邹子彦会将她抢走。 “少主,”阿修垫着脚尖,有些着急,“我能不能去看看青黛?” 齐陵微顿, “去吧。” 就连阿修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关心青黛,来到她身边,自己却像见不得光一样,连见她一面都要藏着掖着…… 他用力握紧凌霜剑。 剑华宗的弟子全都跟随华天景离去,留下一堆输了灵石骂天骂地的观众。最开心的莫过于楚经秋, 他拿着押注去找庄家兑钱, 除去需要缴纳的灵石,到手都还有两百多万。 他真的要高兴疯了。 他正要找青诀分享喜悦, 青黛却说:“宗主带少主回青雀宗疗伤了。” 楚经秋一愣, “她不参加七宗提拔会吗?” 青黛说起这个就跨下了小脸,“宗主让我留下来参加, 可是我……都不知道上去说什么。” 得了第一名,却让手下代替参加提拔会, 这也太嚣张了吧?楚经秋几乎能想象,会把剑华宗那些虚伪之徒气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楚经秋打了个寒颤,握住青黛的手,郑重其事道:“好兄弟,这边就交给你了!我把灵石带回去!” -- 第121页 青黛一脸懵,她忽然反应过来,正要追过去又遇到了阿修。他腼腆地挠着脑袋,忽然送给她一束自己摘的野花。 “这个送给你,恭喜你赢了。” 可是青黛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甚至有些沮丧,“都是宗主他们的功劳,我只是个拖后腿的。” 阿修着急道:“怎么会!你已经很厉害了,我、我才是队伍里拖后腿的那个……!” 见他开始伤心,青黛只好接住他手里的花,安慰他:“阿修别灰心,你好好修炼,以后一定会很厉害。” 少女的笑容,在他心里慢慢浸润。阿修害羞地低下头,心里很温暖。 “那回去以后,我可以来青雀宗找你吗?” “当然可以鸭。” 不远处,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小公子黯然神伤,他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默默收回了想要送给她的礼物。 “小公子,我们还要过去吗?” 不了。他摇头,伤心地回到马车上。 车轮缓缓滚动,将他来之前的满心欢喜全部变成了失望至极。 本来就不该有所期待的。 那么爱笑的一个女孩,又怎么会喜欢一个哑巴?他连一句简单的话都无法传递给她。 马车走了很远,忽然停顿下来。 窗帘被人掀开,一个鬼灵精的姑娘正倒挂在他的车顶上,两只手抓住垂落的麻花辫,“咦?小公子真的是你!” 她翻身钻进车厢,坐到他旁边,“你来都来了,怎么不来找我?” 柳榆眼睛一红,忽然感到酸涩。 他千里迢迢、克服万难来看她的比赛,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就逃走。 她会喜欢这样胆怯的自己吗? 青黛都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径直拿起他手中的匣子,“这是什么?” 柳榆慌张地想要拿回来,却已经被她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条粉色水晶串成的手链,闪亮活泼的颜色,最适合青黛的性格。 她一看就喜欢,连忙戴在手上,“是送我的吗?” 柳榆不争气地点头,脸红了。 他想问她刚才跟她说话的人是谁,可是比划了半天青黛一个字也看不懂,他失望地垂下头。 她这么活泼的性子,应该不喜欢哑巴吧? 青黛爱不释手,对着外面的阳光晃了晃,“真好看。”她越看越喜欢,回头轻轻亲在他脸颊上,笑得开心,“谢谢,我很喜欢!” 柳榆脑中“嗡”的一声,沦陷了。 他的手指拧着衣服,平时苍白不见阳光的脸也染上绯红。 “我还要留下处理事情,先走了。下次你来青雀宗找我,我带你玩!” 她说完,又从窗口翻了出去,一身青色的衣衫转瞬即逝。 柳榆赶紧趴到窗口往外看,她跑得太快了,只看到一圈圈的青色涟漪荡漾在心底。 他连忙翻出纸和笔,想给她留下一句话。 马车颠簸了一下,笔歪了。 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攥紧手,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到…… 青雀宗,凉亭。 霖岚正在处理事务。 他给青诀写信,宗内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信刚送出去,忽然“嗖——”地一声。 一支利箭射在他手边。 霖岚起身摔倒在地,周围的弟子们立马围在他身边,“有刺客!保护执事!” 他在众人的拥护下,退到安全位置。 无数的暗箭射杀着他们,每一根都险些要了霖岚的命。 天上传来鸟叫,那些都是会飞的灵兽,有人乘坐飞兽专门来结果他的性命,霖岚来不及细想,跟随弟子藏到青崖间躲过一劫。 外面的射杀还在继续,惨叫声连绵不绝。 到底是谁要暗杀他? 他起初以为是青诀,可是青诀要杀他太简单了,根本就不用如此大张旗鼓。 看到落在洞口的羽箭,他微微一愣。 拔出一根仔细查看,那箭上淬了剧毒,箭头为特殊倒钩。 这是他以前所在的风隐宗最喜欢锻造的一种箭弩,暗杀他的人难道是苏隐的人? 霖岚不敢相信。 苏隐居然对他下了杀手。 难道他以为青诀之所以这么顺利,是自己背叛了他? “执事,外面好像停了。” 弟子这话刚说完,就被洞口跳下来的黑衣人一箭射死,其他人也未能幸免。 几个黑衣人跳下青崖间,堵住他唯一的去路。为首的黑衣人冷笑着,“霖岚,你背叛少主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霖岚后退,“我没有背叛他。” “没有?你没有背叛他,那青诀背后指点的高人是谁?你若不是投奔了青诀,她怎么可能在你暴露之后,还留你在身边?哼,你和她之间肯定达成了联盟。” 这也是霖岚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不过他现在明白了。 青诀不处理他,就是想让他被自己效忠的主子所怀疑,想让他死在自己信任的人手中。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霖岚笑了起来,眼中悲哀,“少主最大的错就是小看了青诀。” 他说完往后退了半步,脚下忽然打开一道暗门,他掉落下去,暗门又瞬间封死了。这是青崖间的密室,除了青雀宗宗主谁也没法打开。 或许青诀什么都想到了,她想到了苏隐会来杀他,想到了只有青峰山能对他动手,也想到了青崖间唯一的密室。 -- 第122页 让他亲手把自己关起来,或者被自己效忠的旧主杀死。 霖岚想到此处,笑了起来。 他这一辈子小心谨慎,却在青诀身上栽跟斗。 明明知道她留他在身边有古怪,可是身体却好像被麻痹了,没法逃走,脑子也变得迟钝,想不到办法。就这样拖着一天又一天,等到生命垂危,脑中的反应却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躺在冰冷的石壁上,有些冷。 但更多的是疲倦的身体得到了休息。 或许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该好好休息了。霖岚闭上眼睛,繁杂的环境突然变得很清静。 他回想起小时候在风隐宗无忧无虑的过去,虽然身份低微,但是有真心对他的养母,还有志同道合的玩伴,他在那里度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忽然有一天,一个骑着巨大凶兽的女人来到风隐宗,她带领着无数恶兽踏平他的家园。他的养母和伙伴都死在那一场杀戮中,宗内所有东西被洗劫一空,而没有死去的他也被戴上项环入了奴籍。 他后来才知道,风隐宗欠了青雀宗一大笔钱,所以青雀宗可以理所当然地将他们灭门。 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小宗门的死活,就连霖岚自己也没想过要反抗,直到有一天,他的旧主苏隐,推着轮椅找到他,并告诉他,“其实你和我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风隐宗的灭门,才终于跟他关联起来。 反正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那就干脆为复仇而活好了。 他潜伏在青雀宗,向苏隐递送无数情报,终于将青雀宗一点点逼上绝路。 他站在高大的青雀神像旁,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在想,原来强大如斯的青雀宗,也不过如此,就这样被他玩弄在手中。 败得太轻易了。 真无趣。 一直到青诀上位,他才终于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和她周旋、对峙,每一次交锋都让他紧张又愉悦,然后一点点落入她的陷阱,心甘情愿被她所困。 他这才知道,自己并不是青诀的对手。 自以为在和她对弈,其实只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利用完了,逗个笑。 到尽头了。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有多久,直到密室打开,光线落进来,他还有些不适应。 青诀逆着光,站在他面前,丝毫不诧异。 似乎这些都是她能预料的结果。 霖岚的身体被人托起,用铁链绑在架子上。他微微抬起头,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青诀就站在密室入口,等他被绑好了,才来到他面前。 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笑道:“执事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 她脸上的伤口还未愈合,看得出来才从玄天峰赛场上刚赶回来。 霖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抬头看着她。 她命令手下人送来热水,给他灌下去,又喂他吃了一颗续命的丹药。 霖岚脑中混沌,逐渐恢复力气,虚弱道:“宗主比赛赢了吗?” “托你们的鸿福,赢得很漂亮。” 她伸出两只细长的手指,托起他的下巴,“霖岚,我一直以为你聪明,却没想到你这么笨。那小奴隶知道我没中毒,当天就跑了,你还守在这里送死?” 霖岚看着她,“宗主会让他跑了?” “当然不会,我在他身上种下了相思茧,等它羽化成蝶,就会带回我想要的一切线索……” 他惨然笑道:“宗主在我身上也种下了吧?很可惜,我没跑。” 青诀收回手,站在他身前缄默不语。 看着曾经在背后运筹帷幄,将她置于死地的人,她难免感叹。 “霖岚啊霖岚,我一直觉得你是最难对付的对手,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可惜你背后的人却是个蠢的,将小奴隶送到我面前来,生怕我找不到线索。” 他心中苦涩,“那就提前恭喜宗主了。” “有什么可恭喜的?”青诀略带嘲讽,“死在你手上两次,那才叫笑话。霖岚,你就在这里睁眼看着我把你背后的人全部拔起,看着我如何将那些害我的人全部清除掉。” 她起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那本《转生录》在我手里。” 青诀停下脚步,“所以呢?” “里面有一句话:合四方之神,以灵魂为祭,便可扭转时空,重获新生。宗主可知道?”霖岚看着她停滞的脚步,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所以,宗主其实是转生而来,可对?” 青诀没有回头,“难道你不是吗?” 霖岚笑着摇头,“我不是。如果我知道已经害死过你一次,我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了。”那种剜心之痛,一辈子尝一次就已经足够。 青诀讽刺,“那还真是感谢你。” 她离开了,封上密室的门。 最后一丝光线也陨灭。 霖岚其实很冷静,被关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冷静。他知道成王败寇,这些都是迟早的事,他不怨谁。 只是想到小奴隶的结局,再看看自己的结局,觉得很傻,桃林一抹柔色,就让他迷失了。 他和那个认不清现实的小奴隶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可怜虫。 在黑暗之中,他昏沉着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青诀死后发生的一切,邹子彦在入魔的一百年里杀了很多很多人,唯独幕后的苏隐躲过一劫。他拖着残败的身体,重新建立风隐宗,为了讨好入魔后的邹子彦,甚至将霖岚捆绑着献给邹子彦做见面礼。 -- 第123页 霖岚被绑在祭祀柱上,看着血一点点往下流。 入魔后的邹子彦身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就连瞳孔也被黑色所布满,他面无表情来到他面前,审讯着他:“青诀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旁边传来凄厉的叫声,是被剜了双眼的青黛,她痛哭着:“你杀了我吧,少主,我真的没有害宗主,你把我杀了吧……” 霖岚垂眸,回他:“我在青雀殿。” “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霖岚笑了起来,却牵动伤口剧烈地咳嗽着,“因为、因为我想要她死。” 干枯的手刺穿他的身体,黑色侵蚀着他的灵魂。邹子彦没有让他死,却让他比死还要痛苦,他将他泡在血水中,任由幽灵日夜侵蚀他的肉/体。 霖岚每日疯魔般呓语着前尘往事,在她死后的一百年里,其实他早就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了,死在他手上也挺好。 青黛的痛哭声,每日每夜萦绕在魔宫。 邹子彦将青诀重塑的肉/身冰冻在寝宫中,日日疯魔般抱着呓语。 举行大婚的那日,魔宫十里红妆,青诀被打扮得很好看,穿着大红的嫁衣,坐着飞轿而来,模样鲜活得好像还活着一般,紧闭的双眼也好像只是在沉睡,并没有死去。 自那以后霖岚就彻底魔怔了,他嚷着要见青诀一面。邹子彦一脚将他踩进血水中,生生碾碎他的肩骨。 可是霖岚早就不怕疼了,他全身早已千疮百孔,大哭大笑着:“让我见她一面……” “她已经被你害死了。” 霖岚忽然又安静了下来,他说:“你知不知道青雀宗的藏书阁中,有一本叫《转生录》的书,能够使死人转生?” 邹子彦一把将他捞起来,“书在哪?” “书早就被烧了,”霖岚魔怔道:“你让我见她一面,让我见她一面我就告诉你……” 邹子彦厌恶地将他扔回血水中,“你这样的人,不配见她。” 是啊,他这样肮脏的人,从一开始就不配见她。可他却妄想染指那皎皎明月,将她拉下深渊…… 霖岚躺在血水中,发出“嗬嗬”的可怕笑声。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幽灵掏空,只剩一具残躯还未死去。 死了也好,死了就能见到她了…… 从梦中惊醒,霖岚感觉身体还未从梦中抽离。仍旧能感觉到那种麻木的疼痛感,五脏六腑都被吃光的感觉,宛若亲身经历过一般。 他到现在才想明白,为何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因为当年献祭灵魂的人,其中一个就是自己啊。 他在无望的一百年中,悔恨到疯魔。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她重生。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密室被人打开,透进刺眼的亮光。 霖岚浑浑噩噩睁开眼,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你死了吗?”他这样问她,“我死了吗。” 青诀塞了一颗丹药到他嘴里,帮他续命。她轻声笑,“没呢,哪能让你死得这么轻松。” 她坐在他身旁,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相思茧破了。” 霖岚微微动了动干涸的嘴唇,他好像跨过了一百年的时光,终于看到了她。就像沙漠中的人看到一片绿洲,希望她是真的,也害怕她是假的。 “那小奴隶确实没你聪明,不过倒也让我省心。他还不知道相思茧已经传回了我想要的信息,跟苏隐闹翻后,还想来投奔我,千里迢迢逃到青雀宗,自投罗网……” 他动了动眼珠,看着她没说话。 青诀觉得有些无趣,她很期待霖岚的反应,可是他的反应却并没有愉悦到自己,“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霖岚微微张嘴,“青诀,你能靠近我一点吗?” “你怎么连宗主都不叫了?”青诀起身,走到他面前,“你不像是输了对局,连风度也会输掉的人。” 霖岚以前也觉得自己不是,可是百年孤独,足以让他所有骄傲都碎裂。他现在只想好好看清她的脸,看到她鲜活的样子,重新找到活着的意义。 “青诀,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五脏六腑都被幽灵嚼碎吃了,只剩一具身躯,躺在血池里,感受蚀骨钻心之痛……”他喃喃自语,“痛到后面就麻木了,感觉不到痛。骨头被碾碎也感觉不到痛,只知道自己还活着,被无尽的悔恨包裹着……” 青诀皱眉,“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笑了,就像深渊中的幽灵向她伸出冰冷的触角,“青诀,你能再靠近一点吗?” “你是不是被关疯了?”青诀捏起他的下颚,嗤笑道:“不会吧,霖岚,你聪明一世,这才关几天就疯了?” 他发出低低的笑声,又好像在哭,“是啊,我已经疯了,我早就疯了。青诀,你靠近一点好不好?我感觉好冷,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真的好冷……” 他伸手想触碰她,手额比铁链所禁锢,怎么也碰不到她。 她模样鲜活地站在他面前,恢复一身从容高傲。 他在她面前就是被碾碎踩进了泥土里的蝼蚁,他不配触碰她,不配看到她…… 霖岚的眼中终于出现破碎的绝望,哪怕重活一世,仍旧离她如此遥远。她是他穷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幻梦,所以他卑劣不堪地、肮脏地,想要拉她下地狱。 可是等她真的下地狱了,他才发现,自己连陪她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 -- 第124页 “青诀,”他朝着她伸手,“让我碰碰你好不好?”他像干涸已久的死人,像她伸出绝望的手。 青诀皱眉,她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身上。 那是她母上留下的教鞭,她小时候没少挨过这样的打,所以她知道怎样才能打得人最疼。 霖岚却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已经死过太久了,这样的疼痛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感觉。 他还在胡言乱语着:“让我碰碰你好不好?我太冷了,让我碰碰你吧……”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鞭子。 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 打到最后青诀有些累了,她扔下鞭子,厌恶道:“霖岚,你害我两世,还有什么资格触碰我?在我心里你比小奴隶还不如,你得了青雀宗的庇护,却当了白眼狼,那小奴隶有时候都知道护着我,可你呢?” 她走了,关上最后一丝光线。 良久的黑暗让霖岚终于崩溃。 他红着眼睛望着出口,一日复一日地期盼着,她能再次来到这里。 可她却像是将他遗忘了。 再也没有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写得眼眶湿湿的。 第45章 终于找到你了。 · 相思茧, 破茧成蝶。 会在人的后脖处留下一个蝴蝶的印记,印记消失,人就会随之枯萎而死。 除非, 是金筑基期以上的人。 起初小奴隶还不相信,他疯了一样去擦脖子后的印记, 却怎么也擦不掉。 他受到惊吓跌坐在地上, 害怕地呓语着:“不可能,她不会这么对我的,你骗我!” 苏隐眼底生出厌恶, “把他扔出去。” 一个将死之人,就让他腐烂在外面好了。 费劲心思将他派到青诀身边,结果他一件事都没有办成,还将相思茧带了回来。 他们全都背叛了他! 苏隐抬起阴鸷的目光,面上的疤痕因为扭曲而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一个背叛我!两个背叛我!”他撑着轮椅摇晃着站起来, 腿上无力摔在地上。 “可恶!”苏隐狠狠砸拳,面目憎恨,“两个人都是奴隶所生的贱种!我看他们可怜才给了他们机会,结果都一样背叛我!” 属下连忙将他扶起来,“少主, 霖岚那人自小养在别人膝下和我们并无感情, 况且,他当年生母之死也和我们大夫人有关, 他的心本来就不可能和我们连成一线的。” 苏隐愤恨握拳, “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他,尽管跟我流着相似的血, 但他仍旧非我族类!” 属下将他扶到轮椅上,安抚他:“不过少主也不用担心, 我听说霖岚在青雀宗已经失势,只怕他也是被青诀利用的一环……” 苏隐觉得很讽刺,“他们为了青诀背叛我,却要死在青诀手上。” 被扔出云隐集市的小奴隶浑浑噩噩。 他仍旧不敢相信,那个宠他、护他,给他温暖的青诀,居然一直在利用他…… 曾经那些温情都是假的吗? 他朝着青雀宗的方向走去,脖子后面的蝴蝶印记已经开始慢慢消失。 他渐渐连路都看不清,一路走,一路咳,咳到最后,手上全是鲜血。 终于,来到青雀宗。 他想进去找青诀问个明白,被人叉住,跪在地上。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有只能发出嘶哑的低鸣。 带头的青黛将他认出,“咦”了一声,“你不是畏罪潜逃了吗?” 是啊,他是畏罪潜逃的罪人。 小奴隶这才想起,他一开始来到她身边就带着自己的目的。 冰冷的铁链将他的双手锁住,他被关进了地牢里。每天看到人就问:“我能见青诀吗?” 外面的人笑话他,“还想见宗主?你就死了这颗心吧。” “就连执事都被关起来,你以为你还能活?” 可是小奴隶始终认为,只要见到她了,她一定会心软。所以他不肯放弃,每天都拉着路过的人大喊着:“我要见青诀,让我见她!她有没有说要见我?” 本来就沙哑的嗓音逐渐失声,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他想见她一面,哪怕一面就好…… 在他昏昏沉沉之间,有人打开了牢门,将他从中拖拽出来。 他好像看到了一道希望,希翼地看着身边的人:“是青诀要见我吗?” 他不等回答,又哭笑了起来,“她终于想起我了,我就知道她不会忘了我,她一定是生气了,想惩罚我,我跟她道歉,我跟她道歉就好了,她会原谅我的……” 押送他的弟子,都难免露出怜悯。 谁都知道青诀早就将他遗忘了,是大护法嫌他吵闹,翻来覆去地提起,青诀这才将他提审到青雀殿。 小奴隶双手被捆绑着,扔到地上,终于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记忆里总是笑容温和的青诀正低头处理账本,露出的侧脸冰冷,“想见我做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冷漠,宛如一把尖刀扎入他心里。他不相信,她会对他一丝感情都没有,他挣扎着想让她看看自己,身后的铁链将他死死困住。 “青、青诀。”他的声音很哑,几不可闻。 青诀写完笔下的字,终于抬头看他一眼。 淡漠的眼中平静如水,他的到来没有掀起她一丝情绪,唯一有的,也只是一抹戏谑:“怎么,不装哑巴了?” -- 第125页 小奴隶用力咳嗽着,唇边鲜血直流。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望着她,知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只想在她这里求一个答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是说相思茧吗?”青诀笑,“你来的第一天,我帮你取下项环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 原来他以为的温情,全部都是她的谎言。她从来没有给过他真正的温暖,全都是假的。 他害怕地后退,铁链将他束缚。 他吐出一口鲜血,脖后的蝴蝶已经快要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他终于认清现实,“我没有机会了吗?” 青诀放下笔,平静地看着他,“其实我一直都有给你机会,是你辜负了。那天你端给我参汤的时候我还问过你,确定给我吗?你没有反驳。” “不过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你本来一开始来我身边就带着目的。是你先骗我的,所以也不要怪我利用你,何况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若留下来,又怎么让相思蝶破茧?” 青诀缓缓起身,来到他面前。 看着他痛哭流涕,仍旧不为之动容,“青寒,你果真对得起我赐给你的名字,让人一次又一次地心寒。” 他见到她的那天,天降大雪,冷得手脚发麻。他扑过去抱住她的脚,她那么干净,那么遥不可及,所有人都将他逼退,唯独她一点也不嫌弃他,将他带了回去。 小奴隶已经泣不成声,他说:“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也想过要留下,可是……” “可是你还是把参汤给我了。” 他无法否认,因为他确实在汤中下毒了。 他耸着小眉,纤细的手指拧紧她的衣袍,还在期望能获得她的怜惜,“我错了,宗主,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骗你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青诀挺直背脊,望着殿外巍然耸立的神像,嘲讽道:“我曾经心慈手软,放过一个又一个不忠之人,换来的却是万股穿心之痛。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绝望,就没有资格求我原谅。”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离开,小奴隶惶恐抓住她的衣摆,却怎么也抓不住。 青绿色的衣袍上落下血印,最终从他手中完全抽出。 他凄厉地喊着她的名字:“青诀!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给我一次机会……” 青诀充耳不闻。 殿外刺眼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她眯眼往上看。不知不觉已经重生一年了,而她的复仇也才刚刚开始。 只是可惜,没有人与她一起狂欢。 青诀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关在密室中的霖岚,她打开密室的门,光芒撒入的一瞬间,角落里的人瑟缩了一下。 他被关得太久了,已经不适应外面的光线。 青诀逆着阳光站在他面前,他光是看她一眼,都会被刺得眼睛生疼。 “青诀,你来了吗?”霖岚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他想触碰她,可是手脚都被铁链绑住,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始终与她有距离,“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好吗?” 他真的是被关疯了。青诀轻笑了一声,“霖岚,我今天将小奴隶赶出去了,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来以他的修为也扛不住相思茧,很快就会化作花肥。” 欺骗她的小奴隶死去,下一个就是他了。 霖岚难得冷静了下来,他抬起眼睛望着她,越是想要看清眼睛就越疼。 干枯的眼中落下一滴眼泪。 “轮到我了吗?” 青诀没说话。 她坐在他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你想让我怎么死?什么时候死?” “我不想让你死。”青诀如是说:“我说过要让你看着我一步步往上走,铲除那些害过我的人,你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与我分享胜利的狂欢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说完,塞了续命的丹药入他口中。 霖岚不肯吃,她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强行给他灌水咽下去。 她看着他,轻声呢喃着:“霖岚,你可得给我好好活着啊,不然复仇的快感,我已经无处可说了……” 霖岚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咳完又笑了,“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他抬起头,双目已经有些失焦,努力凝聚在她身上,“让我看看你,我就如你所愿地活着。” 青诀又沉默了。 她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让我碰碰你好不好……”总是自尊高过一切的霖岚,此时已经将全部都抛到脑后。 他从无望的一年后归来,肉身已经腐烂成泥,唯有心中的执念支撑着他活下去。 想看一眼,活着的青诀。 青诀却嗤笑了起来,她起身准备离开,微微回头对他说:“想看我一眼那就好好活着,总会有机会。” 她就是要让他抱着无法放下的执念,活着。 活到她允许他死的那一天。 …… 百炼殿,寝宫。 邹子彦从噩梦中惊醒,身上一层湿寒。 他梦到自己将霖岚锁在血池中,让幽灵啃噬着他的□□。 啃噬到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躯体,还有已经死去的灵魂。 还好只是一个梦。 邹子彦擦去头上的冷汗,艰难起身。 后背的伤一牵动就火辣辣地疼,他抬着绑满绷带的手臂,想打开窗户透透气。 -- 第126页 门从外边打开了,大好的阳光照射进来。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她放下手里的果子。 阴暗冰冷的房间,忽然染上一抹暖气,她把阳光带进了房间里。 邹子彦慢慢坐下,抬头刚想说什么,嘴里就被她塞了一颗果子。 咬一口,“好甜。” “这是青黛特意给你摘的,你喜欢我明天再让她给你摘点。” 还以为是她摘的,结果不是。 邹子彦顿时觉得果子不甜了。 青诀查看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嗯,开始长肉了。” 那天他手上的皮肉都被雷火烧没了,用了不少灵丹妙药才开始恢复。 “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嗯?背上的伤要怎么看? 邹子彦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咬着果子含糊不清道:“师父!你还是别看了。” “我看看怎么了。”青诀说着就要去掀他的衣服,“你小时候我哪里没看过,你害什么羞?” 邹子彦瞬间脸色涨得通红,他拼命按住衣服,碰到手上的伤又疼得跳脚,龇牙咧嘴道:“师父师父,求求了,给我留点隐私吧……” 青诀停下,认真道:“你真是长大了,还知道害羞。” 她习惯性地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邹子彦抬眼看着,心里有些别扭。 虽然被她摸头很舒服,可总觉这样她就会一直拿他当小孩。 “师父,以后能不能不要摸我的头了。” “嗯?头都不能摸了?” 他别扭道:“你以前摸灵犬的时候也是这样摸,你摸我也这样摸,这合适吗?” 青诀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最后再揉一把,“好好好,以后不摸了。我带你出去晒太阳吧,今天的阳光正好。” 她说着拉住他的手。 阳光照耀在她身上,青丝折射出一种柔和的光芒。 她的手也是软的,回头朝他笑的那一下也是软软的,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 邹子彦心里忽然升起一抹燥热,他有种想顺着她的手将她拽入怀中的冲动。 可是他知道不能,所以只能按捺着、克制着,他不知道这样这样按捺下去,到达极限的那一刻会怎么样。 会吓到她吧? 焱兽正躺在院子里懒懒地晒着太阳,青诀松开他的手去摸焱兽的耳朵。 焱兽懒得搭理她,喘了两口粗气继续睡。 她爬到焱兽身上躺着,垂下的脚还不安分地玩着它的尾巴。 感叹着:“这焱兽脾气丑,但是身上的毛真的好舒服。你快来。” 邹子彦坐在她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闻到她身上的清香味,身体就会跟着发烫。 明明焱兽的发情期早就过了。 他微微别开头,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一层绯红。 青诀侧头看着他,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才晒了一会儿脸就这么烫了?” 她忍不住又掐了掐他的脸,嘿,水嫩嫩的,跟豆腐一样能掐出水来了。 “子彦,你皮肤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邹子彦的脸瞬间又更烫了,他挡住她的手,“哪里一样?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可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脸红。”青诀笑出了声,“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有没有这样掐过你?她知不知道你喜欢脸红?” 那可真是太知道了。 不仅知道,还经常逗他脸红。 邹子彦有些恼羞成怒,连忙转过身,脚下不小心踩滑了,拉着青诀一起倒在地上。 扑面而来的香气充盈着鼻尖,她摔到他身上,柔软的青丝慢慢散落。 邹子彦有些走神,他伸手抓住一缕,可很快就从他手中滑走了。 青诀起身,“没弄疼你吧?” 邹子彦这才感觉到背后火辣辣的,疼得他抽气,“师父,我是个伤员,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青诀哈哈大笑,“不好意思,我忘了。” 她将他拽起来,背后已经开始渗出鲜血,“呀,伤口裂了,你在这等着我。” 青诀进屋拿出药箱,就这样半跪在他身后脱下他的衣衫,俯身帮他擦药。 她的手指有些凉,带着药膏轻轻点在他背上,又酥又麻,太要命了。 心里又生出不好的旖念。 他想把她拽进怀里,使劲往身体里揉。 邹子彦屏住呼吸,心想,要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会不会跳起来把他砍成八段? 那件事……要告诉她吗? “好了。”青诀帮他穿上衣服,收拾药箱,“这些伤很快就会好,你就忍忍吧。” “师父……” 他微微低着头,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掩藏着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喜欢的人她……” 青诀抬起头,和那双眼睛一对视,邹子彦瞬间心慌意乱。 再多的话都堵在心里,说不出口。 他不敢去赌,怕赌输了一无所有。 “宗主!”青黛兴奋地跑过来,正好打断了他的话,“楚少主买了好多响云花,他说要放三天三夜!” 青诀挑眉,“钱都是他出吗?” “是啊,楚少主说把你那份也包了,等会儿拉回来就可以开始放了!”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宗主,我可不可以邀请盛柳宗小公子一起来看?他肯定会很喜欢的!” -- 第127页 “嗯,去吧。”青诀忽然想到什么,“等会儿,你上次邀请阿修过来玩,这次又邀请柳榆来玩?” “不可以吗?”青黛一脸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有两个朋友很正常嘛,不然我天天在青雀宗多无聊啊?” 青诀头疼地扶额。 殿里每天这么多事,她一样不管,还来跟她说无聊? “我让你给我找个账房,你找哪去了?” “宗主!你非要在大好的日子吩咐我做事吗?”她气鼓鼓地跑开了。 嗯?拖延公事还有理了? 青诀冷下脸,“下个月把她供奉扣光。” “嗖——嘭!” 响云花窜上天空,接连炸开。 青诀抬头看去,“这大白天的,也就听个响了,不过也足够气死剑华宗那群人。” 青雀宗的响云花整整放了三天三夜,比修仙界任何一场宴会都要放得久。无数响云花在天上炸响,青雀宗荣登第一之事,也在一遍遍地提醒着众人。 华天景气得捏碎杯子,身边围着七嘴八舌的宗门,纷纷咒骂:“这青雀宗太不像话了!侥幸得了第一就敢目中无人,以后发展起来还得了?” “连提拔会都可以让下人来参加,成何体统!” “简直不把我们上七宗放在眼里!” 华天景本来就恼怒,一听到“青雀宗”这三个字更是忍不住捶桌。青诀不仅赢了比赛,还将他最得意的弟子重伤,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恢复。真是太可恨了! 这时候符修宗进言:“华宗主,在我们心里您才是第一宗门,那青雀宗不过是跳梁小丑,迟早要摔下去。” 话虽这么说,可是距离下一届百宗会还有七年,这七年难道都要被压在青雀宗之下抬不起头吗? 华天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一拳砸在桌子上,“可恶!” “华宗主莫气,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当年曾有过一个案例,第二宗门不服第一宗门,遂带人上门挑战,挑战成功,也获得了察管会的认可,所以将第二宗门提了上去……” 华天景对此也有印象,“可是,后面不是说不能如此了吗?” “既然已经有过先例了,那说明就是行得通的。华宗主您只要买通察管会的几位管事,这件事肯定有门路……” 旁人也跟着附和:“青雀宗目中无人,德不配位,将他们拉下来,也是为了整个修仙界的安宁啊!您到时候就是拨乱反正,百宗都要感激您的……” 第一宗门的宗主,在上七宗拥有绝对的权威。这一届如果易主,只怕会给剑华宗造成很大的损害。 而且,他也舍不得放弃百宗朝会的辉煌。 华天景思量许久,沉重点下头,“你们说得对,为了修仙界安宁,我剑华宗义不容辞!” 三天的响云花放完,青诀的耳朵都要震没了。 她揉着耳朵,一时间分不清是气到了剑华宗更开心,还是耳朵里“嗡嗡嗡”的更难过一些。 最开心的莫过于青黛了。 她第一天,请了柳榆来看响云花。 柳榆开开心心地走了。 第二天,请了阿修来看响云花。 阿修开开心心地走了。 第三天,请了他们两人一起来看响云花。 然后两个人都伤心地走了。 青黛还跑来问她,“是响云花不好看了吗?为什么他们看了都不开心?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啊。” 青诀翻了个白眼。 你左手一个柳榆,右手一个阿修,你当然开心了。 “我让你找的账房你找到没有?” 青黛一听这事,放下果子赶紧溜了。 青诀决定再扣她一个月的供奉。 她带着青黛送来的果子给邹子彦送去,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睡下,房间里黑灯瞎火,她随手给他放在桌上。 东西一放,他瞬间就醒了过来。 直愣愣地挺坐着,看着她。 那眼神看得青诀发怵,“你怎么了?我给你送两个果子。” 邹子彦不说话,就一直把她看着。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青诀故作轻松道:“你看着我干嘛,小模样还怪吓人的……” 她话都还没说完,床上的人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用那种冰冷的、粘稠的,像是从阴暗角落里爬出来的那种声音,笑得很是古怪,“青诀,我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下作者鸭,给你们日万,嘻嘻~ 第46章 美好的梦境 · 邹子彦又入魔了, 他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来到她面前,伸出冰冷的手覆上她的面颊。 温暖的触感让他无比眷念。 他轻笑着,冰冷的呼吸落在她耳畔犹如恶魔低语:“青诀, 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 青诀皱眉,不明白他为何又入魔了。 她刚抓住他的手, 就被他一把拥入怀中, 那种力度,恨不得将她骨头碾碎。 他的身形纤长,可以轻而易举将她困住, 青诀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他的手揽住她腰肢,俯身在她脖间亲昵地磨蹭着,那种亲密的态度,就好像找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青诀在他身上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 好像隔了有一百年之久。她忽然联想到楚经秋曾说,邹子彦在她死后的一百年里杀了很多人。 -- 第128页 难道入魔后的他,其实是前世的他? 他的手指伸入她的长发中,将她按在怀中,发出满足的叹息, “我想你了……” 这个人, 根本就不像她认识的邹子彦。 青诀皱眉,“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亲昵地磨蹭着她的脖子, 冰冷的手顺着她的背脊往上,正好落在她第七节 脊椎上。 青诀背脊微微僵硬, 身体里的力量仿佛被什么压制着,竟然使不上劲。 他扣住了她的死穴, 却并没有做什么。 而是怀念地轻蹭着她的耳畔,“青诀,我们已经有好久没见过面了……” 不是每天都在见面吗? 青诀心头不安,越来越觉得这是另一个人,“子彦,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青诀。”他又笑了,这样看起来还有几分孩子气。 “我是你师父。”青诀提醒他。 他忽然顿住,然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迷茫化作偏执,坚持道:“你早就不是我师父了。” 早在自己强娶她肉/身之时,他就默认自己已经被逐出了师门。 青诀却说:“我并未将你逐出师门,就算死了也是你师父。” 邹子彦微微顿住,随后又笑着轻抚她的长发,眼中被黑色烟雾所覆盖,“没关系,那我就叛出师门好了。” 青诀:?这个逆徒! 她忍不了了,直接手中结印。 印才刚结了一半,他就伸出冰冷的手轻轻握住,灵力瞬间熄灭。 “你要杀谁我帮你,我怕你伤到自己。” “……” 他抓住她的手落下一吻,固执疯狂地呢喃着:“你想杀谁,我来杀,你不喜欢这世间,我就帮你把它灭了。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多难我都给你,只是你不要再离开我……” 指尖微痒,传递到心底。 青诀内心忽然有一丝触动。 她死的时候就没想过邹子彦会为她入魔。 她以为他对她就仅仅只是单薄的情分,她死了,他落几滴泪,情分也就到头了。 没想到他会陷得这么深。 青诀微微侧着头,身体并不抵触他。 只是觉得,这样亲密真的妥帖吗? 他的手顺着脊背往下,揽在她腰间,很是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脖子。 等等!青诀终于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亲得这么熟练? 就好像在无数个日夜里,都是这样拥着她、亲近她。 她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你,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到底是谁?” “当然是……” 揽着她腰的手忽然松开了,他微微靠在她肩膀上,身上布满的黑色纹路慢慢褪去,眼中的黑色也逐渐消失。 他竟是在这一刻恢复了清明。 邹子彦下意识抓紧她的肩膀,他想过将真相告诉她,可是最后还是松了手。 我喜欢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啊。 靠在她身上的人忽然滑落,他晕过去了。 青诀用蛟珠的力量,帮他平复魔气。 心里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一直压制,反而越来越盛。 他还会再次入魔吗?该怎么帮他解除? 还有,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好像才是问题的关键。 青诀敲开楚经秋的房门,他居然没睡,屋中灯火通明,一看到她瞬间神情就紧张起来。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青诀:?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明天是我的生辰啊,你说了要陪我过的。我还在布置惊喜,你怎么提前来了?” 青诀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她往房间里瞅了几眼,就看到几盏明晃晃的灯,有一只是白白的兔子灯,“你备了什么惊喜?” 楚经秋连忙掩住门,慌张道:“你别看,我还没弄好。” “我不看,我就是想问你点事。” 他严肃拒绝:“你就不能等会儿再问吗?我备了好几天,你等几个时辰都不行?” 青诀赶紧收回了试探的脚。 本来想说不用搞得这么复杂,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他推出去,“砰”地关上门。 楚经秋还特意把房门落了锁。好不容易准备的惊喜,差点就被她破坏了。 回到房中的青诀还在想邹子彦那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会让楚经秋那天那样惶恐,让邹子彦屡次入魔? 如果只是帮她报仇应该不至于吧? 杀几个仇家而已。 夜里过半,楚经秋准时敲门。 青诀一打开,扑面而来蓝白色的小花,一把塞进她怀里,好大的一束。 “送你的,生辰快乐。” 青诀还没看清,又被他拉着来到梧桐树下。 树上挂满了他亲手折的花灯,全是可爱的小动物,五颜六色在风中摇晃,落下五彩斑斓地光芒,尤其是那只小白兔,做得特别可爱。 “都是我亲手折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每样做了一些。”他伸手,正好摘下小白兔,放在树下照亮周围。 树下堆满了梦回酒,密密麻麻,她大概看了下估计有一百坛。 他得意地跟她说:“你看,我没食言吧?我说了要还你一百坛,一坛都不会少。” 青诀觉得太夸张了,忍不住笑,“你这一百坛,我要喝到什么时候?” -- 第129页 “等成亲的时候,不就可以喝完了?” 青诀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握住她的手,单膝下跪,一脸诚恳地看着她:“青诀,你跟我成亲吧。我什么都不要,我还可以带着我的家产入赘,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她听完都懵了,“你想和我成亲?” 他点头,“我想啊,我是真的想和你成亲,你就答应我吧。” 青诀想把手抽回来,他死死抓着不放。她好生劝他:“你不要为了摆脱你爹,毁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不值当。” 他急忙表明自己的真心:“我不是为了摆脱我爹,我都想好了。等我家老头不行了,我就带着千机宗合并进青雀宗,我们一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可以逗你笑,给你买好吃好玩的,我还可以和你一起赚钱,成为修仙界首富!” 听着倒是挺美的,但是青诀还是觉得好笑,也没就把他的话当回事,“我们现在不也在一起,不也开开心心的,不也一起赚钱吗?” “这怎么能一样?”楚经秋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啊,每天相亲相爱,生一窝可爱的孩子,永远都可以不用分开。” 青诀一听“生一窝孩子”,吓得赶紧把手抽回来,“能不要感情来玷污我们之间纯洁的金钱关系吗?” 她说完就想走,楚经秋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一脸凄惨模样,就差跪在地上求她了,大哭大喊着:“我求你了,小青诀,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你在一起,没那么多别的想法,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青诀没客气,“那你死给我看看。” 楚经秋一愣,哭得更狠了,“你好狠的心啊,你居然不顾念我们多年的感情……你不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吗?你喜欢赚钱,我也喜欢赚钱,以后我们一起赚很多很多的钱,好不好?” 青诀停下来,“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是吗?”楚经秋连忙爬起来握住她的手,高兴道:“那你同意了?” “本来是想同意,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嗯?” 青诀微微笑着,平静道:“我曾误入了一个秘境,在往生池中看到我的将来,和你成亲的场景。” 楚经秋眼前一亮,忽然又顿住,“那为什么你还不同意?这不是说明我们迟早会在一起吗?” 青诀却摇头,“我不想再走老天给我的路。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成亲的。” 楚经秋呆住,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口中听到“绝对”那个词的时候,心窝不可控制地痛了一下。 他握住她的双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比她还冷,突然就不知所措起来。 “你、你就因为这个拒绝我?” 青诀点头。 他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他现在去研制失忆丹还来得及不? “好了,今天是你生辰,别不开心。”青诀拿起一坛酒开封,敬他,“祝你生辰快乐。” 可是楚经秋半点心情也没了。 他颓废地坐在树下,还想争取一下:“就因为你看到我和你成亲了,所以就决定永远不和我成亲?” “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我确实是因为往生池里看到的东西,拒绝了你,但是……” “那你把它忘了。”楚经秋说这话的时候很孩子气,他说完有一股酸涩涌上鼻头,提起酒坛子灌了一大口气,灌得咳嗽,呛得鼻尖通红,“你把那件事忘了,收回你说的永远。” 青诀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平时最爱跟她开玩笑,今天怎么说两句还急眼了? 他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难过地低着头。 酒在坛子里“哐当”作响,和他的心情一样糟糕透顶了。 因为将来会和他成亲,所以决定永远不和他成亲? 他真的掐死青诀的心都有了。 等会儿回去就研究失忆丹,让她把看到的全忘了! 一坛子瞬间见底,楚经秋又开了第二坛。 青诀看出他是真的不高兴,突然生出些许愧疚,“楚经秋,你要不要这么小气?你本来就是为了摆脱你爹才想和我成亲的,干嘛装出一幅这么难过的样子?”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难过?” 青诀愣住,“不是你说的,以后每天开开心心的,一起赚钱吗?就算不成亲,咱们也可以每天开心嘛。” “那开心的程度能一样吗?我就想和你成亲。”他喝得头都晕了,像个固执的小孩,怎么说都不听,“我就要和你成亲,就算现在你不答应,你以后也能答应,你为什么要说‘永远’这个词来伤我的心?” 青诀服了,“好好,我收回。” 她提起一坛酒,坐在他身边和他碰了碰,“生辰快乐。” 可是楚经秋一点也不快乐,他的快乐被青诀抹杀了。 他喝得靠在她肩膀上,居然难过到眼眶红红,就跟要哭了一样,“老天都要你和我在一起,你却不跟我在一起,我有这么讨人厌吗?你太让我伤心了……” 哎。青诀也后悔了,干嘛在大好的日子跟他说这事。 “我没有讨厌你,我们以后还是可以一起开开心心赚钱嘛。” “可是我想跟你成亲……”他说着说着,抱住她手臂哭了起来,还把头埋着不想被她看到,“小时候两边的大人阻着我们,我就想,等长大就好了。没想到现在长大了还是不能顺我心意,还要被你拒绝……” -- 第130页 青诀好脾气地递衣袖给他擦眼泪,“没人阻我们,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 可是楚经秋却哭得更厉害了,谁要当她朋友? 那天夜里青诀都记不清他喝了多少坛酒,靠在她身上,醉得意识不清。 头顶的花灯还在转悠,五彩斑斓的光芒落在她脸上,她眯起眼睛凝神一看,那些花灯上好像都写上了字,连起来是一句诗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好像看懂了他的心思。 青诀叹气,送他回房。 他非得拉着她的衣袖不放,哭得跟个小孩一样,“你收回那句话,不许再说,你让我伤心了……” “好好好,我收回。”她扳开他的手指头。 正要离开,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没问他。 她拍拍他的脸,想让他清醒点,“你上次跟我说,邹子彦入魔之后怎么了?” 可是楚经秋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了。 只知道嘟囔着:“我肯定会跟你成亲的,因为,这是命中注定……” 青诀笑了,从他房中离开。 天色还未完全凉,但是青诀已经睡意全无。她闻了闻身上的酒味,皱眉,独自来到灵泉想泡泡澡。 她喝得并不多,可是梦回酒逐渐上头,开始晕晕的。伸手扶住墙壁,灵泉就在面前,却有些看不清。 她甩了甩脑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刚一回头,忽然有人扑了过来。 青诀连是谁都没看清,唇就被人吻住了。 酒意上头,麻痹了她的感官。 她只觉天旋地转,脚下踩空,和那人一起摔下了灵泉。 温热的水,让气氛又暧昧了几分。 青诀被他吻得无法呼吸。 他的吻带着急促的呼吸,染上了浓重的情绪,似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她越是躲避,心头的火就烧得越旺,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青诀不可思议地推开他,瞳孔轻颤,“子彦,你清醒一点。” 邹子彦没有办法清醒,理智就已经脱离了掌控。潜藏在他身体里的那个人又出现了,这一次,好像要和他融为了一体。 他半抬起头,一只眼睛被黑色所侵染,一只眼中布满通红的血丝,“你想知道我入魔之后的事,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青诀无法形容那诡异的一幕,他好像和恶魔正融合为一体。 黑色的魔气从他身上散发着,诡异的纹路布满他的身体。 他将她按在池边,力气大的让她很疼,身上的灵力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着,竟然无法凝聚。 这太诡异了! 邹子彦低头,停在她一寸的位置,魔语道:“你死后,我入魔了,后来成了魔尊,杀了很多的人,还重塑了你的肉/身,把你娶回了家,每天每夜都这样抱着你,亲着你……” 他说完又钳住她的唇,这一次很温柔细致,轻咬慢吮,就像对待自己的爱人一样。 青诀脑中“嗡”的一声,好像明白什么了。 这个不孝徒!他真的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 她用力握紧手指,灵力终于凝聚在手心,她正要召唤噬月兽,又被他抓住了手。 灵力在他接触的一瞬间,再次消失无踪。 这并不是偶然,而是他的身体里有某种克制灵力的东西! 邹子彦抓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上,病态地呓语着:“青诀,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啊,就算你要我性命,我也会给你的……” 青诀完全被震惊住了,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猜想过。 因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都不曾表露过半分,除了他入魔的时候,半分也不曾逾矩。 怎么会?什么时候开始的? “青诀……”他半睁着黑色的眼睛,忽然问她,“我做了这种事,你以后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理我了?” 见她不回话,他咬着她的脖子,“你是不是不会要我了?” 青诀靠着身后的池子,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谁湿透。她知晓他还有一半的清醒,便提议:“你先放手,我们坐下来聊。” 可谁知他抱得更紧了,灼热的呼吸叹息着,“我不放手,放手你就会离开我。” 他红着眼睛,固执地问她:“你还没回答我,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青诀是真的想跑,她现在脑袋里晕晕的,没办法思考。 她想等冷静点再来处理这件事情。 如果邹子彦彻底入魔了…… 青诀有些走神。 那她应该大义灭亲吗? 邹子彦咬了她一口,让她回神,酥麻感一直传到脚趾。知晓他对自己的感情后,所有亲近都变得那么奇怪。 虽然不反感,但是…… 她将他推开,“子彦,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赶紧醒过来,难不成你真要入魔吗?” 他低低地笑着,反问她:“入魔有什么不好?入魔就可以保护你。” “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保护了,”青诀试图将他拽回征途,“你入魔是为了帮我报仇,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你入魔只会让我陷入两难之中。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我要你清醒过来。” 邹子彦好似陷入深思,又问她:“那你还会要我吗?” 这种情况,她能说不吗? 青诀用力点头,“要的。” -- 第131页 “就算你入魔了,我也会陪着你洗经换髓,清除体内魔气,陪着你一起变回正常人……” 他笑了起来,令人畏惧的双瞳中尽是对她的温柔,缠绵悱恻着。 他轻轻磨蹭着她的肩窝,身上的纹路逐渐褪去,他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她肩膀上,脑袋沉沉地睡去。 青诀二话不说,割破他的十指。用灵力引导他体内被魔气侵染的血流出。 灵泉有洗涤污秽的功效,她运转两枚蛟珠,将他身上被污染过的血全部过滤一遍再回到他身体中。 他入魔的次数太频繁了,必须要尽快想办法。 邹子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他猛然起身摸身上的伤口,重新被包扎了一遍。 所以昨天灵泉里的事都是真的? 他连忙穿好衣服来到青雀殿,却被告知青诀已经离开,她去了桃林说是至少要两月才会回来。 邹子彦心头一滞,喘不过气。 她还说会要他,撒谎! 她就是不要他了。 把他丢下了。 邹子彦握紧双手,想去找她问个明白。 在路上他甚至想到她会对他不理不问,放由他自生自灭。又或是给他定一个欺师灭祖之罪,毁去他的修为,将他逐出师门。 可是当他到达桃林的时候,却发现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在林中建了一个大阵。 身旁摆满了奇奇怪怪的书籍,她正坐在地上费力地画着符纸,衣袖因为太热拢到手肘上,衣裙沾满了花瓣。 青丝只用一根木簪子挽起,松松垮垮地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随性的模样,更亲近了几分。 邹子彦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走进看了才发现,那些都是去除魔气的古书籍。 青诀正咬着笔,眉头紧皱。 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得太认真,等光线被挡才发现来人了。愣怔抬头,“你怎么来了?” 邹子彦蹲下身,将笔从她口中拿出来,笔尾都被她咬出了小牙印,可见她有多纠结。 “你在这做什么?” “我在画符,”青诀拿起书籍,纠结地看着,“我想找驱除魔气的方法,帮你把魔气去了,可是这些东西太难弄了……” 原来她不是跑路了,而是帮他找驱除魔气的方法。她就像她承诺的那样,会带着他洗经换髓,会一直陪着他变回正常人。 心头感动之余,又有些哽咽。 “这些事哪用你亲自来做?” 她的手都磨破了好多地方,布这样一个大阵该有多累? “还是我亲自做比较放心,我担心这事传出去,会对你以后的名声不好,毕竟你现在也是后起之秀了……” 所以她就一本本地学,一笔笔地练。 直到学会为止。 邹子彦忍不住将她抱住,吓得青诀手里的笔都掉了。 这是又入魔了? 他的眼眶红红的,承诺她:“我答应你,我好好驱除魔气,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什么也不要。” 青诀见他没入魔,稍微放心,“那你以后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 他用力点头,“好,我都告诉你。” 青诀这才觉得,自己的好徒弟回来了。 只要他不入魔,对她的感情没有那么狂热,就还算能接受。 以后的事,再慢慢教他就好了。 她下意识拍了拍他的头,没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忽然暗了下去。 果然又回到了原点。 她还是把他当小孩。 青诀把自己关在桃林研究古书籍的那段时间,邹子彦几乎寸步不离。 他每天跟着她学习白天画符,晚上用天山水浸泡全身,不食五谷,只食灵草,每隔七天循环放血一次。 邹子彦睁开眼,青诀正往池子里倒奇奇怪怪的药草。 他伸手抓住一缕,闻着还不太好闻。 “这是什么?” “驱邪的。” 青诀全给他放进去,那味道简直了。 邹子彦泡完感觉全身臭臭的,他嫌弃地皱着鼻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被子里都是臭臭的,把他给睡抑郁了。 第二天青诀还要往里面放,他赶紧阻止,“师父,我觉得好多了,这个就不放了吧。” “那怎么行?感觉好多了,说明有效果,要坚持用。”她抬手又全给他扔进去了。 邹子彦又抑郁了几天。 那几天吃饭他都躲得远远的,总感觉身上有味道,不干净了。 后来青诀又发现了一种更好的灵草,泡完之后与之前的截然不同,甚至还带了香气。 邹子彦洗完一身干爽,终于不抑郁了。 他蹲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画符,她头发松松散散地束着,一脸认真。 太久没和她亲近,邹子彦越看越喜欢,他放下笔扑过去抱住她的腰肢,“师父,我今天身上是不是很香?” 她嗅了嗅,“还行吧。” 他抱着不撒手,靠在她身上又香又软,“是不是比前几天臭臭的好多了?” “前几天怎么臭了?那是药草香。” 香什么香,他都要被臭死了。 邹子彦提议:“师父,以后能不能不泡药草了?我不喜欢那味道。” “不行。”她揉着他的头发,“明天继续泡。” -- 第132页 “那师父和我一起泡好不好?” 青诀毫不客气地拧他耳朵,“你想得美。” “痛痛痛!”他伸手去挡。 青诀又抓住他的手,里面皮肉已经长出新的皮肉,就是看起来跟周围的皮肤有些不一样,要白上许多。 她感叹,“年轻真好,恢复起来真快。” “我就小几岁而已。”邹子彦不满地皱眉,“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他说完爬起来就走了,头也不给她揉了。 青诀:? 邹子彦本来想憋着一天不理她,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结果刚过了半天,就忍不住去看她画符,在地上画着圈圈,画着画着又凑过去和她一起学。 他青诀喜欢坐着画,他喜欢趴在草地上画。这样画累了,就正好可以枕在她腿上休息,和她呆很久很久。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梦境,希望一辈子都能如此。 青诀停下笔,拿起符纸感叹道,“一千零一张,我终于画完了。子彦,明天开始准备阵法驱魔。” 邹子彦笔下一抖,“不再等等吗?” 青诀已经收拾好东西起身,“多等一天我这心里都慌得很,总觉得有大事发生,早点驱完免得夜长梦多。” 邹子彦低头“嗯”了一声。 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借着醉酒亲她了,也不能像这样呆在两个人的世界里。 美梦……终于要结束了吗? 那天罕见天降大雨,桃林变得阴冷潮湿。 无数花瓣被碾碎成泥,枝头凋零。 邹子彦就站在她门外,静静地看着她。 狂风吹开窗户,将她惊醒,她起身正要关窗户,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宗主!”青黛大喊着,“大事不好了!” 青诀打开房门,看到青黛带着几位弟子冒雨前来,神色皆是慌张,“宗主,你快回去看看吧,后山的螭尤今天特别不安分,好像要突破封印了!” 什么!青诀脸色骤变,连忙穿衣带着他们赶回去。 青雀宗的上空被乌云笼罩,不见天日。 青雀神像之下站满了密密麻麻惶恐不安的弟子们,被封印的螭尤不安躁动着,发出空幽骇人的叫声。 脚下不时震动,好像它就要从被封印的地下挣扎出来。 前世的螭尤根本就没有如此躁动过,青诀不解,也有些不安。 她进入合灵之境,飞到上方,加固封印。邹子彦也来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加固。 青雀宗历来只有继承宗主之印的人,才能加固这个封印,她告诉他:“你省点力气吧,只有我才能加固。” 可是邹子彦却不肯离去。 他知道螭尤一旦突破封印,青诀必然会遭到反噬,生命垂危。 它沉睡了数万年,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躁动? 邹子彦察觉不妙,连忙收手飞到下方查看。通过裂开的缝隙能看到巨大的螭尤已经开始挣脱铁链,它身上封印的五张符纸,居然少了一张? 螭尤感觉到有人靠近,一声嘶吼,天倾地斜。 邹子彦被这股力量震退,被迫离开,“师父,封印符少了一张,许是掉了。” 眼看着青诀就要撑不住,螭尤越来越狂躁。邹子彦立马飞下去,想要进缝隙中找到那张符纸。 他是疯了吗? 青诀喊他:“子彦,回来!” 这个时候他还冲下去,不要命了? 青诀咬紧牙根,拼命压制住封印。 心里一片慌乱,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对封印的控制。 “邹子彦!你让你回来听到没有?” 可他却充耳不闻,一头扎进裂缝中。 脚下的青黛看得心急如焚,也飞到青诀身边想帮她,可是她的灵力根本对封印无用。 漫天大雨,打湿了众人的衣服。 青黛都慌了,“宗主,我们该怎么办?” 青诀嘴角缓缓溢出鲜血,她已经快撑不住,“青黛,去把子彦带出来。” 青黛想都没想也一头扎进缝隙中。 这种时候,她青黛是不会退缩的好吗! 她冲进洞中,看到邹子彦已经被怒气所伤,仍旧不肯离去,固执地寻找着东西。 “少主!”青黛来带他身边,想带他走,“这里边没有符纸,你不要再找了!” 听到她的声音,邹子彦终于放弃。 是啊,这洞里一览无遗,根本就没有符纸。 可是,可是,青诀要怎么办呢? 所有人都可以后退,唯独她不可以。 封印一旦碎裂,她可能会死在这里。 邹子彦浑浑噩噩跟着青黛离开,看到青诀已经撑不住了。 随着螭尤一声怒吼,再次挣断铁链,毁去一张符纸,青诀被封印所反噬,吐出一大口鲜血。 青绿色的身影终于缓缓掉落,在狂风中如落叶凋零。 “青诀——!” 邹子彦目眦尽裂,冲过去将她接住。 他努力擦赶紧她脸上的鲜血,身体冰冷,他怎么也想不到前一秒还冲着他笑的人,怎么后一秒就这样了? “青诀。”他将她紧紧抱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醒醒好不好?你睁开眼,看看我……” 螭尤的吼声还在继续,愈演愈烈,在狂风暴雨中它再次挣断一根铁链,毁去一张符纸。 -- 第133页 鲜血从青诀嘴角留下,她几乎已经快没有呼吸。等剩下的两道封印全部裂开,她肯定会撑不住的…… 青黛扑在旁边嚎啕大哭,就连底下的弟子们都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恐惧。 就在这时,三位长老同时赶到。 三道白色身影缓缓降落,为首的青溦轻抚胡须,叹道:“看来青诀真的不适合做宗主,只能惹下天怒人怨,给青雀宗带来不详……也罢,子彦,看来以后的青雀宗就只能交给你了。” 邹子彦僵住,不敢置信地抬头,“她还没死,你们为什么不救救她?” “老朽也无能为力,”他一身仙风道骨,眼中尽是视生命为无物的超然,“生死有命,天命使然。何况,此封印只有历代宗主能压制,合我们三人也无能为力啊,罢了罢了……” “什么天命?去他狗屁的天命!”邹子彦狠狠砸在地上。 明明封印每年都在加固,为什么还会碎裂? 他抱着青诀的手都在抖,听着身后传来的怒吼声,每一声都让他胆颤心惊。 为什么,为什么重活一世,还是不能保护她? 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邹子彦抱着她失声痛哭。 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弱! 为什么,为什么……! ——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喜欢的人死了。 ——只要你足够强大,就可以保护她。 只要他足够强,他就能保护她! 只要他足够强大,他就该一脚踏破这天!一脚剁碎这地!一手撕碎那螭尤! 邹子彦将拳狠狠砸在地上,忽然做了一个病狂的决定:他要将螭尤结契。 他将青诀交给青黛,毅然决然冲向已经挣脱大半束缚的螭尤。 太溦震惊了,“他想做什么?” 青溦也怔住,“他……难道他想契约螭尤?” 想要制约凶兽,无非三种办法。 一为杀,二为契,三为封。 对于杀不掉的凶兽,只能选择契约;对于无法契约的凶兽,只能选择封印。 上古凶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神兽处于同一级别。 当年封印螭尤的先祖,乃是突破至第九重、经能够召唤出青雀神、离第十重化神之境仅有一步之遥的大乘期强者。 就是那样的强者尚且都无法契约于它,只能世世代代封存。 他一个元婴期修者,凭什么? 青溦愤怒挥袖,“荒唐!他这是去送死!” 太溦皱眉,“这小子不能死,他死了青雀宗谁来承接?” 太清脾气火爆,哼声道:“他要去送死,谁能阻止他?” 青黛看着三位只知道说风凉话的长老,心中愤怒而不解,“长老们为什么不能去帮帮他?这么多年青雀宗每次出事,你们都知道骂来骂去,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触犯了长老的威严,太清抬起衣袖给了她一耳光:“贱婢!你跟青栾她们母女一模一样,不遵法纪,目无尊长!” 青黛脸都被打出了血,眼中浮现出恨意,她疼得龇牙咧嘴,还是要说:“宗门她们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你们却从来不肯承认她们的好,这到底是为什么?” 太清愤怒之下,脱口而出:“因为青栾视礼法为无物!不仅跟奴隶厮混,还……!” “太清,”青溦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身后又是一声怒吼。 螭尤已经破了第四道封印。 青黛害怕地抱住青诀,“宗主,你快醒醒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洞中的邹子彦已经重伤昏迷,他浑身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只能看着即将挣脱封印的螭尤。 他回想起在桃林的一切,那么美好的梦境,可惜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怒吼声还在继续。 山地已经开始坍塌,剧烈晃动。 邹子彦用仅剩的力气站起身,眼底一抹决绝。他凝聚出金色的蛟珠,用最后的力气将它狠狠捏碎。 他要变强,强大到让所有人都畏惧,强大到这天地间,再没有什么能带走她! 蛟珠碎裂的瞬间,黑色的纹路逐渐将他的皮肤布满,染上粘稠的黑色。 血丝延伸至眼白,直至完全覆盖。 他的嘴角裂开残忍恐怖的笑意,身体已经彻底被魔鬼所吞噬。 “螭尤,你还认识本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呐呐,小徒弟是肯定会入魔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四个人都放不下偏执,所以都会不同程度地走上前世的老路。 只有青诀是彻底跳脱出来的。 明天继续万更,看文愉快~ 第47章 他是喜欢她的 · 在她死后的百年间, 邹子彦突破至第九重:合神之境,轻而易举便收复了螭尤。 上古凶兽盘旋在他脚下,凶相毕现, 无数妖魔鬼怪仰慕而来,他号令幽灵大军, 魑魅拥护, 魔尊之位从那一刻开始奠定。 从此世间生灵涂炭,百宗沦为蝼蚁,他脚踩着众人, 用鲜血一遍遍洗刷着当年的旧事。 如今他踏过百年而来,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螭尤,你还认得本尊吗?” 螭尤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颤抖。 -- 第134页 紧接着强大的力量灌入它头骨, 白光迸现,几乎要将它劈成两半。 它躁动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张开腮帮子两侧的毒翼嘶叫着,巨大的尾巴肆意毁坏着周围的宫殿。 没人知道邹子彦对螭尤做了什么。 那天在场之人只见头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 比渡劫期修者渡劫还恐怖。白光引滚滚天雷而下, 光芒肆意,螭尤在凄厉的嘶吼中不停挣扎。 周围的山石和宫殿被毁得一塌糊涂,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无数人目视着, 没人觉得他会成功。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推移,封印它的最后一道符纸慢慢消散, 庞大的身躯也逐渐温顺下来,盘旋入山洞中。 青雀宫的弟子全都为之震惊,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邹子彦真的将它契约了。 太溦震惊,“这、这怎么可能,就连当年的先祖都做不到!” 太清冷哼,“难道他比先祖还厉害不成?” 唯独青溦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他驻足了没多久便自行离开。 封印消失,躁动不安的螭尤忽然乖乖收回庞大的身躯,盘旋在石柱之下,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天色终于恢复正常,透出晨曦之光。 青黛欣喜地发现青诀的体温开始回升,她连忙唤来弟子将她扶起来,正要带回殿中,一道身影拦着了她。 “给我吧。” 青黛愣愣地把人交给他。 饶是她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的不同。 身后的弟子们畏惧道:“少主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该不会是入魔了吧?” 入魔!青黛担心他对宗主不利,火急火燎地跟过去。 却见他只是将人放到殿中,便请了医官为她疗伤,自己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青黛看不到邹子彦的正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换了一个人。 被她注视的人忽然回头,眼底敛着幽深的红色,身上弥漫着灭世的气息,吓得她连忙缩回脖子。 啊啊啊啊少主变得好可怕啊! 往后几天青黛都有偷偷去看,宗主仍旧没有醒,他就每天守在她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啊啊啊啊少主变得好奇怪啊! 再过几天,居然看到邹子彦躺在她身边,蜷缩着手脚,心满意足地睡去。 啊啊啊啊少主变得好变态啊! 青诀醒来,就看到近在咫尺的脸。 她伸手轻轻点在他鼻子上,慢慢往下,落在他唇上。 少年呼吸平静,似是许久没这样安稳过。 他垂下的睫毛很漂亮,鼻翼挺拔,嘴唇也是浓墨重彩的薄红色。 青诀忽然察觉到什么,连忙收手。 手却被握住了。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黑色已经被隐去,只剩下夙夜未眠的血丝,满含着对她的思念 他睁眼的一刹那,青诀的眼神微微轻颤。 就好像有什么落入她心境,拨动了一瞬。 少年的双眼像幽深的湖水,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青诀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坐起身打量周围,“这是哪?” “这是百炼殿,青雀殿还在修缮。”他微微撑着起身,长发落下,又几分撩人之色。 昏迷之前的记忆涌入脑中,青诀赤/裸着双足踩在地上,询问着:“螭尤呢?封印呢?” 她停在门口,看到外面一片风平浪静,青黛正在指挥着弟子们修缮宫殿。 邹子彦来到她身后,将正要往外面跑的青诀抱起。她心里一阵诧异,很快又被放下,脚下踩到柔软的鞋子。 他把鞋给她拿过来了。 “别凉到。” 青诀快速穿上鞋,来到殿外。看着宫殿已经修缮得七七八八,她根本不知道那场浩劫是怎么结束的。 她拉住弟子询问:“是长老降伏了螭尤吗?” 弟子说:“不是。” “那是螭尤没有挣脱封印吗?” 弟子还是摇头,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她身后的人,受到惊吓跑开了。 随即身后传来邹子彦的声音:“师父,你要问什么就问我好了。” 青诀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她回身,肩头被披上一件披风。 她拢着披风问他:“我昏迷多久了?” 邹子彦低头帮她系上绳带,“半月有余。” “螭尤呢?谁降伏了它?” 他微微顿住,随后漫不经心道:“我将它契约了。” 起初青诀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她笑了笑,随后马上就收敛了笑意。 “你怎么契约它的?” 他不说话,是因为答应过她不会再骗她,但是告诉她事实估计得把她气死。 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入魔,结果转眼就食言了。 他敛下眼中的黯然,伸出冰冷的手握住她双手,还是像以前那样朝着她笑,“师父,你大病初愈,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等你都好了我再告诉你。” 看着和往常无二的小徒弟,青诀暂时放下戒心。她来到后山查看螭尤的情况,它盘旋在石柱之下,沉沉睡着。 沉重的呼吸声,仍旧令人畏惧。 弟子们根本不敢再靠近这里。 青诀回到青雀殿,这里毁坏最为严重,几乎坍塌了快一半。 -- 第135页 还好在青黛的指挥下已修缮大半,所有的账本都被抢救出来,堆成小山。 青诀随便翻了两本,看到了新的批注,“青黛,最近的账都是谁在做?” “是我新找的账房。”青黛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怎么样?他做得还行吗。” “嗯,还行。有时间带来让我见见。” “他就在外面,宗主现在就可以见。” 青诀点头,随她出殿。看到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正在带领弟子清点物资。 青黛凑到她耳边说:“这位是我从外门弟子里找来的。他父母受过青雀宗恩惠,底子干净,自己也教过书,我就让他来试了几天。” “叫什么名字?” “哎呦,我忘了。”青黛一时间想不起来,听到弟子们喊“李师兄”才想起来,“好像叫李向。” 青诀走过去和他交谈了几句,李向态度严谨,说话处事滴水不漏,就是过于惶恐,让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关押在密室的霖岚,如果是他的话,只会不卑不亢吧? 不管发生什么,总能云淡风轻。 可是那样一个人,才几天就关疯了。 青诀走之前将他提做了管事,简单询问几几句修葺进度。青黛见她要回百炼殿,趁着周围没人赶紧跟她说:“宗主,你有没有发现少主有些异常?” “他怎么了?” “就是说不出的奇怪,我经常看他眼睛红红的,身上好像有黑气,多看两眼又什么都没有。宗主,你说少主不会是入魔了吧?” 青诀微怔,她没往这方面想过。 因为在桃林沐浴静心的那段时间,他从未表现出异常。 回到百炼殿,看到邹子彦在给焱兽梳毛。 焱兽抖了抖威风凛凛的毛发,他拍着它结实的臂膀,给它喂最喜欢吃的灵草。 从青诀的角度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喂完灵草,回头看她,“师父,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带焱兽和噬月兽出去吃吃草?” 青诀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停住。 换成:“好。” 其实噬月兽并不喜欢吃草,它只喜欢吃肉,而且只吃生肉,越是血淋淋它越喜欢。 青诀起初以为,带它出来肯定不会安生。 结果噬月兽居然没去追撵那些小灵物,而是跟在焱兽身边和它一起吃草。 时不时摇晃着快乐的小尾巴,勾着焱兽的尾巴,哼唧两声,像个怀春的少年。 青诀和他一起走在茂盛的灵草间,微风拂面,阳光灿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忽然问他:“子彦,你觉得在青雀宗的日子快乐吗?” 他点头,“快乐。”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让你走,你会离开吗?” “不会,除非你让我走。” 青诀笑,“那你就陪着我吧。不管别人你怎么说,都陪在我身边。” 她转身朝着他伸出手,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笑容温暖治愈,驱赶他心底的寒冷。 邹子彦第一时间没敢握上去,和她之间好像隔着山海,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都感觉跨越了百年之久。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 整颗心都在这一瞬间被填满。 “师父,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只会保护你。” 她微微抬手,揽住了他。 他是她此生最亲近的人,哪怕入魔,她也不想放弃他。 她会牵着他的手,带领他迷途知返,在这条道路上谁来阻挡都不行。 一路走来,青诀都不曾松开他的手。 似乎他只是一个迷路、走错的小孩,她带领着他走回正确的道路。 望着身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青诀,邹子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没人知道他经历过怎样的恐惧,度过了怎样漫长的一生,终于,在生命的尽头找到她,抓住她…… …… 新提的管事哪里都好,就是战战兢兢,做事一板一眼,没什么主见。 青诀每次与他谈完,都会有几分怅然若失之感,难免会拿他与以前的霖岚做对比。 不过也没什么好比的,本来也少有人能比得上。 青诀看完账本,便让李向退下。 她坐在凉席上研究古籍,微撑着脑袋,看久了脖子有些酸痛。 她抬头动了动,身后伸出一双手轻轻帮她按压,慢慢缓解疲惫。 身后坐着目光眷念的邹子彦,他看她疲惫,便道:“要不去休息吧?” “还差点,看完再休息。”她咬着手里的笔,每次遇到难题就喜欢咬笔尾巴,这个月都不知道咬坏多少支了。 邹子彦看着她手里的书,仍旧是驱魔的书。 他微微掩下神色,不再说话。 青诀对他仍然有所误解,她觉得他只是入魔了,将他体内的魔气驱除便是。 她根本不知道,他早在前世就将灵魂献祭给了魔鬼,以肉身化魔。 驱魔不会让他苏醒,只会让他消失在世上。 他有些疲惫,俯身靠在她背上。 “师父,我可以靠着你睡会儿吗?” “嗯,你睡吧。” 他放松下身心,被他隐去的纹路又重新爬上他的皮肤,眼皮也浮现出黑色。 -- 第136页 只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敢露出本相。 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安然入睡。 还好他再也不用过以前那种,醒来看不到她,陷入无限悔恨的日子…… “宗主!”青黛冲入殿中。 邹子彦醒来,睁开眼,身上的黑色纹路也瞬间褪去,抬头看到青黛冒冒失失地跑进来。 她毫不夸张地比划着:“剑华宗带了好多人来!还有其他宗门的人也来了,像是来挑事的,宗主你快出来看看!” 青诀连忙放下笔,来到殿外。 场下浩浩荡荡,逼进大门,不仅是外宗的人来了,就连察管会的人都来了好几个。 “华宗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华天景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青宗主,听说青雀殿出了大事,你受了重伤,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他手边站着重伤痊愈的林霄和段风,身后站着数不清的弟子,还有各个宗门的弟子。 上七宗几乎全部到齐,连齐陵也在其中。 这让青诀想起前世他们逼上门来,合力将她逼死的情景,眼底浮出一抹冷意,“劳华宗主费心,并无大碍。” “青宗主既然没事,那我就说明来意了。”他抬手,让段风扔出一封帖子,“青宗主看好。” 青诀接住,打开竟然是挑战贴。 “我华某今日代表剑华宗,前来挑战第一宗门青雀宗!这是我亲手拟下的贴子,找了察管会理事做公,盖了印章。今日前来告知,也请了察管会管事做见证。按照规定,我剑华宗若挑战成功,青宗主就要把第一宗门的位置让出来了。” 青诀觉得好笑,“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现在知道也不晚。”他就是来通知她而已。 “荒谬,”她合上帖子,重新扔回段风手中,“此事我闻所未闻,更未曾听说过有先例。剑华宗莫不是输不起,就随口胡捏乱造了一通?” 华天景有备而来,根本不与她置气,“这事魏管事清楚,以前便有此先例。第一宗门德不配位,惹犯众怒,自然可以由第二宗门发起挑战,夺回权益。” 魏管事对此事,点了头。 青诀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 她站在青雀神像旁,望着脚下的众生。 前世就是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帜,觊觎着青雀宗的宝地、心法,将她赶尽杀绝。 这样的场景,还真是让她梦回当时。 她嗤笑道:“青雀宗何故惹了众怒?我怎么不知道。” 剑华宗一个眼色,身后的雷冥宗宗主雷霆便上前,朗声道:“青雀宗欠我宗门五百万灵石,现已逾期,迟迟不肯归还!” 青诀二话不说,直接让李向:“带人去取五百万灵石,抬到雷冥宗。” 雷霆哼了一声,“逾期两月才想起,青宗主真是人品堪忧。” 青诀却没跟他客气,说道:“雷宗主,请不要将脏水乱泼。上次贵宗副宗主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我青雀宗并不缺这点钱,何况还有千机宗少宗主做担保,我怎会赖账?” 雷霆无法反驳,只能退下。 反倒是华天景不依不饶,“那青雀宗欠其他宗门的钱怎么说?我可听说,青雀宗在外的欠款已经高达数千万,青宗主,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你真的拿得出来吗?” 青诀立马让李向:“把账本拿来。” 她将账本交给魏管事,让众人看清楚,青雀宗近一年的入账就已经高达八千多万。 众人哗然,就连华天景都有些酸。 居然比剑华宗的入账还多。 青诀合上账本,“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就连魏管事也无话可说,“青宗主所言不假。” 华天景忍着怒火,只能在此事上作罢。 不过还好他有后手。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抬上来。” 上来两个小弟子,抬上来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已经腐烂,但是不难看出那人正是死去的青寒。 “青宗主可认得?这是你从聊盛斋带回去的奴隶。你贪图他的容貌将他带走,却没有好好对待他,反而暴戾成性,将他残忍虐杀害,此行经为人所不齿!” 青诀反问:“我杀一个在我汤中下毒的人怎么了?” 华天景痛骂:“借口!” “难不成华宗主比我这当事人还清楚?” “你!”华天景被气得不行,身旁的林霄及时按捺住他,“师父莫急,一样一样来。” 华天景沉下心神,“还有万经宗的齐宗主,你们母女当年将他软禁在青雀宗,结下血契,致使一代天才陨落,明珠蒙尘!如此行为,简直有失我修仙界的风骨!第一宗门的位置,你可坐不得!” 青诀却道:“你情我愿之事,你懂什么?” “哼,华某可没看出齐宗主有何情愿之处。” “你又不是齐陵,你怎么知道?” 华天景被气得不清,他回头看向齐陵,一脸恨铁不成钢,“齐宗主,你上来说句话啊!” 这种时候装什么哑巴? 所有人都看向齐陵,他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微微启唇。 却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 人群中传来震惊声,他们都以为齐陵留在青雀宗事被迫的,结果真是自愿的? -- 第137页 这一通下来,直接将华天景整破防了。 再这么下去,他的挑战贴就会失了由头,察管会也不会再管此事,那他就会错失良机。 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一位戴着斗篷的女子来到人前。她缓缓取下帽子,露出她参差不齐的头发,模样甚是骇人。 众人大惊,这不是华二姑娘吗?她怎么、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 华语嫣眼中含恨,望向青诀身后的少年,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滑落下来。 她一字一句说道:“青雀宗少主邹子彦爱慕他的师父青诀,罔顾人伦,背德叛纲。被我无意撞见实情,便想杀人灭口,还剃光我的头发作为威胁,不知这算不算由头?” 什么?邹子彦跟青诀之间居然不是正常的关系?还为了隐藏真相要杀人灭口? 所有人看向青诀的眼神都变得很奇怪。 就连齐陵也忍不住抬头看向她,想知道她对此事的反应是什么。 邹子彦抬头,越过青诀的肩膀看向脚下众人,眼底逐渐汇聚黑色的纹路,他往前走了半步,忽然被青诀抓住了手。 “子彦,冷静。” 华天景并不打算给她冷静的机会,咄咄逼人:“此事你认不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只见青诀开口:“我认。” 她反驳了所有事,唯独认下了这一件。 可见此事千真万确。 人群中的齐陵,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越过无数人看向青雀神像下的她,那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坦然。 坦然到让他心窝被狠狠刺了一刀。 她继续说道:“我从来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大逆不道之事。况且,他与我一同教养在母上膝下,我并未教过他,与他之间不过挂名师徒,说是师姐弟的关系也不为过,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什么?那她的意思就是,他们之间是可以互相喜欢的? 众人回过神,这才察觉到青诀对邹子彦的态度真的很耐人寻味。 “难道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只是碍于礼法,没有公开而已吗?” “天啊,我总算知道青诀为什么要将齐陵送走了,原来是为了她的徒弟……” 手中的凌霜剑,不可抑制地颤动了起来。 齐陵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压制它的躁动不安,压制心中的怒火。 邹子彦的手很冷,被她握在手中整个僵硬。他从未想过在她心里会这样解释这段关系,那是不是说明,他喜欢她其实是可以的? 他抬头望向她的背影,她站在他面前青衣簌簌,发/丝轻拂。 即使面对无数人的质疑,她仍旧像她承诺的那样,紧紧抓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走下去。 华天景冷哼道:“那你徒弟剃光我女儿的头发,这事你总要认吧?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如此行径,也是你青雀宗教导!将我女儿弄成这副鬼样子,让她整日郁郁不得终,我剑华宗绝对不会原谅!” 邹子彦手指一紧,这件事是他做下的,理应由他自己来承担。他想站出来,青诀却反而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我认。”他听到她这样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错则改之,我青雀宗认下此事。” 此话一出,华天景终于大笑了起来。 认下此事的后果,她都清楚。 承认行径有误,便要接受剑华宗的挑战,就很有可能失去第一宗门的位置。 那她对母上的承诺也就不在了。 但是她必须要通过这件事告诉邹子彦,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哪怕被千夫所指,她都不会将他推出去抵罪。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所皈依,涤去心魔。 得失在她心间已经明朗,邹子彦于她而言更重要,她不想失去他。 身后的邹子彦轻轻笑了,眼眶也有些湿润。脖子上的纹路逐渐褪去,露出他本来的少年摸样。 他愿意为她成魔,而她也愿意陪着他回头。这世间最让人艳羡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吧? 段风将挑战贴再次扔回青诀手中,这一次她没有拒绝,用力抓住。 身后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手中的帖子握住。 “我来吧。” 众人望着这一幕,那人站在她身后,风起云涌,为她挡去一切风霜。 真令人羡慕。 按照挑战赛的规则,此战为车轮战。 双方各派出三人,一对一,胜者继续,败者退场,直到一方全部战败为止。 因为没了百宗会的年龄限制,双方都可以派出宗门中最强的人。 这也是华天景如此自信的原因,因为他的宗门里有三位已到渡劫期的高手。 而青雀宗,仍旧只有三人可用。 渡劫期对元婴期,这不就是秒杀吗? 华天景对此很是自信,只要青诀迎战,那她就是百分百地输! 第一场,他派出三位高手的其中之一。 渡劫期修者一出场,周身气势瞬间碾压。不管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都被这股威压逼退。 场上狂风四起,邹子彦踏风而上。 他的眼中带着厌世的气息,好像世间生命在他手中不过沧海一粟,不在意,也不会畏惧。 众人屏气凝神。在气势上邹子彦却是不输对方,可是…… 那是渡劫期的高手啊! -- 第138页 整个修仙界都不过十个! 剑华宗的强者先行拔/出灵剑,他的剑也有大来头,一经出鞘,天地为之震撼。 华天景见此,脸上不禁浮出笑意,毁灭吧,青雀宗…… 下一刻,晴天一道霹雳。 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什么,青雀殿后缓缓滑出一只巨大的上古凶兽,伸长着骇人的头颅,俯身打量众人。 人群中发出尖叫声,所有人都为青诀捏一把汗。因为那只凶兽就立在她身后。 场下的齐陵甚至来不及思考,拔剑上前。 可是下一秒,那只凶兽就绕过青诀,慢慢滑到邹子彦脚下。 齐陵顿住脚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而青雀宗的弟子们虽然胆战心惊,但好像并不诧异? 什么!那难道这是邹子彦的契约兽? 华天景望着巨大的凶兽,惊得嘴都合不上。 眼底只剩下慌乱。 传闻上古凶兽螭尤就封印在青雀宗地下,数万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怎么会被邹子彦契约了?! 那可是连他们大乘期的先祖都束手无策的凶兽啊!那是和上古神兽一样强大的存在啊! 人群吓得齐齐后退,就连渡劫期的修者也感觉到畏惧,心生退意。 邹子彦进入合神之境,缓缓漂浮到空中。 看着脚下的蚂蚁,充斥着黑色光芒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微微一个弹指,螭尤的灵体爆发出惊人的嘶吼声。将台上所谓的强者,瞬间焚尽肉/身,化为一具骸骨,逐渐风化成沙。 华天景吓得腿都软了。 他的三位强者,就这么没了三分之一? 邹子彦缓缓落地,螭尤盘旋在他脚边。 它睁着金色的瞳孔,腮帮子两旁的毒翼不满地抖动着。 他笑着,“还有谁?” 这谁打得过? 剩下两位渡劫期强者,纷纷后退。 大家修炼到渡劫期,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谁愿意去送死? “宗主,投了吧,及时止损!” 华天景气得脸都青了,却也无可奈何。 他也心生了畏惧,怕死在心里。 旁边的林霄看了一会儿,却道:“邹少主,敢问你是否已经迈入合神之境?” 能驱动上古凶兽,应当已经迈入了《唤灵诀》最恐怖的第九重:合神。 邹子彦没有反驳,“是又如何?” “那为何契约的不是青雀神,而是上古凶兽?”林霄言语犀利,“莫非邹少主修的并非《唤灵诀》,而是其他什么邪魔外道?” 华天景也抓住了这一点,“我看邹少主也有些邪门。” 邹子彦缓缓上前,身后的螭尤也跟着往前滑动。这一变故吓到了众人,就连华天景也往后退了几步。 谁也不想死在这。 他轻笑了一声,道:“青雀宗祖上有训,但凡能契约的凶兽皆可为契约兽。不管是上古凶兽,还是恶兽,都可以将其契约,以免它为害一方,这些华宗主不会不知道吧?” 华天景知道,可是他不甘心啊! 突然冒出来这么强的一头上古凶兽,谁打得过? 别说这一届,往后数百年的第一宗门都是青雀宗的。 就像他们当年唤来青雀神的先祖一样,即将开始青雀宗统治修仙界的恐怖时期。 《唤灵诀》果然是最强的心法。 华天景震惊的当下,越发坚定了想得到它的心思。 青诀问他:“还打不打?” 魏管事也看向他。 无论华天景有多不甘心,他都只能作罢,“剑华宗认输!” 他带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离开,还有几个不肯走的宗门,都等着去讨好青雀宗。局势瞬息万变,他带来的人一大半都开始倒戈。 气得华天景心中别了一口恶气,一出青雀宗就忍不住破骂:“这几个狗东西,当初来讨好我的时候,说什么永远效忠于我,扭头就去攀附青雀宗了!” 他来这里是为了夺回权势,结果现在什么都没了! “把这些墙头草全部给我记下来,等将来剑华宗夺回权势,我要这些人全部给我死!” 但是,真的还能有那一天吗? 林霄在他身边也难得沉默了起来。 他追求无上的力量,可是现在看来,剑华宗的力量已经不够强大了。 旁边露出真容的华语嫣裹着斗篷遮遮掩掩,她为了报复邹子彦,选择铤而走险。 结果非但没有伤到他,反而让自己沦为了笑柄。 她甚至能听到同宗弟子嘲讽她的声音:“以前还觉得二小姐虽然骄纵了点,至少还长得漂亮,没想到现在丑成这样了……” “刚才揭掉帽子吓我一跳,谁知道底下藏着这副模样。” “我还喜欢过她,真是吐了。” 华语嫣终于受不了,大哭了起来。无论谁去劝她,都只会让她情绪更加崩溃。 听说那天回去之后,华家的二姑娘就疯了。 华夫人哭闹着,要让华宗主去灭了青雀宗报仇。 华宗主心烦意乱,反手给了她一巴掌,“你是要我去送死吗!” 反观青雀宗,却繁盛了起来。 以往那些敬而远之的宗门,各各登门拜访;就连欠下的债,也都说不用归还。 众人千方百计讨好巴结,灵宠灵兽每次一定价,就被抢购一空。 -- 第139页 青诀对此喜闻乐见,每次看到那些人谄媚堆笑,都觉得是给她逗乐子来的。 她依旧喜欢呆在殿里看书,而邹子彦也会陪着她。 宗内一切事务都交给新来的管事处理。 李向忙得晕头转向,账本堆积如山。 后来实在忙不过来了,青诀便将他提为了执事,给他安排了几个管事。 每次听到路过的弟子们喊着:“执事好。”青诀都有一种霖岚回来了的恍惚感。 如果是霖岚,他处理这些事应该会很轻松吧。 李向和他的差距太大了。 不,应该说是霖岚和其他人的差距太大了。 青诀夜里又来到密室。 她没有进去,只坐在门口不说话。 霖岚知道是她来了,因为只有她才能打开这密室的门。 被关在这里的无数个日夜,都让他把过去发生的事嚼碎了来品。 从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第一次进她寝宫的时候,第一次害死她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不讨厌青诀。 其实他,一直都有些喜欢她。 是的,霖岚承认了。 他是喜欢她的。 只是低贱的爱慕没有从泥土中开出鲜艳美好的花,反而在嫉妒自卑之下腐烂成泥,引来了致人于死地的毒蛇。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同时也是自卑的人。 如果鼓足了勇气去争取也得不到,他就想着将她毁灭好了。 她死的那天,他告诉自己无数次“不后悔”,可是真的没有后悔吗? 他死咬着不肯承认,撑着最后一口气自欺欺人,却在看到青诀身着红妆、面色安详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 他苦苦哀求着,只求再看她一眼。 可是青诀坐在门口,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隔了百年之久,他已经开始记不清她的容颜,只依稀记得一个轮廓,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模糊。 他很惶恐,有一天会彻底忘记她的模样。 当她再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是不是都认不出来了? 霖岚像濒临死亡的人,发出最后的请求,“青诀,你转过来好不好?让我看你一眼。” 她没有动作,只坐着什么也没做。 声音空洞无主,平静叙述:“前几天剑华宗来了,带了上百个宗门。就像我被逼死的那天一样声势浩大、嫉恶如仇,他们一起声讨我、斥骂我,不过很可惜,他们没能如愿。” 霖岚安静了下来,听着她叙述。 她只是需要一个知情者来倾听,而恢复记忆的霖岚是最好的选择。 “青雀宗越来越忙,我新提了一个执事和几个管事。新来的管事办事能力不如你,但胜在安分守己,我也还算满意。” 青诀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些,就是突然想起了他,想问他一句:“霖岚,你后悔过吗?” 霖岚听到这话,竟然笑着哭了起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后悔的,可是看到她安详容颜的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他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想让她活过来,他想看一眼鲜活的青诀。 见他哭得这么惨烈,想必也是后悔了。 她起身来到他面前,逆着光线,将续命的丹药塞入他口中。 “霖岚,我是怎么转生的,你一定都知道吧?把那些事都告诉我好吗。” 霖岚缓缓抬头,眼窝已经凹陷,朝着她伸出干枯的手,“你让我看一看你。” 青诀迟疑,最终还是起身来到他面前。 密室很黑,他看不真切。 只能顺着她的下巴,一点点地往上摸。 模糊的容颜在他脑海中一点点清晰,只需触碰到一丁点,他就记起了她全部的模样。 她在他记忆中,一直都很爱笑。 不理世事、兀自开心。 尽管面对严厉到动不动就打骂的青栾,她仍旧能够在被打之后,还趁机冲着他做一个鬼脸。 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将来肯定会狠狠摔一跤。 后来他猜得果然没错。 她摔的这第一跤,就是齐陵。 面对齐陵的冷淡和抗拒,她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以权压人。 越是得不到,越是不甘心。 他就看着她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最终死在那人的谎言之下。 她摔的第二跤,是他自己。 她从来不曾将他放在眼中,忽视他、轻视他,最后被他这条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后来,重活一世。 她果然学乖了。 送走齐陵,利用自己。 每一件她都做得很漂亮。 她真的重获了新生。 霖岚笑着落下眼泪,“原来从头到尾转生的只有你一人,而献祭的灵魂是注定会被牺牲的祭品……” 第48章 在她死后一百年 · “你这样的人, 根本就不配见她。” 霖岚低低地笑着,五脏六腑都被掏空,早就没有痛觉了。 可是为什么, 还是会觉得悔恨呢? 腐烂的身体被泡在血池中,早就只剩一副烂骨。 而娶了青诀的邹子彦也没好到哪去, 状况每况愈下, 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 那天他坐在池边,突然问:“你说她知道我做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她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打骂我一顿?” -- 第140页 霖岚用看可怜人的眼神看着他,“她已经死了。” 若是以往他定要狠狠惩戒他这番话,可是今日,却像是失去了精神气,颓然坐在他身边, “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我等不到她,突然觉得这么活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去阴间碰碰运气……” 他竟是已经疯到这种地步了。 霖岚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跳下千骷洞只会神魂俱灭、化为灰烬,就算阴间你也找不回她。” 邹子彦竟是没有反驳。 他知道, 可是他还能去哪找她呢? 他忽然又问:“霖岚, 你累吗?” 霖岚不回话。 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这一百年我好累,我现在只想抱着她的尸身长眠于地……” 该杀的人, 杀完了。能做的, 他都做了。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寂,活得像行尸走肉。 他缓缓起身, 将一滴血滴入池中。 他在临死之前,对他下了残忍的诅咒。 “霖岚, 我不杀你,死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你就抱着这具残骸永生永世地活下去,不能遗忘,不能沉睡,哪怕受尽凄苦,也没有办法死去……” 还真是恶毒的诅咒。 霖岚毫不在意地笑。 黑色的血滴入池中,生出无数藤曼,附着在他的骸骨上。 藤蔓深处结出一枚通红的果子,“砰砰”跳动,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 他伸出干枯的手,捂住那颗“心”,轻声道:“既然你不想活了,愿不愿意赌一个机会?” 邹子彦不解,“什么意思?” “《转生录》有记载:合四方之神,以灵魂为祭,便可扭转时空,重获新生。古籍有云,四方乃人、神、魔、灵,缺一不可。七星归一,更是万年一遇。而献祭者,需对转生者带有强烈的感情,心甘情愿奉献出灵魂。哪怕一步踏错,也将失败……你赌吗?” 邹子彦停顿了很久才听明白,他忽然回身,将霖岚从血池中拽起来,“成功了她就能复活?” “不是复活,是转生。扭转时空,回到她复活之前,也许可以救她。” 邹子彦突然变得欣喜若狂,好似四肢骸骨涌入新鲜血液,整个人死而复生,又活了过来,“好,你告诉我要怎么做?需要什么?” 集齐四方之神,七星归一,献祭灵魂。 霖岚已经算出七星归一很快就会出现,而四方之神,人、神、魔、灵,心甘情愿献祭,才是最难的点。 这世上和青诀有关联的早就已经为数不多,还要心甘情愿为她献祭。 邹子彦首先想到的就是楚经秋,当年青诀死后,他便和父亲决裂,宁愿乞讨人间,也永不踏入千机宗一步。 找到楚经秋的时候,他已经蓬头垢面,跟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邹子彦和他说话,他也当没听见,笑着趴在地上和小孩抢食,小孩砸了他的碗,他就“啊啊”叫着,缩在角落里颤抖着不多时就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也是这一哭,让他再也没法装疯卖傻。 就算他把自己当成一个疯子,也无法忘记当年那件事。 青诀曾放下恩怨,低声下气找过他借钱。 他总觉得青雀宗不至于到这一步,不以为意,嘴上答应帮她找爹借钱,实际上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结果没过多久就看到百宗围剿,火光冲天,等他再想帮她的时候早就已经为时已晚…… 他于她有悔。 如果死亡能换她重生,他愿意。 如今四方之神,已得三方。 邹子彦可献祭魔神,霖岚也愿意为灵神,楚经秋也同意献祭人神。 唯独剩下最关键的神骨无人献祭。 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唯一身怀神骨,还和青诀有牵扯的人,便是离登天仅有一步之遥的齐陵。 他真的愿意为了复活青诀,放弃现在的一切吗? 邹子彦驭使着螭尤来到修仙界,身后跟着无数幽灵大军。 此时的齐陵已经带领万经宗成为百宗之首,他已入大成之期,意味着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仙界。 他身怀神物,能引来神灵庇护,金色的屏障护卫着万经宗弟子,幽灵大军根本没法穿过去。 这也是邹子彦一直没有动他的原因。 他带着青诀的尸身,坐在巨大的螭尤背上,两人身上皆穿着婚俗时鲜红的喜服。 他亲昵地握着她的手,她躺在他怀中,就好像依偎着他,还活着一样。 齐陵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持剑飞起,“邹子彦,如果她还活着知道你这样对她,不会恶心吗?” 邹子彦不在乎地笑着,唇红肤白真像一只艳鬼,“我恨不得她现在就跳起来给我一巴掌。”他抬起她的手温柔地抚在自己脸上,眼中尽是缱绻眷念。 他这一举动惹恼了齐陵,他抽出凌霜剑,引天雷而下,一剑劈过去。 邹子彦抱着她飞身躲开,缓缓落地。艳红的衣裙飘飞,像极了一对新人。 齐陵落地,眸中染了怒意,“邹子彦,你喜欢上你师父已是大逆不道,如今还将她强留!你若还当她是师父,就将她入土为安,别在她死后还让她染上污名。” “她早就不是我师父了。”他将她揽在怀中,轻抚她的发丝,微笑着裂开艳红的唇,“她是我妻。” 齐陵再次动怒,手中凌霜剑剑起霜寒,冰封十里。漫天大雪而下,配合万经领域,螭尤瞬间动弹不得。 -- 第141页 他手中捏起绝杀技,提剑与之对抗。 齐陵服过蛟珠,能驱邪魔。而冰封冻住螭尤片刻,竟与邹子彦打得不相上下。 顷刻间已过数百招,眼前衣袂翩飞,在看到她容颜的一瞬间,齐陵心中坚守的道心顷刻间碎裂。 他伸手想抓住他怀中的人,却被邹子彦一掌打中胸口,摔进冰冷的雪中。 疼痛,竟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 他强撑着坐起来,看到那人带着她一步步走来。 红衣翩飞,如梅染雪。 齐陵眼都不眨地看着她,突然有些艳羡于他。 哪怕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至少还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还能看看她,碰碰她,和她说会儿话。 支撑着齐陵的最后一口气散去,他吐出鲜血。 染红白雪。 “齐陵,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随我献祭,复活青诀,要么我现在就杀了你,也杀了你护的那些正道。” 齐陵眼睑轻颤,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邹子彦你是不是疯了?她早就死了,神魂俱灭,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能复活她的方法……” 他企图从邹子彦脸上找出一丝动摇,可是找着找着,却是自己动摇了。 他没有再笑,甚至荒唐地、疯魔地想问问,要怎么献祭呢? “他没有疯,他说的是对的。”邹子彦身后缓缓推出一架轮椅,霖岚气若游丝地坐在上面,身后推他出来的人是楚经秋。 见到曾经的故人,齐陵一丝喜悦也没有。 他甚至提剑指着霖岚,质问他:“当年青诀拒绝齐万山将我送回万经宗那件事,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可是你却瞒着不告诉我,利用我……”他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提剑想杀他的时候,被邹子彦拦了下来。 霖岚虚弱抬头,“我早就问过你会不会后悔,可是你给我的答案一直都是恨不得她去死。” 齐陵如遭雷击,后退两步。 手中灵剑脱力落地。 他恨不得她去死,可是她死后……这世间再无人像她那样爱过自己。 “齐陵,你如果真的觉得欠她,就和我们一起为她献祭。所献祭的感情越强烈,她转生的机会也就越大,你难道不想……再回去见一见她吗?” 他脑中嗡鸣,忽然问道:“回到过去,我还会记得现在吗?” “我不能肯定,但是或许会有蛛丝马迹。” 也就是说,所献祭的祭品什么都不会记得,还是一如既往会走上之前的老路。 那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还是会死,青雀宗还是会灭,他们还是会走上绝路,周而复始。 霖岚又道:“不过我相信,献祭的意愿越强大,就一定会在某个时间恢复记忆。” 齐陵站在雪地中,如同风化。 久久沉默不语。 邹子彦以为他不愿,嘲讽道:“她生前对你最好,可没想到最后所有人都愿意为她献祭,只有你还在犹豫不决。” 是啊,她生前对他最好。 齐陵看着自己的掌心,竟有一滴眼泪落下。 能让他再次感受一次那样的爱意,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七星连珠那日,天地混成一线,残阳如血。他们四人围着千骷洞,各自站在阵法一角。 “每人给自己立下一个意愿,当意愿达到,就是恢复记忆之时。” 邹子彦第一个来,他划破自己的手,将鲜血滴入千骷洞,喂食着贪婪的黑暗。 他敛下的眼中藏着眷念和希望,“我希望在她对我失望的时候,恢复记忆。” 他会用一生去弥补自己的错误。 说着,便带着她的尸身一跃而下,千骷洞瞬间将他吞灭。 与此同时,点亮了阵法的一角。 第二个站上去的是楚经秋,他割开手掌,笑着说:“每当我想跟她和好的时候,就让我恢复记忆。” 他确定自己百分百会恢复记忆,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与她和好。 身体落入千骷洞,阵法第二个角被点亮。 剩下霖岚和齐陵,竟是谁也没动。 霖岚笑道:“你若是想用这样的办法除去邹子彦,那你已经成功了,只是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他说着推动轮椅,正要上前之时,齐陵终于动了。 他站在幽深的千骷洞旁,一刀割开手掌,看着血液滴落久久不语。在鲜血即将凝聚之时,他才缓缓道:“我希望,在她为我动容之时恢复记忆……” 因为那个时候的青诀,还深深地爱着他。他相信自己会是四人之中最早恢复记忆的人。 希望那个时候,能与她冰释前嫌。 他说完便扔下刀,坠入洞中。 此时阵法已点亮四分之三。 最后一个是霖岚,他缓缓拿开身上的毯子,露出干枯丑陋的四肢。 终于轮到他了。 他费力站起来,看着令人畏惧的深渊,竟是露出一抹解脱的笑意,“我希望,在我背叛她的时候,能让我恢复记忆……” 这样,他就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他割开手心,眼中带泪,坠入深渊。 此时阵法全部点亮,七星也在这一刻连成一线。 无数光芒普照着大地,白光笼罩,天地倾泻,周围的一切都急速扭曲,混沌成一片…… -- 第142页 坠入千骷洞中的人,也都感受到了青诀死前,身体被碾碎成泥的滋味。 她生前的时候他们从未想过,会在她死后的一百年里,穷凶极恶也要她重生。 …… 听完霖岚的诉述,青诀内心震撼,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献祭之时,我们每人都给自己定下一个意愿,因为我们都坚信,只要意愿足够强烈,便会在某个瞬间恢复记忆。” 霖岚沙哑的声音,平静叙述着:“我的意愿是在我背叛你的时候恢复记忆,所以将情报传递给苏隐的当天,我就梦到青雀宗大火。但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后面的事,所以还是一错再错,造成现在的局面……至于他们三人如何,我不太知情。” 霖岚不清楚,青诀却明白。 她将邹子彦撵出青雀宗的那天,达成了他的意愿,那是他第一次恢复记忆之时。 所以他才会哭着求她不要撵他走。 楚经秋会恢复记忆,是因为他本来就无时无刻都想着与她和好,他许下的那个意愿早晚都会实现。他来青雀殿找她的那天,应当就是他第一次恢复之时。 至于齐陵,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她重生后对他一丝动容都不再有,唯一有的一次,是他险些溺死在天池中。 那个时候恢复记忆已经太晚了,所有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能徒留悔恨。 他们自以为留下了意愿,只要足够强烈,一切就能如他们所想。 可其实,他们都想错了。 在青诀还未死的时候,他们没有人会深刻意识到错误,也没有人会真的心忏悔…… 霖岚苦笑着说:“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恢复记忆,该多好?”他就不会背叛青诀,不会和她走到这一步。 青诀将脸埋进手中。 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霖岚。 “你害了我,却又复活了我。复活了我,却仍旧想害我……”她突然理不清其中的关联,也不知道自己处心积虑困住他的意义又是什么,“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对你?” 霖岚抬起头,眷念地看着她,“我只是想再看一眼活着的你,此生就已无憾。你若是觉得献祭能抵消我的罪孽,那就给我一个痛快,让我结束这一生。” 青诀难过地笑了起来,觉得他的要求太荒唐,可是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处置他。 他淡淡笑着,一如往昔,“青诀,你不用为我感到难过,因为我真的活累了……” 狭小的密室中,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青诀失神地点头,拿出匕首站在他身前,“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如你所愿。” 她提起匕首抵在他心口,“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想伸手抱抱她,可最终还是颓然松手。 声音干涩道:“没有了,没什么想说的。” 他想说的太多了,但还是带进地狱吧。 像他这样自私又恶毒的臭虫早就该死去。 不该贪念这人世繁华,不该贪念她的干净,不该死赖着不肯走…… 匕首一点点刺入他皮肉,他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可是他没有喊出来,他怕吓到她。这或许是他死前最后的一丝仁慈。 霖岚陷入昏迷前仍旧伸着手,想抱抱她,却又怕弄脏了她。 就这样吧。他厌倦地闭上了眼…… 他在黑暗中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他想睁眼,可是眼皮很沉。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深陷泥潭,他看到青诀一身干净朝着他走来,然后将他从肮脏的泥土中一点点拉出来,将他揽入怀中,背着他逃离那片沼泽。 “执事,执事,你醒醒……” 霖岚眼皮轻颤,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 随后苦口的药丸往他嘴里塞,他吸了一口灵气,猛然从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喘息着,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围,“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死了吗? “你胸口中了一刀,医官将你救回来了。”一个面生的小弟子守在他身边,伸出细胳膊将他扶起来,“宗主说你犯了大错,所以将你锁在这屋中哪也不许去。我是宗主派来照顾你的人,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 霖岚回神,这才看到自己脚腕上锁着一根细长的链子,链子的那头绑在石柱上,活动范围仅限这间屋每内。 他手拿起链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只说了将我锁着吗?” 弟子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她还说不许任何人进这间屋子,除了送食房门都不能打开。每日门外都守着很多护卫,执事你是出不去的。” 霖岚伸手捂住胸口,一片疼痛。 看来她刺他的事是真的。 但是她为什么最后的关头又收手了? 霖岚喘息着,起身来到窗外。 身后的链子随着晃动。 他认得窗外的景象,这里是锁妖塔最底层,几乎没有人会来。 就连她也不会无故来这里。 他的目光从希翼,逐渐转变为失望。 她还是没有原谅他,只不过念在他献祭有功的份上,给他换了个稍微舒适的住处罢了。 他苦笑着捂住伤口,太疼了。 …… 青雀宗一如既往的热闹,新晋的执事李向忙得晕头转向,宗内大小事务几乎都在由他拿捏。 -- 第143页 青诀每日就窝在殿中看书,对事务一点也不上手,最多就看看他做好的账本,然后“哦”一声,“又挣几百万,做得不错。” 李向对此也只能无奈摇头。 他只能去找手底下的管事,让他们帮着分担一些。 去的时候,管事们正在谈论:“以前宗主每日核对账本,都要核对到深夜,事事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点都不管了……” “可能是欠款还清,就没那么在意了。” “我看呀,是宗主对咱们李执事更放心,以前那个执事不行。” 李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他决定更加勤奋,才能对得起宗主的信任。 青雀殿内,青诀正撑着脑袋看书。之前的阵法没用,画好的符纸扔了一地,全部被邹子彦折成纸鹤玩。 青诀就一会儿没理他,脚下就多了一堆纸鹤。她阻止他:“别玩了,万一将来有用呢?” “阵法都不用了,这拿来做什么?”他拿起折得最好看的纸鹤,给她串成一条挂在帘子上,“挂着兴许还能驱驱邪。” 虽然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邪。 邹子彦挂完回到她身边,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穿鞋子,细白的脚侧在一旁,看着怪冷的。 他只好跪坐在她旁边,将她的脚煨在衣袖下。 她看得太认真没注意,邹子彦慢慢凑到她身边,突然出声:“青诀,别看了,我饿了。” “不是才用过午膳吗?”她忽然反应过来,“你为何私底下都不叫师父了?” 他笑着,“你本来就不是我师父,你又没教导过我,你自己承认的。” “我还不是为了救你才承认的?难不成你想被天下人辱骂你欺师灭祖吗?” 青诀说着就要拿笔打他,才打了一下,他就喊着“好疼”,一把抱住她腰肢撒娇,“师父别打了,我错了。” 没人能抗拒撒娇的邹子彦,青诀也不例外。她放下笔,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哪里疼了,都没用力。” 他委屈巴巴地说:“我心好疼……” 青诀无语,又给了他一下。 他虽然被打了,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 他缠着她腰肢,眷念地枕在她膝上,“青诀,你说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青诀这个时候应该打醒他的。 可是想起霖岚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就怎么也打不下去,落下的手也变得温柔。 邹子彦都做好了要挨打的准备,可过了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落下一抹温暖。 随后听到她说:“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邹子彦、楚经秋、齐陵跳下千骷洞后。 霖岚掀开毛毯,颤抖着站起来,然后大笑着:“我就不跳,没想到吧?我就骗你们哈哈哈哈哈……” (全书完) 第49章 “谁刻的?” · 安静的窗外陆陆续续走近一些弟子。 “不知道今天会教什么?” “说是驯服恶兽, 等会儿你们都得小心了。” “恶兽而已,我不怕,更凶的我都见过。” 躺在床上的霖岚听到外面传来嬉笑声, 他微微起身,拖着细长的铁链来到小窗边。从地下室的窗户往外看, 只能看到一片青色的道袍, 弟子们正说笑地朝着锁妖塔走来。 他好久没看过这么多的活人,沙哑着问:“外面发生什么了?” 小弟子正在帮他整理衣服,随便看了一眼, “许是来锁妖塔试炼的弟子。执事,你的衣服都洗好放在柜子里了,晚膳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带来。” 霖岚只盯着外边,虽然换了很好的环境,可他的精气神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眼看着整个人都越来越沉默。除了偶尔会眨下眼,真的跟死去没什么分别。 “执事?”小弟子来到他身边,“您在看什么?” 霖岚在看外面的一只鸟,红绿相间,颜色鲜活, 在外面自由自在地扑腾着。 他有些晃神, 手指微动,轻声问:“宗主最近可有提起过我?” “宗主她并未提起, 不过她新提了一个执事, 他……”小弟子看到他回头目光空洞地看着自己,又尴尬地把话吞回去, “宗主,可能是、是太忙了, 所以没想到这边来……等想起来,执事应该就能出去了。” 霖岚沉默,又问:“新提的执事叫什么,长什么样?” “叫李向,长得比较随和。” 霖岚微微走神,“和我像吗?” 小弟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新来的执事和他也点儿也不像,甚至除了脾气温和没有半点共通之处。 但是他知道这样说,执事肯定会伤心。 因为他知道,执事一直深深惦记着宗主。 他有时候半夜醒来,会突然病态地问他:“宗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她有提起我吗?” 若他说没有,执事就会失望地垂下脸。 然后问:“你能帮我问问宗主吗?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小弟子只能尴尬地婉拒。 谁都知道霖岚是犯了错被关进来的,谁敢去帮他问呢? 后来时间长了,他好像也认命了。 逐渐不再问这些问题。 只是时常半夜醒来,站到窗边一动不动。 -- 第144页 但是小弟子知道,执事心里一直都在等着宗主让他回去。 他掂量许久后回答:“新来的李执事,和您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 一句“相似之处”,让霖岚紧绷的面色缓和了许多。他破天荒地笑了笑,和他说:“晚膳想吃一碗清水面。有茶吗?能不能帮我带一罐松青?” 小弟子听完一阵唏嘘,松青是宗主最爱喝的茶。他还真是时刻惦记着宗主。 “有的,等会儿我帮执事带过来。” 他整理完衣服,开始打扫房屋。 回头看到霖岚还在看那只鸟,无奈地摇摇头。 他怎么就认不清呢? 宗主想放他早就放了。她最近这么清闲都没想起这里,以后也不会再想起了。 脚下忽然开始抖动,小弟子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桌上的水杯开始震动,尘土往下掉,他才惊慌失措问门外的护卫:“外面怎么了?” 护卫没有时间回他的话,齐齐拿些刀枪进塔,没过多久就听到头顶传来凄惨的叫喊声。 弟子们从里面争先恐后跑出来,死的死,伤的伤,惊恐地大叫着,浑身都是血。 随后从塔里走出一只凶狠的恶兽,喘着粗气,隔着窗户都能闻到它身上恶臭的血腥味。 小弟子吓得脚软,也不敢出去。 他拉着霖岚的手,想让他跟自己一起躲起来。 可是霖岚却不肯,他站在窗前直直盯着那只恶兽,没有知道他在想什么。 外面的弟子四散而逃,护卫也招架不住先行离开。恶兽受了点轻伤,它舔舐了两口伤口,开始环顾四周,最后终于发现了霖岚。 它俯身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似乎是闻到了活人的气息,它发狂地撕咬着铁质的窗栏,一口下去“嘎哒”一声。 小弟子吓得哆嗦,躲在床底下祈祷。 恶兽想钻进去,可是窗户的缝隙太小,它被卡住,越发暴躁地嘶吼着。 墙体被它撑得裂开,它拱着往里钻。 霖岚的脸色很白,他只微微后退了一步便再没了动作。 小弟子吓得都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执事肯定会死。 可是下一秒,恶兽挣扎着退出去,一条巨蟒张口咬在它脖间,它嘶叫着倒在地上,被巨青蟒整个吃入腹中。 眼前落下一道青色的身影,是青黛。 霖岚失神的双眸忽然亮了起来,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他上前想叫住她,又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她身后跟着邹子彦,一袭青衫缓缓走来。 青黛没注意到霖岚,她回到青诀身边复命,“宗主,恶兽已经被我杀了。” 青诀“嗯”了一声,“怎么回事?” “应该是恶兽身上的封印被震碎了,正好弟子们进去试炼,撞上了它。” 地下室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脚下的青靴,踩在鲜血淋漓的地上,鞋子都跟着踩脏了。 霖岚想跟她走,可是脚下的链子限制了他的范围,他只能喊着:“青诀,青诀,我不想呆在这里!”他太久没有见阳光,那张脸白得吓人,眼窝都开始往下凹陷。 青黛这才发现被关的霖岚,“你、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青诀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青黛,帮他换一个房间,链子记得锁上。” 身后的邹子彦回头看了看霖岚,脚步微顿,最后还是跟着青诀走了。 他还是没能看她一眼。 霖岚失望地垂下手。 青黛来到地下室,被简陋的住处惊呆了,“宗主怎么会让你住这样的地方?”她忽然看到他脚上的链子,更是一脸不敢相信,“宗主为什么把你锁起来?” 霖岚望着她离开的身影,一脸失魂落魄,无意识地动了动干涸的嘴唇:“我犯了错,我犯了不可饶恕的弥天大错……” 可是,她仍旧在尝试着一点点原谅他。 霖岚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青黛以为他是委屈哭的,连忙安慰他:“我等会儿给你安排舒服的住处,你别担心,我回去跟宗主求情,她一定会惦念旧情,饶恕你的……” 回到青雀殿,青诀仍旧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最近真是怪事越来越多,螭尤的封印,锁妖塔的封印,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碎裂?” 现在外面已经开始风言风语,说是青雀宗品行不端,惹怒神灵,不再得到庇护。 青诀正觉得头疼,长老殿立马就送来了折子,斥骂她品行不端,昏聩云云。 青诀无语地将折子扔在桌上,“以前屁事没有,现在自从百宗会后,就开始各种风言风语。” 邹子彦看着长老递上来的折子,其中还提到“师徒不可亲”之事,要求她现身正名,给宗内一个交代。 他唇边勾起嗤笑,不以为意地将其收敛。 “师父,你觉不觉得那几位长老有些问题?” 青诀一直都觉得他们有问题,别的宗门都是长老护着,他们宗门的长老却是恨不得半点都不沾染。 “那日螭尤震碎封印,他们三人仍旧无动于衷,好像恨不得你去死。”他坐在她身后,幽深的眼底掩藏着诡异的血色纹路,“他们好像一直都不喜欢你,从你出生开始就一直如此。” 这话倒是提醒了青诀。 她眼中警惕,“而且也不喜欢我母上。” -- 第145页 不止是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 如果如他们所说,母上肆意妄为让他们所不喜,应该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我认识几位以前的老人,或许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你要跟我去看看吗?” 青诀点头,跟着他来到小峰山群屋处。 这里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地势偏僻,只有一些年迈无力的老人休养在这里。 邹子彦扶着她踏上偏坡,看着面前一排排简陋的房屋,说实话,青诀有些没想到。 虽然青雀宗那段时间是没什么钱,但也不至于如此苛待他们。 “回去跟账房说,拨些钱帮他们修缮。” “好。” 邹子彦带着她来到一处房屋前,楼下坐着几个老人,一看到邹子彦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你小子,这么久才来看我们一次?” “是不是把老朽都给忘了?” 邹子彦走在前面,少年发带翩飞,“怎么会,今日得空不就来找你们聊天了?” “你可算来了,我们还想问问你最近怎么回事?频频发生祸事。” “是不是青雀宗惹了神灵?降下惩罚了?” 邹子彦不急不慢的跟他们解释着,就这样聊了起来。 青诀就站在不远处倾听。 那些老人大多眼神不好,也没人出她。 认不出也好,他们对她应该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们聊了半晌,终于聊到正题。 三位长老为何不喜前宗主。 其中一位老者说:“前宗主脾气不好,常常惹怒他们,不喜欢也正常。” 邹子彦提出疑惑:“那何至于见死不救?” “当然是因为青栾做了不可饶恕之事。”瘪嘴老头冷哼一声,“以前青栾总是带不干不净的人回来,全是外边救下的奴隶,玷污青雀神,惹恼神灵!其中有一个长得很是漂亮,被她带进了殿内,留在身边,几位长老劝解无果,便发誓再也不参与青雀宗任何事……” “这事我好像也听说过,那三位长老恨前宗主得很,恨不得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这个词,听得人毛骨悚然。 当年青栾走火入魔,死得蹊跷,三位长老皆没有调查死因,大有息事宁人之意 邹子彦脸色未变,回头看到青诀眉头紧蹙。 告辞三位长老之后,一路上青诀都忧心忡忡。 她忽然说:“我想给母上祭祀。”一会儿又说:“还是不去了,我想去她寝宫里看看。” 青栾死后,她的宫殿就一直封锁着。 青诀怕睹物思人,所以未曾踏足过一次。 邹子彦察觉她心绪紊乱,伸手握住她衣袖下的手,她正冰冰凉凉地紧攥着,“别着急,一件一件来。我先陪你去祭祀。” 备上纸钱蜡烛,还有一些吃食。 两人一起来到空幽寂静的墓前,一人上了三支香,磕了三个头。 青诀陷入回忆之中,絮絮叨叨着最近青雀宗发生的事。 她还清了所有欠款,生意蒸蒸日上,她和子彦在修为上都有所突破,在实力上也坐稳了第一宗门的位置。 说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子彦,我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上的死……” 当年她哭晕被送回房间,三位长老亲自收拾的尸体,安排的祭祀,按着她生前的意愿将她葬在青峰山。 青诀忽然想起,那些被她忽视的细节。 “到底是她想将自己埋在这,还是长老们认为她品行不端,只配被埋在这?” 历届的宗主死后,皆入祠堂接受万民朝拜。 唯独她埋在这冷冷清清之处,无人问津。 青诀不敢再往下想,睫毛轻颤。 身后的人将她揽住,此时林中下起小雨。 淅淅沥沥,惹人心烦。 邹子彦脱下披风挡在她头顶,发觉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便钻进去握住她的手。 好冷。 “青诀,先回去吧。” 她点头,邹子彦拥着她离开青峰山。 他带她回殿中等她换衣服,他拿了帕子擦身上的水,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进去。 她正站在屏风身后解开衣服,他一见她投在屏风上的影子,立马将双眼闭上。 心中杂乱无章。 衣服拿在手中,给她也不是,不给她也不是。 “子彦,衣服呢?”从屏风后面伸来细白的手,手臂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里衣,已经滑倒她手腕处。 他赶紧低着头将衣服塞到她手上,又听她说着:“怎么没有衣带?” “我去找找。”邹子彦连忙往回走,走到外室,才看到衣带被他落到了地上。 他捡起回身,青诀已经换好外衣坐在铜镜之前。 失去衣带束缚的衣衫散落着,松垮地挂在她身上,甚至能瞧见她衣领之下的雪白。 她的身子真的很纤细,蜷坐在椅子上,微微曲起的背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轻薄的衣衫之下,甚至能见到她一双精致的美人骨。 “衣带找到了吗?”她梳着头发问他。 邹子彦微微回身,他握着腰带来到她身后,看着铜镜中她低垂的眉眼,难以想象地恬静。 他下意识握紧衣带,俯下身子帮她系上。 他一低头,便将她环在了怀中。 -- 第146页 一双手从身后绕到身前,仔细绑上衣带。 “诶?”青诀没想到他会直接帮她系上,全然没有准备,拿梳子的手都被他圈在了怀中。 每次他靠过来的时候,青诀都能感觉到他是真的长大了。 不光是身子高出她许多,就连臂弯都结实有力。 好像真的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没有界限了。 她微微挣脱,“我自己来吧。” 邹子彦松开手,看着铜镜中的她绕着衣带,她太专注,甚至没有注意衣领之下露出一片雪白。 他盯得走神,又想起前世将她娶回宫后,日日夜夜亲吻、抚遍她全身…… 她的皮肤白得像雪做的绸缎,他甚至不敢直接用手触碰她,只敢虔诚地隔着衣衫轻吻。 后来胆子大些了,也有将她衣衫褪去的时候。 甚至还偷偷亲过她的唇。 一开始胆小,碰碰嘴唇就脸红得彻底。 后来,后来甚至忍不住伸舌头进去…… 想到这里,邹子彦不敢再看她。 他侧过的脸红红的,脖子上都泛出一层粉红色。她若是知晓他这样对过她,一定会面色温怒,狠狠给他几巴掌。 青诀系完衣带准备打理头发,梳子掉地上了,邹子彦连忙上前帮她捡起来。 他本想问她要不要帮忙,忽然看到她揽起的长发之后,露出一个用蚀骨花茎/液刻下的“合”字。 邹子彦如坠冰窖,“谁刻的?” …… 万经宗,殿门紧闭。 弟子们守在外边,听着里面痛苦的喘息声,谁都不敢出声。 此时把自己关在殿里的是他们新晋的宗主,据说当年在青雀宗被结下血契,一旦离开宿主,就会每日发作蚀骨钻心之痛。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都不以为意。 因为宗主每次发作的时候,都会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扛过。 后来从玄天峰下来,再次发作,他竟是忍受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晕厥过去,晕厥后又一次次在疼痛中清醒。 有时候受不住了,就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关在殿中,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难道血契之痛越来越严重了? 疼,蚀骨钻心之疼。 原本已经习以为常,能够忍受。 后来在玄天峰和她呆得久了,过惯了舒服的日子,离开后竟会如此难以抵抗。 可是真要他解开这血契,他又舍不得。 好像解开之后,和她之间就真的两清了。 怎么可以…… 他忍受百年凄苦,放弃一身神骨,以身献祭,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邹子彦做的那些,和他有什么分别? 为什么他却可以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身边,得到她的原谅,和她一起接受万众瞩目? 就因为他比自己先恢复记忆吗? 他做的那些脏事就这么翻篇了?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齐陵想起那日在青雀宗,她站在他身前替他辩解的模样,他难以忍受,砸了手边的花瓶。 手指屈起,用力握住碎开的瓷片,一直用力握到鲜血淋漓。 说到恢复记忆,他心中更是郁结。他想起当年献祭之时,他留下的意愿。 ——我希望,在她为我动容之时恢复记忆。 结果一直到玄天峰溺水,她跳下来救他的那一刻才对他生出动容之心。 齐陵手握瓷片,惨笑着。 手上的疼痛能让他稍微清醒一些。 他背靠着石柱喘息,自嘲地笑了起来。 前世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转生而来的青诀竟会对他毫无动容。 他从青峰山崖上跳下去,她没有动容。他被焱兽咬伤,她也没有动容。将他送去万经宗眼看着他被绑在柱子上即将受死,她还是没有动容…… 一直到两不相欠,她才将他当作陌生人一般,起了恻隐之心。 齐陵止不住地笑着,声音凄凉。 他输得太彻底了。 是那种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彻底。 明明前世说喜欢他的人是她,刻下蚀骨花的人是她,说初春过后就成亲的人也是她。 转生之后,人的感情也可以抹得一干二净了吗? 还是说她本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像他一直害怕的那样,她对他只是少年时候的不甘心,求而不得的执念在作祟罢了。 他苦笑着用力捶地,瓷片划破他的手心,深深扎进肉里。 “都是骗我的……” 他捂住眼睛,竟是疼到落下眼泪。 其实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血契的疼,还是他心底的疼。 巨裂的疼痛绞杀着他的心,他疼到昏迷,在意识不清之下甚至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那日大殿之上,青诀面若桃色,只穿了一件薄衣,闭着眼睛接受邹子彦的亲吻。 齐陵恨得双目通红,他举起凌霜剑,一剑劈开幻象,“够了!你还欺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从来没有喜欢我,从来没有爱过我!” 他目眦尽裂,转头又看到那日顶楼。 她喝醉了酒,和邹子彦抱在一起喘息着,看向他的眼神嘲弄又粘稠。 凌霜剑落在地上,他颤颤巍巍着捡起来,一剑砍翻眼前的桌子。 “够了!” “你一直在把我当傻子!你一直在欺骗我!” -- 第147页 “我以身献祭,换来的却是你的两不相欠……” 他跪倒在地上,以剑撑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可是眼前的幻象还在继续,他站在天池水中,听到丝丝喘息。 他淌水走过去,看到邹子彦赤身亲吻着青诀,他将她压在石壁上,细长的腿搭在他手上,痛苦又愉悦地喘息着。 齐陵脑中最后一根弦,终于断裂。 他吐出一口鲜血,怎么也看不清。 他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他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她身穿着喜服,握着邹子彦的手朝着他走来的情景。 他跪在冰天雪地里,如濒死之人。 死死盯着那一抹红。 他以为她会为他停留,可她只是从他身侧路过,眼中根本就没有他,更不会为他动容。 “青诀,你好狠的心……!” 漫天雪地里,他在寒冷中一点点死去。 在那个凄惨的结局里,除了她留在他背上的名字,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手中的凌霜剑再次落地,他跪在地上的身躯也随之轰然倒塌。 门外弟子惊慌失措地推开门,“宗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邹子彦:好家伙,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全在你幻象里实现了! 齐陵:?(吐血) 哈哈哈~突然想起没开防盗,等会儿开一个第80章,如果出现重复章就是订阅比例不够,呐呐,爱你们~ 第50章 我错了 · “什么东西?”青诀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摸了摸脖子才道:“齐陵刻的。” 邹子彦低垂着头,碎发掩住他此刻的神情,阴影下混浊不清。 他伸出冰冷的手指, 顺着脊椎慢慢往下数,正好是第七节 。 她的死穴处。 仍由齐陵刻了字。 冰冷的触感让青诀有些不适, 她拉起衣领起身, 便将那个字遮住。其实她并不在意,这对她来说不过是被狗啃了一口,留疤了而已。 所以她没想过要解释。 只说:“一个字罢了。” 青诀往前走了两步, 便察觉到不对劲。 她回头便被灼热的气息扑面,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颊,抬起便落下铺天盖地的吻。 他好像要将她吃入腹中,带着她往后退了两步,两个人摔进柔软的床上。 坚实有力的双手将她困住, 冰冷的气息流转在唇/舌之间,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青诀想走,被他抓住脚踝拽回他身下。 她感觉自己的气息也跟着乱了,不过是几个亲吻就让她浑身发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怎么会这样? 她伸手抵在他胸前, 声音柔软:“子彦, 你入魔了,冷静一下。” 邹子彦只觉得她声音撩人, 撩得他理智全失, 他俯身堵住她的唇,也堵死了她的声音。 青诀说不了话, 她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可是身子变得软绵绵。他的手一落在她身上, 声音就会变得奇怪,让她根本就不敢再开口。 邹子彦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心里滋生出魔鬼,他是被魔鬼俘获的怨灵。 他埋头亲吻着她的脖子,那么用力,恨不得将她吃入腹中,得到满足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才是他想要的。 什么最亲近的人,什么最信任的人,都掩不住他内心的欲/望。 他就是喜欢她,想这样亲吻着她。 甚至是独占她,困住她…… 他真的失了理智,冰凉的手指拉开她的衣带,俯身亲吻她的脖子。 青诀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微怒:“子彦!” 她气得面色通红,可是她再怎么温怒,发出的声音都像是在蛊惑人。 邹子彦扣着她的手,细吻她下颚。 青诀心口“砰砰”乱跳。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她的声音很轻,不管怎么生气,听起来都像撒娇。 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身体这么柔软?声音这么动听? 他根本就没有理智去细想,将她柔软的身体整个抱入怀中,深吸一口气。滚烫的青诀就像一剂媚/药,让他完全冷静不下来。 知道她会生气,知道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还是停不下来。 邹子彦停在她脖间,摸到她脖子后边的伤疤,按捺下去的戾气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蔓延,动作难免用力。 虽然他极力掩饰,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嫉妒。 齐陵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人。 她虽说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可是那两种感情完全不一样。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被青诀爱过的滋味,两世都是他独自走在那条道路上,两世都是他独自感受那种心生绝望的痛楚。 为什么那个人就可以呢? 不是说和他最亲近吗?为什么他不可以呢? 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开始爬上他的身体,他的理智逐渐被妖魔化,深藏的欲望也不断被放大。 他用力将她纤细的身体转过身,拉下衣襟,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死穴上的字。 “你会跟他复合吗?” 什么?青诀有些没听清。 她的理智好像也一点点被烧灭了。 怎么会这样…… 看着她沉默不语,就像是默认一般。 酸涩爬上心头,他拂开她身后的长发,张开尖尖的牙在那个字上用力咬了一口。 -- 第148页 青诀疼得抽气,也在这一瞬间清醒,她恼怒道:“邹子彦,你给我跪外边去!” 他轻轻笑了起来,舔舐着沁出的鲜血。 连恼怒的声音都让他这么喜欢…… 他趴在她背上,亲昵地磨蹭着她的肩膀,声音缱绻:“好,我跪床边上。” 青诀:? 跪外边,不是跪床边上。 她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便抬腿踹了他一下,“去外面跪着。” 眼底的黑色逐渐褪去,他抱着她香软的身体,舍不得放开。 被踹了一脚后,才不得不起身,声音委屈:“师父,外面好冷,我可以跪屋里吗?” 将她按在床上咬的时候,可没见他委屈。 青诀毫不客气,直接将他踹下了床。 “跪外边去。” 她蹬掉鞋子把自己裹紧被子里。纳闷地想着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摸到发烫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可能是噬月兽又发/情了。 一年两次发/情,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邹子彦看着她露出的细手,逐渐又走神,他连忙帮她把鞋子摆正,赶紧离开。 他怕再呆一会儿,又得丧失理智。 青诀睡醒起来,门外的人还跪着。她裹着披风打开门,问他:“下次还敢不敢?” 他摇头,“不敢了。” 青诀又朝着他踹了一脚,“滚回去。” 邹子彦摔在地上,听话地站起来回去。 虽然被踹了几脚,但是也亲够本了。 下次还敢。 青诀特意去查看了噬月兽的情况,果然是发/情期到了。她喂它吃了一些缓解的灵草,还顺便替它梳理了毛。 她突破了金丹期,用修为勉强压制得住。 不过…… 这几天最好不要见邹子彦了。 冷了他几天,青诀坐在殿里看书也不跟他说话,邹子彦给她端茶磨墨,哄了两天还没哄好,只好抱着她的腰肢委屈撒娇,“师父,你不要不理我嘛……” 她不理他,直到李向进来送账本,她推他推不开这才急了,“你这样成何体统?” 他抱着不放,“你原谅我,我就放开。” “你放开我就原谅你。” “不行,你先原谅我!” 拖拉之间,李向已经走台阶。青诀扯不开他,一脚将他踹进桌底。 到了桌底的邹子彦也不安分,他用手指勾着她没穿鞋的脚心,痒得不行。 青诀一脚踩在他脸上,终于安分了。 “宗主,这是这个月的账本,您请过目。” 青诀本来想多翻看一下,奈何底下的人一直摸她的脚踝,她敏感地收回,“咚”的一声踹到了桌子。 李向愣了一下,惴惴不安。 宗主这是不满意吗? 青诀立马合上账本,神情有些恼怒地把账本丢给他,“知道了,拿下去吧。” “是。”李向惶恐不安地退下。 走在路上都还在想是哪里没让宗主满意?他仔细翻看账本,发现有个地方多了个墨点,立即羞愧到脸红,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回到账房,跟几位管事的一通气。 这才知道之前那位执事就是因为账本上留了墨水,字迹不清晰,挨了责罚,后来没过多久就被革职了。 李向顿时面如死灰。 不行,他得去跟宗主认错。 青诀被邹子彦扰得烦不胜烦,等李向一走,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想将他拖出来教训一顿,结果反而被邹子彦缠住,一起拽进桌底。 他倚躺在桌子底下,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星火,一看她纤细的脖颈,忍不住咬了一口。 青诀气得想给他一巴掌,他立马把脖子伸过去,“你咬回来吧。” “我又没咬人的爱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听得他心神荡漾,狭小的空间有种极致的暧昧,听得他红了耳根。 他缠着她的手,哀求她:“我有,我还想咬一口,师父给我咬一口好不好?” 他发现他每次叫她师父,撒娇的时候,她总会松软下神情。 但是这一次不好使了,青诀坚决不肯。 殿外传来脚步声,邹子彦拽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出去,声音也略微沙哑,“让我咬一口好不好,咬一口就放你出去。” 青诀伸手将他的脸怼开,殿外的脚步声已经来到殿内,那人张望了一下,试着喊了一声:“宗主?你在吗?” 桌子底下四目相对,谁都没敢出声。 青诀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发出声音。 李向在外面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心中焦急,便准备等她回来。可又想到自己现在是“带罪之身”,就这么赤条条地站着,显得特别不诚心。 于是他“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这样宗主看到一定会被他的虔诚打动。 青诀:? 邹子彦:? 四目相对,转为面面相觑。 这种情况还要出去吗? 桌子底下的气氛,逐渐变得粘稠灼热。 她坐在他腿上的身体又香又软,面色带了几抹桃色,就连精致的耳垂都透着薄薄的粉,落在他耳边的气息也香甜灼热。 邹子彦难以自持地起了反应,他怕被她发现,慌张地坐起来压到她那边。 -- 第149页 青诀不解地看着他,他红透了脸,狭小空间无处可躲,干脆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在他手心轻颤。 她想说要不她先出去,随便跟李向解释几句就行了,结果才刚刚张嘴,就被一抹柔软衔住。 他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触碰,后来吮着她的唇瓣,逐渐转变成试探、辗转。 手慢慢落到她腰上,经过前几次的试探,他知道哪个地方最能让她舒服。 青诀竟是没有反抗。 她的睫毛在他手心轻颤,面色滚烫,身体软得一塌糊涂。 邹子彦心跳得快要出来了,他忍不住扣住她的后脖子,按捺着深入。 一直到遭到她的抵抗,才赶紧退开。 青诀别开头,睫毛轻颤。 她轻咬着嘴唇,眼神都开始迷离。 邹子彦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他的心跳好快,不对,是两个人的心跳都好快,有某种按捺不住的东西正在逐渐破壳。 他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把跪在地上的李向吓了一跳,“少、少主?” 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邹子彦让他:“赶紧走,有事明天再说。” 李向吓到了,连忙退下。 他从桌下将她抱起来,急切往寝宫走。 一路上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掀开一道又一道的帘子,她的身子软在他怀中,好像有某种东西即将要脱离掌控。 眼看着走进房中,青诀抓住他的衣襟,还没开口就被他低头吻住。 他将她压进柔软的床里,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的顺从就像一剂毒药,让他食髓知味。 他放开她柔软的身躯,急切地拉扯她的衣带,直到衣衫滑落,蹬倒了旁边的灯台,两人才终于恢复了理智。 青诀拉拢衣衫,踹了他一脚,恼怒道::“噬月兽发/情期到了,你快出去。” 她面露潮红,灵力涣散得一塌糊涂。 邹子彦俯在上方一动不动,看到她不正常的灵力涣散,逐渐反应过来。 她并不是对他起了感觉,而是被契约兽发/情期影响了。 他慌忙从床上下来,跑到门口跪着。 冷风一吹,整个人都理智了。 心有余悸,差一点就犯错了。 “师父?你、你还难受吗?”他喊了她两声,没回应,又道:“要不要我帮你?” 房间里的青诀把脸埋进被子里,浑身烧得跟火一样,“给我跪着!” 他说完发现有歧义,连忙解释:“不是那个帮,我是说,我要不要带你去泡泡冷泉?” 回应他的只有枕头砸门的声音。 他双耳通红地抓住膝盖,埋着头深深忏悔。 虽然她身上真的很香…… 不行,他得忏悔。 而且唇也很软…… 不行,他得忏悔。 而且她的声音真的好撩人…… 不行!他得忏悔! 他跪在外面忏悔了一夜,也想了一夜,想得浑身发热,第二天青诀打开房门都还能看到他通红的耳根。 她看他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恼怒道:“这几天不准来青雀殿!” * 邹子彦不来青雀殿的这几天,竟是有些冷清。她习惯看会儿书,再和他说说话,这冷不丁地看不到人,还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总是想到他坐旁边看书,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把她看着,时不时撒娇的样子。 烦死了。 她恼怒地扔下书。 “宗主,”青黛跑进殿里,一来就跪坐在她旁边,一脸央求,“今天霖岚又在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你?宗主,你就去见见他吧,他现在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人瘦了好多……” 青诀一句:“不见。” “宗主!”青黛抱着她的手臂,“是你说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错则改之。你怎么就不肯给霖岚一次改过的机会?” “我现在已经在给他机会了,他犯的是死罪,将他关着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青诀脸色坚决,重新拿起书,“没有谁犯了错不需要接受惩罚,就算是你也一样。” 青黛有些泄气,“那我犯错了,你也会把我关起来吗?” “你试试。” 青黛都要委屈哭了,“宗主,你太欺负人了!”她哭着就要跑。 青诀让她:“站住。” 她委屈地回头,“怎么了?” “过来。” 青黛回到她身边,仍旧气呼呼的样子。 青诀瞅她一脸委屈,递了手帕给她擦眼泪,“你今天怎么回事?说两句就哭了。” 不问还好,一问她就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擦了一堆,“小公子他、他不理我了!那天说好的和阿修一起来找我玩,阿修都来了,结果他没有来,呜呜……” “我等了他好久,阿修走后我还特意去盛柳宗找他,结果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还给我递纸条,说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呜呜……” 青诀总算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她只说:“活该。小公子本就情绪敏感,你又这么大大咧咧,惹他不快岂不是很正常?” 她抽搭着,眼睛红红的,“可是、可是我很喜欢他嘛,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不理我了,还在纸条上写,说,他不喜欢什么事都三个人一起……难道三个人一起分享快乐不好吗?” -- 第150页 真是傻子。青诀语重心长地跟她解释:“喜欢一个人是不能跟别人分享的,小公子喜欢你,自然不愿意阿修来分走你的喜欢,你如果喜欢阿修,对小公子没那个意思,那以后也不要再去找他了。” “可是,”她犹豫着,“阿修不来的话,我不会这么伤心……” “那你就是喜欢小公子,你还是早些跟他们二人说清楚些,免得伤了他们的心。” 青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她眼泪都没擦干,就骑着千灵马准备去盛柳宗。路上遇到来找她的阿修,她坐在马上和他说:“阿修,我喜欢小公子,所以以后不能再跟你玩了,你回去吧。”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阿修手里的盒子“嗒”地落在地上。 他原以为她不懂这些,自己还是有机会的,结果……她还是醒悟了。 他失落地回到万经宗,像蔫了的花垂头丧气,就连齐陵都看出他的沮丧。 “怎么了?” 阿修擦干眼泪,努力露出笑,“宗主,我没什么。” 可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手里拿着摔烂的盒子,他精心准备的手链也弄脏了。 齐陵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沉默不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喜欢就去争取,犹豫只会败北。” 阿修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我知道了,谢谢宗主。” 齐陵收回视线,回到屋中。 被他砸烂的物件已经全都换了新。 他放下凌霜剑,又想起那个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劝别人的时候总是很简单,可是轮到自己却变得很难。 他该不该去找她呢? 管事来报的时候,青诀还有些吃惊,“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话要跟宗主说,属下看他面色不好,像是大病初愈一场。” 青诀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她其实能猜到,齐陵应该是为了血契而来。 作为堂堂一宗之主,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自然不能再被血契困扰。 她沾了沾墨水,画完剩下的符纸,轻吹晾干,夹在书页之中。 齐陵来到殿外,踏着台阶一步步上来。 再次踏足这个熟悉的地方,过去的记忆不断往他脑海中涌现。 他走得很慢,足够他去回味起全部。 那些好的、不好的,现在都变得格外珍惜。 人,为什么总要失去才会悔悟?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终于见到了自己一直想见的人。 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唯一要说有,那就是眉目温和了许多,和当初在殿中羞辱他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那天他跪在大殿之下,脱光衣服供人羞辱。她嗤笑着,一点都不曾动容。 她站在青雀神像旁,看着他被束缚下架子上,漫天雪花飞舞,她神情冷漠,仍旧没有对他动容。 心里有块地方忽然疼了起来,他知道那不是血契引起的疼痛,因为她就在自己面前,血契根本就不会发作。 他只是得了心绞痛,一想起那件事便疼。 青诀放下笔,看到他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还有些意外,“齐宗主怎么一个人来了?” 还这副惨样子。 齐陵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他刚抗过血契发作,醒来忍不住想见到她。本想整理下容貌再来,可是看到铜镜里面色尽失的脸,他突然停下了手。 当年他蜷缩在角落里的时候,并不比现在好多少,别说绝世容颜了,跟乞丐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将他留下一直都不是因为他的脸,而是她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想到此处,齐陵的眼眶便有些温热。 他好像明白得太晚了。 齐陵停下脚步,立在殿中抬头看她。 如此情景和以往很多很多幕重叠在一起,不知不觉,已经十六年了。 不对,是一百二十年。 “青诀,”他微微开口,声音有些苦涩,“我刻在你脖子后面的字,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青诀有些困惑,“我没跟你说过吗?复合是肯定不可能的。” 她很平静,和那个时候对他爱之如骨,恨之切齿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现在对他就像陌生人。 齐陵微微咬紧牙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类,明明知道只会得到她的轻视,还是忍不住来找她。 他憋在心里的闷气,终究泄在口中:“青诀,我要解开血契。” 虽然她答应过他,但是…… “现在?” 他脸色苍白地点头,“现在。” 可是她最近受噬月兽发情期影响,灵力涣散得不行,怕是解不开这血契。 她摇头拒绝,“你过段时间再来吧。” 齐陵一口回绝:“不行。你答应过我的。” 他的嘴唇泛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五官淡得像墨水,以往得丰神俊逸全都消失不见。 可见确实被血契折磨得不轻。 他冷静了一刻,又道:“过几天七宗大会,我不想在会上失礼。” 青诀知道七宗大会的重要性,可她现在也想不到办法,只能说:“要不你就在青雀宗住几天,等七宗会过了再说吧。” “好。”他生怕她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 第151页 他放开她柔软的身躯,急切地拉扯她的衣带,直到衣衫滑落,他才想起来,晋江根本就不让描写…… 第51章 她绣了祥云飞龙 · 青诀本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她愣了一下,竟是不知怎么接话。 想起他曾经宁死不屈,宁愿从青峰山上跳下去, 也不愿和她在一起。 现在竟借口血契,再三回到青雀宗。 可笑至极。 他见她不回话, 也知晓她不愿让自己留下, 于是收敛眉目,小声问:“我还是住清秋殿吗?我都习惯那里。” 青诀低头,“随便你。” 她沾上朱砂, 继续画手中的符。 齐陵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转身离开。 就像他告诉阿修的那样,喜欢就去争取,犹豫只会失去。 自他走后清秋殿就空了下来,几乎没人打扫, 伸手一抹便是灰。 青黛找人帮他打扫了一下,看着走了又回来的齐陵,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你看什么?”齐陵问她。 她连连摆手,“没没没。”而后又想起来, “齐公子,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就把霖岚关在了偏殿, 你要是觉得不喜欢, 我就给他安排到别处去。” 齐陵顿住,“霖岚被关了起来?” “是啊, 关了两个月了。” “为何?” “宗主说他犯了死罪,留他一条命已是仁慈。之前关在密室里, 抽过他鞭子,霖岚差点就死在那,后来宗主气消了,才让人把他移出来……” 齐陵凝目,有些走神。 他跟着青黛进屋,殿里已经收拾干净,还是他以前的房间,可是这里的东西都被人动过了。 “我走后有人住过吗?” 青黛摇头,“没呢。宗主只说有些不用的东西都丢掉,所以这里很多东西都换了。” 他住了二十年的地方,说换就换了。 齐陵摸着案头的香炉,又开始走神。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回不到原来的感觉。 “齐公子,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等会儿让他们带来。” 他摇头,“不需要。”说完又叫住她,“霖岚关在哪间偏房?” “就是最里面那间。宗主说怕他吵闹,让我给他安排远点。” 清秋殿本就偏僻,最里面的偏房常年不见阳光,就连人迹都很罕见。 关在那样的地方岂不是都要关疯了? 他心绪不宁地来到偏殿,隔着窗户缝隙看到霖岚,他果然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一身狼狈,望着窗户呢喃自语,跟疯子没什么区别。 在他的印象中,霖岚是个很聪明的人,稳重内敛,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前世仅凭一人之力,就联合数百宗门,将偌大的青雀宗一夜之间化为虚无。 此等心性之人,竟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齐陵挪动脚步,停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 房间里的昏暗低沉让他有些不适,他理不清这种不适从何处而来,刚一抬手,门口的护卫就将他拦住。 “齐公子,宗主说除了送饭菜之人,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不是软禁,这是监/禁。 齐陵略微皱眉,看着房中的人,正好霖岚也转头看到了他。 而后“唰”地站起身,冲过来抓住窗户,状若疯癫,“齐陵!你来了,你帮我跟青诀求求情好吗?她能不能来见我一面?”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脚下铁链响动。 齐陵这才看到,他的脚被细链锁在了屋中,哪也去不了。 不准他离开,不准外人进去。 这是铁了心要将他关疯吗? 齐陵有些难以置信,聪明一世的霖岚,竟然在青诀手里败得这么彻底。 心头不安窜动,他理不清,“青诀为何将你关在这?” 霖岚恢复了一丝神智,他茫然后退,然后说:“她全都知道了,她根本就不会原谅我,齐陵,她根本就不会原谅我们……” 齐陵沉默,“她之前说与我两清了。” 霖岚却笑了起来,用力摇头,“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你记得之前和她吃饭的时候吗?她最喜欢的东西,往往会留到最后再吃,最恨的人,往往也会留到最后再处置……” 这句话让齐陵的眼皮轻跳了一下,他选择忽略,“她有说要怎么处置你吗?” 霖岚茫然摇头,随后又说:“她觉得死太便宜我了,所以刺了一半又将我救活。”他颤颤巍巍将衣衫拉开,心口位置的伤疤还未痊愈,可见当时刺得有多深。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原谅我,她将我关在这里,不让我见她,也不让我去死,就看着我苟延残喘地活着,才能让她心里痛快……她恨我,她很恨我……” 齐陵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也被刺了一下,有些难以呼吸,“她知道多少?” 霖岚笑着说:“她全部都知道,包括后面的献祭我都和她说了。” “那她,为何……” 齐陵强忍着不适,完全无法理解。 他以为献祭还她一命之后,就可以抹掉犯下的所有错,可是霖岚的下场却告诉他根本就抹不掉。 霖岚说完又哭了起来,大喜大悲在他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她不肯原谅我,不肯来看我……我知道,她想看我被关疯,只要我一天没疯,她就永远不会来见我……可我不想疯着见她,所以我不能疯……” -- 第152页 那样聪明的霖岚,也在她手上崩溃了。 看着他被铁链困在方寸之地,声音哀戚,齐陵有些喘不过气。 他终于知道那股不适从何而来。 因为他在霖岚身上看到了自己。 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她面前一败涂地、苟延残喘的样子。 他快步回到房间,手上的凌霜剑止不住呜鸣,他用力按住,用了浑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动摇的心。 不会的,她不会这样对他。 霖岚和他不一样,她对自己曾有过感情。 可那天夜里,他还是失眠了。 半夜起来看到青黛在和霖岚说话,趁着护卫换岗的间隙,偷偷给他塞了一些补给。 “霖岚,你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明天再给你带来。” 房间里的人微微动了一下,问她:“可以帮我带几本书吗?” 青黛有些为难,“我怕宗主知道了会怪罪我,你要不换别的东西?换吃的可以吗?” 霖岚笑着,“那便不用了。” 屋里人又安静了下来,不管青黛说什么都不回话,丧失生机。 直到护卫回来,青黛才不得不离开。 她小心翼翼跑回去,撞上门口的齐陵,吓得魂飞魄散,“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他微敛眼睑,问她:“你替他求过情吗?青诀怎么说。” 青黛沮丧地摇头,“宗主不肯放他,还说我要是犯了那样的错,她也会把我关起来。” 她没有注意到齐陵的脸色有些白,接着说:“齐公子你要是去帮他求情,宗主一定会听的,你能不能明天跟宗主说,让她原谅霖岚?我感觉他被关起来好可怜……” 齐陵无法回答。 他如果去帮霖岚求情,不仅不能救他,还会让青诀想起以前他们联手害死她的事。 青黛走后,他忍不住又来到霖岚的房前。 他还没有睡,睁着眼睛盯着一处,瞳孔中的神色浑浊不堪。 齐陵不忍,“你要不要我去帮你求情?” 霖岚微微回神,呢喃道:“齐陵,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吗?” 说实话,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万兽哀嚎,火光冲天,他赤着脚踩在地上,高兴到发疯。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失去了怎样重要的人。 他捂住心口,心绞痛又来了。 霖岚自言自语着:“她那天给你缝了腰带,绣了祥云飞龙,寓意希望你有朝一日飞龙在天……她刺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淋漓,我问她要不要找人帮忙,她说不用,因为这是她给你的心意……” 齐陵眼眶酸涩,某些情绪开始压抑不住,“她是这样说的吗?” 霖岚有些浑噩,自言自语着:“我还问她,如果有一天你背叛她了会如何?她说你不会背叛她,你答应她过了初春便与她成亲……可也是那天,百宗临门,大火连翩,那条腰带花了她大半个月的心血,瞬间就烧没了……” 齐陵百口莫辩。 内心压抑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 “齐万山让她将你送回,她断然拒绝,甚至想着你不喜欢被束缚,等成亲之后她就冒着失去半条命的危险,去解开你的血契,就为了让你自由……你看,她多喜欢你?” 这些事她从来都不跟自己说,而他也没有问过,就如此在相互误会之中,走到了尽头。 他微微张口,难以诉说。 “后来我问你,你会不会后悔,你给我的答案一直都是不后悔……” 凌霜剑控制不住地震动,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霖岚忽然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嘲讽他,还是在嘲讽自己,“她这辈子除了你,从未喜欢过别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她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总想把好的一面给你,有时候闷得久了,难免会有过激的时候……” 齐陵深吸一口气,已经止不住胸口的疼痛。他那时候厌恶她,她做的都觉得是错。 可就像她后来所说,年少时喜欢一个人,想留下他时最真挚的本愿,这一点已经无关对错。 他微微张嘴,声音有些哑,“别说了。” 霖岚笑着,忽然又不笑了,眼中浮现出迷茫的水雾,“齐陵,其实我一直都好羡慕你,如果我得她如此珍视,我应该会抛弃一切站在她身边吧?” 性格不同,结局也截然不同。 他和齐陵从来都不是一种人。 齐陵是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一朝落难,宁死不屈,一心只想着自由。 而自己却是臭水沟里爬出的虫子,给他一点雨露,他就会用尽一生的力气去蚕食,直到那人被蚕食殆尽。 如果青诀喜欢的是自己,他应该会穷尽心血去替她谋算,让她永远不沾染阴谋算计,只享她的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可是,根本就没有如果。 青诀喜欢意气风发的公子,不喜欢机关算计的下等人。她是活在阳光下的人,追寻的都是和她一样的爽朗少年。 有些事情早就注定了。 是他认不清现实。 霖岚将脸埋在手心里,眼泪湿润了手心。 她不喜欢他,不喜欢他弹的琴,不喜欢他这张脸,更不喜欢他的性格…… 听到他悲戚的哭声,齐陵更觉心如刀绞。 -- 第153页 他从未想过,曾经被他摒弃的一切,竟然是别人一生无法追寻的梦,更是自己后来再也无法企及的曾经。 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吗? 他恍然来到她宫殿外边,她已经睡下,他就站在寒风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些曾经,回想到眼眶都红了。 直到天际泛起霞晕。 门,从里面被打开。 青诀微怔,“你在这里做什么?” 齐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声音有些哑:“我昨晚见了霖岚。” 青诀的眼神立马就冷了下来,这让她想起前世他们联手将她害死之事,声音都变得犀利:“见到了,所以呢?” “他说你曾经给我绣了一根腰带,图样是祥云飞龙,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飞龙在天,可是真的?” 青诀没否认,“是又如何?” 她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的反应让他有些难过,齐陵微微张口,“我……现在还能收到吗?” “早就一把火烧干净了,哪还有?”青诀觉得他异想天开,冷笑道:“你是人中龙凤,两世都获得了神骨,有没有我那条腰带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他涩然开口:“有区别。” 他前世对她百般厌烦,今世又来博同情。 青诀的喜欢早就被他耗尽了。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那种蠢东西,以后不要再提了。以前那些蠢事,也请你不要再提。” 她要关门,齐陵却不肯。 他用手抓住门框,心中酸涩,“青诀,以前那些事我都听霖岚跟我说了,齐万山问你要人,你护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 “因为你说要与我成亲,我信了。所以不想用这些事去烦扰你。”她想起那些事,也觉得自己是真的蠢,“你也没告诉我,成亲的事是假的,对吧?我以为你喜欢我,所以我替你挡下那些事,是怕你为我担心,结果呢?” 成亲是假的。她在自作多情。 他一心只想她死。 齐陵忍不住眼眶湿润,他根本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他说:“我骗你,是你说不会放过我娘和小妹,我怕你伤害她们,所以……”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伤害她们?我是怕你再伤害自己,所以才说那些话去吓唬你。”青诀觉得很可笑,笑出了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吗?我真的难以想象,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面目可憎。” 齐陵抓住门框的手微微颤抖,他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这人自视清高,自以为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管我说什么,你只会按你想的那样去猜测,所以我后来就不愿意跟你说那些。” 错了,一切都错了。 从他那天跳崖,以死相逼开始就全都错了。 他根本不了解青诀是怎样的一个人,暗自将自己的看法强加在她身上,不管她怎么解释都觉得是她的伪装,渐渐地,她也就学着闭口不言,只做不说,任由误会一点点加深…… 齐陵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滴落下来。 他终于说出了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话:“对不起……” 温柔的眼泪滴落到青诀手背上,她只觉得粘稠恶心,寒毛都耸立了起来。 她用力想要关门,他伸手抵住。 “青诀,是我对不起你。”他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昔日里冷霜如剑的眼中也浮现出悔恨,“我们和好,好不好?上天给了我们转生的机会,就是要让我们把误会解开。” 青诀嗤笑,“你莫不是忘了,转生的是我,你只是回来赎罪的。” 齐陵无法形容自己在她眼中看到的情绪,那是一种夹杂着嘲讽、憎恨,还有快意的眼神。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霖岚跟自己说的话:她最喜欢的东西,往往留到最后再吃,最恨的人,往往留到最后再处置。 齐陵手上微松,青诀用力关门。 他还想去挡,门缝夹住他的手指,疼痛直往心里钻。 手指红肿,他用力握住,轻轻颤抖。 回想起霖岚的模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她答应替他解开血契,也许并不是怜惜他,而是不想青雀宗落人口舌,不想她的母上被人诟病。 她或许,从没想过要原谅他。 关上房门,青诀觉得今天大清早的有点晦气。她换了一身衣裳,点燃大殿的灯火,坐于青雀殿处理事务。 李向汇报情况。 无非就是上个月怎么怎么了,这个月的账怎么了,下个月又会如何云云。 又或者是解释账本留墨点之事,还说自己连夜查改,已经全部腾改完毕,以后也绝不会出问题。 青诀听得耳朵起老茧,她对这种小事根本就不关心,“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退下吧。” 李向为人谨慎,他以为青诀是在试探他,仔细回想之后,又道:“聊盛斋的盛老板又向青雀宗订购了一批灵宠,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价格,订了四百只,已经装箱准备给他们送去。” 青诀抬眼,不知道这盛如玉是什么意思。 小奴隶已经暴露了苏隐和他的关系,他在这中间还想充当什么角色? “什么时候送去?” -- 第154页 “明天早上。” “把货压下来,就说这批货有点问题,让盛老板自己来找我谈。” 李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有些惶恐。他还想着之前也是这个价格,现在这个价格自然也错不了,他小心询问:“是价格的原因吗?” “不是,跟价格没关,你按我说的做,退下吧。” 看着李向犹豫不决的身影,青诀垂下眼睑,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霖岚。 差得太多了。 霖岚根本就不会问这些问题。 他一定能感觉到盛如玉购买这批货有问题,虽然会询问她如何处理,可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大概猜到她心中所想,所以不会对她的吩咐产生任何疑问,只会比她想象的还要做得更漂亮。 她低头看书,却是心绪不宁。 她突然有些理解,当初母上为什么执意留下霖岚调/教,又为何一定要将霖岚塞到她身边做事。 因为霖岚之才,是青雀宗最好的助力。 而感情是羁绊住他的最好东西。 可惜她那个时候不明白母上的用意,只觉得爬床的霖岚心机深沉,她不喜欢。 她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所以将他的琴毫不留情地扔出去,连带着他这个人一起厌恶,甚至不惜为此事与母上闹得翻脸。 现在回想起来,若非她当初一意孤行,最后也不会惨死于霖岚算计之下。 这世上真的没有第二个霖岚了吗? 青诀心中烦躁,扔下笔。 偷偷来到殿外、准备跟青诀认错的邹子彦被她扔笔的动作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想着:完了完了,她还在生气。 他正要走,又被青诀喊住:“站住,滚进来。” 邹子彦不得不进去,他看到她温怒的脸,下意识跪在她身边,“师父,我错了。” “你的事先放一边,再去帮我查探一下苏隐,看他最近是不是又有新动作了。”她将字条折好,放到他手里,“你小心些,别被人发现,字条上写了具体事项,别给别人看。” “好。”他收好字条,又抬头看着她,“你还在生气吗?” 青诀没看他,声音清冽:“你把事情办好我就不生气了。” “好,我这就去。”邹子彦起身,临走之前胆大包天地抱着她脖子啃了一口,啃完就跑。 青诀:? 是她拿不动刀了吗? 她好不容易静下心,练了几张符纸。 门口一暗,烦人的齐陵又来了。 他穿了留在清秋殿的衣服,锦衣如玉,公子无双,挺拔而来的身姿让她回想起了他曾经少年勃发的样子。 他不仅穿了旧时的衣服,就连神态也尽力模仿当时,还想着和她一起回到以前。 青诀抬头,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又听他说:“那次你邀我放纸鸢,我没有去,今日天气正好,我们一起去小峰山放纸鸢可好?” 他拿出亲手做的蝴蝶纸鸢。 他知道当年那只纸鸢也是青诀亲手做的,因为不太熟练她手上划了好多的口子,藏在背后不给他看,其实他都看到了。 青诀眼眸微沉,“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再提那些蠢事情。” 他心中苦涩,“我不觉得是蠢事。”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虐齐陵我都写得好爽好爽好爽。 好东西要留到最后再虐。 第52章 我跟青诀绝交了 · 冷霜如剑的公子本该清风霁月, 却拿着廉价的纸鸢卑微祈求,这样子真的很难看。 青诀也终于明白自己当年在他眼里是何等模样,她感到厌弃, “你不觉得,我觉得。” 人蠢, 做的事也蠢。 就连回想起来都觉得蠢得不行。 青诀垂眸, 继续看书。 齐陵心中酸涩,但仍旧没想过放弃。她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等他将当年她做过的事全都做一遍,她应该就会消气原谅他了吧? 他将纸鸢藏在身后, 又问她:“你想不想吃民间的小食?我可以学着做几样,你以前带给我的桂花糕,其实我很喜欢,只是、只是……” 只是不敢承认,所以将她带来的桂花糕都给砸了。 他眼中酸涩, 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他以前对她实在是算不上好,每一次回忆都是一场自我审判。 齐陵没等青诀回话,连忙折身去厨房。 厨房的小厨认识他,一听说要桂花糕就拿来了桂花和米粉,他跟着学了整整三遍, 手腕揉到发酸才勉强学会。 桂花泡水捣碎, 加入糯米粉和糖仔细揉搓。修长的手包裹着面团,数不清到底要揉多少次, 只知道要一直往下揉。 和面是最关键的一步。 成败都在这里。 他做的时候也在一边想象着, 当年青诀帮他做桂花糕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吗? 满满心意, 一腔热情。 被他一个抬手就打翻在地。 他心里像是哽了东西,怎么也咽不下去,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用力,漫长的揉搓变成了一场酷刑。 “齐公子,我看这面也差不多了,咱们定型好就上笼吧。” 齐陵松了口气,他放开手,在众多的模具中犹豫不决。因为当年扔得太快,他根本就记不得是什么形状。 “公子您要选哪个?” “青诀喜欢哪种?” -- 第155页 小厨摇头,“这个真不知道……” 齐陵在桃花和柳叶之间徘徊,最后选了桃花。 桃花喜人呢,她应该会喜欢吧。 定型上笼,还要蒸上许久。他仔细清洗着手指,洗到双手发白才收手。 好在蒸好的桂花糕晶莹剔透,等热气散去再装盘,每一个都做得很精致。 就连小厨也夸他:“齐公子做得真不错,我记得当年宗主还是少宗主的时候,学桂花糕死活学不会,和面和得手都红了,做了几天才蒸出一盘像样的……” “齐公子尝了吗?那味道一定很好吧?” 齐陵走神。那盘糕他一口都没有尝。 他抬手将糕点打翻在地,走到门口的青诀愣住了,她那时看他的眼神他至今都还记得。 是一种,暴雨探花的凉意。 再好的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浇透了。 端着桂花糕来到大殿,正好与离开的青黛擦肩而过,她“咦”了一声想伸手来拿,“我可以尝一个吗?” 齐陵抬袖挡住,他看了一眼青诀,轻声说:“不可以,下次吧。” 青黛鼓着腮帮子离开。 小气得很。 青诀仍旧在看书,指尖拨着书页。 摆好的桂花糕放在她手边,她眼都没抬,“我已辟谷,不需要。” 明明在玄天峰的时候她都还在进食,怎么可能现在就辟谷了。 齐陵弯腰将盘子推到她手边,好声说道:“尝一个吧,我做了几个时辰。之前你做的我没有尝到,一直是心里的遗憾,我……” 他话还没说完,青诀便抬手将盘子打翻。精致的桂花糕滚落到地上,就连盘子也碎成了几块。 “但凡你当年多看一眼,也该知道我不喜欢桃花,我一直用的都是柳叶形状。” 齐陵的手颤了一下,当年他打翻糕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比她现在的动作还要决绝,丝毫没给自己留退路。 他不敢看她的神色,俯身将碎掉的盘子和糕点捡起来,碎片扎进他手心里,还不如他心里万分之一的疼。 他声音沙哑着开口:“对不起,下次我做柳叶型。你要是不喜欢桂花糕,我给你做别的可好?栗子糕,枣糕,好不好?” 看着脚下的齐陵,青诀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可怜虫,怜悯中透着厌恶,“你做的我都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做给你。 ——你做的我都不喜欢。 齐陵哑然失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对她说的话,会原封不动地还到自己身上。 “没关系。”他笑着说,“我慢慢还。” 青诀冷下面色,连装都不想装,“你要留下来,我允了,但是你要来我面前晃,就别怪我说话不好听。” “不怪你,怪我自己。”他捡完糕点,看着她冷然的侧脸,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鲜血顺着手指染红了桂花糕,他失神地站在她身边,直到殿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邹子彦回来了。 他本来还挺高兴,一看到齐陵笑容逐渐消失,掩饰不住眼中的敌意。 那极具攻击性的眼神,让齐陵想到和他之间的最后一场战役。 十里冰封,是自己输了。 他握紧盘子,冷脸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邹子彦刻意装出的欢快声:“师父,我给你带了人间的糕点,你尝尝?” 他跪坐在青诀身边,少年的面庞一派纯洁美好。若不是看过他杀人如麻的画面,齐陵几乎都要相信了。 他掩下眼中的厌恶,快步离开。 殿里的声音还在往他耳朵里钻。 “师父,你就尝一个嘛,我特意给你带的,还揣在怀里就怕它冷了……嗯……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带别的……” 齐陵恨得咬牙切齿,他不知道邹子彦在前世做过那样的事之后,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呆在她身边?装得不累吗? 他回头正好对上邹子彦抬起的双眼。 少年的眼中,有抹诡异的妖异。 他在纯洁美好的背后,看向齐陵的眼神冰冷而嗜血。 齐陵快要喘不过气,他真想一把撕烂他的伪装,让青诀看看他笑容底下的黑心肠。 他快步离开,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邹子彦拿着糕点喂到青诀嘴边,青诀嘴上说不想理他,可身体却诚实听话地咬了一口,含糊着说:“还行。”然后吃完剩下的一半。 不是说已经辟谷不食了吗? 齐陵用力捏紧手中的碎片,刺入肉里,才被疼痛唤醒。 他看着手中被血染红的糕点,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居然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讨好、博得她的喜爱,更可笑的是即便如此也博不到。 齐陵抬手想将手中的糕点全扔了。 想起当年她费尽心思给他做的桂花糕也是这样被扔掉,连什么味道都不知。 带血的指尖,轻轻拿起一块糕,在衣袖上随便擦了擦,混着血咬下。 又腥又涩,混着沙子的味道。 难吃到了极致。 齐陵眼中暗淡,当年的味道是不是无论如何也尝不到了? * 青诀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听着邹子彦的汇报。 他查探了整个云隐集市,竟然都没有人见过传说中的苏老板。 -- 第156页 只听说他在云隐集市下边建了很大的机关密室,每次交易都是通过洞口谈话,来人必须蒙眼,因此没有人见过真正的苏隐。 就连相思蝶之前带回来的信息也都作废了,因为苏隐踪迹泄露的当天集市就发生了火灾,将那一处烧得什么都不剩。 苏隐这人虽然不算聪明,但为人很谨慎。 青诀仔细思量,一想到和他交好的盛如玉便觉得头疼。这事牵扯到九尾妖狐,在调查清楚前她还真不敢与之硬碰硬。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青诀揉着眉心,身后伸来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帮她揉穴位,“师父,要不我再去一趟聊盛斋吧,我去调查一下盛如玉。” 青诀摇头,“最好不要招惹他。他这人唯利是图,又心狠手辣,在青雀宗还没有能力与之对抗前,绝对不能与他为敌。” 邹子彦没反驳她。 虽然自己有把握打得过盛如玉,但最好还是不要让她担心。 他揉着揉着,忽然又问:“师父,你为什么要留下齐陵?” “这事说来复杂。”青诀睁开眼,想到他可能是因为此事吃味了,忍不住笑了,“你不喜欢他?”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 青诀故意逗他:“那他要是一直在这住怎么办?” 他从身后将她抱住,埋在她脖间撒娇:“师父……他对你肯定不是真心的,说不定正在处心积虑地害你,你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话……把他送走好不好?” 他撒娇的时候,有种少年的赤诚。 让人不忍心拒绝。 青诀的脖子被他弄得很痒,她偏头躲开,“我送他走,那你要乖乖听话。” “我听话,师父想让我做什么?” “有人的时候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他一口答应,“好,我等没人的时候。” 青诀:? “没人的时候你也不能……” 他忽然起身从身后将她吻住,堵住她的话。 大殿的门大开着,随时都有可能来人。 青诀侧着身子躲避,身下一歪,直接被他扑到了地上。 压制下去的灼热瞬间又被他勾起,青诀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被他吻得毫无反抗之力。 殿外响起脚步声,青诀睁大眼睛,她想踹开邹子彦,又被他带着滚到了桌子底下。 “师父,别被发现了。” “……” 李向抱着厚厚一沓账本,放到桌上。 青诀不在,他本着严谨的态度,将送来的账本又重新核对了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地方。 桌子底下的青诀大气都不敢喘,两人抬眼盯着不断发出翻页响声的上方,等了半天都没个尽头。 青诀撑得手酸,邹子彦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在怀中。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少年香,她不自在地别开脸。 这该死的发/情期,不分对象的吗? 狭小的地方,让她脸色变得滚烫。 邹子彦看她的眼神亮亮的,他俯身吻住她的唇,这一次吻得很小心。 青诀被亲得迷迷糊糊,身体已经默认了他的举动,连李向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 只感觉他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身子,那个吻绵长而柔软,还带着清冽的甜味儿。 好像,还挺舒服…… 她不自在的别开头,邹子彦的吻轻轻落在她脖间,“师父,我可以咬你的脖子吗?” 青诀想说这是什么癖好,后脖子猛然一疼。 他毫不客气地咬在脖子后面的那个字上面,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什么舒服、柔软、甜味儿一瞬间全没了,灼热褪去,只剩下恼怒。 青诀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他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埋在她脖间撒娇道:“师父,别踢我了,我知道错了,我给你舔舔就不疼了……” 他像猫儿埋在她脖间轻舔,她忍无可忍,将他一脚踹了出去。 青诀满脸通红地爬出来坐好,有一半是热的,有一半是气的。恼怒地拿起笔又扔下,“邹子彦!给我滚回百炼殿关禁闭!” 她脸上薄晕未消,生气的时候像朵娇艳的牡丹花,开得正好。 邹子彦爬起来抱住她,在她嘴上亲了一下,亲完拔腿就跑。 反正都挨罚了,一次亲个够。 他跑在路上都还美滋滋地想着,娇娇软软的青诀好可爱啊,噬月兽要是一直发/情就好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回百炼殿之前先去了一趟饲养场,眼下看左右无人,将石槽里的灵草全给换了。 被发情期折磨得“哼唧”叫的噬月兽,喘着粗气。它可能不是人,但他是真的狗。 青诀看完账本,来到殿外散散心。 外面来往的人群一看到青诀,就忍不住上来巴结。买过灵宠灵兽的,八竿子打不到的,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阿猫阿狗,全往她面前凑。 她被扰得烦不胜烦,根本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偏生李向是个没眼力见的,在旁边不拦着,还跟着傻乐,一个一个地回话。 青诀看得直摇头,李向这人办事可靠,但是处理人情太不圆滑了。 这要是霖岚……唉,怎么又想起他了? 晦气晦气。 她摆脱这些攀亲带故的人,赶紧开溜。 忽然凭空一道爆炸声,喧闹的青雀宗顿时安静,人群中发出疑问:“我没听错吧?什么东西炸了?” -- 第157页 “我听这声音像是炼丹的炉子……” 青诀正好找楚经秋有事,本来两人之间还有点别扭,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下总算有由头了。她安抚受到惊吓的人群,承诺每人送一包灵草,随后来到炼丹房。 炼丹房青烟四起,楚经秋从里面出来,一脸意志消沉。他拿出帕子擦去脸上的灰,一看到青诀,立马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走上去拦住他,“你怎么又炼炸了?” 他别着头不看她,心里怨气还未消,梗着脖子回话:“你在我生辰的时候,把我气成那样都不道歉,我炸你几个炉子怎么了?” “我不是和你道歉了吗?” 他拧着眉,说起这事心里越发生气,“你那不是道歉,你是敷衍我。既然不喜欢我,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去找你的亲亲徒弟啊。” 青诀没想到他火气这么大,好言好语着:“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声音炸得这么大,多危险啊。” 他不会再相信她的鬼话了。 楚经秋绕开她,“炼坏的炉子我会赔给你,损坏的东西我都赔,我十倍赔行了吧?” “我不是要你赔,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青诀追上去,“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消气?” “我这辈子都不会消气。”楚经秋冷着脸进屋,准备关门,“我要换衣服你也跟?” 青诀赶紧退后,门“砰”地关上。 她在外面好言解释:“咱们做了这么久的好友,我拿你当兄弟,你突然跟我说要生一窝孩子,这事换了谁能接受?” 楚经秋猛地打开门,目光锁在她身上,“不生孩子也行,你跟我成亲。” 青诀怔住,“那也不能啊,咱们成亲也得睡一起。这事多奇怪啊……” 楚经秋黑着脸“砰”地再次关上门,门里传来他失真的声音:“成亲当然要睡一起了,不然成个屁的亲?” 他恼怒地脱下身上的脏衣服,扔在地上。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咱们本来是纯洁友谊,你居然想睡我,这事换了谁不生气?这事说到底还是怪你,是你自己生了别的想法,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奇奇怪怪的……” 楚经秋扔下最后一件衣服,已是忍无可忍。他打开门,一把将她拽进屋中,“砰”地关上门,用手掌压住。 他脸色很难看,眉头拧在一起已经忍耐到了极致,抓住她的肩膀就按在门上,“哪里奇怪了?你给我说清楚。” 他手上带的扳指膈到她细嫩的皮肤,手劲也不轻,硬生生将她怼在门上。 青诀愣怔住。 眼神从他身上一直扫到身下。 他的肤色很健康,微微透着麦色,平日里看着没什么肉,结果脱下衣服之后居然有大块的腹肌。 因为生气,浑身紧绷,每一块肌肉都绷得很明显。窄腰底下松松垮垮地挂着准备脱的裤子,露出有力的腰肌。 青诀没想到,他脱完衣服居然是这样。 平时没少偷着锻炼吧? 楚经秋光顾着生气,忘了自己没穿衣服。看到她眼神乱飘,连忙松手,拿起桌上干净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青诀调侃他,“你看你,露个上身都这么害羞,咱两以后成亲,这感觉能不奇怪吗?” 他顿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垂下的眼眸微暗,他将穿上的衣服又重新脱了下来,“我没害羞。” 没害羞还不敢转过来,青诀无语摇头,“反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好好想想吧。我两处朋友是最好的,对两家也最有利,如果硬要成亲,以后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相处。” 楚经秋承认,在她面前脱衣服是有些害羞。可是…… 他不服气道:“以后慢慢适应不就好了?你就知道敷衍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那要是试过不合适,我们要怎么和对方相处?见面全是尴尬,没办法相处了。” 楚经秋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他还是想为了微弱的可能,去赌一把。 他犹豫着转过身。 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强迫自己去适应。 “从今天开始,你我就不是朋友了。” 青诀:?几个意思? “我们只当合作伙伴,你找我帮忙可以,但是你必须要接受我的条件。” “等等!”青诀觉得这个发展不对劲。 她突然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楚经秋钻进了牛角尖,根本不听。 他握住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明天就回千机宗,以后你就把我当成千机宗的少宗主来相处。” “不能像以前一样开玩笑、打闹、什么事都跟对方说,彼此之间保持距离,注意分寸。” “小时候的事,你也全都忘掉。就当彼此是普通人的陌生人。” 这怎么可以? 青诀气愤地警告他:“你这样处理太绝对了,你会失去我的!” “我不要你当我好朋友,”楚经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拧紧,“青诀,我不相信我会一直在你身上栽跟斗,至少这一次不行,我会向你证明你说的那些都是错的。” 他说完打开门,将她推了出去。 青诀用力拍门,“楚经秋,你有毛病吧?当了几十年的旧相识,这怎么可能改得过来?” “那就一点点改,总有一天改得回来。” -- 第158页 她以前还觉得楚经秋跟他家老头一点也不像,现在觉得像极了。 以前的楚经秋好歹能听进去人话,现在看来他也差不多,都是一根筋的人。 青诀气得后退,“好好好,那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吧!” 回去路上,她还忍不住将他骂了一通。 不跟他成亲,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那他要这样想,干脆就别联系了。 青诀在青雀殿生了半天地闷气,回去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楚经秋应该是在说气话。 他肯定会舍不得,肯定要来求和。 她在殿里等了许久,等得脖子都僵了,结果传来楚经秋马上要搬回千机宗的消息。 青诀扔下笔,来到殿外。 果然看到他带着随从,大包小包,还有那口已经炸开的锅,捆绑好准备运回千机宗。 旁人问他:“楚少主,你怎么要搬走了?” 他臭着脸说:“我跟青诀绝交了。” “啊?为什么呀?” “她不跟我成亲,我也不跟她做朋友了。”他说完还觉得自己占理,一脸自己是受害者,“我不会原谅她的,除非她自己来找我认错。” 青诀气得咬紧后槽牙。 赶紧给她滚!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下一个虐谁呢?哇哦,是我们可爱的楚少主,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53章 纯洁无瑕的爱恋 · 百炼殿, 门窗紧闭。 窄小的缝隙中透出诡异的安静。 邹子彦闭眼,抑制不住体内的魔气。 黑色的纹路逐渐爬上他全身,就连脸上也爬满了诡异的花纹, 他睁开猩红的双眼,眼底融着黑色的血丝, 整个人都被魔气覆盖。 “砰砰、砰砰”, 血脉在他心口跳动。 无论他多努力地克制,仍旧掩盖不住内心嗜血的冲动。 古书记载,人一旦化魔, 永生不可逆转,就算是死,生生世世也都会化作怪物。 意识逐渐抽离,内心嗜血的欲/望也被不断放大。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双手似乎染满了鲜血, 前世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在他眼前快速闪过…… 杀了太多人,嗜血几乎成了本能。 每当魔气肆扰,身体就变得不受控制。 前世他将《唤灵诀》逆转成邪术,唤来的不是生灵,而是怨灵。 他很怕魔气控制不住, 那些怨灵会将青雀宗变成炼狱, 他怕伤到她。 正值关键时刻,青诀敲响了门, “子彦, 你在吗?” 邹子彦起身将门抵住,瞳孔黑色褪去, 他勉强控制住魔气,“师父, 你找我什么事?” “我要去云隐集市,你和我一起。” “现在吗?”他侧头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浑身爬满了诡异的花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微微抿紧唇。 “嗯,有一件拍品事关我母上,我想去看看……子彦,你怎么不开门?” 邹子彦低下头,碎发挡住他的神色,撑住房门的手黑色纹路时隐时现。他说:“师父,我还没换衣服,等我换身再来找你吧。” 青诀觉得奇怪,可也没怀疑,“那好,我去青雀殿等你。”她走了几步,察觉到古怪。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只要她一回头,那种粘稠的注视感又会瞬间消失,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皱着眉,手中会挥出一抹灵光,瞬间显现出跟在她身后的脏东西,居然是一只怨灵。 青诀抬手将它打散,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难道……?她回头看向百炼殿,大白天门窗紧闭,这正常……吗? 她慢慢走过去,隐没脚步声。手缓缓伸出附上门框,在门的背后藏着让她不安的东西,她狠下心用力推开。 房间里只有邹子彦,他正在换衣服,露出的后背一片光洁。他尴尬地拢上衣衫,“怎么了,师父?” 青诀在他身上没有看到魔气的痕迹,或许是自己猜错了,她连忙退出,“没什么,我在青雀殿等你。” 等她走后,邹子彦才露出另外半边脸,脸上的纹路逐渐往下消,最终消失不见。 他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紧不慢地扣上扣子,穿上最后一件衣袍。 身上的魔气也全部被他克制住。 …… 邹子彦换好衣服,来到青雀殿。 青诀看到他,放下笔,“子彦你过来。” 他来到她身边,看到她将一张驱邪的符纸折成三角形,塞到他手里,“我今日看百炼殿周围有怨灵出没,你把驱邪符带在身边,小心一些。” 邹子彦愣住。他还以为她在怀疑自己,结果只是在担心他。 他小心将驱邪符放到怀里贴身存放,虽然有些影响,但还算能忽略。 “我本来想将驱魔气之事往后面放一放,今日见你周围有怨灵出现,心有不安,所以准备将阵法提前。”她拿出厚厚一沓符纸,“这些都是我新画的符纸,还差两百多张,你以后也来青雀殿画,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画完。” 他知道阵法对他本体伤害很大,但还是一口答应:“好。” 青诀放下符纸,又跟他交代:“我今天收到消息,拍卖会上会出一件我母上的遗物,是一只晴底的玉镯。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感觉是苏隐想引我过去,所以我还是想去看一看。” -- 第159页 “那岂不是很危险?”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对我动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会躲在某个暗处观察我的表情,又或者说,想通过这只镯子告诉我一些事情。他在向我宣战,我没有不应的道理。” 邹子彦点头,“我会保护你。” 青诀笑道,“你今天的任务不是保护我,是尽力找出苏隐的藏身之处。” 传闻云隐集市底下机关横生,环环相扣,强闯只会死在机关术里,只有特定的入口才能进去,青诀就是要找出这个入口,将苏隐连根拔起。 她说着取出一幅画打开,那上面全是云隐集市的绘图,周围大部分地方都已摸清楚,唯独苏隐藏身之处,留下一片空白。 “你主要看这地方,能摸索多少算多少。” “好。” 青诀出行只带了青黛和邹子彦,她坐马车里,青黛驾千灵马。 邹子彦在旁边骑马,入云隐集市之前,他就选了一条别的路,和她们分道扬镳。 青黛疑惑,“少主他要去哪?” “他去办事,你继续走。” 千灵马跑得飞快,车轮滚滚。穿过人山人海的云市,来到隐市拍卖会现场。 青诀掀起帘子,旁边传来惊呼声,回头看去,居然是楚经秋。 他改不了张扬的性格,马车装饰豪横,一身深黄色衣袍,穿金戴银,捏着小玉做的扇子,一共就两只手带了五个扳指。 楚经秋“唰”地打开小玉扇,端着人模人样的架子,底下人谄媚叫他“楚爷”,他也只是从鼻子里“嗯”一声。 他下车的时候明明看到了青诀,那眼神从她身上一扫就过去了,仿佛根本不认识她这个人。 青诀最看不惯楚经秋显摆的样子,恨不得告诉全天下:我最有钱,我最厉害。 实在是掉档次。 门外久等的姑娘们,也跟着一窝蜂挤进去,本来该青诀先走,愣是把她挤到了一边 还有谄媚的、讨好的、有求于他的,男男女女都把他当金子一样捧在手里。 反观青诀这边,冷冷清清。 云隐集市的人都是认钱不认人,她这一身“寒酸”是确实入不了眼。 青黛不高兴道:“都没人来领路吗?” 路过的小厮谄媚来献,“青宗主,有所怠慢对不住了,这边跟小的来。” 她跟着他步入拍卖会,隔间被安排在楚经秋隔壁,手里还得了一份今日的拍卖清单,所有即将拍卖的东西都详细记录在上边。 青诀仔细坐下观看。 隔壁闹腾得不行,楚经秋带了四五个随从,门口站成一排,好多人排队等着巴结他,那边挤不下让人,尾巴都排到这边来了。 青诀往里面瞅了一眼,楚经秋倚躺在椅子上,双脚搭在小凳上,衣摆上的图案全是金丝描绘,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 青诀看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青诀。 他还真是把她当成陌生人了,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眼神,一脸“小爷我谁也不在意”的骚包样子,跟那些恭维他的男男女女说:“小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我缺的是高兴,今儿个谁能让我高兴,这翡玉扳指我就送给谁了。” 他那一手的扳指,最值钱的就是那块翡玉。据说是从一位仙逝的仙人墓中挖出来的,经过日月淬炼的上品灵饰。 他还真是舍得。 青诀嗤笑出声,隔壁全都听到了。 “那是青雀宗的宗主吗?” “她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说青雀宗退出拍卖会了吗?” “管她的,讨好楚少主要紧……” 为了得到翡玉扳指,他们给他捏肩揉背,端茶倒水,可这些都不能让他满意。 甚至有姑娘献舞唱曲,声音娇娇地扒着他地手,“楚爷,您到底要怎么才能满意嘛……” 楚经秋盯着她的一双细手,忽然问她:“你说,要怎么才能让一个姑娘高兴?” 她不假思索:“当然是给她最想要的东西。” 楚经秋笑着取下扳指,扔给她,“赏你了。” 这一变故让在场众人都惊呆了,这就给了? 就连那姑娘都误会他对自己有意思,含羞带且道:“楚爷只要一直给她想要的,她不仅会高兴,还会对您死心塌地……” 她说着,一双细手就顺着他的手臂慢慢往下,快到他胸口的时候,被随从给拦住了。 “这位姑娘,我家少主不近女色,你请自重。” 她不甘心地咬着唇,以为楚经秋会为她做主,结果他目不斜视,一直盯着拍卖会上的东西。 此时拍卖的,正是青诀母上曾经的遗物,一只晴色打底玉镯,镶了金丝。 明眼人都知道,这镯子就是为青诀而来的,毕竟这世上除了她应该不会有人对这东西感兴趣。 玉镯端上来,便开始讲解。 据说当年青栾用这只镯子换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奴隶,也就是外面盛传,被她带回青雀宗、与她厮混很多年的那位。 而且她还因为这个奴隶,拒绝了当年千机宗宗主的求婚,导致两宗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还有传言,说青诀就是那奴隶的后代。 此话,让全场哗然。 这不是当年青栾的丑事吗? 怎么被翻出来了? 青诀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大概明白,苏隐这是要借此事羞辱于她。 -- 第160页 “晴底手镯,起拍价十万灵石。” 众人面面相觑,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结在青诀身上。 他们都等着看,青诀是忍气吞声,花钱买下手镯,从此息事宁人。 还是拒绝真相,自欺欺人,让此事一直发酵下去? 大家都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花十万灵石平息丑事,对青诀来说更重要。 何况,她现在第一宗门的位置不稳,再背上丑闻可想而知会遭到多少阻碍。 暗格里,苏隐正在通过小口观察青诀的神情,看到她凝住目光,报复的快感在他心里蔓延,他起来脸上的伤疤甚是恐怖。 “为奴隶所生,我看她还怎么笑得出来。” 身后忽然传来随从慌张的声音,“少主,有人在闯密室,已经破了三道机关,您快跟我走。” 苏隐不甘心地看着外面,不亲眼看着青诀狼狈的模样,不够痛快啊…… “少主,快走吧。机关阀马上就要落下。” 他只能跟着离开。 拍卖会现场,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好多都是青诀熟悉的面孔,隔壁的楚经秋就不说了。对面剑华宗的林霄正在喝茶,眼神若有若无地往她身上扫。 斜对面还有百花宗、盛柳宗,隔壁有雷冥宗,全都往这边看。 “十万灵石最后一次,有没有人出价?” 拍卖进行到最后,即将流盘。 青诀正要开口,隔壁的楚经秋忽然扔下牌子,“两百万。” 他微微坐起身,后背绷直,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隔间气氛压抑,是人都能看出他现在很不高兴,因此没一个人敢说话。 正要出价的青诀顿住了。 那手镯不值什么钱,值的是它背后代表的意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楚经秋在给青诀找场子。 他用这两百万告诉众人,青诀和她背后的青雀宗实力浑厚,容不得人看轻。 也是用这两百万灵石,表明他就站在青诀身后,以后想要践踏她的人,都要考虑清楚后果。 拍下的镯子送到他隔间面前,他看都没看一眼,“给青诀送去。” 镯子又送到青诀面前,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收下。可是收下之后,气氛顿时又变得微妙了。 方才楚经秋还说,要怎样才能让一个姑娘高兴,原来他说的姑娘就是青诀啊。 花了两百万,就为了让她高兴一下。 有钱人的浪漫,真让人嫉妒。 青诀收下镯子,仔细观看。 那镯子镶了金丝,刻了字,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出是一个“栾”字。 还真是她母上的东西。 她当年为什么要用一只手镯,换一个不值钱的奴隶? 那场拍卖会,进行得十分迅速。 但凡青诀看一眼的东西,楚经秋毫不犹豫,立马就拍下送到她手里。 周围全是意味不明、嫉妒、羡慕的眼神,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楚经秋这是对青诀有意思啊。 就连青黛都看出来,问她:“楚少宗主这是要做我姑爷了吗?” 这话惹得隔壁发笑,楚经秋左手抓着扇子,右手转着扳指,心情好久没有这么舒畅。 青诀收起手镯,“把其他还给楚少宗主。” 隔壁的楚经秋却道:“要还就一起还,不还就全部收下。” 青诀恼得不行,但是又不得不收下。 她带着青黛离开,隔壁又传来楚经秋不要脸的声音:“都是些小玩意儿,别高兴坏了。下次来我给你拍更好的……” 这臭不要脸的。青诀坐上马车,青黛正准备走,被她拦住,“先别急。” 按照拍卖会的规定,买家和卖家之间会有一次短暂的见面。 她等楚经秋出来,直接跟着他钻进马车里,“你见到手镯的卖家了?” 楚经秋捏着小羽扇,坐在她对面,明知道她着急仍旧不紧不慢地跟外面人说:“回宗。” 千灵马跑动起来,把青黛看傻了。 她连忙追上去,“宗主,你不跟我回去了吗?” 青诀也想,但是看楚经秋好整以暇的模样,压根没打算放过她。 她只能掀起帘子:“你先回去吧。” 她坐回马车里,捏着怀里的手镯,“那两百万灵石我会还给你。” “你不要那镯子,可以丢了,我千机宗又不缺那两百万。” 青诀气得咬牙切齿,好好的伙伴关系,怎么处得这么别扭? 她跟他讲道理:“本来我十万就能买下来,你非要哄抬市价,你……” “我乐意。”楚经秋打开玉扇,“千金难买我高兴。” 青诀听得火了,“那是我母上的遗物,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了?你母上为了那个奴隶,退了我家老头的婚,我身为他的儿子,帮他出气怎么了?” 行,青诀忍了。 等消去火气,她好声跟他说:“这手镯背后的卖家关乎我母上的名誉,你能不能将那卖家的信息给我?” 楚经秋停下扇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双眼认真的时候,有种光芒汇聚在他眼中,“我有没有说过,我和你之间已经不是朋友了?你想要我帮忙可以,但是你得拿条件来换。” “什么条件?” “明日午时我来青雀宗接你,你陪我去吃个饭,我就告诉你。” -- 第161页 “就只是吃个饭?” 他点头,“就吃个饭,我会点你最爱吃的菜。” 青诀哑然失笑,“我最爱吃的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爱的是什么。 “明天你来了就知道了。” 楚经秋掀开帘子,“去青雀宗。” 青诀回到青雀宗,青黛已经在门口等她。 “子彦还没回来?” “他回来了,但是好像有点奇怪,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百炼殿里。” 青诀以为他受伤了,心里一紧。 她来到百炼殿推开门,看到邹子彦毫发无损,只是在描绘地形图。 “师父。” “你在画图?” “我把今天摸索的先描下来。”他放下笔,“今天发现了一条暗道,但是里面机关重重,我只破了三道机关,便没再往里面破。耽误的时间太久了,想必里面也出了对策。” 青诀拿起地形图,大概能想象那条暗道在地下的走向,“哪三道机关?” “弩/箭,符阵,毒气。” “倒还挺常见。”青诀满意地点点头,“机关或许会变,但是地形没办法短期之内出现变化,只要我们摸清了所有暗道,苏隐就难以躲避了。” “师父,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杀了他。” “此人狡猾,我怕他金蝉脱壳。我要将他活抓,严刑逼供,审问真相。” 她一定要弄清楚青雀宗祸事的源头,究竟从哪里开始。 邹子彦没再坚持,他知道苏隐这人狡猾。 前世他化魔之后只杀了那些首当其冲的人,根本没发现隐藏在背后的苏隐,让他苟活了那么久。 更可怕的是,苏隐复兴风隐宗之后,仍旧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想到一个人,“霖岚见过苏隐。” “我知道。” 关了他那么久,不知道时机到了没? 青诀去的时候,特意换了一身衣裳。 这是她那天带霖岚去桃林时穿的那一件,她做了两件,一件给霖岚,一件给自己。 青诀穿这件衣服,自有深意。她从一开始将霖岚关起来,就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他。 霖岚这人心性与常人不同,想从他的口中撬出苏隐的信息,比登天还难。 何况他这人惯是聪明,一旦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就会利用这个点无限往前迈进,将她逼入两难之地。 她知道寻常的办法对付不了他。 所以青诀用了很长的时间,不急不躁、慢慢消磨他的意志。 打一巴掌,给一颗枣,让他患得患失。 他想要的,不给他;不需要的,她都愿意给。 来来回回,反复折磨,让他心生恐惧,神志不清,自然对她的要求不敢不从。 青诀来到偏房外,护卫打开铁锁。 铁链拉动的声音惊醒了屋里的霖岚。 他睁眼看到门口一袭青衫,知道是她来了,迫不及待走到门口。 但是脚上的铁链却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没办法确认站在门外的人是不是青诀。 “青诀,是你来了吗?是你来看我了吗?”他生怕是一场梦,连声音都不敢太大声,伸出的手想拉开门,却怎么都触碰不到她,“是不是你来了?青诀?” 青诀透过窄小的门缝,看他疯癫的模样。 昔日里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她以为霖岚真是玉石化精而成,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微笑自如、从容镇定。 “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霖岚露出狂喜的神情,“你是不是原谅我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他说着说着,眼中竟是落下一行眼泪,从绝望中开出血色的花。 青诀看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动,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心软,就会前功尽弃。 “今天我在拍卖会上看到了我母上的手镯。”她微微抬手,将手镯从门缝中递给他看,“你可认得?” 霖岚没见的,但是他知道。 那是青栾当年买下奴隶抵押给风隐宗的镯子,也是这一切罪孽的起源。 “苏隐用这只手镯羞辱我母上,也羞辱了我。这手镯背后的事是真是假?你是不是知情。” 霖岚嘴唇微动,随即点头,“知情。” 他果然知道。 青诀撰紧手心却不敢着急,只能慢慢扒着真相:“我母上当真用它换了一个奴隶?那奴隶是谁?哪来的?” 霖岚先是摇头,又点头。 声音沙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我养母说过,那奴隶生得好看,青栾很喜欢他……” 青诀手心一紧,“他是你风隐宗的人?” 风隐宗,是霖岚曾经生活过的宗门。 那三个字勾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也让霖岚脑中慢慢清醒了过来,如梦初醒。 青诀在套他的话。 虽然很小心,但还是被他感觉到了。 霖岚微微喘息,脚上的铁链已经勒进了肉里。他捂住脚踝,“我脚好疼,青诀,你能不能进来和我说话?” 青诀本能地抬手,却在触碰到门的瞬间停住。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关了他这么久,竟然还能如此清醒 她慢慢放下手,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两人之间是一场拉锯战,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占领上风。 -- 第162页 青诀很不甘心,但她还是往后退。 她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会落入霖岚的节奏。 她不想再输在他手里。 于是青诀把心一横,转头离开。 霖岚低着头,轻轻笑了起来。 他赌对了。 青诀不杀他,不是要尝试着原谅他,而是要将他驯服。 从察觉到他的心思那天起,她就在布一个很大的局,为的就是利用他剩余的价值。 因为他嘴里,有邹子彦、楚经秋、齐陵都不知道的事,她想从他嘴里全部撬出来。 问他血祭之事,也只是她的试探。 这件事她问谁都可以,问他不过是试探他的驯服程度。 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杀他,也不会让他去死,那把匕首只是做做样子。 霖岚捂住心口的伤,低低地笑了起来。 很疼。但是很痛快。 因为他看透了青诀的想法,从这一刻开始,有了和她周旋的筹码。 青诀离开偏房,越想越觉得可恨。 明明每一步都占尽了上风,为什么霖岚仍旧能保持冷静,丝毫口风都不泄露。 此人有这么难对付吗? 到底是母上将他教得太好,还是他本来就是如此心思缜密? 青诀忍不住怀疑,到底是母上选中了他,还是他选择了母上下手?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报着被选中的心思去表现,装出母上最喜欢的模样,就是为了留下来一步步往上面爬。 母上是对的,这样的人不能与之为敌。 她当初该听母上的话,接受霖岚,送走齐陵,那样的青雀宗一定会是另一番光景。 青诀走得太急,迎面撞上齐陵。 他没想到她会从偏殿出来,下意识看向霖岚的房间,“你去见他了?” 见她想走,他连忙拦住她,“青诀,我们能谈谈吗?” “要谈什么以后谈吧。” 齐陵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回来,月色下他的神情很坚持,“就现在谈。” 清秋殿名副其实,如同深秋的季节,萧条且安静,后院满是梧桐树,枯叶铺满一地,风一吹起来便“哗啦”作响。 青诀站在梧桐树下,等着他开口,“你要谈什么?” 枯叶落到她头顶,齐陵伸手小心捡起,他说:“你是不是不会原谅霖岚了?” 青诀不是不原谅他,而是他现在对她有用,所以她不能放过他。但是这件事她并没有打算告诉齐陵,所以只说:“他应该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 “可是他为你献祭了,包括献祭之法也是他提出来的。” 青诀轻笑,“他早在青雀宗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转生法,我死后一百年他才站出来献祭。你真以为我死后他悔恨过吗?他不过是活得不想活了,索性献祭而已。你不要把他想得太高尚,也不要把你想得太高尚。” 原来在她心里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 齐陵又感觉到了心绞痛,伸手捂住心口,“可我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他为你献祭,或许是活够了。可我在那个时候已经获得神骨,离登天仅有一步之遥,我怎么会和他一样呢?” 青诀没想到这一点,略微沉思。 齐陵松开胸口,被她言语伤过的疼痛还在继续,“以后不要再说我和霖岚一样了。” 可是在她心里,他和霖岚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她喜欢他,可是当这点不同也消散,他在她眼里再也不是特别的存在。 见她没有反驳,齐陵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他告诉她:“你心里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你都说出来,我慢慢弥补,可好?” 青诀却说:“我对你没什么不满的,你不用如此。” 只有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对他没有要求,因为齐陵知道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巨大的落差蚕食他的心,升起酸楚。 “连恨也没有吗?” “我不恨你,前世是我自作自受、自作多情,没人逼我,后果我都认。所以同样的,你为我献祭也不是我求着你,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你不用妄想着从我这里得到感激。” 他攥紧手心,“我是为了你。” “别说什么为了我。”她笑着走进,像恶魔低语:“你献祭真的是为了我吗?难道不是因为你被愧疚折磨,道心失衡,无法飞升,所以才想着弥补我吗?” 齐陵脸色瞬间苍白,他后退两步,就连唇色都失了颜色,“青诀,你太狠了!三两句话就想否定我的付出,我不认!!” 他真的被她伤到了心,一刻也呆不下去。 转身的一瞬间,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她的话气到想哭。 他为她献祭,就是让她说这话来伤他的吗? 齐陵一走,青诀就收敛了情绪。 她毫嗤笑着将头发拂到而后,“这样就受不了了,这才哪跟哪?” 口口声声说要像她当年那样去弥补。 可实际上,他一件都受不了。 她踩碎枯叶离开。 …… 第二天楚经秋来接她的时候,邹子彦正在她身边看书。他专门抬头看了眼她的神色,试探她:“师父和他要去哪?” “就吃个饭。”青诀起身,披上披风。 -- 第163页 吃什么饭?邹子彦觉得他不安好心,“师父,我能不能一起去?” “你留在殿里。” 邹子彦迈出的脚步停下,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他站在青雀神像旁,看到门外停着的豪华车驾,里面那人掀开帘子,青诀便俯身钻进去。 他站在原地,神色微暗。 青诀钻进马车问他:“去哪?” “去人间。” 衍行兽穿过云海,淌过深水。青诀趴在窗边往外看,这是她未曾走过的路,沼泽地里开出一片片绚烂的白花,“这是什么花?” “白皎花。”楚经秋侧头看她,“喜欢?” “我就是觉得稀奇,我以前没走过这条路,这还是第一次见。”青诀回头看向楚经秋,这才发现他今时不同往日。 他今日穿了对开襟的深蓝衣袍,袖口处绣着金丝雀,衣摆上绣着金丝兰,和他平常的穿着完全不同。 “你怎么不穿金带银出来显摆了?” 楚经秋:“庸俗。” 他连扇子都换了,一打开,扇页上竟是提了首清雅的小诗,看起来还有点谦谦君子的味道。 搁这装风雅呢。 青诀摸了摸鼻子,没拆穿他。 谁家风雅人士,坐这么华而不实的车驾? 衍行兽缓缓停下,楚经秋掀开车帘出去,青诀随后下车。她抬眼看着楼上挂着眉飞凤舞的“聊盛斋”三字,和盛如玉骚气骚气的很是搭配。 她跟着楚经秋进门上楼,和上次一样,一进去就受到热情的招待。 仔细一听,他竟然是聊盛斋的贵客。 这得花多少钱啊? 楚经秋眼睛都不眨,点了这里最好的歌姬、琴姬、舞姬,还有最好的酒、上好的菜,抬脚跨进最大的包间。 青诀没看到价格,但是大概能猜到这一顿饭,估摸着要上万了。 难怪能成贵客,这样消费能不是吗? 青诀随之落座,小厮端上好酒好菜。 三姬就位,舞曲动人,还有陪酒的姑娘在一旁跪着倒酒,时不时窜进两只灵宠拱着她的手求摸。 青诀也跟着享受了一回,身旁的姑娘娇软动人,帮她按腰捶背,酒杯递到她唇边。 她喝了一口,还真是好酒,“楚少宗主真会享受。” 楚经秋拒绝了旁边的酒姬,自个儿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水入杯“哗啦”作响,“青诀,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我问你答,答不上来或者答错了,你就自罚一杯。答对了,我自罚一杯。” 青诀就当陪他玩了,“行。”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菜是什么吗?”楚经秋指了指桌上,“这里面选。” 青诀看着眼前的十多道菜,连答了两三个都是错的。她不服气,“这算什么问题?那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菜是什么吗?” 楚经秋毫不犹豫,指了指青笋。 “你怎么知道?” “你被你母上打了一顿关在青崖间,我半夜爬上去看你,你问我能不能给你带点吃的,说你最喜欢的就是青笋,可是那个季节已经没有青笋了,我跑遍了大街小巷都没买到,也没敢来见你……” 她那个时候还以为他丢下自己跑了,还恨了他许久。 青诀无话可说,自罚一杯。 旁边的酒姬连忙帮她添上。 楚经秋又问:“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金色。”他每次出门都是穿金带银。 楚经秋笑了笑,他将手上的扳指一个个取下来,还有手串,还有玉佩,还有腰上的香囊、玉佩、穗子。 全部摆在她面前,不是青色就是绿色。 青诀哑口无言,只能自罚一杯。 两杯下肚,心情已经开始郁闷。她怎么感觉楚经秋今天是专门为她设的鸿门宴? “下一个问题,我最喜欢做的事什么。” 青诀不假思索:“炼丹。” “不是,是找你玩。”他认真地看着她,“炼丹是现在喜欢的,找你玩才是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的。” 他的眼神看得青诀一阵燥热,她无话可说,只能认输喝酒。 三杯酒下肚,酒意逐渐上头。 “你怎么一个都答不上来?”楚经秋笑着笑着,竟是有些心酸,“那我问一个简单的,我最喜欢谁?” 这个问题青诀知道,“我。” 他点头,“你知道就好。”说完罚了自己一杯。 青诀愣住,她觉得自己完全被他套路了。 他假借着玩游戏,其实是跟她告白。 青诀强装镇定,摸着手上的灵宠。 她能感觉到楚经秋是想打破跟她原有的相处模式,从中生出一线可能。 但是真的有可能吗? 那顿饭吃得很是微妙,屋中香气弥漫,越喝越热。这聊盛斋不像是正经地方,熏香有问题,这酒也有问题。 她忍不住扯了扯衣襟,“还是回去了吧。” 楚经秋也没为难她,起身下楼去结账,青诀独自上车驾休息。 青诀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是大概能猜到,肯定脸红得吓人。 她解开披风,盖在自己脸上,倚着窗边昏昏欲睡,身体变得很沉,怎么也醒不过来。 好像有人掀开披风,拍了拍她的脸,她听不清说了什么,感觉那人看了她很久,随后一抹冰凉的柔软落在她额头。 -- 第164页 她勾着他的手,好像说了句话。 只感觉到对方顿了一下,随后松手将披风重新搭在她身上。 身体很沉,又好像很轻。 像小船一样不停地摇曳着。 微风卷走燥热,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聊盛斋的酒醉人,却不伤人。 醒来后反而有种浑身软绵绵的舒服感。 青诀披着披风起身,这才看到车驾停在来时的湖面上。 车夫在外面清理衍行兽,楚经秋卷起衣袍,撸起衣袖,在那片沼泽地里摘白皎花。 深蓝色的衣袍行走在白色的花间,有种说不出的雅致。 青诀难得看到他这副模样,俯身坐在车驾外边,随着车驾在湖面上摇晃着。 她问身旁的车夫:“他摘这些花做什么?” 车夫告诉她:“少主特意让我绕这条路,就是想摘这些花送给青宗主你。” 青诀微微一愣,“他送给我做什么?” “青宗主有所不知,白皎花寓意着:纯洁无暇的爱恋。在人间一般是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少主听说这花容易枯萎,一定要新鲜采摘的最好,所以就安排了这一切……” 青诀看向湖中费力采摘的身影。 他大费周章,就是想将纯洁无暇的花朵送到她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才发现。 嘴上说着:虐楚少主。 心里:给我虐死霖岚和齐陵! 第54章 傅久卿 · 楚经秋采了一大捧花, 淌水向她走来。 谦谦君子,俊朗无双,虽然算不上温润如玉, 但至少也别有雅致。 青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楚经秋,舍去大富大贵的装饰, 怀抱花束, 干净清爽。 水正好没到他小腿下,裤腿卷到膝盖处,有力的手里揽着白皎花。 青诀看着他露出来的皮肤, 不同于齐陵的白皙如玉,他的肤色带着一层浅浅的麦色,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健康自然。 拨开水面走来。 “给你。”他把花丢给她。 青诀连忙接住,沉甸甸一大束,她得双手才能完全搂住。她闻了闻, 清香扑鼻,“好香的花。”他也太喜欢送她花了吧。 “这花蔫得快,也就现在香会儿,回去就差不多没味了。”他踩着木板上去,车驾也跟着摇晃了一下, 又很快稳住。 车夫连忙拿来干净的水和帕子, 他当着她的面就坐下清洗了起来,正要穿上鞋袜, 见她在一旁看着, 连忙侧身用衣袖挡住,穿好起身, 又是长袖揽风的谦谦公子。 他拿了事先备好的绸缎将花束包裹住,免得上面的水弄脏她的衣服。低头认真妥帖的模样让青诀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感觉两人之间的相处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衍行兽缓缓前行,车驾在水面上摇晃。 车夫子在另一头驾车,楚经秋挨着坐她身边,打开水墨扇子若有若无地摇着。 青诀抱累了,想要放下被他抬手接住,“这花娇嫩,我帮你抱着吧。” 他那身衣服,抱着倒也合适。 车驾缓缓拨开水面,微风拂面,驱散酒意。这样的景色,配上这样的天气太舒服了。 青诀半靠着身后,在车驾摇晃间忽然问他:“那镯子背后的卖家是谁?” “我没见到卖家,跟我交易的是隐市的管家,我感觉这镯子背后的人应该就是苏隐本人。”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青诀又拿出怀中的镯子,这只镯子虽然不算贵重,但是应该是母上很喜爱的首饰,否则也不会特意刻上她的字。 她用喜爱的首饰,去换了一个不值钱的奴隶,说明那个奴隶对她很重要,而且当时的情况一定很紧急,让她来不及想其他办法。 青诀隐隐觉得,当年母上将风隐宗灭门,不仅仅只是讨回钱财那么简单,很有可能跟那个奴隶有关。 “楚经秋,你对当年的风隐宗可有了解?” “本来不了解,不过昨天拿到镯子之后,特意去查了查。”楚经秋拿出手中的册子,这上面记录了他查到的所有信息,“虽然苏隐神秘,但还是被我查到了一些踪迹。云隐集市有几位位高权重的管家,都是与风隐宗有所渊源,或者是当年逃难出来的,我猜测苏隐就是风隐宗当年没死的某位少主。” 青诀点头,“苏隐确实是风隐宗的人。”这件事她已经通过相思茧和霖岚的身份查出。 “那你可得小心了,当年是你母上将风隐宗灭门,他现在发达了肯定会想着报复你。” “我知道。”青诀看完册子,忽然问他:“风隐宗以前是做奴隶市场的?” “有参与,但不算大头。真正买卖奴隶的大头,其实……”楚经秋顿了一下,忽然缄口,“算了,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怀疑母上灭风隐宗,和奴隶之事有关,只是我现在还理不清由头。” 楚经秋点头,随后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上是为了给那个奴隶讨回公道才灭了风隐宗。不然当年那么多欠青雀宗钱财逾期不还的人,她为何都不理会,只挑了个小宗门?” 青诀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一直都觉得母上是追不回外债,所以杀鸡儆猴。 现在想来,这件事非但没有帮她解决危机,反而为青雀宗埋下了隐患。不仅给自己造了苏隐这样的敌人,还让外面抓住了青雀宗的把柄,借此机会反将青雀宗一举歼灭。 -- 第165页 这一切,竟然是由那个奴隶引起的。 青诀忽然想到什么,“你爹没跟你提起过那个奴隶的事吗?” 毕竟当年也是楚千极的心头恨。 “我哪敢问他?你要是着急,我可以回去问问我严叔,当年的事情他最清楚。”楚经秋下意识答应,忽然想到自己说过不再和她做朋友,“蹭”地坐了起来,“但你得拿条件来换。” “什么条件?” 他望着湖面的水,轻轻划开涟漪,心思微动,“你陪我游湖,我尽我所能调查那奴隶的事。” 只是游个湖,还能顺便办公事。 青诀觉得挺划算就答应了下来,“行。” 楚经秋绷紧一整天,听她这话才笑了起来。早知道这么顺利,他就应该早点跟她断了关系,说不定现在孩子都生一窝了。 衍行兽拉着车驾,将她送回青雀宗,楚经秋便驾着车架离开。他走之前还跟她说:“等我来接你,我应该很快就能调查清楚。” “行。” 青诀看怀里的花已经蔫得差不多了,顺手就交给底下的弟子处理。 这纯洁无暇的爱恋采刚采下来的新鲜,可是过不了多久就萎蔫了,还不如不采下来。 她回到青雀殿,邹子彦正趴在桌上画符。 他手边堆了一叠画废的符纸,鼻尖蹭上了朱砂,看起来好像画得特别认真,可是拿得出手的也没多少张。 青诀走过去拿起来看,哑然失笑,“你这画得也太丑了,这样画要画到什么时候去?” 他抬头看着她,鼻尖微红。 青诀下意识擦了擦他脸上的朱砂。 “符纸讲究精细,丝毫不能出错,你画成这样就用不了了。”她俯身拿过他手中的笔,轻沾朱砂,“你看我笔尖走势,还有手中轻重。” 她身上有好闻的花香,邹子彦神色微暗。 他将情绪敛得很深,故作轻松地撒娇,“师父,我就是学不会。” “你就是小时候偷懒练得少了,”她画完一张,“看明白了没?” 他抬头看她,“师父,你教我画好不好?” 青诀只能坐在他手边,两人挨在一起,不管是花香,还有她身上的酒香也清晰可闻。 她垂眸握住笔杆,再次演示,笔尖在她手下很顺畅,好像再难的符也难不住她。 邹子彦跟着模仿,仍旧不得要领。 青诀便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感受笔尖的走势。她的手微凉,贴在他手上很舒服。盛夏的空气很干燥,甚至有种灼人的氛围。 两人合力完成一张,青诀拿起来仔细检查,“还不错,可以用。” 邹子彦笑得很开心,继续画符纸。 两人一左一右,并肩作画。 他忽然问她:“师父今天喝酒了?” 她“嗯”了一声,“一点点。” 不知道是不是酒意未消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许撩人。 邹子彦忍不住想,她在楚经秋面前是什么样的?也这样撩而不自知、拨动心弦吗? 手上动作一滞,笔尖画歪了。 又废一张。 他换了新的符纸。 青诀停下笔,“你有心事吗?” 他仍旧把情绪藏得很好,笑着说:“没有啊。我只是画不好。” “画符不能心浮气躁,一定要屏气凝神。”她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你,是不是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气了?” 怨灵缠身,又无法静心。 是不是魔气复发了? 青诀说着就放下笔,拉开他的衣襟,正好看到还未褪去的黑色纹路。 她顿时皱眉,“不能再拖了。”她起身打开装符纸的匣子,“还差一百张,今天幸苦点应该能画完。子彦,你跟我来。” 她带他来到寝殿,关上房门。 青诀为了避免被人打扰,还刻意交代底下人无事不要来打扰。 那天他们从白天一直画到晚上,房间里符纸扔了满地。 青诀一张张检查,整整一千零一张。 符纸画完之后已是半夜,青诀换了身斗篷,悄悄和他来到桃花林。为了避免消息外泄,青诀做得很是谨慎,在周围布满小阵法,只要有人靠近,就会第一时间感应。 驱魔阵的阵仗很大,红线、铜铃、符纸,光是布阵就花了很长的时间。 不过好在,马上就要结束了。 青诀轻松一口气,“可以开始了。” 尽管知道阵法会对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邹子彦还是选择了进阵。 他将来会把一切都告诉她,但不是现在。 一旦化魔之事传出,那些人一定会用此事攻击青诀,让她左右为难。 他不想她为难,也不想离开她。 最好的办法只有隐瞒。 阵法缓缓点亮,卷起狂风。 驱魔阵一旦开始,便不会停下,他只能硬生生扛下去。 压制在体内的魔气感受到绞杀,争先恐后地涌出,险些将阵法震碎。 青诀正闭眼运转灵力,感觉到魔气超乎她的预料,顿时睁开眼。 可是下一秒,那些急剧膨胀的魔气突然消失。 嗯?是她的错觉吗? 邹子彦强行收回魔气,只能以血肉之躯去抵抗,那些符纸像刀刃一样刮着他的筋骨。 他撑不住跪在地上,口中缓缓流出鲜血。 -- 第166页 青诀停住,但没有收手,“你再撑一下。” 他笑着说:“没事,师父。” 随后强撑着站起来。 没关系,只要能保护她,做什么他都愿意。 身体仿佛被撕裂开,他亲手画下的符纸,此时正在刮他的血肉,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真的,好疼。 就像跳下千骷洞,身体被强行碾碎那般。 鲜血一直滴落,撑到最后他撑不住了。跪在地上,声音透出迷茫:“师父,好疼……” 这一声“好疼”让青诀想起他小时候也是这样怕疼,下意思收了手,阵法也随之停下。 她不知道魔气驱干净没有,手中凝起金色的灵力,想用蛟珠探他体内。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忽然颤抖着靠在她肩膀上,声音透着一丝破碎,“师父,我真的好疼啊。”他在她怀里轻轻颤抖着,那是一种没办法控制,身体自行发出的颤栗。 青诀只能收手,轻拍着他的肩膀,“没事,都结束了。” 他微微喘着气,像孩子一样往她怀里钻,浑身疼到发抖,仍旧扯出一抹笑,“师父,我可以回去了吗?我想回去了。” 他疼得声音都在发抖,跪在地上的膝盖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青诀见他这副模样也心疼。 她抬手毁去阵法,“我带你回去。” …… 青诀将他安置在自己殿里,亲自照顾他。只要他一喊“疼”,她就会像小时候哄他一样将他揽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说:“没事了,不疼了。” 他抓住她的衣袖,贪念她身上的温度,冰冷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他贪婪地想要更多。 “师父,你今晚陪陪我好不好?” 青诀有些迟疑,感觉到他的身体又在微微颤抖,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你留下吧。” 夜里躺在同一张床上,青诀没什么睡意,她等身边的人熟睡之后,起身探查他体内的魔气。 好像没探到什么,但总觉得有些奇怪。她小心掀开他的衣襟,伸手贴在他丹田处。 灵力在手下运转,气氛变得灼热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少年的身体很瘦,却不是骨瘦如柴的瘦,而是潜伏着力量的精瘦,让人有种危机感。 他现在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以前软绵绵,抱在怀里好睡觉,现在像石头一样浑身硬/邦/邦。 青诀不免胡思乱想起来,灵力运转到一半她就松了手。 半夜把手伸进衣服里也太奇怪了。 青诀赶紧躺下,抱着被子朝着里面,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赶紧睡。 夜里月色很凉,微风四起。 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一抹冰凉钻进她衣服里,但是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落在她腰间,温柔地轻按着。 她压抑在体内的灼热逐渐被勾起,身体变得软绵绵,一丝酥软的声音从她口中泄出。 身体被揽入滚烫的怀中,湿热的吻落在她唇间,逐渐深入,她被吻得浑身发烫,身体脱离意识的掌控,下意识地回应着对方。 他的亲吻如疾风骤雨,她使不上力气,身体如一艘小船,晃悠着,好像要坠落,每次又会被他紧紧拽住。 眼皮,好沉。 她怎么也醒不过来。 青诀感觉身体要烧起来了,压抑许久的欲/望燃烧尽理智。 她搂着他的脖子,无意识地寻找着冰凉。 用她柔软的唇轻轻触碰他,又痒又麻。 邹子彦被她引得险些发疯,他勾着她的衣衫,一件件散落在身下。 他吻遍她全身,随后将她反转过去,摸着她脖子后面的字,指尖越来越用力。 俯身想咬,又变咬为亲。 他将她揽入怀中,磨蹭着她香软的身体。 指尖勾着她摇摇欲坠的衣带,临近最后的关头,他还是忍了,用力将她按在怀中平息欲/望。 她是失了理智,可是自己不能失。 他按捺下冲动,将她散落的衣衫又一件件穿回去。 那天的后半夜很平静。 青诀醒来,回想起昨晚的梦受到惊吓。 看着身边沉睡的邹子彦,少年的脸上尽是安静,他侧躺着,漂亮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白皙的皮肤也透出一抹釉色。 青诀震惊,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她赶紧爬起来下床。 …… 青诀坐在案桌前走神。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抬头,邹子彦就坐在她身后,习惯性地贴着她,“师父,你怎么醒了也不叫我?” 她略微不自在地躲开,“今天还疼吗?” 他点点头,“还有点疼。”说着又问她,“师父,今天跟我一起用午膳可好?” 青诀正要答应他,殿外走进一名管事,“宗主,楚少宗主来了,说要邀您一起游湖。” 这么快?青诀连忙起身,丢下一句:“你自己用吧,不用等我。”随后跟着管家离开。 邹子彦跟到殿门,停下脚步。 他目送着她走到宗门,上了楚经秋的车驾。 明媚的阳光落下,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他低着头沉思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青诀入车驾坐好,才看到楚经秋穿了一身深青色的衣服。衣摆上绣了郁郁葱葱的青竹,竹中有山雀,山下有流水,如一幅山水墨画,妙趣横生。 -- 第167页 楚经秋是“唰”地打开手中的扇子,问她:“好看吗?” 他今天的扇子也换了,昨天还是清雅小诗,今天就成了狂草大作,只见扇面上酣畅淋漓,青诀看下来一个字都不认识。 青诀摇头,“看都看不清楚。” “我没问你扇子,”楚经秋收起扇子,“我是问我这身衣服,跟昨天的比起来怎么样?” 无非就是换了个颜色,青诀没看出有什么好看的。但她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好看好看,清雅脱俗。” 楚经秋勾起一抹笑,这才放过她。 他专门去找人按照青诀的品味做了这两身衣服,看来没白做。 虽然他还是觉得穿金带银的比较好看。 衍行兽行到水深处,车夫取下它身上的绳索,车驾也收敛起车轱辘,关闭缝隙,伸出甲板,变成了船驾。车夫将船推入深水中,骑着衍行兽上岸。 青诀走到甲板上,“他不跟我们一起?” “我怕谈话被人听到,就让他不用跟着。”楚经秋掀起帘子,问她:“谨慎点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谁来驾船?” “诶?”楚经秋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拿起船上的桨,“这不是划着就划回去了吗?” “谁划?你划?这么大一艘船我可划不回去。” 楚经秋尝试了一下,好像还真划不回去。他索性丢下船桨,“大不了我带你飞回去,这船我明天让人来捞。” 青诀叹气,他高兴就好。 虽然过程出了一点小意外,但是整体来说楚经秋还是满意的。难得有了和青诀独处的机会,他带着她游湖赏景,还亲手摘了一捧荷花送给她。 都说鲜花赠美人,万种风情。 青诀却是个不懂风情的,她坐在甲板上,没事就薅着花瓣玩,没多久就被她给薅秃了。 他又给她摘了一把,没一会儿又薅秃了。 楚经秋看着湖面上飘荡的花瓣,就和他的心一样,碎成一瓣一瓣。 “你别薅了。” 青诀却说:“你摘都摘下来了,薅不薅都得蔫,还不如薅着开心一下。” 他特意问过周围的人,追姑娘送什么比较好?她们都认为送花是最好的,没有姑娘不喜欢花,可她们没想到青诀跟寻常的姑娘不太一样, 楚经秋看着被她薅秃的花,气得胃疼。他不再和她谈风月,转身进船舱拿出一幅画扔她手上,“给。” “这是什么?”青诀一打开,立马认出:“这是那奴隶?” 画像上的人脖子上有一道伤疤,一看就是奴隶环所致。他有一张令众生神魂颠倒的脸,在桃花之下笑得如沐春风,青诀相信这张脸确实能让母上神魂颠倒。 只不过他看起来不像是受尽凄苦的奴隶,更像是娇生贵养的世家公子。 青诀看到画像上的小字,“澜月?” “严叔说这名字是你母上为他取的,他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 青诀看那画像,他脖子上的痕迹并不深,至少没有之前那个小奴隶的深。这说明他并不是生而为奴,而是家道中落,沦为了奴隶。 那她的母上很有可能不是对他一见钟情,而是早就认识他,撞见他为奴,情急之下便用手镯将他赎了下来。 当然这些都只是青诀的猜测。 “严叔有说别的吗?” “他不让我多问,只说这件事牵扯甚广,你母上对很多人进行了封口,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几乎没有了,有了也不会轻易告诉你。” 什么事这么保密? 青诀都不禁怀疑,难道她真的是奴隶之子? 船飘到树下,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带来了透心的凉意。 如果她真的是奴隶之子,她要如何坐稳现在的位置,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如何挡住那些恶意? 楚经秋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轻轻放到她肩膀上,“你不用担心,我问过严叔了。他说你放心,你绝对不是奴隶生的孩子,因为你母上还没怀你的时候,那奴隶就已经死了。” “死了?那为何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因为你母上封锁了消息,这事传出来的时候风隐宗都已经灭了。知晓的内情也都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缄口不言,外面不知情的人自然会跟着乱传。” 青诀稍微冷静下来,才想到自己小时候是见过生父画像的,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绝对不是这样一张脸。 对了,母上的寝宫里还放着生父的遗物,会不会也有那奴隶的东西? 青诀忽然转身说:“我要回去。” 楚经秋拉住她,“诶?你不陪我游湖了?” “下次陪你。” “可是我话都还没说完。” 青诀停下,“那你说啊。” 楚经秋被她这么看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 “长话短说。” 他合上扇子,有些生气,“青诀,哪有你这样过河拆桥的?你下次还想不想让我帮忙了?” 主要是他说的、做的,青诀真的不感兴趣,她现在哪有心情听他扯那些七七八八。 她无奈坐下,“好吧,你说,我听着。” 楚经秋来之前就问过了,她们说追姑娘,一定要投其所好,而且还要和她有一样的兴趣爱好。 -- 第168页 “我问你,你平时在青雀宗都会做些什么?” “看账本,修炼。” “那你无聊的时候呢?” “无聊就看书。” “那要是看书也无聊了呢?” “那就得睡觉了。” 楚经秋握紧扇子,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生?他又问她,“那你平时就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比如听曲喝酒,作画,下棋,逛花楼,听书,你就没有喜欢的吗?” 青诀笑,“这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楚经秋真的拿她没辄了,他用扇子拍了拍手心,又问她:“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青诀老实回话:“钱。” “庸俗。”楚经秋说完,又想起自己最喜欢的不也是钱吗?这么看来,他和青诀还是有共同爱好的,至少还能一起挣钱。 他拍着手中的扇子,忽然停下,“青诀,我有一笔生意,你要不要跟着做?” 青诀终于来了兴趣,“什么生意?” “你知道南峪城吗?我跟城主南阳打过交道,如果能打通他那边的关系,我就可以做人间的生意了,把我的丹药卖到人间去。” 她在盛如玉口中听说过南峪城,那里能实现货币兑换。青诀瞬间眼前一亮,“当真?” 如果真能打通人间的渠道,那就可以像聊盛斋那样,吃两头的钱财。无论那一边出事,另一边都能够提供助力,经久不衰。 青诀兴致勃勃地跟他聊起来,“那你的丹药打算怎么做人间市场?” “我准备成立一个炼丹房,专门为人间研制丹药,药效不用太好,但是成本一定要够低,把利润做起来。” 青诀点头,“我觉得你这法子甚好。利润这块一定要高,除去兑换灵石的折损,到手也不能太低。” “那你呢?是不是早就想做人间的生意了?” “实不相瞒,我确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先前和盛如玉打过交道,发现他太过狡猾,我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价格被他压得太低,第二次生意也没敢和他做。” “盛如玉?”楚经秋不以为意,“他之前就想找我合作,被我拒绝了,他想吃我大头,我不乐意。” “你是对的,我应该早点和你通气。” “谁让你不来找我?” 她伸手拂着水面,“下次一定。” 看到青诀终于开心起来,楚经秋也忍不住勾唇。他未来的媳妇跟他一样爱钱,这可真是太好了。 风向转变,原本游走的船又慢慢沿着原路飘回去。青诀大致看了一下,“我感觉我们这样能回到原处。” “是啊。”楚经秋失望,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他绞尽脑汁,“天色也不早了,你要不要随我去用晚膳?” 青诀回绝:“我回去有事。” 船身飘了一会儿,微微晃了两下,楚经秋坐到她身边。他侧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青诀一脸疑惑,“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现在气氛很好?” 青诀这才注意到,船身行到荷花之中,天边落下一抹霞光,打在两人身上如暖玉般柔和。 楚经秋的手撑在她身边,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低沉,有种奇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转。 “青诀,我心里生了妄念。” “所以呢?” 他喉间微动,“我想尝尝这妄念的滋味。” 青诀正要说话,他垂下眼眸,忽然俯身朝着她亲下去,她吓得赶紧侧头,一脚将他踹下了船。 湖面“哗啦”一声,溅起水花。 楚经秋从底下游上来,一身狼狈,齿间咬着她的名字:“青诀!” 青诀想拉他一把,他拒绝了她的帮助。 身上一路滴着水,精心准备的衣服全给毁了,他一言不发钻进船舱里换衣服。 青诀觉得自己没做错,“你自己生了妄念,不怪我。” 船舱里传来他的声音:“我就只是亲你一下,又没做别的坏事。” “那也不行啊。”青诀吐槽:“又不是小孩子,亲吻代表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他换好衣服出来,还是别开脸不想理她。 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跟她说:“我上次跟你说你徒弟化魔的事,你还记得吗?” 青诀眼皮一跳,“怎么了?” “我跟你说,你真的要离他远一点。他化魔之后不仅杀了很多人,还重塑了你的肉身,将你娶回魔宫了。”他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他这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青诀心中微微一动,“我知道。” 她的反应让楚经秋觉得很奇怪,“你知道?那你还留他在身边?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不知道娶你是什么意思吧?” 青诀“唉”了一声,心乱如麻,“别说了,我不想再想这件事……” “他对你有这种心思,你不觉得可怕吗?最亲近的人,往往最防不胜防,小心他哪天做出欺师灭祖之事。” 青诀感觉他应该没有全部恢复记忆,就糊弄他:“你都说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要太当真了。” 楚经秋一想,好像也是。 他擦完头发,还是有点湿湿的,将就了。 青诀故意转开话题:“不是聊钱的事吗?怎么越扯越远。” 楚经秋摸了摸湿哒哒的头发,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头发湿湿的好难受,我不想聊了。” -- 第169页 看他实在难受,青诀便用灵力帮他烘干了些,“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他哼了一声,颇是桀骜。 想来也不会听她的。 回到青雀殿,天色都已经暗下。 青诀没想到邹子彦还在等她,他没有点灯,坐在案桌前盯着手里的书发呆,昏暗的殿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师父,你回来了?” “你看书怎么不点灯?”青诀来到他身边,抬手用灵力点燃烛火,“别把眼睛看坏了。” 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他垂下的睫毛轻颤。然后伸手抱住她的腿,留念地蹭了蹭,她身上有荷花的香味,“师父,你用晚膳了吗?我想和你一起用。” “还没有。”青诀拿出画像,“今天问了楚经秋一些旧事,忘了时间。” “这是什么?” “我母上身边那位奴隶的画像。” 邹子彦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他顿时就坐起身,将画像展开,那画上的男子长得可真好看。 “澜月?” 青诀坐下,“我母上给他取的名,真名叫什么不知道。” “楚经秋有说什么吗?” 她摇头,“他只说我不是这奴隶的孩子,我母上怀我之前这奴隶就已经死了。我记得我母上的寝殿里有我生父的画像,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 邹子彦松了口气。 这样会少去很多恶意。 “师父,我陪你去找吧。” 自青栾死后,青诀再没踏足过这里。 她不想睹物思人,便让人将这间屋子封存起来,时间久了,好多东西都堆了灰。 从时间线来说,母上才死了两年多,可是对青诀而言,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六年。 对邹子彦而言就更久了,所以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青诀很快就找出了生父的遗物,一卷画像,一把扇子,一块玉佩,就是他的所有。 她打开那副画像,从外貌上来看,生父相貌并不算顶尖,但胜在温文儒雅,有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在身上。 画像的落款写着:傅久卿。 邹子彦看过后说:“你长得有些像他。” “我也觉得。”青诀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扇子,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可她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生父虽然相貌普通,但一定有又能打动我母上的东西,不然她也不会生下我。她虽然对我严格,但我看得出来她非常爱我,肯定也非常爱我生父。” 这点邹子彦承认,“师祖确实很爱你。” 青诀继续翻找,却没找到有关澜月的任何东西。所有人都说母上喜欢澜月,可事实上,母上寝殿里半点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她微定心神,“会不会我母上根本就没喜欢过那奴隶?可是不喜欢,又怎么会为了他灭了风隐宗?” 她翻遍了寝殿也没有找到答案,最后盯着墙上的画像出神。那幅画是她母上的自画像,高不可攀地挂着,冷眼蔑世。 这房间里的全部东西都找过了,唯独没找过这幅画像。她心思微动,爬上桌子掀开画像,那幅画的背后竟然夹杂着一本薄薄的手札。 母上有写手札的习惯? 因为动画像为大不敬,所以她的手札藏在里面一直相安无事。 青诀打开手札,里面全是母上的笔迹。 里面叙述很混乱,只有寥寥数语。 [今见卿欢喜云云,奈何礼度不能废止。发乎于情,止乎于理。] [吾今见奴隶之悲惨而不忍于视,其行径令人发指,非仁义道德所能忍,或有一日,终将废止。] [非常忍,难以忍,而又不得不忍。世间荒谬无过于此,得而不能守乎,滑天下之大稽。] [吾爱长眠于世,兀自扼腕,悲不欲生。生前蒙冤受屈,死后亦不能为人所知。吾将倾举世之力、血肉之躯,为之洗清冤屈,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恨不得将之连根拔起,奈何非吾力所能及,叹息能力尽此,不过云云。] [吾不认命,非汝任刮之!叫这世间荒谬之事,就此终止。] [恨之!厌之!食之!痛杀之!鼠蚁小宗,不过尔尔。] [今感无力,无颜见所爱,郁郁不得解。] [长叹于世,却不能辞于世。] 青诀看完惊出一身冷汗,这小札上并没有留日子,但是她大概能从这些混乱的语序中找到一点真相。 母上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但因为礼法的问题,相爱却不能相守。 并且她极其痛恨奴隶制度,曾经一度想要废除,后来她喜欢的那个人辞世,她似乎是知道了某些冤情,想要帮他洗清冤屈。 后面的“痛杀之”应该指的就是风隐宗。 由此可推断出,当年母上灭风隐宗,确实是为了报仇雪恨。 那母上喜欢的那个人,是那个澜月? 可是她觉得母上所写的“吾爱”应该是她的生父傅久卿,因为这殿里留了他的东西,而没有留澜月的。 如果喜欢的是她生父,那灭风隐宗又是为了什么? 青诀迫切地想得到真相,因为这件事关乎她生父的死、母上的意愿,以及前世青雀宗的覆灭。 她紧盯着小札,身旁的邹子彦忽然说:“会不会澜月和你生父之间有关系?” 青诀微顿,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 第170页 如果澜月和她生父之间有某种联系,那么母上为了生父灭风隐宗也就说得过去了。 “不行,我要知道这个澜月到底是谁。”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霖岚,可是走到半路,又想到霖岚这人不好对付,她现在按捺不住,将来会更加不好控制。 青诀停下,“算了。” 可是心中烦闷却郁郁不得解。 “师父,”邹子彦捂住她撰紧的手,给了她一些安慰,“风隐宗的事可以慢慢来,苏隐跑不掉的。” “你说得对。”青诀冷静下来,“我太着急了。” 她现在还占领着上风,她要做的就是稳住位置,拿到话语权,慢慢调查当年的真相。 “后天的七宗大会,他们肯定要拿我的身份说事。”青诀拿起生父的画像,“但这副画像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不是奴隶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下次不敢了T﹏T 第55章 喜欢她小女儿姿态 · 七宗大会终于到来, 青诀一改往常素净,换上庄重华贵的正红色长裙衣袍,头戴金凤步摇钗, 浓墨重彩的妆容让她淡漠的神情里透出不怒自威。 外面人都说她看着娇弱扛不住事,撑不起首宗之位, 她就要让那些人一点点闭嘴。 齐陵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青诀, 她唇上点了最正的红色,衣袍墨绿叠着绛红,在她身上能看到几分当年青栾的风姿。 无论是气势、手段, 还是实力,她都已经成长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齐陵心头涩然,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她。 喜欢她小女儿的姿态,私底下给他绣祥云飞龙的模样,喜欢她眉飞色舞, 跟他说明年初春过后就成亲的样子。 可是那样的青诀,柔弱无自保之力。 只能任由旁人欺之、辱之。 如果自己能够保护她,是否可以还原她天真女儿姿态?齐陵心思微动,正要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却见邹子彦从他身侧过,自然而然地拿出披风披在她肩膀上。 语气略带责备:“师父, 我都说了多少次, 今天或许会下雨,别忘了把披风带上, 你权当耳旁风了。” “我给忘了。”青诀尴尬一笑, 又给自己找补,“你看这晴空万里, 哪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你上次也这样说,结果还要我取披风带你回来。” “哎呀,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她抬手示意他回去,邹子彦却不肯,低头双目注视着她,眼底藏着担心,“你真不要我陪你去?要是剑华宗欺负你……” “参加个宗会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她拿上披风,一边上马车,一边摆手让他回去。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有多温柔。 邹子彦仍旧站着不舍得离去,眼睁睁看着她上车坐好,才强迫自己收回眷念的目光。 少年的喜欢根本掩藏不住,即便闭上了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邹子彦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他折身回头,正好撞上齐陵。 齐陵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眼中似有浓厚的寒冰化不去。 在邹子彦从他身边过的一瞬间,齐陵微动着唇:“恶心。” 那两个字很轻,却定住了邹子彦的脚步。 他此刻的神情和在青诀面前完全不同,褪去了伪装,露出嗜血本性。 齐陵侧头看着他,毫不掩饰眼神和言语中的厌恶,“你能在她面前装几时?” 他说完不再看邹子彦,提步向马车。 任由身后的人怔在原地。 齐陵没有选择阿修为他准备的车驾,而是进了青诀的马车。车内空间不算小,但是两个才吵过架的人面对面坐着,还是显得狭小。 “青诀,我有事情要问你。” 闭目养神的青诀睁开不解的眼睛,他前几天才气到拂袖离开,现在又来找她说话? “你还准备将邹子彦留多久?”齐陵已经尽力在克制自己,可是过度用力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他现在虽然能帮你一时,但将来一定做出损害青雀宗之事,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将他留在身边。” 等他说完,青诀只是不咸不淡一句:“与你何干?” 齐陵心中微凉,“我担心你。” 这话惹得青诀发笑,“齐宗主,你是不是忘了?前世害死我的人有你一份,反而是我徒弟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报仇雪恨……按你这个说法,我应该离你远一点?” 齐陵无可辩驳,这件事已经将他钉在耻辱柱上,无法翻身。 可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邹子彦曾化过魔,他有一天得不到你,未必不会毁灭之。” 青诀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眉,可还是仍旧坚持:“他不会。” “如何不会?前世他重塑你肉身,昭告天下娶你为妻,其龌龊之心人尽皆知。” 齐陵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邹子彦一身红衣,将她抱在怀中,泰然自若地微笑着昭告天下:“从今天开始,青诀便不再是我师父,而是我妻。” 而是,我妻。 他当时听到这句话,气得一口鲜血喷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他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邹子彦十里花嫁,将她娶回魔宫。 从那天以后,所有人都说他们师徒二人早就不清不白,为天下所不耻。 -- 第171页 齐陵每天恨不得冲入魔宫将他斩杀,还死去的青诀一个清白,并将她入土为安。 他为之愤怒了两世,可是当事人却满不在乎,回他:“那又怎样?” 她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正红的唇色一如那日身着嫁衣时艳红。 齐陵终于看清,她从来没有怪过邹子彦,哪怕犯下那样的错事,她也能够原谅。 因为邹子彦于她而言有特例。 她一直都是,对人不对事。 齐陵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自嘲道:“他犯下错误,你就可以原谅,我犯下错误,却只能被你定下死罪。在你心里,竟是我不如他。” 青诀觉得可笑,“本来你在我心里挺有分量,可你看不上,我自然也就不会再给了。” 她真的句句都戳在他心上。 齐陵不再停留,起身下车,可出去之后又开始后悔,明明是想着要弥补她的,为什么每次听到她说的话都会气到失去理智? 天气灼热,热得人晕头。 他回到自己的车驾上,又吩咐阿修:“给青诀送碗解暑糖水去。” 阿修去了,没过多久听到瓷碗落地的声音。阿修回到车驾,神情为难道:“青宗主说青黛给她备了,不劳费心。” 齐陵没说什么,“知道了,放下吧。” 马车停在玄天峰脚下,本次大会不仅有上七宗位列宾位,还有察管会众人,以及底下上百宗门的正副宗主参加。 青诀一下马车,自察管会的魏管事来领路,他带着她踏上玄天峰,上到玄天塔第九层,一路上都在交代她必要的仪式。 青诀是第一次来,很多东西都不清楚。 她跟着魏管事焚香沐浴,以天山水净手,殿前祭拜神明,插上三柱香,三跪九叩,告知神灵,直达天听,随后才请出首宗令牌,正式成为百宗之首。 青诀拿到令牌,还得三跪九叩还礼,藉此,才正式成为首宗。 魏管事第一个向她行礼,“拜见首宗。” 周围的宗主们也只能跟着拜见,脚下百宗跪倒一地,上七宗也得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青诀没有第一时间让他们起身,而是好好欣赏过脚下众人的千姿百态,才抬手让众人免礼。 身旁的上七宗全都面面相觑,被一个小宗门踩在脚下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原以为不过是个好拿捏的小姑娘,可是今日一见竟气势凛冽逼人,颇有几分她母亲当年的风范。 剑华宗的华天景,气得脸都黑了,等会儿七宗大会,他一定要让她好看! 魏管事带着青诀来到正殿,殿外是旁听的百宗宗主,殿内左右各三个位置,依次是剑华宗,雷冥宗,万经宗,天刀宗,符修宗,太原宗。 青诀坐主位,两边是察管会的管事,还有监听,为这次大会做出最公正的判决。 不过青诀瞧着,也没什么公正可言。 剑华宗在位的这几百年,早就将察管会渗透了。 会议一开始,符修宗宗主首先指责天刀宗行为不端:“你们宗主为什么不来?这么重要的大会,竟然派一个弟子来参加?” 天刀宗的大弟子天罡,正是和青诀对过比赛的那人。他一脸的胡须,不修边幅,甚至连衣服都没换,看着就难登大雅之堂。 面对符修宗的诘问,天罡仍旧自若,“我师父云游去了。” “他不知道今天是七宗大会吗?” “师父知道。” “知道还派你一个弟子前来,简直是不把我们各位放在眼里!” 天罡继续道:“我宗修佛刀,心法与佛法相通。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之境,缘法自称,万事不可强求,师父云游乃天人之意,我替师参与也在缘由之中,还请各位宗主见谅。” 符修宗冷哼,“这么讲究道法自然,还参加什么百宗会?直接全部去云游算了。” 天罡回话:“此言差矣。胜负本身也是道法自然,位列上七宗乃天人之意。” 这话怼得符修宗无话可说。 人家实力摆在这,还能让人家不参加吗? 随后进入会议正题,不过是众人惺惺作态,相互吹捧。青诀自然也受到了很多赞赏,不过她始终笑而不语,没有接茬。 她等着剑华宗使绊子,果不其然,吹捧过后华天景坐不住了,他忽然提出:“古往今来,首宗之位一直是有教养、有实力的宗门在接管,百宗上下自然莫敢不从,但如果在位者身份卑微,是否还受得起百宗跪拜?” 雷冥宗的雷霆接上话茬:“那自然是受不起的,我雷冥宗第一个不服。” 青诀敛下神色,喝自己的茶。 讨论还在继续:“虽说实力是检验第一宗门的要义,但是身份也不可失,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失德的宗门被排挤取而代之……” 青诀始终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直到华天景问她:“青宗主觉得呢?” 她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拿出自己的首宗之令放在桌子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青诀指了指令牌,问华天景,“华宗主可识字?” 华天景瞬间脸色就变了,这话分明是在羞辱他,“我当然识字了,青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青诀淡定道:“您若是识字,现在应该称呼我为首宗,而不是青宗主。” -- 第172页 华天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其他宗主的脸色也变了。 原以为青诀不似她母亲雷厉风行,看着软弱,没想到一上来就开始立威。 华天景气得心中梗着一口闷气,可是当着百宗的面也不敢太造次,只能忍气吞声:“首宗,你觉得失德、身份卑贱之人,能够令百宗臣服吗?” 青诀微笑着回他:“不能。” 得到她的回答,华天景顿时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既然首宗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隐瞒了。近日我得知一件事,倍感震惊,在座的各位当中竟然有一人为奴隶之子。” 雷霆很给面子地用力拍桌,“是谁?竟然敢以奴隶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胆小的太原宗连忙摇头,“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在座的所有人都父母详细,唯有青诀一人父亲不详。这话说出之后,很多人都将视线落到青诀身上。 青诀仍旧不慌不忙,淡定地看着众人,“哦,是吗?那是谁?” 华天景立马让属下拿来一幅画像,画像打开,正是澜月的画像,不同桃林探花之下的明媚,这幅画画得很迷乱。 澜月脖子上戴着奴隶环,衣衫半遮,身上伤痕累累,露出屈辱的神情还有眼底的恨意。 这样的画代表什么意思,所有人都知情。 在座之人无一不惊,“这是谁?” “这是当年被青栾一只手镯赎回去的奴隶,也是现在我们这位首宗大人的生父。”华天景看向青诀,笑得甚是得意,“首宗大人,可认得你父亲?说起来,他的眼睛和你还有点像。” 众人特意去看两者眼睛,好像还真有点相似。 青诀居然是这样的身份?她不仅是奴隶之子,而且她生父还是出卖色相之人。 七宗大会,不仅仅只是上七宗参与,还有察管会的管事、理事、执事、监听,以及候在殿外的上百宗门。也就是说,这件事瞬间就被整个修仙界的人知晓了。 被这样的人统领,谁人愿意? 雷霆拍案而起,扯着大嗓门怒道:“青宗主,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我雷冥宗第一个不服!还请你引咎自罚,让出首宗之位,平息百宗怒火!” 青诀淡淡道:“说话可要讲证据。” 华天景知道她会这样说,冷冷笑了,“当年青栾赎回奴隶的手镯,就在前几天被青宗主买了,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青宗主不会不承认吧?” “我赎回我母亲的手镯怎么了?”青诀淡定喝茶,“我母亲用镯子买一个奴隶怎么了?在座的各位,又有哪个人没买过新奇玩意儿?有些人的家中,藏着好多美貌女奴呢……” 这话分明是指向雷冥宗的宗主雷霆,他当即变了脸色,不敢再言语,生怕祸事引到自己身上。 “青宗主莫要转移话题,”华天景步步紧逼,“众所周知,青宗主生父不详,大有可能是那奴隶的孩子,青宗主若想洗清冤屈,就请证明你非奴隶之子。” 青诀的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似乎在想对策。 华天景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沉默许久的齐陵,突然开口帮她说话:“传言大多不可信,华宗主还是不要轻易听信。” “我可以不听,但堵不住百宗所有人都不听。日后传出,我修仙界百宗竟被一个奴隶之子领导,在座的诸位有何颜面可存?” 齐陵又道:“百宗会的规矩一直都是谁赢了谁就当首宗,并未涉及德行、身世诸多条件。华宗主既然这么在乎这些,那就去请察管会修改制度,下一届按新的规则来选。” 延续数万年的百宗会规则,根本不可能轻易废除。因为百宗会最大的目的,就是要让百宗竭尽全力培育出更好的弟子,不断壮大修仙界,哪有废止的道理? 华天景一时无法反驳,眼看着这场闹剧就此终止,殿外传来了反对的声音:“虽然能力重要,可是德行、身世,也很重要!否则人人效仿,岂非生出邪魔外道?” “对!身世不正之人,百宗岂能容她掌控?以后岂非要推翻奴隶制,将我们众人踩在脚底下!” 此言一出,百宗响应。 都叫嚣着让青诀证明身世。 青诀敲桌子的手停了下来,她嗤笑道:“说了这么多,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生父是谁吗?” “还请青宗主证明自身!” “对!证明自身!” 齐陵皱眉,转头看向青诀。 她眼神里有一种很淡定的从容,不慌不忙,似乎早就有备而来 青诀放下茶杯,缓缓开口:“我生父过世得早,母上悲痛万分,为免睹物思人,便将我生父的东西全部封存,不让我去深究。可是你们,却非要来揭我的伤疤。” “事到如今,青宗主就不要再博同情了,我们只想知道真相!” 连首宗都不愿叫了,可见有多想让她下台。 青诀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问:“倘若我生父非奴隶,而是华宗主诬蔑之词,该当如何?” 她还想吓唬他。 华天景根本不惧,“我定登门道歉!” “华宗主揭我伤疤,非道歉所能原谅。不如就亲自写一封《罪己书》公告天下如何?” 《罪己书》昭告天下,老脸都得丢完。 华天景呼吸一滞,可转念一想,这肯定是她的小把戏,咬牙答应:“那就如青宗主所愿。” -- 第173页 青诀抬手,让青黛取来画像,缓缓展开。 那画像上的男子样貌不算出众,但胜在气质不凡,看着像大户人家出生的公子。 右下角题字:傅久卿。 那画像上的人本就与青诀有些相似,她往旁边一站,众人看得更清楚了,确实像一对父女。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还真是父女,看着有点像……” “傅久卿是谁?” “不认识,但是看画像应该非富即贵。” 华天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不敢相信,拿着澜月的画像反复比对,青诀的容貌确实更像傅久卿。 “华宗主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这怎么可能?这画像明明是……”华天景的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下去,“这不可能!” 一瞬间众人百态,雷霆面如菜色,天罡仍旧看戏,齐陵放下了心。 “华宗主,希望你能今早兑现你的承诺,我还等着你的罪己书。”青诀命青黛将画像收起来,准备的时候又说:“还有那些不认识'首宗'二字,仍然唤我'青宗主'的人,建议给自己找个教书先生,好好教教你们识字。” 她笑了笑,“散会。”随即带着青黛离开。 留下正殿里一群被气疯了的人。 “魏管事,你看看这青诀,简直太不像话了!” “把七宗大会搞得乌烟瘴气!” “还说什么生父的东西都已封存,结果还随身带着她生父的画像,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 齐陵本来准备散场,听到他们这番言论,回头冷声道:“华宗主不也随身带着奴隶的画像吗?” 正殿里的气氛,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天罡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起身离开。太原宗本就是墙头草,一见剑华宗失势,也找了借口离开。 原本的上七宗,全部唯剑华宗马首是瞻,结果现在就只剩下两个宗门还站在他这边。 华天景气得胸痛,险些晕厥,雷霆将他扶住,“华宗主,您可要撑住啊!雷冥宗还要仰仗着你!” 符修宗也赶紧巴结,“青诀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姑娘,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华宗主可别气坏了自己。” …… 青诀出玄天塔,碰到候在外边的林霄。 他手中负剑挺立,见她腰间挂着首宗之令,恭敬行礼:“首宗大人慢。” 青诀觉得有些奇怪,她后又回头看向林霄,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好像对她的敌意莫名少了很多,还多了些许探究。 她小声问青黛:“你觉不觉得林霄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 青诀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么形容:“感觉在看香饽饽。” 谁知青黛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宗主你少往脸上贴金,他讨厌你都来不及。” “算了,吧吧。这金步摇戴得我怪累的。” 她扶着金凤步摇上马车,一上去就蹬掉脚下的鞋子瘫坐在马车里,顺手取下步摇扔一边,擦去嘴边的红色,打开窗帘吹会儿风舒服多了。 等了半天,千灵马也没动。 她问:“怎么还不?” 外面传来青黛为难的声音,“宗主,齐公子来了。” 她话音刚落,车帘就被人掀开。 齐陵一上车就愣住,金步摇已经被她扔到了地上,长发散落下来,她回头吃惊地看着他,嘴边还挂着没擦干净的艳红色,衣摆下藏着一双柔嫩的赤足。 这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青诀,也是这样随意自如,老是不穿鞋到处乱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尽显小女儿姿态。 他心中感慨,升起一抹酸涩。俯身将地上的鞋子捡起来,“你怎么又把鞋乱扔。” 第56章 他咬在后面 · 她一直都喜欢光着脚到处乱跑。 夏天的时候如此, 冬天的时候也如此。 殿里烧了地暖,光着脚也觉得暖烘烘,她有时候忘了自己没穿鞋, 开门就往外边跑,一双脚冻得通红也不回去。 青栾总斥责她胡闹, 她每次都一本正经地认错, 可到了下次又会如此,叫人拿她根本没有办法。 齐陵那时不喜她,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说过她一次:“不成体统。” 往后,她就再也没在他面前脱过鞋子。 明明就是最跳脱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胆,在他面前却总是小心翼翼,收敛些性子, 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齐陵心中酸涩,捡起她的鞋子,竟是无比地怀念那个时候。 如小女儿一般的青诀多好啊,她会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表达自己最真挚的感情。 “我记得你以前, 也不爱穿鞋。” 他弯腰, 握住她的脚想帮她把鞋穿上。 青诀却将脚缩回衣裙里,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齐宗主, 你这样成何体统?” 显然她也并没有忘记当年的事,而且一直牢牢记着他那句“不成体统”。 齐陵与她僵持了片刻, 最后还是妥协,将鞋子放在她脚边, “是我逾越了。” 青诀掀起宽大的衣袍盖住鞋子,伸脚穿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却相互无言。 千灵马快速奔跑着,炎热的天气忽然降下一场大雨,搭在车架上“噼啪”作响。 车外传来青黛的声音:“少主说的没错,今天真的要下大雨。” -- 第174页 青诀掀起窗帘,外面的大雨吹入车内。车身跟着摇摇欲坠,雨水四溅,打湿了她的衣服。 她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水,车身摇晃,齐陵连忙抓住她的肩膀,想将手边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青诀以为他想抱住自己,用力将他推开,齐陵本来能够站稳,马车忽然颠簸,他的手正好摔到金凤步摇之上,从手心开始到手臂划了一条好长的口子。 鲜血滴落,齐陵面色发白地坐在车里。 雨水吹开车帘,落了他满身的水,整个人又狼狈又可怜。 青诀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披风,原来他刚才是想帮她把披风裹上。 谁知道会闹得这么难堪。 车外的青黛听到声音:“宗主,你没事吧?” 青诀微微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齐陵已经捂住伤口站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没事。” 可是他的血一直流个不停。 马车里又开始漫长的安静,齐陵撕下布条,一言不发地给自己包扎。 青诀捡起金凤步摇,上面已经被血染脏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安静过后,是齐陵先开口:“你没有必要和剑华宗作对,前几回虽说是你占了上风,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华天景的性格一定不会对你善罢甘休。” 青诀皱眉,“是剑华宗非要和我作对。” “华天景这人好面子,你下了他的面子他肯定找回来。其实你大可以避开他们,能够自保便是,没必要与之硬碰硬。” 那就是要让她吃哑巴亏? 青诀觉得可笑,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自己,“我为什么要让着他?前世青雀宗正是因为羸弱,才会被欺负,我今世想要权势踩在他头上,有什么不对?” “你不要深陷在前世的仇恨之中,今世和上一世已经不一样了。青雀宗现在已经有自保之力,大可不必事事争当第一,敛其锋芒,韬光养晦不是更好吗?” “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过我?”青诀反问他:“你知道什么叫怀璧自罪吗?” 前世带头让她交出《唤灵诀》的正是华天景,他敛藏得再好,最后也藏不住自己的野心,他从一开始就觊觎青雀宗心法,想要得之飞升成仙。 “他们想要我青雀宗心法,你可知?”青诀回想起以前的事,冷声嗤笑,“华天景前世将我逼死,就是为了这本心法,我带着心法跳入千骷洞,才勉强守住祖宗的意愿,今世就算我退让,他也绝对不会罢手。” 齐陵不知道其中有这个缘由,那他刚才劝她的话都是错的。他默了半晌,道:“是我考虑不周。” “没关系,”青诀没看他,只看着窗外的雨,声音讽刺:“反正我从未期待过你会理解我。” 前世如此,如今亦如此。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她。 这话扎到齐陵心里,他不再言语,反复琢磨着她的话,每琢磨一次都是疼痛难耐。 马车停下。 青诀不做停留,冒着大雨下车,仿佛与他多呆一刻都会窒息。 阿修带着伞钻进马车,看到他手上全是血,担忧道:“宗主,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齐陵摇头。 他拿起手边披风,也随之迈入大雨之中。 雨势太大,竹伞根本无法支撑。齐陵勉强睁眼,风吹起他的衣袍。 “青诀!” 齐陵喊了她一声,没想到她却走得更快了,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她。 眼看着那道鲜活的颜色就要消失,齐陵冲进大雨滂沱之下,想要为她披上披风,却看到青诀顶着暴风雨,一头扎进邹子彦怀中。 齐陵停住脚步,浑身僵硬。 他站在暴雨之中,从头到尾被淋湿。 青诀的身体有些发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抱着他,“子彦,你说的对,今天会有大雨……” 看着她一身湿漉漉,邹子彦来不及多想,连忙揽着她进殿,“我给你的披风怎么不用上?” 她说:“脏了。” 齐陵僵在原地,心中悲怆无法言喻。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披风,自嘲地笑了起来,随手递给了身后的阿修。 他碰过的东西,她说脏了。 齐陵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感觉他把热腾腾的真心捧到他面前,却被她狠狠扔在地上践踏了。 他以前也是这样吗? 他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 他现在只知道,如果不是这场暴风雨掩住他的狼狈,他会比现在还要难堪数十倍。 “阿修,回万经宗。” “宗主……青宗主她可能是……” “现在,回万经宗。”他觉得自己再晚一步,会比那门口吃残羹剩菜的狗都不如。 寝殿里,邹子彦命人备了热水。 他守着青诀换下湿衣服,替她架起遮挡的屏风,让她在房间里泡个热水澡。 “上次螭尤破碎封印,将你伤得不清。我早说过你身体没养好,经不起折腾,你每次都不听我劝……” 青诀不回答,那边只传来水声。 邹子彦捡起地上的湿衣服,交给青黛,又专门帮她找了一身衣服挂在屏风上。 “别泡太久了,免得邪气入体。” 这下连水声都没有了,邹子彦担心她,“青诀?” -- 第175页 水声响起,传来青诀无意识的声音:“今天齐陵跟我聊了很久,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听完心里一紧,“齐陵说什么?” “他说了很多,让我不要和剑华宗作对,听完他的话,我才发现我前世真的错得离谱。我跟他其实一点都不适合,就算真的在一起,也只会天天吵架没法相处。” 邹子彦没想到,她竟是自己想通了,“那你,是不是不会再喜欢他了?” 青诀摇头,像个孩子一样呢喃着:“不喜欢,我想要能顺着我的,不想要天天和我作对的……” 顺从她的?邹子彦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有没有忤逆过她什么。好像除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大部分时候他都还是随她高兴。 水声晃荡,她把身体沉下去,似是有些疲惫,“子彦,今天真的好奇怪。宗会上被人针对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回来被齐陵说教的时候也没感觉有什么,下来淋了一场大雨,看到你突然就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想哭。”她说。 邹子彦一听到这两个字,就知道她肯定是受委屈了。他心里一沉,站在屏风后面问她:“谁欺负了你?” “没人欺负得了我,可我就是想哭。”她靠着浴桶,突然眼眶就有些湿湿的,“突然觉得没有人理解自己,感觉很累很累……” 他微微怔住,“是因为齐陵吗?” 因为齐陵说了那样的话,惹她伤心了。 屏风后面突然又没了声音,他喊了她两声:“青诀。”依旧没有声音。 他连忙绕到屏风后面,看到她整个人都滑进了浴桶,赶紧将她捞起来,捧着她的脸,“青诀?你醒醒。”她的脸好烫,额头也好烫,浑身像着火了一样滚烫。 邹子彦顾不得其他,拽下屏风上的新衣,将她裹住带进房间。 青诀烧糊涂了,一直抱着他的脖子。 柔软的身子就靠在他胸口,邹子彦起先没注意,看了一眼之后瞬间红透了脸。 他连忙将她塞进被子里,再从被子里扯出她的衣衫,伸手进去帮她擦身上的水。 青诀皮肤像绸缎一样光滑,哪怕隔着手帕也能感觉到,他尽量避免触碰,视线也落在别处。 好不容易擦完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她生病了,想要让人照顾她,噬月兽的发/情期还没结束,她浑身滚烫得像火一样。 她看向他的眼睛带着令人心疼的光芒,这样的青诀谁能顶得住? 邹子彦回她:“喜欢。” 她立马就勾住他的脖子,缠着他不要他走,“那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手中触碰到一抹细腻,他心慌意乱地将她抱住,即便是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觉到她滚烫的体温。 “青诀?”他小心地唤着她的理智。 可是生病的青诀根本就不想要理智。 她只是本能地寻找着让她安心的存在,邹子彦的怀抱就是让她安心的存在。 邹子彦只能躺在她身边陪她睡觉。 她的身体很软,抱在怀里很舒服,他强迫自己不要东想西想,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可是青诀特别不安分。 原本以为她说留下来,也只是单纯睡觉的意思,结果她手上一直解着他的衣服,一层又一层,不管他怎么阻止,她都非得将他衣服解开,然后钻进去将他紧紧抱住。 屋内烛火摇曳,窗外电闪雷鸣。 倾盆大雨哗啦而下,时不时照亮相拥的两人。 邹子彦险着冲破了理智,他伸手想将她推开,手放到她单薄的肩膀上,却忍不住握紧,将她纤细的身体紧紧按在怀中。 她的身体真的好烫。 他感觉自己要被灼烧了。 在理智的边缘徘徊数次,他仍旧尝试着唤醒她:“青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若她现在后悔,那他无论如何都得停下。 可是怀里的人却点了点头。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留下来,陪她。 邹子彦像是得到了应允,终于忍不住俯身亲吻她的脖子,亲吻她的嘴唇,将她的呼吸全部吃入腹中。 他强迫自己放开,喘息着又问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直往他怀里钻,软声软气地说:“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今天不想自己一个人……” 她说的抱到底是哪种抱? 邹子彦已经不想去理清,他小心克制着又吻上她的嘴唇,将她的身体放平,用力咬了咬她的脖子。 青诀“唔”了一声,似是吃痛。 可她仍旧没有推开他,反而像无骨的青萝藤一样缠在他腰间,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 今天的青诀太反常,就好像要用一场激烈去抚平心里的伤疤。 邹子彦吻到最后仍旧觉得心里有结,忍不住问她:“是因为齐陵吗?” 她听到这个名字,下意思将他抱得更紧了,似乎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转生后的青诀有着自我防御,可是她的防御并没有将邹子彦排除在外。 他可以这样抱着她,轻吻着她,握紧她的手,比任何一个人都亲密…… 屋外的大雨还没有停,疾风骤雨,愈演愈烈。山林被吹得倾斜,树叶不堪重负,卷起一层又一层。 -- 第176页 他爱恋地在她耳边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那天的青诀似是疯了,一直缠着他。 邹子彦也被她逼得发了疯,他将她紧紧抱进身体里,眼神冷冽地告诉她:“谁敢伤害你,我都会让他死……” “我知道,我知道……” 她有些承受不住,拽着衣袖泣不成声。 过了很久很久,邹子彦又将她反转过去,冰冷的指尖拂开她的长发,露出蚀骨花落下的印记。 屋外狂风暴雨,屋内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他忍不住俯身咬住那个“合”字,留下两道深深的印子。 青诀疼得抽泣,他怜惜地亲吻着,“对不起,我下次咬轻一点。” …… “嘶——”齐陵解开布条,看着手上越来越严重的伤口,他抿着泛白的嘴唇,将伤药粉洒在伤口上。 疼痛如影随形,要命地往骨子里钻。 他紧咬着牙关,重新缠上干净的绷带。 “宗主,”阿修从外面进来,拿了些吃食,“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齐陵摇头,紧抿的嘴唇很是惨白。 他放下伤药,忽然问他:“如果……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你猜不到她的心思,你给的她不想要,你会怎么做?” 阿修茫然地挠着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给她想要的。” “哪怕,得不到结果?” 阿修点头,“哪怕得不到结果,我也不在乎。” 齐陵走神了,他轻轻拿起药瓶,将它紧紧撰进手心里,“不,不对。” “当你足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应该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和她在一起。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爱她,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屋外的雷电,照亮他的侧脸。 曾经冷霜如剑的公子,半边脸藏在阴影中昏暗不明,似乎化出了心魔。 …… 第二天青诀醒来,浑身疼得要命。 她直起身子,看到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后脖子一疼,她伸手摸去全是牙印。 昨天……怎么回事? 她懵懂地回忆着,只记得自己很冷,很想让他留下来陪着自己,不知道最后为什么会越来越失控,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结局…… 房门被推开,吓得青诀缩回被子里。 邹子彦拿了干净的衣服进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如既往地将衣服放在她手边,然后熟练地来到门外跪下。 “师父,像我这样的情况跪几天比较合适?” 青诀颤抖着抬手,抓住衣服穿上。 她一边穿,一边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有没有别的人看到?以后要怎么和他相处? 她穿好衣服急切地想要下床,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邹子彦瞬间起身冲进来,将她扶回床上,又跪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她:“师父要是觉得罚跪不解气,也可以打我一顿,把我关进青崖间面壁思过……” 她气得捂住胸口,本想骂他“逆徒”,可是回想起昨天是自己缠着他不放,这两个字就怎么也骂不出口。 “师父不罚,那我就自己去领一顿鞭子,关三天禁闭。”他说完,又软下声音:“师父把气都出在我身上,就别再生自己的气了,昨天的事不怪你……” 青诀本来已经克制住的羞耻心,又浮上心头,她红着面颊怒斥道:“还不快下去领罚!” 邹子彦立即起身去领罚。 他走得很快,生怕走慢了一步叫青诀看出自己的窃喜。 昨晚虽是青诀先犯的错,又未尝不是他心中所想? 他来慎刑司自领二十鞭,行刑的弟子从未见过这样的要求,反复问他:“少主确定吗?” “我犯了错,打吧。” 他嘴上说犯了错,来领罚。 可是每打一鞭,他都忍不住笑出声,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笑得弟子们毛骨悚然。 他敛下的眼中似有回味,也有眷念,仿佛落在他身上的不是皮开肉绽的鞭子,而是万般美好的回忆。 一直抽到最后,皮肉都烂开,后背血肉模糊一片,邹子彦心里才舒服了几分,心满意足地带着伤把自己关进青崖间。 那几天隔着厚厚的石壁,仍就能听到他时不时发出的低笑声。 偶尔一下,偶尔一下,反复不停。 弟子们面面相觑,“少主这是疯了吗?” “少主不会有那方面的爱好吧?” 呆在青雀殿的青诀也没好到哪里去,她那几天忧心忡忡,疑神疑鬼。 看到青黛在旁边偷笑,都要紧张地问她:“你笑什么?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青黛一脸茫然:“我没看到什么啊……昨天小公子给我带了一本画本,可有意思,我这几天都在看,等我看完再去找他要新的,还可以留在他府上吃一碗冰镇葡萄……他还教我学手语呢,我学得可快了,现在都可以和他对话交流了……” 青诀稍微放下心,没过多久又紧张地问:“那天你有没有靠近我寝宫?” “没有啊,那天少主陪着宗主你,我早就回去看画本了,宗主你都问我多少遍了?” 青诀又问:“那其他人呢?换水的弟子,什么时候来的?” “哦,宗主是说房间的热水吗?是少主帮你换的,他都不让我们插手……”青黛忽然想到什么,困惑道:“不过那天少主换了两次水,宗主是洗了两次澡吗?” -- 第177页 青诀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迷迷糊糊记得完事之后,邹子彦带着她洗了一次澡,然后在浴桶里又来了一次,水脏了,只能又下去换新的,她累得什么都记得不得,倒床就睡了…… 她赶紧咳嗽一声,转移青黛的注意力:“那天,有蟑螂,把水弄脏了。” 青黛点头,然后又道:“不对啊,我记得少主是说水里有虫子,到底是有虫子还是有蟑螂?” 青诀咳得更厉害了,连忙拿起书,挡住自己通红的脸,“又有虫子又有蟑螂。” “宗主,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老咳嗽。”青黛说着就来掀开她的书,“宗主,你脸好红啊,肯定是生病了,是不是昨天洗澡凉到了?” 她故作镇定,“嗯,是生病了。” 对,就是她生病了。 所以才犯下错。 那几天的青诀也是心慌意乱,好在邹子彦把自己关了青崖间,没碰到对方,能让她稍微冷静两天。 她换下衣服,又摸到身后的伤疤。 留在上面的牙印到现在还没消。 有这么讨厌吗?每次看到都要咬。 青诀扒开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思量着有什么办法能遮一遮,老是被他这么咬也不是个办法。 再往下扒,就看到他留在她脊椎上的吻痕。 她那天只顾着震惊,没看清楚,今日把衣服扒下来一看,后背的痕迹是最恐怖的。 直到现在都还有密密麻麻的印子,他那天又亲又咬,尤其是她的脖子,不知道被咬了多少下,都已经咬破皮,渗出了血。 他咬在后面,就是怕被她看到。 反而最明显的地方没什么痕迹,他一直隐忍克制着,逼迫自己避开。 在她看到不到的地方,便再也压制不住身体里的情绪,咬下一个又一个的印子。 青诀连忙把衣服拉上,吓得跑去祠堂跪了两天,深刻忏悔。 她生病了,难免犯错。 希望祖宗能原谅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谁,这种事就不要问了。咳咳,小徒弟会生气的。 第57章 我在身边保护你 · 青诀在祠堂跪了两天, 深刻忏悔。 陪同的青黛不理解,一直问她:“宗主,你和少主是犯什么事了吗?怎么一个跪祠堂, 一个关青崖间?” “你不懂,快出去。” “你说了我就不懂了?”青黛不肯出去, 赖着她非要刨根究底:“你就告诉我嘛, 到底是什么大错要这样罚?万一我不知道,我也触犯了可怎么办……” “你不会触犯。”你又没徒弟。 “哼,宗主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青诀忍无可忍, “去找你家小公子玩。” “啊,对,你提醒我了,我去找他换画本!”她说着就屁颠颠跑了出去。 青诀拜完祠堂,又去拜了自己母上。 她给她烧了香蜡钱纸, 又把自己的过错忏悔了一遍。 青峰山那天下了暴雨,泥土被冲垮,墓碑都有些倾斜,青诀本想帮她扶正,扶到一半忽然停下。 这么好的机会, 为什么不将她迁入祠堂? 青诀回到青雀殿, 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便让李向找大师算了日子, 带着弟子们声势浩大将青栾的牌位迁入祠堂。 此事传到三位长老耳中, 当即赶来将青诀等人拦在祠堂之外,怒道:“宗主, 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为人子女,却动人坟墓, 为大不敬之罪!” 青诀捧着牌位,“我母上昨夜给我托梦,说她的屋顶漏水了,她在地下很冷。我今日前去祭拜,发现墓碑倾斜,坟墓里果然浸了水,大师说是因为我母上在泉下不得安宁,身为子女,我当然要将她迁入祠堂才能安心。” 太清长老第一个站出来反驳:“荒谬!当初是她自己要葬在那荒山野岭,是她觉得自己愧对列祖列宗,无颜葬入祠堂!” 就连太溦长老也说:“确实是你母亲自己要求的。” 青诀反问:“到底是她自己要求如此,还是三位长老觉得她不配?”她说完又笑了,“即便当时不配,现在我替她将青雀宗拱上第一宗门的位置,她身为我母上,母凭女贵,是不是也可以入祠堂了?” 三位长老同时沉默了。 青溦忽然道:“你母上在位之时言行无状,将她迁入祠堂,只会让列祖列宗不得安宁。宗主,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同意青栾的牌位入祠堂。” 这话一出,基本等于板上钉钉。 青诀若执意进祠堂,那就是和三位长老作对。 李向小声说:“宗主,吉时快过了,要不还是等下次?” “我就要今天,将我母上的牌位迁入祠堂!”青诀声音坚决,丝毫不惧,一步步往前走。 在她踏上台阶的瞬间进入合灵之境,灵力波动四周,瞳孔变为赤金之色,身后幻化出噬月兽巨大的灵体,掀起狂风阵阵。 或许是她温和得太久了,所有人都忘了,她已经是迈入《唤灵诀》第八重的元婴期修士,和她母上当年巅峰时期相差无几,论实力,三位长老皆不如她。 青溦不肯退让,三人同时亮起护身屏障,坚决不让青诀入内。 青诀真的动了怒,她迁自己的母上入自己家的祠堂,竟还需要外人的应允? 狂风吹起她的衣袍,迈入合灵之境的她五感全开,赤金的瞳孔中一丝感情也没有。 -- 第178页 她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步步逼入祠堂,两股力量的相撞,让周围的弟子站立不住,只能往两边躲开,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向当场就被狂风给掀翻了。 就在这僵持的关键时刻,一条巨大的螭尤盘旋在祠堂顶部,慢慢悠悠滑下自己的脑袋,盯着堵在门口的三个臭老头。 长老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对面的弟子受到惊吓,四散而逃。 太清一抬头,就被一张血盆大口咬住,用力甩到了青诀脚下,接着太溦、青溦被螭尤一尾巴甩开,倒地不起。 青诀一看到螭尤就知道邹子彦来了,她回头私下找寻他的身影,竟是没找到。 她怕耽误了吉时,只能先带着李向等人将母上的牌位先迁入祠堂。 躲在石柱后面的邹子彦,看到青诀顺利进入祠堂,这才收回视线。 他怕见面青诀会尴尬,所以准备先藏一段时间,等她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再出现。 螭尤静悄悄地滑到他身边,缩成普通蟒蛇的大小。它鼓动着腮帮子两边的毒翼,发出“噜噜”的怪声,似乎想得到他的夸奖。 邹子彦心情好,便拍着它的脑袋夸它:“不愧是本尊的坐骑。” 螭尤滑到他手边,亲昵地磨蹭着他的手腕,而后慢慢蜷缩成小蛇大小,缠到他手臂之上,化作图纹。 上古凶兽同上古神兽一般,皆可化身为灵体。而图纹和石像,不过是它们的载体之一。 邹子彦抬头望着高大巍峨的青雀神像,他相信,有一天青诀一定能召唤出青雀神,就像那位先祖一样焚烧尽世间的肮脏与不公。 青诀将母上的牌位请入祠堂,焚香祭祀。 大师带着小和尚每日诵经,一直要诵够七七四十九日,才算圆满。 青诀为避免三位长老从中作梗,便命护卫看守,将三座长老殿密切监视。 太溦、太清、青溦,三位长老聚集一起。 说起这事,太清便火大:“她青诀不过是得了个首宗之位,竟然敢如此目中无人?以后叫她得了权势还得了!当年咱们就不该心软,不该让她出生!” 青溦睁开眼睛,“太清,慎言。” 太清闭了嘴,太溦却气不过,“不过一个奴隶生的孩子,竟敢骑到我们头上来?太清说得对,当年就不该心软!让她胎死腹中,现在就不会有这种状况!” “好了,那件事不要再提了。”青溦皱眉,“我现在担心青诀会和她母上一样,生出废除长老之位的想法,她比青栾更难对付。” 太清口不择言:“她敢!她要真有这想法,那就让她跟青栾一样……” 青溦打断他的话:“太清,慎言。” 那件事,应该烂在肚子里。 太清不再言语,太溦思量片刻后,道:“现在还看不出青诀的想法,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吧,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青溦点头,“那便再观望观望。” …… 连续半月焚香祭祀,青诀浑身都是香烛的味道,不过好在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母上的牌位已经落稳祠堂。 青诀对着牌位拜了三拜,默默忏悔。 她对着母上的牌位以及列祖列宗,诚信祈求:“青诀自知犯下大错,无颜面对诸位祖宗。无论将来为青雀宗带来多大的祸患,我都会全部承担,绝不推卸责任,还望列祖列宗原谅我这一次糊涂……” 青诀拜完,总算过了心里那关。 她起身回寝宫休息,正要躺下忽然想到祠堂的蜡烛还没续上。 她连忙返回祠堂,看到宽大的祠堂下跪着一人,无比虔诚地磕下三个响头。 炉里香烛已经续上,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虔诚祈祷:“此事与青诀无关,列祖列宗若要怪罪,便怪我一人。将来无论是恶言恶语,还是诅咒谩骂,都让他们冲着我一人来,是我心中生了不该有的妄念,所有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 本来青诀对他还有所隔阂,可是听他今日一言,那些隔阂好像在慢慢消失。 青诀没有惊动他,而是小心回殿。 往后数天她都仔细观察了一番,每次等她走后,邹子彦都会来到祠堂虔诚跪拜,一跪就是一整夜,额头都磕破了。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月一度的七宗会。 青诀依旧盛装打扮,出席这场鸿门宴,等着华天景出招。 七宗大会上,难得没了往日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经过上次一会,大家已经发现青诀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主。 而青诀也不辜负他们所望,上来就是一击重击:“华宗主,您的《罪己书》还没写好吗?我这个月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简简单单的一封书信,华宗主都写不出来,是不识字吗?要不考虑请位教书先生?” 华天景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被她的话气得不清,“《罪己书》已经提交察管会主事,首宗若是想看,便自己去找主事来看吧。” 青诀笑着说:“正好我也无聊,等会开完会我就去翻来看看,若是还未登记造册,我还可以帮忙代为监督。” 华天景想方设法拖延,她非得要欺人太盛。好啊,他今天就要让她身败名裂! 他今日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首宗,上次之事是我考虑不周,我给你道歉。但是今日,我又调查出一件令人愤怒的真相,还请众位宗主共同定夺!” -- 第179页 他说罢抬手,外面抬进来一位手脚皆断的残疾人,他的脸上被火灼烧,五官模糊,只还剩半张嘴和一只耳。 “这是谁做的?太残忍了!” 华天景厉声道:“这是当年被青栾灭门的风隐宗,唯一幸存者!也是风隐宗的少主,隐天明!当年青栾借口收债,将风隐宗灭门,残杀弟子,抢夺钱财,事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其行径惨无人道,为人所不齿!若非隐少主找到我,还原事情的真相,我们都要被青雀宗蒙蔽了!” 他说得慷慨激昂,雷霆也跟着附和:“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一直以为是捕风捉影,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剩下五位宗主,神情各有不同。 符修宗自然是支持华天景,天刀宗的天罡一脸置身事外,太原宗摇摆不定。 齐陵这几日面无血色,哪怕用脂粉柔和,仍旧能看出他没少被血契折磨。 而青诀,却好像并不着急。 她知道苏隐才是风隐宗的少主,这个人根本就不是。 轮椅上的人,吱吱呀呀说着当年的经过。 他说青栾灭门风隐宗,根本就没获得察管会的许可,而是拿了假的许可令,借故将风隐宗灭门。 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根本无人知晓具体真相。就连青诀自己也拿不准,到底是母上真的拿到了许可令,还是报仇心切自己伪造了一个…… 华天景见她无话可说,乘胜追击:“青栾品行不端,残忍无德,首宗身为她的女儿,也该为之承担责任。” 雷霆:“哼,什么首宗?能做出此番行径的宗门,怎么配为第一宗门?” 青诀避开华天景,来到残疾人身前,看着他手上的创口,至少都有十多年。 她问他:“你是风隐宗少主隐天明?” 他只有一只耳朵,但还是能听清。 用力点头。 “那你说,当年是谁砍了你的手脚?” 他费力道:“青雀宗宗主,青栾。她还将我扔进火海,烧伤了我的眼睛……” “既然是我母上亲手所为,那你一定看清她的脸了?她眉毛上有一颗痣,你说是左边还是右边?” 轮椅上的人愣住了,他来之前根本没人告诉过他。他急切地摸着身边的人,可是没人能告诉他答案,只能胡乱赌一边。 青栾脸上有痣吗?华天景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随口胡诌了一句:“左边。” 青诀笑,“不好意思,我母上脸上没有痣。由此可见,你的伤非我母上所为。” “话不能这么说,”华天景出来解释,“当时情况很混乱,他看不清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这么混乱,那认错人也是可能的咯?”青诀轻笑了一声,“那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形容一下,我母上的契约兽是什么样的?她既然要杀你,她的契约兽你总见过吧?” 青栾的契约兽与众不同,它有四只眼睛。 这是众所周知的。 可是对于一个根本就不知道青栾是谁,从小就瞎了眼的残废来说,他根本就形容不出来。 华天景浑身冒出冷汗,他当时请苏隐请不到,只能找个残疾来冒充,来之前将风隐宗的所有细节都告诉了他,结果青诀根本就没问这些! 眼看着就要露馅,那人哆嗦道:“我、我记不清了……” 青诀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身盛装咄咄逼人,“隐少主,你连我母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说她将你们残忍杀害,这合理吗?还说什么她拿了造假的许可令,你连她人都看不清,还看得清那令是假的?” 所以他说的一切,全部不成立了。 几位宗主的脸色变了又变,就连齐陵也忍不住看向她,她真的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自信,明媚,灼烧一切。 他微微捂住心口,那种疼痛又来了。 华天景脸色铁青,仍旧咬着这件事不放:“隐少主可能是假的,但是当年灭门之事却是真的!当年谁也没有追究此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青雀宗既然要做第一宗门,那就要将真相公之于众,让百宗臣服。” “若非如此,我剑华宗第一个不服。” “还有我雷冥宗。” “还有我符修宗!” 甚至殿外的百宗都大喊着:“请首宗还原当年真相!” 青诀本来就在调查真相,她也不怕真相公之于众。她相信母上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她连门内的奴隶都不会虐杀,又怎会虐杀一个小宗门? “我自会调查当年真相,我相信我母上,也请你们相信我。” 青诀的话都说到这种份上,自然不会有人再反对。 但是华天景一定要逼她:“首宗大人总要说一个期限吧?要是一直如此拖下去,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她略微沉思,“三个月。” “哼,希望首宗大人到时候,不要让我们失望……” 从玄天峰回到青雀宗,青诀一直没说话。 青黛见她那样都有些着急,“宗主,你怎么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的?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帮你分担分担。” “我要调查真相,你怎么帮我分担?” “这事简单啊,你直接问霖岚不就好了。他当年就是从风隐宗带回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青诀微微一怔,发现确实是自己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 -- 第180页 她想知道真相,只要和霖岚做出交换便可。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如他所愿了吗? 青诀来到清秋殿偏殿,里面的光还亮着。 护卫看到她正要行礼,她抬手阻止,并让他们都下去,院子里顿时变得安静。 门外的声音惊动了霖岚,他心怀期许:“青诀,是你来了吗?你来看我了吗?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就看一眼……” 青诀站在门外,隔着门板与他对话,“你想见我可以,但是要回答我一件事。当年我母上占领风隐宗,手上拿的究竟是真令,还是假令?” 霖岚声音里浮现迷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块令牌……” “那我再问你,我母上当时可有虐杀你们?” 霖岚忽然不说话了,他问:“我回答了,你就进来见我一面吗?”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打开门上的锁,那道门只要一推就能打开。 霖岚眼中燃起光芒,“没有,没有虐杀,只是俘虏……她只杀了宗主和宗主夫人……” “那为什么要杀他们?” 霖岚不肯回答了。 他说:“见我一面好吗?” 青诀没有犹豫,直接推开那道门。 房间里的烛火还算明媚,落在她脸上一切都那么鲜活。 时隔百年,终于又见到她的脸。 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身着盛装,头戴金丝凤,面上画了浓重的妆容,就和那日她与邹子彦大婚时一般。 霖岚有一瞬间不敢确定,直到她的容颜在脑海中逐渐清晰,他才笑了起来,眼中有泪,“青诀,你还活着真好啊……” 青诀如他所愿,让他见自己一面。 给了他甜头,才能继续往下。 “我母上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一个奴隶,她要帮他报仇。” “那个奴隶就是澜月对吗?他真名叫什么?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霖岚又不说话了,他在等着她做交换。 青诀在他面前落了下风,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隐忍不发,问他:“你想要什么?” 自由,地位,权势。 他会选择哪一样? 可是霖岚什么也没有要,他只说,“我能不能抱抱你?” 青诀厌恶道:“你有什么资格触碰我?霖岚,别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对我的。” 霖岚又不说话了,他一旦占领了上风,就不会轻易松手。 青诀憎恨被霖岚算计的感觉,可偏偏不得不踏入他的股掌之间。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撬开他的嘴难以登天。 青诀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前走,走到离他半步的位置却不肯往前。 霖岚就像沙漠中的人渴望甘霖,他伸手抓住她的衣袖,紧紧拽进手中,想伸手碰碰她,可是任由他用力拉扯,青诀始终不肯往前走一步。 细链勒紧肉里,疼得无法再往前。 霖岚渴望地眼眶都湿润了,他终究还是妥协,“他是江月宗二公子。” 青诀终于松动些许,让他能握到自己的手,“他和风隐宗之间有什么仇?” 霖岚紧紧抓住她的手,喜极而泣,跪在她面前继续说:“风隐宗曾经是江月宗附属宗,可是风隐宗不甘居人之下,所以动了歪心思。他害死江月宗宗主,将江月宗吞并,并将他们的弟子全部卖为奴隶,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并没有多少,这都是我养母告诉我的……” 杀害旧主,取而代之。 风隐宗当真是狠,难怪会生出苏隐这样可怕的人。 青诀又问他:“澜月真名叫什么?” 他拼命拉住她,只说:“让我抱抱你,青诀。求你了……” 看着曾经聪颖过人的霖岚,今日沦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 青诀给了他最后的仁慈,往前半步,便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霖岚就像濒死之人,拼命吸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好像那就是他赖以存活的一切。 他跪在她面前,眼神期盼地看着她:“青诀,抱抱我好不好……” 青诀微微俯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霖岚已经瘦得脱了骨相,一点都不像他。她摸了摸他的琵琶骨,已经只剩一层皮。 他在被她抱住的瞬间,变得又哭又笑,告诉她:“傅微澜,他叫傅微澜。” 青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和傅久卿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亲兄弟。”他急切地说着:“我知道当年的真相,我知道去哪里去证据,青诀,你留我在身边好不好?我带你一起去找证据,我保护你,青诀,你需要一个人来保护你,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他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融进骨子里。 一滴悔恨的眼泪落下,他祈求地望着她:“求你了,让我在你身边保护你,苏隐那人不好对付,我知道怎么对付他,我帮你对付他好不好……我帮你对付那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零点更新的问题,经常半夜被锁,没办法第一时间解开,后面的章节又涉及很多会被锁的内容,所以听了我基友的意见,想着把时间调到第二天下午六点,这样可以吗?(因为排榜在下午,所以排榜结束更新会比较好)这样你们也不用半夜追文了。 -- 第181页 ps:有霖岚帮忙的青诀,还有谁是对手?(期待) 第58章 师父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 说实话, 青诀很需要他的帮助。 霖岚的聪明才智能为她锦上添花,他的圆滑处世,也能为她省去大部分的麻烦。如果没有发生前世的事, 她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他。 青诀伸出纤细的手将他推开,看着他从运筹帷幄的神坛上跌下来, 摔进泥土里。 他真的很瘦。 瘦成了一把骨头。 瘦到只剩一副骸骨, 能活下去,完全是他最后的执念在支撑着他。 他抱住她的双腿,跪在她脚边, 卑微地祈求着:“求你了,原谅我好不好,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前世我那么信任你,你也说会帮我, 结果却眼睁睁将我逼入死路。” 青诀静静地看着他,和他的失态形成鲜明对比,“你知道齐陵在骗我,看到我熬夜帮他绣腰带的时候,是不是在心里笑我特别的蠢?” 霖岚用力摇头, 落下滚烫的眼泪,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不是我?如果你心里在意的人是我, 我会用尽毕生所学去保护你……齐陵他根本不就不值得你这样对他, 他不值得啊!青诀,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将她的腿抱得很紧,卑微可怜的样子让青诀心里生出一抹痛快。 前世费尽心机想要她死的人, 现在就跪在她面前痛声忏悔,祈求她的原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青诀抽身想离开,又被他从身后抱住,他跪在地上绝望地死死拽着她不放,“青诀,你不留我就杀了我吧,两世我真的活够了……” 他浑身颤抖,疯魔般言语着:“你走了我真的会死,我真的会死,我不想再活了……” “你在威胁我?”青诀目视前方,眼中丝毫感情都不带,“你若低声下气地求我,我心软了或许还会留你在身边,但是你威胁我,我不会如你所愿……” 她斩断他最后一丝希望,毫不迟疑地离去。 身后传来霖岚歇斯底里的声音:“青诀!我没有威胁你,我求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一天都活不下去了……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一百年,我一天都不想再过了,你不原谅我,我真的会去死,青诀——!” 绝望的声音,转变为凄厉。 青诀还未走出清秋殿,就听护卫急冲冲来报:“宗主!你快来看看,执事发疯了!” “你们制住他。” “制不住了,宗主您快来看看吧……” 青诀回到偏殿,看到他发疯似地扯脚上的链子,三四个护卫竟按不住他一人。 细链已经勒进他的皮肉之中,鲜血顺着他的脚一直流,他发疯似的拉扯着,恨不得将骨头也磨断,就能彻底自由。 青诀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把戏。 她没敢出声。 霖岚用链子磨断了皮肉也不肯停,一直磨到脚筋、磨到骨头,他疼得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仍旧艰难地爬到她脚边紧紧抓住她的衣袍。 他朝着她露出笑容,额间疼出了汗水,就连声音都疼得失了真:“青诀,你要是不放心我,就把我双脚砍断好不好?我不会逃……只要你原谅我,把我留在身边,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原谅我……” 青诀心中微微一颤。 她看了他许久,笑着开口:“好啊,你砍断双脚我就原谅你。” 霖岚听到这句话竟然当真了,他疯魔地爬起来想扒出护卫的刀,护卫不敢给,他又回头拽住脚上的铁链,仿佛不知道痛一样,用力磨伤口,背上瘦弱的骨头不停地颤抖。 鲜血一直往青诀的脚边流,染红了她的鞋袜。青诀微微,后退了两步。 直到这时青诀才看清。 聪颖一世的霖岚竟然真的走投无路,山穷水尽…… 霖岚是真的用了全身的力气去磨断自己的脚,因为只有这样青诀才会原谅他。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疼得几乎要晕厥,仍旧在咬牙坚持,因为他知道犹豫便会输。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今夜不能让青诀动容,那她以后也不会再为他动容…… 可是,真的好疼。 眼泪混着鲜血滴落,模糊了视线。 就在他坚持不住,快要晕厥的时候,终于看到一抹青色,她站在他面前,如神祇一般高高在上地俯看着他。 “你还会再背叛我吗?” 她的声音清冷,却如审判之音,重重地砸在他心上。 霖岚心中悔恨交加,用力摇头,“不了,再也不了……” 他这一生有两件最后悔之事。 一件,是身份卑微,爱而不得便想将她毁灭;一件,是恢复了记忆,仍旧想让她死第二次。 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如果你再背叛我,我会把你身上的血一点点放干,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将你的骨头一寸寸敲碎,让你尝尽世间疾苦,而不得死去……” 这样的苦,他前世已经尝过了。 尝了一百年,才冲淡了心中的悔恨。 “青诀,我真的后悔了,真的好悔……”他用力抓住她的手,紧紧扣在怀里,“我会用我剩余的日子去弥补,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你原谅我,让我留在身边……” 青诀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 第182页 可是霖岚知道他赌对了。 …… 霖岚醒来,已经躺在自己原来的寝殿中。身上盖着许久未曾接触过的柔软被子,身上的脏衣服也被换了。 他能感觉到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只是右脚已经使不上力气,伤得太严重。 “醒了?” 他费力坐起来,青诀就坐在旁边桌前。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似乎坐在此处等了他很久。 霖岚眼中升起希翼,动了动干涸的嘴唇,“青诀,你原谅我了吗?” 青诀放下茶杯,神情冷淡,“我思来想去,就算你真废了一双脚,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在你体内结下生死契,从此我生便你生,我死便你死。” 霖岚想都没想:“好。” 生死契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用处,那就一旦生出异心,就会受万蚁噬心之痛。 只是这种契约早就失传了,青诀并不会,她不过是在诈他,没想到他还真的答应了。 她本来还有所怀疑,霖岚昨天的举动只是他的苦肉计,自己或许落入了他的圈套,所以今日又来试探他第二次。 青诀起身来到他身边,再次询问:“如果你对我心怀异心,契约就会失败,反噬于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霖岚点头,“我知道。” 他恨不得立马和她结契,以表诚心。 青诀划破手指,将血滴到杯中,再画下结印。金光落下,消失在水中,凝结成一颗被金色符咒包裹的血滴,慢慢推入霖岚的眉心。 金色没入他的体内,留下一道鲜艳欲滴的血痕。这只是一道普通的血痕印,青诀用它来以假乱真。 霖岚摸着额间的印子,微微喘气,最后竟是露出了解脱的笑。 “你还是住在这里,但你不再是执事,因为我已经提拔了新的执事。”她微微顿住,或许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又补充道:“他没你做的好,你或许可以教教他。” 霖岚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他似乎想爬起来谢礼,可是他的右脚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动就钻心的疼。 “你的脚筋受了伤,但好在没有断裂,好好休养还有复原的可能。” 他微微抓住膝盖,目光暗淡道:“复原不了也没关系,我只要留在你身边就满足了……” 青诀微微动了动嘴唇,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便转身离开。 霖岚舍不得她走,又没理由叫住她。 他费力地爬起来,想再看看她,可是脚上的伤疼得他摔在地上,他捂住膝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像个废物一样摔在地上。 离开的青诀还是回头了,她似是叹了一口气,俯身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一旦知晓他是真心悔过,青诀竟是恨不起他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错而改之,方为能人。 她温暖的怀抱一将他抱住,霖岚便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抓住她的衣袖,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他没想到献祭后还能获得她的原谅,那他所做的一切都还有机会弥补…… 青诀将他扶到床上,摸到湿润有些愣怔。 等她再抬头,霖岚已经把脸别过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态,极力忍耐之下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青诀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真的太瘦了,曾经那样处变不惊的人,在折磨之下暴瘦成一堆骸骨。 她起初无法想象霖岚前世的下场,但是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也差不多能猜到几分。 他就和他说的一样,一百多年生不如死,真的活够了。 “你……”青诀想宽慰他,但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松开了手,“你太瘦了,多吃点吧。” 霖岚眼中燃起一抹光亮,就为她这句话,他将送来的饭菜全部吃得干干净净。久饿的腹中忍受不了,吃了便吐,吐完又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周而复始,将前来看望他的青黛吓了一跳,“霖岚,你吃不下就不要吃了!你这样会把肚子撑坏的!” 霖岚停下,才想起自己不是在狱中,他已经自由了,不用如此折磨自己,这才慢慢放开了手。 他眉眼间失了往日的从容,变得郁郁寡欢,笑容也全部消失在他脸上。他抬起消瘦的脸,直愣愣看着青黛,“她有提到过我吗?” 那是青黛第一次对他撒谎:“提到过,她提到过的。” 可是她的演技太拙劣,被霖岚一眼看穿。 他忽然又哭又笑,仿佛还没从那段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走出来,“一定是我太瘦了,她才不来看我。”说完他又开始用吃的,填满他心里空出来的地方。 青黛无可奈何,只能去找青诀。 “宗主,你快去看看霖岚,我觉得他快要把自己逼死了!” 青诀赶到的时候,霖岚正在疯魔地吃着东西,吃了又吐,吐完又拼命往肚子里塞。 她也没想到他会留下如此严重的创伤,她以为像霖岚这样的人,关一辈子都是不会疯,结果才关几个月就疯了……是跟前世有关吗? 青诀迟疑地走到他身边,看他这副样子也很震惊。她一直警惕他耍花招,却没想到他已经病成这样了。 “霖岚。” 他听到她的声音浑身一怔,然后扯着衣袖拼命想掩盖自己瘦得只剩骨头的手。 -- 第183页 青诀一把抓住他的手拽起来,他的手腕居然全是密密麻麻的磨痕。他早就想死了,一次又一次,早就活不下去了,心中只剩下微弱的信念支撑着他,想在他死前获得她的原谅。 “青诀……”他抓住她的衣袖,紧紧撰在手里,苍白无色的脸上全是恐惧,“你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你以后还会来看我……我不是在做梦对吗?” 霖岚他,怎么疯成这样了? 青诀忍不住伸手附上他的额头,那里透着不正常的灼热。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自信,被她磨平了全部的棱角,只剩下恍然若失。 她应该高兴吗? 可是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她都还没有对他使出全力,他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战败了,反而让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青诀扶他坐下,看到他脚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青黛,找个医官过来。” 医官来得很快,重新处理伤口,开了新的药贴。他走的时候单独将青诀叫到外面,跟她说:“属下看执事身上好多伤都是自己造成的,似乎有自毁倾向。这属于心病,需要慢慢调养,这段时间不能再接受外界刺激。” 青诀点头:“我知道了。” 霖岚的心病应该是从前世带来的,自从他恢复记忆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状况越来越不好。 她站在门外看了很久,吩咐青黛:“你安排一个医官照顾霖岚的身体,然后跟他说,等他把身体养好了,就能重新回到我身边做事了。” 她交代完便离开,她没有看到青黛将这句话转交给霖岚时,他眼中闪过的光芒。他脸色苍白地看着青诀离开的身影,露出温柔的微笑,终于等到了…… 他在她面前演了两世的戏。 前世的戏,是为了毁掉她。第二世的戏,只为回到她身边。 这一次,他会弥补所有错误。 他撑着青黛的手起身,重新坐回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看起来好了很多。 青黛欣喜,宗主的话果然管用。 她鼓励他:“霖岚,等你好起来了,一切都会和之前一样!” 他忽然顿住,随后微微笑着,“我知道。”又有了几分之前的神韵。 前世绞尽脑汁、步步为营,欣赏她步入陷阱痛快淋漓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拼命想舍弃的,竟然是他现在要靠装疯卖傻才能换来的东西。 …… 青诀让李向找来所有有关于江月宗的一切,竟然都只有寥寥数语,对当年的惨案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录。她不相信偌大的江月宗就这么凭空消失,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清除痕迹。 她看着卷宗,不小心睡了过去。 迷糊中好像有人为她披上了毯子,醒来又没看到什么人。 她拿着卷宗起身,来到藏书阁。 青雀宗一直有自己的档案室,会有人专门记载修仙界这些年发生的大小事。 她让值守的弟子帮忙找出来,有关江月宗和风隐宗的一切,竟然也只有寥寥数语,对于那些事的部分绝口不提。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不收录事件?” “一般来说,没有被察管会记录在案,或者本门宗主刻意交代过的,都不会收录进藏书阁。” 青雀宗灭门风隐宗,有可能是母上不让记录。而风隐宗吞噬江月宗,很有可能是察管会的人抹去了记录。 为什么越查,越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看得走神,连油灯倾斜了都不知道。 身后伸出一只手,帮她扶住油灯。多出个人她竟是没有察觉,回头撞见人影,吓得连忙出手。 他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师父,是我。” “子彦?你为何蒙着脸?” 他带了面巾,裹了斗篷,就露了一双眼睛。可即便只露了一双眼睛,他眼底亮亮的光芒也让青诀有些尴尬。 邹子彦说:“我没脸见师父,等过段时间再来见你。” 那天的事,是青诀有错在先。 可事后受罚、关禁闭的却是邹子彦,现在还要蒙着面不敢见她。 青诀自认为自己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强装镇定,“你犯错,也受了惩罚,我也不会再迁怒你,不用这样东躲西藏。” 邹子彦却说:“我知道师父不怪我,是我心里有愧,没脸见你。” 可是那天他反复问她可不可以的时候,她都没有明确拒绝,确实是她有错在先。 青诀好不容易淡忘了那件事,现在全回想了起来,再怎么装作镇定耳根骗不了人。 她连忙拿起油灯,说:“错不在你,你在我面前不用躲躲藏藏。” 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第一次虽是师父的错,但第二次确实是我的错。” 那声音让她耳尖一颤,指尖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都记得,第一次是在床上,她缠着他不放。第二次是在浴桶里,她连抬起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被他半强迫着进行。 邹子彦见她手抖,扶住她的手,“师父小心一点。” 油星落到她手上,烫得她缩回。 邹子彦连忙放下油灯,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我看看。” 手背烫了个点,他下意识取下面巾,小心吹了吹,用灵力驱散她的伤痕。 明明不疼,却有一股古怪的感觉直往心里钻。 -- 第184页 青诀强装镇定,克制住抽回手的冲动。 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掩下阴郁,少年认真的脸庞美好而宁静。 “不疼了吧?”他抬头看着她,笑了笑。 他的目光温柔缱绻,藏着星辰大海。有那么一瞬间,青诀觉得他没把自己当成师父,而是当成自己最珍惜的爱人。 青诀不自在地收回手,表面却强装镇定,“小伤而已。” “对师父来说是小伤,对我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事。”他认真地放好油灯,抬头看着她:“师父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夜里还睡在殿里,来藏书阁还打翻油灯,我一不看着你就迷迷糊糊……” 明明是在责怪她,却听出了撒娇的语气。 青诀感觉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奇怪,两三句话就让她胡思乱想、脸红心跳。 他起身,又很自然地将书从她手中拿走,“我帮你拿吧,师父还需要什么书?” 青诀轻咳两声,“就先拿这些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藏书阁,青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事人,可脚步仍旧有些不自然。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再怎么强装冷静也是枉然。 因为一看到他,就会胡思乱想,一回想,就会想到那天从床上又到浴桶,一夜疯狂。 他横冲直撞的时候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可是哄着她、心疼她的时候,好像又变回了乖巧的小徒弟,让她心思纷乱…… 青诀的脸很烫,她庆幸自己走得快,他看不到自己的脸。 好在今夜的风很凉,慢慢带走灼热。 回到青雀殿,邹子彦把书放下,站在边上问她:“师父今天还不睡吗?” 青诀拿起书籍,摇头,“我想把当年的事捋一下,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是不是七宗会上那些人为难你了?”邹子彦坐在她身边,一切都这么自然而然,“我听青黛说,华天景要你三个月之内找出真相,是不是他们都在为难你?” 熟悉的相处好像又回来了,青诀随口道:“这是早晚的事。况且我自己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正好借助这件事顺水推舟。” 他点点头,拿起一本书籍,“我和你一起找吧。” 青诀本来看得很认真,也没想别的事。 忽然脚上一暖,原来是她的脚露在外面,邹子彦掀起毯子帮她盖住。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哪哪都变得很奇怪,她盯着书看了半天,居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子彦,”她放下书,“我困了,明天再看吧。” 邹子彦抬头跟她说:“要不师父去睡吧,我还不困,我在这帮你看。” “也行。”青诀镇定离开。 刚开始还能强装淡定,一脱离视线就忍不住跑了起来,一直跑到寝宫才发现自己鞋都没穿。 她赶紧往回跑,在黑暗中撞上一道身影。 邹子彦被她撞得后退了半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手上很自然地落在她腰间。 他微微弯下腰,笑了笑,柔软的声音让她耳朵发颤:“师父,你怎么不穿鞋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把霖岚虐得狠了一点,后妈哭泣。 第59章 青诀,生了心魔? · 强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的腰, 他从她身后俯下身,将藏在衣袖中的一双鞋放在她脚下。 青诀正要伸脚去穿,他手上用力将她从地上拔了起来, 随后放到柔软的鞋子上。 她心乱如麻,乱忙穿上。 身后传来轻笑声, 似乎将她的窘迫看在眼中, 似乎并不打算松手,他半是撒娇、半是引诱:“师父,我可以多抱你一会儿吗?” “不可以!”她一口回绝, “多大的人了?快把手放开。” 他似乎有些生气了,低哼了一声,随后张开一口尖牙,咬在她后脖子处。 青诀吃痛,回头怒视着他, “你是属狗的吗?” 他立马松口,又一脸认错:“师父,我错了,下次不咬了。” 真是信了他的鬼话,他每次都说错了、不咬了, 下次又会继续。 青诀赶紧回到宫殿把门上锁。 夜里很冷, 有一团视线将她锁住。 而后就像鬼压床了一样,有什么东西爬到她床上, 伸出冰冷汲取着她口中的热气。 她这是, 撞见鬼了吗?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醒来依旧在梦中。 她陷入柔软的桃花海中, 亭外在下雨。 她被邹子彦抱在怀中忘情地亲吻着,她经受不住, 微微喘息着说了一句:“好累。” 邹子彦便伸手握着她的手,让她倚坐在自己身上,“这样还累吗?师父。” 他的手勾着她落下的长发,她好像穿了衣服,又好像没穿。眼皮重得睁不开,只感觉身子趴在他胸口,他轻轻揽起她,又轻轻放下。 不光是眼睛睁不开,手臂也动不了,他的手真的好冷,不停地从她身体里汲取热气。 他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这是梦。青诀很肯定。 因为桃花根本不可能铺满整个亭子。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却沉入更加凝重粘稠的梦境。 这里好像是地狱,面前的邹子彦变得一点也不像他,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看向她的眼神粘稠阴冷,诡谲莫测,却藏着一抹叫人欲生欲死的眷/念。 -- 第185页 “青诀,你现在是我的妻了。” 他勾着她的下巴,落下一吻,“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这种感觉比前面两个梦还糟糕。 她完全动弹不了。 就像一个傀儡被他摆弄,被他打扮成精致的模样,又一件件褪下来,虔诚地亲吻遍她的每一个肌肤,好像她的每一根、每一根骨头,都是他的所有物。 青诀想叫他停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和平时完全是两个样子,他在这里变得冷漠、强势,恨不得用力将她揉进骨血里…… 青诀终于从梦中惊醒,惊出一声冷汗。 她这是撞邪了吗? 怎么不是春/梦就是噩梦? 她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跑去看门窗被打开过没有,没有动过的痕迹,她又带着怀疑的态度端着油灯来到青雀殿里。 邹子彦还在看那些书籍,翻到有用的内容,还贴心地做好标记。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青诀。 青诀触碰到他的眼神,下意识后退。 梦里的一切又真实反应在她脑中。 他看她脸色有些不好,连忙问:“师父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青诀连忙回应:“没什么。” 邹子彦却感觉不对劲,他起身来到她身边,熟悉的气息一靠近,她顿时心慌意乱。 “你、你快回去睡了。” 他听出她声音里的抵触,微微停下脚步,然后说:“好,师父也快回去睡吧。” 殿里灯火灭去,青诀却是一夜无眠。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就因为邹子彦在自己殿里留夜,就潜意识去代入他了吗?还是因为那天的事成了她心魔? 第二天醒来,青诀越想越不对劲,她跑去饲养场看了一眼噬月兽,居然偷跑出去了? 她寻着气息在百炼殿找到它,它正睡在焱兽身边,帮它舔舐毛发,带着一脸的餍足。 青诀一脸羞愤地拧着它的耳朵,把它关回去。真是太不像话了!谁把它放出来的! 她把噬月兽关进栏子里,警告它:“你跟焱兽不同品种,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噬月兽不满地“哧”了一口气,似乎对她的威胁嗤之以鼻。 青诀:?这是要造反了吗? 回到青雀殿,她再三警告青黛看紧噬月兽,千万不要再让它跑出去。青黛却说:“就算是契约兽,人家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力嘛。” “它们一个吃肉,一个吃草,怎么能在一起?” “可人家就是喜欢嘛,宗主管它们吃什么,你强行拆散它们太残忍了。” 青诀越看越觉得,昨晚的噬月兽是青黛放出的,“你监管不当,这个月供奉没有了。” “不可以!小公子马上要过生辰,我想攒钱给他买个礼物,你不要罚我供奉嘛……”她说着就眼泪巴巴,扯着她的衣袖,哭得伤心欲绝,“要不你罚下下个月的?” “平时让你攒点钱,你怎么说的?” 青黛气得跺脚,“宗主!”她拉着她的手臂,撒娇,“你就饶了我嘛……” 最后青诀没抗住她撒娇,“你去库房挑一件东西送他吧,别送的太差了。” “谢谢宗主!” 看着她欢天喜地的背影,青诀捉摸着,是不是要给她准备嫁妆了? 她翻开书籍,里面是邹子彦做的标注。 他做得很认真,字斟句酌。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字这么好看? 笔锋锐利,行笔有力,行文流畅,根本就不像是画符都画不好的样子。 她看得入神,忽然被一声“宗主”惊醒。 李向拿来这月的账本,给她过目,到目前为止,青雀宗已经还清了所有的欠款。 “做得不错。”青诀翻到盛如玉的名字,又问:“盛老板没说什么吗?” “他说没关系,他等得起。” 等得起,不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等着她。青诀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松口:“再拖一段时间便给他吧,切记下次遇到此事,先报到我这边来。” 李向点头,“好。” 账本这块李向做得还好,就是为人处世差了一点。青诀想到霖岚,微微停顿,“过几天可能会恢复一位执事的身份,你要好好跟着他学习。” 李向走的时候诚惶诚恐,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宗主失望了。 他回到住处,脸上大写的一个“惨”字,管事们都问他怎么了。 他支支吾吾,说了个大概,有个心眼多的管事等他走后便和其他几个管事说:“新来的执事肯定没这么好对付,大家伙到时候机灵着点,千万别让他留下来……” 青诀看完书籍,去了一趟霖岚的住处。 他看起来好了很多,和身旁的小弟子说这话,听着条理倒还清晰。 小弟子见她,立马行礼离开。 霖岚脚不方便,他半倚着栏杆,眼都不眨地看着她,“青诀,你来了。” 他拢着单薄的青衫,因为气色不好,点了些许胭脂,像个病怏怏的美人。 青诀坐在他对面,拿出邹子彦帮她摘抄的册子,上面写着二公子云云,唯独不见大公子的记载。 “江月宗的大公子,为什么在这上面一点记载都没有?” 霖岚说:“不光是大公子,还有很多人都没有留下记载,二公子也是沦为奴隶后才留下些许东西。我只听我养母说过一些,当年的事发生得很隐晦,几乎是一夜之间消失,也没有任何人问起、提起,少数知情者也都闭口不言……” -- 第186页 “那我要查江月宗旧事,应该从何处查起?” 霖岚细想了一下,“奴隶市场或许有蛛丝马迹,当年江月宗旧人全都充当了奴隶,其中不乏十多岁的孩子,若能找出来,或许能知晓一二。只是奴隶市场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宗主要是不着急,可以等我伤好了带你去。” 青诀听到此处也听明白了。 “那行,我不着急。” 回到青雀殿,青诀本想休憩一下再继续,结果不小心睡了过去。夜里好像有一抹寒气侵入,等她醒来的时候,肩上已经披上了披风。 邹子彦就坐在她旁边,就着朦胧的灯光帮她继续摘写没做完的工作。 “子彦?”她迷迷糊糊起身。 手突然被握住,他很自然而然地将她带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根本不管殿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惊得想起身,他却不肯放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带来阵阵酥麻之意。 “青诀,可以在这里吗?” 他不等她回答,便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毛毯之间,衣衫层层散落,他温柔的手抚摸着她的发丝,爱恋地亲吻着她。 青诀难耐得喘息着,透过头顶的光晕,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反而是殿外来往的弟子清晰可见。 怎么回事,又是梦吗? 青诀咬了一下舌尖,终于从梦中清醒。 “师父?”身侧的邹子彦正拿着笔,担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这么红?” 他说着想帮她重新披好身上的披风,青诀却像受到惊吓一样,连连往后退。 她眼露慌张,分不清这里是梦还是现实。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手里还拿着笔,手下是他誊写的小册,显然已经来了很久,“师父睡着的时候我便来了,只是没有吵醒你。” 青诀抬头看到殿门已经关闭,天色也暗了下来,和梦中完全不一样,这才放下了心。 “师父做噩梦了?” 她神色不安地点点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有邪灵入体。” 邹子彦的神色顿时变得认真,他连忙拿出怀中的驱邪符,将它挂在青诀的腰间,“师父今晚早点睡吧,我晚上帮你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说完抬头看着她,“师父梦到什么了?” 青诀目光微闪,“旧事而已。” 邹子彦不再追问。 等她睡下后来到房顶,守着她。 他记得儿时自己被恶灵缠身的时候,总爱钻她的被窝,她嘴上嫌弃,手上却把他揽进怀里,哄着他:“快睡了,恶灵要吃也是先吃我……” 他不禁露出笑意,眼神也变得温柔如水。 就这样守着他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挺好的。 守到半夜,邹子彦察觉到异常的气息。 他将《唤灵诀》转为邪术,能召来一切魑魅魍魉。 他起初以为缠着青诀的是一只恶灵,结果召来的却是一只靥兽。这种兽灵会在人出现心魔之时,悄无声息地潜入梦境,扰乱修行者道心。 青诀,竟是生了心魔? 邹子彦想知道她的心魔是什么,将靥兽的灵体吸入体中,慢慢化为己有。 他闭上眼睛,在梦境中看到了青诀的心魔。 每一场都是在宽阔之地与他共赴云雨,她似乎是喜欢这样的,可是又害怕这样的关系被他人所发现,每每欢愉之时又心急如焚,所以久而久之,累积在心里,逐渐成了纠缠她的心魔。 邹子彦睁开眼睛,愣住了。 …… 青诀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赤/裸着脚穿过漆黑的长廊,来到青雀殿,殿里有一抹柔和的光,落在邹子彦脸上,明暗交错着。 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有些失声。 又是在梦里吗?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头,很疼。 不是在做梦。 青诀稍微松了一口气。 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邹子彦的神色在灯光下暧昧不清,他放下手中的笔,慢慢起身来到她身边。 少年的眼中带着赤诚,似要灼烧她的心。 他停在她身前两步的距离,给了她相对安全的错觉,声音柔软:“师父又做噩梦了吗?” 青诀点头,而后又摇头道:“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她扶住额头,准备回去休息。 漆黑的通道上,身后似乎有些不对劲。 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刚一回头,就被扑面而来的气息笼罩,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就像梦里一样,眼底敛着幽深的情绪。 俯身吻着她的唇,逼得她节节后退。 青诀不明觉厉,赶紧将他推开,“子彦,你这样太失礼了——” 她话音刚落就被他拽入怀中,抵在墙上胡乱亲吻起来。他没有用蛮力,而是用一种抗拒不得的纠缠,非得缠着她迷失自我。 熟悉的气息落到她身上,她难耐地抓住他的衣袖,惊觉自己陷进去了,又连忙松开。 邹子彦亲到最后,忽然问她:“师父也喜欢这样是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若论真心的,她并不抗拒他的亲吻,或许是习惯了他一直都在,不见他的这一个多月竟还有些想他…… 在这段关系中,她总是半推半就,仍由着他一错再错,所以她觉得自己也是有错的。 -- 第187页 跪在祠堂请求祖宗宽恕的,不止他一个。 过道里没点灯,很黑。 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只感觉呼吸灼热。 门外走过巡逻的侍卫,脚步声“唰唰”作响,好像有半辈子那么长,怎么也走不完。 邹子彦还在亲吻着她,青诀不敢作声,她感觉他的舌头勾着牙关,撬不开,转而又咬她嘴唇。 青诀吃痛,“你是属狗的吗?” 他连忙帮她吮了两下,又问她:“还疼吗?”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那是不同于他平常的认真,好像只要注视着她,眼中就会流溢出柔软光芒。 “青诀,今天可以吗?” 似乎看到她眼中的挣扎,邹子彦轻轻捧着她的后脑勺,时不时轻啄两下,感觉到她的反抗,手上就会轻轻按压她的腰肢,亲吻她的耳根,摩挲着她最敏感的两个地方,绷紧的身体立马就会柔软下来,软得一塌糊涂。 明明知道是错的,可是…… 青诀别开脸,被他触碰的地方就像起了火一样,怎么也熄灭不下去。 “师父,”邹子彦停在她脖间,难耐地轻啄两口,“在这里,可以吗?” 不可以! 青诀还未回答,他的手就钻进了衣服里。 冰凉使得她彻底清醒,连忙抓住他乱动的手,明明想呵斥他,可是发出声音却娇软得不行,甚至带着轻微的喘息,“这里不行,会被看见……” 黑灯瞎火的通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可是但凡有人推门进来,都会撞破他们二人的奸/情。 可是邹子彦却视若罔闻,妄想将她一起带入地狱,“不会的,他们不会进来。” 他一把搂住她的腿抱起来,往角落里走,落下的帘子正好将他们遮住。 身后是雕花窗户,只糊了层纸,外面的灯火可以透进来,却看不到里面,柔软的光芒落在邹子彦脸上,异常的柔和。 他就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轻轻亲吻着,层层剥落,她脚上的鞋不知掉到哪去了,他便用手托着她,也让她踩在自己脚上。 可是沾不到地便没有安全感,她像一叶扁舟,只能倚靠在他和门板之间。她咬着嘴唇,不敢再开口,因为无论说什么最后好像都会变成软软的声音,就像在邀请对方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病了。 病得一塌糊涂,病得不肯清醒。 可是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在梦里她还能允许自己短暂放纵些许,回到现实就错得太离谱了。 她伸着脚想落到地上,又被他轻轻托起,他用一种很危险的姿势,却给足了她安全感。 青诀喘息着,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俯身亲吻着她,告诉她:“别害怕,青诀,看着我。” 她哪敢看他,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她根本没办法直视。 邹子彦非得抓住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的存在,哪怕她拼命想要缩回,他也紧紧拽着不肯罢休。 就好像在强迫她,面对自己的心。 “青诀,看着我好不好?”他细细亲吻着她的手腕,想让她放松下来,“门全都锁上了,没有人会进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的话让青诀微微放松下来,他固执地亲吻着她,非要她看着自己。 她颤抖着眼神抬起来,强装镇定,“子彦,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哪有什么对不对?只要你愿意的,都是对的,不对的,我也会让它变成对。”他说完轻咬着她的嘴唇,告诉她:“只要是你想要的,都是对的。” 他握住她的手,强迫她落在他心口。 那底下“扑通”乱跳,不止她一个在犯错。 他托着她的身体,让她落不到地,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还有来往的护卫。 青诀想抓住什么,却只能抓住他一人,他将她稳稳托住,想对待稀世珍宝一点,捧着亲着,半分不让她破碎。 外面来来回回的护卫不知道隔壁发生着什么,青诀也逐渐迷失自我,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的夜很长很长。 他一直在跟她说着话,一边又亲吻着她。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青诀感觉自己要死了,浑身难受地发出声音,可是他不肯放过她,将她困在狭小的空间中,不让她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青诀觉得自己在梦里。 可是和梦里不同的是,现实中的他给足了她安全感,让她放下了不安。 包括那些她害怕的、畏惧的,都在他的声音里,一点点化为虚无。 好像这世间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安静的,狭小的空间,互相拥抱着对方。 青诀的心魔在逐渐消失,她好像开始接受这样的自己,也会在情到深处的时候下意识回应他。而她的回应,会引来邹子彦更强烈的情绪,彼此交付中,也在彼此交换着自己的真心。 邹子彦细细吻在她凌乱的发间,她出了热汗,身体灼热得像火一样。 打开了她的心魔,他却陷入自己的心魔当中。他忍不住掀开她身后的长发,抚摸着上面的痕迹,俯身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咬下一道印记。 青诀正在忘情,吃痛地“啊”了一声。 她的脚忽然落到了地上,他将她转过身,从身后又咬了她脖颈一口。 -- 第188页 “子彦?” 他松开,又轻轻舔舐着,抚平她的疼痛。声音半是委屈半是诱哄地:“青诀,把它去了好不好?” 他明明知道蚀骨花留下的痕迹不能消除,却还是对她提了这样的要求。 青诀没回话,他就又咬上去。 他的温柔在面对她的时候用尽了,在背对她的时候会生出自己的心魔。 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声音缱绻,“这世上总会有法子去掉的,我们试试好不好?” 她不肯答应,他就折腾着她。 门外护卫走了一批又一批,她咬着声音,脸色红得滴血,“我试试,我试试好吗?” 他终于松开口,笑了起来,“好。” 他眷念地摩挲着她的脖颈,那里有他赖以生存的温暖,他终于将她抱在了怀中,叹息着:“没关系,多久我都愿意等。” 第60章 像他这样的人 · 过了很久很久, 青诀感觉浑身的精力都被抽干殆尽,她无力地倚靠在他身上。 摇晃还在继续,她就像大海中沉浮的小船, 唯有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邹子彦的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 只是他胜在体贴,每次觉得她疼了, 便会停下细细亲吻她, 把她的不适通通化去。 青诀得承认,她确实是喜欢和他这样。每次感到愉悦的时候,脚背都会绷紧, 那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极乐净土。 她正在迷失自我,手上扯落了他的衣衫,她浑浑噩噩望着他手臂上鲜活的黐尤图腾。它的眼睛是这世上最邪恶的灵魔,看得久了,竟会陷入心魔之中无法自拔。 人一旦被欲/望所掌控, 就会释放出心底最深的恶,无论这种恶是什么,都在被不断地放大着,吞噬着原本的自己。 青诀已经分不清这是不是梦,她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难耐地叫出声:“子彦, 你会不会离开我?” 他感受到她的害怕,停下来轻轻吻着她的耳根, “不会的, 永远不会。” 青诀的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将他缠得更紧了, 她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肩膀, 双脚也死死缠住。 似乎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被需要着,被保护着。 月色镀上一层银辉,长发散落在她光洁的后背,圣洁如神祇。他的手托着她的腰身,察觉到自己正在将她拉下神坛,忍不住将她纤细的身子抱得更紧了。 她的身体就像一件纯洁无瑕的珍宝,美好到让人想毁灭,可是又不能毁灭,他只能克制着、忍耐着,压制着心底的魔。 青诀累得睡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一贯不知道,只知道他带着她泡了池子,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着,说着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她不专心,就咬了咬她的耳朵。 青诀又被弄醒了,恼怒地薅了他一下,又被他卷进怀中细细亲吻。 那天她睡得很安稳,有人一直守在她身边,在梦里侵扰她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记得他那句:“只要是你想要的,就是对的……” 青诀睁开眼睛,阳光懒懒落进房中。 手边放好了干净的衣服,她撑着酥软的身子拿起衣物起身,透过镜子看到身后青青紫紫的痕迹,尤其是后脖子。 上一次的痕迹都还没消散,又留下了新的疤痕。 她穿上衣服来到殿中,桌面干净整洁,都按着她喜欢的方式摆放着。 她伸手拨弄了两下,才看到手腕上多了一条墨绿色的手串,珠子像是他亲手打磨的,最特别的那颗珠子里有一滴东西,刻着她的名字:诀。 青诀取下来,仔细观看。 还真是他自己做的? “宗主,”殿外来人,是青黛,“楚少宗主送信来了。” 青诀藏起手串,打开信看了看。 楚经秋自称自己拿到了澜月的身世,借此邀她一起赏花。 可是青诀已经知道了。 她给他回信:近来身体不适,不宜出门。 信送过去,很快又有了回信。 楚经秋戏称:不宜出门,那就在青峰山赏树吧。 青诀没好气地回他:秋意正浓,枯木难枝,有违楚少宗主本意。 楚经秋收到信,朗声大笑了起来,“这青诀,拒绝人的时候半点活路都不留。” 他抬头看向严叔,“我上次问的可查到了?” “没有,奴隶场太混乱,真得看运气。” 楚经秋收好信件,忽然想到什么:“说来也奇怪,各大宗门皆养奴隶,为何我们千机宗却一个都没有?” “宗主最恨奴隶了,少宗主可别再他面前提这些事。” …… 今天是霖岚第一天恢复原职,青黛很高兴,领着他到处看。 新增的弟子,新增的住处,新增的事物。 每一样都有些陌生。 青黛领着他喋喋不休,“今年加入青雀宗的弟子特别多,但是宗主不让我多收,她说多收了无用,徒增开销。可是我看剑华宗他们都是要收很多弟子的,宗主她不收将来打不过别人可怎么办?” 霖岚回她:“青雀宗刚还完外债,等后面转亏为盈,会多收弟子的。” “原来是这样。”青黛恍然大悟,“那宗主为什么提这么多管事起来?以前都是你在负责呀,也没有用到这么多的管事。” -- 第189页 “许是新来的执事能力不够,让她倍感压力。” “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宗主要多收弟子了,白高兴一场,但是现在的管理我感觉还没有以前好嘛。”她蹦跳着回头,眼睛亮亮的,“霖岚你回来就好了呀!这样宗主就会很省心了。” 霖岚笑了笑,面上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韵,只是右脚的伤还没有好,走路不太好看。 青黛开心地说着:“现在一切又跟以前一样了,少主和宗主关系变亲近了,你也回来了。” 霖岚不经意地问:“他们很亲近吗?” “是呀,最近看他们可亲近了,宗主洗澡都是他在身边伺候着,根本就不让我靠近。” 霖岚停下了脚步,“他伺候青诀沐浴?” “是呀,还帮宗主换洗澡水、洗脏衣服……”她忽然顿住,“霖岚,你怎么不叫宗主了?” 好像有一团黑雾笼罩在他眼前,他好像猜到了什么,又宁愿自己什么也没有猜到。 他定下心绪,“抱歉,你继续。” 青黛带着他来到管事处,自己有事先走。霖岚轻轻掀开帘子,里面的管事正懒散着玩筛子。 李向这人是个心软的,不管出了什么事子要跟他服个软,他保准帮忙背黑锅。 而且他平时也很少过来,基本上有事都自己去做了,被他们几个拿捏得死死的。 本来一开始,也有几个管事觉得不妥。 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日子过得越来越舒服,难免开始飘了,认不清自己。 他们一边丢筛子,一边聊着:“新来的执事要来,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咯。” “没事,我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哎哎,你们赶紧买定了离手啊。” 筛子往碗里一丢。 赢钱的高兴,输钱的骂骂咧咧。 “操,真是晦气。” “听说那执事以前是个脾气温和的主,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关起来了。” “还能是什么错?想爬宗主的床被撵下来了呗,听说都被关疯了,整天喊着宗主的名字,不知道怎么还能放出来……真是邪门。再来,买定离手。” “赶紧开,给我开大的!大!大!” “小!小!给我开小!” 这边玩得正兴奋,忽然一声惨叫响起,伸手丢筛子的手被人斩断了三根手指。 他大叫着后退,同桌的人也被吓傻了。 “玩忽职守,聚众赌博,知法犯法,三罪并罚。”霖岚微笑着,收回羽扇上的刀刃,“你们五人各去领二十鞭,我会将此事禀报宗主,再决定要不要将你们逐出宗门。” 他一身温和,却做着最狠的事。 手上的扇子还在往下滴血,落在脚边。 那五人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唯有胆子稍大的人反驳他:“就、就算你是执事,你也不能这样定我们的罪,我们只是偶尔放松一下,这件事李执事是允许的……” 身边的人附和:“对对对,李执事是允我们的,你不能这样滥用私刑,定我们的罪!” 霖岚的脸上的笑意浅了,“如果是他允的,那便连他一起罚吧。” 那几人吓得声都不敢出,就在这时李向正从外边进来,他还没看到霖岚,一见房中如此惨状,吓得魂飞魄散,“你们这是怎么了?” 管事们就像遇到救命稻草,全部跑到他身后,哭喊着:“执事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只是在这里稍作休息,他便砍断他的手指,还要将我们逐出宗门!” “是啊,执事。他还要将你一起罚啊!” 李向认出霖岚,下意识就要行礼。 可想到自己现在也是执事了,行礼便显得于理不合。 他犹豫不前,身后的人一直撺掇他。 李向为难道:“既然是你们犯错了,那便去领罚吧。” 那五人立马哭天抢地,求着他做主。李向本就是个性子软的,根本就做不了主。 霖岚看了半晌,对李向道:“性情太过温顺是管不好宗门的,宗主为什么让我回来,你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 他走后,李向挣扎了许久,似是下定决心:“既然霖执事已经做出处罚了,那你们便去领罚吧。此事我自会禀告宗主,引咎离位……” 身后那几人似是吓傻了。 谁也不知道包子一样的李向,为何突然硬气了起来? 李向将此事禀报到青诀那里,跪在殿下,等到处置。 青诀抬头,问他:“我让你跟着霖岚,你今天学到了吗?” 他慎重点头,“霖执事说,太过温和管不好宗门,属下有认真反思过。” “那就好,这次便不罚你了。你还是继续做你的执事,我会提霖岚来做主事,他就在他手下帮忙吧。至于那几个管事,不服管教,也不肯认错,便领一顿鞭子,全部逐出师门吧。” 李向顺从:“是。” 等他走后,青诀长舒了一口气。 让霖岚回来是对的,他总会在零零碎碎的小事中替她解除隐患。 她又唤来青黛,和她交代:“霖岚现在升为主事,你带人帮他做两套合身的衣物,再帮他安排好一点的住处。还有,让他自己挑选几个趁手的管事,赶在年前再招五百个弟子,只挑根骨好的,我把我的原话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 第190页 这么多事,青黛感觉自己都要记不住了,抱怨道:“宗主你怎么不叫霖岚来说?” “让你去你就去,库房的礼物不想要了?” 青黛立马挺身,“我现在就去,保证办得妥妥贴贴!” 青诀笑了笑,心情还有点不错。 她起身走到窗边上,伸了伸手臂,一改颓态。过了会儿,一只灵雀落到窗台上,腿上绑着楚经秋的来信。 信上写:见你生龙活虎,不似病态。 她又被逗笑了,回他:强弩之末罢了。 青诀起身来到窗边,看了看外面哪些树木能够藏人,又能看到殿里的,直接命人给砍了。 可是回到殿里,没多久又收到信:树木无辜,勿造杀孽。 还真是奇了怪了,青诀又往外边看了几圈,没看到哪里能藏人,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她故意不回信,在窗户上贴了四个大字:非礼勿视。 果然没多久又收到来信:思念成疾,望卿体谅。 哼,他果然能看到她这边。 青诀直接命人将窗户给封了,对万经宗的来信一律不接,总算安静了下来。 …… 百炼殿,阴风阵阵。 无数幽灵飘荡着,徘徊不肯离去。 对于这些肆意侵扰的怨灵,邹子彦选择将它们吃掉,一把拧下脑袋“嘎嘣”吃下,怨气消散,剩下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无,久而久之周围的怨灵也越来越少。 手臂上的螭尤慢慢盘旋着,不安扭动,最近吃的怨气太多了,螭尤都变得有些狂躁不安。 邹子彦面无表情地划破手指,将血滴入它口中,得到契主的精血螭尤勉强安静下来,重新盘旋着化作手臂上的图腾。 随后,他用干净的绷带将图腾一点一点地缠起来,不让外人看到。 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青诀看到它的时候,就像被摄了心魂,露出最软弱的一面。 邹子彦缠完手臂,来到镜前,看着已经爬满脸上的纹路,用魔气将它们按捺下去。 不知道青诀看到他这副鬼样子,会不会被吓到? 想到青诀,他微微皱眉。 好像每一次亲近她,都会让她染上不好的东西,不知道送她的手串能不能帮她趋避鬼魅。 敲门声响起,邹子彦警惕。 他打开门,只露出一条缝,“你来做什么?” 霖岚笑着,似乎是看穿了他的伪装,“青诀不在这里,你不用装得这么幸苦。” 他抬起扇子,微微拨开房门。 果然,他的另一边脸上还残留着没消散的魔气。 邹子彦神情冰冷,“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现在到什么程度了,说起来前世我被你困在血池中,和你相处的时间最长,好像也是最了解你心思的人……”霖岚握着羽扇,神情却透着诡异的疯狂,忽然转移了话头:“你是不是碰她了?” 邹子彦脸色微变,便要关门。 羽扇抵着门口,霖岚看向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和善。 “你果然碰她了。” 他裂开一抹古怪的笑,像笑又不像在笑,眼皮都因绷紧而轻跳着,“邹子彦,你自己入魔便是了,你还拉她一起入魔?你知道你每碰她一次,她身上的魔气就会多一分,将来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吗?她是要做首宗的人,一旦走火入魔,便会被人拉下神坛。” 邹子彦抿着唇,没有回话。 “你还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前世抱着她的尸身,便觉得她真的嫁给你了。今世碰了她,便觉得是她接受了你。” 霖岚嘲讽笑道:“你可别忘了魔气缠身会被无限放大心欲,她现在所做的是她隐藏在阴暗中的一面,并非她的本愿,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魔尊大人。” 邹子彦眼中升起浓烈的戾气。 周围冷风阵阵,怨灵哀鸣。 他说:“是又如何?与你无关。” 他用力关上房门,隔绝外界。 被关在外面的霖岚气笑了,他抵在门上的羽扇那么用力,一寸寸地划过,好似手中拿的是一把利刃,“你若真是为她好,就离她远一点,你只会成为拖累她的枷锁。” 霖岚转身离开,他知道,不管他说得再多么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住自己嫉妒的事实。 嫉妒他,真的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明明四个人都是同样的背叛者,可是只有他获得了真正的原谅。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霖岚长舒一口气,压制下自己的心魔。 他又换上了微笑的假面,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离开。 那段时间青诀没有召见他,他也没有急着去见她,只是通过青黛的口,将每一件事都做到极致,一点一滴,慢慢渗入。 直到某天,他终于等到她的召见。 那天的天气很好,难得艳阳高照,她穿着淡青色的衣衫,底下叠着白色的内衬,如纤尘不染的青莲,端坐着。 她的侧脸也很冷淡,只透过窄小的车窗吩咐他:“上来,跟我去一趟奴隶场。” 霖岚奉命上车,仍旧没有丝毫的逾越。 她问,他便答;她不问,他便缄默其口。 这一路上本来还算和谐,直到青诀问他:“你为什么会斩断那位管事的手指?按你之前的性情,应该是秉公处理才对。” -- 第191页 她终于还是按耐不住问了。 霖岚早有所料,他说:“若是事关我自己,不会如此,但是他们的谈话牵扯到宗主,就必须当场严惩,才能让底下人以儆效尤。” 青诀抬眼,忍不住看了他,“他们说我什么了?” “宗主还是不要听的好。” “无妨,你说来我听听。” 霖岚微顿,低声道:“他们说,宗主与我原先是……那种关系,是我对宗主不起,所以才会被宗主严罚。” 都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青诀轻咳一声,“确实不太像话。” 马车到了,按照奴隶市场的规定,所有车马一律不能入内。 青诀下车步行,穿过宽广的道路,一开始还挺正常,后面越走越狭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但是这些都比不过眼前的震撼。 无数奴隶拥挤着,像蝼蚁一样劳作着,稍有延误,便会迎来一顿拳打脚踢。 有些动不了的奴隶,更是被当场拖出来处死,尸体死后也不拖走,用一个铁钩勾着肩骨挂起,警示着其他人。 不光这里如此,几乎所有地方都如此。 青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甚至有种恶心想吐的冲动。 霖岚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给她递了一块方巾,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兰花香味,稍微驱散了周围的气味,让她稍作喘息。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连姓名都不配拥有。霖岚有一点没有说错,想在奴隶场找人,确实犹如大海捞针。 青诀问他:“你准备怎么找?去询问管事吗?” 霖岚走在前面,走路的时候脚有些不便利,微跛,“江月宗突然消失无踪,背后肯定有人抹除痕迹,说不定在这个奴隶场,也有帮忙掩盖的人,询问只会打草惊蛇。” 青诀点头,“你说得对。” 她的视线落在他脚上,又立马收回视线。 霖岚一边走,一边告诉她:“距离那件事已经好几十年,大部分沦为奴隶之人,整日劳作,应该都死绝了。但是有一部分人会例外,那就是绣娘,越是技艺精湛的绣娘,会过得越好,甚至还能往上升。” “我养母曾告诉过我,江月宗擅刺绣,能自养自足,素不爱交友,也不树敌。当年收留风隐宗为心软之举,却不曾想风隐宗就如附骨之虫,一点点蚕食他们。” 青诀皱眉,“风隐宗这般恶行,怎么没有人喊打喊杀?” “这正是他们高明之处,现在几乎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唯有二公子傅微澜美貌出众,惹得众人争抢,才会留下只言片语……” 这背后之人还真是狠,就这么抹杀了一个宗门,若不是傅微澜生得美貌,这件事就完全盖过去了。 青诀忽然想到青雀宗的覆灭,会不会也跟那背后之人有关?否则一个愚蠢的苏隐,怎么能发展到这种地步? 穿过大片劳作场地,再往里面走屋舍俨然整齐,挂着五彩斑斓的纺布,这边的奴隶衣服裤子虽然破旧,但是洗得极为干净。 “这里是奴隶坊,做布匹生意,有他们自己的绣娘。” 霖岚带着她来到绣房,有几个在这里挑选绣娘的客人,但是那几人一脸猥琐,根本就不看绣品,只盯着绣娘的脸看,看哪个长得最漂亮,再摸摸小手,看谁的手最柔软。 绣娘的年纪也都不大,面对这样的调戏非但不害怕,甚至争先恐后巴不得跟他们离开。 青诀皱眉,不适地退了出来。 霖岚也跟着出来,告诉她:“奴隶场的规则就是这样,被人买走反而是好事,在这里他们的命贱,值不了几个钱。” “可是这些充当奴隶的人,曾经也是各宗门子弟。”青诀会想起当初被灭门的恐惧,都有些心惊,“前世若非一把火烧得干净,岂不是青雀宗的弟子们都要入这样的地方?” “这里的规则就是如此,你若是不喜欢,要么无视,要么就只有推翻它。”霖岚告诉她,“当年你母上在世的时候,也常说这世上不该有奴隶之分,她待门下的奴隶极好,也待我极好。” 青诀微怔。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她甚至在猜想,当年母上是不是就是因为看到这样一幕,所以才会对阶级深恶痛绝,甚至想要推翻。可是这样一来,就惹恼了奴隶市场背后庞大的经济脉络。 所以母上在小记中写“非吾力所能及”并不是指风隐宗,而是指那背后的人? 霖岚再次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看。 他的模样生得很好,虽然说走路有些瘸,但是看起来面目温和是个很好的归属。 绣娘们放下手中的针线,目光哀求地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可是背后的婆婆却一尺子打在她们背上,狠狠打出了血。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辱骂:“你们这些贱皮子!看着个人便往上贴,瞅你们这些个贱样,贱得入了骨了,谁看得上你们?还不给我好好刺绣,今晚的绣品赶不出来,全部给我扒光了挂外面去!” 绣娘们连哭都不敢哭,害怕眼泪落下去染脏了绣品,又会被剥光了挂在树上挨打。 霖岚放下帘子,回到青诀身边,“若是江月宗出来的绣娘,估摸着年龄应该在六七十岁左右,我想去和那位婆婆多接触几句。” 青诀点头,“你去吧。” -- 第192页 霖岚办事确实让人省心,他假借着挑选绣娘的名义,和那位老人聊了没多久,便带着他们去另一边,找寻别的绣娘,“这位客人,你说的那种双面绣,我们这边会的绣娘也不多,我都带你们见过,你们看着挑选吧。” 双面绣极难,需要很长的功夫去钻研学习。而落入奴隶场之人,大多都是劳苦之命,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 所以会双面绣的,都是来之前就已经会了,而像江月宗那样的绣品大户,双面绣定然是必会的技巧。 青诀随之过去,她往帐子里看了一眼,绣娘们衣不遮体。纤细的脖子上带着沉重的铁环,铁环的另一头锁在自己的桌前。 她们就像被圈养在马厩里的兽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一见她衣着得体,像是个贵人,便爬着想要摸她的衣服。 管事的踹了她们一脚,蹲着拥挤在地上,等待被挑选。那些人没把她们当人,或许就连她们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了。 青诀皱眉,真的感觉到不适。 “你选好告诉我。”她从帐中退出。 人站在外面,仍旧在想刚才的场景。 母上是对的,奴隶制本来就是泯灭人性的东西,它就不该存在。 霖岚侧头看了青诀一眼,收回视线继续交谈,他从翘首以盼的人群中,选中两个稍小的,询问管事:“她们可还温顺?我们宗主不喜欢性子倔的。” 管事的告诫他:“刚进来的绣娘,性格多少都有些倔。客人不妨挑选些年龄大点的。” 这话正和霖岚之意,他随手指了指角落里年龄最大的绣娘,“那就再加一个她吧,让她帮着调/教一下新人。” 青诀看着霖岚带出来三人,问他:“多少钱。” 霖岚给她比了个数,两百灵石。 还真是人命比草贱。 一路回到车上霖岚都似有似无地帮她挡住,可尽管如此,青诀仍旧觉得不太舒服。 马车缓缓启动,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霖岚看她神色不好,宽慰她:“宗主不必为此感到忧心,人各有命,奴隶生来低贱也是常事。” “可他们当中,有些人并非生来就如此。”青诀蹙着眉头,忽然问他:“如果当年,我母上没有将你们带回,而是尽数卖入奴隶场,你会如何?” 霖岚垂眸,轻声道:“我会和在青雀宗一样,只要有能往上爬的机会,就会不断地往上爬,不管用什么样地机会。” 她倒是忘了,像霖岚这样聪明的人,在哪都能活得如常。 她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马车继续往前,气氛却变得更奇怪了。 霖岚见她不再看着自己,苦涩笑道:“青诀,你一直活在阳光底下,不懂我们这种人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活着是一种折磨,要么死,要么就往上爬。” 青诀顿住,向着他解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是对的。” 在没有见识过奴隶场的残酷之前,青诀对霖岚确实有些误解。她确实有些看不起他的手段,觉得不够光明磊落,可是但凡见过今日的场景,都会对他们这类人责怪不起来。 霖岚垂下眼眸,有些感触。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从青诀口中说出来,让他眼眶都湿润了。 回到青雀宗,装着奴隶的笼子被人抬下来。里面的三个奴隶,两个年龄小的惶恐不安,年龄最大的那个安安静静呆在角落里。 青诀命人将她们洗干净,带到殿上来。 年轻的姑娘洗干净,眼里还有闪烁的微光,年龄大的那位却像一潭死水。 护卫取下她们各自的铁环,年轻的奴隶还能发出声音,跪在地上不停地叩谢她。 青诀只简单询问几句,便命人将她们带下去,各自安排任务。 至于年龄最大的那位,早就不能说话了。铁环已经生长进她的肉里,勉强拔出也已经损坏了她的嗓子,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能感觉到是在对她表达感谢。 青诀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 和她交涉的是霖岚。 他命人将纸笔放到她面前,铺展开。 问她:“会不会写字?” 老妇赶紧摇头,示意她不会写。 霖岚说:“江月宗乃书香门第,自己宗门便设立了私塾,所有宗人都会送进去识几个字。况且你身为绣娘,绣品上的字想要出众,怎么可能不识字……” 老夫一听到“江月宗”着三个字,害怕地发抖。她“啊啊”叫着,似乎想逃避些什么。 见她神色失态,不复以往。 霖岚将澜月的画像,在她面前打开,“你可认得此人?” 老妇本来有些失常,可是一看到画像就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啊啊”地哭了起来,不停地朝着画像磕头认错。 “画像上的人是江月宗二公子,傅微澜。当年江月宗覆灭,他被贬为奴隶,只能靠美色侍人。后来被青雀宗前宗主用一只手镯买下带回,从此改名为澜月,这些你知道吗?” 老妇用力点头,老泪纵横。 她知道啊,那是神仙一样的二公子,被踩在地上碾碎成泥,她怎么会不知道啊……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惩治恶人,你能告诉我们吗?” 老妇提笔,颤抖着落下。 …… -- 第193页 她叫芸娘。 是江月宗不起眼的一名绣娘。 她只记得,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春天,老宗主突然暴毙。 江月宗乱成一团,二公子哭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被人强行从棺材上拉下来。 送葬的队伍很早便出发。 她也在其中。 远远瞧见二公子跟人打了起来,两人打得头破血流,她跟着人群跑上去,瞧见二公子漂亮的脸上全是鲜血和憎恨,他大骂着:“隐天明!我父亲死了,你还要来落井下石!” 和他对打的便是附属宗的少主,隐天明,他长得本来就阴冷,发起狠来更是吓得她不敢直视。 他擦去嘴边的鲜血,阴冷道:“傅微澜,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给我等着吧。” 她只是一个绣娘,本分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她丝毫不知道江月宗已经变了天。 老宗主下葬的第二天,听说宗内好几个管事都没了,所有旧人都死得莫名其妙,新上任的都是陌生面孔,一来便对他们狠打压。 江月宗就好像被人下了诅咒,一时间人心惶惶。 她偷偷跑到前院去看过一眼,平日里高高在上如神祇的二公子,正被人按着跪在地上,逼着他求饶。 隐天明笑得很猖狂,他一脸小人得志,用最恶毒的言语羞辱着他。 二公子硬着骨头不肯认输,被人打得半死,倒在血泊中,有人用一根铁环套着他的脖子,将他拖下去。 后来芸娘便再也没见过他。 她心急如焚,托人打听,可是打听的人全都一去不复返。 她不知道这些人去哪了,直到某天夜里,她被一根铁环套住,尖锐的铁钉刺入她脖子里,疼得她喘不上气,随后被人用一根麻袋装着运到了很远的地方,她这才知道二公子去哪了。 他被人卖到了奴隶场。 不听话便用铁链拴在树枝上,日夜毒打。 幸而芸娘有双面绣的手艺,比一般的奴隶要过得好些。她总是趁着半夜偷偷给吊在树上的二公子送吃食,他已经咽不下东西,只能勉强喝些水。 两人都没办法发声,只能无声地对望。 那天她在二公子的眼中,看到了一颗颗不停往下滴落的泪水,每颗都砸在她心上。 后来,后来她也没有怎么见过他。 只是从管事闲聊时的口中得知,他已经被贵人赎走过好日子去了。 那位贵人,就是青雀宗的前宗主。 芸娘呈上所写,抬头望向青诀。 她在最后询问了二公子是否还安好。 青诀看完,竟是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她放下纸张,又问她:“为何你只提到二公子,却没有提到过大公子?” 芸娘写下:大公子幼年病重,养在别处,她从未见过。 那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身体不适,不喜见人,所以这世上没有留下他的画像。 现在看来,事情已经清晰明了。 当年的风隐宗用了极其恶毒的手段,将江月宗逐渐取代,外人不知其中缘由,只知江月宗宗主抱病,二公子失踪,大公子病重,所以由风隐宗代为执政。 还真是恶毒到让人愤怒。 难怪母上当年怒而将其灭门。 可灭门的同时,她也深知弟子无辜,所以并未将霖岚等人送往奴隶场,而是留在青雀宗像正常的弟子一样对待。 也正是因为如此,外界嘲笑青栾让奴隶当家做主,自家长老也对其行径不满,可即便这样青栾仍旧坚守着本心,分寸不让。 青诀也是在这一瞬间,明白母上真正的心愿,坐上第一宗门只是其中一步,她想要的是废除奴隶制、消除阶级差距。 青诀想到这里,整个人为之一振。 想到前世母上对自己严厉、恨铁不成钢。 想到她在小记中所写“长叹于世,却不能辞于世”时的悲凉…… 霖岚见她陷入深思,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思绪慢慢抽离回来,“宗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青诀松开撰紧的手,“芸娘,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作为证据提交给察管会,还原当年的事实真相。” 芸娘怔住,随后感动到不能自己,只能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她磕头。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这也是我母上和生父的遗愿。”青诀起身来到她身边,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但是现在只有这些还远远不够,我会给你安排住处,你努力回想当年的事,不管想到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芸娘被带下去安顿,青诀嘱托:“这件事不要流传出去。” 霖岚明白。 他早在带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隐藏的办法。 他给三位绣娘准备了专门的绣房,让她们为祭祀大典合绣一副巨大的青雀神图。要求所有的部分都必须用金丝、蛟珠、稀有宝石等多种珍贵物品。 为了防止丢失,除了绣娘所有人都不能接触绣房,三位绣娘也必须宿在里面。 且霖岚会每日去查看进度,若是芸娘想到了什么,就写在一张小纸条上让他带出来。 青诀知晓他的安排,竟是挑不出一点漏洞,怎么李向就不能跟着学着点? 解决心头大患,青诀这几天的心情好得很,她还提笔画起了梅花图。 青黛来报:“宗主,齐公子来了。” -- 第194页 “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关七宗大会之事,要与你商讨。” 青诀头都没抬,“行,让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要我和你在一起 · 上好的朱砂, 绘制成花海图。 春光映日花如海,微风抚过落满亭。 …… 齐陵竟不知她还有这样的诗情画意,那画上的桃花栩栩如生, 跃然纸上。 别有巧思的是,她挑选的角度很奇特, 是从凉亭中望过去, 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没有散在别处,而是都堆积到亭子中间,形成了一抹奇色。 见画如见景, 就像亲眼所见一般。 青诀画了半晌也不见他说话,略微抬起头,“齐宗主不是要和我说事吗?” 她的五官很清淡,就连神色也是淡淡的,像一抹青竹, 和艳丽的桃花全然不同。 齐陵收回视线,浅声道:“昨天剑华宗来找我,邀我参加晚宴,被我拒了。据说那天的晚宴不止邀请了我一人,还有其他上七宗其他几人, 天刀宗倒是没去, 不过太原宗去了。” 青诀却不以为意,“所以呢?” 他顿了一下, 还是讲出了其中利害:“我并未参加晚宴, 所以他们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在其中摇摆不定的太原宗,当天回去就收到了一大批上好的灵药。” 青诀提起笔, 继续勾勒画中不妥帖的地方,“华天景爱收买人, 就让他收买去吧。” 齐陵敛下眉目,告诉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察管会前几天修改了一条百宗令,取消了首宗的一票否决权,改为上七宗各执一票,票多者通过。” 嗯?青诀总算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察管会没有通知你吗?修改条例的那天,百宗都收到了通知,青雀宗为何没有?” 这事她哪知道。 青诀连忙派人去查,确实有这件事。 至于为何没有通知青雀宗,据说是送信的弟子半路消失了,还未还得及重新派人通知。 还有几天便是一月一度的百宗会,察管会在这个时候搞出这种事,剑华宗又拉拢中间人太原宗,显然是准备对她不利。 青诀思前想后,“那这次的百宗会我就不去了,就说是我病了。” “就算你病了,有些事也会继续。除非……”齐陵看着她,“除非我也病了,七宗缺两宗,会议内容便只能推迟。” 一病就病两个,这显然不合理。 青诀正在喝水,被呛到咳嗽了起来,可想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认同:“齐宗主愿意帮我当然是极好的,十分感谢。” 齐齐陵没打算要她的感谢,他又说:“即便如此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剑华宗有雷冥宗的帮助,也有符修宗兜底,现在再加上太原宗,其实对你很不利,你不可能一直借病推脱,总要面对七宗会。” “你说的有道理,容我想想。”她忽然想到什么,“察管会为何要修改百宗令,他给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上七宗之间实力相差无几,首宗独权并非好事,所以实行七宗票制。” 青诀笑了起来,觉得特别好笑,“剑华宗在位的时候,再没有这些说法,现在我一上来,就开始改条令了?” 齐陵直言:“察管会已经被华天景渗透。” “哼,他能渗透,我为何不能拔起?”青诀又恢复了不在意的神情,继续画她的桃花,“那些人对华天景言听计从,八成是有把柄在他手上,总不可能是华天景于他们有恩吧?如果是为了钱,那就更简单了,我青雀宗也不缺钱。” 齐陵无可辩驳,她的想法很大胆,可是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反驳她,而是告诉她:“总之,你需要帮助都大可以告诉我,我自会帮你。” 她放下茶杯,发现他还真的是转变了好多,居然还在为她考虑起利害来了。 青诀笑了笑,送上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好啊,那我也会为齐宗主解开血契,如果齐宗主愿意的话。” 可问题就是,他不愿意。 这应该是他唯一能让青诀怜惜的理由了吧。 齐陵说完七宗的事,还不打算走。 弟子给他上茶,他坐着喝了一会儿,忽然又道:“听说你把霖岚放出来了。” 青诀扯笑,“齐宗主还真是无所不知,连我青雀宗的事都这么清楚。” 她话外之音是骂他多管闲事。 齐陵喝了口茶,轻笑。 他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张牙舞爪。 青诀本想添两笔绿色,忽然想到梦里她被褪下的衣衫也是这个颜色,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被人猜到?她赶紧收手,不敢再画下去。 他放下茶盏,“你怎么不画了?” “我已经画完了。”青诀放下笔,掏出小章印上,这画就算完成。 “我能看看吗?” 齐陵本想起身走近些去欣赏。 殿外传来脚步声,从外而来的邹子彦跑得很快,他停在殿门外,眼神扫过齐陵,随后又很快移开,越过他大步走到青诀身边,“师父,我给你买了桂花糕。” 青诀看到他顿时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你怎么又去买了?” 她说着赶紧把画收起来一半。 “你上次说好吃,我就想帮你带些。”他捧着桂花糕坐在他身边,帮她把油纸打开,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师父尝一口吧,我特意帮你去买的。” -- 第195页 里面的桂花糕还是热的,他一路用灵力温着,就是想让她吃上一口热乎的糕。 脑门出了一层热汗,碎发都有些湿润,少年的眼里写满了真诚。 青诀面对他时仍旧有些不自在,但不想辜负他的好意,还是拿了一块起来尝。 她咬了一口,很是香甜,又看到齐陵用沉沉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微微怔住,“齐宗主也要尝吗?” 齐陵微微垂眸,“不了,吃不惯。”他将情绪敛在眼中,轻声道:“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桂花糕,还亲自学了几天,给我做过几回,没想到时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喜欢吃。” 青诀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以前会吃,要说喜欢还真谈不上。而且做桂花糕的那几次,于她而言并不是好回忆。 她咬着糕点,刚琢磨出些许味道,又听邹子彦说:“桂花糕要趁热吃,放太久就冷了、硬了,再想起来,早就不是以前的味道。” 齐陵眼神低沉,微微抬头注视着他,“不管放多久,该是那人的就是那人的,哪怕是扔了那也轮不上别人来尝。” “原来那天的糕是齐宗主扔的?”邹子彦侧头看着他,“那天听说齐宗主做了很久才做好,怎么费劲千辛万苦做的,又自己给扔了?我还以为是我师父不喜欢,抬手打翻的。” 齐陵眉宇间凝上一层薄霜,叫人分辨不清楚其中的薄色,“总好过那些根本就不会做,也不肯去学的人。” 邹子彦轻笑,语调有些上扬。 他似乎是被挑起了斗志,看着齐陵冷笑了一下,然后微微靠着青诀的手臂,放软声音:“师父,以后想吃桂花糕,我帮你去买好不好?保证又香又软,比自己做的好吃一百倍。” 青诀总算是听懂了他们的话外之音,手上的笔尖都颤了一下。 她尴尬道:“都行都行。” “那师父,是喜欢别人做的,还是喜欢我帮你买的?”他抬头目不转动地看着她,眼神不善,就像与人争辩的小孩,一定要在她这里获得肯定,“不能说都喜欢哦。” 齐陵也端坐起身子,洗耳聆听。 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一个,是和她关系亲密,但是最近有点尴尬的小徒弟。 一个,是和她苦大仇深,但是最近有点帮助的旧情人。 青诀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邹子彦嘴里,摸了摸他的头,“我又不爱桂花糕,是你从小到大都喜欢吃,我才会勉为其难陪你吃几口,下次想吃就买自己的,别买我这份了。” 邹子彦被她柔软的手摸得没脾气。 他乖乖坐在旁边吃桂花糕,不乱掺和。 可是齐陵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就连周围的气压都跟着沉了几分。他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想跟她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场景,让他所有的话都难以出口。 青诀一心收敛自己的东西,邹子彦故意靠着青诀的手臂,坐在她旁边吃糕点。 齐陵微微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堵在胸口很难受。 “齐宗主没别的事,要不先回吧?” 她开始撵人了。 齐陵僵硬着起身,又回头道:“青宗主愿不愿意送我一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他特意看了邹子彦一眼,他就像护食的小兽,瞬间张扬起利刺。 青诀正要放下笔离开,又被邹子彦抱住了腿,他坐在柔软的毯子上,紧紧抱着她不撒手,“师父,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我想跟你学画画。”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眼巴巴将她望着。 青诀说:“好。” 她拍了拍他的头,安抚着他。 邹子彦松手,担心仍未消失。 他真的好怕,他谁都不怕唯独惧怕齐陵。 因为那是青诀唯一喜欢过的人…… 青诀亲自送他出去,一直走到门口齐陵都没说话,她问他:“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齐陵停下脚步,似是酝酿情绪,过了很久忽然提起:“……每次被血契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时候,我都想来找你将它解开,可是一想到解开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理由来见你,又想着拖一天算一天。” 他最近精神真的很不好,眼底可见血丝,每次出门都要对着镜子铺上一层颜色,拼命掩盖着自己,有时候越看越觉得可笑。 曾经丰神俊逸的容颜逐渐褪色,一剑寒霜的长剑有时也会握不住,每每把自己关起来忍受折磨的时候听到小妹在门外的哭声,又觉得心如刀绞。 可即便是如此,他仍旧像个可怜虫一样,紧抱着这一点旖念不肯松开。 齐陵心中晦涩难耐,他说:“青诀,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青诀微微一愣,“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回身看向她,挺拔的身姿配上长剑,像一株杨树,“我喜欢你,青诀。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若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直接成亲。” 一向冷冽自傲不识人间烟火的齐陵,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眼神晦涩,声音里隐隐透着不安,“我想过了,我们还是能够在一起,以前我伤过你的我都慢慢还给你,好不好?你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青诀被这些话说晕了,后退了半步。 曾经想要的,怎么也得不到;现在不屑一顾的,却捧到她面前。 -- 第196页 不得不说,齐陵现在的神情真的愉悦了她,那是一种从别人身上体会不到的愉悦,他陷得越深,青诀便觉得这件事越可笑。 她微微抬手,将头发顺到耳后,“齐陵,你记得你坠崖那日,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风吹起齐陵的白袍,仍旧那么干净无垢。 可是他的脸色却微微发白。 他说,青诀,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我宁愿去死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青诀笑了,问他:“所以你现在是,要死给我看吗?” 她虽笑着,那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好像要将人置于死地。 齐陵惨白着脸,想开口,却无话可说。 心中凄然,尽是万里悲秋之色。 青诀慢慢抬眼,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齐陵,你真的不要怪我心狠。是你实在把话说得太绝,我便是想要接受你,都找不到理由。” “想要我跟你在一起,除非你去死。” 她收回视线,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在她最后一眼中,看到了戏谑、嘲讽,还有眼中再也容不下他的冷漠。 霖岚说得对,她从来没有原谅过他。 她总是习惯性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再吃,最恨的人留到最后再报复。 齐陵捂住胸口,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脑中一阵晕眩,听到阿修在焦急地喊着他,他强撑着回话:“没事,回去吧。” 回到万经宗,脑中依旧昏沉。 齐陵强撑着下车,回到房中休息。 阴暗的房间,不管透进怎么样的光线都觉得冷,他神色空洞地望着,忽然一道阴影走来将他挡住,是他的母亲。 “娘……”他扯出一抹笑,却和哭一样,“你怎么来了。” 她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痛悔,“娘来看看你啊,傻儿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憋在心里无处可说的痛楚,全都化作苦笑,他说:“娘,我心中有悔,无处可解。不管我怎么补偿她、保护她,我在她心里都始终是那个恶人。” “傻孩子,喜欢一个人是平等的,你不必将自己放在这么低的位置上。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博她同情,换来的只是怜悯,你想要她的喜欢,就应该是努力成为和她一样的人,给她别人所不能及的帮助,才能让她对你另眼相看啊!” 齐陵微微怔住,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娘说得对,是我糊涂了。”他强撑着站起来,眼中重新升起振作的神色,“我不要她的怜悯,我要她眼中再也无法忽视我……” 青诀一回到殿中,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他埋在她脖间,亲昵地摩挲着,“齐陵和你说什么了?” 青诀本可以不用告诉他,但还是想逗他玩一下,“他说要跟我和好。” 邹子彦顿时警惕,他就知道。 他连忙伸手将半掩的门关上,将她困在门板和自己之间,神色紧张地问:“那你是怎么回他的?你同意了吗?” “我当然不会如他所愿了。”青诀轻笑着,捏他紧张的脸,“我跟他说,除非他去死。” 他睫毛轻颤,紧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当真?” “当真。” 他这才放开手,忽然想到什么又紧张兮兮地抓住她,一脸的担忧,“师父,你去七宗大会也带上我好不好?我怕你跟他见面,他会对你心怀不轨。” 青诀被他逗笑了,“你想什么呢,齐陵那种人,怎么可能做出格的事?你没看到我刚才说了他两句,他难过得都要吐血了。再说了,有青黛跟着我你还不放心?” “可是……”就是因为有青黛他才不放心。 邹子彦拧着眉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又拉开门跑出去,“我去找青黛,让她注意着点。” “你不是要学画画吗?” 邹子彦停住,又说:“不学了,以后都师父帮我画吧。” 唉?这不思进取的徒弟。 青诀回到案桌前,看到那幅画又想起那个梦。 她心里突然一阵悚然,怎么回事。 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为什么还能和他相处得如此自然? …… 七宗大会开始得那天,青诀并没有到场。 说是半夜被刺客伤到了根骨,急需闭关养伤。 华天景本来准备了一堆东西,想要打她个措手不及,结果人家直接没来? 不光是青诀没来,就连齐陵也没来。 天刀宗的天罡见如此情景,一句:“看来这是老天的意思。”说完直接就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真是气煞老夫也!”华天景气得摔桌,边上的雷霆劝慰他:“华宗主千万别气坏了身体,下次不行,咱就等下次,我不相信她青诀能一直生病不来。” 谁料他一语成谶,下个月的百宗会,她果然没来。据说是又来了刺客,又刺伤了根骨,又得闭关养伤。 最气人的是她话里话外,都像是有人要害她,虽然每一句话都没提到剑华宗,但最后好像每一句都暗指他。 华天景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雷霆擦着冷汗,宽慰他:“华宗主别生气,且让她小人得志一个月!咱们等下一个月,下个月三月之期,我不相信她还不来!到时候让她绝无翻身之地……” -- 第197页 华天景气得头晕,勉强坐下。 下个月,下个月他要她身败名裂! 青诀在这两个月里,忙得不可开交。 她先是让邹子彦夜探雷冥宗,拿到雷霆荒/淫无度、滥杀无辜的罪证。而后又买通了几位察管会的小管事,拿到些许内部资料。 随后又从芸娘传出的纸条中,找到了蛛丝马迹,现在准备去一趟风隐宗,找到芸娘所说的密道,看能不能挖掘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马车哒哒前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青诀从马车上下来,一不留神踩滑了,身旁的霖岚连忙扶住她,“宗主当心。”她闻到一股好闻的兰花香味,多闻了两下,和上次的味道又有些许不同。 “霖岚,你身上怎么会有兰花的香味?” 他嗅了嗅衣袍上,随即道:“许是染上院子里的兰花香了。” “你在院子里种了兰花?”青诀觉得奇怪,因为她从未在青雀宗见过兰花,即便有也很少开花。 “嗯,种了几株。那花不好种,费劲了心里才让它开花,宗主若是喜欢,我可以送几株到青雀殿。” 青诀可没有夺人喜好的恶癖,连忙摆手,“不用。” 来到风隐宗旧处,大门上了厚重的锁,门上贴了封条,墙壁已经倒得七七八八,里面的房屋也好不了多少,不是被树压垮了,就是被风吹倒了,过道里挂着蛛网,虽然被霖岚清理了许多,但还是有蜘蛛落下。 青诀走了两步,有些嫌弃。 但是为了真相还是钻了进去。 按照芸娘的说法,当年得江月宗有一处避难所,非紧急情况不能入内。芸娘小时候遇过一场袭击,宗主便带领着他们藏在洞中度过一夜。 她那个时候年纪不大,记得也不太清楚,只记得是靠着水井的位置,打开了一个地洞,周围还布置了一些机关防卫。 至于具体在哪,怎么打开,她一概不知。 “既然是避难的场所,说不定江月宗的旧人当年也曾在里面避难,或许会有蛛丝马迹。” 青诀和他一起找起来,她没做过这种事,做起来就显得很业余。 霖岚根据五行风水,不多时就计算出大概的藏身位置,再根据阴阳调和、五行八卦,机关多为阵眼。 他认真地计算着步子,脑中演变出数百个可能,最后猜测到机关的大致位置。 回头却看到青诀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摸,一双手摸得脏脏的。她就像个小贼,许是害怕触碰到什么机关,还带着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看着她摸索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他没有出声阻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到她忽然摸着摸着就往机关的方向去了。 霖岚赶紧上前两步,将她拽回来,发出的毒箭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机关年久失修,毒箭也只是射出两支便卡住。 “宗主,还是让我来吧。” 青诀后退,把位置让给他。 霖岚往前走了两步,东走三步,西走五步,正好卡在一个位置上。 脚下突然发出声响,发出锈迹斑斑的声音,慢慢打开一道通向黑暗的暗门。 霖岚点了一个火折子扔下,大概照亮了洞中的情景,底下确实是一个避难所。 青诀不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霖岚走在前面,便自己先进去。她用灵火点亮周围的墙壁,黑暗逐渐被驱散,避难所里的真相也一一呈现在面前。 避难所中躺着几具尸骸,已经腐蚀得只剩下骨头,霖岚勉强从他们的衣饰中辨别他们的身份,“这几人应该是管事,看身上的坠子身份地位还不低。” 他又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一具女尸,她坐在正位之上,即便已经死去,仍旧端庄着自己的姿态,“看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江月宗的女主人,江月宗为书香门第,没想到他们的夫人在死前仍旧谨记着自己的仪态。” “看来我们猜的没错,江月宗的夫人大概是发现不对劲,便带着自己的亲信躲到此处,可没想到这一躲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 霖岚忽然想到什么,神色警惕了起来,“不对,不是没有机会出去,而是根本没想过出去。” 他来到女尸面前,仔细查探,发现她的衣袖下藏着一个精致的铁盒子,里面似乎装着万分重要的东西。 霖岚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他们不是无法逃,而是根本没想过要逃,他们收集到了关键证据,等着有人来解开当年的真相……” 他说着伸手便去拿盒子,青诀想到布在外面的机关,下意识将他拉住,“霖岚,还是我来吧。” 霖岚微微怔住,没想到她在紧张自己。 看着她俯身查看的身影,心里有某种东西被逐渐拨动。 如果,能得到她的喜欢。 该是怎样的幸运? 前世的齐陵不懂得珍惜,今世的邹子彦只会害得她身败名裂。而最懂得珍惜她的自己,却是从未入过她的心…… 霖岚望着她走神。 青诀用灵力探查周围,确定没有异常,才隔空打开盒子。 盒子已经损坏,一开便裂开。 里面放着一些老宗主的书信,还有夫人临死前的绝笔。 青诀看完这些信,喜不自禁,“有了这些,便可以将风隐宗定罪了。”她抬头看到霖岚的眼神并不在信上,而是在自己身上,愣了一瞬,“怎么了?” -- 第198页 他眼神微颤,“没什么,我看看信。”他看完也说:“基本定罪了。” 此行收获颇为丰富,青诀感觉事情都顺了起来,她看着窗外,忽然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好像自从你回到我身边之后,每件事都变得无比顺利。” 他垂下眼眸,声音晦涩,“宗主若是愿意,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 青诀压根没忘别处想,随口道:“好啊。” 她又打开匣子看里面的书信,老宗主的书信多为家书,只言片语中提到了风隐宗狼子野心,要家里人小心。最后一封夫人的绝笔,详细记录了风隐宗步步蚕食的过程,底下有她和几位管事的签字画押,证实此事属实。 青诀心情不错,笑称:“只怕风隐宗做梦也没有想到,罪证就留在自己脚底下。江月宗不愧为书香门第,既有读书人的大度,又有读书人的聪明才智。” 只可惜,遇到了白眼狼。 青诀垂眸,忽然问:“霖岚,你最了解苏隐。你说他要是知道我手上拿有他的罪证,他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问得很微妙,她在试探他对苏隐的态度,也在试探他对她的忠心。 霖岚不急不慢地回答:“苏隐本人小心谨慎,一定会派人求实。” “求实之后呢?” “求实之后,还会放出不实消息误导你,再刺探一遍。” 青诀觉得很有意思,“误导之后呢,仍旧是真的,他会怎么做?” “他会金蚕脱壳。”霖岚很了解苏隐,“他养了一个替身,随时准备替他去死。除非你能证明苏隐就是当年的隐天明,不然他随时可以推出另一个叫'隐天明'的人。” 这倒是青诀没有想到的,他一直留着后手。看来要将苏隐就地正法,必须要让他自己主动站出来。 马车缓缓停下,青诀忽然问他:“霖岚,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他点头,“对。” “那这样吧,等苏隐死了,我就彻底相信你。”青诀认真看着他,“所以你有把握吗?” 这个条件对霖岚的诱惑力很大,他稍加思索,便道:“有把握。” 青诀相信霖岚。 他一定能给出满意的答案。 …… 青雀宗放出消息,说是知晓了当年江月宗消失的真相。 苏隐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命人前去查探,说是青诀无意间找到了当年江月宗的绣娘,知道了所有真相,她为了掩人耳目便假意要绣青雀神图,实际是为了掩藏那位绣娘的踪迹。 苏隐为人谨慎,再派人去查。 当年的旧人早就死了,他不相信青诀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派去的人假装失火,将房中的绣娘逼出来,亲眼见到从里面出来的只有两个年轻的绣娘,根本就没有青诀所说的七旬绣娘。 苏隐拿到消息之时大笑了起来,“青诀真是个蠢的,这样就想将我定罪?” 心腹提醒他:“霖岚一定将替身的事告诉她了,青诀是想将替身诈出来。” 苏隐冷笑,阴鸷中是他深藏的自负,“既然她要宣战,那我就亲自将她碾碎好了。” 青雀宗,殿内余音寥廖。 霖岚拨动着琴弦,弹琴与她听。 青诀心情很好,很久没有这么舒坦过,她扶笔作画,想起什么抬起身,“你当时将芸娘藏在哪了?” “房中有隔间,是我一早就安排好的。我猜到苏隐会用失火之类的借口将绣娘逼出来,便提前告诉她隔间防水防火,遇事就直接躲进去。” 不得不说,霖岚真的很了解苏隐。 知道他会一探,再探,故意给他留下破绽。 “你说,这样就能将苏隐逼出来吗?” “也不一定,但是我有七成把握。他本人自负,只要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就一定会坚信不疑。”霖岚继续拨弄着琴弦,“以他的性子,亲眼见证结果会让他更加痛快,我猜测当天他一定会亲临现场。” 青诀越想越觉得有趣,到时候见苏隐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场景? “霖岚,来,你看看我这画上还缺什么?” 他放下长琴,来到她身边。 看到她手下的青雀神像图,将神雀的威严尽显其中。 霖岚谦虚道:“宗主画得很好,属下看不出还缺什么。” 她捏着笔,“霖岚啊霖岚,我让你来看,便是要听你说真话。” 他微怔,随后道:“缺了一抹灵气。” “你觉得怎么加比较好?” 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笔,不过两三笔,就将神雀描绘得活灵活现,青雀于飞,就好像要从纸上跃然而出。 青诀感叹:“母上确实没有白教你,你做得很好,每一样都做得很好。今年祭祀的青雀神像图,便由你来绘制吧。” 霖岚愣住,虽说他现在是青雀宗的主事,但到底是没有摆脱奴籍的。 由他来绘神像图会被视为对神灵不敬,不管是底下的弟子不服,三位长老也会发怒,外人的人更会对此诟病…… 他握紧笔,又强迫自己松开,“祭祀这般大事,容易惹怒神灵,还是由宗主来绘吧。” 青诀却不以为然,“神灵,这世上若真有神灵,应该视众生为平等才对。只要心诚便灵,谁来绘制都是一个样……” -- 第199页 众生平等。 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宗主的口中说出。 霖岚见过太多的人间百态,虽然知道青诀不在乎阶级之分,可是听到这样的话仍旧让他感触。 他微微放下不安,“宗主能将这幅画赠予我吗?我想多看看。” 她随手让给他,“拿去吧。” 霖岚卷起画,小心将它视若珍宝。 画卷到一半,又听她说:“我母上的心愿便是消除奴隶制,若是她当时肯将这句话说个你听,你是不是就不会站到苏隐那边了?” 霖岚的手微微一颤,险些连画都抓不住。 他哑声说:“前宗主所做一切,我皆不知情,若是知晓……” “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其实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她垂下眉眼,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怪你。” 可是霖岚的心却乱得一塌糊涂。 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的过去遭受的待遇,来到青雀宗以后的日子。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会答应苏隐。 是因为他那句,事成之后将他记在隐家名下,替他摆脱奴籍吗? 若是青栾的心愿一直都是削除奴隶制,他当时若是知道,一定会追随她的脚步,跟着她达成这一心愿。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霖岚抱住她赠与自己的画像,坐在角落里发呆。 青诀洗漱完正准备休息,刚一躺到床上就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正要掀开里面的被子查看,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连拉带扯拽进了被子里。 “师父,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要在被窝里看? 青诀什么也看不见,睁大了眼睛,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只发光的灵果。 “师父,你还记得以前你最喜欢这种灵果,经常半夜带着我去摘吗?” 青诀记得,“这种灵果有灵性,遇人便会换地方,白天化作灵虫,晚上化作灵果,只有晚上才能找到它们。” “我记得师父说过,想抓一只当宠物养,白天就逗着乐,晚上就放在被窝里玩。”他把灵果小心倒在她手心里,圆滚滚的,闭着安静的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青诀“噗嗤”笑了,“我那个时候无聊,所以才想养一只。现在忙得每天脚不沾地,哪有闲心思养这些?” “那我替师父养吧,晚上带它来给你逗乐。” 青诀戳了戳它肉嘟嘟的小脸,它似乎能感觉到,缩了缩小手,抱成一团。圆滚滚的身体散发着幽幽的灵光,在被窝里显得温馨柔软。 青诀调整了一下姿势,安静地看着它,白天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得到放松。 “小时候母上对我很严厉,总是把我每一天都安排得很满。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所以特别不理解,为什么别的小孩可以趴在地上逗鸟玩,我就只能每天刻苦练功。” 幽暗的光芒落在她脸上,照亮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我那个时候没有玩伴,也没有兄弟姐妹,母上总说我生来便是青雀宗的少宗主,注定和别人不一样。我那个时候不懂,只知道自己很孤独,很寂寞,但是又习惯了这种身份,不知道该怎么与人相处。” “后来母上带回了你,我第一次见你就很高兴,总想着逗你玩,什么事都想和你说。”青诀想到那些事,不禁笑了,只是眼底仍旧透着落寞,“可是后来,你也不跟我玩了。” 邹子彦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 他用力将她揽进怀里,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青诀,我陪着你一辈子,你想做的我陪着你做,不想做的我替你去做,往后不会让你再伤心难过……” 灵果在他们之间微微闪耀着光芒,就像两颗赤诚的心融为一体。 她小心揪着他的衣服,低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霖岚还真是心思讨巧 · 青诀今日来殿中, 便闻到了淡淡的兰花香,她打开窗户,眼就瞧见窗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兰花, 开得正艳丽。 给她送了这么多过来? 她伸手拨弄着,其中开得最好的是黄色那盆, 她最喜欢的反而是绿白色那盆, 她还从没见过这种优雅姿态的兰花,看着就比较稀有。 霖岚心思还真是巧,养得真好。 她在窗台边上多停留了会儿, 没多久又收到楚经秋传来的书信,夸她兰花养得好。 青诀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这边的,对他手里的玩意儿起了兴趣,便让他把东西带过来玩,顺便邀他来赏兰花。 楚经秋求之不得, 收到书信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他今日没来得及换衣服,依旧是穿金带银,手的扳指,看着便觉得俗气。 可是青诀却觉得顺眼, 她真是怕极了楚经秋故作文人风骨的样子, 永远不知道他下步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楚经秋已经很久没见过青诀,看到她便喜上眉梢, 掩都掩不住。他转着扳指走到她跟前, 戏问她:“青诀,你是不是想我了不好意思说, 特意找的借口?” “我要是想你还用说吗?你肯定屁颠屁颠就跑来。”青诀给他添了杯茶,是她最喜欢的松青, 茶香比较淡。 可是楚经秋喝过却觉得淡味,不再喝第二口,“你青雀宗真是什么都冷冷清清的,不像我们千机宗,热闹得很。” -- 第200页 “外边那么人排队想进我青雀宗,你看不到吗?反倒是你们千机宗,除了你们内部的弟子只怕都没人去吧。” 楚经秋摇头,“不,你说错了。”他往她边上坐,习惯性地想靠着她,又忍住了,“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没来找你,是忙着做什么吗?给你看了保证大吃惊。” 青诀猜到是那能看远的小玩意儿,便让他:“别卖关子了,拿出来我看看。” 楚经秋从衣袖里拿出截小东西,看着很精巧的样子,他得意地递给她,“就这个望远筒,这两个月都卖疯了,我不得不说我家老头真的是个天才。” 青诀拿起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只要拿起来往外看,便能看到很远的地方,甚至转动外圈,还能无限放大。 “咦。”青诀惊奇地拿起来,来到窗边往外看,最远距离正能好看到千机宗的阁楼,“原来你就是坐在阁楼上看到我这边的。” “是啊,我连住处都搬到阁楼上去了,没事就拿来往你这看看。” 楚经秋来到她身边,大方道:“喜欢吗?送给你。”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青诀爱不释手,又拿着跑到殿外。 青峰山和小峰山上的切都清晰明了,以后她甚至都不用特意去趟,就站在这里就能望到远处。 “这东西你卖多少灵石?” “不多,也就五万。” 五万,作为个小玩意儿确实有点贵了。青诀调侃他:“什么样的大户人家,愿意买你这东西?” 楚经秋轻哼声,“买的人可多了。我挨家挨户上门给他们体验去,好多人当场就跟我下定金。本来我家老头准备几千灵石就往外卖,还好我阻止了他,里面有种晶石特别稀缺,我帮他提炼都提炼得够呛,他还想贱卖,真不把我当回事……” 青诀玩了会儿,又问他:“第个买的傻子是谁?” “剑华宗,华天景。” 青诀笑了,“我就知道。” 人傻钱多剑华宗,诚不欺人。 “那第二个傻子是谁。” “雷冥宗,雷霆。” “真是人以类聚,傻子也得互相传染。”青诀笑得不行,“那第三个呢?” “云隐集市,苏隐。” 青诀这下笑不出来了,她微微挑眉,“他们三人关系很好吗?买个东西也要扎堆。” “害,你不知道苏老板有偷窥癖吗?整天无事就躲在他的暗道里,往外面偷窥,现在有这种好东西,外面的人肯定会第时间告诉他。” 偷窥癖,还真是和霖岚说的样。 青诀敛下神色,“行吧,东西确实是好东西。我也没别的什么可以回礼,你要不去挑只灵宠?” 他听到赶紧摇头,“别了,上次送我的都还养着,就跟养了个祖宗样。” “你非得当祖宗养,我有什么办法。”青诀收起望远筒,又见他起身去拨弄兰花,“你别给弄死了,这花不好养,废了霖岚很大的心血。” 楚经秋吃味,“送了你这么好的东西,摸摸你的花怎么了……要不你送我盆吧,我还挺喜欢。” “还是别了,你又不是爱花之人,拿回去没几天就死了。” “我养在阁楼上,你要是不放心就用望远筒瞧着,我肯定把它养得好好的。” 他缠人得紧,磨了半晌,青诀只好妥协,“行行行,你拿吧。” 她眼睛直盯着楚经秋,生怕他识货拿走了自己最喜欢的白绿色,结果他果然不识货,选了本看起来开得最好,但其实最不稀奇的黄色兰花。 “我拿了你最好看的盆,你可别舍不得。” 青诀笑,“怎么会呢,你要我肯定会给。” 于是楚经秋高高兴兴地抱着回去了。 霖岚来到青雀殿,眼就看到缺失的兰花,他按捺下心思,将整理完的书信交还给青诀,“这上面的东西都跟芸娘核对过,基本都能核对上。至于笔迹,老宗主生前出过很多书籍,确定是本人笔迹无疑。” 青诀点头,“知道了。” 霖岚又看了窗台眼,敛下心思,“新提拔的管事,要领来给宗主见见吗?” “你自己做主就好,我看人没你准。”青诀收好书信,见他手中还拿着幅画,“你画好了吗?我看看。” “还只是半成品。”霖岚嘴上这么说,可实际画像打开已经完成了九分,他精雕细琢,精确到每笔,可见其用心之诚。 他依旧内敛谦虚:“不知画得对不对,所以不敢再继续画下去,还请宗主过眼。” 青诀看完,“这不是挺好吗,继续画吧。” “是。”霖岚又忍不住看了窗台眼,他有些在意那盆兰花给谁了,不过还好最稀有的那盆还在。 青诀注意到他的眼神,瞬间明白几分。她解释说:“那花我送了盆给楚经秋,你放心,他肯定会养得好好的。” 霖岚顿了下,又道:“既然花已经送给宗主了,怎么处置都是宗主说了算。” 他嘴上这么说,可是青诀能感觉到他情绪低落,她拿出望远筒,带他来到窗边,“你往千机宗阁楼上看,兴许能看到。” 霖岚不明所以,他尝试着看了眼,竟然真的能看到对面阁楼上的花。 楚经秋正在帮着修剪,下手没轻没重不说,还将娇弱的兰花放到太阳底下暴晒,约莫着不出三天就得死去。 -- 第201页 楚经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摇头晃脑的。 他习惯性拿起望远筒往青诀这边看,顿时就和霖岚撞上了,吓了跳。 霖岚不敢再看,将望远筒交还给青诀,“楚少宗主将花照顾得很好。” “那就好,他要是照顾得不好,下次再要我也不会再给他。”青诀将窗台上的花重新摆放了下,怎么都摆放不好,少了盆还真就不怎么好看。 霖岚抬眼看去,“明天我再补盆。” 青诀也喜欢每天看看花高兴,点头同意。不得不说,霖岚真的心思讨巧。 霖岚卷起画像,看到她桌上的灵果随口说了句:“宗主在哪摘的?这灵果在青峰山应该已经找不到了。” “是吗?”青诀伸手握住,留在手中把玩,“子彦帮我摘的。” 霖岚敛下心思,“少主有心了。”此时画像也已卷好,他带着退下。 走在路上他还在想,如果有天邹子彦化魔之事败露,青诀是将他逐出师门呢,还是为了他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切呢? 青诀用笔杆逗着灵果,它呼呼大睡,逗得醒了就睁眼把她瞧着,再逗就把将笔杆给抱住。 她用笔将它提起来,它的小短手抓不住,摔在桌上。 青诀“噗嗤”声笑了,“蠢东西。” …… 七宗大会如期而至,青诀早便到。 她今日换了车架,身后跟了好几个人,看起来气势都与众不同。 华天景从阁楼上往下看,有种看着羔羊送入口中的愉悦感,他负手而立,跟身边的雷霆道:“今天的事不允许出任何差错,务必每步都要将她逼入死路。” 雷霆保证,“华宗主放心。” 青诀来到玄天峰顶层,来就看到华天景和雷霆已经落座。她笑着调侃:“我还以为我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来得更早的。” 华天景冷哼,“三月之期已到,当然是来看首宗大人有没有查明真相了。” 青诀落座,脸的轻松,“华宗主别着急,等百宗到了我自会言明。” 百宗陆陆续续到场,齐陵来得不算晚,除了进门时看过她眼,落座后全程不言不语。天罡依旧是最后刻踏入,至此上七宗全部到齐。 青诀抬手,命霖岚拿来所谓的“罪证”,是封由奴隶所写的陈述书。陈述人为芸娘,陈述了当年风隐宗为吞并江月宗,所作出的种种恶行。 “罪证”在七宗之间传阅,最后传到魏管事手中。 “诸位可看完了?当年的风隐宗恩将仇报,将好心收留的江月宗蚕食吞并,其行径令人发指。我母上受人之托,将风隐宗覆灭,实则是惩恶锄奸,为拨乱反正之道。” 魏管事点头,“如若这些事都是真的,那么青栾此举确实并无不妥。” 华天景冷笑,“敢问青宗主,这些罪证出自何人之手?” “是位我从奴隶市场解救的可怜人,她当年是江月宗的绣娘,目睹了全部事情的经过,这封陈述书字字皆出自于她手。” “那青宗主要怎么证明,这位芸娘就是当年江月宗的旧人?而不是你随便找人来冒充的!” “那华宗主要怎么证明,她不是呢?”青诀反问他,“这位芸娘年过七旬,年龄与之能对上,又会双面刺绣,又识字,看便知是江月宗出来的绣娘。我无意之中将她买下,哪曾想,从她口中知晓了如此骇人的真相。” 华天景笑看她辩驳,她还不知道她的每步都在自己计算当中,“既然如此,青宗主就把人带出来让我们见见,等见到了人,我们自然会相信你所说的。” 青诀拒绝:“芸娘上了年纪,腿脚不便。” 雷霆接收到华天景的眼色,厉声道:“连人都没见到,我等实在难相信青宗主所说!” “那这封陈述书你也不信吗?除了江月宗旧人,谁还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当年的江月宗凭空消失,世上没有留下任何记载,即便是我今天真把人带到这里来了,雷宗主又能如何辨别?” 这话把雷霆问得哑口无言。 他看向华天景,华天景清了清嗓子,“老夫认为这封陈述书证据不足,雷宗主呢?” 雷霆点头,“我也觉得。” 紧接着符修宗和太原宗也跟着点头。 按照新改的百宗令,上七宗过四人投票,便算此事不通过。 青诀静静地看着华天景,似乎已经无计可施,“那如果我真将人带来了,华宗主要如何分辨?” “这个简单,用真字诀验便知。” “她的嗓子早就已经坏了。” 华天景和雷霆交涉了番,最后得出结果:“只要青宗主能把人带来,询问后无所破绽,那便相信她所言皆为实情。” 前提是,必须要真的有芸娘这个人存在。 华天景笑得自负,他早就从苏隐口中得知,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 随后青诀便让青黛下去了,不多时就领着个老奴进来,身后还跟着霖岚。 “宗主,芸娘已带上来。” 青诀点头,“诸位宗主,想问什么直接问。” 华天景脸色变,他不相信青诀真的找到了人,连连问了几个问题,芸娘都能在纸上对答如流。 他这才知道,自己入了青诀的圈套。 她是故意让苏隐用火灾逼出绣娘,让他们以为青诀根本就没找到人! -- 第202页 看着华天景难看的脸色,青诀笑了起来,她用种无比轻蔑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华宗主,你还有什么可问的?如果没有,那就证明我所言非虚,我母上为拨乱反正,其行径无任何过错。” 就在魏管事即将点头认可之时,华天景不甘心地站了起来,“等下,我这边也有个重要人证。”他低声在雷霆耳边说了几句,雷霆连忙下去办事。 等待的过程十分煎熬,其实华天景也不知道那位会不会同意,毕竟自己与他提起过很多次,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他今天可定要来啊!这可是将青诀拉下首宗之位的大好时机! 时间点滴过去,青诀不耐烦地问他:“华宗主,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吗?如果再等炷香的时间,再不来我可就不认了。” “那位腿脚不便,还请青宗主多担待点。”华天景说完,雷霆便回来反馈结果,他立马放松情绪,露出势在必得的笑,“说起来,那位应该是当年风隐宗灭门最大的受害者……” 他话音刚落,个瘸腿的人被缓缓推了进来,那人脸上带着恐怖的伤疤,满眼阴鸷,见到青诀便激动地从轮椅上撑着起来,“你就是青诀?” 青诀盯着他看了很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是正主还是替身。 她在来的路上就问过霖岚,真字诀对替身有没有用,得到的回答却令人心惊。 因为苏隐已经将此人完全打造成了另个自己,就连替身本人都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所以即便是真字诀也检测不出。 她冷眼看着底下的替身,讲述完全不样的事情经过。他把风隐宗包装成替旧主接管的衷心属下,又将青雀宗污蔑成残忍不堪的恶人。 眼看着事情就要拍案,青诀忽然问:“芸娘。你认识这个人吗?” 芸娘看完惊恐地后退,她认得此人,确实是当年的隐天明无疑。 华天景随后拿出堆的证据,证实隐天明的腿确实是被恶兽所咬伤,脸上的疤痕也证实为恶兽利爪所致。 苏隐还真是将替身都做到了极致。 青诀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和霖岚对话,霖岚摇头,似乎已经无计可施。 此时的苏隐,正坐在天台上,欣赏着青诀惶恐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痛快啊……” 他正要和心腹分享喜悦,转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人。眼前慢慢浮现出双金黄色的双眼,苏隐吓得大喊,可是他留下的侍卫也不是螭尤的对手。 巨大的黐尤将身躯盘旋在天台之下,长舌卷便将侍卫吃入腹中。 邹子彦缓缓落到他面前,正好拦住他的退路,“当了这么多年的缩头乌龟,总算将你骗出来了。” 苏隐到这刻才知道,青诀从头到尾的目标都是自己!她布下天罗地网,就是要将他从云隐集市骗出来! 他自以为青诀是自己的盘中餐,等着享受美味,却未曾想自己才是那个猎物。 他谨慎了世,没想到最后却坏在自己的自负之上,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睁大的眼中尽是惊恐。 螭尤张开血盆大口,口将他吃下。 望远筒掉在地上,慢慢滚落,偌大的看台只留下把坏掉的轮椅。 玄天峰,华天景还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 他还在咄咄逼人,想将青诀置于死地。 青诀尽量去演绎个被逼到绝路,无计可施之人,直到收到灵雀带来的信,她忽然像是变了脸色,又恢复了从容镇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拿出我的证据了。” 青诀挥手,霖岚呈上江月宗夫人留下的书信和血书。华天景看完脸色巨变,剩下的几人看完,也是哑口无言。 齐陵终于说了句话:“看到现在,总算看到了像样的证据。不会还有人质疑吧?” 天罡摇头,“我没有疑问。” 就连太原宗也跟着倒戈,“齐宗主所言甚是。” 青诀笑着看向华天景,“这些书信,已经找人核对过笔迹,确实是江月宗的老宗主所写。还有这封绝笔,上面有江月宗夫人及其管家落下的签字,盖了封印,绝对做不了假。” 魏管事用灵力探知,确实是那个年代留下的信纸,那么青雀宗便洗清了罪过,有罪的反而是哭诉的隐天明。 “隐天明”被当场定罪,他还在辩驳,可是魏管事已经不听他辩驳,将他打入大牢。 事已至此,几乎尘埃落定。 青诀笑看华天景脸色铁青,宽慰他:“华宗主,来日方长,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对了,华宗主是不是真的不识字?”青诀拿起首宗之令,递到他眼跟前,“这两字叫首宗,华宗主下次再认错,我就不是怀疑你的眼神,而是怀疑你的脑子了……”她说完笑着离开,笑声回荡在玄天塔。 华天景被当场气吐了血,他本来就不好的身子险些晕厥了过去。 雷霆扶住他,“华宗主,你可要挺住啊!” 将华天景扶下去冷静了会儿,他颤颤巍巍道:“好在苏隐还没有暴露,只是个替身,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随后属下来报,“宗主,天台发现了血迹和把破碎的轮椅,还有这个奇怪的东西。” 华天景睁眼看,这不是苏隐的东西吗?难道!他不敢相信地拿起来,“哪里发现的?” “就在玄天塔对面的天台上。” 华天景推开扶他的雷霆,来到窗边。 -- 第203页 看到天台是唯能通过望远筒看到玄天塔里面的地方,顿时就明白苏隐的窥视癖犯了,他想通过望远筒欣赏青诀的失败,却没曾想被青诀猜到了,举歼灭! 他气得将望远筒砸在地上,“气死我了!” 今天不仅没将青诀拉下马,还搭进去了自己最有力的盟军! 雷霆愁眉苦脸,想安慰他都想不到能说的话。因为他们实在败得太惨了…… 青崖间,密室。 苏隐缓缓转醒,昏沉间看到青诀的脸。 青诀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眼神带着目空切的冰冷,“隐天明,你终于醒了。” 苏隐慢慢恢复知觉,看到周围的切大惊失色,他厉声道:“青诀!你算计我!” 青诀轻轻笑了起来,“就允许你算计我,不允许我算计你吗?隐天明,你还真是可怜,需要用偷窥来满足你脆弱的自尊心……” 第63章 你都没送过我画 · 风隐宗被灭的那天, 他在偷袭青栾时被恶兽一口咬下右腿,躺在血泊中痛苦地哀嚎。 那天的青栾就像现在的青诀一样,冷漠无情、高高在上地审判着他, “隐天明,你们隐氏一族目无法纪、罪恶滔天, 今日我便替那些惨死的亡魂惩治你们。” 隐天明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紧咬的牙关一再颤抖,“青栾,你胆敢拿假令当真令!” 青栾冷笑, 她坐在巨大的恶兽背上,俯看着他,“惩恶锄奸,要什么真令呢?” 她一个挥手,便将参与当年那件事之人全部杀死。隐天明脸上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残败的身子躺在血泊中,他不敢动弹,就连利刺刺穿身体,他也没敢出一声。 脚下血流成河,青栾望向覆灭的风隐宗, 神情悲戚, 而后收敛神色下令:“将活着的人带走,剩下的尸体烧了。” 隐天明被人抬着扔进火堆中, 火焰舔舐到他的手, 他都不敢动作。 直到将手臂烧成灰烬,青栾才带着人离开, 他在火焰中睁开充血的双眼,咬牙切齿地发誓, 一定要让青雀宗血债血偿! 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拖着残败的身躯找到父亲当年留下的暗卫,和他们一起组建了云隐集市,表面上成为风光无限的苏老板,可是背地里,却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害怕残破的身子被人看见。 长此以往,他渐渐变得病态。 需要通过墙上的小孔窥视着别人,才会得到一丝变/态的安慰。 一开始只是偷窥别人的谈话,逐渐变成偷窥他们的生活,后来甚至是偷窥他们的隐私、秘密。 每当发现了那些人不为人知的一面,身体就会变得逐渐兴奋,他享受着抓住别人把柄的滋味。 原来那些人和他一样,都有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任由自己的偷窥癖愈演愈烈,他觉得无伤大雅,还可以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为杀死自己的最后一把刀。 苏隐神情可怖地喘息着,露出的脸狰狞扭曲,“青诀,我的手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受死吧!” 就在这时,藏在青诀身后的人微微上前,露出一张安静从容的脸,“苏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心谨慎如你,应该没有将你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吧……” 苏隐脸上的神色僵住了,随后撕裂般怒吼着:“霖岚!是你!是你在背叛我!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叛徒,你帮着青诀对付我,我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霖岚抬眼看他,神色冷漠,“他不是我父亲,他是我的杀母仇人。” 苏隐脸上一僵,“你胡说什么!是不是青诀跟你说了什么?她在骗你!” 霖岚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那是芸娘写给他的。 她说风隐宗的老宗主,色/欲熏心,尤爱奴女,若怀孕便会将其残忍杀害。此事惹怒了江月宗老宗主,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惩治一番,让他怀恨在心,肆意报复…… “我养母曾说过,我是从她从死人肚子里抱出来的。我当时一直以为我生母是死于意外,养母也不让我追问,现在想来,应该是她怀了我,而招惹杀身之祸。” 苏隐还想狡辩:“不是这样的!我父亲他没做过这种事,这些都是污蔑!” “不重要了,”霖岚静静地看着他,“反正在你心里,也从未将我当过兄弟,你只是把我当成可以利用的人罢了。” 前世苏隐得权,将他捆送到魔宫之事还历历在目。 他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为他入隐家族谱,而是将他打断了双腿,锁在房中不见天日,对他折磨羞辱…… 那个时候的霖岚便知道,苏隐看不起他,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霖岚微笑着来到他身边,近距离欣赏他的惨状,轻声道:“少主,我知道你手里有很多察管会内部人员的秘密在手上,你若是肯拿出来,我会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你休想!”苏隐说完身体都在抖,他还不想死,他不想死啊! 霖岚忽然回头,对青诀道:“宗主,我可以对他用刑吗?” 青诀点头,“都可以,我只要察管会把柄,其他的生死不论。” 他淡淡笑着,面上仍旧温和谦逊,“行刑过程可能有些残忍,还请宗主先行离开,事后我自会将结果双手奉上。” 青诀离开了,密室只剩下他们二人。 -- 第204页 说真的,苏隐有些畏惧霖岚。 他知道霖岚骨子里是和他一样的狠人,因为他们流着一样的血。 霖岚不紧不慢地拿出行刑工具,苏隐目露惊恐,“霖岚,你听我说,青诀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的,你跟着她不会有好下场!你放我回去,只要你放我回去,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霖岚拿出长钉,将他的肩骨一寸寸钉在木桩上。惨叫声不绝于耳,苏隐是真的怕死,他威逼利诱却仍旧不能让霖岚动心。 霖岚将他四肢一寸寸钉在木桩上,他下手总是不紧不慢,就好像在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苏隐疼到晕厥,又从晕厥中醒来。 鲜血从他鼻子眼睛里流下,他疼到痉挛,口水混着鲜血往下落。 他大骂着:“霖岚你这个畜牲!你这个奴隶所生的贱种,你跟你母亲一样肮脏下贱,我当初就不该留下你!” 他的谩骂对霖岚丝毫不起作用,苏隐疼得浑身抽搐,又止不住哭着求饶:“霖岚,你放了我吧,求你放了我吧,我把所有都给你,我把云隐集市给你,你以后就不用讨好青诀就可以做人上人……” 霖岚停下手,微笑着看他,“你死了,云隐集市不也是我的吗?” 苏隐怔住,他忽然明白霖岚的意思,奋力咆哮着:“你从一开始就觊觎我的位置!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提出帮我,你就是为了利用青诀将我取而代之!” 血沫喷到霖岚脸上,他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净,他的从容不迫和狗急跳墙的苏隐形成鲜明对比。 “一开始,我确实想要帮你。可是苏隐,你不配。” 他擦去手上的血,扔下钉子,“有一件事你说得很对,我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所以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做事只会为了自己。我以前确实这样想,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因为只有青诀能给我想要的。” “她能给你什么?” 霖岚微笑,“推翻奴隶制。” 苏隐睁大眼睛,大笑了起来,“霖岚,你不会真的相信她吧?她们这些人高高在上,恨不得把你们踩在脚底,霖岚,你忘了青诀是怎么对你的吗?她嫌你脏,把你从殿中扔出来,你都忘了吗?” 那天的事,是霖岚的重要转折点。 他以为青诀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所以他才会毅然决然地加入苏隐。 自卑敏感的心思,是霖岚的致命弱点。 可是转生而来青诀和以前完全不同,她会从很小的事情上,一点点化开他的戒备。 “青诀,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 霖岚提起刀子起身,在他头顶划下两刀,而后拿出一样让苏隐惊恐万分的东西,银水! 风隐宗曾有一骇人听闻的刑罚,他们在犯人的头顶划下十字刀,将银水灌入皮层,银水会不断往下流动,从而使人皮肉分离,在无尽的痛苦中凄惨死去。 苏隐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想让他死! 他痛哭求饶,“霖岚,你放过我吧,我全都告诉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告诉你!我把云隐集市拱手让给你,把他们的把柄通通给你,你放了我!” 霖岚轻笑,“那些东西,我自己也能得到。” 他不紧不慢地往他头上灌入银水,告诉他:“我知道云隐市场底下的所有机关,也知道那些秘密藏在哪里,更知道你手下的所有侍卫,皆是认令不认人。苏隐,你永远也猜不到我为什么知道这些……” 嗷嚎声夹杂着大骂,随后又疼到求饶。 他在死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可这一切映入霖岚眼中,却丝毫动容都没有。 前世的苏隐在覆灭青雀宗之后,将他的每一根骨头寸寸敲碎,他还准备了银水,在他头皮上开了小口,就在即将往里面灌的时候,得到了魔宫传来的消息。 苏隐停下手,看完信后露出可怖的笑容。“霖岚,你说我将你交给邹子彦,会不会比你现在还痛苦万分?”他说完大笑着,命人将他捆绑着送入魔宫。 他做梦也没想到,此举会改变后面的一生。 长久的折磨,让苏隐痛哭流涕。 他已经意志全失,失心疯一样胡言乱语。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输。 永远也不会知道霖岚为何知晓这一切。 在那暗无天日的一百年里,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只有他苏隐,一个最恶的人,还在巅峰享受人生,这世间真的公平吗? 苏隐死得并不好看,一张皮与骨肉分离,耸搭在架子上。 他死了,可又没有完全死,霖岚用一颗药丹吊着他的性命,能够让他在死前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霖岚手捧令牌,来到青雀宗复命。 将所有她想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她。 青诀有些吃惊,“苏隐死了吗?” “还活着,不过也快了。” 青诀放下令牌,她不知道霖岚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在这一刻开始,她已经决定信任他。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因为苏隐行事诡谲,云隐集市认令不认人,属下认为可以将它挪为己用。” 青诀很难相信,苏隐会将这样的事告诉他,这不等于自断死路吗?她又拿起令牌,眉头微皱,“霖岚,你老实告诉我,这些事是你审出来的,还是你前世本来就知道的?我要听真话。” -- 第205页 霖岚微顿,不再瞒她:“前世便知晓。” 青诀松开令牌,看向他,“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肯告诉我?你不相信我。” 他心中涩然,轻声道:“我怕宗主知晓我再无利用价值,便不会再看我一眼。” 他的心思,真的自卑又敏感。 不过好在他愿意对自己说真话。 霖岚也知道,自己一旦说出真话,便等同于把命交到了她的手上。 他没敢抬头看他,俯身在地,恍然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审判。 青诀起身来到他跟前,脚下的衣摆微晃,她的声音清浅却有力:“怎么会没有价值了呢?你的聪明才智,是我一辈子都需要的东西,我很高兴你今天能对我说真话。” 霖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她说自己的才能,是她一辈子都需要的东西? 他低着头,因为愧疚不敢面对于她,往事一一浮现在心上,他更觉得悔恨交加,“对不起,青诀,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一切,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边。” “现在也有机会。”青诀真心实意地向他伸出手,“如果你愿意,将来就和我一起携手并进。” 看着面前伸出的纤手,霖岚毫不犹豫地握上去,他用双手将她紧紧握住,真心实意地俯跪在她面前,“我当然愿意。” …… 证据确凿,“隐天明”被定罪,处以绞刑。 行刑的那天青诀也去看了,只不过她看的不是隐天明的替身,而是台下坐如针毡、脸色铁青的华天景。 她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得华天景胸口闷痛。青诀真是欺人太盛! 他吩咐身边的雷霆,“给我查青雀宗有没有异常,务必将苏隐救出来。” 雷霆为难道:“青雀宗地势特殊,固若金汤。又有青黛这个护法四处巡逻,我等真的无能为力……” 华天景气得胸口疼,“苏隐都能想办法混进人,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废物!” 他说完拂袖起身,留下一脸为难的雷霆。 其实他心里也产生了动摇,他们真的能对付青诀吗? 看完行刑,青诀准备回去。 马车没走多久又停下,有人放在车前,青诀掀开帘子,竟然是林霄。 他眼眸如星,身姿挺拔地直视着她,“我有话想跟青宗主说。” “什么话?” 林霄看了看周围,得到青诀的应允后,上车与她同坐。 不得不说剑修的体态是真的好,相比起青诀没骨头的坐相,他端坐如松,长剑也是很有讲究地落在身侧。 “你要跟我说什么?” 林霄略带笑意地看着她,没跟她绕弯子,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想加入青雀宗。” 马车颠簸了一下,青诀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你想干什么?” “我想加入青雀宗。”林霄收起了笑意,一脸认真,并没有跟她开玩笑,“我一直以为剑华宗的剑法,便是修仙界的终极奥义,直到那天你们将我打败,还有那天在青雀宗见到的巨兽……我才知道剑华宗有多渺小,所以我想加入青雀宗,学习更至高无上的心法。” “……” 青诀看着他半天没吭声,若不是他现在一脸认真,青诀真的要怀疑,他是华天景派来偷学她心法的。 见她不说话,林霄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他继续放低姿态:“我是剑华宗的牌面,只要我一走剑华宗便会兵败如山倒,而我的天赋极高,一定会为青雀宗创下新历史。” 青诀从来没有怀疑过林霄的天赋,只是…… 她笑着回他:“能气死华天景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你要知道,我青雀宗的心法极为难学,我徒弟也是从小便开始修炼,修炼至今才有现在实力。你若是弃剑华宗而改投我门,我不能保证你能修炼到他那样的程度。” “我不在乎要学多久,我只是想追寻修仙界的终极奥义。”林霄也跟她说了实话,没有隐瞒:“我现在已经到达剑华宗剑法的最高奥义,仍旧离成仙之路遥不可及,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我便要放弃它。” 马车颠簸着,窗外的景色快速拎过。 青诀倚着窗口,看向他的眼神变得饶有兴趣,“那你说说,你为什么非要成仙不可?” 林霄眉目生得端正,认真看着她的时候,真不像个心思沉重之人,他淡笑道:“说来不怕被你笑话,我小时候被一位仙人所救,她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我发过誓要登上九天去找到她。” 青诀挑眉,“你确定你还找得到她?” “能不能找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活下去的勇气。”林霄淡淡地笑着,眼底却分外落寞。 青诀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是她很佩服他的勇气和天赋。 不过…… 青诀笑了,“不过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青雀宗有青雀宗的规矩,不收其他宗门而来的弟子。” 林霄怔了一瞬,有些失望。 他没有过多纠缠,只说:“那我下次再来问。” 马车还在继续,青诀却在想林霄之事。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天才,但如果用不好的话,很容易变成双刃剑。 回到青雀宗,寒风瑟瑟。 青诀看向昏沉的天空,心想,冬天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殿里早早备上了炭火,青诀一入内就感觉到暖意。 -- 第206页 她看着毛茸茸的地毯,二话不说就蹬掉鞋子踩上去,身后伸来一双手缠着她的手,“师父,你冷不冷?” 她本来还有些冷,但是一入殿就暖和了许多,尤其是他贴过来,就像暖炉一样。他坐在她身后,感觉她心情很好,便说:“师父,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生气。 “什么事?” 他心虚道:“我想学画画,不小心把你的画给画坏了。” 青诀打开桌上画到一半的兰花图,上面多了几朵不属于她的笔画,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 她气得抬手就要打他,邹子彦连忙按住她双手,在她耳边撒着娇:“师父师父,你别生气!我就是想跟你合画一幅图,我也没想到我水平这么差。上次听说你把你的画送给霖岚临摹了,你都没送过我画……” 青诀放下手,“那这副送你吧。” “师父就不能画一副完整的送我吗?” 青诀想了想,提笔点墨,在他画笔的基础上,添上几笔,完全掩住了先前笔锋的青涩感。 “这样总行了吧?” 邹子彦看完很满意,这样就算他和青诀的合画了吧? 他高兴地卷起画纸,习惯性回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师父你等等我,我放完画像就来。” 他跑回百炼殿将画像挂起来,爱不释手地欣赏,等他回来的时候青诀已经不在殿里,他又跑到青峰山找她,果不其然,她又和霖岚黏在一起。 霖岚最近对她的态度也是粘稠得不行,恨不得每件小事都要说给她听,“每年冬季,灵兽出售都会进入一个淡季,今年虽然比往常好很多,但账目上还是会有些吃紧。” 青诀随口道:“没事,我去找楚经秋借钱。” “楚少宗主肯借钱当然是极好的,我听说他还在接洽人间的生意。” “是啊,他说接洽好了,就带我一起赚。” 霖岚淡笑,“那就更好了。” 邹子彦听完顿时警惕,楚经秋那人居心不良,他要把青诀看紧了。 他从青峰山一直守到青诀下山,又跟着钻进了她马车里,碍于霖岚也在,他不好闹脾气,只说:“我能不能一起去?” 看他可怜兮兮,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狗。 青诀给他让了个位置,“那你来吧。” 邹子彦赶紧钻进马车,坐到她身边,“你是不是要去千机宗?” “没有,我要去云隐集市。” 他紧绷的后背顿时放松下来,“我还以为……” “以为我要去找楚经秋?”青诀笑,倚着车窗,打趣道:“我就知道你要跟来,我刚还在跟霖岚打赌,果然是我赌赢了。” 霖岚谦逊说:“愿赌服输。” 随后掏出自己精心珍藏的章胚,递给她。 青诀接住,把玩了一下,随手扔给身侧的邹子彦,“拿回去帮我雕好,要是雕得不好看就赔我一个更好的。” 邹子彦气得不行,她为了一个章胚拿他打赌就算了,还要让他帮她雕刻? 他不满地拧着眉头,将小章揣在怀里。 她是故意和霖岚说那些话来气他的,她明明知道自己紧张她,还说来吓他。 他看着窗外不理会她,身后伸来一只手拧着他的脸,不管拧得多疼,他都坚持不理会。 青诀叹道:“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生气就喜欢背对着我,气得跟鼓起来的河豚一样。” 邹子彦被她拧得脸都变形了,他不满地回她:“师父别捏了,你捏起来更像河豚。” 看着互相打闹的师徒二人,霖岚眼中有艳羡,也有失落。他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之间有旁人难以插入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青诀,废脑子的事就交给霖岚,废钱的事就交给楚经秋,小徒弟负责逗她开心,齐陵负责吐血虐。(狗头) 第64章 子彦不喜欢它。 · 邹子彦一踏入奴隶场, 就感知到周围的怨灵涌动,他眼中看到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他能看到潜藏在周围的怨灵之气。 天地之间乌烟瘴气, 被怨气所笼罩,无数怨灵闻到他身上的魔气, 纷纷在黑暗中呼唤着他, 似乎要告诉他一些秘密。 邹子彦在她耳边说:“师父,我去别处看看。” 青诀并不能看到这些,她只看到阴暗潮湿的环境, 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去吧。” 邹子彦转身消失在角落里,顺着气息,来到怨灵最浓郁的地方。 在那里他看到了奴隶场最残忍的一面,无数尸骸堆积在一起, 腐烂在坑中,那些不能创造价值的老弱病残,全部被活埋至此,怨气无法消解,只能被强行镇压, 致使此处怨气滔天。 他伸出手指, 将怨灵吸收入体内,看到了奴隶场无数幕残忍到令人发指的画面, 活埋病残还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将漂亮的女奴供人取乐,将活生生的孩子给他人入药…… 邹子彦看完这些画面, 心中骇然。 原来奴隶场远比外界传言的还要残忍数十倍。 青诀带着芸娘寻找江月宗的全部旧人,他们大多已经死去, 仅剩的众人也都拖着年老残破的身子。 听管事的说,一旦不能为奴隶场创造价值,便会被人带到最偏僻的地方,任由他们老死、病死。 青诀问:“尸骸还能找到吗?” 管事的笑,“青宗主说笑了,那些人死后都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掩埋,况且他们连名字都不会有,又怎会知道谁是谁。” -- 第207页 青诀不再言语,为那几人交了赎身的灵石,准备带他们离开。周围的奴隶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全都用一种麻木绝望的神色目送她离开,在无声的眼神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告诉她。 走在路上霖岚还说:“管事的应该没说真话,那些老弱病残怕不是善终。” “等子彦回来便知晓了。” 邹子彦过了很快才回来,他将自己看到的万人坑以及怨灵告诉他的那些事,全部转告青诀。 车内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很凝重。 青诀过了很久才说一声:“知道了。” 她又想起离开时,那一排排无比悲切的眼神,仿佛想通过眼神将黑暗的真相都告诉她。 青诀有些不舒服,心头像哽了块石头。 霖岚告诉她:“已经发生的悲剧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 “你说得对,重要的是以后。” 青诀亲自命人给他们取下奴隶环,恢复他们原本的名字,他们热泪盈眶地望着她,饱经风霜的眼中落下感恩的眼泪,都不需要谁来带领,便一个接一个跪在她面前磕头拜谢。 邹子彦有些动容,他跟青诀说:“我来安置他们吧,那边的房屋已经年久失修,我去帮着修缮。” 青诀点头,将人交给他。 邹子彦爬上房顶,修缮房屋。 脚下的老人正热情地邀请新来的奴隶一起居住,在青雀宗没有奴隶之分,他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名字,有些人甚至会忘记自己曾经也是奴隶出身。 瘪嘴的老朽摇晃着椅子,终于说了一句夸赞青诀的话:“这宗主做得还算像点样。” 邹子彦听到笑得得意,手下干得越发卖力,他相信总有一天,青诀会站在顶峰耀耀生辉,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 齐陵来到青雀宗,提出要解开血契。 青诀有些意外,“现在吗?” 他点头,虽然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还是能感觉出他受到了血契的影响。他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解开血契你我之间就当两不相欠。” 他能这样想当然无可厚非,他现在背负着万经宗,宗门也正蓬勃发展,他不可能一直被血契牵制着,惹人笑话。 青诀答应过他的事自然不会反悔,“行,那就今天。” 她抬手唤来青黛,让她下去准备。 血契其实就是一道打入身体中的法印,想要将法印抽出,需要用她的血在他背上画上逆转的符咒,再用灵力将他身体里的符咒一点点抽出,整个过程不得有人打断,否则法印恢复原状,会更加难以剥除。 据说剥离的过程极其痛苦,无异于血契发作时,剥皮抽骨之痛。 但想来他连血契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青诀带着齐陵来到练功房,房内很敞亮,光线从头顶天窗投入,照亮中间的八卦图阵。四角点上蜡烛,周围布满串着铜钱的红线,挂上铜铃,有驱邪避魔之效。 青黛出去关门,替他们守着。 青诀脱下鞋子,步入八卦阵,跟他说:“剥离的过程会有些痛苦,但是不能停止,一旦失败下次会更加难以剥离,所以没有特别重要的原因不要叫停。” 齐陵“嗯”了一声,脱鞋来到她身后。 他垂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喜欢这种安静与她相处的氛围,天窗的光芒一泻而下,落在他们二人之间,一切都显得如梦似幻。 “这些蜡烛和铜铃可以驱邪避魔,避免邪灵入侵,如果这些都避不住,我会停手……”青诀说着没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跟前,连忙后退。 齐陵抬眼看着她,仍旧是那个风华霁月的公子,一身白衣无暇负剑而立,岁月难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仿佛过往种种都已经化为云烟。 青诀提醒他:“剑得放底下。” 他取下凌霜剑,搁在八卦阵之下,俯身落座,和她分别坐在八卦阵的两端,中间的分割线就像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过去的阻碍。 “把衣服脱了。” 齐陵略微迟疑,还是背过身,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折叠好放在身侧。 他至今都还能回想起,那天他跪在青雀殿之下,她让他一件件脱下衣服时的羞辱感。 殿外人来人往,她双眼冷清地看着他,其实那个时候他就该明白了,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忍心折辱他…… 脱到最后一件,齐陵怎么也脱不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扒光了衣服的可怜虫,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明明知道她心里不再有自己,仍旧在自欺欺人。 卑微到自己都觉得唾弃,这样的自己又怎么会得到她的喜欢呢? 青诀已经在周围画好符阵,抬头见他,“你怎么还不脱?” 那天的事,她似乎已经忘了,只有自己还记着。 他缓缓脱下最后一件,天窗的光芒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青诀来到他身后,看着他比以前结实很多的背臂,便知晓他离开青雀宗后是怎样的发愤图强。 一代天才,困在方寸之间。 修为全封。 换了谁都会疯魔吧? 青诀其实有些理解他当时的做法,因为不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伤害她都不会觉得痛,就像她现在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一样。 她忽然觉得这样纠缠也没有任何意义。 -- 第208页 那就过了今日,两不相欠。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她俯下身子,长长的青丝落在他肩头。 齐陵垂眸看着走神,神色仍旧默然,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现在画逆转符,不能动。” 她咬破手指,用鲜血在他背上一点一点地绘画,她画得很认真,因为半点不能出错。 手指落下的一瞬间齐陵放在膝盖上的手便撰紧了,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感受到手下的动作。天窗落下的光芒在他眼底晕染,他睫毛轻颤,望着她投在脚边的影子走神。 她最近好像变了很多。 藏在她心底的恨消散之后,又回到当初娴静自得的模样。 爱没有了,如今连恨也不在了。 他垂下眼眸,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昨天华宗主来找过我。” 青诀抬眼,“找你做什么?” “他说明天他会在剑华宗设宴,要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猜测应该与你有关。” 青诀没收到帖子,想必也不是她爱听的话,“他爱说就让他说去吧。” “你不想亲耳听一听吗?或许值得一听。” 青诀停下动作,似乎有些顾虑。 齐陵打消她的疑虑:“明天我可以与你一起去,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你我动手。” 青诀能感觉到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便点头应下。 符咒一直画到他腰间,看到自己刻在他身上的名字,微微顿住,这印记对他来说应该很耻辱吧? 她说:“我最近在找寻去除蚀骨花痕迹的方法,你若是愿意,找到后我可以告诉你。” 齐陵几乎是下意识拒绝:“不必。” 他察觉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冷静下来之后又说:“不重要,对我没什么影响。” 又过了许久,他心中晦涩难耐,哑声道:“我落在你身上的并非是我名字,你不说别人也不会知晓,为何还要去掉它?” 青诀抬头,“子彦不喜欢它。”她的声音很坦然,似乎在她看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可是这句话却让齐陵胸口剧痛,他忽然转身抓住她的手,强压的情绪几乎崩溃。 他自诩自制力惊人,可也在此刻溃不成军,握住她的手都在抖。 “为何要他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水管裂了,没写完,我晚上会补一章三千。 第65章 血契解了 · 青诀被他问得一怔,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要在乎邹子彦的喜好。 她愣了半天没回神,可是齐陵已经从她眼中看懂了很多东西。 喜欢一个人的青诀是什么样的, 他比谁都清楚,她会习惯性去对那人好, 避开所有他不喜欢的东西, 把他捧在心尖上。 齐陵用力抓住她的手,不管再怎么骗自己,这一刻也没法再自欺欺人。 她不爱自己了, 她爱着别人。 曾经对自己的好,通通拿去对别人了。 而那个人,也深深地喜欢着她。 他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互相喜欢着、拥抱着,做着他都不曾对她做过的事。 “齐陵?”她手臂挣扎, “你这是做什么?” 凌霜剑微微颤动,他手上的力气也有些脱力,他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松开她的手,“没事, 我走神了。” 他转过身, 青诀继续画未完的符。 落下最后一笔,他的背上密密麻麻的血迹练成一副图案, 逆转符成。 “我要开始了, 你忍着点。” 她将手心轻轻落在他背上,那种疼是一点点开始蔓延的, 逐渐渗入骨髓,再一点点透到全身。 被血契折磨无数次的齐陵早就习惯了这种疼痛, 可是知晓她对邹子彦的感情后,胸口疼痛更甚,她的触感也变了味,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心里升起了难以掩盖的毁灭欲。 他用力撰紧膝盖上的手,盯着她投在地上的影子。她微微俯身半跪在他身后,弯起的腰肢像青藤一样,柔软有力。 他甚至能想象,邹子彦是怎样拥她入怀。 她就像蓬勃的青藤柳枝,纤细却不易折,他一定想要用力又不敢用力,害怕将她折断,只能强迫自己放慢节奏…… 齐陵想得久了,便有些入魔。 放在台阶上的凌霜剑剧烈震动,滚落到地上。 练功房内狂风四起,无数怨灵闻风而动。 四角的蜡烛忽然熄灭一只,红线上的铃铛也在轻微颤动。 此时的咒印,也仅仅才剥离到十分之一。 青诀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这次挺不过去,下次就更难了。” 齐陵撰紧手指,捏得“嘎吱”作响,喉间的腥甜也被他强行咽下。疼痛反而能让他清醒,他微微睁开双眼,眼底透出一丝金色的光芒,那是融合在他体内的神骨在为他保驾护航。 可也仅仅只护到一半,齐陵就吐出鲜血。 凌霜剑飞回他手中,他握住撑地,镶嵌的补天石吸取天地中的力量稳固他的心神。 青诀问他:“还要继续吗?” 齐陵擦去唇边的鲜血,“继续。” 他睁开的眼中,金色逐渐隐退,露出他逐渐冰冷的目光。 母亲说得对,凄惨只能获得她的怜悯,只有强大才能让她刮目相看。 他一定要超过邹子彦,成为更加强大的存在。 -- 第209页 在此之前,他不会再让她看清自己的心。 不会再当卑微乞求的可怜虫。 青诀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齐陵,他在她面前一贯要强,就像现在这样,哪怕疼得浑身战栗也不喊一个痛字,他好像习惯了在她面前掩藏情绪。 忍耐只会加重疼痛,并不会减轻。 她说:“齐陵,你要是痛可以喊出来。” 齐陵惨白地笑了笑,微微回头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某种光已经熄灭了,“青诀,可以把你另一只手给我吗?” 她还在犹豫,他已经伸手来拿。 他的手冰冷僵硬,紧紧将她握住,就像死人的手骨一样,死也会拉她下地狱。 齐陵的意志已经在溃败的边缘,只剩下最后的执念还在坚持,“青诀,你说点什么转移我的注意力吧,说说以前的事也好。” 青诀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其实以前的很多事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一时间竟一件都想不起来。 他的期盼在等待中再次落空,他落寞地笑了笑,垂下眼眸,“没关系……我还记得,那些我都还记得……” 青诀不想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她沉下心思,加快剥离的速度。 无数金光流转在他们周围,形成丝丝金线,红色的符咒从他身体中一点点剥离出来。 剥离到最后一刻,蜡烛已经熄灭三只,红线断裂大半,狂风肆虐,凌霜剑呜鸣震天。 齐陵于天昏地暗中睁开双眼,金光从他眼中迸发,笼罩着周围的一切。 他强忍着疼痛,宛若被人抽骨一般,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青诀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在随之被抽去。 “青诀,”他喘息着问她:“如果一开始恢复记忆的是我,一切会不会……” 他的声音被铜铃声掩盖,青诀并未听清,下一刻符咒被彻底剥离,他遭受到反噬,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青诀从身后将他扶住,“好了,成功了。” 符咒在她手中化开,母上留下的最后一丝罪孽也清除,以后没有人再能以此来诟病青雀宗。 “青黛,端盆水来。” 青诀将齐陵放下,正要起身,忽然衣袖被人抓住。 齐陵半睁着眼望着她,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跟她说,可是到了最后,沾满鲜血的唇只是动了动,又神色黯然地将她松开。 青黛端来热水,帮他擦拭背上的血迹。 她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嘴上还絮絮叨叨着:“宗主总算肯放了你,齐公子以后可千万别再招惹她了。” 他脸色苍白地望着天窗,头顶的天色已经暗去,冷风刺骨,竟然落下了一片雪花。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去年的第一场大雪,她神色冷漠,看着被捆绑在高架上半死不活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送他去死。 胸口剧痛,吐出一口血。 他惨笑着:“是啊,她终于肯放了我。”可他却眼睛干涩,无比地想哭一场。 推开房门,脚步蹒跚。 他望向稀稀落落的雪花,再一次踏上离开青雀宗的道路。 “宗主!”阿修想扶他,被他推开了。 他焦急地跟在他身后,“宗主,血契解了吗?” 他说:“解了。” “太好了!”阿修第一反应就是恭喜他,“宗主终于解脱了!” 可是齐陵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欣喜,为什么他会觉得血契之痛,还不如此刻的疼痛呢? 他踏上马车,踩歪了,膝盖重重磕下,狼狈地跪在地上。 他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刻,竟是都留在青雀宗。 阿修坐上马车,还在念念不舍地回头看青黛的身影,他叹息一声,驾马离去。 齐陵望着他,“阿修,你还记得我告诉你的,喜欢就要去争取吗?” 阿修难过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勉强她,我只要能继续跟她做好朋友就心满意足了。” 齐陵又问:“如果要你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你还会这么淡然吗?” 阿修心中五味杂陈,一路上都郁郁寡欢。快到万经宗,他才说:“如果她幸福,我愿意祝福她。” 齐陵闭上眼睛,“我做不到。” 他总说自己和霖岚不是一种人,可其实逼到绝境的时候也没分别了。 …… 青雀宗降下大雪,给修缮带来了极大的阻碍,邹子彦爬到顶层,清空积雪,又连夜给他们缝补漏风的房屋。 他拿起小锤,敲得“砰砰”作响,卯足劲敲完最后一块,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回头就看到站在底下看他的青诀。 青诀自上次受伤之后身体底子就有些不太好,格外畏冷。 她这次出来披了厚厚的青绿色披风,带绒毛的,青黛还给她找了一顶绒毛帽子,她被裹得密不透风,手上还抱着一块暖玉,像个瓷娃娃一样站在雪地里把他看着。 邹子彦连忙从房顶上跳下里,“师父,你怎么来了?” 他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只知道身上脏脏的,没敢靠得太近。 她围着毛茸茸的领子,看得邹子彦好像抱抱她,但是又怕弄脏了她雪白的绒毛。他伸手的手赶紧收回,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师父,下雪就别出来了。” “我来看看你。”她说着就把手里的暖玉递给他,“拿着暖暖。” 邹子彦把手藏身后,“我去洗个手。” -- 第210页 青诀看他跑到水池边,敲碎上面的冰层,伸进冰冷刺骨的水里一通乱洗,双手冻得通红。 她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拉起他冰冷的手就裹紧披风里,仔仔细细擦干净了,再把暖玉塞他手上。 “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底下人做吧,你这么大个少主,何必亲力亲为。” 暖玉抱在手里,暖进心里。 他跟在她身边傻笑着,“师父你好好呆在殿里就行了,其他的事就不要管。我来这里也是为了体察民情,能听到很多别处听不到的声音。” 青诀一想,也是。 当初的青萝藤可不就是他听来的。 她走到半路,脚踩进了雪坑里,身体被裹得胖乎乎的动不了。邹子彦“噗嗤”一声笑了,他走到她身后,抱住她圆滚滚的身体,像拔萝卜一样,把她拔/出来。 周围弟子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 青诀晃着腿,“快把我放下!” 邹子彦却不肯,他还想把她抱起来,结果自己也踩空了,两人一起摔进雪地里。厚厚的披风弄散了,邹子彦把自己垫在她身下,手忙脚乱地把披风给她裹上,生怕她受凉。 弟子们赶紧跑过来,嘴里大喊着:“快来人啊,宗主和少主掉坑里了!” 本来就有够丢脸的青诀想爬起来证明自己,结果怎么爬都爬不起来,邹子彦从她身后又是一个拔萝卜,把她拔了起来,还细心地拍干净她身上的雪,“师父,都叫你不要出殿了。” 青诀愤懑,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脸都丢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整理了一下大纲,预计下个月中旬完结,然后是三个番外,分别是齐陵、霖岚、楚经秋,三条if线,你们有想看的一定要告诉我!我尽最大的可能在番外满足! 第66章 你骗我 · 剑华宗亮起夜灯, 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 华天景正和邀请的宗主们相谈甚欢,抬头瞧见齐陵来了,刚准备起身迎接, 下一刻就看到他身后的青诀。 青诀今日穿得很素,褪去七宗会上的凌冽和傲然, 众人险些没将她认出来。 她正笑着和齐陵说话, 一见华天景面色铁青,笑得更开心了,“华宗主, 别来无恙啊?” 这场宴会根本就没邀请她,他是为了下次七宗会提前做准备,谁知道她竟会不请自来。 华天景气得脸都绿了,却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将她迎进来, 忍气道:“青宗主不是大忙人吗,怎么也有空来我这小地方?” 青诀没说话,只摸了摸身侧的首宗之令,她连出门都随身携带,就是故意带给他看的, “华宗主, 你说你怎么就不认识这块令牌呢?” 看着曾经在自己手上的令牌,如今就拿在别人手上, 华天景忍到肝火焚心。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首宗, 为了拉近和百宗之间的关系,从未让别人唤过自己首宗, 现在却要一口一个首宗地叫她,真是欺人太甚! 青诀来到他跟前, 笑得很是开心,“感谢华宗主邀请我参加宴会,只是,怎么没准备我的位置?” 谁邀请她了?真是厚颜无耻! 华天景忍气吞声,也不好破坏自己仁慈的形象,只能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她,虚伪道:“是老夫的疏忽,首宗坐我这个位置吧。” 正常人面对这样的客气都得谦虚两句,青诀却是毫不客气地落座。 她看着底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在说她坏话,她让人添满酒杯,问底下众人:“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继续啊。” 有几个胆小的宗主拿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更别说是讨论。 他们本来也不想来,但是迫于剑华宗的淫威,都不敢不来,结果还被首宗大人给撞见。 她的神色每扫过一人,那人就把头埋进酒杯里,就这么看一圈下去,连雷冥宗和符修宗都没敢和她直视。 现在是个人都知道,新来的首宗不好惹。 不光是手下有个利害的徒弟,还有个绝世聪颖的主事在背后出谋划策,更重要的是人家宗门的生意还挣钱。 这么对比下来,剑华宗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华天景看到这一幕,也是气得胸口疼,不过既然青诀敢来,他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他拿着酒杯起身,问青诀:“首宗,为何不见你那徒弟跟来?” 青诀轻笑着,“他忙于修炼,提升实力,哪像诸位有这么多的闲工夫。华宗主,你说是吧?” 华天景忍了,他不跟她一般见识,“我听说,首宗的徒弟能契约上古凶兽,还能召唤亡灵,这怎么看都不像贵宗的《唤灵诀》,反而像某种邪功……” 青诀淡定喝酒,“华宗主修炼过《唤灵诀》吗?” “当然没修过。” “既然没修过,难不成你比我还了解?”青诀嗤笑道:“华宗主有所不知,契约凶兽乃是造福人间的大功德,于飞升有益,当年青雀宗那位登上九天的祖先,也曾契约过凶兽、恶兽,正因如此,才会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她这么一解释,好像还真是。 青诀又道:“我徒弟契约上古凶兽乃是功德一件,说不定将来也要登上九天。” 登上九天,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别说那些小宗门的人发酸,就连华天景也嫉妒到心酸。 -- 第211页 剑华宗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宗门,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剑法虽容易入手,却难以大成。就连他精挑细选的大徒弟,修炼至顶端仍旧难以摸到飞升的边缘。 就连万经宗也有上阳血脉和神骨的加成,而剑华宗,说白了就是华而不实。 不能飞升,一切都等同于零。 所以华天景才更加想要青雀宗的《唤灵诀》。 他沉下心思,将青诀故意避开的话题又带回来:“既然首宗觉得邹子彦没问题,那么上问天石,一问便知,不知首宗敢不敢一验?” 问天石,一旦上去问出真身,便会被当场劈死。 这是所有妖魔都闻风丧胆的地方。 青诀轻笑,“我只听闻问天石只问有罪之人,我徒弟何罪之有?” “既然首宗大人信任他,一验又为何不可?他若没问题,也好让底下人安心不是?” “既然说了我信任他,又怎么可能让他去那种地方?”青诀反问他:“华宗主一直唆使我怀疑我徒弟,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你是想离间我们师徒二人。” 她还真是巧舌如簧。 华天景暗自咬牙,“首宗连验不准验,莫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不敢去吧……” 他将火引到青诀身上,倘若她说不验,那就是做贼心虚。 青诀放下酒杯,朗声道:“我徒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他真的入魔了,我会将他亲手诛杀。” 她这番话自然让人无话可说,可是却让暗地里守着她的邹子彦微微一怔。 他起初还在为她开脱,她一定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才这样说,可即便如此去想,还是有股尖锐的疼痛刺穿他的心。 魔气蔓延至脖颈,邹子彦察觉情绪失控,不敢再呆,起身离去。 茫茫夜色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殿中人人都无察觉,唯有齐陵转头看向殿外,随后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于光怪陆离之间看向青诀。 她像一件令人觊觎的瑰宝,坐在万众瞩目的位置上,那底下偷偷看她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人忍不住拿着酒杯上前与她交谈。 “首宗大人,”来人面相有些腼腆,看起来年岁不大,“我是流云宗宗主云岭,仰慕首宗许久,可以和您喝一杯吗?” 今日来敬酒之人并不在少数,她大概能知道哪些人在向她示好。 她抬手与之互敬,饮完杯中酒。 云岭喝完没有走,而是和她交谈了起来。 大抵就是解释一些缘由,向她示好。 青诀没喝多少酒,却觉得头有些晕,等她感觉到不妙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轻浮。 身后伸来一双手,将她托住,头顶响起冷冽的声音:“你喝得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青诀听出是齐陵的声音,点了点头。 她今日坐齐陵的马车而来,陪同的青黛就在外面和阿修一起等候。 她走着走着, 忽然有一瞬间失去意识…… 青诀的身子轻轻落在他怀中,他垂下眼眸,将她抱起并未离开,而是转身穿过小路去了另一处。 等候的青黛半天没等来青诀,非要进去找人,门口的管事说青诀不胜酒力,齐陵带着她去醒酒了,醒来便会离开。 阿修也说:“有我家宗主陪着,不会有事的。” 青黛心想,难道是宗主和他旧情复燃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退后,生怕自己去打扰了宗主的美事。 房间里,熏香缭绕。 青诀安静地躺在床上,发丝散落在她身下,衣衫微乱,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浮现出微亮的光芒。 齐陵坐在旁边,一杯酒接一杯酒地喝着。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寸寸扫视,半分都没有离开。 或许是肖想得太久,真到了眼跟前反而不敢触碰,只能如此一杯接一杯地喝下,用烈酒压下心头的干涸…… 可是烈酒越喝,火越焚身。 青诀仍旧安安静静地躺着,她像以前一样不谙世事的、洁白的,躺在他身前。 最后一杯酒饮完,齐陵重重放下酒杯,起身来到她跟前。 他喝得太多了,有些失态。 脚步虚浮之间,他掀开帘子,眼前朦胧。 入眼是她毫无防备的模样。 他微微俯下身子,用冰冷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 她身上很烫,又很凉。 手,慢慢往下走。 轻而易举便挑开她的衣扣。 她还沉睡在梦中,安静美好的脸庞让齐陵生出一种她本就是自愿的错觉。 她以前,不是最喜欢自己了吗? 现在这样也没关系的吧? 齐陵沉下眸色, 情不自禁俯身停在她唇边。 他用清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轻声问她:“你不是喜欢过我吗?” 沉睡的青诀自然不会回答他。 他却像是得到了她的应允,有些疯魔地磨蹭着她的鼻尖,随后小心地吻上她的唇。 齐陵并未深入,只是浅尝即止。 他抬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呢喃着:“既然喜欢过,再喜欢是不是很容易了?” 她还是没有回答。 就当是默认了吧。 他垂下深眸,敛下眼中的情绪。 再次俯身亲吻着她。 -- 第212页 她安静美好的模样,让他的心思也跟着颤栗,他慢慢深入,又浅尝,缠着她来来回来。 她的面颊透出一抹红,蛊惑人心。 齐陵神色暗沉地抚摸着她的脸,魔怔地问着:“他也是这样亲你的吗?” 那她呢?她会给他回应吗? 潜藏在他心里的魔,又被放了出来,那些存留过的片段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毁灭欲,将她的身体微微托起,用力按在怀中,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吻她。 所有的克制、忍耐。 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甚至想咬破她的舌尖,让她尝尝疼痛的滋味,可是最后的关头还是忍住了,他松开她的舌,慢慢退身,轻轻喘息着。 怎么又失控了? 熏香缭绕,气氛变得暧昧不明。 她在他手中安静如一朵青莲,仿佛稍稍蹂搓便会碎开。 烛光下的青诀实在是太惑人,每一分每一寸都让人移不开眼,宛若稀世珍宝。 齐陵垂下眼眸,冰冷的手从她衣衫上缓缓划开,露出一片瓷白。 她毫无防备的模样,真的让人想将她揉碎,齐陵再次将她拉拽入怀中,深深亲吻她纤长的脖颈,简单脱下的动作,在他手中用了很久才完成。 看着面前洁白的肩膀,他睁开双眼,眼中溢出一丝金色的光芒,随后在她肩膀上留下一个红紫的印子。 他拂开她身后的长发,亲昵地磨蹭着。 温柔地、暴戾地,在她脖子后面也留下同样的印子。 青诀似乎感觉到不适,“嗯”了一声。 她呢喃着:“子彦,别闹了。” 齐陵被气笑了。 他欲成仙,她却非要逼他成魔。 他眼中的金色愈浓,人便变得越疯狂。 他抚摸着她的脖颈,用了全部的理智才控制住手下的力度。 他永远也忘不了前世,她一身红色嫁衣,被邹子彦抱在怀中的情景。那个时候的邹子彦已经肉身化魔,用指尖轻抚着她的面颊,无比狂妄地告诉他:“她不是我师父,她是我妻。” 那离经叛道的眼神,他现在都还记得。 邹子彦,就是一个潜藏在她身边狼子野心的人。 他不图大业,他图的是他的师父。 齐陵又被气笑了,他用力将她按在心口,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中。 “青诀,你为什么看不透他呢?还是你看透了,仍旧愿意将他留在身边?” 他轻轻扶着她的面颊,又猛地将她转过身,从身后褪下她的衣衫,用一种几乎偏执的力道将她揽在怀中。 齐陵眼中金光逐渐转变为偏执,他吻在她肩膀上,声音透着入骨的冷冽:“他化魔之后,你是不是真的会亲手将他诛杀?还是说来诓骗我们的?” “会吗?”他问她,她不答,他又魔怔地摩挲着她的嘴唇,用一种几乎强迫的姿态,在她背上留下印子。 她柔软的身子像丝绸一样,任由他揽在怀中,他一遍遍亲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魔怔地问她:“等他死了,你的心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他轻轻笑着,“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回来了是吗?”他温柔地褪去她身上最后一件衣衫,为她换上一身鲜红的嫁衣。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有青诀,一双碧人,相得益彰。 他伸手触摸着镜中的她,金光在眼中流转,呢喃道:“你应该是我妻才对。” …… 青诀醒来,有人正在脱自己的衣服。 她连忙坐起来,“你干什么?” 姑娘跪在地上,告诉她:“首宗您喝醉了,醒酒汤洒了一身,所以奴帮您换衣服。” 青诀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确实脏了。 她放下警惕,又察觉背后有些疼,“我背上又怎么了?” “您在路上撞到了门,许是伤到了。” 青诀放下手,没有多想,任由她帮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 门外传来敲门声,“换好了吗?” 姑娘收手退后,“回齐宗主,已经换好了。” 齐陵没有推门入内,而是站在外面吩咐她:“你把她扶出来,我送她回宗。” 青诀推开女奴起身,脑中的眩晕还在。 她总觉得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推开门看到齐陵仍旧如故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我怎么昏过去了?” “你喝得太多了,还没门口就意识不清,我只好将你送回去歇息。” 他今日好像也喝了很多酒,眉梢都带着一抹醉意,但是仍旧不影响他冷霜如剑的模样。 她点头说:“麻烦你了。” 他走在身前,一身白衣练练,长剑附骨。 见她仍有疑惑,又解释道:“剑华宗今日的酒是从聊盛斋带回的,我忘了告诉你不能多喝。” 难怪会如此,她扶着额头,仍旧有种宿醉后的混沌,“我高兴过头了。” 他带着她走过院子,回头见她在摸肩膀,神色微沉,“肩膀怎么了?” “有点疼,应该是撞到了。” 他收回神色,“小心些。” 来到门外,青黛还跟阿修等着,她打了个哈欠问她:“宗主,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青诀觉得一点也不快,她钻进马车坐着,正要跟齐陵道别,下一刻车帘就被人掀开,他也钻了进来,停在车门口。 -- 第213页 他垂眸看着她,抬起的眼底都还带着酒意,看向她的眼神也比别的时候更加担心,“青诀,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青诀摇头,“没事,不用送我。” 见她拒绝,齐陵也并不坚持。 随即放下车帘离开。 青诀觉得他最近有点不一样了,她忍不住掀开帘子看着他站在路边等她先离开。 那一身风光霁月,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风骨。 他好像真的不再纠缠了。 青诀扶住沉沉的脑袋,问青黛:“今天子彦来找过我吗?” “没呢,我没看到少主。” 青诀心想,她出来和齐陵参加宴会,他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回到青雀宗,青诀支走青黛,来到百炼殿,她今天喝得有些多,敲门的时候并不温柔。 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她用力推开,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人,但是青诀知道他现在肯定躲在某个角落生气。 她跌跌撞撞来到他的寝殿,喊他:“小铃铛,你又在哪生气呢?” 角落里的邹子彦没有出声,他神色落寞,想看看她能不能找到自己。 可是青诀已经喝得两眼发昏,她摩挲着想要点亮油灯,忽然被人抓住了手。 邹子彦站在她身后,脸上布满黑色的纹路,就连双眼也被黑色所侵染。 “师父,你喝酒了吗?” 她点头,想回头又被他俯身抱住。 他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了皱鼻子,“师父,你喝了很多吗?” “也没有很多。”她伸手想摸他的脸,又被他抓住了手,她睁开朦胧的眼睛,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 她一把将他抱住,靠在他身上说:“我不是去见齐陵,我是去气华天景的,你都没看到,他今天被我气得够呛,估计下次的七宗大会都不想来了……” 他“嗯”了一声,“我知道。” 她还说,如果有一天他彻底化魔,她会亲手将他诛杀。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落寞地问她:“师父,你以后会杀了我吗?” “怎么会?我为什么要杀你……”她呢喃着,“你又没有化魔……” 邹子彦眼中一片冷然,黑色爬满他全身,将他淹没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中。 他停在她耳边,问她:“如果,我真的化魔了呢?” 她似是累了,没听清他说什么,靠在他身上无意识地呢喃着:“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杀你,你是我徒弟啊。” “真的?”他的眼中亮起希翼,他小心将她抱紧,“那如果将来在我和青雀宗之间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她借着酒劲撑起来,“我为什么要选?我两个都要……” 邹子彦害怕她离去,恍然将她揽入怀中,“好,两个都要。” 可是他自己也清楚,事情到了那一步,她必须要在两者之间选择其一。 被抛弃的会是自己吗? 他眷念地吻着她的脖子,掀开头发的一瞬间,整个人如此坠冰窖。 “你肩膀怎么了?” 她困惑地抬头,“撞倒了吧。” 撒谎。 这根本不是。 邹子彦几乎控制不住体内的戾气,他用力解开她身上的衣服,周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她躺在他怀中,白皙如玉的背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印子。 齐陵在这方面,一直都是克制理智。 他留下的痕迹也和他这个人一样,落下的地方并不多,但是每一个都在宣誓着他的主权。 邹子彦几乎被毁灭欲所淹没,他握住她的肩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青诀,你是不是在骗我?” 她意识稍稍恢复了些许,她在黑暗中好像看到了他脸上的纹路,迟疑着伸手,“子彦,你怎么?” 他立马将她转过身,紧紧锢在怀中。 邹子彦眼中透出绝望,他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去见齐陵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她是见了齐陵,可是他克制守礼,没有半分逾矩。她推开他的手,“和齐陵没关系。” 邹子彦垂下头,在黑暗中魔气将他点点吞噬,他克制到手都在颤栗。 他笑着问她:“青诀,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没有想过要将我诛杀,也没有和齐陵在一起吗?” “我没有……”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中流露出绝望,“你骗我。” 青诀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子彦,你怎么了?是不是魔气又复发了?” 即便是醉得神志不清,她也记得要带着他去驱除魔气,“我带你去布阵,没事的……” 身子被他猛然拽回,他就像牢笼一样将她禁锢,周围围绕的怨灵越来越多,黑气弥漫在房间里,魔气冲天。 他眼中透着疯狂,轻声说:“青诀,你骗我,我会杀了他,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无形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锁在,青诀竟是动弹不得。 被魔气束缚的恐惧感又袭上心头,她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袖,意识忽然断开。 第67章 你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 万经宗, 大雪纷飞。 阿修正忙着帮他生暖炉,脸上被烘得红彤彤的,“宗主你怎么还不休息?” 齐陵站在窗边看雪已经看了很久, 眉眼间染上冷色,神色清冷, “等一个人。” -- 第214页 “宗主要等谁?” 他没有回答, 窗外天色已暗,风雪呼啸。阿修不知道他要等谁,只知道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他放好炭火小心起身, “宗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阿修,”齐陵叫住他,侧头露出微暗的眼神,“今晚听到声音不要出门。” 阿修想到外面布下的法阵, 不知道要捉什么妖邪,连连点头。他赶紧回到房中关紧房门,只在窗户上留一个小口,紧张地看着外面风雪肆虐,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无形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让红线寸寸断去, 铜铃掉落在地, 在狂风下发出呜鸣之声。 阿修不知道那是怎样强大的妖魔,还未现身便能将阵法尽数毁去。 他害怕地从小孔往外看, 看到一袭白衣走出, 齐陵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铃,神情娴熟自然。 “躲在她身后这么久, 这次终于肯出来了。”齐陵望向黑暗之处,无数黑雾弥漫, 在狂风之下形成漩涡,笼罩在万经宗上方。 他手提凌霜剑,狂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生风。补天石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天然的光屏,能够驱散一切妖邪,魔气根本就靠近不了他。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阿修无法形容那张脸,已经完全被黑色纹路所覆盖,露出猩红的血光。 他笑着勾起唇角,神情狂妄悖道,仿佛从地狱深处踏入人间…… 齐陵落下万经领域,在这片领域内所有的魔气都被压制,而在外面的邪灵更是无法侵扰。 阿修被排斥在领域之外,他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他们一黑一白的身影对峙着。 “原来你是故意将我引来的……”邹子彦踏着魔气而来,漂浮在空中,露出可怕的笑容,“齐陵,你布下的这些法阵,杀得死我吗?” 那抹嗜血狂妄的笑,和前世完全重叠。 他是这世间最大的魔,却隐藏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装出无害的模样,潜藏在她身边。 “你一直躲躲藏藏,不肯与我正面交锋,”齐陵缓缓举起凌霜剑,飞身与他平视,在眉眼中丝毫没有畏惧,“用谎言去欺骗她,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说到青诀,邹子彦眼中凶狠更甚,“总好过你利用她。” “我是为了她好。” “呵,你不是为了她,你是为了你自己。”邹子彦笑了起来,眼中嘲讽毕现,“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背地里却自私自利……” 齐陵反问他:“那你呢?欺骗她的你又算什么?” “我是为了保护她。” “你真想保护她,就该离她远远的,而不是用魔气影响她的心神,让她对你产生依赖。” 邹子彦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颠覆世间的毁灭欲。 他睁开厌世的双眼,魔气在他周身环绕。 齐陵冷笑,“被我说中了?你一点都没改变,自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她的真心,其实只是你给自己编织的梦境。” 就算是梦境,邹子彦也舍不得将它击碎。 没有人懂他失而复得的心。 在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手里死去之后,哪怕是一点点的眷念,都足以让他紧咬着不放,倍感珍惜。 他手中凝聚出魔气,“齐陵,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齐陵却并不畏惧,他手中挽起剑花,直指他眉心,“那你就来试试。” 黑暗与光明分立两边,互不相融。 邹子彦狂妄肆笑,周身黑气凝成实体乱窜,攻击齐陵。 补天石引下天雷,形成护体屏障,牢不可破,齐陵双目冷然,新仇旧恨一起交织在他心头,他倾尽全力想要逼出邹子彦的杀招。 可是邹子彦根本没有想过要放出螭尤,因为螭尤一出,势必会惊动更多的人,将青诀推到不利之地。 他要杀了齐陵,但要保证不会牵扯到青诀。 在万经领域中,这就是齐陵的主场,他恢复记忆后进步神速,竟是隐隐有突破化神期之势,邹子彦不肯放出黐尤,根本杀不了他。 除非撑到他灵力耗尽。 邹子彦忽然感觉到不对劲,收回了手。 在明知道万经领域迟早会破的情况下,仍旧坚持消耗。这和等死有什么分别? 齐陵受了些伤,擦去鲜血勉强还能坚持,他抬眼神色冷然地望着他:“怎么不继续了?” 冷静过后的邹子彦已经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他迅速离去,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巨大的阵法之中。密密麻麻的经文落下,灼伤他的皮肤,万经领域加上补天石的屏障,将他牢牢锁在其中。 邹子彦眼中透出猩红,“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我不是要杀了你,我是要让她知道你的真面目。”齐陵说罢,将自己全部的力量注入凌霜剑中,补天石缓缓升起,在黑夜中灼灼生辉,他用天赐神物将邹子彦牢牢镇住。 邹子彦现在才知道,齐陵要做什么。 他利用青诀将自己引来,把他困住,为得就是让青诀看到他魔化之后的样子。 “她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邹子彦浑身僵住,犹如遭遇灭顶之灾。 在补天石的压制下,他原形毕现,无法收敛起自己骇人的模样。 “齐陵——!” …… -- 第215页 青诀昏沉之间,光芒映入眼中。 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是青黛,她一看到她醒来,便激动道:“宗主你终于醒了!你刚才怎么晕在百炼殿了?你快看万经宗传来的求救信,他们遇到麻烦了。” 青诀扶着额头,回想起昏迷前的那股魔气…… 魔气! 青诀心中骇然,立马掀开被子,召唤出噬月兽,骑着它飞奔到万经宗。 魔气萦绕在上空,怨灵四起,青诀连忙推门进去,便看到一地的鲜血。 齐陵倒在血泊之中,凌霜剑护在他身边,谁也不让靠近。 弟子们正围在周围,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修上前,仍旧被凌霜剑逼退。 “宗主!宗主你醒醒啊!” 青诀脑中“嗡”的一声,她第一反应就是邹子彦真的入魔了。 他不仅入魔,他还失控杀了人。 她推开人群来到齐陵身边,他还活着,补天石将他的心脉护住,凌霜剑护主,周围萦绕的剑气伤人,不允许周围人触碰。 阿修哭着说:“青宗主,你救救我们宗主吧!是青雀宗的少主伤了他,是他伤了我们宗主……” 跟来的青黛脸色大变,“阿修你不要胡说!这明明是妖魔所致!” 阿修停下哭喊,欲言又止道:“我没有胡说,真的是他伤了我们宗主。” 青诀脑中有一瞬间的晕眩,她缓缓靠近凌霜剑,试图将它收起。凌霜剑悬浮在空中,任何人的触碰都会排斥,唯独青诀能够穿过它的保护屏障。 她的手透过光芒,将重伤的齐陵扶起。 他遭受到重创,白衣染血,倒在她手中不省人事。 青诀用蛟珠清理他体内残留的魔气,补天石的光芒也在治愈他的伤势。 齐陵咳嗽着,睁开了眼。 他望着面前的青诀,敛下神色,“……你来了。” 她将他扶起,“你受了伤,我带你去疗伤。” 他强撑着起身,又吐出一口鲜血。 弟子们哭诉着:“是青雀宗的少主伤了他,我们都看见了,他入了魔,伤了我们宗主!” 青诀的脚步僵住,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件事,心思已经乱成一团麻。她只想稳住齐陵的伤势,将这件事先压下去,再找邹子彦问个清楚。 齐陵侧头看着她,垂下眼眸,冷声警告底下的人:“这件事,不准任何人再谈论。” 弟子们只能忍下,阿修也不再提起。 不管青黛怎么追问,他就是摇头说不知道。 青诀将他扶到床边,心思凝重地问他:“真的是子彦伤了你?” 齐陵抬头看着她,面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入魔了。” 青诀心中又是一滞,她上前帮他处理伤口,“这件事是他的错,我会帮他弥补,请你先不要告诉他人。” 齐陵敛下眼眸,眸中光芒微闪,“你对他可真好,这样的事也帮忙瞒着。” 青诀不解释,她脱去他的上衣,帮他包扎伤口,用温和的灵力帮他疗养内伤。 温和的灵力注入他体内,齐陵的心却一片冰凉。他想到那天焱兽咬伤他胳膊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极力帮他弥补。 他想用受伤换来她的怜惜,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她对邹子彦的维护。 他笑了笑。 “青诀,你还记得前世焱兽咬伤我的时候,你是怎么处理的吗?你亲自帮我取药,罚了邹子彦,还要杀了犯错的焱兽……” 他露出涩然的笑意,“其实你对我的好,我每一件都记得,我并非没有动容过……” 可是青诀现在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事,她只说:“都过去了。” 齐陵闭上眼睛,双手握紧,“你把你的心给他了是吗?他在你心里早就不是徒弟了,对不对?” 他侧头用苍白的目光看向她,神色微动,“魔气根本就没有影响你,只是放大了藏在你心里的情绪,对吗?” 青诀心尖一颤,心思纷乱。 没有肯定,可也没有反驳。 齐陵惨然一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在声音的掩饰下,没人看到他眼底的湿润,也没人能理解他心中的悔恨。 前世之悔,悔在错过了她;今世之悔,悔在没有抓住机会…… 青诀缓缓收回掌心,“你的伤还要好好养两天,我会让青黛送来灵药。” 他轻咳了几声,她连忙帮他穿好衣服,“好好养伤,我明天来。” 房门打开,又关上。 齐陵抬起眼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在那张好看的皮囊之下,是他完全陌生的骨相。什么时候开始,要用虚伪来获得她的怜惜了?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镜中的人也在嘲讽着他。 青诀快步离开万经宗,吩咐青黛:“今天的事,谁也不要告诉。” 青黛焦急地跟在她身后,“宗主,你说少主他……” 青诀猛然回头,吓得她噤声。 她在青诀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厉。 “我说过不准再提。” 青黛连忙闭紧自己的嘴,不管心里多骇然,都告诉自己要把这件事忘掉! 回到青雀宗,青诀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邹子彦,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她立马折身去找霖岚。 霖岚起身开门,身上只拢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房间里没有炉火冷风瑟瑟。 -- 第216页 青诀坐下,手指反复握紧又放开,从她脸上可见焦灼,“霖岚,我能相信你吗?” 霖岚点上油灯,照亮他温和的脸庞,轻轻放下,“宗主当然可以相信我。” “你,”青诀抬起头,紧盯着他,“你有没有发现子彦有不对劲的地方?” 霖岚眼光微闪,“少主怎么了?” 这一微小的表情被青诀捕捉到,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入魔了?” 霖岚答应过她不再隐瞒,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承认。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此事关系甚大,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份危险。属下不愿宗主陷入危险之中,所以私底下找过他,也告诉过他危害,让他自己抉择。” 青诀强压下担心,晦涩道:“他究竟是走火入魔,还是已经彻底化魔了?” 这两者的区别很大,走火入魔尚且有机会能将魔气清除干净。而肉身化魔,等同于将灵魂和血肉献祭给恶魔,再也恢复不了凡人的血肉之身,更不用说修炼成仙。 霖岚没有隐瞒,“他已肉身化魔。” 青诀眼前发黑,险些站立不住。 她经常会想到和他一起登上九天的情景,原来永远都不可能了。 一世为魔,世世为魔。 永生永世,都只能归入为魔界。那是常人永远都不能踏入的地方。 “宗主,”霖岚连忙扶住她,有些担忧,“少主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伤了齐陵。”青诀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眼中忽然涌起一阵湿润,“其实也不怪他,他前世是为了我才肉身化魔,今世也是为了我,他一直都是为了我……” 全是为了她,前世今世,他所有的现在的下场全是为了她。 她有种濒临窒息的感觉,用力按住胸口,“我要找到他,带他回家。” 可是青雀宗已经容不下他了,她要与整个修仙界为敌吗? 霖岚心中涩然。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上谁便会为他对抗世间。 “宗主,喜欢他对吗?”霖岚笑了笑,笑容有些碎,“我还以为宗主是被魔气影响,所以……” 青诀没有反驳,快步离开。 霖岚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视线就模糊了。 他卑微如尘的爱恋,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她永远都是他无法企及的月光。 青诀来到百炼殿,推开紧闭的房门,看到他在墙上留下的一道道痕迹。 原来那段时间他躲着自己,是因为控制不住魔气。 还有那些怨灵,他不想让她被怨灵侵扰,所以将驱邪符和手串给了她,尽量不来见她。 青诀眼眶微湿,抚摸着手上的手串。 他最喜欢自己了,从小到大都喜欢缠着她,恨不得每天黏在她身边。 现在却被逼着不能见她,只能躲藏着。 该有多难过? 她抬头看向四周,轻声说:“如果你现在就在这里,马上出来见我。”房间里一片寂静,他在殿里的人全部驱散,他走了就一点声音也没有。 青诀强忍着难过,往里面走,“我又不怪你,你躲着我做什么?” “你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一个人又解决不了。就像前世那样,你藏着对我的心思,最后不就弄巧成拙,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的了吗?难道你还想走之前的老路吗?” 她吸了吸鼻子,在外面一向要强的她此刻也透出内心的软弱,“你问都不问我,就一声不吭地躲起来,你让我怎么帮你?我怎么救你?” “难不成你要一辈子都不来见我吗?” 眼泪忽然落下,她便再也忍不住,一颗接着一颗地掉落。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他站在她身后,眼眶通红,“师父……” 青诀转过身,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独自来到青雀宗,无所依靠的孩子。 他只有她,除了她,他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青诀落下眼泪,狠狠砸到地上。 她伸手抚摸他脸上还未褪去的纹路,这就是他的另一面,他极力隐藏不让她知道的另一面。 不管邹子彦在外有多狂妄,在她面前仍旧像个孩子。 他受到了委屈,所以来到她面前寻找安慰。 可是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扑过去抱住她,因为他知道人魔有别,自己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青诀本来有一大堆话要跟他说,可是看到他眼眶通红的模样,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上前将他紧紧抱住。 邹子彦冰冷的身体感到一丝暖意,他低头看着她湿润的眼睛,笨拙地伸手替她擦去,眼中带泪地笑了起来,“师父在担心我吗?还是要将我就地诛杀?” 青诀正要解释,又听到外面传来青黛慌张的声音:“宗主,剑华宗来了!察管会也来了!还来了好多宗门!”她连忙推开门,“怎么办,宗主!” 邹子彦在开门的瞬间化作黑雾隐去。 青诀皱眉,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来到青雀殿外,外面果然来了以剑华宗为首的一大群人。 华天景一脸势在必得,上前道:“青宗主昨晚睡得可好?” 青诀冷眼看着脚下众人,“你们来做什么?” “昨夜万经宗遇袭,已确定为妖魔所为。此事关系重大,老夫不得不倾力调查,最后竟然听闻那妖魔竟是青宗主的徒弟,邹子彦。” -- 第217页 青诀一夜未睡,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并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传得这么快,一时间没有准备。 “怎么,请宗主难道不知道吗?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身为首宗,却不闻不问!” 此时霖岚来到她身边,提醒她:“千万不要承认。” 青诀稳下心神,短暂的沉默过后,回道:“昨夜我也在现场,还帮齐陵看过伤,确实是有妖魔作祟,但不是我徒弟。” “请宗主如何证明不是?” 青诀看向华天景的眼神很冷,冷到骨髓之中,“你若觉得是他,便拿出证据。否则便是污蔑。” “哼,青宗主说不是便不是?”他抬手命人带上证人,问他:“昨天伤了你家宗主的是谁?” 弟子抬起头,指向青诀,“是她的徒弟!她徒弟化魔了!是他伤了我们宗主!” “青宗主看见没有?昨天还不止他一人看见,青宗主若是需要,我还能找出一堆!”华天景占领了上风,眼中已经有藏不住的得意,“青宗主若想洗清邹子彦的嫌疑,那就将他站出来,上问天石一问便知!” “对,让他上问天石!” 青诀没有理由反驳,因为一旦有人证的存在,就必须得接受检验。 她看着脚下逼迫的众人,嘴唇微动:“子彦昨天一直在青雀宗练功,并未离开过分毫,我能为他担保。” 担保?那更好了,就怕她不担保,“若是证实青宗主所言不实,那就请青宗主引咎离位!” 青诀垂下神色,站在青雀神像之下,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去。 身后的霖岚问她:“值得吗?” “他为我舍生忘死之时,不是也没有犹豫过吗?”青诀敛下神色,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霖岚,你觉不觉得一切来得太快了?” 霖岚顿住,“宗主是指什么?” “从昨天的酒宴开始,短短一天之内就将我逼上绝境。”青诀回想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不像是华天景能想出来的东西,倒像是有别的人在背后指引他。” “宗主怀疑谁。” 怀疑……谁? 青诀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她停住脚步,心中震惊。 “难道是他?”她心下骇然,猛然折身,“霖岚,跟我去一趟万经宗,我要找齐陵!”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嘿嘿。 第68章 全都赌输了 · 青诀赶到万经宗, 齐陵正站在窗边看雪。他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衣衫底下可见端正的美人骨。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回眸淡淡地看向她, “青诀,你来了。” 她来得很急, 如疾风骤雨, 到了他跟前又猛然停下。 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将全部的经过都捋了一遍,最终所有的环节都指向齐陵。 他先是来解开血契,借故邀请她参加宴会, 然后将她步步引入圈套。那场宴会就是他和华天景联手布下的,为的就是激怒邹子彦来杀他,然后暴露出他入魔之事,将他除去。 青诀原以为他是真的想帮自己,没想到自己又一次在他身上翻了车。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真的很陌生,他两世都在她想要信任他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青诀气到发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陵淡淡笑着,“看来你都猜到了。”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多巧合之事,华天景也不能有这样的算计。” 青诀咬紧牙关, 质问他:“齐陵, 你为何一直要害我?前世如此,今世亦如此!明明说两不相欠的人是你!” “我不是想害你, 我是想帮你。” 青诀笑着点头, “是,你是想帮我, 你害我徒弟也是想帮我。”她走到他跟前,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侧过的脸瞬间变红,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离间我师徒二人,背地里联手华天景,逼迫我离开首宗之位,都是想要帮我。” 青诀笑出了声,眼中憎恨,看到这张前世让她爱之如命,又恨之入骨的脸,她抬手又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齐陵,你就这么帮我的?” 齐陵硬生生抗下,擦去嘴角的鲜血。 他能预料到她会生气,可还是这么做了。 或许是想证明自己在她心中还有那么一丁点分量,可最后只证明了自己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 他笑着看向她,眼底有种疯魔的色彩,“你留他在身边迟早会害了自己,你舍不得下手,我便帮你下手。” 青诀压下的愤怒再次冲破理智,她抬手给了他第三个巴掌,“齐陵,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他是我徒弟,是走是留我说了算!与你有什么干系?” 她的每一个巴掌都用尽全部的力气,齐陵撑着桌沿,低低地笑了起来,“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前世他违背天理将你娶回魔宫,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今世潜藏在你身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撑起身子,惨笑着看着她,“我又不喜欢你,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向冷霜如剑的齐陵,竟是疯魔了。 青诀后退两步,心中怒火仍旧灼烧着,“齐陵,你若恨我,尽管来报复我!你动我徒弟,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转身离去,衣袖划过凌冽的弧度。 -- 第218页 门口的霖岚看着齐陵,眼中露出怜悯,“我以为你一辈子都能维持冷静,结果还是疯魔了。” 齐陵笑了笑,眼眶微红,“换做你会甘心吗?你把她视作一切,你在她眼里却什么都不是,还要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而去。” “不甘心,但如此我已经满足了。”霖岚回答得很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停下,“齐陵,我记得你说过你最讨厌我这种不择手段的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 他说完也随之离开,留下他一人成了笑话。 齐陵撑着起身,看着红肿的面颊。镜中人在嘲笑自己,他也在嘲笑着他。 笑着笑着,嘲讽又变为了怜悯。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魔怔地伸手,触碰镜中的自己,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离开的青诀坐在马车上走神,短短的时间里想了无数的方法。她忽然问霖岚:“无论花多少钱,出多少力,我要两个月之内把察管会的实权拿到手,你能办到吗?” 霖岚点头,“能办到。” “还有太原宗,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收买。” “是。” “把雷霆的罪证都交给我,下一次七宗会,我要他身败名裂。” 霖岚有些迟疑,“如此会不会太着急了?我担心华天景狗急跳墙。” 青诀闭上眼睛,稳下心神,“我没时间了,我要在两个月之内除去剑华宗和雷冥宗。” 马车飞速往回跑,霖岚停顿了很久,“宗主你……是下定决心要保少主了吗?” “我不能看着他死。” 霖岚压下苦涩,“是,我会安排好一切。” …… 七宗大会那天,所有人都来得很早。 就连天刀宗的天罡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早早到场。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会牵扯到上次妖魔之事,预感到今日可能要变天了。华天景准备好一切,信心满满,这次一定要让青诀失去最大的助力,到时候首宗之位就会回到自己手上。 百宗到齐,大会开始。 华天景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冠,准备起身,青诀忽然甩出一封血书。 这是什么? 雷霆看清上面的名字,神色大惊,正要将血书销毁,一道雷光击中他的手背。 他惨叫了起来,面色惨白地看向华天景,“华宗主救我!” 那眼中的惶恐让华天景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用来定雷霆罪过的证据! 上面记录了他荒淫无度、虐杀女奴的所有经过。 这不是苏隐收集的把柄吗? 居然被青诀拿到了! 华天景第一时间不是担心雷霆,而是担心苏隐是不是也藏了自己的把柄,被青诀逼问出来了? 可随后一想,自己做事向来干净,又稍微安下心。 这份罪证一拿出来,雷霆几乎无可辩驳。 他坐在底下,汗水打湿了衣襟,他狡辩:“这些都不是真的!这些都是污蔑!华宗主,你快帮我解释!这些都不是真的,你最清楚了!” 青诀冷笑道:“是不是真的,一查便知。察管会大可派人去搜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不是全是真的。” 华天景知道这些东西拿出来,基本已经板上钉钉,如果这个时候还维护他,只会将自己牵连进去。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雷霆,早就提醒过他有些事做不得,可他偏偏管不住自己! 他狠心甩开雷霆的手,“雷宗主,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老夫真是看错你了!” 被甩开的雷霆心都凉了一截,自己为他鞍前马后,背了所有的黑锅,最后却被他无情地舍弃。他又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袖,“华宗主,那些事你最清楚了,你最清楚的!” 现在百宗就在门外看着,华天景担心他说出不该说的,将他扶起来时告诉他:“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雷霆浑浑噩噩地点头,没遭遇过这样的变故。他和华天景一手遮天了这么多年,有时候难免会放松警惕,做过很多出格的事,现在想来给自己埋了多少隐患。 华天景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放纵他做下这些事,又让苏隐收集雷霆的把柄,是为了有朝一日这条狗不听话的时候,用来除掉他,没想到最后却除掉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愤恨咬牙,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察管会查明真相,将雷霆关入牢中听候问审。 七宗只剩下六宗,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谁能想到青诀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拿到罪证。 符修宗的符久在下面瑟瑟发抖,甚至有些隐隐后悔上了剑华宗的贼船。 苏隐在她手上到底说了多少秘密,根本就没人知道。就连华天景都在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大会继续,华天景再也没有得意的神色。他偷偷观察过青诀看自己的眼神,那种戏谑的、胜券在握的眼神,让他都不敢站出来说那件事。 她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对付自己了? 还是故意唱的空城计? 他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趁这个机会除去青诀,“还有一件事,首宗可别忘了。青雀宗少主邹子彦化魔伤了齐宗主,现在仍旧在逃窜不肯露面,身为他的师父,首宗大人是不是也该如自己承诺的那般,引咎离位?” -- 第219页 青诀问他:“证据何在。” 华天景命人带上所有证人,那些人皆是从万经宗出来的弟子。青诀看完冷笑了一声,嘲讽地看向齐陵:“齐宗主,你何必装模做样找出这些弟子,你自己站出来指认不就行了?” 齐陵面上的红肿已经消散。 他垂下眼眸,掩盖苍白。 青诀收回视线,抬手让青黛带人上来。 那人一上来,全场哗然,有些人都止不住内心的畏惧。 这、这怎么带到这里来了? 青诀问那些弟子:“你们确定那天看到的是他吗?” 弟子们疯狂点头,都害怕地往后退,“就是他!那天杀人的就是他!” 华天景刚察觉出不对劲,那人就撕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原来是障眼法! 众人脸色百变,华天景胸口闷痛,没想到青诀会这么聪明。 他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齐陵身上,“齐宗主,那天是你和他过招,那人是不是邹子彦,想必你一定很清楚!”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齐陵沉默不语。 因为那天的邹子彦为了保护青诀,不管多艰难地情况下都没放出螭尤。 见他沉默,便知没有证据了。 华天景只能另作计划,“可是首宗也没法证明不是他,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邹子彦上问天石一问!” 这种模棱两可之事,需要上七宗进行投票,只要齐陵站在他这边,拿到四票,青诀就死定了。 青诀没有反驳,而是问齐陵:“齐宗主觉得呢?” 她的神色真的很冷,这是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齐陵知道她已经策反了太原宗,自己就算站在华天景那边也无用,因为天刀宗会弃权,雷冥宗已经失去了资格,而七宗表决需要过四人才能成立,所以他即便支持华天景也没有用。 他选择:“弃权。” 华天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现在很需要齐陵的支持!因为雷霆不在了,他少了一票! 青诀又问天刀宗:“你呢?” 天罡自然是弃权,修佛之人不爱理会俗事。 青诀又问向太原宗,“你们呢?” 太原宗得了她的好处,又被她用把柄威胁了,自然是没脾气地支持她。 他擦着冷汗不敢看华天景,谄媚道:“自然是唯首宗大人马首是瞻。” 华天景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为了拉拢太原宗,送了多少东西给他,结果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等回去、等回去后,他一定要找太原宗算旧账! “华宗主,你觉得我需要继续问下去吗?三个宗门没一个支持你。”青诀坐回原位,讽刺地看着华天景,“就算我来支持你也没用了,已经不够四人。” 华天景猛然起身,他已经无法掩藏心中的憎恨,咬牙切齿地看着她,“青诀,我不信你还能颠倒黑白!如果下次七宗会邹子彦还不能站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你青雀宗就是在互相包庇!”他说完拂袖,愤恨离去。 青诀望着门外的百宗,她知道这件事拖不了多久。因为她堵不住这么多人的嘴,只会在百宗间慢慢失去声望。 她站在第九层玄天塔上看着百宗离去,霖岚来到她身后,问她:“宗主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或许能保住邹子彦,但这样一来她就保不住母上留下的遗愿,也辜负了霖岚留在她身边的心愿。 青诀轻声说:“没关系,失去的一切我会再次拿回来。霖岚,你还愿意信我一次吗?” 霖岚点头,“我相信你。” 玄天峰大雪纷飞,不多时已经铺满大地。 齐陵于百宗之间回头,看向上面的青诀。 她也在看着他,那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冷漠,灼伤他心。 阿修看着揪心,焦急道:“宗主也不是故意泄露那件事的,你跟青宗主解释一下,她应该会原谅你的。” 他笑了笑,神色寂寥,“你说一个人明知道会输,为什么还愿意去赌?” 阿修脑子笨,他摇摇头。 齐陵告诉他:“因为太想要赢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也想用一生去赌上。” 他第一次赌,是为她献祭。 他赌自己在她心里是特别的,她一定会为自己动容。 他第二次赌,是在昨天。 他赌她转生一世,会对自己得到的一切倍感珍惜,她一定会为此放弃邹子彦。 结果全赌输了。 齐陵收回视线,不再看她,“但是我并不后悔。” 无论是献祭,还是陷害邹子彦。 他都不后悔。 因为太想要赢,所以输的代价就显得无足轻重。 “宗主,”霖岚唤她,“该回去了。” 青诀裹紧身上的披风,今日真的很冷。 她想到平日里邹子彦都舍不得她受冷半分,总是事无巨细地告诫她,眼眶便有些湿润。 她转身踏上马车,回到青雀宗。 门外大雪堆积,马车根本进不去。 青黛带着底下人手忙脚乱地扫雪,先让马车进去,霖岚担心她手冷,特意回去帮她拿了暖玉出来。 青诀怀抱暖玉,看着白茫茫的山脚。 雪花落在她头顶、睫毛上,铺上一层易碎的冰冷。 “霖岚,你说他要躲我一辈子吗?” -- 第220页 霖岚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自然是希望邹子彦离得远远的,因为他只会影响青诀前进的步伐。 “宗主,少主是因为不想拖累你,才不愿回来。”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暖玉,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可是我好想他。” 这个冬天太冷,即便有暖炉也冷得手脚发麻。青诀俯身在案几上,看各种情报。 霖岚也忙得脚不沾地,他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各种她交代下来的事,甚至有时候两天都合不上一回眼,一睁开眼睛,立马又要投入下一件事情当中。 青黛也在忙碌中逐渐接受了少主回不来的事实,她开始尝试管理宗内的各种事务,放弃她之前的安逸生活。 柳家的小公子来看过她几次,见她愁眉苦脸,还特意跑回去,拿了逗她笑的本子给她。 可是青黛却精神恹恹,提不起兴趣。 她合上本子,跟他说:“你拿回去吧,我要帮宗主分忧,没时间看这些了。” 柳榆着急地跟她比划:怎么了? “少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能替宗主分忧。”她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擦着眼泪,“我感觉我好没用,什么都帮不了她,看着霖岚忙前忙后,我也很想要帮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帮她。” 柳榆告诉她:你帮她处理好宗内事务,就是在帮她。 “可是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以前都是少主和霖岚在管,他们一走,我就、就什么都看不懂了……”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平时宗主让我多学一点,我总是不肯听她的,现在青雀宗出事了,我居然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真的好后悔。” 柳榆最见不得她掉眼泪,他用袖子擦她脸上的眼泪,拉着她的手告诉她:那我帮你好不好?我让我姐姐也来,她做这些事最擅长了,我们帮你把事情缕清。 青黛擦干眼泪,“真的吗?” 他拉着她的手,点头。告诉她:别哭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她吸着鼻子,点头答应。 然后起身,“我去问问宗主。” 她来到青雀宗,眼睛都还红肿着。 青诀从百忙之中抬起头,看到她眼眶通红,问她:“怎么哭了?” 青黛把柳榆想帮忙的事告诉她,青诀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她红红的眼睛,“我家护法真是长大了,等这件事结束,我再带你去柳家道谢,商量你和小公子的婚事可好?” 她点点头,拉着青诀的手,“只要宗主觉得好,我都好。” 以前母上总说,是她太过严厉忽视了青黛的高烧,导致她病了几天,醒来脑子也变得笨笨的。所以她对青黛总是格外的宽容,也要求青诀对她亦如此。 所以青诀从未要求过她什么,只求她开开心心过每一天,没想到笨笨的青黛,有一天也变得懂事。 青诀摸了摸她的头,心中感触,“等子彦回来,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开心。” 她抬起红红的眼眶,“少主他……还可以回来吗?” 青诀神色落寞,慢慢垂下手,“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殿中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累得趴在案几上睡去。 恍然间冰冷的脚感觉到一丝温暖,她猛地惊醒,看到身上的毯子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她起身走遍每一个房间,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脚踩在冰冷的大殿上,曾经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空空的大殿,手上的手串忽然从中断开,她连忙蹲下身子去捡,起先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到最后有一颗怎么也找不到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大殿的烛火忽然熄灭了,她好像听到了叹息声,面前缓缓走来一个人,蹲在她身前摊开手心,丢失的那颗就在他手里。 “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青诀抬头看着他,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她伸手拿走他手心的珠子,紧紧撰在手里。 邹子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伸手握住她撰紧的手心,将珠子一颗颗拿出来,“我把它串好再给你吧。” 他小心拿走珠子,又塞了小章进她手里,上面带着他淡淡的体温,“我早就雕刻好了,怕你不喜欢,一直没敢递给你。” 青诀再也忍不住,往前靠在他怀中,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守在她身边。 “你为什么都不来见我?” 他轻声说:“我在找压制魔气的方法,我怕它伤到你。” 青诀摇头,“我不怕。”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我不怕的……” “可是我怕,”他将她揽在怀中,“我怕我伤到你,也怕魔气影响你。”他说着又将她抱紧了几分,深深埋在她脖间,“我想干干净净,正大光明地抱着你。” 第69章 子彦,住手。 · 牢房里的雷霆一直在等着华天景营救,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过有可能会被判死,就连他的家人也很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他越想越惶恐,就在这时牢门打开, 他看到裹藏在披风下的华天景,赶紧扑过去, “华宗主, 你终于来救我了!我不能死啊!我还不想死!” 华天景取下斗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察管会已经被青诀掌控大半, 我之前打通的路子全断了,现在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如何救你呀!” -- 第221页 雷霆一听就慌了,“华宗主,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不能放弃我,你救救我!” “哎,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贪图一时享乐,你非得不听!现在青诀坐上首宗之位, 以后哪还有我们的活路?就算我现在救得了你, 以后她也不会放过我们……” 雷霆脸色苍白,“那我怎么办?” 华天景眼中闪过某种尖锐的光芒, “我现在没办法帮你脱罪, 但是可以救你出去。你出去后逃去人间,靠着我给你准备的钱财, 还能安享晚年,至于你的妻儿……我只能说尽力了, 我也不知道青诀会如何对待他们。” 雷霆猛然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他如果逃了,他的妻儿肯定会罪加一等。 “如果,如果青诀死了,我倒是有办法替你保住他们……” 雷霆眼中升起亮光,紧紧拽住他的手,“华宗主,我的妻儿就交给你了。” 逃出的雷霆浑浑噩噩,他怀里紧紧抓住华天景给他的法器,只要把它刺入青诀眉心,就可以让她瞬间丧命,但是他自己肯定也有来无回…… 雷霆走到半路,停下了脚步,“不行,我不能这么去送死,我要回去看我妻儿,我要看他们……” 他说着立马逃走,在路上被人一掌击中。 华天景带着剑华宗的两大高手,慢慢走到他脚边,他撕开了自己仁善的伪装,神色不悦地看着脚下的雷霆,“雷宗主啊,你还真是不听话,既然这样,你唯一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雷霆睁大着双眼,“华宗主,你!” 他怀中的法器忽然升起,刺入他眉心。 雷霆顷刻毙命,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 “宗主,尸体要处理吗?” “送回牢房,就说他畏罪自尽。” 听到雷霆自尽的消息,青诀一点也不吃惊。按照华天景的心性,他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任何隐患。这个人,远比苏隐还难对付。 在七宗大会上,华天景也是毫不犹豫地跟雷霆划清界限,还提议将雷冥宗所有参与此事之人重罚,打入奴籍。那虚伪丑恶的嘴脸,青诀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她起身离开,齐陵跟在她身后,一路上不言不语,她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青诀侧头,“齐宗主找我有事?” 齐陵提醒她:“不要逼得太急,小心华天景狗急跳墙。” 青诀看着他恢复神采的面庞,觉得好笑,“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她收回神色,俯身钻入马车离去。 齐陵曾见过这样的青诀,为了喜欢的人不顾一切。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是为了自己,现在却是为了别人。 他收回神色,眼底微凉。 …… 华天景离开玄天峰,也为自己的将来感到忧虑。青诀此人,不能不除。 他忽然想到一个人,驱车来到聊盛斋。 盛如玉倚在躺椅上,大冷的天气他仍旧只穿薄衫,躺在雪白的狐狸毛之间,看向来人,“华宗主想让我帮忙除去青雀宗?”他微微勾着唇笑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问我主人。” 华天景知道他的主人就是南峪城的城主,南阳。那人势力颇大,就连自己也未曾见过他一面,他焦急道:“那盛老板能否帮我引见南城主?” 盛如玉缓缓起身,勾着狐狸眼轻笑,“你与我合作过,该知道我主人的规矩。” 华天景赔笑着:“知道知道。”随后让人将自己准备的礼物献上来。 一箱又一箱的稀有精石被抬上来,这还只是见南阳一面的基础价,求他帮忙还得另外加钱。 不过只要能除去青诀,不管出多少钱他都愿意。 盛如玉满意地笑了笑,扬起狐狸尾巴卷走精石,“跟我来吧。” 他带着华天景穿过山谷,从断壁上跳下去,他瞬间恢复了自己的本体,化作一只九尾狐狸,轻手轻脚地走在前面引路。 眼看着越走越偏,华天景怕得汗流浃背,他心里也有所畏惧,但是南峪城的规矩就是必须本人亲自来,他不得不走这一趟。 听说南城主爱财如命,只要有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好在剑华宗这些年的累积,并不缺钱。 穿过山谷,来到人间和仙界的交汇之处。 这里就是南峪城,完全与世隔绝。 当年他也是通过苏隐勾搭上的盛如玉,也仅仅只是知晓有这么一位城主的存在,更别提见他一面。 穿过古朴的宫殿,来到正厅,华天景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南峪城主。 他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原以为是个爱财如命的老头,结果却是个不苟言笑的青年。 他面上带着金制的面具,端坐在龙头座椅之上,声音冷漠地问盛如玉:“殿下何人?” “剑华宗华天景,来求城主办事的。”盛如玉狐狸尾巴一挥,便将卷走的精石全部放于地面,“这些是他的见面礼。” 南阳点头,“所求为何?” 华天景赶紧道:“南城主,你还记得苏隐吗?他在你手下办事多年,也是我的至交好友,可是他却死在了青雀宗宗主的手中,我想请求城主为他报仇,灭了青雀宗,不管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南阳面无表情,“此等小宗,灭了便是。”他抬手唤来盛如玉,“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 盛如玉摇晃着狐狸尾巴,眼中含着兴奋的光芒,太久没杀人了,还有点饥渴难耐。 -- 第222页 他幻化出狐狸脸,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媚眼如丝,“是,城主。” 青雀宗,青诀并不知道这一切。 她还在看各种霖岚送来的记载,从中慢慢摸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华天景做事很干净,几乎从不用自己下手,唯有一件事他疏忽了,那就是百宗会上调换抽签那件事,那是青诀亲眼所见。 青诀还记得那个移形换物之人的脸,留着山羊胡子,看着很精明。 虽然那个人多半已经被华天景处理了,但是看他面相精明,不像是坐以待毙之人,多半会给自己留下保命的东西。 所以她让霖岚下去查此事。 殿外传来脚步声,青诀以为是霖岚,头都没抬地问他:“查到了吗?” “你要查什么?”楚经秋站在殿下,看她一脸疲惫,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联系上了南峪城城主,和他谈得还算顺利,不出所料下个月就能大量出售丹药。” 青诀顿了一下,“恭喜。”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欣喜,楚经秋有些失望,“诶,你怎么了?”他来到她身边,看到她桌子上堆满的册子,“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做生意了吗?说好的一起赚钱。” 青诀拿起手边的册子,问他:“你知不知道奴隶场背后是南峪城在支持?” 楚经秋点头,“知道啊。” “知道还和他们做生意?” “嗐,”楚经秋倚着身后,转动手上的扳指,仍旧是那般随性,“我们做生意的人不会在乎这些,谁会跟钱过不去?” 既然如此,青诀也无话可说。 她收回册子,“人间的生意我不做了。” 楚经秋猛地直起身子,不解地问她:“你为何要跟钱过不去?” 青诀告诉他:“我是喜欢钱,但我也有想要坚持的东西。” 楚经秋见她神色认真,在自己和她之间好像隔着一道隔阂,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了起来。 他好像永远都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所以才会总是错过。 “你……”楚经秋看她桌上的册子,都是和华天景有关的,他大吃一惊,“你真要跟剑华宗作对吗?他没那么好对付,这么多年的弟子积累下来,逼急了很可怕的。” 青诀想到他和剑华宗也打过交道,问他:“你觉得华天景是什么样的人?” “他那人,虽然看着不咋样,但其实鬼心思多得很,你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楚经秋回忆了一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做剑华宗的生意吗?因为华家人爱面子胜过金钱,我赚他们的钱很好赚的,但是你要是动了他的面子,他肯定会跟你拼命的。” 青诀顿了顿,确实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 那么大一个剑华宗,她想一个月之内拉下来,怎么看都有些荒唐。 “而且,你知道南峪城吗?那城主也是认钱不认人的,华天景若是舍弃身家换你一命,也不是不可能。” “好像是我太过着急了。”青诀放下手里的册子,眼底投下一片青郁,“我原本也是想好好跟他周旋,可没想到被齐陵算计,逼到这种份上……” 楚经秋见她劳心,自己也心疼,他帮她揉了揉肩膀,“青诀,这件事你做得太死板了。邹子彦入魔是他的事,你大可以跟他断开关系,便牵扯不到你身上了。反正那群人又伤不了他,他在魔界还乐得逍遥。” 可是这样一来,她的首宗之位就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将来推翻奴隶制还剩多少威信可言? 青诀垂下眼眸,“不行,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什么事没做完?你不会真要推翻奴隶制吧?”楚经秋急了,顿时站起身来,“奴隶场的背后可是南峪城啊,你要断南阳的财路,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青诀停下手上的动作,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苏隐跟南峪城之间的联系,就是奴隶场。 南峪城为钱,苏隐帮衬,两者相辅相成。 她弄死了苏隐,南阳本来也不会放过她。 她连忙翻找桌上的册子,她记得有一本记录了奴隶场背后的事,去哪了? 就在这时,门外管事来报:“宗主,林霄求见。” “让他进来。” 林霄身上有一种温和疏远的力量,总是和人之间保持着淡淡的距离。他进门朝着楚经秋点头,随后告诉青诀:“青宗主最近小心些,剑华宗马上会有大动作。” 青诀抬头看他,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什么大动作?” 林霄不肯再说,行礼后便离开。 他走后青诀越想越觉得心惊,连忙唤来青黛加强防卫。 楚经秋好像意识到什么,嘴里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然后起身赶紧回千机宗。 天色忽然暗沉了下来,漫天飞雪之下,好像有某种可怕的力量在不断地逼近。 青黛带去防卫的人全部被震伤,就连青黛也被一拳击中胸口,重重地撞上青雀神像,滚落到青诀身边。 她痛苦地吐出鲜血,将她推开,“宗主,你、你快走!” 青诀心下骇然,望向飞雪之下隐约而现的狐狸尾巴,朗声道:“盛老板,你所求不过为钱!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盛如玉发出“嗬嗬嗬”的怪笑,巨大的狐狸脸慢慢浮现,他扬着身后的狐狸尾巴,声音不男不女:“青诀,那天晚上偷窥我的果然是你手下的人……” -- 第223页 狐妖千面,他不断变化着姿态,最后变回了盛如玉的脸。 他摇着扇子,薄衫之下透出光洁的肩头,狐狸眼流转着百转风情。 “说实话,我对青宗主还有些许欣赏之意,真要我杀了你,还有些不舍呢……” 青诀将青黛扶起来,再次看向盛如玉,“我能不能见南峪城主一面?” “那也得交易完成之后,青宗主有命再去……”他变回狐狸脸,舔舐着雪白的爪子,“这是我们南峪城的规矩,还请青宗主见谅。” 青黛撑着站起来,再次召唤出巨青蟒,“宗主你快走!” 巨青蟒嘶吼着冲过去和盛如玉搏斗,两招之下就被狐狸尾巴死死缠住,“砰”的一声狠狠踩进石板中。青黛的施法从中断开,她遭到反噬,“噗”的一声吐出鲜血。 修成九尾的狐狸,已经拥有登天之力。 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风雪吹起青诀的长发,天地间混沌不堪,她仍旧在尝试着自救:“让我见南峪城主一面,城主是生意人,做交易之前不应该平衡一下哪边更有利吗?” 盛如玉轻笑了起来,“你别白废心机了,主人让我除去你,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华天景。而是因为你动了不改动的人,断了我家主人的财路……” 他是指苏隐。 还有奴隶场。 青诀深深闭上眼睛,终于明白母上那句“今敢无力”背后的涵义。 因为奴隶场的身后,站着无法扳倒的南峪城,所以母上才会郁郁而终。 盛如玉用狐狸尾巴掀翻拦路的弟子,毛发化作毒针,稍微弱一点的弟子都是当场毙命,这一场大战已经避无可避。 青诀将青黛交给霖岚,让他:“躲到后面去。” 随后进入合灵之境,飞身而起。 她快速结印,噬月兽幻化出巨大的灵体,发出可怕的怒吼声。 盛如玉却兴奋地大笑了起来,他一跃而起,身后的九尾如一把扇子打开,挡住青诀的攻击,而后反击,两股力量交汇在一起,掀起狂风暴雪。 狂风吹得霖岚睁不开眼,他将青黛扶起来,在强大的力量面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这一世,他也护不住她吗? 他一把拉过身边保护他的弟子,告诉他:“马上给万经宗传信!说青雀宗有难!” 这边的信刚发出去,那边楚经秋就带着浩浩荡荡的傀儡兵赶到。他大喊着:“青诀,我来救你了!” 他的傀儡兵不怕痛,不怕死,缠得盛如玉不胜其烦。他瞬间飘到楚经秋身边,一尾巴将他重重击飞,捣烂了他的傀儡兵,冷哼道:“千机宗好好的掺和什么呢?” 楚经秋疼得爬不起来,他额间冒出冷汗,仍旧想起身帮青诀。 盛如玉近身与青诀搏斗,他的速度奇快,青诀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又露出了他的九尾,发出“嗬嗬嗬”的怪笑,近身贴着青诀的耳根说:“青宗主,结束了……” 九根狐狸尾巴同时攻击青诀,她瞬间运转蛟珠护体,屏障顷刻间碎裂,她连结印都来不及,一尾击中她胸口,竟将她的合灵之境给击碎。 巨大的噬月兽灵体碎成无数碎片,青诀疼得失去视觉,直直坠向地面…… 就这样结束了吗? 地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宗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青诀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卷起,随后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伸手大掌将她护在怀中,缓缓落在螭尤的头顶,眼神恐怖地看向盛如玉。 “你敢伤她?” “子彦……”青诀心中一紧,咳出鲜血。 邹子彦伸手替她擦去,眼底酝酿着暴风雨。 他一言不发将她交给霖岚,站在螭尤头上,缓缓升到空中与盛如玉对峙。他脸上布满了骇人的纹路,双目猩红,身后围绕着浓郁的魔气,他裂开骇人的笑容,“你找死。” 盛如玉原本还轻视着他,两招败在他手中之下,才明白这个人的强大之处。 他修炼九尾不易,自然爱惜毛发,心生退意。 可是邹子彦已经怒了,他驾着螭尤,犹如杀神现世。 魔气弥漫着上空,密不透风,无数怨灵受到召唤而来,像一群恶鬼贪婪地扑向盛如玉。 盛如玉挥动九尾,惨叫着被魔气所吞噬。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生恐惧。 这、这还是他们的少主吗? 楚经秋更是瞪大了眼睛,吓得后退。 他跑到青诀身边,抓住她的手,“你徒弟入魔了!你徒弟真的入魔了!我真没有骗你!” 青诀心口剧痛,她推开楚经秋,一步步往前走。她想喊住邹子彦,可是还未开口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胸口撕裂一般疼。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盛如玉想逃,无数怨灵将他纠缠,他使劲浑身的力气都挣扎不脱。 他吓得化作狐形,拔腿就跑,被邹子彦一把抓住狐狸尾巴,残忍地撕下一根。 狐狸的哀嚎声响彻上方,前一刻还在青雀宗肆虐的九尾狐妖,居然在邹子彦手下痛苦求饶,它的爪子在地上磨出了血,仍旧逃不脱身后的魔手。 随着狐狸尾一根根被撕下,青诀强撑着上前,“子彦,住手……!” 邹子彦听见了,立马停下手。 -- 第224页 他提着仅剩三根尾巴的九尾狐,将它扔到青诀面前,“给她道歉。” 狐狸咳嗽出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色的毛发被血染红,可怜巴巴地蜷缩着身子,眼中流下血泪。 邹子彦落地而来,眼中浮现出骇人的戾气,伸出可怕的手掌想将它从地上抓起来。 青诀伸手将它护住,“子彦,住手。” 邹子彦终于恢复神智,停下了手。 一时间魔气慢慢消散,怨灵离去,螭尤也回到他手臂上化作图腾。 变成狐狸的盛如玉知道现在只有青诀能救他,哀嚎着往她手心里钻,拖着断掉的狐狸尾巴,浑身战栗。 青诀忍着疼痛将它抬起来,“盛如玉,带我去见南峪城主。” 它哪敢不应?现在只有回到南峪城它才是安全的。它呜呜着点头,舔着受伤的尾巴,眼眶都疼到湿润。 它跳到地上,勉强带着青诀等人来到山谷,随后看向邹子彦,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不能去。 青诀抱起断尾的狐狸,勉强站起身,“好,我跟你进去。” 邹子彦根本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他连忙扶住她,“青诀!我跟你一起去。” “南峪城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青诀擦去鲜血,“你放心,我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说完义无反顾地带着狐狸踏入山谷,留下邹子彦、楚经秋,还有霖岚。 三人面色凝重,楚经秋安慰他们:“没事没事,南阳谋财不害命。” 可就算如此,邹子彦仍旧沉着脸色,满脸阴郁。 楚经秋一看到他这般模样,就想到在梦里他大杀四方,还强娶自己师父的场景。 他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后退。 青诀抱着狐狸,艰难地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山路,最后终于来到人间和仙界的交汇之处,南峪城。 她手上已经有些脱力,怀里的狐狸一直往下掉,它疼得“呜呜”叫喊着,用爪子死死抓住她的衣衫。 青诀咳嗽了两声,将它往上搂了搂,用自己仅存的灵力帮它止血。 小狐狸呜咽了几声,蜷起受伤的尾巴缩在她怀里,舔舐着自己受伤的爪子。 舔着舔着,舔到她指尖。 小狐狸愣了一下,呜呜着趴在她怀里。 第70章 她在哪? · 她好像……救了自己一命? 于是它连着她的手一起舔了。 青诀抱着它一路走来, 手指被舔得太痒了,忍不住收回,“你们都被华天景利用了, 他明知道我徒弟的实力,仍旧让你来送死, 就是为了让你帮他除去青雀宗。” 小狐狸停下舔毛, 狐狸眼警惕。 她继续说:“就算你死了也没关系,他还可以利用你的死,挑起南阳城主对青雀宗的恨意, 到时候我和他之间的争斗,就会转化为和南峪城的争斗。” 她轻抚着它受伤的尾巴,“你修炼九尾不易,却成了华天景的牺牲品,你又得到了什么?” 盛如玉听完她的话, 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是去送死的。 它愤恨地眦着狐狸牙,华天景那个老匹夫敢利用自己,它不会让他好过的! 穿过古老的宫殿,来到正厅。 南阳对她的到来感到意外,“你是何人?” “青雀宗宗主, 青诀。” 她将手中的狐狸放下, 狐狸呜咽着,一瘸一拐着来到南阳的身边。 南阳一把抱起狐狸, 九尾仅剩三尾, 他瞬间发怒,“是你伤了他?” 声音层层波动, 击退青诀。 她捂住剧痛的胸口,再次上前, “城主听我一言,你们被华天景利用了,我也是受害者。” 她擦去嘴边的鲜血,缓缓挺直后背,“华天景明知九尾狐妖实力不如我徒弟,仍旧让他来我青雀宗送死,就是为了激化南峪城对青雀宗的矛盾,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城主大人,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南阳皱眉,看向怀中的狐狸。 狐狸呜呜着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委屈地直掉眼泪。 “就算盛如玉侥幸没死,逃了,我徒弟入魔之事也会公之于众,那时他也可以借机将我逼下首宗之位,于他百利而无一害。他这么做是为了他的私心,欺骗城主,利用城主,还陷城主于不义之地……” 欺骗,利用。 这是所有掌权者都无法容忍之事。 她今日拖着受伤的身躯前来,谁也不带,就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这一身的伤不仅会放松南阳的警惕,还会让南阳下意识认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万恶的只有华天景一人。 而保护盛如玉,便是为了让他在关键时刻替自己发声。 青诀静静等待着,咳嗽带出血丝。 她有点把握,但又不是太有把握,紧攥的手心仍旧被冷汗湿透。 成败就在此一举。 这是除去华天景最好的机会。 南阳思量了很久,看到青诀口吐鲜血,慢慢放松下警惕。 他抬起盛满金色的手掌,将她怀中发的狐狸缓缓飞到空中。金光包裹着它的身躯,传递着力量,小狐狸慢慢伸展着四肢,落地的瞬间又化作人形。 盛如玉欣喜地看着自己恢复的伤口,跪倒在殿下, “谢主人!” 他扬起仅剩三根的尾巴,愤恨咬牙,“华天景那个老匹夫,居然想让我去送死……”他扶着尾巴,可怜巴巴地看着南阳,“主人,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 第225页 南阳道:“我不会放过华天景。” 听到此处的青诀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她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南阳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她跟前,“至于你,伤了苏隐,断了我的财路,又伤我狐狸……该当如何?” 青诀道:“我和城主都是生意人,不妨用生意人的方式来解决。” 南阳来了兴趣,“如何解决?” “我愿意无条件提供灵宠给城主做人间的生意,并且让利百分之七十。” 这也太大方了吧。盛如玉咋舌。 她这是打算破财消灾了吗? 南阳果然有些许心动,青雀宗的灵宠是别处没有的,很容易形成垄断。 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而青诀还清外债之后,对钱财已经没有过多的追求。再者,光是修仙界的生意就足够青雀宗发展,哪怕将人间的生意部让给南峪城也无妨,能获得南峪城的庇护更为重要。 青诀上前两步,“城主还有顾虑吗?” 南阳思考半晌,“你为何要杀苏隐?” 青诀只说:“我和他之间是旧怨,与城主并无牵扯。” 南阳沉默,随后抬起头:“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华天景的项上人头。” 南阳闭眼沉思,随即抬手凝起金光。 一团黑色的烟雾飘荡到殿中,化作鬼魅之形,“主人,请吩咐。” “今夜,我要华天景的人头。” “是。”鬼魅消失。 华天景应该做梦都没想到,他用部身家非但没有换她一条命,还被她反将了军。 她笑着抬头,“城主,合作愉快。” 从宫殿离开,盛如玉还摇着他残破的尾巴,仍旧摇得万种风情。他伸着尾巴故意勾搭她的手臂,她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盛如玉回头睨了青诀一眼,不满道:“青宗主利用完我,就不搭理我了?” 他刚开始确实因为青诀的保护,帮她说了几句话。 但这些都是他自愿的,因为他发现,相比起华天景的恶心算计,他更喜欢青诀的小心思。 青诀瞅了一眼他的狐狸尾巴,这不知道要修炼多久才能炼回来,“我替我徒弟道歉,盛老板想要什么补偿?” 他哼了一声,收回尾巴,媚眼如丝流转和着,“六条尾巴,够我修炼数千年了,拿什么也补偿不了……不过,青宗主若是愿意补偿,我也能够接受……” 他伸出五根好看的手指,“人间的生意,剩下的再分我百分之五。” 青诀点头,“行。” 将她送到山谷口,盛如玉就不再往前。 他似乎是有些惧怕,“青宗主,你可要多管束一下你家的徒弟,这疯起来可不得了。” 青诀笑着咳嗽了两声,压下胸口的血腥,“我自会约束。” 山谷门一打开,就看到邹子彦紧拧的双眸,从容的霖岚,还有紧张兮兮的楚经秋。他们三人的视线共同投过来,落到她身上,楚经秋第一个跑过来,“怎么了?谈得如何了?” “谈妥了。”青诀看向邹子彦,他紧抿着唇,似乎在等她的训斥。 可是等了半晌,只等来青诀温柔的手。 她揉着他的头,告诉他:“你出去避避风头吧,等我处理完这边…咳咳…的事,你再回来找我。” 他压下眼眶的湿润,闷声点头。 可是要走的时候又舍不得,回头眼眶通红地看着她,“师父,我走了。” 她点头,“嗯。” 他再怎么舍不得,也不想因为自己给她带来麻烦。起身化作烟雾,徘徊着离去。 等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青诀终于止不住,“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青诀!” 她昏昏沉沉被人背起来,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告诉楚经秋:“不要回青雀宗,华天景在等着我……”说完便昏迷了过去,楚经秋喊了她几声都没应。 霖岚沉声道:“楚少宗主先带她回千机宗可好?我回青雀宗处理剩下的事。” “好。” …… 齐陵赶到青雀宗,人已经不在了。 他看着脚下死伤无数,鲜血满地,四处破损,唯独不见青诀。 他抓住一个弟子问他:“青诀呢?她在哪?” 弟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大概。 齐陵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他疯魔一般推开他,又抓住另一个弟子询问。 身后传来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为首的华天景骑着千灵马,带领着百宗围堵青雀宗。 那一脸得意,势在必得的神情刺痛了齐陵的眼,“齐宗主,你也是发现青雀宗魔动而来的吗?” 齐陵答应和他合作,是为了除去邹子彦。 并不是让他害死青诀的。 他手握凌霜剑,长剑呜鸣,直指华天景的面门,“你言而无信。” 华天景听完大笑了起来,眼中闪过某种精光,“齐宗主,我可没没答应过你什么,更何况兵不厌诈,老夫改变策略也没什么不对吧?” 齐陵脸色惨白,他想到青诀那句“你为何要一直害我”,便觉得胸口剧痛,有种苦涩的腥甜在胸口蔓延。 如果青诀出事……他要如何原谅自己? 他抬起凌霜剑,瞬间剑光十里,竟是在百宗面前对华天景动了手。 剑华宗两位渡劫期的修者瞬间将他挡下,三人顷刻间已过数百招,齐陵在他们双方的攻势下竟然毫不吃亏。 -- 第226页 华天景隐隐嫉妒齐陵的天赋,这么好的盟友,他为什么非要帮青诀不可……? 渡劫期修者灵力浑厚,最终还是将齐陵逼退。他心中有股闷气无处宣泄,还想提剑上前,却看到霖岚的身影。 他恍然收回手中的剑,飞身过去抓住霖岚的手臂,“她怎么样了?她在哪!” 霖岚淡淡地看着他,将他的手用力扯下,“如齐宗主所愿,宗主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恐命不久矣。” 凌霜剑“哐当”落地,齐陵血色失。 他不敢相信地后退,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身后的华天景大笑了起来。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本来只想引出邹子彦,革去青诀首宗之位,却没想到能将青诀重创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补一章三千。 第71章 是他害死了她 · 华天景假惺惺安慰了几句, 还向百宗承诺,剑华宗一定会担起除掉魔头的责任。 百宗浩荡而来,又浩荡而去。 一时间形势又变得诡谲莫测, 好多墙头草瞬间倒向剑华宗,留下的宗门寥寥无几。 盛柳宗的柳慧留下弟子帮他们打理, 自己也上前安慰霖岚, 让他振作起来。 而齐陵,却是陷入疯魔之中。 他不相信青诀会死,提着凌霜剑走遍青雀宗每一个角落, 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最后将剑架在霖岚脖子上,“她到底在哪?告诉我。” 霖岚仍旧从容镇定,淡淡地看向他,“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 齐陵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悲戚,他断定:“你骗我,她怎么可能会死?” “九尾狐妖一招便击碎了她的合灵之境,她怎么不会死?”霖岚嘲讽,“她也不是铜墙铁壁。” “你骗我!”齐陵咬紧牙根, 他根本就不信, “她如果死了,你还能这么冷静吗?” “不知道齐宗主有没有听过哀莫大于心死?对我来说,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也是,所以死亡对我们而言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霖岚笑了笑, 看向齐陵,“恭喜你啊齐宗主, 又一次达成所愿。” ——她死了血契不就解了? ——我恨不得她去死。 凌霜剑刺破霖岚的脖子,他仍旧挺拔如柳,神情不曾波动半分。 齐陵的手在颤抖,凌霜剑从他手中坠落,直直插入泥土之中。 他死死捂住胸口,绞痛入骨。 最终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哈……”他笑了起来,绝望爬入眼中,他说:“我如果想要她死,我又何必再来一次?” 他踉跄上前,揪住霖岚的衣襟,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你告诉我,告诉我她在哪?” 霖岚不为所动,用怜悯的神色看着他,“你找不到她了,永远也找不到,你要找她就只有下地狱去碰碰运气……” 那天齐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只记得漫天的大雪白得刺眼,脚下滴落一片红色,一边走,一边摔,最终跌进雪地里,白衣与大雪浑然一色。 “宗主!”阿修冲过来,将他从雪地里挖出来。 他擦干他脸上的血迹,擦着擦着,才发现一向情绪内敛、冷霜如剑的宗主竟是哭了。 他躺在雪地上,笑得疯魔,哭得惨烈。 漫天大雪掩盖夜幕,青雀宗一片素缟,夹杂着哭声一片。 齐陵挣扎着站起来,他紧紧抓住阿修的手,紧咬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骗我……我要去找她……” 他再次冲入青雀宗,推开人群,而后便看到抬入殿中的金木棺材。 齐陵红着眼眶,再次疯魔。他冲过去想推开棺木,却发现棺木已经被钉死。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她有蛟珠护体,她有邹子彦保护她! 他推开拦路的弟子,非要打开棺木一看究竟。 一袭青袍挡在他面前,霖岚神色漠然地看着他,“你不用看了,她不在里面。” “她死的时候蛟珠碎裂,经脉寸断,当时就已经失了呼吸,邹子彦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他击退狐妖带走了青诀,谁也不知道他把人带去了哪,但是青诀被带走的时候就已经断了呼吸,我收敛了她的衣冠,准备将她入土为安……” 青黛趴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柳榆陪在她身边。 他的姐姐柳慧上前,说了句宽慰的话:“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她还没有死,你们就要将她入土为安?”齐陵惨笑着后退,他手提凌霜剑,已经陷入疯魔之中,“我要去把她带回来,邹子彦凭什么带她走……?我要去把她找回来!” 他凭什么,连最后的尸身也要带走? 他还要像前世那样,连最后的念想也要夺? 霖岚看着他魔怔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嘲讽之色。明明已经重活一世,却仍旧陷入前世的死循环中,可怜又可悲。 疯魔的齐陵提剑杀入魔界,寻遍了每一个角落,仍旧没有找到她的踪影。魔气缠绕着剑身,要将他吞噬,他怎么也杀不尽那些怨灵,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识,躺在血泊中任由它们蚕食自己的身体。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他好像知道霖岚为何要受尽折磨才肯死去,因为他赎罪的一种方式,只有尝尽和她经受的折磨才有资格陪她去死…… -- 第227页 怨灵啃咬,血肉模糊。 在他灰暗的人生中,青诀曾是那一抹光。后来她死了,光便灭了,而后的人生就只能在黑暗中浑噩前行。 浑噩了整整一百年,曾嘲笑过霖岚自食恶果,嘲笑过楚经秋放弃一切,也嘲笑过邹子彦对一具尸体寄托依念……可是到最后的最后,他发现自己才是一无所有的人。 霖岚至少大仇得报,邹子彦至少娶到她为妻,楚经秋至少实现了自由。 可他害死了这世间最爱他的人,除了念想什么都没剩下。 原以为重来一世,便可以回到原点。 结果却是连最后的念想都失去了。 他重来一世,才明白。 她只是短暂地,轻轻地,曾经爱过。 齐陵惨笑着从血泊中爬起来,他已经体无完肤,浑身是血,撑着凌霜剑起身。 他抬起的目光中燃烧着病态的偏执,一步步回到青雀宗。 现在他不仅没有了念想,连她最后一面也失去了。 就连她的尸身,都看不到最后一面。 他来到她的灵堂“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身上被怨灵啃食得皮开肉绽,只有那双眼睛混着鲜血流下悔恨的泪水。 “我都是骗你的,我不想你死。”他跪在她的灵堂前,伸出鲜血淋漓的手,用力扣住她的棺材,“我都是骗你的,不喜欢你是假的,不想看到你也是假的,希望你去死全都是假的……我其实、其实也想要见你……” 年少时期的自尊,总是浓烈到淹没一切。 他以为坚守住本心,就是胜利。 结果他既没有赢,也没有守住本心…… 周围的弟子被他的鬼样子吓得躲开,他就像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一样,从骨子里散发出浓烈的魔气。 青黛见他碰青诀的棺材,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大喊着:“齐陵!是你害死了她!你没资格在这里祭拜!” 是啊,是他害死了她。 他又害死了她…… 血泪从他眼中流落,他死死抓住她的棺材,浑身痛哭到战栗。他说:“我陪你好不好?这次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他拿起凌霜剑,想刺入自己的胸膛,青黛却将他用力推到门外,“你要死去外面死!别脏了宗主的灵堂!让宗主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她悲痛欲绝,几欲昏倒,柳榆连忙扶住她,目光中透露出担心。 柳慧劝齐陵:“让她入土为安吧,不要再来闹灵堂了。” 就连一向包子的李向都忍不住带人将他撵出去,还说:“你害死了宗主,宗主肯定不想看到你,请你离开青雀宗!” 齐陵惨白着脸色站在殿外,丢了魂一般。 连和她一起死都是一种奢望吗? 霖岚从头到尾都在冷眼旁观,他用一种很可怕的软刀子,正一点一点地割去齐陵的血肉。 他不会同情他,这本就是他该受的。 离开的齐陵失血过多,昏厥在雪地上。 最后是阿修哭着将他带回万经宗。 消息传到剑华宗,华天景高兴得都要疯了,他大笑着和符修宗的符久碰杯,“连棺材都准备好了,看来青诀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华宗主这一招实在是太妙了!”符久趁机夸赞,还好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华天景,最后证明他的选择果然是对的,“青诀那黄毛丫头,根本就不是您的对手,她母亲当年还不是……就那么去了。” 华天景再次大笑,“青栾的死和我可没什么关系,我当年不过是怂恿了青溦那老头几句,谁知道他就……哈哈哈哈……不说了,喝酒喝酒。” 潜伏在房顶的邹子彦将他们的谈话尽收耳中,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的光芒。 华天景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今日高兴,和大家多喝了几杯,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大获全胜,放松了警惕,“你们跟着我是对的,以后保证你们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那些背叛我的宗门,我以后会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 底下的小宗门拼命谄媚,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拼命给华天景敬酒。 华天景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地位,他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喝得神志不清回到房中,倒床就睡。华夫人骂了他几句,但想到他今天办了一件大事,还是任劳任怨去给他端热水。 她前脚刚走,后脚房间里的烛火便熄灭了。 在一片寂静之中,华天景没了呼噜声。 烛火再次亮起,鬼魅化作烟雾潜入房中,他正要完成主人交给他的任务,结果…… 嗯?怎么任务目标已经死了? 华天景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伸出的双手曲成爪,抓烂了自己的脸和脖子。 鬼魅没有多想,他化出实形,准备将华天景的脑袋割下来。 华夫人端水进屋便看到这样一幕,一团黑色烟雾正割着她夫君的脑袋,她吓得当场晕厥了过去,手中的水盆“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等护卫和两位渡劫期的修者到场,鬼魅已经割下脑袋,提着华天景死不瞑目的头颅,化作烟雾逃窜。 头颅上的鲜血一直滴落到地上,那天宴会上的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华天景惊恐的双眼,随着头颅飘荡着飘荡着,逃走了…… 华天景被南峪城灭口的消息,第二天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 第228页 投奔他的宗门吓得魂不附体,尤其是符修宗,已经吓疯了躲在宗内不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了!呜呜呜,最近为什么好多事,我发誓明天一定要提前写,不能拖延了…… 第72章 你徒弟入魔了 · 青诀倚在阁楼上, 拿着望远筒看着青雀宗,她看到青黛再帮她打扫殿里,一边扫, 一边哭。 看到她用过的杯子,要抱住哭上一会儿, 看到她坐过的位置, 也要爬上去哭得死去活来,整个人就跟水做的一样,眼泪哗哗往下流。 青诀忽然问:“这样哭下去得瞎吧?” 霖岚正跟她讲剑华宗发生的事, 停住。 原以为她在认真听,结果她只关心青黛会不会哭瞎。 霖岚愣了好一会儿,回话道:“宗主有在听吗?” “嗯?你说到哪了?” 霖岚叹气,又拿着册子说了一遍。 华天景已死,剑华宗大乱。 青诀微微咳嗽了两声, 胸口仍旧有些闷痛,“那我岂不是要去送一份大礼?” 她的咳嗽声让他有些在意,他垂眸道:“宗主还是回去养伤吧,送礼的事我来就好。” “好啊,你多送点。”青诀靠着躺椅, 吃着果子, 显得有些惬意,“还有那个什么金木棺材, 既然我用不上了, 就送给剑华宗用吧。” 霖岚无奈,“好。” 她吃完果子下楼, 正准备跟着霖岚离开,楚经秋已经拿着披风赶过来。 他直接披到她肩头, 絮絮叨叨着:“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我告诉过你,你这身子给我好好养着,否则再贵的丹药都救不了你……” 青诀胡乱点头,在千机宗住的这两天真是住怕了,楚经秋跟以前一样,说起就没个停。 “我要回去了。” 楚经秋手上顿住,眼中闪过失落,“不是说要住一段时间吗?” “我得回去主持大局,不然青黛这么每天哭哭啼啼的,怕她哭出了毛病。” “她自己蠢。”楚经秋骂完,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他说:“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还可以帮你炼丹药。” 青诀咳嗽着摆手,“不用了,哪用得着你帮我炼药。”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楚经秋心里很是落寞。他站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到她身边,说:“那我去给你逗个乐子吧?你看你这两天在千机宗多开心。” “我那是因为你吗?我那是因为剑华宗。” “我不管,就是因为我……” 剑华宗,华家大小姐华温婉跪在灵堂前,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华夫人还陷入昏迷之中。 华语嫣已经疯了,她顶着杂乱的头发跑到殿堂上,大喊着:“他回来!是他回来了!”弟子将她带下去,她吓得啊啊大叫,抓住弟子大笑,“他要把我们全杀了!哈哈,他会把我们全部杀了!” 华温婉见状,更是哭得厉害。 妹妹疯了,娘亲病了,爹爹死了。 而且死后连脑袋都被人割了下来,无法下葬,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我们和南峪城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害我父亲?” 管家欲言又止,随后愤恨道:“大小姐,这都要怪青雀宗,一定是青诀跟南峪城达成了交易,所以才……” 华温婉哭着,眼中闪过不甘心,“我以后、以后一定会为他报仇!” 身边走来一人,她抬头看去,苦楚道:“林霄,现在我什么都没了,还好有你……” 林霄却说:“我今日祭拜完,就会离开剑华宗。” 华温婉愣住,“你不留下来吗?父亲刚死,你怎么就……” “师父生前我便向他辞过行,他教给我的一身武功,我会在离开的时候都还给他。” 看着心仪之人,华温婉显然无法接受。 就在这个时候华夫人也在管家的搀扶下出来,她说:“你师父生前最看重的便是你,你现在要在这种时刻弃宗而走?林霄,做人要讲良心啊!” “华夫人,当年拜入剑华宗我便已经向师父说明,如果修炼至顶峰亦不能触摸到九天,便会辞行,可是师父却再三留我……”林霄有些犹豫,“我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华夫人痛心疾首:“林霄,这种时候你怎么能离开剑华宗?你走了,我们母女三人便只能任人宰割啊!” 林霄沉默片刻,道:“等剑华宗稳定下来我再走。” 他一离开,华温婉就再也忍不住,扑到华夫人怀中痛哭失声,“母亲,我不要他走!能不能让他留下来?” 华夫人心疼她的女儿,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婉儿放心,这个时候他走了剑华宗就真的垮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留下来……” 门外跑来弟子,“夫人!不得了了!青雀宗宗主她没有死,现在已经回了青雀宗,还把他们之前准备好的金木棺材送来了剑华宗!” “她、她!简直、简直……”华夫人伸出的手都在抖,看到抬进来的金木棺材,刚缓和过来的身子瞬间又气晕了过去。 “娘——!” “夫人!” 和剑华宗的愁云惨淡相比,青雀宗就要快活许多。 得知宗主未死,所有弟子都冲到殿门外,大呼着“青雀神显灵”! 青黛看到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她哭得两眼发晕,扑过去抓住青诀的衣袖,眼泪鼻涕地往她身上蹭。 -- 第229页 霖岚挡在青诀身前,李向赶紧将青黛拖走,“宗主刚回来,你让她歇息会儿!” 青诀伤势还未完全好,霖岚便屏退众人,让她安心休息,大小事都是自己帮着她处理。 他帮着帮着,青诀开始变得惫懒。 她一会儿摸摸桌上的灵果,一会儿拨弄窗边的兰花,还拿着望远筒朝着千机宗望去,说楚经秋果然把她的花给养死了。 霖岚无奈叹气,只能自默默处理事务。 青黛端了果子,偷偷从窗户塞给青诀,“宗主,你关在房里肯定闷得慌,我给你拿几个解闷的果子……” 果子刚塞进来,外面的李向就追过来,“大护法,主事说了不能乱给宗主吃东西!哎,你这样做真的不好!” 青黛不管这些好不好,她塞完就赶紧跑了。 青诀笑着塞了一颗进嘴里,看着李向满口正义,全被青黛当成耳边风,有多远躲多远。 霖岚看着她偷吃,又叹了一口气。 “宗主,少吃果子,太凉了,你今天的药也还没喝。” 青诀讪讪回身,就在这时楚经秋端着药进门,一看到她又在偷吃果子,瞬间就炸了:“青诀!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吃!谁给你的?” 她连忙把果子塞给霖岚,“他给的。” 霖岚:“……” “谁给的都不能吃。”楚经秋放下药碗,没收果子,还白了霖岚一眼,“青诀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事?” “……” 青诀笑得“咯咯”作响,霖岚无奈叹气。 为何他又要帮着做事,又要背锅? 殿内的暖意忽然降了些许。 青诀敏锐察觉到有人来了,连忙光着脚跑向窗户口,双脚忽然离地,被人抱了起来,她习惯性地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里透着高兴:“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楚经秋和霖岚同时怔住,微妙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转。 邹子彦是偷偷跑来的,斗篷裹得只剩一张脸。他将她抱回去坐好,看到桌上的药碗问她:“你怎么还不吃药?” 青诀看了一眼黑黢黢的药碗,正要转移话题,楚经秋告状:“霖岚今天还给她吃了果子。” 霖岚:“……” 邹子彦神情瞬间变得严肃,守着青诀把药喝下去,苦得她眉头都拧在一起。 殿内一片其乐融融,殿外却来了不速之客。 看着面前体无完肤的血人,所有弟子都在后退,他身负着凌霜剑,大雪纷飞之下,鲜血淋漓,一步一个血印。 曾经高高在上、冷霜如剑的公子,终究是疯了。 他抬头看向打开的殿门,她一袭青衣,裹在毛绒之下,神色冷淡地看向他。 齐陵笑着笑着就落下了眼泪。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步踏上台阶,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想触碰她。 身侧的邹子彦抬脚,将他踹了下去。 他跌进雪中,吐出一口鲜血,又撑着一步步往上爬。 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窃窃私语。 可是他已经不在意这些,无论那些人怎么看他,他仍旧想走到她身边,亲口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他再次走到她面前,昔日里好看的脸已经被啃得皮开肉绽,只剩一双浑浊的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她。 他还未开口,鲜血先从口中滴落,颤抖的手想抓住她的衣袖,又被邹子彦再次踹了下去。 青诀裹在毛绒之下,身上一片洁净。 邹子彦不允许他的脏手触碰她。 齐陵摔进雪地里,鲜血已经将雪染红。 他怎么也站不起来,骨头发出“咯吱”声。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眼泪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如这长长的台阶,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头顶传来她的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撑着凌霜剑站起身,抬头看着她,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青诀,我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不需要了。”青诀怀中抱着暖玉,面容精致,和他此刻天差地别,“我需要的时候,你未曾说过,现在我不需要了,不管你说多少遍都不值钱。” 他哭着低下头,“我知道……” 他曾经以为,赌输的代价他都能接受,可是得知她死讯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承受不起。 他说:“青诀,你还愿意留这样的我在身边吗?” 她站在邹子彦身边,道:“不愿意。” 他笑着起身,“我知道了。” 这样的他,谁愿意留着呢? 他浑浑噩噩离开青雀宗,一步一个脚印,围观的弟子们都不敢拦他去路。 他忽然停下说:“青诀,我本想随你殉葬,把欠你的都还给你,既然你已经不需要,那这条命我就带走了……” 寒风大雪之下,青诀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强求了一段不合适的缘分,注定只会两败俱伤。 “齐陵,”青诀忽然叫住他,“以后再见不要看我,就当陌路人。” 他惨笑着点头,从大雪纷飞之下离去。 原来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上天入地都无法再找回来…… 身旁的邹子彦心里却是一紧,他紧盯着青诀,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情绪。 -- 第230页 她回神,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对他心软了?” 青诀一本正经:“讲道理,你会恨一个疯子吗?反正我看到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是生是死都和我没关系。” 当爱消失了,恨也会变得特别淡薄。 谁会去在意一个自食恶果的疯子呢? 邹子彦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外面来人,他赶紧把自己裹进斗篷里,进内殿躲着。 来人是察管会的魏管事,调查邹子彦入魔之事。 他一生秉公执法,哪怕把柄落在剑华宗手里的时候都不曾偏颇过对方,现在轮到青诀,他亦不会有所偏颇。 青诀将人请进殿中,听完他的来意,倚在白绒绒的毯子上,诧异道:“魏管事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邹子彦欺师灭祖,早在入魔之前,就已经被我逐出了师门。”她叹了一口气,神情愤懑:“我要是知道他会化魔,当年肯定不会收他为徒,把他丢得远远的……” 旁边的霖岚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帮他们二人添茶。 魏管事喝了一口,这茶有些不是滋味,“那青宗主准备……” “我肯定跟他势不两立,魏管事放心,我青雀宗绝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魏管事沉默了,他又说:“那青雀宗准备……” “我会每天带着弟子们,谴责他。” “……” 楚经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察觉到现在气氛有些诡异,连忙忍住,“不好意思,刚刚想到一个笑话,你们继续。” 魏管事已经看出青诀有心袒护,多说无益。 他起身,淡淡道:“剑华宗怀疑华天景的死和邹子彦有关,察管会正在介入调查,倘若真是如此,身为邹子彦师父的你,到时候自是脱不了干系……” “那是那是。” 魏管事最后留下一句:“青宗主好自为之。” “一定一定。” 送走魏管事,邹子彦才从内殿出来。 他神色不安地看着青诀,华天景确实是他杀的,但是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算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没有留下证据,你还怕什么?” “怕你生气。” 青诀本来板着的脸,顿时笑了,“你杀了华天景,我都要乐开花了,还生气什么呢?” 不过…… 邹子彦想到华天景那天最后说的话,眉头微微一皱。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青诀身边,问她:“那天那么紧急的情况,三位长老都未曾出面,太奇怪了。” 青诀哼了一声,“他们巴不得我死了,推别人上位。” 邹子彦敛下眼中的杀意。 现在还不能杀人,会连累她的。 剑华宗,华天景头七已过准备下葬。 漫天大雪之下,钱纸纷飞,痛哭声响彻天地。 因为少了首级,便无法入土为安。 华夫人请了神仙用泥土重塑了头颅,诵经七日,这才得以稳住魂魄下葬。 华温婉哭晕在坟头,林霄陪在她身边。 就连段风都忍不住落下眼泪,为他的师父哭得悲戚,林霄却从始至终地冷静,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华温婉忍不住质问他:“林霄,父亲生前最看重你,你为何连一滴眼泪都不曾有?” 他无法回答,因为他对华天景没有感情。 曾经的林霄确实很感恩华天景,也很尊敬他,可是随着欺骗、利用,千方百计将他留在剑华宗,林霄便越来越迟疑了。 这里没有他想要的心法,多呆一天都是一种煎熬,华天景也逐渐露出丑恶的嘴脸,威逼加利诱,让他最后一丝仁义也耗尽了。 华温婉见他神色漠然,又哭了起来。 以前爱极他风华绝世的模样,现在却觉得太过不近人情。 他喜欢过自己吗? 或许真的没有吧…… 华温婉那天哭到晕厥,林霄将她扶上马车,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体贴温柔,她想要的都会满足。 如果他真的走了…… 自己该怎么办哪?剑华宗又该怎么办? 她越想越惶恐,忍不住扑过去将他抱住,“林霄,你不要走好不好?现在是为何剑华宗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林霄无法答应她,只是安慰着:“现在还不会走。” 等回到剑华宗,林霄还未落座,华夫人就撑着拐杖前来。 她一手拉着华温婉,一手拉着林霄,将他们二人的手叠在一起,“林霄,婉儿我就交给你了,等三年守孝期一过,我就作主帮你们二人完婚。现在先定下婚约,你接管剑华宗,将它重新发扬光大。” 华温婉先是一愣,而后心跳“砰砰”地看向林霄。 他应该会答应吧?毕竟他总是顺着自己。 林霄却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夫人,我很快就要离开剑华宗,这使不得。” 他将华温婉的手还给华夫人。 周围的弟子都还看着,他拒绝得如此坚决,华温婉心中羞愤,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华夫人根本不可能放他走。 林霄一走,剑华宗就彻底完了。 她焦急道:“婉儿人这么好,你为何不愿?况且这也是你师父生前的愿望,他最看重你,一心想将婉儿嫁给你,让你继承他的衣钵,林霄,做人要将良心,你觉得你师父对你如何?” -- 第231页 可是…… 林霄还是拒绝了。 他退后两步,拱手作揖,“抱歉夫人,我心中还有意愿未曾实现,继承衣钵并非我本愿。还望夫人以后莫要再说此话,大小姐人很好,是我不配。” “那你的意愿是什么?” “登上九重天。” 华夫人宛若听到一个笑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知道修真界已经数千年未曾飞升过一人,你现在废除剑华宗的功法,你还剩什么?林霄,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霄不再作答,背着他的剑离去。 他这一生只属于九重天,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当年华天景为了让他加入剑华宗,哄骗他剑法才是至高无上的奥义,后来他才知道,就连华天景自己都在追求着青雀宗的心法,剑华宗的剑法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他走得义无反顾,刺痛华温婉的心。 她追出去喊着他:“林霄,你喜欢过我吗?” 林霄微微回头,“抱歉。” 他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那是九重天上的仙女,需要他用一辈子去追寻的梦。 他从未妄想过要染指,他只想见她一面,和她亲口说一声谢谢就够了。 他身负长剑,自毁剑法。 身上无数个窟窿爆裂,鲜血染红脚下。 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喊过一声疼,在走出宗门之前,将身上的剑也留下了。 无数弟子身着素缟注目着,他们曾经的大师兄,剑法上的天花板,竟然有一天会抛下自己所有的一切,义无反顾地离去,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青黛正在带人扫雪,看到一身血窟窿的林霄,愣住了,“你要干嘛?” 她第一反应就是警惕,这个人肯定是来报仇的。 可是林霄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林霄求见青雀宗宗主。” 弟子们连忙将消息送往青雀殿,青诀听完,让人将他请进来。 林霄入门,二话不说又是“噗通”一声,“请求青宗主收我为徒。” 青诀还未开口,躲在内殿的邹子彦却醋了。他趴在门后面,冷眼看着这个居心叵测的敌人,敢和他抢位置? 青诀都被他跪得愣怔,“你身上怎么回事?” “我自毁功法,现在已经不是剑华宗的弟子了。” 那么厉害的一身剑法,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对自己的狠冽,让青诀头皮发麻。 “你就这么想要进我青雀宗?” 他点头,“青雀宗的心法,才是修仙界的终极奥义。” 与灵交汇,福泽众生。 这才是真正成仙的奥义。 当年的青雀神降世,福泽宗门,就是最好的证明。 青诀一时间考虑了很多,她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说:“我此生只有邹子彦一个徒弟,从未想过收其他人,你若是愿意,就和内门弟子一起,从头开始修炼,如何?” 林霄并未嫌弃,而是俯身重重磕头,“谢宗主。”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我又来晚了,我有罪。 第73章 喜欢吗? · 林霄离开后, 剑华宗愁云惨淡。 曾经和他们来往的各大宗门皆绕路而行,就连关系要好的符修宗都避而不见。 华温婉万念俱灰,她化悲愤为力量, 重拾自我,替她的父亲去参加七宗大会。 那天的玄天峰罕见无雪, 佛光普照。 华温婉一身素缟, 坐在她父亲生前的位置上,望向众人,声音悲怆, “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为何上七宗不闻不问?” 殿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符修宗生怕得罪青诀,埋头当缩头乌龟。 天刀宗保持中立,不参与世事。 余下的太原宗,万经宗, 都是青诀的支持者,自然不会对她的话有所反应。 而雷冥宗因为犯下大罪,已被出名,新晋的是落败的御毒宗。他对华天景生前的落井下石怀恨在心,对华温婉的态度自然不会很好, 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华温婉咬紧牙关, 看向魏管事,“察管会也不管这件事吗?” 魏管事垂眸, 冷静道:“察管会还在调查真相, 请华姑娘稍安勿躁。” “好啊,你们都帮着青诀……”她起身, 用怨恨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到符修宗的符久脸上, “符宗主,我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便是你,现在他落了难,你就这么躲着,不帮他伸冤吗?” 符久见状,脸色都变了,“华姑娘话可不要乱说,我和华宗主只是萍水之交,并无其他来往。” 华温婉彻底绝望,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美眸落泪让人心碎,“我一直以为上七宗公平公正,现在看来,你们都被人捂住了嘴,不敢追寻真相,那我将此事告百宗,让他们都来评评理!” 殿外百宗传来窃窃私语声,有些人亦在为华天景打抱不平。 见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青诀淡定道:“华大姑娘也别觉得委屈,你父亲落得这样的下场纯属自作自受。”她将手边的血书扔到桌上,上面的字字都直戳人心。 华温婉不道这是什么,拿起来越看越心惊,“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父亲怎么可能这样做!” 血书记载了华天景如何利用移形换位改变抽签顺序,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事情败露之后,又是如何追杀情之人,将人逼死…… -- 第232页 那人在临死前,将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了自己的挚友保管,霖岚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人证和物证。 几大宗门看完,全都变了脸色。 那上面牵扯甚广,甚至连符修宗和御毒宗也都牵扯了进去。 御毒宗脸色瞬间死寂,他还以为重回上七宗是他的翻身机会,结果只是昙花一现。 符久害怕地跪地,请求青诀放过他,“首宗大人!是华天景,是华天景逼我的!他一手遮天,他逼迫我们!我人轻言微,我不敢不从啊大人……” 青诀淡淡道:“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前世她已经付出代价,今世轮到他们了。 她起身不再看跪地的符久,将证据全部移交给察管会,“魏管事,希望察管会查明所有真相后,将这些涉事的宗门严查,给那些被埋没剥削的百宗一个交代。” 殿外百宗听闻此言,全都精神一振。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公平公正啊! 他们大喊着:“首宗英明!” 积累在心中良久的怨气终于得到宣泄,他们都大声诉说着曾经遇到的不公,甚至有人激动之下痛骂剑华宗。 而上位第一天就被上七宗除名的华温婉,面色比她身上的素缟还要惨白,看着那些呼喊着“剑华宗去死”的无数个宗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父亲生前剑华宗还受着万人敬仰,怎么短短月余一切就都变了呢? 魏管事带人将她关入大牢,等待审问。 剑华宗弟子人人自危,能跑的都跑了,剩下一些死忠和老弱病残,围在华夫人床前愁云惨淡。 可这还不算完,魏管事亲自带人将剑华宗众人带回审问。 就连华夫人也没逃过一劫,被软禁在房中,等候审问。 华夫人望着封死的窗户万念俱灰,明明一个月前,她的夫君还告诉她剑华宗马上就要重回第一宗门,她才高兴了几个时辰,局势瞬息万变……她在悲痛中无望地吞毒自尽。 青雀宗艳阳高照,扫去阴霾。 伤好的青诀还有闲工夫跟青黛踢蹴鞠玩,青黛是个莽子,一言不合就把球踢到天上去,连着踢丢了两个球,青诀有些心梗,疲惫道:“算了,我不玩了。” 青黛还傻乎乎地跑过去问她:“宗主,这么好玩为什么不玩了?” 青诀看着她一脸兴奋,慎重其事道:“青黛,你跟小公子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为什么?宗主不想看到我了吗?” “哪有,”她揽着她的肩膀,告诉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想,你嫁过去就可以不用每天这么累,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公子每天变着法的逗你开心,多好啊?” 青黛一想也是,顿时开心道:“我现在就去跟他说!” 哄走了青黛,青诀就高兴了,“哎,等青黛一走,这宗里就彻底没有气我的人了。” 抱着账本的霖岚,无奈地看着她,“宗主,你能看看我放你桌上的册子吗?” “什么册子?有册子吗?” “昨天就放过去了,你到现在都没翻开看一眼。” “哦,昨天的。那我明天看也来得及。”她说着就跑开,“咦,子彦回来了?”她又开开心心地跑去找邹子彦,一点首宗的模样都没有。 绚丽的阳光下,她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霖岚,你顺便帮我把账本也看了。” 她笑得开心,一身青衣摇晃,和当年不谙世事的青诀重叠在一起,击中他心。 霖岚看得走神,回过神来笑了笑。 或许他本来想要的就只是如此,替她免去一世烦忧,如此就足够了。 只是仍旧有些后悔,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主事,”李向跑得满头大汗,“宗主呢?上个月的账本,她到现在都还没看。” 霖岚淡淡笑着,“给我吧。” “麻烦主事了,”李向把账本给他,累得喘气,“宗内弟子越来越多,鱼龙混杂,宗内的设施又迟迟跟不上,打架闹事也都是常事,我苦恼已久,不道主事能不能给我出出主意?” “不要事事都亲力亲为,该交给下面,都给他们去做。” 李向有些为难,“可是我又怕他们做不好,辜负宗主所托。” 霖岚笑道:“只要奖赏到位,没有什么做不好。人心就是如此,只有利益相关才会拼劲全力去做,否则便会事不关己,袖手旁观。” 李向从一半解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谢谢主事,我现在就去安排。” 初春的青雀宗,处处透着勃勃生机。 青诀挑起帘子往外看,她要嫁出去的青黛非但没走,还把小公子给带到这边来了。 “你说,柳榆不会要入赘青雀宗吧?” 邹子彦坐在她的毯子上看书,起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青黛正在跟柳榆分享着果子,你一个我一个,晃荡着双腿,看起来好不开心。 “入赘不好吗?” “不好,我想把她嫁出去,她在青雀宗没干别的,就道气我。” “你不怕她嫁去盛柳宗受欺负吗?” 青诀惊讶道:“什么?你居然担心青黛会受欺负?她不去欺负柳家人都算好的了。” 邹子彦闷笑,他自然而然地从身后揽着她,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别说她了,说说你吧。你上次说要来我魔宫住几天,我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来?” -- 第233页 青诀的心思放在外面,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她伸长着脖子往外看:“不过要入赘也不是不可以,我看那柳榆对青峰山喜欢得很,怕是巴不得入赘进来……” 邹子彦愤恨咬了咬她的耳坠,她吃痛回头,耳坠打在自己脸上,“你咬我做什么?” “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听见没?” 她努力回想:“你问我晚饭吃什么?” 耳坠又被咬了一口,邹子彦眼神透着不满,声音委屈:“我问你什么来魔宫住?” 青诀震惊,“我说过要来魔宫住吗?” 原来她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邹子彦装不下去了,他沉下眼神,撩开她的长发,怼着脖子就是狠狠一口。 她轻呼“疼”,邹子彦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上窗台,从他的高度正好将她圈在怀里。吻铺天盖地地落下,将她的声音都吃进肚子里,他食髓味,又无所顾忌,轻轻解开她的衣衫。 青诀终于道怕了,小声求饶:“别,我去魔宫,我去……” 现在道错了?那也晚了。 他不满地亲吻着她的嘴唇,神色幽深,“下次能专心听我说话吗?” 青诀微微喘息着,“听,都听。” 她难耐地想从窗台上下来,细白的腿怎么也触碰不到地上,反而惹了祸。 邹子彦顺势托住她的身体,正好将她抱在怀中,他眷念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手自然而然地按压着她的腰肢,用脚趾想都道他想做什么。 她趴在他肩头青丝散落,白皙的面颊瞬间浮上几抹微红,惊呼着:“子彦,别在这里。” 他亲吻着她的嘴唇,吻得她迷迷糊糊,“什么时候?” 青诀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勾住了她的舌头,声音微哑:“今天?还是明天?” 她瞬间脸一红,选了:“明天。” “好。”他立马抱着她进寝殿,门一关,将青诀吓坏了,“你干什么?不是明天吗?” 邹子彦不满道:“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去魔宫,不是问这个。”他低头亲她的唇,一路来到床边,将她压进柔软的被窝里,不满地摩挲着她的下巴,“这个当然是现在了,还用问吗?” 身上的衣衫两三下就不见了。 青诀吓得脚趾都攥紧了,她赶紧扯了被子挡住自己,“别闹了,等会李向要找我看账本。” “等会儿再说……”他急切地扯开自己的衣襟,覆住她的嘴唇,气氛越来越滚烫,就在帘子即将落下之时,外面传来了李向不识相的声音:“宗主?您在吗?我拿账本来了。” 青诀吓得瞬间坐起来,邹子彦又将她按下去,他扯了被子将她裹住,三两步跑到青雀殿,凝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跟李向说:“宗主生病了,你把账本放下赶紧走。” 李向关心道:“宗主没事吧?” 邹子彦心里憋着火,“没事,你赶紧走。” 李向被他眼神吓得战栗,赶紧放下账本离开。 邹子彦回到寝殿,将门反反复复锁上。 他爬到床上,又抱着青诀亲个没完,他扯开腰带,身上的衣服刚脱了一半。 门外又传来了李向的声音:“宗主,我找了个医官过来,要不让他帮你看看?” 邹子彦抬起暗沉的双眼,脸色跟要吃人似的,朝着门外吼了一声:“滚!” 李向吓得哆嗦,赶紧带着医官滚了。 在路上医官欲言又止,“李执事,有一件事老朽不当讲不当讲?” 他虚心道:“先生请讲。” “有时候能力很重要,察言观色也很重要。”他语重心长地拍着李向的肩膀,见他还在发愣,无奈地叹了几口气,“李执事,你以后慢慢就会懂了。” 房间里,看着恼羞成怒使劲扒拉衣服的邹子彦,青诀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那个时候她还不道嘲笑的代价,后来邹子彦用一整天的时间,让她道了什么叫“我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貔貅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邹子彦还抱着她反反复复地亲,将她揽在怀中,和她说话。 他说:“青诀,以后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说什么你都不放在心上,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青黛重要吗?” 他说着便有些委屈,将她揽在怀中,“我在魔宫很寂寞的,每天都想来见你,但是又不敢天天来,每次来就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他说了半天没有反应,将她转过来才发现她睡着了。她还在熟睡,但是会下意识地伸手揽着他,靠在他怀里。 就是这样一个小举动让邹子彦心里的委屈得到安抚,她嘴上说不在意,可总会习惯性地倾向他。 他在她熟睡的脸上亲了一下,越看越喜欢,“青诀,跟我回魔宫住几天好不好?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青诀觉得很痒,抬手打在他脸上,“子彦,别闹。” 他抓住她柔软的手,握在手里。 躺在她身边看着她。 不管心里有多少委屈和不满,总会在抱住她的瞬间烟消云散。 青诀醒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前满天星河,萤火飘舞。 邹子彦从身后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脚下是连绵的繁花,开在枯萎的藤萝之间。 “这是哪?” -- 第234页 “这是鬼海。”他带着她往下看,那脚下的萤火更多,从黑水中慢慢悠悠地飘上来,“这些萤火是死去的怨灵留在世间最后的念想,很快就会熄灭。” 他伸手抓住一缕,摊在掌中,“从萤火中能看到它们最后的一瞬。” 青诀在那抹萤火中,看到一滴眼泪。 爱而不能,求而不得,郁郁而终。 青诀想到了自己的母上,她是否也是因为生父的离去,积怨生病,最终走火入魔而死? 她抱住邹子彦的手臂,不想自己将来也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们都要好好的,不要像我母上他们一样,喜欢却不能在一起。” 他将她又揽紧了几分,想到青溦可能害死过她的母上,眼神微微暗沉下来,“青雀宗的三位长老对你不敬,等过段时间,我帮你杀了他们好不好?” 青诀吓了一跳,“他们也罪不至死吧?不过我确实有废除长老的打算,但是又担心一些别的东西,这件事容我好好考虑一下……” 他点头“嗯”了一声,想过段时间找到证据了,再告诉她这些事。 周围的一切随心境而变化,脚下的枯藤血花察觉到邹子彦心情还不错,蔓延着盘旋在他们,开出一朵朵鲜艳欲滴的红色花朵。 青诀摘下一朵,戴在指尖,很快就枯萎散落,“这里的花和青雀宗都不一样。” “魔宫阴暗湿冷,很多花都无法生长,唯有血藤不需要阳光。”他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就像这血藤一样见不得阳光,“青诀,等你想做的事做完之后,我们去人间生活好不好?” “为什么要去人间?”青诀反问他,“魔界不好吗?” 他怔了一瞬,“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其实不管去哪都好,重要的是每天都要开开心心。”她回头朝着他笑了笑,捏着他的脸,扯出一个笑脸,“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你看你以前笑起来多可爱。” 他抓住她的手,不满道:“你总说我小时候更可爱,那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因为你生气的时候更可爱啊。” 他恨得心里痒痒的,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身上。她的身体很轻,整个人压上来都轻飘飘的,纤细的腰肢在他手中,让他生出一种恨不得将她揉碎的冲动, 邹子彦一边克制着自己,一边亲吻她的嘴唇,将她压进柔软的花瓣之中。 离开青雀宗的青诀不再矜持,她伸腿勾着他的腰身,甚至等不及他脱衣服,一双小手慌忙地帮他解开衣带。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灼热,邹子彦眼底的光已经沉得不能再沉。 他像小兽一样扑过去,将她拆吃入腹。 那天的青诀很热情,他也有些失控,每次告诉自己要温柔的时候,总是被她的热情灼烧掉理智,忍不住在她柔软的身体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青紫。 魔界的月色很暗淡,淡的只余下浅浅轮廓。邹子彦从身后魇足地拥着她,一袭衣袍盖在身上,两人席地相拥。 她白皙的皮肤在月色下镀上一层清冷,他轻轻吻着,问她:“喜欢这里吗?” 青诀玩笑道:“喜欢是喜欢,就是有些腰酸背疼。”她说着眼皮疲惫地打架。 邹子彦听完发笑,抵着她肩头告诉她:“魔界还有好多这样的地方,每个地方都带你去一次可好?” 青诀连忙扯着衣衫遮脸,拼命摇头。 他也跟着钻进去,在衣袍下吻住她,缠着问:“好不好嘛?师父……” …… 新进的内门弟子,勤奋到让所有人都害怕,每天仅睡两个时辰,就连吃饭也是一边端着碗,一边练习。 青黛蹭偷偷去看过几眼,看完大为震惊,跑去跟青诀说:“宗主,林霄太恐怖,才来几天就学会了第一重,你快去看看啊……” 青诀觉得她大惊小怪的,淡定处理事务,“他本身修为都在,进步快些也正常。” 没过几天,青黛又来了,震惊道:“宗主你快去看看啊,林霄又学会第二重了!” 青诀怔了怔,但还是觉得属于正常,“前两重本来就简单,他学得快点无可厚非。” 没想到过了不但一个月,青黛又来了,她脸上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宗主你快看看啊,林霄又学会第三重了!” 青诀这下坐不住了,她跑去训练场偷偷看了几眼。 林霄已经掌控第三重:灵语。 正和手上停留的灵雀交流,灵雀扑腾着翅膀,唤来自己其他的同伴,围着他的手来回扑腾。 那场面让青诀大为震惊。 这得练多少次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后来她把这事告诉邹子彦,他还不信,跟着她又去偷偷看了一眼。 林霄已经开始修炼第四重:问心。 受伤的灵兽在他面前奄奄一息,他探心境,很快就看到它受伤的原因,加以自疗。 邹子彦不禁发出疑问:“我们当年修炼的时候有这么快吗?” 青诀咋舌,“不道,我只道他这样修炼下去早晚要出事。” 《唤灵诀》讲究心神合一,和剑道有本质的不同。剑道可以通过努力来成就自我,可是唤灵却需要浑然天成。 不是说林霄的勤奋不对,而是他根基立得不稳,越往后瓶颈期会越难。 当年母上带领他们修炼的时候,一直告诫他们切勿急躁,前期打好基础,后期的修炼速度才会更快。 -- 第235页 青诀捉摸着,“要不我将他收入门下,亲自教导他吧?” 邹子彦吃味,“不行,我不想别人叫你师父。” 青诀瞪他两眼,“自己不叫就算了,还不准别人叫?” 他委屈地揽着她腰肢,撒娇:“师父,不要收其他徒弟,就我一个人叫你师父好不好?你要是收了别人做徒弟,我真的要委屈死了……” 青诀却笑得不行。 为什么欺负他会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整理了细纲,好像月底就要完结了。 第74章 霖岚他喜欢你 · 青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身后的手将她揽着,“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我等会儿找霖岚有事。” 她拨开他的手起身, 拿起身侧叠好的衣服穿上,那双不老实的手又伸来将她环住。 邹子彦把下巴放到她肩膀上, 嘟囔着:“青诀, 你不是说要跟我回魔宫去住?” “我什么时候说过?” “昨天晚上。” 青诀睁大着眼睛,“这床上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她说着赶紧穿上鞋子,准备跑路。 邹子彦拽着她的衣袖, 问她:“那什么地方说了算数?青雀殿说了算不算数?”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还有一只鞋子都不穿了,赶紧拔腿就跑。跑了没两步,就被人拔了起来,他单手夹着她就要往青雀殿里走。 青诀打不过他, 只能死死拽住帘子求饶,“别别别,我错了。” 帘子不经拽,一拽就掉。 邹子彦怕她掉地上,又把她搂在怀里。 她扑腾了两下, 被他放在毛茸茸的毯子上, 他俯下身问她:“什么时候去魔宫?” “现在不行,你容我处理…嘶——!” 她嘴上被咬了一口, 他不满地勾着她的舌头, “你上次也说有事去不了,结果我看你每天跟着青黛疯玩, 倒不像有事的样子。” 青诀不是不想去,而是每次去压根没欣赏什么风景, 光顾着腰酸背疼了。 她生气的时候踹过他两脚,他立马就委屈巴巴地把她抱着,说:“不喜欢吗?我看你喜欢才继续的。” 汰,再喜欢也经不住这个频率。 青诀不肯答应,她用手臂挡着不让他亲。 邹子彦扯着她的衣服,咬她脖子,摸到她脖子后面的疤痕,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什么时候能把这道疤给除了?” 她含含糊糊说不知道,他张开尖尖的牙齿,更凶狠地撕咬。咬完又有些吃味,“我不想他在你身上留下东西。” 每次一说起齐陵的事,他就迈不过去。 她这徒弟就是表面看着温顺,其实背地里心思多得很,她连忙哄着:“我在找办法了。” “那你过几天生辰,能和我去魔宫吗?”他眼睛亮亮的盯着她,轻吮她唇,“我身上的魔气能控制了,不会像上次那样伤你,你再去一次好不好?” 青诀被他亲得迷糊,“你容我想想。” “还想?”他真恨不得将她捏碎了,免得她老是想方设法地敷衍自己。 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青诀吓得瞬间清醒,邹子彦在开门之前将她拦腰抱起,躲到屏风后面。 青诀的心跳有些快,她从屏风里隐隐可见外面的轮廓,来人好像是霖岚。 他抱着一叠册子,要与她商量。 青诀推开邹子彦,用嘴型告诉他:别闹了,快把我放下来。 却被他缠着不放。 他有些不高兴她天天和霖岚呆在一起,伸手拨弄下她的衣衫,用力亲在她肩头。 青诀瑟缩,也不敢出声。 躲在屏风后面心惊胆战的。 邹子彦知道她不敢发声,竟是直接将手伸进她衣裙里,托着她的腿将她抵在墙上。 青诀差点惊呼出声,她扶着他的肩膀,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他却丝毫不停。 他生气地咬着她的脖子,谁让她每次说谎话来哄他,他还不能不高兴了吗? 屏风挡住了光源,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青诀胸口滚烫,又紧张又刺激。 他抬头吻住她的唇,微睁的眼中闪过不满。她陪着霖岚的时间都比他长,真是气人。 他知道外面看不到里面,也知道青诀不敢出声,所以动作越来越大胆,指间褪去她的衣衫,揉搓着她的脖颈,爱恋地亲吻。 青诀只能抱着他的肩膀,面色通红地挂在他身上,轻薄的衣衫已经散落到腰间。 他低下头埋在她心口,食髓知味,青诀的脚趾都绷紧了,雪白的肌肤浮上一层粉红。 窗外的光芒透到她脸上,泛起一层薄晕。 有那么一瞬间她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也忘了外面还有其他人,手指下意识伸入他的发间,轻轻绷紧着身子想要得更多。 她难耐地仰起头,又不敢发出声,只能咬着自己的手臂像条缺水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霖岚以为殿中无人,便将册子放下,端坐在侧位帮她整理了一番桌面。 她总是不在意分类,东西都杂乱无章地丢着,每次要找的时候就在里面一通乱翻。 他弯下腰,任劳任怨地帮她整理。 整理着,忽然发现一只落在桌下的鞋。 他的轮廓投在屏风上,看得青诀紧张。 -- 第236页 他怎么还不走?赶紧走啊! 衣衫散落而下,已经遮不住她白皙的肌肤,她一面沉迷于情/欲,一面又胆战心惊。 邹子彦一手将她托着,一手解自己的腰带,他脱得倒是熟练,两下拨开,又将她的腿盘在自己身上。 在关键的当头他忽然俯身吻住她的唇,将她用力抵在墙上,她的声音被他咬在齿间,全部堵住。他的动作比之前还要凶狠百倍,似乎是怕外面的人进来发现,他还撑着她身后的墙用衣衫将她挡住。 青诀眼神涣散,手心都攥紧了。 等、等霖岚走了,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她伸出的腿在他手间晃荡,抛起又落下。她只能将他抱紧,任由他夺走自己的呼吸。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能不能停下来? 青诀无法喘息,也不敢宣泄自己的□□,眼底都浮现出雾气,微微张着唇呼吸。 可是她这副模样,让他更想欺负她。 邹子彦眼中敛着暗淡的神色,他俯身再次将她吻住,用力将她整个人都牢牢钉在墙上。 青诀手上的手串忽然断开,一颗颗墨绿的珠子“霹雳啪啦”落到地上,到处乱滚。 邹子彦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外面的状况,青诀的心窝也有一瞬间的骤停,她先是脸色一白,而后又涨红。 她紧张看着外面的人,将身子埋进邹子彦怀中,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把手串护住。 “……” 珠子落地的瞬间,霖岚就愣住了。 一颗墨绿色的珠子滚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正要起身,正要走到屏风后面忽然想到方才桌下的那只鞋子,脚步慢慢停下,指尖发冷地站在原地。 邹子彦垂下眸色,又开始动作。 他侧过的眼神很冷,紧盯着霖岚投在地上的影子,将她柔软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 青诀受不住,微微喘了两声。 明明已经是入春的天气,青雀殿里竟如此之冷。霖岚睫毛轻轻颤动,他捏紧手里的珠子,没有再往前,而是慢慢地后退。 他总是安静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最后关上殿门,一言不发地离开。 青诀松了口气,第一件事就狠狠给他胸口一拳,面色涨红,“放我下来!” 他吭都没吭一声,仍旧将她抵着。 手上托着她的腰肢,不安地问她:“青诀,你以后会和我成亲吗?” 她还在恼他,不肯回答。 邹子彦低头细细亲吻着她,带着恳求的意味:“青诀,你有没有想过要和我成亲?不要哄我好不好,我要听真话。” 青诀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还早着呢。” “怎么早了?”他埋在她脖间继续用力,藏着自己眼中的暗沉,故作委屈:“你都不是我师父了,成亲不行吗?” 青诀被他抵得声不成声,她难耐地揪住他的衣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哄着他:“你容我想想。” “你又哄我。”他张开尖牙咬她脖子,咬得她呼痛,又轻轻舔舐着,让她生来死去。 青诀欲哭无泪。 这、这不哄骗着,他不得上天了? 回到房中的霖岚,用力关上门。 在黑暗中睁开晦涩难明的眼睛。 殿前看到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闪现。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珠子,紧紧捏在指尖,捏得指尖泛白,恨不得捏碎,可是不管怎么用力都办不到。 他将珠子攥进手心。 强撑在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也散了。 他用力抵着房门,手指微微颤抖。 一贯的从容不迫溃不成军。 他知道会有这些事发生,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是当它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失态了。 霖岚病了, 那病来势汹汹,卧床两天也不见好。 青诀派医官去看过两次,每次都说快好了,可最后还是反反复复。 她曾去见过霖岚一面,他卧在床上帘子遮挡,只能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声音也有气无力:“让宗主见笑了,耽误的事务,等我病好了,都会一一处理。” “那些事你就别管了,好好养病。”她说着就要上前,掀开帘子看看,“我帮你看看病。” 霖岚却抬手挡住,隔着帘子也能感受到他的疏离,“病态无礼,还望宗主勿见。” 青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多想。 她回到殿中跟邹子彦说起这事,他哼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 他拿起青诀手中的册子,就要帮她处理,“既然霖岚病了,那就我来帮你。” “你别捣乱了,连个符咒都画不好——” 她声音停着齿间,见他落笔有鼻子有眼的,合着先前都是在她面前装得蠢笨? 青诀忍不住捏他的脸,捏得泛红,他闷着不吭声。她停下手,“你这是怎么了?” 他垂下眼眸,“没什么。” “没什么是怎么了?” 他闷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你不觉得你太关心霖岚了吗?” 青诀觉得不可思议,笑道:“他是我青雀宗的主事,他病了,我去看看他有什么问题?” “那他要是装病呢?” “他装病干嘛?”青诀又笑了,“谁跟你似的,整天闲得没事找事做。” -- 第237页 邹子彦听完更气了。 他抱着册子又开始不吭声。 呵,他还闹起别扭来了。 青诀懒得理他,拿起账本看起来,还用脚把他蹬到边上去坐。 反正过两天他自己就好了。 但是邹子彦却用两天的时间证明:哄不好的。 她踹到他到边上去,他就去边上睡。 她扯他被子,他就不盖被子。 有时候她欺负得狠了,他就抱着枕头说:“我要回魔宫去睡了。” 青诀:? 是她提不动刀了吗? 她扔了一床被子给他,警告他,在青雀殿打地铺也不准回魔宫。 登门拜访的楚经秋看到睡在青雀殿的邹子彦,看热闹似的乐了,“哟,怎么睡地上也不回去?青雀宗有这么好吗?” 邹子彦目光沉沉地把他盯着,一脸杀气,看得楚经秋害怕,等青诀出来,他立马又将杀气隐去,恢复乖巧徒弟的模样。 楚经秋立马告状:“青诀,你看你徒弟,他刚刚瞪我……” 青诀抬眼看着楚经秋,昨晚光顾着生气了,有点没睡好,“你来我青雀宗干嘛?” “这不是马上要生辰了吗?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咱们要不要一起在青雀宗过?” 邹子彦警惕,“她要跟我回魔宫过。” 楚经秋吃味,“就你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人。”邹子彦敛下神色,偷偷看了青诀一眼,生怕被她拒绝的小表情。 楚经秋难过,“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过?”他看向青诀,非得讨要一个说法,“我们不是同一天生辰吗?为什么你们两个人过不带我过?” 青诀沉思。 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 吃味的楚经秋也非得留在青雀宗睡觉,青诀不让人给他准备房间,他就抱着被子跟邹子彦一头一尾地打地铺,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她是我师父,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未来师丈。”楚经秋得意忘形地告诉他,“我知道你对你师父有意思,但是你没机会,青诀在往生池中看到和我一起成亲的画面,我注定是要和她成亲的,你懂了吗?” 邹子彦紧抿着唇,周身黑气萦绕。 他瞬间撕下伪装,天地在一瞬间变得黑暗,他浑身布满黑色的纹路,如地狱而来的修罗,神色骇人,“你再给我说一遍?” 窗外惊雷炸响,楚经秋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他抱着自己的被子,仿佛看到在梦中大杀四方的魔尊。 “你,你…别乱来!这可是青雀殿!”他害怕地后退,抬手抵挡,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连忙去找青诀庇护,青诀也不见了? 青诀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陌生的周围,“这是哪?” “魔宫。”邹子彦正将一个冰冷的东西套在她脚踝上,她瑟缩着想收回来,他却抓住不让她动,顺着她的脚一直慢慢往上抚摸着,最终来到她脖子后边,冰冷的指尖轻抚着。 “青诀,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过生辰吗?”他抬起的眼中充斥着黑色的纹路,脸上和脖子上也未曾幸免,将他的神情呈现出一种妖异的色彩,“呵,真想把你锁起来,谁也不见……” 他的手指冷得青诀打颤,她缩着脚,脚上冰冷的东西惊醒了她。她神色一僵,尴尬地笑着,“子彦,别玩了。” 他眼中流转着丝丝落寞,“和我成亲吧。”手指揽着她后脖子,垂下哀伤的神情,“青诀,你对我总是若即若离,我没有安全感……和我成亲好不好?” “可是……”青诀想说什么,又被他伸手堵住,他神色晦暗,“我不要听借口,我只听答案。” “可是,我本来就要和你成亲的啊。” 青诀认真地看着他。 他从愣怔到小心翼翼,“真的?” “昨天我想了一晚上都没睡,因为奴隶场的事情没解决,我也无暇顾及私人之事。你若是担心,我们可以先订亲,等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我就把宗内的事务交给霖岚,和你回魔宫住。” 邹子彦还是有些不安,他一想到楚经秋说的话,便有些不自信,“你没有骗我?” “怎么会。” 他不安地亲吻着她,将她圈在怀里,“如果你骗我,我就把你抓回魔宫锁起来。” 青诀吓得缩回脚,不会吧? 这才看到脚上的不是什么铁链子,而是他用手串改的脚链。 “之前的老是断开,我改了一种编法。”他伸手拨弄了两下,“有一颗找不到了,我重新给你补了一颗,你戴在身上不要取下来,我怕我身上的魔气伤到你。” 他把珠子隔开一颗颗缠绕着,果然结实了很多,就是补的那颗颜色有点淡,看起来有些不统一。 她想到那天的事,就有点来气,“还不是怪你?你说你乱吃什么飞醋,连霖岚的醋你也吃。” 邹子彦严肃,“霖岚他喜欢你。” 她愣住,“别胡说。”随后想了一下,又道:“我会注意分寸,你别乱生气,叫外边人知道了多不好。” 他从身后将她拥着,“好,你生辰那天我们订亲,双喜临门。” 青诀:? 这借口找的可真好。 到了她生辰那天,魔宫焕然一新。 脚下血藤滋生,红花飞舞,螭尤摇晃着脑袋在花间盘旋,惹了一身的花瓣。 -- 第238页 邹子彦拉着她的手,带她来到鬼海之巅,在这里能看到浮游众生,无数生灵在周围徘徊飞舞,在这里许下的一切,都会被魔界的生灵所知晓,传给世间万物。 他对她许下诺言,“我会护你一生一世,那些想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委屈,你在我心里已经比性命还重要。” 青诀感动,“我也会护你。” “你不用护着我,你只要好好爱我就够了。”邹子彦垂眸,将一枚骨戒用绳索穿上,戴到她脖间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如果你背叛我……” “那我就天诛……” 他连忙将她的唇捂住,“我不要你发毒誓。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把你锁在魔宫。” 青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不安,连忙抱住他,承诺:“子彦,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和你回魔宫,我说到做到。” 那天鬼海之中,星光璀璨。 他低头轻轻磨蹭着她的鼻尖,俯身拥吻。 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明明知道她心里只有自己,仍旧会患得患失、惶恐不安。 因为太害怕失去,因为失去的代价承担不起…… 青诀从魔宫回来,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她有些不一样,经常走神,还摸着脖子上的骨戒傻笑,套在指尖玩。 身旁的霖岚跟她禀报:“到目前为止,江月宗的奴仆已经全部脱离奴籍,恢复自由之身,还有奴隶场的改造计划,我也做得差不多了,你看……” 霖岚把册子递给她。 她回神,“做完了吗?” 册子拿到手,还是半成品。 她边看边点头,“嗯,做得不错,就按你写的去办吧。” 霖岚的视线落在她脚上,里面多了一颗浅色的珠子,而缺失的那颗就在他怀中放置着。 他想到那天的事,神色微暗,“宗主没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青诀把册子给他,“霖岚,你怎么册子都不拿就走了?” 霖岚哑然失声,他俯身接住她手里的册子,隐藏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忍不住问:“骨戒是少主送你的吗?” “嗯。”她自然地拿在手中把玩,“过段时间请你们吃酒。” 霖岚心中苦涩,强行压下,他维持着自己的不卑不亢,“那就提前恭喜宗主了。” 他从殿上退下,心中一片茫然。 站在青雀神像旁,望着高高在上的石像,脚步虚浮。 他想到最初的愿望只是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后来想让她原谅自己,最后又想留在她身边帮她。现在全部实现了,怎么又开始变得不再满足? 人,果然是有贪念的。 一旦达成,就会想要更多…… 阁楼上的楚经秋,用望远筒看到青诀回来,立马就带着他的好酒来找她。 “青诀,你可想死我了,生辰也不帮我过……”他跑到一半,看到她手中的戒指,怔了一下,“这是什么?” “骨戒,子彦送给我的。”她说完塞进衣服里,宝贝得不行,嘴边眼底都是笑意。 楚经秋好像在懵懂之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不小心将手里的酒坛子打翻,酒水哗啦落了一地。 第75章 你真的甘心吗? ·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订亲了。” …… 春雨绵绵, 冰冷人心。 楚经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记得酒砸在脚边,冷得他瑟缩。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么突然?”而后陷入良久的沉默。 青诀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解释说:“虽然有些突兀,但我确实考虑过很久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告知你们……” 他扯出一抹笑, “那恭喜你们啊。” 从青雀殿出来,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他提着酒跑过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光顾着高兴, 离开的时候倒是将浑身淋了个透湿。 远处的青黛喊他:“楚少宗主,你不打伞吗?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去?” 他说:“不用了。”随后又鬼使神差地问她:“你知道你们宗主和少主订亲了吗?” 青黛震惊:“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 楚经秋愣怔着,呢喃自语:“原来你也不知道……” 前世邹子彦入魔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师徒情谊, 后来他将她娶了回去,他也觉得那只是他一个人的妄念。 他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自己以后要做他的师丈。直到刚刚才明白,原来邹子彦不是妄念,只有自己才是妄念…… 头顶伸来一把伞, 挡住碎雨。 楚经秋抬头猛然看去, 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知道他们订亲了吗?” 霖岚眼底的神色仍旧淡淡的, 墨绿色的衣衫像青竹一样挺拔。 他手握油纸伞, 跟他说:“我送你回去吧,楚少宗主。” 楚经秋起身跟在他身旁, 望着绵绵不绝的碎雨就和他的心一样湿漉漉的,“他们怎么就订亲了呢……他们不是师徒吗?这怎么看也不可能啊……你觉得这合理吗?” “楚少宗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超出范围就会一败涂地。” “他邹子彦不也超出了吗?” “楚少宗主只羡慕结果,未曾想过过程,换了楚少宗主处于他的位置,不一定会有他这样的勇气。”他握着油纸伞,劝他释然:“宗主想要的是一份至死不渝的感情,在她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我们都错过了太多。其实输给邹子彦我愿赌服输,楚少宗主也请放宽心吧。” -- 第239页 楚经秋微愣,“他做了什么?” 霖岚停下脚步,看着愣怔的楚经秋,温和笑道:“看来楚少宗主还未完全恢复记忆,这样也好,对你来说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他将手中的油纸伞交到他手中,转身步入雨幕之中。 楚经秋叫住他:“你真的甘心吗?” “我也曾不甘心过,可是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侧过身,道:“我早已无法离开,楚少宗主如果还能抽离,当然是最好的结局。” 楚经秋愣怔住,他或许从未想过霖岚会爱得如此深沉,爱到甘愿失去自我,甘愿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属品。 或许…… 自己真的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 他恍然松开手,油纸伞坠落到他脚边,抬步步入雨幕之中。 那天他想了许多,回到千机宗的时候已经浑身冰冷,严叔命人拿了毯子将他擦干,他抓着碎发,忽然问:“你能跟我讲讲当年我爹和青诀母上之间的事吗?” 严叔有些为难,“宗主不让我们提起……” 他抬起冰凉的眼神,“严叔,你就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他到底输在了哪。” 严叔叹了口气,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少宗主,有时候输了不代表你们不够好,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那年的楚千极,脾气还不似现在古怪,谦谦公子,众人梦寐以求。千机宗也是红极一时的大宗门,无数人踏破了门槛,想与他结亲。 可他谁也看不上,偏偏喜欢冷冰冰的青栾,而青栾,也在权衡利弊之后答应与他一试,这场感情的开始并不算轰轰烈烈,结束的也甚是平淡。 年少时候的性子,总是有些固执骄傲。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几乎都是吵架冷战,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整整三个月没理对方。 那个时候严叔就劝他,“你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服软,性子都如此高傲,将来肯定要吃苦头的。” 楚千极就觉得,自己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就要低声下气去哄人了? 后来等楚千极后悔,想要再去与她和好的时候,青栾却说:“我们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她冰冷的神情,和高高在上的青雀神像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短暂的心痛之后,高傲再次占领高地。 他发着狠誓:“此生不会再踏入青雀宗半步!” 她常说两个人都是固执的人,不能吵架,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 可实际上,他比她还要固执百倍…… 听说她生病了,他忍着不肯踏入。 背地里却担心受怕,让严叔去给她送药。 听说她买了个奴隶,他也不肯踏入。 背地里却忍不住发怒,将宗内的奴隶全部驱赶出去。 听说她私下成了亲,他也不肯踏入。 那天夜里却醉得不省人事,一夜荒唐,心如死灰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时间越长,便越是没有理由去见她。 年龄越大,越是瞻前顾后。 直到她死的那天,他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仍旧没有去见她。 没有理由,也没有脸面。 余下的只有悔不当初。 他错过了一段让自己后悔终生的缘分,再想要赎回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余生只能悔恨之中,品尝苦果。 …… 听完严叔的描述,楚经秋也有感同身受的疼痛感。如果当初他勇敢反抗父亲,珍惜那段缘分,是不是现在在她身边的人就是自己了? 严叔看到他眼眶的热泪,叹息道:“是宗主的固执害了你,但是你也别怨他,他这些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不好过的……” 楚经秋点点头,“我不怨他,怪我自己。” 那天的楚经秋喝了很多酒,他把那些关于她的东西一件件翻出来回忆,才发现自己真的错过了太多太多。 他和自己的爹一样,都有些自己的骄傲和固执,可青诀想要的是至死不渝、唯她不二的喜欢,他的喜欢根本就不够深。 他站在阁楼上,看着死去的兰花。 无论他多用心的浇灌,不是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 “少宗主,你下来啊!上面太危险了!” 他摇晃着探头,“嗯?你说什么?”随后身子一翻,从阁楼上摔了下去。 “少宗主——!” …… 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到他脸上,他伸手擦去,是一滴雨。 千机宗下雨了,雨水落到栏杆上,溅到他脸上。 “楚经秋……你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他转着扳指,漫不经心地问她:“青诀,原来只有这个时候才想得起我。”他想到她为了齐陵刀山火海,语气便有些嘲讽:“怎么,你的齐陵帮不了你吗?”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下去,似是不习惯这样低声下气,她说不出恳求的话来,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可以借给我吗?” 这么多年,从来想不起他。 需要钱的时候倒是想起了。 他倚在躺椅上,慢慢晃悠着,“需要多少?” “九千多万。” 他笑着说:“青诀,我们是什么关系,找我借这么多钱?” 她微微抿唇,鼓起勇气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 第240页 楚经秋大笑了起来,“你当初让我走的时候,我可没忘记。现在说我们是好朋友,会不会太晚了?” 他面上戏谑,目光却牢牢锁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可是让他失望了,她只说:“打扰了。” 便转身离开。 楚经秋起身抓住她的手,心中怨气无处宣泄,“青诀,说一句软话都不会吗?” 她脸色苍白地回他:“你说得对,我们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你借这么多钱,是我欠考虑了。” 开口借钱,却不愿放下高傲。 楚经秋甚至恶劣地想着,等她被逼到走投无路了,一定会回来求自己。 可是他忘了,青诀是何等高傲的人,她本身就是被逼到了死路,才会向他开口求救。 他等到最后,只等到青雀宗大火连绵。 他从来没有像那天那般失态过,骑着千灵马冲到青雀宗,疯了一样往里面冲。 那些债主将青雀宗团团包围,熊熊烈火。 他有钱!他帮她还债! 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了。 众人高喊着:“青诀已死!” 他跪在摔碎的青雀神像面前,无尽地忏悔自己的过错。 可是有什么用呢? 楚千极派人将他接回,他病得一塌糊涂,高烧不醒。听到父亲在他耳边说:“傻孩子,为什么要和我一样固执……” 他大病一场,而后便从千机宗出走。 隐姓埋名来到人间,企图忘却那些过去。 可是愧疚和悔恨如影随形,将他折磨得不人不鬼。 他装疯卖傻,成了一个乞丐,妄想用这样的方式弥补自己的过错。 一百年浑浑噩噩地过去,他甚至没办法死去,害怕在阴间撞见她面色苍白的模样,质问他:“为什么不借给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是啊,他们是好朋友。 他妄想得到太多,超出原本的位置,怎么会有好下场? 霖岚的声音像诅咒一样,一遍遍回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超出范围就会一败涂地……” “少宗主?你醒醒!” 楚经秋睁开眼,瞬间坐了起来。 无数记忆涌入他的脑中,两世交错在一起,让他分不清。 “少宗主,你摔到了头,快躺下歇息。” 他却执拗地站起来,追问:“青诀呢?青诀还好吗?” “青宗主当然好啊,青雀宗现在蒸蒸日上,受人景仰,少宗主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是啊,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楚经秋颓然坐下,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滑落。 他把脸埋在掌心间,一片湿润,“严叔,你能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吗?” 严叔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他父亲的影子,他叹了一口气,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或许本来无论他怎么做,有些东西都是强求不来的。 不甘心只会让自己入了魔障。 …… 赶在冬季来临之前,青诀做了一件大事。 她和南阳达成共识,将全面改造奴隶场,取消奴隶制,并且改造之事全权交给了霖岚。 霖岚为奴隶出身,现在又要推翻奴隶制,起初很多人反对,害怕动摇了自己的地位,但青诀仍旧力排众议,全力支持他的一切抉择。 百宗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甚至有些人忍不住在七宗大会上痛骂青诀“尊卑不分”,和她母上一样,要乱了整个修仙界的位份。就连宗内的三大长老,也是极力反对,甚至放出要罢免青诀宗主之位的狠话。 当天很多人围聚在青雀宗,要求给一个说法,青诀不理会,没过两天围聚的宗门便越来越少,反对之声也越来越弱。 据说每一个骂过她的人,都会在当天夜里收到一份礼物:剃光头发。 谁敢动手,邹子彦就蹲在他家房顶上,眼神阴恻恻地盯着他们。 除了无脸出来面见众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担心邹子彦要了他们的性命,所以反对的声音便越来越少,不得不屈服于青诀的“淫威”之下。 而对于反对的三位长老,青诀也给出了自己的抉择:废除长老制。 青溦最害怕的事情成真了,他脸色铁青,召唤其他两位长老夜里商议办法。现在青诀铁了心要废除他们,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那就只有……像除掉青栾一样,除掉青诀。 “……和当年一样,以靥兽诱梦入魔,青诀现在正在冲击第九重境界,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她。” 太溦点头,“只有如此了。” 太清询问:“废除之后又该由谁担任?” “当然是由青黛担任,她这人极容易掌控,对我们来说最有益处。况且她当年随了宗姓,按理来说,她本来也是青家的人,由她担任没什么不可。” “那如果邹子彦回来复仇又该如何?” 青溦和太溦同时陷入沉默,“看来只有将他拉拢,才能避免一场腥风血雨。” 话音刚落,殿内卷起残风,怨灵四起。 三位长老心惊胆战地抬头,便看到倚在房梁上的邹子彦。 “长老们想怎么拉拢我?” 他眼神中带着嗜血的猩红,嘴角勾笑,一点一点解开缠绕在手上的绷带,露出螭尤图腾。 -- 第241页 “说来我听听呢?”他从房梁上跳下来,手中绷带落地,露出手臂上完整的图腾。 三位长老脸色巨变,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就在这时青诀也进来了,她神色中带着毁灭的色彩,嗤笑着:“你们可真是青雀宗的好长老,勾结外宗,贪生怕死、吃里爬外,还妄想弑主夺位……我今日就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青溦冷下神色,“青诀,你就不怕背上滥杀无辜的罪名吗?” “滥杀无辜?”青诀的神色很冷,冷进骨子里,“魏管事,方才他们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吗?他们利用魇兽入梦,害我母上,我杀了他们算不算滥杀无辜?” 她的身后,正站着魏管事,魏青。 他声音沉沉:“不算。” 三位长老脸色剧变,这才知道她之所以提出废除长老制,就是为了让他们亲口说出自己的罪行! 外面的弟子齐刷刷冒头,将长老殿团团围住。现在无论如何也逃不了,青溦最先出手,想要先发制人。 邹子彦挡在青诀面前,手臂上的图腾瞬间化作螭尤,冲破房顶,将他重伤在地。 青溦吐出鲜血,他想让另外两人来救他,他们却想趁这个机会逃跑。 螭尤厉声怒吼,用尾巴将他们两人扫下来,一口咬下太清的腿,又一口撕碎了太溦的手臂。 “啊——!”惨叫声不绝于耳。 青溦撑着重伤爬起来,也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他颤颤巍巍爬起来,道:“青栾该死!她不念我们三位长老的功绩,一心只想着她自己!!” “请问你们有什么功绩?”青诀走到他面前,眼底藏着深深的憎恨,“这么多年来,可有护过青雀宗半分?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还想享受长老的地位,我母上废你们又有何错?” 她伸手捏住青溦的脖子,一直捏到他断气都不肯松开,而后割下他们三人的头颅,独自来到祠堂,跪在她母上面前。 诉说着:“我给你报仇了,你欠下的债我也还清了,你留下的遗愿也快要实现……” 她笑了笑,滑落一滴眼泪,“你生前总说我无用,你看,这不是都办到了吗?” 用血泪,一步步走到现在。 可是再也听不到她的肯定了。 “你看你多笨?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好吗?非要让我去猜测,让我去误解……” “生前不肯对我说一句好话,现在哪还有机会呢?” 她笑着喝下一杯酒,又敬她一杯。 在她印象中,母上总是严厉又不近人情。现在死了,为什么会那么怀念呢? 青诀醉得一塌糊涂,丢下酒瓶,抱着她的牌位胡言乱语。说着说着,整个人都爬上祠台,蜷缩着身子和牌位抱在一起深睡。 邹子彦从身后走来,将她从台上捞起,他整理好散落的排位,默默上了三柱香。 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他希望青栾和她能彼此和解…… 寒冷的冬天,相互拥眠。 青诀睁开红肿的眼睛,沙哑着问:“几时了?” 他从身后将她抱住,磨蹭着她的肩膀,“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可是我看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恍然起身,拿起披风,“我得处理事务。” “青诀,”他从身后走来,将她抱入怀中,“都交给霖岚吧,你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 她慢慢放松下来,“也好。” 魔界的冬天比以往都要阴冷潮湿,但是好在没有冰天雪地,景色还算不错。 她跟着他一起看过每一处的风景,冬天很快就过去,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就在这时,霖岚也传来好消息:奴隶场已经彻底改造完毕。 青诀收到他的信,迫不及待地跑去找邹子彦,“我要回青雀宗,你跟不跟我一起?” 邹子彦正在雕刻东西,一见她光着脚就跑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将她抱起来,“你怎么又不穿鞋子?” “我跑太快了。”青诀又被放回毯子上,她拿出霖岚给她的信,脸上抑制不住高兴,“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 邹子彦俯下身子,帮她穿鞋,“不了,我送你过去吧。” 青诀错愕,“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还有些事,做完了来找你。” 青诀有些失落,他突然不陪着自己回去还挺失望的。鞋子穿好,她不肯下去走路,抱着他的脖子,“你背我一截好不好?” 邹子彦对她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他俯下身子将她背起来,嘱托她:“这几天没人管着你,你也别太得意忘形,要是被我发现你不好好养身子,我就打你屁股。” 青诀恼怒:“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 他没得商量,“你本来也打不过我,乖乖听话,不要让我担心行不行?” 她趴在他背上,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过了会儿又问他:“你有什么事不能陪我回去?” 他说:“不告诉你。” 他当真把她送回去就走了,青诀愤愤不平,回到青雀宗的喜悦感也冲淡了不少,老想着他有什么事比自己还重要。 她回来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可是青黛却郁郁寡欢,揪着她窗台上的兰花。青诀忍不住让她:“别揪了,都快被你给揪秃了,柳榆呢?他怎么不把你带出去玩?” -- 第242页 青黛恼怒道:“他死了。” “?”青诀抬起头,“吵架了?” 她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我上次不是说想去人间玩吗?柳榆他明明答应了我,现在又跟我说过两天,可是我现在就想去啊!再过两天,再过我就没有这么想去了!” 这点小事也能把她委屈成这样,青诀教育她:“没准是真有事,你要多体谅他。” “可是,他有事可以跟我说嘛,我又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他又不解释……”青黛揪秃了兰花,心情总算好了些许,她坐到青诀身边,问她:“宗主,魔宫好玩吗?你怎么玩这么久才会来?” “还行吧,也就那样。” “对了,少主怎么没跟你一起?” 青诀淡定道:“他死了。” 青黛:?这别扭的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真的好不喜欢写剧情,只想着谈恋爱……我感觉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番外顺序暂定:霖岚—齐陵—楚经秋,写到大结局再告诉你们大概内容,你们看着买。 第76章 她的祝愿 · 邹子彦不来, 青诀确实郁闷了很久。 但是很快又投入到忙碌的事务当中,霖岚呈上的册子看得她眼花缭乱,好不容易熬夜看完, 第二天又得顶着晕头转向的脑子,坐着马车跟霖岚去奴隶场实地考察。 马车晃悠着, 青诀都睡着了。 霖岚盯着她看了几眼, 没有出声打扰。 奴隶场很快就到了,青诀仍未醒来。 霖岚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状况, 又放下帘子特意为她挡住光线。 青诀睡得迷糊,一抹冰凉落在她额头。 她伸手去抓,握住了一双如玉冰凉的手。 “宗主,该下车了。” “到了吗?”青诀睁眼,发现自己抓的是他的手, 连忙松开,“我怎么睡糊涂了。” 霖岚收回手,淡淡一笑。 他起身掀开帘子,带着她下车。 奴隶场焕然一新,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原先那些肮脏的泥土都铺上了板砖, 破旧的房屋也得到了修缮, 就连那些奴隶也都变得很不一样了,个个精神抖擞, 干起活来很是卖力, 也不再见那些老弱病残。 霖岚带着她往前走,跟她介绍:“现在改奴隶制为工薪制, 多劳者多得,家里有老弱病残需要养活的人, 干起活来自然卖力,而那些无人赡养的老人,青雀宗也会出钱补贴这一部分损失。” 青诀点头,对自己今日所见还算满意,“南阳那边可有说什么?” “南峪城主说,只要账面上没有问题,他都能接受。现在短期内的亏损都是青雀宗在承担,目前有些吃力,但是等过两年,就会慢慢转亏为盈,后面会轻松很多。” 青诀最欣赏霖岚的地方,就是他不会只贪图眼前的利益,还会往更深的地方去思考。 短期的亏损不重要,重要的是可持续性发展。青诀点头,“做得不错。” 她来到绣坊,立马就有三五个姑娘跑过来跪下,嘴里喊着“再生父母”,又是磕头,又是感恩,个个热泪盈眶,而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绣娘们,还拿出她们珍藏的绣品要送给她。 青诀本来没打算收,后来霖岚说了一句:“收了她们会心安一些。” 她这才收下绣品,这一收就收了一大堆,什么腰带手帕,荷包香囊,挂了她一身。青诀无奈地看着自己,“我从来不挂香囊的,你拿回去给底下人分了吧。” 霖岚看得笑了,那双温和的眼睛带着笑意,落下浅浅的微光,“好,我拿回去给他们分了。” 青诀无奈,“你还笑?快帮我取下来。” 他眼神温和,垂眸取下她头发上的穗子,握在手心里,“其实宗主这样也挺好,染了烟火气息,让人更觉得亲切了。” “我平时还不够亲切吗?我平时就是太温和,你看青黛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宗主那是宽容,”他笑了笑,似是有些怀念,“其实宗主待人一直都宽容。” 青诀觉得这样不好,她前世就是待人太宽容,才让那些人肆意欺辱。 今世变得自私自利一些,反而再无人敢欺负她,稍微给点甜头,他们都得感恩戴德地跪谢。 “我算是看明白了,”青诀走在前头,“强者的宽容才是宽容,弱者的宽容只叫软弱。” 霖岚微微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等回到马车上,过了许久他才说:“那些过去的事,宗主还是不要再回想了,就当是全新开始。” 马车缓缓启动,青诀望着窗外的景色,忽然说:“霖岚,我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如果那个时候你就和现在一样,全心全意地帮着我,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霖岚心中苦涩,无法回答。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唯一恢复记忆之人,那他便可以免她一世烦忧,护她一生喜乐。 高大的青雀神像睥睨着众生,青诀走到一半,忽然回头问他:“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青雀神吗?” “当然有。” “那它要如何才肯莅临人间?” 霖岚想了许久,轻声答:“等世间再出现一位和当年先祖一样普渡众生之人,青雀神便会像当年一样,重返人间……” 青诀在神像面前立了很久,似是若有所思,她回到殿中看了很多关于青雀神的记载,看得入神,喝空了好几盏茶。 -- 第243页 霖岚帮她添满茶杯,偷偷看她一眼,“宗主要下会儿棋吗?” 青诀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书,“好啊,很久没和你下棋了。” 他起身拿来棋匣,坐在她对面,“宗主,我若是赢了能否给个彩头?” “当然可以。” 他们二人的棋艺都为母上所教导,彼此不分伯仲。但是霖岚心思更细,青诀太过散漫,几局下来竟是她输得最惨。 她捏着棋子问:“你想要什么彩头?” 霖岚淡笑,“上次见宗主的兰花图画得尤为漂亮,我能否讨要?” 青诀都想不起来那幅图了,过了会儿恍然大悟道:“哦,那幅画没画完就被子彦添两笔给毁了,我顺手送给了他。” 原来是送给邹子彦了,还是两人合画。 霖岚有些失望,“那宗主能再为我画一副吗?属下实在是喜欢。” 再画一幅啊…… 青诀细想,“那你再赢我一把。” 霖岚微微凝住神色,变得认真。 这局虽然青诀的胜面更大,但是他想要的,就一定会牢牢攥在手中。 他谨慎落下棋子,将她步步逼退。青诀也不甘示弱,紧咬着优势不放。 两人厮杀数十回合,最后霖岚以微弱的优势,赢下了这局棋局。 霖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温和而笑,“宗主。承让了。” 青诀又输了,整盘棋都被他牢牢捏在手心里,将她一步步引入圈套,逐个击破。她怀疑道:“你之前输给我是不是故意的?” 霖岚又笑了,他不好笑得太过放肆,微微抬手掩饰,“怎么会呢,宗主太不自信了。” 不是她不自信,而是这几把输下来人都给她输傻了。她放下棋子起身,兑现自己的承诺,“行,给你画一幅,想要什么样的?” “想要那株浅绿色的兰花。” 青诀感叹,众人都喜欢郁郁葱葱的那株,他却和自己一样都喜欢那株细小不起眼的。 他还真是合自己的心思。 铺开宣纸,提笔作画。 霖岚在她身旁安静磨墨,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神色看她笔下的画作。 不得不说青诀画这些真的手到擒来。 她是个做事干净利落的人,下笔也是如此,随手勾勒,便是浑然天成。 他想到那副青雀神像图,自己画了数十张,却只敢拿最好的一幅给她看。而她连草纸都不曾画过,提笔便落,画完便成型。 他感叹道:“明明当年是一起学作画的。为何宗主却下笔流畅,我却连落笔都要思索很久。” 青诀垂下眼眸,告诉他:“作画的时候不要想太多,想得越多,只会越犹豫。” 她画完底图,又问:“要一起上色吗?” 能与她一起作画,当然是梦寐以求之事。 霖岚手下略微慌乱,拿起画笔,“好。” 底色铺好,只需要勾勒叶形和花朵。 他们都没有用对方的调色,各自勾勒。 结束后才发现两边浑然天成,色彩和谐,连笔锋都相差无异,就像同一个人所作。 青诀笑称:“不知道的还以为同一个人画的,霖岚,你这样画不是也挺好的吗?” 他愣了一瞬,方才画的时候只想着要跟上她的进度,没想太多,未曾想这样画完也挺好。 他心中郁结微解,释然一笑,“宗主说得对,下笔不能犹豫。” “谨慎是好事,但该你放松的时候,还是需要放过自己。”她吹干画作,卷起交给他,“也无需去羡慕别人,你也有你自己最好的安排,霖岚,我希望你能真正实现自己的抱负。” 实现自己的抱负……吗? 他收下她送给自己的画作,一直抱在怀中,拿回房中小心翼翼地打开。 清幽的兰花像极了她,比不过牡丹大富大贵,也比不过桂花沁香浓郁,但却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他怀念地伸手去触碰,展开整幅画卷,才看到角落上提的小字:便是东风难着力,自然香在有无中…… 霖岚望着,竟是笑了。 他的眼眶略微湿润,抚摸着她落下的印章,是他送给她的那块小章。 这便是她对自己最好的祝愿吧? 她在告诉他,就算没有外力可借助,他依旧可以散发出自己的芳香。 霖岚将画挂在房中,时刻警醒自己。 自那以后他便不再患得患失,而是全力去实现自己的价值。 他投身于改造奴隶场,帮所有奴隶脱离奴籍,从中获得殊荣感,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人人爱戴于他,都亲切地称他为:霖主事。 他是他们心目中敬仰的神,也是他们一生去追寻的目标。 他以奴隶之身,改变了修仙界的格局。 看着焕然一新的奴隶场,霖岚淡淡微笑。 他确实无需去羡慕他人,因为上天会有更好的安排…… 再次回到青雀宗,望着高高在上的青雀神像,心境竟是变得豁然开朗,他不再拘泥于小情小爱,而是成长为心怀天下之人。 青诀站在门外迎接他,见他的第一面便说:“霖岚,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霖岚淡淡而笑,他褪去了骨子里的自卑,变得更加从容镇静。 他走到她身边,向她呈上自己的成果。 “宗主,霖岚不负所托,已将奴隶场全面改造完毕。” -- 第244页 “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青诀接住他手中的册子,赞赏他:“做得不错。” 他发现心境变化后的自己,不会再为她的话而患得患失。 人首先要做自己。 然后才能拥有爱人的能力。 …… “说起柳榆就来气,之前让他带我去人间玩,他不肯。现在说准备好了,非要让我去,我不去他还生气。”青黛气呼呼的,吃着糕点,愤愤不平:“可我已经不想去了,他准备好了有什么用?” 青诀正撑着下颚看书,淡定回她:“柳榆为人谨慎,出远门多准备一下是好事,你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可我就是想那几天去啊,他答应我的,就算是晚一天,那他也是失约了。” 青诀翻页,神情平静,“都怪我平时太惯着你,给你惯的一堆毛病。” “宗主!”青黛气呼呼的,“你不觉得他这样很过分吗?要是换了少主,他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你不会生气吗?” 青诀眼都没抬一下,“生气做什么?当他死了不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伸出一双手,将她捞进冰冷的怀中。 耳边传来邹子彦生气的声音,“我要是再晚两天,你是不是都得改嫁了?” 青诀的脚离了地。 手中的书也摔到了地上。 青黛“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宗主你还说我,我看你也是被惯的。”她说完赶紧抓了一把桌上的糕点,拔腿就跑。 青诀懒得理他,想从他怀里下来,却被他紧紧扣住。 她弯腰想捡起地上的书,他的手又不老实地伸进她衣服里,抚摸她的腰身。 他将她捞进怀里,轻轻磨蹭着她的耳朵,“青诀,你生气了吗?” “怎么会。”既然走不掉,她也懒得挣扎,往后靠在他怀里,精神恹恹地摇晃着脚,“我就当你是死了,回不来了。” 邹子彦气得发笑,他亲了亲她的耳根,“别生气了,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青诀却提不起兴趣,她躺在他怀中,神色冷清,“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十天半个月都不现身?”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原以为弄不了太久,结果还是耽误了时间。” 他说着想和她亲近,刚碰到她的嘴唇就被她推开了。她从他怀中起身,又坐回去看书,头都没回一下。 这别扭闹的。 邹子彦来到她身后,将她圈住,哄着她:“你跟我去看看好不好?看完你肯定就不生气了。” 她翻着手里的书,神色冷淡,“我不看,你喜欢你自己去看吧。” 邹子彦气得磨牙,他忙这么久就是为了讨她的喜欢,结果还惹她生了气,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他抱着她的腰肢,哄她:“去看看嘛,看了还是不开心,我给你欺负好不好?” “谁要欺负你了?我又不喜欢欺负你。” 他握住她的手,哄着她:“我给你刻小章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印章吗,我给你刻一堆好不好?” 听他这样说,青诀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刻我喜欢的。” “好好好,全部刻你喜欢的。” 邹子彦连哄带骗,将她手里的书扔回去,带着她回到魔宫。 起初,青诀是这样想的。 无论他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都一定要绷住,不能露出喜悦。 后来,看到他将魔宫打造成另一个青雀宗,红妆遍地,烛火通明,房间的摆设一切如故。她忍不住惊呼,“你是怎么办到的?” “上次你说处理完奴隶场的事,便想来魔宫久住。我担心你住得不习惯,所以一切都按你的喜好来做。”他从身后拥住她,问她:“喜欢吗?” “喜欢。”说完又后悔了,她改口:“还行吧。” “等以后有时间了,我还可以把其他地方也复刻过来,青雀神像也复刻过来。” 青诀笑得嘴都合不拢,“你疯了吗?” 然后围着宫殿转上好几圈,越看越喜欢,“子彦,我现在就想住进来。” “好啊,你现在跟我成亲,马上就可以住进来。”他笑得很柔和,但是语气也毋庸置疑,“这是我为大婚准备的新房,成亲之前不能住进来。” 好家伙,现在就要开始逼婚了。 青诀赶紧从殿里退出来,说着:“还行,其实也没有很想住。” 她拍拍手就要走,邹子彦从身后将她捉住,“青诀,奴隶场的事也结束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成婚?” 她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可以堵他的话,便说:“等青黛和柳榆成亲之后吧。”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为青黛送嫁,如果我离开青雀宗来到魔宫,外面肯定会有很多闲言碎语,青黛出嫁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邹子彦答应了,“好。”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谁敢说你闲话,我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割舌头多不好啊,察管会又得调查我,剃头发吧。” 没过多久魔宫复刻青雀宗之事就传得沸沸扬扬,都说邹子彦对青诀贼心不死,心存旖念,欺师灭祖。那些被他剃了头发的人,更是七宗大会上厉声声讨,要求青诀除去逆徒,还修仙界清明。 青诀淡定地看着众人,“谁去呢?” -- 第245页 “……” 有人说:“邹子彦是首宗大人的徒弟,当然是首宗大人去!” 青诀连忙摇头,“我打不过他,我不去。” 她都打不过,谁还打得过?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嘴欠的开口了:“首宗大人,自古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邹子彦对首宗大人有情,只要首宗大人愿意以身殉道,自然可以还修仙界安宁。” 青诀震惊,这也太残忍了吧? 旁边安静许久的齐陵忽然说:“以身殉道,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可以。” 这下子,大家又不说话了。 底下哀声一片:“首宗大人,您总要想想办法啊?不能任由你徒弟肆意妄为,危害我修仙界啊!你看我这头发,刚长出一点,立马又被剃了,简直是欺人太盛!” 青诀“啧啧”了两声,“太过分了,我表示强烈谴责。” “……” 强烈谴责,每次都是强烈谴责。 可是谴责了这么久,也不见她有用! 百宗唉声遍地,都喊着“修仙界要亡”。 当天夜里,又有好多个人失去了自己的头发。 不过这次大家像是琢磨出了一点东西,那些被剃头发的,基本都是和青诀作对的。 而青诀嘴上喊打喊杀,其实从未动过邹子彦分毫。 难道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这个说法一出来,所有人都紧闭了嘴。 这两人合起火来,黑白通吃,谁打得过他们? 消息传回万经宗,阿修有些震惊,他沮丧道:“青宗主真的和她徒弟在一起了吗?” “真的,听说魔宫红妆十里,就等着青宗主嫁过去。” “这也太大逆不道了,他们可是师徒啊。” “早就不是了,这话你可别到处乱说,小心夜里被剃头发……”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阿修有些担心宗主,起身焦急寻找他的踪影,最后在万相山上,万相湖边找到了他。 齐陵仍旧一身白衣,猎猎于风中。 长发随身而舞,他身负长剑,入骨轻寒。 只看他的背影,便感觉到无边孤寂。 他的世界除了那一把剑,好像就什么也没有了…… “宗主。”阿修叫住他,怕他想不开,“你下来吧,上面风大。” 齐陵置若罔闻,仍旧盯着湖心的位置。 好像从万相之源中悟出了什么,随时都准备跳进去,羽化登仙。 阿修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拿自己来举例子:“青黛也要嫁给别人了,她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很开心,还邀请我参加她的婚宴,我答应了她。只要亲眼看到她过得幸福,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见他没有反应,阿修又接着说:“宗主你也有好多事要做的,要修炼心法,要送妹妹出嫁,还要给老夫人选一块好地方养老,还有宗内大大小小的事务等着处理……” “宗主,你千万不能跳下去啊。” 齐陵总算有了回应,他微微侧身,落下极淡的颜色,“你不必担心,我还没到那一步。” 阿修松了口气,悬起的心还没放下,又听他说:“我只是突然在想,我若是跳入这万相之源,一切还有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话把阿修给吓傻了,他顾不得太多,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宗主!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从这里跳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死路一条!” 齐陵神色暗下,“是啊,除了死路一跳,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失魂落魄,从万相湖边走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吃饭回来太晚了,抱歉抱歉。 第77章 我家有个醋坛子 · 楚经秋养死了青诀送给她的花, 亲自挑选了一百盆不同品种的花送给她。 看着眼花缭乱的花盆,有些她都叫不出名字,把青雀宗整得花里胡哨的, 看得青诀眼睛疼,赶紧让他:“拿走拿走。” “你不喜欢吗?”楚经秋不解, “这些都是我特意从很远得地方买来的稀有品种, 这不是想着我跟南峪城的合作赚钱了,想让你也跟着沾沾喜气嘛。” 青诀来了精神,“赚了多少?” 他得意地坐在她身边, 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大概是你青雀宗半年那么多。现在我爹已经腾了大半的地方给我炼丹,拨了数千名弟子帮忙,就现在都还供不应求。” 青诀酸了,“这么赚钱吗?” “难道你不是吗?你青峰山的灵宠不也卖得挺多的吗?” 说起这事, 青诀就更酸了,“我到手也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 楚经秋诧异,“这是为何?” “我当初跟南阳交换了条件,答应分百分之七十给他,又为了安抚盛如玉, 又分了百分之五给他。”青诀叹气, “要是早知道能赚这么多,我就少分一点了, 现在奴隶场也是我青雀宗在贴钱, 至今都还未盈利。” 楚经秋吃惊,“你居然在亏本做生意?那云隐集市呢?不是霖岚在监管吗?” “也都贴进奴隶场了。” “你这是在奴隶场镶金了吗?为什么要贴这么多钱?” “我跟南阳有协议在先, 本来改造就需要花很多的钱,亏损的部分我还要给他补贴。” 楚经秋万分不理解, “青诀,你变了。不赚钱的生意,你为何要接?改造奴隶场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要名垂青史,还是要千古留名?这玩意儿值几个钱。” -- 第246页 “这是我母上的遗愿。”青诀抬头,没好气道:“楚经秋,我们不一样,你能不能别拿你的想法来衡量我。” 这话说的,楚经秋开始难过了。 他也想理解她,可就是理解不了嘛。 这哪个生意人是这样做生意的? 她明明说过,她和自己一样喜欢挣钱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楚经秋想证明自己和她有共通之处,端来最鲜艳的兰花,要摆在她桌上。 又被青诀给拒绝了。 “怎么了,这不好看吗?”楚经秋看着手里的兰花,“这不比你送给我的那盆好看吗?” 青诀头疼扶额,那浓郁的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呛得她打喷嚏。 她还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浓郁的兰花。 “你说你选盆兰花……啊切!都选的这么浓郁,真不愧是你。” 楚经秋以为是在夸赞自己,“那是,大多数兰花都太素了,这些是我特意托人去很远的地方给我送来的。我让他们选越娇艳的越好,把你这冷冷清清的青雀宗给布置一下。” 青诀捂鼻,真是谢谢了您勒。 她伸手拨过兰花,就当是收下了,“行了,花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楚经秋本来还想跟她说会儿话,结果被无情撵走。 走到半路又后悔,想折身回去,然后就看到他送进去的百花,被人一盆盆地端出来,丢在不起眼的位置。 他心头突然拔凉,冲进去跟青诀理论。 便看到她细心给窗台上的兰花疏剪枝桠,她最喜欢的正是当中最不起眼的一盆。 原来,她并不喜欢艳丽的花。 楚经秋有些沮丧,他说:“你不喜欢可以跟我说的,我也没强迫你收下。” 青诀没想到他会折身回来,起身青丝滑落,身影在窗边的光线下明媚交错。 她淡笑道:“我要是说了,你不就不开心了吗?” 原来,她是顾及自己的情绪。 他想到小时候她也是这样藏着自己的心思,总要自己去猜测,彼此错过,心里便有些不好受。 “下次不喜欢直接说出来,你跟我之间有什么好顾及的。” 青诀惊讶,“你忘了吗?你小时候送过我一只千机鸟,我说不喜欢,你非得让我拿着,还不准我扔。” 他微微愣了一下,想起来了。 他当时的原话是:“不喜欢也得喜欢,小爷送给你的东西,不准扔!” 他走之前还恶狠狠地吓了她一番。 后来还给她带过一份栗子糕,青诀不喜欢,一口都不肯吃。 他跟她说:“你要丢也别当着我的面丢,我会不高兴的,听到没?” 从那以后,她就不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喜好。 原来是这样,楚经秋哑然无言地笑了笑,眼眶有些湿润。 当年的自己,怎么这么欠啊? 他就是这样,一步步把青诀给作没了。 难过的楚经秋赖在殿里喝酒,几坛子酒喝下去,又哭又闹,说什么都不肯回去,非得拉着青诀说以前的事,说他不是故意的,说他只是嘴硬,说他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她。 相反,还有一点喜欢她。 他哭着挤出眼泪,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 青诀都无奈了,“我哪有,别哭了。” 他把眼泪都蹭到她衣袖上,大老爷们哭哭啼啼,“我知道我讨人厌,可、可我就没有可爱的地方吗?”他说着说着又要哭,蹭了她一手的眼泪,“你说啊,我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吗?” 青诀无奈,“你借钱的时候挺讨人喜欢的。” 楚经秋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因为前世他并没有借钱给她,他唯一的优点都被自己给作没了。 他抓着她的衣袖哭个没完没了,“你换一个,你给我重新想一个,想到我满意为止呜呜呜……” 青诀叹气,看着他哭得梨花带雨,比姑娘还娇弱。她伸了袖子去擦他的眼泪,“别哭了,叫别人看了笑话。” “这里哪有别人,不就是你和我吗?”他喝得烂醉,把门外来来往往的弟子都当空气。 青诀起身想将门掩上,又被他一把抱住了腿,“你是不是烦我了?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了呜呜……下辈子也不理你,永远都不理你……” “……” 青诀无奈扶额,好想给他一脚。 但是念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是说服自己忍住了。 “你能不能站起来好好说话?” 他摇着头,干脆坐在她脚上,双手双脚将她环抱住,“青诀,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就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呜呜呜,你快回答我,不然我就不活了……” 殿外弟子人来人往,看得捂嘴偷笑。 青诀恼怒道:“楚经秋,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丢衍水河里?” 楚经秋心如死灰,“你丢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然后,他就真的被丢下了衍水河。 冰冷的河水让他瞬间清醒,他连忙游回岸边,擦着脸上的水,大喊着:“青黛,你太过分了!你敢把我扔河里?” 青黛站在桥上拍拍手,“楚少宗主,我们宗主说了,你要是再上青雀宗耍酒疯,就让我不要跟你客气,直接扔水里醒酒,楚少宗主,慢走不送。” -- 第247页 他一身打得湿透,跟落汤鸡一样。 从水里爬起来,好多弟子都在看笑话,窃窃私语:“没想到楚少宗主是这样的人,喝醉了酒又哭又笑的。” “是啊,还一直拉着咱们宗主,问他有没有可爱的地方。” “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说过这么没脑子的话吗? 楚经秋听完羞愧难当,赶紧遮着脸回去了。 青诀让青黛把人送走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后来听说楚经秋那天把半夜醒来,头发被人剃了一半,现在整天躲在宗门里,不敢出门见人。 她听完哈哈大笑,心想他也有这一天。 随后一想,嗯?不会是她家醋王干的吧? 她找邹子彦求证,他一脸酸意,“我都没有抱过你的大腿。” 好家伙,躲在角落里偷看呢? 青诀把衣裙微微一撩,“来啊,现在就可以给你抱。” 邹子彦垂眸盯着她露出的脚踝子,配上墨绿的玉石,有种动人心弦的视觉冲击。 他目不转睛,动了动喉咙,“我觉得可以做些别的更有意义的事。” 青诀见状不对,赶紧跑了。 他大腿一迈,便将她捞了起来,又是哄着,又是委屈撒娇,硬是缠着她不放。 说什么成亲之前不会再逾矩,说着玩的? 后来听说楚经秋发奋图强,研制出了生发的丹药,又大赚了一笔。 青诀听完,叹为观止。 不愧是生意人,处处是商机。 眼看着冬天又要来临,秋季即将过去。 青黛和柳榆的婚事反反复复作罢,最终还是提上了日程。柳夫人这几日身子不便,便由柳慧亲自带着聘礼上门,大大小小的箱子堆积如山。 青诀等这一天很久了,她将人请进屋中,找借口支退青黛,准备和柳家的两姐弟,坐下来好好商讨一番。 被支走的青黛也不知道他们讨论什么神神秘秘的,她想知道那些箱子里装了什么,偷偷默默打开看了一眼,都是些书卷啊画啊首饰啊,没一样是她感兴趣的东西。 带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来做什么? 她皱了皱鼻子,李向来到她身边,连说了几声:“恭喜大护法。” “恭喜我什么啊?” “护法不是要嫁人了吗?我先提前恭喜。” 青黛看了看满地的聘礼,心里忽然生出不安,“嫁人会有什么变化吗?” “嫁人之后,护法就要去夫家住了,以后就要留在夫家相夫教子,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事事都要考虑夫家的人了,也不能天天往青雀宗跑,不然别人看了是要笑话你的……” 青黛越听越难过,嫁人会这么辛苦吗? 她说:“我就不能留在青雀宗吗?” 李向惊讶,“可是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呀,你就是受了委屈,也不能随便回来住的,你要学会适应外面的生活。” 听到“受了委屈也不能回来”,青黛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眼泪唰唰往下流,“那我为什么还要成亲?成亲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想成亲了,我去跟宗主说我不成亲了!” 她说着就跑了回去。 李向:“诶?”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青雀殿里,青诀正在跟柳慧商量成亲的事宜,柳慧慧质兰心,将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唯一让青诀迟疑的地方是,青黛去盛柳宗住得习惯吗? “我家青黛,也是我母上亲自教养的。她在青雀宗算是半个主子,我从未约束过她,所以性子比较跳脱。而盛柳宗却是书香门第,门内子弟多规矩,看你们姐弟二人的举止也能看出一二,所以我担心青黛过去会不太适应……” 柳慧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弟弟,“其实阿榆已经把自己院子重新收拾出来了,平时也是他自己在管事,就是怕盛柳宗多规矩,青黛姑娘住得不习惯。” 柳榆用力点头,真诚地比划着手语:我会好好照顾她。 那他也算是有心了,青诀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青黛小时候发高烧,我母上未曾及时发现,导致她伤了脑子,很多人情世故都不太懂,我担心她嫁过去对盛柳宗有所冲撞。” 柳慧却摇头,语重心长道:“这些我们都已经考虑过了,阿榆自己也有病在身,青黛姑娘也不曾嫌弃过他,我们又怎么会不体谅呢?只要他们互相过得好,我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如此青诀便放心了,她对柳榆说:“今天所说之事,你都要牢记在心,但凡你有一点没做到,我都会替青黛做主,将她接回青雀宗。” 柳榆用力点头,他还觉得不够,又向她发誓:我和她,两边都住。 “你的意思是,也会回青雀宗住吗?” 柳榆点头,又比划:我怕她不习惯,以后一边住三月,又或者是青黛想长期住在青雀宗,我也可以。 这样青诀就觉得没问题,他们喜欢哪边,就在哪边多住些时日,最自在不过了。 两盏茶喝完,青黛却在这个时候闯入。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柳榆,又看着青诀,“宗主,我、我不嫁,你不要把我嫁出去!” 她说完,柳榆焦急地向她比划手语。 青黛不看,转身伤心难过地跑开。 等找到她的时候,天都黑了。 青黛似乎是有些害怕,都不敢看柳榆,一头扎进青诀的怀里,“宗主,他们说嫁出去,我就没有家了!以后受了委屈也不能回青雀宗,他们若是欺负我,我也要忍着,还要守他们那里的规矩……呜哇,我能不能不嫁了?” -- 第248页 柳榆很难过,他一直比划着手势,想跟她解释,可是青黛根本就不看。 她惶恐地抓住青诀的衣袖,哭诉着:“我不要嫁出去,我在青雀宗就挺好的,我为什么要嫁过去受欺负?呜呜呜……我不想离开我的家……” 柳榆逐渐停下比划,他好像明白了青黛的心思,目光中流露出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让她听自己解释。 青黛蹭了她一身的眼泪,青诀无奈,“你就不想听听柳榆的解释吗?” “我不听,他就是个大骗子!我嫁过去,没有家的是我,又不是他,他当然不会理解我了!” 柳榆难过地垂下眼眸,他没办法发出声音,所以面对她的伤心难过,有心也无力。 青诀握住她的肩膀,让她别哭了,“青黛,我要给你加一个条件,以后再伤心难过,都不能不听柳榆的解释,他不能说话,你不能在这一点上欺负他。” 青黛抽抽嗒嗒着抬头,顶着红红的眼睛。 柳榆握住她的手,跟她比划解释:婚后你想住哪就住哪,看你的。 青黛这才止住了眼泪,委屈道:“如果你家里人欺负我怎么办?” 他说: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会替你讨公道。 青黛这才破涕为笑,又哭又笑的样子真的很难看,但是柳榆一点也不嫌弃,还扯自己的衣袖给她擦眼泪。 回到青雀殿,青诀都忍不住笑话她:“多大的人了,还不听解释。柳榆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知道你住不习惯,早都给你安排好了。” “你们商量亲事也不问我,现在还怪我。”青黛说着,又想哭,“宗主你不给我准备个寝殿吗?人家盛柳宗都准备了好大一个院子,你还让我住那个小破屋里。” 这说的,好像她虐待她一样。她说:“我这不是忙得忘记了吗?你喜欢哪个院子,你自己去选吧。” 青黛毫不客气:“我喜欢清秋殿。” 清秋殿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宫殿,但那是齐陵以前的住处,他走后青诀都未曾让人动过它。青诀还觉得奇怪,她怎么会要清秋殿? 青黛又说:“少主说那处位置最好,冬暖夏凉,住着可舒服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宗主就把它赐给我嘛。” 青诀失笑,“我说你怎么会打清秋殿的主意,原来是子彦在背后怂恿?” “少主说,你会答应我的。” “行,答应你,我等会儿让霖岚找人把那处收拾出来。” 青黛顿时就开心了,和柳榆和好如初。 她的快乐一直都这么简单。 霖岚得知清秋殿不仅要送给青黛居住,还要改名为“青盛殿”,有些诧异,“宗主决定了吗?” “嗯。”她点头,想到某件事又好气又好笑,“谁让我家有个醋坛子。” 霖岚不禁有些艳羡,她每次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对他特别好,可惜他没有那个福分。 “他们成亲的日子可订好了?” “嗯,定了下月初七,我担心青黛又有什么幺蛾子,早点嫁出去省心。” “这么快?”霖岚诧异,“那我要开始准备礼物了。” 青诀劝他:“你自己的钱都尽拿去补贴了奴隶场,礼物能省就省吧。” “这些事不能省的。”霖岚想了想,“我亲自给他们刻一对牌子,宗主觉得可好?” “只要是你送的,都行。” 霖岚想到青黛结婚后,她的大婚也快了,心头微微有些苦涩,“那宗主大婚,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她的大婚,那可不能这么随意了。 青诀仔细想了想,“我想要独一无二的礼物。” 霖岚微敛神色,笑道:“宗主有什么是没有的,独一无二的礼物也太抬举我了。” “你就不能多费费心吗?”青诀不满,“我这一生就嫁这么一次,你不用心准备,过段时间都回想不起来了。” 霖岚哑然失笑。 怎么会想不起来呢?她大婚的场景,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青诀回到寝殿,身后的人又习惯性地缠了上来,“你今天跟霖岚说我是醋坛子?” 她正想换身衣服,被他给双手环住了,“你不会在偷听吧?” 他点头,“我总要知道你跟霖岚说了什么。” “你这还不是醋坛子?”她微微推开他,脱下身上的外衣,准备和衣而睡,“连我和霖岚说个话都要东想西想,清秋殿放那也碍了你的眼,自己不敢说,还让青黛来跟我说。” 他委屈道:“我也没有说错什么,清秋殿冬暖夏凉,确实是很好的住处,反正空着也是浪费了。” “你敢说没有私心?” 他不敢说。他就是吃醋了,还没人哄的那种。 他习惯性地从身后抱着青诀睡觉,他很喜欢这个姿势,可以将青诀的身子拥在怀里,又柔软又舒服,必要时还可以伸腿把她夹住,安全感十足。 可是青诀却很不喜欢,她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气,她抬脚将他踹开,他又黏上来,将她夹得稳稳当当。 这不仅是个醋坛子,还是个八爪鱼。 青诀没好气道:“不是你说的,成亲之前要分开睡吗?你现在抱着我干嘛?” 邹子彦委屈,将她抱得更紧了,“我还以为你马上就能嫁给我,谁知道青黛三天两头地闹脾气,婚事一推再推,急得我人都要死了。” -- 第249页 “你要体谅她,她有些惶恐是正常的。现在的姑娘嫁人,都会有类似的情绪。” “那你呢?你也会惶恐吗?” “嗯……我还好吧?反正成不成亲,也不影响我现在的生活。” 邹子彦都要开心死了,他紧紧抱住她,“对,要不我们不管青黛了,直接成亲吧?” 青诀:???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他的喜欢不值钱 · 青诀正在为青黛准备大婚的嫁衣, 殿中铺满了无数种红色的绸缎,上好的绣娘,反复修改的样式, 她亲自带人选料,上面的蛟珠、翎羽、翠玉, 皆是精心挑选, 确保每一颗都是精品。 青黛看完很喜欢,穿上也合身。 但是她的性子太跳脱,总是晃得装饰“叮当响”, 显得一点都不庄重。 霖岚提议,“要不还是免了这些复杂的东西,只保留打头的那几件。” 青诀看完也觉得是,免得大婚叮当响,惹人笑话, 就做主帮她改了下装饰。 除去嫁衣,还有好多需要准备的东西,青诀看得头痛,感叹:“霖岚,还好有你帮衬着, 不然这么多礼节我一个人真搞不定。” “盛柳宗为书香门第, 府中规矩众多,东西是复杂了一点。”霖岚正在清点东西, 忽然顿了一下, “宗主大婚的时候,想要什么样的排场?我好提前帮你准备准备。” 青诀连忙摆手, “不要排场,要什么排场。就一顶轿子做做样子得了。” 霖岚却固执不肯, “就算不大办,该有的环节也不能省,你可是青雀宗的宗主。” 可是她要嫁的人并不能公开其身份,她知道这门婚事不能大办,有的也只是周围人一句祝贺而已,但是这样也足够了,排场不重要,人也不在多,大家都开心就好。 青诀倚在椅子上,玩笑道:“我都不想办婚事了,就几个好友一起喝杯酒,我就跟子彦祭拜祠堂,就当这婚事成了,以后我就到处去游历,这样不也挺逍遥自在的吗?” 霖岚垂下深眸,“宗主可不能就这样随便嫁了,周围人会伤心的。”他说完就离开。 霖岚走后没多久,一只小狐狸找上门了。它探着雪白的狐狸脑袋,见周围没人,踮手踮脚进殿。 殿上摆满了婚嫁之物,红色的嫁衣最为显眼。它伸长着鼻子嗅了嗅,一股子爱情的酸臭味。 青诀还在核算名单,一只软软的狐狸落在她身边,勾着惑人的狐狸眼,摇晃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尾巴,轻轻舔舐着自己的爪子,“青宗主这是要嫁人了吗?” 青诀停下手中的笔,“不是我,是青黛。” 狐狸轻笑了两声,化作人形坐着她的位置,“青宗主是不是也快了?到时候,我还得送青宗主一份厚礼……”他软若无骨地依靠着扶手,“毕竟你都这么大方,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也不能小气。” 还说自己不小气,最抠门的就是他。 青诀和他做生意,永远都是自己在吃亏。 “那盛老板,送我几间铺子作为大婚之礼,不过分吧。” 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盛如玉爽快答应,“行啊,我亲自给你选地方,给你换块招牌,如何?” 青诀乐了,“好,还是盛老板大方。” “最近我聊盛斋的生意都不太好,多亏你那百分之五的分红,帮我续了口命,我们这些做狐狸的,都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他摇晃着身姿,语气半开玩笑:“若非青宗主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让我以身相许我都是肯的。” 青诀咋舌,“不愧是生意人。” 只要能赚钱,就没有他做不出的事。 盛如玉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身上有股狐媚子的气息,一靠近就沾染上了。他挑着狐狸眼,慢悠悠地摇晃着扇子,在她身边吐气如兰:“不过青宗主上次交给我的事,我倒是有了点眉目。” 青诀的名单写到一半,再次放下笔,“你找到方法了?” 她为了去除蚀骨花留下的印记,看了很多的古籍,找了很多的人,就是想要在大婚之前将它去除,原以为已经无望,谁知道这只老狐狸还带来了好消息。 “青宗主上次承诺我的,可还算数?” 他想要学习《唤灵诀》前四重:香息、耳听、灵语、问心。 青诀有些迟疑,“你非我青雀宗弟子,按理说不合规矩。” 盛如玉笑,“青雀宗的心法,根源在第五重结契,我只学前四重,不算坏了规矩。” 青诀开始思量,“你让我想想。” “我学这些也并非想要窃取青雀宗心法,只是希望能打开我的灵识,让我离成仙更进一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外传。”他勾勒起狐狸的笑容,商人本色又显现了出来,“再说了,你不想要去除蚀骨花的方法吗?” 思量完毕,青诀点头同意了,“那你就跟着林霄学吧,他正好学到第四重。” 盛如玉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抬起柔软的手指,指尖轻点出一道水波,在水波之上浮现出画面。 “在天海相接之处,有一种草,为断丝草。服用后,便会斩断刻字之人在你心里留下的痕迹。蚀骨花之所以根深蒂固,其实源自人的内心,无法遗忘,而这种草正好可以扒出心中执念,服用后只需将伤口削去,便可以彻底根除。” 青诀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这种草现在还有吗?” -- 第250页 盛如玉笑着露出狐狸眼,“你若是需要,我可以马上派人去采,不过当中产生的费用就需要青宗主支付一下了……” 还真是生意人。 青诀没有犹豫,“可以。” 盛如玉起身,青诀忽然想到什么,“盛老板,帮我采两支吧。” 他露出了然于心的笑意,“看来青宗主年轻时候的风流债,还不少啊。” 青诀尴尬,“惭愧惭愧。” 送走盛如玉,青诀继续写礼单,特意在最后一页添上了“齐陵”二字。 写了没多久,青黛又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宗主,我还是觉得很心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听你们说的都挺有道理,可我一想到要嫁过去,心里还是慌……” 青诀对她这样已经习以为常,“你若是还觉得心慌,就出去走两圈,多跟柳榆聊聊天就不慌了。” “宗主说得对。”青黛赶紧又跑出去。 青诀手下的名单已经写得差不多,正好休息一下手腕,从外面拿请帖回来的邹子彦一进殿就皱了眉,“怎么有股骚狐狸的味道?盛如玉那只老狐狸来过了?” “嗯,他来闲聊了几句。” 邹子彦放下一大叠请帖,不满道:“他怎么还敢来?嫌狐狸尾巴太多了吗?” 青诀笑,“你对他客气一点,他伤我之事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和我是合作关系,南峪城那边的生意也多亏了他来周旋。” “哼,”邹子彦坐在她身边,将请帖解开,“那狐狸走到哪,发骚到哪,我不喜欢他来青雀殿。” “你还真是连只狐狸的醋都吃。”青诀随手拿起一封请帖,和她想象的一样金丝镶边,内里嵌红,“名单我都写好了,这几天你哪也别去,帮我写请帖。” “我本来也要帮你的。”邹子彦说完,半跪在她身边,拿了笔蘸取金粉,一笔一划地写下:千机宗宗主楚千极亲启。 “这样写行吗?” “行。”青诀摊开名单,和他一左一右地半坐着,认真拿着笔书写。 名单很长,几乎半个修仙界受到了邀请。 青诀知道自己的大婚没办法邀请众人,所以对青黛的婚事格外看重,办得也格外盛大。 这是青雀宗唯一能声张的喜事了。 写到最后,邹子彦看到了齐陵的名字,顿了顿,手中的墨水滴落,染脏了请帖。 他神色黯淡,“你请了齐陵?” “本来没有写他的名字,后来盛如玉来了一趟我就改变主意了。” 邹子彦有些介意,“为何?” “盛如玉找到了削除蚀骨花印记的方法,只需服用断丝草,便可遗忘和他有关的一切,蚀骨花便不会再生,剜去皮肉即可。” 邹子彦心思微愣。 也就是说,不仅能除去疤痕,还能除去有关的记忆? “我想着,既然都不记得他是谁了,邀不邀请他都没关系了。”青诀停下手中的笔,看向他,“若你还是介意,不写他的名字也罢。” 邹子彦却释然地笑了笑,他放下笔,握住她的手动容道:“其实有你这一句话也足够了。我并非在意那块伤疤,而是在意你对我的态度,既然你愿意为了我遗忘他,那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说完就轻轻上前拥住她,一直累积在他心里的心结也解开了,“青诀,我现在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对吗?以后也一直是,对吗?” “当然了。”青诀回抱他的手,“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邹子彦感触,连忙松了手。 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俯身继续写请帖。 青诀看到他毫无芥蒂地落下“齐陵”二字。 希望这醋坛子以后不要再无中生有了。 青黛出嫁那天,半个修仙界的人都来了。 十里红妆,一直铺到盛柳宗。漫天飞花逐日,喜气洋洋,人声鼎沸。 青诀守着她画的妆,期间她哭了无数次,一会儿是高兴的眼泪,一会儿又是伤心难过的眼泪。妆容反反复复弄脏,眼睛鼻子都哭得红肿,重画了无数遍,才终于把珠帘给她挂上。 可是等柳榆进门,准备将她接走。 她又哭了,哭着扑到青诀怀里,情绪激动道:“宗主,我还会回来的。” “知道了,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青诀安慰完她,便将她的手交到柳榆手中,嘱咐他:“她今天情绪不稳定,希望你不要松开她的手。” 柳榆坚定地点头,回看青黛。 他真的为她做了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以后也会一直为了她改变,变成最好的自己。 青黛有了他的安慰,果然好多了。 她第一次嫁人没经验,懵懵懂懂地跟在他身后,两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青诀感叹:“没想到他们跌跌撞撞的,还是在一起了。” 身旁的邹子彦却很担心,微微皱着眉头,“你以后出嫁也会这样哭吗?” 青诀:? 他连忙把她握住,纠结道:“我还是想让你高高兴兴地嫁进来,你可千万不要哭。” 青诀无语,“我又不是青黛。” 怎么可能会哭? 送亲的队伍开始出发,邹子彦一直带着她暗中跟随,亲眼目送着花轿落地,等跟到盛柳宗门外,邹子彦便不能再进去。 -- 第251页 他的身份不合时宜,里面太多修仙界之人,只能送他们到这里。 他从袖中变幻出一个精致漂亮的匣子,交给青诀,“这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你帮我带给她。青黛整天打打杀杀,连个像样的梳妆盒都没有,这是我特意挑选的木料,去人间仿照了很多的样式才做出来的。” “原来你消失了两天是去准备礼物了。”青诀反反复复观看,爱不释手,“做得真好,没有我的吗?” 邹子彦咳嗽了两声,“我就知道你看了会心痒。” 他又从怀里拿出同款的胭脂盒,“你之前的都用旧了,以后用这个吧。” 青诀连忙打开,除了精致的雕花,里面还有一股淡雅的香味,“兰花香?” “嗯,快进去吧,别误了时候。”邹子彦说完,便慢慢消失在远处。 里面婚宴已经开始,霖岚连忙找到她,“宗主,你怎么现在才来?马上要拜天地了。” 青黛无父无母,寄养在青雀宗,现在青诀算是她半个长辈,理应接受他们的跪拜。 青诀连忙上高堂坐好,看着一对新人拜完天地,拜高堂。 盛柳宗夫妇面目随和,敬茶之后,对青黛多有夸赞,给她套上了墨绿的手镯。 轮到青诀,她喝完二人敬的茶,拿出霖岚帮她提前准备的新礼。 是一对龙凤镶嵌的牌子,交到他们二人的手中。 青黛抬眼看着她笑,懂事了不少,先前哭的劲头倒是没有了,珠帘下掩着一抹娇羞,把青诀给看得乐了。 她看着一对新人相互笨拙地搀扶着对方,兢兢战战地走完每一个步骤。 每个人都向青诀说着“恭喜”,楚经秋是当中最活跃的一个,千杯不醉,把气氛弄得很是热络。 那天青诀喝得很多,她跟盛柳宗夫妇相谈甚欢,喝到最后还不忘记把礼物给青黛送去。青黛嫌弃头帘重,取下来扔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 青诀醉醺醺上前,赶紧给她戴好,“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只有柳榆能摘吗?” “可是柳榆跟我说他还要很久才能回来,让我饿了就先吃东西,困了就先睡觉。” 还真是柳榆给惯的。青诀也懒得再强求,她把邹子彦的梳妆盒拿给她,“这是子彦的礼物,他亲手做的。” 青黛打开看了看,很喜欢,“谢谢少主。” 她又拿出一对牌子,“这是霖岚的礼物,他亲手刻的。” 青黛见了更欢喜,“谢谢霖岚!” “还有最后一个,”青诀拿了半天才拿出来,“这是我送的。” 青黛打开一看,居然是她和柳榆的画像。 青诀画得很用心,每一次细节都栩栩如生,勾勒出他们二人的形态,正好可以直接挂在新房里。 “谢谢宗主!我太喜欢了!”青黛一直想找人给自己画一幅,没想到青诀送了。她高兴地把那两件礼物抛到脑后,拿着画像就开始比划要挂在哪里。 她说着说着,醉酒的青诀已经离开了。 她觉得有点闷,想透透气,结果冷风一吹更觉得脑袋晕晕。 青诀迷迷糊糊看到一道人影朝着自己走来,她抬起手,指使他:“你,把霖岚,给我叫过来……快去。” 她走不动了,撑着栏杆坐在亭子里。 软绵绵的身子趴在栏杆上,难受得想吐,但是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身后伸来一双冰冷的手,喂了她一碗清水,她还是觉得难受,坏脾气地斥责他:“怎么还不把人叫过来?” 身后的人不说话,像个哑巴。 青诀把喝进去的水都吐干净了,心里越发难受。 那人还想喂她喝水,她用力将他的手推开,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摔得稀碎。 刺耳的声音让青诀清醒了一瞬,她听到身后的人说:“你发起酒疯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蹲下身子,将碎裂的瓷片握在手中,苍白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便鲜血淋漓。 “青诀,你还记得上一次发酒疯做了什么吗?” 她做了什么?青诀抬头,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瞧见一抹白色。 他将瓷片用力捏紧,割破了手心也不肯松,“你在我背上刻了字,问我是否喜欢你,会不会离开你……” 青诀的酒意慢慢清醒了,她时至今日,都还能会想起当时的疼痛感。 那是一种钝刀刺肉的疼痛,齐陵给的伤口并不利落,而是反反复复,用一种漫长的痛苦折磨着她…… 怎么又想起那件事了?真是晦气。 她起身想走,被他拦了一下,又晃晃悠悠地摔了回去。 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和他的人一样清冷,青诀仰头看着他,现在的他在她心里不值一提,根本就伤不到她。 “你又想做什么?”青诀笑,“利用我?” 他总是在她信任他的时候,一遍遍地辜负她的信任。 罢了,只是一个即将遗忘的陌生人罢了。 青诀再次起身,又被他拦住了。 他冰冷的手落在她肩膀上,冒起的冷气都冷得她后退。 她沉下神色,醉醺醺的眼中凝起认真,“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听他们说,你要和邹子彦成亲了。” 青诀顿住,也不怕告诉他这个消息,“那又如何?” 朦胧中齐陵的神色越来越暗淡,就连声音都染上了暗哑:“前世他娶你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在白日做梦,原来白日做梦的是我自己。” -- 第252页 四人献祭,却只有邹子彦得到了想要的。 齐陵觉得很可笑,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宁愿不曾将她复活,至少还能怀揣着她对自己的念想活下去。 如今连念想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他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手指很用力,几乎带着毁灭的语气告诉她:“成亲那天,不要邀请我,不要告诉我,我不会祝福你们。” 他忽然笑了起来,带着点点疯狂,“青诀,我宁愿你带着对我的喜欢死去,也不愿意看着你嫁给另一个人,所以我会用我余下的日子诅咒你,诅咒你和他永远不会幸福。” 冷风吹过,青诀的醉意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面前冷霜如剑的公子,疯魔成这幅模样,不会觉得害怕,只会觉得他可怜。 “我和他如何,就不劳你操心了。”她说完便拂开他的手,从他身侧离开。 齐陵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听不见吗?我在诅咒你们,所以你还是要嫁给他吗?” 冷风从两人之间吹过。 灯笼摇晃,忽明忽暗。 霖岚也在这个时候找了过来,他看到齐陵将她拦住,立马上前挡在她身前,“齐宗主,请自重。” 齐陵松开她的手,仍旧抓住她的衣袖不肯放。 青诀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我和他盼望这场婚事已经盼望很久了,是他所愿,亦是我所愿,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万人阻拦,对我们而言都不算阻碍。你的诅咒又算什么?” 其实齐陵今天也有些醉了,本来告诉自己要从容,随后还是看到她的身影就忍不住跟了上来。 指尖的衣袖一点点滑落,他笑着落下一滴眼泪,“你那天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你,会不会离开你。我现在回答还来得及吗?我一直都有喜欢你,并不想离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娶你……” 可是曾经那个想听到答案的青诀,早就已经葬身在千骷洞。 现在她已经不会为这样的答案而动容,她只相信,最好的感情是经得起考验的,而不是镜花水月的无望。 衣袖终于从他手指间彻底滑落,他用力到指节发青也留不住她。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竟是发现,他最后的下场连霖岚都不如,他的真心一直都在被她践踏。 他的喜欢,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吗? 齐陵捂住心口,一股心绞痛再次蔓延。 他“噗”的一声再次吐出鲜血。 视线逐渐模糊不清,身子摇晃,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颠倒着…… “宗主!”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齐陵会慢慢吐血,郁郁而终。 第79章 爱没有了 · 霖岚见她醉得东倒西歪, 将她扶住,“宗主,要不还是回去了吧?” 大好的兴致被齐陵所破坏, 青诀本来也不想呆了,强撑着意识起身, “回去。” 殿外还有拉着她敬酒的人, 都想跟她攀上关系,霖岚替她婉拒,还是挡不住那些人的一重接一重的心思。 楚经秋见她这边窘境, 连忙上前帮她挡人,两三句话就将那些人给引走。 霖岚道了一声“多谢”,扶着青诀上马车。 马车刚一动,帘子就被人掀开。 楚经秋俯身查看青诀的状况,“她没事吧?” “没事, 就是喝的多了些。” “真是个傻子,酒来了不会推吗?”他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摸出一瓶丹药,“这是解酒丹,吃两颗, 剩下的你给她备着, 以后也用得上。” 霖岚接住,“多谢楚少宗主。” 楚经秋没下车, 就坐在青诀身边把她看着, 马车摇晃她也不醒,看来醉得不轻。 他忽然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和邹子彦大婚?” 霖岚微微抬起眼眸, 视线落在他身上很快又垂下,“宗主的事, 属下不敢妄自猜测。” “你肯定知道,有什么不好说的?”楚经秋瞅了青诀一眼,半点反应也没有,“反正她也不知道。” 马车又晃了一下,青诀确实是睡死了。 霖岚垂下眼眸,轻声道:“青黛成亲后,就该他们了。” 楚经秋一愣,他想过很快,可没想过会这么快。他微微扶着额前的短发,整个人有些颓然,坐了很久都没说话。 霖岚劝他:“楚少宗主放下吧。” 这话说完,楚经秋的眼眶都红红的,他吸了吸鼻子说:“小爷我早就放下了,谁会惦记她不放?” 他埋着头,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双手在身前用力交错着,“我还得给她准备一份大礼,不然她肯定要骂我小气。切,伤了我的心,还要让我破费,真是个坏女人……” 他说着眼眶微湿,侧头看向马车外,“霖岚,我不想参加她的大婚,我怕我忍不住失态。” 霖岚微微张嘴,想说什么来劝慰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有些人不愿意清醒,叫不醒他的。 楚经秋最终还是带着遗憾离去。 青诀还在熟睡,身子微微滑落,落到霖岚肩上。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想将她扶起来,却又舍不得这一时半刻的亲近。 他慢慢抬手,想触碰她的脸颊。 却停在她面颊旁,不敢再更进一步。 他曾经也妄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太想要,才会不顾身份去追寻。追寻的结果自然是惨烈的,也让他明白,她只是他的毕生妄想,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神明。 -- 第253页 她睡得很熟,清浅的呼吸落在他指尖,灼得他手指轻抖,握紧收回。 他垂下眼眸,涩然开口:“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马停下,听到动静的邹子彦掀开车帘。 她醉得不省人事,倒在角落里熟睡着,身上还搭着小毯子,捂得严严实实。 霖岚规矩地坐在旁边,将手里的药瓶交到他手上,“这是楚少宗主给的解酒丹,一次两颗。” 他说完便主动让出位置,走下马车。 邹子彦钻进车内,将她扶到自己怀里,“青诀?你这是喝了多少?”喊了两声没反应,他喂她吃下两颗丹药,就着毯子将她裹上抱出来。 青诀在他怀里睡得头都掉了,邹子彦给她捞回来,没走两步又掉了。 他干脆给她裹进披风,只露出一双眼睛。 旁边的弟子捂嘴轻笑,“宗主喝醉了,要备热水吗?” 邹子彦看她也不醒,摇头拒绝。 他折身带着她去了灵泉,备了两套干净的衣服,阿灵调皮捣蛋,在旁边扯着衣服玩,被他一手撵出去。 三两下剥了她身上的衣服,带着她慢慢泡。 解酒丹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醉眼惺忪,“嗯?这是怎么了?我衣服呢?” 邹子彦将她转过去,用柔软的帕子帮她擦身子,她冰冷的身体总算染上一抹热气。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他略带不满,“刚才看你都睡死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 “我又不在你身边。” 她转过身,揽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大半个修仙界的人都在,你还担心这些……” “我不在,我当然担心。” 青诀笑着抬头去亲他,哄着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连亲了两下,邹子彦的不满总算消散。 他将她捞起来,“你不能好好坐着吗,这样我怎么给你擦?” “我不管,我就想靠着你……” 邹子彦被她缠得不行。 他嘴上抱怨,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开心。 他将她揽进怀中,仔细擦着她身上每一寸,怀里的人忽然说:“断丝草今天是不是到了?” “嗯,”他忽然停下手,“你要了两支?” “还有一支给齐陵,不好吗?”她撑着坐起来,睁着眼睛看他,“这样,我和他就彻底没关系了。” 邹子彦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他假装不在意,“我没关系。” “你嘴上说没关系,心里醋坛子翻了又翻。”青诀捏着他的脸,“咯咯”大笑,“你这人真是从小到大都别扭,想要又不说,藏在心里等人猜,我又没读心术,我哪能每次都知道?” 他将她捞进怀里,不肯承认,“我哪有,我在床上还是很诚实的。”他说着就忍不住亲了亲她,拂开她脸上的乱发,神色也随着变得很沉,“现在想要,可以吗?” 青诀抬手推开他的脸,“我都醉成这样了。”她的手有气无力,娇软的身子散发着醉人的酒香,更显得撩人。 他将她揽着,委屈说:“你不是让我把心里话说出来吗?”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吻着,“我每天都想要,一看到你就想要,一碰到你就更想要……” 他说着整个人就跟牛皮糖一样缠上来,青诀推不开,感觉他的手都伸进了衣服里,她受不了这股子痒意,着急道:“那你还是别扭着吧,不用告诉我了。” 一夜缠绵,青诀醒来精疲力竭。 她捂着疼痛的脑袋,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又被身后的人抱住了。 少年的精力总是无穷无尽,哪怕一夜不睡,也神采奕奕。 他从身后抱着她的腰肢,像个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把她望着,“不多睡一会儿吗?” 睡什么睡?命重要。 青诀逃命似的穿上衣服离开。 青雀殿堆放着未处理的公务,还有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两支断丝草。 所谓断丝草,便是要斩断千丝万缕,再无瓜葛。青诀很满意这样的结局,这对她来说少了很多的麻烦事。 她拿起其中一支自用,另一支命人送到万经宗,还附上了她亲自写下的书信。 两边能够同时斩断,那是再好不过了。 断丝草慢慢漂浮到空中,她取下一滴心头血柔和,只取其中凝露的部分,服下便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随着凝露成型,漂浮到她指尖,她毫不犹豫地服下,却在关键时刻被邹子彦抓住。 他跪在她身后,俯身抱住她,将她整个人都用力地圈进怀中,“青诀,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我现在后悔了,我舍不得你割皮剜肉……” 那滴凝露就这么落到地上,毁了。 青诀愣了一下,“可是……” “那都是生气时说的话,真要你剜肉我舍不得。”他抱住她的手,将她抱得很紧,“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没有他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我以后不会再问这些傻问题。” 青诀无奈,“可是我想漂漂亮亮地出嫁,不想带着疤。” “我想过了,还可以用画笔遮掩。你若是不喜欢那疤,我就给你画只凤凰遮掩,颜色也相近。”他用力抱着她,又说:“而且你剜了肉也是要留疤的,还疼,你从小到大都怕疼,你没疼死,我都要难过死了。” -- 第254页 反正凝露也被他毁了,青诀多说也无意,“随便你,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别到时候伤心难过了,又跑来找我哭哭啼啼的……” 邹子彦负气道:“难过了就咬你。” 他说着,还朝着她的脖子试咬了一下。 青诀吃疼,心想养了个什么狗东西? …… 匣子送到万经宗,齐陵有些愣怔。 阿修一脸高兴地问他:“青宗主送你什么东西了?” 她还会送他东西吗? 齐陵按捺着期待,打开匣子,看到里面那封信的时候,指尖微微一颤。 阿修还不知道,他伸长了脖子看匣子里的东西,“这是什么仙草?我从来没见过,应该很珍贵吧。你看青宗主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有好东西都会想着宗主你……” 他说完发现气氛不对劲,抬头便瞧见齐陵将书信慢慢捏在手心里,略微苍白的面色下,神色一沉再沉。 阿修顿时就不敢说话了,他小心询问:“信上说什么了?” 齐陵将信纸紧紧捏在手心里,他的心好像也被人这样攥紧了,无法呼吸。 胸腔一股腥甜涌上,他强行咽下去,似是被气笑了,“她让我忘了她。”他拿起匣子,颓然起身,匣子在他手中粉身碎骨,就连那株断丝草也碎在脚下。 阿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心中一凉。 青宗主这是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啊! 他不知道宗主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他只听过只言片语,说宗主当年是被强迫入青雀宗的,那些年一直在想办法逃离,可是在他看来,想要逃离的反而是另一个人…… 房间里的气氛很凝重,阿修甚至不敢再言语。 他眼睁睁看着齐陵拿起凌霜剑离去,也无法说出劝阻他的话来。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他再理解不过了。 如果配不上对方还好,还能说服自己放手。 可是宗主条件这么好,却被拒绝得这么惨烈,要如何说服自己放手? 他看着齐陵失控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心,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秋风卷起落叶,簌簌而下。 青诀正在凉亭里跟着霖岚乘凉,她懒得理事,大多数都是霖岚在指挥着。 酒水点心搁在手边,困意来袭,青诀刚眯了会儿眼,霖岚的声音又传来:“宗主,你看这样改造行不行?” 青诀赶紧睁眼,证明自己没走神,“行啊,当然行了,就这样改,很好。” 霖岚淡笑地看着她,有些无奈,周围的弟子也忍不住笑出声音。 “宗主,还没开始改呢。” 青诀睁大了眼睛,讪讪笑了两声,“霖岚,这种事你拿主意就行了,不用特意知会我。” “那不行,你作为青雀宗的宗主,不能什么都不管。” 青诀乏累,更困顿。 这样软意绵绵的秋天最磨人了。 她打了个哈欠,趁着霖岚还在里边指挥,悄悄摸摸起身离开。 灵雀飞在身边和她玩闹,她连忙用灵力将灵雀引走,让它们吸引了霖岚的视线。 从青峰山上下来,她担心又被霖岚抓回去处理事务,她都没敢走主路,悄悄摸着小路回到青雀殿,一进门,就被里面的人怔住了。 齐陵一身白衣立于殿中,她还以为自己生了错觉。 当年的齐陵也是站在殿里,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不改身姿。 想必送去的断丝草他已经收到了,不知道他服用了没有? 青诀心思一转,还未出声,面前的人便回过头来。 他一身雪白,就连脸色也苍白。 紧抿的薄唇还沾着鲜红的血迹,印在干涸的嘴唇上,宛若已经命不久矣。 他垂下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好像要将她记在脑海中,一直到死去。 “青诀,”他笑得很凄绝,仿若最后拉响的绝唱:“你想跟我划清界限,不用这么麻烦。” 齐陵将碎裂的断丝草扔在她面前,上面还带着泥土和他的血迹。他慢慢抬起手中的凌霜剑,告诉她:“用这把剑,可以直接刺穿我胸膛,不会被神骨所阻挡。” 凌霜剑在他手中,竟是发出悲鸣。 青诀没有接他的手中的剑,皱眉将他看着。 齐陵微微惨笑着,“反正你也要将我遗忘了,就在彻底遗忘之前杀了我。” 他真的变成了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青诀不想跟他过多言语,转身便走,他从身后再次拉住她的手。 “你想忘了我,也想让我忘了你,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分别?”他笑着,声音凄绝:“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肯去献祭的,你复活之后却要和我两厢遗忘,那我回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没人求你献祭。”青诀没有回头,说出了她藏在心里的话,“你献祭,是因为你愧疚难当,是你活不下去,不是我求着你为我献祭,所以你也没资格要求我还你什么,顶多算是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两厢遗忘。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她却要用无望的痛苦折磨着他。 齐陵的身体不堪重负,再次吐出鲜血。 他颤抖着抬起手,看着手中的鲜艳,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而且在死前,还会被她所遗忘。 齐陵惨笑了起来,当年他受尽恩宠的时候,从未想过今日会有这样的下场。 -- 第255页 不仅失了活下去的念想,还要从她的记忆中彻底消失。 献祭而来,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再次咳嗽,吐出鲜红的鲜血。 他甚至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微微弯下腰,艰难地喘息着。 “青诀,”他死死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他跪在她脚边,对她发出最后的恳求:“我已经时日无多,在最后的时间里,你能不能不要将我遗忘?” 他没有撒谎,心结难解,郁郁而终。 他的身体确实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青诀却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如果你只是伤害我,我或许还能原谅你,可是你想要害子彦,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她回过头,嘲讽地看着他,“齐陵,我希望你去死。” 我希望,你去死。 她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绷在他心里的最后一根弦也断裂,他就像失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鲜血从他口中吐出,他失了最后一口强撑的精气。 青诀毫不犹豫,当着他的面将断丝草凝聚出血露,当着他的面服用下去。 齐陵瞳孔震动,手指也微微颤抖。 他似是不敢相信,上前抓住她的手,卑微地祈求着:“吐出来,你吐出来啊!” 脖子后面的伤口逐渐变得滚烫,青诀推开他,后退两步,看向他的眼神比陌生人还不如,“齐陵,从今天开始,你就会彻底消失在我记忆中,即便是你将来死了,我也不会为你动容半分。” 就连死,都不能让她动容。 齐陵无法承受这样的结局,他的手指几乎都要嵌进她的肉里,“我不信,我不信……”他状若疯癫地抓住她地肩膀,“青诀,你把它吐出来,你把它吐出来好不好?” 青诀再次将他推开,抽出来他手中的凌霜剑。她是除了齐陵以外,第二个能抽出此剑的人。 “当初,你便是用它在我死穴的地方刻下了字,现在,我同样用它还给你。”她说完毫不犹豫地刺向死穴,将伤疤连皮带肉地剥出来。 齐陵疯了一样冲上去,想抓住她的手。 那可是死穴! 稍微偏离一分便会要人性命! 青诀不肯让他触碰,再次后退。 她的手已经被剑刃所伤,鲜血淋漓地往下滴着血。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他清晰地在她眼中看到致人于死地的冷漠。 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她不仅不爱他,而且厌恶他。,宁愿忍受剥皮剐肉之痛,也不愿意让他留在记忆中。 皮肉刮下,她的青衣已经被鲜血染红。 她脚步微微踉跄,死穴受创的疼痛感疼得她握不住凌霜剑。 剑身咣当落地,一地鲜血。 他绝望地看着她,“你真的有这么恨我吗?” 青诀虚弱地笑了笑,“齐陵,不要说恨这个字,你不配。” 有的人爱没有了,恨也消失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最后一抹生机也在他脑海中断裂。 “青诀,你想用这种方法折磨我,如你所愿……”他捡起地上的凌霜剑,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好像要耗尽自己的性命,“你做到了,你让我觉得……生不如死。” 他说完,便用凌霜剑削下她留在他背上的伤痕,白衣瞬间被血染红,他眼中含着血泪,告诉她:“每生一次皮肉,我便会将它削去,你可满意?”他说完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忘了,你都不记得我了,哪还有满不满意?” 他癫狂地笑着,从她身边走过。 身上的鲜血吓坏了门外的弟子,瞬间无数护卫将青雀殿团团拦住,邹子彦也从远处赶来。 他飞奔到青雀殿,扶住昏迷的青诀,见她一身鲜血,吓得魂飞魄散,“齐陵,你对她做了什么!” 齐陵于青雀神像之下,茫然回头。 他眼中生机已灭,垂死如木。 “我做了什么?”他惨笑着咳出鲜血,已经行将就木,“你应该问她做了什么。” 邹子彦用灵力维持着青诀的气息,看到她脖子后的伤口,心都跟着拧紧了,“青诀,你醒醒!” 青诀在他怀中,缓缓睁开眼睛。 她似是已经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眼中茫然,“子彦,发生什么事了?” 邹子彦焦急地查看,“你没事吗?” “我没事,就是脖子好疼。”她强撑着站起来,看着殿外面色苍白盯着自己的那人,更觉奇怪,“这个人是谁?他要杀我吗?” 众人哗然,邹子彦也震惊,“你不记得他了?” 她惊讶,“我认识他吗?” 齐陵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去,他于冷风之中伫立,白衣练练,长发如墨,血色如盛开的牡丹,耗尽了他最后的生机。 他心如死灰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告诉她:“青诀,你真的够狠心。” 可以送他去死,也可以抹杀他的一切。 他带着凌霜剑脚步踉跄地离开,一如他当年来的时候,也是如此跌跌撞撞地来,除了一身白衣,一把凌霜剑,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最后的一身傲骨、风光霁月也跟着死去…… 第80章 当初他受尽宠爱的时候 · 赶来的霖岚也顿住了脚步, 他望着齐陵离开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是这般惨淡收场。 想当年青诀宠爱他的时候,所有人, 包括他自己,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 第256页 不爱了, 也不恨了。 最后连记忆都不再拥有。 如果他知道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当年是否就不会献祭了? 齐陵离开的背影很狼狈,他走得很快,许是不想被人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他摔在地上, 吐了血,白衣染红,十指模糊,仍旧强撑着站起来,一步步地离开…… 等齐陵离开后, 邹子彦都还有些忐忑,他扭头看着青诀,神色里写满紧张,“你真的不认识他了?” 青诀的伤口已经止住血,她用力抓住他的手, 疼得声音都变了, “没有,我骗他的, 谁让他想害你。” 邹子彦扶她进殿, 帮她包扎伤口。 霖岚也赶紧请了医官过来,帮她看伤。 伤口血肉模糊, 不比齐陵好到哪里去。邹子彦心疼她,“不是说好留着吗?你也太冲动了。” 青诀疼得吸气, 脖子都不敢扭动,“谁让齐陵非要送我跟前来?他自己找罪受,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可是她伤了别人,不也伤了自己吗? 邹子彦气得咬牙切齿,“疼死你。” 身旁的霖岚却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他听完前因后果,忽然问:“既然服用了断丝草,蚀骨花的痕迹也被拔出,那为何还会记得齐陵?” 青诀不关心这个,“我怎么知道。” 随后起身拿起桌上的蒸糕,咬了一口就丢了,“怎么没有桂花糕?” 邹子彦和霖岚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当年她亲手做好糕点送到齐陵面前,却被他无情打翻的时候,她就下令整个青雀宗都不准再出现桂花糕,殿里的厨子便不会再做这种糕点了。 难道她忘了那件事? 霖岚敛下神色,试探着道:“厨子做的桂花糕远不如宗主做得好,所以他们不做了。” “别逗了,我哪会做糕?”她神色淡定,又抬头说:“肯定是厨子偷懒,子彦最喜欢吃桂花糕了,让他们以后经常备着。” 因为齐陵不喜欢,所以邹子彦从那以后再也没在青雀宗吃过桂花糕。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试探着问她:“你还记得你怎么认识齐陵的吗?” 青诀仔细回想,竟是想不起来,脑中也只剩下模糊的印象,“我记得,他好像欠了我们很多钱,所以母上就让他来抵债了……怎么了?我记得不对吗?” 她完全忘了她因为什么留下齐陵。 邹子彦害怕她想起来,没敢接话。 紧接着霖岚又试探:“那宗主,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为他求情,谁为他求药?” 青诀脑子里都要变成浆糊了,她困惑地起身,“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忘了什么吗?” 邹子彦心头紧张,他抬头对上霖岚的视线,两人的反应出奇一致,那就是既然忘了,就别让她想起来了。 霖岚连忙说:“宗主不记得是正常的,本来也没有这些事。” “难怪我都不记得了。”青诀说着就起身,见外面到处都是血迹,连忙起身让外面的弟子:“赶紧把血迹打扫了,晦气。” 邹子彦来到她身后,心脏“砰砰”跳,“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恨他?” “因为他想害你啊。” 所以,并非因爱生恨。 而是因为齐陵想要害他是吗? 他大概明白了,青诀忘记的不是所有。 而且一切爱过的痕迹。 她忘了初见时的喜欢,也忘了对他的所有好,记得的只有齐陵这两个字而已。 邹子彦跟在她身后,不知为何有些动容。 他嘴上说不在意她对齐陵的喜欢,可是知道她将那些事都遗忘的时候,心头的欣喜简直要跳出来。 青诀停下,他走神撞了上去,又听她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放纸鸢吧?” 自从她亲手做的纸鸢被齐陵踩坏之后,青雀宗就再也不允许出现这些东西。那些如影随形压在邹子彦心头的阴影忽然消失,他的眼前豁然开朗,看到了独属于他一人的风景。 “好,我去拿纸鸢。” 看着他小跑的身影,青诀忍不住笑。 霖岚来到她身边,微微沉下深眸,“其实宗主并没有遗忘,对吗?” “嘘——!”青诀微微眯起眼睛,狡黠的神情下藏着一抹愉悦,“别让子彦知道。” 断丝草,断去的只是对一个人的旖念,而非记忆。 青诀故意告诉邹子彦会失去对齐陵的记忆,再配合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消除他心中的隔阂。 霖岚感叹,能被青诀喜欢真的是一件幸事。 她会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尽自己全部的努力去对他好,甚至愿意让对方握住自己的软肋。 只可惜,他没有这样的好运。 霖岚感叹着退下,邹子彦正好拿着纸鸢回来。 他没敢回头去看,一步步离开,偶尔还能听到青诀的笑声,在青天白云之下熠熠生辉。 霖岚羡慕,却也释然。 …… 回到万经宗的齐陵吓坏了阿修,他怎么也没想到宗主好好的去,会这副样子回来。 他问:“是青宗主伤了你吗?”齐陵不答,只是他的手很冷,落在他肩膀上因咳嗽而颤抖着,“哇”地吐出鲜血。 “宗主!”阿修有些失声,“怎么会这样?她对你做了什么?” -- 第257页 对他做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断了他活下去的最后一丝理由罢了。 齐陵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白衣被鲜血染红,他颓然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医官来了又去,皆无奈摇头。 都说他郁结成疾,药石无医。 这怎么就……这样了? 阿修红了眼眶,他不知道该找谁说这件事,只能想到宗主身体不好的母亲。 可是齐陵却叫住了他,“回来。” 他捂住苍白的嘴唇轻咳着,干瘦的手腕已经行将就木。 “我母亲养老的地方,可找到了?” 阿修擦干净眼泪,“已经找到了,是一处冬暖夏凉的好去处。” 齐陵强撑着站起身,擦去唇边的鲜血。 “尽早将她送过去,她若是问,便说我太忙,要过段时间才能去。”他换了干净的衣服,神色依旧恹恹,“还有秀秀的婚事如何了?那人身世可调查清楚了?” “调查清楚了,那人品行端正,家世清白,是值得托付之人。”阿修强忍着眼泪,听着他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心中更是难过,“宗主,你说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解不开心结?” 什么都有了,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用力咳嗽着,鲜血淋漓。 他有一身神骨,百毒不侵,没人伤得了他,除了他自己。 “阿修,因为这样的日子我已经活够了。” 他重生的愿望有二。 一是希望母亲和小妹平安喜乐。 二是弥补心中的悔恨。 前者已经实现了,而后者,无论如何也实现不了了。 人的一生,好像也跟着走到了尽头。 齐陵慢慢起身,撑着凌霜剑立于窗下,看着窗外秋风瑟瑟,枯叶满天。 他突然想起她曾经的模样,笑着对他说:“来年春天我们就成亲吧……” 齐陵好像出现了幻觉,他睫毛颤抖着,缓缓伸出自己的手去触碰她,声音嘶哑着回应:“好,来年春天就成亲。” 阿修心中大惊,唤了他几声都没回应。 他上前拍他的肩膀,眼前的人却好像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 “宗主!” 面前的人就只剩下一丝气息,阿修连忙喂他服下续命丹,维持着他的生命。 可是从那以后,齐陵的精神就越来越差,经常出现幻觉。有时候走着走着,人便已经不知身处何处。背上的新肉只要长出来,他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它剜去。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跟她没关系了……” 阿修只能看着他自欺欺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地消瘦下去。 他问过所有的医官,皆束手无策。 走投无路的阿修,只能拿出当日剩下的另一半断丝草,将它混着心头血偷偷给齐陵服下,希望它能断去齐陵对青诀的旖念。 可是齐陵服下之后,仍旧没有遗忘。 他坐在床边,茫然地看着窗外,“春天还没到吗?” 阿修再也忍不住,背过身抹了眼泪。 他这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旖念是断丝草也断不去的,只有死亡才是最后的终点。 …… 冬日来临,青雀宗变得很清冷。 青诀坐在摇椅上,看着来往人群络绎不绝,繁盛依旧。 邹子彦披了厚厚的披风到她身上,“别吹冷风。”说着就将她抱进暖意正浓的大殿中。 青诀手里抱着暖玉,身后枕着柔软的毯子。她看着邹子彦说:“今年成亲多好啊,你非得等明年春天。” 邹子彦不说话,他帮她盖好毯子,又坐在桌边帮她处理账本,“你先把你脖子上的伤养好再说吧。” “都好得差不多,你要相信楚经秋的丹药很绝的。”青诀见他不理自己,又不安分地伸脚去勾他的脖子。 冰冷的脚丫碰到他的脖颈,邹子彦冷得吸气,随后将她的脚煨到衣袖底下,“你看看你底子有多差,出去坐一会儿就浑身冰冷,以后不许出去这么久。” 青诀的脚暖和了,身子也暖和了。她靠在他背上,看着他帮自己处理账本。 少年的眼眸轻垂,带着认真。 一笔一划帮她批注。 他现在几乎所有的事都在帮着她处理,这也导致青诀越来越懒了。 她舒服地靠在他肩上,跟他说:“青黛最近还在闹得盛柳宗不得安宁吗?” “嗯,没见她安分过。也怪柳榆太宠着她,越宠越无法无天。” 青诀羡慕,“柳榆对她可真好。” 他停下笔,不满地看着她,“我对你不好吗?” “好。”青诀抱着他。 他抬着她的下巴,没好气地问:“你说出一件,柳榆能做到,我不能做到的。” 青诀认真,“柳榆会手语。” “……” 他恼怒,“我明天就去学。还有什么?” 青诀仔细想了想,“柳榆会说好听的话哄她。” 好听的话?邹子彦皱眉,“比如?” “比如,他会夸青黛可爱,还会夸她漂亮,还会夸她懂事。” 这些话邹子彦可说不出口,他放开青诀,继续看账本,“柳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青诀笑着,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说,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 第258页 她的身上有一股冷香,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邹子彦耳根有些发红,他假装镇定,“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重要。” “你看你,连夸夸我都做不到,别说其他了。”青诀故意叹气,表达自己的失落,下一秒就被恼羞成怒的邹子彦拽到怀里猛亲,亲得她晕晕乎乎地求饶。 他这才放开她,想了想,红着耳朵说:“你真想听夸你的话?” “嗯,想听。” 邹子彦拧着眉头,然后起身,“你等着。” 他出去了很久,然后冲进来红着耳根,将一封信塞到她手里,扭头傲娇地走了。 青诀打开那封信,第一句话就是:吾爱青诀,刻入肺骨,非刀刃血剑可剥夺…… 她笑得窝进毯子里,没办法想象他写下这些的时候,会羞耻成什么模样。 应该耳朵都红透了吧? 她顺着往下看,越看越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局促,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炽热的坦诚。或许对他来说,她已经成为了他的一切,成为了无法割舍、除之必死的一部分。 青诀笑着笑着,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收敛情绪,将那封信折好贴在胸口最里面。 邹子彦还在外面挨冻,听到开门声,瞬间僵硬了后背,故作镇定地看着她:“看完了?” 青诀点头,“看完了。” 他耳根又是一红,显然无法直面自己写了那么多文绉绉的酸话,连忙让她:“看完就扔了。” “好。”青诀笑着,“等会儿就把它烧了。” 邹子彦转过身,又听到她的笑声,耳根瞬间更红了。 早知道就不给她了,还在笑。 殿外浩浩荡荡的弟子跟随修炼,今年的新弟子比往年还要给力。看着他们的一招一式,都是刻苦用心之辈,青诀感叹:“自从林霄来了,青雀宗的弟子是越来越刻苦了……” 此时的林霄正被盛如玉缠得不行,他本身是很端正雅致的人。 可是盛如玉大冬天的还松垮着衣服,一脸骚里骚气地把他望着,“林公子,你什么时候教教我呢?” 林霄刚凝起的气息又被打断了,他知道那狐狸是故意的,于是不理会他,又继续凝自己的气息。 盛如玉笑了起来,声音像清泉一样好听,“林公子,你这腰身还真是有力,一般人可比不了……” 林霄破防了,他快速道:“你先跟外面的弟子学前三重,第四重我再教你。” 狐狸笑了起来,不依不饶:“不嘛,青宗主说了让我跟着你学,说明你比较厉害嘛。” 他最受不了这狐狸骚里骚气,忍不住道:“你好好说话我就教你。” 盛如玉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他翘着腿,眯起了自己的狐狸眼,“你教了我,说不定我先位列仙班,还能帮你看看那位仙子现在在不在九天之上……” 林霄瞬间回头,“好,我教你。” 老狐狸满意地笑了起来。 生意人做事,都是这样快狠准。 不过呀,这青雀宗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他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青诀在青雀宗逍遥快活,可隔壁千机宗的楚经秋却是苦不堪言。 她要和邹子彦大婚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他家老头子的耳朵里,老头子当场拿了铁棍,扬言将他就地打死。 楚经秋真的有苦说不出,没讨到媳妇不说,还要挨老爹的一顿打。 楚千极一脸恨铁不成钢,他当年错过青栾,输给一个奴隶,现在他的儿子居然输给了青诀的徒弟? 他险些气到晕厥,“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要气死我吗?” 楚经秋难受死了,“你以为我不想做到吗?我也很难过啊,你看不到你儿子每天都悲痛欲绝吗?” “你悲痛欲绝?”楚千极说着就给了他一棍子,“你天天窝在炼丹房,就炼你的破丹!你不去找青诀,现在她要跟别人成亲了,你还在炼你的破丹!我今天就把炼丹炉给你砸了!” “别别别!”楚经秋冲过去阻挡,又挨了一棍子。他现在是心里难受,身上也疼,他憋屈道:“臭老头了,你娶不到人家母上,你拿我撒气?老子都不行,儿子当然就不行了!” “你这个逆子!”楚千极险些气得背过去,又给了他一棍子,“你敢跟你老子顶嘴?信不信我打死你!” 棍子落在他身上,疼得龇牙咧嘴。他一把抓住,吼道:“我当然信你能打死我了!反正你也不爱我娘,更不爱我!你就没拿过我当儿子,恨不得把我给打死,臭老头!” 楚千极气得后退两步,捂住胸口。 旁边的严叔见状不对,赶紧扶住他,苦口婆心道:“少宗主,宗主的身体不好,你就不要气他了!” 楚经秋也不是真的想气他,他收起嚣张,好好跟他讲道理:“这件事,本来就有难度。你以前老是阻我跟她在一起,错过了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邹子彦当然就趁虚而入了。” 他说完自己也难过,“说来说来,青栾那事怪你,青诀这事也怪你。你就是个老顽固,就只相信你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听取别人的意见……” 他说完,难过地离去。 听到身后传来严叔的惊呼声:“宗主!你怎么了?” 他恍然回头,便看到前一刻还在揍他的老头子,下一刻就虚弱地倒在了地上,曾经无论如何也翻越不过去的大山,就这么倒在了他的面前。 -- 第259页 楚经秋的眼中盛满了惶恐,“爹!” 喝下药的楚千极慢慢转醒,但仍旧改不了他的臭脾气,一恢复精神立马就痛骂楚经秋:“你这个逆子!连你老子都敢骂,当初你生下来就克死了你母亲,算命就说你命格太硬,将来会闹得千机宗鸡犬不宁,让我送你去别处养。” 楚经秋不想跟他吵,“这话你说八百遍了。” 楚千极突然又安静了下来,睁着浑浊的眼睛,感叹着:“可我看你模样生得可爱,还伸手勾我的手心,我突然就鬼迷了心窍,把你给留下来了……” 楚经秋让他:“别说了,以后我会孝顺你的。” “哎,”楚千极又叹气,眼中有泪花,“其实你说得对,青诀那事怪我,青栾那事也怪我,我一个人的固执害了两代人……” “臭老头,我又不怨你。” “我知道。至少我有一件事做得很对,那就是把你留下来。”楚千极至今都还能会想起,他伸出手指勾着他手心的场景,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望着他笑,“我从来没后悔过将你留下来……” 楚经秋有些动容,他起身帮他端药。 父慈子孝了不过两刻,楚千极又开始说:“既然你赌输了,以后就给我老实学千机册,炼丹炉都给我拆了,不准再炼丹。” 楚经秋忍不住又想跟他吵架,还是忍了。 随后楚千极开始得寸进尺:“既然娶不到青诀,你就早点打消你的妄想,赶紧给我选个姑娘成亲。” 楚经秋不干了,“凭什么?我不娶!” “哼,那可由不得你。从今天开始,每天至少给我相亲两个姑娘,直到你愿意成亲为止。” 楚经秋感觉自己吃了一坨耗子屎,有种说不出的恶心。这臭老头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恶! 他当即就把药碗一摔,“我不干了!” 楚千极气得咳嗽,严叔赶紧劝慰他:“少宗主,宗主的身子经不起这样生气!” “那我就经得起吗?”楚经秋火冒三丈,简直要被气吐血,“我不干了!你爱认谁当儿子,就认谁去!你就当你没生过我,或者就当把我给扔了,没养过我!” 楚千极赶紧咳嗽,假装命不久矣,“你这个不孝子!你要气死我!” 楚经秋更狠,他直接咬破了舌头,假装吐血,“臭老头子,你把我气吐血了!” 房间里吵闹得不行,严叔都不知道该劝谁了,最后父子两闹得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要说: 呀,应该还有三章就完结了 第81章 她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 面对楚经秋的反抗, 楚千极并不打算收手,他让严叔发布公告,重金求亲, 隔天姑娘们便踏破了千机宗的门槛。 面对一院子的莺莺燕燕、燕环肥瘦,楚经秋烦得头都要裂了。 按照公告上的说法, 能被他看一眼的, 赏灵石一百。 能和他接触的,赏灵石一千。 能和他约会的,赏灵石一万。 能和他成亲的, 赏万贯家财。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无论楚经秋躲到哪里去,那些姑娘都如影相随,争着抢着要塞香囊给他,暗送秋波。 若是都生得漂亮, 至少还养眼。 可他眼睁睁看着,带头那个粗鄙不修边幅的姑娘朝着他扑过来,企图用她几百斤的体重制服自己时,楚经秋彻底怒了,“臭老头, 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房间里的楚千极正用望远筒看外面的盛况, 看得乐了起来,“这姑娘不错, 一看就好养活……” 严叔无奈, “宗主,您再这样逼迫他, 就不怕少宗主跑了吗?” “跑了更好,哼, 本来也不想看到他。” 身边的严叔只能擦汗。 这到底是真心给少宗主挑媳妇,还是在报复他? 走投无路的楚经秋,只能偷摸着跑到青雀宗避难,他害怕老爹找过来,让青诀别声张,偷偷给他安排个房间能躲的就行。 青诀觉得奇怪,“你爹给你讨媳妇,这不是好事吗?还一堆姑娘任你挑选,美得你。” “他……哎哟。”楚经秋气得胃疼,“他一点都不挑的,肥的瘦的红的绿的,全部给我塞进来。你都不知道昨天围堵我的那姑娘有多宽,我家那么大的走廊,她愣是给卡着过不来!” 青诀笑得人仰马翻,“那你挑瘦的不就行了,不是还有好多姑娘吗。” “瘦的就更恐怖了,跟个竹竿一样,套个衣服就跟风筝一样,风都能吹起来。我昨天半夜起来,看到她,还以为门外立了根竹竿,我从旁边走过,她忽然就给我抱住,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还以为竹竿成精了……” 青诀笑得肚子都疼,“这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他摸着自己的小心脏,还没缓过来,“青诀,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受?我从千机宗出来,现在看青黛都眉清目秀,看你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天女下凡。” 青诀不信,“一个都挑不出来?” “真要挑也不是挑不出来,问题是那些脱颖而出的全都是奇葩。”他坐到她旁边,说起就气愤,“我爹说能牵到我手的,都能得两百灵石,那些姑娘就跟疯了一样扑过来,手给我抓得稀烂,我感觉我都不干净了。” 青诀的视线落在他手上,上面都还有抓痕,看起来不像说谎。 -- 第260页 他瘫坐在她的椅子上,本来就细皮嫩肉的手全是小伤疤,满脸写着不服气,“我什么时候受过这鸟气?” 青诀翻出抽屉里的膏药,扔给他,“抹抹就好了,小伤口 。” 他接住药瓶,取下手上的扳指扔在桌上。 伸出的一双手都是伤疤,两只手只能互相涂抹,涂完满手都是黏糊糊的药膏。 青诀看了一眼,还怪想笑的,“千机宗就没人站在你这边吗?” “整个千机宗都是那臭老头的人,没一个听我的。”他说着说着,又开始难过,“反正他们也没拿我当少宗主,臭老头也没拿我当亲儿子,我就是一个外人……” 他把头靠在青诀肩膀上,难过到捂眼睛。 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哭了,“我就是一个没娘教、没爹管的孩子,他不喜欢我,当初就该把我给扔了,这样我们也不用两看两相厌了,我还得给他养老送终……” 青诀见他难过成这样,安慰他:“你爹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为了你好。” “屁的为我好,我就没见过他做过为我好的事。反正从小到大他都是对的,我是错的,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看不起。”他越说越气,抬起头来才知道他没哭,“他凭什么看不起我?我现在赚的比他多多了。” 他说着抹了抹眼睛,忘了手上还有药膏,疼得吸气,“青诀青诀,药膏弄眼睛里了!” 这药膏只能外用,弄眼睛里涩辣辣的,疼得他眼睛通红。 青诀连忙拿了桌上的茶水给他洗眼睛。 用帕子打湿,一点一点帮他清洗,他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像个红眼的小兔子,脸上写满了委屈。 “青诀……”他拉着她的衣袖,“我都要难过死了,你还笑话我。” 他的药膏弄了她一身,青诀无奈只能放弃抵抗,苦口婆心劝说他:“你跟他赌气也没用,你家老头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十年如一日,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母上赌气了七十年,你想想你能跟他耗多久?要不你就顺从他的心意,好好找个姑娘成亲,也许他就没这么苛刻你了。” 楚经秋一愣,眼睛红红地看着她。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劝自己找个人成亲。 手上还抓着她的衣袖,药膏弄脏了她的衣服。她是汲汲的清泉,而自己却像泥里的土蝉,与她格格不入。 楚经秋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讪讪道:“想挑一个好看的自然容易,可要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只怕数十年都挑不出一个,我看我爹不就知道了……” 青诀也帮不了他,她叹了一口气起身,“我让霖岚给你备一个房间,你愿意留下就留吧。” “青诀,”楚经秋叫住她,“再给我安排个炼丹炉怎样?” 青诀念在他这么伤心难过的份上就允了,又见他喜笑颜开,仿佛刚才难过到自闭的人并不是他。 霖岚很快就备好了房间,楚经秋一住进来,就开始品头论足:“这个地方有点小呀,位置的采光也不太好啊,这窗户怎么还破了?这大冬天,不得冷死人吗?” 霖岚不卑不吭:“这是楚少宗主之前住的那间,窗户也是你炼丹炸坏的。” 楚经秋错愕,“都这么久了,不能帮我修一修吗?” “宗主说了,楚少宗主弄坏的东西都要照价赔偿,未赔偿的,一切按置不动,等下次来再给你用。” 楚经秋怄气,“这小气吧啦的青诀,跟我呆久了别的没学会,这斤斤计较的毛病给学了去。” 他只能补了赔偿,霖岚这才找人帮他修缮,房间里也备好暖炉,立马就热火了起来。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快。 白雪皑皑,一夜之间挂满霜白。 青诀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她冷得跺脚,“子彦,把我的狐裘拿来。” 身后披来毛茸茸的狐裘,这还是盛如玉那只狐狸送给她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和白色的狐狸毛相得益彰,看着便觉得好看。邹子彦跟在她身边,一步一个脚印,即便是大冷的天气,底下的弟子们仍旧在刻苦修炼。 青诀巡视一圈,看到盛如玉和林霄。 林霄的进步很快,现在已经准备突破第五重,而盛如玉玩着玩着,也学到了第四重。 狐狸虽老不正经,但是天资真的不错。 他也不过刚学第四重,就已经逮着他手下的狐狸,准备进入它的灵体。 小狐狸的心思被问心看得一清二楚,盛如玉将它捏在手中,教训它:“好啊你,天天偷院子里的野鸡吃……居然不带上我?” 青诀“噗嗤”一声就笑了,“你这只老不正经的狐狸。” 盛如玉早就发现了她,她远远地站着像一只雪白的小白猫,他方才也是逗着她玩,现在把人逗笑了,他放开手里的小狐狸,摇晃着身姿朝着她走过来,“青宗主,可想死我了。” 白雪皑皑的冬天,所有人都裹着厚厚的衣服,他却露着好看的锁骨和肩头,衣衫松散,拼命地卖弄着风情。 他正要伸手搭在青诀肩膀上,忽然见她身后走来面色不善的邹子彦,连忙收回自己的手,眯起狭长的狐狸眼,“哟,魔尊也在呢?” 邹子彦最见不得这狐狸搔首弄姿的模样,衣服不好好穿,还特别喜欢在青诀面前扭来扭去的。他走到青诀身边,正好隔开盛如玉的视线,赤条条地挡在他们之间。 -- 第261页 盛如玉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摇晃着扇子,那小眼神跟勾魂似的,“魔尊大人,你说你不在魔宫镇住那些魑魅魍魉的,天天呆在青雀宗,不怕招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邹子彦没理他。就剩三条尾巴了,还敢这么骚气骚气的? 盛如玉觉得逗弄他最没意思,又看向青诀,“青宗主今天闲情好啊,把我扔这几个月了才想起看我一眼,不知道你对你现在看到的可还满意?” 邹子彦就挡在她面前,她就只能看到盛如玉的一个边角,其实她也不习惯熟悉之后盛如玉的骚言骚语,尤其是当着她徒弟的面。她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盛老板进步真快。” “我就当青宗主在夸奖我了。”他摇着扇子,比起林霄和邹子彦这两硬邦邦的大男人,他还是喜欢青诀这样又香又软的小女人。他勾着嗓音侧身看她:“青宗主,你不来的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 青诀见邹子彦脸色不对,赶紧咳嗽。 “青宗主,怎么我一说话你就咳嗽,是说到你心坎里去了吗?” 青诀尴尬后退,“子彦,外面太冷了,还是回去吧。” 邹子彦也不想跟这只骚狐狸呆在一起,扭头就走,走到半路嗅了嗅自己身上,又嗅了嗅青诀身上。 青诀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有骚狐狸的味,晦气。” 青诀笑得出声,又忍住,“都说了他现在是青雀宗的盟友,你对他客气一点。” “前提是他别对着你发骚。” 青诀忍不住又笑了,“狐妖本性如此,见了谁都一样。” 而另一边的盛如玉确实是男女不忌,他见青诀走了,又转头调戏林霄。一双媚眼如丝,还用自己的狐狸尾巴卷着对方的脚踝子,“林霄,你这样演示得太快了,我根本学不会。” 林霄:“……” 能来个人收了这只三尾的狐狸吗? 青雀宗忽然来了不速之客,青诀连忙让邹子彦去通知楚经秋,在房间里藏好。她一路上想了无数的理由,请人入殿,楚千极却不入,而是撑着颤巍巍的拐杖,朝着青雀宗的祠堂慢慢走去。 七十年未见,仍旧记得朝向。 里面的牌位,最明显的便是青栾的名字。 青诀将其供奉得很好,香火不断,贡品硕硕。楚千极颤巍巍地走到牌位面前,站立了很久,而后上香、祭拜、磕头,仍不愿离去。 原来他是为了她的母上而来,不是想抓楚经秋回去。青诀有点为楚经秋感到心酸,楚千极不爱他的生母,也不爱他。 祭拜完,楚千极忽然提出:“我能去她房间里看看吗?听说她的正房挂着她的画像,我有好些年没见过她,都快想不起来她的模样……”他的叹息声充满着悔恨与绝望。 青诀带着他来到寝殿门外。 霖岚打开门上的锁,里面刚收拾过不久,还算干净。 三人踏入房中,入眼正是青栾的画像。 她的神色庄严神圣,不容侵犯,坚定地守护着青雀宗。 楚千极看着看着,眼眶就湿润了。 他摸了一把老泪,带上特殊的镜片,这样可以更清晰地看清她的画像。 她和年轻时一样,几乎没有变化。 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冷冽。 在楚千极的记忆中,她还算是爱笑的人,虽然笑得不多,但仍旧带有女儿家的纯洁无暇。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和自己分开之后?还是认识那个奴隶之后? 楚千极浑浊中的眼中有些茫然,他说:“能把画像给我看看吗?” 动画像为大不敬,青诀上次动它是为了后面的小札,所以她婉拒了他的请求:“家母已经去世多年,楚宗主也无需过多缅怀,让她就此安息吧。” “我并非对你母上不敬,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青诀顿住,“何事?” “你将画像取下打开,看看它的背后,有没有别的东西。” 她心中微沉,起身将画像取下。 这幅画比一般的画像还要厚,若非楚千极提醒,她根本没想到后面还夹杂着另一副画。 她小心打开,背后的那幅画是漫天飞舞的桃花。画像上的男子有着温柔如水,也有着风情万种,他生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魂。 此人正是青栾从风隐宗赎回的奴隶,傅微澜。她将人赎回,取名为澜月。 青诀大惊,“我母上为什么把他的画像挂在这里?” 她的生父不是傅久卿吗? 为什么挂着傅微澜的画像? 楚千极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他叹气道:“我果然没猜错,你其实是傅微澜的女儿。傅久卿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在青雀宗存在过……” 青诀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可我见过傅久卿的画像。” “那副画像,是你母上伪造的。你生父未脱离奴籍,生下的孩子便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所以她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她先是让傅微澜假死,又让他以傅久卿的身份和她成亲,最后再照着你的模样,伪造了傅久卿的画像,让所有人都以为你生父是傅久卿……” “事实上,江月宗的大公子傅久卿,早就当年病重送到别处修养之时,就已经英年早逝,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他的画像存在。你母上这么做,都是为了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 第262页 在当年那样的情况下,一个奴隶所生的孩子,将背负无法想象的恶意。像霖岚那样聪颖的人,都只能寄人篱下,自卑如泥,她又会好到哪里去呢?所以她的母上才会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将她一心扶上宗主之位。 青诀看手中画像,心中震撼无法言语。 她的生父为了她,甘愿抛弃自己的姓名。她的母上为了她,终身不再收徒,甚至要废除长老制。 他们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让她继承大统,让她继承他们的意志与遗愿。 所以每当她冥顽不灵、不思进取的时候,她该有多痛心?她的生父泉下能否安宁? “我一直都知道你母上所爱之人为傅微澜,因为我曾见过她看那人的眼神。她只是在奴隶场看了那人一眼,便不顾一切地策马而去,死活要将他赎走,不惜大闹奴隶场……” 楚千极的神色慢慢暗淡了下来,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她的眼神骗不了人,见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输给那个人。而后和她吵架、赌气、冷战,都是像证明我在她心里的重要性,结果却输得一塌糊涂……” “我母上对他一见钟情?”青诀很诧异,因为在她印象中母上不是这样的人,她总是危险关头都能保持冷静。 楚千极摇头,“你母上幼年落水,被路过的小奴隶救下,后来她一直在奴隶场寻找此人,却怎么也无法找到。她形容那人如红梅傲雪,一眼便能瞧见,后来在奴隶场见到傅微澜,我突然就想到她形容的那个人。” 他垂下神色,眼中晦涩难明,“她要找的那个小奴隶,其实就是江月宗出逃的二公子,傅微澜。他本就不是奴隶场的人,当然找不到,后来江月宗衰败,她才终于找到了当年救下她的人……” 或许从他救下青栾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她心里扎根,奉献过她最热烈的感情。 所以往后她的情感总是淡淡的,即便与自己在一起多年,也都是淡漠如水,不似热恋。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楚千极心高气傲,不肯承认。他总想证明自己在她心里是特殊的,最后一败涂地,不敢面对,只能仓皇而逃…… 青诀总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的傅微澜本就是母上的白月光,以为找不到却不曾想突然相遇,并且相爱,于是她便和楚千极分开,这也导致楚千极怀恨在心,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傅微澜,澜月。 她的生父,其实也是奴隶。 霖岚头一次觉得自己和青诀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以前总觉得她如皎皎明月遥不可及,现在知道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奴隶所生、凡胎肉/体,无形中消除了距离感。 青诀听完全部的真相,久久不能平复。 她将傅微澜的画像取出来,将他和母上的一起挂在墙上,让他们一起正大光明地接受所有人的注目。 她完成了他们的遗愿,削除了奴隶制。 从此她的生父便不再是奴隶,而是和大家一样,堂堂正正的人。 “霖岚,我要接我生父入祠堂,为他正名。” 霖岚情绪激昂,“是。” 姗姗来迟的楚经秋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他家的臭老头进了人家祠堂,又闯进了别人母上的寝宫,进去半天都不出来。 别是闹出了什么事吧? 他偷偷摸摸跑过去偷听,只听到一句:“你生父为奴隶出身,本不该入祠堂……”他只听到着半截就炸了,立马跳出去:“臭老头!人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欺负我就算了,你要是敢欺负青诀我跟你没完!” 他冲进去,“臭老头,跟我回去!” 楚千极冷哼了一声,“你的事我等会儿跟你算账。”他又接着说:“你生父本不该入祠堂,多亏你废除奴隶制,才能让他的身份公之于众,你双亲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青诀点头,“是,多谢楚宗主告知实情。” 楚千极叹气,“当年也是我糊涂了,做了很多错事,现在也是悔不当初。”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看着相处融洽的两人,楚经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懵逼。随后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脚,身后传来楚千极的冷哼声:“不孝子,跟我回去相亲。” 楚经秋一会想起那群肥的瘦的红的绿的,恶心劲就冲了上来。他连忙抱住青诀的大腿,大喊着:“青诀救我啊!我是为了救你才冲出来的,你不能放弃我啊!” 随后他又被人一脚踹翻。 邹子彦挡在青诀身前,警告他:“不准抱她大腿。” 楚千极臭着一张脸,嫌他丢人,“还不快滚回来相亲?” 楚经秋:??? 生活是否对他残忍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哪怕刀山火海、万人阻挡 · 大雪皑皑之下, 青峰山银装素裹。 青诀穿着厚厚的袄子,现在悬崖边上,看着脚下曾经吞噬过她的千骷洞。 邹子彦担心她掉下去, 紧张地将她拉回来,“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想, 你当时抓住我是什么样的。” 那是邹子彦一生都不想去回想的噩梦, 眼睁睁看着她从手上滑落,却无力挽救。 他下意识攥紧她,“小心点。” 明明离了这么远, 他却担心成这样。 -- 第263页 见那件事的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青诀望着脚下的千骷洞,长发猎猎随风,“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你和我想象的并不一样。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在想自己做人是有多失望,落到这样的结局, 但好在死前还有你来拉我一把,好像也不算太失败……” 邹子彦的眼眶红红的,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不该躲着你。” 青诀轻飘飘一句:“都过去了。”她慢慢走下天梯, “还有在赛场上, 你帮我挡住林霄致命一击,你告诉我, 我本来就值得最好的,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这世上还也有人愿意为我拼命……” 邹子彦跟在她身后, 神色动容。 又听她继续:“你总是挡在我身前,就连螭尤在你面前, 你也不曾畏惧。你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你的全部,和我相比之下一切都无足轻重,连性命也如此。” 他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全部。” 青诀带着他,慢慢来到祠堂。 庄严肃静的祠堂被香火包裹,青栾的牌位就在最前面。 “子彦,给我母上跪下磕几个头。” 邹子彦二话不说就拂袍而跪,跪下后心思难安地磕了三个头,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头顶传来她的的声音:“你还记得那日在祠堂你说的话吗?” 邹子彦记得。 他说,是他生了妄念,一切后果由他自己承担,与青诀无关。 “其实那天在你之前,我和你求了同样的话。”青诀也拂起衣袍,跪在他身边,抬眼望着上面的列祖列宗,“生了妄念的并非你一人,要承担也该两人一起承担。” 她说着便磕下头,整整三个。 邹子彦眼中盛满了不敢相信。 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他了吗? 所以她那天喝醉酒,并非完全失去意识,而是本来就想与他亲近。 烈酒没有浇灭她的理智,反而激起了她内心压抑的东西。 她不是酒后糊涂,而是情难自抑。 这个真相让邹子彦手指轻颤,他抓住她问清原委,是列祖列宗在上,让他不敢造次。 “这段感情里,你总是患得患失,我得承认是我的问题,没有给足你安全感。当年齐陵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我已不敢再对一个人付出真心,所以即便是喜欢了,也会藏在心里,害怕被人知晓。” 她如今肯说出来,便是决定再次托付真心。 他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 邹子彦眼眶通红,他望着列祖列宗,挺直身板真诚发誓:“列祖列宗在上,晚辈邹子彦在此许诺,如若辜负青诀分毫,便让我受尽凄苦、不得好死,死后永坠炼狱,烈火灼心……” 青诀也望向牌位,“母上为了青雀宗、为了我,让我生父不得正名,郁郁而终。今深思熟虑,愿辞去首宗一职,暂代青雀宗主之位,与邹子彦完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们肩并肩而叩首,再无隔阂。 有情人,终将修成正果。 这个冬天,青雀宗忙得不行。 光是青诀的嫁衣,都缝制了七七四十九天,七八个绣娘熬夜刺绣,赶制出各种各样的款式,共青诀挑选。 不光是刺绣,就连上面的每一个装饰品,都是无数人过眼,选了又选,挑了又挑,改了又改,反反复复。 霖岚是当中最忙的人,他暂时放下奴隶场和云隐集市的事务,专门为她的大婚奔波。 小到一针一线都要亲自过目,拒绝粗制滥造,拒绝用料不正,殿里的每一处装饰要怎么摆放,皆是他亲自交代,稍有不合,便又要连夜赶制。 邹子彦也忙得不落脚,他赶回魔界,召唤来魑魅魍魉布置魔宫。他生怕落了霖岚的下风,还偷摸着看青雀宗的进度,只要发现进度跟不上了,连夜都要使唤着生灵赶出来。 两边卯足了劲,不到两月双双布置完毕。 邹子彦怕青诀不喜欢,还特意将她接回魔宫走了一圈。 青诀很喜欢,她甚至能想象在魔宫的生活一定比青雀宗有意思得多,“以后我就青雀宗住三月,魔宫住三月,闲暇了就去人间走走,无聊了便去观奇山异海。以后实在老了,折腾不动了,就把青黛他们接过来过养老生活……” 她想象中的未来,一直都是惬意轻松,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所以他会尽自己的所有努力,去实现她心中所愿。 邹子彦问她:“不考虑生个小孩吗?” 青诀摇头,“不要,我怕疼。” “那捡一个以吗?”邹子彦认真问她,“我喜欢小孩,热闹点多好。” 青诀笑了,“哪有这么好捡?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吗?” “像我这样天赋绝佳的确实不好捡,捡个笨点的总行吧,但是也不要太笨了,像青黛那么笨的不太行。” “你这话别让青黛听见了,那两口子跟你没完……” “还打得过我不成?” 邹子彦只留了她一会儿,便原封不动将青诀送回去。按照霖岚的说法,他们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会触怒神灵,他实在太想青诀了,忍不住把她接走。 霖岚一见他们,便开始喋喋不休。 邹子彦找了个借口溜走,留下青诀一个人面对他的说教,说得她头都疼了。 后来李向就找他有事,终于将霖岚带走。 -- 第264页 青诀刚坐下歇息,又见外面跑来兴奋的青黛,跑过来握住她的手,“宗主!我刚刚看了你的嫁衣,好漂亮啊!” 青诀还没看过完整版,“是吗?” “不是,好长的裙摆,上面还用金丝绣了青雀神图,你说你大婚当天会不会有青雀神降临,带来福泽?” 青雀神现世,万年难得一遇。 青诀压根就没想过,“还行吧。” “上面还用金丝做了翎羽,漂亮了。宗主你要是穿上,肯定是万众瞩目,百宗臣服。” 青诀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还百宗臣服,不把她骂到自闭都不错了。 她放下茶盏,“我准备辞去首宗之位。” 青黛的茶刚喝到嘴里,“噗”地一声就吐了出去,她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思议,“为什么?当首宗不好吗?你看那些百宗多听你的话啊。” “我和邹子彦大婚,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轻则危及我自己,重则危及整个青雀宗。但我也不愿委屈邹子彦,让他娶得不明不白,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辞去首宗之位,对百宗宣称我将以身饲魔,换取修仙界数百年的和平,那群人肯定巴不得我赶紧嫁过去。” 以首宗之位换名正言顺。 青黛恍然大悟,“宗主此招太妙了!” 青诀笑得从容,“至于青雀宗之位,我只能明面上交给霖岚,私底下暂代,等选出合格的继承人便交给他,我就和子彦游山玩水去了。” “宗主真是深明大义。”青黛夸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宗主是因为把位置交出去了,所以去游山玩水,还是因为想要游山玩水,所以把位置交出去了?” 青诀笑而不语,喝着杯中的松青,感叹道:“这茶是真的合我胃口,百喝不腻。” 辞去首宗之位的消息一出,百宗震惊。 知道的都说青诀狡猾,本来就和邹子彦两厢情愿,还非得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知道都在赞美青诀的深明大义,为之感慨万千,感激涕零,感天动地。 青诀对这样的反馈很满意,她在退位之前还发表了一番感人肺腑之言,有些宗门不明所以,还被她的言论感触,哭得稀里哗啦,誓要追寻她的脚步。 尤其是流云宗的云岭,哭得眼眶带血。 他咬牙切齿,对邹子彦的恶行深恶痛绝,还发誓他会倾尽全力杀掉邹子彦,还她自由。 青诀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她劝他:“你打不过他,去也是送死。” 他义正言辞:“就算打不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青宗主往火坑里跳!” 青诀感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的没必要……” “有这样的必要!是我等无能,让青宗主蒙受这样的委屈!青宗主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绝对不会让邹狗得逞!” 邹、邹狗? 青诀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邹子彦,他的脸都黑了。 云岭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他转身问脚下百宗:“谁愿意随我去杀邹狗,救青宗主于水火之中?”底下鸦雀无声,他痛心疾首道:“泱泱百宗,难道就没有一个愿意与我同去吗?” 底下仍旧无人应声。 青诀赶紧阻止他,“别说了,我自愿的。” “青宗主怎么会是自愿的?”云岭情绪激动,“你怎么会愿意委身于那邹狗?你愿意为了大义牺牲自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葬送自己的一生!” 邹子彦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青诀生怕这傻子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讪讪离去。 云岭还在煽动大家伙的情绪,想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去杀魔。底下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拉倒吧你,人家青宗主跟邹子彦两情相悦,本来就是要成亲的,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个正大光明的说法而已,你还真当真了……”众人摇头离去。 留下云岭,痛心疾首。 他的女神,居然喜欢大魔王? 回去路上邹子彦的脸色臭得不行,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问:“那小子喜欢你?” 青诀反驳:“哪有,你别冤枉我。” “那他为何要为你送命?” “他就不能是侠客心肠,心里有个英雄梦吗?” 哼,一口一个邹狗,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邹子彦正想着,哪天把他头发给剃光。 青诀见他不满,笑了,“邹…狗狗?” 邹子彦的眼神瞬间变了,他立马扑过去,将她按在怀里猛咬,啃得青诀发疼,她眼带委屈道:“都咬疼了,你还说你不是狗……” 他的声音一沉再沉:“再敢说?” “又不是我说的,那傻子先说的。” 她说完又被按住咬了一口,咬在嘴唇上,疼得她眼泪冒头。 青雀宗到了,邹子彦怕被霖岚瞧见自己,又得骂他不守规矩,只能愤愤不平地离去。 马车停下,霖岚接驾。 他一看到青诀嘴上的伤口,目光立马就沉了,言辞犀利道:“宗主拿属下的话当耳边风吗?说了不能见面,还在偷偷见,就不怕坏了规矩,神罚降临吗?” 被数落的青诀无奈极了。 明明是邹子彦破坏规矩,怎么每次挨训的都是自己? 初春一到,大婚降至。 那天的盛状很多年后都还在被人津津乐道。 -- 第265页 无数青雀飞天而舞,衔着花瓣飘落。 焱兽和噬月兽同时开路,巨青蟒身旁护驾,还有无数的灵兽灵宠,伴随其后。 青雀宗弟子倾巢而出,数之不尽的红色铺面天地,数十匹衍行兽拉动车架,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缓缓行驶。 那天青诀并未邀请什么人,送行的也不过一些旧相识,但也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千机宗的少宗主楚经秋,一掷千金。 聊盛斋的老板盛如玉,一呼百应。 盛柳宗的夫妇,书香门第。 还有南峪城、无数的宗门瞩目送行,甚至连奴隶场众人也都跑上了长街,为她送嫁。 青诀高坐在花架之上,神情冷然于世。 她这一生颇为传奇,受过她恩泽之人多不胜数。她却什么青名都没有留,两袖清风,一身孑然而去。 队伍来到魔界之处,不能再往前一步。 邹子彦已经等候她多时,他踩着上古凶兽螭尤,身后百万幽灵大军,恭迎她的到来。 都说正邪不两立,是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哪怕刀山火海、万人阻挡,仍旧不能使之动摇。 邹子彦一身火红的喜服,将他映衬上烟火红霞,他带着百万幽灵,朝着她飞身而下。 而青诀也站起身来,伸出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爱恋。 世人只见邹子彦拉住青诀的手飞身而起,长长的裙摆如霞光一样铺满天际,金丝青雀于飞。螭尤盘旋于天地之间,两个身着喜服之人如火焰相遇,完美融入一起。 邹子彦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两世妄念,终成今日。 青诀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 滚烫的眼泪灼伤邹子彦的心,他一身喜服,丰神俊逸,为她擦去眼泪,“青黛出嫁之时哭得眼睛都红了,你还笑话她,说自己出嫁时绝对不会哭,你看你现在。” 青诀笑着落泪,“是我高估了自己。” 他擦去她的眼泪,叹息着:“别哭了,一看你掉眼泪就心疼……” 青诀点头,义无反顾地投入他怀中。 她本是孑然一身,是他给了她安稳的未来。 地面上的青黛忍不住又哭了,楚经秋问她:“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我都没有哭。” “我这是,喜极而泣。”青黛擦着眼睛,越擦越多,“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们走在一起特别不容易。” “切,有什么不容易的。”楚经秋酸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只要青诀愿意不就行了?这要是换了我,我肯定办得比这还盛大,比这还了不起!我说得对不对,霖岚?” 霖岚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全在青诀身上。 她的两世红妆,都是与邹子彦一起,他们之间难道真的是天定姻缘吗? 青黛回头,瞧见楚经秋眼睛有些红,便问他:“楚少宗主你也是喜极而泣吗?” 楚经秋难过得都想骂人了,喜他鬼的而泣。 他身旁的霖岚却显得格外沉默,他抬头仰望着青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以后,还能经常见到她吗? 人群中忽然发出惊呼:“那是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云层中有一只飞鸟若隐若现,它的羽翼为青色,拖着长长的尾翼,和青雀宗的青雀神像非常相似,难道是青雀神降世了? 青雀宗的弟子,皆跪下叩拜,大呼:“神灵降世,庇佑我宗!” 先前还对这场婚事抱以恶意之人,此时心中皆是大惊。神灵在这个时候降世,岂非是认同这门婚事的? 一声长鸣刺破天际,青雀于云间飞舞。 底下螭尤盘旋,两厢呼应,呈龙凤之态。 一正一邪,互相融合,为天下之奇景。 他们二人便于上古神兽与上古凶兽的庇护下,红衣如火,缓缓踏入魔界,随百万幽灵消失在魔界交界之处。 人群的林霄,忽然顿住了脚步。 在青雀神的背上还有一位仙子,她白衣翩飞,御使着青雀神而去。 自那惊鸿一瞥之后,这是林霄第一次见到那位仙子。他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追寻青雀神而去,底下人都说他疯了,修者怎么能追得上神兽? 林霄连影子都跟不上,眼睁睁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仙子离去,消失于九天。 他落到地上,精疲力竭。 随后便笑了。 他的仙子一直都是真实存在的,她就在九天之上,只要他踏入这九天,才能与之相见。 青黛追过来,大喊着:“林霄,你刚才追什么呢?” 他笑着说:“追一个梦。” 但是从今天开始,那便不再是一个梦,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窗外喜气洋洋,屋内却阴冷得怕。 阿修赶紧关上窗户,生怕青诀大婚的消息传了进来,惹宗主伤心。 齐陵已经病入膏肓,整个人瘦得脱了骨相,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身后。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睁开浑浊的眼睛,问他:“谁成亲了?” 阿修不敢回答,他的欲言又止已经暴露了真相。齐陵眼睛里微弱的光芒,以肉眼见的速度死去。 他轻轻咳嗽着,鲜血落在他指尖。 骨瘦如柴的手有些颤抖,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痛苦:“是啊,初春到了,她说过初春便与我成亲……” -- 第266页 空洞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有股腐烂潮湿的气息,曾经风光霁悦的公子,就在这样默无声息中腐朽着,无人知晓。 他神色空洞道:“阿修,我好像活不久了。我死后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将我的尸身火化,葬于万相湖中,若我母亲问起,便说我在闭关,让她安享晚年……” 阿修的声音带着悲凉,“宗主,你不会死的,只要你放下心结,你的病就能好起来啊。” 或许是真的好不起来了。 又或许是他本来就不想好起来。 齐陵神色恹恹,望着窗外的一抹新绿,深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阿修,初春到了,能帮我折一抹新芽放在床头上吗?” 阿修想着他是要振作了,便擦干眼泪答应他:“好,我现在就去帮你折。” 一抹新绿,代表着初春。 也代表青雀宗和青诀。 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而自己是她那时最喜欢的人,如果真的成了,她该有多开心? 齐陵强撑着从床上走下来,一步一咳嗽,每一步都用尽浑身力气。他仍旧想靠着窗户近一点,离那抹新绿近一点,就好像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窗外喜乐不停,响彻大街小巷。 他恍惚中好像看到一抹红色飞天,她满心欢喜地投入对方怀抱…… ——齐陵,初春过后我们就成亲吧。 ——好,初春过后就成亲。 齐陵笑了起来,他仿佛真的看到了曾经喜笑言言的青诀,她的眉目中带着对他的爱意。 在她最喜欢的季节,和她最喜欢的人成亲,惜没能见一见她亲手为自己绣的飞龙在天的腰带…… 他忽然停下了笑意,眼泪顺着下颚大颗大颗地滑落。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一手葬送了美好,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却没有珍惜。 她注定,不属于自己对吗?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在混沌中,他看到阿修惊慌失措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跑来。 手中的那抹新绿,是他望而不的梦。 身子慢慢地倒向地面,鲜血染红白衣。 他最后半闭的双眼仍旧紧紧盯着那抹新绿,直至眼中慢慢失去光彩…… 齐陵死了,死在了青诀大婚的当天。 郁郁而终,含恨而死,除了阿修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是喜事,一边是丧事。心疼齐陵两秒,下辈子注意点吧。 第83章 大结局 · 幽暗的魔宫铺满红色, 灵火飞舞,构成与外边截然不同的奇观景象。邹子彦带着她踏过长长的血藤花铺就的道路,在路的尽头, 是他精心准备的宫殿。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二人。 幽灵飘荡着为他们洒下花瓣, 螭尤盘旋着石柱, 殿中灯火通明。 魔宫的正殿中摆放着喜台,留了酒杯。 生着翅膀的幽灵抱起酒壶,为他们满上喜酒, 摇摇晃晃地将杯子端到他们面前。 他们没有高堂,也无需拜天地,便只剩下夫妻对拜。邹子彦先行鞠躬,青诀浅浅弯腰,等她起来后, 邹子彦才直起身。 看着面前大红的颜色,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前世他并非真正娶到她,只有这一刻才是真实。他拿起手边的秤杆,轻轻挑起她面前的珠帘, 露出她明媚鲜活的面容。 邹子彦感觉自己在做梦, 亲了她一下才确定是真实。 她瞪了他一眼,“还没喝合卺酒。” 幽灵送来美酒, 一人一杯, 互饮半杯。 再交换酒杯,合饮剩下半杯。 酒尽礼成, 邹子彦轻啄她唇上。她柔软的唇上还带着酒香味,让他舍不得放开。 他心心念念的人, 这一刻终于完全属于自己。邹子彦一把将她抱起来,青诀赶紧道:“我还没有拆贺礼。” “回房间拆。” 他抱着她一路来到寝宫,这里的所有摆设都比对着青雀宗而设。 大大小小的礼品堆积成山,幽灵们还在清点,长长的名单拖了好长一地。 青诀对别的没兴趣,她翻出青黛送给她的贺礼,里面是一对金雕的貔貅,她还真是选了最贵的来送。 倒是柳榆送的东西还比较讲究,满满两大箱的书籍,古今之事尽在其中。 拆开霖岚的贺礼,是一幅水画。 他用天下奇石构奇景,于水中成画,果然是独一无二的礼物。 她将画摆放在案头,仔细去看,里面竟有微观之景。 分春夏秋冬四景,每个景色都有不同的内容,每个小人都雕刻得惟妙惟肖,包括她窗台上兰花都刻画了进去。 “咦。”青诀忽然发现了什么。 房中有一幅画,正是她和霖岚合画的那副。 邹子彦俯身来看,“怎么了?” “没什么。” 告诉他又得打翻醋坛子了。 拆完霖岚的礼物,拆楚经秋的贺礼。 他送的东西比青黛还贵重,出去那些值钱的东西,还有一只不起眼的玉笔。 笔中有机关,机关触动,便会在周围呈现出美景。青诀四处观看,发现是小峰山百花盛开之景,所有幻象都做得栩栩如生。 邹子彦看向四周,“这不是小峰山吗?” 脚下长出一株常青藤,郁郁葱葱,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孩童时期的小峰山。 说起来楚经秋算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 -- 第267页 青诀转动笔身,场景转换为青雀宗大雪,小时候她最喜欢跑到衍河水上结冰的冰层上玩耍,后来邹子彦落了一回水,她便再也不去了。 她再次转动笔身,是清秋殿梧桐叶簌簌而下,还有灵雀在树上叽叽喳喳叫唤。 青诀继续转动笔身,无数青雀宗的场景呈现在她面前,她不由感叹:“他这是怕我想家了,让我随时都能打开看吗?” 邹子彦吃味了,对楚经秋当初一口一个“师丈”之事本来就怀恨在心,“怎么不见他也送我一支?” 青诀发笑,放下又拆其他贺礼。 盛如玉的礼物是人间的铺子,他改名为“青雅居”,将它们赠与青诀。 还有南峪城的贺礼,察管会的贺礼,其他宗门的,李向的,魏青的,云岭的…… 青诀扔在旁边等明天拆,邹子彦却不满地拿了云岭的贺礼打开。他倒要看看,那个一口一个“邹狗”的臭小子,送了什么东西? 盒子拆开,里面是一块青玉。 里面夹杂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美玉如人,忘卿长留。 邹子彦觉得那小子心思不纯,不满地将青玉没收,“你收了这么多礼物,这块归我。” 青诀觉得他真的小心眼,什么醋都在吃。 她取下头上眼花缭乱的装饰,青丝从她身后泻下,“我困了。” 这么好的气氛,她说她困了? 邹子彦提起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酒,面上微带浮色,他从身后轻抚着她纤长的脖颈,俯身将口中的温酒渡入她口中。 青诀的身子很纤细,嫁衣褪下落在脚边,她蜷缩在椅子上,单薄如纸。 多余的酒来不及吞咽,顺着她的脖子流下,邹子彦俯身轻轻舔舐。 他的手指勾着她的衣衫,一件件褪下,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细细亲吻。 青诀在面前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浮红的面颊,眼神迷离,于血色之间生出一片白色如雪。 那天的夜很长,比以往都要慢上很多。 青诀累得睁不开眼,她趴在他身上青丝散落,睁开的眼中流转着魅色。邹子彦托着她的身子,将她揽进怀中,于铜镜之中抵死缠绵。 血藤花在脚下蔓延着盛放,无数花朵盛开如霞,就连幽灵遍地的血池,也于杀戮之中盛放出鲜艳的花朵…… 青雀宗盛满青色,门下弟子在林霄的带领下刻苦修炼。上七宗在察管会的监督下进行了重选,青雀宗并未参加,而是苦心磨练自己的实力,慢慢蓄力。 奴隶场焕然一新,变为工薪场。 云隐集市也脱去潜规则的外衣,变得更加公平、公正。 而邹子彦也管控着魔界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和平共处。 霖岚站在青雀神像旁瞭望着远方,微微笑着,这盛世终究如她所愿。 他身着墨绿色的衣袍,底下人人皆恭敬称他为:霖主事。 门外停下一辆富丽堂皇的车架,青黛从上面急冲冲下来喊着他:“霖岚!快上来!” 今天是青诀的生辰,她邀请了很多相识之人参加。霖岚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拂袍上车,车架上已经有很多人,他挨着看去。 兴奋的青黛双眼放光,“我还是第一次去魔宫玩!肯定很好玩。” 旁边坐着安静的柳榆,宠溺地看着她。 楚经秋撑着头,抱怨道:“霖岚,就你磨磨蹭蹭,不然我早都见到青诀了。” 还有挑着狐狸眼的盛如玉,摇着他的扇子,笑得好不得意,“还真是期待见到青宗主,林霄你呢?” 林霄还在回想心法,压根就没理他。 看着这么热热闹闹的一车人,霖岚笑得温和,“各位久等了。”他拂袍上车,车架给他预留了位置,就在楚经秋旁边。 楚经秋一人占了一大半,丝毫不知收敛。 他吼着青黛:“别扒了,我那上面的玉石都要被你扒拉掉了。” 青黛低头一看,这么大一颗宝石,眼睛都亮了,“这一颗值不少钱吧?”他越不让她扒拉,她越想扒拉,结果扒着扒着就给他扒拉下来了。 本来完美的镶嵌,突然缺了一块。 楚经秋看得肉疼,“青黛,你是不是手欠啊?” 他正要敲打她,柳榆连忙挡在他身前,用手语跟他道歉。 楚经秋看不懂,“比划了什么?” 青黛翻译:“他说你是大傻子。” 气得楚经秋当差个就要冲过去打她,柳榆扑过去帮她挡着,乱成一团。 而对面的狐狸一直用勾人的眼睛看着林霄,时不时拿出他的狐狸尾巴晃动,声音也是骚里骚气的,“林霄,要见到青宗主了你不高兴吗?” 林霄顿住,看着勾着他脚踝的尾巴。 继续沉默。 盛如玉眨了眨狐狸眼,说着说着就上手了,“青宗主要是知道你进步这么大,肯定会很高兴……” 林霄猛然起身,撞到头顶。 他弯下腰跟霖岚说:“换个位置?” 霖岚无奈,只能和他交换,等坐到盛如玉旁边,他才知道什么是折磨。 毛茸茸的尾巴若有若无地撩拨着。 盛如玉的性子就是如此,但凡熟悉之人,无论男女,他都喜欢这样逗着对方玩,还乐此不疲。 他软软地倚着窗户,笑声如银铃,“霖岚,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就随便这么收拾一下,看得我都移不开眼睛了……” -- 第268页 霖岚哑然失笑,“过奖过奖。” 车架跑得飞快,很快到达目的地。 向来沉稳的霖岚也没抗住盛如玉的骚扰,第一个下车。 在魔界与人界的交汇之处,慢慢跑来一辆幽灵拉拽的车架。上面飘荡着红色的丝绸,缓缓而来,来接他们的邹子彦坐在其中,神色冷淡地看了楚经秋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楚经秋拿捏着不肯上去,“怎么了,青诀邀请我来的,你有意见?” 邹子彦翻了个白眼,“上车。” 青黛第一个爬上去,楚经秋是第二个,生怕不让他上,随后是柳榆、盛如玉、林霄,霖岚,全员到齐。 幽灵驾着马车穿过界限,踏入魔宫。 陌生的景象让青黛发出惊叹,她看着那些奇怪的生灵,紧张又激动地拉着柳榆的胳膊,“你快看!你快看!那是什么?”柳榆陪着她,像两个好奇的孩子。 盛如玉眯眼笑着,“曾经有幸来过一次,漫天幽灵密布,脚底枯骨遍野,现在感觉比以前好多了,哟,还开了这么多的血藤花……” 林霄和霖岚还算淡定,看看而已。 只有楚经秋一脸不屑,“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能迷得青诀不着家……” 听着他发酸的话,邹子彦内心得意。 曾经口口声声说要当他师丈的人,现在也只能背地里羡慕嫉妒恨了。 车架来到魔宫,眼前的景象更是惊呆众人。这里和青雀宗也太像了吧! 无数灵火聚集成灯,灯火通明,宫殿的一起摆设皆如青雀殿,就连那些梧桐树都照办不误。桌上灵果糕点一应俱全,幽灵打理着一切,都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便会为他们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青黛接住幽灵递来的灵果,忍不住感叹:“天哪!难怪宗主不愿意回来!这换了我也不想回去啊!”她说着就跑进殿里去寻青诀。 楚经秋不愿承认这里的好,愤愤不平道:“你以为青诀跟你一样贪图享乐吗?” 盛如玉瞅了他一眼,笑道:“楚少宗主,您这酸味都要冲天了,还是收敛点吧。” 楚经秋:“……” 霖岚忍不住笑了,他也跟着进殿。 殿里和青雀宗无二,甚至比原先还舒适。 青诀正端着一大盘糕点从殿里出来,一身青丝随意揽在身后,身上穿得也很随意,时隔多月不见她好像变得更加随性,“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做的糕点都要冷了。” 青黛看到糕点,“哇”的一声跑过去。 楚经秋只看到青诀,看她婚后过得这么开心,又是高兴又是难受,“还不是霖岚磨蹭,我们五个人等他一个。” 霖岚无奈,“殿里的事总要交代一声。” “别说了,都来吃东西吧。”青诀放下糕点,招呼着他们,“我最近研究了很多新的药膳,今天正好给你们展示一下,青黛来,帮我端盘子。” 看着她们的身影,楚经秋有些怀疑,“青诀做的东西能吃吗?” 邹子彦回答他:“能吃。”就是不太好吃。 药膳一端上来,众人脸色都变了。 红的绿的蓝的黑的,什么颜色都有,摆放在一起看着就很诡异。 青黛动作最快,她都没看清楚就夹了菜塞进嘴里,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含在口中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柳榆见状,害怕地放下筷子。 青诀问其他人:“你们怎么不吃啊?” 楚经秋将筷子推给霖岚,霖岚笑着谦让盛如玉,盛如玉递给了林霄,林霄没办法,只能尝一口。 这一口下去,险些没能维持住他高冷公子的形象,整个人都怔住了。 楚经秋咋舌道:“青诀,你这是鸿门宴。” “哪有这么夸张,这都是我新研制的菜品,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吃起来也不怎么样,但是吃完之后可以强身健体,增加灵力修为。”青诀端起蓝色那一盘,卖力推销:“比如这一份,取自南海矿山,里面最珍贵的蓝晶石研制成粉,裹面糊下锅油炸而成,酥脆可口,还能强身健体。” 楚经秋惊恐后退,“你别端给我。” 青诀推销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接,最后只有给邹子彦了。 邹子彦:“……” 她又端起黑色的那盘,“比如这一盘,取黑水百年以上的黑蝎子晾干下锅,烹饪三天三夜,发酵七七四十九天而成。食用后可以打通堵塞经脉,恢复受损灵力。” 盛如玉夹紧了狐狸尾巴,“我不要。” 推销一圈,最后又到了邹子彦手中。 邹子彦:“……” 剩下两盘也都给了邹子彦,他盯着看了很久,许是已经知道在劫难逃,只能认命地大口吃下。自从青诀爱上了做菜,他就充当了试吃的角色,有时候味道还能接受,有时候吃完只剩心如死灰…… 青诀充满爱意地看着他,“我明天还给你做其他的。” 邹子彦:“……” 楚经秋看得打了个寒颤,他好像突然就没那么羡慕邹子彦了。 不试吃药膳,气氛还算其乐融融。 青黛扒着她做的糕点吃,和药膳相比简直美味极了,尤其是桂花糕,松软可口。 她一边吃着,一边小嘴扒拉个没完。 魔宫的酒还算不错,楚经秋喝得上瘾。 -- 第269页 他又开始拉拽着邹子彦,跟他胡言乱语着:“你真是走了狗屎大运被青诀看上,也不知道你好在哪里。小爷我不香吗?” 邹子彦也不辩解什么了,他直接将面前的红色药膳推到他面前,问他:“你能吃几天?这样的东西我吃了整整两月,不带重复的。” 楚经秋酒意上头,直接夺过他手中的筷子,“吃就吃!谁怕谁!” 他刚吃了一口,又酸又苦,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忍不住把喝下去的酒全都给吐了出来,吐出来的也都是血红的颜色,看着都吓人,他还想继续证明自己,筷子刚夹到嘴边,没忍住又吐了。 他哭着拉住邹子彦的衣袖,“是我输了,算你狠!” 另一边,霖岚正在给青诀汇报青雀宗之事,青诀起初还能听几句,说到后面需要她回去主持大局的时候,她赶紧岔开话题:“霖岚你饿了没?厨房里还有药膳。” 霖岚愣了一下,赶紧拿起一块糕,“我吃糕点就行。” 青黛耳朵尖,一听“药膳”二字,赶紧拉着柳榆起身,“咦,我看那边风景不错,我们过去看看吧。” 隔壁的盛如玉也想知道那边有什么,但是他懒得动弹,便询问林霄:“你不好奇吗?跟他们去看看呀。” 林霄摇头,他一点都不好奇。 他只想和青诀讨教《唤灵诀》第五重。 但是青诀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些事,她起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又端出一个大盘子,上面摆放了七八个大碗,“我给你们熬了滋补汤,不要推辞,人人有份。” 楚经秋:“!!!”你不要过来啊! 自那天的滋补宴后,贪玩如青黛也摇头说:“我再也不去魔宫了。” 楚经秋更是谈汤色变,再也不去打扰她们的生活。 盛如玉也是回忆起,就惊恐摇头。 只有霖岚去过几次,他每次去之前都会先吃点东西,到了那边只谈正事,礼貌拒绝用膳。 没有人帮忙试吃,便没有结果反馈。 青诀感觉好无聊,“子彦,你说他们怎么不来找我玩了?” 邹子彦说起这事,脸又黑了,“你以为人人都吃得下你做的东西吗?” 青诀立马揽着他的手臂,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还是子彦对我最好了,他们都是一群没良心的,我最近又新研制了一个药膳,你帮我试试它的功效好不好?” 邹子彦:“……” 他只能任劳任怨地陪着她试吃。 毕竟自己娶回来的,跪着也要宠下去。 好在青诀没研究几个月就腻了,转头又去研究别的。后来实在无聊,他们还回青雀宗去住了一阵,霖岚特别高兴,他里外打点一切,想让她长久得住下来。 可是青诀没住多久又腻了,跟着邹子彦跑去人间游玩。她在人间有盛如玉送的几间铺子,走到哪边,就住到哪间,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人间的小玩意也特别多。 他们在人间一住就是好几年。 她是个爱管闲事的,又爱看热闹,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插手。 行走的时候多了,人人都知道人间有一对侠客心肠的神仙眷侣,关于他们的传说也逐渐多了起来。 起初还算正常,后来逐渐变得离谱。 人间不仅流传着他们的画像,还有人挂在床头保平安。更有甚者为他们修建寺庙,每天还有人烧香祈福。 青诀乔装打扮跑进去看过一眼,那些人把他们刻画得眉慈目善,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不知道他们若是知晓邹子彦为魔尊,会不会吓得破胆? 人间游历十年。 众人已经大变了模样。 青诀突破第九重,步入合神之境,修为至大成,获得不老不死之身。 霖岚将青雀宗管理得很好,上下同气连枝,繁荣昌盛。 青黛和柳榆生了一对龙凤胎,她仍旧跟小孩子一样贪玩。 林霄已经突破至第六重,每日潜心修炼,期盼有朝一日。 楚经秋还是老样子,每天被家里人逼婚,据说这次好像逼得特别严重,他已经两月不敢回家了。 青诀听着霖岚述说这些年的变化。 她已经把自己当作局外人,听完也无波无澜,只顾着逗弄青黛的两个孩子。 邹子彦也是看得眼睛都不转一下,好像特别喜欢。 青黛正好嫌孩子太多闹腾,就说:“你们要是喜欢,就挑一个去。” “当真?”邹子彦瞬间眼睛就亮了,他伸手去抱孩子,真的很想带一个走。 就在快要抱起来的时候,柳榆忽然冲出来拦着,手忙脚乱地比划着,虽然邹子彦看不懂,但是大概也知道他的意思是绝对不可以,他只能把孩子又放下。 青黛一看柳榆反应这么大,立马又反悔:“我不送了,你喜欢小孩就跟宗主生一个。” 说完一人抱一个,赶紧把孩子给抱走,生怕被邹子彦抢了去。 看着邹子彦眼巴巴地望着,青诀忍不住笑了,她来到他身边,小声问他:“喜欢?” “喜欢。” “那生一个?” “生一个。” …… (正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