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扣》 第1页 [古装迷情] 《相思扣》作者:问聿【完结+番外】 前半生: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是他的皇后。 他们曾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他们相互扶持,见证帝国的繁华锦绣,昌盛荣光。 对于爱情,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九重宫阙,今夕何夕。 所有的深爱都掩埋在巍峨的宫阙,成为了一桩皇室秘辛。 她和他的爱情,早已相思成灰。 后半生: 大楚皇帝自从皇后逝世后,就对女人没有兴趣了,在各方重压之下,被逼娶了大齐摄政王的郡主。 成婚第二天,闪瞎众臣子的眼。 堂堂大楚皇帝竟然变换了一副模样,对着敌国郡主百依百顺。 苏恪嗤笑:“她本来就是我老婆,孩儿他娘,我对她好天经地义。” 佑宋太子露出了一脸姨母笑。 PS:本文前期有一点微虐,后面都会甜甜的啦。 男女主都属于聪慧睿智型,强强联合。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慈/(朝宁),苏恪, ┃ 配角:韩承佑,司夷息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帝后爱情故事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争执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女子黑发如墨,红衣如血,风姿绰约,在夕阳的余晖下踏着徐徐微风,曼妙游离。轻唱着悠扬而缥缈如烟的古曲伴着清脆的石钟铃声一曲细水长流,一曲如怨如慕,一曲如泣如诉,一曲相思之苦。 我却从未见过她的相貌,听着她空灵绝妙的歌声就知道一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 她总是对我说:“阿慈,不要爱上他,不要爱上他。”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你是谁?为何总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耐不住好奇心,想要看清她真正的面容,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她却并无回答,只是发出了浅浅的笑声,声音初时听着清脆生动,可仔细些听便会发现其中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由远及近,最后蓦然转身隐入白茫茫的雾中,再也不见,我甚至连她的一片衣袂都没碰到。 我向着她的方向追去,可再也找不到方向,四周唯余万里茫茫的雾,山河一片雪白。 蓦然间,我来到一处悬崖边,才辗转见到那抹红色曼妙的身影,停下来刚喘了两口气,准备向她搭个话,还未开口,她便已经跳落悬崖,衣带翩跹,墨发红衣,三千青丝绚烂如花好似山间精灵骤然飘落。 “不要。”我大喊地跑过去,悬崖又恢复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我一下子从床上惊醒,后知后觉才明白自己又做噩梦了。 朦朦胧胧的醒来了,头还是有些晕乎。近来有些嗜睡,身子也乏得紧。丁香点了灯过来,见我额头全是冷汗,又倒了杯水送过来。“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嗯,”我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大约是罢。” 我望了望窗外,见屋外还是漆黑一片,便问道:“现在已经是何时了?” “娘娘,现下屋外已经下起了雨,已经是三更天了。”丁香接过水杯,回答道。 “嗯”我淡淡地应着,眼神瞥向朝凤宫的大门,手却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身旁的床铺,被子还是崭新的,也是冰冷的,今夜,他大概又歇在御书房了。 丁香告退后,我睡意全无,只能无神的瞧着床顶,绯色轻薄纱帘绣成的床罩,边上还有垂落下来的琉璃玉珠子,迎合着微弱的烛光熠熠生辉。 我默默地数了一次又一次。心里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或是期待什么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物又或是人。脑袋肿胀得很,翻来覆去,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混杂着布谷的歌声欢呼雀跃。不知何时,我才渐渐入了眠。 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进行简单的梳洗过后,我像平常那样用着早膳,丁香服侍在侧。 朝凤宫中,宫女太监各司其职,一切忙碌中透着循规蹈矩。 偌大的朝凤宫对我却是异常冷清的,除却那些太监婢子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即使宫殿华丽异常,吃穿用度皆是极好,服侍的又是如何周到,于我来说都不重要。 在他们眼中我是无比尊贵的皇后,做什么说什么都代表这个国家这个皇室的风度,在这冰冷的皇宫中,我是不配拥有朋友的。 刚用完早膳才歇了一会儿,他的贴身太监林公公传了话,说要来此用午膳。 朝凤宫的众人自然都是欢欢喜喜地去准备。可不知为何总让我觉得有些讽刺,自从那件事情后,他已经一月有余不进后宫了,除却每日晨昏定省的去给太后请安,便再也没出现过,今日怎么会来。 丁香知道后拉着我打扮来打扮去:“娘娘,这只玉雪海棠珠花如何?”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纠结:“ 这只凤凰于飞的珠钗更显贵气呢?”她兴奋地拿起头饰在我头上比来比去。 “好了,丁香。”我有些无奈。 “娘娘,陛下许久未来,您合该好好装扮一番,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是化解不了的。” “是吗?”我眼神放空,喃喃细语,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 第2页 随着步撵声离得近了,我便知道是他来了,一声陛下驾到也果真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瞧见他慢慢地走了进来,他朝服还未换下,眉眼间依稀含着冷霜。神情略微憔悴,却依然丰神俊朗。 他见了我,微微一笑。像是春风和煦,暖阳微照。 “陛下您来了,娘娘想您可想的很。”丁香笑着上了茶和点心,便连同一众仆婢从容地退下了。 这殿里便只剩我和他了,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静默的时光,仿佛针落之声都清晰可闻。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后,我们两心中终究是有隔阂的,最后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你来了。”不知从何说起,我只能简单的问候。 “嗯。”他简单地回应着,气氛有些尴尬。 一时之间,又恢复了静悄悄的时光,时间缓慢的进行着。 “你瘦了。”他为我夹了菜,“多吃点。” “嗯。”我淡淡地回应。 又这样无声的过了许久。 我们大抵已经僵持了一个多月了,终于还是我打破了僵局。 “子玉。”我已经许久未这样叫他了,可这称呼还是无比熟悉。 他一顿,似乎有些惊讶,但转瞬即逝。 “你我成亲多年,我并未有孕。陛下,你该册立妃嫔,为皇家开枝散叶。” 我知道大臣们催他已经不止一次了,可都被这位年轻的帝王挡了回去。 他少年登基,我便与他成了亲。多年来,他待我很好。只是在皇家若是未有皇嗣,那是绝对不允许的。我没有理由去阻止他,作为一个皇后,皇嗣之事有关国祚;作为一个妻子,子嗣有关家业传承。 我见他并无什么反映,便跪下向他行了个大礼,再次鼓足勇气道:“请陛下下令选秀。” 他仅是定定地看着我,居高临下,蹙起了眉,却什么也没说,良久,才轻叹了口气:“如若这是你希望的,便如你所愿。” 然,并未看我,便甩袖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疼。看着桌子上的御膳却更加难以下咽起来,这些都是他爱吃的,可现在他们完好无损的摆放在那里。 我何尝不希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何尝不希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这冰冷的皇宫,大概与他相敬如宾便是我此生最好的选择。我和他谁也不能率先动情,上位者是不能有真正的感情的。 时亦不随我,心亦不由衷。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手紧紧地贴住胸口,眼泪不可抑制的留下来。 丁香进来扶我,我却怎么也起不来。 翌日,早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逢华岁,承兴庆之训,奉崇孝之节,遂以立年诏天下诸州郡县,广选秀女,以实六宫。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诗出自南宋乐婉《卜算子?答施》 第2章 有孕 《楚书·兴帝传》中有云:“当今陛下学名苏恪,表字子玉。少聪颖,好文章。 十六岁登基,改年号为建兴,史称兴帝。又两年,既及冠,行国婚。皇后为宋国公嫡长女,学名宋慈。 帝恪勤政,常忙于国家大事,夜不能寐。 宋后和善,常挑灯夜读伴驾,帝后和睦。 圣旨传达不出半月,便有了结果。 各州的官员办事效率很快,选秀大典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除了一些姿仪尚可,身家清白的秀女入宫外,不少朝廷重臣的女儿也进入了后宫。 其中以太后的侄女夏侯嫡长女夏明秀在一众秀女中颇为出彩,经太后懿旨封为昭仪。当然左相的嫡女上官梦月也是才华横溢,有长安第一才女的美誉。 苏恪并不是好女色之人,即使大臣皇家多次劝慰,后宫之中的嫔妃也寥寥无几。至少自从我醒来,是这样子的。 而此次选秀使得这原本冷冷清清的后宫也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御花园内,花儿争相开放,春意浓浓。 “丁香,你瞧这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呢!这些花开得多娇艳啊!” “苏恪会欢喜的吧!” 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自问自答。 “娘娘,万花齐放虽然美,但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我这才露出了笑容,摇了摇头。见远处桃花灼灼,甚合心意,便走过去掰了一枝嫣桃:“去,将它插起来摆到朝凤宫里。” “是,娘娘。”丁香上前接过桃枝,小心翼翼地交代给另一个婢子。 丁香扶着我,我同她说:“再好看的花也要有懂她的赏花人,所以永远不要小瞧了她们。” “是,谨遵娘娘教诲。” “走,该去给母后请安了。” 刚进了长乐宫,便看见母后的首席姑姑雪芝姑姑在等候了,远远瞧见了我,便迎了上来,从容地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颔首示意平身。 长乐宫是太后的寝宫,它不比朝凤宫雍容华贵,却有自成一派的大气。 今上太后父姓为夏,小字婉茵。夏后出身于勋贵世家,她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后,初封时仅为妃,并不受宠,进宫多年,只有当今陛下一子。 雪芝姑姑引我进殿,我便看到太后正慵懒地躺在铺着雪狐皮的檀香木软榻上,身旁有众多婢子服侍,或是捏肩,或是捶腿,还有人端着果盘和点心。婢子们都生得花容月貌,手艺也极为灵巧,屋内还焚着龙涎香袅袅地蔓延开来。 -- 第3页 太后似乎是没看见我,也没听到什么脚步声,自顾自地享受。 她向来是惯会享乐的人,衣食住行无不是整个后宫最好的。听她服侍的人说,她喝茶只喝雨后新茶,茶水需以每年初春之际清晨的露水所沏。 后来也因为她喜欢,我便去学了此种泡茶之法,又配上自己用糯米红豆做得糕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珍珠玉露,这糕就叫珍珠糕。子玉那时还嫌我麻烦,可是心里却喜欢吃得紧,本来是用来讨好太后的糕点,最后却全让他吃了。 太后娘娘永驻华颜的珍珠粉也是南海珍珠所磨,每日用量竟然达到上百颗。 但岁月也似乎很善待她。即使她的年龄已经稍长,外表看起来却只有二十来岁。再加上太后生得本就很美,若是不明真相的,大抵会把她认成孩子都未开蒙的妇人。 可惜的是,大概是因为眉形的缘故,她眉眼之间却总萦绕着一股戾气,唇也是极薄的,上了一层枣红色的嘴脂,一张一合,风韵犹存。 雪芝姑姑向她禀明了,她才理了理衣冠从塌上慢慢起来,正式地与我谈话。 我向太后请安,她只是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我有些尴尬地维持这个姿势,良久她才消气似的让我起来,又让宫女给我奉了茶和点心。 “你已嫁入皇家五年,一直未有身孕,如今皇帝想通昭告天下选秀,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作为皇后,一国之母自然要负起责任,多帮衬些。”太后笑眯眯地盯着我,直截了当地斩断了我所有的退路,她将选秀事宜交给了我。作为皇后,这是本分。 我没有推辞,也不好推辞:“母后,儿臣经验尚且不足,若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是要让母后您多操心了。” 太后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微笑地点点头,接着关切了我几句,我也一一应着了。 这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走出长乐宫,却是头重脚轻,一下子没了知觉。 醒来时,却发现已经半月不见的他坐在我床旁,他帮我掖了掖被角,动作很轻和。 “阿慈,你醒了?口渴吗?要不要喝水?太医,太医。” “我这是怎么了?”我拉住他的手,起来靠在床边。 他微笑着扶我:“无妨,你近来只是太累了。” “嗯。”想着最近身子是差了许多。 “怎么不是延年哥?”因我常年身体抱恙,调理我身体的是楚国最有名望的赵太医赵延年。 “赵太医告了假,云游四海去了。” “哦。”我不疑有他,“那等他回来,可得好好调理我的身体了。” “嗯。”他答应着。 我们又谈了一会儿,我便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朦胧间看到林公公和他说了什么,他就仓促离开了。 这些天来,总是犯困,无精打采。选秀的事情也顾不上,皇后抱恙于朝凤宫,太后便做主了一切,虽然她总是抱怨我是个不经事的,身子弱得啥也干不了,但是好吃好用的总是少不了我。 不过,自上次后,子玉便再也没步入过后宫。新选上的妃嫔一个个都等得望眼欲穿。 赵太医本名赵延年,出生于医学世家,同我一起长大。 再次见到他时,已经又过了几天,还是老样子,穿了身官服却不见官腔,一见着我总是笑嘻嘻的。还是当初护着我的邻家大哥哥,因此我一直称乎他为延年哥。 他替我把了把脉,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啦,延年哥?是不是很严重?”我有些担心。 “不是不是。”延年哥立刻变得喜笑颜开,“你,延年哥是替你高兴,高兴。”他说话有点犹豫。 “阿慈,你知道吗?你怀孕了,”延年哥突然对我说。 “怀孕了?,你,你是说我有了陛下的孩子?”我有些难以置信,突然有种狂喜涌上心头,可又不敢确认,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延年哥,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赵延年摇了摇扇子:“怎么,还不相信你延年哥,我可是堂堂太医令,阿慈你确实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丁香端着茶水欣喜地走上前来:“恭喜娘娘终于得偿所愿。” “相信,我相信。”我对着他说,“延年哥的医术还是有保证的。” “那是当然!没有我赵延年治不好的病!”他夸大其词说道。 “嗯,你最厉害了。”我附和道。 赵延年被我夸地美滋滋,当下提笔,蘸了墨汁:“我现在给你开几副安胎药,你可要乖乖吃药。”他离开时还不忘叮嘱我。 “嗯,知道了。”我轻轻抚摸着肚子,感受里面的小生命,他是我和子玉的孩子。 那时候我想我惟愿便是我和子玉的孩子能够平安出生,平安长大,不求富贵永存,但愿永远快乐。 第3章 前事 《楚书·孝慈皇后传》有云:“建兴十年,帝后宋氏有孕,举国同庆。然,后抱恙,子息微弱,故以灵药续之。帝怒,遂罚众医,波及甚广,后劝之,才止。” 赵延年才出了朝凤宫,远处便有个公公等候多时了。 小公公走到他面前,客客气气的:“赵太医,陛下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赵延年没想到那边动作那么快,心里正有气还没消,他也正想问问苏恪是怎么对待阿慈的。 -- 第4页 “公公请带路。” 刚进了御书房,便看到正背对着他的苏恪。他转过身来:“延年,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多谢陛下关心,延年甚好,但阿慈不好。”赵延年直截了当地说道,根本不在意对方是九五之尊,大楚江山的主人,一下子戳中他的痛处。 仆婢们看赵太医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怕他再说出去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治一个大不敬之罪而殃及池鱼。 他们只是更加低着头,不敢去看圣上的表情,生怕待会儿发起火来祸及到他们,今日林公公休沐,否则也轮不到他们值班。苏恪却是出人意料的包容,他神色淡淡,眉眼之间还透露着些许倦色,只是下令屏退了左右。 一群太监宫女鱼贯而出,才松了一口气,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 其实赵延年敢这样自然是有原因的,苏恪曾经还是太子时候跟随赵公学习医学之道,而赵延年作为赵公唯一的儿子,也是大弟子,苏恪他理应称乎他一声师兄。他们师兄弟那时候的感情也极好,没上没下的。 屋里的气氛却很沉闷,许久,苏恪才轻启薄唇吐露出冰冷的声音,不夹杂一丝感情。 “延年,你知道了?” “是,陛下你同我保证说要对她好的,难道这就是你对她好的方式。”赵延年脾气一上来,谁都管不了,指着苏恪的脸,直接质问。 “你先是选秀让她伤心,又害她怀孕,苏恪你这是要害死她呀!” “是我负了她。”仓促之间苏恪没用皇帝的那一套说辞,他是真得将赵延年当朋友的。 “苏恪你知道吗?现在我恨不得用拳头打死你。”赵延年紧紧地盯着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与冲动,一拳打进旁边的柱子上,柱子却纹丝不动,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尤为明显。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得吗?” “朕没什么可说的。”他垂眸抿嘴,心头有股浓浓哀伤化不开是非对错,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这比治理江山还要难上几分。 赵延年见他承认了,更是不管不顾了,直接冲上前去拳头招呼。 苏恪有一瞬间的迟钝,等到反应过来赵延年的拳头已经堪堪擦过他的右侧。如若不是他没有什么武功,苏恪脸上就挂了彩。 一拳不够,赵延年又向他极速挥舞一拳。 “够了。”苏恪对赵延年的行为忍无可忍,用劲风接了他一拳使之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这是朕和她的事情,她是朕的皇后就该有她的使命。” “苏恪,不要让我提醒你,当初你有多卑鄙。”赵延年愤恨地直视他,苏恪却不为所动,声音酷冷得如同寒冬:“赵太医,管好你自己。” 赵太医怒气冲冲,甩袖而去。谁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底下的人看着这情景面面相觑。 …… 不久后,后宫上下皆知我有孕。太后甚是高兴,慰问了我许多遍,生怕磕着我,怠慢我。 然,我作为皇后,大抵什么也不缺。一盅盅补品没日没夜的往朝凤宫送,子玉也对我关越发怀备至起来。 子玉知道我怀孕的消息,还是太后派人去禀报他的。那时,他已经有段时间不进后宫了。他忙于政事,无暇分身,仅仅派了贴身太监林公公来看我。隔天,我才见到了他。 他有些憔悴,眼部晕了一层乌青,大概昨夜看奏折看到很晚。 其实,我以为他会很高兴,毕竟我和他成亲许久,如今才有孕。 至少,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不咸不淡,不闻不问。 “陛下,你不欣喜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他别开脸,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朕政务繁忙,改日再来看你。” 又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记得,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刚成亲的时候,他对我极好。 他会陪我赏花,在我累的时候,背我走。他的后背很宽阔,很有安全感。 我曾真心地以为我和他会这样一辈子都这样。 他是少年天子,登基时,国家风雨飘摇,百废待兴。 先帝留了个烂摊子给他,人人都在看这位少年天子会做出怎样的举措,人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那先帝留下的四位辅政大臣各个都是心机深沉的主。苏恪谨慎周旋于他们之间,一不小心就会动摇江山根本。 苏恪不过潜龙在渊而已,颇有卧薪尝胆之风。 待东风至,便可直上云霄,翱翔九天。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他的婚事,我便是那个未知的变数。 我自小身体一直不好,便一直在江南养病。带到及笄之年才回本家。父亲宋恳子息单薄,和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宋国公的爵位袭了三代,到我这儿大概是要止了。 苏恪及冠后的第一次选秀,选的便是皇后。 朝廷重臣的女儿大都参与了甄选,最后留下不过五人,其中有四个都是辅政大臣的女儿。然帝并未做出选择。 我从未想过我会是皇后,毕竟宋国公府人才凋零。接到圣旨的那刻,于我来说,前途难料,福祸不知。 后来,才了解到是先帝遗旨,便是后为宋家女。 我这才卷进了权力的漩涡,政治的中心。 我的母亲孙婉茹是江南的才女,先帝年轻时倾慕不得,便留下遗旨,凡继任者须立宋家女为后。 -- 第5页 我第一次觉得先帝是有多么无聊,才会想出这样的方式来整他儿子。 偏偏他的儿子还要欣然接受我这样一个拖油瓶,真着实委屈了他。 那四大辅政大臣倒也没有反对,毕竟让皇帝立一个无权无势,家门微弱的人倒是称了他们的意。 只可惜皇帝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立后了,也不能为亲政添一道助力。 那时候,我其实真的不介意给陛下多选些佳丽。 我备嫁的那些日子,原本清冷的国公府一下子热闹起来。每天递帖子要拜访的人数不胜数。 我习惯了安静,也不去掺和。整日习些字帖,或随意图画,打发时间。 然我第一次见子玉,却是在大婚前夕。 只不过是远远地瞧着,足以见少年皎若玉树临风,高雅绝尘的气质。白色暗纹锦袍,沉稳而典雅,恰到好处的剪裁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 那时的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大抵是害羞的,是欢喜的吧! 下国聘时,他原本不用走这么一遭,礼部官员,皇室宗亲自然会为他办好。我想着他一定是害怕我的长相,怕辱没了皇室,所以定要来瞧上一瞧。 可转眼一想,我的小像大概早已经传到他手中了,不知观摩多少遍了。 他原本就是微服出巡,只带了身边的亲信是以武著称的忠勇侯韩天,韩承佑。 那时候我的服侍我的丫鬟还不是丁香,虽然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可我还是记得她的芳名——樱桃,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 还是她促成了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拉开这段孽缘的序幕。 第4章 花事 《楚书·孝慈皇后传》以及《建兴帝后野史》中均有记载帝后初见的内容,两处也因此争执了许久。 一说:“兴帝微服,私访于宋府,婢子告之,后卷帘细量,心悦之。” 二说:“适逢其会,花开时节。宋公有花,以诗会友。海棠为题,诗动京城。” 其实这两处皆是真的,真实的情况虽无法再去考究,想来帝后初见定然极为愉快。 春日的后花园,海棠开得尤其俏丽,粉红嫣丽的花瓣,窈窕的身姿完美地诠释了娇艳欲滴。在一众花草树木鲜艳夺目,一枝独秀。 那个时节,宋国公府每年都会办海棠花会,诚邀喜爱海棠的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畅谈古今。 一些贵族千金也会于后花园赏花论诗,附庸风雅。 母亲早亡,父亲后续弦。如今的宋国公夫人并无所出,只于宗室领养了一子,今只有十岁,早已开蒙,视如己出。她生得不算美,却贯会打交道,和贵族太太们的交情极好。这海棠花会原本是母亲在世时的盛会,如今倒是被她操持得井井有条。 自我回来后,她也并未苛待我,一切吃住皆是极好。 楚国原崇尚儒教,礼教森严。男女七岁不同席,公子们都于前院办诗会,小姐们皆于□□赏花。此样一来,也不算有违理法。 但近年来,随着贸易往来,国风开放不少,出现了男女皆一起的游园会。 那日,樱桃早早地给我梳妆打扮,给我穿了一身浅绿染白相间的茉莉花襦裙,外罩月白色云纹雪纱,清新而脱俗。又梳了一个云髻,钗子用得是碧玉流芳,浅玉色花苞中开出一朵浅黄色的小花,正中间是缀了颗南海珍珠。细细的流苏往下垂落,走起来摇曳生风。再配上些零丁珠花,不轻浮也不过分庄重。第一出发现自己,只要用心打扮,还是可以出去炫耀一下的。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若桃李,姣若秋月的美人,极其满意,反而担心太过招摇。 我进入海棠园的时候,各家千金都来得差不多了,她们施施然地三五成群,无非是拉家常,谈女孩子的小心思。 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会,只不过是作为一个主人来行使权力罢了。 我无心插柳,柳却成荫。那些贵族女子打我一进来,眼神惊艳者,有之;眼神嫉妒者,有之;眼神虚伪者,有之;更有甚者,竟然恨意难藏,眼神挑衅。 但大部分的女子皆是来巴结我的,毕竟我是未来的皇后。 一些长辈们便拉着我说家常,一些年龄相仿的女子也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妹妹的叫着。 我不喜这些应酬,想早早地退场。可那些人却不答应。 这位女子很美,美得很张扬,秦昭华作为丞相的女儿,她的确是是有张扬的资本的。 一身牡丹石榴裙,纤腰束素,身段苗条。三角梅花花钿,她梳了个飞仙朝霞髻,缀得南珠亮堂得晃人眼睛。 眉却是柳叶眉,薄唇,肤色很白,不禁让人赞叹好一个冷面冰美人。 “既是诗会,自然是要咏诗的。妹妹走得何必这样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得轻而易举。 “秦小姐说笑了。” 击鼓传花,传到花的便要赋诗一首,如若不行,便要以才会友,那些女子难得出来一趟,又碰到这样热闹的聚会,自然都来了劲儿,一个个的都想各显其才。 这边热闹,芳华争艳,万紫千红,很快便吸引了些贵族男子。 “皇上驾到。”伴随着公鸭嗓似的声音,远处蓦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月白色暗龙纹袍光滑而高雅,玄纹窄袖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神祇下凡。 大家都向他行了礼起身,我才看到面前男子的相貌。剑眉英挺,棱角分明;五官很精致,却不过分硬朗。眉眼之处依稀萦绕着一丝柔和,微薄的唇,气质冷峻而清冷。 -- 第6页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他,同时他亦在打量我。而周遭的人的眼神却在我和他两人之间流转。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倒先开了口: “早就听闻宋国公府的海棠开的极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他的声音极好听,像潺潺的流水,柔和而又有磁性。 “是,多谢陛下赞赏。”我小心回答。 “今日是诗会,不若以海棠为题,如何?”他喝了口茶谈谈道,动作尽显皇室优雅。 “既是天子赐题,最好不过了。”秦昭华小姐一旁迎合着表示认同。 “你以为如何?”他含笑又问了我一遍。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就笑了笑回应:“甚好。” 没过多久,秦昭华先有了诗意,便写道:“春浓似烈酒,百花尽争妍。半枝西海棠,独秀春日尽。”她的字是簪花小楷,看起来婉约秀丽却不失女子端庄。 苏恪瞟了一眼,点点头夸奖:“秦小姐好才华。” “谢陛下。”秦昭华高傲地抬起头对着他笑靥如花。 周围人也皆是夸奖,以她的家世以后也是要进宫当贵人的,该奉承时还是要奉承。 秦昭华挑衅地看了我一眼:“不知宋小姐作的诗如何?” “在下才疏学浅,献丑了。”我瞧见那只海棠在春日里开的熠熠生辉,绚烂多姿。 随即写道:“幽姿淑态弄春影,梅借风流柳借轻。花开长至近清明,暗香犹在似含情。”《改编自海棠花[宋] 刘子翚》 字是行书,看起来潇洒如风,不拘一格,便都写了下来。 他看了之后,便一直盯着我看,我被苏恪盯得发热,他才笑着拍手道:“诗美,人更美。” 两抹红晕飞上我的脸颊,突然燥得慌。 “多谢陛下夸奖。” “两位小姐的诗皆是好诗,只不过论诗意朕更欣赏宋小姐。”这一句便点出诗会胜负。 秦昭华有些气恼,却又不好说什么。 诗会散后,我与苏恪在园里闲聊。 “宋小姐喜海棠?”他的声音温醇动人如同一缕清风徐徐吹来,水波不兴。 “并非我所喜,实乃先母所爱,父亲种之。”我不紧不慢向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宋国公真是有心人。” “我虽不知我父亲是否有心,却是不喜海棠的。”我顿了顿道:“海棠自古有断肠之意,暗含离别,我不喜离别。” “哦,冒昧问小姐喜爱什么花?” “牡丹。”我莞尔。 “哦?”他似乎有些惊讶,我向他解释道:“世人皆爱牡丹有花中之王的美誉,我却更欣赏她的真性情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气节。” 我一抬头,便见他正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眼眸很深,像无垠浩瀚的星空,仿佛要将我吸进去。 他似笑非笑,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其实从来不知道,他对我是满意的。因此也不知道,他回宫以后的事情。他的亲信兼兄弟韩将军韩天问他宋小姐如何? 他笑了笑,只答:“皇后理应她如是。” 《建兴帝后野史》二卷有云:“帝后定情,缘起海棠。故尔后几年,男子赋诗,女子送男子海棠,世人皆以此定情。” 但真正的情况,并非海棠定情,而是牡丹结缘。 第5章 九州史 近日来,子玉来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次次都会来朝凤宫,他似乎想把这些年对我的忽略都一次性补完。 选上来年轻貌美的秀女也只是将她们晾在一边,从未过问。 总听得底下有人抱怨,说皇上椒房专宠,就连太后都对我颇有微词。 一些有心人士甚至还拿已故贵妃说事,传我心狠手辣,残害贵妃,明里暗里我已经碰到许多次。 秦贵妃秦昭华,曾经是右相的女儿。她的父亲位列四大辅政大臣之首,连陛下和太后都要礼让三分。 如果他们能够一直安分下去,想来子玉是不会亏待她的。 只是人的野心若是昭然若揭,总归是不大好。两年前,秦相叛乱,被苏恪连九族,秦昭华也自缢了。也因为那场叛乱,我昏迷了许久,醒来时一些关于那几年的记忆已经记不大清了。如今所知道的大抵是通过身边的人了解又或是一些史书。 我本不会去计较这些流言蜚语,但必要的时候还是得杀鸡儆猴,以正视听。 经查证,是流芳殿的黄美人做的。 黄美人是新进宫的美人,估摸着有贼心没贼胆。至于这幕后之人,我心中已经有数。这些年,后宫虽然冷清,但苏恪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 除了自缢的秦昭华,以前四大辅政大臣加上一些朝廷重臣都给他塞了不少。虽然我向来不会去理会那些毫无意义的后宫争斗,不过该敲打该惩罚的我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便削了她的位分,赏了她二十板子。 果然,在我处置了传播者黄美人之后,后宫倒也安静了许多,看来这幕后之人也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夏日沉闷,即便是皇帝住的宫殿也急需寒冰除热,朝凤宫亦是如此。身体本就无力,加之我有孕更易困乏。 那日我正补眠,他便悄悄地来了。 他坐至床边自然而然地躺下,然后将我轻轻拥入怀里。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也能嗅到他锦衣里夹杂薄荷的清香,一丝一缕,安神又好闻。 -- 第7页 “子玉,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还有些迷迷糊糊地问。 “当然记得,海棠花会,以诗会友。”他顿了顿道,声音有些沙哑,应当是熬了夜。 我摇了摇头:“不是。” 他露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我笑着答:“是国聘那天,我在帘幕后见到的你,只是你并未瞧见我。” “那天你是否打翻了一盏茶?”他抵住下巴思量,片刻便问。 我笑而不语。 “原来那个冒失的丫头是你呀!”他笑得春风拂面。 我撅起嘴不语,将头埋进他怀里。他轻笑地看着我,认真地捉弄我:“害羞了?” 我起来笑着起来面对他:“不是,只是很开心,原来那么早。” “是,我也很…开心,原来……那么早。” “子玉,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摸了摸我的肚子,回答有些平静:“都好。” “阿慈,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他眼神温柔地注视我的眼睛,我盯着他沉溺于他深邃迷人地眼神中, 轻轻地答:“好。” 他的怀抱温暖而安心,我很快就睡了过去。朦胧之中,我依稀听见他有些无奈的话。 “阿慈,我该拿你怎么办?你不要怪我。”余下的也听得不大真切,估摸着他是为之前冷落我懊恼了,后悔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林公公过来:“陛下,韩侯爷求见。” “嘘……”他轻轻地将我放下,盖好棉被。 他这才出了朝凤宫。 我静静地睡过去,脑海中却思绪万千。 不知怎么的,出于直觉,子玉自从知道我怀孕后的反应并不算激动。我想着大概是政务繁忙,忧思国家,因此无暇顾及我。 虽然他不曾提及,我还是有所听闻。前些日子,北疆外族入侵,一连攻破我楚数城,楚国江山岌岌可危。 我想起,曾经在我生病醒来时,忘了许多事情,子玉他为了给我恢复记忆因此找了不少书给我看,一是让我打发无聊的时间,二是对我也有帮助。 记得《九州史》中就有关于这个的记载: 周朝末年,群雄割据。齐国英王,智勇双全,齐宏历经五年终于结束了九州分裂动荡的时代,从而一统天下,史称大齐王朝。 大齐王朝历经数百年,伊始之时,前几代帝王皆勤政,王朝因此繁荣昌盛数百年。 到了成帝时期,成帝性格乖张,捉摸不定,宠幸祸妃,包养男宠,朝政上面更是荒诞无能,压迫百姓,残害忠良,宠溺奸臣。 因此有了七王以“清君侧”之名发动兵变之祸,一路畅通无阻,百姓更是夹道欢迎,不过半月就逼近都城建康。 七王之乱,祸妃与奸逆之臣均被处死,成帝自身难保被逼自缢向天下谢罪。 成帝皇后携幼子继位,垂帘听政,实际朝政都被七王所控制。 又过了几十年,七王正式自立,九州再一次分裂。 又是数年征战,大国吞并小国,最后只剩下三个国家互相伤制衡,三国鼎立。 大齐从繁盛到衰竭。 如今天下三分,还算和平,历经常年的征战,除却中部平原,呈三国鼎立之势,北方还有戎族,南方有南诏十部落,西面又有小国西凉。 中部三国分布着三个大国,分别为大楚,大秦,大齐。 大楚皇室历经百年,苏氏一族曾经是大齐开国重臣,世代效忠大齐,谋反乃不得已而为之。 大楚奉行工商皆本,同时又发展农业,百姓才能够安居乐业,而在都城长安竟然能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因此在三国之中最为富有。 大秦原是大齐的异姓王,好战,善武力,在三国中武力最强盛。 大齐原身就出自大齐王朝,一脉相承,国力相对较弱,但其拥有开国玉玺,故更受天下承认。 北戎虽然是蛮夷,但骁勇善战而且不怕死。而大楚虽然综合国力强盛,人口繁荣,但长年的安逸也让这个国家的兵力懈怠不少,更何况先帝荒废政治,昏庸不堪,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前些年,朝廷都养了一群废兵,还好如今楚帝苏恪勤政又善政治,开科举,礼贤下士。许多有能之士均被朝廷招揽。在军队管理方面也更加严苛,而忠勇侯韩天更是大楚的一员猛将。 此次北戎进犯大楚,原因很是蹊跷,这决计不是一个北戎就敢为的,能一下子连吞大楚数城,不知道哪个大国是幕后推手呢?这也让这场战争更加复杂了起来。 如今楚国儿女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苏恪忙得焦头烂额,虽然第一时间已经发兵制止,但到底远水解不了近渴。 忠勇侯韩天已经被子玉派去了前线,想必不久便会有结果。 而现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他,这是我作为一个妻子的责任,也是作为楚国皇后的使命。 第6章 战争前夕 《楚书·兴帝传》第十卷 第二章 有云:“建兴十年夏,北疆叛乱,戎敌入侵,杀吾楚国儿女数万,吞吾疆土千里。今上急报,怒极,遂封忠勇侯韩天为主将,屯兵二十万,击杀戎敌。” 忠勇侯韩天少勇猛,武艺精进。历经三月,收复领土,逼退戎敌至居庸关。北戎狡诈,潜细作入国窃军防图,居庸关之战,楚军惨败,忠勇侯亦受重伤,战事陷入僵局。 -- 第8页 建兴十年秋至,兴帝传召,御驾亲征。 居庸关一战,韩侯爷为国尽瘁,身受重伤。前方战事紧急,消息封锁,京都整日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昨日早朝,子玉表面虽并未显露什么,但从他整日皱着的眉头还是能看出他甚是担忧。 韩侯爷才新婚不久,就为了国家抛下新嫁娘带兵请战,如今又生死未卜。况且曾经的老侯爷就为国捐躯,壮烈牺牲,韩氏一脉只留下韩天一人,子玉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如亲兄弟。 子玉下了朝便把自己关在了御书房,期间只召见了司相。我有些担忧,便和丁香做了些吃食带过去。 御书房戒备森严,远远便瞧着一向淡定的林公公在外边来回走动。他见我来了,便向我见礼,我问: “陛下,还没出来吗?” “是。” “这样多久了?” “陛下和司相已经商谈一天一夜了。” “可曾用过膳?” 只见林公公无奈,摇了摇头“回娘娘,不曾。” 我蹙眉,为子玉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恼怒,也为他忧心忧虑而心疼。便正言道:“打开,随我进去。” 大抵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一天不开的御书房大门终于开了,子玉从里面静静地走出来。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明黄的锦袍还有皱痕,神色有些苍白,充满血丝的眼睛周围还萦绕着些许乌青。子玉爱干净,他从来都不允许身上有一点脏污,这个往日玉树临风,气质绝尘的男子为了国家,为了大义而忧思不已。 而后出来的是司相,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曾有传闻楚国文有司夷息,武有韩承佑。 司夷息素来楚国第一美男子之称,美貌与才华天下无双。我感受到司相对我传来的炯炯目光,一时也看向他。我看着这位眼神疲惫的男子,心想,不知那些欢喜他的姑娘还会不会倾慕他。 我与他眼神交汇,他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接着不轻不慢地向我行了个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司相请起。”我微笑,却不解为何他会用那种眼神打量我,一种复杂的,纠结的,甚至是夹杂恨意的眼神。我自认为我并没有得罪过他。这些年,我深居简出,在宫里养身体,几乎不见外人。 就算是少女时代也仅仅是听说过司相的大名,不解,我真心不解。 司夷息先后向我和子玉行了礼,告退了。 子玉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打量司相的目光,说起话来都酸溜溜:“我以为你是担心我,感情是来看司相的。” “瞎说什么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司相这副相貌怕是天底下没有一个姑娘不倾心的。” “阿慈,你这是要给我灌多少两醋啊?” 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他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摩挲着,在我耳边吹着热风低语:“我不允许你偷看他,光明正大也不行。” 我的脸颊一下子红透了半边天,周围的温度也升了起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拉我漫步进入了御书房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却眼神躲闪着,有些不敢看他。 他低头,握住我的下巴,轻轻触碰我的嘴唇,似乎发现我并没有推拒,便明目张胆起来,在我薄薄的樱唇上面辗转反侧,接着顺其自然地撬开我的贝齿。 被亲的有些发麻的我嘤咛了一声,这好像更加触动了他的神经,然后狂风席卷般在里面攻池掠地,直至唇齿交融。 他的双手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身体上游离,我感到他锦袍下的反应,身子微微一颤,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紧张,沙哑地道:“阿慈,别怕,让我抱抱。” 我轻轻地抱着他,感受到他的失落与悲伤。这个男子是九五之尊,也是我的丈夫,苏恪,苏子玉。他会把自己最脆弱的方面展示在我面前,我们都是彼此重要的亲人。 如今战事吃紧,子玉与司相连夜相商议此事,最终得出他准备御驾亲征的结论。 国家遭遇战事,作为一国之后,我也应该负起责任。 即刻起,我让后宫一切从简,调低了各宫用度,以备不时之需。 日子过得很快,已经入了求,褪去了夏季的燥热,整个朝凤宫也凉风习习,明日便是子玉出征的日子。 夜已经深了,丁香重新点燃了宫灯,又焚了安神香,还给我端了盅茶送来。 见我正在忙碌,好奇地问道:“娘娘,您这是在编什么?好看极了!” 我笑着回答:“是相思扣,幼时阿娘教我的。” “国公夫人真是大才。” 我微笑不答,那个时候,母亲健在,父亲经常在外办公。母亲思念父亲,就编织了它。传闻相思扣承载着有情人的思念,会护佑他们白头永谐。幼时,我还很不屑,母亲这么爱父亲,却还是早早地亡故,可见这传说是算不得真。可我现在倒是想相信,如今我惟愿他能够平安罢了。 我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丁香劝我回去休息,我摇了摇头,继续编织相思扣。 第7章 出征 巍峨的城墙,风呼呼地吹着,煽动着两方旗子和连绵不绝的烽火。 城墙之上,有两方人马正互相对峙着,兵器交接发出冷冽的光与哐当的声响。 紧靠城墙的一边,一位华服女子被一位穿着战袍的中年男子挟持着。女子发丝凌乱,挡住了面容,我瞧不清她的长相,单是看婀娜多姿的身段想来是个极好的美人。 -- 第9页 我还在细细打量,便听见那中年男子嚎出了我所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名字,我猛然一惊。 “苏恪,你若还想要她的命,就乖乖束手就擒。” 苏恪,是我的那个苏恪吗?我仔细地望过去,那位梦中的苏恪与现实中我认识的他竟长得一般无二,只不过眼前的他多了一股戾气,一种令人想要逃离的气息。 面前的他亦披着战甲握着熟悉的执龙剑。还是精致的五官,头发依旧被紫金冠高高束起。但他深邃的瞳孔不带有一丝感情,神情亦是冷漠至极,是一个如冰霜一样的男子。 只见苏恪嗤笑一声:“区区一个女人,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声音与他的神情一样冷。他右手比了一个手势,两排的弓箭手立刻便对准前方正中心的那个中年男子。 “看来,你真得是不要她的命了。”中年男子低下头用力扯住女子的下巴恶毒地对女子说,“看来你在苏恪心目中也不过如此,你若是下地狱,就去怪他吧!” “该束手就擒的人是你,你瞧,这是谁?”苏恪冷冷一笑说道。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昭华,你不是在曲阳吗?” “爹爹,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年轻貌美的女子刷得大哭起来,涕泗横流,好不凄惨。 “秦相,没想到吧!你自视甚高,以为自己的计划滴水不漏,却还是被我一一破解,如今日落西山的滋味如何?” “哈哈哈!”他笑得有些凄惨,“好你个苏恪小儿,没想到老夫纵横官场多年,最后竟然败在你手中,如若在给我一次机会,我恨不得当你还是竖子时就把你活活掐死?” “所以,永远不要对你的敌人仁慈,不过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苏恪,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中年男子趁着零散的部下冲上前来替他阻挡苏恪的兵时,他左手紧紧勒住华服女子的脖子,右手揪住她的衣领侧身一倒飞向城墙,他们俩的身体像脱了线的风筝飘零而下。 苏恪那万年不动,冰冷至极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紧紧握住双拳,然后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冷淡如水,他只说了两个字:“放箭。” 声音传到他部下呢耳中,他们似乎都有些犹豫,一齐地看向苏恪。 然而苏恪的回答并没有任何改变,他说:“放箭。” 万箭齐发向他们射去,夹杂着锋利的劲风,被射中的人大概只有一个下场,死的不能再死。 此时此刻我大概感受到那位女子心情,定是心如死灰的,我想梦境里那位也叫苏恪的男子亦是她的爱人,只不过她最终被抛弃了。 当我以为一切要结束了的时候,我又看到了苏恪。还是在城墙上,苏恪和秦昭华。 “苏恪。”秦昭华柔弱地叫着他的名字,眼睛妩媚动人。 “这名字也是你叫的?”他的声音异常冰冷。 “陛下,您难道当初我们是如此恩爱了吗?”女人似乎想唤起他的回忆,拼命地哭喊着。 “呵~恩爱?”苏恪嘲讽似的笑了笑,盯着她的双眼,捏住她的下巴,收敛了笑容:“不过是逢场作戏,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所以戏子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秦昭华听闻瞳孔一缩,睁大眼睛,想来是没料到筹谋多年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别,别杀我。”她胡乱挥舞着双手,噗通一下蹬地坐到冰冷的地上,双脚挣扎着,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去—死—吧!”梦中嗜血般地男子,冰冷的剑轻轻划过女子的脖子,无声无息地开出一朵妖艳的花。 等我醒来,太阳已经高升,我煞是奇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丁香过来服侍我完毕。今日是子玉出征的日子,作为他的皇后,我得去为他践行。 我穿上了皇后的朝服,戴上了厚重的凤冠,华贵的流苏如同帘幕垂落至肩膀,长裙曳地,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我化了了一个美艳而不失庄重的妆容,身后跟着四个扶裙的婢子,还有两个打伞的婢子,还有一些其他的人。 一群人浩浩汤汤,我以一个皇后的模样去为他送别。 当天,我再次看到了他身穿战甲的模样。他本就丰神俊朗,玄甲披身后,更加朗眉星目,英气逼人。 他于皇城中央傲视群雄,挥将点兵,气吞万里如虎,这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他见我来了,微笑着说:“阿慈,等我回来。” “好。”我温柔地回应。 我拿出连夜编织地相思扣,亲手给他佩戴在腰间。 他有些疑惑:“这是?” “此物名为相思扣,用你我之须发编成。”我解释道。“子玉,你我既然已经结发,我便与你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顿了顿又说道。 “阿慈,等我回来,我必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凝视着我,紧握住我的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手来,毕竟这个在三军面前虽然好像已经成亲多载,都老夫老妻了。我郑重地拿起侍从端来的酒,面对着他。 “陛下,我敬你,望君凯旋。”他拦住了我,“你还怀有身孕,不宜饮酒。” “可我高兴。”说罢,便仰头一饮而尽,“子玉,珍重。”他亦干了这杯酒,“你也是,记得要等我回来。”他轻轻拥别了我,便踏上了征程。 我不知他何时能够回来,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安。 -- 第10页 第8章 黑风寨(一) 《楚书·兴帝传》第十卷 第六章 中有关兴帝御驾亲征的描写,其中以不动一兵一卒收服黑风寨最为著名。 “建兴十年秋,帝御驾亲征,忠勇侯韩天退守平曲城,侯爷重伤不治,帝大怒。” “第二天,帝与随行军医赵顺微服黑风寨,不出三天,众匪不战而降,令人匪夷所思也。” “而后侯爷痊愈,与帝共同御敌,战无不胜。” …… 出平曲城往前二十里有个土匪窝,一伙土匪占山为王,成立了个寨子名为黑风寨,是个令朝廷头疼的地方。 寨子里有三兄弟,是寨子的三大当家。 这一日,寨子里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看守山门的两个小喽啰问:“三当家,这两小子是?” 只见那个糙胡子大汉,一眼扫射过去喝道:“叫啥名?” 被束缚的两个公子,其中那个长相清秀如玉的道:“在下韩子玉,此乃我兄长韩子顺。” …… 几个时辰前 平曲城二十里之外有座连绵不绝的山,山下的一个简陋的茶棚,此处是交通要道,游客居多。来往的行人通常于此处歇歇脚,喝杯茶润润喉。 现下茶棚里除了美艳的老板娘,还有几桌客人零零散散的坐着。 其中有一桌极为显眼,是一位英俊清冷,风度翩翩的公子和一位年纪偏大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样子很大众化,唯一有印象的是一张国字脸。 “陛下。”只见年轻公子一个眼神瞟过来,那位中年男子便噤了声,改口道:“公子。” “公子这能行吗?” 只见年轻公子面无表情,把玩着扇子:“等着就是。” 突然他耳朵灵机一动,嘴角微微上挑:“来了。” 中年男子还在疑惑,便瞧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打扮得也是稀奇古怪,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他看到年轻男子传来的眼神:“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见机行事。”他恢复如常,淡定地喝了口茶。茶是清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清热解毒。 美艳的老板娘一见他们来了,赶忙迎上去,热切道:“各位爷,今儿个要喝点什么呀?”然后又冲为首的壮汉抛了个媚眼:“三当家,您好久不来了,奴可想你想得紧呢!” “看来咱们运气不错!”年轻男子淡淡一笑,清风徐来。 “要喝点什么?” “来两坛子酒,再来几碟小菜,十斤牛肉。” “好嘞!”老板娘笑靥如花。 他们一行人便在旁边的木桌上落座。 年轻男子与中年男子相视一眼,便装作故意道:“据说这一带土匪横行,我们可得小心点。”他拔高了声音,清了清嗓子。 “你是说黑风寨吗?” “可不是,这黑风寨个个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我可不信,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他们像模像样地讲话,果然吸引了以三当家为首的一群人。 “爷,这两小子竟敢说我们坏话,实在是吃了豹子胆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土匪说道。 “走,去把他们压回去。”后面几人土匪附和道。 只见叫三当家的那个人摆了摆手说道:“大哥说了,如今在打仗,是非常时期,不能轻举妄动。” 土匪们有些泄了气,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桌,盯得赵顺有些不耐烦,故意呛道:“喂喂喂,看什么看,看那么久,不怕长针眼啊!。” 三当家瞥了那个土匪,道:“钱四,闭嘴。” “二位,不知黑风寨可曾得罪两位?”三当家白玄武难得有耐心。 “不曾。” “那为何如此辱骂。”他皱起了眉。 “不过好玩,与你何干?”苏恪垂眸,淡笑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三当家,你看他竟敢侮辱咱们黑风寨,给他点苦头瞧瞧,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他似乎在思考,捏紧了拳头,紧接着大喊:“哎呀,我这暴脾气,我忍不了了。”然后用手指指着苏恪,问道:“臭小子,你竟敢辱骂我黑风寨,你,可敢与我一战?” 苏恪泯了口茶,嘴角微微上扬:“如你所愿。”动作仪态极尽优雅,三当家白玄武忍不住吐槽:“矫揉造作。” “不及,不及三当家五大三粗。”苏恪摆了摆手,略带嘲讽地反驳道。 “那就先瞧瞧我的本事吧!” “请。” 说罢两方便交起手来,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进行了数个回合。 远处端酒出来的老板娘,见状,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哎呀,小心我的桌子,哎我的茶杯。” “你们记得赔钱,赔钱!” 这厢两个人正打得难分胜负,哪里有空去管她。 “小子,你武功不错!不过你今天要栽倒我手中了。”白玄武大言不惭。 “是吗?不如试试看吧!” 又一次回合,剑未出鞘,光是拳脚上面的功夫,你来我往,速度极快,打得难舍难分。 “喂,若是还要你朋友的命,便放下武器。”那名叫钱四的男子用刀挟持了赵顺军医,年轻男子有些犹豫,这一犹豫,便失了先机,胜负立见。 “本大爷还没分出胜负呢!”白玄武冲着钱四大吼道。 “爷,您先消消气,属下是为了您好。” -- 第11页 “您这么想,把那两小子压回山寨,您不是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嘿,这忽悠术真得杠杠的,那白玄武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道:“压他们回山寨。”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年轻男子与中年男子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第9章 黑风寨(二) 当下三当家白玄武回了寨,将苏恪和赵顺压往黑风洞。 黑风洞是黑风寨关押犯人的地方,地势又高又险。 它于山体间天然形成的小洞改良而成,每一个洞都是一个牢狱,因为是天然形成,长宽高不尽相同,或大或小。大者可容纳数百人,小者不过二三人。 用玄铁所铸的栏杆围绕,派人看守。山崖之下便是万丈深渊,想要下山仅有一条路。这样犯人不仅无法逃脱,也无法相互交谈。 “这黑风洞巧夺天工。”连苏恪看了也不禁感叹,“实乃神来之笔。” “没见识。”小厮轻蔑地嗤笑,“俺们黑风寨岂止一个黑风洞。” “这不过是一个山头,过了前面的主山头,那才有意思。” “哦,怎么个有意思法?” “料你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俺就和你说说。”小厮仰头就是一口酒,见酒壶空了随意扔了,便同苏恪唠起嗑来。 “主山头可是俺们大当家按照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啥的建造的,那是机关重重。上次俺兄弟不小心误闯,出来时只剩半条命了。” “那可真是凶险万分。” “可不是嘛。” “这黑风寨外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里面又机关重重,可谓虎狼之穴。难怪朝廷围剿多次,都不见起色。” “俺们黑风寨会惧怕区区朝廷吗?”他大言不惭。 “小兄弟,你一直是看守黑风洞吗?” 他点了点头,狐疑地盯着苏恪。 苏恪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只是觉得以小兄弟的能力未免埋没了。” 小厮听了有些高兴,扬起嘴角:“那当然,不过俺可不管,一切都得听上面的,上头让俺做啥俺就做啥。” “你是北方人吧?” “你咋知道?” “听口音像。” 他玩味一笑:“小兄弟,我们不如打个赌。” “赌什么?” “赌,待会儿一定会有人请我出去。彩头便是输了的人要听命于赢了的人半年。” “那有什么的,我赌了。”小厮想都没细想,就答应了。 “如若反悔……” “要是反悔了,俺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好,兄弟好胆量。” “那是当然。”他认为理所当然。 “那就击掌为誓。” “好。”随着清脆的击掌声想起,誓约成立。 “对了,还未请教你的姓名。”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武当是也。” “是个好名字。” 苏恪笑了笑,想起平曲城老城主的话,“陛下,你有所不知,黑风寨这个土匪窝子,说是完全打家劫舍也不尽然,里面有三个当家,大当家是个大夫,却是个拥有七窍玲珑心的大夫,他和三当家都是嫉恶如仇,劫富济贫的主。而二当家最为恶劣,他表面上一副慈祥的样子,其实早已和官府相互勾结,反过来坑害百姓。 黑风寨自家的内斗也厉害,那二当家不是好惹的主,他应当觊觎大当家的位置多年了。 但是大当家在寨子中名望高,可支持二当家的人也有不少。这局势谁也不让谁,倒也没撕破脸皮,他们面对外来强敌时还是一致对外的。 因此,我们也不是不管,而是实在管不了啊!” “哦,是吗?” “近些天来倒是消停了不少,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因为如今北戎入侵我大楚,战事颇急。朝廷虽然无力去管,但是居庸关一战,我军退守平曲,平曲以前兵力较弱,自然无暇顾及山匪。” “现在平曲兵力加强,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那其二呢?” “其二,再过两天,就是黑风寨大当家的寿辰了。那些以往作乱的山匪大都被叫回山寨去庆贺了。” “原来如此。” 现在回来看看这位小厮,他越发笑得如沐春风,反而弄得他不知所措,一脸震惊。 哆哆嗦嗦便跑掉了生怕苏恪吃了他。 是个好利用的主,苏恪想。 …… 黑风寨主山头主院内 “老三听说你有出去惹祸了?” “什么叫惹祸呀!我端的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白玄武对于他二哥的话很是不服。 “你也不消停点。” “二哥,最近这边儿上在打仗,朝廷忙得焦头烂额,暂时哪儿会管我们这里?你瞎操个什么心啊!”老三有些不以为然,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这臭小子,让你不好好念书。”二哥沉声训斥道。 “既然是打仗,必然有不少军用物资,不如趁机捞一笔,才是上策。”老二托着下巴,笑得阴险至极。 一番下来,那位平静的大哥,终于开了金口:“老二,收起你的念头,我们端的是劫富,不发战争财。” “大哥说得是。”老二低下头轻声说。 一旁老三附和着点了点头:“对对对。” -- 第12页 这兄弟三人正在商量着,白玄武的手下钱四跑过来上报了今天的事,他只好把他今天的事儿一股脑儿地说了。 “糊涂啊!如今这个时候你去给我惹事,看样子还是个会武功的。既然能够和你打成平手,武艺定不弱。没准是出自哪个世家的公子爷或是哪个大门派出来的关门弟子。” “大哥,一个做事一人承担,我白玄武没在怕的。”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现下并未见过真人,也不好做判断。”二当家白地虎在一旁慢悠悠地说道。 “还不先请他们上来。” “是。” 没过多久苏恪便被请了出去,武当看得真是目瞪口呆,想起他们的赌约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两位均是身材修长,一位年纪稍长,留着两撇胡子,五官看着平凡,但若是仔细看却有些细微不同。 另一位公子雪色衣衫,清冷如玉,眉墨似画。行动处更是风流从容,举止高雅。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用来形容这位公子是恰好不过的。 来人正是苏恪和他的随行军医,赵家赵顺。 “见过三位当家。” 白青龙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从容问道:“两位是?” “在下韩子玉,这是兄长韩子顺。” “弟弟纨绔,让两位公子受惊了。”大当家 “无妨无妨。” “不知公子何门何派?” “不是什么江湖人,区区生意人而已。”苏恪笑了笑随意答。 “看公子气度不凡,不是凡人。”白青龙摇了摇头。 “区区俗人,见笑见笑。”苏恪依旧客气。 “明日便是我三十五岁生辰,希望两位公子赏脸吃杯酒。” “大当家客气了,我等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苏恪微笑回礼。 “好,来人,给两位公子安排上好的房间,要以贵客之礼相待。” “是。” “公子请。” 苏恪和赵顺随着仆人的牵引离开了房间。 “二弟,你有何看法。”他皱了皱眉问道。 “他们不简单。”白地虎深深地望了一眼他们远去的方向,只说了这几个字。 第10章 寿辰(一) 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金色纱帘,顺眼望去,一片金碧辉煌,琉璃玉瓦。旁边金龙台上,青花白瓷摆得一丝不苟。 正前方的金龙椅上坐着一男一女,男子慵懒地靠着,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很是享受,红衣女子则靠在男子身边为他按摩放松,时不时还捡起一颗樱桃塞到嘴里。 下方,一位浅衣女子跪在地上,声音带着些许哀求:“臣妾恳求皇上,放过樱桃。” 堂上红衣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缓缓地走到浅衣女子面前:“姐姐您真是说笑了,皇上的旨意,何来放过之意,应感到荣幸才对。”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女子抬眼对上她的眼睛。 “现在还重要吗?”红衣女子俯视她,微动薄唇,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哂笑道。 “臣妾附议,能被皇上赐婚是她的福气。” 浅衣女子定定地望着上方男子,等待他的回答。男子身着紫色烫金龙纹锦袍,一针一线缜密异常,袖口之处用云纹修饰也恰到好处。生得气宇轩昂,清隽雅致。却有睥睨天下之势,王者尊贵之气,此人正是苏恪。 他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一丝感情,他说:“准奏。” 浅衣女子眼神忧伤,带着失望看着上方男子,良久,似乎失了力气。她垂眸,麻木至极:“臣妾替樱桃谢皇上赐婚。” 而红衣女子笑得越发娇艳,灵动地钻入男子怀里。 而我却看清楚了那女子的面容,她竟然生得和我一模一样,而红衣女子是一个许久未提及的名字从我脑海中想起,她曾经宠冠后宫,三千宠爱在一身。如今却也是禁忌,她是秦昭华。 我一下子就醒了,天还没亮。 自从子玉出征在外,近来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很是频繁。 当下我又做了梦,可这梦好生熟悉,像是真正经历过一般,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丁香秉烛过来:“娘娘,您又睡不踏实了。” “嗯。”我抬头看她,不知怎得就问了出来: “丁香,樱桃嫁去哪里了?你说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我瞟见丁香有一瞬间的震惊,但他掩饰的很好,一下子湮灭,转换了一个笑容:“是江南呢。” 我佯装点点头,喃喃道:“丁香,我想念樱桃了,你说她嫁人了,怎么嫁出去那么久也不来瞧我。” “樱桃姐姐嫁地有些远,出嫁随夫,自然不能时时来看娘娘。”她回答得没有一丝破绽。 “是吗?”我轻蔑地笑。 “娘娘是否想起什么了?”丁香小心翼翼地打探,我打量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她绝对有事瞒着我,我失落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樱桃现在看来也是凶多吉少,现在一切也尚未可知。 …… 黑风寨主山头的一处大院里,苏恪和他的随行军医赵顺便安排在此处。 院子里东边和西边各有一个房间,苏恪的房间便在东边,而赵顺则便住在了西边。 虽说是土匪窝,布置却甚为雅致。 -- 第13页 院子边上均有种植青竹,虽然已经秋天,不似夏日那般郁郁葱葱,但也不至于孤独凋零。 更加衬托起院子两旁的金盏菊,鲜艳耀眼,开得格外好看。 如今已至夕阳西下,花蕊已经蜷缩成一团,却不影响它得天独厚的美观。 东厢房内,窗门紧闭。 苏恪谨慎地望了一眼窗户,示意赵顺:小心隔墙有耳。 赵顺立刻意会,假意说道:“哎呀,想不到这黑风寨还挺大,这客房还挺舒服的。” “是啊!真有种一直想留在这里的感觉。”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还有要是要办。”声音里透露着一丝惋惜。 “嗯,否则我们可以大捞一笔。” “说得不错。” 他们装模作样地对话,直到发现窗后的动静消失,才停止了交谈。 良久,赵顺先开口问道:“陛下,接下来应当如何?” “静观其变。”苏恪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嘴角上扬慢慢地说道。 他打量了一眼赵顺,随口说:“这两天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赵顺躬身退下。 待赵顺退下之后,从苏恪后方出来了一个人 “公子。”他作揖拜见。 “风影,你有何发现?” “秉公子,属下已经明白黑风寨的各处地形。” 苏恪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等着看戏吧!” 风影有些不解,苏恪看了他一眼,解释:“鱼饵已放,现在就差他们自投罗网了。” …… 黑风寨二当家处 “启禀二当家,这两个人似乎是骗子。”他重复了一遍苏恪和赵顺的对话。 男人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可还有什么发现?” “属下碰到大当家的人了。” “大哥,呵~还是~急不可耐吗?”他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讽刺地一笑。 “那两位是……”旁边的灰袍人终于开了口。 “是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白地虎笑着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的关键时刻,任何人都会引起不一样的变数。”灰袍人淡淡地回答。 “放心,我会让我的人盯紧他们。” 白地虎信誓旦旦,又嘱咐了小厮几句。灰袍人虽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又好像在思考什么。 待到小厮退下之后,他们才开始了真正的谋算。 “这次的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坐在上头的人表情阴鸷,眼神狠毒,此人正是黑风寨二当家。 “是,二当家。”回答他的人贼眉鼠眼,相貌却很熟悉,正是三当家身旁的小厮钱三。 “三当家那边有何异常吗?” “禀报二当家,三当家他每天只知道练功,最近,倒是对那两个姓韩的人惦念的紧。再加上大当家寿辰快要到了,估摸着那傻小子在苦恼送什么生辰礼物呢!”钱三笑得那个谄媚。 “嗯,”他点了点头,又嘲笑,“”区区不过一个莽夫,也干不出大事来,给我盯紧点便是。” “是,二当家。”钱三便告退了。 白地虎接着和那名灰袍的人下起了棋,你来我往,已经数个回合,黑棋与白棋于战场上相互厮杀,难分伯仲。 “先生以为这一局该谁赢?”白地虎的声音悠悠地想起。 对方灰袍人遮住了全身,看不清他的相貌,声音甚是沙哑,他下了一黑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你按我说得去做,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当然是听先生的。”他笑起来皮笑肉不笑如同笑面虎,却阴郁至极。 “不知王子那里有何指示?”他又问道。 “你只管自己就好。”灰袍人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甩手便离开。 白地虎见他离开,笑意立刻收敛了起来,眼睛眯了起来,露出轻蔑地眼神:“不过是主人的一条狗而已,如果不是现在对我有用,呵,你以为你还能存活与这个世界上?” 他看到棋盘,用手随意一撸,啪嗒,噼噼啪啪的棋子黑白相间地掉落在地上,接着想起了他刺耳的声音:“所以,又是谁输谁赢呢?我才是主宰者,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五四青年节快乐!小聿码字真得好累啊!其实特别想加更,奈何课业繁重,身心俱惫。 感谢读者们,作者小小此致敬礼。 第11章 寿辰(二) 寿辰当日 黑风寨大清早便热闹了起来,山寨里的弟兄都集聚主山头。 今天是大当家白青龙的寿辰,也有不少别处的山匪来贺寿的。美其名曰,增进感情。 刚进了主院子,正前方搭了个偌大的戏台。 “听说请得是平曲城最红火的唱戏班子,那戏班子里的一枝花妩媚小姐,人如其名,长得是娇艳美丽,楚楚动人,走起来更是弱柳扶风。”那位兄弟说起来的模样垂涎欲滴,看来是向往那位妩媚小姐已久。 苏恪来时,大当家白青龙已经就位,还有一些眼生的面孔。 他被仆人牵引到座,佣人上了茶,他们便聊了起来。 “韩二公子可住得习惯?” “甚好,还得多谢大当家招待。”苏恪笑着致谢。两人正聊着天,一个娇俏可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位是?”大当家左方坐着的红衣女子目光灼灼,眼神期待地问道。 -- 第14页 “珍珠小姐,这位是我寨的贵客,韩子玉韩二公子。”一旁大当家的管家王昊看眼色介绍。 “你长得真好看,我看上你了。”她向来直爽,想什么便说什么。 苏恪看了一眼大当家,他眼神 避让,装作彷然未觉的样子。那边的三当家白玄武倒是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而其他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苏恪却并未觉得什么,这女孩怕是被娇宠惯了。他笑着摇了摇扇子:“小姐,玩笑了。” 这一笑可真是玩完了,那名叫珍珠的女孩似乎更加坚定了信念。 “等着吧!你是我的。”那女孩信誓旦旦。 “珍珠,不得无礼。” 一声略微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苏恪这才发现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着慈眉善目,呵斥起人来却中气十足,精神抖擞。 刚刚还在看热闹的大当家笑着立刻介绍:“这位是白云寨的黑长老,那是他的孙女珍珠。” 三当家白玄武在一旁,看到黑珍珠的眼神立刻闪避起来,他似乎很怕黑珍珠,一直在点头附和。 “见过黑长老。”苏恪在打量他的时候,黑长老亦在打量他。 他显得不骄不纵。 “韩二公子一表人才,好生眼熟,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黑长老顿了顿,问道。 苏恪默然沉思,见过吗?在哪儿?却理不清什么思绪便回道:“黑长老客气,只是在下是第一次见您。” 黑长老垂眸闭眼,似乎也想不起来,转眼间变换了个笑脸,又拉着苏恪热络地聊天。而黑珍珠倒显得很高兴,一直想找苏恪问东问西,苏恪对她没有热络,却也不是兴趣缺缺,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倒是更加抓住了白云寨大小姐的心。 过了一会儿,戏班主送上戏本子,白青龙接过,问大家: “点出戏如何?” “您是寿星,自当先请。”苏恪回答。 “大哥,您点吧!”白玄武随声附和。 “那便麻姑献寿吧!听着喜庆。”白青龙随意翻了翻戏谱讲道。 “自是极好。” 听戏过程中又聊了些别的,那位白云寨的黑珍珠小姐的眼光却一刻不曾离开苏恪。 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一出戏了,二当家白地虎才姗姗来迟。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二弟你来了。” “是,大哥。” “呦,已经开始了。”白地虎故作惊讶,然后笑着说:“真不好意思。” 这时,戏班子的小厮上来问戏。 “我看霸王别姬就很不错。”白地虎淡淡地说,“我挺喜欢的。” “那就依二弟所言。”大概是因为高兴,所以大当家没感到什么不妥。 底下的人却小声议论起来。 这大当家的寿辰,二当家却点了一曲霸王别姬,如此不吉利。在坐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转眼之间,心里就拐了好几道弯。 这其中的门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起调子来。那妩媚动人的妩媚小姐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虞姬的扮相英气而不失娇媚,歌声也极为动听,大家都看得目不转睛。正唱到那项羽无言愧对江东父老,乌江江畔与爱姬虞美人难舍难分。 苏恪悠悠然品了口茶,欣赏着戏台上的花旦与小生的精彩演绎,目光余晖涉及之处,却看到白玄武悄然退下。 白玄武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此时此地退下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苏恪笑而不语,瞟到坐在一旁的赵顺,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苏恪收敛起了笑容:不过才刚开始。 戏台上刘邦的汉军出来,虞姬身死,正是悲情时刻。忽然,异军突变,戏台上的红粉遮面的戏子收敛了悲伤,面目立刻变得狰狞起来,举起手中的刀明晃晃的杀人。两旁的小厮看着不对,便冲上去阻止,全都送了人头。那些叛匪朝着下面的座位处刺来。 而大当白青龙家却没有一丝慌乱,似乎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待到叛匪全部包围了整个戏台子,二当家白地虎才慢悠悠地从座位上起来。 “大哥,没想到吧!” “果然是你。” “二弟,我待你不薄。为何要闹到手足相残的地步。” “呵,待我不薄,你插手了我那么多事,这叫待我不薄,大哥,你的良心何在?”他戳了戳白青龙的胸口问道。 “你以为你能成功吗?”白青龙痛心疾首。 “大哥,不然你以为呢?”白地虎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白青龙感到胸闷,这才意识到他下了毒,用手指着他,说话声断断续续:“你,你……居然下毒,卑鄙。” 其他客人也惊恐起来,发现自个儿身体不对劲,问责:“二当家,来者是客,你如何能这般待我们。” 只见白地虎大笑三声:“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谁敢插手就是与我们黑风寨作对。我不敢保证你们的立场,这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 白青龙看着那些偃旗息鼓的客人,一瞬间变得垂头丧气起来,仿佛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真情百态。他目光憎恶,狠狠地盯着白地虎。 “大哥,你当寨主那么多年了,也该退位让贤了。”他对着不能动弹的白青龙轻笑,声音越来越愉悦。 -- 第15页 苏恪却是闭上眼睛:好戏终于要开锣了。 第12章 收网(一) 原本欢欢喜喜的寿辰如今却过得黯淡无光,地上散落了一地密密麻麻地瓷器碎片,中间还夹杂着打翻的茶点。 热闹的戏台上零零落落地躺着好几具尸体,鲜血让本来鲜红的毯子红得更加艳丽,好似开出了一朵朵妖冶的曼华珠沙,糜乱之中带着黑暗的光,仿佛想要破土而出。 苏恪同大当家等人被二当家白地虎所控制,一群人被粗麻绳紧紧捆绑着。戏台下方的中央地带,除却一些白地虎的势力,还莫名出现了一些蒙面黑衣人,这些人个个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倒不像是区区山匪就能培养出来的势力,这更像是一个军队或者是某个大家族的暗卫。 “怎么不见老三?”二当家得意洋洋之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便招呼了钱四过来询问。 钱四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回寨主的话,三当家说他忘拿了给大当家的礼物,先回去一趟。” 白地虎似乎是被他这一“寨主”称呼夸得心花怒放,再加上老三也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不疑有他。 他开始清理他成为寨主道路上的障碍。 “大哥,这一次我要让你看看,你身边最信任的人一个个死去,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被捆绑着的白青龙暗暗垂眸,发出无奈的声音:“你还在因为那件事记恨我。” 早年间白地虎喜欢一个女孩子,最后没和她在一起,后来才明白真相那个女孩子替他去死了,而害她死的人真是他敬爱的大哥,这也是兄弟二人关系彻底恶化的□□。 只见白地虎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捏紧了拳头,然后又慢慢放开,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恶狠狠地对他说:“我恨不得食予肉,喝予血。” 白青龙听完后却并没有意外,他露出了一个从容而讽刺的笑容,笑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二当家看着他的脸:“大哥,也只有你这时候能够笑得出来了。” “是吗?我觉得我会比你笑得更久。”他轻嗤了一声,笑意直达眼底,“你瞧,那是谁?” 白地虎往后方看去,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边。旁边钱四连滚带爬的过来,喘着大气:“二,二,二当家,三当家,三当家打上来了。” “废物。”横空一脚正中他的胸口。 白地虎看了看白玄武身后的兄弟们,他被惊得一声冷汗,说话都有些不自在:“三弟,你这是?” 白玄武却只是冷哼一声:“二哥,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我平时敬重的二哥竟然是杀兄弑弟之人,你怎么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他叱责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变得很是痛心疾首。 “三弟,看来你还是站到了大哥那边。”白地虎没有感到一丝意外,他这个三弟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在生死大义面前还是会选择跟随大哥,从小就是这样。 “不过,胜负还未可知。”他邪魅一笑,笑得深不可测。 “二哥,劝你回头是岸,现在还不晚。” “哈哈哈!回头是岸,我的彼岸早就死了,你让我回到哪里去!” “二哥,你还有我们兄弟啊,我和大哥都会是你的依靠。”白玄武紧紧盯住白地虎的眼睛,打算以情动人。 “三弟,还是你太单纯了。”然后他正色道:“放马过来吧!我是不会对你手软的。” “二哥,我不想对你动手,但是事到如今也怪不得我了。” “拔剑吧!” 兵器交接的声音的想起,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白地虎就感到气喘吁吁,应接不暇了,他知道他不是三弟的对手,所以只能智取。 “三弟,二哥答应你。”他准备打亲情牌。 白玄武微微动容,稍微放松了攻击。白地虎见势立刻掏出三根银针朝着白玄武的命门飞去。 “小心暗器!”还在神游的白玄武猛的被大哥白青龙的声音拉了回来,看到二哥朝他飞来的三根毒针,心里一下子拔凉拔凉的,他向后一个鲤鱼打挺堪堪避开毒针。 他对着他二哥怒目而视,直接喊出了他的大名:“白地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竟然如此心狠。” 白地虎却不看他,他趁有力气时,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个转身就挟持了大哥白青龙。 尖利的刀锋在白青龙的脖子上游走, “放下兵刃,否则,呵~”他轻轻地在白青龙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红痕,没有一丝懊悔的样子,反而显得游刃有余。 白玄武看着被二哥挟持的大哥,捏紧了双拳终于还是无奈的松开,他慢吞吞地放下了兵器,并指挥:“所有人,放下兵刃。” 果然他的人都一下子放下了兵刃,局势瞬间转变,二当家又重新开始操控。 然而这时候一直闭着眼的大哥突然睁开眼,“啪!”的一声双手挣脱了麻绳的束缚,夹住挟持他的匕首一个旋转就到了他的手中,然后一个转身瞬间离开了白地虎的包围。 刚刚送了一口气的,白地虎睁大了眼睛,眼中竟是不可置信。 三当家白玄武趁机直接一脚正中他的胸口,踢得白地虎像一只断线风筝,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接着他仰天就是一口老血。 他深受重伤,横躺在地上,紧紧捂住胸口盯着他们:“看来,你们还是要赢了。我白地虎不甘心啊!” -- 第16页 “二哥,你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们!”白玄武垂眸感叹。 “呵~咎由自取,我不相信,这一次我是不会让你们赢的。”白地虎说得断断续续,气息更加微弱,他突然话锋一转:“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更何况,你请得还不是张良。” “我本以为我不会用到你的势力,如今的情况可由不得我了。”白玄武注视着这样的二哥,心里隐隐感到不对劲儿,正要上前阻止,白地虎已经有所动作。 只见白地虎快速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拔掉环之后上升至天空发出一个信号,灿烂的烟花四散开来,形成了一头翱翔天空的雄鹰的样子。 大家都抬头往天空看去,然而还是不解。 苏恪怔怔地看着天空刚刚消失的图案,心里惊涛骇浪。 这个信号的模样,他曾经见过。 那是大秦皇族暗卫营的标志,看来这次的鱼不小,果然大秦的野心终于耐不住了吗?他在心里暗暗惊叹。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原本被绑在身边的赵顺亦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笑: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好多课啊!都是我讨厌的课!难过,太忙了,哎,心真累! 第13章 收网(二) 白玄武望着天空上方出现的标志,看向二哥白地虎的眼神变得极度复杂起来。 他曾经去北方走过镖,那是北地戎族的特有标志。可这鹰又有所不同,但不管如何,应当是与戎族脱不了干系。 他快速走过白地虎旁边扶起大哥白青龙,又问候了一下旁边的苏恪。 苏恪淡淡地点头示意没事。 这时候,大哥白青龙却抬头盯向他,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极冷地对着地上被踹得奄奄一息的白地虎:“杀了他。” 白玄武听完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一直尊敬的大哥,只听见大哥冰冷的声音从他脑海中再次响起:“杀了他。” 白青龙似乎感觉到白玄武的犹豫,又问道:“难道你想让他杀了我们?”他的声音不夹杂任何感情,残酷而无情。 他吞吞吐吐地回应大哥:“大哥,你受伤了,先下去疗伤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弟弟会看着办的。” 白青龙紧紧注视着这个自小宠爱到大的弟弟,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来,然而他终究是为说什么,刚刚的事情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 “给我看好二大家,我倒想看看什么人赶去救他。”他一边命令着,任由仆人扶着回了房间。 白玄武则是低着头,没有说任何的话。 他只是忽然迷茫了,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怀疑。这种兄弟之间,兵刃相见,手足相残的事情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白地虎已经被他手底下的弟兄捆绑了起来,原本他就身受重伤如今更是如同一棵枯萎的草蔫嗒嗒的。 大多数受伤的弟兄也开始治疗起伤来,宾客们也相继恢复了知觉。 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永远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束。 …… 苏恪被寨子里的仆人扶回房间。 “公子有何需要,可以和小人讲,如果哪里不舒服,小人给您叫大夫。” “咳咳咳!”苏恪佯装咳嗽了几声,声音也变得虚弱了些:“替我谢谢你们大当家和三当家,在下韩子玉感激不尽。” “韩二公子客气了,还是快回房歇着吧!”一直到小厮走,风影才从房梁上跳下来。 “公子,您这是……” “无碍,不过做戏而已。”苏恪摆了摆手,接着又问:“事情办得如何?” “回公子的话,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那个叫武当的臭小子没想到还挺住了。” 苏恪听后点了点头,表示满意:“那小子虽然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实际上也是个机灵的主”。 “可不是嘛!” “风影,几天不见,话倒变多了,甄应该让风来看看。”苏恪笑着调侃。 风影摸摸头笑得有点傻:“不敢不敢,是属下多嘴了。” 说到风来,风影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公子,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嗯。” “风来从宫中传来信件,请公子过目。” 风影从怀中掏出信件恭敬地呈递给苏恪。 苏恪看着信封上眼熟的字迹,心里一暖。他缓缓打开信纸过目,眉头却是越发皱了起来,周遭的温度也蓦然降低。 风影瞧着这样的苏恪,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暗想,风来啊风来,怎么关键时刻这么不靠谱,这给公子送了什么呀! 他小心翼翼地琢磨苏恪心里地想法,试探性地问:“公子,公子。” 苏恪这才从信中如梦初醒,眼神依旧朦胧:“她,可曾说了什么?” “回公子的话,风来并未说什么。” 风影他话未说完,就看见他家陛下正看仇人似的盯着他,一看就非常愤怒,他可啥也没做,这这这,又是怎么啦!莫非又和家里那位吵架了,哎,每回皇后娘娘与陛下置气,受苦受累的还是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啊,风影在心里默默感叹,也为自己和传信的风来点了一支蜡烛。 “传信给风来,让他好好看着皇宫,若是再有事发生,朕看着皇陵还缺一个守陵人,他应该会欢喜。” 神他妈的欢喜,不过罚得好,罚得妙,终于有段时间可以不见到风来这个啰嗦老太婆了。风影正高兴着,冷不丁就听到苏恪传来的一句话:“你很高兴?” -- 第17页 风影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心里发慌似的盯着苏恪,苏恪睥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别忘了,你也一样。” “是,风影一定恪尽职守。”风影双手抱拳承诺,头埋得更低了,心里是叶落黄花,飘零成泥。 苏恪并未去在意,而是转身想着一些事情,等到风影退下,他才思考起他和宋慈的事情来。 宫中传来信件宋慈的记忆似乎有恢复的征兆,如今又被太后逼去了护国寺,她的身体不好,受不得奔波,又差一点出事,还好有广信大师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直以来,他冷心冷情。然而终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让他的心学会了慌张。他还不想让她消失,所以学会了欺骗。欺骗世人的同时,也欺骗了她。 只是眼下并没有多少时间来考虑自己的事情,他不知道托延年办得事已经如何了,他又能够拖延多久。这里的事情也得快速了结了。 他想等这阵子忙完了,他真该和宋慈好好谈谈,希望上天还会给他们留次机会。 …… 月黑风高夜,北风寒冷萧瑟,呼呼地吹着,吹动黑风祠的木杆子,吱嘎吱嘎地作响。 黑风祠的供奉桌上布满灰尘,梁上结满了陈旧厚重的网,还有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蜘蛛在网上爬来爬去,几只老鼠淅淅索索地啃咬斑驳的烛台,桌上的水果早已经腐烂,留下一个个带洞的壳。四五个喝醉酒的兄弟晕晕乎乎地路过,一个弟兄突然有了尿意,便拉着他们去黑风祠边上的角落里疏解,刚解了裤带子,便听到什么声音,听得不真切,他问:“喂,哥几个,你们听到了吗?” “这大晚上的哪来的声音。”另一个兄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 那兄弟也不作他想自顾自地尿了起来。 刚提上裤子,便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粗哑而迟缓。趁兄弟们不注意,好奇心驱使着他越来越靠近,月色渐浓,寒夜如水。 朦朦胧胧之中他看到一个带着一副很恐怖的面具的人,披着黑色的披风,看不清他的表情。还有一个人虽然不熟悉,但是他识得的。 他正悄悄观察着,一只猫突然窜出来,“喵~”吓得他惊叫一声,赶忙捂住了嘴,酒顿时醒了三分。 那两人似乎发现了他,那个蒙面人立刻抓住了他的衣服,像老鹰捉小鸡那般容易,就是一掌。 他被打到倒在地,翻身蓦然睁大眼睛,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哆嗦地求饶:“别…别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呵~”只听得鬼面人冷笑一声,一道白光从他眼前恍过。 小兄弟刹那间倒下,只留下脖子间的一道鲜艳的红痕,死时眼睛翻着白眼,眼球凸起,像是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死状很是凄惨。 鬼面人脱下被血溅到的黑色手套,他的手骨瘦如柴,佝偻着白骨森森。他慢悠悠地换上了一副新手套,仍旧是黑色的,然后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尸体,淡淡地说,声音依旧沙哑:“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当然。”另一人抬头,才看清了他真正的容貌,微弱的烛火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这张脸普通而平凡,看过去竟然正是赵顺。 第14章 转折 窗外的天空还很黑,清亮的满月一直被厚重的云层遮住,隐隐发出微渺的光。 黑风祠内烛火微弱摇曳,北风吹动破旧的窗户嘎吱嘎吱地响。 全身黑色的鬼面人,还有一个罩着黑色披风的人,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他们的脸。 “白地虎这个废物,我们精心部署那么多年全让他毁了。”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夹杂着浓浓怒意。 “需要我去救吗?”他又问。 “一枚废棋而已,不值得我们去冒险。”鬼面人悠悠地回答,没有一丝感情。 “可是他知道我们许多事。”青年人的性格似乎有些急切。 “那就,让他永远也说不出口。”鬼面人忽视了他,径直转过身蹲下从容不迫地将尸体的眼睛合上。 “苏恪还在黑风寨,机不可失。” “殿下心里已经有数了。” “可是……” “怎么,你想违反殿下的命令,嗯?”鬼面人站起来走到赵顺面前,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声音微有愠色,低沉而沙哑。 “属下不敢。”他弯腰抱拳。 “你先回去潜伏着,给我好好盯着这个苏恪。其他的事我们会办好,别忘了你可是殿下最有力的一招暗棋。”鬼面人吩咐道。 “是。” 鬼面人又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若无其事地说道:“这里已经暴露,不能成为我们的联络点了。 “那军师您的意思是……” “短时间内我们之间不需要再见面了,如若有需要,我自会派人通知你。” “是。” “赵顺,以后别自作主张,否则照老规矩。” “是,赵顺明白。” 他知道老规矩,心里一阵恶寒,但是还是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可不想再回那个地方去了,露出一副真切的笑脸:“是,赵顺知道。” 鬼面人却看都不看他,然后陡然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恭送军师。”赵顺左右环顾发现没有其他人,才悄然无声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外面看见苏恪房间的灯光一直是黑暗的,他提起的心才渐渐放下。 -- 第18页 然后回自己的西厢房关上房门,倒头就睡。 殊不知他关上房门的一刹那,苏恪从黑暗处慢悠悠地走出来,目光平静,勾起嘴角冷笑,旁边跟着的是风影。 “安排好了吗?” “禀公子,一切准备就绪。” “嗯。”苏恪抬头仰望这黑色的夜空,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明天亦是不平凡的一天,他倒想看看,他们能干出什么动静来。 秋寒料峭,秋日初升,清晨公鸡的第一声问候,就惊呆了黑风寨所有人。 昨日,大当家白青龙回去之后就好好地休整了一番,今早上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倒也好看多了。苏恪被吸引到黑风祠,看着里三圈外三圈的被人围住,才明白昨日黑风祠闹了鬼,将黑风寨的一个兄弟抓到了阴曹地府见阎王去了。 白玄武神情略微憔悴,他与大哥白青龙就二哥一事颇有争执,为了防止意外,昨晚他都一直在黑风洞守着。虽然最后和看守黑风洞的小弟武当喝了点小酒,所幸也没出啥大事,二哥还好好的。今早顶着两个黑眼圈,才慢慢过来。 理应这黑风祠本就无人会来,今日是因为几个喝醉酒的兄弟在路边醒来时发现昨晚一起喝酒的兄弟不见了,回忆起他去解手了,可是还没回来估摸着是就地睡着了,便去找他,结果昨夜还活生生的人竟然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眼睛已经闭上,死法倒也干净利落,瞬间致死,只留下脖子上的一道红痕,看来杀手是个行家。 大当家微微蹙了蹙眉,转过身和管家王昊商量。良久,白青龙才正色道:“各位,近日黑风寨发生太多事情,先是二弟妄图杀兄噬弟,如今又有山寨弟兄不明惨死。小弟白青龙感谢各位来为我贺寿,怎料现下小弟已经无暇顾及,分身乏术,为了各位的安全考虑,在下决定护送你们下山,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那些宾客大多都是明事理的,也都知道黑风寨现在的情形也不安全,经历了昨日之事,大都心有余悸,为了自个儿的安全,一时之间便都纷纷告退。 除了苏恪和赵顺,到最后只留下白云寨的黑长老和他的孙女黑珍珠小姐。 白云寨的黑长老是因为和白青龙的大事还未商谈完,而黑珍珠小姐则是因为苏恪,所以自苏恪过来后,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 “难道大哥您不怕放走凶手吗?”白玄武对于白青龙的决定很不理解,一旁黑珍珠也附和道。 “自然不会。”管家王昊出来解释道,“这些宾客不会是真凶,你因为……” “因为真凶真正的目的不是他。”苏恪悠悠然地说道。 “何解?”白玄武不明,而白青龙和王昊眼神紧紧地放在苏恪身上,苏恪却不在意,继续说道:“凶手的目的在黑风洞,如果在下猜得没错,想必二当家该凶多吉少了吧!” 白玄武突然听到二哥有危险,眉头更加皱紧了,跺了跺脚就快速离开了。 苏恪看着白玄武离开的背影笑得意味不明,大当家这时候却问:“韩二公子如何知晓?” “昨日二当家此番做法,想必背后定然是有人。既然是颗没用的废棋,而且看样子还知道不少主人的秘密,唤作大当家大概也不会让他存活在这个世上吧!” “公子说得有理。” “不过……” “不过什么?” “不敌大当家计策巧妙。”苏恪盯着白青龙,笑得如沐春风,可在白青龙看来却是毛骨悚然,这个男人不简单,他什么都知道。 苏恪注意到一旁王管家对白青龙使了个眼色,白青龙才佯装镇定,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韩二公子,真是说笑了。” 苏恪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而旁边的赵顺眉眼之间略带焦急,神情恍惚,苏恪看得出来他正努力装作无所事事,只不过这演技还练得不到家,骗骗其他人没准还可以,他关切:“没睡好吗?” “谢公子关心,并无大碍。”他们之间的身份明显是主仆关系,在坐各位都是人精不过看破不说破,苏恪倒也懒得装了。 苏恪点了点头:“那就好。”不然接下来可不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星期五了,然而还是要去练车,时间也很紧,小聿表示会努力更新哒! 第15章 打尽 黑风洞内 大清早的,看守人武当迷迷糊糊地起来了,昨晚忙碌了一晚上,才小睡一会儿导致他的眼皮都在打架。他伸了伸3懒腰,打了个哈欠,准备在巡视一遍黑风洞,便发现了不对劲。这清晨的黑风洞安静的莫名,也不见其他哥几个。 他终于感到周遭气场的变化,貌似有人正注视着他。他的后背感到一阵发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兄弟已经被打晕倒地。武当缓慢地转身,定眼一瞧,竟然是一个全身黑色,带着恐怖的面具的人,黑袍庞大,让人看不清他的体型。 这个全副武装的鬼面人却散发出浓浓的危险,让武当迅速有了危机感。 鬼面人的手正紧紧掐住白地虎的脖子,白地虎的眼睛睁得极大,已经涨成青紫色,瞟到武当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投以求救的目光,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救我,救我。” 武当心里瞬间一紧,暗道:“妈的,风影那家伙说得果真不错,俺现在自身难保,不过既然上头吩咐了要拖住这家伙,也不能让他们小瞧了俺的能力。” -- 第19页 武当正思考着,便看见鬼面人也在看他,而他的那双讳莫如深的幽瞳仿佛一道邪恶的光霸道地照进他的心里。头皮阵阵发麻,他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兄台,我只是走错了地方。” 鬼面人却啥也不管,一个锋利的出掌就朝武当打来,武当吓得扭头就跑。一路磕磕绊绊,踉踉跄跄,正当鬼面人要打中之际,他认为自己小命休矣之时,一道劲风袭来替他挡住了迎面一掌,武当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正是三当家白玄武。 心里地一块大石瞬间落地,一下子抱住白玄武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三当家,可把您盼来了,刚才吓死俺了。” 白玄武看见奄奄一息的二哥,顿时青筋暴起。他动了动脚,示意武当放开,并且向他投去放心的神情,等到武当退到一边,白玄武才开始正视眼前这个鬼面人:“就是你,挑唆我二哥,害得我们兄弟离心,现在你居然胆敢在黑风寨杀人灭口,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看你玄武爷爷不扒你一层皮。” “呵~那就试试吧!”鬼面人不屑,“本来还想让他死得痛快些呢!”轻蔑地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当下,两人便打了起来,一黑一白互相交错,谁也不让谁,这是一场生死决断。白玄武虽然天生神力,但鬼面人诡计多端,武功也不逞多让。两股劲风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音如同鞭炮点燃却比之力道更加大。 苏恪和白青龙他们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二人正打得难舍难分。 经众人阻挡后,才堪堪停住手。 “鬼面人,休要猖狂,还不束手就擒。”白青龙怒气冲天对着他喊道。 “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我看你还怎么逃。” 鬼面人却不在意,仅嗤笑一声:“呵~该束手就擒的是你们。”话音刚落,众人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从黑暗处突然冒出数十个杀手,个个皆是黑衣蒙面,身手利落地将大家团团围住。 白青龙和白玄武的脸色顷刻间变得阴沉,他们满怀恨意地盯着鬼面人,白玄武紧紧握住他的玄铁刀,准备和他们一战到底。 在众人带着恨意的目光下,鬼面人悠悠然地找了张凳子坐下,看向大家的眼神如同盯着小丑或者是刀俎下的鱼肉。 “是吗?”一声温醇而优雅的男生不适时的冒了出来,打破了寂静的环境。 苏恪翩翩然地从后面走出来,走到鬼面人的面前。鬼面人这才看清楚苏恪的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身白色锦衣,出尘高雅,腰间佩戴着的是一个用蓄发编织的玉佩。 鬼面人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哈哈哈!”大笑了三声,看向苏恪的目光极为不善,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低落的,难过的,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恨。 这滔天的恨意让苏恪觉得有些莫名,可鬼面人的眼睛却是有种熟悉感,像在哪 里见过一般。 “苏恪,没想到吧!今日你会葬送在这里。” “你果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对于鬼面人轻而易举地叫出他的名字,苏恪并没有很惊讶。毕竟赵顺是他们的人,潜伏在他身边那么久,他是大楚皇帝的事想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其他人却不知道苏恪有什么来历,黑珍珠更是一脸惊奇,原来韩子玉不是他的原名,他的真名竟然叫苏恪。 “苏是国姓,苏恪这名字听来也很是熟悉。”想到此时,原本一脸懵圈的白玄武,一拍大腿:“苏恪不是当今圣上的名吗?” 和他在黑风寨山下打得酣畅淋漓的居然是大楚的皇帝。 白青龙亦是神色复杂,而一旁的黑长老却是若有所思,他的孙女黑珍珠却是兴奋异常,看向苏恪的目光更是灼灼如华,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了他。 “苏恪,今天你的秘密要留在这里了,我看谁还会救你。”鬼面人似乎很高兴。 正说着果然一旁的赵顺发了狠,朝苏恪就是一掌,怎奈人算不如天算,苏恪轻描淡写随意一挥就避开了前方的危险,而赵顺则一个扑空直接摔了出去。 “你,怎么会没事?”鬼面人惊异地看着苏恪问道。 “你们一早就派遣赵顺潜伏在我身边,打听我所有的消息,可惜赵顺还是露出了马角,我既然知道了他是你们的人,又怎么会喝他早上送来的茶呢!” “苏恪,你果然聪明,是我小瞧你了。”鬼面人冷笑,又转身对着重伤倒地的赵顺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不过现在胜负未可知,你不过孤身一人,而我们足够在你援兵到达之前杀了你,螳臂当车,终究不自量力。”他手指一挥,数十个黑衣人就包围了苏恪。 “你可以试试。”苏恪安然自若,做了个请得姿势,笑得依旧云淡风轻。 那些黑衣杀手随着一声令下向苏恪一拥而上,数十个回合,苏恪在人群中轻而易举地穿梭,没有一个人能够碰到他的衣角。 他从容地突围了人群,然后邪魅地一笑,颠倒众生:“那么,该我来玩玩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劲装男子带着数十个安慰把黑衣杀手团团围住,男子看起来很年轻,长得也甚是好看,武功却不若,鬼面人瞧见他们后,脸色也随之一变。 “风影救驾来迟。” “无妨。” “好一个苏恪,果然心思深沉。” -- 第20页 “你的主子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我怎么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呢?”苏恪摇了摇扇子,淡淡地笑。 “你别忘了,韩天的命还捏在我们手里,他中的毒是西域奇毒,而解药在我们手中。”鬼面人轻笑:“怎么,你连兄弟的命都不要了吗?,哦,是我忘了,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冷血无情。” “呵,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苏恪依旧表现得平淡。 “这次随行的军医有能耐的只有赵顺一人,赵家少主赵延年我早就打听过他去云游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是啊,但是你别忘了延年虽然离得远,但是他的父亲赵老太医却离得近。”正说着苏恪慢慢走到窗户边上,看着远方城池烟火弥漫。 “什么意思?”鬼面人按着苏恪的视线望去,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想而知面具下的脸有多阴沉了:“你耍诈!” “兵不厌诈。” “不愧是大楚的皇帝陛下,这么多年,你还是依旧冷血,依旧残暴,没有任何感情,对待你的皇后也是这样。” 苏恪听闻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呵,你的仇人。”鬼面人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 “我会看到你的真面目。”苏恪对鬼面人的脸越发好奇起来,他倒要看看面具之下的他有何秘密。 鬼面人被众人围殴,黑衣杀手的掩护下,还不得不使□□逃走,但他受了苏恪重重一掌,其他叛党均被剿灭。 苏恪看着鬼面人逃走地方向,风影已经带暗卫前去追赶,他一个人在原地细细回忆起来,这个人必定在哪里见过,他如此记恨我,又和阿慈会有什么关系?难道莫非是他?苏恪刹那间灵光一闪,醍醐灌顶,如果是他,那真得是一个不得不见的故人。 …… 风影带暗卫追踪鬼面人的踪迹进入了一处小树林,树木林立,迷雾丛生。 “两人结伴寻找。”他吩咐其他暗卫,其他人立刻散了开来。 风影刚没走几步,便听见一声尖叫“啊!”他迅速跑过去,看见一个暗卫奄奄一息倒在树边,而他的同伴却不知所踪。风影过去扶起着他,问:“是谁杀了你?” “是…是,是鬼面人。”便再也没有醒来。 鬼面人被陛下打成重伤,根本不会有这样大的伤害力,看来幕后的人必定坐不住了,派了高手相救,能这么快知道他有危险,看来山寨之中还有奸细。 思及此,风影吹了个独特的口哨,果然没过多久,那些分散的暗卫又集合了,他淡淡地吩咐:“不用找了,先回去吧!” 他们刚出了小树林,一行人便从迷雾中出来,那些人都带了鬼面具,服装皆是黑色,除了领头之人黑色锦袍上绣了金色暗纹,可以清楚的发现那图案是鹰。 他的眼眸很深,淡淡地瞥向受伤的鬼面人,声音很冷淡,却不难听出他是一个年轻人:“带他回去疗伤。” “是,属下告退。”黑衣鬼面属下便把身受重伤的鬼面人扛下去了。 “苏恪,不愧是大楚的皇帝,这一次是本宫低估你了,下一次可不会了。”他幽幽地讲夹杂着些许懊恼,似乎只是把他当做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而苏恪仅仅是他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天下间所有的母亲,母亲节快乐 第16章 奸细 帐子里,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血腥味,闻起来着实呛人。 一位看起来资历颇深的随行军医,不徐不慢地说道:“侯爷中得是一种慢性毒,在居庸关之战中又被那狡猾的戎敌偷袭,如今危在旦夕。 “如何治?”苏恪眉头紧锁对着一众太医沉声问道。 “这……启禀陛下,若是少主在,或许他会有法子。” “只是如今少主云游在外,恐怕……” “恐怕什么?”苏恪眯起了眼睛盯着他,他一下子低头跪到了地上。 “陛下,韩侯爷中得毒实在太过凶残,我等实在无能为力,请陛下降罪。”一众军医跪在地上,气压非常低迷,他们心里瑟瑟发抖,默默地承受着眼前君王即将降临的怒天大火。 “如今延年不在,朕要你们何用?”苏恪呵斥道。 他们再次低头,生怕触怒了龙颜。 气氛非常沉闷,太医们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去看苏恪。 赵顺思虑再三最终来了口。“陛下,此处不远有个寨子叫黑风寨,是个著名的土匪窝。” “哦,与此事又有何干?”苏恪挑眉看着他。 他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寨子里寨子里有三兄弟,大哥白青龙,二哥白地虎,小弟白玄武。青龙在领导方面独具才能,可以统御黑风寨,慧眼识英雄。 二哥地虎则擅长排兵布阵,阴谋诡计。 小弟白玄武则生来力大无穷,能力举千斤鼎,他力拔山兮气盖世,是天生的将才。” “两者有何关联?”苏恪神情淡淡。 “陛下您有所不知,大当家白青龙好医术,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如果他能够帮忙,侯爷定能化险为夷。” 苏恪沉思了一会儿,如今延年不在,唯有出此下策,细量之下,发现这位军医有些眼生,便随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臣赵家赵顺。” “倒是个聪明的。” “谢陛下夸奖。”他弯腰低头,敬谢不敏。 -- 第21页 “赵军医,朕要亲自去一趟。” “陛下,万万不可,您是我军主帅,一国之主,不能有半分闪失。”赵顺眼珠转了转,一副焦急的样子。 “陛下,请您考虑清楚。”他接着劝道。 “不能在等了,承佑撑不了多久了。”苏恪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他已经两天没睡了,再加上日夜兼程,身体颇累。承佑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他必须救他,不只是因为老侯爷的忠义,更是因为他是他兄弟。 收复黑风寨的事情显然已经迫在眉睫,现在经过居庸关一战,戎敌也是兵力大损之际,暂时更加不会轻举妄动。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承佑的病。 “陛下,保重龙体。”赵顺再一次劝道。 苏恪摆了摆手示意退下,赵顺从容地退出营帐。 居庸关之战,戎敌窃取我军军事布防图,又致承佑身受重伤。事后,虽然有过调查,大部分证据却已经都被有心人士毁尸灭迹。 能够潜伏在我军内部,而且能够在事发之后迅速做出应对的人,看来此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善于攻计。 苏恪沉思,他想起出征前夕,于司相商议的内容。 ……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 沉木香燃成丝丝缕缕缥缈的轻烟,沿着盘龙柱扶摇而上。天色已经晦暗,门外还有一众守门的仆婢,而御前总管林公公也沉静地守在外面。 今日前方来报,想必战事出了意外,司相又连夜进宫。他望了望天上的弦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希望陛下能有应对之策才好。 案前摆放着龙香玉墨,砚是龙尾砚边上是青花瓷的笔筒,正前方乳白色的宣纸懒散地铺张开来被玲珑精巧的镇纸轻轻压住。 顺眼瞧去,有两个男子正在互相交谈。 穿着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皇袍的男子,五官精致而深邃,脸部线性极为流畅,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拥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深深地望过来时,就连桃花也会醉三分。 另一个紫色官袍男子,宽袖银丝云纹锦袍,上面绣着的仙鹤栩栩如生。腰间围着白玉珠片连着金丝串成的玉带,穿着六合云纹靴。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皆是儒子风雅,看起来一丝不苟。 此二人正是苏恪与司相司夷息。 “夷息,你怎么看居庸关一战,但说无妨。”苏恪背对着司相,皱着眉头淡淡地问。 司夷息并没有马上回答,而且略微思索后才回应:“微臣以为,我军内部有奸细是肯定的,这个陛下应该已经料到。” “自然。” “戎族身处边疆,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国力薄弱,能够攻打我大楚,必定背后有大国支援。” “说得不错。” 不如演场戏如何?”司夷息提议。 “朕正有此意。”苏恪赞赏地点了点头。 “如今虽然延年太医不在,可是他的父亲赵老医公还在,不如让他随行,以为不时之需。” 司夷息出于大局考虑,以备不时之需。 “甚好。” “为了不要打草惊蛇,微臣建议赵老与大军分开行进。此次的随行军医叫赵顺,从医多年,深有经验,现下韩侯爷的事他都束手无策,看来事态紧急。” “嗯。” “不如来招将计就计如何?” 苏恪闻言板着的脸终于放了开来,朝他微微一笑:“夷息,朕与你所想一致,你深得朕心。” 司夷息被苏恪赞赏后却并没有骄傲浮躁,反而显得更加不骄不纵:“夷息多谢陛下谬赞。” …… 苏恪思考完毕,然后便唤来了他的暗卫,风影。 一个全身黑色,只露出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的人,突然出现在营帐中,他跪下:“陛下。” “风影,你怎么看居庸关军事布防图泄露一事?” “风影不敢随意议政。” “但说无妨。” “应当是我军内部出了奸细,侯爷被算计了。” 苏恪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陛下,可需要我去调查。”风影问道。 “不,狐狸尾巴总能漏出来的,先别打草惊蛇。”他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紧接着又吩咐风影。 “你先替我去查一个人。” “陛下请吩咐。” “附耳过来。”苏恪说了几个字,风影睁大了眼睛,他到底是经过严格的训练的,即刻便迅速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是,陛下。” “我已经将我要去黑风寨的消息放出去。” “陛下要去黑风寨?” “嗯,探子密报,近日发现大秦二皇子在大楚境内走动,正是黑风寨附近。我倒想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 “况且他们这么费尽心机,我怎么能 不如他们的愿呢?”苏恪笑得越发如沐春风。 …… 烛光晦暗,我从睡梦中惊醒,看着持灯过来的丁香。我仿若看到了以前的樱桃,她也是这般来服侍我。 刚刚的梦中,我见樱桃她面色惨白,眼神中透露着惊恐与悲伤,哀嚎着向我求救:“娘娘救我,娘娘救我。”她扯着我的衣角,然而未等我有回应,朦胧之间却有一只无名之手将她狠狠拉开。 “樱桃当真过得好么?”我不由自主地问道。 -- 第22页 丁香愣了一下,随即道:“樱桃姐姐过得自然好。” “你没骗我?”我紧盯着丁香的眼睛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她的回答却依旧:“奴婢怎么敢骗娘娘你。” 我总觉得真相被一层薄薄的纱给遮掩住了,明明离我很近,可若是真正探究起来,又遥远异常。 苏恪已经离开了好些天,心中还是有些不大自在。 我摸了摸我的肚子,如今已经七月有余。听太医说,胎象也稳定了,越发显怀了起来。 思及此,我却有些怀念在宋家的日子了,便感叹道:“这些日子倒是甚是想念还在宋府的日子呢?” “娘娘若是怀念,自然可以传宋夫人进宫一叙。”丁香顺势答道。 想着自我清醒后,似乎是从未召见过他们。第一是因为,我自小生长在江南,与他们并不亲厚。第二,我因着母亲亡故之后父亲转眼间另娶他人,到底是心生芥蒂的。 此刻却不得不这般做了,我需要有人告诉我全部的真相。 隔日,我那位名义上的母亲宋夫人一经我传召便来了。 她生得俏丽,尤其是眉眼,即使上了年纪,也依旧风韵犹存。 丁香引她进入了朝凤宫,当下便同我行了个大礼。 “赐坐奉茶。”我吩咐道。 “谢娘娘。” 想起丁香还在身边站着,便想将她支开:“记着太后昨儿个说底下上贡一批好香料,让本宫前去拿,你去一趟长乐宫替本宫好好谢谢太后。” “是。”丁香看了宋夫人一眼,然后才慢慢告退。 “许久未见,夫人胖了。”我寒暄道。 她慢慢饮了一口茶水,看向我:“多谢陛下与娘娘体恤,才有臣妇如今的生活。” 接着又聊了几句,无非是府里近况,还有舍弟学业和官途,我也一一敷衍着。 “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 “娘娘如今有身孕那才是大福气。” “本宫想着樱桃若是见了本宫的样子定然很高兴。”我慢慢道,与此同时,果真看到她面色一变,却又浑然不觉。 还一顾地迎合我:“娘娘说得极是,樱桃那丫头定然会未娘娘高兴,赶明儿她也该有了。” “是么?”我喃喃自语。想起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子,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自我醒来后,贴身宫女便换成了丁香,这其中必有原因。 “可不是。” 我悠哉悠哉地瞧着她:“夫人,可知欺君之罪?” 她果然害怕了,一下子扑通跪到地上:“娘娘,臣妇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陛下不让说。” “你且如实说来,本宫恕你无罪。” “臣妇……臣妇,不敢妄言。”她低下头,然后又缓缓抬起头,定了定神道。 我转身正见到丁香过来,便笑了笑:“夫人,真是客气,起来吧!喝杯茶压一压惊。” 我默默地凝视着她,那些零碎不堪的记忆到底是什么?苏恪又瞒了我什么?为何宋夫人这样爬,他威胁她了?我又为何会失去记忆呢?所有的谜题只能等他回来才能揭晓了。 第17章 布局 《楚书·兴帝传》第十卷 第八章有云:“忠勇侯得赵公所治,乃痊愈。帝恪于黑风寨收服众匪,使调虎离山之计,忠勇侯遂率兵点将速攻破居庸关。其两人之配合默契十足,完美无缺。 …… 黑风寨内主院里 苏恪淡淡地瞥了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众人,优雅地品了口茶,才慢慢开口:“你们有何话要说?” 白玄武犹犹豫豫看了一眼他的大哥,一旁的白青龙对白玄武坚定地摇了摇头,示意要忍住。 白玄武想说的话一下子憋了下去。 “既如此,那便由朕来讲。”苏恪放下茶杯,看着众人道,“黑风寨是否接受朝廷的招安并不重要,但如今的情况想必各位心中也有数。” 听苏恪的话,大抵是对黑风寨势在必得了。白玄武自然不会让他如意,黑风寨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倾注了大哥和二哥不少的心血,怎么能够让人平白无故得了去。 “我反对。”白玄武举手站了出来,他直接表明反对。 白青龙预想到他三弟可能会做出更冲动的举措,便拉住想要上前的白玄武,奈何敌不过天神神力,被他一下子挣脱。 “我们兄弟虽然落草为寇,但向来是劫富济贫,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即使你要捣了我黑风寨,也要问问我白玄武同不同意。”白玄武怒视着上方的苏恪,说得义愤填膺。 “更何况你是堂堂大楚皇帝,有什么是您得不到的,为何看上我区区一个黑风寨?” 苏恪笑而不答,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白玄武见苏恪没有任何反应,便不管不顾起来,接着就说:“而且这黑风寨是我们三兄弟的家园,也是感情的象征,你不能夺了去。” “感情的象征?”苏恪平静地看着他,终于开了口。 “是,里面有我们兄弟太多的回忆。” 苏恪却自顾自说道:“自我来到这寨子后,你们派了不少眼线吧!即使后来我表现得很一般,大当家你也从未打消过对我的怀疑,所以一直有人盯着我。”他看向白青龙,接着说道:“然而你自己真正的目标不是我,而是你二弟,你们虽是兄弟,但向来不和,你与他相互针对已久。” -- 第23页 “怎么会?我们仨感情好着呢!”白玄武不服反驳道。 苏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不过是在你的面前罢了。” “什么意思?” “不过演戏,只有在你的面前才会装出一副亲密的样子,因为你是他们共同宠爱的弟弟,而且你常年在外,又头脑简单,自然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暗流汹涌。” “你……胡说什么!”白玄武有些气愤,立刻站起来用手指着苏恪大喊道。 “实话而已。”后者不以为然。 “然而他们暗中却把彼此当劲敌,你大哥早就知道你二哥会在他寿辰时有所行动,便提前商量了应对的计策,料到你不会相信,就准备出演一场苦肉计。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你直接撞破你二哥的阴谋,看到大哥又受伤在身,你自然会站在白青龙的那一边。” “不过,这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作为一个真正的野心家,斩草除根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结果总比过程要重要的多。当夜,白青龙便派了人去杀白地虎。 白玄武感到疑惑,看向跪着的大哥,发现他大哥正低着头,不敢瞧他,这更加显示了他的心虚。 苏恪瞧着这一幕,往下说道:“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二哥并未死,因此那个人并没有杀了我二哥。”白玄武接上苏恪的话。 “也不尽然。”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喉便继续讲:“应该说他已经没有杀人的机会了。” “你们杀了他?” 苏恪挑了挑眉毛,不可置否。 “你应该感谢我,否则,你就见不到你二哥了。” 这时候一个劲装男子从外面走进来,只见此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有一双如同天上飞鹰一般的瞳孔,走起来更是健步如飞,行动如风。他走到苏恪面前才停下,行了个礼之后附耳向其报告了些事情,然后便退到了一旁,此人正是暗卫风影。 众人都露出疑惑的神色,唯一相同的感觉大抵只剩下惴惴不安,当然除了黑珍珠,她露出了更加明显的倾慕神情,而她的爷爷看到这样的孙女,他的心却更加不安了,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可总是想不起来。 苏恪却没有管他们,而是话锋一转,目光直直盯着白青龙的身边的王昊王管家,王管家亦是光明正大的与他对视。 “但是,王管家应该是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吧!” 白玄武心里陡然一震,朝王昊看去,这怎么又扯上王管家了,他见后者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他低低沉沉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 “您可真是说笑了。” “这可不是玩笑,而是事情的真相。”苏恪摇摇头,加以肯定地说道。 “捉贼捉赃,捉奸成双,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污蔑我都得拿出证据来,毕竟大楚是讲律法的国家,就算您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说出去恐怕要贻笑大方。” 王昊缓缓地抬头,嘴角上扬对着苏恪,露出了一个类似挑衅的眼神。 苏恪心里不屑,莞尔一笑:“我既然敢这么讲,自然不会少了证据的。” “哦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你之所以不会让白地虎死,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至于有什么价值,大概是因为白地虎手中有你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他知道些什么?而能得知白青龙派遣杀手去杀白地虎的,除却他自己只有你一个人。” 苏恪似笑非笑地盯着王昊,众人听得也越发心惊,白玄武更是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那有什么,消息是很容易泄露的。”王昊不以为意。十六 “那如果二当家还活着呢?”苏恪对着他冷冷地说出这几个字,王昊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白地虎心里有秘密,这个秘密也是你想知道的。你早就得知大当家白青龙想要对白地虎下手,便一早就除去了那个杀手,你自己伪装成杀手向黑风洞的二当家严刑逼供终于问到了这个秘密,结果换来的却是杀人灭口。你知道鬼面人要杀白地虎,便想让白地虎的死栽赃嫁祸到鬼面人身上。所以才有了今天早上的那一局,这都是你安排的,你并没有去黑风洞是因为你早就知道白地虎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的。” “可惜,你算无遗策,却独独算漏了一点。”苏恪显示出一个惋惜的神情。 “哦,哪一点?” “我早就将真正的白地虎换了出来,所以白地虎并未死,这还要感谢黑风洞的看守兄弟武当,我初到黑风寨的时候与他的一个赌约,最后以我的胜利而告终,因此有了他的帮助我才能救出二当家。” “所以说,杀了他的可不是我,我是救了他的人。而你王昊,是想杀他的人,应该说你根本不是王昊。”苏恪突然指着跪在一旁的王昊。 “王管家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白青龙看着身边的王昊,越发感觉到不安,听了苏恪的分析,心里更加毛骨悚然。 终于一股低低沉沉的笑意蔓延开来,慢慢笑得更加放肆,王昊抬头深深地注视着苏恪:“不愧是大楚的皇帝,名不虚传。” “以前人人都说你少年称帝,不过辅政大臣所操控的竖子,可区区竖子怎么会隐忍多年不发,转眼间却把辅政大臣们吃得死死的,不过才亲政几年,大楚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们全被你赶尽杀绝,连九族都不曾放过。是问,这样一个心机深沉,行事果断的人怎么会是区区竖子呢?” -- 第24页 “你真是过誉了。” 苏恪客气回应,却慢悠悠地拨弄着扇子,说道:“大秦大皇子也是不简单。” 他瞬间变了脸色,应当是没料到苏恪能这么快就猜到他的身份,索性也不装了:“你是如何知晓的?” 苏恪也没有拐弯抹角,径直就说道:“很显然鬼面人也想杀二当家,因为他拥有了不该拥有的,而威胁到了他们,所以他们当然要杀了他。” 苏恪他看了一眼王昊,讽刺地笑了笑:“你作为黑风寨管家,却知道白地虎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你说是不是很可疑。” 王昊垂眸思考自己的可疑之处,竟然发现种种细节都被苏恪所留意,着实细思极恐。 他用一种受到危险的目光看向苏恪,而前者直接忽略了他。 “而白地虎与鬼面人一直有幕后交易,而你是知道的。你杀害二当家嫁祸鬼面人说明你们应当是对立面。白地虎当时的烟花信号中鹰的标志可是大秦皇族暗卫营的徽章,而据我所知,那一直是大秦二皇子麾下的吧!” 苏恪顿了顿,紧接着又说:“而众所周知的是大秦武帝最近选继承人之事已经迫在眉睫,而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你虽然尽力表现得像一个管家一个中原人,可还是掩盖不了你身为皇族的贵气,还有常年生活在北地的生活习性。” “哈哈哈!”王昊大笑:“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早就被你看透。”他紧紧注视着苏恪:“你是一个有力的对手,相信二弟也那么认为。” 紧接着所有的伪装被他撕开,露出了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容,有些硬朗的五官,虽然并不是数一数二的俊俏,却很耐看。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体强壮而健朗。一笑起来却有三分邪气,七分正气。 众人觉得这个世界突然性的玄幻了,一场寿宴怎么牵扯出来一个皇帝两个皇子,这大概是最不想热闹的寿宴了。 “我是赫连昊。” “苏恪。” 两人一前一后自我介绍,相视一笑。 “看来我猜得不错,此次战争你们大秦才是幕后的推手。” “北戎需要粮食布匹,我们大秦需要整个天下,不过各取所需而已。”赫连昊完全不掩饰他们的野心。 “你大秦暗合北戎来讨伐我大楚,你竟敢还只身一人来楚国境内。” “有何不敢。”赫连昊大言不惭道, “不怕我抓你吗?”苏恪略带威胁地问。 “你想抓我?不过,你暂时还没这个本事。”只见赫连昊邪邪地露出了一个高傲的笑容。 “是吗?”苏恪不信。 “当然。”赫连昊笑得越发放肆,然后在他的周身出现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蔓延开来,阻挡了众人的视线,接着就是一阵爆破声。 果然随着一声声爆破,赫连昊瞬间消失在原地,无声无息。 苏恪拨开迷雾,看着这些场景,心想:“好一个赫连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更多,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小聿会继续努力的,还有哦,女主真得快出来了。 第18章 愿意 太后派人来找我去的时候,我正在朝凤宫内为孩子绣小衣。 玫红袅烟的牡丹花绽放得娇艳欲滴,花瓣硕大肥厚却不显笨拙,花蕊纤细轻盈,映衬着光滑柔软的云锦,更加风姿绰约,仪态万方。 “娘娘您绣得真好看,这牡丹真得是栩栩如生。”丁香在一旁服侍,看着绣品,不由得衷心赞美。 我笑而不语,穿了根线继续开始绣花叶,丁香则在一旁为我整理针线。 没过一会儿,一个粉色衣裳,年轻娇俏的小姑娘进入朝凤宫内。 “奴婢迎春见过皇后娘娘。”她向我行礼。 “嗯。”我淡淡地点头。 “你看着眼生,是哪宫的?做何事?”丁香边打量她边问道。 小姑娘倒也没被丁香吓着,不卑不亢:“奴婢长乐宫二等宫女。” 是雪芝姑姑派你过来的吧!”丁香问道。 “是,如姐姐所料。” “何事?”我放下绣品,淡淡地看着迎春姑娘,“母后有事找我?” “是。”她低着头回答。 “容我稍后休整,便去向母后请安。” “可,可……”她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太后娘娘让我现在就过去?”她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了点头。 “那便走吧!”我体谅她回去不好交差便稍微整了整衣衫回答。 丁香在一旁劝我:“娘娘,身体要紧。”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对着小宫女道:“走吧!” “是,娘娘。” 自我怀孕后,太后也鲜少找我麻烦,免了我平时向她请安的日常。 我其实一直明白太后不喜欢我,自我嫁入皇家就颇受她刁难,以前的事情虽然大多有些记不清了,从太后对我的态度,还是能够回想起一些以前受到她刁难的场景,见到她时心中不免有些颤抖。 我于春日怀孕如今已经七月有余了,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因此处处小心。 头几个月孕吐得厉害,更是没什么胃口,一吃就吐,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又是燥热的夏天,天气本来已经闷热难耐,苏恪派人运来了好些冰块才勉强解暑。 现在胎儿稳定,折腾我的时间也减少了许多,我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还有剔打我的声音。我每天按部就班,按时会诊,按时吃药。太医说孩子很健康,希望苏恪平安回来时能看到,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一定要健康平安,这也是我最大的愿望。 -- 第25页 深秋的风徐徐地吹来,吹动窗外的枫树摇晃树枝,枫叶飘落随着凉风缓缓地起舞。 乘着步撵穿过一处又一处砖红色的宫墙,绕到了长乐宫。 我刚入了长乐宫,便瞧见太后携人在主位等候了,脸色很阴沉,极不好看。 太后旁边还坐着一位粉色烟纱裙的姑娘,梳着飞雪穿云髻,珍珠佩环鸣汀落响,额头饱满,花钿纤纤,不可谓之倾城,不可谓之花容。 她的身边还有一位金光闪闪地贵妇,身形丰满,仪态万千,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位美人。只是盯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敌意,而刚刚那个姑娘正亲切地挽着她的手臂,想来是母女,她看我也是无畏无惧,弥漫着挑衅的目光。 丁香附耳告诉我,那位姑娘是新封的妃嫔,是太后娘娘的侄女,皇上的表妹,而另外一位则是她的母亲,夏侯夫人。 夏小姐的名讳我也曾听说过,夏明秀夏侯爷的女儿,这位所谓的夏侯爷仅仅是靠着祖上萌音,才袭了爵位,本来是到老侯爷那一代便停止了,后来苏恪登基,便允许他在袭了一代。 但是苏恪却并未庇佑夏家,因为夏家在朝政方面,人才凋零,毫无建树。若不是太后一直庇佑着娘家,夏家连最表面的风光也没有。 但夏家也是出过将领的,苏恪的大外公,曾经也是大楚赫赫有名的将领夏沉岩,可惜后来战死沙场,只留下一女夏婉芳,是当今太后夏婉茹的堂姐,不过关于她的消息,大概是因为不熟,苏恪从未提起过这位堂姑。 如今一选秀,就急忙把女儿送进宫来,看来是做了不少精心的准备,这位夏小姐的野心也都写在了这张脸上,肆意张扬。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我保持着见礼的姿势,丁香则在我后面与我一样。 太后却佯装不见,和一旁的贵妇人还有夏小姐一直在谈天,谈得生动之处,几个人还放肆地大笑起来。雪芝姑姑是个极好的人,她大概是见不得怀着身子的我有什么伤害,便上前提醒太后。 “太后,皇后娘娘到了。”她这才轻轻抬眸,表情懒懒地稍显不耐烦说:“起来吧!” 丁香慢慢地扶我起来,我大概已经有七个月了,因此身体略微有些笨拙。 太后轻哼一声,白了我一眼,而一旁笑得正开心的夏小姐也停止了笑容,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我却对她们这个样子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自顾自地坐下,保持风度。 她们见我没怎么理会,自然也就不觉得好玩了。 我才刚坐下,还没喝上茶,便瞧见夏小姐转了转眼珠子,即刻转换了另一副模样,走到我跟前:“姐姐,你来了。”她似乎天生自来熟,便拉着我说话。 “你这孩子不顾尊卑,在你面前的可是皇后娘娘。”一旁的贵妇假意厉声呵斥。 “不是我不顾尊卑,想着我们既然有缘能够一起服侍陛下,那便是一家姐妹了,这样称乎更加热络亲密些。”夏小姐也是个惯会找借口的人,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接着一套,然而这些所谓的道理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不过是杜撰的。 而她的姑母,所谓大楚皇朝的太后娘娘,却是不顾礼法地在一旁附和以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们年纪相仿,也有话说,姐妹相称倒也合理。” 我眼神扫过她们几个人,只觉得无比讽刺,演出了红脸与白脸的精髓,就差披个花衣裳,就能去唱大戏了。 年纪相仿,这位夏小姐也就十六七岁,我已经嫁给苏恪五年了,哪里来得年纪相仿。 “母后,这位是……”我假意装作不知晓,她们也不是不明白,前儿个我身体不适,并未怎么参与宫廷选秀,这位夏小姐是选上来的秀女,由太后做主,才封了昭仪,在一同进宫的贵女中位份最高。毕竟才刚进宫,不宜太招摇,否则那些老臣也会唠叨。 这下子气氛更加尴尬而令人捉摸不透。 “倒是我忘了,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对选秀的事情一直不在意,大多都是太后娘娘操心,故而也不认识我的闺女,是贱妾鲁莽了。”贵妇人看着好意,其实这话听起来极其恶毒,先是拐着弯地说我不管后宫之事,还不替皇上操心,又让太后过于劳累了,作为妻子不为丈夫考虑,作为媳妇,不孝顺婆婆,作为皇后,身体羸弱,有碍皇嗣。 果然她刚说完,太后的神色便又阴沉了几分。 “这是恪儿的表妹,也是你的表妹。小字明秀,此位是夏夫人。”太后按下心中隐隐的怒气,装作耐心的样子向我介绍,又和我讲了一遍《女则》所书的道理,才肯放过我。 “现下明秀亦是入了后宫,你们都是恪儿的女人,那就是姐妹,是一家人,理应互相照应。” “自然,明秀已然把皇后姐姐当作亲姐妹,相信皇后姐姐也是。”我还并未回答,夏明秀便跳了出来回答,说完还期待似的看向我。 我淡笑着,不作回应,悄无声息地将夏明秀的手从我衣袖上拂开。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疏离,倒也没有再故作亲热了,眼睛里却立刻氤氲了一层水雾,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直教人心疼。 如若我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没准真会被她骗了。 夏夫人在一旁拿出绣帕安慰她女儿,我却装作视而不见,直奔主题。 “母后找我来,有何事?”我看向太后。 -- 第26页 太后见我这样不给她面子,脸色更加不好看,充满了怒意滔天,更加想着法子来刁难我:“皇后这些天过于操劳,恪而如今御驾亲征,你作为一国之后,这为国祈福之事理应由你主持。”旁边的两个人看我的眼神也越发幸灾乐祸。 “那是自然。”我并不好推脱,这本就是一国之后的职业,如今抚慰人心之事应有我来做。一旁的丁香却皱了皱眉头,隐隐想要为我出头之意,我按下了她的手,示意不要冲动。 接着太后又说:“为国祈福需得斋戒沐浴三天,皇后,你且准备一下动身前往护国寺,到哪里寺里的主持广信方丈会迎接你的。” “是,儿臣遵旨。”我福了福身,告退:“若母后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儿臣便告退了。”她摆了摆手,显示其不耐烦:“退下吧!” 回去的路上,丁香问我:“娘娘为何不推拒,现下您身怀皇嗣,正是临产之际,太后她还对你这样,简直是故意找麻烦。” 我摇了摇头,提醒她:“太后毕竟是子玉的母亲,而我是他的皇后,我不想让子玉为难。”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丁香又为我叫屈。 “没有什么苦不苦,只有愿不愿意,为他,所以我愿意。” “回去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们得快点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是。”丁香应道。 第19章 求签 《九州杂记》中有关于护国寺的介绍:“护国寺原名红叶寺,始建于周朝末年,齐文王青年之时,有一天蓦然看破红尘,挥手自兹去。 其弟武王继位,为纪念他,便于空桑山建此庙。 文王皈依我佛,故建此寺挂单。而红叶之名取自佛家之诗:“秋山呈锦绣,红叶满林飞。”而诗中秋日漫山红叶,潇潇飞舞的壮丽优美的景象也是空桑山秋日美景的真实写照。 而后乱世纷争,百年前天下三分,大楚建立,改红叶寺为护国寺,乃为大楚国寺,至今香火旺盛,长久不衰。 现皇家寺院里的主持广信方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四海之内皆美誉。 …… 四周密密麻麻的林木,郁郁葱葱笼罩着天空。 一缕缕阳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印在斑驳地枝干上。 “滴答,滴答。”我一抹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水珠,脑子骤然清醒过来,呆呆地望着四周,心中涌出无限的不安来。 在这个地方漫无目的的闲逛,却怎么也走不出去。远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我许久未见他,一股欣喜由心而生。 “苏恪。”我走上前去在他面前停下对着他笑意弥漫,他似乎也感到心情愉悦,浩瀚深沉的明眸温温柔柔地望向我,还是他的鼻子,是他的眼睛,是他的薄唇,一切一如既往。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将我禁锢在他的怀里。 我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埋着头略带撒娇口吻似的喃喃细语:“苏恪,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可怎么办才好。” 我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地问道:“苏恪,是不是我偷跑出来惹你生气了?”又拉住他的衣袖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苏恪终究还是露出了笑容恍若地让我以为他原谅我了,原谅了我的冲动与任性。 胸口蓦然的疼痛感让我一下子从温柔中惊醒,苏恪手上鲜红色的匕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瑰丽的光芒,只能满腹疑惑和恐惧紧紧地盯着他,手努力捂住胸口,因为受伤整个人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我慢慢地往后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居高临下,笑得魅惑众生,看着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没有一点温度。 苏恪握着匕首,一步一步朝我过来。 “不要……不要!”额头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汗珠,我连滚带爬然而终究能力有限,匕首握在他手上已经朝我狠狠地刺来。 我猛然惊醒,原来是个梦,我摸了摸小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湿了一片,即使清醒过后也能感觉到那时的绝望。 “丁香,丁香。”我喊她进来,“现在已经到哪里了?” “回娘娘,离护国寺不远了,天黑之前就能到。” “嗯。” “娘娘您受了惊吓,还是先好好休息。” “嗯。”我已经没什么力气去回应她,刚刚那个梦过于真实,令人窒息,令人绝望。 我慢慢地靠在她的怀里浅睡过去,一觉安眠。 等我醒来时,我们的马车已经里传闻中的护国寺不远了,因着怀孕的缘故,又经历了奔波,整个人渴睡了些。 丁香缓缓地将我扶起,先帮我梳理了一遍凌乱的头发,然后又稍微整理了一下露出浅痕的衣裳,让它看起来不皱得那么明显。 等我一切收拾完毕,护国寺也差不多到了。 风来也已经在外等候:“娘娘,到了。” “嗯。”我淡淡地应着,同时从马车内小心翼翼地出来。 此次出行,我带的人并不多,丁香是也贴身侍女,而风来是苏恪派给我保护我的暗卫,当然还有一些零散的人。 寺里的一个清秀的小沙弥领我们去后院的寮房休息吃斋,并传了句话,说等到第二日,护国寺的方丈广信大师将会亲自迎接我们。 -- 第27页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泛起,红日初升,朦胧之际能够清晰地听见佛法吟唱,一串串经文像是从亘古传来的术法让人豁然开朗,心旷神怡。 石鼓钟磬之声,清晨山林里鸟儿的欢愉声,漫山红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吹散了一季的尘埃。 因是吃斋念佛,所以我穿得比较轻简素净。 来到大雄宝殿时,广信大师已经授完了早课在殿里等候。 他生得慈眉善目,眉毛已经花白,穿着普通的和尚装束,手里捻着一串木质佛珠。如若不是旁人介绍,真得很难将他和大楚高僧联系在一起。 我双手合十,向他见礼,他亦双手合十回礼。 我怀着虔诚的心央求佛祖希望苏恪能够平安,希望我的孩儿能够健康。 “施主之愿必能如愿以偿。”广信大师微笑着回应。 “多谢大师吉言。” “听闻护国寺的签极其灵验,在下想要求支签。” “请。”广信大师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从香案上接过签筒,心里有些忐忑,闭上双眼开始摇晃签筒,不一会儿,便有了结果,丁香替我拿起脸色微微一变,看着我的目光也变得犹豫躲闪。 “是什么?”我从她手中接过那只签只见上书:“缘生缘灭势如烟,无生无定久难全。世说领道如渡河,彼岸触时舟不还。” 心里突然泛起一震难受,这签,久难全么,眼睛刹那间湿润了,一摸脸颊却是晶莹的泪珠。为何还是没有好结果? 广信大师看过签问道:“施主,你可曾听闻过彼岸花的故事?” 我摇了摇头,略显迷茫。 广信大师讲道:“上古忘川河畔有一种花,名为彼岸花,彼岸花开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忘川河是最肮脏的河畔,多少人世间的贪嗔痴怨恨悔,彼岸花就是靠着怨灵的滋养长大,你说她会长成什么样。 世人以为的彼岸花,美若天仙。 又怎知道彼岸之美,在于无舟可渡。如若已经渡岸,又何需在意通往之路有多凶险呢?也不会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花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广信大师笑了笑又说:“签文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施主不必过于忧虑。”然后又宽慰道:“风雨虽多,明媚却也不少,世上的事情大多福祸相依,签文不过是求一个心安,世事变化无常,哪里能真正预测将来呢?”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多谢大师提点,宋慈受教了。”我双手合十表示敬意,他微笑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以同样的方式向我回礼:“这一切取决于施主自己,在下不过一个摆渡人。” 护国寺外 一间破旧的寺庙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披着玄色的披风,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从精致的五官能够依稀看出他年轻时定长得不凡。此刻,他的眉眼之间笼罩着一层寒霜,心里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异常。 前段时间,他失踪已久的女儿终于有了着落,他立刻连夜从大齐赶到了大楚。 暗卫从外面过来,对他禀报。 “王爷,属下已经打听到了,郡主她正在护国寺中。”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问道:“她可好?” 暗卫有些支支吾吾,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郡主她怀孕了。” 果然才刚说完,他悄悄抬眼观察他家王爷的脸色真的是沉得不能再沉,他连忙低下头,想着他家郡主失踪那么多年,最后竟然不声不响成了大楚的皇后,连他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想着大楚皇帝竟然成了大齐摄政王的女婿,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他还未见过大楚皇帝是什么样子,但心中已经替他默哀三声。 “本王要去见她。”中年男子听完后有些着急。 “王爷,请稍安勿躁。” “郡主如今贵为大楚皇后,身边有不少侍卫,此次出行也有暗卫保护,轻易接近不得。” “况且郡主她……”他才刚说到一半,就被王爷的一个犀利的眼神给吓着了,他赶忙说完。 “她好像也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 “不记得?”中年男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是,除了记忆方面,郡主的武功也没有了。” “变化?”中年男子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郡主失踪七年,我们在各国中找,却没有想到郡主竟然隐藏在各国皇室中。再加上她一直深居简出,因此我们寻找了多年,才未有结果。” “而且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很差,属下怀疑是有人给她下毒了。” 一听到下毒两个字,中年男子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马上想办法带我去见她。” “是,王爷。” “王爷你可曾与大楚宋国公府有联系?” “宋国公府?” “是,王爷,郡主是以宋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嫁给苏恪的。” “查。” “是。” 祁景翼突然想起他少年时期的荒唐□□,他游历江南时,与一位姑娘生了情,后来那位姑娘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六年后,他与姑娘初见的地方见到了女儿,她带着当初的信物,她说她叫阿慈,是他的女儿。 凭空冒出来一个女儿,他也派人查过,但有心人士故意隐瞒,后来证实确实是他的骨肉,倒也没在查。看来当初他喜欢的女子和宋国公府有关。 -- 第28页 作者有话要说:  520快乐啊!就加更了,小聿明天要考科目二,忐忑不安,好紧张!如果考不出的话,你还会看我的小说吗?不知道说什么,已经语无伦次了…… 第20章 险情 夜已经深了,黑色的天空挂着几颗疏星,隐隐发亮。 护国寺,寮房内。 “娘娘,太后摆明是在惩罚你。那位夏昭仪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挑开了烛芯,然后又剪住了另一根新的烛芯换上点燃,而丁香在一旁扶着我。 七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大的已经让我直不起腰来,怀孕是如此的辛苦,可想着不久之后便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唤我一声阿娘,瞬间觉得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是颇为值得的。 听了丁香的话,我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若是拒绝了,你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轻易结束了吗?她们只会变着法子来整我。”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丁香,你看我现在见不到她们反而更加清净,这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娘娘……”丁香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见我没什么反应,便也哑然了。 窗外的月华皎洁柔柔地抚摸峥嵘的梧桐,伴随着习习的凉风,穿过冰凉的庭阶,绕过满园寂寞如雪,悄悄进入厢房,卷起心绪万千。思念如水,泛滥成灾。 子玉,远在边疆,和我相隔万里。不知此时的他看到的月亮是否和我一样,他是否也正在思念我呢? 我拾起书桌上的毛笔,对着明月慢慢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心中也因此思绪万千,正想着便传来丁香的声音,她催促我去安寝了,孕妇不宜过多劳累,因此我每日的作息都极有规律。 在护国寺的这几天虽然比不上皇宫细致舒坦,倒也事无巨细,太后并未让我回宫,估摸着要么忘了,要么故意忘了。不过这样也好,正甚合我意,不需要去参与皇宫的那些肮脏腌臜的事情还有无休止境的勾心斗角,反而落得清净自在。 至于苏恪的事情,他的暗卫风来自会告诉我。 总听得丁香和我抱怨风来那个小子,是个惯会说些甜言蜜语的。 可我瞧着丁香总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说起情话来也是甜而不腻,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连个手下也没个正经。 有时候意外来临得总是那么快,令人猝不及防。 午后散步时,疼痛感一下子蔓延了全身,一阵又一阵,身体片刻间仿佛失了力,瘫软在草地上。 晕倒之前,我听到丁香担忧焦急的声音还有风来急促地叫声。 我被送回寮房,此行,我本是有御医随行的,只不过昨日山下的小村落里村口的一位老人受了风寒,他的孙子上山求诊,碰巧广信大师出去化缘了,又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我,我见之心生怜惜,便应允了贴身御医去帮他爷爷看诊。如今倒也不能怪他玩忽职守,总是我多管闲事惹出来的。 此时小腹已经痛如刀绞,喉咙好像也被塞住似的让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血,血。”丁香面露惊恐地看着我的衣裙,上面印得点点红梅绚烂而刺眼。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我不能失去他,此时此刻我的脑子一下子蒙了,反反复复想得只有这几句。 “娘娘,娘娘。” “一定要保住他,就算是死,那个人也只能是我。”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也没有气力,虚脱了过去。 我不知睡了多久,做了那样一个漫长的梦。梦中苏恪从军营中回来,他对我说:“阿慈,我回来了。” 我笑着从床上爬下去,跌跌撞撞地去迎接他,一头撞进他温暖的怀抱里,抬头对上他深邃柔情似水的眼眸,还未将我对他的思念之情全盘托出,他已经转换了个陌生的表情,声音还冰凉冰凉的,他说:“阿慈,你身下是一摊血。” 我瞬间敛起了笑容,僵硬地看着他,然后呆呆地转动脑袋往下看去,视线所及之处,大片血红色的曼华珠沙发出妖艳的光。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然后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我的肚子,还好,他还在。这才如梦似幻地松了一口气,才看到丁香正趴在床边睡着了。 外边的太阳早已经爬得很高,暖洋洋的,看来已经过了晌午,我悄悄扶着床沿坐起来,刚有动静便惊着了丁香。 “娘娘,娘娘。”她似乎做了梦,惊醒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然后眼泪肆无忌惮地留下来,哗啦哗啦地怎么也收不住。 “娘娘,娘娘,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好您和小皇子没事,否则丁香没脸向陛下交代了。”她带着哭腔,见我苍白的样子,心中更加内疚。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还好娘娘没事,不然一万个丁香也是没法子赎罪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又是从哪里学得逻辑。 她的眼睛周围还有乌青,看来没少操心操累,哭起来却是水灵灵的,默默地触动了我心中那根心弦,心中对她极是怜惜。 后来听丁香说多亏了广信大师及时赶到,才救了我和孩子,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也幸得广信大师在医术方面的造诣也颇深,让我和孩子能够化险为夷。我想,上苍终究是厚待我的。 可广信大师昨日才说要出去周游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我也无心去遐想。 -- 第29页 “服侍我起来吧!” “娘娘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她看着我问道。我摇了摇头,因为身体虚弱而声音略轻地对着她开玩笑:“都休息了一天一夜了,你主子又不是猪。” “娘娘还有心情来玩笑,看来广信大师的医术高深莫测,名不虚传。”丁香扑哧地掩嘴笑起来。 “你个丫头,好了之后就没大没小。”我嗔怪道:“还不快来扶我。” “是,娘娘。”丁香笑着回应道。 我们收拾完毕,便有小沙弥来传话,广信大师请我去后院凉风亭赏菊吃茶。 凉风亭位于护国寺的后院,一个有名的的景点,因夏季清风送爽,凉风习习故名为凉风亭。在那里欣赏菊花别有一般风味。 我本来就准备再去拜访,救命之恩本就该涌泉相报,我理应亲自去向他表达感激之情。 我刚险些流产,经不起风吹,大师便约了我至旁边的棋阁,这样于我的病情也有利,而且也能观赏到美丽的风景。不愧是大师,考虑的如此周到。 丁香扶我过来时,广信大师正在棋阁一个人下棋。见我来了之后,放下了棋子,唤来一个小沙弥奉了茶。 “施主,看来是好些了。”广信大师观了观我的面色,然后又下了一枚棋子。 “大师妙手回春,我感激不尽。” “施主安好,我便安心,这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大师您在下棋,不如我陪你对弈一局如何?” “若是施主有空,甚好。” “请。” 我执黑子,他执白子,黑白双方厮杀惨烈,待到一局结束之时,太阳已经下了山,最后竟然下了一个平局。 “施主棋艺高超,这局下得甚是畅快。” “大师谬赞了,在下惭愧。”我笑着回答,然后突然想起一事,便问:“请教大师,我一向小心翼翼,如今这样,胎儿是否会有问题?”我问得急切又担心,害怕自己的孩儿是否真的会有问题。 广信大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施主的孩子本就不稳固,又经历了漫长的奔波,自然而然就受到了影响,好在及时就医。” “胎儿不稳固?”听了他的话,我蹙眉表示不解。 “施主,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请说。”我预感到即将面对的或许是我承受不了的东西,还是一意孤行,所有的危险都应我来承担,孩子是无辜的。 “您的体质本就不适合受孕,胎儿本就不会存在太久,即使用方法勉强保住了他,若是到了生产之际怕……。” “会如何?” “一尸两命。”他说罢闭上眼,双手合十碎碎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尸两命,怎么会这样……”震惊之余,以前一些被忽略过的事情似乎想要发泄似的一股脑儿地向我涌来,一些不解的事情突然也变得明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整个人也是虚虚浮浮,恍恍惚惚的。 …… 在宋慈离开之后,棋阁里突然出现一个青年男子,对着还在下棋的广信大师,道:“属下见过王爷。” 而广信大师也变换了一副表情,与之前的慈眉善目完全不同,此人正是大齐摄政王祁景翼,原来刚刚的广信大师是他假扮的。 广信大师外出游走,昨日刚走,没有些日子是不会回来的。 “王爷您假扮广信大师,可为何这样对郡主?请恕夜雷愚钝。”他家王爷可是堂堂大齐摄政王,祁景翼的名号可是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他行事雷厉风行,大抵也只有会为了郡主才会这样吧! “我替她把了两次脉,第一次我并未瞧出什么。可第二次,如若不是本王有内力在身,又通晓医术,就不会看出此中端倪了。”祁景翼沉声道。 “让你查得可有查到?”他又问。 “属下发现,郡主的母亲真名姓孙,孙婉茹。而她后来离开您后嫁给了宋国公宋恳。郡主在宋国公府出生,因为外人看来并不足月,便对外宣称自小体弱。 后来宋国公夫人逝世,郡主便被以养病之名送去了江南,这些都是孙夫人生前亲自安排的,也是在那一年郡主认祖归宗。”夜雷将他所查到的事情一并告诉王爷。 “但是看郡主的样子,她似乎还记得在宋国公府的记忆,所以应该只是失去了在大齐的记忆。” “她如今这样,又被人封印了她的武功,所以她还将自己当作了宋国公府的小姐,所以自然而然回了宋府。”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祁景翼不由地自言自语。 “属下还打听到,郡主这几年过得并不好。郡主少年时就嫁给大楚皇帝苏恪,而当时苏恪不过刚刚亲政,手中权力单薄。朝中势力大半掌握在辅政大臣手里,而辅政大臣之首的秦相更是嚣张至极,极具威胁。” “在楚宫的那些年,苏恪宠爱的一直是秦相的女儿秦昭华。后来秦相叛逆,以郡主为要挟,苏恪不为所动,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郡主跌落城墙。”夜雷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现在就把苏恪抓起来吊打一顿。 祁景翼一听,想到他心爱的女儿竟然被苏恪如此对待,脸色连同声音都变得阴沉了好些:“若是让我知道谁害我女儿,本王定然不饶他。” “王爷,郡主如今这个样子,您可有办法?” -- 第30页 “本王只能尽力试试。”中年男子露出了一个失落的表情。 “她现在怀孕非常虚弱,当务之急只能先保住她的性命。本王已经给她喂了七转丹,又给她输了一部分内力助她冲破封印。 “七转丸可是救命的至宝啊!这天下间只有三粒,是由医圣南宫西先生耗费多年所炼,不仅可以增强内力,还可以延年益寿。”夜雷惊讶,王爷竟然将七转丹给了郡主。 “嗯,不过虽然七转丹有奇效能够勉强保住她的命,但是她之后几年的身体会很弱,内息更要加强调理。” “王爷,连七转丹都不能根治么?”夜雷好奇地问。 “嗯,若要根治恐怕要传说中的九转丹了。”祁景翼凝眉微蹙。 “现在只剩一个契机。”祁景翼却没说什么,而是皱了皱眉。 “契机?”夜雷不解地问。 “生死的契机。”祁景翼解释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 第二日,我便回了宫,整日在朝凤宫里消磨时光。 想起广信大师说的话,孩子会吸走我所有的营养,怕是临产那天撑不过来。 怪不得,延年哥吞吞吐吐,怪不得,苏恪知道我怀孕后反应平淡。我原只以为苏恪并不喜我,连带着我的孩子都冷落。后来,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又似乎是有那么点欢喜我的。 可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我一个人的欣喜,全是一场充斥着谎言的骗局。 是否连上天也在捉弄我?宋慈,你早就该知道,不是你的还在奢求就是妄求。我与苏恪成亲五年,一直未有孕,这些年我也一直想和他有个孩子,可惜上天不够垂怜。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失去了一些记忆。醒来时,只有苏恪陪着我,我想我们是相爱的,不然我记忆深处的感情不会那么浓烈。 我摸了摸肚子,想着陪伴了我快八个月的孩子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依旧逃不过逝去的命运,我想给他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却又不给任何理由的将他的生命狠心剥夺。我向来是一个冷静的人,可此时此刻,我什么也做不了。 对于这个孩子或许除了抱歉只剩抱歉,我不配为一个人母,不能守候他长大。 若是男孩,他定然如同苏恪一样,玉树临风,我也不能看着他欢喜的娶媳妇。或者若是女孩,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以后定会嫁个好人家。 到底是撑不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如果不是意外,广信大师告知,他们又还要瞒我多久。 在这段仅剩的日子里,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又不知该从何做起。只有整日拿着笔涂涂写写。 丁香总是劝我想开点,她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可我又怎么笑得出来呢?日子就这般一天一天的过着。 第21章 生产 《楚书·兴帝传》第十卷 第六章有云:“建兴十年秋,大楚兴帝御驾亲征,巧收黑风寨,妙攻居庸关。之后三月,更是横扫戎敌,攻至贺兰山,北戎不敌,战败而降,经双方附议才止。” 已经是深夜,天寒地冻,城外十里处一队人马正停下休息。 “如今城门已经紧闭,只能等到明天才能进城,陛下,连夜赶路,你不累,将士们也该好好休息了。”说话的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身穿将军盔甲,自成一股刚强冷毅之气。 “嗯。”苏恪点点头,“便在此处安营扎寨,休息一夜,明日进程。” “是。” 北风呼呼地吹着,夹带着严寒。苏恪与忠勇侯韩天在帐子外喝酒谈天。 “承佑,此番出征你功不可没。”苏恪拍了拍忠勇侯的肩夸奖道。 “陛下,为国尽忠,是臣的职守。”他低头抱拳说道。 “我们是兄弟,私下时不用那么拘谨。”苏恪看着韩承佑无奈地说道。 “是,陛下。” 两人开始围着火光喝酒,火光耀耀倒映出两人英俊的面容。 “我们俩已经许久未这样谈天说地,畅所欲言了。” “是。” “承佑你的新婚妻子待你可好。” “谢陛下关怀,甚好。” “承佑,你可还是在怪我?”苏恪顿了顿,终于开口问道:“当年你也欢喜她吧!” 韩承佑的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转瞬即逝。但还是没有逃过苏恪的眼睛。 苏恪面露悲戚:“其实,当年我并未发现,直至两年前,她跌落城墙的那一刻,你奋不顾身的去救她,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那是一场噩梦,是我此生都不愿意去回顾的记忆。” “陛下是在怪我吗?” “不,我是在感谢你,若不是你,她大概早就不在了,我也没有机会去弥补她。”苏恪仰起头喝了一口酒,略带自嘲的笑。 “阿恪,我是喜欢过她,也埋怨过你,但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她过得甚好,而我也已经成家立业,有了新的归属。最重要的是她从始至终欢喜的一直是你。”他对着苏恪真心地说道。 “是吗?”苏恪笑得有些轻蔑。 “她过得一点也不好,她快要离我而去了。”苏恪喃喃自语。 “莫非……他回来了?”韩承佑没想明白什么意思,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苏恪摇了摇头,紧接着说:“此次黑风寨之行,我见到他了。” -- 第31页 韩承佑闻言眉头紧皱,“他现下如何?” “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两人相视一眼,其实他们心中都有数,不过山雨欲来风满楼。九州在三年之内必然重起纷争,新的乱世即将开启,而谁会成为这场乱世下一个主宰者,一切尚未可知。 …… 终于到了腊月,天寒地冻,雪花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飞旋飘落,飘至大楚的每一个角落。举国上下却一片欢腾,今日是国主大败戎族凯旋而归的日子。 朝凤宫内,已经燃了取暖炉子配合着龙涎香,既安神又好闻。 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换新的碳火,室内因此温暖如春。 太医预料到我的产期大抵就在这几天,因此我鲜少走动,产婆也早已经备着,住进了朝凤宫。 可今日是他回朝的日子,我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他。后宫也一反往常的清冷,妃嫔们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惹人怜惜,即使是在寒冬腊月也显得春意盎然。 “丁香,扶我起来。” “娘娘是要做什么。” “我这副样子如何能去见他。”我拿起菱花镜照了照说道。 “可是娘娘您……”丁香面色犹豫。 “替我梳妆打扮吧!”我打断了她即将要说得话。 “妆化得浓一些。”因为怀孕的缘故,脸色苍白了不少,身体更是娇软无力。我并不想让苏恪担心,便想通过妆容让自己的气色好看一些。 “是,娘娘。”丁香拿起象牙梳给我梳着发,从镜子中我能看到她眼神仓促。 “是不是又掉了?”我问。 “娘娘您在说什么呢?奴婢不懂。” “丁香,何需瞒我,我都知道了。”我无奈,头发掉落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已经有了征兆,我已经见怪不怪,虽然她竭尽全力想瞒着我,但毕竟我自己的身体心中自然有数。 丁香摊开手帕,显露出一束苍白无力的黑发。她跪下:“奴婢并非有意瞒您,实在是不想让娘娘过度有心了。” 我瞧着她:“你先起来。” “奴婢有罪。”丁香低着头。 我叹了口气:“莫不是想让我扶你起来。” “奴婢不敢。” “丁香,去把我柜子中那件珍珠穿花羽衣拿过来。” “是。” 我从暗盒里拿出一封信,是前些日子苏恪从前方寄来的,信的内容却只有寥寥几笔,字依旧苍劲有力,潇洒如风,最后几个字是:“甚好,勿念。”落款是子玉。 我轻轻地触摸他的字,心中思绪万千。我不知道我还能陪他多久,将来或许他还会娶别人,陪着他到地老天荒,而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已经没有办法陪他了。想到这里,眼泪如同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掉落在白色的信纸上,留下泪渍点点。 丁香已经拿了衣裳来,见我正伤心也不好打扰。 我收敛了哭容,用手帕擦了擦,但眼睛还是有些红肿,便让丁香又上了一层粉。 我知道他要回来了,便穿了一身衣柜中最好看的衣裳,披着艳红色的狐裘。慢慢地走上城墙,我只希望他能够一眼便瞧见我。 我于万人之中一眼便看到了他,他的脸较之前有些削瘦,有些沧桑。眼部还晕着些乌青,大概是日夜兼程了。他穿着盔甲,身形更加伟岸,英雄气概十足。 两旁的百姓夹道欢迎,他亦向他们挥手致意。 苏恪他终于成了一个杀伐果断,战功累累的帝王。我冲他微笑,无论他能否看到,我都要以最美的微笑迎接他。 雪洋洋洒洒的飞旋而下,若柳絮因风而起。我用手指接触那一片雪瓣,突然觉得是时候了。 肚子窜出一阵剧痛,由内而外蔓延整个身体,丁香见状立刻来扶我。 并焦急地喊道:“太医,太医。” 我只是感觉天还是那个天,却旋转着,而我似乎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想笑,想哭,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 在众多仆婢的搀扶下,转眼已经回了朝凤宫,太医和稳婆已经侯着。 太医为我搭了脉,摇摇头,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太后虽然并不是很喜欢我,但此时此刻她亦在宫内焦急地等待,朝凤宫内也一片慌乱,宫女们进进出出的准备着生产用品。 “太医,一定要保住孩子,一定要。”我用最后的一丝清醒和太医说。 第22章 生产(二) 今日班师回朝,消息早就传到了宫中,太后携各大臣于皇城门口迎接,即便是天寒地冻的日子也耐不住大家的喜庆,长安城虽然不似往日繁华锦绣,但百姓们全都于街道两旁早早等候着,想要目睹年轻帝王的风采,而闺中儿女个个捏着绣帕,急迫而羞涩地等待心上人的归来。 一行人马已经浩浩荡荡地入了长安城,冬日的雪花在空中肆意飞扬,星星点点地落入俗世红尘之中,轻舞芳菲,绚烂了整个冬季。 赵如和丫头走散后,被人群挤到一边,今天的长安城真热闹,是他回来的日子。自从新婚一别,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他的模样是否有改变,军队里的日子苦,大抵是要瘦了,回去可得给他好好补补。 她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欣喜若狂地叫喊着:“来了,来了。” 一股愉悦油然而生一下子从心底至全身,她四处张望着,努力地从人群中挤向前方。 -- 第32页 这才看了许久未见的他,他拥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挺漂亮的鼻子,剑眉星目。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的样子更加闪烁着光芒,又不知会搅乱多少女孩的一汪春水。 之前听闻他受了伤,现下不知道还有没有大碍,她低头蹙起了眉想着,再次抬头时,她看到旁边有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正与他交谈,这通身的王者霸气,大概也只有皇上了。皇上虽然参加过她和承佑的婚礼,但她一直蒙着盖头,因此还真没有瞧得真切过,如今一见,果真这气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韩承佑于人群中一眼便见到了她,瘦瘦弱弱地披了一件鹅羽披风。这风一吹就能吹跑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她看起来似乎很焦急,四处张望着。韩承佑想:这人身体不好,怎么还独自出来,若是受了凉又要躺好些日子了。 一旁苏恪注意到了韩承佑的目光,问道:“承佑,何事?” 他摇了摇头,别开眼,对着苏恪道:“无事。” 皇城内外已经做好了准备,百官以司相司夷息为守早早地恭迎着,太后也携后宫众佳人于内宫等候。 因着雪天路滑,后宫女眷不宜在宫门口,一来未免有失体统,二来容易发生危险,便一律去了内宫侯着。 苏恪眼中闪过一抹红色的身影,正是心念已久的她,皇城之上,迎着漫天飞雪正冲着他笑,是那么美丽动人。 “加快速度,早日进宫。”苏恪吩咐道。 一旁韩承佑迷茫地看着他,他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看这雪越下越大,因此早些回去才好。” “不应该是雪天路滑,慢些行走更加安全吗?”一旁的白玄武傻乎乎地问道,此次他是苏恪收服的一员大将,在平北战争中有不俗的表现,此次是与他们一起回宫受赏的。 韩承佑瞟到城上的那抹红色的身影,看着苏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笑而不语。 便对还在理论地白玄武道:“走吧!有人等不及了。”白玄武摸了摸脑袋,承佑悄悄地和他说,他才豁然开朗。 苏恪懒得理会他们两个,随着队伍的行进,她离他更加近了,看得更加清晰,真切。他感受到她在对他一个人笑,那笑容在严寒的冬日里温暖而亲切。 看到她突然性的倒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心蓦然地慌起来夹杂着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他用力捂着胸口,尽力不让自己那么疼,然后匆匆扔下军队,独自策马冲进皇宫。 除了军队讶异,一旁百姓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是惊奇十足,纷纷议论起来,怎么陛下扔下他们跑了? 而韩承佑似乎了然于胸,吩咐道:“继续行进。” 那一刻苏恪才明白她对他是如此重要,纵使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一个她。 他再也听不到他人的呼唤,心里念着的只有她一人。以往那些对于她的残忍,潜藏在内心深处复杂而又隐忍的感情终于迸发,爱如泉涌。漫天星河,万里江山,他想与她共享。 可不知何时,少年时,他偷偷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与他越离越远了。 他顾不了下属们与百姓们的反应,司相看着远处策马奔腾的苏恪也是疑惑不已,还没等到众人行礼,他直接冲进了宫里。 随后一个小太监来报,才明白原来是皇后娘娘要生了,难怪陛下如此着急。 这一时三刻也召见不了他们,便散伙回家,这大冬天的,也怪冷的。 随后至的是忠勇侯韩天,一旁是此次的有功之臣,如今也已是将军的白玄武。 司夷息暗暗打量着他,白玄武也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就算是认识了。 司相一个目光便瞧见了赵公,喃喃道:“现下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赵公经过一路奔波,颤颤巍巍地从马车里下来,揉了揉腰:“老了,身子骨不经用了。” 几个后辈和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回应了。 他家臭小子倒在外逍遥,可怜老头子为生计奔波,如今等他回来了,得好好教训他。 正想着,司夷息那个小子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弯腰向他行了个晚辈礼,表示敬意。 “赵公。” “司相。” “失礼了。”说完赵老还未搞清楚怎么一回事,便被司相拉着走了。 “哎,我说司家臭小子,什么事啊?要不要那么急啊!老头子身体受不了啊!”他边抱怨边询问。 “皇后娘娘要生了。”司夷息不紧不慢地说。 “嘿,我说呢?苏恪那个臭小子咋那么急,感情是他老婆要生了,回去看娃呢!”赵公恍然大悟,接着又催促道:“那还不快点。” 苏恪少时是赵公得意的弟子,如若不是他要继承大统,赵老倒想让他继承他的医术,然后发扬光大。可惜,苏恪学了两年,便不再学了,每每想来赵老都觉得可惜,好不容易拐骗到的好苗子,回家继承家产去了,你说气不气人,更可气的是他自己的家产还比不过人家的。虽然总是臭小子苏恪叫着,但任谁觉得赵公都是对他的一种爱护。 苏恪踉踉跄跄地赶到朝凤宫,众宫人惊异地看着气喘吁吁地陛下,还未回过神,陛下已经一溜烟地去了里面,内殿里在生产,男子不宜进殿。苏恪便被挡在了外殿,太后娘娘也在此处等候,模样也很是焦急。 太后见了他,还未开口诉说思念之情,苏恪便问道:“现在里面如何了?” -- 第33页 太后摇了摇头:“才开了三指,情况有些不容乐观。” “我要进去。”当下苏恪便说。 太后拦着他:“恪儿,产房是污秽之地,你身为男子不能进去。” 苏恪皱起了眉,还未反驳,便听得太后又说:“你一身军装,旅途奔波,且先去换下,除除戾气,这里有我照看。” 苏恪却没有那个闲心了,听到屋殿内她的声嘶力竭,心里立刻揪了起来。 “母后,里面她是我的妻子。”他深深注视着太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我还是你母后。” 太后亦然盯着他,两人谁也不肯让步。雪芝姑姑上来调解,才勉强劝住了太后。 “可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苏恪轻蔑地笑了笑,说罢再也不看太后一眼冲进殿内。 这个身居高位多年的女人那张美丽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抓住锦衣,顺手一挥,瓷器打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宫人们个个低眉顺眼,谁也不敢上去劝慰。 殿内稳婆宫女们正略显慌乱地忙着,见他来了仓皇地行礼,他也都不耐烦地免了。 第23章 分离 我再次近距离见到他的时候,意识已经不大清了,外面的吵闹声夹杂着宫女稳婆的走动声,整个朝凤宫因为我的生产而忙碌起来。 透过帘子,依稀能看到他眉眼间笼着一层寒霜,还有略带焦急催促地声音,听着像是他来回走动的步伐。 帐内 “已经开到五指了,娘娘用力啊!”稳婆在一旁鼓舞着。 “娘娘,娘娘。”丁香也牢牢握住我的手为我焦灼为我打气。 我拼命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接连不断地刺痛使我更加苍白无力,为了续力的补品一旁备了好些,也都给我喂了不少。 我用力抓住床幔,咬紧牙关,阵阵疼痛再一次到达顶峰,如一把把锐利的尖刀狠狠地触碰着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身子也不得不弓着,下腹坠痛如绞,我叫得声嘶力竭,以至于后来喉咙已经发不出声来,只能急促地喘息。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终于,新生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朝凤宫的焦灼。 “恭喜娘娘,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稳婆报喜。我看着他,小小的,糯糯的,是我和他的孩子。 “赏。”他此刻也难掩激动之情。 丁香见他来了,便腾出位子,站在一旁。 朦胧绘影的床幔里,上头依旧是一串串琉璃柱子,此刻却光亮刺眼。 房间里已经点燃了醒神香,暖炉早就已经备着,室内虽然温暖如春,室外却是天寒地冻,挑开帘子去了外面,化开的都是热乎乎的白雾,还有零零散散的冰晶。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着,他的样子我也看得不大真切,想来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 他过来手背轻轻地触摸我的额头,然后理了理我湿漉而凌乱的头发。 “你来了?” “嗯。” 苏恪坐在旁边替我掖了掖被角,宫人和稳婆已经退出内殿,现下只余我和他两人了。昏暗的室内,烛影幢幢,只能照清他身体的轮廓。 “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迷迷糊糊地问,苏恪牢牢抓紧我的手,深情地凝望着我,声音很温柔:“傻瓜,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会一直陪着我,一直到地老天荒。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还有孙子。” “是吗?“我垂眸:“那到时候你肯定是白发老头了。” “嗯,那你愿不愿意做白发老头的老婆子?”他轻和地问我。 “好呀。”我慢慢地回答他。感受到灵魂从身体中慢慢剥离,意识也越来越不清。 “子玉,我累了,想休息了。” “我不允许你睡,看着我,你给我清醒点!”他睁大眼睛,有些仓惶:“”你不是说要报复我的吗?你不记得了吗?”他歇斯底里地怒吼。 “什么报复,前尘往事我记不清了,一笔勾销吧!”这已经是呓语,语不成句,调不成调。 他越发发觉我的不对劲,掀开被子白色的里衣早已经被鲜血染红,鲜红刺目的花大片大片得绽放,红得耀眼。 苏恪猩红了眼睛,急切地大喊:“太医,太医。” 太医急急忙忙地从外殿进入,诊治过后,颤巍巍地道:“陛下,是血崩。” “如何治?”苏恪目光如炬,他的腿都已经软了大半条,天子之威,不可侵也,天子之怒,血流成河。 他闭眼,咬紧牙关:“娘娘已经油尽灯枯,臣等无能为力。”众太医跪下一起道:“臣等无能为力。” “朕要你们何用,如果皇后死了,朕要你们陪葬。”苏恪戾气十足,不管不顾地下达命令。 赵公急匆匆地赶过来,见了苏恪:“让老头子看看。”他快速为我搭脉,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皱成了一个山字。 苏恪怀有希冀地看向他,良久,他摇摇头,平静地说:“准备后事吧!” “师父,果真没有方法了吗?” 赵公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和众人自觉地出去了,看来我真得是药石罔顾了。 “苏恪,等我走了,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孩子,孩子。”他显得有些慌乱,然后将孩子抱过来,他很可爱,乳娘已经为了奶,现下已经睡着了。 -- 第34页 “你还没有取名字呢?”我尽量扯出一个笑容问他。 “叫佑宋如何?”他即刻便边说,“阿慈,其实,我早就想好了。” “甚好,甚好。”我闭目。 “阿慈,别睡,和我说说话。”他摇着我的手,紧紧攥着,想要将我变得更加清醒。 “苏恪,别担心,很快我就不痛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我眼角滑落,我伸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脸颊,终究是失了力气,晕了过去。 “阿慈,阿慈。”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悔恨,带着动容,许多种复杂的感情互相交织在一起,我却再也听不到了。 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锦衣少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后来我们渐行渐远,逐渐分不清东南西北。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早在护国寺的时候,因为喜欢,所以装作无知。 我曾经恨过他,也爱过他,后来恨消灭了爱,所以妄图从他身边逃走,我落下城墙的时候,也是冬天,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白雾茫茫。 适逢秦相叛乱,我被叛军挟持。对于一个王者,不能有软肋,也受不得威胁,所以我必须死,那也是我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红的衣,白的雪,多么相得益彰,我想我死得还算很有气节,后世也能以我为表率,流传千古,这也不亏。 可是后来我顽强地活了下来,却丢失了一段关于他的记忆。想起当初他给我找来的书籍,大多都是他自己杜撰的,好用来骗我。可惜,我却再也不能找他算账了。 我死的那天长安城雪下得很大,皑皑白雪盖过泱泱大楚,三天三夜不休眠。 我们成亲后,我过得第一个生辰,那时候我以为他并不会来,他会去秦贵妃那里,毕竟那是他最宠爱的妃子。 犹记得那天,天阶夜色凉如水,我从窗外望去,苏恪孤单影只,身形单薄,在月下舞剑,他唱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就像他出征前曾经也对我说:“阿慈,等我回来。” 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应:“苏恪,我还是等到了你。“可以后,我再也等不到了。 第24章 苏恪的番外 《楚书·兴帝传》第十卷 第七章 有云:“建兴十年冬,帝后宋氏产子,随后薨世,药石罔顾。帝大怒,遂斩众医,赵公劝慰才止,改贬为庶人,其后代终不得录用。” 《楚书·兴帝传》第十卷 第九章 有云:“建兴十年,宋后亡故,兴帝悲恸。三天后,后葬于帝陵,永享香火。 苏恪记得第一次见宋慈,根本不是什么宋府,也不是什么海棠花会,那些史书上写得不过是以讹传讹,用来诓骗世人。 十岁的苏恪第一次与赵公打赌,结果被这只老狐狸给诳去当学徒。说是学徒也不尽然,他早就已经入了尚书房,每日有专门的师父教授。皇子的功课繁重,他并不是常常能够来,于是和赵公约定七天来一次。还好赵公的医术不算差,他自己的天赋也还可以,赵公他教得也算用心。所以虽说学了两年,也只不过学了赵公一半的本领,但赵公似乎已经颇为满意。 而他的师兄赵延年在医术上颇有建树,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逊色于他的父亲。 那时候他的母亲婉妃在后宫并不受宠,他又少年老成,总想着做些让母亲高兴的事情。一些兄弟姐妹总爱变着花样来欺辱他,虽然最后都被他一一化解。 少时他过得更加潇洒自在,无忧无虑,每天喜欢和承佑出去骑马射箭。他的父皇还健在,父皇的孩子一大堆,他排行第十,又是庶出,继承皇位这种事根本轮不到他。 宋国公家与赵公家和睦为邻,宋慈幼年时经常跑到赵家去玩,他便注意到了她。 那时候,她不过五岁,小小的,穿着粉嫩的小衣裳,而他也仅仅十岁,才上了几年学。 那时候赵家与宋家不过一墙之隔,那墙那里种了棵小树很好地遮挡了那个细小的洞。 赵家的药房正是在后院,她亦然是在宋家花园戏耍。 她的风筝飞到了赵家的树梢上,她趁丫鬟婆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来,苏恪看着她笨拙地爬树,心中不免好笑。 她落下来的时候,他还给她当了一回人体肉垫。这小丫头一醒来,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什么都忘了。 那时候宋国公夫人还健在,宋慈醒后,便被她母亲拎走去绣花学棋了。 这个小萝卜头,虽然笨了点,但也真是可爱,那时候苏恪想。 后来那丫头总爱偷偷地来赵公府玩耍,那后院的那棵歪脖子树,似乎成了小丫头的专属领地。 透过一面墙,苏恪几乎每次都会听到她的抱怨,无非是关于女子才艺之类的。 她有段时间被宋公夫人强迫着学棋,因此那时候,苏恪的耳朵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若说心不心疼她,那是肯定的。 后来,他也去找了太傅学棋,把太傅高兴了大半天。 对于医术,苏恪学得并不精,仅仅局限于表面,因此宋慈走得时候,他什么也干不了,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他想一定会好好学。 苏恪的父皇大楚显帝苏玮,当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为人丈夫不是一个好丈夫,为人父亲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 第35页 大楚到了他这一代,朝政腐败,外戚专政,形成了以秦相秦化文为首的官员党派。显帝苏玮□□无能,人心离散,秦相把持朝政,祸乱朝纲。 再后来宋慈母亲逝世,宋慈离开宋国公府去江南,他其实去送过她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同年,他被立为太子,这大概是显帝做得最明智的一个选择。而对于他来说,却因此夜不能寐。他开始学做皇帝,工于心计,经年累月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己。 再次见到宋慈的时候,他已经是皇帝,高高在上,如履薄冰,每天要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大臣,任何喜好都不能随意表露。而她风华正茂,年华正好。 他想得到她,后来他也终于得到了她。多年的皇帝生涯,让他学会了隐藏。对于爱情,他瞻前顾后,生怕那些豺狼虎豹会知晓他的软肋,做出不利于她的事情。 所以他开始宠幸秦贵妃,而忽略她,然后放任他人一遍又一遍地伤害她。是他自作孽,不可活,流失了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才让她心灰意冷。 他对她不是不爱,而是过于喜欢,才舍不得将他唯一的温暖拱手让人,也舍不得让它稍纵即逝。 那个扎着双丫环头的女孩子,终究渐行渐远渐无书,而后他才明白他和她的爱情早就已经相思成灰。 宋慈走后,苏恪他整天一动不动,拽着她编得相思扣,数着上面一根根发丝,串得玉听说是宋慈母亲给她求来从小带着的,多年打磨已经变得光滑无比。 他想起有一年也是这样,宋慈和她的爱人司宣朗私奔,那时候他气急了,恨不得杀了他们。他爱她,可是她不知道。司宣朗,这个名字依旧耳熟,他是宋慈念念不忘的那个人,苏恪嫉妒他,嫉妒地快发疯了。 后来他以叛军的名义处置了司宣朗,宋慈再也没有理过他。 再然后便是她跳了城墙,而他下令放了箭。她醒来时,便失去了些记忆,也包括她的爱情。苏恪想这一回要好好补偿她,可两人之间还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当他看到她,总会想起她跳落城墙,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这是对于他的一种惩罚,一种决绝。 大概是无法面对彼此,他来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那一天,苏恪忍不了她说他的名字,即使是在梦里。那一次过后,再来后宫便是因为选秀,两人又不欢而散。 他多想她拒绝,只要她不愿意,没有谁可以强迫他。她到底还是不爱他,所以狠心决绝地将他推开。 后来她怀孕了,她的身体本就弱,一直靠灵药续命,这个时候怀孕会要她命的。 苏恪为此心烦意乱许久,延年也为了这件事情与他大吵了一架。后来,听说天山有灵药出世,延年便以云游为由去找灵药。 在她走得第一天,他看到了延年,终究晚了一步。用了延年的药也不管用,她的葬礼如期举行。 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玉棺里,身着华服,脸却是苍白无力,鲜红的口脂,鲜红的蔻丹,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一般。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这才刚刚开始。”苏恪看着她的身体,自言自语。 “陛下已经三天未临朝,皇后娘娘仙逝,举国同哀,陛下也应注意身体才是,若是让娘娘他知道了,必定是会担忧的。”林公公总是劝慰,含着关怀:“老奴已经老了,惟愿陛下康健。” 承佑拎了两罐酒,来看他。林公公将他指引到朝凤宫,刚走进去,就被这乱糟糟的景象给惊了。 地上瓶瓶罐罐任意躺着,苏恪就跌坐在床前的地上。一身白,发丝凌乱,神情憔悴,脸上地泪痕还肆意妄为。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韩承佑问道。 苏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答,继续喝起酒来。韩承佑无奈,只能强制性地将酒打翻。 两人顿时失了力气,靠在一起,一时无话。 少年时,他们同时爱上一个女人。承佑表露的隐晦,所以苏恪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苏恪那时候想把宋慈娶回家,费尽心机,甚至还假传了先帝的圣旨。可是娶回来之后怎么就变了呢? 他明明想把她放在心尖上,好好疼爱她的。 “承佑,或许你已经放下,但我放不下。”苏恪猩红着眼睛,走上前,能够清楚地看见他严重的血丝。这几天过得没日没夜, “阿恪,她走了,你该醒醒了。” “我偏要她活。”苏恪抬头用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语气狠狠地盯着韩承佑。 苏恪想,阿慈,纵然你已经离我远去,我还是不甘心。那些深山远海,那不是历史,而历史将由我来书写。 第25章 如梦初醒 《楚书·兴帝传》第十二卷 第十章 有云:“建兴十三年暮冬,思悼山兴帝皇陵被盗,盗贼凶恶起火,大火烧至三天三夜,连绵不绝。 适逢九州三朝盛会前夕,楚帝于南诏商议要事,然赴约于楚都建康。大楚由司相监国,乃飞鸽传书于帝。兴帝怒极,提前回都,处死守陵者数百人。遂下令全力调查,未果。” 大楚的西北方有座山川名为思悼。方圆百里浑然天成,青龙高耸,白虎双拥,案山之前龙凤率百兽来朝,气象威严宏大。那里坐落着大楚历代帝王的陵墓,而墓葬周围有皇家的守陵人专门看管。 -- 第36页 建兴十三年暮冬,一个盗墓贼偷偷溜了进来。他从山的另一头挖了地道,皇陵不好盗,四面都筑造的铜墙铁壁,方圆十里之内又有守陵人专门看守和巡逻。好几次他都搞错了地方,碰了壁,也幸亏他聪明,没被抓住。近三个月来,他都在这里踩点,这回总算不会出错了。 皇家园陵就是和普通的小老百姓的墓不一样,他也曾盗过一些大官的墓,江湖上,他也有个响亮的名号,妙手空空。 他从上方的盗洞掉落,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走了一段路程后,一不小心触碰机关掉入了一个更大的墓室,火折子也随之熄灭。 他定了定神,站起来。 入目之处皆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正中间放了一副冰棺,通身的万年寒玉打造,可保尸身万年不腐。他的脑子瞬间停滞了,他的运气不会这么好吧!这真是撞了大运。与之前他进入的耳室不同,看这墓室的规格,应该是到了主墓室。 看这墓室的构造与布置倒不像中原的阴阳五行,乾坤八卦。墓室之外双龙戏珠,没想到墓室内却另有一番景象。正中间冰玉棺,以及上方缀着数以万计的月华珠,这更像是南疆的巫族盾水之法,汲取月华之气而浸化阴灵之气,这分明是失传已久的摄魂之术。 这个楚皇不会是想复活冰棺中的人吧!这摄魂之术不能轻易施展,是南疆的一种禁术,且不说施展的条件苛刻,这世上更没有几个人会的,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了。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能够看到,真是不虚此行。看来大楚不仅财大气粗,这楚皇还甚是深情。想到此处,妙手空空不禁摇了摇头,自古深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红颜祸水,佳人易逝。他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让堂堂楚皇如此对待。 思及此,妙手空空走到冰棺旁边,透过光亮想要看清女子的面容。冰棺中的华服女子睡得安详,眉目如画,烟波黛色,仿若天上仙子倩丽无双。 他一下子呆住了,一边赞叹女子的美貌,一边羡慕楚皇的好福气,以致于他并没有发现远处的脚步声。 女子手中握着一面古朴繁琐的镜子,雕刻精致,纹理柔和。“这不是……梵天镜。”妙手空空眼睛一亮,不知不觉中探出手来,轻轻触碰镜子。想要从华服女子手中拿过来细细打量一番,才刚碰到美人的手,他便发现有一丝不对劲。“这……”他皱眉,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疾风中的黑衣人朝他就是一掌,惊风夹杂着厚重的力道排山倒海似的向他袭来,他才回了神,迎面接他一掌。倒退了几步,他立刻将梵天镜放入怀中藏好。妙手空空才看清黑衣男子,他带着魔鬼嗜血般的面具,掩饰了他的面容。鬼面人朝他又是一掌同时夹杂着沙哑而刺耳的声音:“交出梵天镜,留你全尸。” 妙手空空自然不是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笑道:“东西就在我手里,有本事来拿,偷袭算什么本事。” 鬼面人嗤笑:“那你就去死吧!”然后又自言自语地喃喃:“谁也不能侵犯她,侵犯她者死。” “看来你们之间有不可诉讼的事情。”妙手空空为深情的楚皇默哀三声,没想到他的皇后还有情人。但这没办法,谁让他欠了别人人情必须拿到梵天镜才行。 一掌又朝妙手空空打来,堪堪避过后,又是接连一掌。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应接不暇,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范围,因而有些乏力。 两人打斗中撞翻了一旁的瓷器,陶器,凌乱而锋利的碎片落了满地。那黑衣鬼面人正要过来时,妙手空空随手抄起一旁的烛器朝他砸了过去,黑衣人一闪而过,正巧落在旁边陪葬的丝织品上,一条条火龙从光影中窜出,熠熠生辉。 两人忽得听到外面的动静声,大概是守陵人发现了,都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妙手空空发现鬼面黑衣人突然停止了攻击,趁此机会,他瞬间隐入黑暗之中。 鬼面黑衣人人妄图搬走这个冰棺,而冰棺被熊熊烈火所包围,近身不得。冰棺中的华服女子在他面前瞬间燃烧殆尽,而上方月华珠映着火光发出耀眼的光。 他整个人刹那间不受控制地暴烈了起来,猩红着双眼,胡乱地出剑。将过来的守陵人斩杀了数个,最终遁入黑暗中逃走。 …… 巍峨的城墙,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响起,声声战鼓,在耳边震响,士兵们个个昂首挺胸,英姿焕发。 视线一转,来到了城门口。 身披战甲的男子,威风凛凛,气质不凡。他握住华服女子的手,眼神温柔宠溺:“阿慈,等我回来。” 女子目光柔和,声音中夹杂着期盼与希望:“好。” 最后画面一转,来到了一个古朴雅致宫殿。 我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出尘淡雅,清俊冷毅。 他眼神透露着无法诉说的悲伤,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冰棺里的女子,声音温柔缱绻:“阿慈,我一定会救你。”而女子却睡得安恬,无声无息。 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朝我脑海中涌来,我似乎经历了一个皇后的一生,一切复杂的悲痛的快乐的忧伤的通通情感交织在一起。曾经温柔缱绻,此后过眼云烟。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我成了一国之后,不得圣心,后来又难产而死,结束了我悲剧的一生。 -- 第37页 这个梦很真实,恍若我亲身经历过一般,梦中女子的哀与乐也深深地触动着我的心。 梦中的那个清冷的男子,我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我清楚地听到他说:“阿慈,等我回来。” “阿慈,等我回来。”这声音如同一个魔咒反反复复萦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 醒来时,日头渐浓,春寒料峭。 “郡主,你醒了。”身着水绿色衣衫的丫头从外面端着水盆进来,此人正是我的丫鬟清心,她走过来,服侍我起床。 “嗯。” “大概是话本子老多了,老爱做这些稀奇古怪的梦。”我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烦躁。 简单的清洗过后,清心拧了脸帕给我。擦过之后,她便替我梳妆打扮。今日是三朝会的第一天,我作为摄政王女,大齐朝宁郡主,妆容不宜过浓也不宜过淡,端庄最为适宜。 服装方面则是遵循大齐律法,有位分的女眷一律的朝服。郡主是正二品,里衣为淡雅的白色,双襟皆绣了细密清雅的花。外披正红色的牡丹云纹凤服,饰织金云凤纹,裙裾则为妃色,腰间配有白玉流苏佩。 三千青丝梳成了飞云髻,用琉璃紫玉簪扣住。头戴七翬双凤冠,冠上饰翠翬七、金凤成双,并缀珠花翠云若干,冠底为翠口圈,饰珠宝钿花。 冠上流苏细细地垂落,走起来步若翩跹,摇曳生风。 因着是初春,天气还有些许寒意,故罩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 笑起来,万物失色,羞花闭月。引得清心赞叹,郡主美貌天下无人所及也。 《九州历·三国传》中有关三朝会的描述:“七国之乱后,又经数年战乱,分三国。三国之初,与齐都建康签订友睦条例。” 条例曰:“三国往来,友好和睦,每三年皆举办盛会,由三国轮流举办,论其发展,互通有无。” 最后,条例还指出:“任意一方不得率先开战,否则定被另两国讨伐。” 而这个条例的衍生物就史称“三朝会。”已经举办了多年。 今天下三分,三年前北戎暗合大秦攻打大楚,楚皇苏恪御驾亲征,仅仅三月光景,不仅收复山河,而且打得对方措手不及,大楚军队直捣黄龙,北戎战败而降。秦国虽然在背后支持,但而后国内夺嫡之事日渐激烈,无暇顾及。最终三国商议签订条约,北戎被两国瓜分。这一仗也打响了大秦与大楚征战天下的序幕。 这三年来,大秦与北戎,大楚与南诏十二部落,而大齐与西凉都建立了各自的联盟。整个天下进入了备战期,可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大齐在三国之中颇显弱势,皇室羸弱。皇帝祁文星年仅十六岁,还未亲政。大齐朝政实际掌握在他的皇叔摄政王祁景翼手中。 大齐摄政王实乃一代枭雄,更是一代传奇。 他并不是永安帝嫡出,也并不受宠,却凭一己之力坐到如今的高位。不仅仅因为他骁勇善战,更多的是谋略过人,智勇双全。 天下间,皆有传闻,大齐有了祁景翼,百年间楚秦不敢动也。此次三朝盛会不过是打着通商的幌子,实际上偷偷地打探各国的实力罢了。而大齐在九州绵延千年,拥有最受天下子民最认可的血脉,此次盛会亦是轮到大齐举办,此中意义不可不谓之不同。 第26章 三朝会 都城建康拥有千年的历史,曾经作为称霸九州大齐王朝的都城。 大齐疆域宽广,横跨九州大陆的东部,南部。 西北部为大秦帝国,东北部为大楚王朝。东南部连接南诏十二部落,西南部则与西凉毗连。 从开春之后,建康便热闹了起来。幽兰香风远,蕙草流芳根。从进都城开始沿着东西街走,一路春兰相迎,暗香疏影,馥郁芬芳,兰花朵朵绽放,花重建康城。 兰花作为大齐的国花,是开国帝王神英帝祁宏最心爱的女人——神英皇后元氏最爱的花。 若是到了宫里,能见到各个季节的兰花争相开放的奇景。 其一是因为都城建康位于九州大陆东部偏南,一年到头,四季如春。 其二是因为开国帝后美丽的爱情故事。 《九州·齐书》中曾有关兰的叙述:“元后爱兰,不舍得看它凋敝。帝宏惜之,便允人使宫中之兰,日日盛开,再无凋敝之景。” 帝宏许诺元后陪她看一世兰景,元后也曾助帝宏一统九州,开创盛世江山,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合力将大齐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 即便已经过了数百年,此种爱情依旧为后人广为称道,流传永世。 后世有诗人听说了他们的爱情,写了诸多诗词。其中《赠兰辞》便是最为著名。 辞曰: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以兰赠之,馥郁兰馨。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以兰赠之,不露春情。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以兰赠之,笑眼盈盈。 另有五言诗《幽兰情》广为流传。 凉风动夙夜,佳人惠然求。 赠彼之幽兰,幽芬清且修。 三朝盛会作为整个九州的一大盛世,周期长达半个月。期间不仅有男子之间文韬武略的较量,女子之间也有百花盛会的比拼。 而此次盛会由摄政王府主持,皇家礼部组织和辅助。三天前,各国的使者皆以陆续到达齐都建康。 -- 第38页 …… 天仙楼三楼 一抹黑影闪入一间房间,房间装饰嗯古朴风雅,所有物什皆是精细贵重。单单闻着这袅袅熏香,就定然不是凡品。这沉水香是取自千年的沉水木,制造工程非常繁琐。且不说千年沉水木难找,这香其他配料也皆不是凡物。制造时间更达三年之久。因此这千年沉水香千金难求,即使是高官厚禄之人未必能拥有,可见这房间的主人身份与来历必定不一般。 隔着影影绰绰的珠帘,能隐约瞧见紫衣男子拥有一张极其精致的侧脸,下颚的弧线美好而自然,如同造物主修饰的神品。即使被重重珠帘遮挡,也能感受到他的气度不凡。 只见紫衣男子悠悠然地抿了口茶,气定神闲地问道:“可查清楚了?”声音好似山间清泉,清澈且悦耳。 “回殿下,查清楚了。” 黑衣人接着又说:“此次三朝会大齐那边是由摄政王府主持。” “大楚那边是忠勇侯韩天到访。” “不过几天前,据密报,大楚皇帝苏恪也离开了建康,去向尚未可知。” 紫衣男子蹙眉,一副思考的模样,良久,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不虚此行。” 三朝会的第一天便是花朝节开始了,齐都建康都会要举行三天的庆典,但关于花朝节最后的花灯会今年也因为三朝会延迟了七天,在这期间,大齐历来有男子送女子鲜花示爱的风俗。 而女子们便通过百花盛会的比拼选出花魁,而花魁需得表演百鸟朝凤曲,引出祥瑞之景,方终能成花神,并且由上一任花神传其衣钵。 花神代表高贵与纯洁,在九州大陆历来受各国所承认。 记得大齐神英帝的母亲文德太后,曾经也是一代传奇,她于少时于云州花朝节拿下天下第一魁的称号,后入齐宫嫁给了世子祁彻。祁彻后来了结俗世红尘,与青灯古佛相伴。之后,文德太后又嫁给了祁彻的弟弟祁衍,也就是齐国武王。文德太后的自我牺牲精神保修了祁彻唯一的血脉,也成就了后来的神英大帝祁宏。 因故,后世为她立庙,将她尊为花神。 早在花朝节之前的半个月各国便相继筛选出美貌品德才华接上乘的女子十名,最终花魁从三十名女子中决出。 除了皇室会有迎花神的活动,晚上还有流光溢彩的灯会,整整持续三天,连绵不绝。 男子也有文武大会展现各国实力的比拼。 齐宫 几个年轻男子正在马场打马球,这是近年来皇室贵族最时兴的活动。 红队为首的人红衣黑襟剑袖锦袍,穿了一双金丝龙纹靴,头发被紫金冠高高的束起。面若桃李,鼻若悬胆,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紫队为首之人,年纪稍大些,但也不过及冠。穿着浅紫色云纹锦袍,束了玉冠。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晴若秋波,眉如墨画,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红方已经进了两个球,紫方也不逞多让。紫衣男子一招猴子捞月又进一球,惹得红衣男子焦急大喊:“快快快,回防,回防!” 两队人马正打得起劲,可谓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这个时候一个小厮过来禀明了御前魏公公,魏公公听后皱了皱眉,便走上前去,催促道:“陛下,摄政王派人来催了,今天是三朝会嗯第一天,可是有个祭祀典礼的,可不能耽误时辰。” 他见公子男子毫无反应,便又说:“若是让摄政王知晓您还在玩马球,您又该受训了。”声音既是焦急又是担忧,他将厉害关系一并解释给红衣男子听。 这红衣男子正是大齐皇帝,祁文星。他幼年由摄政王祁景翼扶持登基,如今不过十六岁,正是爱玩的年纪。 “怕什么?皇叔这么厉害,还差我这个皇帝吗?你就跟他说,一切权由他负责不就好了。”这说话的间隙,紫队又进了一个球。气得祁文星大声呵斥:“哎呀,妈的,你瞧瞧,小魏子,若是朕比赛输了,赏你板子吃。” 然后又沉迷于马球大赛中了:“来来,快攻击,快攻击。” 魏公公听得战战兢兢,这陛下的性子近来越发偏僻乖张了,动不动就罚宫人,已经有不少宫人深受其害。他虽然服侍了他十多年,这几年也捉摸不透他的性子。 “快呀,前方赶紧呀!球传到我这里来,球传到我这里来。”祁文星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利,不禁大喊:“朕命令你们。”他有些急了,开始不遵守游戏规则。 远处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过来,为首的人是个中年人,身穿黑金色朝服,头戴朝冠。横眉冷对,鼻梁高挺,看起来不怒自威。 球传到祁文星眼前,正是兴奋之时,他横空就是一掬。却打出了场外,眼看就要打到中年男子眼前。中年男子却临危不乱,见球飞来,轻而易举地将球踢进了洞中,此时敲锣声响起,比赛结束。 紫衣男子与其他人看到摄政王,分别见礼。 “镇国公世子,萧烈成见过摄政王。” 摄政王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免礼了。 祁文星说话有些酸溜溜的:“朕说,怎么球进了,原来是皇叔踢的,真该好好感谢皇叔呢?” “不过,终归不是我踢的,所以也不算我赢。”祁文星笑起来无害,但似乎意有所指地说道。 摄政王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眼睛直直地盯着祁文星,似乎想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 第39页 良久,便平静地说:“陛下,臣请您去祭祀大典。”随后又直接命令宫人:“时候不早了,还不给陛下更衣。” “朕有手有脚,用不着皇叔来下命令。”祁文星有些不耐烦回应。 “福祸相依,尚未可知,谁又能保证陛下的将来呢?”摄政王倒也不恼,反而慢悠悠地说道。可祁文星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他不禁打了个战栗。在大齐,没人敢违反摄政王的命令,连作为大齐皇帝的他也不例外。 “我们皇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一些不该有的念想还是给本王趁早抛弃掉,否则就真得福祸不知了。”摄政王的声音犹如鬼魅在祁文星耳边响起,这是一种□□裸的威胁与警告。 “玩物丧志,陛下还是少与人鬼混才好。”说罢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萧烈成。 “你系出名门,安守你的本分。” 萧烈成被点到,心底到没有多少恐慌,反而更加从容不迫,双手作揖,弯腰抱拳:“多谢王爷指教,在下受教了。” 说完,摄政王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大伙人又鱼贯而出。 祁文星和萧烈成同时松了口气。 萧烈成佯装道:“果然是摄政王,这气场吓得我背部全是汗。” 祁文星却没说话,不知道再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眼神带着戾气:“总有一天,我会将他踩在脚下。” 紫衣男子却不语,暗暗想:“父亲说得果然没错,这陛下与摄政王的矛盾真得是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他作为镇国公的世子,这时候倒是一个好机会。” “陛下,世子。”服侍陛下的仆婢,送了一些衣物配饰过来,要给他们梳妆打扮。 祁文星心中虽然不耐烦,但到底是畏惧摄政王的,被敲打过后就乖乖地换上了朝服。 而萧烈成却在心里嗤笑,表示不屑。 第27章 邂逅 我一切准备就绪后,清心便扶我乘上了鸾车。父王已经早早去了宫里,我因是女眷不便与他同乘,而且此次祭典是由他主持,故也没我什么事,只不过身为皇室之人履行该履行的义务罢了。 郡主之仪,所乘凤驾,由两匹良驹引路,车身饰有鸾铃为六,行则铃声如鸾鸣。前后各有侍从数十人,皆面容姣好,清丽秀美,持扇或持香盒,仪态皆端正。另有护卫数人,开道保护。 朱雀街上已经热闹了开来,人头攒动,皆欢声笑语。各国商人,形形色色,以前看不到的玩意儿,这几天能经常看见,各国的特产也互通有无。 …… 朱雀街上,两名品貌绝伦的男子正在闲逛。 白衣男子,清雅出尘,玄衣男子,冷毅俊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衣男子留了一条胡子,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反而更增添了一丝人情味,惹上了一份烟火气,没有只显得遗世独立。 两人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在朱雀街上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有不少闺阁儿女悄悄偷看,心中埋下深深情思,涌出无限向往。 但没人敢上前去,大抵是出于尊重,也有人是因为瞧见二人如此气质,不忍亵渎,也不忍打扰。 其两人却旁若无人,继续闲逛,时不时还交谈几句,无非是些风俗习惯,家乡特产。 “公子,大齐与我们大楚很不一样,”玄衣男子朗若星目对着白衣男子说道。 “嗯,大齐曾经作为九州的霸主,而建康作为大齐的都城,人文底蕴自然相较他国更深厚了些。” 走着走着便有卖花的小丫头过来,青涩涩地问:“两位公子,买枝花吧!” 小丫头见两人没什么反应,便又道:“花朝节就要到了,选枝花送你心仪的姑娘。” “心仪的姑娘么?”白衣男子眼神飘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是呀!心仪的姑娘。”小女孩自然地应道。 玄衣男子察觉自家公子的不对劲,估摸着又想起伤心之事了,他立刻蹲下对着小女孩说:“你的花,哥哥都买了。” 小女孩一下子笑颜如花,连忙点头感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快回家吧!” “是,瞧我祖母正在那等我呢!”女孩兴奋地指向街的另一边,玄衣男子顺眼望去果然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在街边等着。 小姑娘和他告别后,白衣男子已经回了神。 “大齐虽然不似大楚繁荣,但也是国泰民安。”玄衣男子不由得感叹。 “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是每个君王的愿望,也是一生所立志之事。” 他说到此处,突然顿了顿,然后又补充道:“怕只怕这些都是表面现象,而深处却是腐朽不堪。” “公子说得极是。” 此二人正是来大齐参加三朝会的楚皇苏恪,和忠勇侯韩承佑。 两人正聊着,正北方窜出一匹疾风骏马,上面之人奋力扬鞭,街道上的人被冲撞开来,避之唯恐不及。苏恪和韩承佑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们看到刚刚卖花的小女孩和她祖母正在街道中央,离飞马不远,甚至已经来不及躲开。 “你们这些刁民,还不速速让开。”马上的人看起来很年轻,生得一副好皮相。但性格却和他的外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只听得他大声呵斥:“刁民,给我去死吧!”说着便立刻挥鞭,妄想从她们身上踏过去。 -- 第40页 旁边的百姓无人敢指指点点,全部噤若寒蝉。此人是建康城有名的纨绔子弟,辅国公郭扬唯一的儿子,世子郭绍。 眼看着小丫头和她祖母就要横死街头,韩承佑一个飞身急转,接住了挥舞过来的鞭子,然后一扯马上的人瞬间前倾,摔了个狗啃泥。 那匹马收到惊吓后,不顾一切往前冲去,前方一行人马正浩浩荡荡的过来,排场极大,看着向皇室的仪仗。 …… 听见动静,我挑开纱帘,探出头望了望。正巧见着一匹烈马向队伍冲来。 眼前只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着我便瞧见烈马速速地倒了下去,没有半分挣扎。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倒一匹烈马的。 我细细地看向白衣男子,此刻因着还有些距离,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背影。 却发现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便放下帘子,问正在准备点心的清心:“你可曾见过那个男子。” “郡主向来足不出户,我又是跟着郡主的,哪里认识什么陌生男子。”说着,还有些抱怨的意味。 我摇摇头,打趣似的说道:“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这小丫头也会思春了。” 清心略显羞涩:“郡主,可别打趣奴婢了。” 我笑而不语。 …… 而刚刚苏恪这才发觉似乎有人打量他,一转眼,那抹目光却消失了。 他扶起老人和小丫头,她们俩一个劲的道谢。 此时,被掀翻在地的郭绍爬了起来,他浑身火辣辣的疼,指着苏恪和韩承佑破口大骂:“大胆刁民,竟敢对本世子不敬,本世子要杀了你。” “大齐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如此纨绔也敢指手画脚。” 后来的辅国公府的护卫也搀扶着郭绍,更加大了他的胆子:“这皇城脚下,本世子就是天,本世子就是王法。” 接着又说:“对本世子不敬就是对大齐皇室不敬,本世子要诛你们九族。” 他大笑:“现在跪下给本世子磕三个响头,我考虑一下留你们一条全尸。” 苏恪摇了摇扇子,笑道:“这买卖可一点也不划算。我们这里有四个人,一条全尸怎么够。” 郭绍觉得对方肯定害怕了,心里不禁窃喜。也是,在这建康,没有谁敢明目张胆地跟他作对。 第一不仅是因为他爹是辅国公,更因为他嫡亲的长姐是大齐皇上宠爱的妃子。所以他才能够在建康城横着走。 他正沾沾自喜便听到苏恪淡淡的声音:“这装买卖换世子才划算。” 郭绍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家中护卫在一旁提醒,等到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怒火三升。 但是护卫明显比世子明理多了,还提醒道:“公子,如今正是三朝会期间,此二人气质不凡,怕是开头不小。” 结果抵不上韩承佑添得一把火:“一条人命,一条全尸,岂不美哉。” 郭绍见二人如此猖狂,直接命令手下:“给本世子打,有什么事本世子担着。” 一群护卫向苏恪和韩承佑涌去,然而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个个被打倒在地。 …… 我听见外面有动静,便让鸾车停下,我不习惯郡主的仪仗,便中途让他们退下了。只留了一个车夫和清心两人。 听见外面有人正大放厥词,不禁有些好笑。听到被针对的白衣公子的回答,又觉得他着实机智了些,是个有趣的人。 街道上,城中守卫队见了那边打了起来,正在处理此事。 但官官相护,那守城军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偏向了辅国公世子郭绍。 惹得小丫头扯着苏恪的衣角,怯生生地道:“大哥哥,大哥哥,我们算了吧!” “放心,大哥哥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苏恪安慰小女孩。 “大齐官场竟然如此黑暗么?”苏恪哂笑。 “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得人。”守城军郭海是郭家家生子,得辅国公提拔当上了守城军,自然而然偏向郭绍一边。 说着便要扣留两人,城中百姓都不敢语,生怕得罪。 我叹了口气,官场黑暗,就算父王呕心沥血,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朝中蛀虫依然多得很。 我使了个眼色,让清心下去看一眼,清心会意。 “现如今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出来了吗?”清心径直从车上下来,众人才注意到鸾车。 仔细一看竟然是两马六铃鸾车,马竟然是稀世罕见的胭脂马,不禁让人赞叹财大气粗。 这下来的丫头已经是貌美如花,秀美清丽。那主人是该何等的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呢! “你这臭丫头说什么呢?” “早闻辅国公世子郭绍恶名昭彰,如今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呢?”清心随意扫视了一眼,掩嘴轻笑道。 “你……” “你什么你,你们打扰到我家郡主了。” 一听郡主之名,郭绍瞟了一眼鸾车,笑着问:“不知是哪位郡主呢?这出行竟然如此简陋。” 清心冷哼一声:“我家郡主封号朝宁,是摄政王的女儿。” “摄政王什么时候有女儿了……”他正想嘲笑一番,侍从突然提醒了他。貌似是有个女儿来着,而且还是摄政王唯一的女儿,很受宠爱。 -- 第41页 “我家郡主崇尚清简,不喜铺张。故,中途撤了仪仗队,你可还有疑问?” 清心又说,见郭绍已经换了副面容,心中不禁讽刺。 郭绍立刻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郡主有令,放了他们!”清心直接说道。 “他们冒犯皇室,就该诛九族。”郭绍大言不惭,他才刚说完,便传来一女声。 “本宫不知区区辅国公世子,无官阶在身,也可以株连九族了。 ” 鸾车中传来的声音清冷异常,如同潺潺流水,又似高山雪原,更引起人们对她面容的好奇心。 苏恪却心里一震,这声音,韩承佑听完后心思也停滞了。 这声音,不会错的,分明是,分明是宋慈,一个许久未被提及的名字从脑海深处一跃而出,原来,他还是忘不了她,苏恪心想。所以可以为了她费劲一切心机,所以才来大齐,不是吗? 郭绍被说得发慌,只好妥协,放了他们。 “走吧!该迟了。”见一切都解决了,我在车中吩咐道。 “是,郡主。” 苏恪淡淡地看着远去的鸾车,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垂眸,闭目沉思。 良久,他镇定下来,眼神恢复平静。告诉自己,不会是的,不会是她的。 第28章 祭典 《九州历·齐史》文华卷中有关于春日祭典的记载:“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一年之始,万物复苏。百姓为首,皇室为辅。九州台上,行吉礼,祈万民,风雨顺,又丰收。” 祭典由主祭一人、以及祭若干。另有司仪、司香、读祝文等各一人主持,还有司钟、司鼓、司乐、司僚等执事。 礼乐三鸣则为鸣炮、鸣钟、鸣乐。三鸣会一直持续到祭典结束。 主祭和祭等人于祭典前七天必须斋戒沐浴,洗尽铅华。 一般来说祭典为一国之君或者皇室中有名望的贵人,也有是九州大陆地位崇高之人。 此次主祭司明面上是大齐皇帝祁文星,但任谁都知道,他不过是走个过场。大齐的朝政与民心所向一直掌握在摄政王祁景翼手中。 我赶到的时候祭礼并未开始,大多已经准备就绪。九州台是大齐位于皇城以东,凤凰山,九州台,自古皆是帝王祭祀之地。 若要上九州台,则要经历数百层石阶。 每二十层为一大层,一大层中间亦放有祭祀物品。 主祭司位于最上方,正中央,放青铜鼎,备醇酒。另有案台,摆有香烛若干。边上有专门摆放祭品的台子。从陈列的物什看,祭品为牛羊鱼并上五谷等,其中上荐之物须相配。 或舂或揄,或簸或蹂。 释之叟叟,烝之浮浮。 载谋载惟,取萧祭脂。 取羝以軷,载燔载烈。 父王已经到达,然我那位身为大齐皇帝的表弟祁文星却并未赶到。 今日只是走个过场,正式的日子是在明天,明天亦是花朝节。 只不过今日要去九州台的皇庙里祭拜列祖列宗。大齐皇室羸弱,当今皇上并无什么兄弟姊妹。唯二的同族亲人只有摄政王叔和身为摄政王女的我。 我与凤凰庙的寮房里等着有些无聊,清心不知从哪里捣鼓出来了话本子,这正和我意。 便拿起来翻了翻,是楚地近年来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讲得是天子和他的皇后的爱情故事。 天子爱皇后,但更爱江山。一句话总结,无非是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这种问题。 故事虽然老套了些,却也是吸引人的,这写书之人的功力可见一斑。这不,才读到一半,就赚取了我不少眼泪,还是止不住的那种。 清心见我看得悲伤,送来一杯茶,关心道:“郡主,润润喉,可别将这副好嗓子哭哑了。” “何时了?”我这才慢慢从书中反应过来,抹了两把泪,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 “午时了,郡主。”她回答。 “陛下可曾来了?”我又问。 清心摇了摇头,撅起嘴小声嘟囔:“估摸着还有些时候要等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翻看书。 “郡主,该用膳了。”清心见我又拿起了话本子,她终于提醒我道。 “嗯。”我淡淡地应着,刚刚看得颇为着迷,这才想起竟然还未用过午膳,这光怪陆离的红尘□□真误人误时。 脑海中突然想起自从来了九州台,都未见到摄政王这个大忙人,便下意识地问清心:“对了,父王呢?” “郡主,摄政王早就用好斋饭了,现下应当是处理事情去了。奴婢看您看得入迷,不忍打搅,故现在才叫您。”清心解释地不紧不慢。 “嗯,传膳吧!”我点点头吩咐道。 “是。”清心她走出去后,不一会儿,便有一群仆婢端着膳食鱼贯而入,摆放工整后,皆是素食素斋,却又与普通的素斋不同,皇室的素斋不仅外形精致,味道更是极好。 用完了午膳,上了茶与点心,清心在一旁服侍。 我又坐到塌上,开始虚度光阴。话本子的后半段中,皇帝为了得到天下,放弃了自己的皇后,又杀死了自己的宠妃,简直堪称残暴无情的典范。 皇帝这心是万年玄铁打造的吧!我一边拭泪一边看下去,可越发觉得剧情如此熟悉,倒像是亲身经历一般,心底不由得隐隐作痛。大抵又过了许久,终于把话本子看完了。 -- 第42页 在最后,皇帝又开始怀念他的皇后,可惜两人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真真是应了相思扣的题目, 相思扣,相思扣,扣来人。 情何处,情何处,无人说。 看完之后,不禁令人感叹: 世人总为多情人,真是难为痴情人。 想要成全有情人,恨侬却是无情人。 我看得精疲力尽,头晕乎乎的。清心为我按摩穴位,边按摩,还边抱怨:“这都申时了,陛下还未来,眼下看来是不会来了,真是让郡主和王爷白等了那么久。” 我心中也甚是诧异:“文星竟还未来,这孩子平时也是个识大体的,这会子怎么就不懂事了。” 清心便道:“郡主,奴婢听闻今个儿早上,陛下打马球,误了时辰。被王爷抓了个正着,狠狠训斥了一番。结果,陛下反而不知错,又顶撞了王爷呢!” 我蹙了蹙眉,沉思,文星这孩子近年来的叛逆心越发重了,父王也是,无非是打个马球,也不该如此训斥,皇上长大了,要面子了。 正想着,父王便派人来了。 “见过郡主。” “起身吧!” “奴才奉摄政王之命前来请郡主前去皇庙。” “本郡主知道了,你且先回吧!待我整理之后便再来。” “是。” 那小厮走后,我便让清心整理一下我的衣物,因着之前躺在塌上休息,首饰啥得硌得慌,朝服也怕皱了,便早早换了常服。 如今既是要去皇庙,自然要穿得齐整些。 弄完一切后,便与清心来到了皇庙。 清心只能在外等着,父王早已经在里面参拜许久。我缓缓走进去,轻轻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见礼,亦是祈福。 父王作为大齐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经常忧心朝政,这些天来,更是如此。 虽然他并不让我知道,为了不让我担忧,更是在我面前也扮演了一个慈父。 我瞧着他,平常大多皱着眉,不苟言笑,现在也只有在祖宗面前才舒展了些眉眼,有一刻的放松。 “儿臣祈愿父皇,平安康健。”我微笑便说。 他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一脸欣慰地看着我,眼中皆是满满的慈爱。 “陛下还没来吗?”见我来了,便问道。 “是,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替他辩解,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堂弟,这个时候该帮衬还是要帮衬一下的。 “哼,这臭小子,越来越胆大包天。”他冷哼一声,眼神露出了一抹不屑,“还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此次三朝会由摄政王府主持,他这一消失,我们必然会方寸大乱,而他指不定在哪个旮旯里看我们笑话呢!这臭小子想得倒挺美的,殊不知这哪里是丢本王的脸,这是在丢整个大齐的啊!”父王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都有些不顾摄政王的身份了。 我便笑着劝慰:“父王,陛下还小呢!来日方长。” “他都十六了,都成亲了。再过几年,便及冠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这还小?”他站起来直接反驳我,说话更是直指要害。 “您先消消气,祖宗面前,可别失了您的威仪。”我莞尔一笑,提醒并劝慰道。 这么一来,刚刚还火冒三丈的他顿时火气熄了三分。他这才想起正事,果然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又恢复成了一本正经的摄政王。 我无奈,继续又为祖宗上了香,便听得我亲亲的父王理所当然地道:“本王想过了,明儿个若是那小子赶不到,朝宁你就做主祭司。” 我心中惊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可人家摄政王却是一脸满意地盯着我,我被盯地心里发毛,便道:“父王,这,这于理不合。” “什么合不合,本王说合适你就合适。谁敢反驳,直接拖出去,打到合适为止。”只见摄政王大手一挥阻断了所有可能性。 文星啊文星,你可要赶紧赶到啊!否则不仅父王找你算账,我也不会放过你。要不然,你堂姐就要亲自上场了,我在心中默默叹气。 我心中因为此事正思绪万千,父王略显忧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今日是三朝会的第一天,上一次是在大秦举办,彼时秦楚正是对立之际,两方共同签订了停战协议,瓜分了北戎,也算是断了秦国的一条臂膀。距今已经过去了三年,三年虽说不长,却足以改变许多东西。” “此次三朝会,我大齐需得抓住机会才是,才能改变在三国中羸弱的地位。明日祭典,各国都会派使臣前来观礼,据探子汇报,大秦来得是三皇子赫连珏。 “赫连珏?”我有些疑惑,“这个名字并不算出名。” “是不算出名,谁都知道,大秦皇室皇子众多,为争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极其激烈。 大皇子赫连昊,二皇子赫连珪,都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而这个赫连珏却能够在两人中存活下来,而且还被派遣大齐出使如此重要的人物,他的实力亦不可小觑。” “可惜……”只见他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惋惜的神情。 “可惜什么?”我问。 “可惜他半身残疾,这大概也是他能够在如狼似虎的秦宫存活下来的原因之一吧!”他接着道。 “的确惋惜,但也因祸得福。”我接着问道:“那大楚呢?” -- 第43页 “忠勇侯韩天。”父王眼中有一丝敬佩的意义。 “是那个有着大楚战神称号的忠勇侯?”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的名号实在过于响亮,我亦早就想见识,过去令秦军闻风丧胆的人物。 “自然是他,本王亦想见识一下大楚战神。”我能感受到父王对他的好奇与欣赏,这样的表情在父皇的脸上显少见到,看来这个大楚战神真得不一般,还真有些迫不及待呢。 九州另一个时代正悄悄来临,这是一个龙争虎斗的时代。在这个时代,英才辈出,山河俊秀。有人能为了心中理想抱负,能够坚持自我,一展才华。有人能为了家国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人能为了兄弟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有人能在这个的时代,踏上新的征程,披荆斩棘,使九州迎来新生。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亦是一个时代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大多诗词均借鉴古诗词,或自己改编的哈!不足之处,多多包涵。我努力更多点,男女主角很快就见面了啊。 第29章 相见 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 宜动土,宜修缮,宜嫁娶,宜祭祀。 沐浴过后,清心为我穿上了厚重的朝服,层层叠叠的华服大概有六层之多。 “陛下还未来吗?”我问道。 清心为我一边为我整理衣裳,一边回答我:“回郡主的话,陛下还未到。” 我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烦躁。加之昨日睡得不□□稳,今日不到寅时便起了,心中更是焦虑不安。 不知不觉中清心已经为我穿戴整齐,我发现这身衣裳与之前的又有所不同,这一身更加华丽些。黑红相间穿插着金丝线所绣的锦衣,所用的织锦是月华锦,因如月华般光亮皎洁故为此名。 外衫上面绣着华丽的凤凰,好似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焰花耀眼而绚烂地开着,光彩夺目。正有诗云:“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袖口处绣得却是清新的莲花,纹路很淡,一针一角皆是细致入微。衣襟处用云纹装饰,更显大气。长长的裙摆迤逦拖地,浅浅细腰间,拥霞裾琼佩。玉颈生香,饰真珠璎珞。 头发挽了个传统的云髻,剩下的三千青丝平铺在锦衣上,黑发如墨,新月如眉。 头戴四凤凰尾珍珠冠,珠片串着金花珍珠轻轻往下垂落,四凤四翼,前后各有珍珠流苏装饰。耳边坠有为红翡珍珠缠金坠,洁白如玉的纤纤玉手仅仅戴了只红玉镯,更衬得肤白胜雪。 “这是……并非我的朝服。”我迟疑过后,又加以肯定地问道。 “启禀郡主,是王爷让人送来的,是长公主衣冠。”清心笑着回答。 “长公主的衣冠?” “今日是郡主首次在各国面前出现,穿得可不得齐整些。再说了,当今皇上可就您一个亲近的姐姐,以王爷的地位,就算是封了长公主,这也并无不妥。”清心同我解释。 我神情淡淡,不语,任由她给我穿戴整齐。 凤凰庙的钟声已经响起,古朴而绵长,深沉而清远。 卯时已到,看来祭典快开始了,主祭、与祭等需要各就各位。我也不敢有一刻耽搁,立刻来到九州台。 九州台上祭祀之人也都已准备就绪,各司其职。九州台下,观礼之人大多也都到了。 我常年隐居在家,自我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心中不免紧张。 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尽力保持平静。 “请主祭。”有人报词。 然,我手持玉珪缓缓地步上台阶,裙摆长长的平铺在地上,随着一层又一层的台阶绵延起伏。 我离主祭台的实际距离并不远,因为我是从九州台之后上来的,那里阶梯并不多,待他们能看到我时,我已经在主祭台上了。 我俯视着九州台上的人,各个神情肃穆,父王自己在祭的位置准备就绪。我与他缓缓对视,他露出一个信任的眼神,我随之也回以微笑。 台下的人见来的是一个小女孩,似乎引起了一阵骚动,但不久也随着三鸣声而销声匿迹。 “鸣乐,鸣炮,鸣钟。”三鸣响起象征着祭典的开始。 童子为我点燃沉香,我虔诚地上香双膝跪地,双手交叉行三跪九叩大礼。 “一拜,愿百姓安居乐业。” “二拜,愿吾朝家国安定。” “三拜。愿吾朝繁荣昌盛。” 不知为何,在行礼的过程中,我总觉得有一抹灼灼的目光正注视着我。 我顺着感觉望去,见一个白衣男子,墨发玉冠,眼如繁星,眉如墨画。气质高雅,风华无双。他见着我的神情极其复杂,开心悲恸相互交织在一起,甚至居然还有一丝恍惚。见我看来,又恢复到平静的样子,这周身的气场如同化不开的一层寒冰,冰冷而致命。 我也无暇去管他,回了目光,继续行礼。 接着行“初献礼”,再行“亚献礼”,后行“终献礼”……然后“焚祝文、焚宝帛”。最后还要赐福百姓,分以祭果。 “赐祭果。”有专门的祭分以百姓祭果,赐福之意。 “礼成。” 在经历一系列繁琐的事宜与礼节后,祭典在香烟缭绕、钟鼓齐鸣、炮声震天中结束。 而这时我朝的陛下,大忙人祁文星终于赶到。 -- 第44页 他穿了一身红衣,红红火火地来了,大齐皇室的样貌一向都很好,祁文星年纪虽小,但生得面若桃李,穿得也很显眼,排场又极大,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他直接几步就到我面前,露出了个别有深意的笑脸。 “堂姐真是辛苦了,还并未吃食吧!”他随手从侍从那里抛给我一个祭果,还面露轻蔑:“孬,给你,吃吧!” 这众目睽睽之下,是想要打我的脸。我这堂弟平时不学无术,找麻烦,闯祸事倒是一套接着一套。我上次见他是在他成亲之前了,怎么才短短三个月就变换了一副性子。我心中甚是不解,成亲之后,改变竟然如此之大么? 我摇摇头,接过祭果,莞尔谢礼:“朝宁多谢陛下赐福。” 祁文星见我一副识礼乖巧的样子,神情更加满意。我知道他这个样子定然,还想在嘲讽我一番,但是,我并未给他说出口的机会,便悠悠地回答:“陛下来得及时,竟然也还能赐福朝宁呢?” 言下之意便是你自己迟到了竟然还怪我抢了你的主祭之位。现下还想要找我麻烦,找我父王麻烦,之前是我白费了那么多口舌为你说好话。 果然说完之后,祁文星好似噎着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气鼓鼓地瞪着我。 父王的贴身侍卫夜雷前来寻我,拱手行礼:“陛下,郡主。” 又对我说:“郡主,王爷请您。” 我颔首示意,看向祁文星。 只见他摆了摆手,一副烦躁的样子:“既然摄政王有事寻堂姐,自然不能耽搁。若是摄政王怪罪下来,朕可担待不起。” 我自然高兴,回以微笑:“那么多谢陛下体谅,臣先行告退。” 施完礼之后,头也不回便走开了,估摸着我那个堂弟陛下恼羞成怒的很呢! 我移步到凤凰庙,听闻父王已经在那里会见各国使臣,大致也在商谈一些事情,我不好打搅,便在外面等候。 等他们谈得差不多了,才让人备了大齐的茶点送了过去。 “父王,各位使臣。”我一一见礼,“朝宁准备了些许茶点,使臣若不介意可以尝尝大齐的风味。” “早在之前祭典之时,就想问这主祭的姑娘是何许人也,原来是摄政王爱女朝宁郡主,失敬失敬。”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渐渐响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紫衣男子,他拥有一张精致不凡的脸,下颚弧线流畅而美好。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带着微微笑意,颠倒众生。 唯一可惜的是他双腿有疾,一直坐在扶手轮椅上,用白玉狐毯盖着。 “三皇子客气。”我回礼道,只见他挑了挑眉,似乎对我知晓他的身份有些意外。 但又转念一想,这也不是难事,毕竟整个九州大陆的人都知道大秦的三皇子是个残疾,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更何况对方是摄政王女,便笑意丛生:“能让朝宁郡主记得是本王的福分。” 我这才响起,大秦三皇子赫连珏成年后,便封了恭王,如今该称乎他一声恭王爷了。 便道:“恭王说笑了,朝宁羞愧。” 又有人说:“一直听闻大齐的茶点实乃三国之最,这一看模样就令人很有口腹之欲。”说话的是一个少年,样子不过十六七岁。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胡服窄袖,脖子上挂了一个金项圈,模样周正,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正是西凉的太子,夏正麒。 “这模样清新雅致,味道更是回味无穷。”他咬了一口糕点道。 “正麒殿下,过誉了。”我谦虚回应。 他又品了品茶:“这茶甘醇浓郁,茶点香甜可口。敢问是何名?” 我还未回答,便有人脱口而出。 “茶曰:珍珠玉露,茶叶用得是雨前龙井,茶水却是用春日早晨的露珠。这样一来,味道极好,但又非常稀有,故名珍珠玉露。” 我心中讶异,惊觉这温醇的声音无比熟悉。便一眼望过去,声音的来源正是祭典上的那个白衣男子,他说得很平静,声音虽然毫无起伏,但眼神却很温柔,倒像是想起了心中那一抹柔软。 此刻我才看清了他的样貌,如果说第一次是在朱雀街,只能远远瞧着他的背影,第二次便是在九州台,那时也只能稍稍感受到他失落而复杂的心情,第三次却是在凤凰庙,在这里,他毫不犹豫地说出我亲手制成的糕点,那样子好似已经怀念许久。这使我对他越发好奇起来,便笑着对他说:“使臣说得不错。” “宁儿,这是大楚的使臣。”父王在上方介绍道。 我点了点头,瞧着他。他亦与我相互对视,眼神好似含着淡淡的忧伤:“这红豆糯米糕,叫珍珠。” “是。”我自然而然地回应,心中又极其诧异:“使臣如何得知?” 他见我肯定回答,突然换了一副样子。星目璀璨,面带笑意:“我欢喜的人曾经做给我吃过。” 这一刻的他浑身散发着巨大的魅力,忍不住想要靠近,我看向他,若是剃了胡子,想必连天上谪仙都比不过他,实乃妖孽。 “只不过,许久未吃到了。”他又面露遗憾。 “与这味道是一样的。”他的声音很细微,似是回忆,似是呢喃,让人听得不真切。 “若是喜欢,可以多吃点。若是不够,你来我王府,我还可以做。”我不知为何心中莫名难受,便随口安慰他。 -- 第45页 他却当了真,笑意更加明显:“那么多谢郡主了,在下一定经常拜访。” 我睁大眼睛瞧着他,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有些烦闷,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西凉太子夏正麒见我这样应了,便不依不饶:“郡主姐姐,正麒也喜欢,也可以去吗?”说着便用可怜兮兮地目光投向我。 “自然,若是西凉太子喜欢,王府自当欢迎。” “那我等也要去凑个热闹。”那大秦恭王笑得如沐春风,如此好事,他自然也要插上一脚。 我笑而不语,反观上座的父王却有些气恼,看向他们的目光也露出了威胁之意。 “王府简陋,怕苛待各位,还是免了吧!” “明日宫中会有宴会,届时在招待各位,今日本王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尔等自便。”说着便又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女儿,随我来。” 我知晓父王应当是醋了,便许了个放心的表情,表示无事。 “宁儿。” “父王,不知何事?” 只见他顿了顿道:“南海近来有鲛珠出没,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等三朝会过去,不行么?”我问。 他垂眸,叹了一口气:“怕只怕晚了些。” “此番前去,文星性格暴躁易怒,还是小孩子心性,如今又是三朝盛会。你在上面多提点他些。”他又嘱托。 “女儿自是明白。” “最后,要提防大楚和大秦的人,我怕他们另有所图。”父王提醒我:“还有天仙楼那也要注意些,近来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嗯,我会仔细看着的,父王前去南海,也要注意安全。凡事都要保重身体,也别太冲动了。我听闻南海极为风险,若是寻不到鲛珠,切莫过多停留,快些回来。”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还是我女儿会关心我。” “明日便是花朝节,若宁儿去选花神那必定是当选的。”他凝眸,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除了慈爱与关怀外,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伤感。 “只可惜宁儿已经过了年纪,若是再年轻些定然与她们一争高低。”我笑着瞧着他。 “我的女儿不用争,你喜欢的东西,父王你定会帮你拿过来。”他看着我慢慢道。 我有一瞬间地发愣,然后笑道:“还是父王最好。” 他明日便出发,以前也总是政务繁忙,但我知道他是极其疼爱我的,希望他此行一切顺利。 第30章 花朝节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今年的花朝节不同往年, 因着三朝会的缘故变得更加热闹。 正所谓“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迎着春风扶柳, 融融初阳,建康内外也是一片万紫千红,鸟语花香。 花朝节花神最终决选却是在大齐皇宫。比赛分三轮, 抽签决定,两两对决。第一轮选出十五人, 第二轮抽签, 一人轮空, 则取出八人。 第三轮为殿选,选出前三甲,第四轮由三人轮流表演百鸟朝凤来决出最终的花神。 参赛之人为各国十强,共三十人,皆是才貌双全的女子。而评委也是九州大陆上琴棋书画皆有名望的人, 一共五人, 来自各国。 第一轮和第二轮的决定权在一些富豪权贵手上, 买花投人, 毕竟想要进皇宫观摩,也不是一笔小费用,而能支出这等金银财宝的人大多是富商权贵。 这笔金银一向数目巨大,最终却都是充了国库的,所以各国举办花朝节向来乐意之至。 今年的花朝节,恰巧不巧地就落到了我手中。以往来说是由后宫之主皇后主持, 联合礼部共同举办。但自从我那文星堂弟成亲后,一直冷待皇后王氏,娇宠贵妃郭氏。这围绕在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就没停过,而此次三朝会本就由我摄政王府主持,花朝节自然而然就轮到了我身上。 我那两个名义上的弟媳虽然也都因此熄了火,却看我的眼神越发不悦起来。但作为长姐,自然不会与她们斤斤计较。 虽说是由我主持,但底下有一帮人替我操心,我也只不过挂了个名。待到殿选时,露一露面,此事也便了了。 然我万万想不到的是,一切却没按照我预想发展。 花朝节考验的内容无非是琴棋书画,均是以花为题,两人一组,抽签决定。 第一轮比画,第二轮比棋,第三轮比书,第四轮比琴艺,可谓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一轮更比一轮难。 我刚到的皇宫的时候,步撵载着我才走进东门便远远地看到了他。 正有公公牵引着他们,应然是去御花园。 他们带的随从不多,这一行人也仅有四人。 我慢慢走下了步撵,想要同他们打招呼。先前也并未问清楚他是哪国使臣,如今看来是大楚无疑了。 大秦是由恭王带队,之前也已见过,这通身的气派也莫过于大楚之人了。 此时与他并列的还有一位玄衣男子,模样亦是生得俊俏,剑眉星目,冷俊硬朗,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一走近便扑面而来,这不是大楚战神韩天又是谁呢! 他们似乎也瞧见了我,前者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后者却略微惊讶,但转瞬即逝。 耳边响起白衣男子清朗如泉的声音,他道:“郡主安好。” “使臣客气。”我微微一笑,垂眸回礼,又问候玄衣男子:“忠勇侯安好”。 -- 第46页 玄衣男子愣了一愣,看向身旁的男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复杂的纠结的以及难过的甚至还有一些淡淡的忧伤。 “忠勇侯?”我下意识地提醒他。 见我叫他,他才慢慢反应过来,脸色恢复如常:“原是大齐郡主,失敬失敬。” “两位是要去御花园吗?”我问道。 “郡主也是?”白衣男子挑了挑眉问。 “自然。” “既如此,那便同行吧!”他提议。 “荣幸之至。”我笑着回应。 正走着,白衣男子突然看向我,我自然而然地对上他深邃的瞳孔。 “郡主,在下姓夏,字子玉。”他看着我,桃花眼散发着微微笑意,对我说。 我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向他,他却又笑了起来,笑得如沐春风,煞是好看。 我们到的时候,大多已经准备好,祁文星一听说要选花神了,也是难得的准时。 各国使臣也都已经按照位置就坐。 各家才女也开始表演,花神会的第一关画得便是兰。到第二关时,人已经一下子少了大一半。 此关已是第三关,为殿选。比得是诗书,第三关因为是随机出题,表现得也有现场的反应能力。 “请郡主出题。”主考官直接向我禀明。 “我环顾四周,见御花园中,春日牡丹开得正好,在百花争艳中无比醒目耀眼。 当下便道:“既然是争花中魁首,那如何少得了花中之王牡丹呢?第二题便以牡丹为题做首诗如何?”见不曾有人反对,又问:“陛下以为呢?” “堂姐说得有理,甚好。”祁文星点了点头,便道。 “郡主可喜牡丹?”这时候夏子玉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清冷好似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怔怔地瞧着他的明眸,楞楞地点了点头。 他的笑意直达眼底,三分醉意,七分桃花色。 我不由得看呆了,他本身就身形颀长,又生得俊美非凡,纷纷引起一众贵女的侧目。 经清心提醒,我才反应过来:“那便开始吧!” 第二轮的竞争更加激烈,除了轮空的一人,另外几人亦是使出浑身解数。 这一轮不仅比得是作诗能力,对于书法也是很有要求。经过激烈的角逐,我们一致认为第一名应是大齐安国公的女儿,安如意。 她所作《牡丹》形与意两者兼备,簪花小楷清丽而雅致,此等才女堪称贵族典范。 她写道:“名花倾国开,花颜两相欢。 春风无限情,沉香椅栏杆。” 第二名为大楚赵国公的二小姐,赵琪。她的诗作虽然也与第一名在伯仲之间,但还是在意境上稍逊一筹。 今日决出的是花魁人选,明日才是百鸟朝凤曲的演奏,决出花神人选。 “今日已晚,宫宴已经备好,各位先请。”祁文星摆出大国皇帝的风范来,说着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宫宴是在明光殿举办,明光殿因明珠闪耀,光辉灿烂,故名明光。 宫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上座大齐皇帝祁文星,他似乎心情很好,也除去了这两日的戾气,眼下父王恰巧有事外出,他也该有一刻轻松了。 席间大秦恭王冲我颔首示意,我自然举杯回应,另外还有其他国使臣向我敬了些许酒,我也一一回敬了。我虽然不喜参加这些,但作为摄政王的女儿,表面上也是需要应酬一下的。 我将目光投向大楚的席位,却只见到忠勇侯韩天。仔细寻找之后,依旧没有看到夏子玉,心中蓦然有些失落,垂下眸子,又饮了几杯酒。 清心发现了我的异常,她给我倒酒:“郡主似乎心情不大好?”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劝慰:“郡主,清心知道,您是贯不大喜欢这些热闹宴会的。 “此次来也是因为王爷,您是王爷唯一的女儿,此次花朝节又是郡主负责主持,合该出席,装装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我的脑子并没有接受到她之前所说的信息,而只是听着她似乎又意有所指地说道:“就算他没来,您也不能这么喝,喝酒伤身也伤心,还是少喝点更好。” “清心。”我有些焦急地喊着,似乎是被他戳中了心事,脸上飞上两片红色的云霞。 清心有些发懵,迟疑问:“难道不是因为王爷?”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气恼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莫非是因为夏使臣?”清心试探性地问我。 我却不去瞧她,定了定神道:“小丫头整天胡思乱想什么!” “之前看郡主在御花园总是瞧着他,以为郡主对他有意呢?”清心玩笑似的说。 “自然不是,以后还是少说叨,免得惹人误会了。” “是,郡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佯装的应着,心中的笑意越发明显。 “清心,你怎么现下越发多嘴起来了,真该去寻了裁缝将你那樱桃小嘴给缝起来,看看你还会不会说胡话。”我假装训斥,神智却有些不清。 “好郡主,清心不敢了。”清心笑着向我求饶。 “郡主,清心先替你去拿碗醒酒药。”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又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 第47页 宫宴还未结束,我便发现之前在御花园的时候落下了我的白玉佩,便独自一人返回寻找,当然也是想醒醒酒。 喝了不少的酒,已经有微微醉意。 夜已经深了,御花园也非常安静。夜凉如水,就连铺路的石子也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浅浅的月华。 我独自提着宫灯,迷迷糊糊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身子有些疲惫,揉了揉眼睛,远远便看见一抹白色的人影在皎洁的月光下若隐若现,背影有些凄凉。 我慢慢走上前去,才发现是夏子玉。心想这人怎么一个人出现在凉风亭,难怪之前宫宴上并未瞧见他。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我便直接同他打招呼。 “使臣怎么在这里?”我笑着问道。 “宫宴韩侯爷已经去了,我区区一介书生,不爱饮酒,也不爱那些浮华。” “相对于那些,不如在御花园内,赏赏月光,倒来得清净惬意。” “使臣也是贯会享受。”我傻笑着嘟囔。 “那么郡主呢?”他反过来问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月光下他注视着我的眼神无比温柔,像涂了一层甜甜的蜂蜜。 我不经意地别开眼,完全忘了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下意识便出口:“我也喜欢清静。”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两人一时静默,无话。 心中突然有些紧张,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我才慢慢开口道:“今日花神会上见使臣问我是否喜欢牡丹,使臣可是想起了什么?”话已说出,悔之晚矣。 “是有所想起。”他面色平静。 “那人对使臣应当很重要吧!”我有问。 他眉眼之间极其柔和,抬起头看着我的目光也越发温柔了起来,我定定地看着他,想瞧出个所以然来,他却冲我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说起牡丹,现下正有纸笔,不若郡主也来一首?” 果然,石桌上的笔墨纸砚安静的躺在那里,大概是之前花神会遗漏的,我也没做多想。 “好。” 思虑过后,便抬起笔洋洋洒洒地写道: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他拿起诗细细打量,他的眼眸很深,就算那么近距离瞧他,我也瞧不出他是否喜欢。 良久,他缓缓道:“郡主才华无双,子玉佩服。” 我心中欣喜万分,便道:“使臣过奖,不若你也赋诗一首,如何?” “自然极好,不过微臣这里的诗,说牡丹的倒没有,赞海棠的倒是有一首。” “你且说来听听,我替你品一品如何?”我眯着眼睛因为酒意而摇晃着脑袋。 他虽然神情淡淡,但我还是发现了他眼中的一丝怀念,一丝暖意。 月光下,人如玉,衣如雪。发如墨,世无双。音如泉,饮欢畅。 他道:“幽姿淑态弄春影,梅借风流柳借轻。花开长至近清明,暗香犹在似含情。” 暗香犹在似含情么,心中犹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诗又好生熟悉,仿佛在我的记忆深处也曾经拥有那么一首诗,可如今却再也找不到了,现在听他念起,又好似重逢一般。 我竖起大拇指,晕晕乎乎的夸赞道:“夏使臣好才华。” 他摇了摇头:“此诗正是那人所作,我不及她。” 突然有些黯然涌上心头,可我却不曾发现自己的失落,接着大声问他:“那她一定是非常美的人吧!” “她同郡主一样美。”他依旧温柔,笑意却只增不减,悄悄蔓延到我的心里。 我悄悄走近他,将手缓缓拂上他的脸颊,他身体有一瞬间僵硬,呆呆地看着我。 “真的吗?”我傻笑着道,伴随着点点困意,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 他清冷俊俏的模样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知怎么的,便脱口而出:“使臣,你真美。” 我刚说完,也未看清他的表情,便一下子晕倒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熟悉又温暖,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清香,朦胧之际好像听到他稍许沙哑,稍许无奈的声音,他说:“你醉了。” 第31章 天仙楼 我头昏脑涨地醒来了, 眼皮如同被糯米粘着, 又或是像两个敌人在互相攻击。 室内的光晕天旋地转着,我恍惚间看见那床帏上的珠帘在摇晃来摇晃去, 一刻也不停歇。 “郡主,郡主。”额头蓦得一热,使尽全力掰开眼, 才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清心正拿着汗巾为我热敷。 “昨夜, 郡主吃酒吃醉了, 清心去要醒酒汤, 才离开一会儿,郡主便不见了,可把奴婢急坏了。”清心说话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我的衣裳已经凌乱不堪,这满身的皱痕让我不禁蹙了蹙眉。 清心对着我解释道:“昨夜, 郡主回来时已经昏睡过去了, 便怎么也叫不醒, 奴婢也只是给郡主稍稍擦了擦身体, 拖了外衫。” “话说,郡主昨夜您是怎么了?”清心突然问道。 “昨夜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昨夜,奴婢怎么也找不到您,后来是夏使臣送你的回来的。” “夏使臣。”我睁大了双眼,安耐不住心中的讶异。 “是啊,还好王爷不在, 否则可要闹翻天了。”清心为我松了口气,同时又笑意满满地看着我:“所以,郡主和夏使臣之间发生了什么呀!” -- 第48页 “依奴婢看,你们可亲密的紧呢!”清心冲我眨了眨眼睛,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 “昨夜……”他,送我回来的?心中冒出一股暖意。我努力回想,可是脑袋涨涨呼呼的,实在想不起个所以然,便道:“先服侍我沐浴更衣吧!” “是,郡主。” 我的房间也算是极大,往左便是一间极大的浴房。温泉汤的四面都由轻纱遮挡,随着香雾弥漫,汤中美景若隐若现,因此也有美人汤之称。 正面则安放了一张床榻,披上白色的狐毯。旁边的红木小桌上又放了些水果茶点,梳洗完毕后可在此休息。 而地上也都铺上了厚重的毯子,床榻的右边有个巨大的红木衣柜并着衣架,衣架上挂着轻飘飘的纱衣,衣架下的柜子上则整整齐齐地放着叠好的汗巾还有白色的里衣。 汤池边上,有一排红木盆,一些里面放着各色鲜花,一些里面放着各类香料,胰子,澡豆,皂角等。 我用脚轻拂汤水,试了试水温。感到满意之后,慢慢地轻解罗带,褪去了衣衫,露出光滑白嫩的玉肤。 然后将身体没入温水里泡着,三千青丝已经自由慵懒的散开。 白雾茫茫,水汽氤氲。 然而再我看不到的背部,有一朵妖冶的花正悄悄地绽放,开得耀眼。 我闭上双眼,靠在一汤池边,头还晕乎着只能凝目养神。脑中突然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谈笑之间就连天上月华也暗淡了三分。 昨夜好似碰到了夏子玉来着,然后…… 我垂眸,使劲敲了敲脑袋,心中有些丧气。 他好像让我作诗来着,我那是写了什么呀?牡丹还是海棠来着。 脑子里依旧是一团浆糊,我勉强定了定神,理了理思绪。紧接着一幕幕醉酒之后的场景似乎是打开了闸门瞬间朝我脑海中涌来。 昨日的记忆重现,在御花园与他独处的时光所发生的事情一并想了起来。 我不由得反省,喝酒这种事情本就误事,更何况是烂醉如泥,更加不省人事。 我堂堂大齐郡主,做出这样的举动,颜面何存,颜面何存啊。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是无用了,重要的是如何去面对。嗯,没错,得去面对。我胡乱穿好了白色的中衣,赤着脚在房里乱走,心中更加烦乱。 清心端了碗粥送来,见我正心烦意乱,便道:“郡主,从昨晚到现在您都未进过食,先吃点粥,暖暖胃吧!” 可我并未有什么心情,一下子坐到桌边,两手托腮看着清心,笑眯眯地问道。 “清心,你若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将它藏在心底了,自个儿不说,谁会知道啊。” “可你若是这件事情是当着某人的面做的呢?” “那么要看这个某人是谁了?若是我喜欢的人,或是喜欢我的人。那便装作不知道,就当喝醉了,全忘光了。” 清心说完还带着好奇问我:“不过,郡主,某人是谁啊?” 我扶额,这小丫头脑袋真得是越来越灵光了,便立刻转移话题:“呦,让本郡主瞧瞧,我们清心做的是什么粥啊?” “是郡主最喜爱的荷叶瘦肉莲子粥。”清心笑着回答,边说边为我盛了一碗。 我尝了一口,心中美滋滋地夸奖她:“清心,你这手艺越发精炼了。” “谢郡主夸奖,您这一句奴婢做什么都值得了。” “哦,对了郡主,花神会要开始了。刚刚礼部派人来府里请您。”清心一边用汗巾为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同我说。 我正喝粥的动作一僵,这个点,还有花神会这个正事,心中有些懊恼,便问道:“现下何时了?” “回郡主,午时了。”清心不咸不淡地回道。 “那我岂不是让他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快,服侍我更衣。”我放下汤匙,略显焦急地吩咐道。 “郡主莫急,奴婢诓你呢!”清心见我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我感到疑惑地瞧着她。 她也没办法瞒我,才慢慢说道:“今日天气有些阴沉,晌午时下了大雨,花神会便往后挪了两个时辰。所以郡主请放心,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呢!” “好你个清心,竟敢骗你家主子。”我撅起嘴佯装恼怒。 “郡主,奴婢下次不敢了。”她向我讨饶。 “那本郡主就罚你伺候我更衣梳妆。” “是,清心定然给郡主打扮的艳压群芳。” 我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喝完粥,我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百蝶石榴裙,清心又替我挽了一个流云髻,剩下的三千青丝全都平铺在锦衣上,又留出相同的两束垂落至前面。 “郡主,用这副百蝶含珠的头面吧!正好与你的衣裳相配。”清心端来一副头面,紫玉色的飞蝶缠绕在玉兰花枝上,蝴蝶中心还坠了一颗白色的珍珠。还有一件是双蝶戏珠钿头,双蝶对称飞舞戏珠,制作亦是精巧绝伦,美轮美奂。 用峨眉月流苏垂玉珠的华胜扣在中心黑发上,片片花瓣上的珍珠细细地垂落用来修饰额头正好。 想着昨日的白玉流苏佩找不着了,便佩戴了蝴蝶飞花佩。耳环用的确是简单的白玉耳坠,最后再插上一支玉蝴蝶纹步摇,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 第49页 外边鸾车已经在等候,夜雨是父王派给我的侍卫,也已经候着了。见我来了,便拉开了车帘让我进去。 前段时间,他一直奉了我的命外出办事,昨儿个才回来。 还没来得及向我汇报,我便先醉得不省人事。 他这人一向冷酷得很,没什么表情。虽生了一张极好看的面容,但是一般人接近不了他一分,就被他浑身的冷冽之气给拒之门外了。 花神会今日却不在御花园举办,而是在建康城东门的一个广场上。所以即使有官差维持秩序,那里也聚集了不少人,连着街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今日要演奏百鸟朝凤曲,谁若是真能引来百鸟,谁便是真正的花神。这等热闹的大事件,谁不爱看,更何况还能见着皇亲国戚。姑娘们大多是来这里碰碰运气,如若被哪一位贵人瞧中了便是一步登天。 男子们自然是来看倾慕的姑娘,毕竟能成为花神的人自然才貌双全。 广场后面有座天仙楼,上面两层皆被富商权贵所包揽,第二层而正对广场中央偏右的位置,已经被大齐皇帝祁文星所占据了,后妃不宜出宫,今日来得只有他和镇国公世子萧烈成,还有他的太监九公公,他是太监总管魏海的干儿子。 而中央偏左的那个包厢也已经有人。然而这次令人意外的是,天仙楼第三层向来空荡的中央包厢竟然也被告知有了人。 这个包厢一向被称为是最神秘莫测,最捉摸不透的天仙楼主专用的。而天仙楼主却从未出现过,天仙楼在九州大陆的名号可是响亮的很,他们的头牌云柳姑娘可有美艳冠绝九州的美誉。 可惜,如今那云柳也早已不知所踪,但是她的美貌与才华一直是人们心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而天仙楼在九州大陆各国都有分布,而谁也都不知道天仙楼主是谁? 我按照皇室分配的位置应当是在墨兰阁,然走至一半,夜雨传话问我:“郡主,红娘求见。” 我垂眸吩咐道:“清心,你且先去墨兰阁,替我看着。” “是。” 一位娇媚的女子走来,一步一挪极具风情。她身材微胖,穿着红色的纱衣,朦胧隐约间还能瞧清楚里面雪白的肌肤。 头发松松垮垮,紧紧是挽了个髻,用一根长的玉簪子插上。 笑起来,媚若游丝,自成风流。 虽已经有些岁数,但却是风韵犹存。 对于我是天仙楼主这个秘密,其实真得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于三年前才从父王手中接手。而红娘是天仙楼名义上的主管者,她少时在江湖混过,后来为了躲避仇家进了齐宫当过几年教养嬷嬷,后来出来以后,因着欠父王一个人情,便直接进了天仙楼,用她的话来说,是权当还债了,至于是什么债,想来是情债吧! 由于她多年以来的经历,所以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很是有经验,她可以在富商权贵之间行走的游刃有余。 天仙楼可谓是大齐暗地里最强的势力之一了,他的情报网可谓遍及整个九州大陆。 没有天仙楼打听不到的消息,前段时间,那江湖上的神偷妙手空空在天仙楼的地盘犯了事儿,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便替我去做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也害得他近一个月来,被江湖朝廷联合通缉,因此现在也不知道躲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了。此次红娘想要见我,大抵也是因为这个。 红娘走过来,冲我微微拂了个礼,笑道:“许久未见,郡主可还安好。” “许久未见,红娘可还安好。”我扶她起来,并原封不动的问她。 “托郡主的福,红娘一切极好。” “那我便放心了。”我们佯装问候,直至眼线散去。 “今日不知谁传出去的话,说天仙楼主要来,安排了许多的眼线。”红娘才正了正神色对我说,“刚巧散去一波,等会儿又得来一波,得亏天仙楼的的暗卫们也不是白吃饭的。提前了告知我,红娘便想着与郡主演一出戏,郡主莫要怪罪。” “嗯,无碍。” “红娘已经将一切安排好,郡主请。” 我环顾了四周,见无人便点了点头,跟随她上了三楼。 问月阁风雅,那里都是依据我的喜好装扮的,皆是轻纱曼妙,风流雅致。 梨花木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个青花瓷瓶里面插了支桃花,正灼灼得开着。 我慢慢地坐下,品了口茶,正是我所爱的雨前龙井。 “这次花神会聚集了不少人,大楚大秦的人都到了。郡主,人多眼杂,红娘身份显眼,也不能直接去墨兰阁找郡主,故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无碍。”我淡淡地应着。“他如何了?”我顿了顿问道。 “我们已经联系到了妙手空空,他虽然受了些磨难,但这滑头的性子倒也没变,不过能让他吃亏的人可不多,看来这大楚的皇帝倒真是个狠角色。”红娘分析道,紧接着又说,“不过,听妙手空空的语气,看来梵天镜已经到手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胸有成竹了。” “嗯,尽快安排我和他见面。” “当初也不过是想试一试,没想到梵天镜还真让他拿到了,妙手空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大楚皇帝竟然将它放在了皇陵。”我托着下巴思考,此时窗外已经响起了百鸟朝凤曲,看来已经开始了。 -- 第50页 “这是一个疑点,不过等见到了妙手空空,便什么都知道了。”红娘回应。 “此次三朝会一切不过是幌子,父王已经得到了九州图的消息,已经亲自前去确认。眼下,各国汇聚,先不要轻举妄动。”我见花神会要开始了,便立刻吩咐道。 “是,红娘知晓。” 我望着天,天很白,云淡风轻。晌午虽然下了些雨,但此刻已经雨过天晴。 这个九州的乱世已经到来,谁也无法阻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为了六级的事太忙了,先更一点。 第32章 花神 从三楼望出去, 能够对广场上的情况一览无余。今年的花神会已经结束, 那三位小姐的能力有限,并未引出百鸟朝凤的盛景。 许多看客大抵也都散了, 我回到墨兰阁,一进屋便看到一白一黑两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在那里坐着吃茶了,这举手投足间的优雅, 不是夏子玉又是谁呢? 旁边玄衣男子一成不变的气场,可不就是大楚战神韩天吗? 清心站在一旁, 见我来了神色犹豫。 我心中定了定神, 示意清心放心。 “来了多久了, 怎么也不告诉我?” “花神会结束后,想着郡主也在这里,便来打个招呼。”夏子玉品了口茶,含着三分笑意,慢悠悠地说道, “但未曾想到, 却扑了空。” 还好不是太久,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抱歉, 久等了。”我略感歉意。 “无碍。”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若不是事先与清心对好了词,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郡主,这墨兰阁倒也雅致的很,于此处赏风景,甚好。” “天仙楼的雅阁自然都是极好的。” 我看着他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亦与我对视。他的眼神很淡, 瞳孔却极其深邃,盯着我时,有一道深渊仿佛要把我吸进去。 我很快转移了视线,掩住了心中的慌乱。 刚才并未注意过韩天,此刻看来他的目光灼灼,从进门到现在,并无从我身上离开半分。 心中不免疑惑。 夏子玉似乎发现了我的目光,问我:“怎么了?” 我露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而此时韩天却也收敛起了目光,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郡主,大秦恭王求见。”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却见他挑了挑眉,握着茶杯的手似乎一滞:“郡主看来有客。”声音分辨不出是喜是怒,但看样子他却并未打算走。 心中无奈,便对清心道:“替我回了恭王爷吧!” “是。” “郡主不见他么?”他原本稍沉的脸色此刻已经笑意浅浅。 这人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大楚与大秦如此敌对,若是让他们私下会了面,还不打起来。 更何况,眼下这种情况,不能够引起怀疑。 “使臣在这里,我如何还能招待其他客人。” “荣幸之至。”他笑得温柔。 正交谈着,外面刚刚散去的人群又围了一圈,广场周围又热闹了起来。 我们心中好奇,不约而同看向窗外。 窗外的广场中央,站着一位衣袂翩跹的白衣女子,她的脸虽然蒙着白色的纱,却在若隐若现中,依旧能看出是个顶美的人。她背了一个包袱,看形状里面应是一把古琴。 近看时,眉似远黛,眸若秋波。 远看时,纤纤细腰,盈盈一握。 行走时,莲步轻移,柳弱花娇。 这身段,这脸蛋,不知是哪里来的绝色佳人,引得在场众人啧啧称赞。 “请问姑娘您是?”终有一人上前问道,她却并无答话,而是径直走至琴台,上面已经被清空。她利落地将背后的包袱打开,显示出一架七弦琴来。这把古琴做工非常精细,通身采用的是罕见的沉香木,琴身雕刻着一株古朴而妖冶的花。花纹明理,雕刻流畅。还散发着淡淡的余香。 只见她慢慢坐下,如玉一般的葱葱纤手在琴上仅仅拨了一个音,此等音色空前绝后。 “这是……”我眯着眼睛想。 “七殇琴。”一旁的夏子玉却先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 我看向他,心存疑虑。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我曾在乐理方面颇有研究。” “夏使臣好才华。” “郡主想必也早已知道。”我笑着看着他便道:“七殇琴是传说中的上古名器,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许多年了,一度以为只是传说。” “百年多前,有女唤华芝,收集天下名器谱,其中列出了十大名器,七殇琴排行第四。” 我话锋一转:“不过关于七殇琴却还有个传说。” “郡主请讲。” “传说是一对仙家弟子,互相爱慕,后来也成为了一对人人殷羡的神仙眷侣。但是好景不长,男子不知是何原因竟然叛出仙界,女子悲痛欲绝之下,花了多年时间,铸造了一把琴,名七殇,里面涵盖了人的七情六欲,能够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欲望,从而使其痛不欲生。” “后来呢?” “女子携琴讨伐男子,两人同归于尽。” 我皱起了眉头,心中颇为忧虑:“七殇琴虽是一把乐器,却对人的心神有极大的伤害力,它会根据持琴者的意愿,来发挥出威力,一切仅凭一念之间,是一把能够心灵相通的琴。” -- 第51页 “所以,若是落在了宵小之辈手中,天下怕是会大乱。” “郡主不必忧虑,名器都是有灵性的,七殇琴自会择主。”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然后不紧不慢地讲道。 我笑着说:“当然,不过七殇琴也是天下间爱琴之人都想得到的名器。” “郡主博闻强识,子玉佩服。” “使臣过奖。” “郡主可,爱琴?” “自然。此等名器,谁不想拥有?” “琴我倒没有,但关于七殇琴,我却知道另一个传说。” “哦,另一个传说?” “嗯。” 我感觉到他此刻的不同,便抬眼看他。只见他垂眸,紧紧地盯着七殇琴,然后讲道:“在故事的前面并未有所不同,只不过男子入魔,女子伤心欲绝。为了唤醒男子,她以身铸琴,人琴合一。 后来央了一位佛家大师携琴弹奏,男子听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灵魂也被吸入琴中,一琴两魂。故七殇琴,也称渡化琴。” “你可瞧见琴身上的那朵彼岸花?” 我点了点头:“可有什么出处?” “佛家有云:普度众生,彼岸花开在三生石畔,奈何桥边。渡河观花,又或者是回头是岸?”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然后眼神又化作一汪春水,继续含笑着道。 “所以最后到底是女子渡化了男子,又或是男子渡化了女子呢,这也无人知晓。” “这世人大多痴迷情情爱爱,就连神仙也逃不过。”最后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使臣博学广闻,何必妄自菲薄。” 他笑而不语,仅仅是看着我,神情很温柔。嘴角噙着浅浅笑意,风光霁月,万物失色。我一下子愣住了,直到外面的琴声响起才将我拉回来。 女子试音过后,才开始正式的弹奏。 悦耳而动听的曲调从她指尖中缓缓地流出,婉转而悠扬。初听时,如同黄鹂出谷,轻快灵动。细听时,却似高山流水,静谧开阔。 待到高潮之时,曲声更上一层楼,轻灵飘逸,绕梁三日。她的白色纱衣随风而起,犹如九天仙女,迎风而舞。 “是什么声音?”有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疑惑道。 “是叫声,鸟叫声!”一些人细听之后激动起来,花神已经许多年未出现过了,以为今年也不会再现,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出现了。 没过多久,一群鸟成群结队飞来,盘旋在广场的上空,欢快地随着曲音起舞。 众人欢呼雀跃,之后,便虔诚地双膝跪地大喊:“花神显灵,花神显灵!” “这女子不是一般人。”我喃喃道。 “七殇琴的主人能是一般人吗?”夏子玉嘴角上扬,眉眼之间笼罩了一层我看不透的烟云。 他这个人真是越发让我捉摸不透起来。此刻看来,他却不像一般的使臣那样简单了,周遭围绕的一直是一种清冷淡雅之气,若不是留了一抹胡子,还真以为是天上下凡的谪仙。 而旁边的忠勇侯韩天,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对于夏子玉总有一种淡淡地敬意,或许他以为掩藏的极好。 但是他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那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是不会骗人的。 能让大楚战神敬畏的人,只有……只有大楚皇室。 我心中猛然一惊,对夏子玉真是越发好奇起来,此人身份地位在大楚一定无比崇高,虽说有传闻大楚皇帝要来三朝会,但前些时候,妙手空空火烧了皇家陵墓,此事才作罢。据探子汇报,他早已回了国,此时应当是无暇分身。 我瞧着夏子玉,思绪万千,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回了神,才紧接着他又说:“她弹琴的技法娴熟,而且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七殇琴,于琴心意相通,若不是它的主人,想来也是琴认定之人。” 七殇琴认主,梵天镜已现,大乱之始。 “使臣以为这琴音如何?”我问道 “犹如天籁。”他回答。 “此等绝色佳人,花神当如是。”我不由得赞叹。却听见他如清泉流水般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比起他,我更想一睹郡主弹琴时的风采。” 我转过身来,抬头,呆滞地瞧着他。这才发现他很高,我只能仰视着他,也才发现此时此刻我们离得很近,竟然连彼此的呼吸都亲近可闻。 “想来更加出众。”他俯视着我,眼神无比柔和。冲我轻轻一笑,春风和煦,暖阳微照。 心跳好似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又一下子乱了,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夏子玉可真是个祸害,良久,我才发现不对劲,便转了身,继续看向窗外。 心却更加乱了,心思也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一曲已毕,皆是赞美之声。 “走吧!我们。”我随口就说。 “我们?” “嗯?”我并未听清,便问道。 “无事,走吧!”他的心情似乎很愉悦,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刚下了天仙楼,之前已经回去的祁文星和大秦恭王等人又折返了回来,一并看向广场中央的绝色佳人,但是佳人却恍若未闻。 “陛下,这已经多年未出过花神,此次花神现世理应举国同庆。”有大臣对着祁文星道。 祁文星楞了一下,回过神之后才道:“准奏。” -- 第52页 他的眼神中全是惊艳之色夹杂着浓浓的爱意,不,应该说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眼神。 而大秦恭王却掩饰得很好,惊艳过后又恢复了平静,更多的是一种探究和好奇的眼神。看来大秦恭王能在如狼似虎的秦宫生存下来,也不无道理。 我和夏子玉一前一后,先后到达。 祁文星已经开口说了话:“敢问姑娘姓名,从何而来?” 她却并不答话,而是来回打量着众人,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祁文星看向他的太监魏九,九公公。他意会之后,上前询问:“姑娘是何人?” 见之不答,又问了几次。底下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疑惑声也越来越多。 “若是不说,叫陛下如何封你为花神?” 大秦恭王也推着轮椅出来,礼仪周到,问道:“珏请教姑娘姓名?” “聒噪。”佳人眼神中带着微微愠色,纤纤玉指拨动琴弦,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劲风,刹那间朝着前面过来。 我正想看个所以然,便突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手按住我想要探出去的脑袋,我听到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别动。” 我捏紧了拳头任由他抱着,只能问道他怀中淡淡地薄荷清香,让人有些沉迷。 一阵劲风震退了离她偏近的人。 大秦恭王连着轮椅退了几步,勉强稳定了心神。而九公公直接退到了广场以外,其他人也不免收到了拨动。 夏子玉这才将我慢慢放开,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竟然看见他的眼神有些不舍,有些怀念。 但我并未多想,而是紧盯着那个女子,此人内功竟然如此厉害。而其他人多半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们心中有何思量,我就不得而知了。 然我看到,绝色女子轻启薄唇,听见她清冷如冰的声音,寒冷的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说:“天仙楼主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聿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献上四千字数,明天可能来不及,今天就提前更多一点啦!因为明天是我最讨厌的一天,因为课超级多,哎~ 第33章 散步 这一刻四周皆寂静无声, 只有女子清冷的声音久久回响在众人的耳边。女子生得极美, 穿了一身白色的纱衣,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如同天山上的那朵雪莲,高洁神圣,只可远观, 不可亵玩。 她也毫不理会那些世俗人眼中的贪婪,她的冷漠与北部冰川下结了万余年的冰晶如出一辙。 她说:“天仙楼主何在?” 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只有冷的不能再冷的声音像一根穿骨刺狠狠地插进人的心里, 却又甘之如饴。 祁文星使了个眼色给礼部的官员, 官员们面面相觑,这位姑娘看上去便不是好惹的,武艺又如此高强,他们心中害怕,可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违抗皇上的命令, 所以一个个的心里甚是纠结。 终于有个官员站了出来, 但离着姑娘还是好一些距离。 “姑娘不必害怕, 你已经是这九州的花神, 我们自当奉于你最高的敬意。”他试探着对着白衣女子说。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又问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见白衣女子并未答话,他心里讪讪,慢慢又道:“我的意思是好去帮你寻找天仙楼主。”话音落毕,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便缓缓响起。 “扶奚。”她终于开了金口,没有任何过多的语言。 “扶奚, 扶奚。”祁文星嘴里喃喃,“扶风而起,奚若故里。” 扶奚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来,正巧着与我相互对视,她打量着我,然后又将视线移至旁边的夏子玉身上,蓦然蹙了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感受到夏子玉身形一顿,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两人应该是识得的。 这时,红娘从天仙楼里火急火燎地赶来,打断了我们对视的目光。 “哎呀,” 见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便有意无意地道:“好标致的人儿,听闻姑娘要找天仙楼主?” 白衣女子淡淡瞟了红娘一眼,见红娘悠悠然地站到了她的面前,三分韵味,三分风情地瞧着她,那模样自成一股风流的姿态。 “是。”随后她收回了目光,声音依旧冰冷。 “哎呀!”红娘用扇子拍了拍大腿,露出一副遗憾的模样,有些难过地对她说:“姑娘,你来得不凑巧,楼主刚巧着就离开了。” “去哪了?”她淡淡地问。 “楼主的行踪,我们下人哪敢过问!”红娘摇了摇扇子笑着道,还略带着抱怨。 “他,可曾说过何时归来?”她垂眸静静地思考。 “楼主来无影去无踪,我们也未曾知晓。”红娘无奈道。 “若是有消息,便通知我。” 她又淡淡地扫了一眼夏子玉,然后一挥手,清风徐来,毫无留念地转身,腾空离开。 找我,我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样一个女子,此人究竟是谁?为何寻我?看她带着七殇琴,莫非是与梵天镜有关?她想找得是妙手空空? 可是他和夏子玉又有什么关系? 我进入思考之后,完全忘了身旁的夏子玉。他也并未提醒我,我转眸疑惑地看向他,他已经收敛了之前略微复杂的神色,变得平和而温柔。 自女子离开后,大多人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祁文星这人也不知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上哪里胡混去了。 -- 第53页 眼下父王因为提前有了鲛珠的消息,便事先离开,出发去了南海。离开前父王曾经叮嘱过我,要好好看着大齐。 如今九州的形势,大秦和大楚一触即发,大齐虽然保持中立,但随着十大名器渐渐的出现,想必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这些天,我通过接近夏子玉,此人的心机与沉府远远在大楚战神韩天之上,估摸着在大楚至少是王爷,早就听闻大楚文有司相,武有韩天。莫非他是司夷息? 而大秦恭王虽身体残疾,但是身手却很不错,方才那名叫扶奚的女子用七殇琴攻击了 有内力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波动,大秦恭王表面上退后了几步,实则却毫发无伤。 如若不是有武功,那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做戏给别人看。 这个别人无非就是在场的人,要么有人密切盯着他,看来他的两位哥哥还是对他不放心。 我和夏子玉并肩而立,忠勇侯韩天已经离开。 “郡主,时间尚早,这春日娇花开得正是明艳,不若我们走走吧!”夏子玉微笑地邀请我。 “甚好。”眼下突破口实在是太少,不如先套套他的话,因此我也微笑回答。 沿着护城河两边,杨柳依依,慵懒得往下细细垂落,柳絮随着微风纷纷落落得飞起来。 远处石桥边的草地上种了一片桃林,灼灼桃花绵延了十里,桃花微乱如红雨,嫣然一笑流水去。 现下天虽然已经初晴,因着早上下了大雨的缘故,青草上还蒙着晶莹的露珠,雨后的青草地经历雨露之后散发出生机勃勃的气息。路过时,好巧不巧地打湿了我的罗袜。 “郡主,许久便听闻大齐兰花极美,如此走来,这春兰开得甚美。”他指着河边盛开的春兰道。 “使臣谬赞,在宫中又专门的品兰园,那里兰的品种更多些,也开得更好。” “哦?”他似乎是来了兴趣,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是啊,若是使臣喜欢,改日我们可以一起去。” “郡主之邀,子玉却之不恭。”他噙着浅浅笑意看着我,那双微微醉意的桃花眼映着杨柳依依更加醉人。 陌上花开,谁家公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眸中含笑,眉中有情。 我缓缓地挪开眼睛,不去瞧他。他这副模样不知道得祸害多少良家少女。 绣鞋已经浸了水,穿得黏糊,我皱起了眉头,撩开了裙摆,瞧着我的绣鞋已经沾了些泥渍,正大摇大摆的展现在我眼前。 夏子玉似乎也察觉了我的异常,低头看向我。 我赶忙放下裙摆,踩了踩青草,恢复了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他摇了摇头,突然弯了腰,嘴角一勾,用不允许拒绝的口吻:“上来。” 我一脸茫然地瞧着他,他见我没什么反应,便道:“郡主,当下四周无人。” “若是郡主想换一种姿势,子玉也不介意。”他说得一本正经,有意无意地轻笑。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颊,脸热腾腾的,心里有些发了慌,不敢去瞧他。 他笑意似乎更浓,用手指来勾着我的小手,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怎么的就跳到了他的背上,我的裙摆太长,并不好背。他细心地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又替我整理了一番裙摆,将一部分折了起来。 看到他的动作,心里突然有些甜甜的。小时候,父王也背过我,不过却是和他完全不同的感觉。 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天已经渐渐昏暗,橙红色的云霞漫天照耀着建康城,如火如云,如同织女的五彩霞衣,美得耀眼。 远处,一行白鹭飞过天空,当真如同诗里所写得那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只不过现在的季节,是初春,所以应是春风十里回廊才是。 他的背很宽阔,静静地趴在上面,能够闻到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熟悉而温暖。 令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或许像这样能够恬淡闲适的日子,于我或是于他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他走得很慢,背得很稳。 我好奇地问他:“使臣是不是也背过其他女子。”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默了默,缓缓道:“无。” 我的心中更加雀跃,便试探性地问:“使臣可有婚配?” 他却顿住了,声音带着稍许无奈:“有,但她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了?”心突然一痛,便脱口而出。 “是,大抵是我曾经伤她伤得太深,所以她才这样子惩罚我,将我毫不留情地忘了。” 他的声音依旧动听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令人无比心疼。 不知是哪个女孩能够得到他的眷顾,与他一世痴缠。像他这般完美无瑕的人大概也是遭人嫉妒的,所以也夺去了他的幸福,我和他也不过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大概已是傍晚的缘故,一路上我们几乎没见着什么人。 鹃湖在摄政王府的后面的街道边,我远远便瞧见了清心,她已经在王府后门口候着。 见我们来了便迎了上来,笑眼盈盈。 他才依依不舍地将我放下,我心中更是慌乱,飞快地道别后,头也不回地便进了府中。因此也未瞧见他眼中那一抹明媚的忧伤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愧疚。 -- 第54页 第34章 交易 窗外月朗星稀, 月华慢慢透过隐约的树影, 遮去了一些轻微的光芒,细细地折射到空荡的庭院, 照耀在晚风轻拂的卷帘上,还有春日的兰花香味夹杂着窗阁古朴的气息。 凝霜苑是我所居住的院落,除了主室之外, 还有东西两大厢房,南部又有专用的小厨房, 北面则是下人专门住的下人房。 前院后院皆栽种了花中四君子, 却排列得很整齐, 自带独特的美感。除此之外,后院种了几棵桂树,若是入了秋,香飘十里,桂馥兰馨。 沐浴过后, 我穿着一袭中衣坐在床边。 内室的帷幔已经放下, 曼妙的烛影随着春风摇曳多姿。 “郡主, 初春天, 夜寒露重的,先喝杯热的茶水暖暖。”清心从外面泡了姜茶水端过来。 见我坐在床边,衣着单薄,又开始唠叨起来:“郡主,快披件衣裳,可别着凉。” 我接过清心递来的水, 点点头,抿了一口后,又将它捂手。 她从衣架上随手拿了一件披风给我披上。 “郡主,今日您与那夏使臣进展的如何了?”清心好奇,笑着问道。 “什么如何?”我佯装不知,继续喝了口姜茶。 “郡主难道不欢喜他吗?”清心笑着问道,说着还有意无意地观察我的神情。 我扶额,轻轻地指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呀!” “郡主,奴婢可不是胡思乱想,只是你和夏使臣着实让人瞧得门清,却又不清。”清心笑着解释。 “你们这个感情一会儿若有,一会儿若无,奴婢这个旁观人都替郡主你着急。”清心踩了踩地,蹙着眉,噘着嘴。 “你家郡主,虽然年长了些,也不至于没人要吧!”我叹了口气。 “自然我家郡主倾国倾城,在大齐,有哪个男子不想娶郡主为妻。”清心露出骄傲地神情。 接着转而问道:“所以,郡主可欢喜那位夏使臣?” “说什么欢喜不欢喜,他是大楚的人,注定不是和我同一道路的。”我垂眸,叹了口气,杏眼微微露出一抹忧伤,然后又迅速隐去,只剩下淡淡的无奈。 “清心,你跟了我那么多年,自从我六岁开始,你便一直在我身边,如今已经十多年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这般快,转眼间便那么多年了。”清心也感叹道,“想着我第一次见郡主,和郡主一样,两个人跟个小萝卜头似的。” 我被她挑起了记忆:“那时候,我初来乍到,父王让你来陪我作伴,后来你又陪我练功。再后来我独自去了落云山求学,再见之后,已经过了十多年。” “是啊。”清心也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便同我谈了起来。 “我失踪的那些年,你和父王一定很担忧吧?”我忽然想起当年我曾经与父王失散了好些年,便问清心。 “可不是嘛,那时候王爷去接你的时候却听说你提前半年下山了,行踪无定,我们找了许久呢? “郡主,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还记得”清心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期盼的光。 “我也不记得了。”我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看着清心道。 “虽然清心早知道是这个回答,但郡主放心,王爷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她握住我的手示意让我放宽心。 “但愿如此。”我抬头透过浅色的纱幔若有所思,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几年父王一直瞒着我,后来才寻得蛛丝马迹。 在我的梦中,我总能梦到一个素衣男子,我总是瞧得不大真切,这些梦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一定是有什么我忘了的东西,除却那六年,我六岁之前的记忆居然也荡然无存,父王说我生了病。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病才会让人的记忆一夕之间消失的如此彻底呢? 那个素衣男子究竟是谁?我和他又有什么牵扯?是我还是叫阿慈的那个女子?小时候,父王一直叫我宁儿,我也未曾有其他的名字,传闻梵天镜能够看到人的前世今生,若是真的,等从妙手空空手中拿到了之后,一定要先试试看。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满腹疑团,那段丢失的记忆,那个神秘的男子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久久不能挥去。 “天色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吧!”清心催我休息了。 我点点头,正好睡意袭来,清心为我吹了烛灯,然后退下了。 我躺在床上,数着床幔顶上的琉璃珠,一颗接着一颗。想起今日与夏子玉的种种,不免心烦意乱起来。 他有朝一日必成我大齐宿敌,我又怎能对他上心,这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戏。 父王大业未成,我身为大齐郡主何谈儿女私情。更何况,九州大陆三国鼎立,大秦和大楚率先开战,将来也必定波及大齐,现在形势并不明朗,一切也未可知。 夏子玉,不论你是何人,希望我们是友非敌才好。 …… 红娘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花园里喂鹦鹉。这已经距我上次见她又过了几天,前些天有关男子的三朝文武大会我并未前去,便闲来无事在王府花园里喂鹦鹉,倒也乐得自在。 摄政王府的后花园,百花开得正娇艳欲滴,春风中吹来淡淡的清香,慢慢轻拂九曲回廊。 九曲长廊上头挂着几个金丝鸟笼,假山前面有片湖,里面养了不少观赏鱼。父王爱好不多,犹爱这些花鸟虫鱼,大多是父王的门生和朝中的官员所送。 -- 第55页 之前它都是由父王喂食,如今父王已经远赴南海,这事便交到了我手中。 “啾啾啾。”我拿着些盛放谷粒的碗,诱惑笼子里的的鹦鹉吃东西。 这只披着红蓝相间的羽毛的鹦鹉是父王的爱宠,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从来不吃寻常的鸟食。眼睛每次倒是睁得极大,见它不吃,便放下了碗,又去取了些莲子和一些肉末,它才有了兴趣。 “你这鹦鹉生得什么高贵的血统,连这莲子,这肉末均是父王为你专门培育”我略带抱怨的口吻说道。 它一下子大声叫了起来,好像要和我一争到底,也是对我观点的一种反驳。 “哪家鹦鹉是像你这般的,若是再挑食非把你煮了喝汤。”我直接训斥。 它似乎有所察觉,不停地叫着:“坏蛋,坏蛋。” 我摇了摇头,用筷子夹着肉在它眼前晃来晃去,威胁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以后还想不想吃了。” 它听懂了,一下子噤了声。 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喂它。 不一会儿,清心便引着红娘进了府,她依旧明艳动人,见了我附身请安:“红娘见过郡主。” “起来吧!”我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继续喂鹦鹉。 “红娘不负郡主所托,已经寻到了妙手空空的下落。”她抬起头正视我。 “清心,看茶。”我让她于一边等候。 “多谢郡主。”她谢恩。 我摆了摆手,放下喂食工具,旁边早就已经备了清水,我洗净之后用帕子擦了擦手。 “如今是非常时期,昨儿个又闹了这么一场,该有不少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怎么还敢过来?”我悠悠然地坐下,品了口茶瞧着前方站立的她。 “郡主放下,红娘自以为已经处理妥当。前段时间,郡主看上了我刺绣的功底,便一直想学,今日正好。” 我挑了挑眉:“理由是不错。” “说吧!” “请郡主赐我闻风笛一用。”她突然跪下,对我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红娘自有用处,郡主莫问。” “所以你是在和我谈条件?” “红娘不敢。” “不过,若是郡主你不答应,想必妙手空空也不会再次出现了。梵天镜和闻风笛可都是难得的至宝。”她勾了勾唇,嫣然一笑。 “红娘,你够聪明,但难道你,就不怕我不帮。”我随意敲了敲桌子,摆弄着上面的棋盘。 “郡主不会,您是天仙楼主,红娘生是天仙楼的人,死是天仙楼的魂。”她回答得诚恳而笃定。 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又略带威胁地与我说:“况且,幕后还有王爷呢?郡主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喝茶的手突然一顿,转眼瞧她,眯着眼睛,神情极是冷淡,扔下一句话:“明日是花朝节的最后一天,城里有花灯会。” “郡主的意思是……”她抬头看着我,眼神中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随即又立刻消散。 “灯会热闹些。”我漫不经心地道。 “是,郡主。”她微微垂眸,嘴角慢慢上扬。 “那红娘告退了。” “清心,你去送送她。” “是,郡主。” 红娘随着清心离开了花园。 良久,清心回来。 “郡主,清心总觉得红娘话里有话。” 我托腮思考,然后嘴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缓缓道:“此人已经不是真正的红娘了。” 清心吃惊,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怎么会?” 我一下子严肃起来,冷笑着摇摇头:“清心,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上了星秀榜,今天赶紧更3000多字,明天要回家了,开心一下…… 第35章 花灯会 摄政王府, 凝霜阁内 “郡主您收到了好几份帖子, 其中经过筛选,有三份是极为重要的。”清心一边为我梳头, 一边同我说话。 “三份帖子?”我摆弄着梳妆台上的口脂问道。 “除了大秦恭王,大楚夏使臣,还有西凉国的太子殿下也请郡主一聚。”她回答。 “去, 回了他们,再递一封回帖给西凉夏正麒, 就说本郡主应了他的邀约。”我随意翻了翻帖子对着清心说道。 清心略显惊讶, 但还是接过帖子点了点头:“是, 郡主。” “清心,待会儿多备些点心,那小子爱吃。” “郡主不说,清心也知道,已经让厨房去备着了。”清心笑着还不忘夸赞自己。 “嗯, 还是你这丫头最懂我, 也不知道谦虚一下。” “那下次我试试?” 我摇了摇头, 无奈地笑道:“下次可还有再下次?” “郡主高明, 清心甘拜下风。”她突然正经地作揖,然后又扑哧地笑出来,大概是装不下去了。 我含着笑意看着她,思绪却已经走远,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 月华初上,夜未央。 护城河两岸细细的垂柳迎着一盏盏明丽的花灯,还有许多花船小舟,有许多人世间的男女相约花灯会,散步看花灯,因此格外得热闹,人声鼎沸。 -- 第56页 灯的种类繁多,还有许多商贩吆喝着,悬挂着兔子灯,绣球灯,荷花灯,还有古朴典雅的官灯,这些五彩斑斓的灯,不仅造型优美,做工又很精细,看起来美轮美奂,让人不禁眼花缭乱起来。 天仙楼也装饰得亮堂,外面早就已经挂了一串串红色的灯笼,而沿着红毯进去,却更是五光十色。 却又不似大街上那样,天仙楼的灯更加雅致,也不算艳丽。 沿着木质楼梯,每一个口子皆挂了一展花灯,上面又提了谜面,不仅能供文人雅士观赏,而且极其富有趣味性。 今日是微服出巡,我仅是穿了身淡紫色的纱衣外罩白色鹅绒斗篷,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末梢用紫色的发带随意地束起来,打了个蝴蝶结。 最后钗上一根古朴的白玉兰花簪,通身用沉香木雕刻而成,花纹复古繁琐,白玉兰玉质通透晶莹如同清晨的露珠,它经过精细的打磨,被刻画地栩栩如生,如真似幻。 闻风笛与七殇琴一样是从意念上攻击或者控制人的意识,但闻风笛还能使陷入狂躁的人静下心来,使之六根清净,是平心静气的法宝。 若是和七殇琴一起配上招魂幡使用,演奏招魂曲,传闻能使魂魄入定。 不过此种方法也不知是否可靠,虽然有相关的奇闻异事一直流传于世。 红娘为何需要闻风笛呢?还是她背后的人所需要?她大可以先收了梵天镜再想办法拿到闻风笛,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是她并未这么做,说明梵天镜对于她并无用处,当然也不排除她再拿梵天镜作诱饵,不过若是如此,也太多此一举了些。 我乘着鸾车,一路思考。即使车窗外再纷纷扰扰,此刻我也听不到。 不一会儿,便到了,清心扶我下来。因着人多热闹,女子皆面纱遮面或者带了帷帽。 今日的朱雀街,鱼龙混杂,热闹非凡,天仙楼亦是这样,不过对于天仙楼来说,凡事皆讲究一个雅字。 天仙楼统共三层楼,前后又有好几座楼。亭台楼阁,小园水榭相互接壤,雕栏画栋,飞檐阑干也相得益彰。中间又有花园,百花盛开,飘散着馥郁芬芳。 天仙楼的后门伴着鹃湖左岸的依依杨柳,前门则是映着朱雀大街的繁荣锦绣。 我一进天仙楼,便有小厮专门等候,引我进入墨兰阁,随后又奉上了上好的茶水,瓜果点心,零嘴蜜饯。 从二楼的厢房里可以对一楼的活动一览无余,今日天仙楼有猜花灯的盛会。来参加盛会的多半是附庸风雅之人,当然一些富商权贵也热衷于此事。 现下一楼正有活动,并不会有人关注到我们。 因此红娘早就在墨兰阁里等候,见我一来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向我行礼,我懒得去看她,随意一挥便作罢了。 “妙手空空呢?”我取下面纱,直接问。 “郡主莫急,该见着的时候自然会见着。”她摇了摇扇子,笑得一脸妩媚风情。 “此时正好,若是错过了……可什么也得不到了。”我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郡主,他见花灯节难遇的热闹,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便乔装了出去闲逛了。”她依旧笑容明媚。 我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单手托着腮,观赏着上面的纹路。一听到红娘的回答,手一滞,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然后又慢慢睁眼:“糊涂!如今大楚广发了九州通缉令,他怎敢还这样招摇。” 我一甩茶杯,茶杯清脆地落地,茶水夹杂着破碎的瓷片飞溅开来。 “你可知这正是三朝会时,大楚和大秦的人都在,若是在大齐被抓了,我虽是一国郡主,但能力有限,我也保不了他。” 红娘见状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郡主您先消消气,红娘已经派人看着他了。” “若是再跑了,该当如何?”我嗤笑一声,妙手空空可是神偷,他的轻功在当世是数一数二的,一般人哪里看得住他,就算是经过训练之人,妄想跟踪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两个人早就被他甩开了。 不过红娘这个人心机深沉,她想要拿到闻风笛,那么就不会拿妙手空空轻易去冒险,她手中定然是有他的把柄,果然,便听红娘不紧不慢地说道:“郡主,您觉得百日蚀骨散的滋味可好受?” 我挑了挑眉毛,佯装不知:“你喂了他蚀骨散?” “是。”她笑得风情万种,却回答时却让人感到阴气逼人,不寒而栗。 百日蚀骨散,不同于其他的蚀骨散,这种毒药要历经百日才会受尽折磨而死,但中毒之人每隔五日便会经历一次焚心蚀骨,断筋绝脉之痛,因为经不住此种痛苦,便自尽的人比比皆是。我想过红娘会控制他,未曾想她竟然如此狠毒。 可这蚀骨散是南疆奇毒,这个假红娘和南诏又有什么关系? 我瞧着她的眼神越发深沉起来,清心从外面传了话进来,说是西凉太子殿下请您去游赏鹃湖。 我一下子恢复如常,对着红娘说:“你最好祈愿,他无事。” “红娘省得。”她弯腰行礼。 我与清心来到鹃湖边,护城河于城内汇流至鹃湖,鹃湖是建康城内最宽广最美丽的湖泊。 湖上碧波荡漾,夜晚微风轻轻吹拂,惊落两岸的飞花絮羽,涌成千堆雪。 -- 第57页 鹃湖上面早就已经有各式画舫等候,从外面望过去皆是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画舫中传来清音袅袅,舫中女子或凭或立,或弹奏或吹曲。 西凉的小太子已经在画舫外迎接,他一袭红色锦衣,面若冠玉,神色飞扬,见我来了从画舫上一下子蹦跶下来:“知道郡主姐姐快来了,便赶忙让他们划过来。” 又吩咐他的随身护卫:“看来这时间掌控的正好,传令下去都有赏。”他对我笑得灿烂,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郡主姐姐,我们先进画舫。” “嗯。”我点了点头随他进了画舫,迎面便是一阵琵琶落珠的清音,女子单手抱着琵琶,纤纤玉指在上面灵活地飞舞。又有几个俏丽的女子服侍在侧,端着果盘茶水。 这画舫在外面看着就极为大气,里头更是别有洞天,从装饰到摆饰无论不是精美异常,奢靡华丽,这西凉太子年纪虽小,却也是个贯会享受的人。 我们落座之后,他的眼睛突然清亮了起来,指着清心手提的食盒,说问道:“这是什么?” 我顺眼望去,才想到:“我让清心备了些糕点,全是你爱吃的。”说着便让清心将食盒拿过来。 他接过打开,看到里面精致的点心更加开心,毫不犹豫地便拿起珍珠糕啃起来,还边啃边说:“上次于凤凰庙吃了郡主姐姐的东西就一直念念不忘来着,一直想去府上叨扰,总是被太傅叽叽喳喳地说得心烦,这些天又因为三朝会的事情而忙碌,便耽搁了。此次花灯节之后,定是要去拜访姐姐的。” 我看他吃得高兴,便露出了一个优雅得体的笑容:“太子殿下若是想来,朝宁自当随时欢迎。” 琵琶声越来越清脆,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侍女们也尽心尽力地服侍。 “这人曲子弹得不错。”我打量着琵琶女,她蒙着面纱,琵琶掩盖了她半个身形。 “本宫虽然对你们中原的礼乐并不精通,只是想着郡主姐姐你定然会喜欢。”夏正麒笑着说道。 “嗯,挺好。”我点点头,心中有思量。 …… 鹃湖上画舫多,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离岸边有些远了,只能依稀瞧见岸边人来人往。这里的湖光山色甚美,月华皎皎,给画舫更加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女子祈愿放得莲花灯也逐渐漂得远了,我们的画舫正好与大秦恭王的画舫相遇,便差了人来邀我们前去一聚。 “不去,不去。”夏正麒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不厌其烦地摆了摆手对着随从说道。 那随从正要退出回话,我示意他停下。 夏正麒见情况有变,便说:“那大秦的恭王向来自视甚高,小爷虽然出身小国,但我敢说我这画舫绝对是这里头最好的。”他拍了拍胸脯,抬起头骄傲地说道。 “郡主姐姐,那大秦恭王定然不安好心,咱别去了。”说着拉着我的胳膊,眨巴眨巴大眼睛对我撒起娇来。 我有些无奈,慢慢抽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大秦恭王有邀,朝宁自当应承,便只是去看看,那也无妨。” 夏正麒听后撅起小嘴:“好吧!好吧!竟然郡主姐姐想去,那我便充当护花使者,陪你走一遭。” 我莞尔一笑:“那么,朝宁可真要谢谢殿下了。” “嗯,拿点心来换。”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听得这些曲子有些晕乎,让他们先下去吧!”说着我顺带还瞟了琵琶女一眼,犹抱琵琶半遮面,我挑了挑眉示意,这次乔装打扮的还不错。 她果然抬起头来,对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太困太累了,所以睡着了,今日多更一些哦 第36章 破局 我让清心留在西凉画舫处看着妙手空空, 自己跟着他的侍从进了恭王的画舫。 这画舫与夏太子的画舫风格完全不同, 如若前者是金碧辉煌,明丽亮堂, 那么后者则是古朴清新,精细雅致。 他依旧是一身紫衣金冠,坐在轮椅上, 垂着眸,自顾自地下棋。 他手指很修长, 骨节分明, 捏棋的姿势也极其优雅, 却暗藏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 总觉得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平时他隐藏的太好,蒙蔽了太多的人。 夏正麒一进来,见状,不由得嗤笑, 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湖上美景, 恭王怎独自一人在此下棋?是不是找不到陪伴你的人啊?” 赫连珏却不理他, 我打量着局棋,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不宜分心。我见他虽然是对弈,但倒更像破局。 我站在一旁,细细看着,这局着实厉害。他不同于传统的围棋布局,这局黑白棋子层层并列, 条理分明,却以环绕之势相互追逐,又似巧妙的灵蛇盘踞。天元为黑子,边星为白子,黑白两子难舍难分,势均力敌。 那夏正麒见自己被忽略了,更加愤愤不平,什么难听便说什么:“难怪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身有残疾也只能在室内下下棋看看书的,哪里能如同本殿下那样海阔天高任我飞。” 这西凉太子从小就是被人宠着的,哪有人敢忽略他,因此说话也不经过大脑。 我瞧见赫连珏的手突然一顿,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向他射出一道凌厉的光。 然后右手一挥一抬一瞬间,手中棋子快速地向夏正麒射去,夏正麒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转头一避还未来得及,棋子已经堪堪擦破他的左脸,最后深深嵌入到一旁的柱子上。 -- 第58页 夏正麒噗通一下瘫软在地上,怔怔地回头,那枚白色的棋子竟然已经入木三分。他霎时间大汗淋漓,不可置信地看他。 赫连珏眼神极淡,让人瞧不出喜怒,接着拾起一枚棋子:“这次手滑了,下次不会了。” 这句话的意思双重,但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是真正的手滑,上一刻,赫连珏是真的想杀夏正麒,他没有开玩笑。下次不会是不会杀他有或是不会放过他呢? 我深深地凝视着赫连珏,这个隐藏极深的大秦恭王,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外表虽然看起来平和,但是一旦触及他的底线就绝不手软,或者心狠手辣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夏正麒毕竟年纪小,还是小孩心性,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此时之前的张牙舞爪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眼神空洞,他的侍卫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太子殿下扶起来。 大秦可是中原三大国之一,军事实力雄厚。西凉毕竟是小国,那些侍卫自然懂分寸。虽然想为他们的太子殿下出头,但此刻也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待走出画舫之后,夏正麒才后知后觉,大声喊道:“好你个赫连珏,本太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只见赫连珏轻笑一声:“恭候。”声音似乎通了灵性混合着一阵阵的回音传到对面画舫,把夏正麒吓个不轻,直哆嗦:“开船,快,快开船。” 如若说夏子玉清冷如冰,高雅如仙,那么恭王却是个骨子里泛着冷意的人,亦是靠着重重伪装才能在大秦皇位中存活下来的人,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 现在我倒怀疑他是否是真的残疾,想到此处,我开始不经意地扫视他的腿,可却被毯子盖地面面俱到,一处缝也不给我留。 “郡主累了,冷一,奉茶。”他却笑了笑,假装无事。 着实看不出来,而且他貌似已经发现了。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径直坐到赫连珏的对面,接过他侍卫奉的茶水,悠悠然地品了一口,转换了个话题:“你何必这样吓他,他还是个孩子。” 夏正麒虽然冲了些,但本性到底不坏,见他被这样对待,之前有郡主姐姐郡主姐姐得叫我,毕竟心生怜悯,我便出来打圆场。 “他自找的。”他的声音很冷,手紧紧捏了颗棋子,良久,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又慢慢松开,恢复了平静。 “你邀了我们,为何又将他敢走?” “我何时邀过他?”赫连珏佯装不知,转头问他的侍卫,“冷一,本王可曾邀过他?” 只见那位叫冷一的侍卫面无表情,恭敬地答道:“殿下只让我邀郡主一人。除此之外,并无他话。” 两人一唱一和,真是配合的完美无缺。接着赫连珏低下头又开始看起了棋局。 “这仪表堂堂的大秦恭王何时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我径直坐到他的对面,头部在不经意的情况下稍稍往前倾,盯着他,却以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姣好的下颚和长长的睫毛,我调侃着说道。 “那高高在上的大齐郡主何时也变得多管闲事起来。”赫连珏抬起头不依不饶,正好直视着我的眼睛,与之相对,他嘴角微微上扬,那双迷人的丹凤眼眼泛着浅浅的醉意。 一时之间,两人靠得很近,似乎能够听到彼此淡淡的呼吸声。 两人都有些愣住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将脑袋移开:“西凉是大齐的盟国,他毕竟是一国太子。”我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向他解释。 “若是郡主愿意,自然也可与大54jhHB1秦结盟。”他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点点头。 “恭王之话是何意?”我瞧着他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郡主如此聪颖通透之人想必明白,本宫又何须多讲。”声音不似温和却又很动听,也无法让人沉溺其中。 我自然明白,与大齐结盟无非要么俯首称臣,兄友弟恭。要么就是结姻亲。而眼下大齐虽说在秦楚之争中的立场为中立,但在这乱世谁又能够做到相安无事呢? 结盟虽是必然,但是也得看与谁结。 三年前大秦暗合北戎攻打大楚,被楚识破,不出几个月楚军连胜,北戎因此被瓜分。 而且以现在大秦朝内的形势,各个皇子之间斗争激烈,暗流涌动。大秦是游牧民族所建立,各个骁勇善战,他们对于皇位,不看血统,只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不认为大秦在征战天下方面具有绝对的优势,即使拥有了天时地利,若是人不和一切皆是如沫幻影,毕竟天灾与人祸是同等重要的。 见我不答,他又问道:“郡主在想什么?” “无事。” “哦~”他似乎了然于心。“那么刚刚你是在为他说好话?”赫连珏又问道,还微微皱着眉。 我有些茫然,他指了指外面。 我摇摇头:“自然不是,这小子欠教训,经过这次,他应该会收敛些。” “嗯,也是。”他的眉头不经意的舒展开来,重新变得平而直,我这才发现这赫连珏的品貌似乎也不错,尤其是他的眉毛和眼睛,简直搭配的浑然天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恭王殿下应当深有体会。” “郡主过誉了,珏不敢当。” “若无事,那么本郡主先走了。”我想起妙手空空的事还没有处理,他竟然扮成琵琶女混入了西凉太子爷的画舫,大抵又看上了什么稀罕玩意儿,虽然有清心替我看着他,但那小子滑头多,清心江湖历练的经验少,怕是应付不过来。 -- 第59页 赫连珏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他叫住了我:“郡主何必那么早走呢?夏正麒的画舫想必都开走了,不如留下来陪我下盘棋,如何?” 当下也不知妙手空空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又被困在这里,如此只能看天意了。 “天色不早了。”我推诿着。 “本宫已经让人划回岸边,趁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切磋一下。”赫连珏早有对策。 “你这棋局未破,我怎能打扰。”我说。 “无碍。” “我已经破了许久,都未勘破呢!”他似是自嘲。 “哦~”我似笑非笑,“不如,我替你看看。” “郡主有意,自然甚好。” 之前我已经看清了此局局势,早年间我在落云山学习武艺时,也接触过各式棋局,只是这个棋局非常不同,好像是与天对弈,天下之局。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棋局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我喃喃自语,然后闭上眼睛思考。 “这棋局竟然还暗合阴阳五行之术,黑子为阴,白子为阳,阴阳相生相克,循环往复。” “若要破局,先破后立,釜底抽薪。”我睁眼,随手执起白子往棋盘中下去,“破!”霎时间,棋局云开雾释,天朗气清。 “破了!”我兴奋得瞧着赫连珏,而后者却用一种稀奇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略微带着复杂,令人看不透,也摸不透。 旁边那个侍卫也是与他主人一副模样,总觉得让大秦恭王破了那么久的棋局定然不是一般棋局,只是这棋局我下得时候有如神助,这些细细绕绕的东西极为熟悉。然后我还未想通,正巧着外面有人禀报:“王爷,靠岸了。” 我对着正在思虑的赫连珏嫣然一笑:“朝宁还有事,先行告辞。”说罢头也不回地便走出了画舫。 因此也未听见赫连珏与侍从的对话。 房间里气氛有些沉闷。 “王爷,是她破了玲珑。” “嗯。”他垂眸回答。 “那她岂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冷一心中恍然。 赫连珏从窗外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眼神越发深沉起来,然后噙着一抹笑意:“她既然是天仙楼主,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棋局的描写纯属瞎编乱造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不严谨的地方,多多包涵啊。 第37章 猜谜 走出画舫, 我一眼便看到了一抹水绿色的身影, 正是清心在岸上等我,看模样很是焦急。看来妙手空空她没有看住, 又让他溜了。 见我来了,她几个小步便到了我跟前。 “郡主……”她面色犹豫不决。 “他人呢?”环顾四周之后,我故意问道。 清心低头:“郡主, 是清心疏忽了。” 果真如我所料,我叹了口气, 径直走进人群里。 我边走清心边同我解释:“那妙手空空太狡猾了些, 清心也有错, 跟不上他。” “今日这里的人那么多,天时地利人和,这夜色和人群皆是他最好的掩护,而且他又是天下第一的神偷,你看不住他也属正常。” 现下天已经很黑, 夜空挂着一轮弯月, 弥漫着疏星点点。而朱雀街的热闹只增不减, 毕竟是难得一遇的花灯节, 一年之中除了上元灯节还有七夕乞巧节,就属今日最为热闹。 “郡主眼下怎么办?”清心蹙着眉,有些着急了。 我却不急,慢慢道:“清心,许久未逛街,走, 今日是花灯节,正好逛逛。”我笑着抓住她的手,拖着她走。 “郡主,清心弄丢了妙手空空,哪里来的心情去逛街。” “没准逛一逛他便会出来了。”我随口打趣似的说道。 “郡主,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啊!” 我摇摇头,笑而不语。 许多商贩卖力吆喝着,我走到一个摊子面前佯装看扇子,又到了一个摊子拿起一盏绣球灯细细观赏。最后又去卖唐人的那里买了两串糖葫芦。清心一直跟着我,只是她似乎还没有从弄丢妙手空空的自责中走过来,有些垂头丧气。 前面的街道,那里人群围绕了好几层,听这声音,貌似有人在表演。 一阵锣鼓喧天,舞龙舞狮之后,开始进入了正题。 一个笑眯眯地商贩走出来,热络地喊道:“今日花灯节,大家来猜谜,猜中不要钱。” “郡主,这人太多,不安全,我们快走吧!”清心劝慰道,我却拉住了她的手:“清心,你可发现了什么?”见她不答,我又吩咐道:“仔细观察可疑之人。”清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定然再次伪装混入了人群中,但是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郡主是说……” “他作为小偷的本性是最难改变的,现在如此热闹,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机。”我笑着解释,见着他似懂非懂,又转而问:“清心,他可有偷夏正麒的东西?” “郡主预料的不错,妙手空空混入西凉太子的画舫便是冲着他最有钱,而且定然最好骗。”清心想了想直接答道。 “那不就得了,但是妙手空空偷东西皆是极为名贵的东西,而且他有自己独特的兴趣。” “如果他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的话,那么建康城中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尽兴。” -- 第60页 “天仙楼。”清心一下子脱口而出。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郡主思虑周到,清心佩服。”她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我扶她起来,道:“你家郡主这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先不说红娘不一定能控制的了他,以妙手空空的身手,天底下哪一个牢房能关得了他。他又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花灯节这么热闹,他怎么会不想着去看看。” “可是假红娘喂了他百日蚀骨散。”她疑惑地问道。 “那又如何?”看清心迷茫的瞧着我,我解释道:“红娘又不一定是真要他的命。” “郡主是说红娘只是吓唬他的?”她睁大了眼睛。 “红娘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和他背后之人都不会轻易下手。”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慢慢道。 “郡主那我们现在去天仙楼吗?” “自然,找个高处,热闹的地方,喝茶赏月看花灯。”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问月阁许久未去,赏月一定极好。” “郡主不怕身份被发现吗?” 我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傻清心,这个红娘既然是假的,想必你家郡主的身份早就瞒不住了。” …… 一进天仙楼,便有小厮相迎。引我们上楼是一个年轻青衣的男子,五官虽然不算精致,但胜在眉清目秀。 这里的人除了红娘以外,小六原本是摄政王府的暗卫,奉父王的命令潜伏在这里,他自然是识得我。 小六非常擅长于交际与变装,见我来了,笑脸相迎。 “郡主,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嗯。”我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只是这一次去的不是墨兰阁,而是三楼问月阁。 通往那里有楼主的专用通道,也不用担心被有心人士发现。 我来得时候天仙楼的活动已经进展到一大半了,恰好赶上高潮时期。 从三楼的问月阁中能够俯瞰天仙楼内外一切风光。 天仙楼内,红娘正在主持着猜谜会,这头奖也是大手笔,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玄墨公子的墨宝,秋山居旅图,这价值万金。 只见此图四尺全开,笔触尖如行云流水,顺畅柔和。秋山于云烟缭绕之际,山色空蒙,半山的红叶漫天似火,如花飞舞。在这泼墨山水间,山中人家炊烟袅袅,流水肆意流淌,鸟儿悠然欢畅。 让人不禁赞叹,好一幅人间仙境,好一幅秋山居旅图。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大多都只是图个乐子,听到头奖为这个时,心中都不免一动。 玄墨公子成名三十余年,无人知其来历。不仅在武功上前无古人,就连与诗书文墨上更后无来者。 以前曾在落云山学习,就曾听一人说过关于他的事迹,为此还倾佩不已。 若是搁在三十年前,他是不少闺阁儿女所爱慕之人,就连如今亦受到大家的欢迎。 不过对于玄墨公子,更多的是无法参透的神秘感和高深莫测。 关于秋山居旅图连我自己都诧异了好一会儿,虽然不清楚之前的头奖是什么,但绝对不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玄墨公子的墨宝。第一是因着过于珍贵,天下间流传的本来就没有几副,第二是因为天仙楼虽然遍布九州大陆,但关于玄墨公子的身家背景却一直成迷。 看来这次灯会有得玩了。 虽说是猜灯谜,但到了压轴戏,却不止这样简单。 古有七步作诗十部成画,天仙楼玩得是风雅。 上一轮所玩的是投壶猜灯谜,在半炷香的时间里,投中壶的次数越多,即得到猜谜的机会也越多。 上一轮胜出的前三人再进入到最终轮。 这一轮,则是在规定时间内出题作诗,以作出高质量的诗,一首为一次猜谜机会,最终猜中谜题最多者便是魁首,迎得玄墨公子的墨宝——秋山居旅图。 而这次的谜语的难度又上升了一层。 那些参与的名流公子皆眉头紧锁,奋笔疾书。 “小六,你有何看法?” 小六正给我倒茶,听见我问话,显得从容无比:“郡主,今日那幕后之人并不在。” “秋山居旅图是幕后之人所留的?”我接过茶杯,问道。 “那倒也不是,是有人匿名所换。”小六摇了摇头。 “他们是想引我出来。”心里突然明白,这天仙楼虽然已经被盯上了,除却假红娘的那一派人,或许还有一波人想要引我出来。 不知为何,我蓦得想起花神会那天那个衣袂蹁跹的白衣女子,可是如若是她的话,以她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大可不必如此麻烦。毕竟如果想幕后干这种事,她当日也不会直接来天仙楼找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么,到底是谁呢?我闭上眼睛慢慢思考,连日的焦灼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清心为我按了按太阳穴,如若不是她,那么只有两波人马。 我缓缓睁开双眼:“小六,三朝会的前几日,天仙楼可有什么异常?譬如红娘?” 小六垂眸,拖着下巴细想,随后说道:“她精神有些恍惚。” 我挥了挥扇子,将目光投向正在下面主持的红娘,她依旧一身红色纱衣,在宾客间游刃有余:“我如果没猜错,红娘就是那时候让人掉包了。” -- 第61页 紧接着又缓缓说道:“红娘这般精明的人,防备心又极其强。能轻松接近她必定是她所熟悉或者亲密的人。但能够将她调换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控制整个天仙楼的人,却只有大秦或者大楚的人。 “郡主,所料不错。小六曾经见过暗卫出入天仙楼第三层,虽不知道是哪一家,但这种训练有素之人也只有皇家才有。” “现在的红娘精通毒术,应当是南疆的人。”我为他解疑。 “郡主是说是大楚的人?”小六问道。 我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他们以为这样能够嫁祸大楚,可是他们忽略了一点。” 见他们都疑惑地瞧着我,我也没打算隐瞒,便说:“前段日子,妙手空空与我打赌输了,因此去火烧了大楚皇陵,那时候楚皇正出使南诏,后来又匆匆回国。而大楚的使臣虽然与大秦到的日子差不多,但他们正为此事忧心不已,根本无暇分心,自然也不会来调查天仙楼。” “所以指使红娘之人也只有可能是大秦恭王。”清心恍然大悟。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喃喃道,慢慢收回看向红娘的目光,转而看着清心,见她问道:“他们想要见天仙楼主?” 我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他们是想通过搞垮天仙楼从而控制大齐的商业命脉,不动一兵一卒拿下大齐。” “大秦的野心真是路人皆知。”小六感叹。 “既然我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不如干脆一点。”我挑了挑眉,喝了口茶。 “郡主三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眯着眼看向远方。透过帘子,能够看到天仙楼一楼的风光。 这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红娘依旧在台上笑靥如花,细细的纱帘后面,面容姣好的女子,或站或立,或弹琴或吹箫。风声萧动,壶光流转,一夜鱼龙舞。还有这些侍从不紧不慢地服侍着客人。而秋山居旅图正安静地躺在画屏上,显得格外寂寞。 对于妙手空空来说,没有什么比在大庭广众之下偷走天下间的顶级墨宝更有吸引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非常忙,今天多更一些,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38章 欢喜 “妙手空空之前已经在西凉太子夏正麒那里大捞过一笔了。他这次定然是奔着秋山居旅图前来。” 可是能来天仙楼的人却都不是普通人, 像这样的盛会一般只有拿了请帖才能进, 天仙楼这方面查得严,他一定是扮作哪家公子的侍从进来的, 然后在进行其他乔装,混入天仙楼中。 “可是郡主,清心反倒不那么认为。”清心站出来反驳我的观点。 “哦?说来听听。”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妙手空空已经遭受大楚通缉, 怎么还敢如此大胆。”只见她蹙了蹙眉道。 “如果夺冠者就是妙手空空呢?”我直截了当地反问。 “怎么会?他之前一直在西凉太子的画舫上,已经错过了报名了呀!”清心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是么, 那么如果他代替了某个参赛者呢?”我反问道。 “郡主是说, 妙手空空易容成了在场的参赛者?” “现在不是, 待会儿就是了。”我摇了摇折扇,缓缓道。 我顺眼望去:“眼下距离比赛结束已经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而在宣布结果之前,中间有一炷香的中场休息,妙手空空完全可以敲晕其中一人, 伪装成他, 然后名正言顺地去领奖。” “可是妙手空空怎么敢保证这魁首能够独自离场呢?”清心又问。 “清心, 对于一个小偷来说, 在茶水之中动些手脚,还不轻而易举。”我敲了敲她前门的脑袋瓜子。 我从三楼望去,正巧看到,刚见过面的赫连珏。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笑得清朗,又变回了那个全身伪装的大秦恭王, 旁边是他的贴身侍卫冷一。 有小厮正引了赫连珏等人进来,我挑了挑眉,只听着旁边的小六不紧不慢地说道:“郡主,关于秋山居旅图的消息不胫而走,后来红娘说能够加大传播力度,也就没有再封锁消息了。” “那想必大楚的人和西凉的人也都到了。” “郡主说得不错,之前郡主刚离开天仙楼,大楚的人就到了。随后隔了一一段时间,西凉太子夏正麒也到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却与平日不同。”小六在一旁答道。 “是不是气势汹汹的?”清心在一旁问。 小六笑着点点头。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问:“妙手空空在大齐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郡主为何这样问?”小六不解,随后又说,“郡主莫非怀疑……” “这秋山居旅图根本就是一个诱饵,藉由天仙楼的名义,专门引他上钩。”我望着楼下的那幅秋山居旅图,若有所思。 “这背后的人好心计。”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楼下的猜谜大赛已经结束,此时的看客也有了倦意。 我倒是没想到,那获得头名的竟然是镇国公世子萧烈成。他不是不学无术么?没想到才华到是不错,隐藏得也挺深。看来他也是迫切需要秋山居旅图,才不得不显露自己。 “他虽然是镇国公世子,但是之前一直依附于陛下,可陛下最近宠爱的却是郭妃,连带着她的弟弟辅国公世子郭绍也一块儿庇护了。” -- 第62页 似乎是有点印象,便问:“就是那个当街纵马的郭绍?” “是。” “镇国公与辅国公两家向来敌对,如今郭妃荣宠在身,那么镇国公府就显得弱势了些。当今太后喜画,大抵是献给她的。毕竟,现在王爷不在,无法管得到皇上。”小六在一旁分析解释。 “今日那么热闹,本郡主想,咱们皇上一定也坐不住。” “那么郡主你就错了,宫中传来郭妃病了,皇上可是守着寸步不离呢?”清心笑着反驳我。 “哦?”我略有诧异,看着清心问:“这些小道消息是哪里听来的?” “郡主,这些建康城的每日发生的琐碎事情,随便找个茶楼一坐,经常能够听人讨论起呢!” 果然萧烈成似乎是身体不大舒服,捂着肚子离开了。大抵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回来,此时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接着红娘慢悠悠地走出来,宣布比赛结果。获得头名的是:“辅国公府郭绍。” 绕是妙手空空也想不到,竟然被郭绍半路截胡了。 郭绍缓缓走至台上,露出一个遗憾地表情:“烈成兄,承让。” 前一刻这第一名还是萧烈成,后一刻,就换成了郭绍。但在场的各位都知道,这郭绍眼下正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轻易得罪不得。 故都纷纷向他道喜,估计这其中变化,连妙手空空都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萧烈成的表现却没按照大家预料中的发展,他一笑:“承让。”便转身离开。 连着郭绍也不由得讶异。 妙手空空定然不会轻易地放弃,果然他走之后,真正的萧烈成又回来了,他握紧拳头,愤怒地盯着郭绍:“郭绍,你卑鄙。” 郭绍慢慢凑到他耳边,嘴角轻蔑地上扬,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萧烈成一拳过去,打得郭绍鼻青脸肿。郭绍自然不甘示弱,自然打过去,萧烈成的手下与郭绍的手下打的难舍难分,场面一度混乱。 天仙楼内禁止斗殴,红娘已经吩咐了守卫维持秩序。 我来到一楼,正巧看到画屏那里,天仙楼的侍从正搬运着画作,我追上去,拦住他。 他似乎动作一僵,然后又恢复正常,低头向我行了个礼。 我无奈,凝视着他:“妙手空空。” 他抬头,微笑,然后:“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一醋溜似的离开了。 真是连画都不要了呢?我随意扫视着秋山居旅图,妙手空空,好一个偷梁换柱。 清心和小六赶过来:“郡主,现在怎么办?” “自然是追,我在他的衣襟撒了独门研制的寒水香,现在香味已经渗透,看他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寒水香拥有独特的香味,最适合追踪。而这种香味却只有受过特殊训练之人或者鼻子异常敏锐之人才能闻到。洒在妙手空空身上时神不知鬼不觉,追踪起来也很是方便。 “那这画?” “无妨,是赝品。”我淡淡地答道。 “赝品?怎么会?”清心和小六惊诧地叫了出来。 我并不理会,吩咐道:“眼下追人要紧。” “是。” 我们立刻离开天仙楼,沿着香味追了一会儿,却在分叉路口犯了难。 “郡主寒水香的气味两条路都有。” “这妙手空空倒是聪明,定然是与人换了衣服。” “分头追。”我吩咐道。 “是。” …… 我闭眼,观着四周的一切,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糖葫芦摊依旧是那个糖葫芦摊,卖灯笼的也一直在卖灯笼。 月色凉如水,虽然人潮已经少了一些,但依旧还有一些人在街上闲逛。 而妙手空空就混迹在其中,到底在哪里呢? 我正思虑之际,一转身,那抹熟悉的身影瞬间映入我的眼帘,皓月浅浅的清辉好似洒在他颀长的身形上,周身好像笼罩了一层迷蒙的烟雾,让人看得不真切,却光是气质都让人感觉神圣高洁,温和清冷之中带着非凡的高贵典雅,如同天上神祇不可亵渎。 在一尽的灯火阑珊间,他慢慢地看过来,眼神犹如三月的星河烟波浩渺,镀了一层浅淡优雅的光。 不同以往的白色锦衣的精致,今日的他只穿了身宽大的袍子,也未束冠,只是用发带轻轻地绑着。却自成风流,闲适中又带些自在。 我看他入了迷,他似乎也发现了我,与我相视一笑,我才楞楞地反应过来。 我被攒动的人群挤上前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有心或是无心,转眼间便离他仅有几寸远,差一点就扑倒在他身上。 他轻轻地拉住我的手,嘴角泛着浅浅的笑意:“小心。” 我一愣,手心突然暖暖的冒出一股热流,渐渐蔓延至全身。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抬头看他时,才发现他的胡子没了。 “使臣,今日你似乎有所不同。” “嗯?”他略有疑惑。 “使臣,你的胡子?”我指了指问道。 “怕有人不识我,便不留了。”他盯着我,缓缓说道。 “何人敢不识你,像使臣这般风华无双的男子,见一面便无法忘却。”我玩笑似的说道。 “无法忘却么?”他喃喃道,眼神暗藏着淡淡的忧伤,薄唇微动:“那你怎么忘了。” -- 第63页 正说着,远处已经放起了烟火,黑色的夜空中绽放出色彩缤纷的花来,如同刹那间的流星在夜空中踌躇徘徊,又好似一朵朵金盏菊接连二三地开着,耀眼而夺目。 我和他的注意力被漫天飞舞的烟花所分散,因此他说得后一句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嗯。” “使臣这般风雅之人,定然有很多人欢喜,她们更无法忘却了。”我顺着意说道。 “那么郡主你呢?”他突然反问。 “嗯?”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可欢喜我?”如山中清泉般动听悦耳的声音传至我耳边。你可欢喜我,一遍又一遍在我脑中缓慢地回响,脑袋一下子发了懵,只剩这一句话。 我悄悄地瞥见他,他正笑得如三月里的春风,温暖和煦。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男主终于再次出现了,哭泣哭泣 苏恪斜视:“你终于把朕写出来了。” 小聿笑:“是时候放你粗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苏恪疑惑反问:“难道不是出来好好地谈个恋爱?” 小聿:“呃,有你戏份就不错了,咋还挑三拣四。” 苏恪:“哼~那朕还是回去吧!” 小聿含着泪水:“别……陛下你最大,你想咋来就咋来。” 苏恪:“呵,那还差不多。” 小聿crycrycry…… 第39章 表白 我看着那个清雅如风, 淡雅如墨的男子。 “使臣说笑了。”我仓促地压住心中的异样, 抬头看他,然后定了定神道。 “我并未说笑, 我对郡主欢喜的紧呢。”他摇了摇头,幽深如墨的瞳孔紧紧地注视着我。 我捏紧了拳头,眼睛睁得极大, 然后又松开,张了张嘴, 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好似遇到了一个久违的故人, 兴奋个不停。 他喜欢我吗?春日里的悸动似乎是有了察觉,从内心处传来深深浅浅的回应,好像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回应他,你其实也是欢喜他的。 可是, 他想要的是大齐的江山, 你们有可能在一起么?而且他还曾有一个极其喜欢的人, 他用情那么深, 真得能放下么? 不对,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眼下还是梵天镜的事情比较重要,儿女私情什么的先放一边。想明白了,我便将所有的胡思乱想暂时性地通通摒弃。 “使臣真幽默。”我尴尬地笑着回应道。 他却不答,看着我的眼神越发温柔了起来,含着淡淡的笑意, 如同天山上冰雪消融温暖如春。 朱雀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一旁的杏花树透着淡淡的月华,穿过清风,留下漫天落英,纷纷扰扰。 我和他之间,时间仿佛就那么凝固了,一时有些窘迫。良久,一声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 是一个卖花的小女孩,眼睛水灵灵的,笑得很开心。 她说:“大哥哥,又见着你了,上次多大哥哥救命之恩,送你枝花。”接着便从手中抽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塞到夏子玉手中,然后又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 夏子玉挑了挑眉,接过花,转身蹲下对着她,有意无意地注视着我,声音不急不缓:“谢谢小妹妹,大哥哥正需要。” 然后又揉了揉她的头,那小妹妹笑得更开心,就同我们告别了。他刚刚站起来,我便问道:“这小妹妹?” “初到建康,见有人当街纵马,便随手救了。”他缓缓说来,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我知道。”想起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至今对那抹白色身影还存留着印象。 “哦?” “那时我正巧路过,从鸾车内望去,想着是哪家的公子如此不畏强权,武艺超群。” “那么郡主可否为在下倾心?”他面对着我似笑非笑。 “使臣又说笑了。”我搪塞道。 “送你。”夏子玉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直接将花送到我的面前。 是否该接受呢?看着他期盼的模样,心中到底是存了一丝希冀的。可我还未答话,这一晃神的时间,花已经在我手中,而他一转身,待我反应过来,便离我有了一段距离。 “使臣。”我上前问道:“你是认真的?” 他淡笑不语。 我按捺住心中的悸动,试探性地问道:“使臣可知,若是在花朝节期间男子送女子花是那个意思。” “嗯?什么意思?”夏子玉一副茫然的样子。 “就是……就是……就是求…欢…。”最后两个字被我从牙缝中拼死挤出来。 “什么?”他笑意浅浅,佯装问道。 心中越发羞怯,将头埋得更低,用极细小的声音再次说道。 夏子玉依旧听得不清楚,我皱了皱眉,直接抬头,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我说求欢。”说完之后,才发现周遭突然有一瞬间的安静,还有来自周围人,复杂又闪烁不停的目光。 花朝节的历来的风俗,男子向喜欢的女子送花,便是表明心迹,求欢喜。可怎么经我说出口,感觉怪怪的。 我拢了拢面纱,此时此刻只想找个洞藏起来。 他却只是不在意地冲我笑了笑,刹那间风华无双,万物失色。 只见他眼神淡淡,了然于心:“哦~就是你以为的样子。” “……” -- 第64页 他笑得风光霁月,声音如同山间泉水清冽甘甜,他说:“只求你欢喜我罢。” “……” 我微微怔住了,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丝丝甜蜜,这甜蜜却比平时所吃得蜂蜜更加诱人可口。只求你欢喜我罢,这一句话一遍又一遍萦绕在我的心头,如同生了根,发了芽,久久不能化开。 良久,我才压下了心中的那些小心思,慢慢靠近他,他着实出尘如仙,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使臣。” “叫我子玉罢,我喜欢听。”他陡然笑了。 “子玉。”我慢慢说出这两个字,听起来实在太过亲昵,也好似有些熟悉。 “嗯。” 他嘴角一勾,轻轻地应着。 “你是在向我表明心迹吗?”我一下子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他,叉腰问道。 “郡主以为呢?” “嗯?”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他笑意直达眼底。 他生得真是极好看,如今又没了那撇胡子,浑身更是散发着飘飘的仙气。这双似醉非醉的眼睛,是要勾魂么?真是个祸害。 我与他在朱雀街闲逛,此刻却感到旁若无人。 夜空依旧平静,繁星点点,月华如水,光影浮沉。 他慢慢勾着我的手,走过人群涌动的大街,穿过清净无人的小巷。 “郡主,朝宁是你的封号?”他问。 “是。” “恕在下无礼,可否告诉我郡主的芳名,不知在下是否有幸?” “父王一向是唤我宁儿的,在外人面前便唤我朝宁。”我笑着说。 “哦。”他似乎是有些失望,点了点头。 “我入皇家玉碟上的名字为祁宁。”我笑着又答道。 “子玉,那么你呢?” 他凝眸瞧着我,我眼神极淡:“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了。” “哦?宁儿这是何意?” 我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瞧着他:“我是否该称你一声楚皇呢?苏恪。” “这从何说起?” “从你来大齐的那刻,你就没安好心吧!”我紧紧盯着他道。 只见他嘴角微扬:“不愧是大齐摄政王的女儿,你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 我慢慢松开他的手:“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这重要么?” “自然重要。” “你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他问。 “就在刚刚。” “哦?我有什么破绽吗?”他感到疑惑。 “之前是有所怀疑,或许你伪装的太好以至于周遭的人包括我的父皇都没发现你有什么破绽,而我也只能确定你的身份来历必定不凡,在大楚至少也是王爷级别的。” “刚才我追查妙手空空,在关键时刻,为何正巧就碰到了使臣你,这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今日街上人如此多,我也不过凑个热闹。”他解释道。 “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应付我。”我一副都明白的样子。 “事先大楚的人可是在天仙楼,就算那里结束了,也不应该这么快就碰到你,除非你是提前就在这里等候了。” 我见他依旧面色如常,便接着说道:“我之前在妙手空空身上留了我特制的寒水香,这种香料奇特异常,只要你与他接触过,短时间内香味便会有残余。” “就算是这样,可你为何会以为我是楚皇苏恪呢?”他笑着问。 “第一,子玉,是苏恪的字。刚刚我唤你的时候,我才想起。以前并不觉得夏子玉这个名字有何不对劲,因为出于尊重,我直接唤你使臣。 可出于对你们的怀疑,我去调查了大楚皇室,发现大楚皇室也极其羸弱,你以前虽然有许多弟兄,但是你早就清理干净了。你和韩天虽然表面上是朝中同僚的关系,实则韩天却对你多了一份敬意,能让战神韩天恭恭敬敬的,也只有楚皇苏恪一人。” 苏恪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第二你是秋山居旅图的主人吧!” 见他不答,我便继续说道:“但是现在天仙楼的那幅却是赝品,可大庭广众之下,妙手空空手于混乱中调换了那幅画,结果刚出去就被你们抓了,你收回那幅画的时候也因此粘上了寒水香。” 我接着说道:“虽然本郡主并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的,可是若真得只是一个使臣怎么可能拿得出价值万金的秋山居旅图。你拿出秋山居旅图替换了之前的奖品而且还扩散了消息范围,目的只有一个,就算抓妙手空空。” “我为何要抓他?” “这原本说来话长,不巧的是一个月前,我与那妙手空空正好打了个赌,结果他还输了,我便让他替我去拿一样东西。” “是梵天镜吧!” “不错,正是大楚的至宝梵天镜。” “既然知道我是楚皇,怎敢在我面前提梵天镜,不怕我杀了你吗?”他眯着双眼,对着我道。 “本郡主既然做了此事,自然是不怕的。”我朝他自信地嫣然一笑。 “可宁儿有没有想过,若是他被人控制了,囚禁了,我不是一样都不讨好。”苏恪反问。 “是,所以你应当早就知道妙手空空会来了,并且也知道我是天仙楼主。” “宁儿觉得我如此神通广大,能预见事情的发展?” “如果你不知道,这盘棋还怎么能下得下去。” -- 第65页 “你早就预料到了他的作案手法,郭绍和萧烈成一向不对付,你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若是妙手空空被当场抓获,可毕竟是在大齐境内犯得事儿,行动到底对你们大楚的人是不便的。而且梵天镜流落在外更会引起大家的觊觎。” “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就缉拿了妙手空空,那么事情便好办多了。”” “宁儿真是聪慧。”他拍了拍手掌。 “承让,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我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你的身份。” “你该早知道,我并不是普通人。怎会被这区区美色所惑,既然楚皇陛下想要演戏唱曲,本郡主怎么不好意思作陪呢?” “楚皇,你有何目的?”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会告诉你我的目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苏恪皱了皱眉,看着我缓缓说道。 “如今三国的形势可正微妙,大齐是最弱的一方,可是问鼎天下的必备东西却在我们手里。” “宁儿是说麒麟印。” “当年大齐皇朝末年,乱世纠葛,轩辕圣女华芝为了保住大齐皇朝的血脉,独自封印了麒麟印,华芝也因此陨落。” 而开启麒麟印的钥匙,分布在九州各地,也就是其他九大名器。 “谁都知道那梵天镜是楚国的宝物,大秦则为醒神鞭,而大齐因为麒麟印被封印而日渐微落。” “大楚和大秦都想瓜分大齐。” 说着便把手中的花一瓣一瓣的摘除:“想必楚皇陛下心中有数,如若真得随了你们的意,我大齐河山就会如同这花儿一样,满目凋零。”然后放到他的眼前,连枝带叶都丢到地上。 “你所有事情都预料的不错,却独独少了一件事。”苏恪垂眸沉吟,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哦?何事,说来听听。”我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苏恪没有说话,只是渐渐向我靠近,直到近到我能够看清楚他长长的睫毛,才慢慢站停。 他凝视着我,我亦不甘示弱注视着他,结果我还没有准备好,便感觉脖子蓦得一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因此也没有看到苏恪极其温柔的神情,他看着怀中的人,略带伤感:“那么多年了,你还是记着它,怎么就恰巧将我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4000哦,这章我还蛮喜欢的,改了好久。我也很少写过甜甜甜,如有不足,多包涵啊! 苏恪:“为什么表个白还要让我虐一波。” 小聿:“表示其实不造写啥了。” 苏恪:“有你这样的作者吗?” 小聿:“呃” 苏恪:“你要补偿朕。” 小聿:“说吧!” 苏恪:“我需要亲密的动作。” 小聿:“……我尽力安排。” 第40章 撩拨 顺着长长的红木走廊, 绵延着数十里, 一旁栏杆雕刻精细。 殿内,散发着朦胧昏暗的光, 月白色华服女子斜斜地躺在玄衣男子怀里,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慵懒地垂落至地,地上铺着白色的狐毯, 黑白相间,错落雅致。 男子五官精致, 脸部线条柔和。墨色的幽瞳好似能射出一道光来。他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缓缓穿过女子柔软的发丝。 女子娇俏可人,转头看他:“将梵天镜给我可好。” “那东西不是你可以拿的。”男子眼神温柔。 “怎么,你舍不得了?”女子嫣然,撅着小嘴问道。 男子却摇摇头:“那东西到底是身外之物。” “苏恪,你可否真得爱我?”女子支着颔, 起来看向男子问道。 “说什么胡话?”男子弯腰低头, 宠溺的吻了吻女子的额头, 淡淡道:“别多想。” 女子才心满意足地放了他, 闭上双眼,安心地睡去。 …… 大楚宫内,朝凤宫 绯色的纱幔绘影朦胧,在秋风的轻拂下,缓缓摇曳。偌大的宫殿里,一桌一椅, 一事一物,皆精致华丽,清新典雅,却又静谧而空旷。 夕阳西下,云蒸霞蔚。落日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照进殿内,一缕接着一缕,竟然让昏暗的室内也变得瑰丽烂漫。 只是殿内的气氛却是另一番光景,两人一前一后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今日她遇到了秦小姐,如若不是偶然听到了宫中的闲言碎语,她大抵还被蒙在鼓里。 若有一天,那秦相的女儿秦昭华终于有机会来挑衅她,而她却什么也反驳不了。 他又瞒了她多久,所以终究还是要开口了么? 年轻男子迎着晚霞孤傲地站立,他身形高颀,龙袍加身,背对着华服女子,身影有些寞落。 而年轻女子眸若清波,皎若秋月,眉眼处却凝着一层淡淡的寒霜,是化不开的忧愁。 终于这空旷的朝凤宫响起了声音,依旧是早前清如泉涧,水流叮咚。听起来却让人感到无悲无喜,似乎他只是在说一件不过寻常的事情。 “秦相的女儿要进宫来。” 女子低头沉默,良久,才张了张嘴,含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他:“你答应了吗?” 男子握紧了拳头,慢慢别开眼:“嗯。” “苏恪,我与你成亲才不足三个月。”她平静地说。 “嗯,我知道。” “你,你欢喜上其他人了么?”女子殷切地望着他。 -- 第66页 男子却不语,而是看向远方。 华服女子难掩失望之情,就连额间的艳丽的花钿都暗淡了几分,她喃喃问道,声音细小的像是自言自语:“就要另娶她人了么?” “是,”男子垂着眸,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此生不能愿得一心人了么?” “不要娶她,好不好。”女子走上前去,从后方慢慢环抱住男子,声音带着些许苦涩,她哀求道。 “阿慈,朕不止是你的丈夫,也是大楚的皇帝。”他握住她娇小纤细的手,转过身来凝视着他。 “可我只是你的妻子。”女子泪眼婆娑,仿佛这一句话已经失了气力。 “但,你也是大楚的皇后。”男子却叹了一口气,然后道。 …… 天色已经晦暗,又是一天过去了。 深秋已至,天气渐凉。 宫墙外的梧桐树映着微凉月色,攀附着穿过高高的宫墙,黄叶翩翩落了一地清冷,埋了满苑流光。 她坐在朝凤宫门口,也未怎么梳理打扮,穿着一身素净简单的月白纱裙,也未戴头饰,好似回到了未出嫁的时候。 侍女樱桃从内殿拿了件厚重的外袍过来给她披上。 听见稍许动静,女子微笑着转身,然后眼中的点点星火又渐渐消失,她垂眸问:“樱桃,你怎么来了?” “娘娘,更深露重,别着凉了。” “樱桃,他又去那里了?” “娘娘,陛下……陛下还在秦贵妃那里。”樱桃尝试着同她说道。 “他如此宠爱她,我倒觉得都能当真了。”女子似乎是抱怨,又似乎是无奈。 “樱桃,今日是我的生辰。”她眼神落寞,神情恍惚,喃喃道。 “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樱桃在一旁轻声劝着。 ……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屋里有些漆黑,这里不是摄政王府,也没有清心。 我一下子从睡梦中惊坐而起,竟然又做这些稀里糊涂的梦了,因而神情有些恍惚。近来总梦到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越发勤了。我觉得这些曾与我丢失的记忆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霎时间感觉身上黏黏糊糊的,浑身不舒服。 透过窗,望向外面,夕阳渐斜,看来我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一天了,所幸的是我身上的衣物还都完好。 迷迷糊糊中,我只记得是苏恪将我打晕了,然后便没什么印象了。 我透着夕阳的微光,才勉强看清楚整个房间。房间的布置很清雅,从摆放的物件到装饰的纱帘,木窗台边摆着三三两两的春兰,皆是以我的喜好为准,看来是花了心思的。 正思虑之际,门突然开了,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长发高高束起,眉如柳叶,细而长,长而黑。山根很高,却又恰到好处。天生艳唇,美艳而俏丽。 她见到我,刚开始有些惊异,后来她很快地掩饰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 “郡主安好。” 这副初见我的模样怎么与她的主子如出一辙,我记得苏恪与韩天第一次同我相见时,便是这样的。到底是为何?还是我原本是同他们相识的。 “嗯。 ” “公子吩咐奴婢来服侍郡主,奴婢名为风雨。”她的音色很冷,面无表情。 我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语。 随后一群人鱼贯而入,或提着水桶,或捧着花篮,于屏风后面鼓捣了一番,然后收拾完毕,又非常有秩序的退出。 “热水已经备好,请郡主沐浴更衣。”风雨恭敬地对我说。 一觉过后,又是隔衣睡,身子自然黏腻的紧,搅得我也不大舒服,便点了点头。 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这生活也算过得惬意,倒不像是囚禁我,反倒是让我来做客的。 “这里不比摄政王府,郡主将就一下。”风雨又说。 虽说是将就,那也不过是表面的说辞,且看这个木桶竟然是紫檀木的,且看这细密的雕花也是鬼斧神工,长期使用这个泡澡不仅有利于强身健体,还可以延年益寿。 白茫茫的雾气已经缓慢的上升,映照在一旁的屏风上,白色的纱帘慢慢摇曳着。 “公子已经为郡主备好了新衣,皆在衣柜之内。”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本郡主不习惯他人服侍。” “那郡主有什么需要同奴婢说,奴婢就在外面。”风雨说完便离开了,还贴心地为我关好了门窗。 待她走后,我试了试水温,鲜艳的花瓣已经漫过水的高度。 我才缓缓脱下衣裙,随意扔在一旁,将身子整个没入水桶之中。 透过铜镜,背部一朵鲜红而妖艳的花灼灼盛开着,刺眼而夺目。 而这一幕却被刚离开不久的风雨所见到,她深深地望着我,皱起了眉头,然后离开。 沐浴完毕,我赤着脚,走至柜子旁,这柜子也是紫檀木打造,通身雕刻着牡丹花纹,虽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纹理,却不会看腻。繁琐中错落有致,精贵中带着大气。 我打开衣柜,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紫檀香。 而里头的衣衫清一色的素净,一摸材质大部分是难寻的月华锦,还有一些是云锦。有样式简单的襦裙,也有繁复的石榴裙。 -- 第67页 除了外衫,那一摞浅淡色的里衣正摆放地整整齐齐,苏恪还为我贴心地备好了亵衣亵裤,我挑出一件来,往身上比对了比对,然后快速地穿上。 令人奇怪的是,这尺寸竟然正合适,他是怎么知道的?对此,我也甚是好奇。 我又挑了件水绿色的衣裳穿上,穿戴整齐之后,因着头发还未干,便一直湿漉漉的垂落在我的背部。 我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不知过了多久,门才缓缓开了。 苏恪从外面慢慢走来,今日他却是玄色的窄袖衣衫,墨发玄冠,少了一份仙气,多了一份锐气。 他剑眉英挺,嘴唇凉薄,幽深的瞳孔如同夜色漆黑中夹杂了些莹莹星光,撩人而耀眼。 他将手中的菜盘放在桌上,然后上下打量着我,托着下巴,慢慢道:“看来很合身。” 我想起所着一衣裳全是他替我准备的,而且尺寸精确到一丝一毫,便蓦然红了脸。 小声道:“流氓。” 他挑了挑眉,却不在意。而是目光更加放肆在我身上徘徊,似乎看到了什么,轻微的蹙了蹙眉。 然后慢慢走至屏风后面,取了巾帕,我还正纳闷,他已经弯腰将我整个人腾空抱起。 我楞楞地望着他,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无知无觉地挽住他修长的脖颈。 而他却并未看我,抱得极是认真,将我抱至窗边的软榻上。 我正要发作,他已经用巾帕帮我开始擦头发,整个环节一气呵成。 我抬头看他,瞧他擦得很认真。 他修长的手指似撩非撩的穿过我的发丝,缓缓撩至我的耳边。然后,用巾帕来回摩挲我的头发,指腹悠悠然地抚摸着我的三千青丝,悄无声息地划过我的头皮。 颀长的身体于后方环绕着我,我还能感受到他怀里凉薄的温度,以及冷冽的薄荷香味,淡然清新。 脸突然不争气地红了,耳根子有些发热。我却只能绕着心中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我自己来吧!”我想要去拽住巾帕,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他正在擦头发的手突然一滞。 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便想要立刻缩回来,苏恪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一下子拉住我想要逃离的手,在我的惊诧间,一个简单的旋转后,我与他已经面对面了。 他很高,比我高了近一个头。 我低着头,立刻去取巾帕,却一个不慎,仓皇失措地栽进他的怀里。 我更加不敢抬头,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闻着他怀里淡淡的味道,如此暧昧。 上方却传来他低低地轻笑声:“还不起来?” 我才惊觉不对劲,准备起来时,却又被他再次按下怀里。 “你……” “我后悔了。”他淡淡地说。 “后悔什么?”我抬头问他。 他不答,只是低头,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向我慢慢靠近,直至吻上我嫣红的唇。 我心中蓦得一怔,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手中的巾帕也瞬间划落至地上。 柔软而温润的触感从嘴边传至心间,夹杂着淡淡的清香,与一丝丝的甜蜜。那味道如同北洲雪山上的泉水,甘冽而清甜,又好似南方水泽里的开得灿烂而纯洁的佛心莲,神圣而令人向往。 苏恪的手缓缓地抚上我的眼睛,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浅淡而甜蜜的吻,一触即离,浅尝辄止。 他才将手慢慢从我眼中拂开,我拢了拢衣服,从他怀中爬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的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泛着微微醉意,如同三月里的春风,温和清凉。 一下子气消了一大半,真是美色误人,怎么感觉竟然是我轻薄了他呢? …… 我坐在桌子旁边,苏恪随之也在我的对面优雅地坐下。 “苏恪,你为何关着我?”我苦于之前的尴尬,想转换个话题缓解,便直接上前问他。 他替我倒了一杯茶水,示意我稍安勿躁。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竖着食指在嘴边。 我才安静下来,准备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宁儿。” 我微微怔住了,昨日他这般叫我,我并未些许在意,今日却有一种异样的感受悄悄滑过我的心头,痒痒的,但也并不令人厌恶。 “先吃点东西。”他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对我说道。 我抱着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他,“我不饿。”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打脸来得太快,我一下子羞红了脸颊。 他了然一笑:“放心吧,没毒,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那你还亲我。”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察觉时已悔之晚矣。 他支着颔,似乎是在思索:“嗯……因为很诱人。” “我是吃的么?”我噘着嘴问道。 他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你是我的。” “你……”我用手指着他,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先吃东西吧!” “更何况,你一天未进食了,对身体不好。”他又关切道。 桌子上饭菜不过简单的两菜一汤,却甚是香气扑鼻,散发着诱人可口的香味。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这些竟然都是我喜欢吃的。 -- 第68页 我慢慢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他坐在那里看着我,似笑非笑。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又修,明天要考试了,期末阶段英语专业的伤不起啊!!!好忙! 苏恪:“今天干得不错!” 小聿:“您老满意了没?” 苏恪:“还行吧!下次继续努力!” 小聿冷眼以对,从未见过那么想要甜甜甜的男主。 苏恪表示,不想要和女主甜蜜蜜的男主不是好男主。 小聿:-(,这种秀恩爱的方式简单点,好不。 苏恪无奈?_?`,怪我咯 第41章 故梦 “公子。”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进来, 见到我略微惊讶, 但掩饰得很好。然先后向他和我行了个简单的礼。 然至他耳边以手遮掩,嘴唇微动, 不知说了些什么。 我佯装地动筷子,眼角慢慢瞟向他,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只见苏恪面色微微一变, 而又似乎是发现了我便,他恢复了平静, 露出了一个优雅得体的笑容:“好看么?” 妖孽, 我在心里暗暗诽谤。 “好看。”便笑着顺他的意回答。 “哦~”他点点头, “美色还是可以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一旁的黑衣男子却假装咳了几下,难掩笑意但还努力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公子,正事要紧。” 苏恪略微思索后,缓缓道:“风影, 该回去立个规矩了。” “嗯?”那名叫风影的侍卫有些茫然。 只见苏恪淡然:“增加一条, 公子谈情时, 不得打扰。” 风影将头埋得更低。 我倒了茶, 轻笑道:“你这人真的是……”见刚刚想要润润喉的茶水被他悠哉悠哉地从我手中接过。 “哎……我的茶……” 他却面色寻常,淡淡地抿了一口,对我说:“有什么事同风雨说,她自会帮你办妥。” “若我想回家呢?”我支着颔看他。 “嗯……你可以试试,如若能走出去的话。”苏恪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道。 “事先声明, 这里有三十六道机关,至于暗卫么,你说有多少?” “苏恪,你囚禁我!”我一拍桌子,站起来带着些许愤怒问道。 “你不也想看看我想干什么吗?彼此彼此罢了。”他将那张风华无双的脸凑至我的身边,与我深深地对视。 我怔怔地瞧着他,说不出话来。 一旁名为风影的侍卫已经开始催促:“公子。” 苏恪正了正神色,缓解了尴尬的气氛,然离开了房间。 这大楚皇帝不愧是大楚皇帝,心计绝非常人能比。刚才他一眼就明白了我是有其他目的的。也是如今妙手空空估摸着还在他们手中,父王又去了南海。 窗外月亮已经高高挂起,圆月如盘,落于庭阶,悄悄撒下一片浅浅的清辉。 不知不觉中,父王已经离开好些天了。不知他在南海那边过得怎么样,此次他是秘密出行,得了鲛珠的消息。 医圣南宫先生曾为我瞧过病,大抵是说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若要治好所需的也是天下间顶贵顶贵的药材。 九州大陆历来有鲛人的传说,这在《九州杂记》和《九州历》中均有记载。 “南海有鲛,名泉客。鱼尾人身,歌喉嘹亮。沧海月明,泪化成珠。” 鲛人初次动情时,流下的泪珠所化为鲛珠,一生只得一颗。 自我六年前出了事,内息一直很微弱。 少年时在落云山练了几年功,后来不管不顾地下了山,闯了祸事。 被师父抓回了山门,罚了禁闭。 听父王说我那时急于求成,练功练到紧要关头,一口气不顺,便走火入魔,醒来便忘了那六年的事情。 所以说,做什么事也得把基础扎稳实了。 不过父王说这样也好,把那些烦恼都忘却了,省了许多的琐碎事,干什么事情也能专注不少。 只是令人难过的是,我因此也落下了病根。 我被父王一直安排在落云山调养,直至一年前才回了大齐建康。 父王一直给予我最好的,在皇家女子中似乎我的待遇与地位也是最高的。 大齐虽然开放,但也没有女子干涉政治的先例。但父王是摄政王,因此也让我学着处理一些政事。 我的病如若想要根治,那不仅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这物力财力更是缺一不可。 传闻这鲛珠有续命的功能,越是活得越久的鲛人这功能越是强大。 最主要的是,它是炼制九转丹必不可少药材,除此之外还需要雪心莲,和焚叶草两种主药材,加上另外九十九种配药,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才大功告成。 且不说这雪心莲是轩辕宫的圣物一千年才有一株,而那焚叶草更加不好得,生长在南诏的热带丛林里,那里的情况更加不清楚。 大齐秉承轩辕一脉,大齐皇朝的开国帝祁宏,他的皇后,神英皇后。复姓轩辕,是轩辕一脉的嫡系传人,轩辕一族血脉奇特,以兰为标志。 但是令人可惜的是,轩辕一族的圣女终身无法嫁人,若是与外族结合活得更加无法长久。 神英帝祁宏爱极了皇后,便寻了各种方法来延续她的寿命,其中便有九转丹。 然,事实证明,他也成功了,最后与皇后白头偕老,开创了大齐帝国的盛世。 -- 第69页 大齐虽有轩辕一族的血脉,但历经千年,早已稀薄如水。 传闻中,轩辕一族居于世外云中岛。此岛长期漂浮于空中,岛上之人皆长寿,灵气逼人。 而与九州大陆唯一的联系便是轩辕宫了,只是当初神英皇后到底是叛出轩辕一族,所以大齐与他们大抵是没什么联系。 雪心莲一物着实难求,更何况还有焚叶草和鲛珠。且不说鲛人一族那还是活在传说中的物什,这九转丹采用的是古方,想要炼制更需要极大的精力,医术不仅要高明,这内力也得深厚。 幸亏我的师父是落云山的无道子,他不仅功夫于九州是数一数二的,这好人缘也是其他高手羡慕不来。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老人家酿得一手好酒,以勾魂酒最为著名。淡淡地只要抿上一口,保你醉至三天三夜。 其中医圣南宫先生便是他的酒肉好友之一,南宫世家是医学世家,如今的家主南宫霖几乎掌控了九州的医学命脉和药材市场。 医圣南宫西是南宫霖的叔父。 我也因此得了便宜,能到他的救治,也是实乃三生有幸。 我不知道的我还有多少时间,突然有一张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风华绝代如明珠生辉,双眸幽深似群星璀璨,在风霜雨雪中历经沉淀,又好像在浩瀚无垠的草原留下岁月浅浅。 这令人看不透,摸不透的他,这令人找不到,也不舍得的他。 我想起之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心跳不禁漏了半拍。 他是孤傲九州的大楚皇帝,早就听闻过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他不仅铲除了阻挠他政务,在大楚扎根百余年的秦氏家族,而且又于三年前粉碎了大秦与北戎的阴谋。 在这个纷乱的时代,他是整个九州有力的竞争者。他是苏恪,也是笑傲一方的霸主。 我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头疼得有些厉害,念了一段清心咒,才勉强好受了些。 风从窗柩中缓缓穿过,轻轻掀动我的衣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我走至窗边,轻拢了门窗。 然后吹灭了烛火,和衣便睡。我并不喜光,过于刺眼。 …… 大楚,朝凤宫。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又是一年深秋,百花凋零。明明不过未时,天色已经晦暗了不少。 朝凤宫内的院落里,那棵梧桐树掉了不少泛黄的叶子。 一旁的石桌椅上也沾了不少。宫内也是冷冷清清,真真倒不像是皇后所居的宫殿,除了那些华丽的装饰,与冷宫竟然一般无二。 顺眼望去,穿过朦胧的床帏和纱帘,里头的床榻上正坐着两个人。 女子发丝凌乱,只能瞧出她身形单薄。男子虽只着了常服,但瞧拿雀纹玉冠,这来历必定不一般。 还未如何看清,我便听得他们讲。 “阿慈,对不起。”男子面露愧疚,从后面环抱住女子。 女子只着了中衣,面色苍白无力,惨淡的薄唇微微一动,终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阿慈,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他安慰道。 女子慢慢抬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却面如死灰。 男子抱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不耐烦地妄图挣脱,男子禁锢地更重了些。 女子低头狠狠地往他胳膊上一咬,霎时间血流不止。 他才不得已放开了她。 只见那女子指着他,带着哭音:“为什么?孩子有什么错?他也是你的孩子呀!” “我知道。”男子伸手想要去触碰她,但最终不争气得垂落。 “回不去了。”女子用尽力气将男子的手拿开,然后讽刺地朝他一笑,声音虚弱而无力。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女子自言自语道。 “阿慈,你说什么胡话。”烛光缓缓地照在他的脸上,我才勉强看清了男子的样貌,心下不免大惊,竟然是苏恪。而后又慢慢望过去,女子眉目依旧,嘴唇毫无血色,透过光影我能瞧见她姣好的下颚以及优雅地弧度。 “以前我总单纯的以为,我和你可以相约白头,儿孙满堂。原来我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我努力跨越,最终也比不上你身边的花花草草。”她渐渐转过身来,像是自嘲。 我这才发现这容貌与身量竟然与我一般无二。她叫阿慈?好熟悉的名字,潜藏在我内心的记忆陡然蠢蠢欲动起来,阿慈,貌似曾经也有人那么叫过我。 “阿慈,不是的,不是的。你要相信我。”男子一个劲儿地摇头,紧紧地将女子锁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在梦中,那名女子使力挣脱,可因为小产无力而渐渐偃旗息鼓。 只能冷冷地盯着他,浑身散发着寒意:“苏恪,我恨你。” 与苏恪相像的男子垂眸:“我知道。” 朝凤宫外传来闹腾的声音,在偌大而安静的殿内显得清晰可闻。 樱桃正在外面阻拦,可来人欺人太甚,扰得她不大清静。 便揉了揉太阳穴,苏恪见之,随之抱着女子的手松懈了许多。 他皱了皱眉,传了宫人,问道:“是何人?” “陛下,陛下,奴婢是昭华殿的春莹,贵妃娘娘病了,您去看看她吧!”那正在与樱桃争论的苏恪一下子使了力气,越过了樱桃,笑意满满地跑到苏恪面前,用手怕遮掩着神情,带着哭腔似的说道。 -- 第70页 演技如此之拙劣,任谁看了都明白是假的。 女子慢慢转过头,定定地瞧着他的表情。估计也瞧不出什么,转身挣脱了他的束缚,被樱桃扶至一旁软榻上慢慢坐下。 苏恪见状眉头紧皱,周遭温度蓦得低了好几分。 他声音极冷:“既是身体不适,找朕有何用?先传了太医,也别在这里杵着,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 那名叫做春莹的丫头似乎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便还想在说,却被苏恪犀利而冰冷的眼光刺得发慌,冷汗直流。 她脖子一缩,识趣似的告退了。 随后樱桃也离开,这偌大的朝凤宫又变得冷清起来。 “去吧!贵妃妹妹还在等你呢?”女子一步一挪地走过来,努力假装无事地笑了笑。 “宋慈,你就这么渴望我去其他女人那里。”他转身看我,冷着脸,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道。 “这不是陛下所求的么?”她自嘲地笑了笑。 “臣妾是成全了陛下,您合该高兴才是。”女子理所当然地认为。 苏恪静默地看着她,良久,缓缓道:“阿慈,你便是这般想朕的么?” 她神色平静,不语。但她此番冰冷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如若此,那朕偏不如你的愿。” 话音未落,苏恪粗暴地扯过她的手,将她一下子压至床上,不等她反应,便狠狠地堵上她的樱唇。 紧接着便是一番毫不留情撕扯,本就松松垮垮的里衣一下子脱落,露出雪白如玉的肌肤。 女子却如同木头,也不反抗,只是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含着恨意与化不开的死寂。 之前的泪渍还未消干净,他见之心疼,便缓缓抚上她的眼睛,吻了又吻。 床幔因着他幅度过大的动作而缓缓飘落至床上,恰好掩盖着两人蠕动的身体。 烛光掩映着影影绰绰的纱帘,随风蹁跹而起。 帘内男女,逐渐与摇曳的烛光融为一体。 事后,他温柔地看着女子,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带着祈求:“阿慈,我只想同你生孩子,好不好?” 女子不答,而是闭着双眼不去看他。 他看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浅痕,心中蓦得一痛,轻轻抱着她,拥至天明。 翌日清晨,林公公来催他上朝。 苏恪睡眼惺忪,见她还在睡,便悄悄取消了早朝陪她。 她醒来,他还在她身边。 “何时了?”她问。 “卯时了。”他答。 “你怎么还未走?”宋慈终于开口问道。 “早朝取消了。”苏恪神情淡淡。 “苏恪,你还是小孩子么?就在这里同我这个废人赌气?”她扶着床围起来,气不打一出来。 想起那些曾经快乐与忧伤,心中纵有千般爱恨也化为泡沫,她一下子大哭出来。泪水如泉涌成千行。 “朕还就真得赌了。”苏恪凝视着她。然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擦了擦。 “别哭,我心疼。”怕她着凉又取了边上的锦被盖着。 宋慈抬头看着他,哭得更加凶猛。 他不忍,便呼来了太监:“传朕旨意,近来皇后身体不适,朕要居于朝凤宫陪她,一切奏折要务皆送至朝凤宫。”他唇角一勾。 “你……随意吧!” 那个名为阿慈的女子叹了口气,背着他躺下,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下午,累虚脱了,明天还有考试,得去复习了。最后感谢那片芸芸和温酒盏茶的地雷,感谢两位小可爱,鞠躬。 第42章 梦语 夜里风呼呼地刮着, 大风吹开了窗户嘎吱嘎吱地响, 搅得我有些不安宁。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窗外天还黑着, 也懒得动身子,便又慢慢将眼睛闭上。 又想起刚刚的梦,莫非真是春天了, 连带着梦也兴奋了一番。 想起梦中的悲凉和旖旎,心中不免唏嘘。 我同苏恪到底有什么联系?总觉得这梦并非突如其来, 更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梦里的他与我所相识的苏恪完全不同, 如果现在的他温润如玉, 那么梦中的他却拥有着皇室的桀骜霸气。 那是一个王者该有的风范,贵而不骄,矜而不傲。 我打了个哈欠,接着睡意袭来,黑暗中耳朵微动, 紧接着便是一阵均匀轻细的脚步声。 然后那人走至床边, 结果顿了顿,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又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接着那风吹窗动的嘎吱声便消失了,大抵是他关了窗户。 房间里很暗,也未点烛火。 只能凭借耳朵了解一二,听得那人坐到了我床边, 心中不免咯噔一下,有些心慌。他却并无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似乎是将我的被角掖了掖。 我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我身上打转,也不说什么。我这装得有些头皮发麻,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若不是眼还闭着,近来身子又虚弱了些,早就穿帮了。 便只当是做了噩梦,他好似发现了,便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身子也算是抚息我了。 心下突然有些安心了,可是他怎么还未走,莫不是要呆一晚上。 不过他怎么才回来,又去哪里瞎混了?不过这大楚皇帝一向自律,估摸着也是去办大事。正想着,耳边便传来了他如清酒般温醇的声音。 -- 第71页 “阿慈,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阿慈?又是阿慈,我分明是叫朝宁的,近些天,怎么老梦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可这又不是梦。 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无非是对我想念得很了,这苏恪大抵是饮了不少酒,醉得发了昏,才跑到我这里说胡话。 我也得卖他一个面子,又不好当面戳穿他,便装得极是认真。 我倒要再瞧瞧他说些什么,便仔细聆听。 他说:“阿慈,佑宋很好,前些天又长大了些,他很是念叨你呢!你回去看看好么?” 佑宋?是他孩子么?早就听闻大楚皇帝苏恪有一妻子,少时成亲,感情极好,后来皇后听闻难产逝世,便再也没有立过后了。前段时间看得话本子貌似还是以他们的故事改编的,可见这影响极深。 苏恪如今年近三十,竟然只得了一个皇子,且不说在皇家,就算在民间也是见稀罕事。 又听得他似是怀念地道:“阿慈,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似乎是在倾诉,又似乎是在抱怨:“你那么狠心,将我忘得一干二净,是不是还在怪我?” 而后又叹了口气:“罢了,若是这样,也是应该的。” 听起来甚是悲凉,苏恪突然握住我的手,然后靠至他光滑的脸颊,缓缓道:“怨我也好,怪我也罢,只是别不理我。 他凝视着我,声音有些晦涩:“阿慈,对你,我怕惯了。” …… 我无知无觉地便沉沉睡去,梦里的那些琐碎相互交替着,看不透,也抓不着。总有那些深藏在记忆里的零星片段,如水中月,镜中花,留不得,也记不得。 我伸了个懒腰起来,窗外正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春意渐浓,天气有些微寒。春风悠悠拂杨柳,百花经雨更娇艳。 苏恪一身白衣,墨发飘飘,撑伞而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此等风华,与那画中仙相比也能更胜一筹。 昨日听了他太多胡话,今日倒有些不好意思瞧他了。不过见他这般样子,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只是这里虽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但他的脸依旧冷若冰霜,一副无情无欲的样子。 他收了伞,见着我,眉目微微蹙着:“春日微寒,怎么就穿这么点。”说完便要去柜子里拿件衣裳为我披上。 我走上前去,拦住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又不冷,想着这点风,吹吹倒更好了,将那霉气都吹走了。”我向他解释道。 “也好。” 他垂眸细想,又瞥见了桌上的刺绣针线。 “你倒有闲心,在此处绣花。” “当然是有那心思的,本郡主既然被楚皇拘着,又长不了翅膀扑腾出去,可不得安安分分的。”我笑着坐下,拿起图样来接着绣。 苏恪打量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只怕嘴上这么说,心里倒不是那么想的。” 我正穿针引线的手突然一滞,抬眼瞧他,盈盈一笑:“那得看楚皇关我到何时了,也不是谁都如本郡主那般有耐心,不是?” “自然。”他一笑,绝代倾城。 “这茶……”苏恪拿起茶杯,闻了闻。 “是雨前碧螺春。”我抢着回答道。 他挑了挑眉,似乎意有所指:“倒是热乎着。” “多亏你指的婢子伶俐。”我笑着回应,同样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给他。 “听说你还让她寻了些书来?”他接过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又问道。 “这不是无聊么?又不能出去逛逛。”我撅着嘴道。 他看着我,淡淡道:“无碍,若是还想看,便同我说,只是这里藏书不多,只存放了一些杂记。” “杂记也挺有趣的。”我顺着他的意接话。 “嗯。”苏恪应着,忽然听见了什么,我猜是清心发出的细微声音。 便笑着道:“你不是还有事,怎么一直在这儿?” 又说道:“今日是三朝宫宴,你明面上也是大楚使臣,也该出席了吧!” 苏恪定定着看着我,似乎是想在我脸上看出些什么?目光如炬穿过层层纱幔至内室,最终定格在衣柜上。 我觉得事情突然不对,便笑着站起来走到他眼前,正巧想要挡住他凌厉的视线。 “眼下不早了。” 只是苏恪身材高颀,却阻碍不了他什么,我这样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过他貌似也没为难我,而是转过视线,淡淡地瞧着我,那双幽深的瞳孔犹如浩渺的星辰,熠熠生辉。 我有些不敢看他,默默地低下头,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便一饮而尽,美其名曰:压压惊。 待抬头时,发现他的目光越发灼热了起来。 这才明白……这茶,他刚刚喝过了? 我心下大惊,刚刚咽到一半的茶水一下子呛了出来,接着便是一阵咳嗽,却瞧见他笑得越发得意,这眼角上挑,更加惑人。 不过苏恪也并无再纠缠下去,见我呛得厉害,便拍了拍我的背,关切道:“还说要吹风,你这身子骨弱的,喝口茶都这样,还是披件衣裳吧。”作势便要去替我拿。 我一个情急一下子下拉住他的手,他转身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道:“快来不及了。” “哦~” “宴会比较重要。”我对他说。 “嗯,你比较重要。”他说。 -- 第72页 “……” “快走吧!求你了。”最后我使出了致命绝招,展现了小鸟依人的一面。 “既是宁儿所求,恪自当遵命。”他略有惊讶,却又不偏不倚,优雅如风。 苏恪转身走至门口,然后又回过头。 我刚松下的那口气,瞬间提到嗓子眼,然后努力保持微笑看着他。 苏恪见着我这样子,想了想说:“风雨是我的暗卫,精通医术,也能护你。”他又接着说:“你若不舒服,可让她瞧瞧。” “朝宁多谢楚皇陛下关怀。”我弯腰低头行礼。 “你我之间,何须多礼。”他扶我起来道。 苏恪离开之前又扫视了房间什么,便道:“只是这房间着实清冷了些,你爱牡丹,昨日瞧见花园牡丹开得娇艳,正好摆上,增添些烟火气。” “那朝宁多谢楚皇了。” 怕他发现什么,我真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待他走后,我才稍许松了一口气,将清心从衣柜中拖出来。 她喘着气,我为她倒了杯水喝。 “郡主,这大楚的皇帝果真不是好骗的,快吓死奴婢了。” 我点了点头,见清心喝水喝得正起劲:“你这一路也累了,先休息休息。” “可不敢。”她摆摆手。 “对了我失踪那么些天,府里可还好?”我无奈,便问道。 “郡主一切安好。” “嗯。” “那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清心放下茶杯:“我和小六按照郡主的吩咐循着寒水香去寻找,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好似有人故意指引我们一般,待我和小六发现出了错,赶回原地之后,郡主已然不见。” “清心,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郡主,你忘了,寒水香呀。” 便听她说得:“之前你去追踪妙手空空时,奴婢不放心,便悄悄地撒了一些。” “不错,这次学聪明了。”我拍打了一下她的肩膀,表示赞赏。 “那还不是郡主教得好。” 她又说道:“昨个儿奴婢踩了好些点,不过虽然是楚皇的别院,但守卫却并不算森严。” 想起之前苏恪对我说得暗卫数目,竟然全是骗我的,想一想心中便有气。如若这样,我竟然还被乖乖地关了那么久,什么时候,这般听话了。 便对清心道:“妙手空空应当已经在苏恪手里,他们也先行一步取得了梵天镜,我们晚了。” “郡主,他们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实在过分。” “算了,就当物归原主罢!毕竟这一次也是我们理亏。”我摆了摆手,装作不在意地说道。 “那红娘那边可有动静?” “这几日妙手空空从她手里逃脱了,表面上岁没说什么,心里到底是急坏了的。” “如今郡主又消失,梵天镜和闻风笛她一样也得不到,心里能安心到哪里去。” “郡主料得没错,她那幕后之人真是大秦恭王那边的人。”清心对我道。 我微微眯着眼睛:“大秦恭王果然瞒得够深,只怕他不止于此。” “郡主是说?” “先前我也不过只是猜测罢了。”见她毫无反应,便又说:“这两日老爱做梦,旧伤又复发了。之前,我于他的画舫下了一盘棋。被苏恪囚禁的日子,闲来无事,恰巧他这里藏了不少书,便寻来看看。” 我支着颔问她:“你猜你家郡主发现了什么。” 她摇摇头,然后灵光一闪:“莫不是楚皇陛下遗留下的春宫图?” 我随手捞起一本书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是棋谱。” “原本我不爱看这些东西,到不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便趁着空闲看了一些。结果居然发现,那天我所破的棋局根本不是普通的棋局。” “那是什么?” “是玲珑。”我淡淡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那么轻易地破了玲珑。它可是天下第一棋局。” “许是郡主聪明便破了不是。” 我摇了摇头,眉头紧蹙。 “那有何关系?”清心于一旁问道。 “若是将来父王征战天下,那大秦恭王必定不可小觑。”我喃喃道。 “郡主,那眼下怎么办?” “静观其变。” “如今三朝会已经接近尾声,父王不在,朝中局势动荡。这些日子必有大事发生,你先帮我盯着。”我吩咐她。 “郡主,那你怎么办?”她问。 “既然他夺了梵天镜,我自然想要夺回来。这已经快到手的猎物怎能又让他飞了。”我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郡主,奴婢担心。”清心一脸忧虑。 “放心,我是大齐郡主,他们现在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那好,奴婢明白了。” “嗯,当务之急还是留意朝局和大秦恭王。” “是。” “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刚刚苏恪这样,怕是他早已察觉了。”我皱了皱眉道。 清心惊诧:“好灵敏的感觉。” “嗯,因此得格外小心才是。” “是,郡主。” 清心走后,我望着天,现下已经雨过天晴,鸟儿于枝头愉悦地叫着,绿叶葱郁,红花正艳。 -- 第73页 可是关于九州大陆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终于写完了,累哭,要开始复习了。 第43章 突变 农历二月十七, 天大雾。 漫天雾气白茫茫的笼罩着建康城, 如同为这巍巍王城披上了一层白色曼妙的纱。 门市紧闭,那皇城的正门宣武门也未开。 这街道两旁偶有觅食的麻雀飞过, 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连一旁的春兰都耷拉着身子,恹恹欲睡着。 除此之外, 朱雀街连带着东市与西市与往日的繁忙热闹不同,今日却空旷无人烟, 皆是死气沉沉, 寂静无声。 倒不是因为休市, 大齐的早市一向盛行,凭借城门口司市官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 一般来说,若说是夜市则延至三更尽,至五更又复开。 过午之后, 上头一道旨意, 才恢复。 建康城的一所茶馆里。 一些人三三两两地坐着, 聊天喝茶。 窗边的两人人看着挺斯文的, 白面儒冠。手里皆是纸扇一把,应当是一些文人雅士。 另一边的则粗布麻衣,穿着随意了些,应当是着普通百姓。 “昨个儿夜市提前关闭,在三朝会期间真真是奇事,连打更得都未曾工作。” “嘘。”他同伴左右环顾了一眼, 松了一口气,提醒道:“这可不好说,小心隔墙有耳。” 然后他又扫视了周围,将同伴拉至一边,放低了声音,才开始说话:“听我那宫里的亲戚说,昨晚去三朝宴的大臣都彻夜未归。” “竟有这事?”他大惊问道,想了想随即道:“可能是喝醉了,留在宫里了。” “昨夜那辅国公老爷连夜带兵进宫了,今儿个人心惶惶,谁还敢开门。” “那些个使臣王爷估摸着是被拘禁在皇宫了。” “这从哪里来的消息?准确吗?” “那可不,皇城脚下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我同你说,这大齐,怕是要变天了。” “你瞧瞧昨夜的三朝宴,那些赴宴的官员皆未回来,家眷们定是急坏了,如今,又不敢去宫门口探望,免得被乱党抓住。” “嘘,说什么乱党,眼下也早已拨乱反正。当今陛下龙血凤裔,怎是区区摄政王能所操控的。” “你这般说,便是不对了,他日那摄政王归来,估摸着又是一番死战。” 我于茶馆的厢房里喝了杯茶,昨晚半夜的消息,大齐少帝祁文星发动兵变,废摄政王。同时苏恪与战神韩天被困齐宫。 “郡主,如今已经过了午,才开市。”清心从外禀报。 “莫约掩人耳目罢了。”我摇了摇扇子,为了出行方便我一身男装打扮,清心同我一样。 我那位性格乖张的堂弟终于坐不住了么?父王说得不错,文星虽然表面荒诞了些,却也算是个有主见了,他筹划这次兵乱许久了吧! 那大秦恭王赫连珏也是狠角色,如若那祁文星联合了他,于当前形势来看,那更是雪上加霜。 此次宫门还未开,里头也不知如何,万事也不能过早下定论。 思及此,我突然想到什么,便说道:“祁文星那臭小子诬陷我父王谋乱,估计不久之后,你家郡主的通缉令就下来了。” “他若是敢,清心定然与他拼命。”她义愤填膺。 我嘴角上扬,摇了摇头:“看来苏恪早就预料到了。” “预料到什么?”清心不解。 “他将我平白无故囚禁这么多天,总该是有理由的。”我看向远方,嘴角有些不可抑制的上扬,缓缓道。 “那郡主现下如何?” “既然苏恪留在了宫里,想必心中自有应对之法。” “我们看戏好了,不过……先得去办一件事情。”我慢悠悠地转头看她。 …… 天仙楼 今日天仙楼并未开门,我和清心从后门悄悄进去,再次之前已经飞鸽传书通知了他。 见我过来,小六前来迎接。 “今日人呢?怎么这等凄凉?”清心好奇地问。 “昨儿个宫中发生了此等大事,还能如何。那些平常来的官宦子弟还不老实了在家呆着。”小六笑着解释。 “小六,那人来许久了吧?”我问。 “是,前天便于天仙楼住下了。”他答。 “可有什么动静?” “郡主你吩咐了,我们也不敢不放肆盯着,她来得这些天大多是除了在房间里练功还是练功,这平日里无聊至极,连平时三餐都吐息纳气了。”小六说着还不忘评论几句。 “她这般仙气飘飘的人物,估摸着也当是这样的。”我笑着说。 “不过,郡主让小六联系她是何意?” 我缓缓道:“她这人来历不凡,又拥有七殇琴,既然她是来找我的,我这天仙楼主怎么能不陪陪她。” “郡主说得是。” 我又问:“红娘呢?” “派人看着呢!那小贱蹄子敢背叛郡主可不能让她好受。”小六皱着眉,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先带我去看她。” “是。” 天仙楼的后院假山中地下有一个暗格,顺着里面的通道能去往王府的地牢。 地道里面虽昏暗无比,刚刚进去时,需点燃火折子,又过了一会儿,通道两旁才逐渐明亮了起来。乍一看,是由晶莹透亮的夜明珠引路,才吹灭了火折子。 -- 第74页 两旁的墙壁上皆是各式各样的壁画,原本流光溢彩的图画历经多年已经脱了色,壁上的仕女或凭或立,娇俏可人。笔触之尖却依旧能看清当时流畅自然,美妙如云。 见清心看得正起劲,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来,面色有些苍白。 “郡主,这里是?”清心首次来,她指了指便问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摇了摇头,“曾听得父王提起一两句,这天仙楼以前是文博太子的别院,在父王接受时已然存在,不过更加扩大了而已。” “哦,文博太子,是那个传说紫薇星下凡的文博太子?”清心一听也兴奋起来。 我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说:“是,文博太子才华盖世,可惜生于大齐皇朝末年,成帝多猜忌,最后竟然活活绞死了他。” 刚讲完便转眼看到清心一副悲伤的样子,正用手抚摸这些壁画,便问:“清心你怎么了?” 她见我发现后,手立刻缩回来,收敛了心情:“只是觉得这文博太子未免也太可怜了。” 我佯装地点了点头,总觉得清心这个反应不大对劲,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她似乎对文博太子很感兴趣。 我来不及多想,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地牢。 看红娘这个样子,她已经被用过刑了。之前的娇艳欲滴与如今的蓬头垢面完全判若两人。 她凌乱着头发,听到有动静缓缓抬起头来,然后见了我露出一个笑容:“楼主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们红娘怎么样了。” 小六厄住她的喉咙,问道:“说,是谁指使你的,真的红娘在哪里?” “看来郡主早就料到我不是真正的红娘,可笑我还演得那么认真。”她突然笑了起来,拉动面部的皱着的肌肉绞在一起,显得有些可怕。 “你是她的妹妹吧?”我对她,淡淡地问道。 她低头不语。 我却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继续道:“红娘以前在江湖上混过,后来为了躲避仇家才入了齐宫。我曾经听红娘提起过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对于你是她妹妹这个结果自然不足为奇。红娘是你姐姐,你自然容易接近她欺骗她,你与她本就长得相似,做内应便更容易。” “而且本郡主还知道,你是为了你丈夫吧!” 她的笑容逐渐凝固,脸色微微一变。 “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何知道?” “你要闻风笛,是为了招魂吧!” “你投靠大秦恭王一定是他帮了你什么?让我猜猜,是因为你丈夫需要用药吧!” “你出身南诏,在南诏地位还颇高,原本家庭美满,但好景不长,两年前南诏十二部落与大楚结盟这件事情对你影响很大,你的丈夫因此丧生,本郡主说得是否正确? “不对,不对,他没有死,他没有死。”铐着她的铁链在一次次拉扯中发出铮铮的响声,一阵又一阵冲刺着耳膜。 我不退反进,直接道:“南诏巫术历来闻名。可你眼下却叛出南诏投靠大秦,只有一种可能,你用了禁术吧!你想用禁术就你的丈夫结果为南诏大巫所不容。” 她垂下了脑袋,突然安静了下来。 “南诏禁术,是循水之术?”我捏住他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眼睛蓦然睁大:“你……” “早在今天早晨,本郡主已经见过妙手空空了。”我徐徐地说。 “你们抓住他,一是作为诱饵,第二是因为他撞破了你和赫连珏的交易吧!” “郡主尽管猜测便是。” “你同赫连珏做了交易,那么本郡主若是亲自与他谈交易,你说对于一枚废棋,他该不该弃?” “少糊弄我。” “是不是糊弄,大可以试试。”我威胁道。 “他不会的。”她垂眸肯定道。 “就那么肯定么?” “她想要名器,本郡主手中也有。如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现在,你已经暴露,任谁都会选择弃之?你现在被困于此,又没了大秦恭王的支持,你的丈夫该自生自灭了。”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我现在倒好奇你是用什么来说动这位大秦的恭王大人的?毕竟他可不是一位好打动的主。”我托着下巴思考。 “是焚叶草。”良久,她慢慢说出口。 “焚叶草?” 我略显惊讶地看着她,这个我倒是从未想到。 焚叶草生长在南诏的丛林深处,待至成熟时,方圆十里内,寸草不生,故为此名。 而且极其难得和保存,需要用其相反的寒冰玉盒才能保留药性。 只见听她缓缓说道:“我和我丈夫原本过得很幸福,在南诏也是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而我的丈夫却是世代焚叶草的守护者。” “焚叶草成熟之时,天有异象。引来南诏诸部落的联合抢夺,我丈夫因而身受重伤。” 她顿了顿,又说道:“这一次因为不是普通焚叶草,而是千年难遇的焚叶果。” “焚叶草的作用是在练功时护住心脉,而焚叶果却是增长功力。” “竟然有功效,真是闻所未闻。” “难怪赫连珏同意了。”我当下了然,不过既然让我知道了焚叶果这般东西,那么也不能让赫连珏得了去。 “至于你丈夫我自然会帮你的。现在该告诉我真正的红娘在哪儿了吧!” -- 第75页 假红娘神情挫败:“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忙于考试,待会儿还要去复习,先更一些。 第44章 闻风笛 据这位假红娘透露她原名秋紫, 是南诏的巫女, 而她的丈夫白塔世代焚叶草的守护者。 南诏国是一个联合部落,是由南诏十二个部落组成, 原本各自为政,互不干预。直到三年前,大楚皇帝助白族夺得了南诏的所有权, 白族族长因此称帝。 他的丈夫在白族也算是德高望重,她因此也跟着沾光。 此事我也曾经听说过, 三年前, 南诏白族突然撅起。原本白族只是一个没落的小族, 却因为有了大楚的支持一跃成为南诏第一部 落。 而如今的白族族长我曾隐约听父王说起过,好像是叫白玄武来着,现在他也是南诏国的国王。 秋紫盗走了焚叶果而被整个南诏国追杀,我问她为何外界并无此消息,如若焚叶草成熟这等有关我身体的大事父王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这事情应当是近三个月才发生的事情。 只见她缓缓道:“因着南诏国与大楚缔结了盟约, 况且不久后, 王庭正准备迎接大楚兴帝的到来, 此事由南诏王下令严密封锁,秘密调查。” 她又答:“焚叶草本就极其难寻,而且此次距离上一次焚叶草成熟不足百年,故外界了无音讯。” 她此次出南诏国不仅是想寻姐姐,更想治好她的丈夫,与此同时, 她需要逃避联合部落的追杀。 “为何不用焚叶果救你的丈夫?” 她顿了顿,眼神略显无奈:“焚叶果属性过于刚烈,若我夫君受了寒冰之类的伤自然有效,可惜并不是,而今我也只能用冰丹保住他尸身不腐。” “所以你想用循水之术来救你的丈夫?”我问道。 “是。” “你会吗?” 她摇了摇头:“只在古籍中见过,却并未施展过。” 又问道:“郡主,我一直想问妙手空空是如何知道的?” 我皱了皱眉,想到之前听妙手空空说,大楚皇陵也有循水之术,而且是苏恪为他的皇后所布下的,而梵天镜就是阵眼所在地。他取了梵天镜,整个循水之术尽毁。 难怪苏恪会去通缉他,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堂堂大楚皇帝这样将国宝就这般置于皇陵,万千月华珠却只为救一人,那位传闻中的宋后,对她,我可真是好奇的很。 可是妙手空空既然坏了苏恪的大事,为何又将妙手空空留下了,这位楚皇的心思当真捉摸不透。 而且此次妙手空空回来,他却一直避着我,似乎有什么瞒着我。 随后,她又将红娘的下落告诉我。大秦的恭王表面上是居于大齐的官驿,实则于京郊另有一处别院,由他的暗卫所看守,不过是在大齐并不能明目张胆。 “秋紫,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借你闻风笛如何?” 她的眼睛蓦得光亮了起来:“郡主请吩咐。” 我看着她笑意越发浓厚,既然赫连珏想要大齐,我倒要瞧瞧,这野心他是否匹配得上。 刚出了王府地牢,清心便问道:“郡主,咱现在去哪儿?” “既然来了王府地牢,有两天没回去了,该回去看看。”我垂眸,然后继续道:“现下朝中人心惶惶,那通缉令虽然没下来,但我那皇上堂弟怎么会轻易放过摄政王府这块肥肉呢!抄家是迟早的事,更何况有些东西本郡主可不愿意留与他们。” “郡主说得极是,不过红娘那边郡主打算如何?” 我随即想了想,吩咐道:“咱兵分两路,小六你带人去救红娘,我同清心先回府。 “是。” “记住要闹得越大越好。”我对着小六特意吩咐道。 “嗯?”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赫连珏既然想低调行事,那么本郡主偏偏要拆他的台。” “派人盯着秋紫,将这药不着痕迹地给她吃了。”我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给小六。 “郡主是怕这个秋紫不守诺,想要控制她?” “她既然骗了我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那郡主为何同她做交易?” “因为像她这般的人,最好利用也最不好利用。”我淡淡地说。 …… 摄政王府格外空旷,父王一向政务繁忙,王府的一切均由他的老管家周总管打理。 他是王府的老人了,一向忠厚。 “郡主,这几日您去哪儿了?老奴好是担心。”周叔对我说,眼神中尽然是关切。 “父王的院子可有人去过?” “郡主放心,王爷的屋子守得好好的。” “嗯,这几日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这当今皇上也是个白眼狼,王爷将他扶上帝位,现今却被他这般对待。”周叔一下子愤愤不平起来。 “周叔,先保持体力,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我眯着眼慢慢说道。 “是。”他随即调整好了情绪:“郡主可要吃东西,周叔让人去做。” 我笑了笑:“谢谢周叔,不过眼下我要先去父王的院里瞧瞧,你帮我看着王府大门,若有一群疯子来,便放狗咬人。” “自然,郡主尽管去便是,这里有周叔看着,我倒要看看哪家的疯子胆大包天。” “如此,朝宁便放心了。” -- 第76页 我径直走到父王的书房。 父王的书房很大,进门后两旁摆了几盆葱葱郁郁的松竹,然后映入眼帘地却是玄墨公子的松石图,描绘得大抵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等美景了。 梨花木的书架上还装饰了些古玩,大多是白瓷或者青花瓷,线性流畅,图案柔美,清丽脱俗间带些雅致。 靠着最西面的书架上除了些存书经卷外,一旁还还并立着一个烛台。 我于一旁取了剪子,对着烛台慢慢挑开烛芯,然后轻轻触动里头的金属机关,那书架缓缓地从我面前移开。 里头出来一条稍稍偏窄的暗道,宽莫约三尺,长不限。 我让清心在外面守着,而自己一个人进了暗道。我沿着右边墙面上下敲了两下,左右又敲了两下,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瞬间亮堂了起来,是一颗连着又一颗的夜明珠。 走了一会儿,而后又有一扇石门,我照例触动一旁的机关,石门便慢慢轻启。 里头又是一间屋子,除了一室的金银珠宝明晃晃的刺眼外,北面正中间洁白的墙面上拿开一块砖头,弹出来一个暗格,内嵌有一个通身用千年玄铁打造的铁盒。 而所用的锁乃是天下闻名的九诏龙纹扣。 九层锁环环相扣,通身又饰以五爪金龙,飞龙在天,任其翱翔。 我从怀中掏出一串星形钥匙,按照乾坤顺序,小心翼翼得打开,里头装了一份帛书确切地说,是一份手诏。 而一旁紧挨着的是一个寒玉琉璃盒,我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清玉色的短笛,不似翠玉之翡,却又不如白玉之浅。而是一种介于两种颜色之间的色彩,通透而极具灵性。 笛身短而细,通身没有任何纹饰,让人一眼就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 若是轻轻放至嘴边,缓缓一吹,只觉得其音色甚美,如同幽谷中的空灵动人的山间仙子泛着浅浅笑意,又好似皎月当空氤氲于周边的淡淡月华。愉悦心神,使人清明。 闻风笛,闻者心悦之,感之云云,或沉沦,或悲恸;入魔者听之,感化者有之,更甚者亦有。完者,而后复清明。 佛家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用来形容闻风笛再贴切不过了。 传闻中,他是由一个大魔头所制造,此魔头无恶不作,罪恶滔天。最后,却放下屠刀,遁入空门。 正所谓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红尘往事皆如烟,笑看繁华落尽,三千白雪。何苦为难尘埃,终究易逝,随风起。遥遥无归处,情了也无牵。 闻风笛配的曲子乃是清心曲亦是入魔曲。 只是这闻风笛是如何得来的?为何总觉得这并非初见。 正想着,外头动静颇大了些,隐隐约约地听到清心焦急地催促声:“郡主,郡主。” 我匆忙的取了那两样东西,转而又将此处恢复成原样,随后便原路返回。 清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到我便说:“郡主,果然不出您所料,才过了两个时辰,那辅国公便带了一群手下来了。” “嗯,我知道了。” “现下如何了?” “外面周叔正拦着,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清心,你先替我梳妆。” “梳妆?”她诧异。“郡主是想?” “进宫面圣。”我缓缓说出这几个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中,今天又考了两门试,累死了。明天要开始多码一些字,还要修一修文,因为后天要入v了,会多更几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45章 前夕 摄政王府凝霜阁 “郡主, 如今这陛下正通缉您, 您若前去,这岂非自投罗网?”清心将珠钗插进我的发间, 并疑惑道。 我淡笑,轻抿唇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郡主有理。”她梳理着我的发丝说道。 “对了, 吩咐你去办得可办好了。”我接过一对珍珠耳环问道。 “回郡主,一切都已经妥当。” “嗯, 甚好。” 我望着窗外叽叽喳喳地鹦鹉: “若算是真正的好戏, 也才今儿个才开场。” 因着是去面圣, 妆容颇为浓重美艳些,还穿上了郡主规制的朝服。黑红相间的礼服配上金色的双翼四尾凤冠,雍容大气,高贵典雅。 我刚巧从凝霜阁出来,途中正巧遇到风雨。 她塞给了我一个锦囊, 我慢慢打开, 苏恪的字笔墨横姿, 如行云流水, 让人瞧着也是心旷神怡,还有些眼熟。 我回了风雨,才行走至王府门前。见周叔正与皇廷禁卫军对峙,谁也不肯让谁。父王临走之时于府中留了一支卫队来保护摄政王府,虽说只有两百人,但个顶个的都是精英。若是硬拼起来, 我也不怕。 正有禁卫军持兵刃前来,一下子团团将我围住。这整个摄政王府大抵早就被围了里外三层,真倒是难为他了,尽耗费如此兵力来捉我。 紧接着辅国公郭靳便从里头慢慢走出来。 郭靳莫约四十多岁,留了两撇胡子,倒八字眉,随着年龄渐长,微微有些发福。 他穿着褐色宽大的冕服,束以墨金的朝冠。衣裳画有公侯规制的华虫图案,衣襟上刺绣图案以火云纹为主。表面上看着极具福态,细看下眉眼间却阴沉十足,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 第77页 我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亦毫不掩饰地在打量我。 在大齐,辅国公郭靳是管理皇城禁卫军的人。而镇国公萧道安则是管理宫廷禁卫军的人。 此次兵乱,两人必定是联手了。镇国公和辅国公虽然一向都不对付,在朝中也是人尽皆知。 此次冰释前嫌定然有共同的利益支配着他们。 父王一直权倾朝野,他们俩虽为国公,但实权不大。 两人虽有兵权,可是两个司加起来的人左不过一万。与父王的二十万兵马相比简直螳臂当车,那么也就只有大秦恭王那边应当是出了承诺的。 估摸着他们也想瓜分掉父王的权力,毕竟对于摄政王他们明面上虽然不敢说什么,但其实心里已经忌惮已久。 毕竟我实在想不到祁文星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我倒未曾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大秦闲散王爷能耐倒是不少。 先绑架了红娘让秋紫做内应,又拥有玲珑这样的棋局,对于我是天仙楼主这个秘密也甚是了然。 此人乃是劲敌,不仅于我,于父王,也于苏恪。 “今儿个是什么风将辅国公吹到了本郡主这小小的摄政王府?” “东风正盛,哪儿有西风嚣张的地儿,正是那浩浩然然的东风潜了本国公所来。” 能当上辅国公并且作为皇城禁卫军的统领,除了靠着祖上的庇佑,自身的实力心计也少不了,瞧这话说得内涵十足。 “春日百花开,若是万物凋敝,只留一花,岂不有违天道。”我同样似笑非笑地反驳。 “本公不知何为天道,于臣民来说,当今圣上便是最大的天,最好的道。” “国公切莫感情用事。” “郡主,亦莫作苟延残喘之事。” “国公这是何意?”我轻轻地瞟了他一眼。 “郡主如此聪慧之人,陛下什么意思难道还悟不透吗?” 我冷哼一声:“本宫却不知这摄政王府轮到辅国公来做主了。” “自然不需微臣做主,只不过微臣奉皇命而来。” 他极具嘲讽地笑着,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明黄色的圣旨。 然后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祁景翼,假借南海叛乱之名,实为私收,沟通海寇,叛国求荣,今被查实,朕心甚痛之,愤而不能平。念其曾为朕之师,又血脉相连,感其抚养之情,故除去冕冠,废其兵权,贬为庶人。若不尊旨意,视为叛军就地论处。朕不得已,书此诏书,深感悲恸,涕泗横流。钦此! ” 他合了诏书,弯腰笑眯眯地道:“郡主,接旨吧!” “本郡主要见陛下。”听完后,我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尽量显得平静些。 “郡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陛下公务繁忙,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郭靳冷冷地哼了一声,“郡主你想抗旨不遵吗?” “辅国公好大的架子,竟不知本郡主要见陛下也需向你禀报了。” “郡主,此一时彼一时。”他皮笑肉不笑。 “本郡主要见陛下。” “郡主看来是没想明白,陛下无空,大家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接旨吧!郡主。” “辅国公还是注意些措辞好,陛下是否有空,不是你所能决定的,本郡主也不想再说第三遍。更何况父王当下不在,我又如何能替父王接这种子虚乌有的旨,但子虚乌有的罪名。” “来人,朝宁郡主抗旨不遵,将罪女朝宁给本国公绑起来,其他人随本公去搜查证据。” “我看谁敢。”我狠狠地盯着郭靳。 其他侍卫有些犹豫,郭靳道:“怕什么?出了事,自然有陛下担着。” “国公爷既然如此相逼,朝宁自然也不客气了。” “清心。” “是,郡主。”接着便有两个小厮抬着一方沉重的物品上来,上面遮着明黄色的绸缎,让人看得不清楚。 “既然辅国公拿了陛下的旨意来压本郡主,那么本郡主这里也有一道旨意,烦请国公好好瞧瞧。” 郭靳一动不动地盯着,大言不惭:“尽管拿出来看看,毕竟这是它最后露脸的机会了。” “国公,可不要后悔。” “自然。” “睁大眼好好瞧瞧,看看这是什么?”清心将明黄色的遮布掀去,露出了里头的真面目,乃是一方玄铁,上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字。 辅国公郭靳见后大惊:“丹书铁券,竟然是丹书铁券。” “怎么会,如何会?”他喃喃道,满眼的不可置信。 见他这样,我便好心解释道:“先帝或许早已经预料,便秘密赐下丹书铁券。” “如何能知这是真的呢?”他压下心中的惊异。 我淡淡道:“是不是真的自然不是国公你说了算,若不放心尽管让人检查,这先帝所赐之誉断断是不会有人模仿的。” 郭靳听了之后,派了身边的近从检查。 “国公,是丹书铁券没错,此等花纹明理的确是。”侍从回复了国公,只见郭靳一脸冷色。 “下去。” 然后又笑脸相迎:“郡主,您先请。” “明日是三朝会的最后一天,听说陛下会再次举办三朝宴,宴请贵宾,届时本郡主自会出席,到时候国公相迎也不迟。” “自然。” “清心,替本郡主送送辅国公。” -- 第78页 “是。” 昨日是三朝会的最后一天,祁文星本按照祖制举办三朝宴,宴请贵宾。结果却联合大秦发动了叛乱,构陷我的父王。因此宴会也不了了之,许多大臣也被迫停留在宫中。 苏恪应是早已预料到,才将我拘留至他的别院。我那文星堂弟是想拘了我,好用来威胁我的父王,本郡主又怎么会如他的意。 现在倒反而有些担心苏恪的安危了,大秦现在明面上自然还不敢与他国撕破脸皮。三年前,大秦和大楚虽然签订了停战协定,但两国之间的较量却并未停止,也从未结束。 虽说有大楚第一战神韩承佑陪着,心下不免也存了些忧虑,加之从今儿早上眼皮便跳个起劲,也不知是和缘故,总不要出事才好。 清心送走了辅国公众人,王府才平静了些。 我揉了揉眉头,从昨晚忙至现在,困乏了许多。便吩咐了清心喂了父王的鹦鹉,而自己回了凝霜阁小憩一会儿。 刚刚打扮得华贵艳丽,现下也懒得卸去妆容。只除了外服,就睡了。我一躺下心中便安然许多,想起父王临走时的嘱托,心绪有些杂乱无章。 虽说是小憩,也不过只是稍稍地闭目养神。 待会儿还有另外的事情等着我,苏恪走之前留了三个锦囊,第一个上面只是留了话,让我静等看戏便是。此刻风雨传来的第二个锦囊,却又让我于明日入宫。 他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总之不管是什么药,救人姓名的药也好,毒药也罢,说到底都是有用的药。 “去,回了你家公子,朝宁已经了然于心。” 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梦中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很蓝,碧空如洗,海风清新。 似乎是在一搜帆船上,我拨开云雾,见到那领头之人竟然是我父王。 旁边一身黑衣的侍从,正是我所熟悉的暗卫夜雷。 “王爷,已经那么多天了,大家快吃不消了。” “眼下已经到哪里了。” “离岸边已经快一百多里,这几天幸亏这帆够大,才勉强撑住了船体。附近的海域皆以找过,独不见鲛人的踪迹。” “还并无发现吗?” 夜雷垂眸摇了摇头:“王爷,是属下无用。” “罢了,怎好怪你们,终究是那鲛珠与本王无缘,与宁儿无缘。” “前方再走便是深海,深海神秘,多危险,不好控制,属下担心王爷的安危。” “宁儿之事都尚未解决,都三年了,那七转丹的功效也越发快没了,若是没了宁儿,本王又有什么意思活下去,更遑论帝位。” 祁景翼思虑过后,终究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再向前行一海里,若是再无发现,便回去罢。” “是,王爷。” “王爷前方黑云笼罩,天也阴沉沉的,看来情况不大妙。” 船舱里头,传来声音。 “怎么了?” “是晕船了,暗卫们土生土长,不常出海,多多少少会有些反应。” “嗯,这已经是第五个了。”这次为了出行方便,此船上所有人加起来不过三十多人。现下能撑着的人大多是熟悉水性,在海边长大。 远方气压低沉,船行还未进入黑色的区域,便感受到了浓烈而不详的焦躁之感。 祁景翼吩咐先慢慢停下,他望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天,心中思绪颇乱。 旁边夜雷看着也惊异不已:“此等异象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祁景翼皱紧了眉头,缓缓开口道:“这是日潮食。” 他曾于出海前,读了不少海洋方面的书籍,也研习了鲛人的习性。 记得《四海志》中曾经提到过一笔:“自古以来,清晨为潮,落日为汐。潮汐与天上之月密不可分。南海有渔民,出海数日,错失方向,心中焦急异常。那日午后,见骄阳似火,天热干燥。不出一刻,寒冷骤降。白昼瞬成黑夜,日被食之,然不足一刻,暴雨狂风,肆意妄为。三刻过后,日食褪去,才渐止,却徒留船毁人亡。” “何为日食潮?”夜雷不解地问道。 “潮涨潮落皆为天道自然,而这日食潮却是违反天道自然的东西。”祁景翼默了默,慢慢解释道,眼神间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忧思,然,又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好,随时作战。” “是,王爷。” 果然刚吩咐完毕,还未至一炷香的时间,天就变了。 黑压压的天一下子烈出一道大口子,电闪雷鸣间,夹杂着强烈的暴雨狂风。 狂风骤雨势不可挡,瞬间向帆船席卷而来,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海浪发疯似的翻卷,一浪高过一浪,转眼间已经临近船只,白色的帆在暴风的吹拂下嘎吱嘎吱地作响,船桅杆也已经被它折裂,慢慢地倒下,那面大齐标志的红旗子最终被狂风暴雨狠狠地袭落。 暴雨之下,视野更加不清楚。 我只看见父王与众人拼劲全力振救着船只,夜雷和其他侍卫也被这日食潮搞得不成样子。然而上天似乎并未放过他们,一条极大的鱼,说鱼却又不像鱼,反而像是鲛。 可鲛人有这般大的么?我见它的个头极大,竟可与这偌大的帆船相比,而且完全没有传说中鲛人的美感。且不说它的全身鳞片锋利而坚硬,合力围攻之下,受众多刀剑,结果竟然毫发无损。 -- 第79页 突然空中传来一阵空灵悠长的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声音有如天籁,轻轻地抚摸众人的耳膜,不由得听痴了。 只见夜雷大喊道:“不好,是海妖。大家快捂住耳朵,别让他迷惑了心智。” 海妖是鲛人的一种,不过它的能力比鲛人更强大些,如若鲛珠是鲛人的初次泪水。那么海妖的泪水却比它更珍贵,用处也更强大些。 只是这些都是传说中的物种,现下几乎很难遇到。毕竟在九州的发展进程中,鲛人一族几乎早已绝迹。如今好不容易碰到海妖,祁景翼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必然是得向它讨要鲛珠的。 那海妖见状声波攻击陡然一转,柔软绵长的声音刹那间变得凌厉。 一阵阵刺耳的音波攻击而来,穿过船体,击碎了桅杆与窗柩。船上的人逐渐一个个失了力气,痛捂着耳朵,半跪在地。 父王呢?我一个个瞧过去却不见他的身影,待准备再仔细找一遍时,一阵狂风朝我袭来,周遭的一切再次发生改变。 天已经晴空万里,海面平静,而父王和夜雷他们均已不见。 我一下子惊坐而起,久久不能释怀,背后也已经渗出起了冷汗。 “你做噩梦了?”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至耳边,依旧清雅如泉。 我抬眸,苏恪周身围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房间里烛火为点,晦暗间给他增添了一丝朦胧感。 “嗯。”我点点头。 这是个梦,也幸好只是一个梦。十六 想起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不由得心惊胆战,这并非是一个好兆头,父王已经许久未传回消息,不知那里如何了?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起来赶忙倒了一杯水压压惊,苏恪忽然从后面环抱住我的身子,缓缓道:“别怕,有我。” 我当下愣在原地,感受着他给予的安慰与温暖,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妥。 直到头上传来他略带正经的声音:“宁儿手感不错。” 我才大惊,一下子跳开:“你……你流氓……” 我只着了一件中衣,又在外男面前,实在不合大体,也幸亏我习惯灭灯睡觉。 “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他轻笑道:“半夜三更,花前月下,美人投怀送抱,岂有拒绝之理。” “你……”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脸上不知不觉地起了红晕,手忙脚乱地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衫披上。 “你害羞了?” 我不理他,正在点灯的手微微一滞,身后传来他的轻笑。 我转眼,瞪了他一眼,他才勉强止住。 点完了烛光,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 苏恪一身玄色窄袖的劲装,姿态闲雅,于月光的照耀下更加衬得他风华无双。此时此刻他正对着我似笑非笑。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还来的是我的闺房。”我小声嘟囔着。 他淡淡道:“不放心你。”似乎又听见了后一句,便接着道:“初次来宁儿的闺房,不允许我参观一下么?” “你请便。”我露出了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 “已经看过了,还不错。” “嗯?” “我说美人在前,自然是看美人。”他淡笑道。 “油嘴滑舌。”我娇嗔道。 我们又谈起了一些计划,正巧小六传了消息来,便让他分析分析。我看完之后,说道:“红娘那里的事情已经处置妥当,眼下估计有消息传至了赫连珏那里。” “嗯。”他敲了敲桌子,慢慢道:“赫连珏伪装的过于好,此人沉府甚深,但从和他短暂的接触来看,也有致命的一点。” “嗯?” “此人过于自信,疑心太重。”苏恪凝眸道。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放了秋紫回去,以赫连珏的心思必定疑心过重。” “之前让小六去他的别院闹腾,他别院位置已经暴露,他定然又会重新找地方。” “因此,他也必然会怀疑是秋紫出卖他,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便可以等它生根发芽了。” “做得不错。”他看着我。 “你呢?皇宫里怎么样了?” “祁文星暗合赫连珏夺了你父王的权,可赫连珏的目的不止于此……” “他要的是大齐整个江山。”我一下子指出要点。 “嗯,若是我没猜错,他已经在大齐北部边疆屯兵了,至少十万。” “我一下子站起来,他想要在三朝会期间动手。” “不,他还动得名正言顺。”苏恪徐徐道,“祁文星为了亲政联合两位国公爷与他签了借兵条约。” 我紧眯着眼道:“是为了压制我父王。” “以前我权当他还小,不懂事。我没想到人心总是隔着一层肚皮,更何况是在皇家。”我叹息道。 “不必为他伤心,他不值得。”苏恪有些怜惜地看着我,轻抚我的手,关切道:“明日还有大事要办,早些休息。” “你要走啦?” “若是宁儿想要留我,自然却之不恭。”他笑意渐浓。 “那你走吧!”我甩甩手。 没过一会儿他便跳窗隐入黑暗沉寂之中:“让你走还真走了。” 可我一转身,他又出现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 -- 第80页 “怕宁儿太想我。”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我抿嘴不去看他:“才不是。” “给。”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给我。“明日早晨再打开。” “嗯。” “这次,我真得走了。” “嗯。”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再次没入黑暗之中。 明月当头,皎洁风清,这不由得让我感慨异常,取出闻风笛便吹了一曲问所思。 吹一曲,梦相随。 弹一首,红尘歌。 钩月夜,弦静思。 寂寞心,重门掩。 也无人,问所思。 却有人听后以同样的琴声相合之,琴音动人,婉转绵长。 先是低低沉沉的前奏,然后又是高荡起伏的高潮。琴声抑扬顿挫,正好与我的笛声相匹配。 一曲毕了,从月华下,缓缓出现的女子。白衣蹁跹,清丽无双,莲步微移,白色纱衣随着清风渐渐起舞,弄了满地花影,月落成霜。她似乎是踏着院内浅浅的月华走来的。 我定睛一看,她一下子出现在了我的凝霜阁,正是那日天仙楼外引得百鸟朝凤的扶奚。 她神色依旧清冷,见到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闻风笛?” “是。” “你便是天仙楼主?” 我镇定地点了点头:“姑娘,为何要找我。” 她垂眸,神情淡淡:“我要找得是匡扶天下之人。”用难得多余的字眼解释道。 “当日同你一起的人何在?”她又问道。 “嗯?”我有些云里雾里, 扶奚说道:“他……抱了你。”语音语调仿若在说一件平常事。却让我倍感惊奇,从她细微得描述来看,莫约她说得那个抱我的人是苏恪。 “我已经许久未看到他这样了。”她又继续说道。 我楞楞地看着她,只见她神情依旧,缓缓地说道:“你不必惊讶,我与他早就相识,此次入住天仙楼便是他的主意。” “他的主意?” “那么今日……” “他担心你有危险,便央了我来。”扶奚慢慢解释道。 “你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她点了点头,眉头微蹙,似是懊恼:“原本不想这么早就暴露的,听见你的笛音,没忍住。” “那么刚刚你也看到了?” “嗯。” “扶奚姑娘你是和苏恪一伙的?” “嗯。” “你们是什么关系?” “很亲密的关系。” “有多亲密?” “我和他曾经朝夕相对。” 好啊,你个苏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边来撩我一边却又有着朝夕相对的红颜知己。 之前还同我一本正经的讨论七殇琴,明明就识得她,非装作不认识。 正思虑着,便听到她说:“你也无需太在意,毕竟若是你难过伤心了,他也会不高兴的。” “谁在意了?”我反驳道。 “别矫情了,大家都是女子,你欢喜他,我如何看不出来,”她却随意拨弄着琴弦,说道。 我刚想反驳,一下子又偃旗息鼓,好像她说得没错。 只得蹦出来这几个字:“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吧!” “恰巧我也乏了,这几日看着你离不开,便于你这塌上安睡一会儿,正好。”说着她直接走至窗边的塌上,打坐闭目养神。 我熄了灯之后,也安然躺下,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了些许睡意。等我醒来后,已经是晌午。 这一夜除了扶奚这个意外,过得也算平静。辅国公虽然派了人守着,但到底也不敢明目张胆。 况且府里侍卫众多,守卫严明,想要刺探情况,就更加不容易。 扶奚早已起来,她似乎真得不食人间烟火,对什么东西都有些新奇。我以前总以为她是天仙般的人物,如今真正接触起来,倒感觉有些可爱。 譬如以下事例。 我沐浴更衣之后,扶奚却看着我的衣柜走不动道了。 我拉住她的手:“我见你除了白裳便还是白裳,是否需要换件衣裳。” “嗯,那只穿一下。” 她指着着那件粉蓝色的百蝶石榴裙慢慢道。 扶奚本就生得倾国倾城,如若说穿白色的纱衣犹如天上九天仙女,周遭染上的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味。如今换上这粉蓝色的裙装之后,古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今有扶奚三顾倾城又倾国。 “真好看。”我真心赞美道,又随手拿了枝蝴蝶步摇给她簪上。 她似乎也很满意,围绕着铜镜照了又照。 转身见我在吃东西便好奇问:“你吃得是何物?” “这是府里刚做的绿豆如意糕,你可尝尝。” 她好奇地看着,然后似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师父交代了,不能多吃。” 我笑道:“她只是让你不能多吃,又没让你不吃。” “说得也是。”便拿起糕点慢慢地咬了一口品了品,咀嚼过后便又是一大口。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她,扶奚虽然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样子,大抵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若是接近之后,居然是一个纯真烂漫,极好相处的姑娘。 想起昨日苏恪留下的锦囊,打开之后上书:“务必配合我,宫宴上与祁文星对峙,揭晓真相。” -- 第81页 最后还带了句:“扶奚是我的师妹,别多想,她留下保护你,以后也自有妙用。” 我心中不由得一暖,纳罕道:“他怎么知道我多想了。” 扶奚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他可说了什么?” 我与她对视,见她吃得正欢,微微一笑:“没什么。” “他定然将我暴露了,还想让你吃一回醋。”她撅着嘴道,然后又窃笑,“不过我已经赶在他之前与你睡了一夜,这局算我赢了,他是怎么也越不过我的。” “……”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扶奚,正想着清心已经走了过来:“郡主鸾车已经备好。”清心传来话,我这里也已经准备就绪。 “宫中的三朝宴已经开始,你可要随我一同前去?”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况且我还要护着你,自然一道前往。” 宫中的三朝宴已经快开始,皇宫城门于一个时辰前便解了禁。前日晚上因为叛乱三朝宴草草了事,为了安抚众人,大齐皇帝祁文星将再次举办宴会。 我这一路走来,投以我的目光颇多。 从前大多都是殷羡的,如今却连带着几分嘲讽,当然大多数的人是来看戏的。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清心感叹道。 “世人大多这样,何需去在意那些不相关的人?” 我直接无视他们,与清心直接走至明光殿,而扶奚则在暗中保护我。 齐宫明光殿 大殿依旧辉煌明丽,正中央缀了万颗夜明珠。明星荧荧,光从正中央蔓延到边际,犹如万千星火璀璨燎原。 不过此时的心境却与我上次所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宾客们也都渐渐入座,祁文星身居高位,穿着,明黄色的衣衫异常显眼。 他正春风得意,狭长的丹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一旁有容颜姣好,身材苗条的女子伺候。 大齐以左为尊,故左边那位端庄华丽的女子是祁文星的皇后王氏,她出身大齐清贵世家,她的父亲官拜太师。她温柔贤惠,端庄大气。是父王亲自为皇帝选得皇后。大抵是因为如此,皇后一直不得皇帝的宠爱。 而居于右边座位,身着粉紫色华服,妆容惊艳的女子便是辅国公的嫡长女,贵妃郭氏。 此人深得祁文星的宠爱,不仅仅是因为她生得好看,而且对于男人的心掌控得甚好,由此可见,她也是颇有心计。 我见她当着群臣的面,也毫不顾忌,一下子钻进了祁文星的怀里,或是娇嗔,或是求饶。这狐媚惑主的样子还真是演绎得一点也不差。 而宫宴左边,第一个位子坐着的则是大秦恭王,今日他似乎心情很好。 苏恪与韩承佑则居于右边第二个位子,虽然昨晚才见他,可感觉隔了好久。想起昨晚的事情,脸上不由得爬上了两抹红云。赶紧定了定神,内心有些小抱怨,他现在倒是闲适自在,这喝杯小酒,赏赏舞姬。 他依旧穿着月白色的锦袍。而今却是窄袖,更显得身形修长,玉树临风。许多世家小姐都暗暗地往他身上乱瞟,他却无动于衷,自顾自地饮酒。 而再往下,这一左一右的便是辅国公与镇国公了,这一次辅国公是皇帝的丈人倒压了镇国公一头,一旁的镇国公萧道安更加愤愤不平,从开宴到现在一直没有好脸色。 编钟奏乐缓缓响起,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今之三朝佳宴,鄕飮酒醴,以鹿鸣作为声歌,鸣以编钟,笙箫合奏,悦以丝竹管弦,琴瑟合之。 中间又有一众曼妙女子翩翩起舞,红色纱衣隐约朦胧,墨发飞扬,光影之间,即使相隔甚远,亦能感受到池中美人身娇体软,舞步纤纤。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 祁文星似乎心情不错,宫女们持着酒,端着盘身形优雅地鱼贯而入。 我缓慢地走至殿内,裙摆迤逦,凤冠上的金色珍珠流苏缓缓垂落,摇曳生风。 我讥笑道:“皇上真是好兴致。” 整个明光殿众人见我来了,有一瞬间的静默。 祁文星很顺话地接道:“自然,除去了摄政王,朕心大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我和祁文星身上。 我穿过众舞姬来到他的面前,祁文星才看清了我,才想到刚刚说了什么胡话。 不过他却没有任何退缩:“你若是想要为你的父王求情,那你与我便不必相见了。”接着便吩咐,该喝酒的喝酒,该奏乐的奏乐。 我冷眼地瞧着他纵情声色的样子,道:“文星,父王待你不薄。” 见他继续调戏旁边的侍女,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便接着道:“你如今这个样子,可对得起他?” 祁文星正饮酒的手一顿,然后狠狠地砸于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瓷片破碎向四方溅开来。郭贵妃一下子吓到了,往后一缩。 我丝毫不示弱紧盯着祁文星,如今他长大了,外貌上也继承了大齐皇室优秀血统。 可性格却与末年的成帝一样,性格乖僻,喜怒无常。 他不厌烦地屏退了舞姬,停了奏乐。 祁文星慢慢走至我的面前,眼神中充斥着戾气:“是,他待我不薄,朕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所以在大齐,谈论最多的不是所谓的当今圣上,而是你的父亲,摄政王。” -- 第82页 “堂姐,朕不是不追究你,而是感念当初。 你曾在朕被祁景翼处罚之时,替朕说话的情分,朕才不予追究罢了。” “哦,对了,堂姐你还不知道吧!祁景翼于南海船毁人亡。”他俯身,嘴角上扬,于我耳边慢慢说出这几个字。 我惊异地抬头,看向他,他却讽刺地大笑起来,有些魔怔:“真是老天开眼,这是天意,连上天都在帮助朕,祁景翼当真罪无可恕。” 想起昨日所做的梦,心中蓦得一震。我低下头捏紧拳头,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忐忑不安。 我缓缓看向一旁的苏恪,他嘴唇微动,向我传来了一个安定的眼神。 好像说得是别怕,有我在。 心中才稍稍安心了些,露出一个清丽的笑容。 “我的父王乃一代枭雄,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呵~堂姐真乐观。”祁文星嗤笑道。 正交谈着,底下有人八百里加急上报至明光殿。 “报,紧急军务。” “呈上来。” “启禀圣上,大秦的二十万军队已于西北压境 。” 我心下大惊,看向祁文星,心中不免有些气昏了头: “祁文星平时本郡主一直惯着你些,如今你竟然联合外人来侵吞大齐的江山,你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放心,这是大秦献给朕亲政的礼物。”祁文星安心地看了赫连珏一眼道,“怕摄政王拒不投降,有了大秦的支持,朕的皇位必将更加稳固。以后大齐与大秦共结同盟之谊,朕再次联合诸位爱卿敬恭王一杯。” 祁文星举起酒杯面对赫连珏正要一饮而尽,只听得那位士兵接着道:“可是,他已经破了望城关。” 那士兵话音刚落,祁文星的脸色就变了,酒杯瞬间落地,摔了个粉碎。连同辅国公与镇国公也一道站了起来。 两人年龄相仿,镇国公相较辅国公要偏瘦些,其服制规格皆是一样的,此刻两人的表情却如出一辙,一样的不可置信。 “什么?”众人一同看向赫连珏,只见大秦恭王慢悠悠地推了轮椅起来,道:“大齐与大秦既然借了兵,哪有轻易回去的道理。” “这和我们当初说得并不一样啊!”祁文星喃喃,然后不顾身份地冲上前去想要向赫连珏问个清楚,却被恭王的侍从轻而易举地拦住。 “本王只答应帮你除去摄政王,这大齐江山合该是报酬,要怪就怪你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 “赫连珏,你果然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我垂眸,徐徐道。 “多谢郡主赞誉,珏不敢当,这还要多谢大齐皇帝给本王的机会呢。”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祁文星一眼。 祁文星心中后悔着,看到对方挑衅的眼神,便什么都不管了:“来人给朕将赫连珏压起来,朕倒要看看大秦是否敢置他们秦王于不顾。” 我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便上前阻止。 他蹙眉看向我表示不解,我淡淡道:“你以为他就没有后招吗?” 赫连珏听后,嘴角微微扬起,缓缓道“郡主说得不错,本王若是出了事,整个明光殿将会被夷为平地。” “你埋了炸药?”我看向他。 赫连珏笑而不语。 “你这个疯子!”祁文星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想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什么。”似是自言自语,有似是嘲讽让人听得不大真切。 “说吧!你还有何要求?”我问道。 “我想要的?”他自嘲一笑:“呵~有什么想要的?”紧接着,赫连珏似乎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盯着我,仿佛我已经成了他必得的猎物,他道:“不若郡主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入v,绝对肥更,昨天写的,请小可爱们笑纳。 苏恪:终于又有我的戏份了。 小聿:是该你出场了。 苏恪:下次那么晚,该收出场费了。毕竟当你的男主太困难了,朝不保夕啊。 小聿:其实还好吧! 苏恪:被说了那么多遍渣男,你试试? 小聿:我疼在心里 …… 关于到底是谁得了朝宁的第一夜,苏恪有话说 扶奚自从和朝宁同住一晚之后,在苏恪面前一直雄赳赳,气昂昂。 直到有一天,苏恪拉着朝宁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还很淡定地说:“几年前,我和她便成亲了。”两人还相视一笑,要多浓情蜜意就有多浓情蜜意。 “……” 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从小到大各科项目一直被师兄压着,好不容易碰到个美女小姐姐翻身了一回,结果你TM和我说你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扶奚心中mmp 然后看向师兄有多了一层崇拜和复杂,哎,回去接着做白旗。 第46章 求娶 静, 很静。 明光殿里鸦雀无声, 连着祁文星的心跳也慢了半拍,谁也预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般发展。 片刻愣神之后, 我皱着眉,眼神略微复杂地望着他,沉声问道:“你想娶我?” “或许可以试试。”赫连珏居高临下。 “为什么?”我问道。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这是人之常情。”他笑着解释。 “可我亦可以不接受。” 赫连珏接着又道:“若是郡主以和亲嫁与本王, 那必定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以后自然可许你富贵荣华, 一世长安。” -- 第83页 我垂眸表示拒绝:“你的愿望太过于美好, 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用一个女人若是能化解一场战争,何乐而不为。前一刻还在对赫连珏颇为怨道的祁文星却蓦得不说话了,而辅国公思虑片刻,露出了一个笑容,躬身对着祁文星道:“郡主是否接受, 这事事关大齐国祚, 是必要从长计议。” 这人总是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我了, 毕竟对于一个有主见的郡主,若是远嫁给一个异国的闲散王爷,远离权力的中心似乎是对于上位者来说最好的结局。 “若是郡主远嫁大秦能解决此次纠纷,于大齐来说也是件益事。”镇国公萧道安见此也附和道,大抵觉得眼下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如此。如若和大秦硬碰硬, 先不说摄政王虽已不在,但军队中仍有他的威势和党羽。 在祁文星未完全接管大齐二十万兵马之前,更加不能与大秦翻脸。否则,内忧加外患,大齐必亡矣。 现下大秦恭王有意给台阶下,便是最好的结果了,且不说他看上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就算是天子公主那也得嫁。于公于私,对皇室对臣民都是一个最好的交代。 祁文星眉间微紧,有些犹豫不决。 辅国公郭靳再次劝说道:“陛下,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 迎着众人的目光,赫连珏于侍卫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又渐渐靠近我。走至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得到你的方法有千百种,本王不过用了最正人君子的那种。” 我抬眸紧盯着他:“你威胁我?” 他摇头亦注视着我:“若是真得威胁,郡主又能如何?” 我冷笑道:“恐怕不能如王爷之意了。” “哦?是么?只是眼下可不是郡主所能决定了。”他上扬着嘴角,慢慢道。 然后又走过我身边,至大殿中央,对着正在看戏的众人道:“本王对朝宁郡主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有意娶她作为恭王妃,两国结秦晋之好。” 赫连珏又转而向祁文星,语气中略带些威胁之意道:“陛下,这样,对于大齐大秦都好。” 赫连珏今天安排这出戏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引我入陷阱? 不对,他虽然在大秦有一席地位,但明面上到底只是个闲散王爷。可若是他拿下了大齐,那大秦皇帝定然对他刮目相看,增加了在大秦的地位与威信,可与此同时也暴露了他真实的目的,其自身的安危也可能收到威胁。 大秦皇子之间斗争历来激烈,到那时大皇子赫连昊和二皇子赫连珪定然是不会放过他。 不如做一次顺水人情,既和大齐结了盟,完成了任务,又对于秦皇有交代。 而且若是与我成亲,到时候父王必然全力支持他,那大秦的皇位就可以被他轻松地收入囊中。而且他虽然对外声称腿有疾,但我估摸着不过是用来混淆视听,以及在尔虞我诈的皇室得以保全自我的手段而已,真当好一个一箭三雕。 只是他贸然事先动手,违反了三朝条例,可是这结盟又是先让大齐先作为东道主发起的。到时候若是反悔,反而会迎来大齐被秦楚共同讨伐的局面。 可若是大秦违反之前与大齐少帝签订的盟约,转而讨伐大齐,那么大楚也必然不依。 “本王相信无人敢不同意。”赫连珏道。大家也都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一时之间,整个明光殿安静的针落可闻。 “朕不同意。” 一道低沉的夹杂着薄怒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众人寻着声音的源头,全都向他看去,只见苏恪面色平静,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声音低沉:“朕不同意。” 我瞟见苏恪,心中微微一暖。 祁文星略微惊讶:“夏使臣?” 赫连珏这才仔细地打量他,苏恪依旧月白色的锦袍,云纹窄袖,更衬得他身材高颀,月朗风清。 他的眼神淡漠,似云淡风轻,一拂即逝。 “她恐怕恭王爷娶不了了。” 郭靳走出来,问道:“夏使臣,你这是何意?” 赫连珏眼睛微微眯着,嘴角轻讽:“他根本不是所谓的使臣。”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他缓缓道:“他是楚帝,苏恪。” “苏恪?是那个少年称帝,杀伐果断的大楚苏恪?”祁文星问道。 “是朕。”苏恪不在意任何惊诧的目光,而是温柔地盯着我,缓缓说道:“早闻大齐摄政王郡主朝宁才华横溢,美丽无双。恪心甚悦,愿许十里红妆,加封为后。”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阵抽气声。朝宁郡主若是按年龄来说,也算是老姑娘了。在九州大陆大多姑娘及笄之后,便可成亲。 但一般来说,父母不舍,皆会留两年。所以姑娘成亲的年龄平均莫约在十七八岁。 早年间就听闻摄政王有个爱女,自小身体不好,一直留在落云山养病。于一年前才回大齐,一回来摄政王亦是百般娇宠。生怕捏在手里怕疼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比之掌上明珠更加珍之爱之。 现下一边是大秦恭王赫连珏,一边是楚帝苏恪,都点了名要娶这位朝宁郡主。 一边是恭王妃,一边是一国之后。 任谁都会选择后者,且不说恭王有疾在身,下半身灵不灵光都还是个问题。楚帝苏恪与恭王赫连珏想比不论外貌,心计,谋略皆为上乘,而且隐隐之中更高一筹,如若他肯帮忙,大秦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 第84页 可若是真得让他娶了朝宁郡主,恐怕郡主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反而会增强摄政王府的势力。可若让恭王娶了郡主,大齐未免背上卖女苟活的名头。也会让其他国家看低一等。 辅国公郭靳和镇国公萧道安此时此刻心情非常的复杂。 祁文星更加皱紧了眉头,内心思绪也是杂乱无章。 良久,我徐徐站出来,缓缓道:“众位只顾着自己,竟也无人问问朝宁的意见?” “那么郡主作何想?”镇国公萧道安问道。 “既是朝宁自己的终身大事,理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由父王做主,眼下父王虽不在,朝宁又岂能僭越了。” “郡主孝顺,自是好的,只是摄政王多日前就于南海失踪,眼下国事紧急,怕是来不及了。” “来不来得及就不劳国公爷您考虑了。” 我又接着说:“朝宁虽不爱富贵荣华,却也只是一个女子。自古女子鲜少做主自己的婚姻大事,那么朝宁便开一个先例。” “郡主是想?” “既然国公你说了,此事事关大齐江山社稷,朝宁自然不敢放肆。”我顿了顿又道:“我既不能有所决定,那便交于上天罢。” “上天?” “嗯。”我点点头,将一切交与清心。 清心授意,装模作样道:“我家王爷曾说,能娶我家郡主的必定不是凡人,那一定是龙章凤姿。 “两位都出身高贵不凡,这一点也算是达到了,对于文采想必也极其出众,论武艺也是不相上下,论名气,在这九州大陆上两位也是赫赫有名。” “那么便猜郡主的心意吧!” “如何猜?” “由郡主出题,谁答得上来,便是谁胜了。” “两位可有意见?” “无。”两人皆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宫女端着一个竹篓过来,里头放了一幅又一幅的画作。 宫女们将其摊开,漏出了画作的真面目,花鸟虫鱼皆有,一共十幅。 听得清心道:“这里有众多画作,刚才是由郡主与宫廷画师共同所画。但只有一幅是郡主的,两位通过鉴赏进行选择,谁若是选对了,便是郡主良人。” 赫连珏思虑过后,便答:“这幅牡丹图笔触柔和,线型流畅,堪称画中典范。上题诗句:“莫怪红巾遮面笑,春风吹绽牡丹花。” “之前珏于花神会上偶然听闻郡主甚喜牡丹,想必这幅便是郡主的画作了吧!” “王爷好心思,也很细致,当时我不过随意一提,王爷便记下了,真是有心了。”我有些惊讶,慢慢道。 “郡主之话,莫敢遗忘。”又转而对着苏恪说道:“不知楚皇有何见解。” 苏恪略扫了一眼,走至一幅画面前。那幅与众多画相比有些不起眼,只画了一棵青松孤立于云雾缭绕间,一旁皆是山石。上书:任尔东西南北风。笔迹遒劲,如同行云流水。笔法自然清新,看起来倒不像女子所书所画。 苏恪指着这幅画,淡淡一笑:“这才是郡主的。” “两位既然已经作出回答,那便由堂姐公布答案吧!”祁文星终于开了口。 我看向苏恪,莞尔一笑:“是楚皇胜了。” “珏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赫连珏垂眸问道。 “王爷说得没错,我是甚爱牡丹,不过……” 苏恪接了我的话,解释道:“不过,摄政王爱松,郡主也惜之爱之。何况郡主多日不见王爷,想必甚是想念。” “不错,的确是这样。”我点点头表示满意。 “眼下胜负已经分晓,王爷承让了。”我客气地说。 赫连珏扫了一眼我和苏恪,目光微沉,道:“不怕本王引爆这殿内的huo药吗?” 祁文星和辅国公等人听闻心下忐忑,一下子站了起来注视着我们这边的情况,生怕我将他惹怒了。 “不怕。”我淡淡地回答。 “为何?”他不解。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我抬眼凝视他。 赫连珏轻蔑地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本王了,就不担心错估了本王的心意。” 我刚想回答,苏恪便轻轻揽住了我的腰枝:“就算错估了又如何?有朕在,便不会让她受伤。” 见赫连珏目光紧锁着苏恪的手,拳头微紧,终究又缓缓松开,笑道:“珏恭贺楚皇抱得佳人归。” “多谢。” 苏恪慢慢地走进他,凝眸:“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赫连珏神情疑惑。 苏恪回答:“因为……”说着又饱含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缓缓道:“因为,爱吾所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求娶啦! 苏恪表示对这章很满意。 第47章 爱吾所爱 只听得清雅如泉的声音传至我耳边, 他说:“爱吾所爱, 我故爱之;念吾所念,我故念之。” 温醇润泽的声音久久在我心间回响, 像是干涸依旧的春心草蓦得有了露珠的滋润;像是鹃湖边的依依杨柳经春风吹拂轻轻飘荡;像是雨过天晴之后遥远而洁白的天际悬挂斑斓的彩虹。 我缓缓看向苏恪,他经明光殿的千颗夜明珠地照耀下,颀长的身体似乎闪着熠熠的光, 光影柔和,拂过他精致而白皙的脸颊, 那双幽深的瞳孔含着浅浅的深情, 桃花似的眼睑微微泛着醉意。 赫连珏放开他侍卫扶着的手, 有些吃力地让自己站直,然后紧盯着苏恪的眼睛说道:“这一局算是本王输了,不过也别高兴太久,真正的较量还并未开始。” -- 第85页 “随时恭候。”苏恪优雅地回应。 赫连珏听罢,又神情复杂地瞧了我一眼, 然后在侍从搀扶下, 头也不回地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 明光殿的众人暂时松了一口气。 “不对, 他若是离开了,明光殿岂不岌岌可危。”祁文星忽然想到,便脱口而出。 郭靳与萧道安也霎时皱起了眉头,担忧的表情如出一辙。 “放心,不会的。”苏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楚皇的意思是?”祁文星不明。 “赫连珏还不敢那么放肆。” “况且……”苏恪轻笑了一声,“他也无药可炸了。” “你是说明光殿已经安全了?”我问道。 “嗯。”苏恪点点头:“中途我已经吩咐承佑前去查看了, 如今那些危险的物品应当都已经清理了。” “难怪现下侯爷不在,想着之前还在位置上饮酒呢!”我随口提了一句。 “宁儿。”苏恪轻轻地唤我。 “嗯?” “他已有家室。” “……” “以后于我面前,别提其他男人。” “……” 我扑哧的笑了出来,道:“他不是你兄弟么?怎么连你兄弟的醋都吃啊?” 他默然,接着叹了口气:“我害怕惯了。” 我刚想再接着问下去,一旁的祁文星已经咳嗽了老半天,之前也未怎么休息他,现下他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这大齐边界……”祁文星意有所指道。 “齐皇不必担忧,若是那大秦真敢率先发动战争,就算不是为了宁儿,大楚也不会坐视不理。”苏恪淡淡地说道。 祁文星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恪问道:“楚皇,那关于你同堂姐的婚事?”他立刻改换了称乎。 “朕自当会同摄政王讨论,齐皇只要做该做的事情,便好。”苏恪声音淡淡,却带了一丝胁迫之意,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摄政王?” “他不是于南海……身亡了么?”祁文星不假思索道。 “祁文星,我父王福大命大,你少诅咒他。”想起这个堂弟,就来气。恨铁不成钢,恨子不成材。 父王曾经下了多大的功夫来培养他,教他为人处世之道,教他帝王之道。结果,竟然教出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他摇了摇头:“齐皇,注意措辞。” 祁文星顿时脖子一缩,心中想起做得那些糊涂事,瞬间就蔫了,道:“堂姐,我也是听信谗言,是是……是郭靳让我这么干的。”他直接走至辅国公面前拉过他的胳膊向我解释。 郭靳跪下:“陛下,老臣忠国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何况,微臣也是听陛下吩咐,做陛下要做之事,如今,怎可让我一人承担。” 祁文星咬牙,崩出了几个字:“国公莫不是想说错得是朕了?” 辅国公郭靳瞬间摇了摇头,道:“微臣岂敢妄议皇室,微臣说得人是镇国公萧道安。” 我不屑地转过头,祁文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又容易轻信他人。父王若是知道了,大概也会心痛,也会后悔不已。 我嗤笑:“文星,你若真得不记恨父王,真得相信父王,又怎会听信他人的谗言,从而置大齐江山于不顾。” “文星你不蠢,相反也很聪明,只是经常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下,我又接着说道,“你一直想亲政,所以必须培养朝中的势力,三个多月前的选秀便是这样,父皇为你相看的皇后是满门清贵,书香门第。” “你却嫌弃不够权势,因为你急需有个人出现替你平衡摄政王的势力。这时候郭贵妃出现了,她不仅长得不错,出身也不错。所以你开始提携辅国公郭靳,但令你烦恼的却是辅国公与镇国公却是死对头。” “而镇国公萧道安的世子萧烈成一直是你的伴读并且你俩关系还不错,镇国公也一直是站在你的位置。但是你很聪明,因为摄政王权力过大,导致大齐朝政上官员划分不均匀。 你选了郭氏当贵妃并且极度宠爱,一是为了让郭靳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二是为了气镇国公萧道安,让他有危机感,更加死心塌地地为你做事。” “而与赫连珏的交易就更简单了,对于我是天仙楼主这个身份想必你早已知道。毕竟你与我经常接触,还有一种可能是先帝曾提过一笔。” “你一开始便与赫连珏做了交易,他为你拿回皇位,而你助他登上皇位。可是你没能想到竟然出了苏恪这个意外,而也正是苏恪破解了你自以为能够拥有的一切。”我指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堂弟,你堂姐我可说得对。” 祁文星垂着头终于抬了起来,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他拍手道:“还是堂姐懂我。” “不过堂姐有一点没说对。” 我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我恨摄政王但是不恨堂姐,我也想拿回皇帝的权力,这无可厚非,毕竟我一直生活为他的阴影下。” 我最后打量了他一眼,最终无可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经此一事,望你好自为之。” 祁文星一下子颓废在地,内心更是懊悔不已。 我同苏恪在众人的目送下一同离开,共同回了摄政王府。 父王的鹦鹉又该喂了,周叔备了些吃食,让我们喂完鹦鹉便去填填肚子。 -- 第86页 “苏恪,你想过没有,若是你没有选中,怎么办?若是他选中了又怎么办?”我好奇地问道。 他神情淡淡:“不会的。”又接着道:“我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于自信啦?” “宁儿,对你我从来都不是自信的,但是我很感谢你让我有了一个自信的机会。”他牵住我的手,神情地凝视我。 我不由得一震,发愣似的看着他。 他轻轻将我揽入怀里,我感受到他温暖而宽阔的身体。 我抬眸瞧着他:“对了,父王怎么样了?我已经好些天未接到他的消息了。” 他示意我安心,缓缓道:“之前,我已经接到了岳父的消息,他已经取到了鲛珠,正在回来的途中。”” “苏恪,你原来早就已经与父王暗通款曲了,还将我瞒着。” “岳父料到齐都会发生大事,让我顾着你点。”他慢慢解释道。 “岳父,岳父。”我喃喃,“你怎么叫得那么顺口。” “熟能生巧。”他缓缓道。 “谁同你熟了。”我娇嗔。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低头,埋进他的怀里。蓦得又想到了什么,陡然抬起头,看他。 “苏恪,父王若是知道了,他的宝贝女儿让你照拂着照拂着被你拐跑了,怎么办?” 苏恪轻抿嘴唇,良久道:“因为不知令尊是否会接受,我只好先斩后奏了。” “……” “没想到你还挺会瞒的。” “还得多向宁儿学习。”苏恪笑着答。 “我是天仙楼主也不是故意欺瞒你的,让妙手空空去盗了大楚皇陵也并非我所愿。只是想让他替我去找梵天镜,如今幸好也已物归原主。否则倒真叫我良心不安了。” “听说你发了大火,你若是还怪罪我,那便打我吧!”我心中有些愧疚道,“毕竟那是你的祖宗。” 苏恪朝我叹了口气:“我若真得怪你,怎会找你说话,过去的便过去了吧。” “你真好。”我抱得他更紧了些,因此并未注意到他忐忑夹杂着伤感的目光。 “苏恪,你让红娘潜伏在赫连珏身边是想到了什么?”我突然想起便问道。 他微笑:“宁儿,到时候你便会知晓。” “现在还不能说?” “时候未到。” “好吧!我有些丧气。 “对了,你之前为什么说赫连珏还不敢那么放肆啊?”我又疑惑地问。 苏恪望向远方,慢慢同我说:“赫连珏表面上还是个闲散王爷,至少他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是这样的。大秦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大皇子赫连昊,二皇子赫连珪。” “早在三年前,我曾与他的两个兄长打过交道。” “结果如何?” “一个豪迈爽朗,一个阴鸷深沉。” 我点了点头,又道:“想必也不是一般人,那么最后谁赢了?” 苏恪轻笑道:“自然是我赢了。” “何况扶奚和承佑早就破坏了他先前的设置,他就算引爆,那也是没有问题的。” “难怪宴会中途忠勇侯提前离了场,扶奚也是陪了我进宫便离开了,原来你早就预料到,赫连珏会有所行动。” “不过凑巧而已。” “那若是出了错又如何?” 苏恪垂眸,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道“那便同你一块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他的手慢慢抚过我鬓角的发丝将其夹至我的而后,笑得温和:“阿慈,我想同你白头偕老。” 笑容一下子凝固在我的脸上,眉心微蹙,抬头对上那张温和而熟悉的脸。 “宁儿怎么了?”他问道。 “无事。”我勉强笑了笑,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方才说得名字好像是阿慈,不是我。 我又挣脱他的束缚,对上他的眼睛,郑重地问道:“苏恪,你是否是真心喜欢我的?” 他牵过我的手,轻轻地亲了一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赶紧更新。 摄政王祁景翼大怒:“小兔崽子竟然趁本王不在拐走了我亲爱的宝贝女儿。” 朝宁拦住摄政王即将伸来的拳头,解释:“父王,其实是我心甘情愿和他走的。” 苏恪挑眉,嘴角上扬,缓缓道:“夫唱妇随。” 摄政王:“……” 女儿矜持啊啊啊!此剧场又名《女儿太容易被拐跑怎么办?》,《谁来救救本王纯洁的女儿》,《论夫唱妇随的打击性》。 第48章 告别 又是同样的场景, 又是同样的人, 又是那种心痛如绞的感觉。 白色的纱幔随着冷风徐徐飞舞。檀香木的床榻上女子只着了雪白的中衣,脸色苍白到极致, 嘴唇干裂的更是毫无血色。 “阿慈,你病了。”男子穿了身白色的衣衫,静静地走至床榻边, 眼神有些晦涩难懂。 那名叫阿慈的女子转过头去,不去理他。 他无奈, 望向窗外, 朝凤宫院内的梧桐零零落落地飘下来。宫苑深深深几许, 黄叶满地,帘幕无重数。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皇后娘娘的。”他紧皱着眉头训斥道。 侍女们皆下跪,瑟瑟发抖。 “陛下,太医说了,皇后娘娘体虚, 心病更加严重。”一个橙色衣衫的侍女突然说道, “眼下又嫌药苦, 不肯喝药。” -- 第87页 苏恪微微蹙眉, 见到桌子上的药,他坐到床上,将女子慢慢扶起来,又唤了那侍女端了药过来。 女子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眼睛也是无神。苏恪端着这碗苦涩而刺鼻的药,吹了吹, 用勺子喂至她嘴边。 女子板着脸,将头转向另一方。 苏恪哄着她:“这么大了,还怕苦?” 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又说道:“已经不烫了,良药苦口。朕给你备了些你爱吃的蜜饯,我们喝完药就吃,可好?” 接着他又将女子掰回身子来,接着喂她。她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然后一甩手狠狠地将药碗摔碎。 药渍全都溅到他洁白无瑕的衣衫上,染了一大片药香。 他素来有洁癖,此时此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冷笑一声:“苏恪,我恨你。” “我知道。”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我恨你恨得快要发疯了。”女子紧盯着他的双眼。 “是朕错了,阿慈,你怪我吧。” 女子怔怔地摇了摇头:“不,你没有错,樱桃也没有错,孩子也没有错,宣朗更没有错,错得是我。如若我不去接近你,便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你依旧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楚皇帝,而我依旧是那个漂泊于江湖的女子。” 他抱住她,她的脑袋被他轻柔地按在怀里,依旧是薄荷味,闻着却是苦涩的,他的略带晦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阿慈,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奋力想要挣脱他,结果不得,只能愤怒地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即使隔着衣物依旧能感受到她滔天的恨意,只是身体上的痛楚如何能比得上心灵上的痛楚。他含泪咬牙,见她哭得厉害,也渐渐松开,心里终究是不舍。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渐斜,冷落清秋节。 她亦然缓缓睡去,苏恪将女子轻轻地躺平,又盖好了棉被。 侍女送来了药:“陛下,药已经煎好。” “你下去吧!朕来吧!”他吩咐道。 “陛下,不去换身衣裳么?” 苏恪看了看自身,是有些狼狈,阿慈亦没好到哪里去。 “朕知道了,这里有朕守着。” “陛下龙体要紧,得多注意休息。”橙衣侍女又劝道。 苏恪神情柔和地瞧着床上女子,喃喃:“都没有她重要。” 随即又让侍女退下了。 苏恪看着那名叫阿慈的女子,缓缓道:“既然上天让我们见了面,我就不允许你从我身边逃走。” 他仰头喝了一口药,含在嘴里,然后俯身喂她。 为了不吵着她,也为了能够提高药性。 苏恪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喂她,就这样来回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烛影摇曳,纱幔翩翩,映衬着那个深情而忙碌的人。 睡梦中她听见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皆是我自讨苦吃,只是别离开我。” 侍女过来:“陛下,娘娘方才情绪不稳定。” “嗯,现下已经安睡了。”他轻柔地握着她的手,眼神温和。 苏恪随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冬橙。”侍女当下欣喜道。 “嗯,好些照顾她。” “是。” …… 《九州历》中有关此次三朝会的描写:“齐少帝十五年,三朝会,适逢巨变。 齐少帝联合镇辅两国公发动叛乱,史称三朝之乱。 齐少帝暗合大秦,妄图诛杀摄政王,引秦军入齐,置大齐千百年的基业于不顾。” “三朝宴上,朝宁郡主不畏强权,大斥少帝。而后恭王楚帝先后求娶,终究楚帝抱得美人归,结秦晋之好。” “得楚相助,秦军暂退。” 三朝会已经结束,祁文星也因为自己的错误被上下埋怨。这两日,干脆连早朝也罢了。 这场有内部引起的混乱终究结束了,而三朝会的结束也意味着苏恪不日将要离开。 我先前又梦到了他,可他的皇后的的确确已经逝世,三年前便入了大楚皇陵。可是对于苏恪,有太多记忆自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梦中的他,却让我隐隐感到有些害怕,有些心痛,有些无奈。 梦中那个和我长得相似的女子,那般痛苦倒像我亲身经历一般。而且前两日,他貌似唤我阿慈来着,还是对她念念不忘么?我总觉得我们三人之间定然是有关联的。可是,若我是她,我完全没有任何记忆,我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又怎么会成为郡主呢? 万般思绪扰乱着我,我安慰自己,梦总归是梦,不能当真。先前也梦见父王遭遇了大难,眼下还不是平安归来,可见也不能全当真。 如此一来,心情便舒坦了许多。 起床后,便简单的进行梳妆。 而今日小六飞鸽传书传来说大秦恭王赫连珏连夜回国。 清心向我解释:“郡主有所不知,听闻秦皇病了,而且此次病发来势汹汹。” “难怪赫连珏如此着急,他的计划必定被打乱了。”我心中了然道。 “昨儿个郡主入睡后,有王爷的消息了。”清心说。 “父王有消息了,快说说。”我催促道。 “昨晚传来封信,清心贴身带着呢!可是一刻也不敢离身呢!” 说着她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于我,我慢慢打开,从熟悉的字迹上来看,我似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父王。 -- 第88页 上书:“朝宁吾儿,多日不见,甚为思念,为父一切安好。南海多磨难,好在得天庇佑,为父已取得鲛珠,不日便会回京。 关于苏恪你定然心存疑问,他日为父需得去南海,京中独留儿一个人,心中不安。正巧苏恪前来找为父,便相托了些事情。 建康城发生的一些事情,为父或多或少知道了些。关于祁文星这臭小子,为父心中也已有思量。详细之事,为父回京同你详说。” 看完之后,我会心一笑,清心见着了便问道:“王爷可曾说了什么?让郡主这般高兴?” 我笑了笑告诉她:“父王一切安好,且不久便会回来。” “真的?王爷要归来,郡主也能讨回公道了。”清心替我不值,“您以前待陛下这样好,而他反倒恩将仇报,此次定要让王爷替郡主您好好教训他一番才好。”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好笑,我道:“即使父王不来,你家郡主哪里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清心点了点头:“嗯,那倒也是。” 她忽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未曾向我禀明,便道:“哦,对了,郡主,还有一事。” “嗯?何事?” “楚皇陛下派人来报,下午想同你见一面。” 我挑了挑眉,撅起了嘴:“他何不来亲自寻我,反倒遵从起这些繁文缛节起来了。” 清心见我这般样子,便向我解释:“郡主,你们昨日在朝堂上的事情如今已经满城皆知,为了郡主的声誉,到底还是要顾讳些的。” “嗯,他到是思虑周全。且罢,你待会儿去回了他,说本郡主于王府花园等他。” “是,郡主。” …… 苏恪来得时候,我正在九曲长廊那儿下棋。 今日鹦鹉已经喂完了,它也不似以往那般吵闹。 王府后花园的花也是开了大半,从九曲长廊上能闻到满院子的花香。 伴着假山,那湖泊里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金红色的金鱼放肆欢愉地在水中玩耍,觅食。 他今日一袭白色宽袖的衣衫,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云纹,却用得是暗绣法,很精细,若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他满头墨发被银冠高高束起,幽深的眼睛看向我,眉目之间含着浅浅的笑意。 “来,陪我下一局。”我道。 苏恪走进坐至我对面,清心上了茶水。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棋局,微微拢了拢眉问道:“宁儿,你这是在破局?” “嗯。”我点点头,“苏恪,你看这局如何?” 他又细细看了一眼,便道:“这棋局风谲云诡,表面上是白子站了上风,道实际上这黑子隐隐有反客为主之力。” “嗯。” “不过,这棋局……” “这棋局如何?” “我粗粗看了一眼,便觉得这棋局甚是玄妙。每一步每一子,包罗万象,集天地之大成。但如若真得去勘破,却极其有困难,不像让人勘破之局,倒更像是死局。”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你这一字一句说得皆有理,不愧是大楚皇帝。” “那么,现下可告知我是何局了吧?” “若我没猜错,这便是传说中的玲珑。” “玲珑棋局?果然。” “苏恪,你也知道?” 他表情有些沉重,似乎想起了什么:“曾在师父给我的史书上略微看过。” 只听得他道:“玲珑是天下第一局。数百年前,轩辕圣女华芝排列了名器谱,其中就有一样神物,名为九转玲珑盒。” “这神物鲜少有人见过它的样子,就连书上也只是短短的几笔刻画,关于有何妙用更是不知。华芝逝世后,名器谱被夺,因而失了好些资料,其中就有关于九转玲珑盒的。” “可这通玲珑棋局又有何关系?”我问。 苏恪垂眸,表情有些凝重:“之前我也只曾从师父那里说起过几句,九转玲珑盒机关繁琐,若想要打开必须破了其中的机关,而想要开启它的钥匙,便是玲珑棋局。” “那么,竟然是玲珑棋局。” “不过,宁儿你为何研究这个?”他好奇地问道。 我忽得想起花灯会那个晚上,赫连珏邀我破棋局。那时只以为不过是正常的切磋,没想到他根本就是在研究打开九转玲珑盒的方法。而我碰巧误打误撞地帮他破了棋局,所以他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苏恪见我蹙着眉,便问:“宁儿,怎么了?” 我郑重地看向他:“苏恪,我有一件要事同你说。” “何事?” “先前花灯会时,赫连珏曾邀我进他的画舫一叙。” “我知道。”苏恪眼神淡淡。 “你如何得知?” “当日鹃湖上画舫如此之多,宁儿却只顾着与那恭王谈天说地,自然看不见别人。” “苏恪,我只当你是醋了。”我笑着看他,走过去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口。 “如宁儿所想。”一个不慎被他拉进他温暖的怀里,他望着我,我瞧着他,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他幽深的眸子里泛着光吸引着我一动不动地瞧着他,在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还让我遇到了。 突然传来一阵低低地笑声,我疑惑地瞧着他。 他缓缓道:“见宁儿为恪痴迷的样子,真好,真好看。” -- 第89页 我假意瞪了他一眼,想要从他怀里脱身,被他拉住。 “你正经些。”我道。 “恪句句属实,如何不正经了?”他笑着问。 “你……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却也未能掩饰心中的欣喜。 又是一阵轻笑:“宁儿这样子当真可爱。” 我蓦得羞红了脸颊,赶紧趁他不注意挣脱了他,倒了杯茶水喝。清醒之后,便道:“还是正事要紧些。” 苏恪亦然拿起茶杯,慢悠悠地用茶盖轻掠茶杯。 “我曾在赫连珏的画舫里见过这棋局。”我慢慢道,“而且我还破了此局。” 苏恪听后,正在抚茶的手蓦得一滞,他缓缓抬头,眼色微沉。 “宁儿能破局?”他似乎有些惊诧。 “嗯。”我点头回应道,“一开始不过以为这棋局不过有些名头,因为我破得还算顺手,后来越想越不对。对于这棋局反而感觉似曾相识,苏恪,我是否做错了?” “宁儿,无需自责,你不过是歪打正着。若要说什么责任,一切乃天意,也是苍天来承担。”苏恪安慰我,“且不说,赫连珏是否已经得到了九转玲珑盒,这事尚未有定论。若是没得到,岂不是瞎担心了。” “那若是得到了呢?”我问。 “区区一件名器罢了,让他得了去便是。” “可是……”我还要说下去,却被苏恪打断,他说:“宁儿,你我之间,我不想谈他。” “嗯。”我淡淡地应着。 “宁儿,你方才说这棋局似曾相识?是如何一回事?”苏恪突然问道。 “苏恪,我也不清楚,只觉得那日下得甚是得心应手。” “那莫约是你的错觉,我相信宁儿的棋艺本就不差。” “虽然这么说也是对的,可是听那赫连珏说他破局破了两年都未曾参破,怎么就这样让我误打误撞了呢?” “宁儿何必妄自菲薄,这东西除了自身应有的能力,还得靠一个人的机缘。自古以来,有多少的事情是在机缘巧合下发生的呢?” “嗯。” 苏恪又说:“关于九转玲珑盒,我心中自有定数,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我不会的。”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苏恪道。 “嗯,我明白的。” “苏恪,我今早接到父王的来信了。” “岳父说了些什么?”他问。 “父王他很平安,不日便会回来,你可要见见他?” 良久苏恪有些犹豫道:“宁儿我要回去了。” “嗯。”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况他是大楚的皇帝,离开大楚快一个多月了,定然有许多事情要忙。 见我反应平淡,又道:“此次要回大楚,你我要许久见不着面了。” “嗯。” “宁儿,你会想我么?” “嗯。” “宁儿,你怎么只这一个回答?”他终于忍受不了了便问。 “之前同你说,要不要留下来见一见我的父王,你不是拒绝了么!” “岳父一路平安,还有几天便到达齐都。我不见他,一来他还不知道宁儿已经被我拐跑,二来关于我们的婚事,得回去准备了。” “嗯?”我有些疑惑地瞧着他。 他含情脉脉地注视我:“等入了秋,便是我们的好日子,到时候,我许你盛世繁华,一世长安。” “好,我等你。”我莞尔。 他转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宁儿?” “嗯?”我讶异。 “怎么,我都要回去了,就这样简单了事么?要知道这世上最难熬的便是相思之苦,对于宁儿,我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那你想要如何?”我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他用手毫不忌讳的指了指嘴巴,我无奈摇头, 慢悠悠地靠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薄唇上亲了一口,一触及离。 “这样总行了吧!”我看着他道。 苏恪碰了碰薄唇似是回味,他安静地盯着我,嘴角慢慢上扬:“还不够。” 待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堵住了我的唇,我楞楞地瞧着他,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趁我愣神之际,他又撬开了我的贝齿,长驱直入。 想着不久,我们便要分开,心口有些闷闷的。我慢慢合眼,学着回应这个深沉而炙热的吻。他似乎控制了我的意识,这样的他,我怎么能不去喜欢。 他的爱那样浓烈,连带我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苏恪似乎觉察到了我细微的变化,心中更加欣喜,连带着吻都变得轻柔甜蜜起来,他的味道依旧是薄荷香,淡雅好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察觉到有些不合礼数,将他轻轻推开然后,坐至另一边。 我心下有些羞赧,有些尴尬,不敢去瞧他。 苏恪似笑非笑:“宁儿。” “嗯。”我靠着九曲长廊的栏杆,佯装数着湖里游来游去的鱼儿。 “以后会好的。”他说。 “哦。” “嗯?” 以后会好的,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我抬眼望去,看他笑意更浓,心里一下子恍然大悟:“好啊!苏恪,你消遣我。” “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我一下子站起来。 “为夫自然等着。”他似笑非笑。 -- 第90页 “你……”我说不过他,便独自坐到一边,不去理他。 “宁儿。”他慢慢挪过来轻轻地唤我,“你生气了?” “总之是你理由多,也贯会花言巧语?”我噘着嘴不去看他。 “也只是对你。”他凝视着我,缓缓道。 我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眼眸,他亦冲我静静地笑着,时光不负,岁月静好。 池塘里的鱼儿游得欢愉,春日里百花开得正艳丽。蝴蝶在花丛行翩翩起舞,鸟儿在树上欢乐地唱歌。 以后会好的,美其名曰,多亲几次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当家教了,有一丢丢忙,放心还是会更哒!尽量日更。 小聿:怎么样,我的男主大人。 苏恪傲娇:这次发挥还算正常水平。 小聿:…… 苏恪:我不介意多亲几次。 小聿…… 此剧场又名《为什么让我遇上这样一个男主》《男主大人表示亲亲不够》 第49章 星罗盘 自苏恪离开后, 整日有些闲得慌, 无非是在府里赏花练字,喂鱼逗鸟。 他离开了有些日子, 不知是否平安。 前些天,西凉太子夏正麒也来寻我。 他之前说是要来王府坐一坐,品尝一下茶点, 却也是要离开了才来。 夏正麒今日不像前几次一身大红的耀眼,今日他着了一身靛蓝色锦衣, 这样式材质都是西凉的传统服饰, 脖子上挂了一串复古的璎珞。穿着褐色的靴子, 上面绣着淡淡的火云纹。 我让清心备了些茶点,夏正麒却并无之前那样有兴趣。 我纳罕,看着他。 他垂眸,不知从何说起,而又细细打量了周围, 确认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之后。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此事想说已经很久了, 只是尊了父皇的命, 要寻可靠之人告诉。原本是想秉了摄政王的, 只是未见几次面,眼下又是离别之际,王爷还未归来,便故不得不说了。”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郡主也是唯一一个能转达此事的人了。” “出了何事?”见他眉头有些蹙着,神色间有些疲惫。 夏正麒不似平常的吊儿郎当:“此次西凉前来, 除却是贺三朝宴之事,还有另一事非常重要。” 他正了正神色,小心翼翼地瞧着我,慢慢说出口:“星罗盘不见了。” “什么?”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心下有些担忧。 “如何不见的?”我问。 “星罗盘贵为我国国宝,一直对其极为重视。交由占星殿中,不仅由重重守卫守护,殿中的机关更是星罗密布,几乎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夏正麒道。 “看来此人不仅武功高强,于那占星殿也是有内应之人。”我分析道。 “所以事发之后,父皇便关押了占星殿所有人。” “你如今这样,想必也未有个所以然吧!” “嗯,郡主姐姐猜得不错,搜查了大半天,也不见星罗盘的踪迹。 “直到如今,真是一些思绪也未有。”夏正麒叹了口气道。 我垂眸,思虑片刻,便道:“占星殿的机关也只有你们西凉皇室之人才知晓,那偷盗之人必定与你们皇室有所勾结。” “父皇也是这么说的,只是我始终不愿意相信西凉皇室竟然出了如此败类。” 我淡淡地问:“你们关于这星罗盘丢失一事可有声张?” “哪敢声张,虽然加强了防守,更换了守卫。也只能借着别的名头。” “嗯。”我点了点头,“此事先压着,如若那人已经偷到,必然千方百计想要将星罗盘送出去。” 我思索片刻,便建议道:“你们干脆来一招引蛇出洞,放出消息,说先前那方星罗盘是假的,再引人来偷,到时候能不能抓住窃贼自然得看你们的了。” “郡主姐姐高明。”夏正麒听完之后称赞道。 “好了,此事我已知晓,待父王回来我定然会向他提及。”我对他说。 “多谢郡主姐姐。” “我现在便修书回去,同父皇说。”夏正麒有些急了便准备回去。 见他有些慌乱,我似笑非笑:“可别高兴坏了,这方面说都担心隔墙有耳,若是写信被人半路截胡怎么办?” “姐姐说得是,我现在回去就收拾收拾,立刻启程。” “嗯。” 我随后又想起什么,便叫住他:“夏太子,我虽然不让你说这些,但写封家信亦是可以的,记着不该说得便不要说,该说得隐晦着说,切莫让人留下把柄。” “多谢郡主姐姐指教,若是有缘定然还要来这王府吃两块珍珠糕。”他向我行了个感谢之礼。 “我随时欢迎夏太子。”我亦回礼。 当晚夏正麒便出了建康城,往西凉方向赶。 …… 星罗盘是十大名器之一,排行第十,可用以占星和引路。 大约在百余年前,正值大齐皇朝末年。 战乱割据,为了保留大齐的血脉,轩辕圣女华芝以一己之力封印了天下至宝麒麟印。自古以来,麒麟印作为权力与帝王的象征,得麒麟印者得天下。 大齐皇朝初代开国帝王祁宏,就是凭借了麒麟印取得了人心,统一了九州大陆。 但是九州大陆的皇权更替,轩辕宫一向置身事外。而此次轩辕圣女的干预,也违反了当初的规定。 -- 第91页 圣女华芝被天下之人讨伐,华芝为了九州大陆的和平,以圣血再次加固封印,后来血尽而亡。 她留给世人了十大名器,其中排行第一的麒麟印被封印之外,还有九大名器分布在九州大陆各地,或皇庭,或江湖。 解封麒麟印的钥匙就是其他九大名器,至于麒麟印被封印在哪里?这百余年来,各行各业的人都在努力寻找。却依旧没有任何踪迹,但为了等待新的明主出现,许许多多的人都没有放弃对于麒麟印的探索。 如今看管星罗盘的西凉竟然失了宝物,何人有如此能力可以于守卫重重的西凉皇宫偷得此物? 要么为江湖上的高手,要么就是各国皇庭之中武艺超群之人。 如今大多都知道,大楚镇国之宝为梵天镜,排行第五。大秦则为醒神鞭,排至第七。大齐目前为止,并无,若说有,则也只有我手中那管闻风笛了。而传闻中排行第六的琉璃灯曾经是昔年文博太子之物,可自太子仙逝之后,琉璃灯也不知去向。 而星罗盘则为西凉镇国之宝,而混元扇乃南诏国的宝物。传闻现如今一同南诏的白族便是凭借着混元扇才得到了各个部落的承认与支持。而支持该族首领白玄武的人,便是苏恪。 听闻三年前,楚帝苏恪曾经收服了一个土匪寨子,而那里的领头之人,竟然是南诏后裔。 此前混元扇一直失踪多年,如今一下子失而复得。 后来听苏恪说起,我才了解到,他们的祖先因为不满南诏各个部落之间多年的冲突,而携了混元扇于中原内地隐居,等待九州新的明君。 而苏恪因为当时北戎正攻打大楚,为了引出军中的奸细,因而将计就计。 没想到,此行却收获颇丰。他只知道,这个寨子一定有什么吸引着大秦,却也没料到竟然是南诏至宝混元扇。 而当时大秦的两位皇子大抵也没预见到竟然是如此结果。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悔得肠子都青了。 想到九转玲珑盒或许已经在赫连珏手中,星罗盘也可能已经惨遭其毒手,心中越发不安了起来。 之前秋紫向我借闻风笛,她虽然打着要救他丈夫的幌子。但此事半真半假,因着南诏明里暗里皆是苏恪所统治的国家,心中更是怀疑。后来寻了人去打探,秋紫虽然于此事掩饰得很好,但到底是有破绽的。 秋紫和他丈夫完全是修炼南诏的邪术,妄图谋反,才惨遭众人驱逐。 看来她当日的确是扯了慌的,在天仙楼这般酷刑之下,还能够游刃有余。再加上她假扮红娘的事情,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敢骗,这个秋紫自然引起我的怀疑。 而秋紫用来与赫连珏作交易的焚叶果,这也是九转丹的一味主药材。我听苏恪说,焚叶果虽然难得了些,但南诏皇宫还是备存了几颗圣果,我若是嫁与了苏恪,要一颗焚叶果也应该不难。 我曾经对生死也算看得开了,毕竟向我这副残躯,活多少便算多少。只是现在有了欢喜的人,就想着要拼命地活下去。 秋紫的丈夫白塔与现任南诏王白玄武是族亲,因其不满白玄武一个外人一入南诏便统一了南诏十二部落,登上王位,心中嫉恨不已。 他曾经于国内制造了许多阴谋妄图颠覆新王皇权,最终阴谋败露。南诏王顾念亲情,只是废去他的武功,贬其去看守焚叶草。 结果没想到给了白塔一个修炼邪术的机会。夫妻两一同修炼邪术,还盗走了焚叶果。白塔也因自己的贪婪而命丧黄泉,而秋紫则逃了出来,投靠了大秦。 或许他们从兵败开始,或许在兵败之前就已经和大秦达成了协议。但那个时候,一定不是和赫连珏。 那与白塔最初苟合之人应该是大秦二皇子赫连珪。 因为当时南诏新帝登基,大秦派人前去祝贺之人便是大秦二皇子定王赫连珪。 而白塔最终的结果是兵败如山倒,赫连珪自然是惹得一身腥。 赫连珪不愿意与他们再次合作,秋紫定然会找上他的对头,从而报复他。 苏恪曾说过大秦大皇子,昊王赫连昊。他虽然不似定王赫连珪有谋略,却比他正气许多。 秋紫自然没有机会接近他,但如果是恭王赫连珏就容易多了。 一条蛰伏在黑暗中多年的毒蛇,作为合作对象再好不过了。 既然双方皆有意,便火速达成共同的意识。 秋紫虽然喜欢她的丈夫,但是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得到南诏王的宝座。她帮赫连珏夺得名器得到大秦皇位,赫连珏帮她出兵南诏。 可是赫连珏虽然表面闲散,但暗地里养得能人异士也是极多。并不能看得上秋紫,因此秋紫干脆献上了焚叶果。 只是听苏恪说,焚叶果虽然能够提高功力,却不能随便吃,否则不仅无用,还会遭受到烈火焚身之苦。 这一点不知秋紫是都否告知了赫连珏,可见经过赫连珪一事,秋紫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她担心赫连珏背叛她,抛弃她。虽然献给了他焚叶果,却并未教他如何食用。 他两人的关系,虽然很微妙,但彼此还是存了些信任的。只是前段时间,却经我一捣乱,他们俩的信任也发生了变化。 如今再加上明光殿之事败露,赫连珏必定不会留着秋紫了。 苏恪年初前往南诏一是与南诏王商议此事,二是决定结伴来三朝宴。 -- 第92页 后来妙手空空烧了大楚皇陵,此事也不了了之。 这也使苏恪改变了最初的计划,决定亲自来三朝会一趟。 可是我总觉得让苏恪改变计划的应当不止与此,可是他来了三朝会之后,他真正的目的又是否达到呢? 感觉思绪万千,却怎么也抓不着。 “那就别想了,那就别想了。”心中思绪一下子被父王养得那只鹦鹉打断,真真有些脑壳疼。 我看着它,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便也不去细想,也不去理会他了。也因此错过了一个事情的真相,以至于后来我非常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天有些忙,赶紧更一些。眼看着榜期越来越近,眼看着收藏一点一点掉,心慌慌呀! 第50章 归来 我瞧着父王的那只宝贝鹦鹉, 它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瞧着我, 扑闪扑闪着他红蓝相见的翅膀,这一身柔软的羽毛轻而易举地可以看清楚, 它的的确确是胖了一大圈。 “我说你都那么肥了,还吃!”我瞪了它一眼。 “要吃要吃。”它于金丝鸟笼里扑腾起来,然后尖锐地叫着,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表示无奈。默默地拿起旁边的米碗, 抓起一把小米送去笼子里。 那鹦鹉见状一下子高兴地跳了起来, 扑到我跟前舔食。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正喂着,老远便听到了清心的声音。 鹦鹉似乎是有了预兆,便叫道:“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这欢呼雀跃的样子, 我都怀疑这些日子, 是我白养它了。 “父王来了, 这喂你的苦差事终于不需要我了。”我打趣似的说道。 “你你你。”只见鹦鹉哼地转头, 不瞧我。 “郡主,王爷回来了。”清心这丫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禀报,转眼已经至我跟前。 “早就听到了,父王到哪儿了?”我问。 “王爷已然在大堂里,周叔正照顾着呢!他让……让奴婢来通知郡主。”清心累得大喘了一口气道。 “嗯,我知道了, 这里拾到拾到便过去。”我放下米碗,又给清心倒了杯水。 她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全都喝了个干净,然后正好瞧见鹦鹉这个样子便道:“郡主小鹦是怎么了?”我这才想起来,貌似这鹦鹉有个非常人性化以及好记的名字叫小鹦,不过是我随口一说,那鹦鹉就和我翻了半天脸。 “它呀!白喂它还耍性子,若是在纵容下去脾气大的要上房揭瓦了。”我看着它道。 “走,别管它,我们去见父王。”我佯装地说道。用侧眼观察鹦鹉的表情,只见它眼珠子转了转,见我走远了,心下有些急了。 大叫道:“好宁儿,好宁儿,我错了,我错了。” 我停下脚步,转身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清心:“你留在这里喂它吧!” “是,郡主。” 我匆匆忙忙地赶至大堂,才见到了久违的父王。 他今日一身戎装,兵甲未卸。他发丝微微有些凌乱,眼睛周围晕了一层乌青。胡子渣也未剃,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独独那双瞳孔依旧散发着光芒。他此刻正坐在前方的紫檀木椅子上,与周叔正交谈。 “父王。”我走进门喊道。 他抬头,眼中涌出无限的温情:“宁儿,为父回来了。” “父王,回来便好。”眼眶有些酸涩湿润,原本想说的话也只汇成了短短几个字。 将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情都同他说了,又结合在路途中听闻,他大概零零总总的都知道一些。 “我祁景翼的宝贝女儿岂是他说想娶便娶的。”父王衣袖霸气地一甩,冷哼一声。 “父王,你临走之前,苏恪不是也见过你么?还托他照拂我来着。”我笑着问道。 “照顾照顾着,便将本王的宝贝女儿拐跑了!那小子可真有种!”只见父王紧握着拳,咬牙切齿道。 我笑了笑,看着他:“父王别生气了,其实女儿自身也是有原因的。” 我又劝慰道:“苏恪也算是大楚皇帝,容貌才华也算可以,女儿这波不亏。” 祁景翼咳了咳,佯装道:“本王承认那小子是有些才华,也颇有些身份和地位。但若是要配本王的女儿自然还是有些寒掺了。” “父王你女儿又不是九天仙女,人家已经是一国之君,论地位可是高女儿许多。论谋略,想必父王也知道,苏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智谋无双。论涵养,这皇室修养自然不同凡响。” “瞧瞧,女儿家就该矜持些,你这还没嫁呢!怎么尽给他说好话了。” “女儿可不会说什么好话,这些尽是实话。” “你……怎么同你最亲爱的父王说话呢?” 我笑而不语。又想起父王这次的经历,不由得有些心疼:“父王你此次去南海已然是很危险,虽取到了鲛珠,您应当先保重自己才是。” 他慈爱关怀地看着我:“宁儿,父王老了,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是我既然生了你,你就该好好的活下去。为人父母的最大愿望,就是子女平安幸福。” 心中有些发闷,想着不久以后,我便要离开他,嫁去千里之外的大楚,心中留有些慌乱。我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含着浅浅的泪道:“父王一点也不老,一直是宁儿心目中的大英雄。”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不要担心:“英雄总有老去的一天,而父王如今能够做的,就是趁这一天来临之际,为我所爱之人,所念之人,多做一些事情。” -- 第93页 我起来,抬头看他,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周身笼罩着无尽的光辉,灿烂而耀眼。 …… “对了,父王文星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吧?” “祁文星他这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他愤怒地道。 “父王你且消消气,文星本质不坏,只是听信了他人谗言,性格又过于高傲自大。”我倒了杯茶给他,劝慰道。 只见父王冷冷地说:“哼,他一叶障目,夜郎自大。如若不是本王这皇位又有他什么事?先帝临逝前托孤,虽封了本王摄政王,携处理朝政之权,但左右都是忌讳我的。虽说是托孤实则是变相的敲打。” “父王您是否真得想要这皇位?”我问, 他默了默,抬眼盯着我:“宁儿,在这天下,在这乱世。你若不去争,还会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你若真得有雄心壮志,又怎会甘于平凡。为了自己的野心便是野心,说什么为天下百姓,为大同公道全都是幌子。本王就算是真有野心,那争一个天下又有何不可。” “只是……”他突然沉默。 “只是什么?”我问。 他又慢慢道:“只是如若本王真得想要这天下,何必苦心积虑地扶持祁文星,给自己培养祸患。” 接着又说道:“在先帝走后,本王便可以寻了任何理由将他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且不说本王留着当年父皇的遗诏,即使哪天登基也是名正言顺。何须浪费这些年。” 心中有些不明白,便问道:“那父王是何意?” 他眼神温和地看着我,解释道:“父王所做的一切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一颗真心。他人如何想我不管,重要的是不负自己便好了。宁儿,凡是个活着的人,必定有其存在的理由。以前父王或许是想为当初的那口气,少年时的理想。如今却更想你过得幸福,活得安乐。” 随后只听得他顿了顿又道:“楚帝苏恪,文能治国,武能□□。论雄才大略皆不在为父之下,他也的的确确是当世少有的明智之君。可是为父只愿我的女儿一生可以平安喜乐,万事胜意。作父亲的哪里愿意女儿再次受到伤害呢?” 我怔了怔,微微有些错愕,从前我只知父王是爱护我的,却未想过他这般为我考虑,那时只一昧的认为,他所寻的,所求的。是大齐的霸业,是九州的天下。 因此,作为女儿自然会倾尽全力去帮助他。可如若我嫁与了苏恪,定然会少了那份无忧自由,多了一份瞻前顾后。 他日若是苏恪要同父王争一争天下时,我又该如何自处。作为女儿不能不孝,作为妻子不能无情。且不说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我,怕等到那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我垂眸,抿了抿唇道:“父王是怕将来苏恪挡了您的路,或是将来有一天,会让女儿为难?” 只见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只怕你再受到伤害。” “再?父王说得儿臣不懂。”我微蹙着眉头,疑惑地瞧着他。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喃喃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父王的苦心,罢了,宁儿若是真得欢喜苏恪,为父自当同意就是了。” 祁景翼眯着眼睛,看向远方,若有所思道:“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这事是如何挑起来的,本王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我总觉得父王话里有话,既然他不会于苏恪相争天下,我又怎么会因为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而心中忧伤呢?不解,实在不解。 第二天宫中传来消息,父王罢免了镇,辅两位国公的官职,收回了兵权。又重新肃清了皇帝跟前的人,明里暗里算是将祁文星给架空了。 随后又下了第二道圣旨,辅国公的爵位被夺去,全家除了郭贵妃以外完完全全贬为了庶人。而备受祁文星宠爱的贵妃郭氏同样被冠以祸国妖妃的罪名,贬至佛堂诵经。 而第三道圣旨下来时,已经是毒酒一杯了。 罪名为勾结外寇,妄图谋朝篡位。此等罪名足以株连九族,但看在郭贵妃的面子上,仅仅株连七族。这个在大齐叱咤百年的郭氏一族就此土崩瓦解。 镇国公萧道安虽未像辅国公郭靳那般过分,却有不察之嫌。因此被夺了官职后,整日一直在家里战战兢兢地活着。如今又听说,郭氏一族满门被诛,大势已去。 第二日便找了根白绫,自缢了。 父王虽然未怪及镇国公府,但到底是贬低了爵位。世子萧烈成袭爵,不过是个武阳伯,也未有什么实权。 大齐边疆因为有大楚的相助,再加上赫连珏本就自顾不暇,便早就退兵。只是赫连珏只是一个诱饵真正掌握兵权的却是大秦二皇子赫连珪。这个大秦二皇子是将他的弟弟当作替罪羊了。如若攻下了大齐,自然是最好。如若未能攻下,他也有理由推脱。 只是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赫连珏棋高一招,直接在三朝宴翻了脸,不过一切却又尽在苏恪的掌握之中。 所以大秦的两位王爷的诡计才都没得逞。 父王将鲛珠交给了我,我第一次见着鲛珠。它浑身晶莹剔透,只有珍珠般大小,看着非常普通,甚至不如其他珠子显眼,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父王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鲛人之珠,而且海妖的泪珠。 海妖历来有鲛人之王的称号,而此珠也是他首次动情时流下的泪珠。也是他运气好,原本以为都要错过了,只是上天终究是厚待他,才让他见到了海妖,有了这颗能够救命的珠子。 -- 第9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春困秋乏冬眠夏打盹,特别是下午也忒困了。这几天男主去隐居了,尽量快些放他出来,还有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51章 杂事 日子过得快些, 天仙楼也因此重新开张。 之前因着三朝叛乱关闭了好些天,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又变得红火起来。只是明面上大家都对天仙楼的背后势力心照不宣。 那日小六带了些暗卫去了赫连珏的别院闹腾了一番, 红娘也被救出。赫连珏从明光殿回去之后,听盯梢的暗卫来报,说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大齐边疆那里, 大楚出了兵联合大齐一起抗秦,自然是没讨到什么便宜。 且不说他的二哥赫连珪先他一步返回了秦都濮阳。这个皇位争夺, 赫连珏从时间上便错失了先机。更何况赫连珪还有几十万大军在身, 掌握着兵权。 大皇子赫连昊, 虽在京都,但势单力薄。谁都没预料到,此次秦帝的病如此来势汹汹。 历经红娘一事秋紫与赫连珏必然生了嫌隙,不过她为人一直两面三刀。当初她为了保住性命出卖别人时,就该了解自己的下场了。 可既然她不在意他丈夫的性命, 那大可以不必受我们的威胁。为什么还会告诉我们关于和赫连珏的事情, 即使半真半假。是为了迷惑我们?我觉得不仅仅是这样。 正想着, 问月阁已经到了, 红娘替我开了门。 问月阁还是如同之前那般风雅,一事一物皆精致不凡,窗边的白玉瓶插了好些幽兰。 兰姿曼妙,一进问月阁,一阵幽兰的清香便扑面而来,恬淡清新。 我才刚坐下, 想着刚刚的疑惑,便问道:“红娘,你妹妹是怎样的人?” 红娘听后,表情凝重,瞬间下跪向我请罪:“郡主,是红娘连累天仙楼了。” 她经历了这一番波折,憔悴了许多。虽着了红衣,却不似往日娇艳如牡丹,反倒清汤寡水了许多。她即使经过了一些时日的修养,却到底是心有余悸。 见红娘低着头,我将她慢慢扶起来,她亦然顺势坐下。 我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也是受累了。若不是秋紫来骗你,以你的能力如何会进圈套?这件事孰是孰非我还是懂的。” 她心中感谢,却又不安:“多谢郡主体谅,只是那秋紫毕竟是红娘的亲妹,现下她犯下如此大错,是红娘管教不严。”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宽慰些:“你与秋紫分离多年,她的性格习惯早就已经改变,你如何能够摸得透。且不说你本就信任她,毕竟你也未曾想到她会将你出卖了。”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 红娘张了张嘴,还想接着说,却被我一个眼神堵在了喉咙。 我问道:“你还未回答我她是怎样的人呢?” 她低着头,似是回想:“秋紫从来都是要强的。小时候,不管文采还是武艺皆是要争第一的。但那时候,她的心地还是善良的,也会同情可怜之人。后来我因惹上了仇家,也为了保护她,离开了南诏,距今已经十多年了。” “这十多年发生了太多事情,虽然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但到底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多年未与她相见,我与她的亲缘也淡薄了许多。” “嗯,红娘,我想问得是,当日她明明更在乎的是大业,为何还会救她的丈夫。” “郡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一个这么多年来与她朝夕相对的人呢?如果她能够用半真半假的话骗取我们的信任,又能保住自己和爱人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这样会引起赫连珏的怀疑。”我反驳道。 “怀疑终归是怀疑,她既然敢这样做了必定已经想好了退路。” “原来,还是做姐姐的你了解她。”我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道。 “郡主过誉了。”红娘道。 正说着,望着窗边的幽兰。突然想起了妙手空空,当日,他与我打了个赌,才牵扯出一系列的事情。 那日从苏恪去了三朝宴后,留下锦囊,让风雨带我去见他。因为这一次,我才明白了赫连珏的阴谋,他虽然未能帮我拿到梵天镜,但是在粉碎赫连珏,击垮祁文星辅国公叛乱一事中立了功,也算功过相抵了。 不过主要是想着以后,我若是嫁与了苏恪,那梵天镜还不是自家的,我想何时照便何时照。 现在反倒有些埋怨他烧了大楚皇陵,虽这一切也是我自找的。 便问红娘道:“妙手空空去了何处?” “他还能去哪儿?还不是干回老本行。”红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道:“说起妙手空空,他说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哦?他一个小偷竟然也会送人东西。”我心下诧异。 没过多久,红娘拿过来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这盒子不大,看着却内有乾坤。外表是红木打造的,雕刻的非常细致。 “这个是?”我疑惑。 刚一打开,里头便弹出一块檀香木牌,上书澹台二字。 一张纸来,上书:“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这朝廷虽有金山银山,可还是江湖更潇洒自在。 未曾拿到梵天镜,便以这个作陪,他日用到在下,便以此来寻。此行已了,妙手空空走也。天仙郡主,咱江湖再见。” 这妙手空空虽出生江湖草莽,但字还是不错的。这行书笔走龙蛇,俊秀洒脱。 -- 第95页 我微微无奈,心下想,这个妙手空空与大秦澹台湖澹台家有何关系,竟然会有他们的令牌。 澹台家是藏宝世家,在九州大陆皆有名望 。他既然敢此令牌拿出来,那么必定是有用的。我且只要将它放好便是。 “郡主,妙手空空可曾说了什么?”红娘问道。 “他喜好江湖,朝廷不适合他。”我又笑了笑,意有所指导,“但该还的还是得还,迟早而已。” …… 日子过得很快,一下子便入了夏。 我一直以为扶奚会离开,她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在王府住了下来。 原本一直清冷的摄政王府因为她的到来而热闹了许多。 这天我同她在花园里赏荷花,今天一大早上池塘里盈盈一水间,接二连三的荷花亭亭玉立地开着,花叶交相辉映,徐徐的清风徘徊于绿波间,红色娇艳的花相倚着开,送来满池清香。 夏日里,燥热易酣睡,人也极为慵懒。 看到扶奚如此有食欲,对着荷花糕,眼中都冒出星星来了,想着之前初见她时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扶奚,你是这九州大陆的花神,完全可以接受这个封号,从此以后吃香喝辣,你当初为什么直接跑了?” 她撇了撇嘴,一副遗憾的神情:“我当初哪里知道还有此等好处,师兄只让我弹琴,弹完便离开来着。” “所以你是被你师兄卖了?” “那倒也不是,出门在外,师父让我听师兄的。” “师父?”我问。 “嗯。”她淡淡地应着。 我心里迷惑,便问道:“听你们一直师兄师妹地叫,我却未曾听你们提及过有关师父的事情,不知尊师是” 扶奚大惊,一拍大腿:“宁儿,我竟从未向你提起。” 她又碎碎念,最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便道:“虽然师父不让我卖弄家门,但看在你同我师兄相爱的份上,我便告诉你。” “请说。” 她点点头道:“说起来,我的师门还同你们大齐颇有渊源。” “渊源?” “嗯。” “莫非是……”我心中一下子了然,抬头看她。即使之前在心里猜测了许多遍,如今一下子知道,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难以置信,便再一次问道:“你是轩辕宫的人?” 只见扶奚笑颜如花:“正是,在下轩辕扶奚,为轩辕宫六十二代弟子。” 心下有些复杂,谁都知道轩辕宫是什么地方。轩辕宫是九州大陆最神奇的所在,也是九州大陆的一个特例。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却有着领导每一个国家的能力。 而在九州大陆的海外,传闻有座云中岛也称浮空岛,此岛因常年漂浮在空中故为此名。 岛上住着一个神秘的家族,氏为轩辕。轩辕一族族人一直与世隔绝,直到有一天,轩辕一族中有一个人出了浮空岛,被海浪卷至了九州大陆,他们才明白原来浮空岛外还有如此广袤无垠之地。 当时的九州大陆还是部族的年代,各个部族之间互相攻伐,矛盾频激。 当时大陆被划分为九个州分别为云州,荆州,冀州、兖州、青州,中州、豫州、幽州、雍州。各个州都有自己的政权,某日,云州统治者周家于乱世中而出。 而那个轩辕族人为了回到浮空岛,参加了九州战争。为了找人建造去浮空岛的船只,在后来的九州战争中,他凭借自己的学术能力使得自己支持的人成功统一了九州大陆,史称为“大周皇朝。” 大周帝感谢他的付出,将他尊为神祇,并为他于帝都镐京的郊外建造了宫殿庙宇。 为了寻找回到浮空岛的方法,第一代大周帝呕心沥血,并且传下口谕给后人要厚待轩辕一族。后来随着时间的发展,浮空岛上的轩辕族人也发现了九州大陆,便派了人过来。轩辕族人带来了新的功法武艺,还有生活方式。一些关于农业种植方法教授给当地的农民,因此轩辕宫极其受到老百姓的推崇,轩辕宫因此也越来越壮大。 如果说九州大陆上明面的统治者是各个皇朝,那么轩辕宫就是暗地里的皇帝。直至现在,虽然历经两千年多年,在九州大陆的影响依旧不可小觑。 而且轩辕一族所练的功法同九州大陆各门各派的功法又有所不同。他们轩辕人似乎更加轻盈,而且各个身怀绝技。并且轩辕功法是从不外传的。 “你是轩辕宫的圣女?”我又问道。在九州大陆,轩辕宫宫主则为轩辕一族的圣女。因为在轩辕一族女子的地位要高于男性。 扶奚本名轩辕扶奚,那就不单单是一个弟子这般简单。况且她无论从样貌还是武艺来看皆是卓尔不群。若是我没预料错,她大概是新任的圣女。 扶奚蹙了蹙眉,沉吟道:“我原本不想告诉你,可想着我们既然成了朋友,便不该有什么欺瞒。可见你刚才的反应,反倒觉得不说时要好些。” 那么便是认了,现在想来她拥有七殇琴也不足为奇了。 “可苏恪不是大楚的皇帝么?”我脱口而出问道,“我从未听说过,大楚皇室与轩辕宫有联系。” 她想了想,缓缓道:“师兄与我的情况并不一样,他是师叔在外收得徒弟。” “师叔?” “嗯。” “师叔是……” 正还想谈下去,清心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 -- 第96页 “何事如此着急?”见她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我问道。 清心抬头盯着我道:“郡主,是是……是他来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到现在,今天终于更新了,虽然好困,加油^0^~明天男主粗来,苏恪陛下表示他已经等不及了…… 最后,每天都在烦恼章节标题,哎~ 第52章 提亲(一) 扶奚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催促我:“定然是师兄来了, 宁儿,快去看看。” 我霍然站起来, 心情更加复杂了,想起那张风光霁月的脸,我忧喜交加。喜得是许久未见他, 思念早已泛滥成灾。忧得是若是父王为难他,又怎样才好。 扶奚见我紧皱着眉, 似是而非地笑着:“你心里这般担心, 不如去瞧瞧。” “走吧!”我还在犹豫之际, 扶奚便先拉了我过去,走至一半,却见一人从前院走来,九曲长廊边摆放的芍药映衬着他的俊秀不凡。 此人深色锦袍,剑眉英挺, 深黑而锐利的眸子。黑色的冠将墨发高高束起, 身如玉树, 行动如风。 这来得却不是他, 而是与他一道参加三朝宴的大楚战神忠勇侯韩天。先前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下来,也是苏恪是大楚皇帝,哪里能放下朝政不管,跑来提亲呢。 我瞧着他,曾经于宫里与韩天见过几面,因着是他身边的人, 便格外注意了些。 只记他并不爱说话,我同他也没讲过几句。 我斜眉微挑,来得怎么会是他? 正诧异着,韩天已经弯腰向我行了个君子之礼。 “郡主。”他的声音不似苏恪那般清澈温和,而是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 “侯爷。”我施施然地回礼。 他那双锐利幽深的眸子朝我看来,外表平和中却还有一丝不一样的情感。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在齐宫,两旁是巍峨的宫墙,他依旧矗立着,任何人同他打招呼皆是不咸不淡。 当日我叫住了苏恪,却并未细细留意他。眼下看来他似乎也有曾掩饰,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韩天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薄唇微启:“这是陛下让我交于你的。” 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陛下便是苏恪,便缓缓接过。虽然之前也有飞鸽传书,可大齐与大楚之间路途遥远,传得也只是些简单的话语。 只见信封上写着宁儿亲启几个字,笔力遒劲,刚柔并济。 扶奚于一旁笑得了然:“是师兄的信,宁儿,快打开看看。” 这几个字于我心里浅浅地荡漾起一圈又一圈地涟漪,便问道。 “他好么?” “勿念,一切安好。” 这人与他周遭的气场一样,冷得让正处于盛夏的我恍若以为已经入了冬,不禁感叹,可真是惜字如金。 见我似乎微微失落,便道:“他不来,郡主似乎有些沮丧。” 我抬眸莞尔:“自然,我很想他。”然后低头小声又道:“只是他国事繁忙,来不了也是在情理之中。” “嗯。”他淡淡地应着。 我恍若听到了其他的声音,无奈而低沉:“你还是这样喜欢他。” 突然感受到一道特别的目光正灼灼地瞧着我,便顺眼望去,只见韩天依旧面无表情。 却看到一旁扶奚神情变幻莫测,清心也是同样一副不解的表情。 “郡主,在下任务已完成,便告退了。”说罢又淡淡看了一眼扶奚,“你同我过来。” 扶奚叹了一口气,心情略丧:“好的。” 他们刚走,清心便至我耳边说道:“郡主,你有没有觉得,这韩侯爷怪怪的。” “有什么奇怪的?我同他接触的又不多,也不是很熟悉。” “兴许是奴婢看错了。”清心皱着眉迟疑不定道。 我摇了摇头,然后拆开了信。里头有两层,大抵是怕损坏的缘故。 片笺片玉,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墨香。前面说得大多都是他的一些近况,后来又问了我最近的一些情况。 最后定格在结尾处,瞧着他隽秀的字迹,仿佛苏恪本人就出现在我眼前。 他从书香文雅的世界里缓缓走来,携着一缕缕清朗的风,含情脉脉地对我说:“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心中蓦然一动,一丝丝甜蜜蔓延开来围绕着心头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我迫不及待地进了凝霜阁。坐在书桌面前,用笔蘸了墨,提了笔又放下,接着又提起。 眉头蹙了又舒展开来,接着又蹙起。 该回些什么呢?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是提笔忘字。或许想说得有太多,或许一时不知如何下笔。 只是写了了了几字。听到内阁有些动静,只当是清心在整理物什,眼下也懒得去管。 我蓦得站起来,在书房来来回回地走着。 “清心,你说我写什么才好?”我问她。 见她不答,我又走进了些,发现内阁里头并无他人。真是好生奇怪,刚刚明明是有动静来着。 结果刚转身,这一不留神便撞至一个宽阔硬朗的怀抱。他轻轻地扶着我,我才勉强站稳了。定了定神后,抬眼望去,此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男子。 只见苏恪正似笑非笑地瞧着我,依旧白衣墨发,清浅如雪。 “你,你不是在大楚么?”我惊诧道,然后又低下头拍了拍脸颊:“还是……还是我做了梦?” -- 第97页 苏恪握住我的手,含着浅浅的笑意:“不是梦。” 我轻抿着嘴唇,嘴角还是不可抑制地上扬。 然后扑进他温柔的怀抱紧紧抱住他:“苏恪,我好想你。” “我也是。”他说。 “宁儿,”他的声音很温醇,对我极具蛊惑力。 “嗯。”我抬头看他。 他低头,笑意只增不减,轻触我的嘴唇,柔软且炙热。我闭上眸子渐渐回应他,沿着浅浅迷离的清香,勾勒出我与他的美好。 一吻结束,心间还有一些害羞,嘴唇上还停留着他的微凉和淡香,如同三月里的雨后清茶点缀着早晨的露珠那般清爽。 我感觉我的脸还是发了烫,连忙倒了一杯水,不敢看他,佯装问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他回答:“我来提亲。” “难道就放下大楚的朝政不管了?”我又问。 他轻笑道:“朝政是重要,但一国之后的确立事关江山社稷,绵延皇嗣,我作为大楚的皇帝,自然要亲自前来确认。” 我抬眼望去,浅笑着说:“你那些官员,他们也真得同意?那你这大楚皇帝当的未免也太放肆些了。” 苏恪大抵是想到了什么,面露了些许忧伤:“前半生我活得太拘束,以至于失去了许多别样的风景。” 他又收敛了悲伤,柔和地瞧着我:“这后半生自然要放纵一回。” “你呀!真的是……”刚想说下去,便被他打断。 “宁儿,瞧见我,你高兴么?”他又含笑问道。 “高兴,特别高兴。”我笑着回答。 “我也是。” 苏恪突然定定地瞧着我,缓缓道:“即便过了这么些年,我还是会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苏恪,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微笑地看着他。 他回过神来,慢慢道:“没什么,就是,太想你了,反而觉得你在我眼前不大真实。” 我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经道:“不管是否真实,苏恪,只要你看清楚,将我深深地映到你的脑子里,这样你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 “这样的你已经让我难以忘记。”他摸了摸我的脑袋,淡笑着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走至我的书房,想到书桌上刚刚写得信笺,虽然只有了了几个字,但我的脸不禁微微发红。 我立刻跑过去,匆匆忙忙地想要将信笺从他眼前拿走,然而并未按照预想中的发展。 他嘴角噙了一抹笑意:“给我。”我刚伸出手的手滞了滞,然后朝他露出个尴尬的笑容。 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别看了,人都在这里了,信有什么好看的。” 话毕,便去拿那信笺,却被苏恪一下子拦住:“这是写给我的?” “你别看了,还给我。”我焦急道。 苏恪摇了摇头,他拿起信正要看,我跳起来抢。争夺之际,迎面一阵和风,信笺缓缓地飘至地上。 他弯腰拾起信笺慢慢道:“你方才在房里又蹦又跳的,我也是好奇。既然是写给我的,那么迟早都要到我的手上。” “我之前的样子你都看到了?”我谨慎地问道。 他挑了挑眉,不在意地说:“一览无余。” 那也忒丢人了些,我撅着嘴想,但苏恪却不会明白我此时的心情。 此刻他已经将我的信念了出来:“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我更加羞赧,心中好似燃烧了一团火球,想要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蓦得从后面环住我,缓缓叫着我的名字:“宁儿。” “嗯?” 他道:“我不愿意与你徒离忧。” 我转头看他,苏恪正深情凝望着我,一字一句道:“我想同你共白首。”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出来了,怕他打我。 第53章 提亲(二) 我看着他, 缓缓道:“古语有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摊开手来,是一枚雪白的玉佩。 这玉佩的模样甚是眼熟。我才想起来, 这不是几个月前便丢失的白玉佩么?怎么被他捡去了? “那日竟然被你捡着了。”我好奇道。 “是啊。”他回答。 我睁大眼睛,蓦得想起:“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会回御花园, 所以你便在那里等候是不是?” 只见苏恪眼神淡淡, 噙了一抹笑意:“我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还你, 后来一想这样倒是便宜你了。” 又接着意有所指地说道:“只是某人当时喝得烂醉,又贪恋月色,居然将找白玉佩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我反驳道:“这么说来,它倒是个有功之臣,如若不是它, 我怎么会回去同你共享月色。你没有在当时还我, 可见那时你便对我企图不轨了。” 他缓缓扬起嘴角:“那也只是对你企图不轨。” “那我得给它好好放起来, 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之物。” “不, 这不是。”他喃喃自语道。 “嗯?”我疑惑地瞧着他。 他正轻柔地抚摸腰间的玉佩,我才细细打量起来。这个玉佩看起来皎洁而白净,通透而光滑,莫约有些年头了。 串联玉佩的绳子是用红色的璎珞串混着发丝编成的,这编得一针一角皆细致入微。 “这是?”我问他。 -- 第98页 他眼神染上了一片温柔,慢慢道:“相思扣。” 我看着这枚相思扣, 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一阵淡淡的酸楚涌上心头。 脑海里出现一抹纤细的身影,白色的纱帘围绕着她随风飘荡。微弱的烛光下,她素手纤纤地执起银针,眉眼间笼着一层浅浅的忧愁。 一针一线地挑开,然后打结,接着徒手编织,循环往复。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苏恪温柔的声音将我一把拉了回来,我淡笑:“无碍。” “这是你的发妻编于你吧!”我终于开口问道,苏恪之前娶得是大楚宋国公的嫡女,薨世后追封为孝慈皇后。传闻中孝慈皇后温良淑德,恭谨克俭。与苏恪也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他这般不回答,大抵是默认了。 “姐姐手艺真好。” 他顿了顿,沉声道:“你不必叫她姐姐,她与你同岁。” “嗯?”我疑惑不解。 “无事。”他慢慢放下相思扣道。 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转移了话题:“苏恪你可曾去见过我父王了?” 他默了默,道:“嗯,方才让皇家礼仪先去了,毕竟这事情得按照帝王娶亲的规制来。” “你本不用这样,两国联姻自古以来你娶我嫁,皆是政治上的联合,也从不需要三媒六娉。” 苏恪深情凝望着我:“我想让你享受到这世上所有的皆不可能。你会是我的皇后,即使以江山为聘,也并无不可。” 苏恪同方才得样子竟然完全不同,而是浑身染了一层柔和。之前虽看起来平静,但平静地毫无波澜,犹如死寂。 我突然想起之前看得话本子,听说隐喻的便是皇帝与皇后的故事。 听闻宋后逝去三年,如今他竟然还佩戴着她的东西,可见用情至深。谁说帝王无情,只不过他恰好隐藏了自己最内心深处的情感罢了。 思及此,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痛,大概是因为我晚了一步,让他的心抢先占了位置。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爱情太过凄美动人,明明我是她的情敌反倒不争气地被她感动了。 正想着,苏恪用手在我面前扬了扬道:“你在想什么?” 我才回过神来,心下道,管她呢,她已经是过去式了,而现在能够陪在他跟前的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听得他道:“现下我们这里叙旧叙得差不多,如今去一切正好。” “嗯。”我点点头,表示赞成。 …… 大堂里。我与他执手并立。父王的眼神在我同他之间来回扫荡,最后定格在牵着的手上。 我们却不肯放开,既然已经决定好在一起,那么任何的狂风暴雨便要一起去面对。 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父王横眉冷对着苏恪,浑身充斥着高居多年上位者的气势。 相比之下,苏恪反而淡然了许多。虽也是微眯着眼,与父王相互对视。可与世独立间,他周身隐隐萦绕着一层尊贵之气。不禁让人感叹,到底是从小到大生活在政治的漩涡中,除了与生俱来的王族贵气,还有多年积攒的皇者之气。 良久,父王终于打破了先前的沉寂,先开了口。 “楚帝,本王想同你谈一谈。”父王的言语中尽然是疏离,同时含着几分冷冽。 “恪所愿也,不敢请耳。”苏恪嘴唇一勾回应道。 我拉住苏恪的手,蹙着眉看他,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安心。 父王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和他之间的小动作,眼神一冷,佯装似的咳了咳:“本王不等人。” 随后又吩咐夜雷看着我。 苏恪一笑:“晚辈自然不能让前辈等。”语罢,便同父王离开了。 …… 苏恪同父王进了书房已经许久了,我被禁锢在凝霜阁不得外出,夜雷这小子现在是越发不像话了,竟然看管起本郡主来了。 我一直在恢复期,武功也使得不利落,只能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郡主,别来回走了,您先坐一坐,磕会儿瓜子。”清心边磕边劝慰我。 我撅了噘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主子眼下还有什么心情去做这事儿!” “郡主,我们现下也无法出去,不如把心放平静了,堂堂楚帝见得大场面多了去了。您与其为他担心,不若想想您以后嫁过去了的日子,这才是顶要紧的事情。”清心慢慢道。 “清心你这回说得不错。”扶奚从外面进来,道:“宁儿,平时见你也是很有主见,也很聪慧。怎么一遇到同师兄有关的事情,脑子就转不过弯来呢?” 我凛了凛神,道:“我如何转不过弯来了?” 听得扶奚慢慢道:“齐楚联姻这等大事,早就已经昭告了天下,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了,绝无取消的可能性,否则丢得就是两国的脸,如今你就是不想嫁也得嫁。” 扶奚又接着说:“以摄政王对你的宠爱程度,估摸着也就吓唬一下师兄,你父王这是在帮你呢!” 清心也附和道。“是啊,郡主,您别忘了,未来郡马是大楚皇帝,高高在上。您瞧瞧历来帝王的后宫,这三宫六院,佳丽三千的,管都管不过来。” “红颜易逝春易老,白首方悔叹韶华。”扶奚在一旁假装吟诗作对。 “苏恪不是这样的人。”我垂眸反驳他们。 “宁儿你就这般相信师兄?”扶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 第99页 我想起那个风华无双的男子,温柔地说:“嗯,既然选择全心全意待一人,就要相信和包容他的全部,反之亦然。” 扶奚笑得越发放肆,这途中还不停地给我使眼色。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极其熟悉的叫唤,我回眸转身,此人正是苏恪。 “宁儿。”他唤我。 “父王可有为难你?”我拉住他的手,然后盯着他问道。 苏恪摇了摇头,笑道:“并无。” 我皱了皱眉道:“你何须替他遮掩,我知道父王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又不会突然转了性,定然是为难你许多。” 苏恪却笑了笑:“能娶到宁儿本来就并非易事,若是父王轻易让你嫁了,那才是不应该。” 我楞楞地瞧着他,便已经无法言语,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如同喝了蜜似的,却又有所不同,只觉得甜而不腻,味道好似珍珠糕那般。 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苏恪,你真好。” 苏恪嘴角微扬,眼睛里似乎容纳着耀眼的星辰。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缓缓道:“宁儿,你更好。” 扶奚同清心也不知何时早就已经退下,夜雷也不知去了哪里,房间里已经独剩我和他两人。 “我是大楚的皇帝,身负重任,天下苍生皆是我的担子。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去爱你,在兼顾天下与爱情的同时很可能会忽略任意一方。宫闱深深,我怕你的骄傲会被深宫里的腌臜灼伤;我怕我们的爱情会因为时间而冷淡;我怕你终有一天会记恨会后悔,会离我而去。” 苏恪的双手搭在我的肩上,郑重其事地看着我:“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宁儿,你准备好爱我了么?” 我莞尔:“苏恪,你会停止爱我么?” 他脱口而出:“不会,只要我在这世上存活一刻,便只会爱你。” “那不就得了。”我笑着道,抬眸看他:“我也是出身皇家,那些肮脏的事情见得多了,没有什么感情会炙热一辈子,相对于一时的激情,我更喜欢细水长流的爱情。苏恪,我不会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去后悔。若我有一天后悔了,那必定是你不再爱我了。可方才,你明明又说你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必定会爱我,因此所有的假设不成立。” “宁儿,”他温柔似水地瞧着我。 “嗯,苏恪。”我回应着。 “我怕你嫁给我,对你不大公平。” 我笑着看他:“你终于知道对我不大公平了?” “嗯?”他疑惑。 “你有后宫佳丽无数,而我却只有你一人,可不是不公平嘛!”我假装生气地抱怨道。 苏恪见我脸色不对,连忙向我解释:“以前,未亲政时,许多官员塞的,后来又在太后的主持下办了场选秀……” “……” 我扑哧地笑了出来,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都知道了,苏恪你用不着这么费尽心力地去解释。” “我怕你误会。”他一下子抱住我,不管不顾。 我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好了,不会的。”又拍了拍他宽厚的背。 他似乎有些难过,连讲出来的话都有些酸涩和胡乱不清:“你会的,你前生误会我太多,今生我实在是害怕贯了,生怕一个回头,你便会消失不见。生怕之前所有的美好都是如幻泡影,生怕负了你。” 我看他说得正经,便踮起脚尖陡然堵上他的唇。只见他一下子睁大双眼,我能够清楚的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但从他惊讶的反应来看,大抵也没预料到这次我竟然会这般主动。 苏恪缓缓闭上双眼,享受着由我送上来的轻吻,蜻蜓点水般的触及,却包含了我浓浓的爱意。 “宁儿,你这是?” “以吻封缄。”我淡淡答,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苏恪笑得如沐春风,缓缓道:“方才不是,这才是。” “嗯?”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便似狂风暴雨般堵住了我的唇。这回惊诧地便是我了。不同于方才得轻触,而是以一种极其放肆的姿态在我唇齿间游离。由浅入深,和风缓缓地吹着,他的吻让我仿佛同时置身于沙漠火海和极地冰川,一冷一热,冷热交替,仿佛是少女梦幻而迷离的梦。 原来他所说的以吻封缄便是这般。他似乎发现我的不专注,又轻轻地咬了我一口,我浅淡缓慢地回应他。 想起方才他说得话有些混乱,因此我只听了个大概,关于具体什么的也复述不出来。 现下想来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眼眶更是不由自主地酸涩,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不仅难受,还有些无奈。 他似乎也发觉我的不对,慌乱地结束这个吻,惊诧地瞧着我。 “哪里有什么前世今生?”我收敛了神情,努力地露出一副笑容,向他问道。 他滞了滞不语,只是望着窗外一角的天空。 随后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薄唇轻启:“宁儿,对于我而言,你便是我的前世今生。” “嗯?”我怔怔地瞧着他,此刻只觉得心中开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开,芬芳馥郁,花香持久。又或是彩虹霍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美丽清新,绚烂缤纷。 管他之前喜欢谁,我只明白至少现在他是属于我的,他正是爱我的。 “苏恪。”我唤他。 “嗯。”他低眸对着我回应道。 -- 第100页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拉紧他的手,柔和地说道:“谢谢你能够来我的生命中,我原以为这辈子大抵会孤老终身了。还好有你出现,为我的生命增添了一抹亮色,才不至于让我更加寂寞。” 苏恪此时此刻,亦是神情温柔:“宁儿,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如若你真得要感谢,那便补偿我刚刚被你打断的事吧!” 我想也不想便顺着自身的反应点点头:“哦。” 待至他又重新抱着我,对着我的唇肆无忌惮的亲昵时,这才想起来他说了什么,然而已经无用。 刚刚的事情,所谓刚刚,不是……不是在亲亲嘛! 夏蝉微鸣,流莺婉转。晴日暖风,绿阴幽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有更了,更新多么不容易,发现这几天掉收掉的有些厉害。心里还是挺难受的,我会努力写得更好。 今日我们男主大大耍了一回流氓。女主朝宁终于忍不住了来找在下算账。 小聿表示:“宁儿别看我,是她逼我的。” 宁儿看了他一眼:“你逼她的。” 苏恪摇了摇头:“你情我愿。” 宁儿看着小聿:“……” 小聿一本正经道:“适当亲密有助于增进感情……” 苏恪笑得越发放肆,趁势还搂住了她的腰:“宁儿,作者大大是为我们的两类考虑。” 宁儿想了想,貌似有道理:“好吧!” 苏恪道:“那我们走吧!” 宁儿疑惑:“去哪儿?” 苏恪勾唇道:“去增进感情。” 宁儿:“……”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作者小聿OS:“喂喂喂,苏恪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是谁向我不要脸的要加戏来着。” 苏恪一个锋利的眼神传来顷刻间也就只能让我苦苦埋在心里。 你行你有理,你是男主你最大。 此剧场有名《遇上一个极其凑不要脸的男主》《我的男主爱耍赖》 第54章 苏恪的番外(二) 他没有看好她, 所以让她先一步离他而去。 “陛下, 皇陵,皇陵被烧了。”底下的侍卫八百里加急到南诏宫廷禀报, 连带着身子都颤颤巍巍的,不知是旅途奔波还是害怕的原因,他将头埋得很低。 苏恪此时却正与新任的南诏王白玄武对弈。 棋局下至一半, 听闻此消息,他捏着白棋的手倏地一滞, 修长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 最后棋子啪的一声掉落重重地砸至玉盘, 手亦紧握成拳。 他缓缓抬起头,原本神色自若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淡淡的裂痕。他的眼眸依旧很幽深,望不到尽头,因此也没有一丝波澜。 …… 苏恪的皇陵建得早,大多皇帝的皇陵建造极慢而且很费功夫。 他刚刚登基之时, 当时秦相当政, 那几个辅国大臣巴不得竖子年幼, 不通世事。 等到了他亲政, 却又不得不受制于人。 用宋慈的话来说,这皇帝做得实在窝囊。她刚刚嫁给他的时候,一个不过及笄,一个刚刚及冠。 九州大陆上除却皇族,大都成亲不算早。女子一般都会留到个十七八岁才考虑婆家。男子到二十五六岁再成亲的更是比比皆是。 苏恪同宋慈也算是早婚的一批。因为出身于皇家,那考虑的便多了, 江山社稷,血脉传承破事一大堆。 苏恪登基时,也不过十六岁。宋慈走得时候,他也只有十一岁。苏恪没有告诉她,他其实一直是在意她的。 年少时,那种朦朦胧胧的爱恋,如同潺潺的溪水在心间缓缓得流淌。终究是沧海月明,暖玉生烟。 那些似水年华,最后还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苏恪曾经想同他的阿慈,就那么平淡一辈子。 过着她向往的细水长流的生活。那时候,宋慈心里还是向往着宫外的无拘无束。 他感受到她新嫁娘的身份,若是在寻常百姓家。没有巍巍宫殿,也没有雕栏玉砌。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宫女太监。没有纷乱的政务,也没有各种争斗。 她靠着他歇息地时候,总是爱蹙着眉,不太平静。 后来,苏恪过于繁忙无暇顾及她的时候。他的阿慈便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朝凤宫。 朝凤宫真得很大,富丽堂皇,更多的却是一种冰冷的华丽。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他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 哦,对了,那时还有樱桃,她的贴身侍女,从小服侍到大的,听说是已故宋夫人留给她的。 可到了后来,为了不引起秦相的怀疑,苏恪牺牲了樱桃。 宋慈因此也怨恨他许久,她的樱桃,好在后来她有了身孕才渐渐走了出来。 可是后来,是他没有保护好孩子,才让他们第一个生命就那么流失。孩子的失去给她的打击却更大,以至于他们俩的爱情到了不可修补的地步。 在苏恪的记忆里,对于秦昭华已经模糊不清了,她只是他同宋慈生命中的小插曲。而对于宋慈来说,秦昭华更是最痛苦的记忆。 在苏恪眼中除了宋慈已经看不见别得女子了。 秦昭华再美也只是一枚他手中地棋子,一枚棋子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 苏恪没有想到就是那么一枚棋子却对他的阿慈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而那种伤害是他用尽全力也弥补不了的。 苏恪十一岁那年被封为太子,他父皇孩子多,他实在是不算起眼。大楚皇室的相貌皆是不错,苏恪年纪虽小,但生得已经是温润如玉,是诸位皇子中最好看的。 -- 第101页 苏恪的父皇第一任皇后早亡,且无子。后宫掌权的人是韩贵妃,她却只有一个女儿,对于皇位她也争不得。韩贵妃出身将门,是承佑的小姑,也继承了韩家杀伐果断的性格。 父皇将后宫交于她打理,也算是难得的明智之举。但因为贵妃并无皇子,于谁都明白她不过一个空壳子。 苏恪当了太子后,他那十几个兄弟满是不可置信,想尽办法的要杀他。苏恪上头有九个哥哥,下头最小的幼弟不过刚满周岁,皆是他父皇万花丛中过的产物,自然他也是。 自那时起,他便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其实也不明白为何父皇独独选中了他。或许是因为他的母亲,或许是因为宋慈的母亲。当然,后者的几率更大些。 苏恪的母亲夏婉茵也是后来才明白,她的丈夫选了她为妃只因为同宋慈的母亲名字相似罢了,而所赐的婉妃之名也只因为她。 苏恪父皇重病的时候最常喊得名字便是婉儿。 他父皇虽然荒诞,骨子里却用情极深。 每逢发烧,晕乎着的时候必然会婉儿,婉儿的喊着。 那时,身为婉妃的太后也常去侍疾,平生最得意的便是父皇喊她小字的时候,她听得甚是悦耳。只是后来,宋国公夫人进宫,她才明白了一切。只觉得婉儿一词于她是天大的讽刺与笑话。 婉妃却没有因此消沉而是极好的利用了这一点,竟然趁机救了宋夫人命,也使得宋夫人许下了一个承诺给她。 而那个承诺,便是一纸婚约。 苏恪的父皇爱孙婉茹,即使前者已经为人夫,后者为人妻。听闻宋夫人生了个女儿,便想着上一辈不能了却得心愿顺延到下一代上,可又担心宋夫人想太多,不肯同意。 婉妃这一举动正合了父皇的心意。其实不管怎样,大楚的皇后都只会是宋慈。而皇帝却不一定是他,苏恪也很庆幸他当皇帝。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情,以至于后来太后总是为难宋慈。 …… 苏恪从小就与承佑交好,因此在后宫中也颇得韩贵妃照顾。成了太子后,一次暗杀,苏恪深受重伤,几乎是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 他一直以为他是母亲的儿子,也正是因为这一次意外,苏恪才知晓他的亲生母亲的身份。他根本不是婉妃的儿子,他是她堂姐的儿子。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楚将领夏沉岩的亲外孙。 夏婉芳也是他名义上的堂姑母,苏恪对他印象不深,婉妃从未方面向他提起过她,只是偶尔醉酒时才会零碎几句,关于宋夫人的事情也是这么听来的。 韩贵妃对他照顾不仅是承佑的原因,更多的是她同苏恪的亲生母亲是手帕交。 自从夏沉岩战死沙场后,原本风光一时的夏家瞬间没落。当年父皇醉酒一夜风流,使得孤女夏氏有了身孕。后来夏侯爷却让自己的亲女顶替入了宫,只是婉妃后来出了一次意外便终身难有孕了,不然她也不会抚养他了。 他被韩贵妃送入了轩辕宫,外头只当是太子被送去养病了。就连婉妃也不知晓他去地是轩辕宫,还以为在温泉行宫养病。宫里对后妃的要求极严,轻易不会有机会出来。 韩贵妃安排好一切后,苏恪在轩辕宫呆了整整五年,这五年他没有停止过一刻去学本事。苏恪以前是有些武功底子的,由大内高手教授,每个皇子都或多或少的会一些防身术。其实苏恪练得不错,只是到了真正检验的时候不能完全表现出来。 苏恪天资聪颖,他十六岁那年武艺已经能与当世的一流高手相较了。这一切不仅与他的自身努力有关,还因为他拜了一位极好的师父。 他父皇晚年猜忌颇多,皇兄们又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苏恪回到楚国时,他还活着的兄弟只剩下了了几人。 父皇最后同他说,其实他一直明白他是谁的孩子。 苏恪问他为何不戳破,他仅是笑了笑不语。 他父皇早就知道大楚朝政仅凭一己之力无力挽回,就在这时将军夏沉岩进入他的眼帘,自然也包括他的女儿夏婉芳。 夏沉岩战死之后,大楚的兵力大部分归了韩家,从而有了与秦家对抗的资本。 他的死只因为他虽忠于皇家,却并不愚忠,并且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女儿进宫的提议。 对于帝王来说,如若不能够胖部下忠心无二,那么就有可能养虎为患。 所以除去夏沉岩是必然的选择,而他的女儿是将门之后,有利于皇家子嗣的优容性。 苏恪那时才明白他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精于算计的,父皇也不是无能,至少前半生苏恪一直是他的棋子,他的母亲,他的姑母,就连宋慈也是。 …… 听闻皇陵失火之后,他只是失去了应有的反应,只觉得心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连说话都来不了口。 一旁的白玄武却是个暴脾气急性子的,早就看不下去,催他回国了。 白玄武是由他一手扶持的南诏王,眼下三年一度的三朝会就要来临,苏恪准备先出使南诏,然后同白玄武商议对策。今年三朝会官方出使的使节大楚派出的是忠勇侯韩天。 如今却是不能如愿了,那时苏恪只觉得天昏地暗,地崩山摧也不为过。像是已经干涸的湖又干涸了一遍,已经荒芜的村落又遭遇了一次天灾,除了绝望还有死寂。 -- 第102页 宋慈刚嫁与他的时候,也是吵着要见识见识梵天镜。 宋慈难产离他而去后,他为了救她,提前实施了吞并南诏的计划。而后又寻了南诏的大巫师白圣布下失传已久高深莫测的巫术——循水之术。 虽说是循水之术,但毕竟只是在古经典籍里记载了了。何况已经长久未有人施展,连南诏的大巫师也没有多少把握。 大楚自苏恪亲政之后,变得颇为富裕。中原三国,富在大楚,自此也流传开来。 需要施展循水之术,需得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这上万颗的月华珠必然是少不了的。 除却以外,还需要一样名器来存魂。 苏恪直接交出了大楚的国宝梵天镜,那也是她曾经想要的东西。 梵天镜这东西,他研究了数年,也没看个透彻。世人皆说,十大名器是天下之魂,若是谁得到了,必然将再次一统九州大陆。正如千年前大齐皇朝开国之帝神英帝祁宏一样。 麒麟印出现的时候,那时天下正大乱,如今九州大陆总体却还算和平。 祁宏是乱世中数一数二的王者,他也是忍辱负重多年。 祁宏虽然出身高贵,但也不过是名义上的世子。他的母亲也就是后来的文德太后是改嫁给了他的亲叔叔。 在那个时代女人改嫁又有多少人能够接受呢? 苏恪其实一直不知道宋慈为什么需要梵天镜,后来她失忆了便更加不能问她了。 …… 只因大楚皇陵是整个长安风水最好的地方,他才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苏恪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了长安,好在离三朝会正式举行还有些日子。 大楚皇陵虽说是及时灭了火,可主墓室却已经破碎不堪。 循水之术是他和她唯一的希望。当希望不在,那么仅剩的便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第二次他下了如此重的旨,几乎降罪了所有人,数百人因此事丧了命,这是他作为大楚皇帝难得一次的挥霍,第一次是宋慈离开的时候。 苏恪接连喝了好天酒,还是承佑与赵延年劝他的。他才慢慢振作起来开始处理有关皇陵的事情。既然让他的阿慈得不到安宁,他便想让所有人都不安宁。 听着底下人禀报的情况,其中有个黑衣人格外引起了苏恪的注意。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再一次同他碰面,还是在黑风寨。三年了,他还是惦念着她。 苏恪一直就知道司宣朗从未忘记过宋慈。 司宣朗是苏恪和宋慈关系破碎最后的□□。 他是不会承认,他曾经拆散了一对有情人的。 如若他们俩算是有情人,那他这么多年算什么?当然苏恪也曾经那么问过宋慈。当时,她恨他到极致,说出来的话也极其伤人。 早在孩子失去的时候,他便知晓黄土白骨,天涯海角,他与她的距离或许很近,却又远到永远不见。 他与她的爱情再无可能,然而苏恪总还怀着那么一丝的希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而苏恪便是那个有心人,宋慈在秦相叛乱中失了记忆,他便决定要好好的补偿她。 苏恪以为他与她终能够平静相守,他一直知道宋慈想要找回记忆,所以不仅将朝凤宫的宫女太监算换了,整个宫中都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宋慈爱看书,爱探究。如若她问不到,必然还会在去深究。为了他以为的将来,他连夜将他们的曾经写得很美好,甚至半真半假。 她的记忆总是迷迷糊糊,又如此聪慧,轻易是骗不了她的。 还好她将她痛苦的回忆都忘了,包括孩子,樱桃也包括司宣朗,他感恩上天还让她记得他的好。 …… 若说近段时间什么最令苏恪惊异,那必然属于宋慈复活的消息了。 苏恪第一次邂逅朝宁郡主的感受,光是听着声音只觉得清冷而熟悉。可苏恪心里却清楚得不能在清楚,这定然他的阿慈。可是在没见到面之前,他还是不能够轻易相信,她还活着。 有多少希望,就会转换成多大的绝望。那种比死还难受的滋味,他实在是不想尝了,他也尝得够了。 苏恪来大楚参加三朝会本不用亲自前来,只是暗卫捉拿妙手空空时打探到他最后的踪迹便是在大齐建康,而且他貌似同天下第一楼,天仙楼关系甚是密切。 更重要的事是在大齐有可能会有宋慈的消息。 其实三年了,她还没能够醒来,他又能期待什么。 南诏的巫师白圣在检查之后,终于发现了蹊跷。 这三年,苏恪的心被锤炼的百毒不侵。巫师告诉他,可能他的阿慈还活着。 这如何有可能,他是亲眼看着她的生命渐渐流逝,直至慢慢地睡去,再也没醒过来。 白圣同他说,他在残留的气味中闻到了傀儡的味道。任何事物燃烧均会化成灰,可是成分却是不同的,气味也有所不同。 在大楚皇陵中要么宋慈被人救我,但从当日侍卫禀明的情况来看,两个人不是同一伙的,而且逃走时,并无携带人什么的。 如若燃烧的尸体是具傀儡,这足以说明宋慈要么醒了,要么被人调换了。 苏恪自然希望他的阿慈能够醒来,同他说说话。可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于大楚皇陵调换一个人呢。如若是司宣朗的人,他大可不必再来。 -- 第103页 知道这个消息后,苏恪便去查了宋慈在江南时的际遇。以前大多是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闻,也甚少见人。这更加增强了苏恪的怀疑,或许他眼中的阿慈身份不仅仅是宋国公嫡女这般简单。 果然后来风影查出来,宋慈的母亲孙婉茹虽出身书香门第,却同落云山关系匪浅。以前宋慈虽然尽力隐瞒,但还是被他看出来,她是有些武功底子的,而且还不弱。 如此一来,便可以解释。司宣朗以前跟着他师父墨虚子走南闯北,谁都知道落云山的掌门人无道子同墨虚子是莫逆之交。他们这般认识也不足为奇。 而落云山却是在齐楚交界之地,不属于任何一方。 他为了求证,以轩辕宫的名义,赶去了落云山,名义上为互相交流。 落云山的人口风都很紧,但宋慈至少在那边生活过,还是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他在宋慈曾经生活的地方,看到了一种风俗小玩意,查证之后,才知晓这是大齐的民俗物件。 如若他的阿慈不在落云山,也不在大楚,那么只可能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让苏恪联想到了大齐。 而一切的谜团也许同另一个人妙手空空有些关系。他虽然是天下第一神偷,但是盗皇陵这种事情一般不会轻易为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会去做。那么只有可能有人指使他做了。 …… 三朝会第一天祭祀的时候,苏恪才真正看清了她的长相,她一袭尊贵的公主朝服,黑红相间,华丽而沉重的凤冠戴在她的头上,端庄而沉稳,更张扬着皇家气度。 阿慈,今日我见到了一个同你长得相似的人。 这个想法直到他再次吃到了珍珠糕,喝到了珍珠玉露而改变。 一个人,名字可以改变,样貌会改变。可是生活习性,却永远不会改变。 宋慈的珍珠玉露,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做的出来。 她是为了讨好太后才去学的,也是为了讨好他吧! 苏恪到现在还记得宋慈每每清晨去收集露水的样子,她喜欢亲力亲为,每一道工序都不假借他人之手。 花朝节那天,朝宁郡主以牡丹为题。他便明白那人只能是她的阿慈了。 那天晚上,他们俩各自以牡丹和海棠题诗,她的字迹依旧那么熟悉。他缓缓道出当年她做的诗,她是否又会念起。 那一年海棠花会,宋慈在海棠花会一展风采,自此大楚谁人不知,未来的皇后文采斐然。连同着海棠花也成了情人之间的表达爱情的情花。 她对他说她喜欢牡丹,海棠有断肠之意,她并不喜,这也是属于他们俩才知道的秘密。 大楚的牡丹花需得等到五月份才绽放,宋慈离开后,他将朝凤宫的后院开辟了一个院子,里头种满了她爱的牡丹花。而且四季绽放,永不凋谢,虽然那时已经晚了。 宋慈她不是世俗的女子,唯爱牡丹的真国色。 他让她当了牡丹花,却也让她消瘦成了海棠。 花神会那天晚上,御花园相遇,苏恪想同她讲,白玉佩不是无意掉落,而是他故意为之。 苏恪第一次觉得他的武艺也不是大材小用,因此他早就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候着她了。 即使多年不见,她依旧迷糊。 幸好那天,陪在她身边的是他。 幸好他还有机会。 …… 苏恪他为了查清关于梵天镜的事情,正好他的师妹也来了大齐。 以苏恪的势力,天仙楼主虽然神秘,但是要查她的底细也能够查到些。他实在没想到,他的阿慈居然是天仙楼的主人。就像他从未想过,阿慈不动声色地成了大齐的郡主一样。 那便再好不过,花灯节那天夜晚他就在旁边画舫里。 苏恪亲眼看着阿慈玩弄的小心机,也为她进了赫连珏的画舫而吃了一大壶醋。 承佑还问他如若这一次,得到了她会如何。 苏恪想,将她放在心尖上,满足她任何需求,只是再也不会放她离开了。 妙手空空那天晚上先一步落入了他设得圈套。并且他也用他的方法问出了他想要的。果然,大楚皇陵的尸体不过是一具傀儡。梵天镜自然也再次到了苏恪手中。 后来他故意在月下等她,撩拨她,这些都不是他计划好的,这些实在是情难自禁。 他的阿慈还是那么聪明,很快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的阿慈虽然失去了记忆,却还是想要梵天镜,和当初一样。 其实只要是她想要的,苏恪都会双手奉上。他的即是她的,她都是他的。 …… 作为一个爱她的人,对于情敌的敏感度极高,譬如对于赫连珏。 赫连珏一直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为了防止他的阿慈上当受骗,苏恪只好先动手了。 而能够让宋慈真正厌恶赫连珏的方法,只有让她亲自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而赫连珏那边,他只不过是让他的细作往大秦定王赫连珪那里递了个假消息,让他施加了些压力。 祁文星同赫连珏便迫不及待了。 事实证明,苏恪的方法还是有用的,至少赫连珏再无可能肖想他的阿慈了。 苏恪不会告诉宋慈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有意的。 若是有意,那只是对她一个人有意罢了。 …… 与大齐摄政王的第一次照面,是在祭典上。看到祁景翼的时候,其实一切问题合该迎刃而解。 -- 第104页 宋慈的眉眼肖像她的母亲,可是五官却更像她的父亲。还好祁景翼是难得一遇的美男子,才将宋慈生得这样好。 大齐的境况苏恪也有所耳闻,祁景翼虽说是摄政王,但近些年来,反对他的声音越发多了起来。前不久,少帝祁文星又成了亲,朝中支持摄政王放权,少帝亲政的人越来越多。 在祁景翼出发去南海之前,其实不是苏恪去见摄政王,而是摄政王来找得他。也是祁景翼既然能够调换了宋慈,那必然见过他的样子。 果然苏恪的真实身份很快被戳破,祁景翼也是个很护犊子的人,视女如珍宝真不是说说而已。 苏恪免不了被这真正的岳父训了一顿,祁景翼才开始正题,说明了来意。 他才了解到,他的阿慈只是被七转丹压制了病情,近年来隐隐有发作的样子。 他和她才刚见面,他不想就这般分开。 对于两个深爱她的人来说,目的皆是一样的。 虽然她现在唤作朝宁,却依旧是他心里的阿慈。 苏恪自然会帮自家人,他的岳父祁景翼虽然在南海遇到了些许麻烦,但还好他让风来带领的一队人赶去及时,最终也化险为夷。 而关于摄政王已死的假消息也是他透露给赫连珪的,目的是给予大秦重要一击,彻底清除大齐朝中的反叛之臣,折了祁文星的左膀右臂。当然也是为了让他的阿慈看清赫连珏的真面目。 于公于私都达到了他理想化的目标,很好。 这么多年来,步步心机,为她,他心甘情愿。 而经此一事祁景翼对其刮目相看,从一开始的敌对到如今的欣赏。 摄政王虽然难过女儿已经心有所属,但毕竟阿慈本来就是楚国的皇后。 何况他女儿和苏恪还有一个孩子。 摄政王怕他女儿再次受到伤害,便与苏恪约法三章。 第一,不许伤害宁儿 第二,不许不依宁儿。 第三,要经常让本王同宁儿和外孙见面。 前两条,苏恪答应的爽快。如若做不到,怕是整个九州大陆都会被这位暴怒的父亲闹翻天了。至于第三条答应虽是答应着,不过到时候执行起来却是另外一番操作。毕竟如若他岳父繁忙的话也不能轻易见到,何况齐楚相距数万里。 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宁儿还是阿慈,都只能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天开始写起的苏恪番外,可以算是两更了。关于苏恪,我对他也是既爱有恨,既欢喜又矛盾。 可不论如何,他最终还是逃不过阿慈了。 过了这章将会开启第三卷 ,第三卷会开始写婚后生活啦,以及当年的一些真相啦!希望大家继续多多支持。 第55章 聘礼 苏恪的身份特殊, 不能在大齐久留。但他还是为我在大齐停留了一晚。 从大楚到大齐最快也要三天, 而提亲的队伍则是于半月之前就由忠勇侯韩天领队从大楚都城长安出发了,历经半月才至建康。 而苏恪是五天前临时决定要来的, 他毕竟是大楚皇帝,政务繁忙。不能够时常离开,前不久因三朝会的原因已经在大齐逗留得够久了。 不过父王严厉, 只允许他们住在驿站。到底是未来的岳父,苏恪对于父王还是存了三分敬畏的。 清心将醉心莲玉插至我的发间, 我对着菱花镜照了又照。一朵娇小的红心白莲盛开在我的发间。莲中央除却红玉为花芯外, 还缀着明珠数颗。莲瓣皆是白如雪, 一瓣又一瓣紧密地挨着,最后垂落两根水色珍珠的花片,看起来开得娇艳欲滴。 苏恪送来的聘礼中,其中有以十二种节气专门打造的簪子与珠花。 这之中百花类的簪子就包括凤羽牡丹,白玉红梅, 清简玉兰等等。 因着是夏天, 大齐的服饰也一律改成了轻薄的纱裙。因出于南方, 建康城的夏季于出于北方的大秦和大楚相比, 要燥热许多。 昨儿个苏恪又送了好些裙装,皆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好看却不过分轻浮,端庄中也略显活泼灵巧。 我现在身上这套藕粉色的襦裙套装便是他送的,高腰的藕色襦裙用淡青色的系带系了个大的蝴蝶结。 纱的材质是难得一见的暗花纱,此纱轻如蝉翼,且透气性极好。纱的表面除了明纹还分布着暗纹的花色, 明暗交替,在光与影的映照下更加美丽动人,故为此名。 我这身芙蓉襦裙不仅在细节上一丝不苟,就连在花色也是美轮美奂,可见这织裙人所花的功夫了。 手挽着青烟翠软纱,藕粉色的罗裙如同莲姿缓缓地向周边展开,长裙曳地。罗裙上绣着浅浅的芙蓉。远远望去,裙色几近乎与水中盛开的莲花融为一体,仿若花中仙子一般。 夏日炎炎,穿着用暗花纱所制的衣衫,不仅能够减少燥热,更有微微凉意。 清心又将口脂给了我,我轻抿了一下,又浅浅地描摹了些烟水黛。 最后带上了昨日苏恪归还我的白玉配至腰间。 今日苏恪便要启程回大楚了,心中虽然不舍,但迟早会有分别的一天。而下一次再见面,大抵是我嫁与他的那天了。 “这楚帝对郡主真好。”清心道。 我淡淡地看向她,她解释道:“郡主,你瞧瞧这聘礼,您看看咱大齐历来皇帝娶皇后,聘礼也不过一百台,就算大楚在富裕也不会超过一百二十台。而这楚皇,竟然连送了两百台。这运送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一笔巨大的消费。” -- 第105页 “他这样真当是多此一举了,我若是和亲,那还不是得抬回去。” “所以此次也只是抬了些轻便的东西。他也考虑了这点,只是将清单送来,另外还有的大箱子都放在了大楚驿站。 听闻此这次直接折算成了现银足足有黄金二十万两呢?还有在大楚的铺子宅院田地更是数不胜数。”清心惊叹道。 我略微挑眉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府中都传开了。” “我以为他只是专门送了我两箱礼物呢?感情这不过是餐前小菜,历来皇帝败家也没像他这般的。”我叹了口气道。 清心笑了笑:“郡主,左右还不是你们俩的?” 我淡笑道:“两国和亲本就关乎国家大事,一般来说和亲之人也是个苦命的人了。我能够在有生之年,遇到一个我爱的人,实在是万幸。对于这些俗世外物我并不在意,我这摄政王府也不差钱。” “郡主说得极是。”清心掩嘴笑着,“那今日郡主怎么就穿戴上了?” “既然是他送的东西,我自然想穿给他看,今日他便要走了。”我缓缓道。 “郡主莫要担心,来日方长。”清心安慰我。 “嗯。”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慢慢站了起来。 “郡主,你真好看!”清心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由衷地称赞。 “有多好看?”我笑了笑问她。 “比之昔日的大齐第一美人还要美,脸这天上的仙女都不及你半分。” “清心,你今日的嘴是喝了蜜吗?怎么越发甜了。” “这实乃清心的肺腑之言,郡主若不相信便算了。”她认真道。 “你这般夸我好看,我自然受着了。” 今日墨色长发皆高高挽起,梳了个飞仙云髻,配饰皆以素净为主,这大热天也不宜戴太多。就连妆容也称不上精致,仅仅是简单而已。 对于溢美之词,我听得实在是太多。大齐皇室的人本就生得一副好样貌。我父王年轻的时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曾经有冠绝建康城的美誉。 当时,太后萧氏还是大齐的第一美人。 祁文星的母后,出身于镇国公府,乃庶出之女。 却极有才华,生得也美貌。便被先帝看中,纳入后宫。 她初入宫时,位分不高。只不过,大齐皇室羸弱,先帝只得祁文星一子存活。其他皇子不是体弱,便是都夭折了。 祁文星刚出生时也是病秧秧的,出了一场水痘,差一点就没撑下来。听闻当时还是美人的太后,为了祁文星去九州台祈祷了三天三夜,才好了起来。 后来果真是神仙显了灵,果真有些效果。竟然病愈了,痊愈后身体才好了起来。 先帝病体弱,没过多久就薨世了,只留下祁文星这么一个建康的皇子。 父王怜惜,便辅佐他登上了皇位。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在这方面把握地倒挺好。先帝走后,她一直于她的福祥宫吃斋念佛,已经许久未出来了。 大概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又守寡多年,她对于祁文星实乃溺爱的很。 我记忆以来,每每祁文星于课堂上犯了错被父王打骂了或是罚了抄书,都会到福祥宫告状。萧太后一听,自然心疼的紧。找父王辩解几句受挫之后,有时候还让人替她宝贝儿子受罚的。其中第一个受害者便是陪读的镇国公世子萧烈成。 祁文星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她自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着如今他被禁足于文成殿,不禁有些同情他。祁文星生下来没多久便登基为帝,身上承载了太多责任,难免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而且在皇家哪里来的真情,他也没什么真心相待的朋友。 他虽然如此待我,但毕竟是我堂弟,到底血浓于水。父王再怎么心狠,大概过了这阵子也就过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在这么风雨飘摇的年代。 前不久,赫连珏回了秦宫,现在也没什么确切的消息传来。 大秦兵力强盛,骁勇善战。 弱单单是大齐出兵对抗,怕是要被连锅端。如今,与大楚结盟之事显然已经刻不容缓。 …… 我从外面出来,苏恪便已经在花园九曲长廊那里候着了。 今日他墨发玄衣,墨冠简单的束发,侧脸嘴角上扬,能看出他心情似乎不错。 见我来了,微微一笑,倾城无双。 见他正在喂父王那只宝贝鹦鹉,便问道:“今日,怎么轮到你来喂小鹦了。” “他既是父王的爱宠,身为女婿的当然要厚待它些。”苏恪想当然地认为。 “它这鹦鹉是个很会使性子的,现在见了你又要来了。” “才不是呢,才不是呢。”一旁的小鹦一边叫着,一边扭头不再看我们。 “你瞧,这又来了。”见鹦鹉扑哧着翅膀。 苏恪轻笑,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徐徐放下米碗:“宁儿,今日我是同你来告别的。” 我微笑:“我知道。” “忠勇侯应当已经准备好在驿站等着了吧!” “承佑会过段时间再回去,他会留下来商议婚事的诸项事宜。” “哦~”我心底了然地点了点头。 “除却此事,还有一事要同你说。” “何事?” 只见他斟酌过后,缓缓开口:“我有一个孩子。” -- 第106页 我微微一怔,心想原来是这事,便了然道:“苏恪,你是怕我生气么?” 他盯着我,摇了摇头。 “我是怕你因此远离我。” 我扑哧地笑了出来:“这算什么原因啊!” “苏恪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再见面时,我便成了你的妻子,当然会善待你的亲人,因为他们也是我的亲人。” “苏恪,我倒有一事想要问你。” “请问。” “听闻你送了不少聘礼给我。” “嗯,也没多少,只是用来充个门面。” “你也太败国库了。” “宁儿,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 我有些恍惚地看向他。 “这样,我心甘情愿。”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芒,缓缓道。 “你可真会说话。”我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他一下子拉住我的手,紧盯着我,柔情无限:“那也只会对你说情话,甜言蜜语都是你的。” 我脸不由得热热的,低下头,心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只得羞涩且小声地催促道:“你快些走吧!” “这般就急不可耐了,嗯~”他的声音实在太好听,除却之前如清泉般动人心弦,今日却还混着些沙哑。 我瞧着他:“你正经些,苏恪你其实本不必来这一趟,眼下回去又要处理多少朝政,我可不想以后被骂祸国妖后。” 他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安心:“放心,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被他人骂的。若你是祸国妖后,那我便是祸国妖帝,恰好与你对应。况且,我已经令了司相暂时监国,一切事物也早已安排妥当。” “可是……”我还想说时,他打断了我,“别可是了。” 苏恪神情温柔:“宁儿,我要走了,不该来个告别之吻么?” 我略有所思地摇摇头:“这几日吻得够多了,下次一定让你吻个够。” 他突然靠近,猝不及防地朝我唇上亲了一口,很快就离去,还佯装从未发生,不紧不慢地道:“先收了利息。” 然后转身优雅地离开,我看着他颀长的身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晚到今日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之前心情有些差,还好还好终究不是真的。 然后就赶紧更新了,很快就要写大婚了,呀,好激动。 第56章 秦变 《九州历·秦书》中关于太宸宫变的记载并不多, 大抵是涉及的人太多, 又或者是被新帝压了下来。 其中有关秦二皇子谋朝篡位的事倒是记载了许多,历史这东西,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秦书第二卷 第十章所载:“秦武帝二十五年春末,武帝病危。其二子定王赫连珪于三朝会后, 举兵二十万犯齐未果,遂撤兵, 连夜赶回帝都濮阳。夜入宫, 击杀御林军数千人, 逼近太宸宫,美其名曰侍疾。” “长子康王赫连昊,适逢其镇守秦楚边疆,闻之心惊,连夜领兵而返。 然秦都濮阳被定王所占领, 有如铜墙铁壁, 插翅难飞。所派之细作, 皆亡, 一时尽然束手无策。” “第三日,宫中传来消息,武帝薨于太宸宫。 临行前传位于定王赫连珪。 康定二王,两人僵持不下,秦楚边界传军事要务,大楚进犯大秦, 已连获三城。 定王赫连珪二十万兵马尽在王都,于康王赫连昊极其不利。遂经下属规劝,再次赶回秦楚边界。” 有后人,看到这段历史时,不由得称赞康王。 该进时则进,该退时则退,进退有度,左右有局。 事实证明,康王赫连昊这一次撤离是无比正确的抉择。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赫连珪已经大获全胜,而赫连昊大势已去,可谓日落西山。 而康王回边疆之后,天高皇帝远,因此有休养生息的说法。 赫连昊虽然稳定了大楚进攻大秦的局面,但却又损失惨重。 后有人认为,这大楚皇帝做的不大厚道。人家国内正内乱呢?你倒去横插一脚,也算是趁火打劫的表率了。 但虽然这么说了,大部分人却认为。大秦早就与大楚之间水火不相容,之前称着大齐薄弱之际,趁人之危的是大秦,帮人解围的倒是大楚。何况国与国之间,利益为重,以身的利益大于一切,不仅仅是国家,就算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适用。 所以大楚不过在遵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罢了,又何谈阴险呢。 不过经此一战,彼时大楚建兴帝不仅重创了秦军,还占领了大秦三座城池。 可就在赫连昊正要迎敌之际,大楚见好就收,乃退兵,竟然连送赫连昊三城。而赫连昊此时岌岌可危,兵力不足,断然不会再进行反攻。 可如若不收回城池,康王的名号在大秦国内的影响力将大大降低。虽然说,这赫连珪若是登基,还暂时触及不到他那里,但是必然会寻他的麻烦。到时候找一个守疆不利的罪名,便可轻易地处置他。 而大楚建兴帝的此番做法无疑是卖了个人情给赫连昊,一山不容二虎。等到康王养精蓄锐之后,大秦江山估摸着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后人也为楚帝这挑拨离间的计谋而啧啧称赞。 因此用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形容此次战役再贴切不过了。 赫连昊虽然在皇位争夺上暂时性失利,但来日方长。若是那赫连珪登基,赫连昊不仅保留了性命还保存了实力。 -- 第107页 如今大秦守卫边疆的有十万兵马,虽不敌赫连珪的二十万,但足以自卫。 而在第三章中写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秦武帝于三日后葬入武帝陵,举国同哀。” “同月既望日,恭王赫连珪,忽而进城。一路进宫,竟然畅通无阻。定王赫连珪于此日登基,秦都濮阳城才开放,众官员进京贺礼。” “定王登基当天,恭王突至,其残身骇疾竟痊愈。其携圣召而临,太和殿内,皇位更替。赫连珪遂派人阻止,其兵蓦然叛变转而支持恭王,后定王逝去,被活活绞死。” 而关于太和殿之变的历史上只有寥寥几笔的记载,大抵说得便是那原本平庸的三子,带了先帝的遗诏,美其名曰拨乱反正,倏忽地便君临大秦了。 其实关于是否是真的诏书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真正登位之人才是胜者。 …… 自苏恪离去后,我百无聊赖地过了两个月,总算是让我体会了一回,诗词中所谓地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郡主,王爷请您去一趟书房。”夜雷来报。 我放下手下的毛笔,点点头。这些日子,总是练练笔打发时间,因着是待嫁的时光,说是不能随意出府。总觉得,再这般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父王前些日子一直忙于朝政,我那个文星堂弟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这烂摊子也就父王愿意替他收拾了。前几日,父王均是早出晚归,几乎是聊不完面,今日怎么有空找我了。我心里正纳罕着,清心已经在外头催了。 我进了父王的院子,那几棵罗汉松正长得茂盛。这盛夏的时光,院里也有些燥得慌,幸亏栽种了一片山竹,添了几份竹香。 我一进书房,见到父王时他朝服还未换正站在那里,可见是刚刚从宫中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可眼下却已经快午时了,早朝也已经结束。 他不是应该在御书房阁内批奏折么? 见他紧皱着眉头,便问:“父王,可是朝政上出了什么问题?” 他摇摇头,缓缓道:“宁儿,今儿个早朝后探子来报,大秦帝位易主了。” 我抬眸,略微思索后,慢慢道:“可是赫连珏?” “宁儿为何会知道?”父王疑惑地瞧着我。 我不紧不慢地答道:“赫连珏此人本就不简单,他既然能够隐忍那么多年,必然在等厚积薄发的那天。他心思深沉,我虽从未接触过大秦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可对于赫连珏,我却知道他们俩均不是他的对手。” “宁儿果真料事如神。”只见父王坐下接着道,“前段时间,本王以为这赫连珪手底下拥有二十万兵马,此次从三朝会撤离返回秦都,必然是对皇位志在必得了。况且赫连珪手下能人异士居多,而且他本人也是极有沉府之人。可惜千算不如万算。” 我也坐至一旁,回应问道:“那赫连珏必然在赫连珪那里埋了细作吧?估摸着还是挺有分量的细作。” “嗯,虽然这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不多,秦宫眼下被封锁,可赫连珏登基为帝的消息却已经散开来了,用不了多久,整个九州大陆都会知道。” “父王,宁儿有一问。” 见父王应允之后,便自然而然地提出来:“这赫连珏敢在赫连珪登基之日谋反,他那个细作莫不是那二十万兵马?” “正是,那赫连珪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二十万兵马居然会临阵叛变。” “如此说来,这定王赫连珪也做了一回冤大头了。” 父王抱着笑话的态度道:“可不是,前些日子,刚刚弄死了他垂死挣扎的父皇,又驱赶走了对他威胁最大的对手,康王赫连昊。可如今,之前的一切,却被这个名不见经传,他一直从未放在心上的赫连珏得了,这他还不得怄死。” 我亦跟着轻笑,转念又一想:“那父王担心的是,赫连珏登了位会对大齐不利。” 只见父王摇了摇头:“这赫连珪登基,光收拾大秦的烂摊子,清楚叛党,估摸着还需要一大段时间,怎么会抽出时间来对付大齐。何况本王那位女婿可是帮了我们好大一个忙。” “嗯?怎么说?”见父王他提到了苏恪,便问道。 “他呀!果真不负文能治国,武能□□之名。”父王夸奖道。 “苏恪不会趁大秦内斗之时,去插了一脚吧!” 父王用手指了指我,感叹道:“女儿啊女儿,你真是要快成了他心中的蛔虫了,怎么料得一点也不差。” “这么说来便是了。” “本王那位女婿直接派兵在秦楚边界发起了进攻,还一连攻下了三座城池。” “嗯。”我点点头,“然后呢?” “那赫连昊回来之后,自然于己于大秦都不利,可苏恪反而没有乘胜追击,竟然直接将那三座城池拱手让给了赫连昊。这等潇洒,若是本王也见不得能做到。”父王喝了一大口水说道。 我垂眸,谈谈道:“他这是强买强卖呢!” 只听父王慢慢道:“这赫连昊虽然逃回了边疆,但是他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假以时日,必有大用。而他逃回边疆,想着也不是弃百姓于不顾之人。他与苏恪不战也得战,否则必会被新帝寻了错处而再也不得翻身。苏恪这般一来,不仅闹得更大了,还在这新帝的心头埋下一根刺。以后,这大秦也不会太平了。” -- 第108页 “父王说得极是,苏恪此番果然厉害。”我笑着应和道。我从未想到,这一次,他居然会这么来一招。想来原本,帮助大齐的兵力也为直接返回大楚,而是跟在后头去偷袭了大秦。 其实如若他当时,长驱直入,必然也能够逼近濮阳。可是濮阳城的二十万兵马到时候估摸着是一场应战,而此番做法却刚刚好。 “宁儿,你这在想什么呢?”父王一下子将我的万千思绪拉回来。 我摇头道:“没什么,父王还未回答我您到底在担忧何事?” 他缓缓道:“那赫连珏果然并非残疾,相反他武功更是高强。为父是怕,待他日后成长起来,会给你和苏恪造成巨大的威胁。何况以赫连珏得能耐,可以不动声色地让二十万兵马叛变,他可能将会是你们征战天下最大的对手。” 我张了张嘴,突然说不出话来,父王原来是为我和苏恪担忧,思及此,突然有些泪目。 母妃去世得早,父王就我一个女儿,我又要远嫁大楚,到时候必定更加孤独。我是否是太专注于儿女情长了,毕竟我第一重身份是父王的女儿,大齐的郡主。接下来的身份才会是苏恪的妻子,大楚的皇后。 可这些日子,只是按照寻常来过着。父王一直繁忙政务,而身为她的女儿不仅没有去看他,却还一直抱怨无聊,想要早点出嫁。真是不应该,真是不应该。 “父王,女儿不孝,未能侍奉在侧,以尽孝道。” 他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胡说什么,我的宁儿过得好,过得平安幸福便是于我最好的安慰。” 我靠近他,像小时候那样将头埋在他大腿上,虽然以前都是坐在他腿上或者被他高高举过头顶。 “父王,不日我便要去大楚,我是怕你太孤独了。” 他笑了笑,慈爱道:“这大半辈子都过来了,你之前不在的时候也是这样过的。” 不在的时候,大概说得是我去落云山学武艺的那段时间,我昏迷的那几年,父王定然为我操了不少的心。 便抬头看他,心有愧疚道:“父王,你辛苦了,之前我又练功入了魔,才害得你如此操劳,也不能提前安享天伦之乐。” 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慢慢道:“宁儿,父王很快便会将你治好。苏恪是个有心人,本王之前去寻了鲛珠,就差一点就遭遇了不测,幸亏他派了人过来。才不至于让我们父女天人永隔,以前父王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人老了,害怕地却是越来越多了。” 我反驳道:“父王于宁儿眼中,一点也不老,依旧是那个曾经风靡建康城的美男子,依旧是那个英姿焕发的大英雄。” “嗯,父王在你心中自然排第一,苏恪那小子也别想同本王抢。” 我心中哑然失笑,瞧着他撅起的嘴连带着两撇胡子都好似翘了起来。 见他顿了顿又道:“鲛珠已经寻到,焚叶果苏恪也已经让南诏之人送来。这雪心莲虽然是轩辕宫的圣物,但毕竟大齐皇室是有些轩辕宫一丝血脉的,虽然已经历经了千年。父王原本想着,等抽了空,若是去轩辕宫问上一问,还是有机会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被苏恪这小子抢先了一步。” 我蓦得抬眼看他,心下大惊:“父王是说……” 父王缓缓点点头:“本王倒是从未想过,他与轩辕宫还有瓜葛,居然能够要到雪心莲这样的圣物。” “我听扶奚说,苏恪是她师兄,扶奚是轩辕宫的圣女,苏恪作为她的师兄,想必在轩辕宫内地位不弱。” “嗯,这么一想也有道理。” “我如今还未嫁给他,便欠了他这般多,以后怎样偿还才好。” 父王冷哼一声:“他欠了你这样多,拿几样药材算是便宜他了。” “嗯?” “为父是说,这臭小子将我的宝贝女儿拐去了,这点小意思还不是应该的。”父王觉得这是应当的想。 我在心中默默有些哭笑不得,这可不是小意思,这三样东西可是有价无市,珍品中的珍品啊。 “父王,清心泡了些薄荷茶,这毒日头,你待会儿还要回宫,将茶带去,清热解毒。”我关切道,“我又做了些绿豆糕,你也拿些尝尝。” “还是女儿好。”他揉了揉我的头,感叹道。 “那是自然。”我笑着回应。 离婚期越发近了,我我瞧着父王,只觉得他憔悴了许多,时光对他并不仁慈,至少让我昏迷了六年。就这点来说,就已经是大大的惩罚与磨难。 我之前又在落云山待了好些年,与父王相处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可我却知道,在这世上除了苏恪以外,他却是那个最爱我的人。 现下,我只想好好陪着他,能陪着他一天便是一天了。 …… 这天,我突然梦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暖暖地笑着,如同二月春风穿墙过,簌簌杏花落翠影。 白衣君子,如琢如磨,无限的温柔蕴含在他幽深的瞳孔中,他回答了关于怎么偿还的问题。 我瞧见苏恪似笑非笑地说:“用肉偿。”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再次更新啦,多更了一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我的偶像好像不是单身了,我这心情如同嫁女儿一般复杂。哎~ 第57章 嫁前 《楚书·兴帝传》第十三卷 第三章所载:“建兴十三年初夏, 建兴帝以江山为聘求娶大齐摄政王女朝宁郡主为后, 定两国之盟。愿与郡主举案齐眉,桂馥兰馨。齐楚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誓为唇齿之邦。” -- 第109页 “同年七月初,朝宁郡主加封为朝宁公主,以公主之仪嫁与楚帝苏恪。婚期定为八月初八, 届时实乃九州之盛世。齐楚两国普天同庆,盛况空前。” …… 这时间过得很快, 我同苏恪的婚礼定于中秋前夕, 八月初八。 那日子经过钦天监测算后, 这是近几个月来最好的日子,这意味着我不久之后就得启程去大楚。 我的銮驾,除了带了许多嫁妆,还有亲卫队守护。连带着仆婢有浩浩汤汤一大群人。因着行礼过多,又要敲锣打鼓, 行走颇为缓慢, 估摸着需要半个月才能至大楚。 凝霜阁内清心在负责整理我的嫁妆, 这些天开来来往往的人都为我的婚事而忙碌了起来。 “公主将三日后, 启程前往大楚,这几日都给我警醒着点。”清心指一个个小厮和奴婢吩咐道。 其实光数这陪嫁要用的东西就累得有些生无可恋,还有宫中所处的嫁妆,还有摄政王府自出的嫁妆加起来就有两百台。 得亏苏恪将他的聘礼折算了银票同地契,还有一部分想来已经在宫中备着了,然而虽说如此, 这嫁妆单子还是厚厚的一大本。 历来国与国之间和亲的人选都是封为公主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且不说我本身拥有皇族血脉,是摄政王女,论地位,虽说之前不过封了郡主,却是比一般公主还要尊贵几分。 前几日,晋封的圣旨已经由魏公公送了过来。 这些天,文星的禁闭也解得差不多了,比较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大齐的皇帝。父王不顾忌地关了他那么多天,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这不刚一出来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我为朝宁公主。 关于婚俗两国虽然同处于中原大陆,但还是有些不同。 第一我先是身为大齐的公主,出嫁理应穿得是公主出嫁的冕服。可我又好巧不巧嫁得是大楚的国君,将来会是一国之后。 这穿什么等级的嫁衣关于这个问题,这引得礼部那群官员争论不休。 这事关两国的和平,这司衣院也为难了许久。虽然历来公主和亲都有专门的服制,可惜摄政王却不满意了。后来就几经多方协调之下就干脆做了九重锦。 九重锦顾名思义就是有九重嫁衣,是大齐嫁衣中最高的规格,就连一般的公主也不过七重锦。可见朝廷对我这一次和亲的重视,当然这主要也归功于我的父王。 我记得《齐书·开国帝后传》中有关于神英帝和其皇后元氏成亲时的情景,而这九重锦就是由神英帝祁宏亲自设计令人制造送与元皇后的。 这也是当时帝后爱情的象征之一,后世更流传为佳话。 “周朝末年,齐国英王祁宏为世子之时,聘郑国上大夫之女元氏为妃。为表心意,制九重锦。” 九,至尊也,天道以九制。这寓意着祁宏对于元后最崇高的敬意以及给予她的身份地位。 虽然只有了了几句的描述,却能够令人感同身受那时候帝后之间的爱情。 九重嫁衣,每一重皆有绣有金丝暗纹,层层叠叠,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即使分开穿也极具有美感。 由天下第一的锦缎凤凰锦所织,是宫中顶级绣女耗费了日夜无休耗费三个多月打造的一套极尽奢华的嫁衣。 且不论所用的绣法皆是双面苏绣,嫁衣正反两面都有图案,从轮廓到绣样同样精美。 绛红色暗花缂金丝广绫宽袖,衣襟边缘绣有凤凰于飞,凤凰如花大片大片的开着,却精致而不失美感,栩栩如生。 下身的裙子较为蓬松一层接着一层足足叠了九层,最外层的留仙裙上绣的图案为茜红色锦缎金丝绣成双花凤纹。除此之外,裙上还绣有百鸟朝凤的花样,裙摆迤逦拖曳及地莫约三尺,裙子的边缘用金丝绘边,绣有细密如花的火纹。 腰带则是正红色滚珠的金丝镶着数颗南珠,绣有红莲出水的图案,淡淡的印在腰间,奢华间还带着些雅致。 不同于公主与郡主的朝服,这出嫁的吉服通身皆是红色,绣样则为金色,整体看起来却不过于浮夸,也不过于含蓄。 而这九重凤冠皆以金制,冠上饰件以龙凤为主,龙凤皆用金丝堆累,通身呈镂空状,富有立体感。 龙凤头上又镶有数百颗南海珍珠,尾处又串了垂珠数颗,细细垂落,摇曳多姿。 中间又装饰着各种各样的花片,花钿是由珍珠累串成的凤凰花的图案最后缓缓垂至正中央。 而绣鞋却是金缕鸳鸯鞋,依旧是凤凰锦所制,上头又缀了数颗珍珠。不论是做工或者是刺绣皆是最好的。 第二,这和亲自然不如一般人家娶亲那样面面俱到。虽说之前也是找人相看了生辰八字,象征性地批个命。说些八字相合的好话,毕竟这事关两国结盟大事,任了谁,就算不合也得合。 第三还有一大串琐事细事小事扰得我极为头疼,这些天已经许久未安眠了。还有知道我要嫁到大楚为后之后,建康城内不少名门世家的小姐的春心梦破碎了。 苏恪这个名字在九州大陆也算是响亮,闺阁儿女都知道些。 大楚建兴帝行事雷厉风行,被传闻是帝星下凡,天生的帝王。 这是何等的美誉,而我虽贵为摄政王女。但论名气终究不如苏恪响当当,虽说论美貌也算不相上下。 之前城中还盛传这楚帝要娶一个老姑娘,而那老姑娘,没错就是区区本郡主。我想了想,我不就是昏迷了六年,修养了三年么?只是错过了出嫁年龄罢了,也不至于这般损我吧!还好苏恪的年龄又比我大了一些,这么看来,我也不算很老了。 -- 第110页 我慢慢摸着嫁衣,想着三天后,我将穿上这身价值不菲的嫁衣从建康出发去楚国嫁与他。 将来会与他比肩,会和他一起站在大楚乃至九州的最高处,俯瞰繁华三千,红尘万丈。心中便有一股憧憬,一股景仰油然而生。 可又想到,我将要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国家,离开周围疼我爱我的人。 心头突然就涌上一阵淡淡的伤感。我的婚礼大齐也会派了使臣前去,只是想到父王,不能承欢膝下到底是身为子女的遗憾。 大楚虽然有我爱的苏恪,可到底是一个陌生的国度。还有许多陌生的人,等着我去熟悉。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等着我去发现,去探索。 心中有些紧张,有些害怕,但一切的一切都会慢慢融入我的生活。 …… 出嫁前两天的晚上,我们父女俩好好吃了顿团圆饭,也顺带聊了会儿天。 初秋的天已经不像夏季那样炎热,王府的后花园,凉风习习,卷起簌簌落叶,如花飞舞。残月如钩,夜色微凉,缀着点点疏星。 周叔吩咐了膳房都做了我喜欢吃的东西,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菜,却蓦得没了胃口。 父女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无话。 父王却一直不停地给我碗里夹东西:“宁儿,以后外头不比家里。大楚和大齐相距甚远,这口味也相差得大,以后若是不合胃口怎么办?” 我看着父王的动作,心中涌现了一丝温暖,笑着回应:“父王,不是陪嫁的人员里已经添了两个厨子了么?且说清心也是精通厨艺的,这实在饿不着女儿。” “怪只怪苏恪那个臭小子,竟然将我的宝贝女儿拐得这样远。”父王放下筷子,冷哼一声。 我垂眸,缓缓道:“父王你别怪他,是女儿不孝,女儿没有尽好为人子女的义务。” “胡说什么呢?在父王眼中,宁儿便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儿。” 我莞尔,举起身前的酒杯:“父王我敬你。”然一饮而尽,父王亦然。 “父王,前些天你去南诏的时候,陛下派人过来来抄家,不得已之下我将丹书铁券搬了出来。” “父王知道。” “我还将闻风笛同那份手诏拿了出来,如今手诏已经放回原位了,不过闻风笛还在女儿手中,女儿想将它带回大楚。”我轻轻瞄了他一眼,生怕他会生气。 只见父王听后,身体微微一滞,抬眸盯着我,缓缓道:“那份手诏本就一直蒙着灰,至于闻风笛就一直是女儿你的,宁儿取自己的物件何须向父王报备。” 我展颜道:“父王有鸿鹄之志,女儿自当支持。这手诏上的东西本来就是父王应当得的,何须让它被这默默时光掩埋了呢?” 他轻笑一声,眼神慈爱:“父王老了,争不动了,这九州大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我笑着反驳:“父王不老,于女儿眼中,父王永远年轻。” 他突然收敛了神情,变得郑重起来:“宁儿,只要父王在大齐一天,这泱泱大齐就永远是你的后盾。” “嗯,我知道。” 后来我们又喝了好久,父王爱喝酒,却不让我多喝。他认为女儿家爽朗些自然好,只不过喝酒有碍身心健康。 我记忆以来,父王似乎很少喝醉过,而今晚便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 我看着桌子上的残酒:“周叔再去拿一壶酒来,要胭脂醉,前不久我刚刚酿好,就埋在王府后院的桃树下。” 我看着父王醉醺醺的模样,心里微微酸楚,对着一旁站着的周叔慢慢道:“父王爱喝酒,特别是胭脂醉,我又酿了好多。只是喝酒太伤身,你也别让他多喝,小酌即可。我不在的日子,父王要麻烦您多照顾了。” “公主,放心去吧!王爷这里有老奴呢!王爷是老奴的救命恩人,老奴即便是死也得死在王府。”周叔对着我保证道。 “嗯。”我淡淡地点头,“父王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吧!” “是。”他扶上父王,又开口问道:“公主,胭脂醉待会儿老奴吩咐人取来。”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一会儿我亲自去取。” “公主,别喝太多,早些回房里休息,放心着凉。”周叔关切道。 “好了,我知道了。”我笑着答应道,“你先去照顾父王吧!这里再不济也清心呢!” 周叔无奈地点了点头,便和父王回了去了。 因着是家宴,清心本就不合适,她白日里又替我操劳嫁妆的事情,便让她早些回去休息了。 如今也正好,只此我一人了。 我突然望着摄政王府,这里的一花一草,一草一木,皆是如此的熟悉。 我绕到后院桃树下,此时桃花已落,只剩下一旁的几棵桂树开得倒香飘十里。 我用锄头倒腾了半天,终于捞出两坛子胭脂醉。这东西酿造工艺极其麻烦,所需要的材料也非常珍贵。 我为了父王的身体还结合了药理,用了数百种材料酿制而成,因其香味比之胭脂更胜一筹故为此名。 我放下锄头,开了其中一坛。说是一坛也只不过是一小瓶,却容易醉得很。 我仰头就是一大口,不知不觉中,已经微微醉醺着,竟然也没发现眼中流了两行清泪。 我摇摇晃晃地走至九曲长廊,那里挂着的金丝鸟笼中,小鹦正撅着嘴,也不说什么话。 -- 第111页 这几日它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样子,整个王府反而清净了许多。 我慢慢走近,隐隐约约地瞧着它,它也看清了我。 它叫道:“不要走,不要走。” 我笑着指着它道:“你这鸟怎么也有感情了。” 它却好似有了脾气似的,轻啄了我一口,我的手指倏忽地一痛,溢出了点点血迹。 这大概是它最特别的告别方式吧!可我却恍然不觉,而是摸了摸它的红蓝相见的羽毛。,示意它乖一些。 “以后,少吃点,否则你可真得就飞不起来了。” 它突然变换了一副模样,竟然看着有些可怜。 我笑着摸了摸它:“放心,父王才不会少了你的吃食,乖~” …… 大楚皇宫朝凤宫内,沉香木缓缓燃着,向上升起袅袅的白烟。宫女跪了一地,外头还有太医随时候着。 床帏内,女子只着了一身中衣,看起来瘦弱不堪。而她的眼睛有些胆怯有些畏缩地看着她对面的男子。 男子一身紫金袍,面如冠玉,眼神柔和:“阿慈。” 床上女子低声说道:“你说你是我丈夫?” “嗯。”男子点了点头,“朕和你少年时便成了亲,已经三年了。” “可我怎么不识得你?”女子反问。 男子解释道:“你患了疾,醒来便忘却了所有。你是朕的皇后,我们之间的事,以后朕慢慢告诉你。” “那么,我要怎样相信你呢?”女子狐疑地看着男子。 男子失笑道:“整个大楚都知道,你宋慈是我苏恪的皇后。” 女子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是被他一瞬间的笑意给吸引了。 “所以,你逃不掉的,阿慈。”苏恪垂着眸子,低声道。 那名叫阿慈的女子发了懵地瞧着他,良久,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他薄唇轻言:“苏恪。”他又转而轻笑:“你也可以叫我子玉。” “子玉。”女子喃喃道,然后抬眼看他,只觉得眼前之人剑眉星目,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微微泛着笑意,恍若未觉地晃了她的眼睛。 …… 没错此人又是苏恪,这已经不知是我第几次梦到他。从最初对那个男人的模糊到后来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可见。如今,心中隐隐却有些不安,有些踌躇。 照理说我不可能是阿慈,可是怎么会梦到苏恪的前尘往事?可这是否又是真实的?苏恪他好像从未告诉过我关于他第一任皇后的事情。 我对她的了解也仅此于坊间流传,可关于他们之间的真实情况却是一概不知。 梦中女子那张与我如此相似的脸,如若苏恪将我当成了她的替身呢?想我又不敢想,思及此,我的背后已经一阵冷汗。 我已经忘了我是如何回了凝霜阁了,因着昨晚喝了好些酒的缘故,头还是微微晕着,疼得有些厉害。 现下又做了这样一个梦,身子还有些发虚,心里也有些发虚。 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苏恪。我和他之间说好的,不能够随便怀疑对方,况且世界上有一种感觉是无法骗人的,我的的确确是爱上了苏恪。而他的眼中对于我也确实是有爱意的。 既然一切的真相都在大楚皇宫,那我便去瞧瞧,或许发了那里,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要说:  嫁前准备中…… 第58章 出嫁 时间过得很快, 出嫁那一天便不知不觉得就到了。 我却不是从我的凝霜阁待嫁, 而是提前一天入住了鸣凰宫。鸣凰宫曾经是大齐文羽公主的寝宫,自她出嫁后, 便再无人居住,直到十多年前,父王将这宫殿赐予了我居住。 我一般来宫里小住, 便是居于鸣凰宫。 说起文羽公主,不得不说思羽集了。作为到当时最有名的诗集, 就算已经过了百余年也是被改为多种的乐曲小调而广为流传。 她是大齐皇朝最后一位公主, 是文博太子的嫡亲妹妹。对她的记载只能说用名动天下, 倾城无双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可惜生在了皇朝末年,最后也为了巩固皇朝的统治不得已嫁给了当时的一个功高盖主的大将军。不上天并未厚待这位美人,公主出嫁后不久,便患了疾,终日郁郁寡欢而去了, 也未留下什么子嗣。而至于那位大将军, 后来封王拜相, 最后还成为了七王中的一位, 成功推翻了大齐王朝。 而他当时的封号便是秦王。大秦的开国君主,太zu皇帝赫连城。 …… 大楚那里派人前来迎亲的也算我的半个熟人,忠勇侯韩天。 而大齐这边,父王派了夜雷带了一对暗卫专门沿途保护我。 王府里的女眷不多,父王这些年也没纳什么美人。红娘以前一直在宫中充当教养嬷嬷,这会子我要出嫁了, 她亦然也是来帮我。前些时候我已经将天仙楼的事情交代清楚,而父王的意思却是让红娘陪我嫁去大楚。 红娘表面上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我到底知道。她于父王是有情的,不然也不会替他守着天仙楼那么多年。因这一情字,上一次秋紫假扮她来骗我,我才能一下子看穿。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红娘永远不会背叛我们父女。 她今日亦是红衣红妆,一边同我梳着头,一边笑着念叨着:“一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二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三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 第112页 母妃去世的早,好似自我记忆以来,为我梳头的都是红娘。小时候,父王醉心于政务,不能常常回府。便干脆了些,将我安置在宫里。 后来,我便去了落云山学艺,因着我的母妃年少时我在那里学艺。 “公主,好了。”她为我戴上九重凤冠。 我看见菱花金镜里的女子,眉如远山黛,眼似秋波衡。两颊微红,瑰色的胭脂晕染着浅浅心事。樱唇晕着嫣红的口脂,更加俏丽可人。长而弯的睫毛轻轻颤动,连带眉心点着的那朵正开得娇艳的凤凰花都美得惊人。 凤髻高高挽起,被九重凤冠用凤凰九羽步摇束起。晶莹剔透的珠累着金丝慢慢垂落,九重凤凰好似在发间熠熠绽放,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我慢慢站起来,梳妆的宫女为我披上外衣,又系上腰带。 九重锦虽然有九层,却轻如薄翼,滑如纤羽,并不会显得很沉重。锦衣如流霞,月光涟漪绽开浅浅芳华。纤腰束素却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长裙曳地三尺许,莲步微移,垂珠轻摆,处处留香。 “公主,皇后求见。”清心对我说。 “快让她进来。”我道。 今日她一身紫色的宫装,衣摆宽大,上面绣着淡银色的凤纹,臂上挽着深紫色的轻纱烟罗绡。三千秀发高挽成云髻,点金朝凤冠,金凤如花飞舞,含着金色的珍珠细细垂落至眼前正中央处。 王皇后见了我,先是露出了惊艳的神情,然转瞬即逝,淡淡一笑道:“今日公主远嫁,故来送行。” “皇后待会儿不去明极殿么?”我诧异问道,“莫不是文星又同你置气了。” 只见她嘴唇微抿着,缓缓道:“陛下是大齐的陛下,亦是臣妾的丈夫,是臣妾的天。自古以来,夫为妻纲。更何况,若是臣妾做得不对,陛下罚臣妾也是应当的。” 我垂眸,叹了口气道:“你这性子着实软弱了些,你是父王替文星选得皇后,我还不知道文星的性子。如此乖张,也不知像谁?以前有郭贵妃与你争宠,如今郭氏一族没落,想来你也过得好些了。” 王氏露出了个笑容:“不说这些了,既然是送行,臣妾略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 “你我是平辈,又如何能收。”我推辞道。 她解释道:“历来和亲远嫁的公主,皇后都要出一份礼,这礼物不算金贵,公主不要嫌弃才好。” “怎会。”我笑了笑回应。 正说着,外头已经有人来催促了。 “可巧着,我得走了。”我向她道。 “愿公主此去一帆风顺,与那楚帝琴瑟和鸣。” “多谢皇后祝贺。” …… 明极殿里,父王同众大臣已经在那里等候。 连禁闭许久的祁文星也被放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我在一中惊羡的目光中,缓缓走进明极殿。 今日宫中王府中也是张灯结彩,红绸饰带。 明极殿里,陛下居于上座,父王同太后分别一左一右居于一旁。 父王今日穿了一身红黑相间的四爪龙纹锦袍,不似往日那般威严沉重。 以往紧锁的眉头却慢慢舒展开来,见我进来,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慈爱与关怀。这是以往那个雷厉风行的摄政王所没有的温情,只有在最亲密的女儿面前才会表露。 而一般不怎么出现的萧太后也从佛堂里难得一次的出来了。 她穿着靛青色的宫装,挽了个凤髻。用点翠凤凰玉面的头饰装点,耳环也是同一套,略施粉黛。 太后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保养得极好。同当今陛下祁文星有五分相似,陛下年纪还小,还并未长开。若是在过几年,定然也是能够引得天下间的女子芳心暗许的。 且瞧着太后,她的那双柳眉丹凤,流波微转。桃李笑春风,十里不如她。 即使妆容寡淡素雅,却依旧掩饰不了她曾经的倾国倾城,到底是当过大齐第一美人的。 祁文星虽也是上座,但是他的皇后同妃子毕竟属于小辈便免了跪拜之礼。何况我这表弟,也早已有名无实。 他的皇后此前也早已鸣凰宫来看过我,亦然为我准备了些礼物。 我这皇后弟媳也算是有心,知书达理,恭瑾恪敏,只是文星却不知她的好。 文星来送礼的时候是今早,就在他皇后刚刚离开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倒是有默契,来得一前一后。 “我正要走了,你怎么却来了?”我问道。 他抬头望天道:“这不朕听说你要嫁了,礼应出一份礼恭贺一下。” “这吉时都快到了,去了明极殿自然可以送。” “现下送,刚刚好。我这是一个人来的,这东西也只能我送你。”他有些着急地说道。 “好吧!什么东西?” 我正好借此机会训诫他几句,我心中正想着。 我悄悄打量他,他虽然是皇袍依旧,但历经了那么多天的紧闭。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意气风发了。 祁文星将一个长方形的雕花红木盒交给我,我慢慢打开,心里微微惊讶。 “这是玉连环。”我抬头看他。 这玉连环算不得金贵的礼物,却对于文星来说却非常珍贵。 小时候文星爱玩,父王却不让。并且规定了一系列的宫规,还布置许多作业。 学习帝王之道,实在不容胡闹。他没有好好得过一个童年,因此才养成了如今这副性子。 -- 第113页 后来他完成的出色,得到的第一件父王的礼物便是这玉连环,因此我还嫉妒了他一番。想要从他身边抢走,他一直不愿,没想到他今日却舍得了。这个混小子真得是让人纠结。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朕……朕…就当补偿你了。”说完便不再看我。 我摇了摇头,走到他耳边,慢慢说道:“礼物我就当收了,只是未免有些单调了,我看之前皇后送得礼物就不错,只能勉为其难地让你凑数了。” 他眯着眼睛道:“你这女人,早知道就不给你了,魏公公出得什么馊主意。” “文星,好好待你皇后。” 只见他听完之后,瞳孔微微缩起,有些别扭地说道:“知道了。” …… 若是按照原本的流程来应是:册公主,公主受册,纳采,问名 ,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 但我因着是和亲楚皇便不需要原来的那一套了。 明极殿里已经聚满了人,从我进门的那刻起,宫廷乐师已经开始奏乐。 然后得到父王与太后的应允之后,才开始正式的流程。 只见礼官唱道:“读册。” 读册是为昭告天下,只见魏公公慢慢走了出来, 我慢慢双手交叉叠起而跪, 只听得他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祁景翼忧国忧民,□□定国,功高望重。其独女朝宁郡主祁氏,秉性柔嘉,顺仪美德。特加封为朝宁公主。今楚帝欲结秦晋之好,交唇齿之邦。聘其为后,共江山如画,红尘万丈。楚帝与公主实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钦此。” “臣女接旨。”我抬起头举手接旨谢恩道。 今日除此之外,还须得三拜双亲还养育之恩,因我母妃早亡,故拜得是大齐朝名义上最尊贵的女子---萧太后。 这边册封为公主,那时定然还需要进行册封皇后仪式。 我依照礼制三拜之后,由太后与父王分别向我赐礼,由随行女官接下。 我又一一拜谢道:“多谢太后,父王。” “父王,儿臣此去大楚和亲,路途遥远,不知何年何月能够再次相见?”我注视着父王缓缓道:“因此我心中甚感悲切,一悲为远离故土,背井离乡;二悲为不能奉养双亲,承欢膝下;三悲为将来天下之局,非你我所能左右。” 我慢慢拿起女官端过来的酒杯,慢慢道:“请让儿臣敬您薄酒一杯,一愿父王平安康健,得偿所愿。二愿吾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三愿大齐人才辈出,盛世昌隆。”便一饮而尽。 父王珍重地看着我,也拿起酒杯,对我缓缓道:“本王愿爱女之愿都能实现,若是有空,记得常回来看看。”同样亦然。 “我会的。”我上扬着嘴角,回应道。此时心中空落落的,感觉有什么将会失去,眼睛也发了酸,泪水也无知无觉地在眼眶里打转。 接着便是由忠勇侯韩天讲话,他今日换了身藏青色的锦袍,丰神俊朗,身躯凛凛,一双眼睛如同耀眼的星辰,两弯眉如剑气纵横。 韩天敬酒道:“大楚必然对公主珍之爱之,公主将为一国之后,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陛下共享江山富贵。” 父王回敬道:“如此,便拜托了。” 仪式在礼官的唱和中缓慢的结束,中途还有一些喂食与敬酒。 最后由父王盖上红盖头,意味着这个红盖头将会由苏恪替我揭开,也意味着我出嫁了,将来我的身份便是大楚的皇后。 然后我才从明极殿被众人簇拥着出了宣德门,沿着朱红色的宫墙又出了宣武门,最后仪仗已经在大齐宫门前等候。 我在清心和红娘的搀扶下徐徐进入了彩凤鸾车。一番休整过后,对伍才开始真正的行进。 华贵而艳丽的彩凤鸾车,走起来,沿角的佩环叮当叮当的响起,如同奏乐一般,清脆而动听。 里头不仅雅致,而且还非常宽大。不仅东西一应俱全,还非常的舒服。根本不会感到眩晕,以及不会出现因为赶路而引起不舒服的情况。 胭脂马上都系上了两朵红花,有两人驱车。前后各有仆婢数百人,随行的还有乐师,御厨,御医,女官等数人,一路奏乐,鸣炮。 其中还有大齐派至大楚的使臣,又在不同的马车上,前头又有专门的侍卫开路。 这一路上虽然热闹,却算不得拥挤。 两百台的嫁妆装了数台马车,皆是彩球红绸装饰。嫁妆里头,金器,银器,玉器,瓷器等物品都多数不清。还有琴棋书画文房四宝,连同丝绸锦缎都有数十箱。 用来装饰的箱子皆是用的红木雕花,光这个支出就是一大笔钱财。 那首饰什么的,以及陪嫁的妆奁又是数十箱。这倒不像一个公主和亲,而像是天子娶亲或者嫁女了。 当然这里仅仅是一部分,苏恪出得聘礼已经早就抬入了朝凤宫候着了。 这一路不仅有大齐皇廷禁卫军沿途守护,大楚的忠勇侯也奉了楚帝的命令领了一队人守卫。 除此之外,夜雷又带领的一队暗卫在暗中保护,可谓是防守极其严密了。 今日建康城热闹至极,无不鸣炮庆祝,张灯结彩。 我从鸾车里,透过隐隐约约的纱帘,看到一个个雀跃的百姓似乎想要一睹我的芳容。却无一不是露出了笑脸,他们也为我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 -- 第114页 以后或许会面临许多艰难。而将来的我,必然也不会后悔,我相信,苏恪亦然是。 作者有话要说:  用生命在更新,今天吃鸡打晚了……别打我,我错了,反省中…… 第59章 大婚 路上大抵走了半月, 就抵达了长安城外的温泉行宫。忠勇侯韩天也送我至行宫后, 便完成了大半的任务,遂同苏恪去复命去了。 虽说在路上走了半月, 然而九重锦羽凤凰婚服却第二日便换下了。一路上只着常服,走得自然也是官道。这大齐与大楚的联姻那些江湖上的劫匪定是不敢下手得罪的。 我提前了两天到达长安城外,待到八月初八那天, 婚礼才正式开始。 我的銮驾到温泉行宫时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 落霞云归, 将天空都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火红, 透过微光能够细细碎碎得瞧见半遮掩着的新月藏匿在云蒸霞蔚之中。 “恭迎公主圣驾。”从外头传来的是整齐划一的行礼声。 “平身。”我慢慢道。 然后清心从彩凤鸾车中出来,接着又搀扶着我缓缓走下鸾车,我这才正式打量了她们。 她们皆身着浅蓝色的襦裙套装,这一水的柳叶黛眉,算得上出挑的美人坯子了。 苏恪也算是有心了, 派这些好看的妮子来伺候我。 这领头之人是个略微年长的女子, 从服饰的颜色还有发式的装扮看出来略微要深一些, 华丽一些。我眼神淡淡一扫, 这人体态丰腴,肤色很白,笑起来更加风姿更胜。 还未等我问话,她便从容地走了出来,自我介绍道:“奴婢温泉行宫枝蓉,是这里的管事宫女。公主这些日子由奴婢负责照料,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不满意的,请公主尽管吩咐,奴婢定然让公主住的舒心。” 瞧着小嘴也是个伶俐之人,我便笑道:“麻烦枝蓉姑姑了。” “不麻烦,不麻烦。”她笑着回答。 我环视了这温泉行宫的周围,这苏恪果然没有亏待我,这里依山傍水,东边靠着长安城的鹃湖,一面又靠着空桑山。眼下正值秋季,空桑山的满山红叶可是九州大陆一大盛景,早就想来观摩观摩,如今竟然正好了。 温泉行宫位于长安城的郊外,是皇家疗养专用的行宫。听随行的仆婢说,这温泉行宫三年前才建造。这坐拥金山银山就是好,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 大楚位于大齐北部,长安更不像建康。 我虽未进城,但这一路上的观察与感受来看,富在大楚这话说得当真没错,风俗习惯,人情世故都透着富气与豪气。 如果说,大齐都城建康拥有千年的历史底蕴,那么长安大抵就是另外一回事。 长安开放,在这里几乎是九州大陆最有名的商都,而最有名的港口潮城也在大楚,也难怪有富在大楚一说了。 “公主。”正想着,清心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才反应过来,见一众人正等着我训话,我也废话不多说,微笑道:“接下来几日,便要有劳尔等了。” “为公主做事,尔等万死不辞。”她们皆齐声道。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清心看赏。 她们一个个劲头更足,不过到底是受过训练的,表现得还算平静。 温泉行宫有一处见枫台,那里不仅可以赏到漫山遍野的红叶,还可以享用美人之汤。所谓一举两得便是如此。 我的住处便安排在此处,一行人下去之后,我同清心都松了一口气。 “公主,这大楚的人活得都好精细,瞧瞧只不过一个郊外行宫,这里从摆设到人无一不是精致到极致。”清心赞叹道。 “嗯,确实如此。”我表示认同,正想着却没发现红娘,便问道:“红娘呢?” “红娘她说目前还不了解这里,便要去逛一圈,顺带打探些消息。毕竟对于楚宫,我们还知之甚少。”清心解释着答道。 “嗯,她真是有心了。” 梳洗完毕之后,我便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气疯,趟在软榻上赏月。 今日不算阴沉。弦月如钩,寒衣织雪。 月色渐浓,疏星半点。 清心在一旁为我敲着核桃,一边拿着钳子一边同我唠嗑:“公主,再过两日便是八月初八了。” “嗯。”我淡淡地应着。 “这楚宫里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您与楚帝陛下又许久未见,这温泉行宫虽然好,但到底不是自家人,总觉得束缚了些。” 我淡笑道:“出门在外,身不由己。苏恪既然安排我们住在此处,必定也是为我们好,你这丫头,不用瞎担心了。” “清心,知道了。”她笑着回应道。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徐徐道:“对于这长安我只是粗粗了解过,今日好好休息,趁着明日有些空闲,不如我们去溜一圈?” “真的?可,这……公主。”清心神情有些犹豫,“若是被人发现您瞎跑出去了,可怎么才好?” 我不由得有些好笑:“清心,我是大齐公主,且不说我暂时不会徒惹麻烦。就算惹了,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我不过是出去溜达一圈,就当消食了。” “你也不用担心,不过是说说罢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回去好生休息。” “是。”清心疑惑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告退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丫头。” -- 第115页 我将思绪偏向窗外,望着天边那一轮弦月,渐渐入了眠。这日我睡得极浅,隐约瞧着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模模糊糊的背影。 他转身冲我淡淡一笑,风流而倾城。 我慢慢走上前去,那人却一下子消失不见。 “苏恪。”我大喊道,出了一身冷汗。这些日子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喷涌而出。 到底被压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外头夜还深着,经过这些日子的赶路清心想必累极了,早就已经沉沉睡去。 我小心翼翼遮掩了门窗,披了件外衣,到庭院里。 现下温泉行宫寂静无声,月华透过梧桐叶照进庭阶。风萧萧地吹着,卷起满地黄叶。 一阵笛声传至我耳边,初听只觉得余音袅袅,含蓄深沉。这细听之下却又蕴含着一股悲切,若虚若幻,凄清之中又带着一丝愤恨。 可是不管如何,这笛声很是熟悉。好像是为故人所吹,因而竟然感同身受。 我寻着声音不知不觉就来到温泉行宫的后山, 朦胧暗影之间,我瞧见一个披着黑袍的人正于一棵枫树下吹着笛。 因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笼罩,在这月色之中,也瞧不清他是男是女。 可见之,他的背影有些凄凉。我无知无觉地便想要靠近,想要看清楚他真正的面目。 但是一阵风吹来,唯余秋雾茫茫,人已经消失不见。 …… 成亲那日 我大早起来之后,就被侍候的妥妥帖帖,侍女们来来回回更是忙个不停。 从沐浴更衣到洗发梳头。忙了一大圈之后,才静下来吃了些点心。然而这估摸着便是我一天的吃食了。 自古以来,成亲的规矩甚多,身处于皇家更是如此。 其实若说规矩,那还是大齐的规矩多,只不过我一直仗着摄政王女的身份也不大遵守。 这一下子来了大楚,还得学习他们的规矩,因此甚是心烦。 不过我这两天却学得快,倒不是因为我天赋好,而是那些所谓的皇家礼仪总是似曾相识。清心同我说,大楚本就出自大齐,这礼仪相近也不奇怪。我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便也没怎么深究了。 册立皇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据《楚书·兴帝传》中第四卷 第一章 中有关于建兴帝第一次封后时的介绍:“建兴四年春,天正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大楚皇帝纳后之礼,纳采、问名等各有一套。是日,由楚帝命太师为使,丞相副之持节诣皇后行宫,奉玺绶册。皇后受册于行宫。 使者出,与公卿以下皆行大礼。各三公九卿,皆受诏而行。 皇后着凤凰冕服对日月星辰,山河俊秀。带绶佩,加幜。由女礼官接引而出,升画轮四望车。女官负玺陪乘。 皇帝着龙纹衮冕出,上映星辰日月,升御坐。皇后入泰华门,到东上合,施步鄣,降车,席道以入紫宸殿。 前至席位,女官去幜,皇后先拜后起,皇帝后拜先起。帝升自西阶,携皇后俱坐。各三饭讫,又各酳二爵一卺,奏礼毕。” 不过这之中记载的也不过是一小部分,真正的礼仪要到了正式进行之时才明白。 皇后的仪驾晌午的时候要去护国寺皇庙里入宗祠玉碟。 我的仪驾来到护国寺之时,时辰还早。所幸护国寺同温泉行宫差得并不远。 今日八月八,是个黄道吉日。 我由清心搀扶着踏上一层层台阶时,从珠帘中顺眼望去。 众多沙弥整整齐齐地排成两排,迎接我。 只见他们中央一个年轻模样的僧侣披着红金色的袈裟。手上握着紫檀佛珠。面目清秀,眉心一点红朱砂。 听闻大楚护国寺的广信方丈是个得到的高僧,这样看来委实年轻了些。 我站定在他面前,他才双手合十领一众沙弥向我行礼。这神情坦然从容,无欲无求。 “佛缘见过公主。” 一旁的小沙弥率先开了口:“公主,广信方丈因事未归,今日便有佛缘师叔来主持。” 我隔着重重的珠帘,转眼回以微笑:“有劳。” 佛缘禅师闻言身子极其细微的一颤,然后抬眸望过来,不易见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在细细一看,却见他仍然平静,方才那一瞬间变换的模样好似是我的错觉。 然后为我举行入碟洗礼仪式。 在祭拜过大楚先人后,又以血祭天,然饮酒。 佛缘禅师在这过程中,依旧面无表情,全身上下也一丝不苟。 仪式结束后,一行人在这护国寺吃斋休憩后,才会离开。 这佛缘禅师,三年前便在此处挂单。虽说入佛门晚了些,可是耐不住人家天资聪颖,才这么几年,便贯通万卷佛法,修为高深莫测。 他主持的法会,无一不是座无虚席。前来求经讲学慕名而来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名气隐隐有超越广信大师之势,听闻已经被内定护国寺下一任方丈了。 我休整离开的时候,佛缘禅师同一众僧人目送我。 佛缘突然叫住了我:“公主。” 这一天除却必要的仪式所用到的言语,其他不必要的皆是他身边的小沙弥替他开口。 所以,他这样叫住我,心中不免诧异。 -- 第116页 正想着,他清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公主可知,佛缘有一道友。” “嗯?” “他唤司宣朗,不知公主可相识?” 我总觉得我背后的那束光芒无比炽热,好似要将我烧出一个洞来,可我却对这名字并无什么映象。 便淡淡回答:“不知。” “也罢,缘起缘灭,花开花落,终究是我痴惘。” 他的声音难掩落空,总觉得这佛缘禅师应是经历了一段非常人所能及之事,这一切大抵与他那个名唤司宣朗的朋友有关吧。 我正犹豫是否如何回应,清心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袖:“公主时候不早了。” “嗯。”我没有半分徘徊便踏入鸾车中,毕竟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苏恪重要,这因此也没有看到佛缘眼中的那丝失落。 “启程。” 漫山红叶缓缓飞舞,最终归落尘埃。 …… 正式的婚礼却是从午时才开始,从长安城外的温泉行宫一路观花游行,祈福,莫约就要两个时辰。 到了楚宫正门泰华门口,又有一系列的规矩。 酌行册封之礼,由礼官颁布圣旨,昭告天下。 乃入紫宸殿,由陛下授以金册金印,行大礼,受众臣朝拜。 这一路不能说话不能吃食,也不能休息,着实累得很。 我进入紫宸殿的时候,正是吉时。虽说是我的婚礼,然而我却已经没有什么精力。 但皇后该有的威仪还是要有的,紫宸殿殿如其名,当真如同天地星辰,熠熠生辉。 我随着乐师的奏乐声缓缓步入殿内,前有四个宫女为我引路,后有六个宫女携着我曳地三尺多的裙摆。 若说册立皇后本来应穿得是大楚的服饰,只不过此次苏恪为了配合我,另让司衣局制造了一套冕服以相称。 我坦坦荡荡迎接着众臣的目光与敬意,走至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面前。 “陛下。”我缓缓抬起眸子瞧着他。 苏恪今日着了红金相间的冕服,带着十二旒九龙冠,与我的九重锦九凤冠正好相得益彰。 他正瞧着我,那双幽深的瞳孔好似囊括了浩瀚的星辰大海,苍茫大地,散发着光辉灿烂,如明月当空,君临天下。 苏恪神情不变,垂着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我心中纳罕,怎么如今我来了,他倒有些不高兴了。 他似乎发现我的探究,慢慢抬头看我。我亦然注视着他,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那一丝微弱的柔和与思念。心中蓦得放下了心,才展颜一笑。 然后一旁的礼官慢慢道:“行册封礼。” 右边一位身着紫色仙鹤官服的男子缓缓站了出来,这位男子面若冠玉,墨发被紫金冠高高束起。眼眸中含着清明而正值,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 我挑了挑眉,此人这一副装束,不是大名鼎鼎的司相又是谁?正想着司夷息已经走到了正前方,也未仔细看我,而是不紧不慢地道:“大齐朝宁公主接旨。” 我慢慢下跪,只听得他慢慢念道:“建兴十三年秋,八月初八。 朕惟乾坤安定,内外治成。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 孜有大齐摄政王女朝宁公主。闻之有凤来仪,淑仪恭谨。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 今为齐楚之盟,愿结为唇齿之国。 兹仰承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居朝凤宫。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此。” 我双手交叉合十拜谢受封:“朝宁接旨。” 我慢慢站起来,只见司夷息瞳孔一缩,身躯震了震。这分明是惊异的表情,可是他到底纵横官场多年,喜怒不行于色。 我微微看向苏恪,他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慢慢伸出手,我缓缓地牵住他的手。 接着便是饮酒,由礼官添酒,誓为共饮天下之酒。 九龙杯已经满上,苏恪面色如常,多了一丝不可侵犯的威严,这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我举杯与他共饮,我能够看清楚他眼中的波澜不惊,却看不透他深邃瞳孔里的浩瀚无垠。 他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眨了眨,略带撩拨地划过我的心房,回荡起淡淡的涟漪。然后紧握住我的手,示意我专注些。 饮毕,然苏恪从一旁太监中授我以金册与金印。 我将此物件高高举过头顶,只听见一浪又一浪的臣服之声在耳边响起:“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与陛下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与陛下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苏恪看着我,含情脉脉,我亦笑着注视着他。 只见他面对着一众大臣,微笑道:“朕今大婚,甚喜,遂赐宴于太和殿,与众卿同贺。即刻起,亦昭告天下,广发喜糖与喜酒,让天下同贺。” “皇后出自大齐,为大齐摄政王女,身份显赫,学识渊博。着令太子佑宋交与其抚养。” 我心下一惊,不解地看着他。太子佑宋,是他和那个她的孩子。不过苏恪这么做又是何意,是想要巩固我的地位么? 毕竟我是齐女,无论朝中还是后宫都免不了对我的怀疑。若是将佑宋太子教于我抚养,可见陛下对我的信任。其他人见此之后,自然不会对我不敬。 这么想来,心中不由得一暖。我和他分开了那么久,都是飞鸽传书往来。今日终于相见,心里已经积攒了好些话想同他说。 -- 第117页 “陛下圣明。”众人虽然表面上应和着,心里估计是各有谋略。 我看着这样一个他,此时此刻我才明了,如今我与他已经再也分割不了,不管是心灵上以或者是世俗上。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他,支持他。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改了改,为了后头剧情。 第60章 佑宋 楚帝大婚, 各国使臣皆派来祝贺, 帝设宴与太和殿。 仪式结束后,我被宫人簇拥着, 穿过数道宫墙,准备前往朝凤宫。 这楚宫里的秋兰已经尽数盛开,桂花也芬芳十里。 宫墙映衬着玲珑剔透的幽兰, 兰影绰绰,相得益彰。兰之猗猗, 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 于兰何伤。 迎面吹来凉风习习,混合着幽杂的清香,余香袅袅,十里缓缓。 我被拥入了传闻中的朝凤宫,之前紫宸殿行大礼时, 不需要什么盖头, 那凤冠上自有长长的流苏往下垂, 这满头的金碧辉煌。 在现在也倒装模作样地蒙了块红盖头, 却也不是很厚的红锦缎,而是一块轻纱。虽说遮了面,却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外面的情况。 清心同陪嫁来的侍女侍从,因着算是娘家人,典礼结束之后,便被请去吃酒了。 我自然是让她欢欢喜喜地去了, 这一路奔波,她也劳累过度。至于夜雷他们算是护我回来的有功之臣,苏恪正在太和殿招待他们。 今日不仅有宫宴,这大齐大楚宫里宫外皆是举国同庆。 所以,除了正当值的以外,大多宫女太监,这会子都去内里监讨酒喝。 苏恪说许我一个盛世婚礼,果然够盛大? 朝凤宫本来是留存了许多宫女的,我嫌太热闹,便吩咐了她们回去。 没想到她们倒也担心我,竟然留了两个小宫女在外殿看守。 …… 我独自坐在床榻上,有些无聊。慢慢透过红纱,我大致瞧见我同他的椒房是何般模样。 这绯色的纱帘,红色的床幔,无不张扬着喜庆,连同房梁上都装饰着大朵大朵红色的绣球花,冗杂的红色丝带相互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个偌大的喜字。 紫檀木的案台上红烛摇曳成双,这合卺酒也安然自若地放在桌子上。 正想了解一番,便扯了红盖头,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内殿。瞧见这走廊上挂着的是梅兰竹菊四幅图,仔细一瞧,竟然是玄墨公子的真迹。 刚欣赏着,就听到外头守门宫女正细细碎碎地唠嗑。 我寻着声音缓缓走进,这清心大抵是不放心,便留了两个人看守。 “如今这个时候,绝大人都去贺喜,吃酒去了,可怜独留我们两个小宫女眼巴巴还要看着门。”其中一个看起来略显年轻的抱怨道。 “你呀,可别抱怨了,若是让丁香姐姐听了去,指不定怎么处罚我们呢?” “丁香怎么了,如今这朝凤宫易了主,她是旧人,哪里还有她的地位。” “嘘,小声点,若是让娘娘听到了,可怎么才好。” “怕什么,我早就听说,这位公主可是大齐硬巴巴要塞给咱陛下的,且不说这大齐大楚官话不同,这和亲的公主有哪一个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了,左不过是个宗室女罢了。要是搁以前,这身份只能当个媵侍。我碧桃,若有一天,被陛下垂亲了,那同她的身份便是一样的。”她仰着头,自傲地说。 我听了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这宫女未免也太大言不惭了些。 我摇了摇头,继续听下去,只见另一个宫女好似怕了得用手去捂住她的嘴,而那位自称碧桃的小宫女却不当他好意:“杏果,你干什么呢?她现在安安分分地呆在内殿,这朝凤宫那么大,我们看得是外殿的门,她如何能听到。” 那位叫杏果的宫女反驳道:“你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陛下同皇后娘娘岂是我们这等小宫女能够议论的。且不说这陛下同娘娘情比金坚,就论出身,你又如何能与娘娘相比。” “再者说来,为了迎娶娘娘,陛下可是将朝凤宫里里外外又翻新了一遍。甚至还扩大一倍。你瞧见宫门口的秋兰没,以往楚宫这秋日里大多赏得是菊花,自听闻娘娘要嫁过来,这一夕之间,都改成了兰花。” “那又如何,不就是换了一种花么?”碧桃毫不在意。 “如若是这样,那未免也太麻烦了些。” “陛下心思本就令人捉摸不透,大抵是看厌了呗。”她轻笑着说道。 “你若有这抱怨的时间,不若先去念几本书,这兰花历来是大齐的国花,陛下是怕娘娘想家了,你这样,可懂了?” 那个叫碧桃的女子依旧我行我素。 她一下子了然,一个劲地点头。 “陛下如此深情,我们作为奴婢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 我拍了拍手,“好一个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 她们闻之,一下子扑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我慢慢现身,不顾她们仓促而惊恐的眼光,对着那名叫杏果的宫女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这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还有条不紊。” “抬起头来。”我对着她们云淡风轻地道,那名叫碧桃的宫女内心似乎挣扎了一番,才缓慢地抬头与我对视。 而一旁的蓝色衣衫的女子表面依旧平静,不卑不亢。 我转而对着碧桃:“到底是有几分姿色,才如此说话。” -- 第118页 “可曾听过祸从口出?” 她一个劲儿地点头,我才缓缓道:“今日,是本宫大婚,本该不与你这个小小的宫女过多计较。可本宫又想起来,佛说孽不可多作,可若是自作孽,就算是天又怎么能救得了。” 她身体瞬间抖得不成样子,一下子瘫软在地,然后不停地磕头。 “娘娘,饶命,碧桃向来心直口快贯了,她没有恶意的。” “是否存有恶意我心中自然清楚,你也不必为她过多求情。” “今日应当是让你见识一下祸从口出的后果,既然你的同伴替你求情了,这合该也是个喜庆的日子,便自掌嘴巴,再罚你去抄袭法华经三百遍,就当是为陛下祈福了。” “还不快谢娘娘恩。” “多谢娘娘大恩。”说着便开始自掌嘴巴,几下过后。 我道:“够了,这朝凤宫今日见不得血腥,杏果你便同她回去替我好生看着,处罚到底。” “是。” 杏果慢慢扶着碧桃起来:“奴婢告退。” 离开时,我清晰地看到碧桃眼中拥有着一种嫉恨交织在一起的暗光。这宫女,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 …… 方才听她们说,苏恪是将这朝凤宫里里外外都翻新了一遍。眼下看过去,果然气派得很。这气派却指得是典雅大气,雍容华贵。 这宫里的不论是物什还是花木皆是按照我的喜好摆放的,还是苏恪甚合我的心意。 人都说,皇帝皇后这叫椒房,我可得好好看看我同他的椒房。 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正思索着,这淅淅索索的声音传至我耳边,莫不是他回来了?赶紧跑回内殿,随手盖上红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 耳朵微动,听见摇摇晃晃地步伐,这程度应当不是苏恪。正准备抬眸,那人已经走近了。从我的红纱下,探出了一只白胖的小手,来扯我的红盖头。 接着一个脑袋直接钻了进来,我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样貌,小家伙生得白净,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粉唇微张,眼睛生得闪亮,睁得大大的。 我悄悄向他比了嘘的动作,他呆呆地瞧着我,睫毛扑闪扑闪,又用袖子揉了揉眼睛。 我挑开盖头,莞尔问道:“是哪里来的小娃娃?” 结果竟未等我反应,他便扯着我的裙角哭喊道:“母后,母后。”这一把鼻涕一把泪得真叫让我吓了个半死。 瞧着惹人怜爱的小模样,我暗暗思肘着,能这般自由进入朝凤宫的,又结合衣饰年纪一想,大概是这大楚皇帝早早就立好的太子殿下了苏佑宋了。 瞧着名字取得,苏恪佑护宋慈。 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楚帝作风,一贯风流。以后我同苏恪有了孩儿,是不是该叫佑祁了?你还别说,这名儿倒是好听。 “别哭了,别哭了。”我安慰道,这小家伙大概是心里正难过,他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爹爹如今却给他娶了这么一个小心眼的后娘。 我虽没什么气度,但对于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却是宽容得很。 便拍了拍他的背:“小娃娃,别哭了。” 才安慰了两句,这先前的哭喊刚刚止住,这刚对上我的眼睛。他倏忽地就泪眼朦胧,泪珠好似是不要钱的重重往下砸。 一砸还一个准,真真砸到我的心坎上去了。 这小家伙,长得真像他爹,想必将来也是一个祸害全九州姑娘的美男子。 小萝卜头抽泣道:“宫里都说母后去那遥远的西天了,这可见说得极有道理。” “……”这些都是什么人哪?虽说他们说得好像没错。 “不过母后,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现在才回来?”他对我眨了眨眼睛,天真似的问道。 “额……”我扶了扶额,心中不禁汗颜。这是将我当成了他的亲娘啊! 我瞧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挫败感。这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心里自我慰问道。 这楚宫中的人也忒不像话了些,这不是带坏人家小朋友嘛! 我总归不是他的亲娘,这娃生来就失去了母亲,大抵也没见过亲娘。苏恪那个性子,这楚宫里的女人也没几个,小孩子都长到了三岁,还认不清他娘。 不过我也不好拆穿,将来若是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那可就不好了。 心中突得生了一念,便冲他笑了笑:“佑宋啊!以后我做你母后好不好?”反正苏恪今日在紫宸殿将小萝卜头交于我抚养了,我同他早晚都得熟悉一下,不如趁着现在,将关系打好了,这一家三口才和睦。到时候,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宫里也热闹。 我正想得起劲,耳边传来他疑惑地声音:“母后不就是母后么?”瞧着单纯地性子,若是将来让人骗了可怎得是好。 “嗯,我就是你母后。”这小家伙真上道,我理所当然地认为。 “母后现在干嘛?穿得真漂亮。”他好奇地问道。 “现在……”我总不能说,我在等你亲爱的父皇来临幸吧!这么羞耻的话,可难以启齿。 搞不好若是给他幼小的童年留下阴影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我等了大半天,这苏恪怎么还不回来,他这要敬得酒可真多。 我微笑对着他慢慢道:“你父皇正在太和殿宴请群臣同各国使节呢!” -- 第119页 “母后好不容易回来,父皇还去外面做什么,合该母后出走了那么多年,让父皇没了老婆,一个人过一辈子罢。” 这小子,没想到小小年纪还是个护短的,这听起来还真令人欢喜。 我摸了摸他的头:“小宋,乖~” 只瞧见他刚才还气鼓鼓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蓦得变换了一副模样,对着我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正聊着,那小萝卜头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我正想笑话他一两下,结果我这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我们大眼瞪小眼,然,一同呵呵地大笑起来。 自早晨起来后,便没吃什么东西,现下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说什么新嫁娘一天都不准吃东西,否则就不大吉利。还说这是祖宗的规矩,这不是坑害人嘛! 东边的案台上摆着几大盘红枣和花生,桂圆,莲子等堆积成了一个小山。 如今夜已经深了,这里虽备了些点心,不过这宫廷点心一看就不如大齐的精细。 我吃不惯是一回事,可那小佑宋已经先我一步吃起来,还顺带往我嘴里塞了一块。 我下意识地嚼了一两下,别说,这味道是不是在落云山吃过,所以竟然有种令人怀念的错觉。 正吃着,那小佑宋嚷嚷着渴了,便顺手拿起桌子上的壶直接给他倒了一杯,完全忘了里头装得是酒了。 待我灌下喉咙,才恍然大悟。瞧见,这小佑宋正笑眯眯地看我。他醉了,这可怎么才好。若是苏恪待会儿问起来,我可如何交代。 这时眼睛一瞟,桌子上的酒壶一场醒目,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天不更的我,表示我错了,鞠躬三次,今日加更。这几天都不敢看收藏了,哭cry,T﹏TT﹏T 苏恪家的佑宋小子终于出来了。 苏恪:居然放我儿子,都不放我。 小聿:乖~下一章放你。 苏恪:…… 第61章 交颈而吻 若说洞房花烛夜, 不存在的, 在我有且记得的记忆中,我醒来已经是早晨了。 睁开眼望到得是正红色的床幔, 床幔顶上缀着琉璃珠,缠着一束束璎珞。 头有些晕乎,身子也酸疼得很, 又缓缓地合上双眼。 我这老腰啊,怕是要废了。 起身揉了揉, 又打了个哈欠。正刚伸了伸懒腰, 结果突然碰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 手指蓦得一缩。心头一惊,往自己的身子一瞧,见自个儿的嫁衣早就不知褪到了哪里,只剩了一习里衣。我颤抖地手掰开,往里头一瞧, 竟然连肚兜都换了一副模样。 我分明记得, 我穿得应当是龙凤呈祥才是, 怎么才过了一晚就成鸳鸯戏水了。 大抵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怔怔地转过头,撑大了眼珠子,就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恪的睡颜美好,此时正安详地躺在我身边。 我同他只着了白色里衣,所以昨晚我和他发生了么?我和他那啥了么?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说喝酒误事, 喝酒误事,这时候便大大的体现了这句话的真实可靠性。 我缓慢地躺下,尽量不去惊动他,侧着身子,刚好可以瞧瞧他,这样的早晨,这床上风景也是美如画也。 正瞧着他,他蓦得睁了眼睛,惹得我心里一惊,不由得侧着的身子也轻抖了三分。 他缓缓转头瞧我,薄唇轻启:“可还记得昨晚你干了什么?” 我回想了一番,也没记起个所以然来,吞吞吐吐道:“昨夜,昨夜,我喝多了……” 我摸了摸脑袋,又细细地想,最后道:“然后,然后就,什么都忘了。” 他斜着身子,支着脑袋看我:“你可还真知道,我是娶了个小惹祸精么?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说着用手指轻轻往我脑门上一弹。 “哎哟!”我摸了摸额头,抬眼看他:“你弹我做甚?” “处罚。”他淡淡道。 我心下疑惑,莫不是昨晚我兽性大发,将他强睡了……那可真是,那可真是忒不尊重人,虽然是极好的喜事。 方才美滋滋地想着,苏恪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然后打了个响指,将我已经魂飞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就当处罚了?”我正了正身色地问道。毕竟我还是可以额外补偿的,譬如让他额外压我一回,嗯。 “还嫌不够么?”苏恪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不若……” “不若如何?” “不若把昨晚的再来一遍。” 昨晚的再来一遍,所以昨晚真得那么干了……正思虑着他已经一个翻身压在了我的身上,我那张薄得不能再薄得脸皮骤然就不争气地红了。 “昨晚,我们……”我困惑地望着他。 “正如你所思。”他笑得如沐春风,俯身盯着我。所以到底是谁干谁?你敢不敢说清楚一些。 虽然心里在翻来覆去,但表面上还得装得含蓄一些:“你不用早朝么?”我别开眼,努力扯开话题。 “大楚陛下大婚,罢朝七天。”他一脸云淡风轻。 “你……” “我如何?” “我竟然也全不知你这样不务正业。” “以后,我会让你多多了解我的。”苏恪笑得越发惑人,真真叫那是一个倾城绝色。美色可以误人,美色也可以误国,这当真还误得心甘情愿的那种。 -- 第120页 “宁儿,你当真全都忘了?” 我尴尬一笑,说:“我且只记得我见到了个小萝卜头,然后,我们饿了就吃东西来着,最后好像渴了,接着就醉了……” 我可不能同他说,貌似是我把小佑宋给灌醉的。好吧!其实,真相是他误喝了酒。 “我在太和殿宴请宾客,本以为回了朝凤宫能见到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结果,却看到你同佑宋不省人事地抱在一起睡在塌上。” 我顿时有些脑壳疼,颜面尽失啊,颜面尽失,什么叫无地自容,这就是无地自容。 苏恪见我这副模样,陡然轻笑:“你也别在意,这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还有更过分的?”我去我这是干了什么呀? 在我的瞩目下,他缓缓道:“不若你猜猜,兴许就回忆起来了呢?” “……” 门外正巧传来声音,一位宫女禀报道:“陛下,时辰到了。” 我催促道:“你快些起来,今日还要给母后去请安呢!” 苏恪轻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道:“你若是亲我一下,便放了你。” “怎么这般小孩子气。”我撅着嘴,指了指他的胸膛。 “那便让她们继续等着。”他不依不饶。 “好好,依你便是。”我扬起头在他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我的陛下,这下,可还行?” 他注视着我,低声道:“宁儿,你可知,方才你这是在撩拨我。” “……”等下,他让我亲他,怎么就成撩拨他了。 我刚要回答,他俯身倏地堵住了我的唇,反复地摩挲了几下。 然后舔了舔,意犹未尽。 “你真是流氓,伪君子是也。”我嘟着嘴道。 他淡笑,眼神越发幽深:“对你,我从来不是正人君子。” “……” 心里默念,心无杂念,心无杂念。 …… 他吩咐外头的人进来的时候,自然已经坐在床边了,我这才发现这苏恪的臂力倒是极好,居然撑你那么久。 苏恪穿好衣衫,今日穿得是紫爪金龙的锦服,束了紫玉发冠,那叫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我也在清心的服侍下,穿了一身淡紫色的宫装,上头绣着轻盈的兰花式样,正巧与苏恪相配。 头发则高高挽起,挽成了一个飞云凤舞髻。最后带上简单珍珠琉璃凤冠,珍珠碧玉步摇缓缓垂落,简单而不失华丽,端庄而不失优雅。其他饰品皆是配套。 正巧着,清心要同我化眉时,苏恪的身影映照在菱镜上,他单只手负手而立,英姿格外挺拔。 他走进我,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对着清心吩咐道:“朕来。” 清心愣了愣,然后识趣似的将东西交给了苏恪。 苏恪又让清心附耳过来,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清心掩嘴而笑,连忙到外头,又同一众宫女诉说了一番,众人皆偷偷地露出了笑颜。 苏恪接过,对我温柔地道:“闭眼。” 见我乖巧地闭上双眼,他才缓缓地对着我的眉毛化了起来。 不仅是眉梢,连带着心头都有些痒痒的,舒而缓。 “你同清心说了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他缓缓俯身,低声道:“桂圆红枣莲子汤。” “嗯。”越想越不对,才想起是什么含义:“苏恪,你真坏。” 苏恪笑得越发放肆,继续给我描眉。 “好了。” 我才慢慢睁开,打量了一会儿镜中人之后。 这青雀头黛化得拂烟眉,秋水横波,与天一色。淡扫蛾眉,茗烟袅袅。 “没想到,我们政务繁忙的楚皇陛下竟然还有如此精妙呢手艺?” “可还好?”他低头问我。 “甚好。”我抬头回答他,笑靥如花,话锋一转,“你这是化了多少个女子,才练出来的?” “只你一个,你可信?”他凝视着我。 我摇了摇头,笑道:“我不信。” 苏恪依旧笑而不语。 良久,他凝视着我,深情款款:“宁儿,我不会挽发,只会化眉,我虽不能给你绾青丝,却可以替你描黛眉。当然,对于挽发这一方面,我会尽快熟悉的。” “……” “我都没给你束过冠呢?怎么你倒要抢在我前头了。” 苏恪神情温柔,环抱着我:“下次让你束。” “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 我静静靠在他怀里,只愿我和他君心似我心,日日绾青丝,描青黛。 “陛下,公主,时辰到了。”清心禀报。 “嗯。” 他伸出手来:“走吧!朕的皇后娘娘。” 我搭上去,心里想,苏恪,算是原谅你了。 …… 今日需要去长乐宫拜见太后,尽媳妇的本分。 对于这个太后,我了解的不多。苏恪同我说他同太后不亲,所以不必过于在意。 不过虽说是这样,但到底是苏恪生身母亲,要抚养他成人,自然居功至伟。 还是要敬她几分的,至于到底几分,见了她的面才能下定论。 长乐宫里摆得却不是秋兰,而是金盏菊。从宫门口到殿内,居然见不到一盆兰花。 突然明白苏恪让我不要在意她的缘由了,看来这太后果真不大好相处。 -- 第121页 我走进殿内,是一位年长的姑姑。 “奴婢雪芝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她低头向我和苏恪各自行礼,很是周到。 “平身。” 她才起身缓缓抬眸看来,展颜:“想来这便是皇后娘娘,果然如传闻般国色天香。” “太后已经等你们许久了,想要迫不及待见见呢?”虽说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可逐字逐句中透露得信息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太后莫不是不耐烦了? 我转头看向苏恪,他示意我无事,我才稍稍安下了心。 我跟随雪芝姑姑进去殿内,这不过辰时,殿内还焚了香,仔细一闻,竟然是珍珠草,可真是大手笔。 美容养颜还安神,果然会享受。 太后此时正端坐在塌上,穿着孔雀蓝色的宫装,戴着翠羽凤冠,白面红唇,柳叶黛眉,看起来雍容华贵。 我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大致装饰,看看能不能估摸出这位太后的喜好来,所谓投其所好得从观察一个人开始。 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便模模糊糊地闪现两片画面。 正想着,便见清心扯了扯我的衣袖。 这才正了正,听着礼官的吩咐,行敬茶之礼。 宫女端来茶,我同苏恪,分别向她敬茶。 “母后,请喝茶。”我端茶敬上,她接过正巧与我对视了一下,她一下子瞥开了眼睛,然后颤巍巍地喝了一口茶。 这是怎么了?我心下纳罕。接着苏恪给她敬,她也一一受着了,接着便派雪芝姑姑,赏了些东西。无非是什么玉如意,镯子什么的。 从长乐宫出来,我问苏恪:“方才母后似乎不大对劲。” “她历来如此,是你多想了。” “可……” “别可是了……还是想想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疑惑地瞧着他。 他凝视着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慢慢道:“算账去。” 接着便转身往前走。 “你,好你个苏恪你耍我……”我追上去,“我才刚嫁来,就让我忙这忙那,你果然不会疼你媳妇儿。” “朕会不会疼媳妇儿,你今晚不就知道了。” “……” 脸爆红中…… …… 关于能不能知道苏恪是否疼我的问题,今晚是不能知道了,明晚也不行,后天也不行,接着来么日子还得看情况。 没错我的小日子不分时候的来了,难怪全身酸疼得很。 正在朝凤宫算着账,这朝凤宫的掌事宫女名唤丁香,做起事来听苏恪说素来稳妥。 之前是侍奉已故皇后的,皇后去世后,便留了下来照顾小太子。 她初见我时,我内心深处就觉得这姑娘是个极好相处的人,这一番下来,果然将这朝凤宫管理得井井有条,难得的是还谦逊顺遂。 我翻了翻这账目,便问道:“以前这是谁主管的?” “陛下妃嫔不多,以前这后宫账目一直在太后手中,如今皇上已经立后,自然要物归原主。”丁香慢慢说道。 这苏恪的后宫人虽不多,可这花销却极大。这太后一个人顶好几个妃子了。 而且这账目表面上看起来清楚,可内里却一团糟。 这其中中饱私囊的太监宫女可是不少。 “这后宫的账本与国库支出于后宫的账本竟然对不上。” “娘娘,在这后宫,除却太后娘娘是一贯的奢侈作风,她的侄女夏昭仪也是奢侈惯了。”丁香在一旁说道。 “夏昭仪。” “嗯。” “若是一下子调低了后宫用度,必然引来不满。可若是没有点策略,于娘娘的威信有碍。” “丁香可有什么办法?” “循循渐进方是道理。” 没想到这丁香果然厉害,我缓缓道:“近来本宫与皇上大婚,增加了不少国库支出,今年的税收早就已经花了一大半,国库正是虚得很。而且天下的和平只是暂时的,自然要趁着战乱开始前,保存实力。趁此机会,便削减了她们,又能如何?” “丁香循循渐进固然有理,可若是眼下这种情况,不如打蛇打七寸。” “娘娘说得极是。” 我又看了一会儿账目,丁香在一旁服侍我。今日有些酸疼,因着是小日子来,便挺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 不知不觉竟有些饿了,清心端了些大齐的茶点送来,准备给我提提神。 “公主,先吃些东西吧!” “我的小清心,就属你最了解我。”我放下账本:“你这是做了什么?” “桂圆红枣莲子汤,补气安神。” 这不是今日早上苏恪吩咐的嘛!心里顿时暖了暖。 “甚好。”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又吩咐道:“快来给你主子揉揉腰,再捶捶肩,可快酸疼死我了。” 只见一旁丁香笑得越发温柔:“娘娘,昨日睡得不大安稳?” “可不是嘛!”我动了动脖子道。 丁香却笑得越发欢喜,我这才她心中想得是什么,急促促说道:“可别多想了,今儿个我小日子来了。又看了那么久的书,自然全身发酸。” “原是如此。”她佯装了然。 我也懒得同她废话,这种事情可不是越描越黑。 我闭上眼小憩,接着脑海之中闪现出昨晚遗失的画面。 -- 第122页 …… 我喝得有些多了,脑袋磕在桌子上,人也半个身子趴坐着。 良久,听到门吱呀得开了,外头进来一个红衣男子,此等模样应是比桃花还要风流三分。 我这定睛一看,才知是苏恪,便踉踉跄跄走上前去:“你这宴请倒是办得久?”我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之人,苏恪这人大抵是喝多了,在我面前晃个不停。 我伸出手指,指着他道:“你怎么一直晃啊?快些给你停下,我看得晕死了。” 苏恪慢慢抓住我的手,盯着我:“宁儿,你喝多了。” “说什么胡话呢?”我甩开他的手,抱着酒壶拎起来就往喉咙里灌。 一只手突然就拿走了我的酒壶,阻止了我。 “你瞅瞅,我同你的新婚之夜怎得醉成这个样子?” 我撅着嘴,眼里水雾蒙蒙:“苏恪,你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苏恪突然从后面环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在我耳边吹气:“怎么,你等得慌了?” 我嘻嘻地笑着,他轻轻含住耳垂:“今日的宁儿,真美。” “我可合你心意?”我含着笑意拉住他的衣襟,将他更近距离的看我。 “甚合恪心。”他浅笑着轻吻我的樱唇,我渐渐地回应着他的炽热,缠绵而悱恻。 窗外静悄悄,帘外月胧明。 一吻及毕:“对了,要喝合卺酒。” “不喝了。”苏恪抱着我,不让我离开。 我含情脉脉,玩笑似的问道:“怎么你要我喂你不成?” “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他支着颔,含情脉脉。 “好啊!”说完我便往酒杯里倒酒,仰头一饮,结果看到苏恪那张柔情的脸一下子吞了进去。 “我再来。”结果再一次还是这样,我正要开始第三次,苏恪一把躲过酒壶和酒杯。 “这一次我来。” 然后他一饮然后含住我的唇,轻轻浅浅地将酒没入我的嘴里。 温醇的酒香,甜甜的,浓厚而醇烈。 正享受着,肚子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我避开他的唇,往他的衣袍上一呕,这连翻的酒水加糕点一股脑儿全吐在了他身上,自己身上也被酒渍溅地全是。 我只记得那时,苏恪青筋暴起,大喊着我的名字:“祁宁。”貌似他还是第一次那么叫我,嗯,貌似。 接着我便倒在床上,同我那新认的儿子抱在了一起。 苏恪这才见到床上躺着他的儿子,便问:“这佑宋怎么这里?” “他现在是我儿子,不在我这里,他还能在哪里?”我笑着回答道。 苏恪摇了摇头:“好,你的儿子,真拿你没办法。”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然后便晕了过去。 “接下来,可发生了什么?” “嗯?”清心疑惑。 “我是说,昨日我喝得醉醺醺的,记得我晕了过去,现在记得不大清了。” 清心笑着说:“昨日公主高兴,奴婢并未守夜。今儿个听昨夜服侍的宫女道,昨夜,佑宋小太子被乳母抱了回去。陛下又吩咐了送些热水。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公主,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默默地点头,然后又迅速地摇头:“瞎猜什么呢!”然后我继续翻了一页账本看。 心中却思绪万千,看来昨夜苏恪忙得很,虽然这样还真是挺扫兴的。更何况我还让他的宝贝儿子喝成这样,他不怪我便好了。 我敲了敲我的脑袋,追悔莫及。 那么我的衣裳便都是他换的,还顺带给我洗了澡……真是,真是怪害羞的。难怪今天早上这样,算了今日补偿他,不,过几天再说。 我望向窗外,秋风凉爽,轻轻拂过落叶,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日更一万不是梦,今天万字走起,弥补这三天的断更。写到现在虽然累,但是心里却是甜甜的。 小说的节奏尽量加快,赶在暑假之前出结局。 嗯,就是这样。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这几天被日剧泰剧韩剧所迷惑的,间惑时间还玩了几局吃鸡,嗯就是这样。 今日我的家教工作也结束了,以后会努力更的。 好吧~_~主要提笔忘字,抠灵感。哭T﹏T。 如果能够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就好了,哎。 就这样子,开心^_^。 第62章 甜枣 关于昨晚的事, 这回想起来, 还真不免有些春心萌动。 看了些账本,亦有些乏了。 今日苏恪除了早上陪我去拜见太后, 尽儿媳之道外,还陪我用了午膳,这就把后宫的大事小事全权交给了我负责。 说好听点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母仪天下。这实际上还不是个管事的,得亏这朝凤宫的掌事宫女丁香是个机灵的。 便扭了扭脖子, 锤了锤腰:“清心, 本宫有些累了, 且让我小憩一下。” “这里丁香你先替本宫瞧着,若是有不对的地方做上标记。” “是,娘娘。” 这红娘虽也是陪了我来,为了方便有个照应。 我直接让她出了宫,去长安城内的天仙楼看看, 顺带稍了我的令, 让她当了此处天仙楼的主管。 初来长安, 人生地不熟的, 我这样做,宫里宫外也能相互照应着。 这楚宫里的人,却也不能信全了。 -- 第123页 朝凤宫大大小小的宫人那么多,也得替换掉一些。 第一次发现这些日常不需要由我操心的琐事也蓦然徒惹心烦了起来。 午睡过后,已经一个时辰以后了。 外头起了风,正好坐在那棵槐树下, 赏赏兰,看看菊,再品一品这花茶,美哉美哉。 正赏着,苏恪的身边的小太监丁公公过来了, “奴才小丁子见过娘娘。” “平身。”我见他后头一大帮太监不知捧着什么物什,便问道,“不知丁公公前来所谓何事?” 他起来后对着我笑得一脸喜庆:“奴才是来恭贺娘娘的,陛下知晓娘娘爱吃甜枣。这不那一堆都是新贡的枣子,个大清甜。陛下刚得,便令了奴才送来。” 小丁公公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将一盘枣子平平稳稳地放在了石桌上。我这一端摩,果然个大清甜。 我素来是爱吃枣子的,苏恪这般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可苏恪怎么会知道我有这喜好,怪哉怪哉。 “娘娘,瞧瞧陛下待您如此用心呢!”清心于一旁笑着说,“快尝尝看。” “嗯。” 用手捏着尝了一个,果然刚触及牙齿之时,那股清甜的味道出得枣汁清润地在我口中弥漫开来,连带着我的心头都甜滋滋的。 “赏。”我欢喜着对着他们道,一众太监宫女均是谢恩。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娘娘喜欢便是为奴才的最大的欢喜,陛下若知道了也高兴。奴才这就回去复命。” “嗯,杏果你且去送送丁公公。” 自昨日我见杏果那小丫头颇为机灵,留着做一个三等的看门的小宫婢未免可惜了些,便将她调到了身边侍候着。 不过我身边大多数还是由清心一人操办,还有我从大齐携带的日常服侍惯的婢子,对于丁香和杏果到底是不熟悉,也存了个心眼。 …… “太子殿下到。” “见过太子殿下。” 远远地便瞧见那个小萝卜头穿了月白色的锦袍,用锦带束着墨发。白面粉唇,乍一看我还以为是苏恪小时候的样子。 “今日,你是个白萝卜。”我打趣似的说道。 只见那小萝卜头撇了撇嘴:“母后,儿臣才不是白萝卜呢!” “那你什么?”我好奇地问他,想看看从他嘴里会蹦出个怎样稀奇古怪的答案来。 “儿臣是……”他眼珠子转了一转,脱口而出,“父皇说,母后比这娇艳的鲜花还要好看,儿臣是母后和父皇的孩子,可见定然是不凡的,怎么会是普普通通的白萝卜呢?” “瞧你小嘴甜的,这个小机灵鬼。” “儿臣所说句句属实呢!母后不信么?” 见着小佑宋水汪汪地大眼睛,心中不免软化了几分:“自然是相信的。” “正巧你来了,这你父皇刚刚派来送了甜枣来,母后尝了一个,很是清甜,你要不要尝一尝?” “好啊,母后你喂我。”他笑着撒娇,连着浓浓的眉毛都要飞了起来。 卖萌可耻,卖萌可耻。 我捏了一颗枣子塞进他的嘴里,小佑宋嚼了嚼,咽进嘴里:“果然清甜。” “可还要?” “嗯嗯嗯。” 我无奈,又塞了一颗给他,见他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也甚为欢喜。 突然想起,昨儿个他喝得太醉,便问道:“昨日你误喝些酒,今日可有不适?” 小佑宋摇了摇头:“并无,只是今早起来脑袋晕晕乎乎的,沉重了不少。” “那是喝醉了的缘故,可有喝醒酒汤?” “喝了,一大早便被宫人喂了一大碗,使这身子更沉重了。” “哦?” 他皱着眉道:“父皇之前还说我怎么不长个,眼下这身子的重量都上去了,这还怕个不长么?” “……” 我笑着安慰道:“不怕,不怕,小佑宋迟早长得比你父皇还要高。” 我发现同小佑宋的相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了不得地大事,我竟然在如何为人母之事中,无师自通了。 这更加证明了,我于生活学习方面极有天赋。 …… 虽说这罢朝七天,但该递的折子底下递得可一点也不含糊。 才第一天,苏恪也只陪了我一个晌午,傍晚时分才来朝凤宫用了晚膳。 这菜摆了一大桌,有龙凤呈祥,红梅珠香,八宝野鸭等。 “这些是大楚的名菜,宁儿可先尝一尝。” 我看了一大桌的菜,不知从何下口。 “怎么不和胃口?”他眼神温柔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下午时,喝了桂圆红枣莲子汤,后来你又送了些枣子来,吃得多了些。我这薄皮肚子一时半会儿哪能消化得了。” “话说,你今早吩咐清心熬制桂圆红枣莲子汤,下午又特意吩咐公公送甜枣来,也不怕别人误会?” 苏恪直接豪气道:“朕送给自己女人东西,其他人谁敢有意见。” 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再说若是说误会,宁儿我们偶尔也可以遂了他们的意,误会一下。” 我脸一下子羞得通红:“谁要同你生娃娃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他笑意只增不减。 “真拿你没办法。”我略感无奈。 “枣子吃多了,也不好。朕那还有新贡的蒙顶甘露,待会儿潜人送来,正好去去火。”他关切道。 -- 第124页 “不用了,我那里已经泡了些珍珠玉露。”我推辞着说。 他闻言似乎有些怀念:“朕倒是好久未尝过了,甚为想念。” “我这就让清心替你倒一杯。” “也好。” …… 用完膳,又梳洗了一番,宫人点完灯,尽数褪去还贴心地将门给关上。 我见苏恪还并未走,正在书房看书,烛光映着他俊逸的面容,这持书的姿态三分风流,七分潇洒。 瞧见我来了,便问道:“可好了?” 我点了点头。 苏恪缓缓放下书,转身看向我:“那我们快些安寝如何?” 这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我恍若觉得他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将外衫拢了拢:“你今儿就歇这儿了?” 苏恪面目含笑,温言道:“宁儿昨日醉过去了,今晚可没醉。莫不是要让为夫一人独守空房?” 这种事情,如何启齿?我总不能直言不讳吧!那这样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几日是真得不行。”我唯唯诺诺地道。 “为何?”他问道。 “你总不能同我浴血奋战吧!”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么说来最为含蓄,也能表达我要的意思。 “……”苏恪的脸一下子变得错综复杂,最后黑气沉沉。 瞧着他的样子,也不知是否是脑子抽了的缘故,随即妥协道:“好了,过几天,我便于你大战三百回合如何?” 闻及此,他阴沉的脸才稍显好看了些,咬牙切齿地蹦出来这几个字:“少一回都不行。” 还真是个记仇的人,这才想起方才我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用了个数词表达,你怎么还当真了。” “宁儿说得话可不就得当真。”苏恪一脸一本正经。 可我这小身子骨哪里能经得起那般折腾,求放过啊。 “今日先让我亲亲,如何?” 我低下头,心里羞赧至极。 “这可并无关系,我权当你是应了。”他噙着一抹笑意。 苏恪坐在椅子环住我的腰身,我低头正好与他唇齿相依。 然,他一下子将我拦腰抱起,轻轻放至床榻上,又害好了锦被。 “你不说不乱来么?”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 他温和地瞧着我:“容我抱抱,便好。” “怀中有美娇娘,宁儿舍得让我去睡那冷冰冰的御书房?” 想着他之前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自然打算好好捉弄他一番,原本仅存的一点点怜惜瞬间消散了个彻彻底底:“自然舍得。”我似笑非笑地回答。 “哦~”他挑了挑眉毛,拒绝我,“那也不行。” “为何?” 他说得一脸云淡风轻:“祖宗定下额的规矩,帝后成亲必须连着同房七日。” “……” “我怎么不曾听闻过?”我问。 苏恪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宁儿刚刚嫁过来,大楚规矩这么多,你一知半解也委实正常。” “我既已经是你的皇后了,那我得了空定然要好好学学,了解了解,才不会平白出了错。” “不急在这一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睡觉。” “睡觉?”还未等他回答,只见苏恪长袖一甩,殿内光亮尽数熄灭。 苏恪一下子揽我入怀,合上双眼:“乖~” 后来我才发现,我这外衫也不知何时已经褪去,真是解得一手好衣衫,这相貌,这手艺不去当采花大盗真真是可惜了。 我发现苏恪在外人面前总是自称朕,而在只有我和他的地方便用你我相称。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因为你与我之间,不分彼此,也不需要伪装去迎合所谓的天下,所谓的规矩。 我听了之后,心中甚是欢喜。 只是后来才明白,他想同我亲密无间,当然这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恪:居然让朕能看不没吃。 小聿:吊吊胃口,有利于身心健康。 苏恪:朕不要,朕只要宁儿。 小聿:…… 第63章 四季牡丹 从今日早上开始, 这后妃命妇的参拜是少不了的, 接连着七日,都得招待皇室的贵妇。 而苏恪还得宴请群臣, 之后又得陪我去护国寺还愿。总之,这杂七杂八的事情又是一大堆。 我一大早便被清心唤起,梳洗打扮了一番, 才勉强将我略微憔悴的容颜遮盖了一些。这几日着实累得慌,想到明日又得去那空桑山小住两日, 心里越发心累了。 朝凤殿外头已经有后妃候着了, 苏恪的妃嫔不多, 最近一次选秀也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统共的嫔妃不会超过十个手指头,在帝王一类中也算是一枝独秀。 不过,除却我大齐的开国皇帝神英帝以外。神英帝祁宏一生便只此元后一人。 我本意想着没准得好好立个威,乍一看,这么稀稀拉拉, 零零散散的这几个人, 心中的宏愿瞬间来无影去无踪。 听苏恪的贴身总管林公公说, 这些嫔妃大多是太后操持所选, 一年中也见不了几次面,那还是包括了各种大型宫宴,家宴的。 其中听闻先皇后去世后,最受宠的人便是太后的亲侄女,苏恪的亲表妹昭仪夏明秀。 说她受宠也不尽然,她不过是得到皇太后的关心。而苏恪却兴趣缺缺, 对她也泯然众人。 -- 第125页 苏恪是个顾念旧情的人,自宋后逝去后,闲置后宫已久。除了偶尔会给太后请个安来后宫逛一趟之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御书房同紫宸殿往返。 这也是苏恪年近而立之年,却只得小佑宋一个孩子的原因。 我细细得打量那几个妃嫔,不得不说这太后的眼光还是很独特的,选上来的真是一言难尽啊。 我总算知道苏恪这些年不进后宫的原因了,这些个女子虽然不能用丑这个字眼来形容。但对于苏恪这样的天人之姿来说,着实寒掺了些。 看惯了美人的我,都觉得她们,只能说是姿仪尚可,不能算是特别出彩。难怪这夏明秀可以一枝独秀,更别提她还是太后的亲侄女。我琢磨着这也是太后的意思,儿子和娘家两者之间还是选了娘家,这也是苏恪自小不同她亲厚的原因吧。 这四个人排成了两排,年龄大抵在二十岁左右,芳华正好。 宫裳袅娜,娉婷冉冉。 她们一一皆向我行大礼,我也却之不恭。并吩咐了清心按照惯例回送了礼物。 “赐坐。” “谢皇后娘娘。”她们抬起头来谢恩。 我正好瞧见蓝美人同孙婕妤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她们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蓝美人才扯了扯孙婕妤的衣袖,才恢复至镇定。 我挑了挑眉,故意问道:“孙婕妤这是怎么了?” 蓝美人率先回答:“孙姐姐这两日有些上火,身子不大舒坦连着脸色也难看了些。” 我似笑非笑:“难怪这样一副神情,不知道得还以为本宫同你们结了深仇大恨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是妾身自身的原因。”孙婕妤低眸小声回答。 “既然如此也该好好休息才是。” “多谢娘娘关怀,妾身知晓。” “昨日陛下送了些蒙顶甘露来,宫中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也是容易犯病。正巧喝杯茶,去去火气。”言罢,我便让丁香上茶点。 桂花糕做成花的形状,还有透明软糯的绿豆糕,和一些花式的冰皮月饼。 “皇后娘娘这里的茶点果然精致得很。”蓝美人在一旁称赞道。 “若是爱吃便多用些。”我笑着说。 “臣妾谢恩。” 正吃着,这气氛也不似之前地尴尬了。 这四人,两人一抱团。很显然蓝美人和孙婕妤是一处的,她们同住漪澜殿。而披香殿住得则是另外两位美人,一位是御史大夫的嫡女,一位是尚书的嫡女。分别是江沉香和宋燕回。 “怎么还少了两人?”我佯装似得问道。 这刹那间,她们的眼神就互相交汇了多次。 “回皇后娘娘,夏昭仪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而上官昭仪身体一向不大好,近几天来旧疾又犯了。”这说话的是蓝美人,是淮阴知府的女儿。 能够入宫选秀的人,其父官位至少正四品。 上官昭仪是左相的嫡女,后来左相因病逝世,但好歹有位兄长,在朝中做了礼部侍郎。 如今朝中的两位丞相左相汤启东,右相司夷息。 汤启东已至中年,他在苏恪与秦氏一族的斗争中颇有功绩。半年多前刚刚提拔为相,听闻他一直有意想将他的女儿送进宫来。 当然这事情我也是让暗卫打探了不少消息才看得透彻。 上官梦月不好说,然这夏明秀摆明了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又怎么能如她的意。从刚刚得种种行为上来看,孙婕妤倒是性格懦弱,也胆小怕事。与之相反的则是蓝美人。从方才她的表现来看,此人善于应酬交际,也是很会打好关系。 而其他两位倒是没什么存在感。谨小慎微了些。 听罢,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便让她们好些休息。这几日你们也不需要来了,权当我给你们放假了。” “娘娘,这不合规矩。”丁香在一旁劝诫道。 “规矩都是人定的,自然这大楚后宫归本宫管,本宫当然有自个儿得行事方式。” 我又瞟了她一眼,说道:“她们的回礼我已备好,待会儿差人送去。不过眼下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同你们说。” “是,请皇后娘娘吩咐。” 我缓缓道:“中秋快要来临,届时宫宴必然不可缺少。本宫初来乍到,于这一事资历尚浅。却也知道本宫同陛下的婚礼着实铺张浪费了些,这后宫的支出也实在是一笔巨款。” “娘娘可否再说得清楚些,妾身不大明白。”美人江氏问道,她着了身浅绿色的宫装,盘了个螺髻。看来她不算是个聪慧的人,相反还有些木讷。 我淡淡扫了一眼,便道:“那么,本宫便直说了。想来各位娘娘皆是明事理之人,理应知晓,这阵子,天下之局,变化莫测。而本宫昨日查账,发现这账目有许多不合理之处。过去的本宫暂且不管,这往后后宫的支出均降低一半,你们看,如何?” “这……”她们都有些不情愿,这理所当然。若是潇洒惯了,一下子拮据一些,反倒是为难她们了。 “本宫明白你们心里不大舒服,本宫能这般说,自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我随意一扫,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最后想同你们说,本宫并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也不会要求你们什么?只是希望大家相安无事便好。可若有谁先挑起了争端,那么本宫定然不会放过。” -- 第126页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 从明天早上开始,这后妃命妇的参拜是少不了的,接连着几日的参拜弄得我也是苦不堪言。 我第一次见到赵如,便觉得甚为亲切。 她是忠勇侯韩天的夫人,赵国公嫡女。生得弱柳扶风,不算很美,却别有一番韵味。 想想之前韩承佑是这般铁血男儿,回到家里面对这样娇柔的妻子,我想想都觉得画面感十足。 听宫人讲,这位韩夫人身子一向不好,她同韩承佑都成亲三年了,并未有孕。因此外头人和韩府下人都颇有微词,这韩天是大楚第一战神,他的后代可谓事关大楚未来,也难怪别人对她这般了。 “妾身韩赵氏见过皇后娘娘。”人虽然柔弱,这礼却行的一点也不含糊,只见她双手交叉同我行了个大礼。 我笑道:“夫人请起。”又赐了坐。 “谢皇后娘娘。”她被她的丫鬟扶起来坐至一旁。 这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心里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我同她之间谁都不好说话,这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你看我,我看你,两人大眼瞪小眼。只是这赵如却趁我不注意地打量我,却是以一种探究的目光,更多的是疑惑。 “怎么了?竟让夫人这么看我?”我笑着问。 “没什么?只是大概晃了晃眼,恍惚间竟然将皇后娘娘看成了妾身的一位故人。”她中规中矩地回答,似乎又是在怀念。 “哦?”我正要问下去,外面便有了动静。 我同她一起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出了外殿。 便见着杏果那几个小丫头在赏牡丹,难怪惊奇。 这牡丹开得国色浓艳,富丽端庄。 “这等倾城好颜色,怎么独自赏了。”我调侃道。 见我们来了,杏果她们分别向我和她行礼,我也都免了。 “回娘娘,也是赶巧了,才看到。” “这都快中秋了,又哪里来的牡丹?”我心中甚为疑惑。 “回娘娘的话,这朝凤宫后头开辟了一片牡丹园,里头有暖房,这牡丹四季都会开着。是后宫中一大盛景呢!” “竟还有这等事?”我惊诧地问道。 “可不是,这陛下的恩宠这朝凤宫可是独一份的。”杏果骄傲地说道。 “嗯。”我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想来苏恪也知道我心中异常欢喜这牡丹,我也不过随口说上一句,怎料他还当真了。 这等深情,可见我是嫁对了人。 “本宫想去看看。”我转而看向赵如,问道:“夫人可想去?” “却之不恭。” “娘娘,请随我来。”杏果道。 这名杏果的宫女将我引至朝凤宫的后院,这牡丹园也没起个好听的名字,只因种着牡丹便就随意这般称呼了。 外头还摆放了几盆,里头却更甚,这迎面而来的清香。 规整而开得极具美感。 大齐神英帝为元后许诺看一世兰景,而今苏恪为我祁宁种四季牡丹。 当我还在落云山的时候自然落得自在,可谓无忧无虑。 虽说是学艺,倒不如说是换了个地方吃喝玩乐。 我这师父无道子都说我天赋异禀,几乎什么东西一教就会。 我大抵是传承了父王母妃的优良的血脉,对于什么东西都可以信手拈来。 可话说来,我以前身体一直不大好,拖成了老姑娘,也不知情是如何滋味。 如今却知道了,想起苏恪,嘴角不经意间向上弯了个弧度,心里蓦得也泛起了甜甜的蜂蜜。 “他倒是有心了。”我不自觉地喃喃道。 “陛下一直是个有心人。”赵如也附和道。 “忠勇侯亦是。”我笑着回应。 赵如却面露淡淡的忧伤,叹了口气:“妾身倒希望他不是。” 我看着她,不自觉地被她清冷的氛围感染了一些。 她如今这般,大抵也是因为不能给忠勇侯诞下一儿半女而忧伤吧!我其实也不过随口一说,怎料竟然触及了她的伤心事。 惹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难过,着实罪过啊,罪过。 莫非真得应了那句老话,母凭子贵? 若是这样未免俗气了些,在之后我同苏恪说了这事。 我问他,你是否会因为我生不出孩子而抛弃我时,苏恪这位帝王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盯着他询问原因,他正亲我亲到一半,一下子被我打断。 心中自然有些烦躁,直接便道出了此间真谛。 他说:“如若真得母凭子贵,说明这男的还是不够爱那位女子。” “那么你是说忠勇侯不够爱他夫人?” 他笑着说:“我可没这么说,那是你自认为的。” 我支着颔问他:“苏恪,你将来是否也会让我母凭子贵呢?” 他抬眸注视着我的眼睛,缓缓道:“宁儿,如若将来你有了我的孩子,别说什么母凭子贵,那定然是子凭母贵的。” “子凭母贵?又是何种说法?” 他认真瞧我,眼中好似含着浅浅的光晕,薄唇轻启:“于我眼中,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 所谓爱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就像我同苏恪,彼此之间,再也容不下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母凭子贵这个梗被芸汐传玩坏了。 -- 第127页 所以这里用一下子凭母贵这个梗如何? 第64章 秋水 我同苏恪成亲的第五天, 需得去护国寺还愿。 此前成亲当日我便来过此地, 从温泉行宫到护国寺的路程并不远。 我记得那时候,正巧方丈广信大师并不在, 而是由他的师弟佛缘禅师替我举行的加冕入册仪式。 今日广信大师倒是在了,可他师弟却不知往哪里去了。若是在,我定要好好问一问上回的事情。 我一见便觉得实在是个大师模样, 这年纪与佛缘禅师完全不一样,果然大师皆是慈眉善目的。 “娘娘许久不见, 可还好。”他问。 我心下纳罕, 这大师说话真有趣, 我又何曾见过他。 便打了太极似的回答:“挺好。” “我曾有幸为娘娘推算签文,如今看来因果循环,往事皆消散。” “签文?” “嗯。” “缘生缘灭势如烟,无生无定久难全。世说领道如渡河,彼岸触时舟不还。” “这签……”我心下疑惑。 广信大师反而面露微笑:“缘生缘灭自有定律, 上苍仁厚, 娘娘不必介怀。” 苏恪则道:“大师有理。” “苏恪, 你可明白方才广信大师所为何意?”我心中疑惑。 苏恪想了想道:“广信大师是得道高僧, 我等凡人又如何揣测得了。” “可是……” 他轻笑:“既然大师说了上苍自有定律,我们又何须介怀。” 我亦笑着回答:“是宁儿多想了,还是苏恪你考虑的周到。” “走吧!”他伸出手来,我缓缓搭上去。 秋风微凉,时光正好。 …… 一轮夕阳无限好,黄昏渐近数人家。 我同苏恪离开护国寺后, 便回到温泉行宫进行休整。 “温泉汤已经备好,是否需要奴婢侍候。” 望这温泉之中水汽氤氲,瑰色的花瓣结成了一张华丽的绒网。 只需抬头望天,便能瞧见繁星满天。 我刚巧要回答需要,正在看书的苏恪悠哉悠哉地翻了一页,说道:“无需。” 清心同一众宫女为我们准备所需物品好之后,便微笑着鱼贯而出,最后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 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大舒坦。今日却已然大好,这为大楚传宗接代的大事自然落到了我身上。 苏恪放下书,似笑非笑:“怎么,你怕了?”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不怕那自然是假的。 殊不知我这面部纠结的样子早就被一旁的苏恪一览无余。 我这一晃神的功夫,他已经蓦得站在了我的面前。 “既如此,那便有劳宁儿替为夫更衣了。”他张开手臂,显得更加无比坦然自若。 “好,我来侍候夫君。”我展颜,不就是更衣么?谁不会? 我慢慢凑近,去找腰带的扣子。 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刚刚轻轻扯下。然后便听到苏恪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宁儿这般撩拨我,我怕我把持不住。” 我抬眸,苏恪已经一个旋转将我的腰带扯去,衣衫敞开,心间微微一紧。 他将我抱至水池边的绒毯上,才慢慢放下。 我瞧见他白色的衣襟半敞,隐隐约约地能瞧见里头别有一番滋味。 苏恪本就生得肤白貌美,这身体却一点也不羸弱,反而精壮的恰到好处。 “好看么?”他似乎发现了我打量的目光,盯着我笑意浅浅。 “我……”的确是顶好看的,这一下子被他抓包心中一股燥热蔓延开来,不知是羞是恼。 “你我皆已坦诚相见过了,还怕这个?”他轻笑。 我什么时候和你坦诚相见过了。他好像知晓了我的心事,便说得也从容:“洞房花烛夜。”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可我当时喝得不省人事。该瞧见的一点也没瞧见,反倒是让他瞧见了我的,不行我得看回来。 我更加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忽而一笑,然后将我一把拉去这汤泉之中,未等我反应,小手一勾,发簪落地,我这三千青丝尽数散开。 “苏恪,你干嘛?”我急急道。 见他发梢眉角之间,清凉的水珠点点滴滴的坠落下来,沿着浸湿透明的里衣滑落,最后隐入落英缤纷的汤泉之中。 “行周公之道。”他说得义正言辞。 “……” 我低眸,却不晓这经水之后越发显得媚眼如丝,含羞带怯。 他微笑轻轻钳住我的下巴,低头含住我的唇,送入一股清新的香味。 我痴痴地瞧着他,然后笨拙地回应。 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大半,湿漉漉的发丝却更加似撩非撩。 他的修长的手指肆无忌惮地在我光滑的肌理间游走,指腹微凉,慢条斯理地挑开我仅剩的亵衣,春光乍泄,我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不可细见地蹙了蹙眉,似乎是不满意,却散发着惑人之色安慰我:“别怕。” 然后温和地含住我的耳垂,一路从脖子一路向下亲吻,最终蓦然停住。在一片嫣红寸雪间轻轻一咬,似是让他禁欲那么多天的惩罚。 我不由自主地嘤咛了一声,这声音却不像我平时那般清冷,顿时觉得魅惑无边。 我的双腿亦然早已被他紧紧钳住,心跳如雷。 -- 第128页 他长驱直入,此时此刻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融入体内,一阵剧痛传来,让我忍不住地叫了出来:“苏恪,苏恪……别别别……” “阿慈,别怕,很快就结束别怕……”苏恪眼神柔惜中又夹杂着些许炽热,一边又安慰着我。 然而这浑浑噩噩之中,我也无法仔细思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感到什么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喉咙叫唤得沙哑,经不住泪如雨下。他轻吻着我的眼睛:“阿慈,阿慈。”那般唤我,却又唤我:“宁儿,宁儿。”以至于我心绪紊乱,已经无法分清我到底是何人。 而身子却好似散了架般瘫软在他身上,没入这一池秋水中,墨发飞扬轻轻地浸在这碧波微漾的水面上与他的墨发互相吸引,互相纠缠。 我同他的身体更是互相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反反复复。 断断续续的疼痛感缓缓消失,彼此的灵魂渐渐契合。 背部一朵火红火红的花不知何时悄悄绽放,如火如荼,妖媚无比。 在这起起伏伏的湖光山色间,月色与水色融为一体。 沧海横流,潮涨潮落。 泉外月华渐凉,晚风送寒。 泉内纱幔摇曳,红烛旖旎。 世说有情人,缠缠绵绵,难分难解。且看巫山云雨,轻柔舒卷,千姿百态。 …… 我醒来时,已经是晌午,见到的却是清心。 她一脸笑意:“公主,你醒了?” 我见她这副模样,我便也了解了八分。 刚想起来,诚然是我想多了。苏恪的体力太好,昨夜经历这么几次,这全身的骨架子都好似要被拆了。 眼下只感到酸疼无比,这一寸寸雪白如玉的肌肤,都被他吻得半青半紫。 我简单的梳理之后,杏果端了东西送来。 “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吩咐补的燕窝,可是难得的血燕呢!” 瞧着是挺不错的,便问道:“陛下他人呢?” “陛下见娘娘正睡着,不忍唤醒,正在偏殿批阅奏折呢!” “嗯。” 他倒是舒服了,眼下还有精力去思考国家大事。我可怎么办才好,被他搅乱的一池春水又怎么能好。 我用了些清淡的吃食,才稍稍恢复些气力。 空桑山的红叶漫天,我让清心去取了闻风笛来,忍不住吹起曲子来。 曲声悠扬悦耳,婉转轻柔。 我仅凭着感觉吹出来的曲子,乍一听竟然还算不错。 天青色的僧袍在这漫山红叶间显眼异常,双眸微微阖起,恬淡疏离。 我揉了揉眼睛,几番确定之下:“佛缘禅师?” 他轻轻一笑,随风而逝:“阿慈。” 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大师是否一时不察看错了?”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我倒是希望我错认了……这样我同她还有机会。” 这佛缘禅师看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为情所伤,才脑袋一热便远离红尘,遁入空门。 这自古深情留不住啊留不住。 对了,他阿慈,阿慈的这般叫着,莫非他欢喜的是宋慈? 也不对,这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呢? 我便笑着道:“总会有机会的。” 这只要等得久,还怕等不到? 我又接着正经地劝慰:“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禅师是为有心人,上苍自然会眷顾禅师的。” 他轻嘲道:“是么?可若是她的心不在我这里,又能如何?” “这……”我总不能说将她强取豪夺过来吧!这实在非君子所为。 可这当下他这样子也委实受不了什么打击。 “那她幸福吗?”我直接问道。 “她?”佛缘缓缓抬眸,认真地注视着我:“公主又是否幸福?”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不过我也没有想其他,便脱口而出:“很幸福。” “那便好,那便好。”他神情有些失落,低声道。 “嗯?” 佛缘浅浅一笑,转换了一个话题,问我:“这闻风笛吹得这离思极好,可否再为我吹一曲?” 我不知不觉地便点了点头:“原来方才得曲子名叫离思,果然好名字。” 他笑而不语,只是从衣袖中取出一管短笛,独自吹了起来。 他的笛声萧瑟冷清,曲折委婉。 只觉得眼前出现白茫茫的一片水雾,水汽氤氲,浅光漫离。 水雾中的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寂冷的身影,他天青色的衣袍与水色几乎相融。 我听到远方传来的声音:“阿慈,同我走可好?” 女子似乎有些犹豫,最终却是答应:“好。” 我妄图拨开浓雾看清那一男一女的模样,水光浅浅倒映出他们姣好的面容,一颗石子悄无声息地落下,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切又归于平静,烟消云散。 蓦得睁眼,拿起闻风笛轻轻与他相和。 这曲子就像是由我自己所作那般,一曲过后,心间甚为酣畅。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音律亦然也是这样。 高山流水遇知音,我这曲子也算有个会欣赏的人了。 正想着,只听得他边走边吟唱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心中陡然紧了紧,有一丝特别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 第129页 我见他的背影甚是凄凉,倏地想起出嫁前一晚,我就在温泉行宫的后山遇到的那个黑袍人,现下竟然正好与佛缘禅师隐隐重叠。 耳边突然想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你若想要闻风笛,嫁与我如何?” 而女孩明丽而娇艳得笑:“将它送我,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不过现在……想得美。” 在这冥冥之中似乎曾经也有一人,不过缘起缘灭,终究消灭殆尽。 禁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可不是半缘修道半缘君么? …… 我回来时,苏恪已经在鸾车上等我了。 见我来了微微一笑,如春水初生:“你来了。” “嗯。” “身子可有不适?” 我知晓他是问我昨日的事情,面色增了几分羞意。 摇了摇头,含蓄地回答:“好多了。” 苏恪突兀地从后方环住我的细腰:“今晚可要继续?” 这大楚的皇帝陛下越发不成体统了,我羞赧的推开他不想瞧他。 他却淡淡一笑,然将我掰过来,面对着他。 “宁儿。”他唤我。 “嗯。”我抬眸瞧他。 他低头,轻轻在我嘴边一啄:“午安吻。” “……” 还真是……牵动,人的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你们要的床戏来了!随便写的,若是写的不大贴切别怪我。笔芯。 第65章 发觉 我同苏恪成亲的第七天晚上, 我们需得在太和殿里摆告别宴。 这宫宴我也得出席, 自昨日回来后,我便没有一刻是好好歇息着的。 少时憧憬爱情, 如今得了却不免徒增了烦恼。 我在这个异国他乡也就只有清心时常能陪着我了,穿上了端庄华丽的宫装,又顶了个金光闪闪的凤冠, 无不彰显着一国之母的威仪与贵气。 昔日我同他成亲的时候,并未至此迎接各国宾客。 太和殿是大楚建国以来所建造的第一所宫殿, 彼时崇尚的是典雅古朴, 以齐风为准绳。这历经百年, 虽说已有往这金碧辉煌的方向发展,可到底底蕴犹在,这自成一派端庄大齐。 我同苏恪是一道来此的,大多宾客已至。 左方我见到一袭褐色锦袍的公子,晴如秋波, 眉如墨画。 此人正是大齐镇国公世子, 在其父亲去世后, 被贬作了武阳伯。 令我讶异的是, 这大齐的使臣团竟然是由萧烈成领队。 这个萧烈成能让父王在其被贬后转而就让他出使大楚,光这一点就不简单。 不管于人的野心或者是谋略上看,此人并不亚于他的父亲,以前让他跟在祁文星后面,反倒是屈才了。 这右方则坐了些大楚的官员,除却这忠勇侯韩天我熟识一些, 其他人倒有些面生。 今日韩侯爷同他的夫人一块过来的,赵如见了我也微笑致意。 这南诏和西凉坐得稍后些,而大秦压根就没来。 第一大秦国内百废待兴,新皇登基地位尚且不稳固,朝中局势变幻莫测。第二,齐楚联姻与大秦实在谈不上是一桩好事。 赫连珏狼子野心,他既然想要整个天下,又怎么会祝福对于他最大的敌人呢? 这大秦不来也还省事些,免得多生出些变故。 不过,我以为我这一路得遭遇不少事情呢。 宫宴一如往常得枯燥乏味,却也需得陪笑着。苏恪似乎是有所察觉,便允了我出去透透气。 这等好事,我自然高兴。 正巧碰到韩夫人也兴趣缺缺,两人正好约一块儿去御花园看看风景。 赵如今儿个穿了身二品诰命夫人的朝服,妆颇为浓艳些,掩盖了些以往的苍白。 我同她虽是初识,却因年龄还算相仿,也有些话题可聊。 赵如不同于一般养在深闺的儿女,她读得书甚多,这知书达理莫过于说得便是她。 曾几何时,我也想同她那般,成为一个人人所殷羡的才女。 当然,如今我这超然的地位少不得有人在背后咒我下台,所谓站得越高承受得也莫约最多,便是这般大道理。 话说,明日便是中秋节了。我仰望着天空,在层层如烟似雾的清云间,如镜的圆月悬挂在碧空如洗的黑夜中,皎洁而明亮。我突然想起远方的父王,快一个月不曾见面,又是否安好。 正逛着,我瞧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这大汗淋漓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 清心替我拦住他:“这般匆忙所谓何事,若是不注意冲撞了贵人,可仔细着你的皮。”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抬头,啪嗒一下就摔了个底朝天,然后翻滚了几下又跪着:“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实在是事出紧急。” 我不可细微地皱了皱眉:“起来,慢慢说。” “娘娘饶命,钦天监……钦天监走水了。” 这还真是一件大事呢!!这钦天监是掌天时星历的官署。在九州大陆,对于神的有着崇高的敬仰,而与神沟通的官署更是有着超然的地位。 当初这轩辕族人能够控制九州大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传闻轩辕一族是最无上的神赐。 当然这也只是个传说,也含有绝大数的可能,就是瞎编乱造。 经历了那么多年,在九州大陆这血缘纯净的轩辕人实在少之又少,更别提什么神赐了。 -- 第130页 “眼下情况如何了?”我问那小太监。 “赵太医已经先让人灭火了,也不知是何情形?奴才一直在钦天监当差,对宫中的地形也不太熟悉,因此横冲直撞到现在,求娘娘恕罪。”他又给我磕了个头。 “清心,你且随他去太和殿向陛下禀明。”我立刻吩咐道。只是没有看到那小太监的眼睛细微的闪了一下。 “是。” …… 我同赵如来到钦天监的时候,这钦天监已经忙作一团。 这人来来往往地也无暇顾及我俩,我们也不能干坐着,找人一打听。原来这着火的不是一般的阁楼,而是存放百年卷宗的断书阁。早知道这书帛书简是最不经烧了,这可不得急坏了。 这钦天监的主管是苏恪从南诏请来的祭司,听闻叫做白圣。 白圣已经颇有些年纪,穿了身深黑色的袍子,戴了顶祭司帽,很好辨认。 他旁边一身红白相间官服的人便是赵太医赵延年。 至于他为何在这钦天监,我闲来没事,便道听途说了一段颇为心酸的往事。听闻此人这辈子最没能救成的便是他那青梅竹马,也就是苏恪第一位皇后宋慈。 后来,他觉得医术再高明却也比不上天命,这一气之下便弃医从神。没错,因是这样,这几年也成了钦天监的常客。 不过这听宫人们说起过,这赵太医对于苏恪求娶我一事极其不满意,连带着去了紫宸殿大闹好几趟。 为了防止他在婚礼上放肆,便也下了命令将他禁足在家中。今日应该是他出禁的第一天,竟然发生了这等大事。 这赵太医也是集齐天时地利人和了。 正想着,赵如已经同赵延年去打了个招呼,我才了解,这赵太医是赵如的族兄,也算是一家人。 白圣正巧见到我,便走过来向我请礼问安。他似乎一点也不讶异我是皇后,不过也因此,我也顺带询问了一下情况。 好在这断书阁的火不是太大,也没烧到存梵天镜的处所。 这场火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这断书阁平时戒备就森严得很,没有陛下的手谕号称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此刻起火,莫非是有人妄图去盗了东西。 我横眉微蹙,问道:“这钦天监有何重要物什?” 只见这位祭司大人忽然眼睛睁得极大,最后露出悔恨的神情,道:“是梵天镜,是司天台的梵天镜。” 难怪找不到梵天镜,苏恪竟然将它存放在这里了。 “引路,带本宫去司天台。” 我来到司天台的时候,还很平静。司天台外面同普通的楼阁并无不同,而这钥匙这一共三把,一把在这大祭司白圣手里,一把在苏恪手中,而还有一把则已经失踪多年了。 他开了门,里头却是包罗万象,内有乾坤。 司天台,顾名思义同上天交流的地方。这端得是古朴神秘,一抬眼便是漫天繁星,大抵是成片成片的夜明珠所造成的景象。 司天台星罗棋布里头的阵法更是变幻莫测,没过多久,我同这白圣祭司便失散了。 我走进去时,未曾想见到一位熟人,这位素色禅衣,撵着紫檀佛珠的人。 瞧着,眉清目秀,轻盈淡薄的样子不是佛缘禅师又是谁? 我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道:“禅师怎么会在这里?” “正巧今日钦天监请我来做一次法会。”他见到我,没有半分惊讶,反而更加面色如常地回答。 “可这不是司天台么?是禁地。”我盯着他的眼睛妄图看穿他。 佛缘笑了笑:“你可是在找梵天镜?” 我惊诧:“禅师如何知晓?” 他一笑,并未回答,而是指了指东北面,道:“生门属土,居东北方艮宫。” “这里方位不通,禅师何以肯定?”我笑了笑问。 “天罗繁星不就是用来指路的么?”他回答得气定神闲。 我注视着佛缘,缓缓道:“禅师这是在请君入瓮。” 他亦注视着我,不紧不慢:“那也得心甘情愿才好。” “禅师怎知我是心甘情愿?”我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如若不是,你有怎会在这里。”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这个笑容如同春日里明媚的阳光,不似他平日那般云淡风轻。甚至还夹杂着莫名的希望,忍不住想让人靠近。 “禅师,我们之前是否认识?”我不知不觉中就脱口而出。 佛缘笑得温柔写意,嘴唇微微动了动,他说:“去吧!我等你。” 在我的心里,我有可能猜出的字眼莫过于这几个字了。我忽然想起,曾经好似也有那么一个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现在对于他的样子反倒是模糊不清了,心蓦得抽搐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呢? 告别了禅师,我往东北方走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处地方,闪着熠熠的光。我方走近,还来不及作什么反应,这一闪而过,再然后便来到一处静谧的阁内。 这阁内四处皆是封闭,墙上还雕刻了各式各样的壁画。墙边两排夜明珠闪闪发光,唯一的摆设便是正中央的木柜处。 我仔细打量周围,摸清楚阁内机关后,随意从身上拆了一颗明珠往正前方眼处一扔。 这还得需要准头,好在我运气不错,少时也训练得多,以石子用来射鸟的糊涂事干过不少,果然万箭齐发,百发不中。 -- 第131页 待至完全破解机关,我才敢走近。 想起今日早上的事情,我不由得紧张万分。 …… 自我决定锐减后宫用度,果然引来了后宫中一些人的不快。首当其冲便是太后同夏昭仪。 不过,太后并未向我发问,而她那侄女却有些急不可耐了。 先不说苏恪一连好几日来我这里,懿旨连同着圣旨一道传达。此等殊荣明眼人一瞧便明白了,若说皇后有什么靠山,这陛下便是。 今日上午,我还在书房习字,朝凤宫外夏昭仪同清心争论的声音老远就听到了。 前些天她一直借口称病,因着也算是我第一次见她。 杏果进了内殿禀报,只是这夏昭仪还是趁着间隙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我这幅书法,还差几个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 “皇后娘娘真是好兴致,竟然还有闲情来练字。”她嗤之以鼻道。 “练字可修身,可养性。既写好了字,又柔化了性格,岂不一举两得。夏昭仪这般风风火火。也该找个字帖来练。” “妾身可没有皇后娘娘这般闲心,幕后那里还需要妾身服侍。” “皇后,你这威倒立得好,居然把算盘打到母后身上来了。妾身今日前来,是向你好好询问一番。” “哦?怎说?”我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 夏明秀见我这样,也懒得同我废话,直接说道:“妾身以为这” “这旨意并非本宫一人之意,也是陛下的意思。君无戏言,是断断不会收回的。”我缓缓道。 “陛下的旨意?呵~还不是你这个狐媚蛊惑圣心!”她冷笑。 我蹙了蹙眉,这夏明秀可比传闻中的鲁莽许多。不仅如此,脑子果然不大灵光,不知轻重。 我慢慢放下笔,才抬眸瞧她。 这是我同夏氏的第一次见面,然而并未我所预料的那样,她会同我争锋相对。 夏明秀穿得玫红色的宫装,打扮得如同鲜艳的花那般娇艳欲滴。模样不过而是二十岁,与太后有三分相似,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她入宫三年,却依旧人比花娇。 只见夏明秀的那双颇为灵秀的双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嘴巴哆哆嗦嗦地张了张,吐出几个奇怪的字眼。 “鬼……鬼啊!”她啪嗒跌至地上,然后指着我不成字句,语不成调地说。 “鬼?”我疑惑地瞧着她。十六 “鬼,没错,一定是宋慈那个小贱人回来了,同我回来抢皇上了,一定是。”她双目无神,五官却是扭曲着的,自顾自地喃喃道。 宋慈,不是先后么?我紧盯着她,这夏明秀似乎同先后有着很深的敌意。没准还和先皇后的骤然薨世有关。 不过这也解释了,之前为什么从苏恪韩承佑到太后和一众后妃见到我的模样时惊诧的神情。 “娘娘,娘娘,是您认错了,这是皇后呀,大齐的公主,怎么会是先皇后呢?”她的侍女解释道。 我慢慢走至她的面前,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来先皇后同我长得很相似,才会让夏昭仪误认了,不过……” “不过……本宫可不是她。”我嘴唇一勾,钳住她下巴,强迫她注视着我:“所以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同本宫无关,你最好自觉些,倘若引起了事端,修怪本宫不客气。” 夏明秀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终于褪去了之前的张牙舞爪,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我也懒得去理她,便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看戏似的瞧她。之前练字练得久了,脖子有些酸疼,便吩咐了清心:“给我揉一揉,有些累了,酸疼得很。” “是,公主。” 清心走至我身边替我捏了起来,熟料这夏明秀竟然哭得更加大声了些,眼里还夹杂着浓浓的恨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 “你也别高兴太早,皇帝表哥只不过将你当成了替身,顶多是冲着你同宋慈那张相似的脸,宠幸了你几天。我是他亲表妹,所以,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言罢,夏明秀便被她的侍女扶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替身么?如若真得是这样,苏恪又何必如此付出?倾尽这大楚江山还要娶我? 如果在那之前,我或许会真得以为,苏恪只是将我当成了宋慈。可是这并不可能,这些天,也是自来了大楚之后。 我曾经丢失的那段记忆越发清晰了起来,这朝凤宫虽然已经重新修葺过,但我却能准确地分辨出每一个地方,明明是第一次来,我却对于丁香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甚至对于佑宋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切感是不会骗人的,就像当初我才见了苏恪里面,就对他有好感是一样的。 我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令我都不可思议的结论,我大概便是宋慈。 …… 我屏息以待,小心翼翼地去掀开遮盖镜子的柔缎。 我凝了凝神,这头一回触碰它,倒是觉得稀奇得很。 一直听闻这梵天镜的无上能力,也没啥机会见识见识。 现下倒是可以和它切磋切磋,这镜子看起来和普通的妆化镜区别并不大。 它的个头略小半寸,这花纹这质感已经无法用精致来形容了,这是一面深具古朴气息的镜子。 传说它能够照见人的过去,也不知是否是真的。 -- 第132页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剧情会加快些,我们的女主可能要恢复记忆啦! 第66章 回忆如花(一) 我朝它慢慢伸出手, 探查了一番, 又谨小慎微地摸了摸。 这手感果然不是一般的镜子。 见也没什么机关了,心里胆子也大了起来。抿了抿唇, 咽了口唾沫。 正对着它,缓缓闭上双眼,照了照, 又睁开,照了几次。 我拿着它对着它又研究了半天, 这也没见什么差别呀?莫非是假的?不对, 苏恪将它藏得这般好, 不见得。瞧着花纹图案和书上关于梵天镜的记载也差不了多少。 梵天镜正如它的名字,是一件佛家之物。 传说是佛陀的法宝,能够照见人的过去与未来。对于佛来说看透了生老病死,本不该眷恋红尘。 佛家讲求渡人,而佛陀则认为一切皆有因果。 何为因果?今生前世便是因果。 这是自然的规律, 也是历史的循环。 梵天镜也是用来追寻人之因果的名器。 我慢慢放下, 略微思索。到底有什么方法开启它呢?时间不多了, 苏恪很快便会找过来, 我必须尽快完工。 脑袋正思虑着,一道银色的光一闪而过。 霎时间,一只利箭从置放梵天镜的台子中央射出,夹杂着凌冽的劲风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射来。 我大惊,连忙躲避。只是我距离梵天镜太近了些,速度再快, 却也避之不及,被利箭堪堪擦破了皮。 滴答,滴答,血清透的声音落在明净的梵天镜上,清脆而澄澈的声音,不知不觉地让我的心灵打开了一扇门。 这箭果真锋利,头有些晕乎,我猜大抵是中毒了。千算万算竟然在最后一刻疏漏了,失策啊,失策。 只觉得眼前景物骤然变换,有什么正在悄悄改变。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让我以为是真的。 我做了一个真实的梦,真到让我想要把他忘记。 …… 我不记得了那几年发生的事情,也一直以父王的女儿的身份安然地生活到现在。 直到刚刚我晕过去之前,我还妄想着找回以前失落的记忆。 我曾殷切地盼望着,后来我才知道,那段记忆不是我想不起来,而是我不想去回忆。 在落云山学艺的那几年,我遇到了一个改变我整个人生的男子。 他叫司宣朗,古语有云:“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 我一听便是个极好的名字,想来也不是个普通人。 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司宣朗的师父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医圣南宫西,出身于鼎鼎有名的南宫世家。 同我师父无道子是拜把子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彼时我不过十岁,他也才大我四岁。 司宣朗同他师父走南闯北,不仅精通药理,而且小小年纪武艺也是出众,在江湖上已经位列上乘。 那一年,落云山的杏花开得正好。杏花疏影里,穿透几抹横斜的暖光。清清浅浅的水色里,和风微漾。 医圣南宫西时隔多年,再次光临落云山,这次还带了个漂亮的小徒弟。 且不说,这南宫西年轻时候在江湖上这样貌也是风靡广大少女,引得闺阁女子芳心暗许的人。 落云山收的男子极少,绝大多数都为女子。 倒不是因为不收男子,而是因着功法特殊了些,男子能坚持下来的实在太少。 当然坚持下来的男子都不是一般人,譬如我的师父无道子,也是现任落云山的掌门人。 那些姐妹们都对这对师徒好奇得紧,几个胆大的便组了个团前去一探究竟。 心想这位医圣南宫西嫡传的小弟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也不管是否见到,这些姐妹们口口相传的无非是这一句,还饱含着赞叹的语气。 “双目朗日月,二眉聚风云。泉仙不若此,月神应无形。” 这总结起来就是,乍一看,惊为天人。 就仅我知道的,便是这样。 司宣朗这个臭小子长得白净清俊,唇红齿白。 瞧这眉清目秀的小样子,更是唤起了众位师姐妹们的保护欲。 我是师父无道子最小的弟子,在这落云山辈分也算高。其他门人,皆唤我一声师叔。 只是师父却不经常带我,而是将我交给了闻师兄的弟子文慧师侄,我同她手底下的一众徒弟处得还算和乐。 只是司宣朗来落云山了大半个月我还未曾见过他一面,到不是我不想去凑热闹。相反,我更想一睹真容。 是哪家的臭小子竟然偷走了文慧师侄的芳心。 只是天不遂人愿,前些日子我犯了个大错,借着闭关的由头才免了一顿处罚,眼下怎能出去自投罗网。 我独自一人时,向来喜欢清净,师父便将后山那出杏林小院辟出来让我住。听闻之前,也是我的娘亲的住所。 落云山后头的杏林中,我正靠在树干上背书,是一本极为枯燥的书,号称一看就睡的《天成经》。 虽然我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但是对于这种看都懒得看的,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更何况它还正应了那句话,一看就困意袭来。 -- 第133页 司宣朗来得时候,可谓占尽了我所有的宠爱。 文慧师侄来找我:“阿慈师叔,山里来了个漂亮小子,你不去瞅瞅吗?” 我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哎,并非我不想去,只是今日还得背书,明日师父便要考核,我若是通不过又得挨罚。” 文慧轻笑“谁让你平时不用功,这会子临时抱佛脚。” 我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抱怨道:“我这临时抱佛脚一般都有些用处,只是这书太乏味了些,也晦涩难懂,一时之间还得搞清楚意思,着实是件人神共愤的事情。” 文慧似笑非笑地问我:“师叔你这般天资聪明,你当真不去?” “上一次一时贪玩掏了闻师兄的鸟窝这事情师父还没和我算账呢!到时候两罪并罚,我这屁股还不得开花。”我摆了摆手,“你们且先去吧!” 文慧笑道:“那师叔您慢慢来,文慧先告辞。”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掏了个鸟窝也不容易。” 这什么《天成经》实在是无聊得紧,我心中对上次掏了闻师兄鸟窝之事甚感后悔。 哎,随便一趴将书埋到头上,倦意缠身,自顾自地打起瞌睡来。 布谷婉转地叫着混着潺潺的流水声,恰似空谷幽灵,正巧促进我安眠。 我不知道自己的准头何时这样好了,从天而降正巧落到了司宣朗的怀中,真是分毫不差。 我睡得很香,朦朦胧胧中接触到温暖而宽阔的体魄,下意识地朝他脖子处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却并未看到,此时此刻地司宣朗已经满脸阴沉。 让我清醒地是,他将我毫无怜惜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我不是被痛醒的,是连痛带震醒的。 他可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对于这个词他怕不是从来没学过。 我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对着我似乎摔得半青半紫的屁股又难过了几分。才定了定神瞧他:“这是哪里来的臭小子,这般没礼貌。” 他一听这张清俊风雅的脸更加沉了几分,咬牙切齿:“这是哪里来的臭丫头,这样不知羞。” 不知羞,我吗?那时候毕竟年轻,十岁的小女孩年轻气盛,直接反驳了回去。 “你说什么呢?” 他盯着我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不知羞,大白天往男子怀里钻。” 很好,我笑了笑,丝毫不介意:“本姑娘还没怪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呢?” “谁占了。” “你呀!刚刚不抱我来着吗?” “那是……那是……” “说不出来了吧?”我喜笑颜开地看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我道:“小丫头片子,你真够狡猾,本公子不同你计较。” 然后正打算离开,却被我一下子拦住。 看他白色锦衣,凤眼流转。这风流倜傥的样子,还算长得不错。 “听说你是南宫师叔的儿子?”这落云山的男子我大都知道,这样貌年龄不是司宣朗又是谁? 他冷哼一声,纠正道:“是弟子。” “哦。” 我又上上下下地对他打量了一番,不解风情地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这脾气可是真不好,真不知道医圣怎么收了你当徒弟?” “臭丫头,胡说什么呢?” “我说不知道医圣怎么收了你当徒弟。” “前一句。” “脾气差?” “不对,再前一句。” “长得人模狗样。” “……”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控制住自己,而是大干了一架。 徒手打架,谁也没占到好处。 其实我也不懂那时候为什么也没使上内力这种东西,不过如若真得用了,我大抵直接会被他震飞。以他年少成名的功力,实在不是我所能比。 我和他如愿以偿被请到了主殿喝茶,我也见到了这大半个月都躲着的师父无道子。 我同司宣朗一同跪在主殿内,悄悄抬眸打量着师父的神色。 他同我娘亲是同一辈的,却比我娘亲大十来岁。但常年练武的缘故,保养得还算不错,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 他老人家这会子真是演技精湛,极好地扮演了一个严师的角色,然而我实在算不得高徒。 这道骨清风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要升仙了。 “孽徒,还不快来见过长辈。”这一喝,中气十足,介绍道:“这是你南宫师叔。” 我才敢缓缓抬头看他左边座位的男子,一身银白色的锦袍,衣袖宽大,羽扇纶巾。留着两撇胡子,却生得也是风光霁月,眉目生辉。” “师侄阿慈见过南宫师叔。”我行了个叩首的大礼。为了方便,我一直用得是我的乳名,当然师父也叫得习惯,久而久之,大家便以为这是我的真名。 其实,从我六岁,见了父王后,便一直用祁宁这个名字。倒不是因为我忘本,而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父王也是宁儿宁儿地叫我,不至于引人怀疑。 两年前我拜了师父,便再次启用了阿慈这个名字。 “这是婉茹的孩子?”他看向师父问道。 师父点了点头。 “像,真像。”医圣师叔摇了摇扇子,赶紧扶我起来,“好孩子,快起来。” 我挑衅地看了隔壁的司宣朗,见他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副把我吃了的样子,心中别提多爽快了,连带身上的酸痛都减轻了不少。 -- 第134页 没错,我们都是挂彩上阵,但是庆幸的是大家都心里明白打人不打脸。 “还起来,让她多跪一会儿。” “大半个月内教训她,都浪成什么样了。” “师父我冤枉。” “还敢说冤枉,你师兄的海东青好不容易生了个蛋,你却将它摔了个稀巴烂。” “我那是不小心的,是要下雨了,我想要给他们挪个窝,好心办了坏事。”我解释道。 “还有上个月是谁浇水结果将那株百年的紫心藤给淹死了。” “这是我怕它……” “别解释了,留着你的嘴去多念念《天成经》 吧!这一桩桩一件件为师还需要继续说?”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又瞧了司宣朗一眼,“不嫌丢人?” 我一下子泄了气,哑口无言。 我看向一旁的司宣朗,见他微微扬着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意味不明。 我忍住想要当着诸位长辈的面揍他一顿的冲动,而是愤愤地看向他,好小子,我们梁子结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挺喜欢这部分的,大家晚安。 第67章 回忆如花(二) 自从我同司宣朗那小子结下了梁子, 他便处处与我作对。 而且这种对立能够表现在任何地方, 包括了衣食住行还有受欢迎程度。 而我同他渐渐也有了联系,有些时候, 某些联系能够存在一辈子,也能够影响一辈子。 医圣南宫西先生在落云山呆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间这司宣朗也同我一起吃喝玩乐练功习字。后来医圣走后, 司宣朗却依旧留在了落云山。 一开始我们谁也看不上谁,后来却因为一件事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他虽然外表文绉绉的, 可一旦活泼起来, 胜得了脱缰之马。 正是人不如其名, 正是衣冠禽兽本人了。 落云山每年都会派人到山下的村庄帮忙,落云村紧挨着落云山,村民们靠向山上贩卖粮食为生。 那一年雨季比往些年长久,发了大涝,粮食颗粒无收, 寸草不生。 落云山上的弟子也有其义务, 那便是保护百姓。在那里之前, 我同司宣朗相互较量一会儿之后, 气喘吁吁地躺在草丛堆里说话。 我是躺着的,他却有洁癖,只是坐在一旁。 “话说你都来了这大半月了,难不成想一直白吃白喝下去?”我经常故意挖苦他,这也是我的乐趣之一。 “我是山门的贵客,自然要供着。”司宣朗觉得理所当然, 也不客气地回应着。 “你倒是想得好,这里的弟子不管男女一律平等。虽说你这性别在山门也算是稀罕玩意儿,不过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要依靠女孩子来养,也算是个正正经经的小白脸了。” 说着我摸了摸我下巴,看着他正低着头,脸色阴晴不定。气氛陡然间有些沉闷,这厮莫不是害羞了?我越看他越觉得如此,像他这般在江湖上也报的上号的人物,这些天却一直让我们养着,自然心中羞愧难当。 这一想通,我慢慢钳住他的下巴,与他对视:“来,给大爷笑一个。” “当小白脸也不是这样好当的,你这是卖唱呢还是卖笑啊!你若哼个小曲来听听,没准爷听得爽了,便养你几天。”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他一下子转过身子,不看我,“竟然,竟然敢开本公子的玩笑。” “你白吃白喝这么多天,让你唱首小曲怎么了。” “要本公子开一开嗓子也可以,除非你能够打过我。”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了,自从我与他相识地这半月,我同他打架次数不下十来次,然而一次也没打过他。 “真是欺人太甚。” “小宋慈你若是能够打过我,让你欺负一下又何妨?”他淡笑:“武艺还是不够,师妹还需努力啊!” “你……” …… 说着这文慧师侄来找我们,让我们去主殿集合,我也懒得同他计较,便去了。 这大涝一来,山下的村子皆被淹了大半。这师父便让闻师兄同一些弟子们前去救灾,我还有司宣朗赫然在列。 说是救灾无非是安置百姓,估摸着接下来几天,我们山门也无法宁静了。 这洪水尚未褪去,雨季又持续得久。 我同一众弟子来到落云村的时候,这里已经模样不堪了。遍地黄泥,连着好几天的暴雨连绵。这儿的树被刮得东倒西歪,仅剩残肢断叶,树干零零散散地漂浮在水面或是陷在黄泥之中。 更别提茅草房了,这屋上的几重茅早就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 入目之处皆是黄发垂髫,哭哭啼啼,好不悲惨。 这洪水来的出其不意,加之来得时候,家里大多是女人同小孩,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此情此景,大家不由得心生怜悯。 这要重新恢复必然是一项偌大的工程,何况这雨季还未过,不知道又过几天还得下了。还好落云山的客房够多,能够容下这些老百姓。 可是这粮食问题上又犯了难,人家无家可归总不能还舔着面子去要粮钱吧! 便只能从远处的小镇上采购,雨季粮食普遍涨价。所以养活这一大帮人着实不容易啊!用我师父这一句话来讲,就当是积累功德了。 后来在我的建议之下,这落云山中应该也开始种粮。以前虽然也种,但并非大规模,而是药田那里多了两亩地顺带着就种了,也不至于浪费土地。 -- 第135页 今我一提,掌门师父觉得甚有理,大手一挥,准了。 因此,这几天,我同其他弟子皆是在山间垦荒除草,每天都搞得我腰酸背痛,不禁开始思考这个提议的正确性。 司宣朗这几日依旧在村子里帮忙,我忙完了这里的事便去找他。 山门中的男丁都被派往这里,进行灾后重建工作了。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司宣朗正在帮忙盖房子。 虽说是盖房子,一旁却也有佳人伺候着。端茶倒水递帕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刚刚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司宣朗转过来瞧着我。 我环顾了周围,见这佳人素衣白雪,眉目清秀,生得也算是个小家碧玉。 “喂,你来这里倒也舒坦。”我又意有所指地看了旁边的小姑娘一眼,那小姑娘一脸娇羞地转身就离开。 “说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可叹:“春天虽已去,余温却犹在。” 他听得一脸懵然,继续干活。 吃饭的间隙,那小姑娘正端着茶壶,道路积水眼中,极其难走。 这一拌,便给司宣朗提供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这旋转,跳跃,这姑娘已经入了司大少爷的怀里。 然后是漫长的对视,戏文里的英雄救美都是这么演得,小时候和阿娘一起看过,一直念念不忘。 心里蓦得有些难过,当然我难过的是这难得英雄救美的良机竟然被司宣朗给抢先了。 “你救得美貌小娘子。”我盯着他似笑非笑,瞥了一眼见这小姑娘含羞带怯,这更加大大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铃铛多谢司公子救命之恩。” “这人美,名字也取得好。”我微微一笑。 司宣朗却很守本分地回答:“举手之劳。”便离开了。 我跟着他,同他说:“你瞅瞅,么好的小姑娘正对你暗送秋波呢!这小脸蛋,这妙身段,如何?” “不如何。”他义正言辞地瞧了我一眼道,语气不咸不淡,“你若是喜欢,将她收了便是。” 听罢,我往他胸口重重锤了一下:“好好的,说什么胡话,我若是有这硬性条件,还有你的份?” “得亏上天没给你这条件,不然得祸害多少人!”司宣朗不依不饶地也锤了我一下心口正中间。 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你若在这里有闲心,不如多去练练功夫。” 这孩子怎么就无端的生气了,说这话不是挖苦我么。 “你……” “你这是欺负我打不过你。”我指着他,气鼓鼓地道。 “欺负你怎么了?谁让你输给了我。”他轻笑道,然后转身离开。 “司宣朗,总有一天本小姐会打败你。”有道是人穷志不穷,气势不能输,我对着他的背影喊话道。 他正移动步伐微微顿了顿:“恭候。” …… 我来找司宣朗的时候正巧见到上次的那位姑娘,正在他房间踌躇不决,莫不是正位如何表白而犹豫?虽然对于情爱这一事,我不大在行,却也听一些年长的师侄,还有闻师兄说起过一些。 这情爱是这世间最捉摸不定的东西。 我想了想,作为司宣朗的好对头自然得帮他一把,给他添个堵,不添个香。 这一下定决心,我便冲进了房间:“哟,这不是落云村的铃铛姑娘们,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那铃铛姑娘瞧见了我,也是微微一惊,手默默地放至了后头。手上拿得难不成是情书?看来她在思虑是否该放,或者放哪里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我善心大发,一下子移步到她跟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纸:“我知晓你的意思,不如我来帮你放吧!” 她的脸色蓦得变得难看阴沉,莫不是我惹恼了这姑娘。 “让我来看看应该放哪里?”一边说着一边翻腾着,只见这房间里均有被拨乱的痕迹,若是送个情书至于这样么?莫不是想要找一件私密的物什拿回去观摩观摩。 我越想越有可能,人家都说定情之物定情之物,这大抵便是这样来的。到时候有了这物件想来这司宣朗想赖都赖不掉。 真不是本小姐不帮他,而是对于本小姐的对头自然是能挖坑就挖坑,能埋汰就埋汰。 心里想得美滋滋,可往往现实就别提多残酷了。 我刚一回头,便正对着她的两只眼珠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番,我才尴尬地开了口:“你说说,这司宣朗看起来一表人才,这实际上房间这般乱,真是让铃铛姑娘见笑了。” “无事。”她笑了笑,算是回应。 “宋公子同司公子的关系很好吗?”她又问。 因为了出行方便,这些天我一直作男孩打扮。也算得上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哪里哪里。”我笑着推却,“我同司宣朗虽然是对头,也妄想着不再老死不相往来。但在如今的情况下,也算是共同进步。” “哦~”她佯装地点点头,然后便是眼前一黑。 ……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乌黑的山洞里,四肢被捆得牢牢的。 我回忆了一会儿,记得貌似和铃铛姑娘谈天说地来着。 正想着,一张熟悉的面容一下子出现在我眼前。 不正是铃铛姑娘么?她穿了身黑色的衣衫,连浑身的气质都变得阴骛起来。 -- 第136页 只是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变得可真快,前一刻还是我见犹怜,这一刻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我就这么被绑架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好好练功,活该打不过她被抓。 刚才的那张纸压根就不是什么情书,而是一方地图,用来调换的假地图。 不过这司宣朗到底拥有什么,值得让人这般对他,还间接性害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 铃铛姑娘将我写得信传到了落云山,第二日这司宣朗居然出乎意料的出现了。 不过是萍水相逢,这厮真得是太重情义了。我不禁开始唾弃我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小人行径,非君子所为。 “司宣朗,交出闻风笛同地图来。”这铃铛姑娘变换了一副模样,气势瞬间上来了,我也不知她说得是什么,不过我也不甘于只当一个人质。 “东西就在本公子身上,有本事自己来拿。”司宣朗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不要她的命了么?” “随意,请便。你若是为我除了这个祸害,在下感激不尽。”这说得更加别提多无所谓了。 “好你个司宣朗,亏我,亏我……”一下子说不上话来,使劲蹦出来几个字,“亏我将你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本公子何时有你这样差劲的对手了?不要拉低我对手的水准。”他直接反驳我。 这嘴巴还真毒啊! 铃铛姑娘邪魅一笑:“既然如此,她死了也与你无任何关系了?” “与本公子无关,请便吧!”司宣朗自然秉持着他一贯的清冷。 “哎,哎哎。我师父是无道子你若是还想好好活下去便将我放了。”我大吵道,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你在要是真死了,本公子还落得轻松。” 这你一句我一句终究将铃铛姑娘吵烦了,这举起剑来就要把我砍了。 我一下子大叫,缩了缩脑袋。 那刀剑从我眼前一闪而过,等我反应过来,两人已经交手数百回合。 高手过招,不容分神。 我慢慢挪到后头的石头上,磨了又磨,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弄断了绳子。 然后观战,以我的功夫实在帮不了什么?还好司宣朗武功高强,没过多久这铃铛姑娘就渐渐有些不敌了。 很快就束手就擒,回了山门后,我才知道一切都是计中计,戏中戏。 …… 我虽然没受什么大伤,可皮肉之苦却有一点。 我敷完药之后,他来给我送药。 “这是金疮散,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送来一个小瓷瓶,缓缓道。 “你有那么好心?”我盯着他问道。 “你若不需要,便罢了,还省了本公子的药材。”他正要收回小瓷瓶,骤然被我一把夺过。 打开塞子,闻了闻,这香味,想来药效甚好。 “有何条件?” 他瞥了我一眼:“你这人真是将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还不是怕你又将我给卖了?” “此话从何说起。”他低头,走至一边,也未看我。 我走到他跟前:“我这前脚刚被绑走没多久,你后脚就到了?这么说,你是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掳走了?” 司宣朗挑了挑眉毛:“本公子是看到某人的求救信,估摸着那人心中怕得很。” “你才会怕呢!我虽写了这玩意,不过以我俩这种关系,你不是会看了信来救我的人。” “你就那般肯定?”他注视着我,眼睛里意味不明。 我没在意,继续说道:“你同那人这般熟稔,看来不是第一个了吧!” 他笑了笑:“算你聪明。” “对了,那闻风笛和地图是什么呀?”我盯着他好奇地问道。 “不该问得别问,你好好休息。”他变得严肃起来,说着正要离开。 “司宣朗。”我伸手拦住他,愤愤不平地叫道。 “你早就知道她是坏人了,还置于我险地不顾,这会子,还让我别问。”我双手抱胸,心里倏地火冒三丈。 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比平时软了几分,温言道:“傻瓜,我不过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也就是你会中计?” 他默了默,又道:“何况这也不是你该知道的。” 听他这么讲,竟然是我的不对了。虽说得也算是有理。我瞧着他,少年穿着雪蓝色的锦衣,玉冠墨发,面目清秀,一双狭长地丹凤眼正似笑非笑。 我嫣然一笑,锤了一把他的肩:“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嘛!” 正瞧见他乌黑而明亮的眸子好似囊括了浩瀚星辰,清澈而亮堂,漂亮极了,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待我发觉时,他正楞愣地盯着我,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你,你好好休息,本公子改日再来看你。”一转身便踉踉跄跄地出了屋子。 心下想这司宣朗真是越发奇怪了。 “对了,我一定会知道的。”我朝他仓皇的背影喊道,也不知他是否听到。 这娃真是越发不庄重了,说好得少年老成呢? 至于闻风笛同那幅地图的事情,后来我从他口中套了好几次话,也没套出个所以然来,渐渐也就忘了。 …… 司宣朗这模样,在众多弟子中贼招人欢喜。 情书礼物啥的更是一大堆。我因为奉了掌门师父的命令好好照看他,年龄又同他相仿很容易就玩一块去。 -- 第137页 加之,经过铃铛这一事,我同他的兄弟情越发好了。他师父医圣南宫西只说是暂时帮忙照料便离开了,怎料这一照料就是四年。 随着司宣朗这厮年纪越来越大,脸蛋也长开了。又加之嘴甜,武艺也高。在这落云山越发受欢迎了起来,新来的弟子们也喜欢得紧。所谓老少皆宜,男女通吃说得便是他。 这隐隐之间,对我的地位有很大的威胁。 毕竟我以前在落云山是最招人喜欢得那一个,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把前浪便被司宣朗这厮给推开了。 杏花林里,我同司宣朗正各干各事,前些天我又收到了不少弟子的情书托我转交给他。 这厚厚的一摞便是,而司宣朗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正乖觉地逗着海东青。 “瞅瞅,这又是……” “情诗一首。” “这次不是关雎了,是越人歌。”我打开来瞧了瞧,一般来说司宣朗对于这些从来不在意,而我可怜是人家小姑娘一番苦心,便经常会当着他的面念叨一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嗯嗯。”他依旧逗着那只海东青,先前我将海东青的蛋掏了,一年前它又孵化一窝,闻师兄便送了我一只小海东青。 我偷偷瞧了他一眼,清了清嗓,似是而非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司宣朗一下子从我手中夺过纸条,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看来我们堂堂司大少爷也会有害羞的一天,甚好,甚好。” “这信中那人如此念你,你怎么可以岿然不动,还在这逗鸟儿。” 他不以为意:“本公子收到的情书多了去了,若是她人念我,我就要回应,那岂不是忙死。” “可怜那佳人一厢痴心怕是要错付了,世上最可怜的莫过于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我感叹道。 “阿慈,我何时不知道你于诗书也颇有番研究了?这世间情爱倒是精通得很!若是你的武艺也如此,让无师伯知晓定然欢喜。” “是是是,我这不是术业有专攻,学得杂了些。”我依着他的意思回答。 “师伯没过多久又得考核了,这四年你学得不错,可见是有天资的,虽然同本公子比相差甚远,但可以赐你当个手下。”他大言不惭道。 “谁要当你手下了?” “莫不是你要当我的……”他神色略有复杂地望着我,我知晓他是想歪了,脱口而出:“谁要当你的老婆!” “我本以为你只是觊觎我小弟的位置,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司宣朗叹了口气,神情略为惆怅。 “你……我今日我辩不过你,不与你争论了。” 我转身就走,又想起之前的话,摆了摆手道:“还有我可不想当你什么人,如果不是竞争对手,那便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我离开得早,因此也没听着他后一句话。他喃喃自语:“只是朋友么?” 作者有话要说:  挺喜欢司宣朗这个角色的,今日几天不更都不敢上app看收藏了,捂脸捂脸捂脸。 正尽快完结中,放心。 第68章 回忆如花(三) 如果没有那一场赌约, 或许我同他会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然后幸福快乐地永远在一起。 司宣朗出生于大楚司家,司家是九州大陆的世家弟子。 司宣朗的母亲也出身不凡, 可惜在他小时候便早早逝去。他的父亲姬妾众多,并不管他。 后来我才知道,闻风笛是司宣朗母亲的遗物, 当然这也我想要的东西。 那一年,我初次了解到九州大陆十大名器。我大概从未想到过, 有一天会因为闻风笛而失去最初的自己, 甚至丢掉性命。 父王是大齐的摄政王, 从《九州风云录》中了解到关于麒麟印的记载:“麒麟印,通身如玉,冰凉清透。天下之局,以此为控。” 麒麟印由冰玉制造的麒麟,全身晶莹剔透。雕刻复杂而精致, 纹理明晰。 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 有了它, 传闻能够掌握整个天下。 最初是部族之间的至宝。传闻是由天神留下的东西, 只在乱世出现。而它的出现必将迎来新的时代。 不过此等记载也不无道理,是由历史佐证的。 大周皇朝末年,麒麟印曾经出现过一次。 而那一次也使祁宏得以凭借麒麟印一统九州大陆,开创大齐皇朝。此后麒麟印便一直存放在大齐皇宫。 百年前,适逢大齐末年。风云再起,轩辕宫的圣女华芝封印了麒麟印。而开启麒麟印的钥匙, 就是其他九大名器。 父王一直想要逐鹿天下,依照如今的形势,大齐着实弱了些。先不说没有任何名器,就连国力也弱于他国许多。如若不是父王苦苦支撑,这大齐怕是要亡了。 我以前总看见司宣朗吹一管短笛,与他平常的模样大不相同。 他吹笛子的时候忧郁沉稳,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那时候我问他吹得是什么曲子,他告诉我是离思曲。因此我觉得好听还同他学了许久,当然用地是他为我削得木笛。 那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 “司宣朗,你以前经常吹得小笛子,便是闻风笛吧!” 见他没什么反应,我又说道:“我说怎么这样眼熟,竟然同《九州风云录》中描摹地一模一样。” 他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副探究的姿态:“丫头,你今天这样殷勤,怎么打本公子闻风笛的主意?” -- 第138页 “果然还是瞒不了大名鼎鼎的司大公子,嘿嘿,司宣朗,将闻风笛借我玩几天呗?”我直接说明来意。 只见他的笑意一瞬间便僵在了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默了默,才缓缓开口:“阿慈,其他条件我都能答应你,闻风笛,却不行。” “为何?”我好整以暇地看向他,继续道,“你若是担心我会将闻风笛弄坏了,我可以在此发誓。 接着我举起手做出誓言的样子,诚意恳切地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我宋慈在此立誓,绝对不会弄坏了闻风笛,如违誓言,就天打五雷轰。” 我转向他笑着道:“如何?这下放心了吧!” 只见司宣朗抿了抿唇:“闻风笛是我娘唯一的遗物。” 这道真是有些为难了,我只是想着先将它骗到手,虽说和司宣朗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可于我来说到底还是父王比较重要。可现下一看,我若真抢了这闻风笛,想来这小子就算是上天入地也放不过我了。 而且他既然随时将它带在身边,定然对他极其重要,我又怎么可以戳人家伤心事呢!想到我阿娘也去世的早,如果阿娘的物什被人夺了去,我更不会饶了他。 推己及人,加之我的良知未泯,便摆了摆手:“既然是伯母的遗物,我又怎能夺人所爱。” 他低着眸,慢慢道:“却也不是不可以……” 他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我娘的遗物只留给自家人。” 我当时反应慢,性子又急,听了个一知半解,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那其他方法呢?”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良久,叹了口气道:“用同等价位的东西来换。” “你是要其他名器?” 司宣朗挑了挑眉毛,顺势回答:“正解。” 好你个司宣朗感情还以为你对你娘亲的感情有多深呢?结果居然还想着其他名器,我当真是小瞧你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只见他悠哉悠哉地开口:“我看梵天镜就不错。” 梵天镜,梵天镜当然不错。它可是大楚的国宝,摆明着为难我嘛!算你有种! 不过我又仔细想了想,这其他名器,迟早有一天会去寻的,先答应他又如何。 “成交。” 他似乎有些惊讶:“合作愉快!” 我当时却不知道,这是不过他是生气时的玩笑。事情也没有像他预料之中的那样发展,我一口答应。 见我这般爽快,他却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我以为他只是哑口无言,却不知晓他还有许多许多的话都没同我说。 …… 在一起呆了四年,我们甚至可以熟稔地开玩笑。 可是爱情不是玩笑,命运却会开。 其实早就在我愣神的瞬间,就该知晓我与他同爱情已经错过。 我离开落云山之前,同司宣朗最后一次见面,却是吵得不欢而散。 “梵天镜是大楚的国宝,楚宫守卫森严,你又如何能得到?” “是凭你这用处不大的功夫,还是少根筋的脑子。”司宣朗的嘴巴向来毒,我都要同他分开了,他还是那么不饶人。 我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喂,司宣朗,你小瞧我。” 他笑了笑:“实在不敢正眼瞧你。” “你……居然到现在还敢埋汰我,我且不同你说了,山人自有妙计。”那时候我年少气盛,抱着对梵天镜也是志在必得的态度。却未料到,我所谓的妙计根本是一个馊主意。也使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筹莫展,伤痕累累。 …… 没过多久我就下山了,那时我也才才十四岁,功夫学得也不算精。 而司宣朗却自以为我该放弃了,连送都没来送我。不过显然他低估了我的决心和毅力。 我下山之后,回到了我以前的家。要接近皇宫显然凭借自己的功夫那是痴心妄想的事情。 可还好,被父王认回去之前,我一直以宋慈的身份活着,当然在落云山学艺为了方便也用了这个名字。 还好我一直在江南养病,父王在这方面替我安排的很周到。 这一次回去,原本只不过想寻摸个机会去躺皇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梵天镜,然而却遇到了我意想不到的麻烦。 我小时候陪着我的小丫头樱桃过得一直不算好,宋国公府因着我名义上的父亲整日悠闲度日,不思进取,家业被败得差不多了。 以前我不明白,阿娘为何要嫁给原本毫无相关的宋垦,而不去寻找我真正的爹爹。或许这一次回来,我会清楚。 不过宋垦子息单薄,因此对我也好的过分。我以前一直记恨他在外头拈花惹草害死了阿娘,可如今我却没有什么理由怪他,大抵本就不相干吧! 樱桃对我说我有一门亲事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宋垦找我谈了话又证实了这一点,隔天圣旨就下来了。 并且还义正言辞地指出:这亲退不得,是由我的阿娘特意为我定的婚事。 这婚书和信物一样都不缺,我想赖都赖不掉。 这信物是互相交换的一对玉,我这才想起来阿娘之前替我编的相思扣,与这小皇帝的相思扣竟然是同样的,看来是一对。 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东西是用我和他的头发编成的,亏我还带了那么多年。 对于苏恪我印象不太深,如果真正要说将他想起来已经是海棠花会之后的事情了。之前,他来下聘的时候,从帘中偷偷望过去,看得不大真切,海棠花会时,对这个少年皇帝的印象瞬间改观了不少,大楚皇室的人长得也忒好看了。 -- 第139页 他同司宣朗不同,苏恪较为稳重清冷。也从不显露自己的心意,我知道他来其实也只是逢场作戏,毕竟他在朝廷中的处境实在不容乐观。 或许我将会是他一枚很好的棋子,用来平衡后宫亦或是朝政。所以他大概会遵从婚约来娶了我这个无才无能,素未谋面的人。 我偷偷溜进皇宫的时候,不知是有意无意总有一种被守株待兔的感觉,即使他等的兔子不是我,却好巧不巧地捉住了我。 苏恪无比从容地走出来,而我却被绳子绑了个彻底。 他一身紫色的锦袍,清晖之下,纸扇慢摇。面容俊逸,姣若秋月,尽显优雅与尊贵。 “兔子没等来,却等来了一只凤凰。”他见了我轻笑道。 “凤凰?” 他笑了笑,不咸不淡地说道:“朕是龙,你作为朕未来的皇后,自然以凤相配,甚是合理。” “你同我想象的实在大为不同。” “你同朕想象的也不大一样。” 我同他互相对视,谁也不肯相让。 异变突生,凭空出现了几名蒙面杀手。 这苏恪龙椅看来坐得当真不□□稳。 而他在我无比惊诧的目光下雷厉风行地夺取了刺客的生命,不留活口。 皆是一击毙命,手段之残忍我隔了几天,我依旧可以能梦到当时的画面。 他一把纸扇腾腾腾地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刺客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然后就倒下了一大片。 可谓扇子过处,血肉四贱,尸横遍野。 这最后的白色的纸扇上竟然还画了一副牡丹图,此等边杀人边作画的武功着实秀了我一脸,让我羞愧不已。 这些刺客武功都不算弱,这苏恪当真不简单。 如果,真要感谢他,那么他对我英雄救美了。 我被刺客挟持,他只是嘴唇一勾,挟持我的刺客就没了气息,而我如愿的躺在他的怀里。 至今我都可以想象他当时的体面与骄傲 他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朕救了你一命,你自然得报答我,至于怎么报答,朕说了算。” 而我自始至终,精神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自然没感觉到,原来我已经踏入了他的陷阱中再也出不来了。 …… 苏恪在我的面前才会耍无赖,就像他不追究我私闯皇宫的罪行一样,他需要我陪他演戏。至于是什么戏,自然是鸳鸯蝴蝶梦。 就像他亲我时一样,他说:“有劳,我的皇后。” 我捂着唇自然还没反应过来,我这十五年来第一次吻居然被他夺走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笑得如沐春风,映着浅浅的月华,如同天上神祇不可亵渎。 我一把将他推开,回了家。 苏恪亲我,可我的心里却没有什么反抗,这到底是为什么?少女的心事总是折磨人的,反反复复,辗转难眠。 那天晚上,我才想起来,我同苏恪的第一次见面。 很久很久以前,在赵老的后院,那里的那棵梧桐树长得老高,遮挡了那片忧伤而隐秘的角落。 貌似一直有个清俊的小少年在捣药。 他很好看,比小阿慈见到的任何漂亮哥哥都好看。 为此,我好像还往赵老府上多跑了几回,当然每次都是打着找赵延年的幌子。 可每一次,那个少年都一直在。 对了,他还替我捡过风筝来着。虽然,我害羞地逃开了。 我对于苏恪的感情,大抵这个时候便动了吧!所以即使他要娶我,他亲我,我没有任何反抗。 反而心里有一种甜滋滋的东西在悄悄蔓延,逐渐开出了一朵花来。 …… 我再一次见着司宣朗的时候,是在我同苏恪成亲的宫宴上。 司家在大楚颇有地位,他是司家的嫡出,但是在朝入仕的却是他的侄子司夷息。司宣朗颇爱自由贯了,对朝廷之事并不感兴趣。他的父亲是司家家主,曾经桃李满天下,文成武功。 听闻小皇帝大婚,作为司家的少主理应出席一下,也算意思意思。 当时大楚名义上的皇帝是苏恪,实际上掌权的是秦相。 秦家扎根大楚数百年,根深蒂固。司家虽有名望,但是家主闲云野鹤。且这司家却也不算是真正的大楚人,因而对于这大楚朝政,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出手,这万不得已大抵是国破家亡,危急司家之时。否则就搬张塌看戏,诚然当时还并未到那个地步。 在宫宴上我见到了他,这一次却没有相逢一笑,而是装作不相识。 至今我还记得他在宴会上的眼神,饱含着失落失望还有纠结亦或是叹息。 我从未见过这般复杂的神情,恍惚间居然连他对着我敬酒时,思绪都飘远了。 慌忙后,才定了定神,回敬他:“早就听闻公子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举世无双。” 若是我平常这般夸耀他,他不知道有多高兴。而今日司宣朗虽然也露出了笑容,浑身却是充满着恶意,虚伪以及我看不透的颜色。 他一字一句说:“皇后娘娘果然如同传闻中的那样,国色天香,陛下好福气。” 我以为听他这般夸我,也算是说了实话。却不懂那时他心中的心酸。 第69章 回忆如花(四) 司宣朗虽然数落了我一顿, 可到底对我也无可奈何。他虽然身为我最好的朋友, 可对于我的感情,他却干涉不得。 -- 第140页 在我也不清楚何时的时候, 他什么也没留下便离开了。 那时,我还生气过,他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 我也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平白无故地那么生气。 而此时此刻我同苏恪的感情越发好了,以至于触碰了禁果。 关于吃干抹净这事儿, 苏恪这人颇有心得。 从前我只以为苏恪这人高处不胜寒, 定然有自己的骄傲, 譬如对凡事不屑一顾。 但在后来的表现中发现,这传宗接代的事儿作为男人天生就会,而且不管你长相如何,在这方面那是犹如万马奔腾一般,一尝不复返。 他们要学习的是如何挑逗和取悦女人, 而我们女人负责的是生娃, 生娃再生娃。 显然苏恪的聪明决定了他在这一方面, 游刃有余。 我初尝□□, 正是一脑袋栽进去不管不顾的。 若要形容,大概连那个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我还闻得甘之如饴,那心甘情愿地连我都觉得灵魂不是我的。因此早就将此行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了。 一开始,我对苏恪还是有戒备的,他也从来不动我。嗯,他只撩我。 可见, 情场老手不是白混的,这手段层出。 他曾经这般逗我,说彼此的名字也能说出花来。 在御书房里,我为他红袖添香时。其实事实是我被太后逼去为他送燕窝。之前太后一直不喜欢我,她又是苏恪的娘亲我也不能退却,甚烦,甚烦哪!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很是认真。 我定了定神,将燕窝交给了他贴身的总管太监林公公。 刚要踏出门槛,便被他叫住。 “阿慈,既然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放下奏折,含着笑意看向我。 “燕窝既然已经送到,臣妾就不多打扰陛下了。”我回应道。 苏恪从容得说出一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朕还未进食呢?还是皇后有心,你过来,喂朕。” “……” “还不快过来。”他又笑着催促。 最要命的是,我还无知无觉地过去了,并且非常正经地喂了他燕窝。 他尝过觉得很是满意:“今天的燕窝,味道甚好。” “那么,陛下,您慢慢享用,臣妾先告辞了。”我道。 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就这样着急?”然后将我拉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阿慈,我这样叫你可好?”他含情脉脉地突然对我说。 “……” “苏恪,你……”我不确定地开口。 “别,唤我子玉罢。”他一下子握住我的手,温和地笑道。 “……” “阿慈,你唤来听听。”他又说。 “……” “嗯?”他眼角轻轻上扬,笑得温柔如同三月春风柔柔,五月百花明丽。 跟我相对的眼眸中还包含着星辰大海,与天上月华交相辉映。而最重要的是,在他眼中,我看到自己。 “子玉。”我无可奈何。 对于这张脸,居然没有半分抵抗力,实在是罪过啊,罪过。 …… 我记得同他圆房的那天,已经入了冬。 朝凤宫的红梅开得艳丽,替浅淡的冬季点缀了一层温暖。 夜晚更是冷风簌簌,我同樱桃那几个小丫头围了一个暖炉取暖。 宫里一般需要值夜,但冬天太阳下山的快,天黑的早。 何况苏恪这家伙不会无缘无故来朝凤宫,如若真得来了,大抵是要做戏了。我同他这些日子一直相敬如宾,算不得上受宠,可皇后的面子还是很足的。 可我忘了,昨日还嘲笑过他。 因为我嫁过来三月有余,至今未孕。这底下的人越发按捺不住了,再加上苏恪颇为洁身自好,只同忠勇侯韩天交好。宫里隐隐有留言,说他是个不能人道的。 我听闻之后,越来越觉得体恤他,打从心底的拾起了我那一份可怜心。 生来是帝王,娶亲不能由自己选择。连性向都不能为人知,委实可怜,可怜得很。 在我脑补了一万个关于他同韩侯爷的画面时,终于忍不住问他了。 “你是不是那方面有疾?” 他听后,脸色更是阴沉得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几个字:“你大可一试。” 我推辞道:“不必了,皇上精力旺盛,自然不会萎靡不振。” 然而,这么一说,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如果先前只是狂风大作那么现在是电闪雷鸣了。我哪里知道问得这个问题,对于男人来说用奇耻大辱来形容最贴切不过,而一切的解决方法是,身体力行,言传身教。 “……”而我的表现当然是落荒而逃,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自古以来,便是真理。 …… 今日他喝得醉醺醺的,还是一身龙袍,束了凤羽冠。 苏恪就这样闯了进来,我还纳闷,他这么晚来是为什么?看到樱桃几个小丫头掩着嘴笑,我心中无奈,好想告诉她们想多了。可未等我说,她们已然只觉得退出。 房中,烛火摇曳。 我说:“你喝醉了。” 他笑了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我,连同明媚的烛光都暗淡了三分。 这人喝醉了,也极有酒品。 可见,这什么人是什么气质,浑然天成。苏恪是天生的王者,那么注定不凡。 -- 第141页 “可真是个妖孽。”我也就下意识的随口一说,结果他的耳朵灵光得很。 “妖孽的小娘子,你可欢喜?” “……” 他绝对是诚心的。醉眼朦胧,笑意风流。 是淡淡的清酒混杂着薄荷的香味。 “喂,醒醒,醒醒。”我妄图叫醒他,却没什么用。 打了个哈欠,也不知不觉中睡过去。 只觉得睡意朦胧间,看到一张极好的面容,人间花实色,天边净如雪。 “皇后是想要勾引朕么?” “……” “不用费心,朕来勾引你。”他嘴角一勾,然后在我毫无预备的情况下,俯身堵住我的唇。 汲取我的呼吸,我的滋养,在我口中攻池掠地。 接着我仅感到整个身体从头发丝到足被烧得火热,衣裳也凌乱了一大半。 初时,只感觉疼疼的胀胀的,冷汗直流。 “苏恪,苏恪,好痛啊好痛~你快些停下~” 我那般求他,苏恪怜惜地亲吻着我的眼睛将泪水吻去,可该有的动作一样没落下。 “忍忍,很快就结束了。”沙哑的声音略带着一丝焦急与关心。 而我此时却不明白,女人在这个时候所发出的声音,娇喘微微,男人听后只会更兴奋而已。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撩人的情意抚上我的肌肤,让我只觉得沉浸在绵绵不绝的水里,漂来漂去,温温柔柔而缠绵悱恻的一夜。 我不仅没有推开他,而且和他在海中遨游,感受海浪拍打着船只,一浪又一浪,高潮迭起。 渐渐的,在海浪的中心描摹出了一朵漂亮的浪花来。 第二天醒来时,备觉后悔。 苏恪他喝醉了,不省人事。我没喝醉啊!怎么就迎了上去。 我看着他正熟睡的面容,心里一波三折。 惊觉对面有了动静,立刻闭上了眼睛。 那么便装作不知道,这样最好。 “昨日皇后当真热情如火。”他凝视着我似笑非笑,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 我缓缓睁开眼与他对视,笑了笑:“好说好说。” “阿慈,你既然将我睡了,那么永远赖不掉我了。”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非常有深意。 “……” 我想了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也同他变成了真夫妻。那么,也不必太拘泥,况且我也确定了对他的心意,便直接道:“苏恪,除非你不要我了,那么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 …… 经过那一夜,我自然是看开了。我既然同他已经在一起,那么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然而当我被他吃得死死的,几乎是决定向他坦然我此行的目的时,他却给了我当头棒喝。 苏恪要娶得那个女人,我也曾见过,还很有名气,当然同我这个名不见传的人相比。 她就是权倾朝野的秦相之女秦昭华,也是长安城第一美女,才貌双全,倾国倾城。 从那段时候,我们开始反反复复的吵架。即使我和他的故事刚开始仅仅是做戏,可既然假戏真做了,我便由不得他三心二意。 我不知道我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是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以前我和他浓情蜜意的时候,我向他要梵天镜。 他心里也明白,我进宫的目的也是它,可是他却从未让我见过它,一面也未曾。 那时我以为他是爱我的,可我和他成亲半年多了,他从来没对我说过爱我。 每一次都是搪塞过去,这让我不由得怀疑。 而现在我问他时,他说得是:“阿慈,你是我的皇后。” 我为他付出一腔真心,如今换来的却是他另娶她人,明明我可以不动情,也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 这个大抵是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 人为什么要长记性,就是防止再一次被骗。 秦昭华嫁进楚宫的那天,位分直接册封为贵妃,只比我这皇后第一级。 按理来说,皇帝的侧室一律只能从偏门进,可秦昭华却打破了以往的惯例,苏恪大开皇宫正门迎她进的昭华宫。 而昭华宫也是重新修葺后,由他亲自改得名,一切的目的,就是迎娶她进门。 苏恪同秦昭华成亲的日子定在元宵节后,正好开春。 那天,正是桃花灼灼的春日。突然想起,我嫁给苏恪正好九个月。而在一年前,我独自下山,回到了宋国公府。又在海棠花会同苏恪见面,如果那时他帮的是秦昭华,或许我不会对他动情。而眼下,我又算什么? 苏恪,你来撩拨了我,凭什么,又将我搁在一旁。 秦昭华的礼仪规格可与我这个皇后一较高下,反而衬得我的婚礼实在是简朴的不能用再简朴。简直是将勤俭节约的美德发挥到极致。 而苏恪更是对她备受宠爱,可以说自从秦贵妃入了宫,苏恪要么不来后宫要么就去昭华宫。 更甚者,因为怜惜贵妃,还一并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我也不必受累早起,倒是极好的。 我对秦昭华的印象停留在海棠花会,她身上汇集了所有让男人动心的潜质。 如今我再见她,依旧是高傲的。 一身大红色的海棠娟丽月纹宫装,头发挽了个飞仙髻,珠翠琉璃凤冠,耀眼而夺目。 流光溢彩,顾盼神飞。 -- 第142页 她见了我,也没行礼,只是微微一笑:“臣妾昨日为太后抄经祈福,今日腿有些酸疼,陛下免了臣妾的跪拜之礼,娘娘仁爱,请宽恕臣妾不能行礼之过。” 这一番说得恰到好处,既点明了她的孝心同时又炫耀了苏恪对她的爱,最后还摆了我一道。 “既然贵妃妹妹不舒服,那多多休息吧!” “多谢娘娘体谅,不过这御花园的花正开得好,臣妾想再赏一赏。” “那么自便。” 我同樱桃回了宫,路上她同我碎碎叨叨:“娘娘,您瞧瞧,秦贵妃多大胆,这一身正红色的衣裳就在你面前溜达,这不是故意挑衅嘛!” 我慢慢道:“她如今深受陛下宠爱,家世又比宋国公府要好许多,自然盛气凌人。从前我压了她一头,凭借她这有仇必报的性格,看来将来的后宫必然不会宁静了。” 樱桃安慰我:“娘娘,您也不需要太担心,牡丹同芍药,花中之王便是花中之王,芍药再美,再像,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是么?”我缓缓看向开得正娇艳的牡丹花,不自觉地喃喃:“还不是人控制的,又有什么地位呢?” 在皇宫,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正红色的衣衫,其他的妃嫔只配粉色,而秦昭华这么做无疑是打我的脸。 …… 自婚礼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司宣朗。 这个人以前和我闹别扭两三天,服个软也就过去了。而这一次闹了快一年了,也没半点和好的迹象。 我瞒着父王嫁给苏恪,若有一天我的真实身份暴露,必然又是血雨腥风。 我需要担心的东西太多,不自觉中已经忧思不断却不自知。 我眼下又不得圣心,有时候连做梦都梦到司宣朗。我看到他正如我所想象的那样,他见了我没有半点兴奋,而是嘲弄了我一番。 我已经能够猜到他的语气是多么恶劣了。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那一年夏天,燥热异常,脸着风都变得慵懒,日头倒是勤奋,卖力地放毒。 我不负众望所归地有了身孕,由赵太医赵延年亲自诊断,绝对不会出错。 当我欢欢喜喜地告诉他时,苏恪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 “子玉,我有身孕了,你高不高兴?”后来他说喜欢我叫他的字,我便以字称他。 他微微紧了紧眉头,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目光瞧着我,然后才舒展开了面容。 嘴角仅仅半弯了个弧度,不深不浅。 “朕,朕自然高兴。” 那时的我却不知晓,他对于这个孩子从来不曾抱有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第70章 回忆如花(五) 人都说一孕傻三年, 可我感觉自从嫁给了苏恪, 便一直在傻姑娘的道路一去不复返了。 当我知道我有了和他的爱情结晶,我的的确确耐不住心中的欢喜。 甚至问了一遍又一遍太医, 这高兴的样子恍若让樱桃以为我遇到了这蓬莱仙境的神仙。 有了身孕便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朝凤宫内,也不能太耗心力。 就连偶尔出去走一走,也被樱桃很快劝回了宫中。 当然一切衣食住行皆是最好的, 最滋补的,简直将我将菩萨给供着。 可即便我有了身孕, 苏恪还是很少来看我。 樱桃说, 这朝凤宫阴霾也因这件事去了一大半,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我同樱桃偶尔还讨论着孩子会像谁,还有是男是女,将来可会祸害人?等问题。 第一次当母亲,许多事新奇而陌生。要学得东西更是杂七杂八,这小孩子的衣服一早便开始做起来了。我记得小时候, 不喜欢刺绣还偷溜了好几次, 偷偷溜进赵国公府。 看那个记忆中的男孩子, 而如今已经不需要偷偷看他, 真好。 以前总被阿娘盯着学刺绣的小姑娘也变得主动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母爱真得是伟大的,我也庆幸那时候跟着阿娘多学了几招,现在也不至于江郎才尽。 “娘娘,若是生了小皇子,那便是陛下的嫡长子, 到时候名正言顺会继承大统。”樱桃笑着说。 我温言道:“瞎说什么呢!陛下还年轻,更何况我希望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度过一生便是最好了。” “娘娘你若不争,怕是昭华宫的那位也不同意。” “不过现在可好了,秦贵妃被宠了大半年了,也没见她为陛下诞下个一儿半女,倒是娘娘如今有龙种傍身,富贵不可言。” “樱桃,别口不择言,仔细祸从口出。” “好了,知道了。” “娘娘,您瞅瞅,自从有了身孕,您出落得越发动人了。”樱桃替我戴上最后一朵珠花道。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眸如水,眉若秋波。朱唇皓齿,温言动人,好一张似水年华的脸。 莫不成怀了孕连带着也影响了容貌。 “娘娘年纪轻,眼下是长开了。” 樱桃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我也不过及笄之年,嫁与苏恪竟然快一年了。 从前我并不觉得我成亲会这样早,会这样早的生孩子,如今却一应俱全了,真得不得不感慨,一切的幻想都是虚的。 …… 太后找我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 第143页 这些天因着我得到身子,便鲜少去请安了。而秦昭华既有显赫的家世,又很得圣心,也不会将太后放在眼里。 我去长乐宫的时候,她也并未像之前那样为难我。而是出乎意料地关切了几句,太后虽不大看得起我,可对于秦昭华更加不喜。 我同她难得了多说了几句话,这一多说便提及了中秋宴的事情。 一般来说中秋宴是夜晚举办,可太后呢突然有了性质,这御花园的桂花开了,香飘十里。 难得一见的金盏菊也盛开得耀眼,一排排的美的恰到好处。 兴趣使然,咱们太后便想在中秋前夕举办个赏花会。宴请朝中大臣们的夫人女儿,一来是为花,二来不免有拉拢之意。 这太后的命令自然不敢违抗,还好太医说我这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因着我习过武的原因,一直很健康。 苏恪还是一样的宠幸秦昭华,而我还是独自一个人过着清闲自在的皇后。 总听得宫人们窃窃私语,他们说我是傀儡皇后,只是一个用处不大的摆设。 苏恪娶我进门,将我却视作了可有可无的人。 帝王之情皆薄幸,以前大抵是我高看了他,如今落到了个暗自伤情的下场。 可见一意孤行什么的,实在不是个好结果。 幸好,现在我至少有个孩子,不再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了。 …… 蓝云笼晓,玉树悬秋。八月十五这一日,风和日丽,云卷云舒。 宴会要求有品阶的后妃皆得出席,秦昭华自然不例外。 只是她却迟到了许久,宴会进行了一半时,她才姗姗来迟。 她依旧穿了身大红色的宫装,纤腰束素,黛眉若雪。这凤冠戴得也称合她心意,簌簌地落珠轻轻垂落,走起来时摇曳生风,翩若惊鸿。 她眉目流转之间,心思也玲珑剔透了好几分:“臣妾伺候陛下久了因而迟了些,想着母后同姐姐在这里摆宴,焉能有不来之理。” 她这表面功夫做得极好,说话更是滴水不漏。第一炫耀了她是如何得得宠,第二还彰显了她的孝心。 “妹妹来迟了,可要自罚三杯。”我笑了笑,打趣似的说道。 这表面功夫也不是她一个人会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虽不经常练习,可也能学得三分像模像样。 “姐姐这样盛情,妹妹自然却之不恭。”这外人看来我们不知道有多亲热,可懂行情的人粗粗瞟一眼便知道,你她一来我一往,这氛围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了。 说实在,我以前从未知晓,我竟然将来有那么一天需要同万千个女人抢一个男人。 别提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能够安安稳稳地到老,已经是大幸。 “只是想起妹妹之前拒绝了,加之又姗姗来迟,姐姐以为你是不会来了呢?”我的年龄比她还小两岁,现在平白无故却多出一个大我两岁还极其看我不顺眼的“妹妹”。我这心里自然不好受。 秦昭华笑眼盈盈:“怎么会,既然皇后姐姐央请臣妾过来,臣妾就算是拖着这副残躯也会过来。若是不遵从,怕是要落得个不敬不孝的罪名。”这一颦一笑间,真是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蛇蝎美人。 “妹妹真是说笑了,姐姐怎么敢呢?即便是敢,陛下也不让呢?”我继续和她打着太极。 宫宴无聊,我们闲扯了几句。 又喝了点酒,我因着怀孕只小饮了几杯果酒,更适合女孩子。 …… 曾经从闻师兄那里悄咪咪地找了本《美人杂记》看,里头讲述女子如何让男人心疼的的方法不下百种。当然与之对应地让男人如何厌恶一个女人的的方法也是不胜枚举。 其中就有两者结合的法子,我以前觉得太阴险了太做作,也就当平时的消遣物来看。 没想到,今日却活脱脱地见了个真人版。 方才称着闲隙便独自出来醒个酒,未曾想正好同秦贵妃遇个正着。 我非常有幸地看到,我们不可一世的秦贵妃前一刻还和我笑意丛生,盛气凌人地同我谈话,这后一刻却惊慌失措地跌进了湖里。 这跌入的时间同准头皆是恰到好处,我一转眼,苏恪阴沉的脸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彼时,苏恪正好同秦相议完政务,恰好一同经过御花园。 可好巧不巧这秦昭华的侍女,一个莫约□□莹的丫头,生得很刻薄,她还边哭边大喊:“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是嫉妒我家主子受宠,可我家主子视你如亲生姐妹,您何至于要如此对她?” 经她一哭诉,我这谋害秦昭华的罪名落了个实。 “本宫是如何对她了?”我没做过的事情当然不会认。 正互相争论着,我听到一句冷冷地呵斥声。 “我倒要看看何人敢谋害我的女儿。”这秦相说得是相当义愤填膺。 与此同时,秦昭华也被救了下来,正虚弱地靠在苏恪怀里。 落水美人,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能引起绝大部分人的同情心。 这厢秦相也不依不饶,秦相是大楚难得一见的将相之才,只可惜封王拜相已经很难满足他的野心了。 过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难免有些厌倦了,便磨刀霍霍向着大楚的制高点前进。 秦相是一个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 -- 第144页 有着秦昭华那般天人之姿的女儿,他本人外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虽说岁月无情,可他却越活越有滋味。 “孰是孰非,找御花园的浇花的宫人一来,一切真相便都知道了。”我慢慢道。 这赏花宴的贵妇们不一会儿就过来看热闹,这湖边也是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表面上虽然不敢吱声,心中怕是早已有数。 这宫人们常常会在这里浇花,不可能不知道真相。 不一会儿一个粉衣宫女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低着头。 “你若有半分假话,便乱棍打死。”秦相脸色阴沉紧盯着宫女道。 “是。”宫女身子微微抖了一抖:“奴婢亲眼所见,是皇后娘娘推了贵妃娘娘。” “你看得可清楚?”秦相听闻后,又问道。 “奴婢眼睛睁得大大的,是半分不会出错的。” 这宫女年纪不大,这撒起谎来张嘴就来。 “你说谎,你这分明是诬蔑。”我心底一惊。 “奴婢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可贵妃娘娘万金之躯,奴婢是绝对不会说假话的。”她说得义正言辞。 秦相盯着我,意味不明,然又看向苏恪:“陛下,臣怕中宫无德,影响大业。” 这说影响大业的,影响的是他谋反的大业吧!,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废后的意图如此的明显。 “丞相说得极是。”苏恪附和道,“你可还有要说的。” 我正要开口,便听见秦贵妃披了件绒披风过来了。 “陛下,这不是姐姐的错,要怪就怪昭华自己,是昭华分走了姐姐的宠爱。” 她说得好像是为了我,可这话还不如不说。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当真很好的诠释了弱柳扶风,病弱西子。 只是她却徒有其表,长了一颗黑心。 果不其然,苏恪一听心就软化了七分:“昭华,你胡说什么呢?御花园风大,你又受了凉,合该好生些歇着。” 我笑了笑:“贵妃妹妹的意思是本宫因爱生恨了?” “姐姐怎么这般说,陛下,臣妾绝不是这个意思。”秦昭华目光楚楚的注视着苏恪,好不令人怜爱。 “朕知道。”苏恪一怜爱地看着她。 我冷笑一声,转而对着那小宫女道:“你方才说是本宫推了贵妃娘娘,那你可看清楚我是怎么推的。” “您自然是用手推的。”她回答。 “那你可清楚本宫同贵妃的占位。” “……贵妃在北,娘娘在南。”她说得理所当然。 “确定吗?”我故意问她。 “奴婢确定。”她定了定神瞧着我。 我轻笑一声,讽刺道:“那可真是好笑了,本宫一个弱女子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身怀有孕,同贵妃娘娘相比,本宫反而站得离池塘更近些,怎么看也是本宫掉进水里。”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你是想说本宫借力使力?”我盯着她问道。 “对,借力使力。” 听到这里大部分人已经明白了真相。 我含着笑意,似是而非地道:“可,更好笑的是这旁边的力可只有贵妃娘娘的侍女春莹一人,你的意思是春莹是本宫的人,帮着本宫谋害贵妃娘娘的性命。” “是……”小宫女越发胆怯,又偷瞄了秦相同贵妃好几眼。 我正要说下去,便被一声秦昭华打断。 “放肆,哪里来的贱婢,怎允许你诬蔑本宫身边的人。”秦昭华脸色苍白无力,硬生生地提着一口气辩解道。 “姐姐,想来春莹也是一时看差了,姐姐大度,相信定然不会和这个小宫女过意不去的,妹妹一定回去好好教训她。” 她又对我说道。 “是么?方才贵妃娘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我从容地应答。 “妹妹是一时听错了人。”她又说。 我在心中冷笑:“别妹妹,妹妹的乱叫,我爹爹就我一个女儿,可没有其他的。”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那么便到此结束吧!”秦相很会顺水推舟,顺便找台阶下,想要轻易了结此事。 我心中自然不愿意,怎能叫人平白诬蔑了,刚想反驳。便瞧见苏恪那张阴晦的脸,他冷冷地打断我:“够了,是非对错,如今纠结还有什么意思。” “传朕旨意,皇后即日起禁足朝凤宫。”苏恪淡淡地吩咐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又顿了顿:“多抄几遍心经,朕相信皇后能明白朕的心意的。” 这明显得不能用在明显得事情,我不明白为何苏恪还要护着秦昭华,难道爱情真得能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何至于此?”秦相假心假意地劝道。 “是啊!姐姐也是无辜的。”秦昭华当然不会任何能够踩我的机会。 “不必说了,朕心意已决。” 原来爱情真得能使人盲目。 …… 我抄完心经的那天,也是中秋节。 我被禁足了多天,连着宫中的中秋宴也是秦贵妃代替了我的位置。 她说她病了好些天,结果却从来不会放弃这样的宴会。 然而那天晚上秦贵妃的的确确地设计了我,我从未想到为了争宠,秦昭华竟然真得肯豁出去自己的性命。 我从来不知道秦昭华也是身怀有孕的,也是她夜夜侍奉在苏恪身边怎么不可能有身孕。 -- 第145页 那时我正因为苏恪误会我而心烦气躁,见到秦昭华时本来就不想搭理她。 不知怎的,才说了两句。我俩便争论了起来,混乱之中,我看到她狠狠地撞向了御花园清凉亭的柱子上,然后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映入我眼帘,红的衣,红的血,红得无比耀眼,红得触目惊心。 我看到她奄奄一息地喊救命,我亦然慌张地喊着。 苏恪来时连看我的眼神都夹杂着浓浓的恨意还有一丝复杂的神情。 我心中一慌,用力拽住他的衣角不肯放。 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子玉,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冷哼了一声:“那是怎样的。”就这样突然对上了我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的心陡然一颤,张了张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宋慈,你告诉我,那是怎样的。”即使还未到冬季,都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冷若冰霜。 他冷笑,接着便把我的手毫不留情地拂开。 我低着头,那句话一圈圈的在我脑中盘旋,一刻也不敢偷懒。 我在怔愣之间,缓缓抬起头,只见苏恪在众目睽睽之下,苏恪将捂着胸口的秦昭华拦腰抱起,眼神不似之前的冷漠而是带了一丝难得一见的柔和。 “苏恪,你当真这样爱她。” 他脚步一顿,愣了愣,却没有任何回答。 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秦昭华面前,就这样什么也顾不得了。 御花园的金桂明明开得很好,月亮也很圆。明明是个团圆之夜,偏偏要物是人非。 清风明月,譬如人心,最是阴晴不定。 看桂花飘摇,浓香最无著处,渐冷香、风露成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71章 回忆如花(六) 秦昭华被苏恪亲自送往昭华宫, 好好的一个中秋夜宴被这样一场闹剧而惨淡收尾。 之前宴会之上, 太后还高兴地宣布我怀孕已经三个月。 我受到了来自各方不同的目光,殷羡, 嫉妒亦或是祝福。 只是苏恪却不大愉悦,从宴会到结束他一直沉着一张脸,惜字如金。 仅有在面对秦昭华的时候, 脸上才带了些微微笑意。 就像秦昭华特意约我去御花园,我本意是想看看她会玩弄什么样的把戏, 结果自己却栽进去了。可细想一下, 凭借我的聪明才智, 如果当时镇定一些,是不是结局便不会这样了。 苏恪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恨我。 可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后悔药? 在我以为的无数个弱点中,秦昭华恰巧抓住了最薄弱的一点,给我致命的一击。 …… 我被拦在昭华宫外。 “皇后娘娘,陛下现在怒气正盛, 您若贸然前去, 不正好撞枪口上了吗?” “本宫只想去进去看看。” “看看昭华表姐有没有出事吗?她这样不甚合了皇后娘娘的心意?”说话的是一个眉眼风流, 稍显放荡不羁的男子。 一身正经红衣被他穿得松松垮垮, 眼部即使擦了粉,但还是难以掩盖乌青。脚步虚浮,应该是长期纵欲所致。 “娘娘,这是秦相大人的侄子秦立仁。”林公公在一旁介绍道,一边还默默地给我使眼色,可见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秦公子。” “皇后娘娘。”他盯着我, 咬牙切齿。 我实在不喜欢他的目光,贪婪地仿佛是在看志在必得的猎物。 “秦公子未免也不知礼了些,这是在皇宫,不是在秦府。” 他轻轻一笑,似乎是嘲讽,紧接着我看到他的脚步慢慢靠近我,然后人至我耳边停下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要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便悠哉悠哉地跨入昭华宫,宫门皆为他敞开。 林公公后来告诉我秦相只有秦昭华一个女儿,所以将侄子过继过来抚养,冠以秦姓。秦昭华将这个表弟也是宠得上天,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每人敢得罪。 身为皇后,都得在一个妃子的寝宫外等着,可秦立仁不过是一个外男,也未得传召。只因为他是秦相的侄子,贵妃娘娘的表弟,竟然可以随意进出,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 苏恪刚亲政不久,根基不稳。此前皆由秦相把持朝政经数年,朝中一大半的官员皆是秦相的党羽,其余一部分保持中立。 若我没猜错,苏恪明面上可依赖之人也就大将军府韩家,赵国公赵家,外戚夏家式微,根本给不了苏恪任何帮助,不添堵已经很好了。 可惜秦相虽然权倾朝野,却有这样一个侄子。 从他方才的表现来看,他委实是个纨绔。 …… 待秦立仁走后,林公公对我说:“秦相大人此时都在昭华宫,陛下不见您亦然是为娘娘您好。” “既然如此本宫便于此处等他出来。” “娘娘,您安心先回去吧!,您这还怀着身子,怎么能在昭华宫这样等。” “林总管就让我再等一会儿。”我望着昭华宫的百盏明灯,映着宫内人来人往,灯光亦忽明忽暗。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公公见我还未离开便道:“皇后娘娘,陛下怕是抽不开时间来见你了。” “您在这里等着,若是受累了可怎么才好,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皇嗣考虑啊!”林公公在昭华宫面前劝慰我。 -- 第146页 “本宫还暂且承受的住,林公公不必多言。” 正说着我察觉到昭华宫的大门有了动静,便一个劲儿地往里头探,原本好不容易平静的心也开始变得七上八下。 我想同苏恪解释,想同他说说话,想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地讲给他听。 诚然出来的人不是苏恪,我见到苏恪的发小忠勇侯韩天正走了出来。他一身黑衣窄袖,雀羽锦纹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墨发玉冠,剑眉星目。 年轻的面容,脸很瘦却很精致。皮肤不是很白,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薄薄的嘴唇,弧线姣好的下巴。 我同韩承佑见面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印象中他不管何时都跟在苏恪的身边,形影不离的。 当然我嫁给苏恪之后,偶尔在宫中会碰见他几次,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交情。 我难掩失落,拽着他的衣袖问道:“侯爷怎么会是你?陛下呢?秦贵妃呢?他们如何了?” 韩承佑不着痕迹地瞟了我的手一眼,对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娘娘一下子问太多,微臣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那么便一个一个答。”我说。 他轻笑:“微臣不知道。” “侯爷玩笑了,你在里头那么久,会不知道?” “微臣同丞相大人一直在外殿,身为外男自然不可随意进殿,此番也是帮陛下一个忙而已。”他笑了笑,表示无奈。 我垂眸,叹了口气,我听到他略带关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娘娘宽慰些,陛下这么做自然有陛下的用意。” 然后便下意识地失去了知觉,韩承佑趁我不注意时,将我打晕了。 我靠在他怀里,林总管看了一眼昏过去的我:“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韩承佑淡淡地回答:“送她回去。” “也好。”林公公心下却纳罕,奇怪,这忠勇侯何时也变得如此热心起来。 …… 我醒来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我分明记得我是在昭华宫的宫门口焦灼地等待。 我喊来樱桃问道:“樱桃,什么时辰了,昭华宫那儿怎么样了?我怎么睡过去了?” “是忠勇侯送您过来的,娘娘,您怎么上昭华宫那里去了?” “忠勇侯,怎么会是他?”我确立来不及细想,忆起秦昭华的状况,我的背便出了一身冷汗,就直接问樱桃:“昭华宫那里怎么样了?” “娘娘,昭华宫那头怕是不太好。”樱桃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难看。 我一听,心中一冷。一下子撩开了被子,急匆匆地往衣架上找衣裳。 樱桃一看,心里便有些担忧。 “娘娘您改日再去吧!今日天已经黑了。” “那我更要去。”我瞧了瞧窗外,这月亮正圆得明亮,也顾不了那么多,倏地脱口而出。 “可是,可是……”樱桃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是什么?还不快来替我梳洗更衣。”我吩咐道。 “娘娘,陛下,陛下禁了您的足。”樱桃终于拿出勇气对我说出了实话。 我犹记得那时候的心情,一颗炽热的心蓦得坠入了十万层的冰渊。在那一瞬间,我只是呆呆地定在那里,嘴里不自觉地喃喃道:“禁足?” 樱桃看着我,心中微有不忍:“是,陛下让您好好反省,不得踏出朝凤宫半步。” 只觉得心口异常的发闷,堵住了所有的希望:“可我只想好好像他解释清楚,他为何不听,为何不信我呢?” “娘娘,陛下会相信您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明白过来。” 我瞧见外院几个扫地宫女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近来发生的皇宫趣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成了她们业余生活的笑料。 “听说太医来了好几波?” “可不是吗?” “陛下这样宠贵妃娘娘,可不是一轮又一轮地叫太医。” “结果如何?” “看过了,贵妃娘娘的孩子怕是没了。” “你小声点,皇后娘娘听到了怎么办?” “怕什么,听说皇后求见了陛下好几次,陛下都不肯相见呢!可见这皇后娘娘估摸着是真要日落西山了。” “可怜我们朝凤宫的小宫女,娘娘不争气,难道我们还得跟着娘娘去送死。” “眼下陛下最宠爱的女人是秦贵妃,贵妃娘娘不仅家世好,还待人体贴。我之前买通了贵妃身边的春莹姑娘,到时候能把我调过去做个三等丫鬟,这前途准能无量。” 这几个小丫头想得事情到多,连出路都想好了。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一仆不侍二主,更何况没有忠心的丫鬟,我自然不会留。 便淡淡道:“尔等若是觉得昭华宫那地儿好,不若让本宫去向贵妃娘娘讨个情,她定然会要了你们去,何必浪费银子呢?” “不过……”我陡然话锋一转:“你们现下的小命可还紧紧攥在本宫手里。” 她们见着我,俱是一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是主子,她们是仆人。 合该有这样的反应,但是这样的三心二意的人我是不会再用了。 “去找你们的贵妃娘娘吧!本宫这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我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她们却一点也不难过而是忙着谢恩。 后来我才知道被我遣送离开的那两个小丫头进入昭华宫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奇失踪了。 -- 第147页 几天后,御花园的湖中打捞出两具肿胀不堪的尸体,被湖水浸泡的已经失去了最初原有的模样,可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出,她们是被活活掐死的。 …… 秦昭华流产的那几天,我不知道宫里的人是怎样看我的,或许他们已经打从心底认为我是害死皇嗣的凶手。 因为当时确实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而且她一个母亲在怎么心狠又如何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确实是我小看了秦昭华,小看了她的野心同手段。 我几乎是被苏恪禁足在朝凤宫,后宫之中人人噤若寒蝉,半点风声都不敢透露。 直到一个月后我的胎象才稳定了,却发生了一件这辈子我都不想在回忆起来的事情。 那时我的继母宋夫人急匆匆来见我,听说她为了见我,已经往宫里递了好几次信函,一般妇人不可随意进宫,除非有传召。我因着心伤,连着她好几天递给我的信都没拆开。 我名义上的父亲宋垦被弹劾了,以祸乱朝纲,贪污腐化的罪名。 先不说是否有罪,只是比起贪污,我的养父如何比得上秦相秦大人呢? 在我的细问之下,才知晓宋垦得罪了秦相的侄子秦立仁,他便借由此向我养父发难。难怪当初他说要给我点颜色瞧瞧,果然便开始行动了。 宋垦同秦立仁共同看上了天仙楼的一个姑娘,名唤云柳的。 听说那姑娘拥有天人之姿,惊人之才,不仅诗词歌赋都样样精通,还弹得一手好琵琶。 我犹记得那时候司夷息还不是权倾朝野的司相,他是建兴三年的状元郎,誉满京都的美男子。后来又官至御史大夫,年轻有为,闺阁儿女无不想要嫁与他。 而他却是云柳的入幕之宾中的一个,还是丝毫不显眼的那种。 …… 我的孩子是在重阳节的那个晚上走的,太后举办宫宴。身为皇后的我当然会尽孝道,届时苏恪若是想禁我的足也势必会先放了我。我借机让樱桃寻了云柳来献舞。 我第一次见云柳的时候,心中便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所有美好的诗词都难以形容她的美丽,当真好似西王母天池之中的那朵纯白而皎洁的莲花,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亦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虽然已琵琶闻名九州大陆,可这霓裳羽衣舞跳得也是美轮美奂。 烟波浩渺,花意丛生。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 这样天仙般的人物连住得地方都以天仙楼命名,果然名不虚传。 我无法不利用她,她将来恨我也好,怨我也罢。 那场宴会,各安心思。 秦昭华恢复得很好,依旧如同灼灼艳丽的鲜花,娇艳欲滴。 她虽然没了孩子却反而更得苏恪欢喜。 果然宫宴之上,秦立仁的目光一直没从云柳身上移开过。 当场便向苏恪求娶了云柳,秦贵妃在一旁必然会帮衬她的表弟。 苏恪犹豫片刻,终于经不住秦昭华的劝说,便应了。 那时我还并不知道,那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戏,而在戏中,不知所谓的命运,我和她皆是别人的棋子。 虽然有了美人在怀,可秦立仁却并不打算放过我的家人,反而变本加厉。 终于在一天,准备拿我宋国公府开刀,我既然顶着宋国公嫡女的名头,虽然同宋垦没什么血脉亲情,可到底他养育了我几年,更何况此事也是因我而起。 宋国公府满门皆被关进了大牢,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是有着所谓的证据,可满朝文武早已沦为秦相的附庸。 我了解苏恪大抵有他的无可奈何,可他避而不见却让我心痛如绞。 那天,我在昭华宫等了一天一夜。 苏恪却没从昭华宫内出来看我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拇指受伤了,加上开学,所以更得慢了些,别打我。。。 第72章 回忆如花(七) 三个多月的胎儿明明已经稳定了, 却在那一夜变成了虚无。什么也没有了, 不论是孩子亦或是爱情。 那时,我并不知晓苏恪为了自己的大业, 也是利用秦昭华的,他在昭华宫中里里外外都加了绝孕的香料。 但是为了不被人轻易察觉,用量非常稀少, 可如若长时间待在那里必然会伤害身体。 我是被忠勇侯送入昭华宫的,樱桃说, 那个时候我已经近乎不省人事了。 流了好多血, 好多血, 血大片大片地染红了洁白的衣裙和床单,红得刺眼夺目。那是她一生中见过最多的血,也是最可怕的场景。 就连赵太医延年哥进行诊断后,也无能为力,时间太长, 人又过度疲劳, 已经无力回天。我的孩子说没这么没了。 窗外,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冷冽的风毫不留情的吹灭最后一点忽明忽暗的烛火。 黑暗中刺骨的冰冷包围了我略微瘦弱的身体,无数恐惧排山倒海地袭来,我看到苏恪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瞧不清他的眼神,听到他略微沙哑的声音:“阿慈,我弄丢了我们的孩子。” 一下子睁大眼睛, 瞳孔惊缩,用力摇着他的臂膀问道:“我的孩子怎么了,他不见不了么?” 苏恪低着头,缄默不言。 “孩子?我的孩子?”我摸了摸我的肚子,小腹却平坦的不对劲。 -- 第148页 那些我能够预想到却独独不想知道的事情与恐惧涌上心头。如果有了这个孩子,我本想着还能够用他来拴住苏恪,现在上天大概知道了我内心的自私,所以毫不留情地收走我心底的最后一点柔软。 现在他解脱,我也解脱,大家都解脱了。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苏恪,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待我?” “阿慈,别这样。”他安慰我,不管是否出自真心,他总算开始对我有那么一点乞怜。 我喃喃自语,眼泪不自觉地涌了上来:“他会去哪里呢?苏恪你告诉我他会去哪里?我去找他,阿娘去找他。” “阿慈,清醒一点,你再也找不到他了。”苏恪钳住我的双臂,一直紧盯着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说道。 我哭得不能自已,低声问他:“苏恪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欢喜我怀了你的孩子?” 苏恪慢慢放开我的手,张了张嘴,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呵~”我自嘲一笑,“我明白了,所以你那时才显得这样轻描淡写。” “阿慈,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不会再有了。” “永远不会再有了。” 那一夜,苏恪没有去找秦昭华,而且留在了朝凤宫。即便这样秦昭华的贴身丫鬟春莹都来这里闹了好几次,而所谓的由头则是秦昭华旧疾复发。 我从来不知道秦昭华的身体这样瘦弱,虽然她也流失了一个孩子。 可在不久之前的中秋夜宴之上,她依旧红光满面,谈笑风生。 不是皇后却比我这个名义上的皇后更加耀眼贵气。 显而易见,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请苏恪会昭华宫,这是堂而皇之对我的挑衅。 我以为苏恪会一如既往地去昭华宫,毕竟秦贵妃才是他最爱的女人。 然而那天,他却留了下来,大抵是我激怒了他,或许这也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一点恩赐。 只是我受之不起。 不管我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就像我从来也不觉得我会有那么一天,眼泪多得可以汇成一条河。我也从来不会觉得我同苏恪会到这样一个地步。 即使后来秦昭华亲自来朝凤宫对我说出了真相。我还是不愿相信苏恪就这么狠心,狠心到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手。 年幼时阿娘的话犹言在耳,此刻想起,更是分外清晰。阿娘还在的时候就希望我当一个无忧无虑,乐观自在的女子。为此,就逼着我学女红学下棋,好让我变得知书达理。 只可惜我的命运注定和阿娘的愿望背道而驰了,也注定辜负她的期望。 我在赵国公府时遇到的那个捣药少年的身影终究越来越模糊。 我分明是去剪风筝的人,却反倒成了别人手中的风筝。 放得久了,必然会断。 梦中的我一路狂奔,妄图逃脱那些胆战心惊。 以为能够随心所欲,可早已禁锢在逃不掉的枷锁之中,只是我从来都对他还怀有期待,不愿相信罢了。 我醒来瞧着他还正睡着,眉目如画,岁月以为静好。 我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前世大概欠你太多,今生便是来还的。” 昏暗的天空出现了一条裂缝,长安城深秋老树银杏最后一层叶,正纷纷扬扬地落下。 …… 秦昭华为了离间我身边的宫人,无所不用极其。也恰好正值北戎在大楚边疆作乱,大楚眼下更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 苏恪便派了御史大夫司夷息前去议和,结姻亲之好。 宫中并未待字闺中的公主,理应是在宗室之中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封了公主前去和亲。 大抵是被秦昭华吹了枕边风的缘故,苏恪将樱桃推了出去。 樱桃被苏恪指婚给北方戎族,我犹然还记得那天我去求他的情景。那是我一生的耻辱,也是我挥不去的阴影。 我从来不觉得为一个人求情是这样的难。 一进紫宸殿,入目的便是大片大片的金色纱帘。 顺眼望去,亦是一片金碧辉煌。左边摆放的琉璃金盏,青铜玉器。而在一旁的金龙台上,青花白瓷摆得一丝不苟。 在我的正前方,我瞧见了多天不见的他。 苏恪同秦昭华一起坐在尊贵大气金龙椅上, 我看到他极其慵懒地靠着,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很是享受。而秦昭华则姿态旖旎地靠在苏恪身边。纤纤玉指,轻轻揉捏他的肌肤,为他按摩放松,时不时还捡起一颗樱桃塞到嘴里。 而我则在下方,看着我的丈夫同另一个女人打情骂俏。 地崩山摧依旧面不改色地请礼问安:“臣妾见 过陛下。” “皇后来了。”苏恪似乎很是疲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我一下子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些许哀求:“臣妾恳求皇上,放过樱桃。” “你都知道了?”他蓦得睁开了双眼,看向我。 “是,臣妾恳求皇上,放过樱桃。”我依旧说道毫无更改之意。 秦昭华笑了笑,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 “爱妃在想什么?”苏恪有些疑惑地问道。 秦昭华嫣然一笑:“臣妾是在想,既然攸关国祚,何况陛下都已经拟好了圣旨,此事断不可更改,君无戏言。” -- 第149页 “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皇上的旨意,何来放过之意,应感到荣幸才对,姐姐您真是说笑了。”堂上秦昭华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缓缓地走到我面前。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抬眼对上她的眼睛,又看了一眼苏恪,只见他的眼神阴晴不定。 “现在还重要吗?”她俯视着我,微动薄唇,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哂笑道。 “臣妾附议,能被皇上赐婚是她的福气,而且封为公主,一个小小的奴婢就有这样的待遇,她是修了几世才得来的运道,臣妾还羡慕呢!” “哦,妹妹若羡慕不如自行请了旨去,想必那年近六十的北戎王更加乐意之至,必然奉你为座上宾。”我哂笑道,顺带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堂上苏恪却面无表情,这样子,这态度倒像是在看大戏一般。 秦昭华掩嘴而笑:“姐姐,妹妹看来你是糊涂了,当着陛下的面怎么口不择言的。自古以来一女不侍二夫,臣妾的身与心自然是完完全全属于陛下的,而且能够被陛下爱若珍宝,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么樱桃自小跟随本宫,本宫舍不得亦实属正常。既然秦贵妃以为你对于陛下是珍宝一样的存在,那么樱桃对于本宫亦是。”我不依不饶。 秦昭华的脸终于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裂痕:“那小贱蹄子怎么能够同本宫相比!” 我冷笑,不再去看她:“陛下以为呢?” 我定定地望着上方的男子,等待他的回答。苏恪身着紫色烫金龙纹锦袍,一针一线缜密异常,袖口之处用云纹修饰也恰到好处。生得气宇轩昂,清隽雅致。却有睥睨天下之势,王者尊贵之气。 苏恪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一丝感情,他说:“准奏。” “终究是没有其他方法了么?” 忧伤充斥了我整个身体,带着无比失望看着上方那个熟悉的男子。良久,似乎失了力气。 我垂眸,麻木至极:“臣妾替樱桃谢皇上赐婚。” 而秦昭华却因此笑得越发娇艳,灵动地钻入苏恪怀里。 有人可以轻飘飘地随意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秦昭华便是。 我也曾去御书房从早跪到晚,只为了让他收回旨意。 “苏恪,纵然我万般恳求你,你也不愿意么?” “你这后宫佳丽三千,随便一个都好,为什么偏偏是樱桃。” “阿慈,后宫不得随意干政,这事关江山社稷,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樱桃……应当是荣乐再适合不过了。”显然他话里有话。 “苏恪,今天你的决定,我宋慈会记一辈子。”当我愤然说出这句话时,其实我却忘了,送樱桃去北戎和亲原本就是苏恪的旨意,而我也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北戎王的意思。 原来樱桃的小象不知为何竟然流到了北戎王的手中,心慕之,因此向大楚求亲,当然这也是为了两国之好。 樱桃被封为荣乐公主远嫁北戎的时候,我只能在城墙之上偷偷地送她。 她成为公主后便迁居至仪凤宫,我也被禁足在宫中不得去看她。听来往的宫女偶然间谈起,说樱桃哭了好几次,眼泪几乎是没停过。 那年的冬天特别得冷,雪下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就如我的心,似乎也被这寒冷的天气冰冻了三尺, 我曾想着要给樱桃许一门最好的亲事,一辈子生活无忧,平安喜乐。可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妄。 而来年二月,开春之际。传来的消息,北戎王妃,昔楚国荣乐公主。因水土不服,得顽疾。经治疗,不愈。半月后,薨。 第73章 回忆如花(八) 司宣朗到来这一天, 苏恪亲自开宴为他洗尘。 我被禁足在朝凤宫多日, 因为这件盛事也被暂时解了禁。 我第一次觉得,司宣朗的作用居然这样大。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了大楚, 毕竟我已经两年未同他有联系了。我不清楚他的目的,也无法面对他。 他是司家的少主,礼应受到皇室的礼遇。 两年不见他, 这小子生得更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宫宴之上, 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锦衣, 墨发玉冠, 斜眉风流,眼波含情。这星目流转之间,只觉得花开半夏,春色满园。 记得我成亲那天,我同他就不欢而散。 而席上司宣朗向我敬酒, 眼神毫无波澜:“皇后娘娘。” 忽然想起两年前, 我同苏恪成亲时的宫宴上他也是这般意有所指地祝福我。 我笑着接过, 并回敬于他:“司少主。” 我同他完全是两个陌生人。 苏恪慢慢走过来, 一言不发。 他简单地瞟了我同他一眼,这眼神就像两年前那样,平凡无常。 苏恪不紧不慢地看向我:“朕同司少主有话要说。” “是,臣妾身体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我从容地告退,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苏恪大抵会找秦昭华作陪, 只有这样才会齐全了他的面子。 果然不久之后,秦昭华便风风火火地到了。 宴席之上,司宣朗同苏恪谈笑风生,宫中的女眷宫女们也对他青眼有佳,不时频频探看。 苏恪笑着同他谈起:“今日请少主来有两件事,一是为了这大楚,二是为了这天下。” -- 第150页 司宣朗微微蹙了蹙眉:“司家早就退出朝局,不问世事许久,这次自然也一样。” 苏恪摆了摆手,慢慢道:“司少主先别急着拒绝,具朕看来,司家通过此事再度复出,是再好不过了。” 见司宣朗一脸平淡,他又接着说:“当今中原天下,三国鼎立。这局面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破,而大楚是天下有利的竞争者。司家能够在大楚境内百年安然无虞,得佑护自然得付出些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苏恪摩挲下巴轻笑,良久紧盯着的眼睛,亮如明珠:“时至今日,司家不会还想着置身事外吧?” “陛下不必多言,我知道楚皇陛下是什么意思,但司家向来不过问朝政,以后也不例外。”司宣朗没有半分犹豫,便直接拒绝。 “若是为了皇后呢?”苏恪似笑非笑,似是打探又似是随意地说道。 司宣朗心中蓦得一滞,正握着酒杯的手指忽然一紧。他这才抬眼,开始正视苏恪。 两人互相对视,这目光如炬中,潜藏着无数试探与猜忌。 司宣朗眉毛微挑:“那么,你想多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么?”苏恪不置可否。 “自然。”他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清者自清。” “但愿如此。” …… 司家虽然在九州大陆颇有名望,可这几年隐隐有颓废之势,特别是这一任家主,实在不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可是少主司宣朗年少成名,武艺高强,在江湖中也是威名远扬。 更何况两年前凭一己之力端了血衣教,年纪轻轻这等建树足以让人景仰膜拜。 只是他在前面奋勇杀敌,后院却悄悄起火。 因为这事苏恪才能够威胁司宣朗,从而达成为他所用的目的。 对于司家若是不能够收为己用,想来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我却并不明白苏恪的野心同想法。 所以当冬橙向我传递他想要见我一面的消息时,我也去见了,可惜却误入别人所设下的圈套。 司宣朗约我在朝凤宫后院见面,其实朝凤宫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冷宫了。宫人们都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大多无所事事。 他见到我,他说:“阿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了?” “你瘦了些。” “大概是因为近来胃口不大好。”我解释着。 又是一番沉默,良久他终于来了口:“他对你不好么?” 我摇摇头:“苏恪他对我很好。” 司宣朗听完,嗤笑一声:“以前说谎舌头都打结的小丫头,现在说起谎来竟然都面不改色了。” 连司宣朗都看出来了,更何况其他人。可我还是强撑着:“没有,是真的。” 他气不打一出来,不禁怒火中烧:“阿慈,以前的你活泼开朗,自信灵动。可现在呢?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我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很傻?” 我含着泪看向他,然后慢慢蹲下,无助地抱住双腿,将头紧紧埋在里面。 心中的那股酸楚好似找到了发泄口,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却只能低声地啜泣,也不敢放肆地大哭一场。 他蹲下,心疼地拍了拍我的背:“阿慈,是我来晚了。” 然后将我揉进他的怀里:“从前是我太自以为是,错过了我同你本应有的幸福,现在,我不会了。” 他说:“阿慈,你愿意和我走么?” 他说:“阿慈,离开他吧!” 他说:“我怀念落云山的日子。” 我勉强止了泪,抬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司宣朗的眼神依旧坚定而满怀期待:“阿慈,你愿意和我走么?” “司宣朗,你不是应该先嘲讽我一顿,然后再大骂我一顿么?” “见了你,我怎么忍心。” “……” “傻瓜。”他微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怔愣地瞧着他,问道:“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阿慈,你终于发现了。”他展颜道。 我张了张嘴,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看着他,无所适从。 他说:“阿慈,我喜欢你,很早很早就喜欢了。” 我的心中似是无奈似是懊恼,心中万般复杂,原来司宣朗他也喜欢我。 他见我没什么反应,接着说道:“阿慈,楚帝苏恪心机过于深沉,你思想简单实在不适合呆在这杀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你若还未放弃他,那么……”他垂眸,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帮你杀人。” 我从未想到司宣朗竟然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他明明可以无拘无束,继续当他的潇洒少主,江湖大侠。 而现在却要为了我,去当杀人工具。 “司宣朗,我答应你。”不知是感动还是渴望自由太久,我就这样答应了他,无关风月,只为情义。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还有些不可置信。 “嗯,不过我要先完成一件事。” “何事?” “梵天镜。”我淡淡地说道。 他面对着我,说道:“阿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它。我不需要了,因为它我们错失了太多,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冷笑:“什么是该来,什么是不该来,我的目的既未达成,我就还没有输。” -- 第151页 他叹了口气:“阿慈,我当初就该定一个期限,好让你彻彻底底死心。” “可你终究是没有,所以……” “所以你还要继续入虎口么?”他紧盯着我,神色不明。 “不是,两年了,这一次我只为了梵天镜。” 没错,这一次我只是为了拿到梵天镜。 他凝眸直视着我:“希望是这样吧!”即便不是,你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 如果我没有答应,或许我同司宣朗的事情还有一丝转机。 那一年冬天,初雪纷扬,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长安城内,朵朵红梅凌寒而开,冰肌玉骨,飞絮成花。 人都说梵天镜是多厉害的名器,说得神乎其技。 可惜我嫁给苏恪两年,却没见过它是如何的模样。 我以为一切进行地很顺利,殊不知顺利的背后蕴藏着无尽的痛苦。 苏恪囚禁我的时候,只有一个丫鬟冬橙。 是她害了我,拉断了我对苏恪最后一点念想,而我却无知无觉。 我同司宣朗私奔的那天,梵天镜已经被我拿到手。 我以为我能和苏恪永远不再相见,这也是我当时唯一的愿望。 苏恪和韩承佑追上我们的时候,我同司宣朗离开宫中已经过了一天。 苏恪追上我们的时候,我还并不相信。 我看到他骑着飞骑从暗卫中出来,一贯的从容不迫。 今日他一身黑衣玄冠,面容依旧清俊。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同司宣朗说,就当是最后的告别,此生同苏恪宁愿再也不见。 苏恪眯着眼,神情颇冷:“阿慈,朕从未想过,你也会背叛我。” “苏恪,放过我吧!”我垂眸,心里阴晴不定,终究是叹了口气道。 苏恪冷哼,轻蔑地看着我:“你是朕的皇后,朕是你的夫君。阿慈,要我如何放过你。” “不,我只是你的傀儡。”我反驳道,“既然不曾相爱,又何必自欺欺人。” “阿慈,你理应知道嫁给了朕,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反唇相讥:“在帝王家你渴望爱情,你若真心爱他,为什么当初不同他离开。” “因为……当初是……”为了爱情,这一句话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定了定神道:“当初是我瞎了眼。” “好一个瞎了眼,宋慈当真是我高看了你。”苏恪哂笑,“那么,既然如此,阿慈,别怪我。” “苏恪,我不管你是否喜欢阿慈,我只知你待她不好,她一点也不快乐。”司宣朗他迎面而上,对着苏恪说,“而我想让她快乐。”说着还同我相互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我就觉得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周遭也变得阴沉而冰冷。 我看向苏恪,见他目光灼灼而炽热。 他凝眸,薄唇轻启:“她快不快乐从来不是你说了算。” “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 “那么,就让朕来打破!” 我还未反应过来苏恪是什么意思,就在下一刻,我听到了此生都不愿再听到的声音。 那声音冷冷而无情从我耳边响起,他说:“射杀。” 漫天飞箭朝我和司宣朗射来,刚开始我还可以勉强抵挡,没过多久我的体力就渐渐不支了。 可苏恪显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利箭开始划破我的手臂,留下血迹斑斑。 司宣朗其实他可以明哲保身的,可是他并没有。 一个人哪里抵得了千军万马,即便他的武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又怎样?力气总会有用完的那一天。 随后,我看到司宣朗为我挡开一支又一支利箭。我在无尽的混乱中我看见苏恪缓缓拉弓,面无表情地对着我,随后射箭。 原来他真得对我没有半分情义,其实如果当时死得人是我,我大概就会放弃了。 可偏偏替我中箭的人是司宣朗。 苏恪是在赌,赌司宣朗对我的感情,可他赌对了。 我看到司宣朗飞速过来,一瞬间便到了我眼前,他抱着我轻盈一转。 就这样挡在我的面前,而他的身体却被飞箭射穿。 司宣朗低头喷出一口残血,然后终于支撑不住挂在我的身体上,他说:“阿慈,你还好么?” 我抱着他,哭喊:“司宣朗,司宣朗,你别睡,你醒醒。”眼泪不可抑制得留下来,心中极度的恐慌,黑暗笼罩着整片天空。原来,天空也会哭泣。 “阿慈,别哭。”他说。 “司宣朗,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你等着我。” “阿慈,是我辜负了你。” 我摇头:“不,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司宣朗你若敢死,那我宋慈便去陪你。” “那我真得要多活一会儿。”他说。 苏恪面色深沉,终于开口道:“宋慈,你放手吧!他不行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阿慈,随你怎么想,只是这一次,我需要帮你一把。” “你想干什么?”我眼神警惕地看向他。 我只看到苏恪冷笑一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弓射箭。 我亲眼看到司宣朗再次被我最爱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射中,然后跌入悬崖。 -- 第152页 我不敢相信,这是苏恪做的。 我静静地看向他,突然间觉得看开了所有。 从前我将这个男人看得无比重要,甚至真得可以为他付出生命。 我连我的摄政王郡主都不想做了,抛弃了所有想要同他在一起。 可最后呢? 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 这辈子我失去的太多,但愿下辈子我同司宣朗会有一个好结果。 我一步步退至悬崖边,崖外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看不清底。 只要稍有不慎,大抵便是血肉模糊。 断壁残垣,碎石连续性得往下掉。 “阿慈,你过来。”他的声音充满诱惑之力,可真正了解过后,才明白他是多么冷酷无情。 我想如果真得要死,那么就此时此刻。 我闭眼,张开双手,往后慢慢倒去。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不想要醒来的梦。 在梦中我听见苏恪略带焦急的声音,他大喊着我的名字:“宋慈。” 可是宋慈不想听到他的声音,真得不想听。 …… 我后来才明白,苏恪这样毫无顾虑地射杀司家少主,是因为他早就看好了另一个人。 御史大夫司夷息,也是司家的旁系。 苏恪想要将司夷息扶上司家家主之位,因为司夷息是苏恪的人。 而司宣朗正是他们计划中最大的阻力。 只要他一死,他们就可以逼退司宣朗的父亲退位让贤。 这样不仅可以扩充自己的势力,而且还能够与秦相形成抗衡之势。在朝堂之上,也能够平分秋色,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我现在能够确信,是我自以为是掌控了全局。 原来这都是一场虚幻的泡影,而司宣朗是那个牺牲者,也是最大的傻瓜。 原来,司宣朗还是那个司宣朗,而宋慈却不在是那个宋慈了。 人是会变的,守住一个不变的承诺容易么?我常常这样问自己。 我想起他说:“我司宣朗没变过,对于宋慈的爱也没变过。” 其实我并不知道那时司家正在内乱,如果我知道,我不会答应他私奔,也不会连累了他。 他为了我抛下了所有,而我却安安稳稳地活着,悲哀而卑微地活着。 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哭,我痛恨自己的不争气,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痛恨自己的爱情。 我从来不觉得我有多好,我只觉得欠了司宣朗太多。 私奔的路上,司宣朗将闻风笛送给了我。 我问他:“司宣朗,我又没有给你梵天镜,你怎么舍得了?” 他说:“他是我的。”所以他愿意将我所想要的东西都奉上。 爱一个人,总是心甘情愿。 …… 突然想起以前,那片夕阳。 我对于感情明白的迟钝,处理的也不到位。 就像我从未想过司宣朗会喜欢过我,我也没什么知觉。 年少时的欢喜多得是轻狂,是无知。可也从所畏惧,一往无前。 我想起在落云山的那个夏天,那年燥热异常,连带着夕阳的晚风都比平常要热上几分。 山间花鸟虫鱼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不少。 加之大夏天的,什么毒物都该出来晒晒太阳了。 所以落云山的夏天一般会封山,避免弟子们被毒物咬后受伤。 我这文慧师侄前段时间下山游历去了,结果前两天奄奄一息被发现在山门口。 恰巧的是,无道子师父半月前便有事离开山门。急急忙忙请了山中名医, 眼下正缺了一味药引子——茯苓草。 文慧伤得很重,一直昏迷不醒。 这茯苓草不是茯苓,而是一株青色白花的小草,功效极大,不仅能够安神定心,也可以用于解毒。 文慧从小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而我身为她的师叔怎么能对她不闻不问。 我便踏上了去寻茯苓草的路,可我这半吊子的功夫加上那一点霉运,轻而易举就能碰上我的克星。 譬如,我这人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对蛇怕得要死。 这山中绿荫多,密密麻麻地遮挡了刺眼的阳光,光却还可以斜斜地穿过斑驳陆离的树影。 一条粗而长,灵活中带了些许慵懒的竹叶青匍匐在树干上。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踪迹,发出呲呲呲的响声。一瞬间只觉得肌肤里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只能一动不动地瞧着它。 它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不遗余力地朝我扑来,然后在我的小腿上吧唧了一口。 腿部倏地一痛,先是只觉得血液同经脉倒行逆施,头部沉重。紧接着心口开始发闷发麻,一点一点的麻痹我的心智和神思。 此种情况从心口逐渐蔓延至全身,到最后我晕乎乎地天上地下竟然都分不清了。不知是疼痛还是窒息,只觉得死亡的感觉几乎完全淹没了我。 我以为我会死,可幸运的是我得救了。 司宣朗救了我,原来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艰难地看了一眼伤口,包扎虽然潦草了些,可毒性勉强止住了:“司宣朗,谢谢你救了我。” “宋慈,你这条命是本公子耗尽心力捡来的,便是本公子的,以后在你没还本公子恩情之前,你可不许胡来。”他低头,悠闲惬意地烤着山鸡说道。 -- 第153页 刚醒来,身子还有些发虚,这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司宣朗,这时候还趁火打劫,也就属你一人了。”我心中虽然感激,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他淡笑:“宋慈什么时候你也能趁火打劫本公子一回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我撑着身子看向他:“你这人可一点都不让我,与女子争论不休,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是么?”他抬眸,突然靠近我,然后眉开眼笑:“宋慈,原来你是女子啊!” 我楞楞地瞧着他清晰可见的脸,不得不说那一刻的心思已经流转了千百回。 明眸皓齿,凤眼微挑。这俊美绝伦的小子当真是越发惑人了,不得不说美色这东西对我还是有些效果的。 我这原本就皮薄的脸蛋一点也不争气地泛红了。 “……” 我一下子推开他,别开眼,可脖子处却已经红云围绕:“司宣朗,就算……就算你救了我,我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司宣朗听后,勾唇一笑:“我也不奢望你手下留情。” 这是什么意思?我悄悄抬眼去瞧他,见他自顾自地烤着山鸡。发现我偷偷打量他时,唇角微扬,更加笑得从容淡定,春风如沐。 “好了,时候不早了,到时候山门中的人该着急了。”他将刚烤完的山鸡扔给我,“侬,给你,补充体力,吃完便走。” 闻到这垂涎欲滴的香味,我这气刹那间便消了一大半。 “好吧!本姑娘暂时原谅你了。” 这才刚咬了一口,口感滑腻,入口即化。 这三下五除二便被我吃了个彻底,因为这事从此被司宣朗多了一条嘲笑我的理由:“只长胃口不长脑子的女人。” 我感叹道:“认识你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手艺?” 他笑了笑,发自内心的骄傲:“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本公子的技艺多着呢!” “夸你两句就上天了。”我心中不屑。 “那也得有上天的本事。” …… 下山的路程很长,却又很短。 直至现在我都能记得夕阳余晖之下的那座长桥,又直又长。在林木幽深中,在清波秋水之上。 伴随着落霞与孤鹜,还有淡淡的青草香。 我余毒未清,身体虚弱,没走几步,就累得不行。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他。 他走得很快,可总不时得往后看,生怕我跟丢了。 “喂,司宣朗你怎么总是往后看我?” 我看不清他的面色,只听到他清澈而温暖的声音:“你这样的小迷糊,若是跟丢了,师叔将罪名怪在本公子头上可怎么好。” “关心我就关心我嘛!”我不禁有些好笑,这人还非得找那么多理由。 “你爱信不信。” “哎呦!”我一下子倒在地上,噘着嘴,可怜兮兮地瞧着他:“司宣朗,我腿疼,走不动了。” 他走近,看向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试探性地说道:“那要不你先下山找人……” 话未说完,他便背对我,半蹲着身子,用不允许拒绝的口吻:“上来。” “喂,你怎么能将背对着我,就不怕我偷袭你?”我调侃道。 “不怕。”司宣朗一下子脱口而出。 我怔了怔,看向他,手却惊慌失措到往哪里放也不晓得。 “还不快上来!”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若是晚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 “还以为你转了性,也罢!你若真得待我好了便不正常了。” “随你怎么想。” “……” 我靠在他温暖而宽厚的背上,想着能让司宣朗吃瘪,心情莫名的好。 不由得哼起了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难听死了,又吵又闹。” 我打了一下他的背:“本姑娘难得一展歌喉,你还不领情。你若觉得难听,自己唱一个试试!” 他满头黑线,不再理我。 而我则是继续唱得欢腾,却没有发现他嘴角的那一抹浅浅的笑意和无奈的宠溺。 横波秋水之上缥缈如烟,且听渔舟唱晚,且闻风吟花睡。 一双背影一双人,一时情深一世缘。霞染天边三层色,不是夕阳不是红。 作者有话要说:  多日不更,加更 第74章 回忆如花(九) 秦昭华来见我的时候, 我已经生了好些天的病, 一直没缓过来。 自司宣朗走后,朝凤宫就变成了冷宫, 悲凉得不像话。 我不肯原谅苏恪,也不肯原谅自己。 这大半年,春去秋来, 寒来暑往。 秦昭华来得时候是依旧是冬季,这个冬季却冷得不像话, 比之往年还要寒冷。 没有人愿意去一座华丽的冷宫, 秦昭华有意无意地离间我宫中的人, 自从樱桃离开后,我经常梦见她。 我梦到她质问我,为何不帮帮她。 我也梦到司宣朗,在落云山的时候还去山上摘过桃子吃。 这桃树林原本是闻师兄用来酿酒的,结果因着桃树结出的桃子果大水又多。我爱吃桃子便总是瞒着闻师兄去摘, 经常一下子就停不下来。 自从司宣朗来了落云山, 我们又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东西我自然不会瞒着他, 虽然本意是想要拉一个垫背的。 -- 第154页 两个人挨罚总比一个人挨罚要热闹些。 司宣朗虽然对于这些俗事不屑, 可我还是好说歹说地将他拉进了我的队伍。 从此之后,彻底地在桃林里放飞自我。 司宣朗神情淡定地看了我一眼:“你再吃便真成猪头了。” 我笑了笑,讽刺他:“这也比阁下打着不吃的幌子到时候却又想尝一口来得光明磊落。” “你以为本公子是真得想吃?还不是怕有人一个人被闻师兄念叨。” “你……还真会捡本姑娘短处说。” “彼此彼此。”他假装作揖道。 “……” 如果可以真得想回到在落云山的日子,无忧无虑,自由快活。 那时,我还是我, 司宣朗还是司宣朗。同一众师姐妹们一起练功,玩乐。 阳光明媚,春和景明。 …… 我半阖着眼,躺在摇椅上。 北风不暖,微风不燥。 今日好不容易有太阳,冬橙说我整日闷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 也该出去走走,就算是晒晒太阳,还能去去霉。 这一年苏恪踏进朝凤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总会梦到我同他以前的画面, 刚成亲的那会儿,也是这般冬日。 寒冬腊月,我喜欢荡秋千,他便特意在朝凤宫里搭了个秋千。那时候,他有空就会帮我摇啊摇,阳光洒在朝凤宫的庭院里,映在他颀长的身影里,就连北风都变得柔柔弱弱。 我喜欢吃核桃,却是懒得剥,虽然有一大片宫人伺候着,可到底不大习惯。 剥核桃也是一门技术活,若是剥得极碎,那便流失了原本的味道,反而得不偿失。 樱桃若是让她绣花倒是个顶个的高手,可一遇到要用到力中带巧的事情,就不够看了。 外头轻飘着雪,里头早已点上了暖炉。 沉水香袅袅地浮起,缓缓得飘散在朝凤宫中,安神又清新。 长安是一个喜欢下雪的都城,从前在建康却很少看到雪。这样一来感觉回到了小时候,阿娘还在时,她便会陪着我数雪花。 “你来了。” 他从后方环住我的腰,然后从我的脖颈后探出头来光明正大地在我脸亲了一口:“在做什么?” “剥核桃。”我转身看他,并着将我的成果展示给他:“你送得那几斤核桃怕是要闲置了。” 他看着这碎的稀巴烂的核桃之后,不禁好笑:“瞧你都敲成这样了,我竟然不知你还有这样的蛮力。” 我噘嘴道:“那我不要了。”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哦,可是不爱吃?若是如此遂打发了宫人便是。” 我摇摇头:“这些都是南方进贡的贡品,连朝中大臣都没几份,你倒好全赏了我。” 他含着浅浅的笑意道:“因为,我知道你爱吃啊!” “嗯?” “没什么。”苏恪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笑得一脸温柔。 “去将小锤子拿过来,我帮你剥。”他又吩咐一旁的樱桃。 “是,陛下。” 我喜欢看苏恪用小锤子替我砸核桃的场景,他总是一敲一个准。 力度也拿捏得极好,不会坏了原本的味道。 “你这样会将我宠坏的。”我嘟囔着抱怨。 他微笑,如同山间清泉融化万物:“朕宠自己的女人谁敢说一个不字,何况宠坏了正好,我养你一辈子。” “苏恪,你……” 而后,我听到了这辈子最动听的情话。 他说:“阿慈,我给你砸一辈子的核桃好不好。” 我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楞楞地瞧着他。 他嘴角更加上扬,伴随着浅浅的光晕,苏恪俯身含住了我的唇。 刹那间只觉得清风送爽,细雨微茫。 就算是寒冷的冬天,有他竟然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牵着我的手,轻轻摩挲,十指相扣,一生不离。 …… 在楚宫里,总是无聊得多。表面上,我是大楚的皇后,可需要我管得事情还真得管不到。 苏恪成亲后虽然已经可以亲政了,可实际上朝政的把持者是秦相。 站在一个皇后的角度,我或许能够理解他为何会娶秦昭华,可站在一个妻子的角度,我却不明白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娶我? 我同苏恪本来便没什么情义,结果却是我先动情了,也活该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我同他还能再回去么?我若有所思,我同他之间隔得太多。 人这一生不能奢求太多,或许是我前半辈子过于贪婪,太过幸福。 所以老天惩罚我,下半辈子都不安生。 我正晒太阳晒到一半,冬橙也未向我禀报,这秦昭华便不请自来了。 也好,我刚好累了,便回了内殿。 轻纱曼扬,透过白色的纱曼我看到了秦昭华,她目空一切,妆容精致。深红色的茜纱琉仙宫装,红玉南珠朝凤金冠,眉黛青颦 ,素齿朱唇,细腰雪肤,纤手皓腕。 璎珞珍珠白玉腰带,上头错落有致地挂了好些配饰。走起来裙摆迤逦,步步生莲。 时至今日,秦昭华几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昭华宫门庭若市,这大楚后宫几乎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包括苏恪,他也是。 我料到她迟早会来找我,她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自己的成就。 -- 第155页 秦昭华居高临下地扫视我,眼神是那么的不屑。却故意露出了一个伪善的笑容:“姐姐好歹是皇后,怎么穿得这样寒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后宫里掌权的是妹妹呢?” 我轻笑:“难道不是么?” 她一副笑意可掬的样子:“姐姐真爱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不过等了那么久,你终于来了。”我看到她并不感到奇怪,反而明晰得很。 秦昭华笑了笑:“叫姐姐等了那么久,是妹妹的不是,理当赔罪。” 一边又吩咐着:“春莹,去将本宫给姐姐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是,娘娘。”娇俏的粉衣丫头指使两个小丫头过来献上了雪青色的锦缎。 我随意打量后,慢慢道:“早就听闻大齐雪缎名号,其所缝制的衣裳,纤而不薄,柔而不软。而且在阳光的照耀下能够闪现晶莹剔透的光,犹如清雪浮云端,流云绕雪来。现下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秦昭华垂眸,看不清她的表情:“姐姐知道的可真多,这是大齐使臣特意献给陛下的寿礼。平时可轻易见不到呢!” “妹妹穿得衣裳还多着呢!姐姐先用就是了。” 我没想到这秦昭华居然用我自家的的锦缎来向我炫耀,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 大齐是专产雪缎的国家,只不过这进出口后, 听父王说,大齐早就研究出比雪缎更加珍贵的布料——天蚕锦。 先不说这吐丝的天蚕珍贵,而且织造工艺比雪缎更加繁琐复杂,若是一不小心这天蚕丝将会全部作废。 穿在身上,如同彩云遮月,灿若繁星。摸起来柔软舒适,纤云弄巧,薄如蝉翼,冬暖夏凉。 我摸了摸,这雪缎虽不错,只不过对于我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 而且我从不相信秦昭华会有这样的好意,若是真得她喜欢的,会让给我? 我讽刺一笑:“戏演过头了可就不好看了,秦贵妃还年轻,你又何必假惺惺。” 秦昭华的笑容僵了一僵,然后变幻了一个得意的表情:“人家说这表面功夫做得再好,也养不熟白眼狼。也好,本宫也懒得陪你演戏。” 她随意翻看后,敛了笑容,走屏退了一些宫人,“今日前来,只是来通知你一声。陛下,打算废了你,封本宫为后了。” 我轻笑:“是么?那么恭喜,努力了那么久,我们贵妃娘娘终于要被扶正了。” “宋慈,你现在又瞎得意什么?不过是阶下囚。这后宫之中里里外外谁不知道你宋慈同不知是哪里的野男人私奔了。” 我狠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说谁是野男人?” 她笑靥如花:“司宣朗,如今司家也是日落西山,看谁能帮你。” “你既然叫了我那么久的姐姐,虽然是假心假意。可既然叫了,那我便奉劝你一句。你秦家虽然一时权倾朝野,可自古以来盛极必衰,秦昭华,你小心乐极生悲。” 秦昭华冷笑:“这个就由不得你操劳了,毕竟那还很远。” “其实,我一直想问,我到底得罪了你什么?你要这样害我?”我觉察到床幔边人影微动,轻轻一瞥,竟然是熟悉的影子。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里,但他既然来了,我临时决定故意套她的话。 秦昭华哂笑,毫无知觉:“你得罪了我什么?呵~宋慈,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有意引导她:“是因为我抢走了苏恪么?”十六 她笑得越发寒意十足:“这只不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宋慈,你打碎了我一直以来的骄傲。所以,你必须死。” “就因为海棠花会我胜了你一筹?所以你当初竟然故意害死自己的孩子就为了来诬蔑我?你未免也太狠了。” 她狠狠地瞧着我:“何止这样,那是我的耻辱,当年陛下帮了你又怎样?如今还不是这样对你?我若不狠,又怎么会赢你。 秦昭华得意忘形地脱口而出:“实话告诉你,我压根没有怀孕,我不过设了个局,你就往下跳了。” “你没有怀孕?”我心下讶异,细想之后,我蓦得又恍然大悟。苏恪一直想从秦相中收权,秦昭华就是他用来牵制秦相的。与此同时,秦相也利用他的女儿来控制苏恪,从而达到掌控大楚朝政的目的。 秦家的威胁如此之大,苏恪又怎么会让秦昭华怀孕。我怀孕后在昭华宫突然流产怕是宫里头内有乾坤,只是我没想到真相会如此残酷,我的孩子竟然是由苏恪亲手害死的。虽然是间接行为,而且还是我亲自去的昭华宫。可苏恪终究是出了一把力,心中还是划开了一道裂缝,短时间也无法愈合了。 她听后讽刺地一笑:“呵~父亲让我来牵制陛下,可是我知道陛下胸有沟壑,岂是父亲所能操控的。” 秦昭华心有不甘又道:“我一直帮陛下隐瞒,就为了他能够多看我一眼。可是他呢?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人。” 我心里:“你说他心里有我,可你还是成了他的女人,即使现在没有孩子,迟早也会有的。可见这份爱太廉价,当不得真。” 秦昭华大喊,声泪俱下:“他的女人?怎么会呢?陛下根本没有碰过我,我怎么会有孩子呢?” 苏恪没有碰过她?这是我这些年来听到过最大的笑话?可是我宁愿它是真的。我压制住心底的不可思议。 -- 第156页 徐徐道:“秦昭华,你可是苏恪最宠爱的妃子,经常夜夜笙歌。你说他没碰过你,说出去,谁会相信。” 她冷冷一笑,似是自嘲:“他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众人皆知我宠冠六宫,可是苏恪呀!他骗了我,他骗了所有人。他以为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他就是利用我,利用我来骗我的父亲。就是我还像个傻瓜,自己甘愿沉溺在他的陷阱中,难以自拔。” 我秀眉微微蹙起,看向她:“你说清楚。” “说清楚?好让你们冰释前嫌么?”她讥笑道,“宋慈,既然我将你打倒了就不会给你站起来的机会。” 我看着这样面目全非的她,轻嘲:“你以为现在的我还屑于同你争斗?” “也是,想斗你也斗不起来了。那不妨我就告诉你。”她紧紧盯着我,恨意弥漫:“宋慈,你知道么?他陪所有人都演了一场戏,可是他演技精湛,所以骗过了所有人。我劝你也别太相信他的话,苏恪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心。” 我亦瞧着她冷声质问:“可我的孩子和家人是无辜的,樱桃是无辜的,司宣朗又有什么错?” 秦昭华接着说:“呵~你还不知道吧!我早就知道我怀不了孕,可父亲心有不甘。为了有他的孩子,我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从而吃了一种神奇的药,勉强造成了假孕现象。那时我还不知道苏恪其实没碰过我,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是她的女人了。可原来……”她说到此处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回想,继而乍然睁眼,眼神寸寸冰冷了下来:“原来他是用别的男人来骗我的,苏恪他,可真狠。” 我心里哑然,我从未想过苏恪竟然会做到这样的地步,我不同情秦昭华,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爱有爱人的道理,恨有恨人的原因。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与其说同情,不如说自作自受。 或许初心皆是为了所谓的情字,可是也因为情更加伤人,也学会了杀人。 只听得秦昭华渐渐讲述道:“如果只是这样或许我对你的恨意不会这么深。可是我的身体却因为这种□□受损严重,可能这辈子都很难有孩子了。后来我又无意中知道,苏恪对我下了药,他那么不放心我,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他安心。” 她有些魔怔了,大笑:“我故意为难你的家人,骗你来朝凤宫就是而你的孩子就是为它陪葬的。那天,你在昭华宫门外等了一天一夜。其实,陛下他根本就不在,也是你命好,恰巧被韩承佑给遇着了,否则你以为你只是失去一个孩子那么简单么?” 我问:“所以你害了樱桃和司宣朗?” 秦昭华掩嘴而笑:“怎么能说是害呢!本宫也只是帮了他们一把。献于北戎王画,还故意造成邂逅,让北戎王以为是真爱。还有司宣朗的事情都会本宫安排和告发的。陛下明面上还不敢和我撕破脸皮,就算心里清楚也只会当作不知道。更何况,那一次,你是真得伤他的心了。” “伤他的心?” “是啊!不过我高兴,陛下再怎么也想不到,他拼命想要护着的人,居然给他戴了顶绿帽。” 秦昭华洋洋得意:“他大概因此也对你失望了,所以再也没来看过你。 而后又双目无神的喃喃:“可是,他前段日子生了病,我去看他,他睡梦中喊得都是你的名字。 ” “不过还好他就要封我皇后,我就要母仪天下了。不过……就算是他反悔了,也不会有机会了。”秦昭华自顾自地呢喃。 我笑了笑:“我怕是对你来说生来便是错。” “你该有这个自知之明,宋慈,我要你的命。”秦昭华怒目而视,她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蛋因为嫉恨而变得扭曲不堪。 “现在,你可得意了?” 秦昭华傲然挺立,神采飞扬:“得意,好不得意。你如今已经是阶下囚,本宫奉劝你自我了结吧!免得脏了本宫的手。” “这雪缎你留着穿吧!留着当丧服,走得也好看一些。”她补充道。 “不需要,你收回去吧!”我直接拒绝。 “皇后娘娘不需要,本宫送出去的礼物也再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的。”她又看了一眼一旁侍奉的冬橙,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容,“本宫看这朝凤宫的宫女需要得很,这一副姿色,没准有一天陛下瞧见了呢!” 秦昭华对着冬橙笑了又笑:“春莹,赏。” “是。” “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娘娘万福金安。”冬橙大喜行跪拜之礼。 秦昭华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让后同她的亲信宫人扬长而去。 这雪缎一股脑儿地都赏给了冬橙,这秦昭华果然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只是,今日从秦昭华口中套出了些东西,我心里反而又了底。 眼下朝凤宫眼线众多,已然非常不安全。 从今日的情形来看,这冬橙怕也是秦贵妃的人。我的病本不会拖延那么久,看来与那个小丫头逃不了关系。 我叹了一口气,:“出来吧!” 纱幔后的人微微有些踌躇,最终还是出来同我相见。 他一身黑衣劲装,剑眉星目,墨发玄冠负手而立于盘凤柱边,看起来体魄强健,风姿俊爽。 我愣了愣,有些惊诧:“韩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好多课,明天还有我最讨厌老师的课,哎,烦ò?ó -- 第157页 第75章 回忆如花(十) “娘娘也无需生气, 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春莹又劝慰着说, “皇后她现在也只是苟延残喘,死撑着。” 秦昭华听后, 心情莫名好了些,淡淡地说:“也罢,这朝凤宫她也住不了多久了。” “对了, 吩咐下去,给本宫盯紧着朝凤宫些, 宋慈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本宫。” “是, 娘娘。”春莹谨小慎微地回应着, “那么冬橙那边……” “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现在留着她以后必然有用处。” “娘娘眼光长远,奴婢自愧不如。” 秦昭华笑了笑,看了一眼朝凤宫的院子,落叶飘零, 黄花枯地。 问道:“昭华宫的红梅开了吧!” “是呢!开得甚为娇艳。不仅红梅, 连春日里开得海棠都上赶着开呢!” 秦昭华笑意更浓, 眼中却溢满了恨意:“宋慈, 你活不了多久了。” …… “侯爷为何会来此处?”我看了他一眼问道。 他抿嘴不语。 “你都听到了?”我问。 见他这一副表情,我便大抵都了解了。 “我以为他会来,所以我故意,故意这样引秦昭华说错话。”我抬眼瞧着他,眸光轻闪,“我是不是很坏?” 之听到韩承佑淡淡的声音:“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 敌人的敌人不也是朋友?” “没想到侯爷看得如此透彻。” 韩承佑微笑:“若是经历了太多,想不懂都难。” 我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是他让你来的么?”他未回答,而是径直说道,“阿……娘…娘,你忘了么?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的生辰?”我未有怀疑,“是啊!今日是我的生辰,我都不记得了……”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还记得么?” 韩承佑踌躇不前,从怀里慢慢掏出一个盒子,然后塞到我手中。 “这是……”我不解。 “生辰快乐。”韩承佑假装抬头望天。 “谢谢!”这一次是真心的感动。 我慢慢打开来,里头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镯,质地细腻,圆润光滑。任是我见贯了宝物,都觉得价值不菲。 我嫁入皇室的这几年,前两年生辰过得也还算体面。 苏恪对我该有的礼遇一样都不少,只是他从来不会抽时间陪我。每一次都是让林公公送了礼来,而他却陪着秦昭华纸醉金迷。 虽然大部分是逢场作戏,可对于苏恪来说我已经彻底看清江山同我谁更重要了。 这三年来,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若是下棋之人都举棋不定又怎么能操控棋局,反败为胜。 诚然,苏恪在棋艺上面精妙绝伦。我和秦昭华都被他心甘情愿地骗了那么多年。 接下来的几天,韩承佑似乎把来看我当成了习惯。 他总是来看我,可也不说什么,更不会做什么。 我无聊地时候他或许还会陪我下下棋,也仅此而已。 我同他本来就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话题。 那日刚落完一子,韩承佑默了默,开口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能常来看你了。” “嗯。”我支着颔,思考着又落下一子 “你……你是否想过换一个地方,换一种人生?”韩承佑终于脱口而出道。 “嗯?”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他目光幽深,“我是想说,其实……阿慈……” “娘娘。”冬橙忽得走进来,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们俩。 我皱了皱眉,惊觉不妥。 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侯爷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他冲我笑笑:“不了,我要走了。” 我瞧着他的背影,有些萧瑟,却很宽阔。我缓缓垂下眼眸,心里喃喃道,其实你也喜欢我么? “韩承佑。”我叫住他,他陡然转身,眼神颇具温情。 我慢慢道,缓缓说出:“不值得。” 他上眉微挑,最终垂下眸子,开口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我楞楞一笑,盯着他:“所以,不要让我们都问心有愧了,可好?” 韩承佑深深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良久,我听到他苦涩的声音,他说:“阿慈,你才是最无情的那个人。” 可你不懂,一个人一旦心中被另一个人尽数占满,还怎么能容得下其他人。 我从内室将白玉手镯盒拿出来还给他,他定在那里,就这样看着我,修长的手指滞了滞。我道:“以后,送给你喜欢的人吧!” 他拂开我的手,眼神淡淡:“不会有了。” 木盒被他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看我,慢慢地闭上眼,然后默默地离开。 后来的大半个月我都没有见到过韩承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 苏恪那么久没来看我,而我最终和他再次见了面。在巍峨的宫墙之上,下面就是皑皑白雪。 秦相叛乱的那天,大雪微茫。 长安城已经连下了好几天的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我虽不过问朝政,却也有些许耳闻。秦相前些时候大规模圈地,又借口调换了皇宫的御林军。 -- 第158页 秦相虽然是文官,但这些年通过利益交换,朝中不少武官选择站在他的阵营中,他拥有兵权也并不奇怪。 长安路远,山雨欲来风满楼。 今日是腊八节,御膳房这个却没忘。 然而我却没有喝到腊八粥,冬橙来报,说是苏恪同秦相打起来了。 这一天,终于来临,曾经我以为他会很远,直到现在,我还恍如梦中。 我被打晕了挟持,秦相的亲信买通冬橙对我下了药,我朦胧之间看到冬橙得意的眼神。 “娘娘,人往高处走。” 没有谁会真心实意地服侍一个落魄的皇后,我早该想到。 也怪我缺少了戒备之心让她有可趁之机,可我同时也庆幸没有喝到腊八粥,否则我可能就真得死了。 原来,秦昭华没有如愿的封后,她的恨意早就深入骨髓。最后也选择了他的父亲秦相,彻底出卖了苏恪。 秦相因此也知道了苏恪最在意之人竟然是我,人是有弱点的,在他们看来苏恪的弱点便是我,可是他们真得高估了我。 我记得从前我曾同苏恪一起在此处俯瞰长安万民,繁华红尘。今日我的生命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秦相当了那么多年的文官,我们近乎已经忘了他原来是先帝三年的武状元,曾经也参与过伐北战争。 时隔多年,他再次披上了战甲,而这一次却不是为了保卫皇室。而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所谓的权力与野心。 他用冰冷的刀禁锢着我,对着城墙之上威风凛凛的男子,狠狠道:“苏恪,你若还想要她的命,便乖乖束手就擒。” 北风呼呼地吹着,吹动着两方阵营的旗子,烽火连绵不绝映照着冰天雪地的长安城。 两方人马互不相让地对峙着,兵器之间交接发出哐当的声响。 几个回合下来,秦相已经渐渐处于下风。 他怎么也没料到,苦心孤诣那么多年却败给一个他一直瞧不起的黄口小儿。 眼下正带着他的亲信之兵在城墙之上同苏恪进行最后的僵持。 以现在的形式来看,秦相已经穷途末路,他挟持我只是为了逼苏恪放弃。 可是他未免也太小瞧苏恪了,苏恪含垢忍辱那么多年,即将成功之际,怎么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地大楚江山。 只要除了秦相同他的党羽,大楚江山就尽在苏恪掌握之中,他筹谋多久,今日终于要实现了。 我苦笑地看向他,心中却还是有所希冀的。 面前的他身披金甲战衣,手中握着执龙之剑。三千墨发被紫金冠高高束起,深邃的瞳孔冷意渐深,神情犹如万年寒冰,冷漠至极。 苏恪果然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江山美人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山。 我看到他对秦相嗤之以鼻:“区区一个女人,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 声音依旧寒冷如冰,千年寒冰万年冷霜都比不过得冷,刹那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 我看到他慢慢举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合在一起,比了一个手势。 两排的弓箭手立刻便对准我同秦相,整齐而划一。 “看来,你真得是不要她的命了。”秦相低下头用力扯住我的下巴,然后嘲讽似的地对我说,“看来你在苏恪心目中也不过如此,你若是下地狱,就去怪他吧!” 我的下巴被秦相扯得生疼,瞧见他狰狞地脸,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用我和他之间才能听到的话语:“我在他心中,本来就不过如此。只是秦相大人却要为我陪葬了。” 我微笑以对,心里竟仿若冰泉之水还要凉透。 秦相的笑容凝固在嘴边,就这样看着我,大笑,“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么一起下地狱吧!” 我看到苏恪嘴角微勾,他说:“该束手就擒的人是你,你瞧,这是谁?” 秦相见之脸色微微一变:“昭华,你不是在曲阳吗?” “爹爹,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秦昭华刷得大哭起来,涕泗横流,妆容都毁得一塌糊涂。 “秦相,没想到吧!你自视甚高,以为自己的计划滴水不漏,却还是被我一一破解,如今日落西山的滋味如何?”苏恪冷冷一笑说道。 “哈哈哈!”秦相笑得有些凄惨,“好你个苏恪小儿,没想到老夫纵横官场多年,最后竟然败在你手中,如若在给我一次机会,我恨不得当你还是竖子时就把你活活掐死?” 苏恪眸色依旧,神情淡然:“所以,永远不要对你的敌人仁慈,否则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谁会在你背后□□一刀。当然……”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秦昭华一眼:“也包括你的女儿。” “这是什么意思?”秦相心里一震,瞧着秦昭华。 苏恪缓缓道来:“朕从头到尾都在演戏,朕有今天还得感谢贵妃,帮朕遮掩呢!” “孽女。” 秦昭华蓦得低下了头,哆嗦个不停。 一切所谓的亲情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秦相,你以下犯上,妄图谋反。又结党营私,恃强凌弱。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诛你九族。” “你们是秦相的下属,受秦相所控,若是眼下放下屠刀,朕可以留你们全尸,否则……” 苏恪微笑,“诛杀满门,一个不留。” “想想你们的家人,他们有的已经年迈,有的还在襁褓。” -- 第159页 秦相仰天长啸,大笑三声:“苏恪,少在这里蛊惑人心,要杀要剐我们当面较量,就算今日我已日落西山,可我誓死也要让你尝尝心痛的滋味。” “你现在心中定然后悔极了,不过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苏恪,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秦相面色异变,然后陡然勒紧我的脖子,我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晕晕乎乎地看着苏恪,继而拼命地扯出一个笑容。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有心情笑。 大概是这事关一个皇后的尊严,可我真得还有尊严吗?为了他,我放弃了所有,现在,连命都没了。 虽然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自尽,可还有一部分誓死捍卫秦相。 趁着零散的部下冲上前来替他阻挡苏恪的兵时,他左手紧紧勒住我的脖子,右手揪住我的衣领侧身一倒飞向城墙。我同秦相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零而下。 苏恪那万年不动,冰冷至极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紧紧握住双拳,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又变成了那个冷淡如冰的人,他只说了两个字:“放箭。” 声音传到他部下的耳中,他们似乎都有些犹豫,一齐地看向苏恪。 然而苏恪的回答并没有任何改变,他再一次吩咐道:“放箭。” 万箭齐发,尽数朝我同秦相的方向射去,还夹杂着锋利的劲风。我想,如若我被射中了,大概真得是死无全尸了。 我不知道我后来怎么样了,秦昭华又怎么样了。 忽然想起,前一天,苏恪终于来见我。 “阿慈。” 我缓缓抬眼看他,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揽入怀中,苏恪说,等等我,很快就好了。 我便信以为真地等了,一开始我等了他那么多年,现在我等不到了。 其实如若我死了,那便最好,我不用去想他,一个人的爱情好过两个人的悲欢。 弥留之际,我想起父王还在大齐等我。他找不到我该有多着急啊!还好下山之前让文慧师侄编好了说辞,说我下山历练,准备找一个地方重新闭关。 秦昭华在那一天还同我说:“宋慈,你永远也生不了孩子了,宋慈,陛下亲自给你下的毒。” 我笑了笑,也好,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人能让我生孩子了。 苏恪,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得有地狱。 苏恪,我好累。 苏恪,我不想喜欢你了。 我慢慢合上眼,思绪万千。 春暖花开的季节,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我又梦到了那个给我拾风筝的男孩,他唇红齿白,神清秀骨,温暖如玉,淡雅如雾。 我从未真切地看过他,所以也从未走进他心里。 苏恪,你心里想得终于实现了。 我们下辈子,再也不要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玩游戏玩得太浪,所以说游戏误国啊,游戏误人生。【捂脸】【捂脸】【捂脸】 本来打算双更的,但就写到这里。明日再写,求原谅。 晚来的中秋节快乐! 第76章 回忆如花(终章) 苏恪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使我短暂的生命顺延了三年, 我却不记得一些事情了。 记忆中我同他好似只见过两面, 一面是曾经在府邸偷偷瞧他,一面是他在海棠花会维护我。 可现在, 他告诉我,我已经是他的皇后了。即使我的心再大,这我如何能接受。 他说我们年少时结缘, 一路顺风顺水。 几个月前,皇城遭遇到叛军, 我不幸被叛军挟持, 陷入了昏迷。醒来时, 也因而失落了记忆。 对于这种说法我刚开始也是有所怀疑的,通过一段时间寻找蛛丝马迹后,我对他几乎深信不疑。 “喂,我真得成了你的皇后?” “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问你,我是何时同你成亲的?” “大楚建兴四年秋八月初八。” “可我只记得不久前的海棠花会见过你一次。” “或许……更早。”他喃喃着, 声音细微。 “嗯?”我听得云里雾里, 随口就问道。 苏恪笑了笑:“你现在才醒来, 又失了记忆, 不知道的自然还有很多。” “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忙死了。” “你现在是大楚的皇后了,自然要学着如何去协理六宫。” “可我都不会呀!而且你怎么知道我适合呢?” “你会的,而且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我定定地瞧着他,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笑,瞬间觉得冰山上的千年雪莲花都绽放了,温暖如春。 苏恪另有政事要处理, 我便让他先行离开了。 “乖,朕改日再来看你。”苏恪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在这期间,阿慈,你若有事,就吩咐丁香。” 当然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几句。 我看到一个模样姣好的紫衣宫女,对我服了服身:“娘娘,奴婢丁香,是朝凤宫的主管宫女,也是您的贴身宫女。”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这朝凤宫的宫女生得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嗯。”我淡淡地应着,“对了,樱桃呢?”我这才想起以前在府中服侍我的小丫头片子,她这么爱啰嗦,眼下怎么都不在。 -- 第160页 “娘娘,您忘了,樱桃姐姐前些年嫁与江南去了,还是您亲自给她送得嫁。”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说关于记忆我还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樱桃那丫头以前还说会一直陪着我,感情果然是说着玩的。 如今竟然嫁得这样远,倒是连见面都不易了。 …… 半个多月后,我的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 苏恪让我学着当一个皇后,便派了教习嬷嬷来教我。 我以为我需要处理的事务就如同那戏文里的痴男怨女唱着宫苑深深,神情楚楚可怜。 又或是像春天里头的百花,互相争艳,斗来斗去,谁也不肯相让。 皇宫一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教习嬷嬷演示了一遍问我:“可记住了?”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又学着演示了几遍。 我发现我这宫廷礼仪竟然学得有模有样的,而且还有几分熟悉,莫非我当真嫁给了他? 我心中难以置信,可一大片一大片的宫女冲着我喊娘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再者说来,苏恪连同我们成亲时所画的宫廷画,还有封后的诏书都准备的一样也不落。 头痛啊头痛。 苏恪寻了赵老太医为我把平安脉,一番望闻问切之后。 赵老太医沉思了一会儿,道:“娘娘,微臣想问您几个问题。” “赵伯伯,您问吧!”我笑着说。 “娘娘,您记得微臣?”赵老太医略有讶异。 “自然记得,小时候我不是经常去您家玩得吗?”我看着他笑了笑,又问道,“对了,怎么不见延年哥?自从我回京后都没怎么见过他。” “延年啊,前不久又出去鬼混了,你见不着他也正常。”赵老冲我笑了笑,扯着他的白胡子慢慢道。 赵延年这家伙,以济世行医为准则,顺带云游天下,所以经常神出鬼没。 “阿慈,你这小丫头让你赵伯伯平白担心了很久。”赵公惩罚性地弹了弹我的脑门,抱怨似的说道,“以前离家那么久,也不回来看看。后来人倒是回来了,可这身子倒是越发弱了。” “近来也不知怎么了,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了。” 赵老冷哼一声,道:“还不是苏恪那小子害的,娶你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发誓说会照顾好你的,人一到手,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只可惜,你与我家延年那小子没缘分,终究是延年福薄错过了你。” “赵伯伯,延年哥只是哥哥。只是我现在记忆捋得还不顺,若是苏恪欺负我怎么办?” 赵老捋胡子一瞪:“老头子还没死,料想苏恪那个臭小子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他若是对你不好,你就尽管同赵伯伯说,我替你教训他。” “谢谢赵伯伯。” …… 他们只以为我失去了近三年的记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六岁至十四岁中间有长达近八年的记忆是一片空白的。 我忆不起父王,忆不起师父,忆不起文慧师侄,忆不起落云山的一切,也忆不起司宣朗。 我醒来后身子愈发差得很,记得阿娘去世后,我就病了好些天。也是那时候被送往江南外祖家养病的,可是关于这些我却也不大记得了。 我同父亲好些天没见面,总觉得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阿娘还健在,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宋垦不似年轻时候的风流儒雅,现今却多了几分沧桑感。 想着我不在的那几年,他过得是有多糟心啊! 他老人家见了我,我见了他,居然却是无话可说,同时叹了口气,只恨时光催人老。 我的父亲宋国公大人也证实了一点,不可否认的是我真得一步登天成了这大楚的皇后。 我醒来时颇为无聊,苏恪给我送了一大堆书来,说是读书有益身心健康,而且没准能回忆些什么。 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照做了。 他总是在朝凤宫里头,批阅奏折,而我在他案前的软榻上看书。 当然我们偶尔还会对弈一局,日子就这么过着。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懒洋洋地照进屋里,映着他浅浅的轮廓都在心中变得无比清晰。 淡色的锦衣绣着暗纹,连同明媚的阳光互相辉映。而那双桃花似的双瞳中泛着淡淡的涟漪,更似浩瀚无垠的星辰,璀璨夺目。 苏恪容颜生得倾城,我经常可以盯着他看个老半天。正所谓天下之人都有追逐美的权利。 他勾唇,修长的手指在棋案上敲了敲:“该你了?” 我这片刻愣神的功夫,苏恪已经将了我一军。 我嘟嘴,故意耍赖道:“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 “像你这样的棋艺,冠绝无双,我何时才能赢过你?” “那就多下几次,或者……求我教你。” “那你让我让你,不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若是这样,你赢得也不光彩不是。” “喂,苏恪。” 他缓缓抬眸瞧着我,目光灼亮。 我展颜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心中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原本只不过想吓吓他。我才不信,我同他的感情有多深。 “是又怎么样?”他回答的理直气壮,一下子将我楞在那里。 -- 第161页 “不,不怎么样呀!”我转过眼,尽量减少同他的眼神交流。 苏恪沉默了一会儿,将我的身体掰回来正对着他,“所以呢?” 这是再问我的意思么?这会子的功夫我心中已经绕了十八个弯在家走了一回九曲长廊。 我支着颔下定决心道:“既然我们俩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老夫老妻三年了,那么我就将就了。” “好。”他嘴角微扬,全身散发着迷人而灿烂的光辉,缓缓应道。 …… 眼下快要入冬了,丁香说朝凤宫也该整理整理。 我觉得我是否有必要要改变一下了,大概是命运的安排。 我鬼使神差地从朝凤宫的箱底翻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笛子。 这笛子音色外形俱佳,我很是喜欢。 我便闲来无事便吹了一吹,苏恪正巧听到,不晓得哪里来的无名之火惹恼了这位爷,便冲我大发了一通脾气,弄得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些曲目深深得刻在骨子里,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随意吹得曲子,名唤离思,由我和司宣朗共同所作。 我不明白为何惹恼了他,想着要讨他的欢心。 “苏恪,你若不喜欢,我不吹了就是。我只是觉得这笛子音质甚好,朝凤宫里又闷得很,所以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他抬眼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盯着他,发现他灼热的目光中闪着复杂而危险的情绪。 “苏恪,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生怕说错了什么? “阿慈,你是我的,不准想别人。” 激烈而炽热的吻,忽然覆上我的薄唇,冷热交替。 我只能睁大了眼睛,心里有些茫然无措,却还是拼尽我所有的经验回应着他。 有生之年,我还真没有过如此胆大的举动。 他吻得忘情,似乎发现我的注意力不集中,惩罚性地轻轻在我唇珠上咬了一口。 “痛,痛。”我嘤咛地叫出声来,他却不肯放过我,而是更加长驱直入,辗转吮吸,直至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就此收了手。 这衣衫便凌乱了大半,不知何时,香肩已经半露。雪白的肌理润滑而富有美感,如同天山上的圣泉清透而香甜。 苏恪眼睛微微泛着红,喃喃道:“阿慈,我要你。” “我……” 未及我反应,一阵天旋地转后,我成功落入了他的怀抱。 我盯着他,苏恪眼眶中已经染上了我看不透的□□。现在的他,大抵只想将我生吞活剥了。 事实证明,我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又再次堵上了我的唇,轻轻柔柔地反复碾压。双手也不安分地去解我的衣带,指腹挑逗似的摩挲着我的皮肤,我心中不禁打起了颤栗,连带着身子也微微轻颤起来。 他说:“别怕。” 声音沙哑而诱惑动人,心弦被稍稍拨动。 身子一下子瘫软了起来,化成了一团柔绵绵的春水。 池水微漾,泛起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风缓缓吹起两岸桃花,落英缤纷。 春江水暖,花色正好。 唇齿交融之间,是深沉而香醇的味道。 也是我不曾触及过的味道,似曾相识。 茜纱窗,琴瑟声声扬。 红烛绕,应是良辰好。 …… 那管笛子被我永久地封存起来,之后的日子里我同苏恪过得也算幸福快乐。 我去看过宋垦,宋国公一家也安然无忧,一切都正以我们所希望地发展。 然而事实难料。 我无意中知道了秦贵妃的名号,也开始在意起秦家来。 秦家是大楚的百年世家,曾经掌控大楚朝政数十年。 一朝败落,曲终人散。 苏恪从来不让提秦贵妃的事情,他越不让提我的好奇心就越发重。 我非得悄悄打探出来,然而宫中的宫人大家似乎全都心有灵犀似的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后来我是从一个冷宫的老嬷嬷中了解道关于秦昭华的事情。 她是苏恪最宠爱的妃子,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说是宠冠六宫再贴切不过。 难怪他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的,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他是否对我有情。感情人家心里还藏着一道白月光。 秦贵妃原来才是他最喜欢的人。 我从未去过昭华宫,但听闻秦贵妃离世后,昭华宫便成了弃宫。 苏恪直接将那地方列为禁地,还改了名字为忘尘宫。 忘尘忘尘,是忘却前尘的意思么?看来这位秦贵妃确实是有本事,我是怎么让她宠冠六宫的呢? 秦相叛乱,圣心大怒。秦贵妃也在那场叛乱中香消玉殒,也难怪苏恪这样。 我寻了一天夜晚,趁机溜进去。 忘尘宫内,风萧索得吹着,吹得我瑟瑟发冷。 一切的繁华与辉煌都成了如烟往事,如今都已经不堪回首。 漫尽尘土飞扬,掩青丝白发苍苍。 我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副美人图,慢慢打开,画中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波流转,眉眼盈盈。一身红衣如火如荼,肆意张扬。 她就是传说中的秦昭华,一旁苏恪的题字与私印清晰可见,行云流水的字迹饱含着情意绵绵。 嫣然一笑间,桃李总不及。 -- 第162页 或许在那个时候,苏恪心中眼中想得人只有秦昭华一人。 就像他从未真正对我说过爱这个词一样。 当一个人沉浸在爱情里时,就会变得疑神疑鬼,而心灵就会变得很脆弱的。 太后一直瞧我不大顺心,有时候还会当着我的面提起要给苏恪纳妃。 听闻前朝的官员们又对苏恪催得紧,我这肚皮确实不争气。 太后说:“宋慈啊宋慈,你还是这样,前些年因为你的嫉恨,哀家可怜的孙子就没了。” “怎么说?”我心里疑问重重。 太后叹了口气:“你若是能保住你自己的孩子便罢了,可偏偏要去祸害我的皇孙。秦贵妃虽然大逆不道,可孩子到底无辜。哎,也罢,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抓紧调理身子。” 太后这话里有话,信息量太大。 我这才晓得原来,我也曾差一点做了母亲。 心里震惊之余我喊来了赵太医赵延年。 “延年哥,母后说我身体亏损,再想要怀孕就难了,可是真的?”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慈,你身子骨向来就差些,怀孕也不急在一时。”延年哥对我说道。 我知晓他只是宽慰我,便直截了当地问:“延年哥,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流过产?” 他面色颇为凝重:“怎么这么问?是哪里来的疯言疯语让你听了去?” “你若不说也没关系,这天底下的大夫多的是,总有一个人会对我说实话的。” “哎,原本不想告诉你,如今对你说了,也好。”他微微叹息,继续说道,“阿慈,你身子骨差,又流过产,想要再次怀孕怕是难了。” “所以都是真的?” 赵延年低下了头,安慰道:“阿慈,会有机会的。” 我就这样看着他,心中陡然蹿起一股无名之火,然后又蓦得被冰水浇个凉透。 剩下的竟然全是无穷无尽的绝望,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我以前从不会去想一个女人若是终生都无法为心爱之人孕育生命是意味着什么。 而我现在却恍然大悟,不管是在平凡人家还是皇宫大院。 无子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女人,更何况苏恪他不爱我。 我曾被秦相挟持过,他又独宠秦贵妃。苏恪对于我大抵是歉疚吧! 我一直想和他有一个孩子,所以我找延年哥调理了好久好久,连最苦的药一口闷都不带眨眼的。 我一直以为我还年轻,只要调理好身子一定会和苏恪有孩子的,可眼下什么都没有了。 …… “苏恪,我是不是流过产?”我问他。 “怎么这么问?”他轻轻皱了皱眉道。 “我觉得我该这么问。”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捏得我生疼:“你记起来了?” “我想着我这么久没怀孕,定然是伤着身子了。”我怎么能出卖延年哥,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解释。 “阿慈,你身体不好,太医说过怀孕这事随缘,你莫要太放在心上。”苏恪安慰我。 我以前从来都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可眼下我却不得不放在心上了。 眼前之人,是我最心尖尖上的人,他不能没有孩子。 选秀的事情是我主动提出的,虽然之前太后同大臣都催了好几次,可都被苏恪搪塞回去了。 后宫空虚已久,我这皇后当的也悠闲自在。 来自各方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向苏恪提了选秀的事情后,一言不发,我记得上一次同他发生争执还是因为秦昭华的事情。 因为我刨根问底的性格终于让他勃然大怒,以至于近一个月没来后宫。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息着说道:“如你所愿罢。” 我颤巍巍地张了张嘴:“好。” 我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无情地甩开,徒留一个背影给我。 我瞧着他的身影,可不知为什么?心却如万箭穿心般痛,好像所有的思绪都被搅在了一起,波澜不惊的心中一点点开始有了变化,滚热而灼烫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落,那些深藏在心中的酸楚终究不可抑制地一并迸发,在一瞬间内所有的七情六欲都变得蠢蠢欲动,所有的神智思维都被一点一点搅碎,不复从前。我慢慢蹲下,将头深深埋藏。 然后是大哭,不停地哭。 …… 他说他喜欢听我叫他子玉,那我便喊他子玉。 父亲老了一直在朝中找了一份闲职,我的同族弟弟也到了科举的年纪。 在这楚宫,所有的往事似乎都被遗忘,被掩埋。 我如愿忘了司宣朗,忘了樱桃。成为了他理想中的那个识大体的皇后。 我以为他会很开心,因为我醒来时,只有他在我的身边,而他是我的丈夫。 我不争气地又爱上了他,无可救药。 我的丈夫是一代明君,而我理应成为与他能够匹配的女子。我为他张罗选秀,因为我没有孩子,而我需要彰显我的大度与贤惠。 选秀期间,我被确诊出来已经怀孕,我高兴了大半天。 这个孩子对于我来得是多么不易,可是苏恪却没有我想象般高兴。 我只当他不善于表达,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在孩子和我之间,若要做选择的话,他必然会选择我。 怀孕的那段时间,我心神受损。 -- 第163页 加之大楚北部遭受北戎突袭,苏恪逼不得已御驾亲征。 我从来不觉得时间有这样漫长,在这百无聊赖的深宫里,没有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太后虽然鲜少为难我了,可有时候还是会找我的麻烦。 护国寺之行便是这样。 在那一次旅途中,我差一点失去了我的孩子,还好有广信大师施以援手。 而也因为这次旅途,我终于知道,原来我命不久矣。 我原本想着,就这样得过且过下去。 直到我再次见到了我的父王。 那些原本的记忆一下子飞涌而上,父王替我解开了被封印的武功以及记忆。 当一切的往事都历历在目时,原来我的心只剩满目疮痍。 父王说他终于找到我了,我亦泪眼朦胧。 首先便是下跪反省,我在外漂泊了整整六年。 并且自顾自地同他失去了联系,而且对于爱情义无反顾,甚至迷失了自我,最后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父王让我回去,我没有答应他。 他好不容易找到我,可是我又要离开他了。 我实在是个不孝女。 “父王你若是真得为我好,那就帮帮我。” “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现下想起来我那时真是自私,只顾虑自己的感情生活。 却忘了父王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以为我是帮他,结果反而人财两失了。 我同父王说:“让我把孩子生下,我就同你走。” 最后确实也实现了,原来父王寻了医圣给我喂了一颗假死丹。 我生产完后,后劲不足,又提前吃了这个,造成了我死亡的假象。 后来,又利用傀儡之术调换了我的尸体。 这个计划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是百密必有一疏,父王都不知道,三年后,也因为我同妙手空空的赌约,致使结果败露。 而苏恪最终同我在大齐建康再次会面。 一切其实早就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那时,我最坏的打算大概是,他既然那么想要皇位,我帮他得到便是。我惟愿同你相忘于江湖,可我的心却不舍得了。 我也在护国寺中想起了一切包括宋国公府出事,樱桃的死,孩子流产,还有司宣朗的事情。苏恪是怎么纵容秦昭华害我,诬陷我的也是一件也不落。 我突然想起叛乱前夕的那个晚上,苏恪偷偷来看我。 北风冷冽,月色冰凉。庭内的枇杷树都沾染了些许寒霜,在月华的照耀下莹莹发亮。 他一身墨发玄衣,清俊冷逸,负手而立。在如雾如风间,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月霜。 冰冷彻骨之中,只觉得那双桃花似的眼眸稍显真切。 我随意披了件衣衫,同他相比,一个如天边神祇,一个命如草芥。 我将相思扣拿出来,瘫在手心里,任由北风那个吹散一地微凉。 月华如故,清冷入骨。 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两眼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加更,回忆如花篇更完了,接下来会进去结局篇哦。 第77章 大结局(前篇) 南方, 星罗城, 城外。 街边的一个茶水摊子上,两位俊俏的公子端坐着, 一白一青。 白衣公子,墨发玉冠,眸如繁星, 眉若远山,神情慵懒而淡漠。 青衣公子生得虽俊逸却少了一分自在, 远不及白衣公子更加吸引人的眼球。 此二人正是我同清心。 “公子, 不远处就是星罗城了, 我们今天应该就能到了。” “嗯。”我淡淡地抿了一口茶,只听得清心接着说道,“眼下星罗城怕是不大太平,我们贸然前来……” 我笑了笑,打断她:“自从三个月前弑神剑阵开启后, 星罗城的人数就猛增了好几倍, 多我们两个不多, 少我们两个那便多了些遗憾了。 清心又道:“我知晓公子理由多, 可我们势单力孤。” “清心,你应知道,你主子我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 “夏正麒太子飞鸽传信,星罗盘失踪。才仅仅几个月,星罗城异动,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我们。”清心叹了口气道。 我挥着手中的纸扇, 眯着眼:“麒麟印终有一天会出现,早晚而已。” 然后一顿,补充道:“如今正是时候。” 正聊着,便听见一个男声。 “小二,来壶清茶,再来两碟小菜。” “好嘞!” 来人开道的是一个黑衣劲装男子,他后头的主人亦是一身黑衣,面容肃穆,横眉冷对。 不过看他的穿着已然不凡,这气质未免杀伐之气重了些。 我抬眼过去,正同他对了个正着。他眼神颇为凌厉,见到我之后不免愣了一下,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公子,这两人看着极有来历。” “嗯。” 我比了个嘘,道:“食不言,寝不语。” 这两人武功不弱,若是说了什么让他们听了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清心意会,便不在多言。 过了一会儿,突然飞来一只信鸽,停在劲装男子的臂膀上。 劲装男子交给他的主子,黑衣男子接到飞鸽传信后,神情一凛,吩咐一旁的随从道:“结账。” -- 第164页 小二笑嘻嘻道:“客官,一共十两。” 随从听后,正准备掏钱,却怎么也摸不着钱袋子。 小二见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二位公子小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我们还会亏了你的茶水钱不成。” “怎么了?”黑衣公子问道。 “公子,定然是那个小偷。”随从一拍桌子,懊悔道。 黑衣公子眸光微闪:“天底下还真没有人让妙手空空失过手。” 听到了熟人的名字,耳朵不免竖了起来。 看来这二位好巧不巧地遇到我们天下第一的大盗了,还把人家钱财偷了个精光。 “你们到底有没有钱啊!没钱吃什么霸王餐啊” “你说什么?”劲装男子一个冲动就要拔剑。 小二一跌躲到桌子后头,勉强维持着脸色。 “我我……我……我告诉你们,杀人犯法啊!小心,小心……我告你们。”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黑衣男子拦住了随从:“出门在外,少些麻烦。” 又对着小二道:“也罢,今日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这玉佩抵押在这里,如何?” 黑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青色月牙形玉佩,看着应当是珍爱许久的。 小二正要颤颤巍巍地接过玉佩,劲装男子一个锋利的眼神又陡然让他吓破了胆子。 清心嘟着嘴抱怨:“这年头,来星罗城的人越发多,连带着物价也涨得飞起。” “要在往日,这些不过十文钱,这店小二看他们是外来人不懂行情,漫天要价呢!” “不如我们帮帮他。” “公子,出门在外可别乱惹祸了。” “举手之劳而已,我们又不缺这么一点。” 我走过去,笑道:“他们的连同我们一起算了。” 小二一听,心甚喜:“好嘞,一共二十两。” 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清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掏了银两塞给店小二:“给给给。” “拿了我的银两自然不是白拿的,你得回答我们公子的问题。”清心道。 “这些天城中可有大事发生?”我问。 “哪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小二明显乐滋滋的,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清心过去一拎他的衣领:“我家公子正问话呢?还不快答。” “是,是是。” “你这几日都在这里摆茶摊,什么人经过,应当知道的比我清楚的多。” 小二汗颜:“那些人江湖上哪敢得罪啊,今日我也是被财迷了心窍,看你二人生得像小白脸,哪知是尊大佛。” 清心在一旁道:“既然现在知道是坐大佛了,还不快供着。” “这些天来得人多,毕竟弑神剑阵开启,说明麒麟印要出世了。” 小二环顾了一下周围:“悄悄告诉你,听闻九州大陆各大世家的人都差不多到了,在过两天要在星罗城一同见证传说中的麒麟印呢?” “听说传闻中的澹台家南宫家还有司家都到了呢?” 我听后若有所思,这三大世家的人都到了,好戏马上就要开锣了。 付了钱,小二又给我们上了壶清茶,便笑呵呵地离开了。 “多谢兄台解围,这是玉佩。”黑衣男子将玉佩送至我眼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发现这玉佩竟然同我给苏恪编得相思扣的模样极为相同,若是不知晓得还以为是一对呢! 我淡淡瞟了一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兄台,我看这玉佩对你看来也很重要,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 “这……” “你若真想报答我,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可好?” 黑衣男子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抱拳慢慢道:“在下连昊。” “宋慈。”我亦抱拳回礼。 …… 我同连昊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发现他还真是抑郁不得志的代表人物。 估摸着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少爷,经历了一番波折,还把偌大的家业拱手让给他弟弟了。 我们约定一起进了城。 西凉星罗城不似于大齐建康那般有文化底蕴,也不似大楚长安那般锦绣繁华。 但众所周知,若说神秘,非星罗城所属。 星罗棋布,包罗万象。 因为地势较高,夜晚的能够观尽满天繁星。 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以及对于占星术感兴趣的道士前来。星罗城因此有占星之城的美誉。 选了一处客栈住下,一进门,大堂中已经有不少人了。 “这几日城中大多客栈都满员了,能找着一处地方歇息就不错了。” 我和清心走了好几个客栈也都是这样,看来也找不到清净点的地方了。 “客官您也别挑了,想住得人多了去了,还真不差你一个。”掌柜的见我正犹豫不决,便规劝道。 天仙楼在此处有分楼,可我若是去了,我的身份不免就要暴露了。 如今我是微服前来,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来两间上房。” “好嘞,两间上房,您里边请。” 这上房的价格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上书价格一晚五十两,难怪还有。 不过这房间还算雅致,清心铺完床后。 连续几天的赶路,唯恐迟了。眼下我早已困得不行了,便倒头就睡了。 -- 第165页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连昊同他的随从在楼下吃酒,我简单梳洗过下来。 这客栈中鱼龙混杂,吵闹声真是不绝如缕。 我一向喜欢清净,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了?”连昊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吵。” “这里向来如此,很多客栈都这样,住不起客房的,连大堂里都开始打地铺了。” 我惊愕:“这麒麟印的诱惑果然大。” “宋兄也是为了麒麟印所来的?” “听闻得麒麟印者得天下,我自然想来瞧瞧是怎样一件宝物能让人得了这天下。” 正聊着,听到客栈里头有人聊到:“难得来一次一次星罗城,听闻这里的夜市极为热闹。” 我挑了挑眉,连昊见我极有兴趣,便提议一同前往。 我自然乐得自在,便同他一块出去凑热闹。 这星罗城果然名不虚传,抬眼是漫天繁星,而人潮涌动之中,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边还开着的紫色曼陀罗亦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现在已经十月,但对于处于南方的星罗城来说,一年四季犹如春夏。 还好,我准备的衣裳都是春夏装。 我同连昊正逛着,这西凉的一些小玩意儿倒是颇具地方特色,看得我眼花缭乱。 晚风和煦,吹散一季尘埃。 “让开,让开。” 前方好一些官差在清场,挤得我走路都不大稳当,过去一瞧,原来是传说中的长公主的仪仗,难怪这样大的排场,这般仗势欺人。 一个老婆婆被众人挤倒在地,我见了正想去扶她。连昊先我一步,已经将她扶起。 老婆婆连声道谢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当我和连昊发现玉佩不见时,已经悔之晚矣。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么?” “嗯,其实也算不得重要。”他顿了顿,“它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之前妙手空空就觊觎很久,未曾想今日竟然让别人得手了。” “我就知道是他。” “既然重要,我们分头去找吧!” “好。” 我走了一会儿,见一抹眼熟的身影从我眼前经过,正是刚才的那位老婆婆。 “妙手空空,我逮住你了。” 我过去抓住她的衣襟,而她一眼惊恐地瞧着我,瑟瑟发抖。 我尴尬笑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这妙手空空的易容术见涨,连刚刚我都没认出来。 这星罗城如此之大,该怎么找呢? 对了,寒水香。 每一个人加上寒水香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思及此,我便寻着记忆中的味道找了起来。,不过收效甚微。 前方又出了事,说是打了起来。 两人互相指责对方偷东西。 不用想又是妙手空空干得好事。 果然,我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混在人潮之中,虽穿了一身贵公子的模样可还是掩盖不了他爱偷的习惯。 “妙手空空,被我逮到了吧!” 我揪住他的后衣领,他正拼命往前跑。 见跑不掉了,然后便笑嘻嘻地转过身来看着我。 “你认错人了。” 我一把撕掉他的人皮面具:“还说我认错人了。” “别,可手下留情吧!” “你婚后的小日子过得滋润,怎么,想我了?如果你想要同我玩一出红杏出墙记,我不介意陪你玩玩。” “我看你是许久不打你,皮痒了是吧!” “不敢不敢,可不能让郡主美人动手。不对,你现在可是皇后了,失敬失敬啊!” “有段时间不见,你还是这样吊儿郎当。” “我这人游乐江湖惯了,就生得这性格,怕是一辈子都这样了,改不了。” “先前我还不信你来,不过想着这么大的盛会,你怎么不会来凑一凑热闹。” “怎么,你将人家连兄的财产都偷了。” “哪一个连兄?”他疑惑,问道。 “你不记得了?”我问。 他略显烦恼地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这么多天,遭我毒手的人数不胜数,自然记不住。” “……” 我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是遭你毒手,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他笑嘻嘻道:“我这个小偷当然是有觉悟的,像楚皇那般的人物我是决绝不会再下手了。” 我听完之后,心中一顿:“他来了?” “这可是轰动九州大陆的大事,他怎么会不来,连同大秦新帝也到了呢!” 妙手空空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正是连昊的那块青色月牙形玉佩。 “快,还我。”我伸出手来向他讨要。 他轻笑:“你不会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吧!” 我颇有兴趣地道:“哦,你说来听听,他什么来历。” “这玉佩可是出自大秦皇室,你那位连兄……”他呵呵一笑“连昊连昊,怕不是赫连昊吧!” 我抬眸看着他,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走,我们换一地说话。” …… 我同他来到一家客栈,点了一桌的好酒好菜。 妙手空空吃得起劲,我看他吃得这样香,自己都不由得饿了。 不过还好没忘正事:“你之前话说一半,眼下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把另一半也说了吧!” -- 第166页 “别着急啊!” 我一拍桌子,对他怒目而视。 他这才悻悻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我早就听闻赫连珏兵变的那天,赫连昊连夜回到了北戎镇守。没想到真得是这样,你觉得他会甘心吗?” “自然不会。” “没有一个人会对唾手可得的皇位甘心。” “我猜他此次来就是为了麒麟印。” “这不是废话。” 我看着他嘴角微勾:“妙手空空,我也没想到你和澹台世家也有联系。你是他们失踪已久的大公子吧!这一次,澹台家也来了,难道你就不想做些什么?” 他盯着我,笑道:“你那么聪明,我就知道骗不过你。” 他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有一点,你还不知道吧!赫连珏可比我们狠多了。” “赫连珏?” “嗯,他要血祭弑神剑阵。” “你只知道弑神剑阵开启,却不知道这是赫连珏用一百个童男一百个童女血祭完成的。” “他们利用星罗盘找到了麒麟印的正确方位,可是却遭遇了到了弑神剑阵。所以前期已经牺牲了不少人命。” “活人祭祀,他他难道不怕被天下之人唾弃吗?” “自然不怕,毕竟天下之人都想看看麒麟印长什么样子。更何况,这西凉长公主与他已经达成合作意向了。” “夏清河?” “她怎么敢这样子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我大惊道。 妙手空空嗤笑道:“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天下苍生算个屁。” 我略显忧虑,紧抿着唇:“我想过形势会如何复杂,未曾想居然已然这般田地。” 妙手空空叹息:“不过,他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虽然开启了弑神剑阵,可还是空费了一番功夫。” 我道:“麒麟印需要其他九件名器重聚后才能开启。他手中应该还没有所有的名器吧!” “谁说的?他已经集齐了。” 只听得他解释道:“麒麟印迟早出世,所以才有了星罗城一会。麒麟印一旦出世,必定引得天下之人互相争抢,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我缓缓道:“他是让所有名器持有者携带至星罗城。” “没错。” 我凝眸,听到妙手空空感叹:“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的童男童女毁在他手中了。” 这个赫连珏,我想过他心狠手辣,没想到竟然丧心病狂至此。 活人祭祀,这是最残忍的祭祀方法。 “对了,你且将玉佩还来。”忽然想起正事,我向他讨要赫连昊的玉佩。 “不还。” “这样好看的玉佩,借我玩几天呗!” 我自然不同意:“这话,你还是对他的主人说去吧!妙手空空,你怎知他不是故意引你来偷的。” 他笑:“这是何意?” 我指了指:“你瞧。” 赫连昊的冷面随从正堵在了门口,而赫连昊从后头走进来。 “你们诈我。”妙手空空睁大着眼睛,装成悲戚的样子看我。 我微笑:“兵不厌诈。” “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好你个小宁宁。” “小宁宁?”赫连昊道。 “是在下的乳名。”我笑着回答,又狠狠瞪了一眼妙手空空。 “全都还给你。”他将玉佩抛向远方,趁赫连昊结玉佩的契机逃了个无影无踪。 我听到妙手空空非常得意的声音:“天高路远,咱们江湖再见。” 赫连昊拿到玉佩后,我问:“如何?” “被他骗了。”他摊开手来,“是假的。” “好你个妙手空空。”我悔之晚矣,正要去追他,赫连昊拉住了我,“算了,也不是很重要了,毕竟找不到了。” 既然主人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刨根问底。 可妙手空空拿这块玉佩显然不只是想要玩玩而已,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莫非同麒麟印有关? 想不通啊,想不通。 …… 第二日 我看人群攒动正围着一个地方,便挤了进去 看到一张告示方方正正地贴在墙上。 上书,“兹长公主府,少谋士,特招。有才有志之士,可至长公主府外等候应召,入即一千两。” “听闻长公主府在招人呢?” “还能什么人” “入幕之宾呗!” 我嘴角缓缓上扬舒展,然后掉头,看来老天都在帮我。 我的思绪飞到我刚刚醒来的那会儿,当时我身体羸弱。 记忆又刚刚恢复,睡得也不安宁。 清心告诉我,在我昏迷后,太医都束手无策。 苏恪焦急万分,想起我之前同他提过的医圣南宫先生。 便将我送往落云山,让我师父寻了南宫师叔替我看病。 庆幸的是,这几个月,南宫西一直在落云山同我师父唠嗑下棋。 否则,我必然小命休矣。 只是如今恢复了记忆,我反而觉得活着也是一件麻烦事儿了。 “公主你刚醒来,吹不得风,陛下若是知晓你这样,又该担心了。” 苏恪,苏恪么?说实话,我现在还不想见他。 就连听到他的名字都稍显勉强。 或许过去的感情对我的冲击太大,以至于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现在我又嫁给了他,以我真正的身份。 -- 第167页 我反倒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了。 我和他之间终究是有隔阂的。 “妙手空空联系得怎么样了”我问。 清心摇了摇头。 我望了望窗外,墨兰清雅,承露泛光。 南宫西穿得简朴,不知道地还以为是个普通的花匠,但普通的花匠可没有他这样的好模样。 他一边给花浇水,还一边轻哼着歌,真是难得一见的画面。 我走出来,笑道:“南宫师叔为何这样高兴?” “可好些了?” “多谢师叔关怀,好多了。”我感谢道。 “师叔还未告及为何这样高兴?” “高兴还需要什么理由,若是真要说一个那便是……麒麟印。” “麒麟印?” 只听得南宫西慢慢道:“近日侄女你一直昏迷不醒,自然什么也不知,我听闻麒麟印要出世了。” “怎么会突然出世,不是说要集齐九大名器么?” 他摊手,表示不知。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开启了弑神剑阵。”他喃喃:“这对于天下还不知是幸亦或是灾呢。” “幸或是灾,我们既然已经处于命理之中,那么既来之则安之。” 他抬眼一笑:“也是,好与坏都已经注定,何必去瞎想,还是贤侄看得开。”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南宫师叔,你是宣朗的师父,他可有来找过你?” 南宫西抿唇,淡笑道:“我虽然是他师父,可脚长在他身上,徒弟要去哪儿?我还能强制性不成!” 我黯然垂眸,想着司宣朗会去哪里呢?护国寺么?不对,我已经知晓他佛缘的身份他断然不会回去的。 他笑了笑:“若是有空,或许可以去星罗城看看。” “星罗城?”我茫然。 “麒麟印出世地就在那里,没准他会去凑一凑热闹。” “在那里么?” “是呀,我得了空也想去瞧瞧传说中的麒麟印是何等模样呢!”南宫西笑着又拿起剪子修剪花枝。 …… 又休养了几天,终于闲不住。 向南宫西师叔告别,他依旧在摆弄那些花花草草。 见我来了,同我说了会儿话:“以前你的母亲尤爱这些墨兰,打理的也是分毫不差,而今却已物是人非了。” “师叔,阿娘若是知道,还有你念着她,远在天边的她必定高兴。” “是么?”他喃喃自语。 “自然是。”我笃定道。 他笑道:“还好,有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留下来陪老夫,否则还不无聊死。” “师叔,实不相瞒,今日我是来告别的。”我尝试着说得委婉些。 他叹了口气,了然道:“我知晓你要走,却没想到这样快。也罢,也罢。” “师叔,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 “不知道还能见我几次呢?师叔老了。” “师叔依旧容光焕发,是这天下间一等一的美男子。”我笑道。 “就你嘴甜,同你娘亲一模一样。” “师叔糊涂了,娘亲哪里有我这般好说话。”我想着阿娘是从小对我毒舌般的谆谆教导,不由得反驳他。 南宫西一怔:“哦,是么?是我老糊涂了。” 我微笑:“师叔大概记差了,不碍事的。” 他笑笑,并不说话。 而是看着这满园的墨兰,若有所失。 兰花清逸高洁,露冷风清香自老,袅袅而遗世独立,花香常在。 “近来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正巧有东西给你,随我来。”他放下东西,又寻了水池清洗了手。 “嗯。” 随他进了丹房,他从木盒里拿出一瓶药。 “你若想去星罗城看看,这样一副病秧子可不行。” “这是凝神丹,你极容易困乏,这东西可让你的神台清明些。” 南宫西又拿出来一瓶药:“还有这一瓶,里头是我所炼的一颗七转丹,关键时刻能勉强克制你体内的毒性。” 我接过他的丹药,心中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六年前,我被秦昭华安插的丫头冬橙下了慢性毒药,日积月累之下拖垮了我的身子。 后来,我纵身跃下城墙。 苏恪求来寒夜雪莲以毒攻毒勉强救了我一命。 寒夜雪莲冰寒入体,也伤了我的身子,导致我三年不孕,并且也让我的武功尽失。 后来为了有苏恪的孩子,我陆陆续续进补了许多温热的药材。 柔弱的身体勉强撑到生下佑宋后,要不是之前父王给我服了七转丹凑合保住一命,怕是这千疮百孔的身子早就随同我的生命一起枯竭了。 后来又被父王绑走,为我调养了两年多,才正常了些。 那两年,我吃尽苦头,也是那时候,一次闭关后,我将那些关于苏恪的记忆全都忘了,一干二净。 如今病发,竟然倒是让我想起来了,虽然也有梵天镜的功劳。 说起梵天镜,之前清心说我周围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不过梵天镜却是同闻风笛一块消失的。 不知怎么的,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白衣少年的模样。 那时我们年少轻狂,后来他逐渐一身灰袍最后彻底变成了黑色。 他带着恐怖可怕的狼形面具,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 -- 第168页 他朝我越走越近,甚至伸出了他那双手。 他缓缓摘下黑色的手套,露出了佝偻的双手,透露着白骨森森。 然后他面对着我,慢慢将面具摘下。 我看到血色蔓延的面孔中,除却狭长结痂的伤疤外,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眸。 这眼神是…… 司宣朗。 他冲我微笑,那笑还是以前的笑容。 却是阴森的可怖的令人癫狂的。 然后白光一闪,仿若最圣洁神灵的赐福。 所有的破败污秽全都被清洗的干净利落。 我看到他穿着神圣的袈裟,仍旧的眼眸,也依旧对我微笑着。 光明而温暖。 而他是佛缘禅师。 我一下子惊醒,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司宣朗,司宣朗,怎么会这样? 我自言自语,忽然想起那一年杏花烟雨中的少年,不由得失声痛哭。 “现在到哪里了?” “回公主,快要到长安了。” “错过吧!”我淡淡吩咐道。 清心脑袋一缩:“是。” 我想起南宫师叔的嘱托,在那日我接过他的药向他道谢后。 “如若真要谢我?不若帮我一个忙。” “师叔请说。” 南宫西微微叹息,道:“我要你接近星罗城长公主。” “夏清河?” “是。” “何解?” 南宫西并未看我,而是望向远方,慢慢道:“宣朗那孩子对于麒麟印颇有执念,我怕他去找夏清河了。” “他真得去那里了?” “怕是这样。” “那我姑且尽力一试便是。” 南宫西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更担忧的是这夏清河看来同弑神剑阵破解有关系,这天下已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一个老年人本不该思虑过多,可也怕生灵涂炭。” “师叔,我知道了。” 思绪回至,现在,夏清河顶着聘请幕僚的名义,实则却是招面首。 正好给了我这个机会,这也是我所需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结局篇勾勒了很久,写了很久,总算前篇出来了。 第78章 大结局(中篇) 我一回客栈, 就收到清心的消息, 说是赫连昊同他的随从一道走了。 这样也好,他估计还有要事, 留在这里也不便。况且我已然知晓了他的身份,他来这里无非是找赫连珏的。 我可以更加安心的准备明天的事情。 因缘际会之下,先前在路上我同清心正巧救了一人。 一个唤作叶清的男子, 因此也知道了些他与夏清河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多年前,叶清曾经是宫中的侍从, 后来被内务府编入清河宫侍候未出嫁的夏清河。 原本两人算不得有交集, 后来不知是什么事, 夏清河一改往日孤高自许的态度,竟然对叶清热络了起来,并且亲自赐了名字,为清。 以自己的名字许以他,可见是多大的恩赐了。 没过多久, 夏清河出嫁, 叶清从此便消失了。 再后来便没有后来了。公主出嫁后, 性格一反常态, 从此变得刻薄孤傲,骄奢淫逸,无恶不作,暗中还染指朝政。 驸马死后,她越来越胆大妄为,不仅大肆包养男宠, 还明目张胆地同她的侄子夏正麒争夺西凉皇位。 可见这个叶清对于她来说还算重要至极。 我虽救了他,可是他之前被劫匪打了个骨折,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便写了一封信,央了我交与夏清河。 …… 我特意让清心为我稍稍修饰了容貌,尽量不显得张扬。 我身量还算高挑,女扮男装也不会太出戏。 不知道得还以为是大型选秀现场。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然而这已经只是初选阶段,经过一番对相貌,才艺的考究之后,方能见到传闻中的清河长公主殿下。 而最后剩下的人也寥寥无几,我们这些人排成两列,由管家牵引进入长公主府的后院。 夏清河在西凉朝政中占有一席之地,就算她说要公开养面首,西凉王顶多就是训斥几句,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清河院是夏清河的院子,依着众星捧月之势建造,在众多院子之间,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雕栏玉砌,百丈阑干。一切是花,一切如画。 进了屋内,则换成另外一个女官接引至帘外。 绯色的纱帘若隐若现,映照着满屋的富丽堂皇。 这么些年来,我见过得美人数不胜数,可我依旧会被此人惊艳。 一身玄色纱衣松松垮垮的穿在她身上,墨发轻轻挽起。能看到她雪白凝润的肌理,身形丰满,酥胸半遮半掩,更加引人遐想。 且观她生得这张鹅蛋脸,斜眉如墨,唇色含朱。神采飞扬,妖冶魅惑。 这样的绝色,说是能够祸乱宫廷或是整个天下,我也是相信的。 难怪民间有诗云。 一笑绝倾城,百媚公主生。 祸国殃民,也是不无道理的。 可端不正的人心,而不是她绰约的风姿。 她随意扫视了一遍,然后纤纤柔夷一抬,正巧点中我。 “公主。”我走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抬起头来。”这声音传至我耳边,只觉得心都酥软了半分。 -- 第169页 我这样一个女子,都禁不起诱惑,更何况是顶天立地的男子,难怪会有那么多入幕之宾。 我缓缓抬头,同她清亮的眸子对个正着。 她唇微勾:“倒是个伶俐的小子。”她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脸颊,酥酥麻麻的夹杂着三分笑意,两分醉意。 “你叫什么名字?” “叶清。”我规规矩矩地答道,实则故意。 夏清河听后,却没有意料之中地震惊。 她微微皱了皱眉:“不好,叫寒玉吧!” “……” 她缓缓道:“你这副祸害人的样子,合该得这个名字。” “……” “送去寒香院吧!”她随意吩咐道。 “是。” 然后她揉了揉眉心,单手一挥。 一旁的女官会意,道:“其他的都散了吧!” …… “这位姐姐,这长公主是何意啊!” “这还不懂?你中选了。” “就这么简单?” “公主都给你赐名了不是,其实中不中选还不是凭公主自己的意愿。她心情好了,自然什么都中。” “以后,你就是寒香院的寒玉公子了。” “那是不是还有一位天香公子。” “公子你如何得知?” 我呵呵一笑:“猜的。” 只见小丫头的脸飞速得爬上了两抹红云,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可人。 “公子天资聪颖,奴婢望尘莫及。” 寒玉天香,这夏清河真真会享受了。除却她豢养的面首,她这里的一众仆婢亦是极好的,说话做事也是有条有理。 不过没想到的是,我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人包养。 而且还是个女人。 可她耗费这么大的力气最终只选了我这么一个人,也委实替她可惜些。 我随丫鬟穿过九曲长廊,入目之处皆雕梁画栋,亭台楼阁。 又穿过一个花园,才到了传说中的寒香院。 一进院门,便看到一位公子。 心下惊讶,这不是老熟人么? 风影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嗑瓜子,却是换了一身白衣,少了些许戾气。 以前就觉得苏恪这个暗卫模样长得不差,现下这稍一打扮。虽然算不上惊为天人,可容貌在这人才匮乏的西凉国已经属于上乘中的上乘了。 “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天香公子?”我问道。 “听说这位天香公子也是长公主殿下看中的人,他不从公主,公主便将他关在此处。” “哦~” “对了,为了这一次盛会,还特意请了誉满天下的佛缘禅师过来呢?” “佛缘么?” 小丫头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兴奋之感:“早就听闻佛缘禅师的梵音是最圣洁的乐土,真想听上一次。哪怕是见上一面,都觉得心灵的得到了佛法的灌溉呢!” 所以司宣朗也来了。 我倒现在都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他。 司宣朗啊司宣朗,记忆中那个说要带我一起走的男子。随着时间,逐渐模糊了。 他当初将闻风笛给我,后来又将它收走,现在大抵是被他带到这里来了。 “天香公子,天香公子。这是新开的寒玉公子,从此便一同与你住这寒香院了,你二人以后互相照拂罢!” 风影一转身,见我,惧惊,瓜子一下子呛住了,呛了好久没缓过来:“小桃,快将我吓死了。” 小桃丫头笑了笑:“公子无事便好。” 然后又斜着眼指着我,“这又是长公主看上的人儿?” “是。” 风影这说话习惯一改往常,心里不由得震了三震:“长公主最近为后院添了不少热闹,怎么连我的寒香苑都幸免不了了。” “公主说了,今日只他一位,短时间该不会有新人进来了。” “那好吧!” “公子若是无事,那么小桃就先行告退了。” 我在一旁为着风影说话的姿态而憋笑不已,小丫头走后,我才感到如释重负了些。 风影向我请了安,我问道:“那么,是苏恪让你来的?” “是,娘娘。” “公子说,要先探听一下长公主的底细,而安插眼线最好的方法就是作为她的面首。” “他倒是摸头了夏清河的想法。” 风影笑了笑,辩驳道:“而且公子说,娘娘您定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苏恪果然什么都知道。估摸着我这一路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亏我还有心躲着他,结果人家压根就是故意的。 “他既都知道,何不来见我?怎么他怕了?” 风影低头,道:“这个……属下不知,但公子定然是有他的用意的。” 我轻笑,道:“若不是我来了,我还不知道风暗卫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娘娘别取笑属下了,要是被清心看到我这样又该取笑我了。” 我打趣他:“她不在这里,不过,我竟不晓得你如此在意她的眼光了。” “属下……属下……”他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也不说笑了,苏恪现在人呢?” “公子说现在还不是最好的见面时间。” 果然符合苏恪本人。 …… 夏清河单独约我见面,是我早就料到的事情。 -- 第170页 我来得时候看到骄傲的长公主殿下孤身一人站在水榭风亭之间,微风轻寒吹动她紫色的衣襟。 “你并不叫叶清。” “是,公主一早就知道。” “我虽同他分别了好些年,也不至于眼瞎至此。” “说罢?你有何目的?”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深知这里应当埋伏了不少人,便微微笑道:“公主大可放心些,在长公主府我也不敢放肆。” “我虽然不是他,却知道你们之间所有的事情。” 夏清河眼神一凛:“你是想要威胁我?” 我摇摇头,含笑道:“是叶清让我来的。” “他么?他走了这么些年,竟还记得我?”夏清河喃喃道,“你可有凭证?” “叶清书信一封。”我呈上。 她一下子夺过,拆开来看后,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然后慢慢闭眼。 最后收敛了情绪,对我道:“明日你同我一起去宫里。” “是。” 我知晓叶清的那封信起了作用,叶清在夏清河身边多年,深得夏清河的信任。 若是真得假扮他,反而会事与愿违。 而叶清熟悉夏清河的性格习性,他嘱托我送信,以我救过他的恩情来说,断不会害了我。 反而会让夏清河好好待我,果然,眼下暂时取得了她的信任。 …… 西凉是大齐的属国,按这意思本就是对大齐比较有利。可是西凉境内朝政两极分化严重,太子夏正麒同长公主夏清河各成一党。 □□公主党斗得难解难分,不相上下。 西凉国君不是一个爱管事的,每日醉心歌舞诗书。对于这些现象,也处于放任自流的态度。 以至于出现了以下这种情况。 不得不说,这西凉王的心真是大。自家的宅院都快被妹妹和儿子搞得快起火了,他还在悠哉悠哉地听曲唱戏。 一般人是没有这般宽大的胸怀。 夏清河在长公主府安排宴会,招待各国贵客,彰显风度。好笑的是,以太子夏正麒为首所设的宫宴也在今日。 不过夏清河比之提前了几个时辰,为午宴。 除了中原三国的使臣均已经到外,还有三大世家的人。 百年间,九州大陆原有的三大世家,逐渐同各国相互融合。 大楚司家,大秦澹台家,大齐南宫家,早就已经为自己的国家效力。 澹台家的家主澹台明已然到达,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霖也不甘落后。 而大楚同司家几乎已经合为一体,尽数掌握在苏恪手中。 然而我今日并未见到苏恪,替他出席的是忠勇侯韩天,而大秦则只有澹台明一人到场,与赫连珏也不曾谋面。 大齐的使臣是萧烈成,这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自从镇国公府倒台之后,父王虽然没怎么治他的罪,但也变相处罚了。 不仅夺了他的权还削了他的爵位,可眼下来看,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同风影作为长公主府的幕僚安排在座,正巧同萧烈成对了个正着。 他见了我,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表露得并不明显。 宴会之上,歌舞升平。 所讲所观皆是关于开启麒麟印的事情,但又都不会明说。 “这麒麟印寻找了这么些年,怎么说露面就露面了呢?” “前一阵子弑神剑阵阵法强度刚好处于弱势,赫连珏以百人活祭弑神剑阵,才勉强开了个小口,最后还是请动轩辕宫的人以轩辕之剑劈开了剑阵。” “听闻轩辕宫的人明日会露面。” “轩辕宫的人都出来了,怕是麒麟印出世就要板上钉钉了。” “到时候不知又要引起多大的骚动了,天下人怕是都要趋之若鹜了。” 虽说是宴会,可夏清河并未出席。 还派了人来将几位正主请去,看来还要开一个小宴会。 正主都走了,这宴席也没有多大意思。 然而萧烈成却没有马上走,而是在宴会结束时,众人散去后。 萧烈成出乎意料地叫出了我。 我转身,正对他。 萧烈成一身紫色锦袍穿得是意气风发,没有半点颓落之势,看来父王又重新重用了他。 他见了我,笑道:“公主,许久不见,你清减了许多。” 得亏现在并无什么人,我才直抒胸臆:“萧烈成使臣好手段,本公主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又东山再起了。” 萧烈成似笑非笑:“公主,过奖了。” “那么公主呢?臣以为再次见到公主,公主必然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呢?怎么反而在这长公主府当了个面首?” “这长公主府奢华得很,本公主也正流连忘返呢?”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不过……既然选择了万花丛中过,怎么能片叶不沾身呢?”萧烈成话里有话,可我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来者不善。 不管他现在是为了谁办事,心里终究不大安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想看看,他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试过才能知深浅,萧大人以为呢?” “公主说得微臣自然不好反驳,不过……当提醒一句,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公主还需珍重才是。” 我微笑:“这个就不劳萧大人费心了。” -- 第171页 正说着,长公主派了小厮来催,说晚一点要去清河院会话。 “大人怎么在这里?” “凑巧碰到迷路的萧大人,问了几句路。” 萧烈成微微一笑,解释道:“长公主府宏大,美轮美奂。萧某愚钝,一时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原是如此,是奴才们的倏忽了,奴才这就叫人为大人引路。” “那么,有劳。” 20 …… 我想过一百种方式来面对苏恪,可真正他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眼前时。 什么东西都抛却在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说得见面,是以轩辕宫的人出现的。 夏清河让我出去迎接得不是别人,而是苏恪。 白玉风铃车里,他缓缓下车,自成风流,而他旁边站着扶溪。 白衣墨发,风华无双。 清风霁月,公子如玉。 在一众人之间,只剩下他的影子映入我眼帘。 “这位便是轩辕宫的代表,玉公子。” “玉公子好,奴才寒玉,是长公主府派来迎接公子的。” 听罢,苏恪缓缓一笑:“寒玉,好名字。” 迎至庭内,夏清河又亲自招待了他。 话说我在寒香院呆得这几天,也趁机摸透了长公主府的构造。 除却一些特殊的地方,我都了解个七七八八。 所以引路这事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酒过三巡之后,苏恪自上而下,指着我:“你这位公子……”他一顿,笑道:“生得甚合我胃口。” 我一怔,不知所措地瞧着他,又注意了夏清河的反应。 只见夏清河轻笑:“莫不是公子你看上他了。” “是,我看上她了。”苏恪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嘴角轻扬缓缓舒展。 众人喝酒的被子蓦得顿了顿,在我们三人之间来回打量。 夏清河愣了一愣,微笑逐渐凝固在她美貌的脸上。 她尴尬一笑。 “公子莫不是说笑了。” “我从不说笑。”只听得苏恪他不依不饶:“还请长公主割爱了。” 夏清河听后又恢复成笑靥如花的样子:“既然公子喜欢,那便是他的福气。” 随后我看见苏恪向我招了招手,轻语道: “过来。” 你让我过去我便过去么?我看了一眼夏清河,她一言不发 这会子丢人也算是丢大发了,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苏恪在众人之间遗世而独立,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显得云淡风轻。 我看不透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这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光均在我的身上探究,也让我尝试了一回锋芒在背的感觉。我能够想像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这样一个皎若秋月,明如星辉的男人,居然是个断袖,委实可惜了些。 这是走也不是,立也不是。可叹这附近没什么藏匿的地点,否则我大抵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慢慢走至他跟前,略为不甘地行了个礼道:“玉公子好。” 他笑了笑,越发温柔:“寒玉公子好。” …… 我就这样离开了夏清河身边,这是我万万没料到的结局,苏恪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苏恪将我这个寒玉公子要了过去,迟早会见面,迟早会见面,虽然我这样告诉自己,可心里却还是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 临行前,夏清河还专门将我叫过去,可谓是千叮咛万嘱咐。 她的意思是让我去监视他,我明面上也应着了。 苏恪将我带至轩辕宫所住的驿站。 一进屋里,才关了门。 他便揽了我的细腰径直按在门背后,然后不由分说地便堵上了我的唇。 我四肢一僵,抬眸瞧着他。 他吻得忘神,也未发现我的不对劲。 一入攻池掠地,钻取完我口中所有的空气之后,才勉强放开我。 苏恪温情脉脉地瞧着我:“宁儿,我想你了。” 我凝眸瞧着他,心中却挣扎万分。宁儿亦或是阿慈,苏恪你到底爱得是谁? 两者都是我一个人,可是我总是看不透他。 “你醒了,怎么不来找我?” “我心中还有许多话想对你说,你呢?有没有想我?”他又抱住我,轻咬着我的耳朵,慢慢道。 这又酥又麻地感觉再次袭来,我听到他的轻语:“明日好好待下这里,等会儿你去找扶溪,她会安排的。对了,清心也到了,待会儿就让她过来。” 我定定地注视他:“若是我偏要去呢?” “你若是真要去,嗯……”他抱住我的动作紧了些,他抚了抚我的头发,温言道:“明天记得躲到我身后,别乱跑。” 他这是什么都不知道么?也是我恢复了记忆,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你知不知道……” 眉眼之间依稀透着笑意,他慢慢道:“宁儿,我爱你。” “苏恪……” 他打断了我说:“我知道,什么也别说。” 你知道什么?苏恪,你从来都不知道。 就像他从来不知道我心中的纠结,从来明白我心中的焦虑。 他永远是这样,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 第172页 “苏恪,如若当年我没有一意孤行地爱上你,是不是我们两的结局会好一些?” 苏恪抱住我的手突然一滞,我正好推开他。 “宁儿……你……” 我叹息道:“祁宁也是宋慈,如若我不想起来,你还需要瞒我多久?” “之前我还在想我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你,可现在,我突然想开了。” 无尽的酸楚涌上心头,那些曾经在楚宫受到的伤害又再次蠢蠢欲动。 “我以为,我可以将那些烦恼通通忘却,可既然忘了又怎么让我想起?” 苏恪叹了口气,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叫了你这么久的宁儿,我还是习惯唤你一声阿慈。就像,你当初喊我一声子玉一样。如今,你既已经想起,我也不奢望将你留在我身边了。” “阿慈,你若是想离开,我不会阻挠。” “佑宋还小,他好不容易接受了你,如今你便要离开。等这阵子忙完,便寻了个不相干的理由,各生欢喜罢。” 心里有些酸酸的:“苏恪,我还未说什么,你就这样着急和我撇清关系?” 他愣了一愣,笑道:“如果阿慈还想同我保持关系,我不介意。” 我哭笑不得,道:“苏恪,只是为了佑宋。” “好,听你的。” 这几天我同苏恪的关系总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纱,忽远忽近,不够真实。 他抓住我的手,慢慢道:“阿慈,别相信任何人。” 不知为何,我还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 各国的人来得都差不多了,之前萧烈成来拜访过夏清河,眼下他也已经入座。 我扮成一个小厮的模样混在轩辕宫的人群中,这就是所谓的让我紧跟在他身后。 传闻今日他们要让名器归位。 还真是让他们集齐了。 所以这里的齐聚了大批人马,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当日赫连珏框我,让我无意识中破了九转玲珑盒,如今正巧被他用来干坏事了。 想起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与眼前被利欲熏心的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说,名利可以改变任何事。 众多名器,都被一一摆放进星罗阵中,而今日将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依靠众多童男童女才得以显现的星罗阵。 以九星连珠为阵法,而阵眼却是一朵兰花形的玉雕。 晶莹剔透如同天上群星般璀璨,玉色微茫,露冷清华。 阵中又有另有安排,五行八卦相得益彰。 呈斗转星移之势,交相辉映,四纵四合。 这些名器看得不大真切,星罗阵内另有暗格保护。 之前他们已经试过一次。 听扶溪说,这些天,他们在一直寻找一个女子。 所以是开启失败了? 今日我又重新见到了司宣朗,而如今他是佛缘,是在九州大陆享有圣誉的禅师。 他一身,周围好似萦绕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犹如天边最圣洁弦月。 流光溢彩,云蒸霞蔚。 我看到台上司宣朗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几个字轻吐而出:“麒麟火焰兰。”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这么多,结局可能还有两章。 第79章 大结局(后篇) 昔轩辕圣女华芝以血祭封印, 现如今想要开启势必也需要血。 华芝可是麒麟火焰兰的血脉。 传说轩辕一族有一个不传之秘, 那便是麒麟火焰兰。 只有拥有此种血脉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轩辕一族的圣女。 九州大陆上的轩辕血脉大多已经不纯正了, 可麒麟火焰兰却只有一脉相承,是最纯正的轩辕血统。 当年的历任圣女中,莲白云裳, 以及大齐元后轩辕氏,字姮婈。她们都是麒麟火焰兰血脉的继承者。 所谓麒麟火焰兰血脉是一天脉的一种, 上古时期女娲造人, 其中特意以兰花为体, 麒麟之血化出一具女体。 血脉激发后,女子背部接近右肩的位置,遇水开花,结果为兰。红花潋滟,如火如荼, 若隐若现, 视为火焰。 后来女子与轩辕氏的族长结亲, 麒麟火焰兰的血脉才得以延续。 不过此种血脉有一个特点, 也是她最大的弱点。便是传女不传男。而且麒麟之血可以解百毒,救万物,是天下间的至宝。 因此轩辕族的女子便极其受九州大陆的人们欢迎,而这便是轩辕圣女的前身。 可千年来轩辕圣女出现后,会引得天下之人争抢,这也是一大弊端。 难过的是自从圣女华芝仙逝后, 此种血脉便失传了。这也是轩辕宫这几年来地位不如往昔的缘因。 直至几年前,扶溪接任了轩辕圣女的位置,才慢慢好转。 只是莫非是要让扶溪献祭。 不过扶溪否定了我的想法,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并非麒麟火焰兰的继承者。” 见我一脸惊讶,她又对我娓娓道来: “我这个轩辕圣女当得不实在,如今可以说整个轩辕宫找不出一个拥有此血脉的人了。” 我看向她,表示疑惑不解,她继续解释道: “圣女华芝走后,我怕天下间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这么说来麒麟火焰兰一脉失传了?”我略有讶异。 扶溪摇了摇头,说:“那也不尽然,只是尚未发现罢了。” -- 第173页 “先前的弑神剑阵还勉强可以用百人献祭,从而削弱封印。如今的星罗阵怕是千人万人都没点用处。难怪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地咱找这个女子了。”扶溪转而凝眸道。 天下之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更何况是轩辕族的圣女。 “那如果找不到呢?这么多年了?” “不会找不到,如若真是麒麟印要出世,那便是天意如此。若是找不到,我怕赫连珏他们真得要拿数万百姓的生命来换取了。” “赫连珏莫非还想用活人献祭的方式强行打开星罗阵?” “在苗疆巫术里有一种阵法叫万人破,以万人的性命来建嗜血阵,传闻能够破解世间一切阵法,更何况十大名器都还在那里。” “苏恪怎么会将名器教给他?这并不是他的作风?” “你知晓焚叶果吗?” 焚叶果,那不是我所需要的一味药么? “莫不是为了焚叶果……”我问。 “师兄知道你的病情后一直在替你想办法,当日从南诏得到的几颗焚叶果送去医圣南宫先生那里炼制九转丹都无一失败了。你当时昏厥过去,无声无息的,九转丹炼制迫在眉睫。雪心莲虽然轩辕宫可以提供,可毕竟稀有。南诏所有的焚叶果几乎全被耗尽,而你快等不到了。” “赫连珏那里有一颗吧!”我心中了然。 扶溪接着道:“是,师兄同赫连珏作了交易。而赫连珏的条件是要帮他找齐剩下的名器。” 心里突然酸酸的,所有的情感一下子纠缠在一起。 明明他是那样果决的人,他为了我竟然弃天下于不顾么?既然六年前选择放弃我,如今为何还要来救我。 我与你本就该恩断义绝,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苏恪啊苏恪,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梧桐微雨,簌簌黄叶,满地花。 西凉冬天不似北方干燥,大抵是处于南方是很难得才能见到雪的,大多都是艳阳天,偶然几场小雨,给星罗城添上了一层迷蒙的轻纱。 苏恪撑着一柄纸伞,缓缓从烟雨之中向我走来。一身白衣若雪,眉目如画。周遭氤氲着浅浅淡淡的飘渺之气,如烟如雾。 他走到我面前,含着浅浅笑意:“怎么出来了。” 他收了伞,正准备放至一旁。 “苏恪……”我从后抱住他。 他身躯微震,慢慢转过身来冲我一笑,那笑容依旧如同我初次见他那般温暖如春。于繁芜花草树木丛生里静待春深,于山涧芦溪清泉石谷中醉也沉沦。 “宁儿,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没什么?想你了。” “我也是。”他微楞,然后了然一笑,转身抱住我。我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好似又回到从前。 他曾说我是凤凰,他是真龙,我和他是天生一对。 我是阿慈的时候,他为我拾风筝,他为我在海棠花会解围,明明是一场赌注,偏偏我们都动了真情。 他也曾说宁儿,嫁给我可好。 从前我是宋慈而今我是祁宁。 不管我是谁?我的的确确是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了, 那一刻好像一切都迎刃而解,一切皆在不言中。 …… 南宫师叔到星罗城的时候,苏恪刚好不在。 师叔来找我,是有关于我的病情。 清心将他迎进门来。 这些天,师叔的药丸用得差不多了,也越发嗜睡起来。 “清心,去替师叔上杯茶。”我吩咐道。 “是。” 他替我把了脉,微微蹙了蹙眉,我知晓大概并不是什么好结果,便道:“师叔,有什么话便说出来吧!也别瞒我,什么情况我也知晓。” 他听闻后一怔,又低颔思索了片刻,道:“既然你知道,我也不费心瞒你了,你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近来我用七转丹同醒神丸越发频繁了,我知晓我体弱,却没想到竟虚弱至此。师叔,你实话告诉我,我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南宫西叹了口气,面露悲色,道:“不过半个月。” “半个月么?”陡然心中一痛,心碎如绞。 我还没有好好补偿一下佑宋,他自生下来就被我抛弃。我没给他留下什么兄弟姐妹,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长大。如今我好不容易想起他来,现在竟又要面临生离死别。 我从来未履行过一个娘亲的指责,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我的亲缘天生便比较淡薄,记得生佑宋的时候是个大雪天,我以为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以为老天是可怜我的,只是哪里会有平白无故的怜悯,上苍当真残忍。 “南宫师叔,此事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我敛了情绪,告求道。 “你父王那边……” “我不希望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又没了,他怎么承受的住。” “好吧!”南宫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天师叔会尽量研究出救你的方法的。” “嗯。”我点点头,“我在这里有劳师叔了。” 南宫西并没有多呆而是跟快离开了。 清心端茶过来:“怎么不见医圣先生?” “师叔有要事,走得急。他既然不喝,我喝了便是。” “公主请……” 我接过轻抿了一口:“这茶……” -- 第174页 “如何?” “茶香浓郁,清冽甘甜,果然论泡茶的技术还是自家清心的最好。”我淡笑道。 “那奴婢改日再给郡主泡茶喝。” “嗯,我有些冷了,你替我去取了炉子来。” “是。”清心笑着往外走。 我也望向清心的背影,心里复杂万分。 蒙顶甘露是南宫西最喜欢喝得茶。 也许,只是凑巧。 远方的天有些低沉,浓云翻卷,黑雾压城,九州大陆怕是要变天了。 …… 我被绑架的时候正在房里,这几日我鲜少出门,星罗城外头正乱着。 以赫连珏为首,夏清河为辅正胡乱抓人。 我命不久矣,想着该尽下为人母亲的指责。 佑宋快四岁了,小孩子长得快。 我没什么可为他做的,只能买了些料子和针线来为他绣几件小衫。 “公主,你歇歇,先吃点东西吧!”清心端了鸡汤过来,“我做了你爱喝的鸡汤。” “难怪老远便闻到味道了,正巧我也饿了,端过来,一起吃吧!”我放下手中的绣品,微笑地看向他。 “公主说笑了,” “从前你也爱吃,也没见你这么客气。” “来,让我闻一闻。” 她端过来,一阵浓郁的香味传至我的鼻中 “嗯~真香。” “清心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夸耀道。 “公主快喝吧!待会儿便凉了。”清心催促道。 “嗯。”我对于清心虽有过怀疑,但念着主仆之情,顷刻之间打消了一大半。 我轻抿了两口,只觉得胃不大舒服,便不再多喝了。 我从来不知清心居然会对我存了背叛之心。 只记得我喝了清心的鸡汤便再也没什么知觉,原仅当我昏睡过去了。 醒来时却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一双眼睛也被黑布遮住。 我只能通过耳朵来分别细微的声音从而判断我在何处。 是两个声音粗犷的男人,年龄莫约三十岁左右, “小心看护着,上头说了里面的人重要的很。” “放多少血合适呢?” “估摸着得大半碗。” 不多时,他们忽得走近了,来扯我的绳子。 一个小厮喊道:“别都解开,万一她逃了怎么办?” 另一个小厮不以为然:“怕什么,不过是个女人,别说她现在晕过去了,就算醒着怎么会是我们两个大男人的对手。” “解一半,另一只手再用。” “好好好,我的老祖宗。” “你别说小娘们可真是细皮嫩肉的。” “上头吩咐只让我们取血,可别生出其他想法来。” “我们干什么上头又怎么会知道,你不要想太多。” 那小厮为我解了一半的绳子,此时正与另一个小厮吵了起来。也正好给了我逃跑的机会,我不知不觉地松掉另一半的绳子。 因为我的脚是绑着的,我只能在他们取血的时候利用刀脱困。 “先取血吧!”他们终于吵完了,也达成了一致意见。 一道银白色的光从我眼前闪过,我也嘴角微扬,时机正好。 我往后一倒,躲开匕首,扯开黑布。 那人见之,大惊,妄图用匕首再次来伤我。 一个旋转来回的招式刀已经在我手中,直接另一半的绳子也被松开。 另一个人见势不对,拿起一旁的大刀来砍我,我向后移了几寸,他扑了狗吃屎,这大刀正巧砍断了我的绳子。 我将他们两个人绑得严严实实后,决定找机会离开。 清心为什么会背叛我,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通。除非她听命于她原本的主人,可是这也不可能。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相反,我越去探究而更加扑朔迷离。 然而我并没有等到机会,却等来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我离开时,一群黑衣侍卫陡然围住了,从中走出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 见之容貌后,我的心不由得一震。 先前我也曾怀疑过他,但很快就撤销了所有的怀疑,如今当事实全都血淋淋地摆在我面前时,我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幕后的主使,这样也便能够解释清心的反常之举。 “父王。” 我的父王,大齐王朝名义上的主人。 我冷冷地瞧着这个身材伟岸的男子:“父王,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祁景翼吩咐一旁的黑衣人:“只需取一些血便是。” 手腕被拽过去,突然疼了以下:“呲。”血淋淋地往下流,至一碗后。我已经晕乎地不成样了,他黑衣人又耐心替包扎好。 我喘息着,问道:“父王,现在,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他眼神坚定地看着我:“因为你是轩辕血脉也是大齐的后裔,这是你的责任。” “父王,我以为你……你放弃了。” 祁景翼略有叹息:“恢复大齐昔日的荣光一直是你父王的毕生所愿,为此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我紧皱着眉:“父王,大齐的天下就真的这么重要么?”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宁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事不该做?你可懂?” 我垂眸细想,父王话里有话,好像并不只是这样。 -- 第175页 临走前他又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吩咐侍卫:“你们好生看守。” 不对,不是父王,我告诫自己要冷静。 那么只能是一个人。 第二天,我被塞进马车里,并派了好几个人专门看护我。 我被迷药迷的昏沉,马蹄声响了许久。勉强恢复些气力。 我一下子打开车窗,定睛一看,竟然是夜雷。 “夜雷怎么回是你?父王呢?” “夜雷你竟敢以下犯上?” “属下不敢。”夜雷抱拳低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呈上,“是王爷吩咐属下特意带公主离开的。” 我接过,的的确确是父王的字迹,是他给我写得,上头只剩下一句话。 “女儿,走得远远的。” 看过之后,我父王定然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恐怕眼下正处于危险之中:“夜雷,本公主要回去。” “公主,属下恕难从命。” “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父王一个人抗争与面对?” 夜雷低头默然。 “公主,王爷曾说您的命就是他的命。” “可是他有没有告诉你,我的命令也等于他的命令,夜雷,本公主以天仙楼楼主的身份命令你带我回去。” “是,属下遵命。” …… 我突然想起苏恪之前带我去见的一个人,那是在我同他冰释前嫌之后的事情了。 大楚在西凉也有他势力的分部,而他现在是以轩辕宫玉公子的身份显现于外人眼前。 “阿慈,我想带你见一个人。”苏恪引我去了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潜藏在假山之后,常年被山石树木围绕,轻易发现不得。 才进了里头,迎面而来是一阵馥郁的药香。 映入眼帘之处,皆是清色偏白的小花,朵朵绽放,清新而自然。 男子莫约三十岁,他一身黑色的道袍,眉似远山,眼如春晖。 一见便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舒适而亲切。 “他是?”我问苏恪。 苏恪笑着给我介绍:“我的师父轩辕墨,也是江湖上富有圣明的玄墨公子。” “玄墨公子?就是三十年前轰动九州大陆的那位?”我大惊,“早就知道你与玄墨公子的关系不一般,没成想你竟然是他的徒弟。” 苏恪笑:“怎么?羡慕了?” “是,羡慕了。” “现在也一样。” 想到此,老脸蓦得一红。 轩辕墨佯装咳了咳:“你们小两口可真没把我这老人家放在眼里。” “师父。”我和苏恪同时低头。 “为师此次前来,一是为了送药。”如今已经达成,“二是为了你。”他又指了指我。 “我?” “是,两桩事可以并为一桩。” 他替我把了把脉,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子。 “你的血脉尚未完全传承,这药可以解你之前所中的毒。” 我打开,惊诧异常:“居然是九转丹。”当即便要跪下叩拜,“多谢师父赐药。” 轩辕墨扶我起来,“我既是你的舅舅,可却没有抚养过你,不过你既然嫁给我的徒弟,你便是我的徒媳,也该受你一拜。” “舅舅?师父何出此言?” “我能问一下你母亲的芳名吗?” 我点点头,当即便道:“我阿娘姓孙,表字婉茹。” 轩辕墨摇了摇头:“不对,我的那个妹妹擅长伪装易容,居然连自己的亲女儿都没有告诉。” “她复姓轩辕,名婉。” “轩辕婉?” “是。” “接下来,我想同你们诉说一段事。” “师父请说。” 轩辕墨目光远眺,仿佛在回忆一件往事: “我年少成名,父母早亡,表面上轩辕宫一手培养我长大。 其实并不然,我靠着父母留下的功法一路从鬼门关闯了出来。 我的妹妹轩辕婉同我差近十岁。当年我为轩辕宫卖命,在华芝之后的轩辕圣女根本就是有名无实。其实真究其原因是因为轩辕宫的大权旁落支系。支系一直打压轩辕宫直系亲属,在我妹妹轩辕婉出生后,父母有皆亡故。 作为直系亲属的我们也只能战战兢兢地活着。对于妹妹拥有轩辕血脉之事,我只能闭口不提,更是想尽办法隐瞒此事。” “后来,我成名后,无暇顾及她,只得忍痛将她送往落云山。一来是为了让她学武保护自己,二来那是我至交好友的门派,交给他我也放心。” 轩辕墨面露悲戚:“然而我未想到的是就是在那里葬送了她韶华的一生。” “为何如此说来?” “落云山本就专收女子,后来所收的唯一男子就是无道子。无道子年轻时有一个好友,叫南宫西,表面上是南宫世家的二公子,风流倜傥,温柔多情。婉儿生得美貌,性格又好,他们俩很快互相吸引。” “他们相爱了?” “是,婉儿同南宫西相爱了,还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可是后来……” “后来他们应当不欢而散了。”苏恪笃定道。 “是,当年南宫西为了名利抛弃了她,婉儿便一气之下离开落云山出走了。” “可据我所知,这些年南宫西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在江湖上也是孤单一人,颇有盛名。” “不过是他的表象罢了。” -- 第176页 “我后来便又遇到祁景翼,至于后来为何去了宋家,我现在还不得而知。以前她还会给我寄一两封信,后来就越来越少了。 “你可知我找了你许多年?” “舅舅何出此言?” “我当年忙着肃清轩辕宫支系宵小之辈,而忽略了婉儿,才让他陷入了南宫西的陷阱里。”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关于婉儿最后的信中的几个词。九州,大齐,麒麟印,轩辕宫还有南宫世家。” “那舅舅可有什么发现?” “因着婉儿喜欢过南宫西,我便将怀疑放到他身上,本来并没有抱多大的打算,后来却意外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何事?” “南宫西不是南宫家的人,听说是从外头抱养的,不过知道真相的人几乎死绝了,我也是从当年急匆匆赶回老家的稳婆口中知道的。” “我怀疑他的来历不简单,可能同大齐皇室有关。否则也不可能知晓那么多轩辕宫的事情。” “师父,为何不是轩辕宫的人透露出去的呢?” “或许婉儿也曾说过一些,可是她在轩辕宫的地位不高,因此她知晓得并不多。而且有一些事,我并未告诉她。” “竟然是这样?” …… “苏恪你早就知道,我是轩辕血脉。” 苏恪淡笑不语,看来是默认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 苏他轻轻附语过来,对着我的耳朵,嘴唇微动。 刹那间,只觉得苏恪这个人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不过轩辕一族自然有秘法可以测出,眼下看来南宫西应当早就知晓你的身份了。” “你怀疑南宫西?” “不敢不怀疑。”苏恪凝眸道,“先前南宫西为你炼药时,我便有所怀疑。他自负盛名,怎么能容忍一错再错。可是炼制九转丹不仅失败了多次,甚至浪费了所有的药材。” “那你便为了焚叶果与赫连珏做交易?” 他摇了摇头,道:“也不完全如此。” 他胸有成竹地道:“既然麒麟印出世是这个乱世必然的结果,我何不提早推他一把呢?” “更何况,这最后的结局还不一定是他赫连珏赢呢?” 我感到我面前的男子就像浩瀚星辰般深不可测,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熠熠的光。 “你可知晓琉璃灯?”他又问。 我慢慢道:“琉璃灯原本就是十大名器之一,后来由大齐皇朝末年,文博太子收录了。不过随着文博太子案的结束,琉璃灯也不见了。” “此次能够集齐九大名器,还要多亏了你。” “琉璃灯由人匿名提供,只是这匿名之人是谁便有待考证了。可这一次星罗大会的主持者,确是司宣朗,司宣朗和南宫西的关系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你都知道啦!” 苏恪转身:“他弄出这么大动静,我能不知晓么?” 我垂眸,只听得他又继续道:“而排行第二的皎玉居然是相思扣,倒令我吃惊不已。” “相思扣的那块白玉,那便是一半的皎玉?阿娘从未告诉过我?” “那只是一半,而另一半却在赫连昊手里。” “赫连昊的那块碧绿月牙形玉佩?” “看来你已经知晓。” “皎玉只有一半,若是白玉出现,碧玉便要交回至白玉手中,这是岳母留给赫连昊的话。” “阿娘?阿娘怎么会认识他?” “岳母曾经当过赫连昊一年的师父,离开时,便留下了这个玉佩。”苏恪解释道。 “原来如此。”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同苏恪一道说了:“这几日,我总觉得清心不大对劲。我总觉得她同南宫西是有联系的。” “清心?”苏恪略微有些惊讶。 “是,清心。”我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日,南宫西前来为我把脉,我让清心奉茶,她却泡了杯蒙顶甘露。” “有什么含义吗?” 我略微犹豫。 苏恪淡笑:“但说无妨。” “这件事还是司宣朗告诉我的。” 他轻笑:“宁儿是怕我吃醋?” “你从前就不相信我和他,而且也一直不喜欢我同他在一起,而且你还想杀了他。” 苏恪回忆道:“那时有两个原因,第一我被秦相监视的紧,你们的行踪他早就掌握了,若我不这样做提前压下去,到时候受苦得便是你了。” “那第二呢?”我问。 他注视着我的眼眸,缓缓道:“第二我是爱极了你的。” “宁儿,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你一人。你能不能将你那颗心也完整的分给我呢?” 我微微怔了怔,佯装咳了咳:“咱先说正经事。” 苏恪嘴角上扬:“请说。” “司宣朗的师父便是南宫西,从他那里我隐约了解到南宫西生活自持而有规律。而且他人很难了解他的喜好,更何况南宫西对外宣称可是爱喝是雪雾茶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人集了送去。” “知晓这件事还是司宣朗同我说起,因着他同他师父生活多年的缘故。” “宁儿,我问你,若有一天司宣朗站到了你我的对立面,你是否会帮他?” “一切是非对错他人评判不得,我会选择离开,倒不是因为帮不帮谁,而是对你们皆存了一份情意,不管是谁,我都不愿意看到你们之间有一个人受伤。” -- 第177页 “可若是他真错了,我会劝他回头是岸,若是不回,便亲自了解了他。” “好了不说这个了,讲些其他的。” “好。” “大秦同西凉长公主俨然成了一派,此时我们需要有所行动了。” “哦,宁儿可有什么想法?” “苏恪,既然他们在寻麒麟火焰兰血脉,不如我们来个深入敌营,如何?” 苏恪脸色一变,强硬道:“不许去。” 我反驳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我既然是麒麟火焰兰的血脉,那么在他们打开星罗阵找到麒麟印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不许去。”他抱住我,揉了揉我的头发,“宁儿我绝对不允许你再为我冒险了。” 苏恪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只是我没想到第二日,清心便有所行动了。 我也没有听苏恪的话,反而选择将计就计。孤身前往,我才明白这一切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复杂,因为真相永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就像我的蒙面被揭开,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物。 “父王。” 我从未想过父王也会参与到这场斗争上来,而且看来并不简单。几个月不见他,他却和我印象中的判若两人。 可从他与我相处的一言一行上来看,只觉得父王并不是最终的主谋,否则他也不会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他让我走得远远的,必然是想要保护我。 …… 我回到星罗城里,已经过了两天。 这些天我一直作男装打扮,闲暇时混迹在各个茶楼里。 那里鱼龙混杂,能打听出不少的消息。 就我前面那一桌便讨论起我离开星罗城之后两天的事情。 “前天的星罗阵开启又失败了,听说这次还搞到了麒麟火焰兰的血液呢?” “谁都知道,当年华芝圣女血祭星罗阵才勉强保了天下安康那么多年。要是麒麟印一出世,天下又该不太平。” “各州百姓已经隐隐有了不满。” “赫连珏说什么为天下,其实还不是为自己。 麒麟火焰兰血祭失败,又抓不着轩辕圣女。只能将愤发泄到老百姓身上,童男童女死命地抓,现在星罗城人心惶惶。” “赫连珏怎么敢越过西凉皇室抓人?” “除了大楚同南诏,九州大陆各个地方都被他寻遍了,那些各州的奴隶死活不论均被运到了星罗城。” “如若他开启不了,那么整个九州大陆都会沦为他的陪葬品。” 我的血是被用来开启星罗阵,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什么是宿命。我以前竟然从来不知晓我身上关于麒麟火焰兰的秘密,可是既然是用了我的血,可为什么又开启不了呢? 父王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还有阿娘,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在打工,因为被网上兼职骗了300块钱,所以真的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还有终章和番外会快些写好的。 第80章 大结局(终章上) 这个大陆上所谓的正与邪, 皇权更替, 殊死之间。我见到那秉持着义的大旗正缓缓倾斜,不知所踪。 冬日里的暖阳微微燃烧了这个以星为生的城市, 灵香草层层铺满了郊外露珠遁循的草甸上,泛着淡淡的黄。 我孤自一人进入星罗城中,这些天的一举一动怕是已经入了赫连珏的眼中。 巍峨而古朴的城墙, 如同擎天之柱矗立在这座古老的城中。恢宏大气中透着凉凉的冷与无数次的悲情。 “天凉了,公主。” “红娘, 眼下我便只你一人可靠了。” “公主但请吩咐, 红娘誓死服从。” “我托你打听的消息, 可打听到了。” “嗯,那人已经在天仙楼住下,公主随时可以去见他。” “嗯,好。” …… 回去的路上,我便被人请去了长公主府。 除了萧清河, 我还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赫连珏同司宣朗。他又吩咐了小厮给我斟了茶。 “朝宁公主, 许久不见。”赫连珏一袭紫袍稳稳当当地坐在最上方, 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同我打招呼。 “秦皇。”我向他点头致意。 而萧清河淡淡地扫视了我一眼,却是笑靥如花:“本宫倒是未想到寒玉公子竟然变成了一国公主,照理本宫得向你请安才是。” “当日受叶清公子所托,向长公主殿下递一封信,原不过是小事,因此也就没有故意告知。” 萧清河高高在上, 冷哼了一声:“小事?当日大齐与大楚联姻,天下皆知,你们夫妇的事可不是小事。” 我轻轻扫了一眼白瓷墨兰茶具,道:“今日你们请我过来,不单单只是喝茶这样简单吧!” 萧清河看了赫连珏一眼,然后对我慢慢道:“我想让你见一人。” “出来吧!” 从白鹭梅雪屏风后,慢慢隐出来一人。 司宣朗一身天青色地僧袍,浑身上下一丝不苟。清淡从容,眉目如画。他走到我面前,对着我缓缓施礼:“施主,贫僧有礼了。” 我怔愣了一瞬,心里只觉得百感交集,随即才缓过来:“佛缘禅师,有礼了。” “我从前还不知道佛缘禅师的俗家名字,近来才听人说起禅师竟然是大楚司家人。” -- 第178页 “俗家名字早已是过去,贫僧早已经放下。” “当年,楚帝苏恪凭一己之力从辅政大臣秦相中夺回了皇权,朕当年也是极其钦佩他的。苏恪同宋后琴瑟和鸣,帝后相互扶持也是九州大陆的一大佳话。” “可我如今才知晓,还有另一段故事。” “朝宁公主,或许朕该称你为一声宋慈吧!” 我低头,嘴角微微上扬:“不得不说秦皇很会猜测,只是宋慈是宋慈,而我是祁宁,是大齐尊贵的公主。” 萧清河冷冷一笑,道:“你可知,苏恪欺骗了你,你竟一点不自知。好笑,还真是好笑!” “你祁宁便是宋慈也是他曾经抛弃的皇后。” 赫连珏与萧清河调查得详细,这些只有大内皇庭才知晓的秘辛,他们却知道得清楚。 “这又如何说来。”我佯装不知问道,“你方才还说他们相敬如宾,是人人殷羡的一对。” 赫连珏见我入了圈套,便笑着说:“这问题应该由佛缘禅师来回答,他是当事人,自然最具有发言权了。” 我故意看向佛缘,后者低头:“阿弥陀佛。” “我原与施主也不过几面之缘,三千红尘往事早就随风而散,该忘了的便忘了。” “禅师不愿留恋红尘也是在理的,本公主却是看不下去的。你们之前于落云山相知相爱,后来却被苏恪恶狠狠地拆散。” “你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本公主实在忍不了,看着两个相爱的人因为某些谎言而分开。”萧清河拉着我的手,径直说道:“朝宁,你也知晓,麒麟印对于天下苍生的重要性。如今你心爱的情郎已经站在我们这边,昔日苏恪这般负你,你又何必去在意他的感受?” “你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谁都知晓当年楚帝最宠爱的可是贵妃秦氏,大楚宫中的老人都可以作证。” “那她们人呢?” 萧清河抢先道:“还有,你忘了,南宫先生可是清楚得很。” “南宫师叔?”我诧异,我料想过南宫西可能会同他们合作,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将我出卖得彻底。 “这位佛缘禅师从前可是医圣最得意的徒弟。想当年,司家少主之名在江湖中也是威风凛凛的。你同他的爱情如此轰轰烈烈,他自然是知晓的。” 只见司宣朗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阿慈,如若你忘了,也好。” 我不理他,而是直接问道:“你让我背叛现在的丈夫?可于我有什么好处?且不说这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更何况我已经是大楚的皇后,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会为了他而放弃荣华富贵?” 赫连珏轻笑:“朝宁公主当然不是好糊弄的,可苏恪却不一定。朕完全可以拿你去威胁他,先前的焚叶果,他即便用名器来换也愿意得很。” “你威胁我?” “朝宁,你知晓朕也不愿威胁你,不过……有些时候就只能另当别论了。” “你也这么想?”我转而看向佛缘禅师。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贫僧只是个局外人,不多做评价。” 我微笑:“是么?” 他挑眉,同样秉持着一贯的笑容。 冷一资料寒霜地走过来,恭请了个礼,然后摇了摇头。 赫连珏沉思后,开口问道:“禅师,朕既然用了她的血,可对于星罗阵的破解用处并不大。” 司宣朗默了默,回答道:“那是因为她的血脉还未完全觉醒。” “那要如何才能觉醒?” 他想了想,道:“这一事得问轩辕宫的人,血脉觉醒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话锋一转,“不过……开启星罗阵的时候可以用到她。” 萧清河大声问道:“禅师的意思是现在还需要留她一命?” “佛曰,不可说。” …… 我被囚禁地这几天,三餐照常,只因为我是麒麟火焰兰的血脉。 那日,我正恹恹欲睡着,便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正缓缓向我走来。 我蓦得睁开眼睛,司宣朗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倏地出现在我眼前。 “司宣朗,我都记起来了。”我笑道。 他突然顿了顿,了然一笑:“我知道。” 我打量了他一会儿:“司宣朗,你为何变成了这样?” “施主,贫僧法号佛缘。” “现在只剩我们两人,怎么还这般装模作样。” “怕只怕隔墙有耳,你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何时能变一变?”他温言叹息道。 我笑,想起从前也是这样,我的功课没有完成亦或是偷偷溜出去玩,都是他给我打马虎眼。我和他配合的天衣无缝,以至于后来,我恍若以为我们的默契与生俱来。 见我正打量他,他也望了过来。我看着他,心里复杂万分。 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司宣朗,你恨我么?恨我没有随你一同离开。” 司宣朗怔愣了一会儿,木讷地喊道:“阿慈。” 我却释怀了:“我先前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眼下却看开了。” 他点了点头,对我说:“阿慈,此地不宜久留,你快些走吧!” “你不是说要拿我来祭祀么?” “只是瞎说给他们听的。” 我说:“司宣朗,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他反驳我:“阿慈,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 第179页 “我知道。” 司宣朗深情地盯着我:“你若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可知?” “那又如何?”我微笑面对。 “我的师父南宫西他不是好对付的。” “那就试一试吧!总会找到弱点的。”我自信地瞧着他。 你一句我一句,他似乎被问倒了,淡淡地应道:“好。” …… 隔天一大早,便随赫连珏一行人来到了星罗阵的地方。 星罗阵从外面看与普通的阵法并无不同,难破就难破在它包罗万象,众生皆是它的幻影。 而且其中阵眼为华芝的血阵充满剧毒,这更要靠麒麟火焰兰的血脉才能进阵。 今日破阵,大秦以赫连珏和萧清河为首各领一支队伍,而大齐则有萧烈成领队。轩辕宫依旧是苏恪装成的玉公子还有圣女扶溪,大楚则由韩承佑带队。奇怪的是,父王却不在。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可能已然发生了,南宫西必然以我的性命威胁了父王。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南宫西再没有实现他的计划之前,父王理应是安全的。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破除南宫西的诡计。 苏恪因为了避免让人发现一直带着金色的面具,显得高不可攀,神秘莫测。 好巧不巧,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被换上了奴仆的服装,还带了副狰狞的面具。 如今居然正好同他相视,他似乎认出了我。向我传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心中莫名暖了一些。 “开阵。”今日司宣朗穿了一身灰色的衣袍,面容肃穆庄重。依旧双手合十,可看起来,居然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 觉得有些怪异可又说不上来。 正思虑着,阵法已开。 我被率先压入阵里,也没引起什么大的动静,他们只当我是殉阵的人了。 星罗阵,美其名曰,用漫天星霜所布成的阵法。 可惜,所有的华丽都是邪恶的表象,先前千人的献祭已经减少一些阵法的威力,不过普通人依旧难以靠近。 可意外的是,它对我仿佛存在一股魔力,才一靠近,整个人就被吸引进去。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法,明明是在光芒万丈里的深渊,却没有一点自觉,在幻术所构成的阵法里,群星璀璨,熠熠夺目于黑暗之中跳跃出新的火花,灿如繁星点点,春晖千里。 画面陡然一转,海雾云升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漫无目的地摸索着云中花海,身子一瞬间便蓦入其中。 我好像看到弱水湖畔,天涯之滨,一抹白色的身影于春花雪月的湖光山色间若隐若现。 山色空蒙,疏墨流星。浅唱渔歌,采莲田田。 女子琉衫轻盈,身姿曼妙。她慢慢走过来,每一步都好像轻踏在洁白而绵软的莲花上。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所经之处,花开常在,步步生莲。 花的月,梦中雪,心上人,雾观星。 清而悠长的香味如同冬日里的干润的涧流,又或是历经风寒香自来的红梅,正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轩辕圣女华芝,也是百年前天下第一美女。 她的事迹不可不谓之传奇。 华芝似乎入了我的梦,我亦感受到了她的浅浅心事。 画面再次变幻,霎那间,时间同空间斗转星移。 眼前倏地出现一片偌大的林子,秋叶沙沙地被风刮响。 白云厚雾笼罩着绿荫弥漫地林子,朦胧之间,只能依稀辨别方向。 我摸索着往前走,脚步尽量轻缓些。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静,静得我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乍然间,远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深深地刺痛我的耳膜。 心跳忽得慢了半拍,我停下脚步,后背早就已经冷得发麻。 我缓缓转身,在白雾浓郁之间渐渐出现一道人影。 灰色的衣衫里头包裹着一个浴血浑身的怪物,五官好似打了结全都黏连成一块儿,从头发丝到脚踝全都已经被鲜红色的血液染红。 他看到我,露出他洁白尖利的牙齿。 “啊。”我大声尖叫,三魂五魄都已经丢了一大半。 我已经来不及思考,只是不停地往前跑。前方只有更深层的浓雾和未知。 然后便撞到一个宽阔而温暖的胸膛,我正要一拳打过去,却被他单手钳住。 上方传来熟悉而浅淡的声音:“是我。”他缓缓摘下面具,我抬眸一看,苏恪含着可掬的笑容,正温柔地瞧着我。 白雾茫茫,周身氤氲着微弱的光,淡烟疏影,漫漫清欢。 他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苏恪又轻轻摘下我的面具:“傻瓜,让你受苦了。” 我一下子扑倒他的怀里,他有些哭笑不得。 “宁儿,宁儿。”他轻轻拍我的背。 我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方才的事情还让我惊魂未定,而内心深处的记忆又再次被勾起。这灰色的衣袍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式都同记忆中的人影渐渐重合,竟然同司宣朗所穿得一模一样。 我心蓦得凉了一大半,不会的,不会的。司宣朗理应在星罗阵外面,不可能出现在里面。越是危险的时候更需要理智,更何况南宫西不至于这样对司宣朗。 苏恪扶着我,神情凝重:“方才那人应当是血祭阵法后出现的后果,眼下此地也不安全,我们得赶快离开。” -- 第180页 我恍恍惚惚,什么也听不进去,加上之前受到惊吓。刚被他扶着虚浮地走了两步,便感到头晕目眩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我醒来时,是在一间竹屋里。 桃花十里,落英缤纷。 苏恪正在外头,我走过去,缓缓道:“以为里头应是漫天繁星,却是另一处世外桃源。” “这一切都是幻像罢了。”他说。 “虽说是幻像,倒也极好看。” “宁儿,星罗阵里一切都信不得,除了你我的心所能感受到的。”苏恪抓紧我的手放至他的胸前,我感受到他的心正砰砰砰地跳动。 “宁儿,感受到了么?” 我一怔,他又道:“你可知我们进来多久了?” 我摇头:“不知,莫约一个晌午?” 苏恪否认,然后不紧不慢地道:“星罗阵里头有一个巨大的磁场利用星辰之力运转。我们被送往不同的地点,时间也是不尽相同的。” “若不是寒水香指引我过来,我还找不到你。” “那我们眼下只有找到阵眼,才能破阵出去。” “嗯,星罗阵在九州大陆屹立那么多年,如今又集齐了九大名器,麒麟印必然出世,到时候肯定引起巨大的动静。可是现在一切却还很平静,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根本没有麒麟印。”苏恪眯着眼睛,逐渐深沉。 “没有麒麟印?怎么可能,轩辕华芝封印麒麟印这事在九州大陆近乎人人皆知啊!” 苏恪对我浅笑道:“宁儿,人云亦云,谁又知道呢?” “你是轩辕血脉,应当能够感应到华芝的心意。” “华芝的心意?” 我慢慢合上双眼,斜风轻寒,林深露水。 那位白衣琉裳女子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一颦一笑皆是千种风情,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高贵。 一望无垠,苍茫无限。舀落梨花,随风入画。 她牵引着我走过小桥流水,穿过九曲长廊,直到走到白雾的尽头。 她笑意深深,让后拉着我纵力一跃。竟然是万丈深渊,失重感乍然让我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往下坠。 正下落之际,苏恪从天而至,犹如天神下凡,毫不犹豫地揽住我的腰,然后缓缓落地。 …… 我再次一睁眼,便又来到了一处地方,映入眼帘地是一座陵墓。陵墓的规格并不大,也没有想象中的宏伟。 我同苏恪谨慎地走进去,可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任何机关。 在主墓室里我们却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天下至宝麒麟印,却得到了一封信。 一封圣女华芝的信。 信笺早就已经泛黄,而信中所述皆是她的生平过往。华芝出生的那个年代,是大齐皇朝的末年,战乱纷繁,皇权羸弱,诸侯强盛。 华芝被称为轩辕一族同大齐皇朝的希望,也是天下百姓最后信任的圣女。 十六岁的华芝首次离开轩辕宫来大齐建康,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齐信,齐信是文博太子的本名,文博是他的封号。 我在华芝的信中看到了少女初次怀春无法言说的心事。 她说:你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么?我只相信遇见他太晚。信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他的父皇易猜忌,也很暴躁易怒。他说,上天派仙女下凡来拯救这个世界,而我就是那个仙女。 以前我从来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担任圣女这个角色,是他让我相信,原来我是可以的。 我和信是知己,也恪守本分与规矩。我是轩辕圣女,我的职责同使命不允许我动情。 谣言是一种可怕么东西,信是大齐的太子,我不能拖累他。陛下和朝中的异党已经对他越发不满意,而我离开就目前来说或许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为了忘记他,我离开了建康转而去周游列国。 我在九州大陆游历多年,星罗城是我见过最神秘的城市。 等我再次回到大齐,却面临了一个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我也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麒麟印,这是大齐皇室最大的秘密。信告诉我,大齐皇朝中叶,麒麟印便就此失踪了。 人人都相信,这东西还在齐宫里,可这一切不过都是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华芝,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请说。” “现在父皇越发不满我,这大齐的江山也早就满目疮痍,等我死了,你将我埋葬在星空之下吧!你曾经说会带我去看这大陆上最美的星星,可惜,怕是不能实现了。” 信的身一日不如一日,上天总是嫉妒英才,才会早早地将他们的命收走。 我好不容易从齐殇帝的手中救下他,可惜他却没有活过那个冬日。 信这一生都在为了大齐,而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将大齐再次带向盛世。 星罗阵原本便是上古时期所留下的残阵,我耗尽毕生心血才将它重新铸成。 后来的那几年,我集齐了九大神器,并且耗尽心力改良了星罗阵。 这时的大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天下间对这一件至宝更加蠢蠢欲动。 为了守护大齐,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那就是关于麒麟印的下落。而这个谎也将用我的生命来守护。 世人皆知得麒麟印得天下,殊不知所谓的麒麟印早就没有了。 我看完信,心中不免唏嘘不已。竟然被苏恪猜对了,这星罗阵中根本就没有麒麟印。 -- 第181页 苏恪垂眸:“这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我一直想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眼下却突然明白了些。” “哦,是什么?” “是……” 苏恪突然敛了笑容,缓缓道:“是,南宫西。” 我抬眼望去,刚好对上南宫西的目光。他一身天青色的衣袍,羽扇纶巾,温润儒雅,完全看不出他是幕后黑手。 他对着我嘴角微微一勾:“我等你们很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着急,今天更得非常多。 第81章 大结局(终章中) 南宫师叔。”我正了正神色道。 “阿慈师侄。” “或许我该称呼你一声, 祁西, 你是哪位堂叔呢?” 南宫西听后笑了笑:“果然瞒不住你,阿慈, 你比我那个笨徒弟活得玲珑剔透的多了。如果他要是有你一半聪明,也不会落地这个下场了。” 我神色一凛:“司宣朗?你……”苏恪紧紧握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南宫西注意后了然轻笑:“不止我那个徒弟, 就连进阵的其他人的性命也掌握在你的手中,当然, 还有你的父王。” “你……” 南宫西却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你看到之前那个血人了吧!” 血人, 果然是他干的, 我凝重地看向他,心里无比复杂。 南宫西慢慢摩挲着下巴,嘴角微勾:“那人便是其他人的前车之鉴,所以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游戏,该怎么玩。” “那师叔想怎么玩呢?” “你们也不需要去想什么花招, 游戏规则既然是我定的, 那么定然想好了应对方法。” “你们只要从这个陵墓里找出真正的麒麟印, 我便放了你们, 如何?” “我们完全可以杀了你。” “我死了,他们也活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以一炷香为限,若是找不到,那大家一起死, 如何?” 我环顾四周,这里变化莫测,短时间内又怎么找得到。 正想着,眼前的景象又再次变幻,出现了五扇门。我猜想应当是对应五行方位图的,可华芝说麒麟印早就失传,南宫西既然能够控制星罗阵就不可能不知道。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正想着,苏恪朝我使了个眼色,对我说:“真正的麒麟印遇到麒麟火焰兰血脉会引起共鸣,滴血认主。” 我会意,答道:“麒麟原属土,为中央,不过火麒麟则不一样,而是属火,为东方,顺应荧惑星。” 苏恪低眸,缓缓道:“如果说是正东方又不尽然,真正的方位应该是东偏南。” “可这里并未有东偏南的门啊!” 苏恪轻轻拾起一颗石子,投入对应火的门。一瞬间,五门再次展开至十门。 “现在,就有了。” 我渐渐走进东偏南的方位。 “等一下。”苏恪叫住了我,“用石子先试一下。” 石子刚投入其中,石沉大海。 眼前之景再次变幻,而映入我眼帘的是无数个麒麟印。 这些麒麟印几乎一模一样,赤红如血,雕刻精致。 南宫西,这是残害了多少人的血才能铸成。 我捏紧了拳头,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南宫西慢慢走了出来:“你们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许多。” 我轻讽地问道:“师叔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麒麟印?” 他却笑了:“他们都是我的艺术品。” “用血铸成的艺术品?师叔未免也太残忍了。” “哈哈哈!”他大笑,指着自己,“我残忍?” “难道不是么?” “阿慈师侄,你知道麒麟火焰兰的血脉与麒麟印的关系么?” 我从古书中曾经看到过有关于它们的记载,便探口而出:“麒麟印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一件名器,相传是上神以其坐骑血麒麟之血所铸的一枚印鉴。” “没错,却不完全。麒麟浑身都是宝,更何况还是麒麟之血。血麒麟是麒麟一族当之无愧的王,曾是主宰火之源的上阳大帝的坐骑。而麒麟火焰兰之血就是血麒麟的直系血脉。” “女娲所铸为女体,所以大多传女不传男。加之这些年麒麟火焰兰的血脉凋零,而且血麒麟的血脉发展至今,精纯的实在并不多。” 他笑得阴森恐怖:“不过……却可以提炼。” 提炼,我看向苏恪,见他正垂眸思考,我第一次听说血脉还可以提炼。 苏恪却缓缓开了口:“你派人去抓奴隶的地方,在九州大陆的历史上都曾经有过关于麒麟血脉分支的记载。” “保持童男童女之身是保证血脉更加纯洁,用他们献祭是为了重铸麒麟印,因为你早就知道麒麟印已经失传。” “不愧是楚帝,说得一点也没错。” 苏恪挑眉不语。 南宫西接着道:“都说得麒麟印得天下,那么你可知麒麟印的功能是什么? 愈万民,传闻中它是能够治愈天下所有的疾病。 上古时期,瘟疫肆虐,周帝结束部落之乱,以麒麟印赢得天下之人的尊重。麒麟印在乱世之中,是能够救万民,封人皇的宝物。” “可是你追逐一生的宝物居然根本失传了,所以你不甘心,就用天下之人来祭祀,以麒麟火焰兰的血脉去铸造麒麟印?” -- 第182页 “那是因为真正的麒麟印早就失传了,这一直是大齐皇朝的秘辛,麒麟印的失踪也是大齐逐渐没落的开端。”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圣女华芝当年为了齐信曾经用自己的血铸造过一方麒麟印,当年它虽然是赝品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你瞧,这便是华芝所铸,也是她最后的血脉。” 南宫西指着一方血玉麒麟说道,“不过,现在已经没用了。”他将它举起毫不留情地摔了个粉碎。 “这些年,为了维持我的生命,它的功效几乎已经耗尽。” “师叔你是文博太子后裔?” “文博这个废物,如若我在,怎么可能让天下三分。” “我是昭太子的后代。” 我睁大眼睛:“齐殇帝的弟弟?那个有着修罗之称的太子齐昭。” “是。”南宫西略有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齐昭是齐殇帝的幼帝,比文博太子只大几岁,传闻中,他比齐殇帝更加喜怒无常,然而却是百年一遇的天纵奇才。 苏恪缓缓道:“据记载齐昭都没有活过三十岁,后代却是不详,大齐皇朝覆灭之后,所有的资料也都荡然无存。” 南宫西握紧了拳头,眼神越发阴冷:“我永远忘不了他们对我父王所做的事情。那日,明明是父王的生辰。陛下赐福,明里暗里已经透露让我父王当上太子的意愿。而生为皇长子的齐晖嫉妒父王的才华,为了当上大齐的皇帝,平时不择手段也就罢了。 可他居然派了杀手暗杀我父王。 他抑制不住地咆哮:“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父王,我的母妃,昭王府全家一百二十口人一夜之间尽数灭亡。” “你们,知道那种痛么?” 在那样的情况下,对于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的的确确是莫大的打击。并且这种伤痛必然会深入骨髓,影响他的一生。 “我同情你的遭遇,可不赞同你的做法。” 他听后却自嘲一笑:“我不需要你们的赞同,我只需要得到我所想要的。” 苏恪适时地提疑问:“还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当然还有你的容貌?毕竟这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南宫西阴沉地笑了笑:“这多亏了圣女华芝还有齐信那个傻子,华芝当年为了齐信顺手救了我,也幸亏我机警,装作了失忆,否则我还活不到现在。” “后来齐晖登基没几年,文博太子就被除掉了。接着掌控九州大陆千余年的大齐皇朝分崩离析,也最终走向了灭亡。可我的仇却还没报,我一直在等机会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最终还是让我等到了。 “齐信虽然被华芝所救,可是生命所剩无几。我没想到华芝这样痴情,为了他不仅欺骗世人,还用自己炼药。世人皆知她血祭星罗阵,封印麒麟印。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的谎言,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齐信罢了。” 苏恪说:“你后来拿走了麒麟印,所以维持了容貌。” “是。” “麒麟火焰兰的血脉是上好的药材,更何况轩辕一族的寿命向来很长,我可以在这九州大陆等待时机。” 我道:“所以你在南宫世家安插了眼线,方便你伪造身份。” “你说得没错,南宫世家我曾经有一个亲信出自他们家族,后来我让他当上了家主,他自然听我的命令。”他的神情无比从容:“我只需要一个身份却不能太显眼,最好能在外面长大。如若南宫西是私生子,那么一切就能顺利进行。” “我算计了南宫霖的父亲并且耍了些小手段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南宫世家的二公子,当时所知道的下人也都被秘密处理了。” 苏恪轻笑:“你这样快给自己准备一个身份,是因为发现二十多年前是麒麟印最后的功效,所以你等不及了吧!” “楚帝不愧是楚帝,一语中的。” 我皱了皱眉,表示不解:“可你既然能够进星罗阵,完全可以再一次利用提前铸造麒麟印。” 他讽刺地冷笑:“一切若是真得这样简单就好了,华芝利用九大名器加强了星罗阵,后来又将名器送往不同的地方保管。自己铸成了麒麟印,因为阵中还存留着九大名器的力量,一切自然理所当然。” 苏恪却说:“百年之内,名器的力量会被削弱,而各宫皇庭是恢复力量最好的场所。而且,暂时,你的实力还不够,也不能去拿回名器。不论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是提前铸器的最好选择。” “这些年我试了多次,才悟出得道理,却被你看得通透。”南宫西轻蔑自嘲:“看到这些麒麟印没有,从四十多前开始,那时我最后第二次使用它,就明白它的功效不长了。后来,我试了那么多次,无一都是失败。直到二十多年前,我遇到了婉儿。” “她是那么天真烂漫,可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南宫西眼中难得一见地出现了一抹温柔。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问。 南宫西眼中的那抹温柔蓦得消失殆尽,转而变为狠厉:“我能对她做什么,要怪就怪她不甘心,也太聪明。” “如果她安安分分地被我利用,或许她还不会死得那么早。” 我盯着他,径直拆穿:“阿娘发现了你的阴谋所以离开了你,不甘心的是你吧!” 他赤红着双眼:“明明是她自己,自己先离开的,所以怎么能怪我。” -- 第183页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抽取了她一半的血脉,不过当时我也是逼不得已,华芝的力量出现了变故,提前枯竭。而我必须活下去,所以只能想她下手。” “可是阿娘提前发现了,所以你的计划没有得逞。” 他却笑了笑:“谁说我没有得逞,后来,大概在你六岁的时候。我再次遇到她,然后得逞了。” 我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慢慢道:“是阿娘从孙家回来后,没过几天就病逝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还要多谢楚帝的母亲,婉妃娘娘的帮助,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南宫西意有所指地看向苏恪,“阿慈,你不会痛苦的,毕竟你的阿娘,我的婉儿已经替你走过一遭了。” “你不需要挑拨我同苏恪的关系。”苏恪从前同我说过他生身母亲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太后,也只是仅有抚养的义务,并无其他。太后这些年一直常伴青灯古佛,也算是赎罪了。 “那清心呢?还不是听从我的命令了?” 我眯着眼瞧他,问道:“你将清心怎么样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心情好了几分,道:“对了,实话告诉你,清心才是文博太子的后代。” “我知道,你利用清心将我抓起来,不就是想让我进星罗阵,好为你献祭。” “是啊!从轩辕婉到你祁宁一直是我的一枚棋子,甚至包括你的父亲。” “你早就知晓我的身份,秘而不宣是因为时机未成熟?” “是,我还特意让我的好徒儿留下保护你呢?为的就是确保在我需要你之前,你是安全的。” “没想到,你的心思竟然这样深沉。你是昭太子的后代,存活百年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难怪我的父王会听从你的安排,萧烈成也是你的人?” “不错。” “我从少年时便开始筹谋,今日终究可以实现一统天下的大计。” “你快些考虑吧!毕竟司宣朗他们可撑不了多久。” 见我正犹豫不决,他又再次使出浑身解数劝说道:“阿慈,“我这徒弟以前我没有料到的是他居然这样深情。” “可惜,你的眼中只有苏恪,我那徒儿也是徒增悲伤罢了。” “当年,你嫁给苏恪后,他又不管不顾地回去带你私奔。为了你他可是自废武功,自愿逐出师门。” “自废武功?”我的心里震惊地不是一点半点。 “看来你并不知道。”南宫西又挑衅地看了苏恪一眼:“后来,我那傻徒弟又在赫连珏那里当了几年鬼面军师。你还不知道吧!你假死后,他可是一厢情愿地为你守了三年皇陵。” “在这期间,为了救你,还和我妥协了。他为我寻找拥有麒麟火焰兰的血脉的人,这成千上万的血祭者,可都是他为我找的呢!” 我怔愣了一瞬儿,心里突然纠结得紧。我从来都不知晓司宣朗为我默默付出了那么多,甚至同眼前的恶魔做了这样的交易。 我突然想起从前杏花烟雨间,我喜欢瘫软在树上,而他则在树下看书习武。 我每一次睡着后都能够准确无误地掉进他的怀里。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就像那一天,司宣朗来到我身边。 他说:“阿慈,闭上眼睛。” “司宣朗,你找我做什么?” 他不答,我只能听到他浅浅的脚步声,感受到他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 嘴唇突然软了半分,一触即离。 有什么东西含入我的嘴唇,不自觉地嚼了嚼,竟然是我最喜欢的蜜枣。 当我睁开眼时,司宣朗已经无影无踪。 年少时的感情,不自知,也意味着,我和他终将错过了。 “他是你的徒弟呀!” “那又怎样!”他嘴角轻扬,“司宣朗,不过是一个叛徒罢了!” “你真是个疯子!” 南宫西道:“一切能出现的意外,我都已经考虑好了。” “是么?”一声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笃定。 我看到司宣朗提着轩辕之剑从黑暗之中缓缓走来,俄而天地之间,绽出一道清亮的光。 而他的后面,我看到了父王还有赫连珏一行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受伤,随从也少了一大半。 赫连珏浑身凌乱,大口大口地粗喘着。神色之间尽显仓促,可见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南宫西见状,神情微微一滞,随即笑道:“没想到,你居然救了他们,不过……也是白费力气。你们既然都进了这个阵,便都成了我的猎物,今日谁也出不去。” “你以为你能够实现你的计划吗?” “怎么不能?” “我只要启动开关,星罗阵中的烈火就会将你们燃烧殆尽。” “是么?”我冷笑。 “如今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操控在我手中,你认为我没有这个本事吗?” “你想要再铸麒麟印,凭借区区凡人之力,妄逆天而行,你的想法未免也太单纯了。” “你可知麒麟火焰兰的血脉虽然很纯净,可是离血麒麟的血脉还是很遥远,就算此后成功修成了麒麟印,你觉得它能够得到天下的认可么?” “我南宫西从来不需要天下认可。” “那你大可试一试。” 南宫西慢慢上前,在他的正前方又一尊更加鲜红的火麒麟,脚踩祥云,瞳如星辉。不论纹理还是雕刻皆是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 第184页 南宫西温言道:“我曾经用了婉儿的血脉,雕刻出这么一方麒麟印,今日我就用她送你们走。” 南宫西闭眼,像是再举行一个仪式那般虔诚,他双手合十,然后又缓缓展开。 最后,一把按下麒麟头顶上的开关。 那一瞬间,红光盛极,向四周绚烂开来,如一朵巨大的火红色的兰花在大片大片的火海中灼灼绽放,美而不妖,媚而不俗。 刹那间,一切都静止了。 星罗阵里所谓的繁星,大海似乎都停止了生命的律动。树静,风止,星不移。 南宫西微笑地睁眼,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怎……怎么,会这样。”看来他也不知道。 司宣朗面色平静,手提轩辕剑一下子架到他的脖上:“师父,这也是我最后称你一声师父,南宫西,你束手就擒吧。” 南宫西一滞:“呵~呵~呵,哈哈哈!”然后讽刺地大笑,“没想到,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的计划居然还是被你们破坏。”周身萦绕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四周漫无目的地蔓延开来。 苏恪护住我向后退了几步,而司宣朗也勉强定住自己的身形,以轩辕剑抵挡劲风。然后覆手一转,真气上涌,乍然间化为出生的春水,轻而缓。 南宫西不仅医术高强,而且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否则他也不会教出像司宣朗这样的人物。 “今天,我就结束了你,了结我们的恩怨。” 司宣朗的武功已经练得出神入化而且所使得招式也是我从来不知晓的,听南宫西说他废了武功,想必另有一番奇遇。 在最后的对招中,南宫西突然口吐鲜血,迅速败下阵来。 他垂落着双眸,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自问自答,“这是上天的惩罚。” “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破解的么?”他喃喃道。 我注视着他,缓缓道:“你当年让司宣朗寻找星图时就该想到这个漏洞。” “星图?”他反问,然后呵呵一笑,“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我当年被绑架,差点撕票的那张图就是传说中的星图吧!也是你能控制星罗阵的原因之一。” “你是如何知道的,司宣朗应该没有机会说而且他也不会说。” “因为……” …… 被清心绑架之前,我曾经去见过我的舅舅——轩辕墨。 “舅舅。” “此行艰险,你可想好了?”轩辕墨叹了一口气问道。 “是,我想好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也有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说。” “舅舅,如若是你,你可会冒险?”我问。 “如若是年轻时的我,自然会去,现在却少了你这一份洒脱了。” 轩辕墨真诚地瞧着我:“宁儿,你是我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又是我徒儿最深爱的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你去冒险。” “舅舅,只有我才能去,不是么?” 他叹息道:“也罢,时移世易,上天已然布下这个局,该去闯的时候还得去闯。” “宁儿,在此之前,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你的血脉是该觉醒了,原本还想着可以缓一缓,这使命当真怎么也逃脱不掉。” “需要去轩辕宫一趟么?” 轩辕墨摇了摇头:“不需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坠子交给我:“这是泪心石,你注入你的血液试试。” “嗯。” 我弄破手指将血液滴入泪心石中,陡然之间光芒大涨,却不是想象中的颜色。 麒麟火焰兰的血脉应当是血红色,而我的却是浅红色。难不成血脉不纯正?不可能。 泪心石的中心发出的光芒中渐渐出现了几个肉眼难以看清的小白点。 轩辕墨焕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的妹妹确实精妙,难怪你如今的血脉只能觉醒一半,她竟然……” “阿娘如何?” 轩辕墨略微无奈:“婉儿真是好狠的心,她居然以血练毒,在怀你的时候就开始给自己下毒。 “轩辕一族,性命一向长久,难怪她早早去了,原来如此。” “这毒是……” “相思引。” “相思引?” 轩辕墨思量了一会儿,最终对我说出了真相:“皎玉一直是爹娘留给妹妹的,本为一对。她当年大抵是爱极了南宫西的,才下了这样的虎狼之毒。” “大多数人只知道皎玉是对天下相爱之人最好的祝福。可却不了解,伤情之人以血供奉皎玉便会化成剧毒,害人害己。” “南宫西当年归还了皎玉中的青玉,婉儿利用她下了剧毒。如若在碰上宁儿的血液,怕是会引起共鸣。” “名器皆是有灵的,更何况我怀疑南宫西害死了婉儿,如今他想要你的血脉去献祭,那么二十多年前必然觊觎过婉儿的血脉。” “舅舅是认为南宫西可能已经中毒了?” “是,而且非常有可能。” “阿娘瞒着我的事情太多,譬如后来阿娘为何成为孙家的小姐呢?” “我妹妹从前的化名是叫孙婉茹,我那位朋友上落云山之前正好姓孙,故直接化用了。” “宁儿,婉儿她为了躲避南宫西去了大秦而后辗转至大楚。再后来便同祁景翼有了生死之交,不过后来她为何离开转而嫁给宋垦,我至今也没弄明白。” -- 第185页 “南宫西这样执着麒麟火焰兰的血脉是否和这个有关。” “莫非,是长寿?” “长寿?” “除非,他是不死人。”轩辕墨若有所思。 “不死人?” “嗯,如若是这样,那便是说得通了。” “那么他定然已经破了星罗阵了。” “可是没有九大名器他如何率先破阵。” “可是还有星图。” “星图?” “嗯,那是一种以星象为基准可以操控阵法的宝物,它碎裂成许多块分布在江湖之中。这些年关于星图的争夺从来没停过,原来都被他夺了去。” “到时候,他必然会引诱我们进阵,那可有办法破解他的阴谋。” 轩辕墨蹙了蹙眉:“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了。” 他招了招手,让我过去:“附耳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周多的时间,可能还有一些bug,尽请见谅哈! 第82章 大结局(终章下) 我回星罗城后, 就开始部署一切。 我心中第一个地点, 便是天仙楼找红娘。 红娘在我之前已经率先接管了星罗城天仙楼的业务,此时去找她, 正好。 我因此重新拿回了那块令牌。 我看着手中的令牌,若有所思。以我这显眼的身份,必然很快就会引起赫连珏注意。而我现在势单力薄, 也不能贸然去找苏恪,现在只能找他帮忙了。 星罗城的天仙楼布置呈众星拱月之势, 南北通透, 东西合并。 中间又有一潭清泉流响, 周边开满了灵香草,留下大片大片的紫色幻想。 我见到了令牌的主人,澹台空。 “妙手空空,许久不见。” 他从桌子上跳到凳子上,恭维道:“不久, 不久, 我的大小姐, 这次又是何事啊!” 我捶打着手中的扇子:“找你还真废了些力气, 不过能找到你也不算白费我心思。” “你的令牌可还有效?”我问。 “自然是有效的。”他直接脱口而出。 “那便是最好的。” “我有一事想要托你去做。” 他笑道:“呦,还有你朝宁公主办不了的事儿,可真稀奇。” 我笑眯眯地看他,故意道:“你这澹台家的公子爷当得可一点也不称职。你先前夺了赫连昊的玉佩,怎么你也想得到那传说中的麒麟印?” “本公子才不稀罕,这麒麟印天下间肖想的人太多, 我顶多借来玩两天。我妙手空空还是惜命得很,可不想被全天下的人追杀。” “也算你有自知之明,可你要皎玉做什么?” 他灌了一口酒:“有人花了大价钱,雇我偷那块玉,如若我知晓那是传说中可以保持青春的皎玉,我价格便喊高一些了。” “现在也不晚。” “哦,怎么个不晚。”他兴致渐浓,直勾勾地问我。 “现在让你去偷皎玉,自然是最不现实的事情,可如果破阵之法被破坏,该当如何?” 妙手空空眼神蓦得亮了起来:“说说,你打算怎么破坏?” “你怎知我已知晓破坏之法?”我讶异。 他笑了笑说:“像你这般精明的人,考虑得样样都比我周到,如果你还没想到,又怎么会找到我?” “你且先答应?”我举起手中的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好了。”他接过,“本公子答应了。”又催促我,“还不说来听听。” 我凝眸,表情稍显凝重:“星罗阵根据阴阳乾坤之法排列,又合紫薇,四杀,破军,贪狼,四星。分别代表四个方位,天南地北。” “星罗阵并非不可破,可曾听过借东风?” “世事万物之玄妙,正如大道化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破坏星运运行的轨迹,如若上天不同意,那么他又凭什么同天争高低。” 他到抽了一口凉气:“你这女人果然恶毒。” 我笑容渐渐浮上嘴角:“兵不厌诈。” “隔日必然会抓我前去献祭,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你为什么让我去?苏恪呢?他不行么?”妙手空空好整以暇地瞧着我,“怎么,他不理你了?” “苏恪自然有苏恪的用处,你只好将你的事情做好便是。”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令牌可是澹台空的身份令牌,你也这样肯舍得给我?” 他听后面色微变,有些别扭地道:“给你,我是愿意的。我既然应了你的事情,定然帮你完成,到时候可要请我吃三天三夜的酒。” “成交。” 澹台世家曾经是研究风水墓穴的家族,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找妙手空空夜潜大楚皇陵去偷梵天镜。他们对于星象风水,可谓比我懂行多了,自然知道如何去破星。 “星图也是需要星象操控,而今日的星象正好四星冲月,荧惑灭云。原本是阵法最强烈的时候,可惜如今四星分属,荧惑难全。红月当头,自然什么也做不成了。” “南宫西,你可还有话要说。” 他讥笑道:“呵~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南宫西为了天下筹谋那么多年,今日却功亏一篑,我不服,我不服。”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本可以凭借南宫家的二公子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你在说什么笑话?我能够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和天下。” -- 第186页 他大笑三声,突然捂着胸口,口吐鲜血。 “是,共鸣。”我看着我之前咬破的手指,鲜血莹莹发着光。 “相思引起作用了。” 我看到南宫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乍然之间化作一潭血水,尸骨无存。 心里阵阵发寒,苏恪将我揽入怀里:“别怕。” “苏恪,你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否正确?” “一切都因果循环,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其实阿娘对他还是有情的,她虽然给他埋下了相思引,那也是因为南宫西谋夺了她的血脉,而阿娘的报复,便是我。如果南宫西伤害我,他必死无疑。” “岳母思虑周全。”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脚下之地以势不可当之力一下子裂成了好几道缝,并且越开越大有撕裂方圆之势。一些人一个不留心来不及躲闪陷进了裂缝之中。 司宣朗率先说道:“不好,星罗阵要塌了。” “他居然还留了一招,南宫西将他自己和阵眼联系起来,如果他死,星罗阵连同所有的名器和阵里的人都会死。” 苏恪道:“快找阵眼。” 一下子人影混乱,向四周逃窜。 阵眼就是麒麟,麒麟本就属土,然而是火麒麟。 所以是东南方向的那只麒麟,可之前东南方已经被我和苏恪所破。 “是正南方。”司宣朗道。 我将血滴入其中,然而不见丝毫反应。 “其他的名器短时间失去力量,不足以支撑这个阵法,需要由新的力量,注入阵眼之中。之前南宫西已经堵死了所有路口,如果不重新用轩辕剑劈开阵眼,否则大家都得死。” 司宣朗微笑着看着我:“阿慈,你知道我是轩辕剑的主人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宣朗看向我,渐:“阿慈,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我,所以我永远都不后悔。” “司宣朗,司宣朗。”我嚎得声嘶力竭,再也不顾什么,对于他,我欠得太多。“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走啊。” 苏恪凌空而起,劲风微微削至他的墨色发丝,他一招穿云破空勉强抵挡了轩辕剑的威力,而后又一个转身护住我的身体。 我被苏恪护得稳稳当当,通过衣缝,我瞧见司宣朗迎风而去,逆风而逝,表情坚韧而决绝。 我听得关于司宣朗最后的记忆,他对苏恪说了几个字,我已经听不见什么了,但我心里知道是:“带她走。” 那个曾经在我少女时代留下深深印记的男子最终再也看不见他的笑容。 他再也不会和我吵架斗嘴,也不会和我打架罚站。 那曾经沧海桑田中与我并肩的男子,那些斑驳中的岁月,通通被埋葬在山谷星辰间,在暗淡无光的黄土里坚定不移地发挥着他的使命。 可是天堂很冷,他太孤单。 原来,我从未是拯救天下之人,他才是。 我想起我下山之前的半个月前,他那天历练归来,给我带了杏仁酥。 “孬,给你。” 我打开一看,喜笑颜开,立刻拿了一块就咬,心里还甜滋滋地问他:“今天怎么想起来有我一份了。” “那是因为被你烦太多次了。”司宣朗嘟着嘴道。 我自顾自吃着东西,也并未在意他当时的感受和言语。 现在想来,他貌似说得是:“阿慈,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故乡。” “好玩吗?” 他的声音温柔而宠溺:“那里有山有水,很美,就像你一样。” “冲你今日给我带的杏仁酥,那我考虑一下吧!” “好。”他笑了笑,融化了十里雪川。 …… 半个月后 当时我离开星罗阵后昏迷了三天才醒来,司宣朗同星罗阵一起深埋于数千里之下。 所有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而传说中的十大名器又再一次从这片大陆上消失。 而另我惊讶的是父王和萧烈成并没有进阵,而是给我留了纸条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不过萧烈成居然发展成了双面细作,我倒是没有想到。 我没有理由责怪司宣朗,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可我却恨我自己,再次让他受到了伤害。 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苏恪告诉我,在那时的情况,能够驱使轩辕剑的人只有他们两人。 而司宣朗这样义无反顾也是为了我的幸福吧! 我想起从前跟他说:“司宣朗,等我成亲那天,你要送你一份天下间最与众不同的礼物。” 他嗤笑:“等你嫁出去了,再说。” “喂,我怎么嫁不出去了。”我反驳他。 他上下打量着我,最终定格在我的胸前:“你说呢?” “司宣朗,信不信我杀了你。”我暴跳如雷地捂住胸部。 “阿慈,像你这暴脾气以后可能只有我敢取你了,还省了礼物钱。” “你想得到美。”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纡尊降贵罢了,别想多了。” “你……吃我一掌。” “你先打过我再说吧!” “……” 我缓缓闭上眼睛。 司宣朗,你的心愿,我收到了。 你的礼物是全九州最与众不同,我会铭记一辈子。 -- 第187页 …… 麒麟印得谎言破灭,九州天下又恢复了之前三国鼎立的状态。 不过格局却悄然发生改变。 赫连珏从星罗阵出来,便重新开始了布局。 他联合夏清河逼宫西凉王,最终被我和苏恪识破计划,赫连珏被逼退出西凉。 之前我曾经在赫连珏身边埋伏过一枚棋子,人人都知晓夏清河是一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女人,大概因为幸运,我利用了叶清,让她因为爱情而放弃了权势,而秋紫是我最好的一枚棋子。 “秋紫那里又如何了?” “当年公主救了我妹妹秋紫一命,也是时候她报恩了。而且我们先前离间了她同赫连珏,她现在想着办法让他死呢?” “现下她埋伏了那么久,也该有点用处了。” 大秦和西凉之间毕竟是两个国家,西凉明面上是大齐的属国,可暗地里却同大秦建交。夏正麒这个太子表面风光,还不是被他的姑姑狠狠地压着。 现在秋紫已经完全熟悉了长公主府的事物,在赫连珏面前更是滴水不漏。 “嗯,让她先警惕着。” “是,公主。” “红娘,现在你可知大秦都城有多少秦兵留守?” “不过一半。” “星罗阵的守阵人员就浪费了许多,且说北部的赫连昊都没有交出兵权,这个赫连珏真是太执着于未来了。” “公主打算怎么办?” “让秋紫鼓动赫连珏逼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回西凉了。” “公主,好计谋。” …… 离开时赫连珏依旧保持着皇族的高傲:“这一局,是本王输了,不过这天下之局才刚刚开始。” “当初赫连昊也来了,可是他只是送了皎玉,便离开回了北戎。大秦都城濮阳如今正是虚弱之际,赫连昊必然不会放过夺回大秦皇权的机会。” “赫连珏,你大意了。” 赫连珏却放声大笑:“你这招声东击西使得不错,真不愧曾经是朕倾慕的女人。” 苏恪朝他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赫连珏却丝毫不在意,径直问我道:“我想知道你为何选择了他?” 我笑了笑反问他:“天下与我,你又为何选择了天下呢?” 他神情一凝,我答道:“赫连珏,对于我来说,他即是天下。” 赫连珏轻笑:“原来如此。” “于感情一途,苏恪,是朕输了。”他骑着马,扯着缰绳试了一试,又道:“我赫连珏苦心孤诣,精于算计那么多年,他日战场相见必然没那么简单放过。” 苏恪面目含笑:“那么恭候。” …… 西凉的冬天一点也不冷,也好,过了这个月,春天便来了。 郊外的迎春已经探出了花骨朵,在这个星霜之下的城池。 苏恪环抱着我,“宁儿,方才你同赫连珏说得可是真的?” “苏恪,你还是叫我阿慈吧!” “为什么?”他疑问。 “因为我喜欢。” 他随即一笑:“好,听你的。”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笑道:“真的不能在真了。” 他浅笑:“阿慈,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不能在真了。” “我知道。”我靠在他的怀里,语笑嫣然。 他亦一脸温情地瞧着我,岁月静好,且听风吟。 …… 我离开星罗城的那天,清心来见我。 她依旧是那个模样却好像改变了什么。 她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衫,我记得那是我送给她的。 从前,我觉得水绿色最衬她的肤色就让宫中的裁缝给她做了好几身。 清心面色有些苍白,见了我一下子跪倒在地:“公主,清心向你请罪。” “清心,你可知,我曾经把你当成最好的姐妹。” “奴婢知道。” “我知晓你的苦衷,所以也放任自流了。” “可你现在还来做什么?” “奴婢从前的的确确是带着报仇的念头,可现在已经幡然悔悟。” “是奴婢辜负了王爷和公主的信任,公主你打我吧!”清心一脸坚定。 “萧烈成和王爷已经找到了南宫西党羽的窝点,带兵前去围剿了。清心想了想,还是陪在公主身边最好。” “父王和萧烈成?” “是,要不是他们,清心早就被南宫西害死了。” 清心同我说,当日她原本是要进阵的,而司宣朗和她互换了身份,当时她成了主持星罗阵的那个人,而司宣朗代替他进了阵里。 然而后来阵中情况发生变故,她被南宫西强制送进阵中,后来还囚禁了她。 最后,是扶溪救了她,趁着星罗阵最后一次时空扭曲,她们被迫出了阵法。 再后来,清心便去找父王坦白了一切。 “清心你先起来。”我去扶她,她却死也不动。 “公主若是不原谅奴婢,奴婢就一直跪着?” 我故作清高:“清心,原不原谅你看我心情,可能会打你骂你,你可承受得了。” 她豁然展颜一笑:“那就请公主使劲打我,骂我吧!” …… 赫连珏回大秦后,与赫连昊,历经十月双方征战不休,大秦子民饱受内战的苦难。 -- 第188页 终于双方妥协,大秦以淮河为界分裂成东秦同西秦。 九州天下正朝着历史的潮流缓缓进展,永不褪色。东秦赫连珏,西秦赫连昊,虽然表面上一致抵抗大楚,却一直暗地里谁也不肯相让。 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有一天,我问他。 “苏恪,如若真的大楚失守怎么办?” 他缓缓道:“我会与它共存亡。” 我嘴角轻扬:“好,那我陪你。” 统一天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秦楚之战打了整整三年,春去秋来,华发再生。 赫连珏先前因为血祭星罗阵一事本就失了大部分民心。又历经赫连昊一事被分割了大秦皇权,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而最后决定的一战,汾水战役中,赫连珏因为直接参与血祭一事的败露,引得天下之人讨伐。 更是让曾经称霸九州大陆西北部的大秦王朝就此转向没落。 楚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是士气逼人,打得秦军节节败退。 苏恪攻入濮阳城的那天,赫连珏殉国而亡,赫连昊亦与楚军同归于尽。 曾经辉煌百年的大秦帝国最终走向灭亡。 大齐父王退居幕后,将皇位让了出来。其他小国也唯苏恪马首是瞻。 …… 二月初二,龙抬头,又是一年花朝节。 苏恪登基那天,天很蓝,风和日丽。 九州台是九州大陆帝王封禅的地方,我曾经是祁宁时,举行三朝会的春祭。那时,他便在下方注视着我。 而今日, 他牵着我的手缓缓步上石阶,俯瞰万里江山。 我身着华服,瞧着他,他眉眼依旧,却多了一丝王者的霸气。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锦帕,缓缓在我面前摊开。 我惊诧,竟然是皎玉。 “不,是相思扣。” 苏恪含着浅浅笑意对我说:“阿慈,我将它们找到了,这一次我替你编织相思扣。 “好,这一世就让它把我们拴在一起。” “不,是永生永世。” 我瞧着苏恪,忽然觉得这盛世天下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有他,一切安然。 原来这一世那么长,长到岁月都白了头。 原来我们都还在,这一世的情深,相思永不负。 原来我那么幸运,还好有他一直牵着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终章写了一个礼拜多,终于写完了,开心。感觉连载了半年,终于完本了,有一种我家女儿长大成人的感觉。 还有许多不足,多多包涵啊!以后小聿会改进哒! 正文目前已经完结,撒花撒花。 感谢亲爱的读者们,谢谢你们的耐心,让我将这个故事讲完。 鞠躬,鞠躬,再鞠躬。 第83章 番外(一)太子亲政记 《楚书·兴帝传》记载:“建兴十六年冬, 建兴帝苏恪率兵攻破秦都濮阳, 东西双秦二帝誓死抵抗,后皆以身殉国。” “建兴十七年春, 楚帝苏恪一统天下,仍旧以楚为国号,改年号为太熙。封皇后祁式为圣宁皇后, 并特意下旨厚待大齐的贵族,改封其岳父为景王。” “苏恪任用司夷息为相, 韩承佑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改革九品中正制为科举制度, 在位期间, 善用人才,仁政爱民,勤政克俭。朝政清廉,官员亦敢于纳谏。” “而圣宁皇后更是端庄简朴,贤惠凤仪。” “苏恪一生有两位皇后, 一位是孝慈皇后宋氏, 一位是圣宁皇后祁氏。” 而自一统天下之后, 后宫也有任何嫔妃。 建兴帝对圣宁皇后的深情, 有人说: 一世情深,便是这样来的。 皇后曾经踏青湿了鞋,帝不顾姿仪,以御驾负后而行。 皇后生了病,帝可以陪至身边不眠不休的照顾从而忽略朝政。 皇后爱吃甜食,特别是糖葫芦, 从此以后那城门边上的汤葫芦摊就没停过。 只因为皇后就爱吃他做的。 当然其中最有名的一段,便是太子亲政记。 佑宋太子到了十岁时,已经学习了《帝论》和《为政》也开始学着处理政务。 倒不是自愿的,而是被逼无奈的。 咱这个太子,也是继承了建兴帝和宋后的天资聪颖。什么三岁赋诗,五岁就开始习文章,到了八岁就可以论政。 简直不要太神童。 圣宁皇后某一天故事晕了过去,帝急匆匆地宣了太医令,这一诊断,大喜。 这圣宁皇后早早就过了花信之年,嫁给陛下那么多年终于怀上了,可不就是举国同庆。 建兴帝大喜,大手一挥,大赦天下。 从前他便与皇后同吃同住,自皇后怀孕后,更甚,可谓一刻也不能分离。 这接连罢朝了好几天。 思来想去,建兴帝直接下了道圣旨,意思大概是检查太子的功课,还不错,可以独立参政了。 眼下皇后怀孕是社稷大事,朕要陪在皇后身边。 所以一切大事小事天下事就交给太子了,不懂得也可以问司相,总之,别来烦朕。 群臣:“……” 什么叫从此帝王不早朝,这就是。 佑宋太子OS:“以前一直鼓动父皇想让他给我添一个小妹妹,怎么反而把自己坑了呢?” -- 第189页 “我还小,我真得不懂政治。” 佑宋太子赢来了暴风哭泣的参政生活。 后来,小公主思齐出生,建兴帝从此当起了女儿奴,自此将佑宋忘在了一边。 明里暗里提了几句都被他搪塞了过去,看来他老爹是不想管理这朝政了。 可怜佑宋只能一直替他老爹管理大楚了。 苏恪嘴唇微勾:开玩笑,朕好不容易可以老婆女儿热炕头,还会回去? 养你这么大,是你该替为父分忧的时候了。 佑宋大哭T﹏T,母后救我。 苏恪,别想了,你母后忙着照顾你妹妹呢!别想打小报告。 佑宋,父皇真不讲理。 苏恪:姜还是老的辣,佑宋你还嫩了点。 第84章 番外(二)求娶那些事儿 当年建兴帝求娶齐国摄政王女祁氏还有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相传楚帝苏恪深怕朝中一些古板的大臣不同意还联合忠勇侯韩承佑演了一出戏, 这故事也得缓缓道来了。 “自三朝会回来以后, 陛下便生了一场病。眼下已经罢朝七天了,宫里人也未传有恢复之势。” “陛下的龙体安康否事关大楚国祚, 可耽误不得。我们外臣未经传召也不能进宫去探个究竟。” “汤大人,你有何建议?”御史大夫张承志问道。 汤启东摇了摇头,略显无奈:“我递了好几次折子, 也都是石沉大海。” “我们原本决定先观望几天再说,可是第三天的时候, 臣进宫觐见也是被挡在御书房门外, 陛下离开了难得多天, 都是司相大人处理朝政,如今回来了,怎么还是这样?” 张大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太子虽早立,眼下也不过刚刚开蒙,这三岁的竖子能干什么?” “陛下之事, 不可妄言。”左相汤启东踌躇了一会儿, 终于开口了口:“侯爷, 你随陛下去的大楚, 这一路可发生了什么?竟然忧思至此。” 韩承佑环胸靠在树上,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薄唇轻启:“陛下是为国所忧。” “大齐一直在三国中处于弱势,可历史底蕴却是最悠久深厚的。而军事强国大秦一直与我大楚不死不休,敌对许久,尔等可知?” 张大人附和道:“自然, 那三年前的北戎之争,可几乎耗尽我军过半的实力,要不是陛下御驾亲征,大楚危矣!” 他默了默,道:“那你可知大齐掌握朝政是摄政王祁景翼。” 张大人非常自信地道:“自然知晓,齐皇祁文星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掌控朝政,明里暗里众人皆知他只是一个傀儡。” 韩承佑慢悠悠地说出了口:“那你们可晓那位掌握朝政的摄政王有意与大秦恭王赫连珏结亲。” “那位恭王不是半身不遂嘛!摄政王也舍得将女儿嫁与他?”一位大臣疑问道。 韩承佑神色淡定而从容:“摄政王就那么一位女儿,可惜是个病秧子,所以一直未出嫁,这么一下,年纪便大了。眼下有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张大人是个急脾气,一听有这事儿差点就跳了起来:“这可不行,若是秦齐联姻,哪里有我大楚的活路。” “陛下所忧,果然还是为了大楚。” 韩承佑问道:“尔等可能替陛下分忧?” “吾等自然义不容辞。”众臣全都应道。 张大人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陛下后位空悬已久,是该再封一位皇后了。”韩承佑模模糊糊地说出了口。 “这是侯爷的意思?” 韩承佑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可不是本侯的意思,是群臣的意思,是大楚子民的意思。” “那汤相怎么看……” 汤启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咱大楚是该立一位皇后了。” “如若齐楚联姻总比得上秦齐结合要好。” “我等这就去着折子,揍请陛下向大齐摄政王女求婚。” “好好好,张大人等等我,我也去。” “微臣复议。” 翌日早朝。 楚帝苏恪的病终于缓了过来,才刚登上那金龙椅,就被群臣进行了循循善诱的言语轰炸。 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最后又念了一遍大楚历代帝王,才谈到正事上来。 “大齐摄政王女端静贤淑,温婉大方,堪配一国之后。陛下后位空置已久,臣提议齐楚和亲,结秦晋之好,共享太平。”张大人再口才这方面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丑的也能说得让人心驰神往。 人送绰号,大楚皇朝第一张巧嘴。 苏恪佯装扶额:“朕这些年,一直喜欢的人只有孝慈皇后一人。各位爱卿你们怎么忽然提起立后一事来了,还要朕与他国和亲,你们这是何意?” “回陛下,吾等是为陛下分忧解难。” 苏恪揉了揉眉心:“怎么个分忧解难了。” “陛下,大秦与吾楚敌对已久,而齐国为兵家必争之地,可见摄政王女的重要性。如今臣听说,这大秦恭王已经对这位郡主求娶了,我楚国自然不能落后。何况,以陛下的身份,许郡主皇后之位,应是她的荣幸。” 苏恪修长地手指随意敲打了一下案台:“哦,照各位爱卿的意思,你们是想让朕牺牲自己的幸福?” “微臣不敢。” 张大人走了出来:“臣想让您替这大楚百姓的幸福考虑一下。” -- 第190页 “……” “对,臣等是想让您考虑一下大齐百姓的幸福。” “臣等附议。” “……” 再被各种折子和进言烦了三天之后,连同太后也来找他说些事。 苏恪嘴角缓缓上扬,一切可以了。 隔天就递了国书给大齐。 对于聘礼问题,六部和皇家内务府争论不休。 “我们大楚建国虽然才百年,但不能让大齐小瞧了去。” “我看是铺张浪费。” “这是两国联姻,也是天下之盟,该闹多大就得多大。” 苏恪佯装:“不就是成和亲嘛!简办便好了。” “不行。”他们同时反驳。 “我大楚可是大国,更何况是成亲,更不能简单了事,得彰显大国的威严。” “届时其他各国必然会派使臣到场,也得给郡主应有的体面。” “所以到底该怎么样?” “微臣是想……”礼部尚书道。 “不对不对……应该……”内务府总管反驳。 苏恪微笑着叹了一口气,继续批改奏折。 终于在你一来我一往之下,十里红妆,江山为聘,诞生了。 六部OS:不行,娶一国公主,换一个天下,值。 国库OS:出钱削肉的是我好伐,我心痛到无法呼吸。 成亲后的第二天。 按照祖制,宴请群臣。 当我们的楚帝大人,苏恪温柔体贴地搀扶着祁皇后的手出现在重臣面前时,一切都安静了。 果然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当然更多的是…… 陛下之前还拼死拼活地不愿意,眼下对着自家皇后笑得一脸宠溺是怎么回事? 这夜宴的时间里,陛下眼睛可是片刻不离皇后,而且还时不时给皇后夹菜。 注意到了没,那个刚刚给皇后敬酒的是新上任的太常寺少卿,只因为偷偷瞄了皇后一眼,你看看咱陛下的脸色简直阴沉的可以诛人九族了。 群臣OS:谁敢说陛下不喜欢那位皇后,我跟他急!!! 话说陛下都没这么对我们笑过呢! 佑宋小太子心里os:“我家爹地不对着我阿娘笑难道对你们笑?” 群臣OS:说好得对孝慈皇后深情呢!果然陛下也是大猪蹄子。 第85章 番外(三)关于司宣朗 关于司宣朗 从一出生便被立为九州三大家族司家的继承人, 司宣朗可谓集齐了所有光环, 众星捧月。 司宣朗的父亲,醉心诗画, 对于家族之事一向不闻不问。按照家主来说他不是一个好家主,按照父亲来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司宣朗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又师从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医圣南宫西, 背靠大楚司家,几乎可以横着走。 一切都在他十四岁的那一年改变了。 那一年, 春, 正是杏花绽放的季节。 司宣朗被他师父南宫西带往落云山小住, 彼时他刚刚闯了祸端,居然想要凭一己之力去单挑无恶不作的血衣教,还好南宫西发现地及时,将他拎了回来。 少年年轻气盛,哪里肯服气。这不医圣发现这个徒弟还是太冲动, 心不够平静, 于练功有碍。便决定去落云山小住几日, 一来找他年轻时候的老朋友叙叙旧, 二来也顺便调教调教他。 司宣朗样貌生得极好,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只要往那里一站,方圆几里外的女孩子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似的全都汇聚在一块了。难怪阿慈总逗趣他,这招蜂引蝶的功力名不虚传。 落云山的女弟子多,所以司宣朗更受欢迎。这个漂亮师姐帮忙做饭啦,那个美貌师妹送衣服啦!几乎可以到了排队取号的气势。 在此之前, 落云山中最受大家宠爱的是一名唤作阿慈的小姑娘。 听大多人说,这小姑娘出了名的会闯祸,却耐不住人家古灵精怪,天资又极其聪颖。 司宣朗来了这里大半个月,到未见到过她,他也不会去在意。 只是他师父要住到何时,他已经有些厌烦了。 落云山后有一片杏花林,烟雨蒙蒙,风吹杏花过来香。 他从山中的小厮中了解这里安静,正好他可以摆脱那些烦人的女人。也顺便复习一下他新学的剑法,不知杏花舞剑是怎样的观感呢?一定很不错。 他走至林间,只觉得芬芳了一路,杏花飘雪,犹如阆苑仙境。 突然一人从天而降,为了避免被砸,他很自然地伸出自己的双臂将她接了个稳稳当当。 衣裙蹁跹,略过他的脸颊,散发出杏花的淡淡清香。 怀中女子睡得安静甜柔,他突然看得痴了。 女孩忽得起来,揉了揉眼。把司宣朗吓了一跳,生平第一次有一种当小偷被抓包的感觉。好在她打了个哈欠之后,居然还靠着他的胸蹭了蹭,然后竟又睡了过去。 司宣朗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从未和女孩子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 直到那本《天成经》好巧不巧地咋在他头顶,他才发觉这女孩竟然那么重。 为了自己的手臂,他毫不留情地将这个女孩抛落在了地上。 “哎呦,你干嘛!”女孩被摔了个底朝天,“好痛啊!” 司宣朗佯装咳嗽。 女孩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了他,出口便是:“这是哪里来的臭小子,这般没礼貌。” -- 第191页 司宣朗一听,这女孩长得倒是清秀脾气却暴躁,他可是接住了她让她少摔了些,竟然被他这样说。我们司少主哪里被这样对待过,便直接反驳道:“这是哪里来的臭丫头,这样不知羞。” “你说什么呢?” 小丫头听后一副恼羞成怒地样子,他看了不禁有些好笑。只好盯着她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不知羞,大白天往男子怀里钻。” 她却没有朝他预想中的反应,而是笑了笑,丝毫不介意:“本姑娘还没怪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呢?” 他似笑非笑:“谁占了,况且你这豆芽身材有什么可占的?” 小姑娘听后忍了一口气:“我这豆芽身材确实不好占,可你刚刚不是还抱我来着吗?” 司宣朗第一次见到这样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一时间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是……那是……” “说不出来了吧?”女孩喜笑颜开地看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我道:“小丫头片子,你真够狡猾,本公子不同你计较。” 然后正打算离开,却被女孩一下子拦住。 女孩的凤眸盯着他来回打量了一番,支着颔问道:“听说你是南宫师叔的儿子?” 司宣朗故意冷哼一声,纠正道:“是弟子。” “哦。” 她似乎丝毫不在意,而是又上上下下地对他打量了一番,不解风情地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这脾气可是真不好,真不知道医圣怎么收了你当徒弟?” “臭丫头,胡说什么呢?”他第一次被人形容人模狗样,他这大少爷脾气,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说不知道医圣怎么收了你当徒弟。” “前一句。” “脾气差?” “不对,再前一句。” “长得人模狗样。” “……” 接下来他们谁都没有控制住自己,而是大干了一架。 这小丫头看着小小的,力道却不错。 他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干架,还得让着她,这一架打得简直是身心俱惫。 与小丫头酣畅淋漓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后他们俩如愿地被无道子掌门请去喝茶了。 司宣朗这才知晓,同他打架的女孩子竟然是曾经的第一受宠——阿慈。 果然如传闻中的活泼精怪。 还真有点可爱呢? 后来他才知道,她摔坏了海东青的蛋,是因为想要给它挪个窝避免被雨淋湿。 还有百年紫心藤也是替那个看药材的小师弟背的锅。 他和阿慈的关系真正好起来其实是因为星图。 他和师父一直在寻找重启星罗阵的星图。 星图的残卷被被分布于九州大陆的各个地方,他们师徒因此也寻找了多年。 星图又有了新的消息,司宣朗以为他又该走了,倒是有些舍不得呢! 可他师父却将他留在了落云山,临走前,特意让他好好照顾阿慈。 他自然嗤之以鼻,当然只体现在表面上。 心里就算在不情愿,只要看到了她,也变得情愿了。 阿慈这个人毕竟年纪小,也没怎么经历过江湖险恶,便中了计。 之前洪水所救的铃铛姑娘,觊觎师父的星图,便绑架了阿慈来威胁他。 司宣朗从来不是会被威胁的人。 可是想着那个调皮俏生生的小姑娘,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真是烦人。 他还是去救了她,虽然他提醒自己了一遍又一遍,是师父让他好好照顾她的,一定是。 小姑娘醒来,司宣朗去给她送了药,这完全不是因为担心她,嗯,完全不是。 …… 那一天,他们一同看星星,她为他许愿,而他为她吹出了离思。 阿慈,问他心愿是什么? 他告诉她,是为民除害,端了血衣教。后来他真得以一人之力端了血衣教,而她却不见了。 是他放走了她,是他没能留住她。 某一天,阿慈来找他,忽然问起了闻风笛。以前,他在她面前吹过多次,她都没有过问。 司宣朗觉得这一次不简单。 后来,果然阿慈向他讨要闻风笛,闻风笛不仅是十大名器之一而且是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故意对她说:“以后是要留给自家媳妇儿的。” 她听后却没别的反应,而是黯然地垂下了眼眸。她年纪尚小,听不懂他的意思,他只是想让她当自己的媳妇儿。 司宣朗见不得她难过,便提出了一物换一物的想法。集齐十大名器一直是师父的愿望,而梵天镜也一直是他想要见识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梵天镜在大楚皇庭,守卫森严,极其不好拿。 他想着他的阿慈总该放弃了,结果她却答应了,还笑靥如花地答应了。 司宣朗对于这个决定后悔了一辈子。 而后便是阿慈独自去了大楚,而他也接到了师父的传信去了九州大陆的另一边——西凉。 再见她时,她已经成了别人的皇后。 他想带她走,而她却不肯离开。 他心灰意冷,转而去端了血衣教,终于将星图集齐了个七七八八。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他从西凉风尘仆仆地回来,此行便是为了大楚至宝梵天镜。 这两年,他几乎断情绝爱,冷心冷情,在江湖上闯得也颇有名堂。 -- 第192页 司宣朗也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阿慈,他自顾自地认为她会幸福,结果看到她失落而憔悴的样子还是会心疼,就像他曾经以为他忘了她一样可笑。 她还是不愿离开,他不明白这个楚帝苏恪到底有什么好?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帝? 爱情到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办法拒绝。 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古以来的老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好在楚帝最终伤透了她的心,她哀求他带她离开的时候,司宣朗简直欣喜若狂。 她说她想离开,到一个再也没有谁能找到她的地方。 而他答应了。 司宣朗的眼里只剩下阿慈,多年的离开没有让感情消退反而更盛。 为了阿慈,他现在可以抛弃一切,也包括师父让他做的事情。 他去向师父请罪,硬生生地受了他三掌。 司家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之前苏恪试探过他,他虽然应付地游刃有余,可他知道一定瞒不过他。 这些年偌大的司家几乎快成了一具空壳,在朝为官还算出类拔萃的只有旁系的堂哥司夷息。 他时候,同他一起习过字,算是老相识。 他从未想到,正是他的堂哥最后为了权力背叛了地,也没过上悠然自得地隐逸生活。 司宣朗还是没能带阿慈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宫中的贵妃和司夷息泄露了他们的行踪,他没有好好保护好她。 他的武功没有完全恢复,被打落悬崖。 阿慈冲着他流泪,原来她也是舍不得他的。 临时,他说:“阿慈,别哭。”他见不得她哭。 后来,他还是被师父所救。 却被他软禁了半年,在这半年内他受尽折磨,并且还被废了武功。 南宫西一直是一个险恶的人,司宣朗从未想到他居然为了自己的大业不择手段至此。 他居然以人的血脉试验为了所谓的麒麟印。 后来他趁机逃了出来,失血过多而晕倒在路边,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 那个时候,如果说有什么想法,便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的阿慈还在等他,等他带她走。 他想听她叫一声司宣朗。 当年他端了血衣教,留下了不少血衣教的秘籍,其中血衣教的镇教之宝是血衣神功。 通过吸食别人的功夫可以为己所用,而他开始修炼这门曾经引以为耻的功夫。 那几年,他其实有偷偷去看过她,却发现她已经淡忘了一切,而且看起来很幸福。 他为了练功容貌近乎全毁,他不敢见她。 司宣朗害怕,害怕她也不认得他,害怕她会躲起来。 而秦相败落之后,司家传到了司夷息手中,他的堂哥也如愿官居右相。 这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司宣朗知道他师父的计谋一定还在进行中。 他在寻找星图时,被大秦的恭王赫连珏招募,后来成了埋藏在定王赫连珪那里的一枚棋子。 他借力使力,怂恿了赫连珪联合北戎攻打大楚。最重要的是,司宣朗自己了解到关于混元扇的下落,可能就在黑风寨,也在那里他同苏恪再次会了面。 可现在却不是正式见面的时候。 司宣朗从来都是不甘心的,但是看到阿慈怀孕之后,他还是最终当一个陌生人。 他的阿慈走了,走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那天他从西凉匆匆赶回大楚,那天他拿走了最后的那张星图。 她的葬礼很平静也很简单,皇后之死乃是国丧,却没有大肆操办。 他知道,这是阿慈的心愿,她很孤独。 …… 司宣朗以为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阿慈了。 整整三年,见不着她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夜都是那么煎熬。 南宫西说他能够炼制传说中起死回生的九转丹,只要将星图交给他。 司宣朗答应了,然后便是为她守陵。 颓废的日子里,他被大楚护国寺的广信大师拣了回去,修行佛缘功法。 机缘巧合之下,不仅恢复了容貌,而且还成了九州大陆上有名的禅师。 他遇到祁宁的时候,没有什么犹豫,心中觉得她便是了。 然而她真得已经忘了他。 不知是缘还是孽,她再一次嫁给了苏恪,而他司宣朗又来晚了一步。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以前他从来不相信命运,这一次,他却相信了。 此次的成亲与以往的不同。 苏恪再次立她为皇后,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的宋家女,而是背靠大齐,摄政王的爱女朝宁公主。 那晚他吹了离思,是为思念她,是为遇见她。 司宣朗亲眼看着他的阿慈再一次成为了大楚的皇后。 而那时,他是誉满天下的佛缘禅师,他还需为她主持婚礼,并且为她送上皇后的玉碟。 最过分的是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其实真的没有演技。 …… 他蓄意接近她,为的就是让她回忆起所有,一切都在朝他计划中的发展。 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传说中的麒麟印同星罗阵。 南宫西的势力越来越大,之前同他哪里有无意中知晓阿慈是麒麟火焰兰的传人。 从那一刻起,司宣朗就再也出不去了。 他深切地盼望着,他的阿慈能走得越远越好。 -- 第193页 对于他来说,如果她平安了,便是心灵上最大的慰藉。 司宣朗在赫连珏与南宫西之间周旋,并且也参与了千余人的血祭活动,而是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怂恿的。 从前他曾经是江湖上除恶扬善的大侠,如今,司宣朗连自己都认不清自己了。 表面以佛缘禅师的身份歌颂而弘扬佛法。 实际上却是蛊惑人心,并且为了一己私利至天下百姓于不顾。 他没有让阿慈知道,因为他觉得只要对阿慈有利就行。 她被人绑架,被人觊觎血脉,被人送进了星罗阵,他都默默忍耐着,一切的一切只为最后。 就像他要保护她,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 司宣朗死得时候,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画面。 更多的还是在落云山的那些年。 杏花树下,两人一起练功,一起吵架,也曾一起为这一时的轻狂而冲动。 也曾共患难,也想过同生死。 对于爱情,他恨他明白的太早,而她又明白的太晚。 还好苏恪会是一个对她好的人,他也该放心了。 他同她分别的时候,她哭得那么悲痛欲绝。 所有的痛苦便由他一人承担,这是司宣朗最后送给阿慈的礼物,也是他迟到的祝福。 而那个叫阿慈的女孩,终将永远幸福下去。 那时,他用尽全力,只想说:“阿慈,不要哭。”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非常喜欢司宣朗,只恨我自己文笔太浅薄没有将他描写的有血有肉。 他是心头的朱砂痣,也是眼里的白月光, 他是山间的格桑花,也是水中的净无暇。 第86章 番外(四)韩承佑的西窗烛 韩天生于在大楚的大家族, 是天生的将门之才, 姑姑又是冠绝后宫的韩贵妃,也算是皇亲国戚。韩天字承佑, 意为承天之庇佑。 从小也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他的爷爷韩硕曾经是和夏将军夏沉岩是一同齐名的将领。 他的祖先也是先齐贵族,大楚开国功臣。韩家鼎盛的那些年, 他们几乎可以在大楚境内横着走。 韩天从小同苏恪一起长大,一起玩耍, 一起读书, 是穿一条裤子的感情。 在苏恪入学后, 又成了他的陪读,两人感情好得几乎无话不谈。 他们遇到宋慈的时间是一样的,那时,他也经常去赵国公府。 有好几次碰到那个小女孩,活泼可爱小脸红嘟嘟的, 让人充满了保护欲。 韩天从小就被教育要保护苏恪, 因此将所有的爱埋在心头, 他以为这会是一辈子的秘密。 苏恪发现韩天对宋慈有意思大概是秦相叛国的时候。那时, 韩天不惜双手骨折也要救宋慈,就连苏恪也没想到。 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正是赵延年的堂妹赵如,是赵国公家的小姐。他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长辈们订的婚约,门当户对。 可韩天心中的某个角落里隐隐有着一个人无法抹去, 因此到了年纪也只能一拖再拖。 之后,苏恪问他什么时候结亲,长辈们也是一催再催,他越发搪塞不了,眼看着女方也没有退婚的意思。韩天便与她成了亲,有了个家。 赵如出生于书香世家,性格怯懦了些。成亲得头几个月,他实在看不起她。 韩天一身戎马,结果家里这位还打不得也骂不得,端得是贤妻良母,大家闺秀,可把他憋屈坏了。 虽说这样,可赵如却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相反还平易近人的很。 他被强行留在家里一个多月,每天过得甚是煎熬。好在后来,便出征北戎了,也算是解脱了。赵如一直是属于默默付出的女子,而他也不怎么搭理她。别看是娶了她,其实也只是做了一番表面功夫。 韩家自贵妃逝世后,就没落了一段时间。他虽然袭了父亲的爵位,也只到苏恪重新掌权后才得以重用。 秦相那会儿,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上他的。就像苏恪之前娶宋慈一样,苏恪对他说只是为了中庸之策,利用先帝的旨意既不让秦相过多权力,也不让其他人有微词。 宋国公一家虽然已经走向没落,可这爵位是开国县公。曾经也无比辉煌,只是到了宋垦这一代,他无心朝政,能力有限。宋家又子嗣凋零,这才没落了些。 韩天那时候代替苏恪去了宋家,借着下聘礼和婚书的由头,去海棠园里逛了一会儿。 那个时候,宋慈正巧在园里练剑。 一招一式,刚柔并济,他不由得看痴了。 她说是剑舞,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觉得是谎言,韩天还是相信了。 对于那种懵懵懂懂的爱情,韩天很快就止住了,因为是苏恪喜欢的人,以后也会成为他皇后。 …… 赵如三年都没怀孕,他也一直装作不闻不问。 说起来,在感情方面,韩天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还真不算个好男人。明明是他的原因,却平白让她承受着是非议论。 其实他也不懂是否喜欢她,后来她哭着央求他,说要好好过日子。 韩天才明白,赵如只是想要一个家。 她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可嫁过来之后,不仅需要当家而且又要走人情世故。 他心一软,答应了。 后来,赵如好不容易有孕了,结果又遇上难产。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了。 -- 第194页 赵如怀孕的时候,韩天还记得那天她风风火火地迎上来,笑得很开心,她说:“承佑,我怀孕了。” 那时他表面反应平淡,其实内心极是欢喜的。他想着若是男孩,便教他骑马射箭,若是女孩,性子柔和就跟着她学琴棋书画。 才隔了几天,他在家里还没坐热乎,又被派往星罗城,又留她独自一人在家中。 星罗城的事情结束后,又奉命开始练兵,准备出征。大事小事一箩筐,以至于她生产的时候都没有在身边 她怀得是双生子,先后为他生下了长子云扬,又生下了长女云然。又撑了些天,她便撒手人寰了。 若是真心说来,他怀念那段细水长流的日子。赵如临终前,她问他有没有后悔。韩承佑想,如果能够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娶她。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责任,而是因为有她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 他与她相处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四年,可最懂他的还是她,她是个大家闺秀,温柔端庄。不像他,其实他们生活并不常见面,他经常出公差,她会在家烹茶煮酒等他回来。 韩承佑不是那种诗情画意之人也并不懂那些小女儿的情态。他这一生大概最遗憾的便是没有好好对她了吧! 记得,洞房花烛夜,那个俏生生的女子,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那时,韩天对于她还不甚在意,结果却错失了那些最美好的年华。 这些年,他在战场厮杀,她在家中料理琐碎之事。她将她所有的耐心与体贴给了他。他不是看不到也并非不懂她对于他的心思,只是来不及,来不及。 他现在倒是过得闲逸自在,在花园里品品茶,喂喂鹦鹉。偶然间,望望一隅天空,他也老了,云扬和云然长大了,都有了各自的家庭。 今天,云然带着他们的外孙从宫里来看他,云扬也做好了一个哥哥的责任,不再是小时候那般调皮了。 小如,如果你还在,你能够含饴弄孙了。 小如,你若有知,你可以放心了; 小如,若你还活着,该有多好啊……小如,我想你了。 他摇着摇椅,似乎听到远方传来的歌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他和她相隔又何止三秋…… 第87章 番外(五)以后的生活 大楚皇朝开国后的第二年, 苏恪的养母太后薨世了。婉太后这一生实在是不厚道, 可也多波折。 苏恪虽然后来昭告了天下,重新册封了生母夏婉芳为顺元皇太后。可也从未亏待过婉太后, 并未夺取她的太后之位,反而厚望了。 苏恪宫中其他的妃嫔也都被放出宫中,各自婚嫁。 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夏明秀一开始不情不愿的还要闹自杀, 结果后来还是挡不住苏恪的命令。最后嫁给了一户商户,如今孩子都有两个了。 赵太医赵延年也出去云游, 没想到结识了一个江湖人士。两人从互相吵吵闹闹, 谁都看不上谁?最后居然患难与共, 非常意想不到地倒成了一对。 扶溪后来又回了轩辕宫,最后继承了圣女华芝的意愿继续保护九州大陆的百姓。 一切正在朝美好的生活发展。 …… 阿慈怀孕后,脾气越发暴躁了些,因着是第二胎,又好不容易怀上。因此, 阿慈对于这个小家伙可谓是百般呵护。 结果就是忽略了苏恪同我们可爱的佑宋小太子。佑宋已经十岁了, 这孩子早熟, 倒不用太担心。 苏恪却是岁数越活越下去了, 不仅罢了朝政,还干脆就赖在了朝凤宫,比往日多出了两三个时辰。 这每天一大堆一大堆的奏疏往朝凤宫送,结果苏恪才随意翻了两下,大手一挥,分别送往东宫同司相府了。 而他就一直整日悠闲地陪在她身边, 看得久了,还觉得这人真得是烦。 不过,也幸亏苏恪不离不弃地照顾阿慈。她才顺利地将思齐诞下来。 后来孩子长大了,佑宋同云然年龄相仿,性格也合适。 佑宋这个孩子随苏恪,小时候云然在他屁股后头,哥哥哥哥得叫着。 那时,佑宋海烦得要死。长大了,他不见面反而还想。为了他俩的婚事,他们俩也是操碎了心。 不过,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 现在佑宋继承了皇位,苏恪终于可以和阿慈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看看这绵延万里的江山,身边之人睡得正安详。 他会心一笑,说:“阿慈,你比江山还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