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 作者:秦酒嗝儿 文案: 方楚熙暗恋陆云川三年,与他结婚五年,整整八年过去,陆云川始终不爱他。 而当方楚熙终于打算结束这场漫无尽头的单恋,主动提出离婚,陆云川却从楼梯上一脚踩空。 从医院醒来后,失忆的陆云川双眼亮晶晶地问: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方楚熙:不是。 陆云川了然:哦,那你一定是我老婆了。 方楚熙: 方楚熙:这边建议签个字,我还可以是你前夫。 他刚想把离婚协议拿出来,却发现自己那一向冷漠乖戾的丈夫,竟然攥紧他的衣角,吧嗒吧嗒掉了眼泪: 老婆,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你不走好不好? 恢复记忆后,陆云川回忆起自己失忆时的种种,失眠整夜。 次日,他顶着一对黑眼圈问方楚熙:你很喜欢失忆时的我? 方楚熙:挺喜欢的,怎么了? 却见男人双目微红,交叉的手指骤然收紧: 那你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关于对象自己吃自己的醋这件事# #求问,傲娇躲在角落里偷偷哭该怎么哄# 【小剧场】 1.失忆前。 方楚熙:我们离婚吧。 傲娇陆云川:行,走了就别回来。 而当对方真的转身就走,他攥紧拳头,紧紧盯着那道身影,眼底发红。 2.失忆后。 方楚熙:我们离婚吧。 哭包陆云川:呜呜呜呜老婆(哽咽音) 方楚熙: 却见满眼湿漉漉的男人拽着他的衣角,打了个哭嗝。 方楚熙:好好好,不走了还不行吗? 是作者热爱的狗血离婚失忆大众梗 攻失忆前是傲娇自大狗男人,失忆后变成哭包大狗勾,1v1he双初恋。 非典型火葬场,攻失忆后和恢复记忆后都会努力追老婆~ 立意:改正错误,拥抱新生活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破镜重圆,婚恋,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楚熙,陆云川|配角:预收《我是来揍你的》|其它:预收《疯批前男友成为我邻居后》 一句话简介:这婚怎么离不掉了? 第01章 失忆 您真的决定了吗? 律师坐在沙发上,凝视着眼前的青年。 寒冬腊月,青年却穿着一身天蓝色家居服,似乎是匆匆披了件羽绒外套就来到了律所,甚至没来得及更换脚上的棉拖鞋。 他来得匆忙,神色却不慌不乱,瘦削的背脊挺拔如青竹,容颜苍白俊逸,令人一眼看去就心生怜惜。 于是律师的声音也不禁放柔和了几分: 您的配偶陆云川先生,身份不同于普通人,想让他同意协议离婚可能会比较困难 方楚熙轻轻摇头:他会同意的。 他语气温和,却透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坚定。 律师不仅又抬头多看了一眼方楚熙,暗暗心惊,只觉得手里拿着的离婚协议书仿佛是一出精彩的豪门狗血大戏。 京城谁人不知陆氏二少爷的名声,接手陆氏三年就以铁血手段掌控真个陆氏企业,据说他为人冷漠寡情,连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都被他逼得在最近远走国外。他出名的事情还有五年前拒绝了京城老牌家族金家的联姻,转头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结了婚,虽然同性婚姻早已合法,却也是引得京圈轩然大波了好一阵。 只是没能想到,那个被陆二少违抗整个家族也要带回来的人,如今却主动来律所拿离婚协议书。 秉承着职业道德,律师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继续问什么,只是将手中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方楚熙起身道了谢,唇角扬起着礼貌的清浅微笑。他不笑时,气质上有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一笑起来,却让人仿佛看见了春日里被风吹起淡淡波纹的湖面。 律师不禁晃了一下神,呆呆目送着方楚熙离开,突然觉得那位陆二少非要与他结婚,也是有道理的。 方楚熙推开律所的门,外面寒风凛冽,像是要下雪。 他打了个车回家,进门时,暖气扑面而来,让他被寒风凌虐的手脚慢慢恢复了温度,那些暂时冻结的情绪也一并涌了上来。 昨天晚上方楚熙失眠了整夜,今早天一亮,就随便披了个外套,去离家最近的律师事务所咨询离婚事宜。 也是这时他才发觉,他跟陆云川结婚,竟然已经有五年了。 这段婚姻的开头其实荒谬又无理,彼时陆云川需要一个能帮助他拒绝联姻的配偶,而他又悄悄暗恋陆云川三年,听闻这件事便大脑一热,去找陆云川告了白。 他甚至不知道陆云川为什么会答应他,只记得当初领证时满怀的欣喜,即使对方只是需要一个应付家中联姻的挡箭牌,但他坚信,只要相处的时间足够,就算陆云川是块石头,也总能被他焐热。 可他没想到,陆云川还可能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即使他再怎么努力,耗尽浑身的热情也融化不了分毫,还反被冻坏了一双手。 方楚熙注视着自己生活了五年的房子,这里的每一样物品几乎都是他亲手挑选的,大到沙发与衣柜的样式,小到一盏外观简约的暖色床头灯,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布置者想要精心打造的温馨感觉。 但不论他如何费劲心力,陆云川也从来都不会有半点的留恋。他基本只有醉酒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才会回家,除此之外,一个月有至少二十五六天都住在自己的公寓或酒店。如果真的细算下来,他们两个人真正同住的日子可能还不足一年。 方楚熙一直觉得,这里对于陆云川来说,或许也跟酒店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有了一个能照顾他的人罢了。 他脱掉外套,推门走入书房。地面上散落着无数黑白分明的打印纸,那是方楚熙曾经写的剧本。 就在昨天,他去参加了大学同学聚会,四周簇拥着各路年少有为的同学。由于陆云川的关系,来与他叙旧的人络绎不绝,而当有人问他还有没有再写剧本时,他却只能尴尬地一笑。 方楚熙还在大学时就热衷于剧本写作,他一毕业就跟陆云川结了婚,也同时踏入了编剧行业,从最底层一步步做起,逐步在圈子里有了一些知名度。 但某次,他刚跟完一个组,因为糟糕的外景环境而过敏的皮肤还没能好,脸与脖颈上还全是红疹,就不得不随着陆云川去了一个必带家属的晚宴。 那一晚京城商圈基本全都知道了,陆家二少跟家里闹翻也要带回来的人,不仅不是什么我见犹怜的金丝雀,还天天跟着小剧组在外面风吹日晒不着家,连脸都快不能看了,简直就是个笑话。 陆云川的哥哥更是在那场晚宴上直接当着他的面告诉陆云川,想换个人结婚的时候,就尽管告诉家里。 当晚回家后,方楚熙本来想道个歉,是他没有按照一开始约定的,做好一个完美的伴侣。 但陆云川先他一步开口,问他的编剧工作以后能不能尽量在家里完成。 那晚,方楚熙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回到房间,拒绝了一个知名导演的进组邀请。 编剧的工作也不是不能在家做,但如果不跟组,最终拍出来的成片大概率就是被魔改出来的东西,这是对作品一向负责的方楚熙最无法接受的。 于是他默默地将脸养好,也没有再打开过电脑里存剧本的文件夹,后来成为了一个能全天在家工作的网文作者。 只是昨天的聚会,当年带着他走上编剧之路的老师也在会上,老人已是花甲之年,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沉痛与惋惜。 回家之后,方楚熙将自己曾经写过的剧本全部翻看了一遍,再回忆自己一路走来的这五年,竟是有些恍惚。 为了一份爱情,他拒绝了追求事业,与以前的朋友们也渐渐疏远。他分明融入不进京城权贵的圈子,却要强颜欢笑,努力成为那个在众人眼里完美的陆云川的配偶。 可五年过去,他却活得孑然一身,甚至连曾经向往的爱情都不曾拥有过。 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外面的天空已经阴得有些昏沉,明明还是上午,室内却几乎变成了傍晚。 方楚熙坐在沙发上,终于拨通了那个在拨号界面停留了很久的号码。 陆云川现在应该在工作,以前在这种时间,方楚熙从来不会去打扰他。 但是冬天太漫长,也太冷了。 他不想等了。 陆氏集团办公楼,顶楼。 与您的合作很愉快,祥龙地产的老板笑呵呵地站起身,冲着他伸出手,我很期待,陆氏集团会将我们带领到一个新的高峰。 在他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站起身来,他肩宽腿长,明明生了一双撩人的桃花眼,眼神却凉薄如水,不必说话便自有一股由内而外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想对他俯首称臣。 他瞥了一眼对方伸出的手,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眼神仿佛盛着冰雪: 合作愉快。另外,告诉陆云明,既然已经是丧家之犬,就别再觊觎我手里的东西。 地产老板背后一凉,不禁想起了背后自己做过的事情,立即放下了手,一边擦汗一边赔着笑地离开了。 等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陆云川推门走出办公室,在安全通道门口点了支烟。秘书林蓝整理完合同,过来向他汇报:陆总,陆云明在国内的最后一家产业也被我们收购,他偷税漏税的证据也都保存了多重备份。 陆云川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问:云记出了新品? 林蓝一愣,京城有家知名的点心铺叫云记,门口常年排着长队。 她点头,陆云川又道:一样买一份然后给他送去。 顿了顿,他又道:别说是我。 林蓝今年三十二岁,面对比自己小五岁的老板,说某些话的时候却还是有些小心翼翼:陆总,这次还是不告诉方先生吗? 陆云川将烟蒂弹在垃圾桶里,按灭了烟头:没有必要。 林蓝只得按吩咐照做。 陆云川看了眼时间,刚准备回去办公室,屏幕上就亮起了来电显示,一个单字 方。 他皱了下眉,却转身回到了安全通道内,顺手关上了门:喂?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温润声音,即使是失真也不影响那一份悦耳: 陆云川。 对方很少直呼他的全名,陆云川靠在楼梯的扶手前,沉声问:有事? 嗯,方楚熙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尘埃落定,我们离婚吧。 陆云川沉默了。 他像是整个人都凝固住了,又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他竟然听到了幻听。 不然,他怎么会听见,那个一直深爱着他的人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陆云川的呼吸声重了几分,近乎是一字一顿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方楚熙如他所愿,复述了一遍: 我们,离婚吧。 一字一句,轻柔无比,却又振聋发聩。 陆云川眼前一黑,往楼梯下方摔去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方楚熙收到林蓝的消息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云川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他想起电话突兀结束前,听筒里猛地传来的一阵混乱刺耳的撞击与破碎声。 原来不是陆云川觉得丢了面子,怒而摔了手机啊。 他一路赶到了医院,正好赶上医生从急救病房里出来:哪位是家属? 方楚熙下意识站起了身,走上前去。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患者头部外伤不算严重,没有生命危险,但由于下落角度导致了中度脑震荡,我们暂时无法确定他醒来后会有什么异常反应。 方楚熙问:请问一般的异常反应有哪些? 医生道:好一点的,可能会头痛耳鸣,至于严重的症状就更多了,暂时失语、失明,甚至短暂失忆都是有可能的。 医生又嘱咐了一堆内容,就让护士将仍然在昏迷的陆云川推去了病房,林蓝便马不停蹄地去帮陆云川办住院手续。 由于这是家私人医院,陆云川被安排去了环境最好的单人病房,等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就只剩下方楚熙一个能动的活人。 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默默凝视着陆云川双眼紧闭的面容。不得不说,男人生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从皮相到骨相都是极好看的,只是那双桃花眼在平日里总是蕴着冷意,显得整个人都颇为凉薄,此时合上了,也算让他的气质少了几分锋利感。 方楚熙将装着离婚协议书的文件袋放到了床头柜上,轻轻叹了口气。 而他刚回过头,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前一秒还在昏迷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一双深潭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令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方楚熙尚且还在搜肠刮肚地寻找着缓解尴尬的对白,就听见了一声略带沙哑的疑问: 你是谁? 方楚熙登时哑然。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床上的男人,目光扫过他额头上缠了一圈的绷带,想起医生之前叮嘱过的话。 失忆? 你是谁?没得到他的回应,陆云川又追问了一遍,方楚熙一抬眼,就对上了两束丝毫不加掩饰的热烈目光。 只见他那一向冷漠高傲的丈夫,神色间竟然蕴满了好奇与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方楚熙哑然半晌,道:不是。 他纠结着如何跟这个失忆的人解释自己的身份,便听病床上的陆云川十分自信地下了结论: 那你一定是我老婆了。 方楚熙: 他差点没能绷住表面上的淡定。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 首先,陆云川以前从来没有用这种称呼叫过他,属实让他吓了一跳。其次,他并不知道一个失忆的人是怎么做出这种判断的然而他又无法直接否认。 他沉默了几秒,忽而想到什么,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抽出离婚协议书,递到陆云川面前: 是这样的,我们从前确实是伴侣关系,但最近正在准备离婚。 准确说是我向你提出了离婚,但你还没有给我具体答复。 说完,他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他不知道失忆的陆云川会不会答应他,也不知道失忆的人签署的文件具不具备法律效应。 然而令他不曾料想的是,陆云川只看了那份文件几秒,就扔到了一边,一声不吭地默默盯住了他。 而那双一向冰冷疏离的桃花眸中,渐渐涌上了一层水光。 方楚熙:嗯? 他的衣角被一只修长的手攥住,而他惊讶地看见,记忆里一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的面容上竟然满是不安与慌张,一双眼睛水光浮动,声音里涌上了几乎无法抑制的哭腔: 老婆,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的 你别走好不好? * 第02章 别走 方楚熙凝固在了原地。 见他没有反应,陆云川更慌了,几乎快要将他的衬衫衣角攥破,他眼尾泛红,眸中的泪水像是下一秒就要滚落下来: 老婆,以前都是我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他话音未落,方楚熙刚刚飞出体外的魂魄就突然跟着这一句话,回到了躯壳里。 重新来过? 不知为何,他听见这一句时,心中竟生出了一片荒凉。 他垂下眼睫,在陆云川满怀期待的注视下,一点一点,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衬衫。 只见青年那张苍白的容颜上,露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容: 有一点,你大概不记得了。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啊。 三年暗恋,五年婚姻。整整八年过去,只不过是他一个人做的一场春秋大梦。 现在,梦该醒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林蓝正好拿着一兜药和病历走了进来,方楚熙便不由分说地后退几步,转身就走。 身后依稀传来有些急切的呼唤,方楚熙没回头,一路匆忙地踏入了医院走廊中,还差点撞到了一个路过的小护士。 他低声道歉,神色恍惚地一路走出医院。直到被一个大叔在斑马线前一把拽住,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差点一脚踏入车流来往的马路上。 方楚熙迭声道了谢,听完了大叔一腔善意的唠叨。在绿灯亮起的时候,他快步过街,走向了医院旁边的一家咖啡馆。 他需要让自己暂时冷静一下,起码先摆脱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 尽管心里已经模拟了无数次将离婚协议交给陆云川的场景,但在真正实施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差点溃不成军。 八年,爱一个人几乎成为了刻在灵魂里的习惯。将这种习惯打破,就像是生生将自己的一部分也剥离了出去。 幸好天气够冷,能将所有的情绪都暂时凝固住。 咖啡馆的人不多,他点了一杯热拿铁,在角落的双人桌前坐下,盯着奶泡上的拉花发呆。 他没能放空太久,放在一旁的手机就震动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 小熙啊,我说的那个剧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章老师,方楚熙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自己乱飘的魂都拽回了身体,我考虑好了,我去。 老人在那头颇为欣慰地笑了两声,又连着咳嗽了好几下,方楚熙连忙道:老师,您保重身体,我过几天就去看您。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值得看的,章老师不以为意,倒是你,终于肯重新回来做编剧,我高兴着呢。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愉快,方楚熙笑着应着,心中却难免一阵阵心酸。 当初他上大学时,章老师是戏传专业的知名教授,老人教书育人几十年,却是头一回如此倚重一个学生,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还亲自将他介绍入行,说方楚熙是他的关门弟子也不为过。 而方楚熙后来因为种种缘由,没有继续再当编剧,老人听了也只是叹息一声,从没对他有任何苛责。 两天前的大学同学聚会,方楚熙再次见到了老师。也是这时,老人惋惜之余,又一次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问他要不要参与一个自己老朋友的导演徒弟准备的项目。那导演有不少好灵感,却找不到一个好编剧来发挥。 如果说,两天前的方楚熙还会犹豫片刻,那么现在,将离婚协议书拿给陆云川之后,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束缚徒然一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后,方楚熙将热咖啡一口气喝了大半。腹中暖和,咖啡馆的暖气又足,他的手脚终于渐渐不再冰凉。 就在他喝完最后一口,准备起身回家时,林蓝又打来电话。 方先生,秘书的声音有些为难,陆总不相信我,把我赶出了病房,也不让任何一个医护人员靠近他 方楚熙愣了一下,皱起眉:他想做什么? 他说他要见您,如果见不到您,就不肯吃药。 方楚熙一时有些无言。他实在没想到,失忆后的陆云川竟然完全看不见过去的沉着冷静,还显出了几分小孩子脾气。 与章老师通完电话后,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但他仍然不想见到陆云川。 他回道:抱歉,我暂时不想与他见面。陆云川就拜托您了。 林蓝感受到了青年平静语气下的暗涌,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应了下来。 她试探着走进病房,却见陆云川有些焦躁地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问:我对象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不来看我? 他的两瓶药都快滴完了,却还是没等到老婆,不得不求助于眼前这个自称是他秘书的人。 林蓝犹豫片刻,道:方先生暂时有些事情,没办法过来要不,您先滴完点滴,吃了药,我再帮您问问他?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病床上男人一直紧绷着的肩头一松,那股焦躁的情绪正肉眼可见地消散而去。 他抬眸看向林蓝,眼中闪动着兴高采烈的神色:好啊。 回家后,方楚熙直奔浴室,在满满一浴缸热水与水汽蒸腾之中,杂乱的心情总算是一寸寸地沉静了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太过离奇,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再去咨询一下律师,关于失忆的人能不能签署离婚申请。 方楚熙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直到觉得身体有些发软,才起身换上浴袍,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小时候母亲总告诉他,不要偷懒让头发自然风干,不然以后容易得偏头痛。 当时他从来没留心过,该忘记的还是忘记。后来母亲去世,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个习惯。 他的发丝只稍稍过长过额,很快就干了。将吹风机放回收纳架时,他忽而听见客厅传来敲门声。 方楚熙走到玄关,下意识问一句:是谁? 方先生,林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有些东西给您送过来 方楚熙应声推开门,接着愣住。 只见门外赫然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还穿着蓝白色病号服,只在外披了一件看着就漏风的黑色大衣。男人鼻尖都冻红了,眼睛里炽热却不减分毫,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漫上了一层水光: 老婆 方楚熙: 片刻后,三人坐在了沙发上。 这是医生开好的药,这是脑部CT,还有病历本 林蓝将从医院带来的东西一样样交给方楚熙,末了,又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男人,放轻了声音对方楚熙道:陆总他性格变化稍微有些大,可能会做出一些比较夸张的行为 方楚熙接过病历本的手一顿,问:他做了什么? 林蓝叹了口气,将刚刚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小声叙述了一遍。 在她以打完点滴吃完药,就帮你联系方楚熙这种哄小孩一样的理由,刚刚安抚好陆云川的情绪,一个转头的功夫,陆云川竟然就丝毫不顾还剩小半瓶的药液,抬手拔下了自己手背上的针。 林蓝还没来得及惊叫,陆云川已经起身,压根没管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背,还顺便吞掉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片。这种药外壳极苦,他却眼都没眨,吃完药就不管不顾地往林蓝面前一站,让她带自己去找方楚熙。 林秘书对于老板这无赖一样的姿态无可奈何,只能将他带了过来。 方楚熙听完事情原委,轻轻一点头:我知道了。 林蓝的嘴唇颤了颤,像是想说什么,但直到离开也没说出口。 送走林蓝后,方楚熙回到客厅,在陆云川一动不动的注视下,坐在了L形沙发较窄的那一边,与陆云川隔了一段距离,抬头就与他刚好对视。 方楚熙将双肘撑在膝盖上,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你应该并不认识我。 陆云川神色认真:你是我老婆啊,我当然认识你。 方楚熙沉默几秒,道:我之前说过,我已经提出离婚了,如果你没有失忆的话,你大概率会直接同意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陆云川只是听着他的叙述,就满脸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晶莹的泪水仿佛夏日急雨,从他眼眶里接二连三地滚落了出来。 他五官生得优秀,眼窝深邃,所以泪水要迟疑地滑落一会儿才能快速掉下去,那对卷翘的睫毛在眨眼的同时被打湿,整个人的气质都十分迅速地萎靡了下来,让方楚熙莫名想起了被抛弃在雨天的小狗。 你你别哭啊,方楚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在叙述事实 陆小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冲着他眼泪汹涌。 方楚熙:好,他不说这件事了。 他突然瞥见了一抹有些刺眼的褐红色,来自于陆云川的手背,这人拔针之后显然没有做任何的处理,针眼流出的血蜿蜒了整个手掌,仿佛扭曲的蛛网。 方楚熙忍不住皱眉:你等一下,我去拿东西。 他去卧室里找来了医药箱,从里面拿出酒精与医用棉球,让陆云川挽起袖角。陆云川倒是意外的听话,立即将自己打针的那只手伸了出来,泪水也像是关了闸,仿佛方楚熙这种关心的举动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一般。 清理完陆云川手上的血迹,方楚熙扔掉沾了血的棉球,道:我会去跟律所咨询,失忆的情况下还能不能签署离婚协议书。你放心,我是净身出户。 陆云川刚刚恢复了一瞬的心情立即有降到谷底,他眼眶湿润,凝视着方楚熙,神色间满是不安: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离婚?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牵住了方楚熙的右手袖角,见到方楚熙没有扯开的趋势,便重新有了勇气,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像是一只被主人嫌弃的大型犬,语气里的委屈几乎无法掩饰: 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 方楚熙的心脏微不可察地一颤。 曾何几时,他也曾和陆云川冷战过,然而陆云川主动低头的模样,永远只存在他的幻想之中,更别说是眼下这种场景了。 方楚熙轻咳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你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所以对我产生了一定的雏鸟情节 他突然想起来,失忆的陆云川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雏鸟情节。 但还没等他开口解释,陆云川已经先一步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方楚熙: 很好,既然能理解雏鸟情节,那么陆云川的大脑应该很正常,并没有失去基本的的知识储存与常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人也是实打实的脑子彻底坏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客服阿酒:叮您的哭包大狗勾已发货,请在邮箱中领取。 除夕:请问退货选项在哪里? 哭包陆:脑婆QAQ 第03章 落泪 方楚熙放弃了挣扎,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这个时间,他觉得自己如果开口让陆云川离开,迎来的可能又是一场汹涌的海啸。 于是他看向陆云川:今晚你可以先在这里住下。 这栋公寓是他父母留给他结婚用的,当年也是他主动提出让陆云川住进来。 不过自从婚后,陆云川住在这里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几个月,房子里几乎也没有什么陆云川过去生活的痕迹。 倒是陆云川听了这句话,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我以前难道不住在这里吗? 方楚熙耐心解释:你平常比较忙,大部分时候都会直接住你在公司附近买的的房子,或者酒店。 他的目光扫过陆云川身上的病号服,问:不过你在我这里还是留了一些常服的换先换掉衣服吧。 陆云川情绪这才稍微上涨了些许,在跟着方楚熙去房间换衣服的时候,他一直在很认真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仿佛能从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角角落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方楚熙。 方楚熙从主卧的衣柜里找出了一套睡衣和一身常服,转身想交给陆云川的时候,发现他在盯着床头上的一盏兔子形状的小夜灯看。 盯了几秒,他突然伸出手,戳了一下小兔子的鼻子。 兔子无动于衷。 陆云川茫然地眨眼:不是按这里吗?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 方楚熙看见这一幕,莫名有些忍俊不禁,然后过去按了一下兔子的右耳朵:开关在这里。 米白色兔子通体亮起温柔的暖色光芒,将方楚熙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暖黄的边缘,衬得他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陆云川凝视着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感慨:好可爱。 方楚熙:嗯? 他一转身,就见站在他身旁的陆云川低下头,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望着他,小声道:我以前一定是个蠢货。 方楚熙翻着衣柜,问:为什么? 陆云川如实说出了心中所想:我老婆这么好,我竟然不回家,要去住酒店。 说着,男人忍不住皱了皱好看的眉宇:简直蠢透了。 他低声说话时,空气中掀起小小的温热气流,扫过方楚熙的脸颊。也是在这时候方楚熙才注意到,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眸竟然那么的专注,是以往从来未曾见过的模样。 方楚熙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将手里的衣服塞入陆云川怀中,迅速避开他的视线:你先换衣服,我去厨房做晚饭。 林蓝来到之前,他本来打算洗完澡直接做晚饭,准备好的食材已经在案板上放了近两个小时了。 他在厨房忙碌的空隙,陆云川换好了睡衣,在厨房门口露出一个脑袋:老婆 方楚熙被他吓了一跳,锅铲差点脱手而出:怎么了? 陆云川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 方楚熙扫了一眼他额头上的绷带,他立即补了一句:我的头已经不疼了。 方楚熙一时哑然。这倒是真的罕见了,陆云川作为陆氏二少,从小被前呼后拥着长大,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是帮忙了,他可能连燃气灶都不会打。 但陆云川的神情又太过期待,方楚熙不好直接拒绝,沉吟几秒:你来帮我洗菜? 平时他一个人,晚饭做一道菜就差不多了,但现在陆云川在,他就临时多加了两道。 陆云川闻言,立即兴高采烈地进了厨房,站在他身边的水槽,开始冲洗菜篮子里的娃娃菜。从前一直不苟言笑的男人,现在却眉里眼里都染上了笑意,是方楚熙几乎从来没见过的愉快模样。 他忍不住问:很开心吗? 开心啊,陆云川一边洗一边回答,跟老婆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开心。 方楚熙沉默了一瞬,垂下双睫,目光便偶然扫到陆云川手中正在洗着的菜那株小娃娃菜被他剥了一层又一层,剥下来的叶子都被扔进了水槽里,已经光秃秃的只剩个菜芯了。 方楚熙: 两分钟后,陆二少被请出了厨房,连同那颗只剩菜芯的小白菜。 半小时后,三菜一汤出锅,米饭刚巧煮好。 饭菜冒出腾腾热气,香味温暖浓郁,齐齐摆上桌,仿佛连骨头都跟着一起慵懒了下来。 方楚熙一出厨房,刚端完盘子的陆云川就凑到了他身边,他吓了一跳:要干什么? 陆云川无辜地摊开手:我想给你解围裙。 方楚熙的身子僵了僵,在陆云川又想凑近些的时候,立即将他推开:我要去换衣服。 陆云川盯着他的背影渐渐离开,眼底忍不住浮现了一丝近乎迷恋的情绪。 方才,方楚熙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袖口折到小臂上方,露出漂亮的手臂与手指线条,围裙在腰后束起,勾勒出凹下去的腰窝,平直的背脊挺拔修长 从醒来第一眼看见他时,陆云川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淡然与书卷气,伴着他浅色的薄唇与挺拔的鼻梁,瞧着颇有几分冷淡与疏离感。可当他站在厨房里时,整个人就染上了凡世烟火,他熟练的将饭菜送入盘中,就仿佛云端高高在上的神祇,一步跨入人间。 总之他老婆真好看。 想抱老婆,想嗅他颈间的味道,想亲 陆云川的脸颊不受控地浮上了一层淡粉色,方楚熙回到餐桌前,看到的就是一脸严肃、耳朵尖却红透的男人,不禁问道:怎么了?厨房太热了吗? 他刚刚从里面出来,也没怎么出汗啊。 陆云川低下头,轻咳一声,吃饭吧。 这顿饭是按照他们两人的口味做的,以前的陆云川口味重,方楚熙则更喜欢清淡的菜式,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吃各的,泾渭分明。 但现在,陆云川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一般,连方楚熙吃不了的东西都被他一扫而空,惊得方楚熙都担心他会被撑到。 陆云川听了他的劝阻,毫不在意地盛了最后一碗汤,头都不抬:这么好吃的菜,当然得全都吃完啊。 方楚熙闻言一怔。 片刻后,他起身去给陆云川找了一板消食片。 饭后,陆云川主动撸起袖子干起洗碗的活,幸好流程就是把碗筷放入洗碗机而已,倒是免去了他再不小心摔盘子摔碗的惨剧。 而方楚熙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微微蹙眉。 章老师为他介绍的那位导演下周就要开始准备新剧,约着他周末见上一面,剧本也基本要在那时开始着手创作了。方楚熙习惯于一段时间里只专注一件事,一心没法二用,也就代表着他至少在这周就要将自己还剩几万字的小说收尾完结,时间十分紧迫。 另一边,林蓝的消息也叮叮作响,询问他陆云川的情况。平常公司有林蓝在,基本能够保证正常运作,但有些重要文件还是得陆云川本人来签字。 方楚熙在微信里问她:医生有没有另外叮嘱什么,比如他的记忆,需要多久才会恢复? 林蓝很快回复:少则几个月,多则需要一两年。 方楚熙盯着屏幕上的这句话,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正好陆云川收拾完碗筷,从厨房快步走到了客厅,他在沙发上坐下后,就视线一路追随着他,像是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一般。 那双眼睛中是方楚熙从未见过的神采,热烈得像是要将人灼伤。 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陆云川,而现在又得知,陆云川会维持这种状态长达数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他竟然有些束手无策了。 方楚熙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心神安定下来,然后睁眼看向陆云川:对公司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陆云川:什么公司? 那就是不记得了。 方楚熙继续问:那你父母,以及你哥哥陆云明呢?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陆云川都是一问三不知。方楚熙有些无奈:蓝姐,就是今天把你从医院送过来的那位姐姐,大名林蓝,是你的秘书。我跟她约好了,明天先送你去医院打点滴,然后再去一趟你的公司。 陆云川紧紧盯着他:那你呢?跟我一起吗? 方楚熙道:我要在家里写 他忽而顿住,酝酿好的话一时没说完,因为陆云川的眼圈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方楚熙心中一沉,移开了目光。 又是这样。 不管是失忆前的陆云川,还是失忆后的,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要求别人,却从不会管对方需要为了他而付出什么。 方楚熙刚准备直接拒绝,却听见陆云川压低的哭腔: 我呜、我会乖乖的去医院和公司,不管老婆让我去哪里,我都会去的。 但是,我想一回家,就能看见老婆好不好? 方楚熙怔怔地听着,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在陆云川快要溢出来的泪光里,点了点头: 好。 一个简单的音节落下,陆云川的神色便堪称骤然放晴,眼角还挂着泪水,看着方楚熙的目光却愉快而炽热,令方楚熙都有些浑身不自在:十点了,准备一下洗漱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起身去了洗漱间,将柜子里陆云川常用的杯子与电动牙刷拿了出来,陆云川的视线却没有落在他手中的东西上,而是瞥向了柜子里一对一黑一白的洗漱杯。 陆云川指向白色的那个:老婆,这是你的吗? 方楚熙对他这个称呼几乎已经有点麻木了,想纠正又怕戳中他的泪腺阀门,于是只得无奈地一点头:是。 陆云川又问:那黑色的呢? 方楚熙没能立即回答他。 这对杯子是他一起买回来的,以前,他总喜欢往家里买各式各样的情侣物品,只是陆云川几乎从来不用。 他宁愿拿一次性塑料杯接水,也从没碰过那些方楚熙专门为他准备的情侣物品。 后来,方楚熙渐渐不再买了,只是这对杯子是个意外。商场打折促销,买一送一,他就鬼使神差地拿了一黑一白现在想来,可能还是过往的旧习惯在作祟。 商场促销送的。他对陆云川解释道,顺势移开了目光。 谁知陆云川直接拿起了那个黑色的被子,一边接水一边道:那我就用这个了,正好,情侣杯。 说着,他冲着洗漱台镜子里倒映出的方楚熙咧嘴一笑。 男人的额发稍稍凌乱,一改平常一丝不苟的模样,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桃花眼眼尾带笑,透出一股松散的少年痞气来。 方楚熙呼吸一顿,然后慢慢地扭开了头:都可以。 他将洗漱间留给了陆云川,自己则在衣柜拿了新的床单与枕套去了客房。陆云川上次回来还是一个多月前,客房的床已经有些落灰了。 其实刚结婚那年,他和陆云川还是同房睡的。后来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陆云川似乎出了个长差。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亲密关系,于是在他回家那天晚上,方楚熙忍着心中的羞涩,换上了一身半透明的白色丝绸睡袍。 但陆云川的眼神几乎是立即沉了下来,审视的目光仿佛刮骨的利刃,将他一寸寸地剥离开,冷声问: 谁教你穿这种东西的? 他的语气里裹挟着毫不留情的鄙夷与厌恶,方楚熙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变得苍白。 陆云川从沙发上站起身,与他擦肩而过:换掉,下次别穿了。 从那晚开始,陆云川就搬去了客房。 方楚熙抱着床单走了一会儿神,一转身,被突然出现在身旁的陆云川吓了一跳,脚下一绊往后摔去。 在他身体失重的瞬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稳稳地搂住了他的腰,清浅的古龙水气息涌入感官,方楚熙一抬头就能看见陆云川深邃的眉眼,距离他不过十几厘米,写满了担忧:吓着你了? 方楚熙惊魂未定,脑海里还残留着陆云川当初那个冷漠的眼神。只是记忆里的那人跟眼前的男人相比,除了那副俊逸的长相,似乎再没有任何共同点。 他从陆云川的怀中站稳了,然后不动声色地想离开他的手臂没离得开。 陆云川仿佛一个摊上良家少女的无赖,还要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老婆,我们什么时候睡觉啊? 方楚熙挣脱不得,有些无语,晃了晃手里找来更换的床单:你去换上就能睡了。 陆云川看了看他手里的床单,又打量了一圈这装潢单调朴素的客房,眼底的震惊像是被雷劈了。 我们不一起睡吗? 方楚熙善意地提醒他:这是你以前主动要求的。 陆云川呆呆看着他,几秒后,突然低下头,脸埋进了方楚熙的颈窝里。 泪水一瞬间就沾湿了毛衣,男人声音闷闷的,带着轻微的鼻音: 老婆我我现在反悔了,可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说话不算话的人是小狗哦。 陆哭包:汪汪汪 阿酒:楼上凑不要脸,记在小本本上 第04章 超市 这次陆云川的撒娇行径并没有得逞,方楚熙只是将他一把推开,在他委屈的注视下将床单塞到他手里,转身回了主卧。 他将颈侧沾湿的毛衣换下来扔进脏衣篓,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锁骨上方,那里似乎还残留在某种炽热的温度。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陆云川失忆后会变成这幅模样,但他并不会为此而动摇。 他走入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面容被打湿的自己,一言不发。 次日清晨,方楚熙在六点半准时醒来,却发现陆云川已经早早地起了床,正将保温盒里的早点一一摆上桌。 方楚熙茫然地在餐桌几米外顿住了脚步,陆云川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醒了?来吃饭吧。 方楚熙顿时清醒了。 眼前的陆云川已经不是那个冷漠乖戾的陆氏总裁了,而是失忆之后,会拽着他的衣角,对着他落泪的 哭包。 这么一个词蹦入脑海,方楚熙莫名觉得有些荒诞,忍不住笑出了一声气音。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陆云川立即凑了过来,脸颊距离他只有几厘米,方楚熙吓了一跳,立即将他推远:没什么这是蓝姐送的饭? 嗯,陆云川被他推开时有一瞬的失落,但立即又恢复了愉快的模样,我问了她你喜欢吃什么,让她挨个都买了一份,你快来尝尝。 方楚熙这才将目光转向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早点,放眼望去,肠粉,小笼包、虾饺、小米粥 竟然真的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方楚熙有些不适应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以前大多时候,都是他起床做早餐,为了迎合陆云川的口味,他自然也就只做一些煎培根、吐司、手冲咖啡之类的西式早点,从来没有陆云川由着他来的时候。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种情况竟然会颠倒过来。 方楚熙舀起一勺小米粥,吹了吹,送入口中,有一丝甜味便绕在了舌尖上。 他下意识抬头,看见陆云川弯起的眼眸,笑得狡黠:小米粥要放半勺糖没错吧?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 是没错。 方楚熙再次低下头,细密的长睫垂下,掩去了他眼底的复杂情绪。 一顿饭吃完,方楚熙准备收拾保温盒,陆云川却先一步将他按在了座椅上:你别动,我来。 方楚熙望着他忙碌的身影,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条摇成螺旋桨的狗尾巴。 他沉思了几秒,突然开口:蓝姐是不是在楼下等着你去医院呢? 陆云川的背脊顿时一僵。 方楚熙明白了什么:就算卖乖,你也不能不去医院。 他给林蓝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林蓝就风驰电掣地上了楼。 微笑目送萎靡不振的陆二少离开后,方楚熙联系了之前跟他交涉离婚事务的律师。但从律师那边得到的回复却是,陆云川目前的情况并不符合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基本条件。 律师用专业术语跟他解释了一通,得出的结论就是,在陆云川恢复记忆之前,他是不可能成功离婚的。 挂掉电话后,方楚熙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强行打起精神来。 他回到书房,用一上午时间完成了今日更新目标的一半,然后伸了个懒腰,走到冰箱旁,准备看看今天中午做些什么饭。不过冰箱里很久没有补充食材,剩余的蔬菜与肉类都不多了。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方楚熙干脆换了衣服,开车去了离家最近的一个大型商场。 他在蔬菜区挑了一会儿,又去水产区买了条适合炖汤的鱼,小时候母亲常说,冬天里最适合的就是喝汤,不仅养胃,还能暖身子。 塞满大半个购物车后,方楚熙想起家里的酱油也快要空瓶,便推着车走向调料区。路过商场中央的活动商品区时,他被热情的售货员拦了下来:先生,要不要尝尝我们的新品酸奶?活动价只要 方楚熙礼貌地拒绝,便准备推车离开。然而他转身的方向并不凑巧,购物车的车头正好碰到了旁边那堆足足一人多高的盒装酸奶塔。 酸奶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方楚熙来不及躲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立即睁眼,一个比他高了一些的身影正挡在他前方,年轻人的后背并不算宽阔,却将砸向他的几盒酸奶全都挡了下来,抬起的手中还精准地抓住了一个,看弧度正好能够砸到方楚熙身上。 谢谢谢。方楚熙连忙松开车把手走上前,你没事吧? 那人闻言转身,露出一张颇有亲和力的帅气容颜。 方楚熙莫名觉得他有点儿眼熟,却又想不出来在哪儿见过,而对方的声音也同样是陌生的:放心,我没事。倒是你,没有被砸到吧? 方楚熙有些感激地礼貌点头:嗯,谢谢,多亏有你了。 旁边的售货员们慌忙凑了过来,方楚熙道了歉,售货员们也道歉表示她们以后会换一种展示方式。 等售货员们用购物车推着酸奶离开后,方楚熙终究没忍住,看向身旁的年轻人:请问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如果真的是以前见过的人,又冲上来为他挡了一劫,自己却将对方忘记了方楚熙已经准备感受尴尬的一刻了。 年轻人却毫不意外,还扬起了嘴角: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搭讪? 唉?方楚熙一时愣在了原地,几秒后才说出一句,我已经结婚了。 年轻人夸张地叹了口气:这样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没等方楚熙感到窘迫,他又愉快地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地对方楚熙伸出了手:开玩笑的。认识一下还是可以的吧?你好,我叫孟启,开启的启。 方楚熙与他对视两秒,伸手与他握了握: 方楚熙。楚门的楚熙和的熙。 输液室里,陆云川盯着输液管里的点滴,眉头紧蹙。 林蓝有些无奈地劝道:医生说这个流速就是最合适的,您别再偷偷调快了。 陆云川眼神冷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林蓝不禁有些头疼,这样的陆总,简直比以前整天摆着一张冷脸的时候还要难伺候,活像是她年仅三岁为了玩具闹脾气的小侄子。 五分钟后,输液瓶终于见底。不等林蓝去叫护士,陆云川便一个起身无比精准地按下呼叫铃,不知道暗中蓄谋瞄准了多久。 拔完针,再给头上的伤口换好药,陆云川十分愉快离开医院,林蓝在一旁询问:那您是下午再去公司? 陆云川一摆手:嗯,下午,我现在要回家吃饭。 顿了顿,他又道:你帮我给小熙打个电话。 林蓝: 虽然她为了奖金没问出口,但陆云川还是读懂了她的眼神:你怎么不自己打? 陆总往车后座上一靠,理直气壮: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林蓝:。 行,懂了,她去打电话,方先生就不知道陆总要去找他了。 真是逻辑鬼才呢:) 吐槽归吐槽,林蓝还是打通了方楚熙的电话,得知对方正在大型超市里采购。 陆云川立即道:那就去超市,他肯定买了很多东西,我得去帮他搬。 司机掉头驶向去超市的路,开到一半,林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您是怎么知道,方先生会买很多东西的? 方楚熙是典型的北方人,每次冬天去大型商场都会塞满整个车后箱,但这是失忆前的陆云川才知道的事情。 陆云川心里满是马上就能见到老婆的欣喜,闻言神采飞扬地一挑眉:嗯?不知道啊,就是想去。 林蓝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她突然想起以前的冬天,每当方楚熙出门采购,陆云川都会叫她跟着一起去,从不让方楚熙独自去商场。 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早已潜意识地,将这件事刻入了习惯? 那他以前是不是也曾想亲自陪着方楚熙,一起去一次超市? 林蓝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微黯。 而在另一边,方楚熙推着一个满满的购物车走入停车场,孟启跟在他旁边,帮他提着两袋购物车装不下的大米。 不过十几分钟的相处,方楚熙就已经迅速和孟启聊成了一片。对方生得帅气,气质随和,还是十分开朗健谈的性格,足以让任何一个与他刚见面的人对他心生好感。 方楚熙自然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更何况对方还帮他提了东西。 对了,这个给你,打开后备箱时,方楚熙想起什么,从里面拿出了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曲奇,不知道你吃不吃甜食,这家曲奇甜度不高,入口不会腻,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小众品牌你要不要试试看? 孟启有些惊喜接过:真的吗?我很喜欢吃甜食的。 方楚熙闻言笑了起来:那就好,我还担心万一你不喜欢,我该怎么报答你今天为我挡了一劫呢。 孟启接过曲奇,正想说些什么,方楚熙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陆云川。 方楚熙冲着孟启递了个抱歉的眼神,接了电话。 陆云川藏不住期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老婆,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方楚熙登时一愣。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方楚熙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从后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冬日里总是穿着深色系的大衣,好看但不保暖,可他的怀里却能热度不散,暖烘烘的,仿佛一只搂住主人的大狗。 紧接着,陆云川突然盯住了旁边的孟启,眼底炽热的温度顿时消散了些: 你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孟启:您好,这里是上门撬墙角服务,满意请打五颗星~ 第05章 曾经 陆云川的声音带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仿佛一只领地被入侵的猛兽,向着闯入者释放出充满警告的气息。 孟启却面不改色,像是没感受到他的敌意一般,扬了扬眉:您好,我是方先生的朋友。 陆云川的唇角下压,冷声道:是吗,小熙从没提起过。 他外露的情绪极大,紧挨着他的方楚熙自然也感知得一清二楚。方楚熙不禁皱了眉,径直从陆云川的怀中挣了出来,捋平自己的衣角: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孟先生。 陆云川怀里一空,顿时有些委屈,但当看见方楚熙有些苍白的神色,他愣了愣,抬手就去接购物车:我来帮你。 方楚熙犹豫片刻,放开了购物车车把。 孟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陆云川,转头冲着方楚熙露出笑容:既然你有朋友过来,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曲奇盒子,不顾陆云川锋利如刀的眼神,笑得灿烂:谢谢你的报答,我很喜欢。 孟启施施然转身离开,方楚熙跟他告完别,唇角那一抹浅淡笑意就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言不发地将买的东西往后备箱拿,陆云川有点不知所措地帮他搬完,本来想替他去把购物车送回去,但方楚熙看都没看他一眼,推着车转身就走。 陆云川便一路跟着他去还车,又一路跟着回到了方楚熙车上,紧紧跟着他,生怕他不要自己一般。 直到方楚熙准备拉开驾驶座的门,陆云川才有机会上前一步拦住车门:我来开,你去副驾休息。 方楚熙懒得跟他计较,转身去了副驾驶。 回家的路上,方楚熙基本都没怎么说话,只会在陆云川开错方向的时候提醒一句。但当陆云川第四次不按照导航的指示走时,方楚熙终于无法忍耐:再绕路,下午也吃不上饭了。 陆云川应了一声,将车头调转回正确的方向,忐忑不安地纠结了半天措辞,低声呢喃:老婆 陆云川。 方楚熙盯着窗外飞速掠去的景物,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陆云川立即坐直了:怎么了,老婆? 方楚熙轻声问: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陆云川下意识地想拒绝,他本能地感觉那应该不是什么好回忆。 不然方楚熙也不会想要和他离婚了。 男人宽阔的双肩上仿佛盛满落寞与忐忑,一双桃花眼微敛:是怎么样的? 方楚熙沉默几秒,往后靠在了车座椅上。 当时,你家里的人准备让你跟别人联姻,你不接受,但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你朋友就给你出了个主意,让你先找一个人结婚,各持所需,等熬过了家里那一关再离婚 陆云川追问:然后我就找上了你? 不,方楚熙摇摇头,是我主动找的你。 正值红灯,陆云川停下车,转头想问他为什么,却看见方楚熙在回忆中不由自主地露出温柔的神色,像是春风拂过柳梢,在湖面上划过微不可察的细痕。 陆云川一时如鲠在喉,心脏隐隐发疼,因为某些他并不清楚的缘由。 他攥紧了方向盘,低声问:为什么? 方楚熙坦荡荡回答:因为我喜欢你啊。 喜欢到连整个世界都悄然失色,喜欢到眼里只看得到那一个人。 所以即使再荒谬,他也选择了鼓起勇气,选择去跟那个自己暗恋了许久、甚至没说过几句话的人,自告奋勇地推荐了自己。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红着脸,磕磕绊绊说话的模样,想来在陆云川的眼里,应该十分滑稽可笑吧。 但就是那么巧,京城商界没人敢惹陆氏的霉头,陆云川又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在一个与往常一样阳光明媚的清晨,方楚熙从家里悄悄偷出了自己的证件,与陆云川缔结了婚姻关系。 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将一头栽入樊笼,只是在民政局门口的桃树下,他看见阳光透过叶片缝隙,零碎撒在身旁人的发梢脸颊上,浸没深邃的眉眼。 那是他曾在梦里,才敢小心触碰的光景。 陆云川握紧了方向盘,眼底发红。 只是一句话,他却能感受到方楚熙胸膛里近乎汹涌的欢喜,仿佛一场无声的海啸。 那个曾经的自己真的那么值得他喜欢? 按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眼眶微红,觉得自己似乎分裂成了两个,明明知道那是以前的自己,可他还是地涌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甘。 如果是现在的他,遇见了从前的方楚熙 方楚熙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波动,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为什么我说我们从没开始过呢,因为你一直将这看做是一场表面婚姻。而我 他顿了顿,我没能遵守规定,我想要的更多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只要能获得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的资格,也就足够了。 可人的欲望会泛滥,会溢成海洋。他不想只待在他身边了,他想获得爱。 而那个在他记忆里蒙上无数层滤镜的陆云川,也在婚后生活之中,毫无犹豫地向他暴露了自己冷漠无情的那一面。 他能毫不在意地缺席方楚熙的生日、节日、纪念日,只让林蓝按照日历,以他的名义送来一样样冰冷的奢侈品;也能长达二十余天不回家,以没时间的理由让前台拒绝方楚熙煲了几个小时送去公司的鸡汤,甚至无暇屈尊纡贵花费几分钟,下楼见方楚熙一面。 他还会在方楚熙跟朋友们聚会晚归后的晚上,阴郁不定地坐在沙发上等到深夜,却只是为了告诉方楚熙一句当了他的配偶,就尽量少去外面抛头露面。 你看我朋友的眼神,跟今天看孟启的样子,一模一样,方楚熙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你说,我怎么就会答应你,跟他们少联系呢? 后来的事情他没有再说,但唯一明确的是,他毕业五年,丢了梦想,没了朋友。在同学聚会上,他携着一身熬夜赶稿后的疲倦,在诸多功成名就的同辈之中,忍受着某些因为陆云川而表面奉承、一转身就不怀好意地打量他的视线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 当老师以惋惜的语气感慨他的才华,他终于忍受不住,回到家后,歇斯底里地崩溃了一场。 也是在那一晚他才发现,他爱了陆云川八年,却连自己是谁都找不清楚了。 而陆云川呢? 他甚至吝于在他身上多倾注哪怕一秒钟的目光。 你只是不会喜欢我而已,车缓缓驶入车库,车库的阴影与外面的光线在方楚熙的脸庞上分割出清晰的明暗面,暗色覆住了他的眼睛,而我也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么爱你了。 陆云川怔怔看着他,毫无征兆地,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男人眼角迅速泛红,声音沙哑地问他:你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方楚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什么他呀那是以前的你。 不,陆云川垂下眼睫,薄唇抿成直线,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让你难过的。 方楚熙笑了笑:或许吧。 虽然你从来不跟我谈公司的事情,但想来蓝姐已经跟你都说过了你在陆氏的地位已经稳固,不会再被家里强迫联姻,对吧? 陆云川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方楚熙接着道:既然如此,当年的约定已经达成了。我不会取消离婚的决定。 陆云川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但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们是不能离婚的,对吗? 方楚熙有些意外他竟然还知道这件事,不过自己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便点了头。 却见身旁的男人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对着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像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王亲手摘下了冠冕,向着面前的人俯首称臣: 那在我恢复记忆前,你能不能让我继续跟你住在一起? 方楚熙一愣,便听肩头传来男人坚定而执着的声音:我会向你证明,我跟他不一样的。 方楚熙感受着肩头的一小块洇湿,缓缓道:我们是合法婚姻关系,你如果不想搬走,我不会管你。 但是你要和我约法三章。 陆云川浑身一颤,立即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泛红,用力地冲他点头:三十章都可以! 方楚熙面不改色,说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分房睡,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不要与我有过分的肢体接触。第二,不要干涉我的个人生活,包括我的社交关系和工作,当然,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第三 他顿了顿,道:你要做好自己责任内的事情,如果你的伤影响不大,就回公司继续工作吧。蓝姐一个人,应该忙不过来那么多事情。 这样一来,陆云川应该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再来找他,他也能静下心来去做自己的事情。 陆云川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心中说一点都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氏总裁,低下头来求人的样子。 但他不相信,也没有精力去相信了。 不论是高傲独断的陆云川,还是粘人爱哭的陆云川,本质上都是一个人而已。 再加上陆云川平时工作繁忙,而他也要忙于写剧本跟剧组,两人聚少散多,日子一久,离婚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打定了主意,方楚熙的心情便越发平静。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都专注于完成小说的结局,没怎么理睬陆云川。 而陆云川也正如他所想,在第二天就开始回公司工作。陆云川的判断能力与基本的金融知识仍旧还在,但毕竟失去了记忆,这件事还不能往外宣扬,否则陆氏的股价一定会大跌。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补充最近陆氏发展的相关资料,也就让方楚熙过上了一段几乎见不到他的安稳日子。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回到了陆云川失忆之前,但相比以前完全不同的是,陆云川即使每天再忙,也一定会在十一点之前风雨无阻地赶回家,跟方楚熙在睡前道一句晚安。 而每天早晨,方楚熙一醒来,就能看到陆云川亲自买回来的早点。当他熬夜写小说更新时,陆云川则会去厨房热一杯牛奶,两片吐司,再悄悄地放在书房门口处的桌子上。 方楚熙对此并没说什么,他确实很惊讶,但也没有什么感动的意思。如果只是这点儿小事就能让他被打动,那他这八年的感情未免也太像个笑话。 更何况,陆云川是因为失忆才会做出这些异于以往的举动,而他终究是会恢复记忆的。 方楚熙不信陆云川会真的对他动心,他只会时刻做好体面离开的准备。 周六上午,方楚熙终于写完了小说的大结局。他在电脑前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窗外阳光正好,主卧的窗台上养了几盆叶片饱满的多肉,个个生机勃勃。 方楚熙有些出神地望着,心想,他是不是可以养只猫了。 陆云川以前很厌恶有毛的活物,方楚熙养猫的愿望也就搁浅至今,但现在他不用再迁就着陆云川了。小区门口就有个开了好几年的宠物店,店主是个收养了七八只流浪猫的温柔小姐姐,如果他需要暂时跟组,猫也可以寄养在那边,不用担心没人照顾。 方楚熙越想越愉快,便发了一条求靠谱领养中心的朋友圈。 他前一秒刚点击发送,林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方先生,林蓝的语气有些担忧,夫人今早打电话过来,让陆总今晚跟您一起回老宅一趟。 陆总失忆的事情,老陆总和夫人已经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哭包:呜呜呜为什么脑婆喜欢猫猫却不喜欢我,难道我不是你最爱的狗勾了吗 除夕:猫猫要绝育,那你呢? 陆哭包:(骤然静音) 第06章 陆氏 结婚五年,方楚熙跟陆家人只见过短暂几面,称得上是半个陌生人。 当初因为联姻破裂一事,老陆总和陆夫人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方楚熙,陆云川跟家里的关系也比较冷淡,甚至和自己亲哥哥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陆云川虽然从不和方楚熙说自己家里的事情,但他将亲哥哥陆云明逼得前段时间潜逃去了国外的事情,在京城商界已经是沸沸扬扬。 陆云川失忆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家里,只是方楚熙有些意外,为什么这次陆夫人会将他也一并叫去,难不成是听闻了他准备离婚的事情? 方楚熙想起自己与陆夫人为数不多的见面。印象里,对方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喜欢戴满一身华丽的珠宝与首饰,看向他的时候,总是扬着下巴,眼底泄出一丝轻蔑。 他曾经在酒宴上向陆夫人点头致意,对方却与他擦肩而过,还与自己身旁陪同的女伴高声谈论: 有些男人不好好的成家立业,却偏爱走捷径,当狐狸精去勾引其他男人。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啊 陆总说,您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林蓝在电话那端说道,同时还要看陆云川在旁边给她结印一样打着各种手势,一边勉强解读着一边眼角微抽,他还问您,想不想吃云记的新品,陆总下午提前下班回家时给您带。 方楚熙沉吟几秒,道:好,替我谢谢他。他是不是很久没回老宅了?那就回一次吧,我陪他一起。 或许,陆夫人这次倒是能帮他一把,成为他与陆云川离婚的助力。 电话那端,陆云川听着免提里最后传出来的那句话,眼中瞬间就浮现出喜悦之色,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神采飞扬了起来。等电话一挂,他就一拍桌子:今天下午的会取消,我中午就走。 林蓝疑惑:您要去做什么? 陆云川眼尾一弯:去云记排队。 林蓝:陆总,这种事情我叫助理去就可以的。 助理怎么会知道他的口味?陆云川浑身上下的愉悦已经快要溢了出来,如果有条尾巴,大概已经翘上了天。他懒懒往老板椅上一靠,手里的钢笔转出了个炫目的花儿:所以,我得亲自去。 林蓝: 说的跟您自个儿知道似的,这位失忆人士。 中午方楚熙随便做了点午饭,又在饭后小睡了半小时。起床后,他沏了杯咖啡,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热门频道,悠闲地看了一下午的无脑偶像剧。 一直到下午陆云川回家的时候,他耳边还回荡着顾少怎么会喜欢你啊!顾少!你敢这么对我的女人说话?天凉了,王氏该破产了诸如此类的对话。 让他吃了一惊的是,陆云川手里提了两提足足半人高的糕点盒子,看样子是将云记的每一样点心都打包一份。 不是只买新品吗?方楚熙看着琳琅满目摆了一桌的各种点心,一时哑然。 陆云川坐在沙发上,给他一样样打开盒子,解释道:我感觉这些看起来都很好吃,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方楚熙读不懂他的脑回路,也懒得去深究,随手拿了一个凤梨酥咬了一口。点心盒子外加了保温袋,所以一路回来都还是热的,一口下去,酥皮的香气便蔓延了整个味蕾。 他感慨了一声:真好吃就是排队太久,太麻烦了。 陆云川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思量的光:云记的总老板就在京城,陆氏也有食品产业相关的生意。 陆云川以前很少跟他谈生意上的事情,方楚熙听着新奇,便咬着点心含糊问道:所以呢? 陆云川目光灼灼:我让林蓝去联系收购云记的事情,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吃,一个电话就可以。 方楚熙咳嗽一声,差点被正在吃的点心呛到。 他想起今天下午看的电视剧,总裁抱着自己的小娇妻,一脸深情地说:这片鱼塘我已经给你承包了,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不必了,方楚熙默默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对云记没有兴趣了,真的。 陆云川跃跃欲试的心瞬间平息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方楚熙的神色似乎是认真的,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又帮他打开了一个盒子:你再尝尝这个我买的时候,老板说这是他们家招牌。 方楚熙的手顿在了空中:你亲自去买的? 陆云川点头:是啊。 话音未落,他又想起了什么,立即有点心虚地补充道:公司的事情我今天已经都处理完了。那个,约法三章,我都记得呢。 方楚熙沉默了几秒,抬头去看陆云川的脸。 他才发现,男人的鼻尖与耳垂都冻得泛红,即使在暖气房里呆了半天也依旧没有缓和过来。 今天是休息日,云记的客人比起平时只会多不会少,尽管是寒冬腊月,排队也要两三个小时起步。 他垂下眸,捻起一块绿豆糕:你没必要这样的。 尽管他没点明是什么事情,陆云川还是瞬间悟了出来,他一手支着下巴,低低笑了起来:我只是想亲自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 方楚熙没说话,默默吃掉了糕点。 这些点心自然不可能全部吃完,方楚熙尝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便把剩下的收拾了起来。 时间正好接近傍晚,两人换了身衣服,驱车赴往陆家老宅。 陆家老宅坐落在京城风景最好的一片别墅区,寸土寸金的地方却能见到湖光山色,空气都比市区清爽几分。方楚熙看着车窗外的湖景,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宁静。 陆云川注意到他的神色,低声问他:喜欢这里? 方楚熙笑了笑,道:很久之前,我的愿望就是能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忙的时候跟剧组一起东奔西跑,闲的时候每天写写剧本,泡茶看书,养一只猫 他说着说着就收了声,有些后悔自己心情有些放松,竟然将心里话对陆云川说了出来。 大概是失忆的陆云川表现得太过无害,让人实在生不出什么戒心吧。 他不再开口,看着窗外陷入沉默,而陆云川听了他的话,也敛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辆一路来到陆家老宅,管家早已在院子门口等待了,看见两人下车时,露出亲切得恰到好处的微笑:二少,方先生。请随我来。 方楚熙礼貌地冲他点头:麻烦您了。 陆云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打量着眼前豪华而贵气的欧式三层别墅,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方楚熙感受到了他的一丝迟疑,偏了偏头:不走吗? 陆云川低低应了一声,与他并肩而行。在管家走向前方的时候,他小声对方楚熙道:我不喜欢这里。 方楚熙愣了一瞬。 陆云川从来没有跟他讲述过自己家里的事情,因此他只是听过一些别人口中的传言,说老陆总当年白手起家,忙于事业而无心家庭,以致于第一任妻子和他离婚,留下了陆家大少陆云明。后来老陆总事业蒸蒸日上,再娶了年轻漂亮的陆夫人,生下了陆云川。 陆云川对待感情向来浅薄,而看他此时潜意识表现出的模样,对自己的家庭似乎也是排斥大过亲昵。 方楚熙皱了皱眉,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怪异感。 两人在管家的带领下,绕过修剪精致的花园,走入别墅之中。别墅内部的装修陈设也是欧式风格,一路来到餐厅,方楚熙发现老陆总和陆夫人早已在那儿等候了。 老陆总年过六旬,发丝间隐见白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足以可见他当年是以怎样的魄力撑起整个陆氏的根基。而陆夫人这几年基本没什么变化,美丽中透露着浓浓的高傲与冷漠,方楚熙一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就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接着迅速移开了视线。 方楚熙顶着无形的压力,跟这两位礼貌而友好地打了个招呼。陆夫人没理他,倒是老陆总冲他缓缓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就挪向了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陆云川: 看这样子,倒像是真的什么都忘了。 陆云川冷淡而戒备地与他对视,老陆总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这臭脾气倒还是没改。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6) 都坐吧。 两人在长桌旁落座,保姆接二连三地端上菜来,管家站在一旁等待服侍,明明在场的人不算少,却硬是让整个场面都冷了下来。 这种诡异的气氛属实让方楚熙有些不自在,而更不自在的是旁边的陆云川。他的神色举止无一不写满了烦字,要不是方楚熙在在旁边,他可能就直接起身走人了。 陆夫人忽而清了清嗓子,算是打破了沉寂。她看向陆云川,母子两人如出一辙的桃花眸里,少见地露出了一丝柔情:云川,你还记得妈妈吗? 你谁?陆云川反问。 陆夫人眼中的柔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分明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陆云川却偏要反问这一句,这就是赤.裸.裸的不给她面子了。 陆夫人心里顿时凝聚出一股怨气,美眸一闪,又盯住了方楚熙,皮笑肉不笑道: 楚熙进了我们陆家这么多年,也从没来看望过我和老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是不是得给我们倒杯酒? 说着,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空杯: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公公婆婆啊。 她眉眼含笑,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明里暗里都在隐喻方楚熙是嫁进了陆家,还提醒着他与陆云川之间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方楚熙早已预料到陆夫人会对他出言不逊,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本来想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身旁的陆云川直接撂下了手里的筷子。 当啷一声,木筷与瓷盘碰撞的声音清脆,在场的人都是愣了一瞬。而陆云川的面色黑沉如水,冷冷盯着陆夫人: 这里这么多人都长了手,你就缺他这一杯? 你陆夫人瞪大了眼睛,我是你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陆云川盯着她的眼睛:你想喝酒,是吧?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醒酒器,几十万一瓶的红酒晕出诱人的深红色色泽,而他径直拿起醒酒器,将那脆弱的水晶器皿拎到半空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突然松开了手! 伴随着一声脆响,水晶醒酒器顿时支离破碎,鲜红的液体在洁白地砖上四溅流淌,仿佛一副疯狂的抽象画,又像是一支刺破这一场伪装出的亲情戏码的利箭。 松手的瞬间,陆云川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正好挡在方楚熙身前。红酒酒液便全都溅到了他身上,没让身后的人沾上一滴。 你陆夫人差点被溅起的碎片划到保养精致的容颜,发出了一声尖叫,你是不是疯了! 看见她这副模样,陆云川反而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好了,现在大家都别喝了。 陆夫人瞪着眼睛,气得双手发抖,她看着眼前浑身戾气的儿子,却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她本以为陆云川失忆后,能变得尊重她这个母亲,谁想却发生了这样的场景。 她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一幕当时,她认为方楚熙与陆云川的亲事对陆氏不体面,就想用点特殊手段威胁方楚熙离开。 她觉得,虽然她二十几年来都不曾管过这个血缘上的儿子,但毕竟自己也是他的母亲,陆云川就应该听她的。 但还没等她真的动手,她那个记忆里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就破天荒地找上了她,盯着她的眼神如同夜色里的孤狼,冰冷如霜: 你动谁都行,但要是敢碰他 我让你下半辈子,再也做不了高高在上的陆太太。 *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警,陆家全员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陆哭包:除了我QAQ 除夕:这条待定。 阿酒晚上要跟室友出去逛gai!所以今天早点更新,嘿嘿w 第07章 喜欢 行了,都安静。 老陆总浑厚的声音打断了陆夫人即将爆发的情绪,他看了一眼妻子命令道:回你的房间去。 陆夫人一咬牙,撩起衣服转身就走。 保姆忙不迭地收拾好了一地的碎片与酒水,碍眼的人少了一个,陆云川的神色总算勉强缓和了些。 老陆总视线一转,落到了方楚熙身上:楚熙啊,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单独聊一聊。 方楚熙立即会意,站起身来:您请。 、 老陆总不疾不徐地点头,起身走向楼上的书房。方楚熙刚想跟上,衣角便被身后的人拉住。 他转头望去,对上陆云川担心的眼眸:怎么了? 陆云川小声道:老婆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他此时的模样罕见地透出一股脆弱感,眼神里充斥着强烈的茫然与不安。方楚熙只得点了头,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书房很开阔,弥漫着檀香的气息,进门就能看见墙壁上悬挂的山水图,各种古玩墨宝摆设在四方,处处都彰显着陆氏这些年所积累的惊人财富。 方楚熙坐在会客的茶几旁,老陆总亲自上手泡茶,给他倒了一杯。 这茶是新茶,入口时舌尖绕过一丝苦意,又化为回甘,惹得方楚熙忍不住赞叹:好茶。 他虽然不常喝茶,不过从小母亲就教过他品茶的方法,不管是从泡茶的工序还是茶入口的味道,老陆总可谓是一丝不差。 老陆总闻言,眼底终于浮现出了笑意:云川那小子,就从来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同我说话。 方楚熙淡淡笑了笑:您是想跟我谈,我和陆云川离婚的事情吧。 他出入律所的目的,不可能瞒得过老陆总的耳朵。 眼前的老陆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的那种人,但如果这一幕真的发生了 方楚熙心里还挺期待,毕竟一千万呢。 不过老陆总并没有按照狗血的套路走,他只是拿起茶杯叹了口气,道:云川这孩子脾气不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过我也很骄傲,作为我的儿子,他有资格继承陆氏,老陆总缓缓呷了一口茶,神色慈祥,语气却让方楚熙有些不适,不像他哥哥那个废物,我欣赏了他十几年,他却被一个小他八岁的弟弟反将了一军。 废物二字有些过于刺耳,方楚熙不禁眉梢微蹙:陆云川和他哥哥的矛盾,您过去没有从中调解过吗? 调解? 老陆总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字眼,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楚熙啊,你不了解。我们家呢,是典型的狼性教育。所有的孩子里,只能出一个最优秀的狼王。其他的,要么俯首称臣,要么夹着尾巴逃走,别再当我陆家人。 云川这孩子,从小除了外貌,没有一样是比他哥哥优秀的,我和他妈妈一直很不看好他,也没怎么管过他。小时候他被云明欺负,冬天浑身湿透站在雪地里,那也是因为他自己没本事但是,他跟你结婚之后,就渐渐变得有样子了。尤其是这两年,雷厉风行地扳倒了云明,这很好,我总算是能讲陆氏放心交给他了。 方楚熙只觉得自己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陆云川从小都是这样长大的?毕竟是您的孩子,您和夫人不心疼吗? 呵呵,老陆总不由得笑了一声,楚熙啊,你不懂。想培养优秀的孩子,就得这样。你看,云川现在多好?就是叛逆了点,还不理解父母的苦心。 方楚熙凝视着老陆总的笑容,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啊,我希望你和云川不要离婚,老陆总慢悠悠地说道,要说他有什么在意的,那肯定就是你了。你可能都不知道,他对你有多上心。 一瞬间,方楚熙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老陆总让他不要跟陆云川离婚,理由竟然是陆云川事业上的成就都是因为他? 他露出一个极为凉薄的笑容,缓缓起身:抱歉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我已经决心要离婚了,而且我对陆云川来说,也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方楚熙的神色冷淡而疏离,等陆云川恢复记忆后,我就会与他签署离婚协议。 谢谢您的茶,味道很好。 老陆总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楚熙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门。他刚走出书房,就撞见了一个正在擦栏杆的保姆阿姨,方才她似乎正在悄悄听书房里的话,此时被他撞见了,立即慌乱地低下头去。 方楚熙没说什么,抬步准备下楼。然而那个年纪颇大的女人却颤巍巍地叫住了他:您是二少的? 她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方楚熙的身份,方楚熙看见她有些单薄佝偻的身形,忽而想起了自己母亲生前的样子。 他顿住脚步,冲女人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嗯,我是。 女人的眼眶顿时红了,她擦着眼角,小声说:二少、二少是个好孩子,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他才只有这么大 她比划了一个膝盖往上的高度,大概只有两三岁的样子。 方楚熙忽而心里一动,用平常音量的声音问:我想去一下洗手间,您可以帮我引个路吗? 女人愣了愣,立即明白了什么:好,好,我带您去。 两人绕开书房,来到一个靠近洗手间的僻静角落。方楚熙确定四处无人,便询问道: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保姆的眼眶又红了红,轻声问:您是准备和二少离婚了,对吗? 方楚熙不忍欺骗她,如实点头。 保姆深深叹了口气:您可能不知道二少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先生总是忙事业,回了家也更喜欢跟大少说话。太太喜欢出去逛街,喝下午茶,但是她一直很讨厌二少 方楚熙顿时愣住了:怎么会,他难道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吗? 保姆摇摇头:是亲生的,但太太一直觉得,孩子只会吸收她的养分,让她变老。当年我听跟我交接的老姐姐讲,太太怀孕时,还动过几次打掉孩子的心思,要不是先生说了孩子必须生下来,或许二少都不会降生而太太生了二少后,就基本没有管过,二少从小到大,都是我们这些保姆来带。 还有大少,他打小见不着亲妈,一直很讨厌太太和二少。他喜欢变着法子欺负二少,但先生不管,太太也不管,保姆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您能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关在地下室里两天才找到,饿得哭都哭不出声的样子吗? 大少一直这么恶劣,直到二少长到十几岁,才勉强好一些但二少的性子也渐渐变了。他小时候活泼得很,被大少从山坡上推下去,腿都磕破了也不喊疼。说了不怕你笑,我是真的将二少看作自个儿的孩子,那时我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掉眼泪,他就给我塞在山坡下面摘的小花,说姆妈不哭 方楚熙沉默着听着,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陆云川,稚嫩的脸庞上没有成年后的冷淡,而是一副好奇开朗的模样,坐在花丛中傻笑。 二少长大之后,就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了。我晓得这里面的原因,我们这些下人再心疼他,也终究不是他家人。但是,自从二少跟您结婚之后保姆抬起头,看着方楚熙的样子像是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他就不一样了,像是整个人都活起来一样。 方楚熙的神色间不由得浮现一丝愕然。他没想到,陆云川的演技竟然如此高明,为了拒绝联姻,竟真的能让陆家上上下下都以为他是陆云川心爱的人。 他歉然道:其实您想多了,我与陆云川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保姆却急切地摇摇头,从围裙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不,不是的。从前,我跟二少说过,要是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姆妈 她掏出了一个老年智能手机,从相册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什么,连忙递给方楚熙看:您看,这是二少那时给我拍的照片。 陆云川估计很少与保姆联系,所以保姆将他的每一份聊天记录都珍而重之地截图保存,而在那张截图上,保姆让陆云川给她看看喜欢的人长什么模样,陆云川则回过来一张照片。 方楚熙愣了几秒,才认出来那照片上是几年前的自己。 那件浅蓝色的毛衣是他与陆云川结婚半年后买的,照片上的他应该是坐在沙发上看书,不知不觉歪头睡着了。午后的阳光越过窗帘缝隙落在他的发丝上,染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他对自己被陆云川偷拍的事情全无印象,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云川却将这张照片发给了陪伴自己从小长大的保姆阿姨。 这是为什么? 因为被发现她跟方楚熙多嘴,保姆没再多谈,只是在最后又絮絮叨叨地恳求了他几句。 方楚熙走下楼时,只觉得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都太荒谬,不管是陆氏一家极为扭曲而淡漠的亲情观,还是保姆潸然泪下的讲述。 而他一到楼下,就对上了一双明亮而执着的眸子。 陆云川几乎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走到他身边:他没有为难你吧? 方楚熙摇摇头,在他与保姆谈话的这一会儿功夫,老陆总应该还在房间里生闷气。 陆云川如释重负,又道:没事,为难你也不怕,你有我呢。 方楚熙提醒他:我们是准备离婚的关系。 陆云川的神色又脆弱了起来,他失落地低下头,看样子是想牵方楚熙的手,却又想起约法三章,十分不甘地收了回去。 方楚熙的心绪忽而有些杂乱,他转过身: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这正合了陆云川的心意,他几乎是一秒也很不想在陆氏老宅多呆,此时听到要走了,整个人都重新打起了精神,一边跟着方楚熙往外走一边问:刚刚那顿肯定还没吃饱,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现在订,中餐?法餐?好像有一家新开的旋转餐厅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7) 出门时,方楚熙礼貌拒绝了管家的送行,两人在鸦羽色的夜幕中向院外走去。 陆云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绕着方楚熙叽叽喳喳,方楚熙抬头望向远处,只见月光清澈如水,不知从何飘来了清浅的花香,像是风信子。 在即将走出院子时,方楚熙忽然顿住了脚步,陆云川的念叨戛然而止:怎么了? 陆云川,方楚熙望向他的脸庞,你真的喜欢我吗? 陆云川毫无犹豫地回答:当然。 他垂下长睫,注视着方楚熙的脸庞,那双桃花眼里盛着夜色、月光、与清澈的爱意,像是一首无言的情诗。 修长的手指牵住方楚熙的外套衣袖,男人神色专注,低声道: 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我就最喜欢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撒娇。 第08章 小猫 哥哥。 一只软糯的小手牵住了方楚熙,他低下头,只能看见小孩子圆滚滚的头顶。 看打扮,应当是个男孩儿,举着白软的小手往前一指,声音清澈干净:哥哥,我想去那里玩。 方楚熙心道,你家长去哪里了,怎么让你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来玩? 但他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到与男孩一般高的位置,抬手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那哥哥陪你,好不好? 男孩转过头来,漂亮的眼睛中仿佛盛着星星,奶白色的脸颊因为喜悦而泛起一层浅粉: 好呀,哥哥陪我。 方楚熙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眼睛一眨,男孩就消失了。 四周的空间也更换了个模样,紧接着传来的,是女人慌张失措的喊声: 找到了! 二少!二少你醒醒啊! 快叫医生过来 方楚熙睁大了眼睛。不远处,一个年轻女人正抱着一个小小的身躯从地下室的楼梯奔跑上来,男孩在她怀里蜷缩成了一团,膝盖胳膊上全是淤青,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闭着,像是没有声息。 女人满脸焦急地抱着男孩飞奔起来,与他擦肩而过。 方楚熙怔在原地,耳边依稀飘来一句呼唤: 哥哥 方楚熙猛地睁开了眼睛。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越过窗帘缝隙,落在他的眉眼间,让他迅速清醒了过来。 也许是昨天受了陆家保姆的影响,他只是睡了半个小时的午觉,竟然也能做梦。而梦里那个小小的孩子,分明就是缩小版的陆云川。 方楚熙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迅速摆脱梦里的情绪,然后回卧室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章老师跟他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从他家驱车去老师家里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一件银白色外套,深蓝色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整个人都显得青春朝气了许多,像是他上大学时候的样子。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按了按鬓角翘起的一缕头发,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要去继续做编剧了。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肯回来做编剧了。章教授皱纹密布的眼尾弯起,把手机屏幕递给身旁的人看,来,快帮我看看,这地址发的对不对 坐在他身旁的青年认真地看完,微笑道:您放心,绝对错不了。 章教授接过手机,又忍不住感慨:你知道吗,当年我在京影上课的时候,学生都赶过来跟我要联系方式,看重老头儿我手里的这点人脉就他一个,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等所有人都走了,他才抱着笔记本,将课上没听懂的问题挨个儿跟我问了一遍。 青年点点头:挺好的,不浮躁。 我就是看重他这点,章教授笑道,我们搞创作的,切忌心浮气躁,如果一心只追求名啊利啊,还怎么创作出好的作品? 他话音未落,玄关处就响起了门铃声,章教授眼睛一亮:肯定是楚熙来了! 您坐,青年虚按住他,先一步起身,我去帮您开门。 方楚熙站在防盗门前,扯了扯领口的围巾。 今天外面的风有些大,他的鼻尖冻得红彤彤的,在本就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愈发显眼,像是蛋糕上缀了颗浅粉色的樱桃。 门铃的音乐结束时,依稀传来一个走向门口的脚步声。防盗门被推开,方楚熙拽下围巾,正准备跟老师打招呼,却意外地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楚熙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这里难道不是章老师家 孟启朝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果然是你。放心,你没走错。我本来还在想会不会有同名的两个人,结果真的就是这么巧。 方楚熙顿时明白了什么:你就是那位导演? 孟启朝他挥了挥头顶不存在的帽子:如假包换。 章教授听闻了两人的对话,不由得站起身,走到玄关:你们认识? 之前偶然遇见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方楚熙笑着走进门,习惯性地打招呼,老师,您今天的气色很好。 章教授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们俩认识,那也就不用老头子我多介绍了。 室内温暖,方楚熙脱了外套,跟着他们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方楚熙在看见孟启的时候,确实吃惊了一下,而随之而来的更多是愉快感。他本来还有些忐忑,如果那位导演与他谈不来该怎么办,但面对孟启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也是这时,方楚熙才明白了那天对孟启的熟悉感来源于什么。去年晋江奖新人导演奖的获得者,正是孟启本人,而他获奖的那部电视剧方楚熙还曾经看过,导演的功力绝对是没得说。 孟启准备拍摄的是一部由小说改编的古装权谋剧,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剧组那边预备是年后一周开机,但孟启对编剧挑的很,看了好几个人的本都拒绝掉了,把制片急得快要跟他打一架。 我们制片除了平常嗓门大了点,人还是很靠谱的,孟启笑着说,投资那边都已经到位,目前暂定的几位演员也都是演艺经历丰富,你写的时候,大胆放开手脚就好。 方楚熙点点头:没问题。 两个月足够他创作完一部电视剧剧本,而初版剧本还会在拍摄的几个月里根据拍摄实况经历无数次的更改。过去他跟过的剧组,拍摄时间基本都在四个月起步,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因此在过完年后,他会有小半年都见不到陆云川了。 也许等他从剧组回到家,陆云川已经恢复了记忆。到时候,他们也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婚了。 方楚熙垂下睫毛,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孟启突然抬头看他:身体不舒服? 嗯?方楚熙愣了一下,没有啊。 孟启笑了笑:那就好。我刚刚感觉你情绪有点低,还以为你不太舒服。 可能毛衣太厚,有点热吧。方楚熙随便找了个借口,同时心里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孟启的观察力竟然这么细致,不愧是做导演的人。 傍晚的时候师母回来了,章老师觉得不尽兴,硬是留两人在家吃了晚饭。等方楚熙开车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他从电梯里走出来时,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是怀里抱着东西的林蓝。 方先生,您总算回来了,林蓝松了口气,陆总让我来给您送东西。 方楚熙连忙过去开门:他怎么让你在这儿等着?快进来,你手里拿的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听见林蓝手里的航空包中,传来了奶声奶气的一声喵。 林蓝拎起手里的猫包,解释道:这是陆总在公司的地下车库捡的。 进了家门,方楚熙小心地接过航空包,稳稳抱在怀里。他找了一块没用过的柔软毛巾铺在沙发上,轻轻将航空包拉开。 软绵绵的叫声从里面传来,紧接着,一只奶白色的小爪探出了猫包。 方楚熙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奶猫,不过巴掌大,圆溜溜的冰蓝色眼睛澄澈得仿佛贝加尔湖的湖水,直到它完全走出猫包,才能看见它的尾巴尖上有一抹黑棕色的毛。 它抬头望向方楚熙,翘起粉嫩的鼻尖,软软地叫了两声,像是对眼前的人类十分好奇,却又不敢触碰。 林蓝将放在门口的猫砂盆、猫砂和猫粮也拿了进来:这是陆总让公司里养过猫的员工挑的,您看看合不合适。白天陆总已经带它去宠物医院打了一针疫苗,后续还有两针,一个月打一次。 她看着方楚熙小心翼翼去抚摸小猫的样子,目光也柔和了下来:医生说,已经三个月了,是个小弟弟。方先生喜欢吗? 方楚熙的喉结动了动,眼前这毛绒绒的一小团,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惊喜中,他忍不住对着林蓝笑道:谢谢你,蓝姐。我很喜欢。 那声熟悉的蓝姐让林蓝鼻子一酸,她连忙转过身:那我就先走了公司司机还在楼下等着呢。 顿了顿,她又道:陆总还说,您要是给猫取了名字,一定要告诉他。 方楚熙弯起了眼眸,注视着小猫的神色极为温柔:嗯,我会的。 林蓝下楼时,不禁回想起了今早的那一幕。陆云川本来是去车库的车里拿文件,正随口吩咐着她下午会议的相关事项,就突然掉头走向车后方,俯下身,从车底拎起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白团子。 她知道陆云川从前很讨厌有毛的动物,连忙要去接过来。 但陆云川并没有直接交给她。小白团子蹭着男人定制的西服,讨好地去舔他的手心,陆云川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这只小东西,突然道:我记得小熙发朋友圈说,想养猫来着。 于是,林蓝下午的工作便换成了去带小猫打疫苗,以及买一系列养猫的必备物品。 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陆总失忆后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楼上,方楚熙给小猫专门在客厅打扫出了一大块区域,将猫砂盆之类的东西摆好,林蓝带来的东西挺多,还有一个小房子形状的猫窝,门牌是粉红色的,颇有少女心。 小猫在沙发上试探着走了两下,方楚熙有些担心它摔下来,就一直在旁边注意着它的动向。小家伙走了一会儿,似乎对周围的气息渐渐熟悉起来,便大胆地往前走了好几步,一脑袋撞上了方楚熙的大腿。 方楚熙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小猫趴在沙发上愣了几秒,紧接着气势汹汹地爬到了方楚熙身上,一副初生奶猫不怕人的模样。方楚熙试着用以前在猫咖撸猫的手法将它抱入怀中,挠了挠它的下巴,它便奶声哼唧了几下,将毛绒绒的脑袋拱入方楚熙怀里,卷起小小一条尾巴,眯上了眼睛。 方楚熙有些愕然,这是睡着了? 没过一会儿,怀里响起了小小的呼噜声似乎真的睡着了。 方楚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旁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一只手抱着小奶猫,另一只手拿起手机一看,是陆云川发来的消息。 陆云川:老婆,林秘说你接到猫了,喜欢吗? 陆云川:狗狗比心.jpg 陆云川:老婆,我工作结束啦,一会儿就回家。今天好累想抱抱你。 陆云川:趴地哭哭.jpg 方楚熙不知道他从哪里收集的这些表情包,但会发表情包卖萌的陆云川,也确实让他忍俊不禁。 他顺手回复消息:谢谢。 发送后,他想了想,自己这样似乎有些过于冷漠了,便也回复了一个表情包: 猫猫开心.jpg 另一边,陆云川看着方楚熙回复自己的消息,双眼骤然一亮。 他转头看向正收拾办公室的秘书助理,目光灼灼地问: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可爱的表情包?打包发给我。 秘书助理: 行、行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助理:每天兢兢业业做表格分析数据跟项目,还要被老板打劫自己珍藏的表情包,这日子没法过了.jpg 发现晋江的存稿箱最近不大好用,气得猛撮一口奶茶 第09章 做饭 方楚熙给小猫取了名字汤圆,小家伙喜欢在他怀里缩成一个团,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雪白浑圆的汤圆,尾巴尖那一抹棕色则像是被偷偷咬了一口,漏了馅。 陆云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是颇为愉悦的,因为方楚熙应允了之前他的要求,真的在取好名字的第一时间就跟他分享了。 但随着汤圆来到家里的时间渐长,陆云川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以前,每天清晨,陆云川都会在方楚熙走出卧室的时候同他道早安,告诉他今天早饭吃什么。方楚熙一般会礼貌地应一声,心情好了还能对他笑一笑。 然而现在,方楚熙每天推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汤圆换粮换水,而陆云川只能主动担任起铲屎的责任,才能让方楚熙在撸猫的时候给他匀过去一个欣慰的眼神。 他本来还盼望着,方楚熙收到他捡回来的猫,会对他有一点点的态度转变。可方楚熙不仅和之前一样不怎么在意他,甚至还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猫的身上。 作为方楚熙的合法伴侣,陆云川自从失忆后,每天都在懊悔失忆前那个愚蠢的自己作下的种种大死,以致于他现在面临离婚危机,不得不和自己的亲亲老婆约法三章,连牵一下小手都不行。 可那只被他从外面捡回来的猫,却能每天被方楚熙亲亲抱抱挠下巴挠肚皮,甚至可以搂在被窝里一起睡觉。 原本以为抱回来的是他与方楚熙冰释前嫌的桥梁,谁知却是个争宠的祖宗。 陆云川一边委屈想着,一边熟练地将铲子怼入猫砂盆,快准狠的动作中隐隐透出一抹悲愤来。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8) 方楚熙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冰箱旁,手里拿着幼猫的猫饭食谱,一时有些犯难。 昨天晚上,他发现冰箱里没有鸡胸肉了,便想着要出门去买点回来。但他穿外套时,正巧陆云川下班回家,这人听了他的话,便自告奋勇要替他去生鲜超市,最后兴冲冲地抱回来了两大购物袋。 现在冰箱的冷冻层里塞满了鸡胸肉,如果不快点解决,以后再买冷冻食品就基本没有地方放了。 不远处铲屎的陆云川一抬起头,就明白了他在纠结什么,趁机试探着问:老婆,要不你多做一点?正好我早餐没吃太饱。 由于他这段时间都在加班补陆氏这几年来的发展近况,大多数时候都赶不上方楚熙中午和晚上的饭点,方楚熙也就不会做他的那一份。尤其是这一周,公司有个项目需要他时刻关注,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到方楚熙做的饭了。 方楚熙按在冰箱门上的手顿了几秒,道:也行。 陆云川因为猫粑粑而跌至谷底的心情顿时扬了起来,猛地站起了身:那我今天晚点去公司。 跑来旁边看他铲屎的汤圆顿时被吓了一跳,喵地叫了一声,警惕地躲到了沙发后面。 方楚熙点点头,又不忘嘱咐道:小点声,别吓到它。 陆云川:好。 等方楚熙进了厨房,陆云川原本可怜巴巴的嘴脸顿时翻了一百八十度,他盯着半个身子躲在沙发后的汤圆,危险地眯起眼睛:我警告你,别老粘着我老婆。 汤圆毫不犹豫地冲着他哈了一声,陆云川啧了一声:小没良心,明明还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汤圆与他对视两秒,像是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合理性,但紧接着,小猫咪就拽拽地扭过了头,神色十分不屑。 陆云川:? 他立即怒气冲冲地伸出手:你还敢嚣张?要是知道昨天的鸡胸肉是给你买的,我就 陆云川?方楚熙狐疑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汤圆怎么了? 陆二少的神色一秒间就变得单纯无害,扬声道:没事的老婆,我在陪它玩呢。 话音未落,他便压低了声音,冲着手里精准抓获的小奶猫威胁道:不准闹腾,别让我老婆担心,懂不懂? 被他揪住了后脖颈子的汤圆: 方楚熙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按照食谱做好了猫饭,每一样食材的配比都是他认认真真地用厨房的小秤量好,看着火候时刻调整,最后分出一次吃的量,将剩下的用保鲜膜层层包裹,放入保鲜袋扎口密封好,放进了冰箱的冷冻层。 给陆云川的那份就简单得多了,从煎熟到装盘没有超过五分钟,方楚熙在装盘时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保证能吃。 猫饭装在透明的小玻璃碗里,漂亮得很,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汤圆几乎是一脑袋扎进了小碗里开始狼吞虎咽。 陆云川的那份煎鸡胸肉则放在瓷盘里,看上去平平无奇,方楚熙将瓷盘放到餐桌上:吃吧,吃完就快去公司。 陆云川盯着桌子上的鸡胸肉,眼前忽而恍惚了一瞬。 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有着精致银边的瓷盘,里面盛放着摆盘精致的牛排,纹路细腻的牛肉上浇了一层静心调制的酱汁,旁边点缀着西蓝花、圣女果与香草,香气浓郁。 而耳边传来一个有些忐忑的声音:我我练了很久,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刀锋轻松切开牛排,在唇齿间迸发出极为刺激食欲的口感。 他听见自己没什么情绪的回答: 一般。 他似乎看见了那人敛着失落的神色,却仍旧在对他强颜欢笑。 不,不是这样。 明明很好吃,五分熟的火候正好,酱汁也是他喜欢的味道,吃掉第一口就忍不住去切第二块,他从来都没有在哪一家西餐厅吃到过这么美味的牛排。 可他都说了些什么呢? 陆云川怔怔地盯着盘子里那块寡淡的鸡胸肉,突然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锋利的犬齿将每一块鸡肉都细细研磨,直至尝尽最后一丝余味,才尽数咽下。 像是要将以前缺失的那些通通补回来一般。 方楚熙在一旁都看愣了:你早上真的没吃饱吗? 就凭他今早煎的东西,除非是陆云川饿极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吃得这么快? 陆云川刚好咽下了最后一口,闻言抬起头,桃花眸里蕴着融融的笑意:不,是老婆做的饭好吃,真的很好吃。 他舔了舔唇畔,意犹未尽一般:想吃一辈子的那种。 方楚熙的指尖轻轻一颤。 他弯腰拿起汤圆舔得干干净净的碗,转头进了厨房,没再说什么。 陆云川拿起扫荡完的瓷盘起身:你去休息吧,我来。 方楚熙低头应了一声,十分干脆地离开了厨房。 陆云川将碗与瓷盘都放入水槽,他头一次没有将餐具扔入洗碗机,而是握着洗碗布,细细地一寸寸清洗了起来。 那猝不及防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让他一时震惊于自己以前的混蛋程度。 他不禁回忆起刚带回汤圆的那两天,方楚熙已经很久没冲他露出过什么强烈的情绪,但那段时间,唇边却总是带着笑的。 原来一只猫,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以前的自己竟然连这么小的愿望都不能让他满足吗? 虽然他只回想起了一个画面,但只是联想到方楚熙曾经可能遭遇过的种种冷落,他的心脏就像是扎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针,喘不开气。 而时至如今,就算他如何努力,方楚熙可能都不会再转头看他一眼。 陆云川低头看着水槽,一滴水便落到了水槽中浓密的白色泡沫中,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那他就比现在还要好一些再好一些。 老婆他声音哽咽,低低唤着,像是一个毒至骨髓的人渴求着世间唯一一份解药。 而如果那人能给予他一个回眸,即使只是饮鸩止渴,他也能立即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一切。 方楚熙抱着汤圆坐在沙发上,一边揉着小猫咪的肚子,一边回想着陆云川刚刚吃东西的样子。 虽然很想忽略,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陆云川微红的眼眶。 他不知道陆云川的情绪从何而来,大概是因为他态度的敷衍而感到委屈吧。 然而,当初那份为喜欢的人做菜的单纯心情,早就已经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他或许会因为陆云川的一切而有细微的惊讶与触动,但他已经不想再给陆云川做一份耗费几个小时准备的晚餐了。 方楚熙挠了挠汤圆的下巴,轻声问:反正等他恢复记忆,也就不会再跟我有接触了对不对? 汤圆软软地叫了一声,用脑袋去蹭他的掌心。 方楚熙的心情顿时又柔和了下来,准备拿起旁边的逗猫棒陪汤圆玩一会儿,但他刚伸出手,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只得接了电话:您好? 楚熙呀,电话里传来爽朗的女声,还记得我吗? 方楚熙闻言一怔,立即笑道:当然,好久不见了,江姐。 江姐是他当初接的第一部 电视剧的制片人,为人仗义爽快,比他大了不过四五岁,却是出了名的老练能干。当初方楚熙能正式走上编剧的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她在剧组时的耐心帮助,让方楚熙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能够迅速融入其中,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 不过这几年江姐转头去自己开公司当老板了,忙得脚不沾地,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就少了一些。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就不跟你打幌子了啊,江姐的声音轻松而愉快,我要结婚了,下周天婚宴,请帖已经给你寄过去了。 方楚熙惊讶了一瞬:恭喜,新婚快乐。 江姐有个谈了十年的男朋友,两人互相扶持到如今,终于修成正果,也属实是幸事。 江姐爽朗地笑了几声,随即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楚熙,你家的那位也一起来对吧? 方楚熙沉默了一瞬。 他与陆云川婚姻的状态,江姐当年也是知道的。 而江姐作为影视圈的知名人士,婚宴宾客的圈子与京城商圈有很大一部分重合。 以前有这种重要场合,他都会和陆云川成对出现,如果他独身赴宴,那么他与陆云川感情即将破裂的消息,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就传遍整个京城。 方楚熙几乎能预料到到时候他手机里被各路消息轰炸的情景,但他现在每天忙于新剧本,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创作,并不想掀起什么风波。 但如果让陆云川去,那么就代表着他们还要继续在众人面前,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假象。 他捏紧了手机,轻声道:我考虑一下吧,江姐。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哭包:什么?婚宴?我和脑婆要补办婚宴了吗我这就去联系定制婚礼的婚庆公司 阿酒:多少就点花生米。 第10章 婚宴 陆先生,方先生,侍者微笑着半躬下身,走在前方引路,二位这边请。 这家京城知名高档酒店是江姐当年与丈夫相遇的地方,夫妇俩便决定将婚宴也定在这里举行。富丽堂皇的宽阔宴会厅中,宾客席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大多在热情地互相攀谈着,酒店水晶顶灯照映下的一张张脸上挂满或真挚或虚伪的笑容,人人各有心思。 但当陆云川与方楚熙一同出现的那一刻,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两人的身上。 陆氏,在京城商圈的地位无需多言,是属于任何人都想攀附一把的金大腿。但陆氏投资项目的眼光一向十分毒辣,特别是这个陆氏新任掌门人,简直苛刻到令人发指。 但在场的企业家也都心知肚明,陆氏对参与的项目出手是出了名的阔绰,如果真的能被他们选中,那么整个项目未来的投资就再也不用发愁,只需要按班就部地开发下去,坐等盈利就可以。 上前搭个话,就可能获得日后数不尽的好处,更何况陆云川每年出席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种珍贵的机会几乎令在场的商业人士都有些蠢蠢欲动。 方楚熙用余光注意到一些人的靠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关于跟陆云川商量来婚宴的事情,其实压根不用商量,陆云川现在的状态堪称他说什么听什么,方楚熙讲完婚宴邀请的下一秒,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方楚熙自然也不喜欢这种很多人凑过来搭话的场合,但忍一晚上也就过去了,总比他的消息被轰炸好。 而且他一向是陆云川身旁的陪衬和背景牌,当陆云川被簇拥时,他只需要安静地站在旁边或坐在角落里就足够了。 他依着习惯,打算先去附近空着的酒桌落座,但还没等他转身,陆云川已经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角:去哪儿? 方楚熙看见男人那双茫然无措的眸子,想起他肯定是忘了应对这种场合的经历,便解释道:一会儿肯定有很多人过来跟你搭话,我先去附近等着。 陆云川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略微落下几厘米,又补充道:那你不要走远了,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方楚熙回想起过去陆云川与他人攀谈的时刻,往往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大多时候都是宴会即将开始,他才会千里迢迢地回到他身边,与他扮作一对假模假样的恩爱情侣。 于是他没将陆云川的一会儿放在心上,转身去不远处落座。 宴会厅中央是新郎新娘的舞台,白色软缎布撒上层叠的玫瑰花瓣,上面还撒了些点缀用的金色粉末。方楚熙提前看过江姐发给他的婚纱样式,知道她今天会穿着拖尾长达两三米的星空婚纱,在只有一束聚光灯打来的舞台入口出场,这画面倒是很符合许多小姑娘结婚时的浪漫幻想。 其实方楚熙身为男人也未尝没幻想过婚礼的场景,他曾在梦中目睹他与陆云川交换对戒,即使明知道是梦,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眼尾发烫。醒来后看见鸦色的夜与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才想起他们似乎连一对婚戒都没有。 方楚熙过去在很多场合被人问过为什么不带婚戒,他都是淡淡一笑,一句不习惯敷衍了之。 事实的真相是陆云川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而他曾经看过许许多多的定制款式,却都在最后确定的那一瞬望而退却。他都不敢想象,如果陆云川拒绝他送出的戒指,他会身处怎样一副满盘皆输的场景。 方楚熙敛下眸子,安静立在桌旁的侍者立即很有眼色地为他倒上一杯清茶。他轻声道了谢,抿了一口,觉得四肢百骸涌上暖意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尾调拉长、令人有些不舒服的声音: 哎哟,这位不是方大编剧? 陆云川站在人群的簇拥之中,听着耳边传来的恭维讨好,偶尔低低地嗯上一声。 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几乎可以俯视四周任何一个人,微微低着头时眉骨下压,再加上毫无弧度的唇角,便看着高深莫测又难以接近。 但实际上他只是有点儿烦躁,为什么这群人还没说完,为什么这段无聊而浪费生命的时间不能让他拿来看老婆,为什么他不能立即去坐在老婆身边 但想起方楚熙的约法三章,他还是难耐住了心里蚂蚁爬一样的难受劲儿,面无表情地听这群善于将老鼠吹成猪的生意人表演各种唾沫横飞。 陆总,幸会啊。一个中年人终于从人堆之外挤了进来,陆云川瞥了他一眼,没记住他的长相。四周的人于他而言跟一棵白菜没有任何区别,全部一个样儿。 中年人的额角还挂着细汗,笑容愈发洋溢,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紧张:鄙人是钟情珠宝定制公司的老板,我们的首饰定制是当前国内顶级的,尤其是对戒设计 陆氏的生意并不涉及珠宝领域,他话还没说完,陆云川就已经想把目光转向下一个人。然而他的动作在听见对戒二字时,生生止住。 他记得从他醒来后,从没见方楚熙或自己戴过婚戒,手指上甚至连戒指圈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他顿了两秒,在中年人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中,沉声道:说说你们的戒指。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9) 中年人喜出望外,立即应下:好、好的!陆先生,我们的定制对戒已经做了十多年,是绝对有质量保证的品牌,每一对的款式都绝对独一无二!我们请的是法国从业四十年的大师,祖上是给皇室做珠宝的贵族,还有专门从意大利请来的顾问 陆云川今晚全部的耐心大概都用在了这位珠宝定制公司的老板身上,等他介绍完,便微微一抬手里的酒杯:等婚宴结束后,跟我的秘书联系。 珠宝定制老板欣喜若狂,周围人更是向他悄悄投来了艳羡甚至嫉妒的目光。 而陆云川又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香槟:诸位若还是有事,可以一律找我秘书。陆某就先不奉陪了。 他说完,便抬步走向不远处的坐席,还有没与他说上话的人想再上前留一留,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有点眼色,没看见陆总冲着的那方向是谁吗? 被拉住的人这才明白什么,退回原处,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也真是稀奇。本来以为就是这位爷养着好看的玩意儿,怎么真就一跟跟了五年多呢 闭嘴吧你,咱们是跟陆氏合作,管那么多八卦做什么。 方楚熙站起身,与那个端着红酒的艳丽青年对视,一时无言。 他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钟玉宇。 这位五年前c大的音乐系系草,当初火遍校园的原因并不是歌喉,而是他对于陆云川近乎疯魔的追求与仰慕。 他在寝室楼下弹琴,清晨去送早餐,平日里四处制造偶遇,尽管弹琴被陆云川以扰民为由报了警,早晨被扔进垃圾桶里,偶遇被陆云川直接无视,但他仍然穷追不舍。 陆云川早已明确拒绝了他,可他不屈不挠,并且敌视一切同样倾慕陆云川的人,而这一切终止于方楚熙与陆云川的那一纸婚约。 钟玉宇到底是有尊严有底线的,不会沾染已婚人士,但方楚熙这不声不响突然平地炸惊雷的举动却是让他深深记恨上了。 四年前的那一场宴会,他也在场,方楚熙过敏的脸次日就登上京城八卦报纸,被无数人唏嘘嘲笑。后来方楚熙听闻,是钟玉宇关系好的报社同学写的稿子,那张照片的来由也就不言而喻。 不过后来他又听说,钟玉宇得罪了音乐圈的元老人物,不得不避风头去国外发展了,没想到最近竟然回来了。 物是人非,其实他倒挺想与钟玉宇握手言和,毕竟两人是同喜欢过一个倒霉玩意儿的关系,彼此也都没落到什么好处境。 只是钟玉宇的态度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眯起一双狐狸眼,玩味地盯着方楚熙:我听说,你跟陆云川的关系名存实亡? 方楚熙并不想回答,这事儿要是对钟玉宇说了,那就是等于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还是拿这个菜市场喇叭24小时循环的那种。 钟玉宇见他的模样,以为他默认了,眼中闪动的光顿时更加兴奋,忍不住上前一步:四年前我就看透了,你和陆云川长久不了的。他不是那种会在意感情的人,他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的权利和面子。可你还妄想打动他,让他多看你一眼 他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方楚熙:真是天真。 不过你比我更惨,他突然笑出一口白牙,我四年前就清醒了,而你,方楚熙,我们的戏传大才子甚至连编剧都做不成了。 方楚熙与他对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钟玉宇的眼底泛起血丝,你难道不知道,四年前我为什么出国? 方楚熙闻言一愣。 因为你得罪了音乐圈前辈? 他试探着问道,却听见钟玉宇发出几近不屑的笑声:哈,你到底是装蠢,还是真的不知道? 我那个在报社上班的同学,在报纸出了的第三天就被辞退回老家了。我,本来能在国内出我的第一张专辑,合同都签好了,公司却突然说要安排我去国外发展,我当时连英语都说不利索 方楚熙,他的笑意渐渐收敛,你知道我当初有多恨你吗? 方楚熙悚然一惊,下意识想后退,而钟玉宇已经端起了手中的那杯红酒,冲着他的脸扬起手臂 刹那间,红酒杯轻晃,钟玉宇的手静止在了半空中。 他的胳膊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钳制住,红酒洒出少许,只在方楚熙的黑色皮鞋上落了几滴。 陆云川高大的身影立在一侧,极有压迫感的冰冷视线如同利刃落下: 你想对他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陆狗勾:(咬人蓄力中) 第11章 醉酒 钟玉宇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看清陆云川的那一瞬间,他脸色大变,急忙想后退,但陆云川直接夺下了他手中的红酒杯,毫不犹豫地将杯口冲着他反手一倾。 杯底的红酒瞬间尽数泼在了钟玉宇下巴与领口上,酒液顺着他的外套与衬衫往下滴落,而他面色如纸,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周围的宾客纷纷面露诧异,而陆云川神色冷漠,眉峰微蹙下压,浑身的气场仿佛一场忽至的寒冬: 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碰他的? 你钟玉宇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为什么?你、你不是要和他离 陆云川冷嗤一声,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无稽之谈。 我只知道,我既然能让你滚出国内乐坛一次,也就能让你永远都不用再回来。 安保呢?他的神色没有半分怜悯,冷冷瞥向不远处看呆了的酒店经理,我看这位先生是醉了,带他去醒醒酒。 先、先生,酒店经理忙不迭地凑上来,冲钟玉宇赔笑道,您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钟玉宇不甘心地抬起头,还想说些什么,但经理手一挥,几个人高马大训练有素的保安便冲上来捂住了他的嘴,不顾他涨红着脸挣扎,迅速拖着他往大厅门口走去。 宾客们面面相觑,议论的声音仿佛溅了水的油锅一般炸开。陆云川才懒得管四周的声音,他转过身,在看见方楚熙的一瞬间,那张本在凛冬的面容顿时像是被春风吹过,冰层融成滚滚春江与暖阳,连声音都放柔和了许多:没受伤吧? 在他人眼中,此刻的陆云川称得上是浑身戾气,像是压制着血腥气的猎豹。但只有方楚熙知道,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像是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盛满了担忧。 他避开陆云川的视线,点点头:嗯,我没事。 陆云川没应声,而是垂眸盯住了什么。方楚熙有些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皮鞋上沾了几滴红酒,虽然不多,但在棕色的鞋面上还是有些显眼。 他正打算去桌上拿张抽纸,然而不等他动作,陆云川突然蹲下身,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方楚熙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别动。 陆云川低声道。他抽出了西服上口袋的深蓝方巾,展开攥在手中,不顾四周震惊的目光,他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用方巾为方楚熙擦去了鞋上所有的红酒痕迹。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宾客们,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谁都知道陆云川为了自己那心上人拒绝了金家的联姻,但几年下来,人们对陆云川是否仍然喜欢现在的配偶也有了一定质疑,毕竟以陆云川对外展露的工作狂模样,可绝对称不上深情。再说,再伉俪情深的伴侣,也有七年之痒呢。 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齐齐掉了眼珠子。那个在他人面前傲到连话都懒得听完的陆氏太子爷,竟然主动对着方楚熙弯下高傲脊梁,单膝跪在他面前,只为帮他擦掉鞋上的红酒渍。 而还没被拖到门口的钟玉宇也遥遥望见了这一幕,脸上的神色堪称精彩万分。他前一刻还称陆云川薄情寡义,嘲笑方楚熙的境遇,但现在的场景,陆云川对方楚熙那副护得严严实实的模样,简直就像是隔空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当初在报纸报道后,陆云川对他动怒,真的是单纯的因为觉得丢了面子吗? 还是说他从那时候开始,就是在为方楚熙所遭受的事情而生气?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之前听闻的方楚熙与陆云川感情不和的传言,都是假的?陆云川其实是非常在意方楚熙的? 顷刻间,钟玉宇的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来,双手颤抖地想起刚刚陆云川说的那句话。 他不知道陆云川与方楚熙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但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从此以后怕是真的再也无法重回国内乐坛了。 另一边,作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方楚熙,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他等陆云川站起身,便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跟我过来。 他急匆匆地带着陆云川去了洗手间,看四处无人,才略微松了口气,立即问:你刚刚为什么要这样? 陆云川如实答道:我只是想帮你擦干净。 方楚熙一时有些无言。虽然他让陆云川一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假装一下夫夫关系稳定,让他们即将离婚的消息不至于那么快扩散出去,但陆云川今晚表现出的效果也未免好过了头。 如果他不是事件当事人,他恐怕都要以为陆云川该有多么喜欢自己,更别说那些宴会上的人了。 他叹了口气:以后在公共场合,不要那么夸张。 陆云川茫然地问:很夸张吗? 方楚熙:很夸张。 陆云川闻言,不禁蹙起了眉,眼神固执:可这本来就应该是我该做的,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方楚熙下意识道:可是以前 以前是以前,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再经历那些事情。 男人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他凝视着方楚熙的眼睛,明明他的身高让他能够低头凝望方楚熙,可此刻却像是他在以极低的姿态恳求: 我想让你知道,我与他不一样的。 方楚熙想说的话一时都堵在了喉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云川似乎执着于和失忆前的自己划分距离,还坚持认为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这种歪理听多了,连方楚熙都快有些要将他们看作不一样的存在。 他缓缓放平呼吸的频率,让自己重新回归冷静,道:嗯,那先回去吧,婚礼应该快开始了。 陆云川凝视着他的背影,心道,他又想逃了。 他能感受到方楚熙在某些瞬间对于他的态度软化,也能感受到方楚熙为了防止自己心软而屡次展露的抗拒态度。就像是眼前毫无犹豫的转身,方楚熙一直都在理智地拒绝他所展露的任何心意。 但没关系。 总有一天,他会等到他转过身的。 陆云川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目光紧紧黏着方楚熙的后背,然后快步跟到他身后,与他一起回到了婚宴。 当两个人重新回到座位,四周已经没有人敢上前搭话了。 方楚熙也无心搭理别人,按部就班地参与了接下来的婚礼过程。世间所有的婚礼步骤应该都大同小异,江姐在舞台上与丈夫幸福地接吻,互相许下誓言,他们的余生就被那两个小小的圆环捆在了一起也可能并非余生那么长,但方楚熙真心祝愿他们能够长长久久。 他自己经历过了并不美妙、甚至称得上糟糕的婚姻,吃过苦,便更希望他人能得到幸福。 仪式结束后,江姐与丈夫到各桌敬酒,等来到方楚熙这边时,她笑眯眯地过来要跟方楚熙碰杯,然后用只有方楚熙能够听到的音量轻声道: 他不是我邀请来的是蹭了我老公同学的邀请函。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抱歉啊,小熙。 方楚熙笑容不变,举起酒杯:没事的,江姐,别因为这些打扰了心情。今天你最美,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新婚快乐。 江姐笑着应道:好,一定开开心心。来来,姐陪你干了这杯。 我也敬您一杯,陆云川忽而起身,举起一杯满满的白酒,感谢这么多年来,您对小熙的照顾。 江姐和丈夫顿时都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跟陆云川也碰了杯。 陆云川面不改色地喝干了杯中足有二三两的白酒,看得方楚熙有点心惊肉跳。等江姐和丈夫去别的桌后,方楚熙皱起眉,挡住了想上来为陆云川添酒的侍者:你少喝点。 他记得两年前,陆云川因为过劳工作而半夜胃出血进医院,虽然后来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但他还是没法看着陆云川这么喝下去。 陆云川听了他的话,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点头:好,老婆不让我喝,我就不喝了。 说着,他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桌上最后一瓶旺仔牛奶,令同桌伸着小胳膊想拿那瓶牛奶的五岁小朋友目瞪口呆。 方楚熙: 他连忙让侍者又给小朋友拿了一瓶,转头看见陆云川将拉开拉环的牛奶推到了他的面前:唔,给你喝。 方楚熙沉默两秒,盯住陆云川的脸:你是不是有点醉了? 陆云川眨眨眼睛:没有啊。 方楚熙点头,然后指向自己:我是谁? 陆云川轻轻一笑,低头凑近了方楚熙,薄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朵边: 是我香香的,软软的,老婆呀。 方楚熙: 这笨蛋果然醉了。 陆云川那人生滑铁卢一样的一摔果然还是挺严重的,不仅摔坏了脑子,还把自己过去的酒量也一起给摔了个干净。 婚宴结束后,方楚熙拽着醉鬼离开酒店,和司机一起将醉兮兮的陆总塞进车里。陆云川上车的时候还很不情愿,一见方楚熙要离开就睫毛沾湿,哭唧唧地拽着他的手不松开:你别走你走了我会会难过死的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0) 方楚熙:我就是去另一边的车门上车。 陆云川鼻尖通红,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眼中泪光滚动:真的吗? 这一幕仿佛琼瑶剧里狗血桥段,方楚熙忍住了转身就走的冲动,拿出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叹息一声:真的。三秒后,你就会重新再见到我。 陆云川闻言,用力点了点头:那说好了哦,我数三下,你要回来。 方楚熙应了下来,关上车门。当他从另一侧上车时,陆云川的数数正好到最后一下:三。 方楚熙顺势拉上车门,还没等他在车上坐稳,就突然被一个宽阔的身影扑在了车座上。男人领口间是薄荷剃须水与淡淡酒气混杂的味道,一瞬间便侵袭了他的所有感官,仿佛扑面而来的海浪。 他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笑音: 你知道吗,刚刚有个人跟我说,让我数三个数。 方楚熙一边想要推开他,一边在心里叹息那不就是三秒前的自己吗。 陆云川却顺势抓住了他抵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目光灼灼,仿佛有星辰落进了那双桃花眸中,映出漫天光芒: 他说,数完之后,就能看到我最喜欢的人回来了。 他没骗我我看到了。 * 第12章 来电 方楚熙怔怔看着那双敛了秋水一般的桃花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车辆启动的声音让他恍然清醒过来,他抬手推开了陆云川企图粘过来的身体,低声道:坐好。 陆云川下意识坐直了。冷风从开了一丝的车窗缝隙窜进来,他被酒精暂时占领的理智总算隐约想起了什么比如,约法三章里,禁止肢体接触的规定。 陆云川的酒意顿时被惊醒了一半。他下意识去看方楚熙的神色,青年的脸庞笼罩在一片车内阴影里,看不清楚神色,不知道是不是生了气。 他惴惴不安地捏紧了裤子边缘,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搓着,良久,直到高定西服的面料都被他折腾出了层层细小褶皱,他才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你你没生气吧? 方楚熙一言不发。 陆云川更慌了,他右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强装镇定地咳嗽一声:那个,是、是我对自己的酒量轻率了,喝得有些多,我不是故意打破约定的,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说到惩罚两字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诡异地有点发烫,又被他不留痕迹地化解掉:总之,是我错了你、你不要不理我。 顿了几秒,他依然没有得到方楚熙的回复。 陆云川的心情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难道方楚熙已经生气到都不想理他了? 那他还让他回家吗?他还能每天见到他吗? 一滴泪突然落在陆云川的手背上,他呆愣几秒,薄唇抿成一条线,视死如归般扭头望向方楚熙,眼尾发红:你别不要我 方楚熙的双睫轻轻一颤,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 他刚被唤醒就看见了陆云川扑簌扑簌掉眼泪的模样,睡意还未褪去,整个人便立即清醒了,有些茫然:怎么了? 陆云川: 满腔的呜呜呜堵在了嗓子眼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楚熙观察他的神色,就明白了他方才在想什么,轻叹一声:下不为例。 毕竟今天陆云川为了维护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不至于连这点情面都不给。 话音刚落,陆云川瞬间恢复了精神,激动得像是想再扑到方楚熙的身上一般。方楚熙不着痕迹地往车门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这幅毫不留情拒绝的模样让陆云川整个人再次委顿了,只好眼巴巴望着老婆在路灯光下好看的侧脸,才能勉强不让眼泪掉下来。 方楚熙瞥见了他这副心碎模样,故意装作没看见,偏头去打量路边掠过的街景。他的目光无意扫过车窗上方,忽然愣了一下。 他望见,车窗里倒映出的自己,唇角竟然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立即收了笑颜,眉头微微蹙起。 从江姐婚宴那天回来后,方楚熙主动跟陆云川保持了更多的距离。 其实这种事情也无需刻意,当他开始创作新剧本时,整个人就会沉浸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昼夜颠倒、废寝忘食,忙到一整天都不出书房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学时他也是这样,经常靠着红牛和能量棒维持生存,甚至还曾经因为两天没吃饭而晕倒在寝室里,被室友连夜扛去医院。从那次之后他就对自己的身体留了点心,但也就是每天都能想起来吃顿饭的程度,九成以上的精力仍然全都放在他笔下的剧本。 这次的剧本是权谋题材,比他以往写过的剧本难度都要大。虽然是小说改编,但改编并不是什么容易活儿,一部作品从纸页跨越到荧幕之上,势必要经历无数的重构与雕琢,像是一块璞玉被雕琢后拥有了新的形状、纹路与象征意义,方楚熙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操刀的人。 取原著之精华,去其糟粕,再将他自己对于人物的理解与揣度化作笔下的一句句台词,方楚熙越写越愉快,越写越专注,他深陷其中,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便一晃而过。 京城落下鹅毛大雪的那天,才四点多,天空就全暗了下来。方楚熙在写剧本的途中看了眼日历,竟然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客厅里传来塑料小板凳被撞倒的声音,方楚熙唤了一声:汤圆? 那边立即传来隐隐约约的猫叫。汤圆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跟养小猪一样长大了一圈,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在客厅里跑酷和掉毛,一路疾如风毛如雨。方楚熙保存好电脑里的文档,起身走入客厅,将在沙发脚打滚的小猫咪捞进怀里,捏着它的小爪子问:沙发上的毛是谁掉的? 汤圆奶声奶气地嗷了一声,方楚熙不由地笑了起来,点点它的额头:你还挺自豪呀。 在他逗着汤圆玩的时候,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开的那一刻,方楚熙顺势抬起头,陆云川正好与他对上视线。男人高挺的鼻梁微微泛红,下颌线都被冻得紧绷,看起来帅而冷物理意义的冷。 老婆,陆云川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我回来了。 方楚熙不由得有些诧异:今天怎么这么早? 临近过年,陆氏集团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陆云川往往天一亮就要去公司,晚上接近半夜才能到家。而方楚熙的睡眠时间大多是深夜到次日中午,两个人彼此交错开,见面的时间可谓是少之又少。 陆云川没说话,视线扫过书房门口,清楚地看见了里面横尸一片的能量饮料空瓶和能量棒包装。 你是不是又不打算吃饭了?他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上,方楚熙瞬间就闻到了里面传来的饭菜香气,肚子便十分不整气地响了两声。 他一忙起来就总是忘记点外卖,或者是点了却忘记吃,更何况外卖还要找时间下楼扔掉,哪里有能量棒来得方便。陆云川发现这一点后,总是会抽空来给他送一顿打包好的私厨饭菜,确保他至少每一两天都能有一顿正常的食物摄入。 陆云川在他身旁坐下,将包装严密的外卖盒一样样拿了出来:吃吧,一会儿我收拾去楼下扔掉。 方楚熙有点赧然:你总是跑回来也太麻烦了,其实不用的 陆云川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眉头皱紧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方楚熙不仅怔住,听见他一字一顿道: 脸很白,没有血色,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风一吹都能倒,陆云川用目光一寸寸描摹过他的面容,虽然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很喜欢可我还是会心疼的。 方楚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陆云川也无所谓他的回应,熟练地将打开的三菜一汤摆在他面前,道:尝一尝吧。 方楚熙沉默片刻,拿起筷子,夹起一筷清炒橄榄菜。 入口微甘,继而转咸,是他很喜欢的口味。 他咽下嘴里的菜,轻声问:一起吃吧? 陆云川弯了弯眼角,低低应了句好。 食不言寝不语地吃完了一顿饭,尽管陆云川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但方楚熙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疲态。这段时间陆氏那么忙,他显然也累坏了,却还总是隔三差五地抽空跑回来给他送饭。 方楚熙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其实之前陆云川也让林蓝或者秘书助理给他送过饭,但他觉得太麻烦,一两次后就不让她们下次再来。后来陆云川便亲自送来,他拦不住,只好被动接受。 饭后,陆云川去楼下扔外卖盒,方楚熙在洗手间吐掉薄荷味的漱口水,又将一个电热暖手宝从充电器上拔了下来。 这么冷的天,陆云川就算只是下楼一趟,手也肯定冻僵了。 他拿着暖手宝回到客厅,一道急促的手机铃突然从书房响起。方楚熙很少接电话,大部分人都是直接通过社交软件联系他,而专心创作剧本的这段时间更是很少与人直接交流,此时被铃声吓了一跳,平白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连忙拿起放在书房充电的手机,来电人的备注是爸。 楚熙啊 许久不曾听到父亲的声音,方楚熙忍不住鼻尖一酸。但还没等他回应,方父便声音沙哑地说道:你要是有空,就来一趟医院吧。你奶奶她,今天在雪地里摔了一跤 方楚熙一时怔在了原地。 他想起小学时,老人微笑着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回家的石阶。 他渐渐长大,老人也越来越衰老,却仍然记得他喜欢糖醋小排多放糖,记得他过年要吃白菜肉馅的饺子,黑芝麻的汤圆。 曾有一年除夕,他因为要跟组而没能回家过年,奶奶便亲自拎着饺子找去了剧组,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老人已经在剧组外迷路了一天。寒冬腊月,剧组人又少,她的老年机没了电,直到傍晚才跟方楚熙见上面。那一大盒饺子黏成了一团,他边吃边掉眼泪,奶奶却始终都笑着,不提一句自己白天的遭遇,只一个劲地夸他当了大编剧,有出息。 后来他与陆云川结婚,在他父亲极力反对、甚至差点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奶奶知道了,只是抚摸着他的脸颊,说只要他喜欢,便都好。 雪天,腊月,摔倒在地的八旬老人 有多少老人的去世,是因为不经意间的一次摔跤? 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方楚熙的眼前一阵发黑。在他即将跪倒在地的那一瞬,他被一个宽阔的怀抱稳稳地接住了。 怎么了? 陆云川沉稳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方楚熙像是身处摇摇欲坠的木桩上,腰间却凭空多了一根绳子,稳住了他的重心。 他扶着陆云川的手臂重新站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陆云川,我奶奶摔了,现在正在医院 陆云川没有片刻犹豫:我开车,现在去医院。 他们一路飞快地下楼来到车里,陆云川一脚油门冲入漫天大雪中,在其他的车都慢吞吞挪动的时候,他动作果断地超车加速,惊险地冲过一个个还差半秒就要变成红灯的路口。 方楚熙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雪花与路灯光影,眼眶里忽而涌现一片温热。 谢谢。 他轻声说,将右臂抬起,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第13章 医院 不到二十分钟,车就开进了医院停车场。 方楚熙按着父亲发来的地址一路跑入急诊楼,急救室的灯光通红刺眼,他面色苍白,冲着坐在候诊椅上的方临喊了一声爸。 跟在他身后的陆云川也叫了声伯父,方临看了一眼两人,没说什么。 方临是研究所的学者,对待方楚熙一向严厉,而自从方楚熙母亲去世后,方楚熙跟父亲的沟通便越来越少。 他当年执意要与陆云川结婚,将方临气红了脸,与他大吵一架,几年来随着时间流逝,父子二人的关系虽然也逐渐缓和,却总是亲切不起来。 方楚熙哑着嗓子问:爸,奶奶是怎么 方临拧着眉,叹气:今天雪大,她偏要去买超市说家里菜不够了,过年时你要是回家,没法给你做想吃的菜。 方楚熙的喉咙哽住了。他在候诊椅坐下,低声道:我该多回去看她的 陆云川下意识想伸手拍一拍他的后背,又在距离几厘米的位置僵住了,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宽大的掌心覆在方楚熙的肩胛骨上,传来阵阵热度,方楚熙浑身一颤,没有躲开。 这种时候的安慰,即使无济于事,但也能让他失控的情绪稍稍缓和一些。 恰在此时,急救室的门开了。方楚熙和方临同时站了起来,医生看向在外的三人:哪位是家属? 方临跟医生说明了自己和方楚熙的身份,医生点点头:病人右小腿骨裂,但幸好身体素质不错,没有引起其他并发症,接下来两个月卧床静养就好。老人家还有高血压,平时照顾要以清淡饮食为主 医生叮嘱了一连串的注意事项,方楚熙一一应下,正询问着办理住院手续的地点,护士推开急救室的门:病人醒了。 方楚熙二话没说,快步冲进了急救室。 头发银白的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她已经年过七旬,却仍然精神奕奕,即使躺在病床上也不见多少疲态。 她一看见方楚熙便露出了笑意,示意他在病床旁坐下,小小的、皱纹纵横的手拉住孙子的,又是欣喜又是怪罪地横了一眼方临:你怎么将小熙叫来了?我又没出什么大事儿,平白让孩子担心。 奶奶,方楚熙眼眶微红,反握住老人的手,您说什么呢,您都进医院了,怎么能瞒着我。 好好好,没事儿啊,奶奶好着呢,奶奶的眼睛眯成两道月牙,接着,她看见了旁边的陆云川,微微讶异,这是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1) 陆云川心中一惊,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奶奶好,我是陆云川,小熙的对象。 他没想到,自己过去竟然没有与方楚熙的奶奶见过面,再联想方临对他无视一般的态度,他基本明白了什么。 果不其然,听了他的话,方临在旁边冷哼一声:对象?我可没见过我儿子带对象回过家。 方楚熙与陆云川结婚五年,陆云川却从未跟方家人有过多少来往,逢年过节最多是让秘书送来礼物。每年除夕时,方楚熙都是一人回家过年,虽然方临对陆云川了解不多,但单从此点来看,他就觉得这个陆氏少爷就绝非良人。 陆云川被他当面嘲讽,却仍然保持着笑容,对方楚熙道:奶奶需要办理住院手续,你和伯父在这里陪着,我去就好。 方楚熙还不曾跟家人解释过自己准备离婚和陆云川失忆的事情,本想找个借口让陆云川先离开一下,没想到陆云川竟是先一步读透了他的心思。 他心情有些复杂地点头,陆云川又冲奶奶一笑:奶奶,我一会儿再来看您。 陆云川一走,奶奶便拉住了方楚熙的手:小熙,他就是你那个对象? 方楚熙勉强扯了扯唇角:是他。 奶奶点了点头,方楚熙本以为她会挑点陆云川的过错,却听她感慨道:这孩子,生得那么好看,怎么就摔坏了脑袋呢。 方楚熙: 妈,一旁的方临不禁又皱起眉来,您别忘了,他是个什么人。 不等奶奶回答,方楚熙先一步道:爸,奶奶,我已经打算要与他离婚了。 两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奶奶,神色间满是诧异:好端端的,怎么要离婚? 方楚熙掩去了自己跟陆云川相处的细节,只说两人都忙,平时聚少散多,感情自然淡了。他又讲了陆云川失忆的事情,表示如果他恢复记忆,他们便会立即离婚。 解释清楚后,方临那快要夹死苍蝇一般的眉头终于松快开,点头:我当初就说,你们不合适。 他的手背突然被奶奶打了一下,老太太一脸不满地瞪他:合不合适的,小熙难道自己不晓得吗?要你在这里马后炮了? 方临年过五旬,还要被母亲如此教训,当即有点挂不住面子,起身道:我去走廊透透气。 待方霖出去后,奶奶拍着方楚熙的手背,微笑道: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你心里觉得开心,奶奶就都支持你。不过啊,小陆这孩子看上去确实不像从前了,刚才第一眼,我竟然都没认出来。 方楚熙闻言一愣:奶奶,您过去见过陆云川? 他过去也曾想让陆云川见自己的家里人,被拒绝了几次之后,便也没再提过。但在他不曾知道的时候,陆云川竟然见过奶奶?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奶奶若有所思:见过,那得是五年前了。奶奶那次去剧组找你,结果手机没电了,最后是让一个好心人给送了进去,你还记得不? 方楚熙点点头,当时奶奶确实是被一个好心人送进了剧组里,但对方把奶奶一送到就离开了,他没能见上面。 当时送我的,就是这个小伙子,奶奶感慨道,我本来还特别感激人家,想叫他去家里吃饺子,但他听说我是要找你后,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名字,把我送到地方就走了。 我看他长得高高帅帅的,当时还问他,是不是也来拍戏,结果他说,他是来看自己的订婚对象的,奶奶说到这儿,恍然明白了什么,那他是来看你的?你说,他跑什么呢? 方楚熙听着奶奶的讲述,一时陷入了茫然。 曾几何时,陆云川暗中去剧组看过他,还阴差阳错地帮了奶奶。但正如奶奶所说的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只是这些疑问,只有拥有原来记忆的陆云川才能解答了。 方临一出门,就看见了走廊尽头正在打电话的陆云川。 帮我联系一下医院的徐院长,家里老人摔伤了,需要住一段时间院对,环境,病房,都要最好的,陆云川沉声跟林蓝吩咐,公司那边,我明天再处理。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对上方临打量的视线,坦然唤道:伯父。 方临轻咳一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云川叹息一声:见笑了但我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说,估计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方临欲言又止,便听陆云川道:您是来问,我到时候会不会与小熙离婚的吧。 方临被他戳破心事,索性点了头:没错。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说着,暗暗打量着现在的陆云川。他过去也曾远远见过陆云川几次,这陆氏少爷天生就是冷淡矜贵的气质,一张俊脸上鲜少有什么表情,如今摔了脑袋,却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陆云川展颜一笑:这件事,全凭小熙定夺。 方临皱眉望着他: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陆云川道:意思是,如您所想我过去确实是个混蛋。小熙如今想与我离婚,都是我咎由自取。 可我不想这么失去他。就算您不信也罢,但从我失忆后,我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人了。他缓声说着,一字一句格外平静,却透着一股坚韧,我知道,错过的深情比草还贱,但既然我和小熙还没有离婚,那我就会努力弥补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即使他最后还是选择和我离婚 他顿了顿,笑道:您放心,我会自己净身出户。陆氏的股份,我的资产,我都会留给他。 方临哑然看着他,他曾听说陆云川在商场叱咤的传言,这位陆氏继承人像是将自己的一切时间都奉献给了事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在京城财报上看见他的名字。 而现在,他竟然说在离婚后,会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留给方楚熙。 方临直直盯着他,良久,却从陆云川的神色间找不到分毫破绽。 他的眉头锁紧了:你说这些没有用,我们家的虽然算不上富贵,但也不会贪图你们陆氏的财产。 这只是我单方面想赠予而已,陆云川弯起眼睛,我想让他跟我分开后,能过得好一些。即使 他放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然后又忽而松开,神色间却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淡然:即使他将来再与其他人在一起,也能多一些底气。 急救室的门突然推开,方楚熙站在门后,看向方临:爸,奶奶叫你。 方临看了一眼陆云川,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门口顿时就剩下了两个人,方楚熙迟迟没说话,陆云川走到他身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你都听见了? 方楚熙点头:嗯,听见了。 陆云川沉默片刻,轻笑道:真心话被当事人听见了,有点不好意思啊 你刚刚说,如果我想跟你分开,与他人在一起的事情,方楚熙望着他的眼睛,也是真心的? 陆云川的笑意僵在了唇角。 半晌,他避开方楚熙的视线,脸上的笑容像是晨雾一般,一点一点地消散开。 他闭上眼睛,眼睫轻颤: 不。 唯独这句,撒了谎。 如果方楚熙真的离开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怕是要疯了。 他拼命攥紧拳头,将那股疯意压在了眼底,心底。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的遇到其他喜欢的人,他缓缓道,我会祝福你的。 方楚熙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他,许久,忽而道: 陆云川,你撒谎的技术真的很差。 陆云川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用方楚熙几乎听不清的音量轻轻道: 没办法啊。 谁让我那么喜欢你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奶奶:好好一帅小伙,怎么就摔坏了脑子呢? 第14章 晚安 陆云川给奶奶安排了一间双人病房,靠近医院后花园,安静舒适,又有同房的其他病人聊天,不至于太过寂寞。 另一床的病人也是个老人家,闲聊时得知,她与奶奶差不了几岁,在家里打扫房间时不小心扭到了腰,又被查出脑子里有个良性肿瘤,不得不住了院。 护士们将奶奶转移好病房后便离开了,方临回家给奶奶拿生活用品,方楚熙和陆云川上上下下地打点好了所有东西,陆云川还在从楼下回来的时候顺路给奶奶买了点瓜子水果,回来之后用小刀切好了,放在保鲜盒里端给奶奶。 奶奶看见那兔子状的苹果,顿时笑开:小陆还有这一手呢。 陆云川弯了弯眼睛:奶奶喜欢的话,我就每天都给您切。 方楚熙刚好推门回来,听见这句话,心情顿时有些复杂。陆云川当初也是个拿起刀就能切掉自己手指头的主儿,但某一天深夜,方楚熙正在写着剧本,陆云川便轻手轻脚地送来了一碟子兔子苹果和一杯温牛奶。 后来方楚熙将盘子与空杯送回厨房,发现厨房的垃圾桶里装着半桶切坏了的苹果。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他特地注意了陆云川的左手,修长的手指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刀痕,还包了三个崭新的创可贴。 小熙啊。 奶奶的声音打断了方楚熙的走神,他连忙走上前:怎么了,奶奶? 奶奶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这么晚了,你和小陆明天肯定还要忙。我这里今晚有你爸在这里陪着,不用你们担心,快回去吧。 方楚熙顿时皱起了眉:奶奶,我今晚在这儿陪着您。 你这孩子,奶奶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不是还要写文章吗?我又没有什么大事儿,你在这儿什么都不干了,光陪着我一个老太婆子,多浪费时间啊。 还有小陆,说着,她看向陆云川,这快过年了,也很忙吧? 方楚熙抿了紧唇,陆云川放下手里正在拨的橘子,眼神真挚地望着奶奶:奶奶,忙归忙,但我和小熙也想陪着您。 哎哟,奶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了口气,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陪的嘛。 方楚熙的眉头松了松,他知道奶奶这是被劝动了。一旁,陆云川将手里摘净白丝的橘子一分为二,一半送到了奶奶手里,一半则塞给了方楚熙。 突然被塞了半个橘子,方楚熙顿时愣住,抬头看见陆云川含着笑意的眼睛:很甜的。 他犹豫片刻,掰开一瓣塞入口中,饱满的汁水顿时在舌尖上炸开。 甜得心慌。 小熙,奶奶吃着橘子,忽而想起什么,你爸怎么还没来?医院离家又不远。 方楚熙拿出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拨出父亲的手机号,然而响到第二遍才有人接,方霖的声音有些嘶哑:楚熙。 方楚熙下意识坐直了,爸,您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拿东西的时候崴了下脚,现在在门口的社区诊所,方临有些难以启齿,你要不过来一趟,把你奶奶的东西拿过去? 方楚熙立即起身:我马上过去。 他把事情说明,成功得到了奶奶对儿子的无情嘲笑:还说我雪天出门不注意,瞧瞧,自个儿不也摔了? 那我先去看看爸,方楚熙拿起了车钥匙,又看向陆云川,你 陆云川起身,将围巾拿了过来,递给方楚熙:我陪着奶奶,外面路滑,你开车小心。 方楚熙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围巾,快步跑出了医院。 雪已经比来时小了很多,但路面结冰,依旧很难走。方楚熙开车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有些不敢想象陆云川到底是怎么一路飙车开过来的。 他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来到社区诊所,方临已经坐在里面等他了。诊所的医生说了一下方临的大致情况,扭伤不严重,但近期肯定没法有大动作,最好在家安心养着。 方临一向不苟言笑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奶奶这段时间,就都靠你了。 放心吧,爸,方楚熙扶着他从椅子上站起,你好好在家养着,最近就别去研究所了。我这段时间也不忙,奶奶那边,我来照看就好。 他其实悄悄撒了个谎。剧本年后就得完工,现在却只有了个基本雏形,大多细节都欠缺打磨,而医院的环境也不适合他带着电脑来创作。 方楚熙已经在心里有了打算。他准备晚上请一位经验老到的护工来给奶奶陪床,白天则亲自过来,以防老人见不到亲人,心里难受。至于剧本,他每天夜里少睡几个小时就好。 将方临送回家后,方楚熙带着一后备箱生活用品回了医院,包括一张折叠行军床,今晚他还要照顾奶奶起夜。回到病房里时,他听见一片笑声,是陆云川正在陪奶奶和隔壁床的老人聊天,他说话嘴甜风趣,将两个老人都逗得合不拢嘴。 哎呀,你们家孙子回来了,隔壁床的婆婆看见方楚熙,眼底有些艳羡,老姐姐,你们家孩子真是孝顺。我那儿子儿媳啊,将我往医院里一送,叫了个护工,就让我这老婆子在医院里自生自灭了。 奶奶安慰他:或许是孩子们都忙,没时间来看你。 隔壁床婆婆叹息一声:或许吧。 两位老人就着儿女的事情开始长吁短叹,又回忆起当年,方楚熙插不上嘴,跟陆云川一起默默收拾好了东西,就将他拽出了病房。 深夜的医院走廊很安静,只有医护人员和偶尔往来的病人家属在走动。雪依稀停了,走廊窗外的常青树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2) 方楚熙松开陆云川的衣袖,道:今晚多谢你了。 陆云川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话题:伯父的脚至少要养一两个星期,这段时间你想怎么办,给奶奶请护工? 方楚熙道:我白天能来陪奶奶,晚上就只能请护工了。晚上奶奶要换衣服起夜,护工也比较方便。 陆云川又问:那你白天一整天都过来陪奶奶,你的剧本怎么办? 方楚熙随口道:剧本我晚上写。 晚上熬夜,你什么时候睡觉? 方楚熙被他问得有些烦躁,忍不住蹙起眉,瞪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云川对他对视几秒,忽而笑开:我就是想说,你可以上午陪奶奶,下午就交给我来。 方楚熙顿时愣住了,而陆云川流畅地说出了早已酝酿好的解释:公司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最近空闲比较多,能过来照顾奶奶。而且,开机时间没法拖,你要是想做好剧本,每天基本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你也不是铁打的,奶奶也会心疼你。 方楚熙抿紧唇,陷入了深深的纠结。陆云川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又道:另外我觉得,奶奶应该也挺喜欢我陪着的。 沉默良久后,方楚熙深吸一口气,道:那麻烦你了。 他抓紧了自己的衣袖,抬头看向陆云川: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想欠你什么。 陆云川的眼底掠过一丝失落,接着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掩去:也没有什么想要的,要不,你像刚才那样,再瞪我一下? 方楚熙:? 陆云川压着唇角的弧度:你刚刚瞪我那一眼还挺好看的。 方楚熙: 他转身走向病房:这个不算。等你好好想出来了,再告诉我。 他觉得奶奶说的没错,看着挺帅的小伙子,怎么就把脑子摔坏了呢? 陆云川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方楚熙恰好回头,看见他的笑颜,心中有些无可奈何:今晚我要陪床,你先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陆云川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好,那明天见,老婆晚安。 方楚熙推门的手微顿: 晚安。 从第二天开始,方楚熙上午来医院陪床,中午的时候陆云川会带着饭过来,他跟着一起吃一顿,下午则回家写剧本。 他起初还有些担心陆云川会不会不懂怎么照顾病人,但没过两天,他就彻底打消了这点担忧。 奶奶的气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每日都乐呵呵的,方楚熙其实不太会哄人开心,便也知道奶奶的笑容都是来源于某个人。奶奶自从听了他与陆云川要离婚的打算,便不在他面前多提及陆云川,但隔壁床的婆婆几乎每天都要冲着方楚熙念叨一通,又是夸陆云川嘴甜会哄人,又是夸他照顾人精细,甚至某天还动了想将孙女介绍给陆云川的心思。 方楚熙终于无可奈何,只得跟她说明白了:您搞错了,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对象。 隔壁床婆婆一愣,连忙补救:哎呀,那你们真是郎才郎貌,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登对得很呐 方楚熙: 他还没开口说话,陆云川便拎着保温盒推门进来,听到这一句立即就弯起了双眸:婆婆说的是。 方楚熙下意识想瞪他一眼,但又想起前几天晚上陆云川那副求他凶人的模样立即收了眼神,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站起身:来了。 陆云川今天穿着一身英伦风大衣,内搭灰色高领毛衣,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金丝框眼镜,配上他唇边的笑意,整个人都颇有几分绅士儒雅的意思。方楚熙跟他一起给奶奶布置着餐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的那副眼镜:你近视了? 陆云川闻言,悄悄冲他挑了下眉:好看么? 方楚熙:戴的很好,下次别戴了。 陆云川低低笑了两声,道:防蓝光的而已。 有了陆云川的帮助,接下来的一周里,方楚熙基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手里的剧本也得以按部就班地进行。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基本年前就能将第一版剧本交给孟启了。 京城的天气越发干燥,特别是深夜,开了两个加湿器也有些无济于事。方楚熙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关上电脑,准备睡前去接杯水,但在路过陆云川的房间时,他隐隐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他的脚步不禁一顿。按说这个时间,陆云川应该已经休息了,毕竟他每天早上六点就要准备去公司。 客房里的声音不经意传入他的耳朵: 嗯,行。那份合同再传给我看一下。 方楚熙觉得偷听不太好,捧着手里的水杯就打算回房间,谁想陆云川的房门突然打开了。男人猝不及防与他对上视线,眼底的疲态还没来得及遮掩。 你每天都忙到这么晚?方楚熙瞥见他的神色,下意识皱了眉。 陆云川一愣,立马眨眨眼睛,整个人的神色又恢复了精神,状若无辜地解释:今天林秘那边出了点情况,所以忙得晚了点,马上就睡了。 方楚熙莫名觉得自己的问话有点多余,手攥紧瓷杯:嗯。那晚安。 陆云川冲他笑了笑:老婆晚安,做个好梦。 次日,方楚熙照常上午去医院陪奶奶,下午回家写剧本。傍晚六点多的时候,他去厨房给自己煎了个蛋,两片吐司一夹应付掉晚餐,正准备去收拾一下书房继续工作,忽而收到了林蓝的来电。 方先生,林蓝的声音搀着惊慌,陆总他他突然晕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狗勾:呀,我晕了,要脑婆亲亲抱抱才能好quq 除夕: 第15章 拥抱 劳累过度,缺乏休息。一天睡眠时间多久? 陆云川答道:六个小时。 急诊室里,年过半百的医生扶了扶眼镜,眼神锐利地看向他:到底是多少? 陆云川似乎感受到了一双落在自己背后的视线,隐含怒气却又让他倍感温馨,这种冷热交织的感觉,大概是他的亲亲老婆吧。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前后两道死亡目光的夹击之中,缓声道:四个小时。 其实是三个半,但四舍五入一下,好像也差不多。 医生整理完了档案,吩咐了一串医嘱,最后将解决方案言简意赅地总结为两个字: 补觉。 陆云川今晚的工作内容被全部取消,从医院出来后,司机将方楚熙与他送到家里。一路上陆云川注意到老婆似乎心情不太好,强撑着困意想去哄一哄,然而司机小王的车开得四平八稳,他的后脑勺一碰到靠背,便直接昏睡了过去。 直到车开到公寓楼下,陆云川才恍惚着被副驾驶的林蓝唤醒,一睁眼看见方楚熙面无表情的侧脸,顿时觉得老婆当真好看,也当真是生了他的气。 他故技重施,拽住方楚熙的衣角,奈何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抽出衣服就推门下车。 陆云川: 哦豁,完蛋。 一如往常地跟林蓝和司机告完别,方楚熙便转身走入空无一人楼道里按电梯。陆云川跟在他身后,像条大号的小尾巴,惴惴不安地念叨:对不起,我错了。 方楚熙盯着电梯屏幕变动的数字,没说话。 陆云川继续反省:我不该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给你添麻烦,让你浪费工作的时间来照顾我。 电梯门开,方楚熙走进去,抬手按按键。陆云川紧紧跟在他身侧:也不应该那天晚上骗你说一点睡觉,然后又偷偷熬夜。 电梯一路上行,方楚熙还是一言不发,一路开门回到家里,他随手开灯,脱下外套换鞋,陆云川在玄关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站得笔直,念检讨一般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陆云川。 方楚熙终于忍不住,转身一巴掌拍在了陆云川身后的防盗门上。 陆云川下意识后退一步,脑袋靠住了防盗门,以一个近乎被壁咚的姿势倚在门上,然而他压根感受不到什么徒然而生的暧昧情绪,因为方楚熙望向他的一双眼睛里尽是怒意。 他有些说不出话了他所见过的方楚熙,或是初见时秀骨神清,或是抱猫时温柔外溢,就连倾诉当年过往时一片漠然的样子他都见到过,却从没看见过方楚熙如此怒气冲冲的模样。 而着怒火的根源还是因为他。 陆云川的求生欲爆棚,下意识就道:我错了。 方楚熙唇角抻直,抬头盯着他:你为什么错了? 陆云川张了张口,刚想将方才的那一串道歉词再换个花样说一遍,方楚熙却抢在他之前道:不,你根本不知道你哪里有错。 陆云川,你一直都是这么自以为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陆云川的心咯噔一声,登时凉了半截。 这么久以来,他最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那就是方楚熙仍然觉得他与过去一样。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声音微哑:我、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可能真的有点蠢,他有些语无伦次,低头盯着方楚熙的鞋面,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模糊,我能决定一个项目的去留,也能预判出企划的盈亏,可是我确实不太明白,感情上的事情 他轻轻弯下腰,伸手拽住了方楚熙垂在身侧的胳膊的衣袖侧边,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了米白色瓷砖上。 我在努力学了你别别就这么放弃我 话到最后,他的声音几近哽咽。 方楚熙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按在门上的那只手,抬眸盯着陆云川湿漉漉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我说,公司最近不忙?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上面是他与林蓝的聊天记录,陆云川的日程赫然在其中,堪称是满得毫无喘息的余地。 你说我要写剧本,没时间去照顾奶奶,但你呢,这就是你所谓的很有空?方楚熙低声问道,陆云川,你觉得你是什么?超人?别人都做不到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还要高强度工作,那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你凭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觉得什么事你都可以一个人扛下来,别人什么事情都可以靠你撑着那你告诉我,要是真有一天出了什么事,你撑不住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他习惯了温文尔雅,此时就连发火也骂不出什么重话来,只能皱着眉跟陆云川一字一句地理清楚:如果你所谓的追求与挽回,就是一厢情愿地奉献自己,连底线都不要了那我只能说我接受不了。 陆云川那双泛红的眼睛怔怔望着他,许久后,才沙哑着开口: 我明白了。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方楚熙瞥了一眼陆云川戴了好几天的眼镜,莫名有点觉得没出气,便抬手给他摘了下来:别戴了,真以为能挡住那么明显的黑眼圈吗? 陆云川眨眨眼睛,卷翘的睫毛站着泪水,轻声问:老婆,你是在关心我吗? 方楚熙闻言一僵,将眼镜叠起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几秒后才道:我就是担心,到时候没人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说完,他自己都品出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下意识抿住唇瓣,就要转身回书房。 陆云川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那你之前说的那个要求,还算数吗? 方楚熙回想起在医院走廊时,他答应陆云川的那一句话,只得停下步伐,回头问:还算数。你想干什么?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让我拒绝离婚的话,不行。 陆云川的眼角下垂,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轻声道:我知道的。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 让我抱一抱? 方楚熙动作一顿,望着那眼眸湿润的英俊男人,怔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缓缓道出一句: 好。 陆云川睁大了眼睛。 他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像是一只飞扑而来的大型犬,张开双臂将方楚熙严严实实地搂在了怀里。他揽紧方楚熙的腰,鼻尖抵在对方柔软的耳垂上,一瞬间,清浅的草木香溢满了他的所有感官,仿佛刹那春暖花开。 分明在前一秒还眼角泛红,此刻他却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眸,低低笑了一声。 炽热的气息就落在方楚熙最为敏感的耳边,惹得他眼睫轻颤,不得不开口问:好了吗. 他从未被陆云川这么拥抱过,像是浑身每一分力气都用在小心翼翼而紧密地将他抱在怀中,他甚至能感受到陆云川在拼命忍着过界的触碰,将全部的百转千回都汇聚在了这一个维持不了多久的拥抱里。 他过去明明从来没有被如此珍视过。 陆云川抱了接近两分钟,直到被他催促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一双眼睛亮得像是盛着星光一般,让方楚熙不得不移开视线:你去补觉吧,明天休息一天,别去公司了。 好,陆云川点头,都听你的。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奶奶那边,我可不可以继续去?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3) 方楚熙的眉头又蹙起,陆云川连忙补救:公司那边我会适当把事情分散给林秘和助理,还有其他的部门主管我一定每天好好休息。 我不会再自以为是了他垂眸,望着方楚熙漂亮的侧颜,与毛衣上方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的颈部曲线,我只是想帮一帮你。 方楚熙与他僵持半晌,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随你。那等我爸的扭伤好了之后,你就好好回去休息。 嗯,陆云川弯了弯唇角,那就说好了。 隔日,休息好的陆云川再次来到了医院。方楚熙刚刚在帮奶奶按摩没受伤的小腿,一看见他,他就立即主动汇报:我昨晚十一点睡觉的,睡了七个小时。 方楚熙: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倒是奶奶笑了两声,转头对方楚熙道:你爸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说过两天就能恢复好,过来医院陪我。 方楚熙点点头,奶奶又接着道:我看啊,我这腿还走不了路,今年过年,怕是要在医院里待着了。 她的笑意里透出几分遗憾,方楚熙连忙安慰:奶奶,有我陪着您呢。 陆云川削苹果的动作一顿,他想起林蓝之前告诉他的,说他以前过年要么会去外地出差,要么一个人待在公司里吃一盘外卖饺子,从来都不回家。 不回陆宅也就罢了,他讨厌那里,觉得那儿不是他的家。 那今年,他有没有机会,能和方楚熙一起 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一般,奶奶忽而抬起头,微笑着望向陆云川: 小陆呢?要不要留下来,陪奶奶一起过年?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来啦!耶! 第16章 年货 方楚熙愣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奶奶,反倒对上老太太蓄着笑意的温柔注视。 他将涌到唇齿间的质疑生生按住,望向陆云川,恰好看见那人期待而忐忑的眼神。 方楚熙不想回应,干脆站起身来:我去接壶热水。 我来,陆云川抢先一步拎起保温壶,又抬头对奶奶道,奶奶,我不清楚到时忙不忙,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和小熙一起过来陪您。 他看似正面回应了,但方楚熙却知道,他是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忙不忙,完全取决于方楚熙想不想要他来。 隔壁床的婆婆去做检查了,病房里只剩下祖孙二人,方楚熙也不用再含蓄什么,有些无奈地问:奶奶,您怎么突然问他这个? 他心里知道,陆云川这段时间很讨奶奶欢心,可奶奶也知道他们是要离婚的,这段时间便都鲜少对方楚熙提及陆云川。谁知今日,奶奶直接打破前例,当着方楚熙的面就邀请陆云川来过年。 方楚熙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奶奶却是笑着拉住他的一只手,拢在掌心里,轻声问:他过年不回家,是不是? 方楚熙犹豫一瞬,点点头。 奶奶又道:你怕是自己都不知道,方才我说到过年的时候,你握着奶奶的手,却偏头看了一眼小陆。 方楚熙一时怔住了。他什么时候做出了这个动作?他怎么不知道? 小熙啊,奶奶轻声道,那双苍老而透彻的眼睛仿佛能越过层层阻隔,直透心底,你是不是也想过,让小陆一起来过年呀? 方楚熙企图辩解的话顿时全堵在喉中,他睫毛轻颤,眉心微微蹙起,盯着自己指甲上的白色月牙一言不发。 他当然想过,过去的五年里,每一年除夕都在想。 他无数次幻想过与陆云川一起包饺子、看春晚,给家里每一扇门换上新的福字,他们可以一起坐在沙发上与打毛衣的奶奶聊天,陪方临在年夜饭上开一瓶新酒,在守岁倒计时的时候,同时望向窗外盛放的烟花,对彼此道一句,新年快乐。 可那些幻想终究是在时光流逝中蒙了尘,他从起初的期盼,到后来的失落,再到不敢想。 而如今,他的不敢想却成了陆云川的渴望。 他打心底的觉得荒谬,可竟也无法控制地偏移了目光。 好啦,奶奶只是顺口一提,奶奶抬手按了按他皱起的眉心,到底如何,还是看你自己决定。不论如何,奶奶只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方楚熙眉间平展开,对着床上慈眉善目的老人笑了一笑:我知道了,奶奶。 自那日起,方楚熙没有提过一句过年的事情,即使与陆云川说话也谈的都是毫不相干的内容,像是那天奶奶的问话不曾发生。 陆云川也从起初的期盼、忐忑,到后来的不安慌乱,然后肉眼可见地失落了起来。 这一切他都不曾在方楚熙面前表现出来,但全被林蓝看在了眼里。她注意到,老板这段日子经常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交文件时偶然看了一眼,发现老板的页面上搜索了各种过年需要的年货。 虽然陆云川在处理工作时还是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可是他总会在员工们讨论过年放假的时候,眼底不自觉地浮现一抹落寞。 这幅流浪小狗一样的模样极大地激发了林蓝的母爱,甚至压过了她对失忆前的陆云川的敬畏。她大胆地出谋划策:陆总,要不您试试邀请方先生一起去商场买年货? 林蓝知道他失忆的事情,陆云川便撤了在他人面前的那副刻意端着的高冷总裁架子,背靠老板椅捏了捏鼻梁,语气失落:他不会答应的。 那您直接买好年货送上门?如果方先生依旧拒绝,您就说,这是提前送给方先生奶奶的,您过年时不会过去叨扰,林蓝一通分析,振振有词,方先生心软,到时候说不定会主动让您去过年。 陆云川闻言支棱了一瞬,然而又瞬间垮掉:要是他心不软? 林蓝:您要相信方先生。 我信他,他对谁都很温柔,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的人。陆云川苦笑一声,捏紧了手中的钢笔,只是过去的那个我太过混账。 以致于日积月累,将方楚熙倾注的温柔生生磨平,磨成了茧,结了一层厚且坚硬的外壳。 要不就按你说的吧,他沉默片刻,拿起了手机,今天我就去。 林蓝愣了一瞬,问:下午有个祥林传媒那边的预约 取消。陆云川起身往办公室隔壁的专属休息室走去,准备换身衣服,他们的项目我看了,风险太大。 林蓝忙问:那明天有个差不多的项目,是新影传媒的,您看 陆云川的步伐忽而止住,他沉默两秒,问:新影传媒最近是不是在筹备一部古装权谋剧? 林蓝翻着资料回答他:是的,不过他们今年的重点投资是另一部电影,这部剧只是报过来的三个项目之一,似乎是捎带的 她话音未落,目光便落在了项目名单里那个编剧的名字上,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 沉疴,这是方楚熙当初做编剧时的笔名。 陆云川随意扯开自己的领带,回头道:让他们明天准备好资料。 林蓝立即应声,低头给新影传媒的负责人发消息,着重强调了让他们准备好那部古装权谋剧的资料。 对方负责人跟林蓝也挺熟的,看到消息有些惊讶,追问了一句:蓝姐,你是说陆总点名要那部剧? 林蓝不方便多解释,只是回道:信我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陆云川在休息室脱下西服,换了一身比较休闲的打扮,暖色调的风衣衬得他显得没有平时工作时那么冷淡。他悄悄注意过,方楚熙看见他换上西服时,往往只是一扫而过,但只有他穿着休闲装扮的时候,对方的视线才有机会稍微停留几秒。 他没麻烦公司司机,自己开车去了陆氏投资的商场。经理看见顶头老板过来,直接带着员工夹道欢迎,要将人请进贵宾室,而陆云川对着这阵仗摆摆手,示意自己亲自买就好。 经理仍然放心不下:要不我陪着您,正好可以给您介绍一下我们的商品? 陆云川沉吟片刻,考虑到他先前做了许多年货的功课,但毕竟没有实操经验,便答应下来:嗯,那就拜托你帮我参谋了。 经理受宠若惊,主动推车跟在陆云川身后,便见陆云川慢条斯理地在货架前走着,过于出众的样貌与高挑的身材让过往的顾客频频为他回头,仿佛他不是在挑选商品,而是置身巴黎时装周。 这是什么?陆云川拿下一袋特色腊肉。 经理立即滔滔不绝道:这是我们新采购的品牌,非常适合年夜饭做菜和平时下饭 陆云川颔首:行,要了。 经理问:您准备拿多少?这个可以储存很久。 陆云川摸了摸下巴:那就先来个五十包? 刚准备随便拿个两袋的经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经理目瞪口呆地看着顶头老板让人装了整整三车购物车的年货,而且看那潇洒的姿态,还大有继续采购下去的趋势。 他强装镇定地跟几个同事一起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同时接受着路人们震惊的目光这是来采购年货?这是来进货的吧?? 就在陆云川兴致勃勃地挑着春联时,他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陆云川随意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整个人都突然定住。 亲亲老婆:你下午有时间吗? 亲亲老婆:我打算下午去商场买年货,一个人拿不了。 陆云川怔怔看着那两条消息,整个人凝固了十秒钟,在经理快憋不住想过去问一句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不用买了,车里东西送你们了。 经理:??? 陆云川拍拍他的肩膀,随即雷厉风行地向着商场门口走去:费用找林秘报销。 他脚步轻快潇洒,眉眼间捎着融融笑意,看似四平八稳,吸引了一群买年货的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然而没人知道他此刻恨不得飞起来的心情,他简直想下一秒就出现在方楚熙的面前 一道瘦削的背影忽而出现在了商场门口,转过身来,正好与他撞上视线。 方楚熙神色讶异:你这么快? 正准备原地起飞的陆云川: 他走到方楚熙身边,接过刚刚推出来的空购物车:我想给你和奶奶买点年货送过去,正好下午有空,就过来了,是凑巧。 凑巧两个字被他特地加了重音,顿了顿,他又有点委屈地小声解释:一点也不快。 方楚熙往前走的步伐一顿,这才听懂了什么,差点没憋住笑意。 陆云川看见他忍笑,却整个人都被震惊住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我以前难道真的很快? 方楚熙听见他的疑问,心里忽而涌起了使坏的心思,忍不住弯了弯眼角,回头望他: 你猜? * 作者有话要说: 陆狗勾:狗勾震惊.jpg 阿酒:毕竟你失忆了,也不能实践出真知,惊着吧。 第17章 过年 方楚熙的视线在货架之间流连,偶尔拿起一样看两眼,再放入身后的购物车。 陆云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问上几个听起来有点傻的常识问题,方楚熙便在挑选东西的空隙为他解答,和谐得像是每一对逛超市的普通情侣一样。 把购物车装得差不多全满,方楚熙打开自己手机里的便签清单,道:差不多了。今年在医院过年,这些东西就可以了。 陆云川看了一眼购物车,总觉得似乎有点不够:要不再买点,送到奶奶家里? 东西太多,屯着会坏掉的,方楚熙扫完一遍手机里的清单,忽而注意到了什么,差点忘了春联。 走到卖春联的区域,各式各样的春联与福字堆积成山,差点晃晕了陆云川的眼睛。方楚熙轻车熟路地去侧面的架子上拿了几包没有任何题字的空白春联,还有几张空白的正方形红纸,一起放进了车筐里。 陆云川捡起一包看了看:你打算自己写吗? 他忽然想起家门口贴着的那张福字,应该是去年贴上去的,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中间用毛笔书写的一个福,是风姿卓越的瘦金体。 方楚熙颔首:嗯,每年的福字和春联,都是我亲自写的。 陆云川忍不住感慨:老婆好厉害。 方楚熙:没什么。还有,在外面不要这么喊我。 陆云川立即熟练地转换称呼:小熙好厉害。 方楚熙手指一顿,不动声色地将多拿的两包红纸放入购物车:可以了,去收银台吧。 走向收银台的路上,方楚熙不用再分心看货架,于是在这短短的几十米内,他清晰地听见陆云川的脚步声紧跟在他身后,连商场里杂七杂八的喧嚣都无法掩盖。 他不知道自己同意陆云川一起过年的决定是否正确,但在纠结了许久后,他唯一无法违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他确实想和陆云川一起过一次年。 在离婚之前,最后一次。 或许也是为了弥补他那五年的遗憾吧。 这两天,方临的脚腕差不多好全,已经能够去医院照看奶奶,方楚熙便告诉了陆云川不用再每天过来医院。另一方面,奶奶的身体也恢复得不错,预计年后半个月就能出院,到时候方楚熙就要亲自进组,一去三四个月。 他与陆云川的交集会越来越少,直到陆云川恢复记忆,他们便会彻底变成两道完全平行的直线。 小熙! 身后的呼唤让方楚熙堪堪回神,他往后一看,发现陆云川被两个来购物的年轻女孩拦在了几米外,女孩们手里还拿着微信二维码,显然是来搭讪的。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4) 陆云川感受到他的视线,唇角轻轻扬起,彬彬有礼地对两个女孩露出笑容: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呀,不好意思其中一个女孩有些失落,然而她的朋友却并不灰心,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方楚熙,那帅哥,我可以要一下你朋友的微信吗? 陆云川:他的礼貌绷不住了。 方楚熙闻言一愣,随即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笑容,衬得他本来有些清冷的气质顿时添了几分温和,看得那女孩直了眼睛。 陆云川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虚伪至极,他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唇角,一字一顿道:那更抱歉了,这位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爱人。 唉? 空气尴尬了几秒,两个女孩脸颊泛红,边说着打扰了,边匆匆跑开了。 方楚熙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继续去前面排队。陆云川则黑着一张脸,盯着他瘦削单薄的背影,心里的醋缸子阵阵泛滥,几乎能直接拿去蘸饺子。 他想起方才自己刚被搭讪时,特地看了一眼方楚熙,却发现对方的神色一如平常,像是目睹了一场路人的闹剧。 而听见女孩想要搭讪方楚熙,对方还没露出什么明显的抵触情绪时,他自己却突然深陷情绪的泥沼。不安,惊慌,扭曲的占有欲一同涌来,像是从心底的裂缝蔓延出的黑暗,一寸寸将他的神志侵袭。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方楚熙困在某个地方,只有他自己能够看见。 他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而前方的方楚熙转过身,从收银台前的糖果区拿起一盒薄荷味硬糖:要吃吗? 陆云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方楚熙解释道:这是你以前喜欢吃的牌子,车里经常放着几盒。 陆云川下意识接过了薄荷糖,手指滑过金属盒子的表面,捎起几分凉意。 恍惚间,那些埋藏心底的阴暗情绪却像是突然遇见了和煦的暖阳,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陆云川的眼底重新浮现笑意,他攥紧那盒薄荷糖,在结账队伍往前走的时候,低下头,用只有方楚熙能听到的音量道: 谢谢小熙。 方楚熙的手指轻攥了一下袖角,他往前一步,与身后的人拉开距离:没关系。 奶奶在医院有方临照看,买完年货后,方楚熙便直接回了家。他将年货分门别类放好,又从书房里找出了文房四宝,挽起一截衣袖,准备开始写今年的春联。 他进书房的时候没有关上门,便用余光瞥见陆云川时不时从书房门口经过,一会儿去厨房倒杯水,一会儿又去客厅给汤圆铲屎。 当他在短短五分钟里第三次经过书房时,方楚熙放下未写一字的笔,转头冲着门外道:你要是想看,就直接进来。 陆云川闻言就扔了手里正在给汤圆挤的猫条,不顾小猫咪的大声怒斥,一溜烟窜进了书房。 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写春联的桌旁,方楚熙假装视野里没有他,认真地提笔沾墨。执笔的手指瘦削白皙,骨相十分漂亮,提笔时腕骨凸起,透出一股含蓄的力量感,手里的笔稳稳当当,一气呵成地写下一联,五湖四海皆春色①。 青年睫毛低垂,在姣好的面容上落下小小两片阴影,他专注于手中书法的模样竟是看得陆云川有些怔了。 他眼里早已盛不下其他的,满满当当的只有那一道清矍身影,胸口的心跳声逐渐加快,像是要冲出胸膛。 方楚熙一沉浸入某件事便会全神贯注,因此对于旁边的注视浑然不觉,他再次沾墨,又写下第二联。最后的横批是个好兆头,万象更新,等到他写完最后一笔,准备将春联放到旁边的桌上晾干,这才看见了陆云川那有些可疑泛红的耳朵尖。 方楚熙疑惑:怎么了?书房的暖气太热? 陆云川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别开脸:那什么确实,暖气有点热,我去下洗手间。你继续写就好。 方楚熙不懂去洗手间与暖气太热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低头重新开始写的那一刻,陆云川立即站起身,冲着书房外快步走去,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等到近一个小时后,方楚熙基本将所有的春联与福字都写完了,陆云川才从浴室里出来。他换了身衣服,短发湿漉漉的贴在鬓角上,方楚熙不禁讶异了一瞬:你还洗了个澡? 陆云川:顺便,忽然想洗了。 方楚熙无意深究,便换了个话题:还有最后一对春联,我不知道写什么,你有想法吗? 陆云川用毛巾擦着头发,顺口问:是贴在哪儿的? 方楚熙展开那副空白春联,用镇纸压住:客房。 他的习惯是在正月将家里的每一扇门都贴上春联,过了正月再取下,只留玄关外面那一副。以前陆云川不在,基本都是他自己拿决定,现在他觉得应该也要询问一下陆云川的意见。 陆云川反应了好几秒才恍然明白什么,急急忙忙转身:专门给我写的? 差不多吧。要这么理解他也没有办法。 陆云川立即扔掉毛巾,转头抱起手机:等我找找!我看看有什么寓意好的! 他这副模样实在太过激动,让方楚熙都有些无所适从,转身去整理那些晾干了的春联,以此遮掩自己有些局促的情绪。 等了不知道多久,陆云川才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望着方楚熙:老婆,可以写诗句吗? 方楚熙点头:嗯,那就少一张横批,也不是不行。什么诗句? 却见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将左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耳朵尖隐隐窜上一层薄红,因为羞耻而压低了些声音,显得他的声线微哑: 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② 方楚熙沉默了很久,久到陆云川有些惴惴不安地注视着他,考虑着要不要换一句诗,好像那句开门迎春春回大地也不错 没等他一颗心上蹿下跳地忐忑完毕,方楚熙转身执起了笔:那就这一句吧。 他不至于介意,毕竟这只是一句简单的祈愿而已。 如果人间的祈愿都能成真,那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呢。 除夕当天,方临先去了医院,方楚熙与陆云川在家打包年夜饭。 年夜饭的每一道菜都是方楚熙亲手做的,放在专门的保温盒里,加上饺子凑齐了十样菜,寓意十全十美。 他特地多包了一大盒饺子,送给骨科值班的医生与护士站的小姑娘,又给护工大姐发了新年红包当做照顾奶奶的谢礼。等到他回到病房里时,陆云川已经布置好了年夜饭,奶奶被方临扶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着悬挂电视上刚刚开始播放的春晚。 隔壁的婆婆已经做完手术回家过年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饭菜热气阵阵,使得白墙白瓦的医院也添了几分温馨,而窗外树影摇曳,遥远的街道依稀传来一阵爆竹声响。 陆云川给奶奶倒上一杯奶奶喜欢的甜橙汁,又给方临、方楚熙依次添上酒。奶奶率先举起小瓷杯,声音都有了几分中气:新的一年,咱们都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嗯,平安喜乐。方临沉声应道。 方楚熙举起杯子:新的一年,万象更新。 陆云川要准备开车,便给自己也倒了橙汁:那我就祝大家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方楚熙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奶奶笑眯眯地夸赞方楚熙的手艺,方临则不知想起了什么,又低头闷了一杯酒。方楚熙没再多喝,也把白酒换成了橙汁,跟奶奶吐槽电视里没什么意思的春节小品,而陆云川微笑着注视着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忽而觉得自己方才的那句祝词有些违心。 那一刻他想说的,明明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却在脱口而出的一瞬变成了平安喜乐。 他自己都十分清楚,他无法预测明年的今日,他还会不会在方楚熙身边,与他共吃一桌年夜饭。 方楚熙感受到了他的注视,转头看过来,或许是因为心情很好,他微醺的眼底露出一抹笑来。 陆云川恍惚一瞬,顿时觉得这也就够了。 他能偷得一寸光阴,就多一寸的欢喜。 十一点多的时候,奶奶的身体撑不住,准备休息了。方临虽然多喝了几杯,但他酒量一向不错,吹了吹风就基本醒神了,今晚留下来跟护工一起照顾奶奶。 回家路上由陆云川开车,方楚熙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的路灯光发呆。他并没喝多少酒,但显然他的酒量并不遗传方临,此时神色间还有这些许怔忪,留着几分显著醉意。 下车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摇晃了一下,陆云川连忙要去扶他,被他摆摆手拒绝。回到家里后,陆云川跑去厨房给他调解酒的蜂蜜水,方楚熙一个人站在阳台,不知道在望些什么。 而当陆云川捧着蜂蜜水来到阳台,方楚熙接过那杯暖融融的水,被风吹得冰凉的指尖逐渐柔软,他抬起头,忽而睁大了眼睛:你看。 陆云川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哑然片刻。 下雪了。 不是凌厉的暴风雪,而是星星点点的小小雪花,洋洋洒洒落入人间,仿佛天上跳下来的星子。 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腾起了明亮的焰火,一簇接着一簇,照亮了飘扬着雪花的深沉夜幕,是一年仅一次的灿烂。 在焰火绚烂的光芒下,方楚熙扭过头,与陆云川对视,醉意引得他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比以往更真实的反应,那张平日里疏离清冷的漂亮面容浮起融融笑意,轻声对身边人道: 陆云川,新年快乐。 陆云川垂下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深沉情绪。他牵住了方楚熙的一寸衣角,模拟出与他十指相扣的模样,喉结动了动: 新年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春联来源于网络。 ②出自五代冯延巳《长命女.春日宴》。 今天码字软件把更新抽没了,阿酒重新写了一份,所以来晚了呜呜,给这章评论的小可爱发小红包quq 第18章 宴席 正月初七,春节假期结束。 杭城昨晚刚下了场小雪,方楚熙换了一件纯白色羽绒服,常人穿这种款式大都会显得臃肿,在他身上却能衬得身形挺拔颀长。 他走出昨晚落脚的酒店,站在路边等刚约的车,隔一会儿就要低头看一眼时间。今天是剧组开机宴,他上次经历这种场合还是在近五年前,不免有些紧张。 在他第三次望向手机屏幕时,孟启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黄历曰:今日宜出行,开工,吃甜食。 后面紧跟着一张精致的盒装巧克力的图片,孟启补充说明:从制片那儿给你抢来的,法国买的,就一盒,他正在我旁边哭呢。 他与方楚熙平时聊的内容基本都是剧本,但偶尔也会突然蹦出来几句插科打诨,看得方楚熙有些好笑,回道:谢谢,记得帮我给他递纸巾。我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见。 孟启回了个ok的熊猫头表情包,正好车来了,方楚熙收了手机,开门上车。 孟启定了一个大的宴会厅和紧邻的一个包厢,宴会厅那边是工作人员与配角演员,重要人物全在包厢里。方楚熙到酒店的时间算早,宴会厅那边还只坐了一半的人,他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包厢,一推门,就看见了坐在副位的孟启。 楚熙,你来的正巧,孟启立即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剧组的制片,老徐,徐泓。 方老师!幸会幸会,徐泓身材微胖,生了一张圆脸,大眼睛,一看就是心思通透又好相处的那类人,天天听老孟在耳朵边上念叨你,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 孟启捏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是老徐一直很好奇你来着。 徐泓肩膀一痛,脸色不变,迭声道:没错没错,是我天天缠着他问。 方楚熙对这对一唱一和的损友有些忍俊不禁,与徐泓握了握手:幸会,是我的荣幸。 两人一握完手,孟启就松开徐泓的肩膀,拉开自己旁边的座位:来,楚熙,专门给你留的位置。 方楚熙有一瞬的迟疑:我坐这儿? 主座那边空出来了两位,专门留给今天的资方,两侧是孟启与徐泓,按说接下来应该排剧组的主演们,才轮到方楚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编剧落座。 徐泓立即接话道:方老师您坐就是,今天除了咱们金主爸爸,就属您最重要了。 他话都说到这儿,方楚熙也不好再推辞,只能在孟启身边坐了下来。孟启冲他偏了偏头,悄声道:巧克力放在那边柜子上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拿。 他离得有些近,几乎快贴到方楚熙耳畔,超过了社交的正常距离。方楚熙神色自然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看似无心的动作,正好与他错开:嗯,谢谢。 孟启笑了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拉着他跟徐泓聊起剧本来。 没过多久,几位主演接二连三到齐,知道方楚熙是编剧后都吃了一惊。毕竟这么好看的编剧属实少见,在娱乐圈内,但凡长相不错的基本都出道了。 有位性格外向的女演员如此打趣方楚熙,方楚熙则微笑回道:荧幕是你们的舞台,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专业的人来。如果真让我身处镜头里,我可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气质清淡如雪,笑起来却如同冰原消融,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女演员被他看得心脏扑通直跳,忍不住追问:方老师还是单身吗? 这多不巧,孟启忽而转过头,我记得方老师已婚啊。 哎呀,女演员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叹了口气,来晚一步,没机会了。 同桌的人都笑了起来,方楚熙与孟启对视一眼,轻轻颔首,算是谢他解围。而孟启忽而偏过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方楚熙能听见的音量道: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5) 但拍完这部戏之后,应该就不是了对吗,方老师? 方楚熙神色一顿,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去了自己眼底的诧异。 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孟启身上的异样了。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方楚熙作为编剧,心思本就细腻,又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只是他一直无法确定下来,毕竟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不就是感觉别人喜欢自己。而孟启的所作所为,解释成朋友的关心似乎也没有问题。 他等着孟启再说些什么,但孟启一击即退,一直等到人快齐了都没有让他有感觉出格的举止。他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虑,继续神色如常地应对眼前的饭局。 差不多到开宴的时间,桌上只有资方的位置尚且空着,孟启看了眼手机,跟其他人笑笑:王总说去接人了,正好饭点,卡路上了。 在座的人纷纷都表示理解,继续换着话题闲聊,他们说的大都是些圈里的事情,方楚熙融不进去,便默默喝茶,偶尔被叫到才应上几句。 这也是他在这种场合里喜欢的状态,仿佛变成了一只角落里的蘑菇,安安静静。 只是桌面上的手机总是不断亮起,他开了静音,但能看见屏幕上一直不断涌出的消息。 陆云川:老婆,在开机宴了吗? 陆云川:今天杭城最低气温3,你记得多穿衣服。 陆云川:我给汤圆买了好多罐头,但店主说不能一直喂,会把他的嘴养叼,以后就不吃猫粮了。 陆云川:[图片.jpg]看汤圆 方楚熙攥着手里的瓷杯,再三犹豫,最终还是经不住小猫咪的诱惑,点开消息。 照片里,汤圆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提着后颈,一副猫生无可留恋的模样。 方楚熙的眼底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他刚想回复,却发现背景是家里。临走前,他将汤圆送去了楼下宠物店,这应该是陆云川在他离开之前拍的照片。 陆云川那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这种照片,方楚熙忽然有种被他拿捏住的感觉。 他沉吟几秒,将汤圆的照片存下来换成了壁纸,并决定就算陆云川以猫猫诱惑也绝不再点开消息。 手机屏幕又亮起几次,便毫无动静了。方楚熙默默想着,陆云川得不到回应,也差不多该放弃了。 恰在此时,包厢的门被侍者推开。一个有些矮胖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走进来,不好意思啊各位,路上实在是堵。 在座的人顿时都站起身,徐泓爽朗道:不正有话说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总,好久不见啊。 他往王总身后看了看,没看见资方的另一个人,不禁讶异一瞬:陈总没跟您一起过来? 这两位老总平日里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按理说应该一起到场才对。 王总却摆摆手,忽而压低了几分声音,神色微凛:今天有另一位替陈总过来。小徐啊,把你的酒都换下来,一会儿用我带的那几瓶酒。还有那个主座换一换,就留一个。 徐泓立即点头应和,不动声色地与旁边的孟启对了个眼神。 王总这人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以铁公鸡著称,徐泓从他这儿拉投资都费了好大的功夫,但一会要来的人,却能让他心甘情愿拿出收藏的好酒。 这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传媒集团的老总都能毕恭毕敬,奉为上宾? 方楚熙并不清楚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坐着而有些僵硬的右边小腿,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避开一些不必喝的酒。 哎哟,陆总,您到了啊对对,就是这家酒店! 一直置身事外的方楚熙蓦然抬头,他望着王总那褶子聚集的笑脸,突然产生了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条狗在身后追,而他却无路可跑一样。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姓陆的人那么多,而且说不定是同音的路,或者是他听错了,应该是李总林总之类的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包厢外传来,几秒后,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走入房间。 男人身着休闲,领口别一枚红宝石领夹,外搭一件黑色修身风衣,头发用发胶向后一丝不苟地梳起,出挑的容貌与气场径直压过了在场任何一个演员,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于他身上。 而他的气质又与演员明星有着天壤之别,不苟言笑的眉宇间透着久居上位的冷漠,令人不敢近身。 王总立即眉开眼笑,侧身亲自请他进去落座:陆总!快请进,上次见到您还是几年前 陆云川的目光在包厢之中环绕一圈,在方楚熙身侧顿了一瞬,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缓步走向圆桌的主位。 在经过孟启的时候,他忽而停下了脚步,轻轻勾起唇角:孟导? 陆总,孟启微笑着伸出手,初次见面,幸会。 陆云川却仍旧站得笔直,好半天过去,身侧的手没有半分伸出来的意思。 整个包厢的气氛都凝固了几分,就在其他人都以为他要直接无视过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弯起一双桃花眼,伸手握住孟启的手:孟导果然是青年才俊幸会。 孟启笑容不变:哪里,陆总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在场除了方楚熙外,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王总拉开主座的位置:陆总,您请? 陆云川却并没有应声,而是仍旧站在孟启身旁,淡笑道:多谢王总好意,不过今天这场开机宴,我不是替陈总来的。 王总一时愣住:您的意思是 陆云川摆摆手,转身拉开方楚熙右侧的椅子,道:我是来看家属的,各位不用拘束,自便。 说着,他便大咧咧地在方楚熙身旁落座,而方楚熙僵硬片刻,只能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不动声色地坐下,面无表情。 徐泓连忙起身调节气氛,在饭桌上的一片喧闹声中,方楚熙听见身旁气势威严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轻轻对他道: 老婆我错了,你别生气。 方楚熙低垂着睫毛,一言不发。 几秒后,一只手轻轻地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他的衣袖。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想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用最拽的姿势走进包厢,然后道最怂的歉。 陆小狗,不愧是你。 第19章 酒局 方楚熙默默从陆云川手里抽出衣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一言未发。 不论过程发生了什么,该来的人总算是来齐了。王总不得已在主位落座,好在包厢里的各位都是能说会道的人,三两句就让气氛热闹了起来。 只是方楚熙的清净到底还是保持不了,有陆云川坐在旁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没有消失过。但也有个好处,敬酒时基本没有人敢冲着他,他便可以怡然自得地吃着桌上的菜,像是来纯蹭饭的。 陆云川没打任何招呼就跑了过来,此时没得到任何好脸色,自知理亏,只得在一旁伺机而动。 方楚熙的目光在哪道菜上停留超过两三秒钟,都不用举筷子,陆云川就先一步给他夹到盘中,还不忘低声补一句:筷子我没用过,干净的。 方楚熙瞥他一眼,低头慢慢吃起来。 夹菜的次数多了,自然会被注意到,于是不知是谁说了句:陆总跟方老师的感情真好啊。 说这话时,方楚熙正舀起一勺海参汤,闻言呛咳一声,低头咳得从脸颊到耳垂都泛起红意,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咳了好几声,接过陆云川递来的纸,捂住嘴唇,冲旁边问候的人摆摆手:不小心呛到了没事。 好容易缓开呼吸,他抬起头,一双清澈眸子因刺激而泛起水光潋滟,眼尾还透着红,在瓷白色肌肤上格外明显。 孟启在旁边看得一怔,目光顿时就移不开了。 但他看了没几秒,旁边就有一只手抬起,指尖夹着一张纸巾,修长的手指蹭向方楚熙微微湿润的眼角,展开的纸巾正好挡住了孟启的视线。 方楚熙只当陆云川是给自己递纸巾,全无察觉地接过:谢谢。我去下洗手间。 突然在这场开机宴上看见陆云川,他心里是有些乱的,以致于听了一句话就当众失态,干脆趁着这会儿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仪态。 孟启堪堪回神,与陆云川对视一眼,十分无害地一笑。 陆云川淡淡掠过视线,手探向桌上不曾动过的酒杯。 包厢的门开了又合,方楚熙的脚步声远去。他离开不过几秒,陆云川便挥手叫来侍者,让他给自己满上一整杯红酒。 他举着酒杯缓缓起身,在场的人便都在他身上聚拢视线,他转头望向与自己一座之隔的孟启,弯起的桃花眼却是凉如秋水,没有半点笑意:我听说,小熙这次进组是孟导亲自介绍的,这杯我得敬孟导。 陆总,孟启只得端着杯子起身,您客气。 陆云川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杯子,侧首看向侍者:来,给孟导也满上。 红酒度虽不及白酒,但满满一杯下去,也是叫人有些吃不消。 但陆云川唇角噙笑,面不改色地冲着孟启道:孟导,请? 孟启的动作僵了僵,抬头喝干了。 陆云川也是一杯饮下,眼底的笑意敛去几分。估算了一下时间,方楚熙应该不久就回来了。 若是让他老婆看见他拽着这个姓孟的喝酒,即使对方是个心怀不轨的玩意儿,他老婆也可能会生气。 他的目的只是给姓孟的施压,一杯酒也就够了。 如此想着,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准备重新落座。 但他的手刚刚垂下,孟启就转头冲侍者道:麻烦再满上。 陆总能投资我们这部剧,还亲自莅临开机宴,实在是不胜荣幸,他端着满满一杯酒,冲陆云川道,我得代表我们剧组上下,敬您。 陆云川轻轻挑了一下眉。 他望向孟启,慢条斯理地重新执起酒杯,俊美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明显情绪,唯有目光深沉: 好啊。 方楚熙站在洗手池前,细细地洗了好几遍手。指尖被冷水沁上层层凉意,他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刚结婚那段时间,即使他会出去跟组,陆云川也从没亲自去找过他除了奶奶所说的那次。 他知道失忆的陆云川有些缠人,但陆氏有那么多事情要管理,在他的想象里,陆云川顶多就是给他多发几条消息,谁知这人竟千里迢迢亲自从京城跑了过来。 这种粘人的程度,属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方楚熙关掉了冷水,从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巾,顺着指尖的缝隙慢慢擦着。他本以为自己与陆云川的关系会随着距离拉远而慢慢淡化,但如果陆云川真的抛下陆氏那边的工作来找他 不可能的。 方楚熙将湿透的纸巾扔入垃圾桶,又重新抽了一张。 早在失忆前,陆云川就一直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陆氏的事业于他而言就如同编剧之于方楚熙,区别只是方楚熙能为了爱情而暂时放弃事业,但陆云川绝对不可能。 方楚熙清醒地记得,就算是失忆后,陆云川也仍与失忆前一样每日奔赴公司,即使当时照顾奶奶再累,他也会熬夜将手中的文件全部处理完再休息。 尽管不知为何陆云川今天会出现,但他肯定不会在杭城待太久,三五日顶多了。 想通这一点后,方楚熙算是放下了一部分心。他正准备扔掉手中的那张废纸巾,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他回过头,原来是宴席上的一位男演员。 男演员见了他,像是看见救星般,连忙上前一步:方老师,徐老师让我来找您,您快回去吧。 方楚熙微微一愣:找我? 男演员神色复杂地点点头:陆总和孟导不知怎么的开始拼酒了,已经喝了两瓶红的了 他还没说完王总瞅着自己的酒快哭出来的事情,方楚熙便眉头皱紧,冲他一点头:谢谢,我这就过去。 他快步走回包厢,一开门,就看见孟启举着杯子,脸与脖颈都成了酡红色:这杯,我敬陆总,一个亿的投资,大气! 陆云川的身形仍旧笔直,然而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发现,他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与平时的状态已经大不相同。 他听了孟启的话,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满满一杯酒。 孟启被旁边的徐泓拦了一下,但他一挥胳膊甩开,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陆云川,对旁边的侍者道:倒满。 陆云川将空杯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另一个侍者心领神会,也给他满上。 这杯孟启的身形晃了一晃,我敬陆总,事业蒸蒸日上一帆风顺。来,陆总,咱们干了。 陆云川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笑意微凉:干了。 他将酒杯拿到唇边,正准备仰头喝下,却忽然手里一空。 醉酒的人总会反应慢上那么几拍,陆云川也愣了两三秒,迟缓地转头,看见了方楚熙有些不悦的容颜。 陆云川总算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什么,心虚地喃喃一句,小熙。 方楚熙没理他,手里端着那杯酒,望向几米外的孟启:这杯我替他干了,孟导。 说着,他扬起头,将红酒一口气饮尽。两片浅粉色的唇沾了酒,变得湿润,透出一股殷红,陆云川望着,喉结不自觉动了动,觉得眼前人竟然比酒还要醉人。 孟启怔了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方老师好酒量。 他一仰头,将自己的那杯喝干净,就坐回了位置,算是给这一轮针锋相对的拼酒画了个句号。 僵局总算打破,徐泓连忙起身打圆场:陆总和孟导是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哈哈。 就是啊,王总咳嗽一声,小徐,咱俩是不是还没喝一杯? 方楚熙默不作声地回到座位上,陆云川跟着他坐下,好半天后,低声唤他:小熙。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6) 没有回应。 小熙可能是因为酒意,他的声音较平常更加低哑含混,像是在撒娇。 但依旧没有回应。 陆云川静了静,干脆大胆开口,用只有方楚熙能听见的音量道:老 闭嘴。吃菜。 方楚熙额角青筋一跳,将一筷子小青菜送进了陆云川的盘子里。 陆云川立即坐直了。 他勾起唇角,望着盘子里的青菜,满心都荡漾着欢喜:好,谢谢小熙。 方楚熙一股脑给陆云川夹了半盘子的菜,哄得身旁的人形大狗兴高采烈,闷头只顾吃。 接下来的饭局总算没起波折,酒过三巡后,在座的基本都醉得七七八八,一场开机宴吃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包厢里的人开始接二连三联系司机和经纪人,方楚熙转头问旁边的陆云川:你是怎么来的? 陆云川乖巧应道:杭城有陆氏的子公司派了车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牵起方楚熙的外套一角,问: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方楚熙还没来得及疑问,就听他道:我定了跟你一样的酒店。 方楚熙: 还挺理直气壮。 但眼下他要支开陆云川,只能叹了口气,道:那你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先去车上等着,我等一下就过去。 幸好醉后的陆云川还算听话,立即应了下来,在司机的陪伴下努力走着直线离开了。 方楚熙目睹他的身影消失在包厢外的走廊,松了口气,看向包厢里正准备往外走的几道身影,孟启的身影摇摇晃晃,在徐泓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了起来。 他的神志还是清醒的,余光注意到方楚熙正望着他,便抬头一笑:方老师,今天不好意思。 方楚熙神色淡淡:孟导要是还清醒,咱们去旁边的空包厢,谈谈? 孟启的放在身侧的指尖一颤。他沉默几秒,从兜里掏出盒烟,拿出一支叼在嘴边:行,谈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坦白 孟启拒绝了徐泓的搀扶,虽然他的身形仍然有些摇晃,但看得出神志还是清醒的。 徐泓临走时又犹豫了一下脚步,冲方楚熙讪讪一笑,压低声音:方老师,他醉了,要是有什么冒犯你多担待。 方楚熙点了头,徐泓才离开。 隔壁的包厢一直闲置着,倒是十分安静。方楚熙随便抽出一张椅子坐下,孟启叼着烟,神色恹恹,从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突然变得多了几分厌世气质。 不介意吧? 孟启一晃手里的火机,方楚熙没什么波动:没事。 搞创作的大都会有些纾解压力的小习惯,抽烟就是其中备受青睐的一项,方楚熙过去待过的剧组里,基本没有几个不吞云吐雾的。 不过他和陆云川都不抽烟,这几年他也就没怎么近距离感受过二手烟的气息,孟启点燃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偏了偏头。 孟启双肘撑在膝盖上,一直盯着地面上的花纹,呼出一口烟后才道:是不是想问,我今天为什么跟陆总拼酒? 不等方楚熙回答,他就笑了笑:不用猜,楚熙,就是你想的那个理由。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C大毕业的,就比你大两届。 方楚熙讶异了一瞬,而他只是兀自抽着烟,陷入悠远的回忆:我本来没想当导演,只想随便混个学分,毕业了直接转行。 直到大三的时候,我听说我们戏传来了个挺厉害的小师弟,剧本拿了全国比赛的特等奖,还很得章老师的赏识。你的那个本是跟我同班的朋友合作拍的,那个人的水平我了解,本来还没当回事直到我把你们的成品看完。 我当时就想,他轻声道,这真他妈是个牛逼的编剧,就是导演不怎么样,如果换我来拍,肯定能拍出更牛逼的片子。 方楚熙逐渐想起了当初的那部片子,其实不用刻意回忆,他人生的第一个剧本,从导演到演员到后期制作全是初出茅庐的学生,整个影片全程都充斥着一种粗糙稚嫩却又极为用心的青涩感,没想到给孟启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 孟启将烟夹在指尖:我是从那时开始,才真的下决心去当导演。而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跟你合作一次,但很可惜,还没等到我闯出些名堂,就听说你没再继续当编剧了。 方楚熙的手指骤然攥紧了,而孟启却丝毫不避讳地问:是因为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方楚熙静默两秒,道:是。 孟启无声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从章老师那里听说你要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把徐泓留给我等结婚开的酒都喝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方楚熙身上,似乎想从那张白皙精致的容颜上捕捉到任何情绪变化。 但方楚熙只是淡淡道:我家也有不少好酒,等孟导结婚的时候,我亲自给您送。 孟启眼眸深沉,定定望着他。许久后,他突然卸力往后一靠,叹了口气:其实我没想让你这么早察觉来着今天确实是胜负心作祟了。还因为从老师那里听说,你正在准备离婚,才有些情不自禁。 他顿了顿,又道,但应该不会影响咱们今后的合作? 不会。方楚熙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工作的时候,我不会带私人感情。 孟启笑着感慨:这一点上,咱们果然很像。 方楚熙扫了一眼那支燃到头的烟,起身:既然如此,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孟导,合作愉快。 他起身走向了门口,孟启望着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方才故作洒脱的表象尽数凋落,眼底泄出几分苦涩。 方楚熙说的是合作愉快,而非朋友间的道别。 楚熙! 在方楚熙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孟启突然扬声道,你知道吗,你跟陆云川是完全的两路人,你们不合适。 方楚熙推门的手停住。他没转身,几秒后低声道: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用整整五年光阴实践出的事情,他比谁都懂。 但与他不是一路人,也不意味着我适合与所谓的一路人在一起,方楚熙缓缓道,孟导,谢谢你的赏识,我希望我们之间还能是朋友。 这一句话,基本是将所有前进的路都卡死了。 长久的沉默后,孟启颇有些自嘲的一笑:行,我明白了。 方楚熙一路走出酒店,酒店门口的石阶下,一辆黑色轿车早在那里等待了许久。 他望向轿车的那一刻,车窗忽而降下,陆云川坐在窗边,一双眼睛漾着水光,张口就要喊他。 他喊出声的前一秒,方楚熙眼疾手快地拉开车门:不准说话。 陆云川立马乖乖闭嘴,怀里抱着一个方形软枕,双眸湿润,眼巴巴望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他这喝醉了就哭唧唧的习惯,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方楚熙假装没看见被他抓着的自己外套一角,对司机道:劳烦去黎光酒店。 身旁传来男人小声的抱怨:你都不看我 我我好想老婆好想好想 那只猫有罐头就冲着别人喵喵叫,都不想你的但我一直都在想你。 方楚熙有点想扶额,怎么还有人能跟小猫争风吃醋的? 见他不回应,陆云川一个人哼哼唧唧半天,又道:但比那个姓孟的好多了。老婆,他不是好人,你不要被他迷惑了。 顿了顿,他又像是做出了什么豁出去的决定一般,委委屈屈地对方楚熙道:如果一定要有第三人加入这个家庭我宁愿是猫。 方楚熙: 他忍无可忍,推开陆云川越凑越近的脸: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陆云川的脸与他的手相贴,趁着这几秒的功夫,陆云川忽而用脸颊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方楚熙手指一抖,立即收回了手,而陆云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着老婆。 醉鬼的话不能信,方楚熙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理他。陆氏不可能放陆云川离开,他待不了三五日,总归是要走的。 回到酒店后,喝醉的陆云川交给司机照顾,方楚熙总算是能落个清静。 他一回房间就换下沾了酒气的衣服,又给自己沏了杯咖啡,坐在桌前将接下来一周要准备拍的剧本整理出来。 一整理就从下午到了晚上十点多,最后保存文档的时候,方楚熙抽空看了眼手机。只有陆云川几个小时前给他打过电话,看时间大概是约他吃晚饭,不过他手机静音忘记取消,就没有接到。 他点开微信,发现陆云川在十分钟之前,给他发了一条晚安。 方楚熙盯了一会儿屏幕,最终什么都没回复。 就这样吧,他想。 别再有更多的动摇了。 隔日天气晴朗,剧组在一片鞭炮齐鸣之中,正式开机。 今天的戏是在杭城附近的一个山上拍外景,这是剧里唯一的几场冬日外景戏,正好趁着天时地利优先拍完。剧组提前跟山上的一户农家乐联系好了,在山上拍大约五天,农家乐负责提供饮食住宿,剧组的主要工作人员可以直接带着随身物品上山住。 或许是水土不服的原因,方楚熙从早晨醒来就感觉不太舒服,早饭随便喝了点豆浆就出了酒店。上山的路不好走,他感受着保姆车的一路颠簸,胃里的液体似乎也在一同翻涌,脸色逐渐有些不太好看。 跟他坐一辆车请教剧本的男二看见他白得不正常的面容,顿时有些担忧:方老师,您还好吧? 我没事,方楚熙闭了闭眼睛,睫毛在素白色肌肤上衬得越发浓密,隐隐透出一股水晶似的脆弱感,你刚刚说的那一幕,心理活动的变化是这样的,他 好不容易一路忍到下车,方楚熙问场务要了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小半瓶。 这座山上除了农家乐,还有一小片有些破败的村子,据农家乐的老板说,里面就剩几户人家,基本没人住了。场务组在旁边布置场景,方楚熙手里拿着剧本,走了十几米开外的山崖边上呼吸新鲜空气。 山崖地势高些,能感受到山间流动的风,他一直凝滞着的胸口也终于放松了些。冬天的山里没有什么好看的景儿,到处都是枯败的草与树,一些常青的树种也颇有些无精打采。他登高远眺了一会儿,转身走回拍摄场地,但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了农家乐那边传来的嘈杂声音。 只见剧组不少人都站在农家乐门口,方楚熙远远望着,场务组长和孟启都在,正在跟一个染着黄毛、眼窝深邃的小青年对峙。 他往前走近了,才听见那青年嘴里吆喝的话:就给这点钱,你们想在这儿拍五天? 场务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当初谈的好好的 那是因为我爸他们是老实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城里人就会欺负我们农村的老实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河神阿酒:这里有一个金陆云川,和一个银孟启,请问你掉的是哪一个呀? 除夕:帮我都扔回去,谢谢。 第21章 坠落 方楚熙皱着眉走到人群前方,旁边是跟他坐一辆车过来的武术指导,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武指叹了口气:这人是农家乐老板的儿子今早刚从外地打工回来。听说了他爸接了咱们剧组的活儿,这不,讹钱呢。 农家乐老板夫妇站在门里往外望着,两个老人家的神色都有些局促不安,而黄毛青年像是个人形喇叭,继续站在农家乐大门口逼逼赖赖:就这点儿钱,就想包五天的场子?知不知道你们在这儿耽误五天,要影响我们家多少生意! 场务差点被他气笑了大年初七,有几个游客有闲心惠顾这鸟不拉屎的农家乐,更何况他们给的钱本就不少,这小流氓竟然还贪得无厌! 只是开机时间是特得找大师算过的,王总那边嘱咐过,不能拖。僵持了近半个小时后,剧组这边率先妥协,同意提高工作人员每晚的住宿费用,但额外拟定了一个电子合同,防止这无赖再坐地起价。 黄毛小青年得意洋洋地进了屋子,武指却有点忧心忡忡,对方楚熙道:这种小流氓,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 方楚熙望着那青年的背影皱了皱眉,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他擅长处理的领域,只能继续和其他人一起投入工作。 上午的戏拍到两点钟,午饭是农家乐做的菜,方楚熙胃口不好,武指再怎么劝,他还是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没再动筷。 他随身揣了两支巧克力,打算下午要是低血糖,就随时补充下能量。 但接下来的几场戏一直拍到了晚上十点多,几乎没留下休息的时间。山上的夜黑沉如水,冬日冷风一个劲儿往脖子里钻,方楚熙刚刚跟孟启讨论完一会儿的最后一场夜戏,眼前就黑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孟启立即凑过道:你怎么了? 方楚熙定了定神,退开一步:没事,血糖低我去吃个巧克力。 他拿着小凳坐到片场边缘的位置,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咬了一口。杭城的冬夜并不比北方暖和,巧克力放在羽绒服兜里,并不贴身,此时也冻得冷冰冰的,吃起来有点费牙。 他吃了一块,舌尖就微微发涩,不想再拆开第二块。正准备起身回去,一个场务小哥突然小跑过来,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方老师!有人给您送东西! 方楚熙接过一看,袋子里是打包得严严实实的热粥小菜。 他愣了一下,与此同时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听见陆云川有些低哑的声音:小熙。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7) 方楚熙瞥了一眼手里的袋子,明白了什么:是你送来的? 陆云川无声笑了笑:这家店的老板以前在京城开店,菜是京城口味,手艺还不错。 小米粥给你放了糖趁热吃。 方楚熙沉默片刻,突然问:你在哪里? 陆云川没回答,电话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风声。 方楚熙却心有灵犀似地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山路口。那里立着一道修长身影,裹着黑色大衣,整个人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视线,陆云川下意识一躲,回到了后方的车里。 方楚熙张了张口,沉默半天后,对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一句:谢谢。 挂断电话,他坐在小凳上,把里面那盒小米粥拿了出来。 粥还冒着融融热气,小米软烂,甜糯可口,只喝了两三勺,整个人就像是浸在了盛满了热水的浴缸里,连带着四肢百骸也暖了起来。 武指路过看见他在吃饭,顺口问道:方老师,怎么样?低血糖好点没? 方楚熙冲他笑了笑:嗯,好多了。 几秒后,他忽而觉得不对劲陆云川是怎么知道他今天没怎么吃饭的? 他脑中灵光一闪,迅速在手机网页上搜索了一下武指的名字,然后便从百科里找到了对方隶属的公司陆氏旗下,江月传媒。 方楚熙: 他望向正哼着歌离开的武指,清了清嗓子:张指导留步。 几分钟后,武指像是只打翻盘子被抓了现行的猫,坐在方楚熙身旁,讪笑:那什么,不是兄弟不仗义,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陆云川都让你具体做些什么? 方楚熙想起孟启的那些事,忍不住皱眉:监视我? 哪儿能啊!就算陆总真的这么说,我能是这么缺德的人吗?武指连忙调出自己跟陆云川的聊天记录,你看,陆总交代我注意的就是些生活琐事,比如你没好好吃饭、晚上睡觉睡不好、或者是被人欺负了 方楚熙: 他捧着手里的小米粥,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武指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的神色,问:那、那我以后 别这样了,方楚熙叹了口气,用勺子搅了搅粥碗,他有说什么时候离开杭城吗? 武指摇摇头:没呢。陆总说让我一直注意着。 方楚熙闻言,隐隐觉得有那里不太对,但又无法确定。 而是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每天都能收到陆云川打包送来的小灶,菜汤饭水果甜点一应俱全。他把每一样都翻出来细细看过,全来自于不同的店,如果不是他人代购,那陆云川像是每天专职为他送饭一样。 第四天陆云川送来午饭的时候,方楚熙终于无法印制自己的猜测,给林蓝打了个电话。 林蓝听了他的问题,有些诧异:陆总没告诉您吗?他把自己这六年的年假一次性用了,接下来的三个月都不用去公司了。 方楚熙:三个月? 他匆匆几句跟林蓝挂了电话,放下手里的外卖包裹,快步走向剧组不远处的上山路口。黑色轿车还没来得及走,男人靠在车门旁,风吹起他的风衣衣摆,让他仿佛身处电影荧幕之中。 看见方楚熙的瞬间,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小熙? 方楚熙皱眉站在他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你不打算回陆氏了? 陆云川早已预料到他会知道,但还是有点心虚,移开了目光:嗯,我请假了。 你会后悔的,陆云川,方楚熙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山根,等你恢复记忆之后,你绝对会 可如果我现在不来,我会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方楚熙一时顿住,不知该如何回复他。 陆云川声音微哑,桃花眸澄澈真挚,又仿佛深陷痛苦:林秘说,我以前做很多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我都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用那种借口可以解释的。我以前确实是个很糟糕的伴侣,所以你才会对我那么失望。但能不能再给我三个月? 我会努力成为一个让你开心的伴侣,支持你的工作,照顾你的生活,你任何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我想做你生气时哄你笑的人,成为你难受的时候可以靠一下肩膀的人,在你被别人为难的时候,第一个站在你面前的人。 你以前说我是雏鸟情节,可从我醒来后的每一秒钟,我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心律失常过除了你。 起码在这三个月里,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可以吗?陆云川的眼眶逐渐泛红,语气近乎恳求,三个月之后,即使你不要我了我也都听你的,不会再纠缠你。 他牵住青年的袖角,轻轻晃了晃,眼睫微颤: 老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你你理理我。 方楚熙望着那只牵着自己衣袖的手,一时间,仿佛坠入一团巨大的矛盾漩涡之中。 他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说着:不要答应他,即使他现在对你再好,再讨人喜欢,他也终究会恢复记忆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可另一个声音随即叽叽喳喳地涌进来:那又怎么样,你敢真的承认,你对现在的他一点儿都不动摇吗?你曾经有多少次期盼过他会放下工作转身拥抱你的场景,你心里有过多少想要他陪伴在你身边的愿望,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可这是饮鸩止渴!第一个声音大声嚷嚷。 饮鸩止渴也好过直接渴死!另一个声音死不认输。 方楚熙觉得自己的耳边像是有一万只蓝精灵在吱哇乱叫,紧接着,兜里震动的手机突然拯救了他。 他立即接起电话:喂? 楚熙,孟启的声音有些凝重,咱们下午定的拍摄地,可能暂时没法用了。 方楚熙眉头微蹙,耳边的嘈杂声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望向陆云川:这些先以后再说,我现在要回一下现场。 他转身匆匆离开,陆云川愣了一下,快步地跟了上去。 不论如何他都想得到一个答案。 农家乐群屋后方,黄毛青年手里拿着根看着颇为唬人的长棍,跟个齐天大圣的第二百八十代猴子猴孙一般,挡着剧组众人的去路:这山上的地儿都是我们家在管,你们之前付的款不包含上山的,得另交钱! 接下来的几场戏都需要上山拍,而黄毛挡住的是上山最安全的一条路。场务登时就急了:你他妈这是违反合同! 合同?黄毛阴恻恻一笑,我签的合同里有这条?我怎么不记得? 场务跟他吵架的声音此起彼伏,孟启站在一旁,神色变换莫名。 方楚熙急匆匆走到他身边,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查了一下这个人之前的打工履历孟启唇边咬着根烟,他之前在职校学会计,后来又去给人当财务,但老板这段时间被查出来税务问题,跟一群员工一起都被送进去了,但他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全须全尾地跑了回来。 这小子有点小聪明,不是咱们之前以为的那种不识字的小流氓。 要改剧本吗?方楚熙抿紧唇,但上山这一幕,在山下出不来好的效果 孟启抬头看了眼天色:换路吧。 方楚熙一愣,便听他继续道:山里的老乡告诉我的,还有另一条上山的路,就是陡峭了点,不好爬。咱们时间不多,没工夫跟这个钱串子耗。 方楚熙看了眼天色,缓缓呼出一口气:行换路。 导演做了决策,剧组的人纷纷收拾起来,转眼间就没人再打理那个黄毛青年。那人拿着根棍子,沉着脸打量着眼前这群人,突然望向了方楚熙。 喂,他喊了一声,你是这组里的编剧? 方楚熙手里抱着剧本,转头看向他,皱眉:有什么事情吗? 黄毛扯了扯嘴角:没事儿,就是觉得你们文化人确实都秀气。 方楚熙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不安,快步走向了其他人所在的地方。 孟启说的那条路确实陡峭,还要经过一条没有任何护栏的山崖小路,旁边就是接近六十度的陡峭山坡,从这山路上跌下去,就算没有生命危险,也至少得缺胳膊断腿。 为了确保拍摄安全,这次上山的人员与器材都尽量精简,十几人的小队在一位老乡的带头下往山上爬去。山路上到处都是枯枝落叶与碎石,几乎无从下脚,老乡给孟启叮嘱了什么,他点点头,在队伍最前面吆喝:注意头顶上面的树枝可能会断会砸人的! 方楚熙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是无数生长得肆意的树枝,有的足足有孩童小臂粗,掉下来确实很唬人。 他这么一分神,脚下一滑,顿时踩空了。在即将跌倒的那一刻,方楚熙猛地被一个人揽住了腰,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方楚熙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神,重新站稳后,他回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陆云川,对方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小心。 方楚熙缓了缓,刚想说自己没事,一阵风忽而擦过耳畔,随即传来的是头顶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 他还没来得及往上看,突然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后退几步靠在了旁边的山坡上。 他眼睁睁望着那根一米多长的树枝坠落了下来,巨大的惯性砸在陆云川肩头,那人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往山路侧面的山坡下摔去。 方楚熙下意识伸出了手,那一瞬间他似乎碰到了陆云川的指尖。 一触即分。 他睁大了眼睛: 陆云川!!! * 作者有话要说: 给陆小狗点蜡.jpg 第22章 当年 方楚熙坐在急救室前,双眼有些失神。 说来也是荒谬,短短两三个月,他竟然已经来了医院急救室三次,其中两次还都是因为陆云川。 只是相比第一次,他现在慌得厉害,不得不将十指交叉,手肘放在膝盖上,才能勉强止住双手的颤抖。 他的眼前不住地掠过一些画面,有陆云川吃他做的饭时,满脸洋溢的幸福傻笑;有陆云川跟汤圆较劲,结果被小猫一爪子拍在脸上;还有陆云川低头望着他,牵住他的衣角,哑着嗓子说喜欢他 最后尽数变幻成陆云川紧闭双眼,被送入救护车的模样。方楚熙在送他上担架时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湿漉漉的,满手都是血。 来到医院后,他手上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但指尖仍然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挥之不去。 如果陆云川真的出了什么事 方楚熙感觉自己的胸口狠狠一窒。他下意识合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一些悲观的东西。 方老师? 武指的声音从旁边小心翼翼传来,方楚熙愣了两秒,缓缓抬头,他竟然连武指走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张指导。他语气疲惫地打招呼,僵硬的面容甚至无法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武指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将手里的便利店袋子递了过去:方老师,我记得你从中午就没吃饭先随便吃点儿垫一垫吧。 方楚熙的身体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他没有逞强,道了声谢便接过袋子,里面装着两个饭团和一盒带着余温的牛奶。 武指在旁边坐下,跟他小声碎碎念:店员给我说,他们家这个饭团卖的可好了,天天售罄。还有这个牛奶,好像牌子比较小众,但据说很好喝,你尝尝看 方楚熙怔怔望着那瓶牛奶,突然听不见武指在说什么了。 他从袋子里拿出牛奶,目光掠过瓶身,手指微微颤抖。熟悉的logo与包装,熟悉的手感,甚至连玻璃瓶的设计,都与数年前一模一样。 记忆像一只兔子,一眨眼,跃回了那年盛夏。 骄阳似火,方楚熙拎着一提矿泉水,推开篮球馆的门。 班长远远就望见了他,小跑到球场外,接过他手里的水:楚熙,来打球啊? 方楚熙冲他露出浅笑,瓷白的皮肤在篮球馆的灯光下越发白得透明,仿佛这炎炎夏日的一抹清凉:我就不了,这是团支书让我顺路送过来的。班长,今年篮球赛加油啊。 嘿嘿,一定一定,班长笑着拆开矿泉水,一瓶瓶地扔给不远处聚过来的队友们,只要第一轮不抽到体院和商院的变态,咱们戏传今年绝对有戏! 班长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指的有戏,是争取不做倒数第一。 戏传大都是群不爱运动的死宅,能凑出一个队就已经实属不易,方楚熙也明白这个道理,跟班长一起乐了半天。 送水的任务完成,他正准备告辞离开,篮球馆门口突然浩浩荡荡涌来一群人,迅速占领了另一边的空场地。 班长分完了水,冲那边努了努嘴:哟,说变态变态到。 方楚熙瞥了一眼那群人的黑色队服,有点好奇:商院的?他们怎么变态了?在他印象里,往年的商院也不太擅长体育才对。 你不知道,他们今年来了个特变态的新生!体院都拦不住的那种猛人,班长扶了扶脸上的近视镜,眯起眼睛,看那边,就是那个长得挺高挺帅的,好像叫什么陆云川? 方楚熙跟着班长的指示望过去,望见一个神色淡漠的俊美青年。他生了一双深邃的桃花眸,不笑时也撩人。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8)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方楚熙的心脏,让他下意识记住了这个叫陆云川的学弟。 后来,他常常替团支书来给戏传的球队送水,有时闲来无事,便会坐在篮球馆四周的观众席上写剧本。 那些此起彼伏的球鞋摩擦、吆喝叫好声,在场馆里一阵阵回荡,明明应当十分杂乱,在他耳中却变成了敲打键盘时和谐的背景乐。偶尔他会抬头休息一下颈椎,目光扫过篮球场里黑色队服的人群,在某一道修长的身影上略微停留几秒,才继续开始码字。 篮球比赛结束后,方楚熙还是时不时来一次球馆,却再也没见到过那个不怎么爱笑的商院学弟。 学校这么大,同一专业在课余都不一定能遇到,方楚熙便将这份甚至还不曾发芽的隐秘心思暂且抛在了脑后,继续忙着写剧本和专业课。 直到大二的那年寒假,他本来在一个剧组帮忙,却突然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 母亲是突然检查出癌症晚期的。从查明到人去世,只花了短短不到两个月。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一直到方楚熙参加完葬礼,开学回到校园,他都有些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寒假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到学校不知第几个夜晚,他再次失眠,大半夜走出宿舍楼,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漫无目的游荡了许久。初春的京城仍然很冷,他一路走到了学校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远远的就望见了店里的暖白色光芒。 他忽而想起,家里的书房也是这种暖白色的灯。 书房里装满了母亲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书,还有他的小说杂志。小时候,他很喜欢跟母亲一起待在书房,一人抱着一本书读。 他总会耐不住困意,很早就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有时他能在睡意朦胧中感受到母亲将他抱起来,送回到卧室的床上,再帮他轻轻掖好被角。 一直他坠入梦乡,鼻尖缭绕的都是独属于母亲的、温暖安宁的气息。 而现在,他将永远失去那份温暖了。 方楚熙没有走进店里,他坐在便利店旁边的台阶上,将脸埋入臂弯,无声地泪如雨下。 他不知道自己蜷缩在那里哭了多久,只记得让他在浑噩痛苦中回神的,是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以及玻璃瓶与水泥台阶碰撞的声音。 他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抬头,只望见一道挺拔的背影默不作声地消失在夜色里,又与他记忆里那个篮球场上风姿卓绝的青年渐渐重合。 而在他身边的台阶上,放着一瓶尚且温热的玻璃瓶牛奶。 在那个有些冷的深夜,他像是在泥沼一般的黑暗里挣扎的绝望之人,却骤然望见了一束无声息落进来的光。 于是,那一颗早已悄悄埋下的种子以不可阻挡之势破土而出,迅速生长成了他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参天大树。 他开始主动地在暗中去追逐那个人的身影,观察他每一个或笑或静的模样。他旁敲侧击地跟其他人打听陆云川的消息,悄悄了解他的喜好,甚至去结交他身旁的朋友。 他在听闻陆云川需要一个联姻对象时,自告奋勇,去见了陆云川。那是他第一次正面跟陆云川说话,整个人都紧张到有些头晕目眩。 婚后的五年,他自己都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如果那一天来的不是陆云川,他还会这么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对方吗? 可细细想来,又像是命运早已写好了剧本,他注定会在最脆弱的那一晚遇见陆云川,也注定会因为对方冷漠表面下,流露出的一抹不经意的温柔,而不受控制地沦陷其中。 五年来,他一直都凭借着那三年暗恋的热情,一点一点支撑着自己走下来。而当他热情耗尽了,要放弃的那一刻,陆云川却突然转身牵住了他的手。 这无异于给一个沙漠中的濒死之人降下短暂的甘霖,方楚熙自己都无法形容,他到底是用了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才勉强压抑住回头的冲动。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等陆云川恢复记忆后,他们终究是要分开的,不管失忆的陆云川多么让他悸动,他都不能去碰这杯明晃晃的鸩酒。 但眼下陆云川生死莫测,他心中的防线像是遇见洪水,产生猛烈的动摇。 方楚熙攥着手中的玻璃瓶,默默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唯一能够祈祷的,就是陆云川千万别出事。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见了他心中的声音,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方楚熙立即站起身: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道:您放心,病人的生命体征目前很平稳,最严重的伤口就是后脑勺被尖锐物体划到的位置,不过已经完成了缝合,其他部位都是皮外伤。等病人醒了,如果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去做个专门检查就行。 方楚熙猛地松了口气,医生又问:对了,病人此前是不是也经历过什么脑部的撞击伤? 方楚熙立即将之前陆云川摔下楼梯的事情与症状一一告知,医生沉思片刻,点点头:那么等病人醒来后,再去拍个脑部CT吧。 方楚熙微微一怔,问:您的意思是 医生摘下口罩,对他颔首: 撞击对脑部的刺激还是很大的。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用不了多久,他的记忆就能恢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有万字更新,感谢一路陪伴的宝贝们,抓过来挨个啾一口~ 第23章 饮鸩 陆云川缓缓睁开眼睛。 浑身上下痛得厉害, 还泛着阵阵酥麻感,像是骨头被拆开又重新安装了一遍。 他发现自己是脸朝下趴在床上的姿势, 便想试着坐起来,这时后脑的伤口才慢半拍地传来极为强烈的痛楚,令他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他的动作吸引了坐在旁边的那道身影,一只微凉白皙的手覆到他肩侧,替他拽起下垂的被角:醒了? 陆云川失神两秒,猛地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立即抓住了那只替自己捋被子的手: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方楚熙应道:嗯,我没事。但是你的伤口 他顿了顿,声音略低:缝了七针,可能会留疤了。 陆云川闻言,下意识就去摸自己后脑勺的伤口, 被方楚熙皱眉按住:别碰那里, 刚换的药。 那我是不是陆云川的声音有些茫然,是不是秃了? 方楚熙愣了愣, 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缝针当然要将后脑勺下方的那块头发都剃掉, 他安慰陆云川,好歹有块纱布, 看起来也不影响什么,更何况不是摔在头顶, 不然再能打的颜值也扛不住地中海的造型。 陆云川满脸凄然, 为自己逝去的头发在心中默默流泪了半天, 又想起什么:老婆, 你不是应该在剧组吗?戏拍完了吗? 方楚熙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让我在这里, 我就回去了。 别!陆云川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我就是觉得, 我趴在这儿的样子不太好,但你别走 他一个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半天,忽而发现,事情依稀有一丝不对劲。 比如方楚熙一直没有松开被他拉着的那只手,而是垂在床边,任由他紧紧牵着。 他的呼吸突然紧张了几分,试探着唤了一声:老婆? 方楚熙神色如常:嗯? 陆云川顿时心跳如擂鼓,他下意识握紧了方楚熙的手,声音甚至有点结巴:我、我这样拉着你你 嗯,不介意,方楚熙道,你如果喜欢,就牵着。 陆云川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的手腕颤抖了一下,继而小心地牵起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先是拢住,再试探着扣入掌心,观察到方楚熙似乎没什么拒绝的意思,他便大胆地分开手指,与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指腹蹭过青年手背上突起的骨节,轻轻捏了捏。 他声音微哑,满足地感慨:好软。 方楚熙听了他的话,耳根一热,不得不转过脸去。 而那双桃花眸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星星要跳出来:老婆,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方楚熙垂下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缓缓组织着措辞:你之前说好的三个月。这段时间里,就不用约法三章了。 陆云川呆呆望着他半天,接着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撑着胳膊肘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方楚熙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快趴好! 陆云川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打回了床上,但他面色红润,整个人都仿佛焕发了精神气,目光灼灼地望向方楚熙: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就是太高兴了,想起来抱一抱你。我 方楚熙无可奈何,将旁边倒好的水端了过来,你先别急着开心,我不是答应你,只是答应给你三个月的机会,至于这三个月里 他扭过头,耳朵尖染上一抹浅浅的粉意,你能不能追到我,还要另说。毕竟我单恋了你那么久,你现在追一下我,也算是理所应当 好,陆云川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双眸子如星辰熠熠,那我从现在开始追你。 方楚熙轻咳一声,掩去自己心中的羞耻感,喝点水吧嗓子都哑了。 陆云川乖巧地接过纸杯,他俯卧的姿势只能略微抬起一点儿头,水杯倾斜时,便很容易整个倾翻。方楚熙单手帮他扶着杯子底部,防止他失手倒在自己的枕头上,陆云川的另一只手则一直紧紧牵着他,方楚熙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掌心沁出的细微汗珠,可那人偏不肯放手。 喝完水后,陆云川继续趴在枕头上,视线一转不转地盯着方楚熙,后者被看得浑身都不对劲,问:看什么呢? 看我的明恋对象陆云川的眼底盛满了笑意,他真好看,我好喜欢他。 方楚熙的心头一跳。 这人的直球攻击杀伤力未免也太大了些。 再让他这么乱撩下去是要出事的,方楚熙从椅子上站起身,顺势抽出了自己的手。陆云川手中一空,他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整个人突然被巨大的失落感包裹住了。 他下意识追问:你要去哪儿? 方楚熙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解释道:医生说,等你醒了,就去做个全身检查。我去叫护工大姐推个轮椅过来。 陆云川这才略略松了口气,一双盈盈如水的桃花眼乖巧地望着他:好,我等着。 护工大姐很快就推来了轮椅,方楚熙小心翼翼地扶着陆云川起身,陆云川有意耍赖,起身时踉跄一下,几乎将身体都压在了他身上,鼻尖蹭过他的耳畔,还要无辜地说一句:唔对不起,老婆,我好像没什么力气。 方楚熙脸颊瞬间染上血色,他趁护工大姐不注意,回眸瞪了陆云川一眼,低声警告:你别忘了,你还在追我。 陆云川愣住了:难道追求的时候不能牵手吗?也不能抱抱?也不能亲 方楚熙耳朵发烫,忙不迭地打断他:以后再说! 陆云川只得乖乖坐进轮椅,护工大姐旁观了全程,和善地笑了笑:年轻人真有活力啊。 方楚熙顶着一张发烫的脸,感觉这辈子没这么羞窘过,头快埋到了毛衣领口里:麻烦您了我推着他去就可以了。 医生的建议只是检查一些重要位置,但方楚熙还是坚定地带了陆云川做了全身检查。最后一项是脑部CT,方楚熙将样片拿回诊室的时候,陆云川正在门外的候诊区跟一个玩小汽车的小男孩胡侃,教他如何维修法拉利,把小男孩唬得一愣一愣的。 方楚熙远远望见这一幕,特地悄悄饶了另一个方向,在陆云川看不见的位置,一个人进了诊疗室。 十分钟后,医生将情况逐一了解完毕,缓声道出结论:他之前的脑震荡后遗症确实有明显的恢复征兆,之前预测的恢复时间,大概是一年及以上,但按照他现在的恢复程度,我估计只要三四个月左右,就能逐渐恢复了。 方楚熙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脸上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好的,谢谢您了,大夫。 他拿着病历本与CT走出诊疗室,陆云川抬头望见他,然后冲小男孩笑笑:我对象来接我了,不跟你玩了啊。 小男孩有些不甘心:可是你还没说清楚,到底该怎么修发动机呢。 下次一定,陆云川扬了扬唇角,对象可比发动机重要。 方楚熙过来推动他的轮椅,有些无奈:你在给小孩子说什么呢。 轮椅滚动,陆云川噙着笑抬头看他:刚刚医生说我的脑袋怎么样? 没什么事情,方楚熙应道:主要是外伤严重,好好注意,不要碰水感染。 陆云川眼珠一转,忽而抽了一口气:可是我觉得好疼啊。 方楚熙立即顿住脚步,皱眉:头很疼吗?头的哪里,伤口还是其他部位?我去找护士 不是不是,陆云川连忙制止他的动作,不用他们。 他的眼睛眨了眨,小声道:就是伤口有点疼,要老婆抱抱就好了。 方楚熙的动作立即停住,他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与满脸期待的陆云川对视几秒后,道:你知道什么叫追求别人吗? 陆云川顿时愣住了。他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思路,这说明就算是失忆前的他,也没有过任何追求人的经历。 方楚熙一字一顿,解释道:按照追求的正常进度,在情感萌芽的初期阶段,追求者与被追求者应该是没有任何过界的肢体接触的。 陆云川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也就是说,不能抱抱? 方楚熙继续推着他往前走:嗯,不能。 牵手呢? 要提前问我。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19) 那,亲 你想得美。 陆云川一时大受震撼,恍遭雷劈,当场变成轮椅上一朵娇弱的霜打茄子。 方楚熙心情不错地将他推回病房,扶着他重新到床上躺好,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 我要回去了。你住院的这几天,大姐会一直照顾你,你就待在医院里好好养伤。剧组最近的外景戏也都结束了,我换了住处,就在这附近的酒店。 陆云川立即又变成了可怜兮兮的落水小狗,拽住了他的衣角:那我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吗? 方楚熙想了想,道:我工作很忙。 那发消息呢? 不一定会及时回的。 陆云川的眼眸瞬间又泛起层层水光,方楚熙有些忍俊不禁,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没有夜戏的话,我每天晚上十点之后有时间。 那我每天十点之后再联系你,陆云川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会好好休息争取快点儿出院的。 方楚熙的脸上露出浅浅一层的笑意,算是答应了他。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忽而顿住脚步,回头,记住,三个月哦。 身后传来陆云川斩钉截铁的答应声,他无声弯了弯唇角,推门离开病房。 离开住院楼后,方楚熙行走在有些寂静的医院小路上,夜风透着寒意掠起衣角,像是许多年前,便利店门口的那个晚上。 三个月。 这个期限,不只是提醒陆云川,也是提醒他自己。 之前在急救室门口,当他被告知陆云川快要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胸膛里那颗一直悬浮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想,那就答应吧。 大概没人能够拒绝渴慕已久的事物突然落到怀中的感觉,像是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第一次品尝到糖果,即使知道这颗糖终究会被夺走,但他愿意为这暂时的幸福而饮鸩止渴。 因此,他选择了一次性擦亮怀里所有的火柴,给自己编织一场三个月就会醒来的浮生大梦。 即使梦终究会醒,火柴会熄灭。 他心甘情愿。 方楚熙望着远方浓郁的夜色,他竖起衣领,往拢起的双手里轻轻哈了口气。 一团白雾在掌心迅速升起,又随着夜风,瞬间在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一个月的戏基本都在固定的影视城里完成,这几天剧组上下都十分忙,不仅是因为刚刚开机,有许多事情需要临场调整,还因为之前农家乐所经历的事情。 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场务组长气得脸通红,就因为那小混蛋找茬,不仅钱被讹走了,陆总还受了伤,下个月开春还有其他的外景要拍,要是还遇到这种烂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孟启抽着烟,眉头紧锁:没人想就这么算了,老陈,你先冷静点。咱么当时不是已经报警了?但那小民警说什么来着,陆总是纯属意外事故,不构成任何民事纠纷或者刑事案件 他掐了手里的烟:算了,先开始拍下一场。方老师呢?怎么不在? 正在旁边指点演员的武指立即抬起头:导演您忘了,方老师今儿请假了! 与此同时,农家乐的山上。 黄毛青年一脸阴郁地盯着坐在方桌前的方楚熙,农家乐的老板娘端了杯热茶送过来,方楚熙微笑接过:谢谢,麻烦您了。 老板娘离开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方楚熙便低头喝了一口茶,双手拢住杯壁,暖着被山上寒风吹冷的手指。 这幅姿态未免有些太不紧不慢,黄毛青年有些烦躁,问:你们不是拍完戏了吗?还来干嘛? 方楚熙冲他淡淡一笑:就是有些问题没得到解决,所以想过来问一下。 黄毛轻叱一声,深邃的眼窝里,精光一闪而过:你问吧,看在你是我们家顾客的份上。 方楚熙点点头:半年前,你在榕城一家公司做财务会计,公司后来被查出老板有偷税行为,你的老板和一干同事都被逮捕,你虽然逃过一劫,但也因此失业,对不对? 黄毛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愣了一下才道:嗯,怎么了? 你没有被逮捕,是因为你不曾参与帮助过老板的违法行为,并且在发现的第一时间进行了检举,方楚熙摩挲着手里的瓷杯,是这样吗? 黄毛青年不耐烦地抓了抓脖子:是,你问这些干什么? 方楚熙轻轻笑了笑:你在撒谎吧。 黄毛青年的动作凝固了,那双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方楚熙:你在说什么? 你能够拿到证据,把自己从中摘出来的原因,并不是你因为良心发现从而反手举报了你老板,方楚熙幽幽叙述道,而是因为你老板的女儿得知父亲即将面临政府的清查,偷偷给你报了信。但很遗憾,她现在后悔了,她为了帮助父亲争取减刑,选择将你当初作假的账面全部交出来。 黄毛青年嗤笑一声: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是,我是跟那女的谈过恋爱,但我们早八辈子就分了 方楚熙拿出一份随身的文件袋:她的证词与证据就在这里,你要不要看看? 黄毛青年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片刻后,他阴沉着脸低下头,抢过方楚熙手里的文件,一页页匆匆翻过去。 几分钟死一样的寂静后,黄毛青年缓缓抬起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方楚熙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果你立即伏法自首,我会让律师帮你争取到减刑。但如果你拒绝,那么很抱歉,我将把这份材料直接递交法院,到时的量刑可能就不是你所期盼的了。 黄毛青年的眼底有些发红,他的呼吸越发粗重,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妈的那婊.子竟然敢卖我!她怎么敢!她 方楚熙将青年面前的那些材料一一归总收拢好: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看到你尽早自首。我也认识很优秀的律师,如果你需要减刑,我也可以帮你介绍。 那么,就看你怎么选了。 黄毛呼吸粗重地喘了半天,突然死死瞪住了他:是你吧,我本来都已经没事儿了,法院都不查我了!你为什么要害我!就因为我图了点你们那破剧组的钱?! 方楚熙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了起来。他站起身,眼神冷漠,低声道: 不,是因为你那天,让我们不得不走了另一条路。 他在青年愤怒不解的咆哮声中,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一路来到了下山的路口。兜里的录音笔一直显示着录音状态,他上了车,将录音笔递交给陆氏的律师:麻烦您了。 律师一直通过手机听筒,听到了方楚熙与黄毛的所有对话内容,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方先生除了是编剧之外,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在前来找黄毛对峙的路上,方楚熙提出要亲自见黄毛,律师本来还有些担忧,但方楚熙在打压黄毛青年时所展现出的冷静与魄力,完全不亚于一些专业律师。 方楚熙淡笑道:我母亲是法学系教授,我只是个会编瞎话的而已。一份伪造出的材料和东拼西凑猜出来的故事,就能把他吓得什么都承认了,也是运气好。 律师摇摇头:您是真的很有天赋。方先生,您要是当年去学法当了律师,说不定我就没有饭碗了。 方楚熙笑了笑,转了个话题:您看这份录音,能让他成功进监狱吗? 律师信心满满:这您放心,如果他这都不进去,那我就把我以前赢的案子卷宗都吃了。 回到剧组后,方楚熙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去做了什么,继续默默地上班、下班,然后在晚上收到陆云川每天发来的几十上百条碎碎念。 有时是语音条唱歌,有时是一些对医院的乱七八糟的吐槽,有时还有极为直男审美的自拍,幸亏自拍的人底子不错,才没拍出什么惨案现场来。 就这么安稳无事地过了三四天后,方楚熙接到律师的消息,黄毛青年在逃往外省的路上被捕了。 这条消息当天还上了本地新闻快报,剧组几乎人尽皆知,场务得知消息后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方楚熙没有第一时间在片场跟其他人一起共享喜悦,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接陆云川出院。 在陆云川整整三天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答应了陆云川来接他出院。这人不出他所料地搬到了他所在的酒店,但拿房卡的时候,方楚熙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怎么那么巧,就和他是隔壁呢。 趁着等电梯的空隙,方楚熙搜索了一下酒店名字。 三秒后,他抬头望向陆云川:这是陆氏旗下的酒店? 陆云川一脸无辜:我也是刚知道,好巧哎。 方楚熙:信你个鬼。 他除了后脑勺还有道没拆线的伤口,整个人基本已经生龙活虎,因此方楚熙没有丝毫怜惜他,只送他到了门口,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房间还没过五分钟,手机就叮咚响起。 老婆,来我房间一下好不好。 方楚熙:为什么? 陆云川秒回:我有点头疼 方楚熙看了回复,一时有些无语。 这招算是精准拿捏住了他心软的那个点,他不得不重新起身,敲响隔壁的门。 门几乎是立即就打开,陆云川似乎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方楚熙还没来得及说话,陆云川便故作玄虚地低下头,唇角带笑,道: 老婆,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 喵呜 陆云川笑容一僵:西。 随即他脸黑地拉开自己的拉链,从怀里捞出一团十分不配合他表演的小汤圆:我话还没说完呢,小混蛋。 方楚熙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愣了好几秒,才不敢置信地从他怀中接过汤圆。 汤圆几天没能见到他,整只小猫咪都化成了绕指柔,一边在他怀里蹭着一边喵喵叫着撒娇,还有陆云川在旁边碎碎念:我觉得你肯定很想它,就用专机把它送了过来,还有兽医专门跟过来照顾,它来了一天了都没什么水土不服的反应,你尽管放心 陆云川,方楚熙的眼底不由自主地浮起融融笑意,他抬头望向身旁的男人,明眸清澈,谢谢。 我很喜欢这个惊喜。 陆云川与他对视几秒,耳根突然红了。 他后退两步,转身进了洗手间:我我先去洗个澡! 方楚熙的心思全在汤圆身上,顺口叮嘱一句:嗯,小心伤口,别碰水。 他在陆云川的房间陪着汤圆玩了许久,直到汤圆累了,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陆云川还没有从浴室出来。 方楚熙忽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医院不能洗澡,但陆云川早不洗晚不洗,怎么偏偏要挑现在? 他回忆了一下方才进屋的场景,当他低头抱着汤圆吸的时候,陆云川似乎微微弯了一下腰 啊。 他的脸颊顿时有点发烫,抱着汤圆起身。 汤圆半梦半醒,蹭着他的臂弯,不明所以地喵了一声。 方楚熙在他脖子下方挠了两下:走,我们回去。小猫咪是不能看见这些东西的 出房间的路要经过浴室门口,方楚熙抱着汤圆路过,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顿时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他刚走过浴室,浴室门就被从内推开:老婆,你们剧组是不是也有休息日?你什么时候 方楚熙望着那道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身影,一时没说出话来。 陆云川浑身上下只围了件简单的浴巾,他站在浴室暖色的灯光与水雾笼罩中,侧脸被光勾勒出清晰而完美的弧度,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他的锁骨与清晰的肌肉线条滑落,若隐若现。 薄荷沐浴露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是没什么侵略性的味道,却一瞬间覆盖了方楚熙的全部感官。 陆云川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一般,往前走了一步:老婆? 方楚熙抱紧汤圆,下意识后退一步:你 他的脚后跟碰到了放在门口的猫砂盆,身体重心骤然一歪,无法控制地往后方仰去。 然而薄荷气息突然笼罩住了他,他被温热的手臂搂住了腰,对方稍一用力就把他捞回了原地,但他也随着惯性撞入了陆云川的怀里,脸颊贴上了那片光.裸的胸膛。 方楚熙的脑海再度空白,他好像听见了陆云川乱如擂鼓的心跳也可能是他自己的。 他立即抬起头:我 老婆。 陆云川的眼睫上沾着沐浴时的水珠,令他本身俊美而略带侵略性的容颜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他轻轻收拢搂着方楚熙的小臂,低声问:肢体接触要提前申请,对吗? 方楚熙胡乱点了个头。 陆云川低下头,唇正好落在与他耳畔同一水平的位置,开口时,掀起丝丝温热的气流:那让我抱一抱可以吗? 方楚熙的身体轻轻一颤,他嘴唇微张,但没有说出话来,整个人都因为那股近在咫尺的薄荷味道而有些失神。 然而下一秒,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他瞬间回了神,满脸通红地推开陆云川,控诉:汤圆还在这儿看着呢! 陆云川:? 这话怎么跟孩子还在旁边看着一样? 然而方楚熙已经趁着这空隙推门而出,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迅速关上门,往床上仰倒,手背挡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汤圆不明所以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又跑到他耳朵边,舒舒服服地埋成了一团。 他听着耳边猫咪的小呼噜声,右手下意识蹭了一下自己的的腹部,被顶到的触感似乎还依稀残留在上面。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0) 他决定一天不理陆云川。 次日有夜戏,方楚熙果然没空再管陆云川,一直拍到凌晨三点才回酒店。他疲惫地往床上一躺,一觉睡到了次日中午,洗漱之后翻翻剧本,今天还有四场戏,估计要磨到十二点。 不过好消息是孟启那个奴隶主终于打算明天给大家放假,微信群里一片欢腾,女主说要睡一整天,男二吆喝着人约烤肉,还有几个剧组工作人员相约在今晚凌晨去酒吧狂欢。 方楚熙对休息日还没有任何打算,倒是收到了好几个邀请。但他一向不太爱凑热闹,挨个婉拒之后便躺在床上,思考着要不要也睡上一整天来回个血。 微信又响起消息,方楚熙下意识点开。 陆云川:老婆,你明天是不是休息日? 陆云川:[狗狗探头.jpg] 陆云川:我能有机会邀请老婆一起出门吗?qwq 一墙之隔,陆云川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紧张得快要把酒店的一次性牙刷拗断。 他昨天在百度知道里做了很久的功课,上面说,要想正式开始追求一个人,就要先从邀请ta约会开始。 然而约会邀请是可能会被拒绝的,因此陆云川特地准备了plan B和 plan C,如果方楚熙拒绝,那他就 亲亲老婆:要去哪儿? 陆云川瞬间将planB和C都扔掉了太平洋另一端,以极限手速回复: 我这里刚好有两张游乐园的票、两张水族馆的票以及两张电影票你想去哪儿? 百度知道里还说,①约会三大圣地,游乐园,电影院,水族馆,无往不利。 方楚熙看着陆云川挑选的三个选项,顿时陷入沉思。 真是精神直男出门必选啊。 他纠结片刻,本来想选择水族馆这种人相对少一些的地方,但他在打字时,回想起之前在陆氏老宅里,保姆曾说过的那些话。 陆云川的童年并不幸福,那他小时候有没有跟自己的父母去过游乐园? 他的脑海里掠过老陆总与陆夫人的脸,顿时觉得这个想法简直是荒谬。他们甚至不在意亲生孩子的死活,又怎么会为了哄他开心,带他去游乐园呢。 指尖敲打的答案顿了顿,片刻后,陆云川收到了回复。 亲亲老婆:去游乐园吧。 第二天清晨,方楚熙早早起了床,洗漱换衣后,给汤圆放好了一天份的猫粮,挠挠它的下巴:乖,晚上回来给你开罐头。 汤圆喵了一声表示朕知道了,继续闷头干饭。 门口传来敲门声,方楚熙起身去开门,差点被眼前的陆云川晃了一下眼睛。 今天陆云川依旧是一身黑色为基调的打扮,但从头到脚直至一根头发丝都经过了精心修饰,看似随意的发型用发胶抓过,富有层次感的衬衣与毛衣内搭配上沉稳的黑色长风衣,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锃光闪亮,甚至还喷了点男香。 这一身骚包的模样,简直送上舞台就能原地出道。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打扮,极为普通的高领毛衣与棕色大衣,与平时出门时基本没有区别。 然而陆云川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老婆,你今天真好看。 方楚熙: 到底是他还是陆云川该去看看眼科呢。 去游乐园的一路上,陆云川都表现得极为兴奋,一会儿玩他的衣角,一会儿用鞋尖去勾他的脚腕,总是想将方楚熙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 方楚熙感觉自己身旁仿佛坐了一只大型熊孩子,而他一转头,陆云川又立即正襟危坐,十分做作地凹了个造型。 方楚熙: 他沉吟片刻,忽而明白了什么,道:你今天 陆云川面不改色,耳朵却悄悄动了动。 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 陆云川立即转头凑近他,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兴高采烈:那你喜欢吗? 他离得太近,方楚熙不得不往后仰,直至背脊顶着汽车靠背,退无可退,才投降一般道:嗯,喜欢。 他话音未落,便仿佛看见了陆云川摇起来的狗尾巴和周围冒起来的粉红泡泡。他不得不将陆云川推远点:坐好。 陆云川听话地坐好了,不消片刻,就要又找个理由,再跟方楚熙凑近些。 这一凑一退拉扯了两三个回合,游乐园终于到了,方楚熙如获重赦般下车,看着眼前的马卡龙色的游乐园大门,忽而觉得有些自己的决定有点草率了。 他看着那些结伴而行的父母与小孩、戴着兔耳朵头箍的女孩子们,自己与陆云川两个男人在这里结伴而行,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然而一转头,他就发现身后的陆云川没了影子。他往四周找了一圈儿,才在棉花糖小车前,找到了跟一群小朋友一起排队的陆云川。 陆云川还十分严肃地拉着他讨论:你喜欢粉红色还是白色的?要小兔子的那种吗? 方楚熙: 几分钟后,他和陆云川一人拿着一个小兔子棉花糖,一起走入了游乐园。 他在入口处领了一张游乐园地图,把想去买米老鼠头箍的陆云川扯着领子拽了回来:看一下地图,我们走这条路线怎么样? 陆云川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米老鼠头箍,垂眸望向方楚熙指的那条路,弯了弯眼角:都好。 方楚熙点点头,拿着地图开始往前走。来到那条路的第一个项目时,棉花糖正好吃完,他也开始后悔了。 他看了一眼地图,又看了看远处被高高甩到空中又扔下来的大转盘,上面的人传来的尖叫简直像是是世界末日:这个幸运转转盘,为什么是这种画风? 但他转念一想,陆云川应该没玩过这种项目,他应该给陆云川留下一些印象深刻的回忆。 于是他转头看向陆云川:我们去排队? 陆云川望着空中落下的人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 这种刺激的项目往往都要排很久的队,从下面看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多恐怖,但当两人都坐上转盘的座椅,方楚熙检查了整整三遍自己和陆云川的安全带,才勉强放下心,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你等会儿要是害怕,就喊出来。 陆云川神色镇定: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 转盘突然整个动了一下,陆云川浑身一颤,喉头滚动了一下:但是老婆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哦。 方楚熙忽而有些想笑,抬手握住了陆云川的手。 陆云川几乎是立即攥住了他的手掌,又在转盘慢慢上升时,紧张地与他紧紧十指相扣,但表面上依旧非常淡定,甚至有心情感慨一句:这里的风景还是很不错 他突然闭上了嘴,因为转盘突然下落,像是个下坠的流星锤一般将整个转盘的人往下甩去。 落到最下方,转盘停了两三秒,又再次扬上空中,甚至颠倒着停滞了三四秒钟,才又一个下落冲刺,才慢慢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转盘停下的那一刻,方楚熙猛地松了口气,他的手背已经被陆云川攥得毫无知觉了。 他单手解开安全带,又晃了晃陆云川紧紧拉着他的那只手:结束了。 陆云川猛地回神,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他:结束了? 或许是他的状态有些恍惚,方楚熙难得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嗯,结束了。 陆云川跟他一起起身,走向出口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方楚熙心想他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却见他突然感慨:好像没什么感觉啊,就这。 方楚熙: 他看了看自己留了一串指甲印的手背,那隐现的恻隐转头就喂了汤圆。 前面有冰淇淋,陆云川望见了一个前方一个报停大小的小房子,前面排了一串长队,老婆,你要不要吃? 方楚熙在他脸上读到了满屏的我想吃,只得应道:那我去旁边的长椅坐一会儿,你快去快回。 陆云川立即走向了长队的尽头,方楚熙找到一张空长椅坐下,看了看自己的消息,正准备挑着重要的回复一下,忽而听见一声招呼:方先生? 他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个打扮温婉的年轻女士,面容和善,有些似曾相识。 对方冲他笑了笑: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是陆云川的发小陈鸥,我们以前在宴会上见过一次的。 方楚熙这才回忆起来,陆云川有几个关系还行的发小,性格都不错,以前见面时对他的态度也很好。 陈鸥指了一下他身旁的长椅,问:不介意吧? 方楚熙立即往侧边坐了坐,让出位置,陈鸥微笑着坐下来,捋了捋鬓角的短发:我是陪我老公和孩子过来玩的,小朋友闹着要吃冰淇淋,我老公带她在那儿排队买呢。你呢? 方楚熙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不远处:陆云川也在排队帮我买呢。刚刚玩了那个幸运转盘,我想吃点甜的,压压惊。 陈鸥不知道陆云川失忆的事情,他就没说是陆云川自己想吃,算是给堂堂陆总留了几分面子。 陈鸥的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他是跟你一起玩的吗? 方楚熙应道:嗯,是啊。 听了他的回答,陈鸥不禁有些讶异地捂住了嘴唇:原来他的恐高症治好了呀,真是太好了。 这回是方楚熙惊讶了,他微微蹙眉:恐高症?能麻烦详细说说吗? 原来你不知道吗,陈鸥迟疑片刻,压低了声音,那这件事可能只有我们几个发小知道了他和他哥哥关系不好,这个你肯定了解,对吧?但他们的那种关系不好,真的不是我们正常人家里的兄弟闹矛盾。 他小时候,曾经被他哥哥亲手,从别墅三楼的阳台上推下去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阿酒会勤快更新的,求不养肥哇qwq 再努力打滚儿求一个作者收藏~ 明天和后天的更新都暂定上午十二点,大后天因为要上夹子所以晚上十一点更新,然后就是传统的每天九点啦 ①网上能找到的出处应该是《龙族》第二部 ,作者江南 第24章 鬼屋 方楚熙的呼吸一顿, 有些不敢置信地重复:三楼? 是呀,当时我们才都十一二岁吧, 陈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当时还亲眼看到了那一幕,我的天啊幸好下面有颗树挡着,再加上他运气好,后来只是摔断了一条腿。但陆云明那个人,真的就是个疯子。 她叹了口气,冲方楚熙感慨道:其实我们都很关心云川的,他小时候还不是现在这种不爱说话的样子,后来渐渐就变得沉默寡言,跟我们这群人的联系也少了。当初他要结婚的时候我还很吃惊呢,觉得他不是那种能经营亲密关系的人不过现在看来, 你们相处得很好呀。 远处忽然有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冲长椅跑过来, 手里还拿着两个冰淇淋:妈妈! 哎!素素,陈鸥立即站起身, 回头对方楚熙笑了笑, 那我继续陪孩子,就不等陆云川过来啦, 麻烦你代我跟他问个好。下次我们发小聚会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来。 方楚熙跟着起身, 点头应下:没问题, 我会帮忙转告的。 陈鸥牵着女儿的手与他道别, 回头走向了不远处的丈夫, 男人拿着一个冰淇淋凑到她唇边, 她笑着咬了一口, 旁边的小姑娘立即蹦跳起来, 想让妈妈也尝尝自己手里的冰淇淋。 方楚熙望着那一家三口走远,心里忽而萌发出一个猜想如果陆云川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那成年后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思考得太投入,以致于脚步声到了身旁都没有听到,紧接着,一个香草与抹茶的双球冰淇淋就送到了他眼前,巧克力脆筒搭配淋在冰淇淋表面的巧克力酱,还撒了一层可爱的软糖与花生碎。 老婆,陆云川俯下身,快尝尝。 方楚熙接过那个冰淇淋,咬了一口,冰凉甜润的口感与浓郁的抹茶香便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他微微睁大眼睛,赞叹:好吃。 陆云川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神色间满是愉快:你喜欢就好。我特地买了两份不一样的,想着你如果不喜欢抹茶,就吃这一个。 说着,他将另一个冰淇淋递到方楚熙唇边,粉色的草莓与黄色的芒果冰淇淋球搭配在一起,倒是十分可爱:要不要尝尝? 方楚熙犹豫了一瞬,但陆云川望向他的目光过于热烈,他只得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他咬的是草莓冰淇淋球,意料之外的不错,清甜的草莓味道在唇齿间迸发,像是小时候吃的草莓糖。 很好吃。他点点头,对这家冰淇淋表达了肯定。 陆云川闻言,也低头咬了一口,不偏不倚,刚好咬在方楚熙刚刚吃的位置。 他咬了一口草莓,又咬了口芒果,末了舔舔唇,评价道:还是草莓的更好吃。 方楚熙的耳朵尖莫名有点发烫,移开了视线。 正值二月底,天气没有过年时那么冷,但也没有开始回暖,因此冰淇淋融化得很慢,能拿在手里小口慢慢吃。两人坐在长椅上,陆云川拿着地图跟他讨论下一个目的地,方楚熙一边吃一边点头应着,不知不觉间,距离就靠得近了些,手臂外侧几乎紧紧贴到了一起。 前方忽而出现了很轻的快门声响,两人几乎同时抬头,只见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大胡子男人手捧相机,冲他们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个独立摄影师,刚刚看两位相处的气氛特别好,忍不住手痒了一下。 说着,他走上前调出刚刚拍的照片,拿给方楚熙:要是你们不喜欢,我可以立即删掉。 方楚熙垂眸望向刚刚的照片,只见画面之中,他与陆云川挨得很近,他低头咬着冰淇淋,目光落在地图上,而陆云川侧过脸,一双桃花眸专注地凝视着他,唇角还扬起淡淡笑意。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1) 阳光正好失去了云层的遮挡,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将衣领与发丝都染上几缕金色。方楚熙还没从照片上收回视线,身旁的陆云川就已经斩钉截铁地问道:这照片可以发给我一份吗? 摄影师哈哈一笑:当然没问题。 陆云川跟他加了个微信,摄影师表示回去将原片导入电脑后,就立即给陆云川发过来。临走前,他还十分诚恳地夸赞了好几句他们两人天造地设气质般配,将陆云川说得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脸上的笑就不曾消褪过。 眼看着他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方楚熙连忙转移话题将他拉回地面:下一个项目去哪儿? 他的手指落在下方的分岔口上,却发现两条路的前方,一边是海盗船,另一边是鬼屋。 方楚熙犹豫两秒,又将手指收了回去他现在觉得茶杯转转车才是最适合他和陆云川的游乐场项目。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要不,我们直接跳 鬼屋吧。 陆云川突然道。 方楚熙讶异了一瞬:你确定? 他记得,陆氏老宅的保姆曾说,陆云川小时候被哥哥关在地下室两天一夜。 这种经历势必会对人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即使陆云川现在失忆了,但阴影极有可能还留在潜意识里。 陆云川的神色却很坚定:嗯,就鬼屋了。 方楚熙见他这副模样,只好答应道:那我们就走这条路。 两人将冰淇淋吃完后,起身前往鬼屋的路线,陆云川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页百度知道上的高赞回复:如果伴侣有一方怕鬼,那么鬼屋就是促进情侣感情的绝佳粘合剂,怕鬼的人往往会在黑暗与恐惧中对身边的人产生强烈的依赖性,这时就是伴侣展现魅力的时刻 陆云川不知道方楚熙怕不怕鬼,但他自己是十分自信且坚定的无神论者。即使方楚熙不怕鬼,但说不定也会怕黑,怕跌倒,到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牵起老婆的手 走到鬼屋门口的时候,陆云川已经在脑海里讲所有可能发生的暧昧情况全部排演了一遍,整个人都浸泡在了粉红色的气氛里。 但当他与方楚熙排完了队,一同站在鬼屋入口前时,陆云川望着门口垂下来的沾了红色颜料的绷带条,又看看门内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脚底生了钉子。 方楚熙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向一动不动的陆云川,疑惑道:怎么了? 这位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工作人员小姐姐立即上前问道。 陆云川身上立即汇聚了后面一众排队的人的视线,他静默两秒,唇角缓缓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如沐春风:没事,谢谢。 他抬步来到方楚熙身边:我们进去吧。 方楚熙瞥了一眼他那生拉硬拽出来的笑容,没有戳破,往前掀开了上方的绷带布条。 进入鬼屋的一瞬间,四周就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方楚熙夜视能力不太好,需要适应一会儿,便问旁边的陆云川:你能看清路吗? 能,陆云川沉声道,跟着我。 说着,他便大步向前走去,步伐之平稳甚至让方楚熙恍惚了一下,以为进门之前看见的那个勉强的笑容是错觉。 但走了一段路后,他就知道这不是错觉了。他垂在身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陆云川的手,对方的体温往往都是偏高的,此时却冷得让他吓了一跳。 他立即拽住了陆云川的衣袖,高大的男人转过头,语气平稳:怎么了? 方楚熙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害怕? 陆云川沉默了。 几秒后,他很轻地开口:是。 方楚熙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逐渐能看见陆云川的轮廓,也几乎能看清楚陆云川此时茫然无措的眼神。 他听见陆云川的声音里,夹杂一丝微不可查的颤音,老婆,我可不可以 方楚熙抬起头,轻轻捏了捏他泛着凉意的手指:可以。 话音未落,他就被陆云川紧紧拥在了怀里。那拥抱又急又深,甚至让他差点踉跄着后退一步,又被稳稳地按在了怀抱中。 那人俯首埋入他的颈窝,手臂收拢环紧他的腰,方楚熙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像是陷入了某种极为可怖的梦魇。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陆云川紧绷的背脊:没事了,呼噜呼噜毛不害怕。 陆云川的身体轻轻一抖,真的放松了几分,但被哄的羞耻感令他在方楚熙的颈窝里埋得更紧,声音里浮现了一丝委屈:我以为自己不怕的,但没想到我本来还想着,在你怕的时候,让你能依赖一下我 太丢脸了,陆云川小声道,下次再也不来了。 方楚熙轻轻笑了笑:没事啊,任何人都有可能害怕的事情。而且 有时候,你也可以试着依赖一下我的。 成为被陆云川能依靠的人,这种感觉很新奇,让他莫名拥有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方楚熙记得很久之前,陆云川胃出血去了医院,当时他匆匆赶去,看着床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男人,心里想,为什么不能给他打个电话呢? 向身边的人求助一下,真的就那么难吗? 而现在,失忆之后的陆云川,终于肯在他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像是敞开坚硬的蚌壳,露出了其中的柔软。 这种被信任和依赖的感觉他其实很喜欢。 方楚熙弯了弯眼眸,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两位先生,请不要逗留太久,后面的游客还要进来游览 陆云川猛地抬头,方楚熙也立即转过身,就这么与角落的贞子对上了视线。 两人一鬼,面面相觑。 方楚熙: 陆云川: 贞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贞子小姐姐:我也很不想提醒你们,可鬼屋真的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地方啊可恶!! 第25章 烟花 离开鬼屋的那段路, 陆云川可谓是健步如飞,恨不得抱起方楚熙就冲刺个一千米。 踏出鬼屋的一瞬间, 由黑暗步入光明,游客们往往会有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温暖感,然而陆云川没有任何心情感受这些。 他牵着方楚熙的手一路离开鬼屋附近,直到走到了某个僻静之地,浑身上下缭绕着的社死感才略略消褪了些。 方楚熙忍着笑,拇指蹭蹭他的手背:放心,刚刚只有那个小姑娘看到了而已。 他捋着毛说了半天好话,陆云川才渐渐打起精神,毅然决然道:下回再也不去了。 方楚熙笑着应下,跟他一起沿着游乐园的路走去下一个项目。 上午排队的人太多,热门项目诸如卡丁车和时空隧道一类, 一直到中午吃饭也没能玩上几个。等到两人将全部感兴趣的项目打卡大半后, 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多。 天色渐暗,游乐园的彩灯接二连三亮起, 与地面上不同颜色与形状的瓷砖相互映衬, 游乐园的项目设施也亮起不同颜色的灯光,浪漫得像是童话世界。 游乐园中央的位置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据说晚上天黑后会有烟花表演,不少人早早在那儿占好了位置等着观看。方楚熙在地图上筛选最后几项还没有去过的项目, 目光流转片刻后, 停在了旋转木马和摩天轮上。 但他对旋转木马兴趣平平, 看陆云川也不像是感兴趣的模样, 便指着摩天轮问:最后一项去这里? 好, 陆云川一口应下, 我都听你的。 两人去摩天轮之前排队, 却发现摩天轮是此刻排队人数最多的,队伍足足饶了三四排长队。方楚熙在网上搜索片刻游乐园攻略,恍然:烟花表演应该快开始了。 摩天轮自然是整个游乐园最好的观景视野,即使烟花表演的时间不确切,大部分人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在那短短不到十分钟里看见焰火,但来蹭运气的人还是源源不断。 方楚熙倒是没什么期待,他对这种看运气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他就是那种,十个人里有九个都能开到再来一瓶,而只有他是谢谢惠顾的底层非酋,以前上大学时,有舍友入坑了某款抽卡游戏,整天以SSR掉率超高为理由引诱他一起玩,但看见他二十连抽抽出了二十个R后,那位舍友就再也没有给他安利过任何抽卡游戏。 排队时间漫长,方楚熙闲来无事,点开手机里一本读了一半的书默默读起来。陆云川翻完了最近的财经新闻,觉得索然无味,开始左顾右盼地数排队人数,又低头蹭着方楚熙肩侧,看他在读什么书。 这种感觉对于方楚熙而言,就像是身边有只求着主人想出去遛弯的哈士奇,他头也不抬,扬手牵住了陆云川的一只手,仿佛牵住狗绳:别闹。 陆云川浑身的多动症顿时被完全治愈,整个人都安静下来,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队伍才终于排到。但众人昂首以待的烟花还是没来。方楚熙早就有心理准备,也没多在意,跟陆云川一起登上摩天轮。 游乐园位于杭城市郊,能远眺可见弧度优美的远山与山中古塔,与游乐园中的灯火通明交相映衬,颇有种古今融合的神奇观感。摩天轮慢慢升起,方楚熙想起什么,抬头望向陆云川,发现他正往外看着景,不像是有害怕高处的模样。 他放下心来,专心观赏窗外,一双静水流深的眸子里映出轿厢外五彩斑斓的颜色,外面投映进来的灯光勾勒出精致侧颜,衬得他神色温柔,又朦胧得像是身处世界之外。 轿厢渐渐升到高处,方楚熙忽而听见地面上远远传来一阵喧嚣。 他还没来得及疑惑是什么,一道清亮的鸣声忽而窜上云霄,紧接着炸开数朵不同颜色的烟花,金色拖尾伴着散开的碎光,洋洋洒洒地露了面。 第一枪打响,烟花便接连不断地绽放,或花团锦簇或天涯海角,仿佛在漆黑夜幕里作一副瑰丽的画。方楚熙看得入了迷,当望见一缕金色烟花炸开,整个天幕都落下点点金色碎光,仿佛星星从银河中跳下,他忍不住转头对陆云川感慨:快看,这个好漂亮。 谁想他一回眸,就与身旁人交汇了视线,陆云川不知已经默默地看了他多久,被他撞见也毫不心虚,视线继续粘着他,还要煞有其事地点头: 嗯,好漂亮。 方楚熙耳根一热,立即转过头继续看烟花。毕竟是万年非酋第一次撞上好运气,他得好好珍惜这一场盛景。 然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陆云川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清浅而不着痕迹,又始终相伴身侧,闹得他有些心慌。 他只能装作感受不到,快乐又煎熬地渡过了这漫长的十分钟。 这一场烟花来得太及时,最灿烂的开场被两人在摩天轮上目睹完毕,等摩天轮缓缓旋转落地,烟花也基本收尾。烟花表演结束,项目也三三两两地关上,游客一窝蜂往园外涌。方楚熙不喜欢人挤人,专门挑了避开大部队的路线,陆云川便也刻意放慢脚步,陪着他慢慢走。 次日方楚熙又要回剧组,这种两个人的时间越过越少,得掰着手指头一分一秒都珍惜。 两人走出游乐园的时候,游人大多都散干净了。保安们点着烟在谈论一会儿去哪儿吃夜宵,项目的工作人员接二连三下班,还有个卖花的年轻女孩在门口抱着一大束玫瑰,逢人就问要不要买支花,但游客基本都赶着回家,没有几个有空理睬她。 方楚熙一出门就望见了她,冷风阵阵的夜晚,女孩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还要抱着花努力微笑。 他心里生了恻隐,打算上前去买一枝,但身旁陆云川先他一步上前:你好,我想买花。 女孩立即欣喜不已:您要多少? 片刻后,女孩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一时有些茫然。手机里零钱的到账声是如此悦耳,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而方楚熙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这一大捧殷红灿烂的玫瑰,不禁有点无措。这么多的花,酒店的花瓶都要放不下了。 眼前的陆云川满心期盼,像是献宝般问他:喜欢吗? 方楚熙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小心将花接入怀中,玫瑰开得漂亮,他的眼底不由自主捎起一抹笑:嗯,喜欢。 陆云川的心中顿时盛放万千欢喜,仿佛那一句喜欢不是在夸赞花,而是说他在方楚熙心里的位置。 那他又试着问,以后还能这样出来约会吗? 他悄悄去看方楚熙的神色,却见对方仍然波澜不惊,只是淡淡笑着:都可以啊。 这平淡的反应令陆云川有点挫败,接着已经在心里开始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或许是在大转盘上不够镇定,又可能是鬼屋的社死经历实在令人不堪回首 不过下次,可以考虑一下水族馆。 轻飘飘一句话从身旁传来,陆云川一愣,顿时像是打了鸡血。 下次他说还有下次。 也就是说,方楚熙也跟他一样期待着,下一次的约会。 回到剧组后,就是继续通宵达旦的跟组赶进度。方楚熙平常要根据现场的环境与演员状态,在一定程度上修改剧本,再跟演员与场务组沟通细节,而孟启忙不过来的时候,他还要帮忙给配角讲戏,每天都像是原地旋转的陀螺。 尽管工作很忙,但方楚熙还是十分享受其中。他已经脱离编剧这个身份足足五年,一朝回归,却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应,浑身每一寸骨头都仿佛如鱼得水。他耐心给每一个前来拜托他帮忙的配角与群演讲戏,也会随手帮一把来回运送道具的场务,或者与对盒饭菜式过敏的工作人员交换盒饭,没有任何的架子,以致于剧组上下都愿意冲他恭敬亲切地喊一句方老师。 这厢方楚熙忙得脚不沾地,陆云川却是闲来无事,早已将杭城有趣的景点都考察一遍,以作下次约会备用。考察完毕后,他就开始换着花样找借口跑来慰问剧组,时而给全组工作人员送奶茶水果,时而打着资方名义前来观察拍摄进度。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2) 他前几次来,剧组上下还要紧张几分,生怕他对哪处不满准备挑刺,后来众人逐渐发现,这位陆总满心眼里装着的全是方老师,什么慰问那都是捎带的,是来看望方老师的借口而已。于是众人也就慢慢放下警惕心,陆总来就来,他们还是该干嘛干嘛。 这一晃下来就是一周过去,陆云川后脑勺的伤口到了该去医院拆线的时候。方楚熙从忙碌中分出一丝缝隙,请了半天假,跟陆云川一起去了医院。 陆云川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但摘下纱布后,伤痕还是十分触目惊心。医生拆线时,陆云川一直牵着他的手,委委屈屈喊疼,看得方楚熙一阵心软。 结果拆了一半的时候,旁边来了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是来拆小腿伤口的线。小姑娘坐在医疗床上舔着棒棒糖,由另一位医生操作伤口,神色天真无邪:叔叔,真的很疼吗?为什么我不觉得呀? 陆云川: 方楚熙那几分怜悯心顿时什么都不剩,直接起身去诊疗室外等他。 陆云川装可怜装过了头,等出门后立即变着花样撒娇哄人,拉着方楚熙去提前预约的一家法餐吃饭。 这家餐厅位于一座大厦顶楼,昂贵过分,环境却也是一流的优雅安静。小提琴手在角落里奏着莫扎特,落地窗外阳光明媚,令方楚熙的心情顿时愉悦不少。 两人落座,陆云川兴致勃勃地与他讨论菜单,还没聊完主菜,餐厅外门口又进入两道身影,方楚熙顺势扫了一眼,视线微滞。 那两人,一个是有些年纪的中年男性,另一个则是肤白红唇的青年,身着打扮都十分低调,那张脸却是挡不住的明艳。 那是每个常看热搜的人都十分熟悉的一张脸顶流陈星珂。 不过方楚熙知道他的缘由,并非是出于八卦。 两年前,方楚熙曾看见过一条关于绯闻新闻,照片上的陈星珂对一辆黑色迈巴赫的车窗巧笑嫣然,而车内的人将手递出车窗,指尖夹着一张卡,手腕上戴着一只方楚熙极为熟悉的腕表。 那是他在三年前,送给陆云川的生日礼物。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更新推迟到晚上十一点~后天的更新就是稳定晚上九点啦=3= 再打滚儿求一个作者收藏鸭~大家动动手指就能获得一只小甜饼制造机阿酒啦! 第26章 误解 方楚熙敛了眸子, 他大抵知道那是逢场作戏,因为后来就再没见过陆云川与对方有联系, 但他仍然不想过多回忆这件事情。 时至如今,他仍然无法形容当时看到新闻的心情。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云川戴他送的随身物件,却是在一条意味不明的绯闻里。 方楚熙垂眸敛神,继续研究菜单,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他的视线仍时而不由自主地飘向陈星珂,飘到第三次的时候,陆云川终于忍不住,跟他一起看向那边:老婆,你在看谁呢? 方楚熙立即收回目光,眼底讪讪。片刻后他见陆云川仍眯着一双桃花眼瞧着陈星珂那桌,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不禁心底一沉:你怎么还在看? 我在思考, 陆云川撇了撇唇角,模样委屈, 那个人到底有哪里吸引人了, 你都不看我。 方楚熙一怔,随即轻笑两声:好了, 不看他。 他将刚刚心底徘徊的杂念一并清干净,不再关注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只有眼前的三个月才值得他在意。 这家餐厅的菜式不错, 虽然是法餐但经过小幅度改良后更接近国人口味, 尤其是甜点巧克力慕斯, 精致小巧而又甜度适中, 很合方楚熙心意。 餐后他去了一趟洗手间, 清洗了一下自己先前染上酱汁的手指。洗完手后, 他踱步走到纸巾盒旁,正抽出一张纸巾擦着,身后紧闭的一扇独立卫生间的门忽而大肆晃动了两下,惊得他直接回头。 门板似乎被人从内部撞击,一阵奇怪的喘.息声溢出,方楚熙明白什么,尴尬地后退一步,鞋跟落在瓷砖上的声音清脆。里面的人应该是听见了,立即停止了动静。 几秒钟后,小门打开,那位与陈星珂一并过来的中年男人冷着脸走出来,不悦地瞥了一眼方楚熙,转身出了洗手间。 而另一道令方楚熙眼熟的身影也踏出两步,眼角还带着两抹红晕。他看到方楚熙的一瞬间,顿时愣了一瞬,又笑起来:是你呀。 方楚熙心中觉得怪异:你认识我? 陈星珂走到他身边,唇角扬着笑,漫不经心地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认识啊,陆氏太子爷的人,能不认识吗。 唉,对了,他扣着衬衫扣子的手忽而微顿,回过头来对方楚熙一笑,我还和你们家太子爷闹过绯闻你知不知道呀?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恶劣,似乎很想看见方楚熙打破自身清冷淡雅的气质,露出愤怒失落之类的负面情绪。 然而方楚熙正将擦完手的纸巾扔到废纸篓,闻言平静抬头,应道:嗯,我知道。 陈星珂盯着他的眼睛,挑了下眉:就这样?你不生气的? 方楚熙礼貌地笑了笑:既然是绯闻,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陈星珂饶有趣味地点点头,忽而欺身上前,明艳的面容就那么怼到了方楚熙面前,距离他只有几厘米。 方楚熙下意识往后仰身,陈星珂则勾了勾唇角,低声笑道: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和陆总睡了呢? 方楚熙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几秒后他的理智回归,反应过来什么,垂眸无奈地看着他:是吗? 他差点就被这一句话真的激了情绪,但仔细想想,如果陈星珂真的与陆云川有过关系,陈星珂就不可能陪着那个中年男人,大概会想方设法地留在陆云川身边。 见他不中招,陈星珂眼底的戏谑消褪,有些无趣地退回原来的位置:切,骗不到,真不好玩。 当然没睡啦,他继续捋着自己的衣摆,你家陆总那天恨不得距离我八百尺远,明明让我逢场作戏,自己却跟块木头一样,没劲。 方楚熙默默消化着他的话:逢场作戏? 陆总没跟你解释啊? 陈星珂有些讶异,然后冲他眨眨眼睛,要不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反正你长得挺好看的,就算咱俩撞号了我也不介意。 方楚熙: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没经历过这么直白大方不做作的性骚扰。 陈星珂望着他无语的表情,低头乐了半天,忽而想起什么:陆云川是不是在外面呢? 方楚熙点头:是啊。 陈星珂的笑意骤然僵住:那我还是跟你解释一下吧。 好像是两年前吧,我跟着之前的老板去酒吧玩,我老板跟陆总认识,突然让我出去陪一下陆总,陈星珂开始慢条斯理地洗自己的手,我当时觉得,哟,陆氏的二少,这么粗的金大腿我要是抱上了,随便揩点油水就能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方楚熙下意识皱了皱眉。虽说人各有志,但对于陈星珂这种依附他人生存的观念,他仍旧不能苟同。 然后我就在酒吧包厢外见到了陆总,他让我一会儿跟着进去,坐在他旁边,不准随便开口,也不准离他太近。进去之后我才发现,陆氏的那位大少也在里面,见了我就问陆总,这就是你最近养的小玩意儿? 陈星珂翻了个白眼:那一整个晚上,我就是个被临时拉过去的道具,还要装出一副被他包养的乖巧样子,怪不得我老板说,陆总点名要个演员出身的。这群资本家,真他妈会物尽其用。 后来陆总送那个陆大少走了,我本来以为他好歹还会回来看一眼,结果他连见都不见我,在车上给了我张卡就让我走了。好死不死,还被狗仔抓拍那狗仔没多久被送进局子了,好像也是他做的吧。陈星珂甩甩手上水珠,目光思索,我老板后来给我说,是因为那条绯闻被陆总的家里人看见了。 他转过头,玩味地盯着方楚熙:就是你吧? 方楚熙顿时一愣,忽而想起当初看见新闻的时候,林蓝正巧来给他送甜点,也看见了他平板上显示的新闻页面。 而当天下午,陆云川早早就从公司回了家,但那天让他觉得心情很累,也没有和陆云川交流什么,就回房间休息了。 现在回忆起来,那天的陆云川似乎是想跟他说些什么的,只是他态度倦怠,屡屡打断了陆云川准备开口的姿态,最后也没能听到对方想说出口的话。 他当时,到底是想说些什么?解释吗?还是其他什么? 方楚熙失神两秒,又迅速清醒过来。 不论如何,陆云川以前的冷淡都是真,他由热情变成心灰意冷的那五年也都是真。 再如何猜测,现在失忆的陆云川也不可能答案。而当陆云川恢复记忆之后,就更无法得知了。 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方楚熙抬眸看他。 陈星珂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你家男人太可怕?我可不敢让你误会。那次陪他演完戏,我老板直接收到了他的消息,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声张出去,不然我的下场就和那狗仔一样退圈,雪藏,进局子。 至于他为什么要找我演戏你们豪门圈子自己的事情,我可不知道。 他擦干净了手,施施然转身离开,与方楚熙擦肩的那一刻又想起什么,歪了歪头:对了,问你个事情。 他语气严肃,方楚熙便也凝神,认真听他准备说什么。 陈星珂低声道:我听说像陆总这种鼻梁很高的男人,那家伙都很猛我还没睡过这样的呢,真的假的? 方楚熙: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僵硬的状态,不知该回复什么,而陈星珂哈哈笑了好几声,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从餐厅离开回酒店的路上,方楚熙一直没怎么说话,陆云川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等一下车就蹭到他身边,顾左右而言他:老婆,我最近学了点按摩的手法,要不要给你按一按? 这段时间方楚熙不光要每日奔波,还要深更半夜地伏案改剧本,肩膀与腰背都总是疼。他听了陆云川的话,便点头应了。 方楚熙回到房间,汤圆仰着头扒拉他的裤脚,被他俯身捞入怀里,抱上了床。他换了一身质地柔软的家居棉服,刚换好没多久,陆云川就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按摩用的精油,看着真有点像模像样。 陆云川解释:这段时间我白天都在跟一个泰国的大师学按摩手法,有几个舒筋活血的招式还挺好用。 说着,他的目光瞥到方楚熙的床:老婆,你先趴在床上,我给你按按腰。 方楚熙依言照做,手臂俯在前方合拢,肩胛骨处的布料撑起,背脊到腰的弧度顺势凹陷下去。 汤圆在他脑袋旁边打滚,吸引了他的视线,他便伸出一只手去逗,于是当陆云川的手落在他腰上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身体轻轻一颤。 太久不曾被触碰的肌肤骤然传来一阵陌生感,还有点痒。 他耐着性子忍住,心想一会儿就好。 精油倒在掌心,随着按摩的动作接触到柔软的皮肤,留下一抹抹沾湿痕迹。方楚熙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随着按摩的重复,他的注意力逐渐就被腰间传来的舒适感所占据,被久坐所□□的腰部肌肉得到了极大的宽慰,不知过了多久,他心里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轻哼出声。 那声音听着属实有些慵懒,方楚熙自己都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找补:挺舒服的。 陆云川动作一顿,低低应了一声:嗯,那你坐起来,我给你按肩膀。 方楚熙闻言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然而陆云川还没来得及直起腰,方楚熙一转身,两人的脸便离得极近,几乎呼吸相闻。 视线对上的那一秒,方楚熙的耳边莫名回荡起陈星珂临走时说的话:鼻梁高的男人,那方面都 他望着眼前陆云川高挺的鼻梁,不知回忆起什么,脸瞬间红到了耳朵尖。 *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晋江不允许播放的画面了呀,哎哟哟。 第27章 学艺 方楚熙几乎是迅速转过头, 不去看陆云川:算了,我最近的肩膀不太疼 他话音未落, 陆云川的手指轻轻在他的肩上捏了一下。 一阵沉重的酸疼立即袭来,方楚熙闷哼一声,手下意识抚上自己肩部,按住陆云川的手,眼尾晕出一抹薄红:你做什么? 那一下着实有些疼,疼得生理泪水都快冒要出来。 陆云川却难得神色严肃:捏一下就疼成这样,经年累月下去,真出了问题就晚了。 方楚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陆云川训了,他还没从茫然中作出下一步反应,面前的男人又牵住了他的手, 好声劝道:咱们就按一会儿, 好不好?为你身体好,不然我要心疼得睡不着的。 他一字一句都是诱哄, 姿态放得极低, 方楚熙竟就不知不觉地依了他的话,让他给自己做足了一套肩颈按摩。 当晚按摩功效显著, 方楚熙几乎是一沾枕头就闭了眼睛,一夜好眠。 次日他早早起床, 吃了早饭, 精神抖擞地来到剧组,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按摩功效, 今天足足七八场戏, 忙了一整天下来, 他竟然都没有犯腰疼肩疼的毛病。 等傍晚收工回酒店, 陆云川开车来接他,早早就在影城外面等着,见了他便问:累不累?一会儿想去吃点什么? 方楚熙随口报了家店名,上车后拉开外套拉链,摘了围巾。今天他穿的是件圆领毛衣,开口有些大,昨晚按摩所留下的淡红痕迹依稀可见。 他肌肤体质特殊,稍微的抓挠就能留下痕迹,受了磕碰留印子也比常人要久。然而肩与腰是视觉盲区,他便一整天都浑然不觉,侧首望见陆云川一动不动的目光,不禁疑惑:在看什么呢。 陆云川轻咳一声,转头道:就是想问问你今晚还要按吗?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3) 方楚熙想起昨夜的好眠,便欣然接受:那就麻烦你了。 在一家粤菜馆吃过晚饭,开车回酒店的路上,方楚熙接到一通视频电话,是已经在家休养的奶奶,旁边还伴着正在倒热水的方临。 奶奶逐渐能下地行走,只是速度较慢,但腿基本已经不太疼了。方楚熙回不去京城,看见奶奶气色不错的模样便放下心来,又被奶奶拽着嘘寒问暖,杭城的菜吃不吃得惯啊?酒店舒不舒服?剧组同事相处的怎么样? 方楚熙一一耐心解答了,到酒店的时候他开门下车,手机镜头顺势一侧,便映见了驾驶座的陆云川。 方临几乎是瞬时拧起眉来:他也在? 奶奶嗔怪他一眼,方楚熙走远几步先进了酒店,趁陆云川去停车的空隙,轻声道:他这段时间在这边休假,就留在这里。等什么时候脑袋的后遗症恢复,也就回去了。 奶奶忙问:那你呢? 方楚熙笑了笑:我当然是等工作结束。 这话里藏着的意思就是,陆云川恢复记忆后,两人就各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再有交集。 奶奶闻言叹了口气:奶奶只想看你高高兴兴的。 方楚熙轻声安抚:我现在做着编剧工作,每天都很高兴。 跟奶奶打完电话,方楚熙微信正好进来一条消息:方先生,您之前要求的户型,有这几个地方比较合适 他正望着消息,陆云川已经迈着长腿朝他走来,方楚熙不动声色地退出微信,跟他一起走入酒店电梯。 回到房间后,他冲了个澡,在镜子前吹头发时,忽而望见颈上一抹红痕。他立即停下来去侧着身子看自己后颈,发现不只肩颈,连腰上也是一层饱经蹂.躏的红。 这痕迹,如果不说是按摩,倒像是经历了什么其他事情。 方楚熙登时就红了脸,正巧陆云川来敲房门,他开门就问:你是不是早就看见了? 他今天穿着低领毛衣,陆云川走在他后面,自然是一览无余。 陆云川神色无辜:我也不知道你这么敏感。 方楚熙一想到今日会被多少人看见,就觉得有些两眼一黑:也是我的疏忽,算了,今天就 陆云川立即挡住门口,预防他关房门的动作:要不我今日只给你按按腰,腰上总归看不见什么。 方楚熙也很犹豫,念及昨天的滋味,他确实难抑心动,而眼前的陆云川见有戏,立即展开软磨硬泡,哄着他就进了屋。 接下来数日,每晚的按摩几乎成了习惯,方楚熙本来还会因一些触碰而觉得不自在,几天下来也渐渐习惯,甚至享受其中。 他有些好奇陆云川到底从哪儿学的按摩手法,竟然这么有效,特地寻了个中午,找去了陆云川学习的那家泰式按摩馆。 这家按摩馆店面不大,又在小巷之中,但四周的人都对其耳熟能详,热络地为他指路。等方楚熙来到店里,前台只有个昏昏欲睡的小学徒,他上前告知自己是陆云川的朋友,便被十几岁的小学徒领去师父教学的房间。 远远的,还没到门口,方楚熙就听见房间里雄浑的怒斥声:手再往下半寸,指尖抵住穴位! 方楚熙顿时一愣,小学徒轻声跟他解释:师父教学比较严格,一向如此。 他走到门口,从半掩的门外看见房间中景象。陆云川身着一身普通的学徒制服,高大身材硬是将这身朴素装扮穿出几分英俊来,正对床上辅助教学的假人偶模拟动作。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身着唐装,须发花白的老师傅,手中拿一支细长小杆,一旦陆云川手势出错,便毫不犹豫地一杆子落在他背部,听声音便知道那是实打实的打。 但陆云川不羞不恼,不见过去任何的总裁架子,一副恭敬的模样简直让方楚熙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不动声色地离开,让小学徒不用说自己来过这里的事情。 下午在剧组里,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小学徒的话:我之前看他气质斐然,不像普通人,问他为什么要来学这费时费力的手艺,还要跟我一样挨师父的打结果他说,是为了追求心上人。 小学徒夸张地感慨一句:这门手艺不好学,要挨打还费力气,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要用这招来追人,送送花不好吗? 方楚熙却是心绪翻涌。于他而言,比起送花这种片刻的仪式感浪漫,他其实更偏爱细水流长的用心与陪伴,而陆云川的举动恰好就合了他的心意。 所以他几乎没怎么抵抗,就让陆云川将这个习惯添入了他的日常生活中。 当日晚上,他寻了个借口,估着陆云川淋浴的时间段去找了一趟对方。陆云川正好从浴室出来,开门时只围了下半身的浴巾,肌肉上水珠滑落。 方楚熙面不改色地撒谎:汤圆有个小玩具是不是落在你这儿了?我来找找。 陆云川闻言转身进屋,去给他扒拉汤圆的猫玩具,那道高大身躯的背影便尽数展露出来,十几道斑驳纵横的印子。 方楚熙的呼吸顿了一瞬,等到陆云川拿起一个玩具时,胡乱应了,接过来就走。 走了没五分钟,他又回来,手里拿着一支药膏:给,涂一涂后背。 陆云川看他神色,顿时明白什么:你去按摩馆找我了?什么时候? 方楚熙转过身:就是恰好路过你去吧,我要回房间了。 他没走两步,手腕就被陆云川攥住,转头望见陆云川眼尾下垂,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看不到后背,涂不了。 片刻后,陆云川坐在床边,方楚熙认命般在他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开始给他上药。 陆云川后背上的伤只是红肿,但十几道痕迹叠在身上还是有些触目惊心。方楚熙的指腹刻意放轻,细致地将每一寸伤处都照顾到,一如他写剧本时那般专注。 上药的过程中,陆云川一言不发,但下颌线微微绷紧。方楚熙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刻意加快了涂药膏的速度,却听见陆云川很轻的抽气。 伤口很疼吗?方楚熙的神色间现出一丝担忧。 嗯,陆云川轻咳一声,有点儿。 方楚熙只得不再着急,老老实实地按照原速为他涂完。上药结束后,他起身扣上药膏盖子,想了想,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陆云川闻言不干了,抬眸望向他,神色认真:这不行,我还在追你呢。 不只是按摩,过两天我还要去私厨馆子学艺,外面的馆子吃多了会腻,等我学成,就让你在剧组就吃到亲手做的家常菜,陆云川牵住他的食指肚,轻轻捏了捏,总归我休假三个月,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想为你做这些。 方楚熙看着他专注真挚的模样,心跳忽而加快了些。 或许,在这三个月里,他真的可以随意任性,而陆云川也是深深喜欢他的,不会再走,也不会让他再患得患失。 当他失神之际,陆云川的手机突然在一旁震动起来。陆云川接通电话,听了几句,薄唇的弧度化为整条直线,眉头蹙紧:之前的那块地被夺标了? 方楚熙依稀辨认出电话里林蓝的声音,便明白应该是陆云川公司的事情。 他刚刚酝酿的一捧甜意顿时从心底漏了个干净陆云川又要走了? 他愣神片刻,就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他刚刚转身,就被身后那人牵住了手,回头望见一双灼灼的眸子,他听见陆云川回答林蓝、也是回答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不回京城。 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我是老婆的随身挂件,老婆在哪儿我就在哪儿qaq 没有脖子以下内容,只是上药,没有任何亲热色.情描写 第28章 陪你 方楚熙做了一个梦。 梦中, 在距离他生日还有几天时,陆云川难得回家了一次。 他帮陆云川将围巾挂在一侧, 有些忐忑地询问他,能不能在自己生日的那天早点回来,陪他庆生。 长久的沉默后,陆云川点了头。 那一瞬间,他心里翻涌起阵阵喜悦。等到生日那天,他清晨四五点就起床开始准备。A5级的西冷牛排,熬制四五个小时的浓汤,法国空运来的甜点,还有他从蛋糕胚到裱花装饰都亲手完成的蛋糕 万事俱备后,他坐在餐桌前,一直等到汤凉透了, 也没等来陆云川回家。 后来他在深夜里收到林蓝的消息, 陆云川今天紧急出差,去了几千里外的城市, 应该赶不回来陪他过生日了。 他盯着消息怔忡了许久, 后知后觉发现,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 只得自己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一口一口吃掉了准备好的食物。 从梦中醒来后, 方楚熙的第一个反应, 就是去敲陆云川的房门。 然而当他穿着睡衣站在陆云川的房间门前, 单薄的衣衫被走廊里的风一吹, 顿时冷静下来。 那一场梦, 是梦, 也是他过去真实的经历。 尽管昨晚陆云川神色坚定, 但他发现,自己早就做不到再信任陆云川任何的承诺。或者说,不敢信任。 低低一叹,方楚熙正准备离开,身前的门忽而传来咔哒一声。 房门被从内拉开,陆云川身着裁切合体的西装三件套,外罩一件风衣,手中提着一个纯黑电脑包。方楚熙只一眼就心底了然他果然还是要走。 陆云川看见他,愣了愣,随即一双眼睛里闪动着期盼的光:在等我吗? 没有,正好路过。方楚熙编了个拙劣的谎话,遮掩自己患得患失的狼狈,我要回去换衣服了。 那一会儿一起去楼下吃早餐?陆云川紧跟在他身后,餐厅刚刚发来消息,今天有油条和咸豆花。 方楚熙只觉得周身泛起一阵浓浓的疲倦,他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淡声道:我直接去剧组,你自己去吧。 陆云川却不依不饶:那我也不去了,我送你去剧组。 方楚熙刷开自己房间的房卡,转头发现陆云川还跟着,心中的疲惫顿时化为烦躁,混着新鲜的起床气一起激发出来,声音微冷:不用了,万一你今天误机,导致陆氏利益受损,到头来还要怪我。 他说着就要关上房门,陆云川却一愣,立即用手挡住房门口:我什么时候要去机场了? 方楚熙的动作顿住,陆云川趁着这空隙,将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挤进了房间,语速极快地解释:昨晚的事情我已经跟林秘商讨过,今天我会用电脑跟他们开个远程会议,我不会回去的。 我还想问你,能不能让我去剧组,陪你一起工作。陆云川说着,牵起方楚熙的手覆在自己的右边脸颊上,声音捎上丝委屈,像是撒娇的大狗,结果你还想把我赶回去。 方楚熙一时哑然,他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意,觉得整个人都窘迫几分,连忙收回手,转身道:我去换衣服洗漱 陆云川趁机进了他房间,将地上汤圆捞入怀中:那我等你。 汤圆刚刚睡醒,便跌入一个与它并不对付的人怀中,立即开始抵死挣扎,企图一爪子将对方拍出自己的领地。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拿捏住后脖颈,酝酿好的一腔猛兽咆哮变成了软绵绵的喵喵叫,匍匐在陆云川怀中不敢随意动弹。 五分钟后方楚熙从浴室洗漱完出来,轻车熟路地走向衣柜,取出一套衣服。他习惯性地一粒粒解开棉衣纽扣,素白纤细的手指在深蓝色睡衣上做着精细动作,仿佛绸布上的青花瓷器。解到一半忽而想起什么,他回头望向坐在他床边的陆云川,对方的视线几乎是立即移开,充满某种做贼心虚的意味。 方楚熙脸颊一烫,拎着衣服就去了浴室,陆云川独坐空床,颇为遗憾地捏了捏汤圆的小爪:圆儿啊,你哥哥好严格。 汤圆愤怒地咬他手指头。 吃过早餐,两人结伴去往剧组,场务组长一早就来了,神色如常地与方楚熙打招呼,正准备与他讨论一下今天拍戏用的布景道具,一打眼就看见了那道跟在方楚熙身后的修长身影。 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喊陆总,陆云川就先一步开口:劳烦,借个凳子。 场务组长一头雾水地给他拿了个小马扎,便眼睁睁看着那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陆总,拿着马扎去片场角落一坐,就开始打开电脑办公。 场务组长一脸震惊地望向方楚熙:? 方楚熙轻咳一声:没事,是他自己要求的。你们把他当个大型道具就行。 场务组长一时说不出话来。众所周知,从前陆总也来过许多次剧组,但大多时候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要么是给方老师送饭送衣服,要么是来接方老师下班。 然而今天,陆总竟然走都不走,直接在他们工作现场坐下了。 工作人员接二连三路过,在看见陆云川时,都不约而同地浮现一个想法陆总真的是,好粘方老师啊 一整个上午,方楚熙在工作的空隙,都会下意识瞥一眼剧组角落。 那一方矮矮的马扎有些限制陆云川的一双长腿,于是他有时坐着,有时站起身,有时单手插兜,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原地慢慢踱步,但每当方楚熙望过来的时候,他都像是心有灵犀,没过两秒就回视过来,桃花眸中泄出笑意。 方楚熙只觉得心脏乱了几秒,连忙收回神,继续盯着片场里演员的表现。 今天上午的戏还算顺利,很多场次都是一遍过,剧组的气氛称得上是其乐融融。下午就出了点小状况,一个男配的文戏怎么都拍不好,要么漏下关键台词,要么是情绪不到位,被对手演员压得死死的。 ng十几条后,孟启冷了脸:先换下一场。 方楚熙也皱起眉,这场戏确实有几句台词太过拗口,而男演员的状态又不好,很难表达出剧本中所需求的角色情绪。 他沉吟片刻,主动拿了剧本去找那个男演员:你觉得剧本有哪里有困难吗?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4) 男演员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敷衍:没有啊,方老师您的剧本当然很好,是我水平不够,演不出来。 方楚熙的本意是与他一起对个戏,调整一下,得到了这么个阴阳怪气的答案,便明白对方应该是心情不太好。 他懒得管个人私事,便一点头:那加油,调整好了好好演。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片场旁边,那男演员一时愣住了。他本来以为方楚熙性格和善,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好人,会多劝他两句,没想到对方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一甩袖去了休息区,冲经纪人道:今天不拍了。 经纪人知道他心情不好,连劝带哄:可你晚上还有一场戏啊,孟导本来就对你生了气,你现在又翘班 奈何那男演员执意不听,当天下午就走了。 当晚孟启知道了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告诉副导:那今晚就提前下班,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 剧组上下倒是其乐融融,没人不喜欢提前下班。回酒店的路上,方楚熙倒是有些头疼地翻着明天要拍的戏,如果那男演员还不肯好好配合,那么这几天的场次都要进行调换。不算是大工程,却很麻烦。 他垂眸盯着平板上的文档,脸上映出平板冷调的光芒,神色异常专注。陆云川在等红灯的空隙瞥见这一幕,目光立即移不开了。 今天一整天,在片场角落处理工作时,他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飘向方楚熙。 跟场务人员交流的方楚熙,与演员对戏的方楚熙,坐在凳子上修改剧本的方楚熙,因为某一场演员的表现发挥极好而跟着入戏,露出笑容的方楚熙。 每一幕,都是不同样的鲜活,每一幕,都令他记忆犹新。 他敢肯定,过去的那个自己绝对没见过方楚熙的这副模样。 否则,又怎会不为那副沉浸在热爱之中的模样,而深深沦陷。 方楚熙读了一会儿剧本,忽而听见后方车辆穿来的鸣笛声,立即抬头:绿灯了。你 他一侧首就看见陆云川蕴着浅浅笑意的眼眸,像是初春抽芽的柳拂过湖面,在心尖上不轻不重地一挠。 他连忙推了推陆云川的胳膊,对方后知后觉地回神,重新开始认真开车。 方楚熙也将视线转回自己的平板上,却始终无法重新聚起精神,只觉得车内过于安静,竟然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回到房间后,方楚熙抱着汤圆改次日的剧本,陆云川独自坐在房间里,打开电脑,方才与方楚熙在一起时流露的温柔笑意一晃而散,转化为办公式的冷峻。 他先接了一通电话,老陆总雄浑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公司? 陆云川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又打开冰箱取冰块,语气愉快:陆氏没了我,是不是明天就倒闭了? 云川,老陆总的声音冷了几分,即使你暂时失去记忆,也总该知道,你是陆氏的负总裁和CEO,要对这一整个集团上下的一切都负起责任。 云明是去了国外,但不意味着,他不能回来。 陆云川嗤笑一声:什么意思?拿我那个倒霉大哥威胁我啊? 他喝了一口威士忌,望向窗外灯火如织的街道,桃花眼中不见任何温度:可惜我什么都忘了。 老陆总沉默片刻,语气放缓:云川,我知道你和楚熙的感情好,但陆氏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总要在意你的家人。 陆云川一挑眉:是吗?可我不记得你和我那个妈,也不记得什么陆云明,我从病床上躺着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陪着。 这时候跟我打感情牌,是不是有点晚? 老陆总再度沉默。陆云川喝了一口威士忌,懒得再跟他拉扯,随手挂断电话。 他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群所谓家人时,浑身的反骨是从何而来,但就像是在看见方楚熙时不由自主放软的态度一般,一听见老陆总的声音,他就开始浑身不适。 他猜想,这或许是他残留在脑内的潜意识作祟。 身体反应不会骗自己,他没了记忆,便选择直接遵从潜意识。 挂掉电话,他解开衬衫领口的两粒纽扣,打开电脑,进入提前预约好的视频会议。 他在离开陆氏时,就已经将一切事宜都对林蓝和几个考验后可信任的人安排妥当。这段时间,他不会离开方楚熙的身边,但也不代表着他会完全放手陆氏,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等结束会议后,玻璃杯中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夜也渐深。 他扣上电脑,去浴室冲了个凉。后背的伤痕依旧不曾消肿,他面不改色地洗完,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背后的伤是否痛,全然不是昨天方楚熙为他上药时那故意装出的娇弱模样。 趁着时间还没到方楚熙平时睡觉的点儿,他边吹头发,边点开微信发消息:老婆,我一会儿过去。 每晚的按摩活动已经成了惯例,只是这次,方楚熙迟迟没回复他。 陆云川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方楚熙的消息。今晚方楚熙还有工作要处理,按说不该这么快入睡,而只要手机在旁边,方楚熙也会第一时间回复消息。 他又等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 几十秒后,对方无人应答。如此循环四五次。 最后一次放下手机时,各种不好的幻想席卷了陆云川的意识,他的脑海里掠过了无数种方楚熙可能出意外的方式在浴缸里脱力,低血糖晕倒,有外来者入室 陆云川猛地站起身,拉开房门奔向方楚熙的房间,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门内传来了汤圆急促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陆云川的心脏立即提起来果然出事了! 他迅速敲响方楚熙的房门,指节攥得发白:老婆!你怎么了!你开门! 他连敲了十几声,当他开始理智混乱考虑撞门的时候,房间里终于传来脚步声。 方楚熙打开门,他浑身上下还湿漉漉的,只匆忙披了件浴袍,看着陆云川满脸问号:怎么了? 陆云川一腔悲情顿时泄气,一动不动地望着方楚熙,片刻后才憋出一句: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方楚熙十分莫名。 陆云川的喉结微动:刚刚给你发消息和打电话,你没有回应。 方楚熙哦了一声:手机我放在了浴室外面,好像调成了静音。 陆云川的目光落向一旁打滚的汤圆:那汤圆刚刚叫得那么大声 方楚熙将作恶的小猫咪拎起来,低头看了看那小荷才露尖尖角:六个月了,也到年纪发.情了。 陆云川: 方楚熙看着他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不回消息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陆云川一时无言以对。 承认自己过度脑补这件事,实在有些难言的羞耻,他牵住方楚熙的手,可怜巴巴地想把额头抵在那人微湿的肩上:我就是担心你 方楚熙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少胡想,早睡觉。 陆云川眼睫微颤:那还要按摩吗?唔,我的背好像还有点疼 方楚熙凝视他片刻,叹息一声,把汤圆递入他怀里,等我洗完澡。 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陆云川抱着汤圆坐在床边,扒拉开小猫咪的双腿,瞥了一眼,眯起眼睛: 等着,回去就让你进东厂。 汤圆: 事实证明,方楚熙熬夜改的剧本是有用的。第二天上午,之前情绪不好的男演员果然没来,剧组上下都对此有些无语,孟启改拍了男女主的戏。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男演员才姗姗来迟,顶着一张脸庞肿胀眼下发青的脸,一副宿醉未消的模样。 他今天的状态自然也不好,几场戏下来,孟启每次喊卡的时候脸色都是黑沉的。 方楚熙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找孟启谈这件事。孟启刚刚点上一支烟,挥手拍开烟气:不管了,他还有几场戏就能杀青了。 一个人摆烂,不能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方楚熙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忍不住皱眉:他明明可以演得更好。 他这状态,短期内回不去的,孟启摇摇头,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么?之前包养他给资源的那个富婆,看上了另一个小年轻,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方楚熙错愕一瞬,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只期望这个演员能不再作妖,老老实实拍完最后几场戏杀青。 然而擅长作死的人总会有些惊喜是让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三天后,意外终于发生了。 方楚熙早上刚来道剧组,正在啃早餐包子的武指就抱着个平板凑到他身旁,神色十分复杂:方老师,你知道吗,那个作妖的昨天半夜上热搜了。 方楚熙一愣:因为什么? 武指叹息一声:在酒店聚众吸.毒,被路过的服务生注意到,直接报警都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汤圆:喵喵喵喵喵嗷!(恐怖的人类!) 第29章 新人 方楚熙捏紧手中剧本, 心情有些沉重。 演员自己作死倒也罢了,但一部还未播出的剧, 绝不能用这种污点艺人。换而言之,这个演员的所有戏份要换人重拍,整体的拍摄进度肯定要被拖后。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再抱怨什么,只能继续寻找适合的演员。 两天后,方楚熙正在整理手里的剧本,突然被孟启告知,新演员下午就来。 他讶异于孟启的速度,正疑惑是什么人,便看见孟启发来的消息:是王总送来的,一个小爱豆, 叫曲一鸣。 这种趁机塞关系户的做法也很常见, 方楚熙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试镜视频呢? 孟启:没有视频,下午直接来剧组, 你过来看看。 方楚熙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旁边的陆云川给他舀了一勺玫瑰山药泥:怎么了? 方楚熙摇摇头,在手机上搜索曲一鸣的百度百科, 结果出来的一条条眼花缭乱的经历里,没有一条是演艺经历。 哦, 也有一条高中曾在学校校庆舞台剧上扮演性转的睡美人。 方楚熙在粉丝超话里搜索到了那个视频, 在全损画质里观看完那出十几分钟的舞台剧, 然而睡美人全程只有一句词, 还是配音。 他轻叹一口气, 将陆云川放入自己盘子的山药泥吃掉, 随着甜糯的口感在舌尖上融化开, 他的心情总算恢复了一点儿。 陆云川见他眉头松动,立即又给他添了一勺: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晚点儿接你。 方楚熙随口道:你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我跟着保姆车回酒店也一样。 陆云川舀山药泥的手一顿,紧接着他眼尾下垂,眸子颤抖:你不喜欢我接你下班了吗? 方楚熙: 他无奈地给身旁这只心碎小狗夹了一筷子排骨:喜欢的,就是怕你太累。 他的筷子还在半空中,陆云川就低下头精准地叼住那块排骨,像是被他直接喂到嘴里一般,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含糊不清道:那你等我来接你。 方楚熙受不了被他这么殷切地望着,下意识垂眸看向其他的菜,耳根有些发烫。 下午四点钟,片场入口,一辆保姆车姗姗来迟。 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青年从车上走下,浑身上下都穿满名牌。来带他进组的工作人员跟他搭话,他瞥都没有瞥一眼,神色间满是倨傲:行,带路吧。 经纪人追在他身后,低声吩咐:一鸣啊,记住,进组之后,有两个你不能得罪的人,一个是孟导,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脉也广,你跟他打好关系肯定有好处。还有一个是那位方编剧 编剧?曲一鸣不耐烦地问,一个编剧怎么了? 经纪人好言劝道:听我说完,你知不知道陆氏集团这两年的新当家是谁? 曲一鸣脚步一顿,神色间忽而浮现出兴趣:陆总,陆云川? 这位编剧老师,就是陆总的对象,经纪人忽而发觉什么,连忙告诫,你可别动什么心思啊,人家这对已经结婚五年了,感情可好了。 曲一鸣微微一笑:这种上流人士,能有什么专一的婚姻?不都是各玩各的。 话音未落,他看见经纪人不怎么样的脸色,又立即嘴甜地安抚:哎呀,哥,我又没说要做什么,你放心啦。 一路走到会议室,他整了整自己的卫衣外套,唇角挂着乖巧的笑容,推门而入。 在一片招呼声中,曲一鸣看见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那个人那个传说中的方编剧。青年身形瘦削,大抵是因为不常出门,皮肤偏冷白,清冷俊美的容颜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可笑起来时,又有种令人十分舒服的温润。 这就是陆总喜欢的类型? 曲一鸣上前与一行人挨个打招呼,到方楚熙时,他刻意盯着方楚熙的眼眸,道:方老师,久仰了。 你好,方楚熙礼貌地微笑,以后在剧本上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来问我。 他说着,就想松开曲一鸣的手,然而对方忽而发力,又紧紧握了他一两秒,才倏而松开,笑道:方老师真帅呀,刚刚都给我看得紧张了。 副导在旁边打趣:哈哈哈,方老师可是当年C大的校草之一,可惜英年早婚,名草有主啊。 曲一鸣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孟启已经一挥手:好了,准备一下现场试镜。 曲一鸣这才乖乖来到了会议室中央的空地,方楚熙望着他的身影,轻轻松了口气。 刚刚曲一鸣盯着他的眼神,让他莫名有些不舒服。然而青年的笑容又乖又甜,让他寻觅不到丝毫怪异的来源。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5) 他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先入为主地看待人,开始放平心态看曲一鸣的试镜。 五分钟后,他的心态就崩了。 孟启、监制和副导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这个曲一鸣的演技只有一句话能评价,演得好,下次不要演了。 监制几乎是立即就出门给王总打电话去了,一副想骂人的样子,孟启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道:小曲啊,你来之前看过剧本吗? 曲一鸣的一双大眼睛里立即泛起水光:对对不起,孟导,我也是今天才拿到的剧本。 方楚熙倒是一愣,感觉自己的心里的不适又增加了一点。同样是眼含泪光陆云川这么望着他时,就能让他心软,曲一鸣摆出这样子,却会让他有些一言难尽。 但能三秒钟就憋出眼泪,对一个没什么演戏基础的人来说,也称得上是有点天赋。他移开目光,翻了翻剧本:要不你来试试这段,哭戏。记住,一会儿哭的时候,不要太过用力 他简单将那段戏给曲一鸣讲了讲,片刻后,对方点头表示回了,又现场演了一段。 这一次的发挥倒是比刚刚好了许多,孟启的眉头舒展不少,曲一鸣的经纪人也趁机凑上来打圆场:一鸣虽然是爱豆,但最近在准备转型,一直在很努力地上表演课 没过多久,监制走了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他跟孟启低语几句,孟启深呼吸一口气,道:行,今天下午去领一下自己的剧本,明天开始拍你的戏份。 一场小会就这么散了,片场那边休息结束,继续开始拍下一场。 方楚熙收拾着桌面上的剧本文件,正准备也会去片场,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曲一鸣笑嘻嘻地看着他:方老师,刚刚谢谢你给我讲戏。 不用,方楚熙礼貌地回以一笑,以后剧本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但让方楚熙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就让曲一鸣直接黏上了自己。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他去片场,曲一鸣要跟着,他给别的演员讲戏,曲一鸣要一起听,就连吃饭的时候曲一鸣都非要过来,俨然一副他的小跟班的模样。 方楚熙其实并不习惯这种自来熟的亲近,只是曲一鸣可爱又嘴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好在不讲戏时尽量避免他接触。 他的婉拒足够明显,正常人应该都能感受到他刻意的疏离,然而曲一鸣却依旧像是看不出来一样,硬要凑到他身旁。 晚上十点多,剧组收工,方楚熙接到陆云川的消息,对方已经在片场门口等他。 方楚熙刚收起手机,曲一鸣就凑到他身边:方老师,您住在哪儿呀? 方楚熙说了酒店名字,曲一鸣立即笑道:好巧啊,咱们住在同一家酒店哎。 是吗,方楚熙笑了笑,确实巧。我这边车来了,先走了。 好啊,方老师再见。 坐在陆云川车上时,方楚熙总算是放松下来,但一想到从明天开始,要给曲一鸣日日讲戏的日子,他又有些头疼。 对方毕竟是个新人,他不能打击过大,但如果曲一鸣还是要处处跟在他旁边,他可能就要态度稍微严厉些了。 陆云川看出他有些疲惫,往车后座一捞,将一盒东西递到了他手里。方楚熙接过一看,竟然是一份热乎乎的章鱼小丸子。 他立即笑了起来:你从哪里买的? 陆云川看他心情不错,也弯起了眼睛:杭城有条著名的小吃一条街,我过去逛了一圈。你尝尝,要是觉得不错,咱们下次去店里吃。 方楚熙用竹签戳起一个饱满的章鱼小丸子,送入口中。软糯的奶香混着颇具弹性的章鱼碎,还有一层厚厚的肉松与木鱼花,浓郁的香气令人几乎停不下口。 他忙了一天,此时正好是有些饿的时候,一口气连吃了三四个,恍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还没有吃? 陆云川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咳,我开车呢,不太方便。 他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实在太过刻意,方楚熙忍着笑,故意道:行啊,那我就都吃了。 陆云川的笑容瞬间消失不对啊,接下来的发展难道不应该是老婆主动喂他吃?这不应当啊! 还没等他开始在角落里暗自心碎,车在红灯的路口停住,一颗圆滚滚的小丸子就递到了他唇边。 方楚熙偏过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浅粉色的薄唇微微张开,脸颊上还有一点不经意间沾上的芝士酱:啊,张嘴。 陆云川一时愣住了,下意识张嘴,咬住了那颗小丸子。 芝士酱与肉松交融在口中,木鱼花松软,还有十分浓郁的甜香。而他的脑海里,却全是方楚熙刚吃完东西后、微微湿润的唇瓣,旁边缀着点点雪白的沙拉。 老婆。 陆云川咽下了口中的小丸子,轻轻唤了一声。 方楚熙正准备将最后一个小丸子插起来,闻言抬头:嗯? 陆云川的喉结动了动:我以前,有没有 亲过你? 方楚熙的大脑停止思考了一秒。 陆云川看他表情,就明白了什么,又追问:那有没有和你睡过一张床?有没有跟你 方楚熙抬起头,声音里难得出现了一丝羞恼:陆云川。 被直呼大名的某只人形大狗立即安静了下来,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说的模样,安安分分开车。 车内的气氛不知不觉升温,或许也是三月末的气温已经不适合穿毛衣了,陆云川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燥热。 他正想着转移话题的方法,忽而听见方楚熙很轻的声音: 我们以前是合法伴侣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话音未落,他就转头看向窗外,路灯光照亮了他的半边侧脸,粉红色自耳朵尖一路蔓延到了脖颈之上。 在陆云川失忆之前,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和陆云川履行过某些所谓的伴侣义务,但此刻,只不过一两句话的撩拨,却将他尘封的记忆一股脑地翻了出来。 陆云川在抱他的时候,总喜欢关着灯,却要留着一盏小小的床头夜灯就是那盏白色的小兔子。 他记得自己颤抖的手与揉皱了的床单,也记得落在耳边沉重的呼吸,与自己被撞得支棱破碎的哭泣声。 还有第一次之后,他精疲力尽,声音都发不出来,朦胧中却感受到陆云川在他眼角落下的轻吻。 也正是那些暧昧的时刻,让他无数次地怀疑,是不是陆云川对他也有超出义务与欲望之外的东西,比如一丝丝的喜欢。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那些杂乱的情绪统统逐出脑海,企图让自己放平心态,忽而听见耳边传来陆云川的呼唤:老婆。 方楚熙下意识侧过脸,唇角旁边忽而落下一抹柔软的触感。 一触即分,炽热的呼吸落在方楚熙面颊上,在他震惊的注视下,陆云川舔了舔下唇,一双桃花眼盛满无辜,低声解释:你脸上有芝士酱。 当晚,企图跟着老婆进房间的陆小狗惨遭无情闭门羹,撒娇告饶半小时无果后,只得自己默默去冲了个冷水澡。 第二天,曲一鸣正式开始补拍之前的戏份。方楚熙要时刻按照曲一鸣的情况来调整剧本,还要关注其他杂事,但曲一鸣几乎是一有空就要凑到他身边,而且还学聪明了,开口闭口都是剧本和角色的事情。 方楚熙一整天被他缠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孟启注意到了这一点,提醒道:小曲,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问我。 曲一鸣却笑嘻嘻地拉住了方楚熙的胳膊:谢谢导演,不过我觉得方老师人这么温柔,肯定不会拒绝我吧? 方楚熙喝水的动作一顿,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身,拿起放在旁边的剧本,顺势挣脱曲一鸣的手,又冲孟启淡淡一笑:没事,这也是我分内工作。 他又喝了一口杯中的红茶,然后对曲一鸣说:刚刚讲的那段情绪变化,你记住了吗? 曲一鸣闻言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啊差不多吧。 挺好,那就来段即兴表演吧,方楚熙端着杯子,不疾不徐道,让孟导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曲一鸣顿了两秒,立即笑起来:可这是下周的戏嘛,方老师,我还没背熟词呢 既然如此,方楚熙淡淡道,为什么不先去背词,而一定要让我先带着你逐字逐句地分析?自己都陌生的词,听了我的讲解,你就能都记下来了吗? 演员的基础之一是台词,基础你都无法做到,全靠我掰碎了喂给你,用这种态度,你又能真正学习到多少东西,消化多少内容? 他的音量与平时说话时无异,却夹杂了一丝令人陌生的严厉,眉眼间的温和也消散了不少。四周的声音顿时都安静下来,不少目光在方楚熙与曲一鸣身上打转。 毕竟方楚熙来剧组这么久,还是难得露出这么严肃的一面。 方楚熙看着笑容苍白的曲一鸣,声音微缓:我不是拒绝给你讲戏,但作为一个新人演员,你首先要学会自己脚踏实地。 我懂了,曲一鸣扯了扯唇角,谢谢方老师。那我就先去背词了。 他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中转过身,向着自己经纪人的方向走去。方楚熙冲周围的人笑了笑:我脾气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得了,你这叫脾气不好,孟导就是过年放的二踢脚了,兼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大家该干嘛干嘛啊,给我们方老师看得不好意思了。 人群散去,孟启在旁边感慨: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严肃。 方楚熙喝了口茶,润了润自己发哑的喉咙:他太浮躁了。 孟启却是远远瞥了一眼曲一鸣: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好。 他这话说的颇有深意,方楚熙抬眸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而当下午陆云川来到剧组,给他送自己做的饭时,曲一鸣忽然又凑了过来。 他手里端着一份外卖的汤盒,主动坐在了方楚熙桌前:方老师,我是来跟您赔罪的。 方楚熙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眸准备看他要做什么。 陆云川在旁边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闪烁一下,立即迸出泪光,将汤盒往前一推:今天下午确实是我的不对,方老师当着大家的面骂我的话是对的,我以后一定会改过。这是我常喝的一家鸡汤,味道特别好,我特地买来给您赔罪的,方老师,您可以原谅我吗? 说着,他就把汤的盒盖掀开,然而汤盒的盖子扣得很严,他努力试了两下都没打开。就在方楚熙看不下去,准备帮他一把,他却惊呼一声:哎呀 汤盒的盖子猛地掀开,温热的鸡汤就那么溅出了一大片,不偏不倚,落在了陆云川的衬衫与西裤上。 陆云川的神色没什么波动,曲一鸣却眼眶发红,手足无措地从兜里掏出纸巾:对、对不起!我来帮您擦 这一刻,方楚熙在心里恍然大悟。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喝的鸡汤可以交给我喝,谢谢。 第30章 门前 陆云川低下头, 望着自己身上淅淅沥沥的鸡汤,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来帮您擦 曲一鸣急急忙忙地攥着纸巾凑到陆云川身边, 陆云川听了这话,抬眸看向他,方才还冲方楚熙盈盈含笑的桃花眸里不见半分温情,像是寒冬骤临: 谁准你碰我了? 即将碰到陆云川的纸巾,一时僵直在了空中。 只见跟在方楚熙身旁黏黏糊糊的陆云川,不过眨眼间,就重新变回了那个高傲冷漠的陆总,他微微眯起眼眸,神色蕴着冷戾,仿佛蛰伏的虎豹。 对曲一鸣结结巴巴道,对不起, 陆总,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着,那双圆眼睛里逐渐迸发出泪光, 下唇抿紧了, 看起来尤为楚楚可怜。 然而陆云川看他的眼神却浮现一丝厌恶:道完歉了,就别再站这儿。 曲一鸣的眼泪滚落下来, 颤抖着鞠了一躬,转身就跑。 陆云川自觉说话已经算客气, 如果不是方楚熙坐在旁边, 他仅凭一个滚字就能结束刚才的所有对话。 而当曲一鸣一走, 他浑身的戾气霎时烟消云散, 又变成了耸拉着耳朵的乖巧大狗。 他扯了扯自己半湿的衣衫, 转头望着方楚熙, 眼眸里盛满了委屈:老婆他泼我。 正在舀鸡蛋羹的方楚熙手一顿: 他本来以为能看见一场曲一鸣的精彩表演, 在出演绿茶这方面,虽然曲一鸣的手段拙劣了点,但比起他在片场的演技可是好多了,称得上是茶香四溢。 然而没料想到的是,陆云川压根就没给小绿茶发挥的机会,方楚熙蛋羹都端好了,却看见曲一鸣呜咽着跑路,心中不禁茫然:就这? 陆云川从方楚熙的表情里,读出自家老婆企图吃瓜的想法,神色更委屈了。 他的喉咙哽咽几分,比曲一鸣还要真心实意:这是我为了见你,特地换的衣服 方楚熙:我有纸巾。 片刻后,他从外套兜里拿出一包手帕纸,递给陆云川:你先擦干,一会儿回去换一套衣服吧。 陆云川情绪低落地应了一声:那你还要给他讲戏吗? 我都听说了,他这两天一直缠着你讲戏来着,陆云川的眼底悄无声息地闪过一丝寒芒,却又恰好被他低头的动作掩住,他把玩着方楚熙衣角上的拉链,老婆,你说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6) 他语气云淡风轻,心中却已经开始磨刀霍霍那个姓孟的又不是不会讲戏,刚刚那个小白脸却只缠着他老婆,还专门来送鸡汤? 这不是正大光明的撬他墙角吗?! 方楚熙听了他的话,心领神会:他确实别有用心。 为了接近陆云川,曲一鸣这小孩这两天都把心思打在他身上,如果不是今天这么一出,他几乎都要被那张装得乖巧的脸骗过去了。 不过失忆后的陆云川明明一直脑袋不太好使,这会儿倒是聪明了起来,能看出来曲一鸣的目标是他自己。 方楚熙的心情莫名愉快了一些,看陆云川擦得缓慢,便亲自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衣袖上的鸡汤渍:不过今天之后,他应该会收敛一些了。 陆云川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追着说了一句:那你不要忘了,我是最喜欢你的。 什么孟启曲一鸣的谁都不如他。 方楚熙淡笑着应好。 草,什么东西! 曲一鸣进了自己的保姆车,往车座上一靠,方才的乖巧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戾气。 经纪人不在,只有生活助理陪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表情:一鸣,陈姐说 让你说话了吗?曲一鸣冲着她骂了一声,闭嘴! 助理缩了缩脑袋,忍着心里翻涌的委屈,不敢触他的霉头。 曲一鸣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什么陆总就他妈是个傻.逼!还有那个方楚熙,呵,假惺惺,做作的玩意儿 装什么夫夫情深呢?他冷笑一声,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有男的能住自己的下半身。 他转过头,冷冷看向自己的助理:我要的东西,你买了吗? 助理连忙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到他手里。 曲一鸣把玩着那个瓶子,心情终于愉悦了几分。 那个方楚熙看着清清淡淡,一看就是床上没什么乐趣的类型。等他用点小手段,把陆云川勾到他床上 他就不信,有男人上过他的床,还能毫无眷恋地下来。 自从那天鸡汤道歉的事情后,曲一鸣就收敛了许多。 在方楚熙眼中,一连几天下来,他都安分得跟其他演员一样,只有在偶然的情况下才会跑来拜托他讲戏,但也不缠着他,道完谢就离开。 或许,是那天被陆云川吓到了,知难而退。 方楚熙如此猜想了一下,随即目光又与曲一鸣撞上,后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立即扭过头。 果然是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方楚熙的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心情平静许多。等到曲一鸣正式杀青,他也就能如释重负了。 今天收工后,照常是陆云川接他。方楚熙还没来得及收拾散落的资料,一道眼熟的身影就凑了过来:方老师。 方楚熙抬头,看见曲一鸣有些怯生生的神情。 怎么了?他礼貌地一点头。 我经纪人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保姆车在半路上抛锚了曲一鸣有些不安地绞住了衣袖,脸色苍白,这边晚上又不好打车,我、我可以蹭您的车回酒店吗? 要是太麻烦的话,您可以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他经常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这几天让剧组不少人都对他起了保护欲,一个路过的演员看见了,便顺口道:方老师,一鸣好像跟您是一家酒店?您要不就把他一块捎回去吧。 方楚熙微微挑了下眉:行啊。 他突然很想知道,曲一鸣到底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曲一鸣立即感激涕零:谢谢方老师! 陆云川坐在车中,懒懒靠在座椅上,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随着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他双眸一亮:老 陆总,后座的车门也应声而开,曲一鸣小声打招呼,晚上好。 陆云川的脸色顿时由夏转冬,整个人的内心都噼里啪啦起来。 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个觊觎他老婆的小白脸也在这儿? 一鸣的保姆车在路上抛锚了,想让咱们把他一起捎回去,方楚熙坐上车,拽出安全带,他跟咱们住在同一所酒店。 陆云川的眸子眯起,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行。 开回酒店的路上,陆云川的心情完全体现在了车速上,堪称风驰电掣,恨不得下一秒就开到酒店门口,把后座那硕大的电灯泡扔下去。 好容易挨到了目的地,气氛诡异的三人一起走入酒店电梯,方楚熙按下七楼的按键,曲一鸣顿时啊了一声:方老师,原来我们是一层楼呀,我也是七楼。 方楚熙似笑非笑:是啊。 曲一鸣笑靥如花:我是702,方老师和陆总是哪个房间呀? 既然是同一层楼,要看到住在哪儿简直是一目了然,方楚熙索性大大方方地告知:706。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了七楼,三人前后走出电梯,曲一鸣打开了702的门,转头望向706,只见陆云川搂上方楚熙的腰,正低头说着什么,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 他的笑容微敛,又随着一转脸变得灿烂:方老师,陆总,谢谢你们今天带我回来。 他道了谢,开门进屋,门锁咔哒一声落下。 方楚熙推房门的手顿时止住,转头浅笑着看着陆云川:他进去了,可以回你的房间了。 在他什么都没说的前提下,陆云川却能十分配合地跟他进了同一间房,这种自觉倒是让他又好笑又心安。 陆云川欲言又止了半天,但方楚熙态度坚定,还有一只远古巨兽汤圆挤在门缝里,蠢蠢欲动地准备对他新换的裤子下手。 他只能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到了斜对面的705,同时瞥一眼旁边的702,神色不虞。 殊不知,在702门后,一只眼睛抵在猫眼之前,忍不住笑得弯了起来。 曲一鸣舔了舔嘴角,掏出口袋里的药瓶:他们果然,不住在同一个房间 回到房间后,方楚熙整理了今天剩下的工作,又去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缓解一天疲劳。从浴室出来后,他换好一身新洗的干燥睡衣,打开手机,发现陆云川今晚难得没发什么消息。 这段时间陆氏的压力似乎还没解决,陆云川也经常会忙到深夜,方楚熙没在意,准备收拾东西睡觉。 他坐在床边,忽而发现自己的枕头还是之前用的那一个,上面一道明显的钢笔墨渍,是今早他没注意的时候,汤圆叼了他的钢笔到床上,不小心落上的。 他给客房服务打了个电话,却显示占线。方楚熙有点头疼,他在这方面有点小洁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下楼亲自去跟前台那边说一声。 然而他刚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对面707房前的一幕。 陆云川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杯威士忌,面前则是羞红了耳朵的曲一鸣。 那柔柔弱弱的少年主动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垫起脚,作势要去吻他。 而他垂着眸,没有动。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危》 今天胃疼了好久quq明天争取多更点,呜呜 第31章 下药 曲一鸣望着眼前眉目深邃的男人, 几乎无法压抑心中窃喜。 酒店的服务生是他的粉丝,但凡是他的问题, 对方都知无不言。当听到陆云川与方楚熙竟然不睡一个房间之后,他立即就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服务生说,陆云川每天睡前都有饮酒的习惯。 曲一鸣只是略施小计,就成功将自己准备好的药放入了酒中。 药效,酒精,刚刚沐浴好的美人。 在出门前,曲一鸣看着镜子里头发半湿的自己,得意地弯起了眼睛。他敢确信,没有男人能够挡得住这几样东西叠加的刺激。 而当707的门打开,陆云川神色间充斥着迷离,那双桃花眼雾气朦胧, 曲一鸣趁势抬起手, 勾住他的脖子,天真地一歪头:陆总?你怎么了呀? 陆云川没有回应。 曲一鸣得意地笑了起来, 即使是陆氏总裁又能怎么样?到底还是逃不过他的手心。 这么想着, 他踮起脚尖,就要去吻陆云川。 然而下一秒, 他突然被狠狠推倒在地上。陆云川有些茫然的瞳仁重新变得清晰,墨眸盯着地上呼痛的曲一鸣, 眼底的厌恶清晰可见: 你要干什么? 我曲一鸣摔倒在地, 整个人都愣住了, 紧接着他忽而意识到什么, 转头看见了刚刚打开房间门的方楚熙。 曲一鸣的眼眶瞬间开始泛红:方老师!我、我只是想起来, 今天有东西落在了陆总的车上, 所以想来问一下陆总 方楚熙靠在门口, 哦了一声。 说的跟真的一样,他差点就信了呢。 陆云川却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着地上的曲一鸣,眼底的厌恶更深: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让让小熙看到这一幕,然后跟我分开,这样你就能趁虚而入哄着他跟你在一起,是吧? 他几乎气笑了:做梦。他就算跟我分开,也绝对不会看你一眼。 而且我绝对不会放开他的。 他恶狠狠地说完这几句话后,走廊里的空气一时有些寂静。 曲一鸣:? 什么玩意儿? 方楚熙: 等等,陆云川到底明白了什么。 不等曲一鸣反应过来,陆云川的身体突然踉跄了一下。方楚熙这才发现了什么不对,陆云川的皮肤上透着一层诡异的薄红,即使是洗过澡也不应该红成这样,像是浸了红酒。 陆云川一把扶住门框,他喘了口气,泛着猩红的眼睛望向地上的曲一鸣:滚。 曲一鸣含着泪水,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曲一鸣的身影一消失,陆云川整个人都大幅度摇晃了一下。方楚熙脸色一变,立即快步上前去接他。 他刚走到房间门口,男人的身体就向着他半倾下来,炽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烫得厉害。 你发烧了?方楚熙皱起眉,抬手要去摸他的额头。 陆云川却不依不饶地握紧了他的那只手,之前握在手中的玻璃酒杯应声落地,滚落到一旁,金黄色酒液在地面上无声蔓延。 不等方楚熙开口,陆云川搂住了他的腰,一个转身将他带进了房间里,身后房门应声而关。 方楚熙几乎挣扎不得,就这么被陆云川抵在了房间墙壁上。他的腰被紧箍,滚烫的气息蹭着他的耳畔,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再度变得混沌,像是失去了神志。 发烧的人,力气会这么大吗? 方楚熙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劲,他用手勉强抵着陆云川的肩膀,阻止对方企图贴得更紧的动作:你到底怎么了? 陆云川的喉结滚动一下,脑海里的神志勉强回归,他低头望着方楚熙,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底红意愈深:我没有亲他 方楚熙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看到了。 我也没有抱他,我刚刚推开他了,你不要被他骗到陆云川的声音低哑,透着一股奇异的磁性,老婆 他贴近了方楚熙的身体,鼻尖在他耳垂上轻蹭,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上一个吻。 方楚熙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抵着自己的东西,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陆云川被下药了? 耳边的呼吸声沉重,陆云川像是挣扎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老婆,我好难受 我可以亲你吗? 方楚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自己的耳垂被轻轻咬住了。 他的耳朵极为敏感,此时浑身都感受到了一股战栗,脸颊立即开始发烫:陆云川! 嗯?陆云川听着他的声音,抬起头,一双神志不清的眼眸茫然地望着他。 方楚熙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满脸通红地想推开他:让我回去。 然而他没推动。 还在几秒后,听到了轻轻的一声抽泣。 方楚熙抬起头,只见陆云川的眼眸中荡漾着一层清晰可见的泪光,平时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此刻却像是落了水的小狗,精致俊美的眉眼间,透出一股极为脆弱的破碎感。 像是方楚熙轻轻一句话,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方楚熙的心尖一颤。 不由自主地,他的姿态放软下来,轻喘了一口气,哄道:你先去浴室冲个凉,我去医院给你拿药,好不好? 然而陆云川的呼吸声更急促了些,搂着他的小臂收紧:不行,你不能走 越发清晰的坚.硬触感让方楚熙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他抵触的动作却让陆云川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眶的里的泪水接二连三地落下,一滴一滴,砸在方楚熙的手背上。 他的喉咙里蕴着哭腔,湿润的脸颊贴在方楚熙的颈间,像是抱紧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稻草: 你别走 方楚熙的嘴唇轻轻颤抖,半晌,他伸出手,贴在男人的背脊上:我不走。 陆云川闻声一颤,抬起头,湿漉漉的桃花眸望着他,眼尾通红:真的? 嗯,方楚熙伸手去擦他眼角的泪,不走。 那陆云川的视线下移,定在他的嘴唇上,我可以吗? 方楚熙莫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燥意,他胡乱一点头,还没来得及重新汇聚视线,陆云川已经毫不犹豫地吻了下来。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7) 呼吸好乱。 这是方楚熙唯一的想法。 他被陆云川急切的吻堵住了一切喘息的空隙,柔软的舌抵入他的齿间,将他的克制、清醒、理智,通通驱逐出了脑海,只留下唇齿之间的触碰与纠缠。 许久之后,他终于被松开,他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陆云川则像是上了瘾,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到眼尾、鼻尖、唇角,落上细细碎碎的吻。 方楚熙听见陆云川沙哑的声音,混着方才还未完全消褪的哭音,诱哄一般:老婆,我可以再亲亲你吗? 亲都亲完了,还问什么呢 方楚熙混乱地点了点头,几秒后,忽而整个人身体都绷住。 他抓住陆云川的衣袖,声线颤抖:你 陆云川的声音含混不清: 你答应了的 短暂的空白之后,方楚熙双腿有些发软,倒在陆云川怀里,被他稳稳接住。 男人的嘴唇亲昵地蹭过他的耳朵尖,低声道:都咽掉了。 方楚熙眼睫一颤,抬手挡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陆云川搂紧他的腰,将他打横抱起,走向了房间中央的大床,方楚熙忽而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微变:不行,你不能 陆云川不为所动,只是俯身吻住他。 气息缭乱间,他被攥住手腕,陆云川哑着嗓子在他耳畔说了什么,湿润的眼睫蹭过他的脸颊,询问着:老婆可以吗? 方楚熙努力喘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好。 次日清晨,剧组里人来人往。 今天要拍的场次依旧排满,但曲一鸣的戏份都被暂停了。方楚熙心里猜测,大约是陆云川做了什么。 他抱着一抬手提电脑在片场角落里埋头敲打,时不时停下来,揉一揉自己的右手手腕。 武指正在旁边啃自己的白菜豆腐包,顺口问道:方老师,你手腕不舒服啊? 方楚熙动作一僵,随即淡淡笑道:是有点。 我知道有个挺好用的膏药贴,我推给你,用了都说好,武指掏出手机,点开了某宝app,我看你们这些天天敲键盘的工作人均腱鞘炎,还是得多注意啊。 方楚熙:好,谢谢。 手机传来两声提示音,一声是武指发的链接,另一声则源于让他手腕疼到现在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给他发了三四个卖萌的表情包,语气欢快地问他:老婆,我中午去接你,你想吃什么? 吃你个头。 一想到昨晚只是纯手工活就被折腾到了半夜,方楚熙就忍不住磨了磨牙。 另一边,陆云川坐在酒店经理的办公室里,看着方楚熙回过来的消息,眼底浮出一丝久违的轻快笑意。 经理从办公桌后突然抬起头:陆总,监控调出来了! 陆云川眼底笑意尽敛,他站起身,经理谄媚笑着为他让出位置,他施施然落座,经理在旁边点击鼠标,为他播放了昨晚走廊上的监控视频。 端着托盘的服务生路过702的门口时,702的门突然开了。曲一鸣像是很惊讶,服务生立即过来跟他搭话,曲一鸣便拿起他托盘上的酒杯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这段片段刚刚结束,陆云川道:进度条,拖到三秒之前。 经理连忙去操作,紧接着,陆云川低声指挥:暂停。 监控画面静止,陆云川接过经理的鼠标,放大了监控画面,一直放大到曲一鸣放下杯子时,手心里的东西掉入杯口,在监控画面上闪现出模糊的影子。 陆云川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把这份监控文件交给我的秘书。 他起身离开办公室,经理在身后迭声应下。当他一路走到楼下的停车场,开门上车,手机里收到林蓝的消息: 陆总,您前两天让人送检的液体已经解析出成分了。 当天下午,剧组众人赫然发现,他们新招的演员又没了。 曲一鸣被警察直接从酒店带走,酒店的服务生也在恐惧之中将事情和盘托出。曲一鸣放在保姆车里的药瓶被警方找到,人证物证俱全,热搜又一次直接炸锅。 顶流企图给人下药,这种缺德事足以让所有吃瓜群众都津津乐道,曲一鸣的粉丝和后援当天接二连三宣布脱粉,其公司也声明表示与他解约。一时间,曲一鸣众叛亲离,彻底成为污点艺人,并且即将面临法庭的审判。 当晚王总亲自来了剧组,又是请客又是给剧组众人放假,还专门送了方楚熙一堆贵重礼品,企图赔礼。 他送的东西方楚熙自然都没要,婉拒之后淡淡道:希望您以后邀请的演员,至少都能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 王总擦了擦额头的汗,讪笑应下:方老师您说的是。 曲一鸣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方楚熙当晚不用工作,也不想应酬,便打算直接回酒店休息。陆云川懒得跟王总周旋,随便派了杭城这边的一个总管去跟王总喝酒,亦步亦趋地黏在方楚熙身边,像是要变成他的随身挂件。 方楚熙还是在热搜出来后,才知道这一切的,不由得感慨某个人属实是闷声干大事。 但他对某件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回酒店的路上,他问陆云川:你是真的没有看出来,曲一鸣一开始的目标是你吗? 陆云川闻言愣住:我? 几秒后,他猛地松了口气:原来他不是来跟我抢你的。 方楚熙:果然,昨天的陆云川原来是这么一个脑回路,怪不得当时一副想咬人的样子。 虽然后来确实也咬了。 只不过咬的是他。 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昨晚的画面,立即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陆云川开始给他侃侃而谈:之前竞标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当时出了点小意外,我安排去竞标的人在开场之前,发现资料泄露 方楚熙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轻轻应一声,他望着陆云川一边开车一边跟他讲述的模样,侧颜染上一层窗外映来的灯光,又在眼角上方浸入车内的黑暗,像是那抹光藏进了眼尾。 以前,陆云川从来不会跟他说关于工作、公司方面的事情,可现在,不论方楚熙问什么,他都会知无不言,还会细心地跟方楚熙讲解那些拗口难懂的商业用语。 他谈起工作时,跟方楚熙自己一样,都是专注的、神采飞扬的。 方楚熙认真地听他讲了很久,当车子回到酒店的停车场,停稳的那一刻,他转头看向陆云川,道:那现在,公司那边还是不需要你过去吗? 陆云川动作微顿,又不着痕迹地弯起眼睛:不需要啊,我都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他们也该适应了老板休假的日子了。 方楚熙点头,又问:那陆伯父那边,没有说过你什么吧。 放心,不用管他,陆云川毫不在意地答道,他干涉不了我的决定。 方楚熙轻声道:那要是你哥哥回来了呢? 陆云川一时没说出话。 他坐在驾驶座上怔忡许久,然后在方楚熙的注视下,低声道:其实我不记得以前跟他有什么仇怨了。 但你不想他回来,对不对?方楚熙问。 陆云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片刻后,他点头。 他确实不想让那个陆云明回来,老陆总跟他打电话时,他态度张狂,却也是在暗中为自己那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掩饰。 他的手背上忽而覆上一抹柔软,是方楚熙将掌心覆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他听见身旁的青年对他说: 要是真的想回公司那就回去一趟吧。 我陪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大家介绍:绿jj特产,省略号。这是一种可以直接省略几千字动作剧情的神奇符号,据说省略号越长,被省略的剧情就会越发激烈哦。 真的没有任何脖子以下描述,救命。 第32章 急切 陆云川屏住了呼吸。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方楚熙的手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真的?你陪我? 方楚熙轻咳一声,解释道:还有一个原因。这周末是C大校庆, 我打算回京城看望一下老师们。 当年除了对他悉心指导的章老师,还有许多老师都曾十分青睐他,如今他重新回到编剧行业,也终于有勇气去看望他们。 陆云川仍旧直勾勾望着他:那你打算在京城呆多久? 方楚熙早已算好了时间,道:我提前整理好了三天的工作内容,再加上新演员要补拍戏份,大约一周。 他话音未落,就发觉陆云川看着他的眼神更炽热了些,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方楚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怎么了? 陆云川低低笑了一声:那你的生日,也要在京城过? 方楚熙一愣,才想起他的生日确实快到了。 自从那次陆云川在他生日当天失约后, 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庆祝过生日, 没想到失忆后的陆云川竟然会替他记得。 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陆云川将他的手放到唇边, 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指尖:那到时候, 能不能只让我陪你? 方楚熙的手指一颤。他忽而想起,距离当初医生说的三个月, 只剩下一个月出头了。 他望着笑意吟吟的陆云川,心中忽而升起了几分贪恋, 像是在喝一杯这辈子只能品尝一次的醇香美酒, 不知不觉就醉溺其中, 却很清楚地知道, 他迟早会醒酒。 无名的难过突然充盈在心中, 方楚熙轻声唤了一句:陆云川。 嗯?陆云川停下把玩他手指的动作, 转头望着他。 方楚熙抽出被他攥着的手指, 突然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往下一压,毫无征兆地吻住了他。 既然迟早要醒,索性再醉一点。 陆云川的桃花眸微微睁大,继而眯起,掠过一抹欲色,他搂住方楚熙,将被动化为主动的攻势。 夜色正浓,昏暗的车内,只有轻微的喘息与偶尔发出的鼻音。 一只还未归巢的麻雀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又引来另一只跟它打闹,闹着闹着,就落下几片零碎的羽毛。 许久后,方楚熙的脸颊染透绯色,嘴唇微微张开,是醉人而勾人的红。 陆云川低头亲吻着他的喉结,声音低哑:老婆,今晚 分开睡。 方楚熙的理智迅速回归,将他推开。 陆云川: 他攥着刚刚擦手的卫生纸团,突然觉得,他老婆好像一个拔那啥无情的渣男。 周末,天朗气清。 四月初的杭城已经有了微醺春意,但回到京城后,还需再添一件外套。方楚熙一下飞机就小小地打了个喷嚏,陆云川当即将自己的薄风衣披在他身上,方楚熙看着他身上简单的衬衫西裤,忍不住问:你不冷吗? 陆云川面不改色:不冷。 但一出机场大厅,陆云川就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串喷嚏。方楚熙一边忍笑一边给他找了纸巾,陆云川可怜兮兮地捂住自己泛红的鼻尖,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嘟囔:你笑我。 方楚熙耳朵一烫,勒令他不要在外面随便撒娇,又想将外套还给他。 陆云川当即把他身上的外套裹紧了,给他系上扣子:我不要,司机一会儿就来了,你穿好。 司机果然来的很及时,一到车里就暖和了不少。车子先一路开去了方楚熙楼下,将方楚熙送到家,接着又带着对老婆依依不舍的陆总去了陆氏集团总部。 车一到陆氏大厦,陆云川眉眼间的笑意就尽数散去。修长手指摸上自己的衬衫领口,将之前解开的扣子一粒粒扣紧,接着又重新披上那件有着方楚熙身上气息的外套。 陆云川推门下车,走向那台近两个月没有被启用过的专用电梯,在四周一片连绵的陆总好的呼声中,眉目冷峻地按下了通往顶楼的按键。 电梯上行途中,他拨通林蓝的电话:将所有需要我处理的文件准备好,两分钟内我到办公室。 另外,他顿了顿,唇角不自觉地浮现一丝隐约笑意,把我之前定制的东西也一起拿过来吧。 与此同时,方楚熙正在家里收拾东西。 他在离开之前,请了钟点工按时上门打扫,但太久没有回来,方楚熙骨子里的某种洁癖基因又有些上瘾,顿时开始动手清扫每一个角落。 等将家里上上下下全打扫一遍,他已经累得出了一身薄汗。他回到自己熟悉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出门,买了差不多够吃一周的食材,塞满空空荡荡的冰箱。 将这些事情都做完后,他才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愉快感,随手拿了一瓶鲜橙汁,打开了电视。 随便看了半部电影后,他忽而觉得有点空虚。 仔细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在电视柜前扑毛线团的汤圆不在。离开酒店之前,他将汤圆托付给了家中有两猫一狗的专业铲屎官武指,汤圆本来还想挣扎一番,但经历过武指娴熟的撸猫手法与罐头诱惑后,立即毫无骨气地倒戈了。 没有工作也没有猫,但这种生活却没让方楚熙产生任何空虚与不安。他抱着橙汁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发现,他的这份安全感竟然是陆云川带来的。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他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陆云川:老婆,在干嘛?我刚刚开完会。 陆云川:我刚刚开完会,好累呜呜呜,要老婆亲亲才能好。 陆云川:[狗狗倒地.jpg] 方楚熙忍不住弯起眼睛,回复道:我刚刚收拾完家里。今晚要忙到什么时候?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8) 陆云川握着手机,抬眸看了一眼在会议桌上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市场部部长与产品研发部部长,微眯的桃花眼中透出一丝凉意。那两个正准备要开始互喷垃圾话的死对头登时收声,研发部部长果断地退一步:我觉得这个提案也不是不可以。 市场部部长连连点头:要是太困难的话,咱们也可以稍微简化一些 两个部长在虚伪的交流中,忐忑不安地用余光打量着顶头上司的脸色,却见陆云川又低下了头。 陆云川在手机上回复:不确定,但我会尽量早回去的。 几秒后,他看见屏幕上刷新出了方楚熙的回复: 那等晚上,我过去给你送饭吧。刚刚买了新鲜的乌鸡,可以炖汤。 陆云川眼中的凉意顿时肉眼可见地褪去,于是会议桌上的各部部长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顶头老板忽而换了一副面孔,甚至露出了千百年难见一次的微笑,仿佛春风一般和煦:不错,这个提案就这样。下一个。 会议结束后,市场部部长汗涔涔地来到了研发部部长身边,低声道: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得再换一个方案。 研发部部长深吸一口气,怎么想都觉得老板的那个笑容诡异莫测:嗯,多出几个吧不然我总觉得,明天就会收到人事发来的辞退信。 两个死对头对视一眼,难得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默契的惺惺相惜。 下午六点,方楚熙拎着炖好的汤,开车来到陆云川公司。 他很少来陆氏大厦,直到走进有些眼熟的楼中,才突然想起他上次来到这里的场景。 当时他刚刚学会做菜不久,做了晚餐想给陆云川送过来,却被前台拦下,说陆总那边没有预约,谁都不见。 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前台为难地表示自己没法决定,他只能给陆云川打电话,结果当时的陆云川只对他说了三个字: 别上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甚至没有让方楚熙将自己那一腔小心翼翼的讨好与委屈说出口。 他记得自己当时在前台疑惑的注视下,狼狈而尴尬地转身离开,像是一个表演着喜剧却无法让任何一个观众发出笑声的小丑。 而如今,眼前出现的景象是如此熟悉,就连前台女孩都仍然穿着同一套工作制服,挽着近似的丸子头。那副他早已遗忘的画面就这么突兀地在脑海中循环播放,以致于方楚熙生生止住了脚步,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保温盒,头皮发麻地迎上前台的视线,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 然而还没等他转身,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陆云川的声音比平时上扬几分,满怀期待:老婆,你来了吗? 方楚熙怔忡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你等我一下。 陆云川立即道,方楚熙不知道他让自己等什么,只好站在大厅一侧,有些忐忑不安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没过两分钟,一扇电梯门忽而打开。紧接着,一道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皮鞋鞋跟与大理石地面相接的声音清晰,方楚熙不由得抬起头,看见那个平时端庄稳重的陆氏总裁冲着他大步走来,脚步近乎急切。 他这幅急匆匆的样子让来往的公司员工都看傻了,众所周知,陆总平时的姿态永远是不疾不徐,就连某次公司出了小型火灾,都没让他有任何的慌乱。 许多目光不可思议地落在方楚熙身上,看得方楚熙脸颊发烫,抬手把陆云川有些凌乱的额发捋顺:你急什么啊? 陆云川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眼眸里蕴着光: 因为看见你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可能大概或许会有二更(?) 会有的话也挺晚的,大家早睡觉鸭~ 第33章 校庆 方楚熙望着眼前对着他笑的陆云川, 忽而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还是大学时,他抱着一箱矿泉水来到篮球馆, 戏传和商院正好在打练习赛。他放下水,站在旁边看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追随着陆云川高挑的身影,从场地中央,到篮下,再到另一个半场。 半场结束时,篮球队员们纷纷散开休息,他看见陆云川突然转过身,一路冲着他的方向走来。 当时他僵在了原地,随着陆云川的脚步愈近,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紧接着陆云川来到他身边,俯下身拿起了他旁边的一个黑色背包。 方楚熙瞬间回神, 十分尴尬地避开, 将手里本来想递的水塞给了笑哈哈跑过来的班长。 当时他隐约幻想,如果陆云川是一路看着他走来的应该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现在他知道了。 原来当那个人的眼眸中盛满了自己的身影是现在这样。 站在陆氏大厦的一楼大厅中,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乱,推开陆云川企图凑近的脸:你员工都还在看着注意点。 陆云川知道他脸皮薄, 只得安分应下, 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保温盒, 又用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走向专用电梯。 就这么几步路的时间, 方楚熙却感觉自己的背影快要被周围那些目光穿透了。直到电梯门合上,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才勉强放松下来, 倚在了电梯后方的轿厢壁上。 陆云川一到没人的地方就开始放飞自我,先前牵着方楚熙的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腰,鼻尖蹭过他的外套衣领:你洗澡了? 方楚熙收紧了自己的外套,是洗了你闻什么呢。 陆云川压低了声音:你身上好香。 方楚熙有些疑惑:我用的跟酒店是一款沐浴露啊。 是吗,陆云川眨眨眼睛,下次我也想用。 方楚熙顺口道:那晚上回家,你就试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耳朵尖透出一股粉红色,随即抬头瞪了一眼陆云川。 这人哪里是想用他的沐浴露分明是在想其他不可名状的事情。 陆云川却十分无赖地继续搂着他,一脸天真:怎么了?难道不能用吗? 方楚熙深觉,某人失忆后果然是同时放飞自我和脸皮了,不得不提醒:电梯有监控。 没事儿,陆云川十分坦然,这部电梯的监控画面只有我办公室才能看到。 方楚熙: 所幸楼层到达的提示音,让陆总浑身散发的骚气生生止住了。临出电梯门前,陆云川正低着头对方楚熙说话,当他直起身,薄唇状若无意地在方楚熙的耳朵尖上轻轻蹭了一下。 可以说是不经意的触碰,也可以说是一个顺势而为的吻。 方楚熙浑身一颤,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自从那一晚的亲密接触后,陆云川称得上是越发肆无忌惮了,偏偏他还无可奈何。 因为他也挺喜欢的。 陆云川的办公室占地面积颇大,有着专门的会客茶室、办公间以及一间简单的卧室。 方楚熙其实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眼中满是好奇。陆云川发觉这一点,特地带着他将每一个角角落落都观光了一遍,还十分嫌弃地对着他失忆前的临时卧室一通点评:我刚来这儿的时候,里面什么摆设都没有,还没有酒店温馨。 方楚熙打量了一圈卧室内部,现在的卧室并没有那么素净,他还发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床头有一盏兔子形状的小夜灯,床单花纹是与他卧室相近的条纹形状,柜子上还摆着一个木制相框,他凑近一看,居然是他自己。 这张照片大抵是过年时拍的,上面的他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站在雪地之中,抬头望着空中落下的飞雪。 陆云川从后方搂住他,对自己的偷拍行为十分理直气壮:这些都是我布置的我想在办公室午休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方楚熙的喉结动了动,放下相框:好了,先吃饭你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吧? 这句话果然直接拿捏住了陆云川,一想到桌上堆成山的文件,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怀中人。 保温盒的饭还是温热的,时隔两个月,陆云川终于再次吃到老婆做的饭,一时间感动得快要泪流满面。不管是外面的米其林三星还是百年老店,于他而言,都远远不如眼前简单的鸡汤与小菜。 方楚熙晚上吃不了太多,一碗鸡汤半碗米饭足矣。剩下的菜和鸡汤则被陆云川尽数消灭,等到保温盒全部空盒,陆云川没让方楚熙碰,一个人全部收拾起来,道:等我回家之后洗干净。 方楚熙答应下来,看了眼时间,还不到晚上七点。 他犹豫片刻,道:那我就先 一抬头,看见陆云川眼巴巴望着他,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方楚熙刚想说出口的走字,一时间直接转折去了另一个方向:先在这儿等一会,你下班后一起回家。 陆云川立即展颜,怕他无聊,把平板和电子书都找出来塞给他,又从柜子里摸出收藏的茶饼给他沏茶,末了还要嘱咐一句:我就在办公桌那儿坐着,你想要什么尽管叫我。 方楚熙有些无奈地推开他:你快去忙吧。 陆云川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几米开外的桌前,开始翻阅文件。 校庆的时间在两天后,方楚熙简单跟过去的几个老师与关系好的同学提前联系了一下,又跟奶奶约好明天去看望她,便没了其他事情可做。 他在电子书里翻开一本以前读过的外国文学,低头看了起来。过了不知多久,他抬头休息自己有些僵硬的颈椎,目光不经意地望向了不远处的陆云川。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男人的面容上,在他线条精致的侧脸上覆上一层朦胧感,却让他的五官显得愈发出挑精致。专注工作时,那张俊美的脸上往往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拿着钢笔在纸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像是过去在篮球场上,一压手腕,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 不知不觉间,方楚熙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大学时的篮球馆里,远远望着那个让他产生某些懵懂情绪的人。 耳边依稀传来点点雨声,他下意识回头,望见落地窗外春雨淅沥。 今年京城的第一场春雨,姗姗来迟。 他出神地看了片刻,转过身时,却发现陆云川不知何时没在看文件,而是支着下巴,望着他的方向,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方楚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重新低下头,不忘假作正经地说一句:专心工作。 片刻后,他听见陆云川应声道:嗯,好。已经充满电了。 他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陆云川是把看着他的时间当做给自己充电。 这比喻好奇怪。 这么想着,方楚熙的目光在电子书的屏幕上飘忽,只觉得春雨好吵 以及,耳根发烫。 校庆当天,方楚熙本来是想自己来的。 谁知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后就多了个从公司逃出来的陆云川。偏偏陆云川的母校也是C大,他跟着一起来,是义正言辞,名正言顺。 方楚熙只得带着一个大号的尾巴,去挨个见了跟自己关系好的那几位导师。他进学校的时候是清晨,等叙旧完毕,从教学楼出来时,校园里已经堪称人山人海。 校庆游园会的摊位布满了整个操场,在校学生与校友们纷至沓来,中央舞台上各种即兴表演不断,到处都是热闹。 来来往往的大都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方楚熙今天虽然也穿了一身挺休闲的打扮,却还是不得不感慨,他到底是毕业太久,融不入这群朝气十足的学生了。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陆云川今天也一改平时的打扮,换上了一件跟他差不多的卫衣与牛仔外套,穿着简单的帆布鞋,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像是专门配合着他来的。 注意到他终于打量过来的视线,陆云川弯起眼睛:咱们俩这样,像不像两个大学生谈恋爱? 方楚熙感慨一句:你大学的时候,比现在招惹人多了。 陆云川闻言不干了:我不想招惹别人,招惹你一个就够了。 方楚熙受不了他这不停歇的情话输出,转身走入游园会的人群中:去逛逛吧,我想看看戏传今年搞了什么活动嗯?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一个人扎堆的地方,有人拿着根木签正往前方一个造型古朴的双耳壶中扔,还有人拿着喇叭大喊:文学院投壶活动,第一名就可以拿到我们精心准备的大礼,快来参加吧 方楚熙顿时有点手痒,加入了投壶的排队队伍中,然后拿到了十根木签。可惜他的游戏能力一向不太好,最后只得了六十分,当前的第一名有足足九十分来着。 但他的兴趣也不在那第一名的奖品,尽了兴就打算离开,转头一看,陆云川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等待的队伍中。 方楚熙看向他时,见他信心满满地一眨眼:等我给你赢个第一名回来。 方楚熙便站到了一旁的观赛区,好整以暇地看了起来。 等了快五分钟,终于轮到陆云川,方楚熙正认真望着,身旁忽而凑过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浅粉色:你、你好,请问你是方楚熙师兄吗? 方楚熙一愣,转头看见一个陌生男生满脸通红地看着他,对方立即自我介绍:我是戏传的学生,方师兄,我一直很崇拜你! 方楚熙礼貌地回以一笑:谢谢学弟。 对方的情绪十分激动,随即又想起什么,立即掏出手机:方师兄,我过去从章老师想课上听说过您,但很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见面,我、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方楚熙从他的态度中感受出什么,有些歉然: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男生的眸子里浮现出明显的失望,却又强颜欢笑道:那可以只加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不会打扰你的,方师兄,我就是一直很仰慕你,我 说了不加。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29) 一道有些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陆云川手里拿着一袋东西,另一只手直接勾住方楚熙的腰,从后面将他圈入怀中,声音低沉:听不懂别人的拒绝? 男生脸色一白,低头道了声歉,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方楚熙还没来得及说话,肩上忽而一沉。 陆云川将脸埋在了他肩膀上,不顾周围的目光,对他委屈道: 你刚刚都没有看我投壶 我都给你赢来奖品了,结果你却没有看我。 我好难过。 他这语气令方楚熙哭笑不得:对不起,是我刚刚分神了。 陆云川从背后搂紧他,低声道:那你哄哄我。 方楚熙顺着毛捋:怎么哄? 他这话问出来,陆云川却是哑火了,好半天之后,他才听见身后的男人有些羞涩的声音: 咳,比如你喊我一声? 方楚熙有些没明白:陆云川? 陆云川哽了哽:不是喊这个。 沉默半晌,方楚熙忽而福至心灵,他抬头望向身后的男人,那张染着羞意的面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纯情模样的陆云川。 于是他心尖一动,下意识唤了一句: 老公? *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被哄上钩了啊除夕 二更完毕!耶!晚安! 第34章 别墅 这句话一出口, 两人都同时愣住了。 方楚熙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似乎有一根急速上升的温度计,红色的水银柱像是坐上了火箭, 啪的一下,炸了。 他立即往前走去,低着头,掩住自己滚烫的脸。 陆云川耳边依稀还回荡着那一声老公,他像是摔进了一捧羽毛,整个人都轻飘飘、晕乎乎的。 他在原地怔了两秒,紧接着,眼尾、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弯起,甚至连在风中晃动的头发丝上,都能感受到他满溢的笑意。 他快步追上方楚熙:你刚刚叫我什么? 什么都没有。方楚熙偏过脸不看他。 再叫一次好不好?陆云川牵住他的手,低声哄着, 就一次。 他肩宽腿长, 站在人群中本就显著,又生了一副惹眼的样貌, 笑起来时更是引得四周的人频频回眸,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俊美的男人此刻像是只粘人的大狗, 正在跟身旁人撒娇。 方楚熙此刻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冷静一下,他觉得自己刚刚真的是昏了头了竟然被陆云川几句话, 就撩拨得喊出了那么羞耻的称呼。 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庭广众之下, 周围那么多经过的人, 不知道有没有被听见 他不管陆云川的安慰, 闷头走了许久, 直到周围的人声逐渐远去, 才勉强平复了一腔热意。 当方楚熙停下脚步时, 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距离游园会很远了。C大这几年修缮学校,很多地方都有了不同的变化,他正准备用手机地图看一下现在的位置,却忽而望见一座眼熟的建筑。 他一时怔住了,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C大的篮球馆附近。 学生们应该都去参加校庆活动了,篮球馆周围没什么人,陆云川见四下寂静,刚刚还握着方楚熙手腕的手,便大胆地改成了与他十指相扣。 要进去吗?他注意到方楚熙望着篮球馆的视线,问道。 方楚熙这才回神,下意识应了一声:好啊。 篮球馆的门开着,但其中空无一人,只有几个篮球沿着墙角放着。 鞋底踩上熟悉的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响声,方楚熙莫名产生了一种回到八年前的错觉。 那时他坐在观众席,望着场地里奔跑着的身影,笔记本里只写了一半的文档搁置在一旁,而他远远凝视着那个投入三分球的背影,不自觉地眼带笑意。 老婆? 陆云川轻轻一晃他的手腕,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方楚熙抬头回视他,陆云川轻轻挑起了眉:老婆,我听林秘说,我以前曾经是商院篮球队的。 那你当年,有没有来看过我打球? 方楚熙本来不想告诉他,但一想到陆云川此时失去了记忆,心里的纠结感就淡化不少,坦然点头:嗯,以前经常来看,不过你不知道。 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说出口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抬头时,却发现陆云川的神色并不是那么开心,甚至还有点不爽。 接着,陆云川脱了上身的外套,去角落里拿起了一个篮球。篮球在他手里花哨地转了两圈,陆云川动作熟练地运起球,一路走到了三分线的位置。 老婆,看着我。 他忽而喊了一声,引得方楚熙的目光立即落到了他身上,紧接着,他举起手里的篮球,卫衣袖口下滑,露出一截肌肉绷紧的小臂,修长的手肘到手腕连成一线,猛地发力。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篮球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下一秒,空心入篮。 篮球落地的同时,陆云川得意地转过头,问不远处的方楚熙:老婆,我厉不厉害? 方楚熙失笑:很厉害。 确实很厉害,陆云川的身影被篮球馆上投射的暖白灯光所笼罩,整个人都涌现出一股青春活力的气息,回眸望向他时,让他的心脏重重跳了两拍。 他确实觉得很厉害,也很好看。 陆云川将篮球随意夹在臂弯里,走到方楚熙面前低下头,有些凌乱的额发不听话地翘起:那你觉得,是以前大学时的我帅,还是现在的我帅? 方楚熙睁大了眼睛,忽而明白刚刚陆云川的不爽源于什么了。 这个人竟然在吃失忆前的他自己的醋? 方楚熙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陆云川发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破,耳根一红,破罐子破摔地牵住了他的手:我不管,你给我一个答案,到底是他帅还是我帅? 方楚熙笑得更剧烈了,眼泪都快冒出来:你你帅好了吧 陆云川一时哽住: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在哄他玩呢。 他忽而恶从胆中生,将手探入方楚熙的卫衣衣摆,去挠他腰上的软肉。然而方楚熙在边笑边躲避的时候,忽然被他碰到了腰窝的敏感部分,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方楚熙吓了一跳,他立即恢复了力气,正想站直,却又被陆云川搂紧了腰,按在怀中。 陆云川,方楚熙咬着牙,松开我。 陆云川没说话,卫衣之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方楚熙后背脊椎处的凹陷。 他轻声问:那他在这里抱过你吗? 方楚熙浑身一颤,立马想将他推开。 然而陆云川突然低下头,咬住了他的下唇。 体育馆很安静,刚才的篮球在地上弹跳几下,一路滚到了墙壁的边缘。 一个悠长而缠绵的吻过后,陆云川眯起一双桃花眼,黑眸深沉:接过吻吗? 方楚熙被他这一个吻惹得大脑有些缺氧,鲜红的双唇微张,呼吸混乱,眼神迷离地望着身前的男人,哪还有力气去回答他这句话。 陆云川的眼神却愈发深邃,他搂着方楚熙的腰,声音哑了几分: 做过吗? 方楚熙肩膀一颤,按住了陆云川的手:别 同学!篮球馆要清人了! 一道声若洪钟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篮球馆看门的大爷背着手走了进来,大声道:今天要定期维护,不能打球啊! 当他看见场地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大爷顿时一愣,补充道:谈恋爱也不行! 方楚熙: 陆云川: 在一派尴尬之下,两人迅速离开了篮球馆。方楚熙深深觉得,今天在母校的社死经历,足以让他十年都不想再回来参加校庆了。 偏偏陆云川还在旁边低头感慨:大爷进来的时机,还真巧啊。 方楚熙不想跟他说话,并攥拳在陆云川后背锤了一下。 陆云川夸张地喊着疼,方楚熙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饭点了。 他忽而心中一动:我们中午去吃食堂吧? 好啊,陆云川从手机地图上找出校园地图,想去几食堂? C大素来以食堂多伙食好闻名,校园里坐落着八个各有千秋的食堂,不论学生们人在教室操场还是图书馆,走两步就能有饭吃。 方楚熙沉思片刻:去七食堂吧,我有点想念那里的阳春面。 陆云川闻声应好:那家阳春面很好吃? 方楚熙描述道:汤是一早就要熬好的高汤,面条很细,还要撒上一层碎葱花 他说着,又回忆起了七食堂的其他店,忍不住把其中好吃的店与发生过的趣事一一叙述:卤肉饭那家店的阿婆很唠叨,总喜欢找人聊天。有一段时间他家店里的肉总是丢,过了足足三天,才发现是一只经常蹲在食堂门口的橘猫偷吃的,后来阿婆就把橘猫捉回自己店里了,有人说,到见阿婆认真地训了它两三个小时 三楼麻辣香锅的大叔特别实诚,我室友说多要一点酱料,他就往里面加了大半勺。 一楼有家奶茶店,不知道还在不在,里面的蛋糕奶茶很好喝以前我一路过就买。 还有 陆云川认真听着,方楚熙难得打开了话茬子,一次性说了许多的话。半晌他忽而顿住,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陆云川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他还一次性说了这么多对方不了解的事情。 没有,陆云川弯了弯眼睛,我很喜欢听。 他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从方楚熙讲述的字里行间里,他能捕捉到许多零碎的画面。 有逗着橘猫的方楚熙,有抱着奶茶杯的方楚熙,有被麻辣烫烫得直皱眉的方楚熙,还有端着一碗阳春面,跟老板打招呼的方楚熙 一点第一点,拼凑出八年前还是上大学时的方楚熙鲜活的模样。 陆云川忍不住感慨:我要是早一点失忆就好了。 要是他很早很早失忆,见到了当时还在大学的方楚熙 方楚熙瞥了他一眼:那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陆云川脸色一变:你果然还是更喜欢以前的我? 唔方楚熙移开了视线,或许吧。 事实证明,失忆后的陆总听不得这话,男人眼眸颤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了起来,像只原地心碎的小狗。 方楚熙忍着笑意,牵住他的手:骗你的走吧,给你买奶茶喝。 四月份的微风和煦,校园里早樱烂漫,他们走在樱花树之间,身旁落了一地柔软的浅粉色。 远处的操场传来表演的歌声,年轻的学生们在四周路过,说笑打闹。 方楚熙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如果时光静止在此刻,该多好。 闹铃响到了第三遍。 方楚熙睁开眼睛,摸索着手机关掉闹铃,感觉双腿有些酸痛。 在剧组长时间的工作,导致他平时都没有空锻炼,身体素质明显下滑了不少。昨天在校园里闲逛了一整天,他现在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他摸手机的时候,手指碰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昨天陆云川赢来的投壶奖励。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双耳小铜壶,样式精巧,还附赠一套塑料小箭。方楚熙一度怀疑这是批发的,奈何当时文学院的人信誓旦旦说这是他们学生会长祖传的,还能保佑姻缘帮助学业。 方楚熙心念一动,拿起一根手指长的小箭,随手一扔没中。 他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心道封建迷信不可取。 他起床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出门。陆云川已经早起去了公司,中午似乎还要忙着开会,跟他约定了晚上一起吃饭。 方楚熙一整个白天都闲来无事,干脆约了一个很久之前就跟自己联系过的房地产中介。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陆云川就要恢复记忆了。 现在的公寓虽然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但五年以来,这里到底还是留下了太多的回忆。 他打算等跟组的工作结束后,就把公寓卖掉,只带着汤圆走,去一个新的环境里改善一下心情。 他已经在京城郊外看上了一栋有些年头的欧式小别墅,虽然建筑比较老,距离市区也远,但带了一个可以种花草的小院子,周围的环境安静,价格也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而且离市区远也有个好处,他现在居住的小区距离陆氏集团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但等搬到了那栋小别墅,他就不必再担心出门会遇见陆云川。 他打车去了中介那里,跟中介谈了一整个上午,又在下午去京郊看房。别墅很久没有人住,院子里杂草丛生,却也因为春天而营造出了一种野蛮生长的美感。 他将一楼二楼的各个房间都逛了一圈,在二楼的小露台上驻足片刻,心想,以后或许能在这里放一个摇椅,他可以坐在摇椅上一边喝茶看书,一边晒太阳。 这一幕一想起来就很惬意,中介还给他构思了许多装修时的点子,描绘得天花乱坠,几乎让人想下一秒就拎包住进来。 然而面对这一切,方楚熙却始终无法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有些茫然地走出院子,回头打量眼前的小别墅。这里确实极为符合他理想中的居住环境,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 打车回去的路上,他接到陆云川的电话,对方的声音有一丝疲惫,却在听到他声音后,又扬起笑音:老婆,你什么时候来公司啊?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0) 方楚熙有点无奈:你的工作还没处理完,我过去早了,不会打扰你吗? 陆云川低声道:可是我想你了。 我已经接近八个小时没有见到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八个小时就是一整个秋天 好了好了,方楚熙只得告饶,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他无意间看向窗外,忽而一愣。 车窗上映出上扬的唇角,根本掩饰不住他此刻的情绪。 因为陆云川而产生的好心情。 他喉间一哽,望着手机屏幕上中介发来的消息,许久后,颤着手指打下一行字: 下周我就要暂时离开京城了,我们约定一个时间,签合同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你老婆要跑路啦! 第35章 应激 陆云川坐在办公室里, 把玩着手中的小盒子。 那是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里面盛放着两枚银色素戒。考虑到方楚熙平时的审美, 他没有添加什么花里胡哨的点缀,只在戒指环内部亲手刻上了两个无穷符号。 他想,即使是将来他的记忆恢复了,他也会一直爱着方楚熙。 就像无穷符号一样,永无止境。 后天就是方楚熙的生日,也是方楚熙在京城的最后一天假期。陆云川早已决定,将这枚戒指在方楚熙生日当天送出去。 他太想看见方楚熙的无名指上,出现一枚与他一样的银色戒指了。一想起亲手为方楚熙戴上戒指的场景,仿佛是求婚一般,他就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以前的他可没经历过这种事吧。 啧,真是不争气。 但没关系, 就让他来补全好了。 办公室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陆云川瞬间敛了方才的笑容,将小盒子收入自己的抽屉:进。 门外走来一道有些苍老的身影, 陆云川疑惑地挑了下眉:张管家? 来者正是陆氏老宅的管家, 在陆氏老宅勤恳工作了几十年,陆云川与陆云明都是他看着长大。 他也是老陆总的心腹, 陆云川虽然失忆,但那次去老宅一见面就看出了这一点。此时管家来了陆氏, 代表的自然是老陆总。 陆云川的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 眸子泛着冷意:他让你来的? 管家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用白布包裹, 一根细绳捆得严严实实。他轻咳一声:少爷, 我是替老爷来探望您。 陆云川不以为然, 眼底露出一丝嘲弄:那怎么不见他自己来? 管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依旧恭敬无比:老爷的身体不太好,但他是很在意您的。 这种敷衍的答案,陆云川听完就过,甚至懒得回答。 管家继续问道:等方先生回去工作,您还要一起去杭城么? 陆云川双眼微眯,反问:怎么,想控制我的行程? 当然不是,管家道,老爷只是关心您。这样的话,老爷让我拿来的东西也能给您看了。 他满是褶皱的手指摸上怀中的东西,开始极为缓慢地一圈一圈地解开那个白色布包,陆云川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手指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想知道老陆总究竟要搞些什么幺蛾子。 但随着细绳逐渐解开,白布勾勒出的轮廓愈发明显,陆云川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而当管家拉开白布的那一瞬,他看见了露出来的东西,敲打桌面的指尖戛然而止。 那是一条盘起的黑色长鞭。 真皮制成,保养得极好,在办公室的灯光下反射出优秀的皮质光亮。鞭体编织紧密,足足有成人两根手指粗,可以想象抽下去的时候会激起多么猛烈的力道。 这种形式的鞭子一般都是马鞭,陆云川在失忆后见过,一位合作伙伴还专门送了他一条。 但当他看见这条鞭子的一瞬间,心跳却开始无法控制地急促,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应激反应。 仿佛他曾经被这条鞭子,一鞭一鞭抽在身体上,无从躲藏。 滚,陆云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了声音,他死死按着桌子边缘,指节泛白,鬓角沁出了一层薄汗,滚出去! 管家对他鞠了个躬,默不作声地将鞭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陆云川跪在地上的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能倒下。 老婆一会儿还要来找他。 他不能 方楚熙来到陆氏大楼时,远远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看起来很像陆氏老宅的管家。 他带着疑惑上楼,来到了陆云川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却没有听到回音。 去开会了? 方楚熙犹豫片刻,推开了门。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跪倒在办公桌旁,脸色苍白如纸的陆云川。 他眼眸一缩,迅速跑了过去:你怎么了! 陆云川的一只手还扶着旁边的桌子沿,似乎想借力站起来,然而他试了两次,身体都像是失去了力气,稍稍抬起就立即跌回原处。 方楚熙想扶着他起身,奈何陆云川的身体比他高大,也比他重许多,他一时竟然没拖动。 他焦急地看了一眼陆云川,对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绝对不正常,额角布满冷汗,视线涣散,连嘴唇都是纸一样的白。 他正想再试着把陆云川扶起来,忽而听见陆云川沙哑的声音:老婆。 我在,方楚熙立即半跪下来,与他面对面,我在呢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陆云川并没有回应他。 他双目无神,也听不见方楚熙的声音,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只是在凭借本能,一声一声地唤着老婆。 像是为了确定,方楚熙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方楚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拨通了林蓝的电话。听到他的叙述后,林蓝立即道:陆总办公桌的左边第二个抽屉有以前的药,您可以先试一试,我马上联系医生。 方楚熙依照她的指示找出了一个药瓶,又取了一瓶瓶装水,想哄着陆云川把药吃掉。奈何陆云川丝毫听不见他的声音,也根本无法吃药。 这情况实在有些难办。方楚熙皱眉思考了几秒,忽而想起什么,低头吞掉了药品,又迅速就了一口水。 他拉过陆云川的衣领,抬头吻住了面前的男人,将药片与水一起送入了他口中。 陆云川的喉结动了动,几秒后,终于将那口药吞了进去。、 方楚熙松了口气,顿了顿,又喝了一口水。他翻看瓶身上的外文字母,从一堆专业术语中依稀辨认出了镇定、安神之类的字眼。 陆云川吃完药没过几分钟,身体就不再颤抖,然而他的双眸依旧无神。方楚熙再次试着扶他,这一次陆云川倒是站起来了,但紧接着就倒在了方楚熙身上,双臂忽而收拢,紧紧抱住了他。 像是坠井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能够将他拉上去的绳子。 方楚熙有些手足无措,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陆云川? 陆云川一言不发,只是依旧俯身抱着他,像是一只大号树袋熊。 方楚熙换了好几种劝说方式,都没能让身上的人产生任何其他的反应,他正想试着将陆云川带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陆云川似乎是感受到方楚熙企图与他分开的动作,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方楚熙立即止住了身形,以为他要恢复神志了,结果却听见了一声轻微的抽泣声。 没过几秒,他肩上的衣服就洇湿了一片。 方楚熙: 他无可奈何,选择让这只哭得决堤的树袋熊继续留在自己身上。 没过多久医生就来了,林蓝将医生带过来后,只与方楚熙打了个招呼,就立即离开了办公室。 过去陆总见医生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让其他人在场。 不过若是现在的方先生 林蓝回忆了一下最近陆总跟方先生之间的相处模式,感觉就算是陆总恢复记忆之后,应该也不会怪罪她没有将方先生劝出去。 毕竟是陆总自己要抱着方先生的。 要怪也只能怪陆总自己。 创伤应激障碍? 方楚熙皱着眉,问道。 他此时的形象其实有点滑稽陆云川非要一整个抱着他,所以他只能从陆云川肩头的空隙转过脸来,费力地与医生交谈。 这位医生自我介绍说已经从业了二十余年,并且在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都照看着陆云川的身体情况,虽然看起来他也是第一次撞见这副模样的陆云川,但还是迅速摆出了职业素养: 是的,陆先生一直有很严重的创伤应激障碍,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明显好转,我就建议他常备药物随时应急。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发病频率其实比以前很低了很多,距离上次更是已经超过了将近五个月。 方楚熙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障碍? 医生微笑道:抱歉,方先生,虽然您是陆先生的家属作为陆先生的私人医生,但在未经患者允许的情况下,我们是不能透露患者病情的。 可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 我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 方楚熙在心里轻声喃喃了几句,又迅速掩饰住那股低潮情绪,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您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先冷静下来吗? 医生沉思片刻:其实,您只要这样抱着他就好。 方楚熙愣了愣,随即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以前都是这样治疗的? 医生也愣了两秒,接着连忙解释:我已婚了!有妻子有女儿! 随即他发现这样的解释好像误解更深了,又不得不补充道:您放心,以前不是这样治疗的,您千万不要误会 他转身从随身带来的包里翻找,拿出了一样包裹在密封袋里的东西:以前陆先生病发的时候,我一般都会通过单方面讲话的方式,先慢慢引导他的情绪,然后给他看这个 方楚熙看见他拿出的那样东西,不禁愣住了。 那是一本陈旧的诗集,纸页发黄,看着已经有些年头。 医生小心翼翼地取出诗集,翻开了其中某一页,那里夹着一张镂空的银质书签,在灯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泽:这是陆先生自己要求的。他的应激障碍发作后,每次看见这个,情绪都会慢慢平稳下来。 只见那一页上,有几行被黑色墨水笔标出来的诗句,恰好映入了方楚熙的眼帘: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① 方楚熙望着那几行诗,怔忡了许久。 他突然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 大学时,作为一个文艺青年,他在某一段时间狂热地喜欢上了一些近现代诗人,并且买了许多本诗集随身携带阅读。 某天,在一间空闲的自习教室里,他正在低头翻看一本诗集,前方忽而坐下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当时他已经喜欢上了陆云川,只看后脑勺都能辨认出喜欢的人的模样,心脏立即不受控地乱跳。 他抬起头,又迅速低下头,眼睛又悄悄往前瞥一眼。搭在书上的手指搁置了足足十分钟,都没有翻到下一页。 陆云川在前座静静地看着专业书,他就坐在后座上,盯着书上的那首诗发呆。许久之后,他忽然觉得诗中的那几句话,很符合他们现在的模样。 一前一后坐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他悄悄拿起笔,将那几句话画了下来,像是画出一份隐秘的心事。 后来在他准备离开教室时,陆云川还没有走。他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特地在走之前,将那本诗集留在了座位上。 结果却在这里见到了。 他双手颤抖地接过那本书,陆云川一直抱着他,所以他的姿势有些纠结,但他还是成功地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并且在尾页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印章印。 方除夕印。 他小名除夕,当年母亲亲自为他刻了一个章,后来他的每一本书上,都被他亲手在尾页上刻上一方小小的印记。 没错了,这真的是他的那本书。 方楚熙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这件事了。陆云川当年竟然真的拿走了他的书?他为什么会拿走? 他陷入了茫然,而一直紧紧抱着他的陆云川却像是如梦初醒一般,逐渐地放松了搂着他的手臂。 他的目光在重新凝结,如同从一团混沌之中挣脱了出来,渐渐能够抬起头,看着方楚熙的面容。 他的眼睫、脸颊上还挂着泪珠,那张让无数颜控为之神魂颠倒的脸上,露出茫然无措的神色,轻声唤道:老婆? 这显然是快要从应激状态中恢复过来的样子了。医生在旁边松了口气:看起来不用我再做疏导了,陆先生这次恢复的速度,比以前都要快很多。 方楚熙看了一眼那本书:这本书可以先放在我这里吗? 医生有点为难:但这是患者 方楚熙轻声道:这是我的书,之前被他拿走了。 医生: ok,打扰了。 没过几分钟,陆云川的眼神中终于又出现了光亮。他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望着眼前方楚熙的面容恍若隔世,低低呢喃一声:老婆。 话音未落,他就低头亲吻住了方楚熙。 医生: 啊这,他好像真的有些多余。 所幸陆云川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的一碰,紧接着他抬起头,眼皮耷拉下来,身体逐渐开始摇晃。 医生连忙道:这是药的安眠作用发作了。 方楚熙在医生的帮助下,扶着陆云川去旁边的卧室躺下。等安置好熟睡的陆云川,医生走出卧室,拎起自己的包:既然陆先生现在没什么事情了,我就先走了。这是我的名片,我的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机,如果陆先生后续出现什么情况,您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1) 方楚熙礼貌地应下,将医生送出了办公室。等他再次回到办公室里面的卧室时,却发现陆云川半边身子都探出了床,眉头紧锁,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他连忙过去把陆云川往里推了推,又为他盖好被子。陆云川接触到熟悉的气息,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缓缓陷入深眠。 方楚熙望着男人熟睡时无害的眉眼,心里想,你以前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呢? 不论是关于家庭,还是关于他的创伤应激障碍,还是关于那本诗集。 当他以为陆云川是天生薄情,永远都不会对他动心时,陆云川却失去了记忆,对他一见钟情。 而当他以为陆云川应该是在无数人的拥宠之中长大,却发现对方一直隐瞒的家庭状况和他实际想象的天差地别,甚至还有不明来源的应激创伤障碍。 还有他认为的,陆云川在大学时期从来都没有关注过他,谁知陆云川却悄悄收藏着一本他曾经的诗集,还在应激反应发作时,用他的诗集来恢复镇定。 这种被打破认知的冲击感在此刻一股脑地全部涌现出来,方楚熙的心情一时变得十分复杂。 然而当所有的谜团在脑海里萦绕一遍,他发现不管真相如何,似乎还是无法左右最终的结局。 他的眼睫颤了颤,然后缓缓低下头,在陆云川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像是一次珍而重之的告别。 陆云川做了个噩梦。 梦里,方楚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走着,他试着喊老婆,想跑过去牵住方楚熙的手,然而方楚熙的背影却渐渐消失,最终化为一个朦胧的黑点,消失不见。 他猛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天花板的白墙与顶灯,脱口喊出:老婆! 一道很轻的鼻音从他身侧传来。 陆云川浑身一震,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睡得迷迷糊糊的熟悉容颜。 似乎是听见他的喊声,方楚熙在睡梦中皱了皱好看的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陆云川的呆呆望着他,忽而一个猛虎扑身,将方楚熙抱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有些委屈地倾诉:老婆你知道吗,我刚刚梦见你了,可不管我怎么追、怎么喊,你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方楚熙终于从刚睡醒的茫然里恢复了几分神志,清晨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哑:陆云川。 陆云川抱着他哼哼唧唧:嗯? 你顶着我了。松开。 陆云川: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顾城的《门前》,一首很温柔的诗。 医生今天受到了患者的恩爱暴击,于是赶紧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第36章 哥哥 这一整天里, 陆云川都格外粘人。 方楚熙刷牙,他要跟在后面抱着他的腰, 方楚熙吃饭,他要贴在旁边给他拿食物,就连方楚熙去洗手间,他也 出去,方楚熙神色僵硬地握着门把手,你是汤圆吗? 小猫咪们总喜欢在铲屎官洗澡和去洗手间时趴在旁边看着,据说是害怕愚蠢的人类不小心把自己掉进水里淹死,所以要时刻站在旁边守卫人类。 然而陆云川不是小猫咪,他更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二哈。 因此二哈被残忍地扔出了洗手间。 方楚熙心里明白,陆云川的不安应该是来源于昨夜的梦境,但他还是隐隐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也不知到底是巧合, 还是陆云川的直觉感应到了什么。 下午四点, 陆云川难得提前处理完了工作。 他忙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只扒了两口就去开会, 看得方楚熙直皱眉。 当所有工作都完成后, 他眼尾虽然浮着疲态,却神采奕奕, 像怀揣着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 方楚熙问起时,他眼尾捎着笑, 道:把工作都处理完, 明天就能陪你过生日了。 老婆, 能不能把你生日这一天都交给我?他攥着方楚熙的手, 目光灼灼, 让我来准备你的生日。 方楚熙一被他这么注视着, 就总觉得脸颊有点烫, 于是转过头去:嗯,可以啊 他口袋的手机忽而震动起来,方楚熙立即接通,却听见一道有些张扬的声音: 熙哥!我回国了! 方楚熙闻言一愣,随即眼中露出几分惊喜:小扬?你回来了?现在在哪儿,机场吗? 没呢,放心,你不用过来,程扬在电话里笑道,我已经到酒店了。 方楚熙闻言皱了下眉:怎么不回家,程叔叔不会对你生气吗? 程扬嗷了一嗓子:哥你不用管,我有分寸的。今天晚上出来吃饭么?明天还是你生日,今年我终于能亲手把生日礼物给你了。 方楚熙顿时笑开,下意识应道:好啊。 回眸间,他忽而对上陆云川幽怨的眼神,立即又补上一句话:不过我可能要带个人。 没问题,程扬应道,那我就订地方了,我的天,好几年不回来,我想死他们家的红烧肉了 挂掉电话后,陆云川心情有些沉地握住方楚熙的手:打电话的是你弟弟? 方楚熙唇角的喜悦还没褪去,闻言笑道:是我邻居家的小弟,叫程扬,比我小两岁,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这两年一直在国外进修来着,是个性格很好的人,而且画画特别厉害。 陆云川哦了一声,方楚熙发觉他情绪不高,心思一转:你吃醋了? 也不怪他怀疑,只是失忆的陆哭包同学醋点太低,一个不小心就浑身都冒酸劲儿。 陆云川却牵着他的手,摇摇头,眼神有一丝黯淡:我只是觉得,我什么都忘了,你认识的那些人,我也一个都不了解。 方楚熙安慰道:没事,其实你失忆前也不认识几个。 陆云川: 心碎小狗表示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我想认识你身边的人陆云川把他搂进怀里,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同事。我想了解你更多的事情。 今晚带我去,好不好? 方楚熙的下巴抬起,搭在他肩上,眼睫轻轻一颤: 好。 当晚,方楚熙与陆云川一起,来到一家坐落在仿四合院建筑里的私厨菜馆。 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个高高瘦瘦的帅气少年斜倚在窗边,短发做成了很有风格的烫卷,后脑勺后面还扎了个小揪揪。他喉结上的纹身尤为引人注目,是一弯半截拇指大的纯黑色月亮。 哥! 程扬望见方楚熙,顿时眼前一亮,大步跑了过来直接抱住了方楚熙。方楚熙被他拥得一个踉跄,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 我不小了,二十五了,程扬嚷嚷着控诉,接着又看见程扬身后的陆云川,哥,这是 方楚熙松开他,为他介绍:陆云川,我对象。 程扬闻言挑眉:哦,你就是我传说中的嫂子啊? 他笑着的眼睛里却没显露出什么笑意,声音也凉凉的,陆云川当下就知道,程扬应该是知道从前的他的。 他不动声色地与程扬握了个手:你好,我是陆云川是你哥的对象,也是你嫂子。 方楚熙:嗯? 程扬有点惊讶,随即瞥了一眼方楚熙,笑容稍微添了点真诚:你好,我叫程扬。 多年不见,方楚熙和程扬有着一大通话要说,程扬虽然看起来是个小酷哥的样子,但对待方楚熙却没有一点冷酷模样,简直是纯天然无害的乖巧弟弟,一口一个哥,频率之高喊得陆云川耳膜都要发疼。 他即不记得,也从未参与过方楚熙的过去,一整顿饭下来,基本都在沉默着旁听。但这样的体验对他而言并不无聊,他看见了一个在关系极好的朋友面前十分放松的方楚熙,眉里眼里都盛着轻松惬意,还会偶尔露出几分兄长的姿态,认真地对程扬叮嘱:要是租不到合适的房子,就来我家里住。 陆云川敏锐地竖起耳朵程扬来他们家住?他们家只有一间客房一间主卧,那岂不是要让他去睡书房? 好,程扬点点头,眼珠一转,又看向陆云川,熙哥,我要是真去找你嫂子不会生气吧? 陆云川的笑容一顿,随即深情款款地望向方楚熙:当然不会,我只会心疼老婆。 程扬:台词被抢了可恶。 方楚熙推开陆云川的脸,莫名其妙:心疼我干什么?吃饭。 陆云川:哦。 程扬左看看右看看,忽而展颜一笑:哥,我今天以茶代酒,敬你和陆哥。你们当初结婚时,我在国外错过了,那就趁现在,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他没再插科打诨叫嫂子,而是正正经经地说了祝词。 陆云川立即举起手中的可乐,方楚熙愣了几秒,也举起了手里的茶杯: 谢谢小扬。 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多美好的祝贺。 多遥远的奢望。 方楚熙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杯中的热茶,茶水滚烫,他被烫得舌尖麻木,立即捂住嘴唇,眼尾都晕出了一点儿红。 陆云川被他吓了一跳,立即给他拧开一瓶冰镇矿泉水:怎么烫着了?快冰一下。 方楚熙灌了半瓶冰镇矿泉水,不消多时,舌尖的疼痛连带着胸腔里混杂着的无数情绪,都被涌入胃里的冰冷所压制。 他抬起头,向旁边两人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意:刚刚有点渴,喝得急了点儿,我没事。 这顿饭吃到了晚上八点多,程扬看着瘦,食量却十分惊人,一口气吃了半个海碗的红烧肉。分别时,他婉拒了方楚熙要捎他回去的邀请,选择了步行溜达回酒店,顺便消消食。 陆云川开车很平稳,方楚熙今晚又聊得太投入,在车上直接睡着了一路。等到了家里车库,他在陆云川低沉磁性的声音里被唤醒,抬眸就望见在车内橙黄色的顶灯下,陆云川一双桃花眼微敛,鼻梁线条高挺,睫毛在脸颊上垂下两抹小阴影,俊美得仿佛深夜蛊惑人心的妖。 回家了,陆云川轻声道,哥哥。 方楚熙指尖一颤,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你叫我什么? 却见陆云川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眸:程扬小你两岁,叫你哥哥。我小你一年零五个月这么叫你,不是也很正常? 方楚熙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燥,就要推门下车:你别这么叫我,我 哥哥。 陆云川从驾驶座揽住他的腰,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哥哥这么着急回家,是累了吗? 你方楚熙刚摸上车门的手立即僵住了,陆云川的唇间涌出灼热的吐息,随着他说话的气息喷打在他耳垂边缘,让他的呼吸也不禁有了几分紊乱。 陆云川轻轻地咬了一口他的耳垂:那我来帮哥哥。 方楚熙是双腿发软地支撑回家的。 在车里那一方小小的密闭空间里,他被陆云川抱到了驾驶座上,陆云川从后背搂着他,唇吻着他的后颈与耳根,一声一声地唤着哥哥。 方楚熙从未发现,这简单的称呼竟然能拥有这么震慑人心的能力,让他能从脊椎一路酥麻到了脚趾尖。 陆云川在家里的垃圾桶处理掉了用掉的卫生纸团,在方楚熙的催促下去洗了手。洗手时他还有点遗憾:哥哥的气息挺好闻的。 陆云川,方楚熙脸颊滚烫,别胡乱叫了,把称呼改回去。 陆云川有点失落地应了一声,只得乖乖唤道:老婆。 方楚熙一时哽住。 他竟然分不清到底是哪个称呼更合理一些。 最后他选择撒手不管: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反正在他眼里,失忆的陆云川永远是那只一戳就掉眼泪的哭包二哈。 他抚摸着自己留下牙印与吻痕的后颈,心想就当被狗啃了。 当他正准备回自己的卧室,陆云川忽而想起什么,快步走到了他身旁。 方楚熙一愣,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陆云川趁他不备,便径直低下头,将他拥在怀里亲吻。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陆云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下唇:刚才在车上时忘了亲你了,这会儿补回来。 他弯起眼眸:晚安,哥哥。 方楚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晚安。 他心想,还是只挺会撩的狗。 当晚十二点,方楚熙坐在卧室的床上看书,手机忽而响起了一连串消息提示音。 是不同的人在祝他生日快乐,有程扬,有孟启,有以前的同学和剧组的同事。 方楚熙弯了弯眼睛,正想挨个回复道谢,他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打开门的刹那,他顿时愣住了。 陆云川西服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像是要去参加公司年会一般正式,怀中却抱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 不知何时,客厅里也悄无声息地铺满了一束束的玫瑰与无数玫瑰花瓣,变成了一片美丽的花海。 在鲜红与浪漫之中,他牵起方楚熙的手,轻轻落下一吻,道: 老婆,生日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扬:哥哥哥哥,你跟我出来吃饭,嫂子不会生气吧qaq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2) 陆云川:嫂子不生气,放心,你哥就是我哥,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 程扬:什么玩意儿?== 第37章 生日 深夜, 十二点钟声回荡。 清浅的玫瑰香充盈着整个客厅,暖灯之下, 仿佛烂漫的红色海洋。 方楚熙怔怔望着眼前高大帅气的男人,目光掠过对方满载爱意的眼眸,他屏住呼吸,似乎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你方楚熙轻声问,你刚刚一直在准备? 陆云川弯了弯眼睛:嗯,从你回房间看书之后。 方楚熙顿时了然。他一拿起书,就容易一坐三四个小时纹丝不动,陆云川想来是拿捏准了这一点,才能放心大胆地在外面布置。 但我还是一直很担心,要是中途你突然走出来该怎么办陆云川牵起他的手,现在看来, 大概是上天都想让我好好准备。 老婆, 来拆礼物了。 方楚熙走出门才发现,从门口一直到客厅的路上, 层层叠叠玫瑰花瓣里摆放了许多个大小不一的盒子, 他粗略地数了数一共二十七个。 陆云川的脸有点红:可能有点俗气但我还是想这么准备。我想让你二十七年来的生日,每一次都有我的参与。 方楚熙的喉结动了动, 他弯下腰,捡起了第一个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张款式很陈旧唱片, 配着一张纸条: 零岁。你出生那天, 你后来很喜欢的Y国歌手发行了一张名为The romantic spring的唱片, 像是专门为你而写的。 方楚熙有些惊喜地打量着那张唱片, 陆云川看见他的神色, 也忍不住笑起来:继续拆吧。 方楚熙点点头, 开始一个一个地拆开那些盒子。 1岁的盒子, 是一支精致的钢笔,纸条上写道:我问了伯父,你当年抓周抓到的是钢笔,果然很准。 2岁,一盏兔子形状的小夜灯:你大概会说一点话了,还可能有点怕黑。晚上睡觉前,记得开一盏夜灯。 3岁,一整盒牛奶糖和一份儿童牙刷:你那么喜欢吃甜的,应该很爱吃糖,但记得每晚刷牙。 16岁,一条柔软的蓝白色手织围巾,针脚有些粗糙却能看出用心:听说追你的女生很多,还流行送你手织围巾咳,要不直接你戴上我织的,告诉她们你已经有了。 17岁,一瓶金色的香槟酒:祝贺你的剧本获得全国少年组第二名。第一名的我看了,但我觉得你的更好。ps:虽然你快成年了,但还是记得适量饮酒。 18岁,是一块有些其貌不扬的黑色石头:这是我偶然收藏的一颗陨石。每一颗陨石都是天上落下来的星星,它们跨越几万光年的距离,最终落在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等待着被人类发现。 现在,我把这颗星星送给我的星星。成年快乐。 方楚熙的脸颊一烫。他捧着盒子里的星星,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继续拆接下来的礼物。 有些盒子里是领带夹、顶级茶叶、外观低调价格高调的手表,有的则是方楚熙喜欢的现当代作家或诗人的签名手稿。最后一个盒子被陆云川先一步拿在了手里,他轻咳一声,突然在方楚熙面前半跪下来:老婆,这个我帮你打开。 方楚熙预感到了什么,呼吸都紊乱了几分。 陆云川从礼盒中取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他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脸颊通红地抬头望着方楚熙,轻轻掀开了那个蓝色丝绒小盒,露出银色素戒: 老婆,虽然我不记得过去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是个挺糟糕的伴侣。 我让你失望、难过,让你抛弃自己的事业陪伴我,不珍惜你的喜欢,我罪无可赦。 但现在,我想将那些过去没让你如愿的,都加倍赔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尊重你、支持你、帮助你,永远站在你身边。 我无条件地爱你,无论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你可以再考虑一次我吗? 他声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那双桃花眸中盛着光,一眨不眨地望着方楚熙。 方楚熙看着那一对戒指,他眼尾泛红,神色却无比温柔,许久后,轻声道:好。 我愿意。 陆云川的眼中仿佛闪烁出了极为炽热的火焰。他郑重其事地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牵起方楚熙的右手,珍重而激动地将那枚银戒缓缓推到了方楚熙的无名指上。 戒指与素白的手指严丝合缝地贴合,像是生来就该待在这里。 而方楚熙弯腰拿起另一枚戒指,等陆云川站起身,他的指尖颤抖,为陆云川也戴上戒指。 他抬起头,轻声问:戒指里面,是无穷符号? 是,陆云川唇角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是我自己刻上的。喜欢吗? 方楚熙微微垂眸:我很喜欢。 他当然喜欢,喜欢极了。 甚至心脏上因此缠绕着一丝一丝藤蔓般的难过,为什么这将是一份限时的爱意。 他忽而抬起头,勾住陆云川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陆云川睁大了眼睛。 青年的声音清冽,仿佛一汩山泉水落入山涧,在他心上激起一捧水花,却引发了他的渴意: 陆云川,我们做吧。 他搂紧了方楚熙的腰。 素白色的肌肤压在玫瑰花瓣上,像是奶油蛋糕点缀着红色的草莓与樱桃。 方楚熙的手腕被攥住,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只感受到鼻尖缭绕着淡淡玫瑰香。 夜色宁静。 在静谧的室外,却落了一场忽如其来的春雨。 雨滴又快又急,敲打在地面上,融入土壤,让因冬日严寒而僵硬的大地,逐渐变得松软。 起初,土壤纹丝不动。不久后,却逐渐张开温柔的怀抱,迎接着这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雨。 而土壤中的生机也被触动,去年埋入的种子悄悄发了芽,破土而出。 渐渐,雨越下越大。 即使待在房间里,也能听见窗外掩不住的落雨声,恰如一场愉悦的奏乐现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雨势终于渐缓,雨云像是要离开了。 土壤中蓄满了充足的水,被尽情滋润一番后,足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春日耕种。 然而就在这场雨看似要结束时,没过多久,又一场大雨接连而至。 倾盆落下,仿佛无穷无尽。 土地已然泥泞,几乎承受不住这场猛烈的雨。 只有那些破土而出的种子,生长得更欢快。 清晨。 方楚熙醒来时,感觉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太久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动作,他的腰几乎快没知觉。 他在床上皱眉迷糊了一会儿,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床榻。 是空的。 他的心忽而空了一下,紧接着,却听见很轻的脚步声,来到房间门口时,顿了一下,立即快步走到床边。 陆云川身上系着一件买东西送的小熊围裙,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老婆,早上好。 方楚熙怔忡片刻,脑海里瞬间播放起了昨晚的画面,耳朵发烫地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我一会儿再起来。 他声音发哑,显然是昨晚嗓子用得太过了。 陆云川在床头放下一杯温水,不忘细心问候:需要我抱着你去吃饭吗? 不需要。 陆云川有一点点的失落,又道:那我在厨房等你,早餐已经好了。 等陆云川离开卧室,方楚熙才掀开了被子,起身的那一刻,他差点就没站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浴室,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旁边的垃圾桶。 一,二,三,四 方楚熙立即收回了视线。 他满脸通红、面无表情地刷着牙,又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赤.裸的上半身满是牙印与吻痕,就连喉结也没放过。 他再一次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陆云川果然是个狗吧。 这么喜欢胡乱咬人,还有这么禽兽的体力。 他都忘了自己昨晚哭了几次只记得迷迷糊糊地被陆云川抱去清洗,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洗漱完,方楚熙用凉水拍了拍脸颊,终于让自己脸颊的红意褪去几分。 他来到了餐厅,陆云川正好将所有的早餐摆盘上桌。 陆云川做的是中式早餐,小笼包圆润可爱,虾饺玲珑剔透,小米粥冒着一阵阵热气,旁边还配了腌好的酱菜,看得人食指大动。 而他常坐的座位上,被贴心地放了一个软垫。 方楚熙耳朵一热,不动声色地坐下了。小米粥甜度刚好,他喝了好几口,开始动筷去戳小笼包,咬开才发现居然是白菜豆腐馅的。 陆云川在旁边解释:你现在不能吃油腻荤腥。 方楚熙: 他面不改色地又咬了一口白菜豆腐包。 陆云川跟随杭城私厨师傅学习的手艺果然不错,方楚熙一顿早饭吃得舒心妥帖,饭后,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回复他人的祝福,便拿起手机挨个回了。 手指上戴着的戒指还不太适应,他回消息的途中,时不时露出手指看一眼,再看一眼。 原本空荡荡的心脏,忽而被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充盈着。 即使这一份幸福,始终是悬浮在云端的。 他珍惜这片刻的愉悦,也知道,可能下一秒云就会散开。 届时,他将会从高空中,倏而坠落。 老婆。 陆云川坐在他身旁,从斜后方搂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低声唤着。 方楚熙侧首看他:嗯? 陆云川亲了亲他的眼尾,道:我们去约会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恢复记忆预警。 阿酒怀里端着的狗血已经蠢蠢欲动了! 第38章 恢复 方楚熙站在水族馆的大厅里, 周围到处都是只到他大腿高的幼儿园小朋友,正在活蹦乱跳、尖叫打闹。 他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选择水族馆作为约会场地,却恰好碰到了幼儿园小朋友们的集体春游。 话说,春游不应该去郊外的山上踏青吗?为什么跑来水族馆春游? 他轻轻叹了口气,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约会的想法又一次落了空。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找个安静的角落等去取票的陆云川,一只胖胖软软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裤脚。 他一低头,只见不知何时,一个短发的小姑娘拽住了他,一双大眼睛明亮得像是刚采摘下来的紫葡萄,柔软的小脸软软糯糯,像是一个洋娃娃。 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小姑娘说话也软软的, 相比其他小孩子显得一点都不吵闹。方楚熙顿时对她的好感度上升了一个阶梯, 他蹲下身,冲小姑娘温和一笑:因为哥哥在等人。 在等谁呀?小姑娘歪了歪头, 随即自问自答一般哦了一声, 难道哥哥在等女朋友吗? 方楚熙望着眼前大约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顿时愣住, 现在的小孩子思想都这么超前了吗? 他有些忍俊不禁,道:差不多吧。 小姑娘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那好可惜哦。 方楚熙见她可爱, 忍不住想逗逗她:为什么可惜呀? 小姑娘大人似的叉起腰, 软团子一般的小脸露出失望的神情, 重重叹了口气:因为你长得好看, 我想邀请你当我的王子呀。 方楚熙这才明白了什么。刚刚幼儿园老师正在组织小朋友们进行一个王子找公主的活动, 目的主要是为了让小朋友们两两结成一对, 然后排队游览海洋馆, 结果这个小姑娘却找上了他。 他顿时哭笑不得,刚想说话,面前便覆下一层阴影,熟悉的薄荷味道笼罩下来,陆云川的声音低沉,抬手搂住了他的肩:抱歉,他已经有自己的王子了。 小姑娘抬头望着高大英俊的男人,又是迷惑又是震惊:可是他也是王子,王子和王子也能在一起吗? 能哦,陆云川勾了勾唇角,眼底浸满笑意,侧首望向方楚熙,还会很幸福。 幼儿园老师急匆匆叫了一声小姑娘的名字,过来将小姑娘带走,而小姑娘还仍然陷在震惊之中,一边走路一边频频回头望向两人,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方楚熙站起身,瞥了一眼陆云川:你怎么还跟小姑娘吃醋。 陆云川牵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没办法,谁让我老婆的魅力这么大连幼儿园的小姑娘都喜欢你。 方楚熙轻笑:若是这都算,我还被许多人表白过,你要挨个醋过去? 陆云川顿了顿,随即将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也不是不可以。 方楚熙:嗯? 谁知陆云川却颇为认真地望着他:要不,每次我醋一次,就记一个正字的比划? 方楚熙狐疑:你记这个做什么? 身旁人唇角微扬,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方楚熙的动作一僵,眼尾泛红,瞪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了。 几秒前,那个在旁人眼里穿着西服、衣冠楚楚的男人,贴在他耳边,唇几乎覆上他耳垂,沉而磁性的声音充满了撩拨的意味:一个笔画,晚上就多一次。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3) 穿着一本正经,却干出来公众场合调情这种事情。 他以为怎么没发现,陆云川在放飞自我后,竟然是这么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水族馆分了许多个分区,今日虽然是工作日,但由于那一群小朋友的加入,还是显得客流量不少。 方楚熙为了和幼儿园大部队避开,可以选了一条不同的路线。 这条路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分叉口,一边是水母区,一边是鲸鲨区。 方楚熙记得,小朋友们似乎很热衷于水母,刚刚一直在喊着要去跟海绵宝宝一起抓水母。 于是他果断地看向鲸鲨区的路:我们去这边。 这条路上果然人很少,走了两步之后,方楚熙基本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了。 海洋馆的深蓝色通道里有些昏暗,四周的透明玻璃墙中,生活着各式各样不同的海洋生物。躲在珊瑚下的小丑鱼,吐泡泡的海龟,那些小水箱上都是白色的灯光,衬得水箱外的世界像是一片安静的深蓝色。 方楚熙很少来水族馆,上次似乎还是中学时。他满是好奇地一个个水箱看过去,小声跟陆云川讨论着里面的生物,直到走了一长段路后,来到鲸鲨的水箱前。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几米高的落地玻璃,迎面而来的仿佛是整个海洋的一道缩影。 浓郁的深蓝色之中,色彩斑斓的小鱼成群结队,欢乐地列队游动,魔鬼鱼缓缓闪动着平坦宽阔的身体,长长的尾巴摇晃,海龟慢吞吞地晃着自己的四肢,充满着懒洋洋的劲儿,而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当属那一只长达七八米的鲸鲨。 它缓缓地经过落地玻璃,巨大的身体几乎占据了游客们的整个视野,流线型的完美身姿在展示了短短十数秒后,就骄傲地转了个弯,又往水箱的更深处游去,淹没在那一片深蓝色的世界里,化成一道小了一些、却依旧明显的影子。 鲸鲨的展示区很安静,方楚熙仿佛能听见水流被鲸鲨的尾巴击打的声音,他将手指贴在深蓝色的玻璃上,望着那条在水箱中徘徊的鲸鲨,轻声道: 它好漂亮。 陆云川走到他身边,却发现青年被染上一层蓝色光芒的脸庞上,虽然有惊艳的神色,但更多的却是某种朦胧的哀伤。 他忍不住攥住方楚熙的手:既然觉得漂亮,怎么还不开心? 方楚熙顿时回神,目光却还没从鲸鲨身上收回来,片刻后垂眸一笑:只是觉得,这个水箱太小了。它或许应该生活在更为宽广的海洋里。 陆云川低声道:如果它就想生活在水族馆的水箱呢? 方楚熙摇了摇头:如果它真的见过海洋的广阔,就不会回来啦。 就像是陆云川。 如果陆云川跟他离婚,或许会能有更多的精力放在他的工作上,从而寻觅到更加适合他的伴侣。 而不是当年还没毕业,就与他捆绑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 陆云川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道:但你也要知道,有些鱼,生来就偏安一隅。它们会停留在自己最眷恋的海域,即使那片海域只是一方水族箱。 那也是它的天堂。 方楚熙有一瞬的失神。 下一秒,陆云川忽而低下头,在他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深蓝色玻璃墙内,鲸鲨缓缓游动。 而墙外的昏暗中,两道身影交叠,拥吻。 这一刻,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时光仿佛凝固,地久天长。 而在水族馆的角落。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压低帽檐,闪身走入旁边的小走廊。 他急匆匆地出了水族馆,中途经过了一大群热闹的孩子,其中一个短发的小姑娘差点撞到他,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快步离开,小姑娘拽了拽老师的裤子:老师,那个叔叔好奇怪啊。 正忙着指挥的老师抽空抬了个头,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从水族馆出来后,方楚熙问陆云川,下一个约会地点去哪儿。 你想不想去看电影?陆云川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有家私人影院,很安静,包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方楚熙听到那两个人的形容,忍不住瞥他一眼:一定要去私人影院吗? 他总觉得这人像是不安好心。 陆云川无辜地眨眨眼:去公共影院也可以,但最近的片子都很热,附近的影院可能会人很多唉。 方楚熙: 方楚熙:私人影院吧。 他话音未落,耳朵尖就先掠起几分红。 陆云川的眼眸顿时弯起。 私人影院里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人。 他可以将方楚熙抱在怀里,跟他一起安安静静地看完一场电影。 也可以在电影途中,顺便做点儿什么。 不管怎样,方楚熙都已经默许了。 陆云川一脚油门开出停车场,转动方向盘,向着私人影院的方向开去。 方楚熙的脑海里有点乱,一半思绪在认真地考虑看什么电影,另一半则在思考私人影院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似乎还没去过,进去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后视镜上,忽而一顿。 陆云川。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后面那辆黑车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他转过头,才发现陆云川的神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了下来,是他从未见过的、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婆,他低声道,坐稳,系好安全带。 方楚熙立即在副驾上稳稳坐好,紧接着,陆云川突然猛地一个掉头,SUV的车身无视路况,突然横在了那辆车之前! 那辆车几乎是下意识踩了刹车,车头像是喝醉了一般撞到了旁边的护栏上。陆云川冷冷勾了下唇,倒车踩油门,干脆利落的动作像是早已做过千百遍,刻在了肌肉记忆中。紧接着,车速就肉眼可见地飙上了一百五,疾驰而去,将那辆黑车甩在后方。 陆云川低声道:外面不安全了,你给林秘打个电话,咱们先回家。 方楚熙还从未经历过眼前这幅剧情,脸色有一丝苍白,但很快镇定下来:好。 现在这幅情况,家里肯定是最安全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电话没有机会再打出去。 两分钟后。 一辆面包车突然冲出路口,与疾驰而来的SUV狠狠相撞。 在世界变得黑暗之前,方楚熙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道温热宽阔的身影覆盖住。 他嗅见了淡淡的薄荷香。 方楚熙睁开眼,望见了纯白色的天花板。 他茫然片刻,忽而回想起了什么,立即坐起身:陆云川 哎呀,小心小心,旁边给他换吊瓶的护士立即道,别碰着手上的针头了。 方楚熙逐渐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在医院。 他连忙看向护士,像是救命之人抓住稻草:您好,请问那个和我一起送来的人 护士明白他想问谁,道:你放心,你那位朋友只是被玻璃碎片划伤了背部,失血过多还在昏睡,其他的没什么大问题。 方楚熙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猛地落回胸膛。他舒了一口气,又追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我可以去看望他吗? 护士有些无奈:我能告诉你,但你要先输完液。你身上虽然没什么大伤,好歹也是经历了车祸记得一会儿去做个脑震荡的CT啊。 方楚熙点头应下,态度极为乖顺,但等护士一走,他立即拔了自己的针头,忍着浑身的疼痛缓缓地走出病房,想去询问住院部的护士。 不过他一出门,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走出一间病房,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立即喊住不远处的女人:林姐! 林蓝身体一颤,转头看见方楚熙,笑容似乎有些勉强:方先生。 方楚熙有些步履踉跄地走向她:陆云川住在这里?他怎么样了?我听护士说他出了很多血? 他的神色间满是关切,以致于林蓝的表情越发苍白:陆总的伤没事,人已经醒来了,但是他 她忽而闭了嘴,酝酿一半的话语生生止住。 但是什么?方楚熙一愣,随即又有些紧张,他伤得很重吗? 林蓝似乎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她扭过头:要不您亲自进去见他吧。 方楚熙感觉自己的心一沉。 他的手颤了颤,片刻后,轻轻推开那间病房的门。 双人病房里,阳光正好,轻纱窗帘被风吹起一角。 病床上坐着一道笔直挺拔的身影,窗外春光明媚,但他周身的气质却仿佛一场寂静的寒冬。 他本来正望向窗外,在方楚熙进来的那一刻,那张冷峻的脸庞却忽而掠过一丝复杂情绪,紧接着又被眸中深沉的墨色遮掩。 桃花眸不见丝毫笑影,唯有眉宇间的淡漠与凌厉,是如此陌生又熟悉。 一个眼神,就令方楚熙浑身上下瞬间覆了层冰霜。 方楚熙怔怔望着他,沉默许久后,有些艰涩地张开双唇: 你都想起来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好友失忆陆小狗已下线 您的好友陆总大号上线啦~ ps:其实陆小狗只是隐身了哦。 第39章 嫉妒 陆云川的眉微微拧起。 片刻后, 他声音低沉:嗯。 方楚熙脸色一白,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惜字如金的对话, 还有总是对他冷冷淡淡的神情,怎么可能是之前失忆的陆云川呢。 既然已经记起了一切,那么失忆之后跟他纠缠的这段时间,对陆云川来说肯定不算是什么好记忆。 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总,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人放弃工作,什么洗手作羹汤、去按摩馆学艺回想起来的那一刻,陆云川的心里应该不知道有多么耻辱吧。 方楚熙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胸膛里逐渐上涌的情绪,尽量保持理智与冷静: 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了,那么我们约定的三个月也就提前结束吧。离婚申请书在我的电脑里,回去后我会发给林姐, 所有的内容我都已经拟定好了, 都是对你有利的,你看完签字就好。 顿了顿, 他忽而又勾了勾唇角, 露出一个脆弱的、仿佛窗玻璃上的冰晶般纤薄的笑容: 但还是谢谢你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他垂下眸, 不等陆云川回应,就已经转过身。 他想, 至少离开的时候别太狼狈, 他想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然而男人有些疑惑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什么三个月? 一个小时后, 陆云川的一系列检查完毕。 诊室里, 医生仔细地看完后, 对陆云川询问:陆先生, 您现在的记忆, 只截止到您摔下楼梯的前一刻,对吗? 陆云川面不改色:对。 那您对失忆后这长达近五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的印象? 没有。 那您过去的记忆,有没有缺失的情况? 没有。 医生点了点头。 最终的诊断结果是,陆云川脑部的后遗症在经历了这次车祸后被刺激到了,然而并没有刺激完全。 他想起了过去的记忆,却将失忆后的事情全部都忘了。医生并不能确定陆云川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在一系列检查后表示,一切都还要看他自己的恢复能力。 方楚熙从诊室里走出来时,不知为何,感觉心中有些茫然。 如果陆云川真的一辈子都想不起这段记忆了,那么这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就是他一个人的一场梦。 而那个笑着的、抱着他的、缠着他撒娇的陆云川,就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咳。 陆云川走到他身旁,似乎欲言又止。 方楚熙这才回神,却没回头看陆云川的眼睛,有些仓促地别过脸,语速极快:你刚刚出了车祸,先回去休息吧,你的东西我会收拾出来交给蓝姐,你只要在医院等着签字就好 陆云川垂眸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眸里酝酿着说不清的情绪,几秒后,他嗓音微哑:我自己回去? 方楚熙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林蓝刚刚去了楼下缴费,而陆云川又是个病人。 他总不能让一个刚刚失血过多、后背还缝了十几针的人自己走回病房,更何况陆云川的伤还是因为在车祸时扑上来保护他。 他垂下眼睫:我陪你回去。 不太情愿的模样。 陆云川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一黯,低声道:我伤口有点疼。 方楚熙愣了一下,没懂他什么意思,直到看见陆云川递到自己面前的手:你扶我。 他犹豫一瞬,抬起小臂,让陆云川将手覆在他的手腕上。 陆云川并没有将多少力量压在他身上,似乎只是想借只手随便搭一搭,但方楚熙还是觉得脚下的路一步比一步艰涩。 男人掌心的温度炽热,贴在他手腕处裸露的肌肤上,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失忆时的陆云川。 若是那时候的陆云川,应该会怎么样? 大概会一边委屈地嘟囔着好疼,一边耍赖地从后方搂住他的腰,脸埋入他颈间,说着要吸一口老婆回复元气,如果能亲一下就更好了。 他的脸色忽而苍白几分,脑海里所有的幻想画面瞬间支离破碎。 陆云川已经想起来了,那他还想这些,又是在干什么。 回病房的路不短,需要经过两个楼和两部电梯。在一路兀长的沉默后,他们迈入最后一部电梯,陆云川终于开口:林蓝说,车祸的时候,你也在。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4) 啊,是的,方楚熙答道,又有些歉疚,其实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你这段时间住院的医药费由我承担,我会转给蓝姐的。 陆云川的唇动了动,那一句本来想问的你有没有受伤,被他生生吞回嗓子里。 他另一侧垂着的手攥紧了,语气淡漠:不用。 电梯很快来到了该有的楼层,方楚熙送陆云川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便想转身离开。 谁知陆云川叫住了他:等等。家里的东西,等我回去后亲自收拾。 他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方楚熙竟然从他的神色间捕捉到了一丝不情愿。 看错了吧。 方楚熙应了一声,推门想离开。 再等等。 方楚熙只能再次转身:还有什么事情吗? 陆云川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水杯上:我想喝水。 他后背上的伤口绑了一层层的绷带,活动十分不便。方楚熙认命,只能又走了回去,打开床头黑色的保温壶看了看。 有热水,免了他再去接水的麻烦。他又半蹲下身,在床头柜下面的柜子里翻找一次性纸杯,微微低头,露出了一直被衣领遮掩的后颈。 陆云川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上,也免不得看见了他的颈部,眼瞳微缩。 方楚熙翻找出纸杯,刚刚拿着起身,就被病床上的陆云川猛地攥住手腕,他踉跄一步半跪在床上,正对上陆云川潜藏着阴翳、怒气的冰冷眼眸,眼底透着一抹红: 你脖子后面是怎么回事? 方楚熙愣了一瞬,这才回想起,他的后颈之前被陆云川咬破了皮,想来伤口还没好。 但这件事,是现在的陆云川不知道的。 而且他并不知该如何开口,陆云川到底以怎样的目光来看待这件事?会不会觉得是他在他失忆期间蓄意勾引? 他在一片混乱与纠结中陷入了沉默,但这份沉默却让陆云川胸口中汹涌的怒火更盛。男人的声音压抑着浓烈的怒意与疯狂,几乎一字一顿:是谁做的? 到底是哪个混账,趁着他失忆敢染指他的人?! 他会让那个该死的觊觎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会让那个人身败名裂,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他还想一寸寸地敲碎那个人碰过方楚熙的每一根手指头,让对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是你。 陆云川浑身的怒气顿时一滞。 方楚熙声音微颤,补充道:是失忆之后的你。 他感觉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量忽而卸去了,紧接着,陆云川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低声反问了一句:我? 方楚熙垂着眸:嗯。 他不知道陆云川此时看向他的目光该是什么样子的,是怀疑,还是不屑?甚至是其他什么? 然而当他鼓起勇气抬头,却发现陆云川神色微怔,如同陷入了迷茫,甚至 耳根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红。 他眨了眨眼睛,那抹红意又消失了,大抵是他的错觉。 陆云川为了掩饰方才的尴尬,低头轻咳一声:我在失忆时是什么样子的? 方楚熙的脑海里瞬间浮现起无数珍贵的画面,他的眼底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即使他有心压抑,也还是显露了微微翘起的唇角:我说不太清。 陆云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心底却隐隐掠过一丝不快:我失忆的这段时间,与你相处得很好。 他用的是陈述句,方楚熙知道自己也瞒不过他,便点了头。 陆云川紧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还要离婚? 病房中沉默了许久。 方楚熙用这段空隙在心中组织了大片的措辞,而当他抬眸,今晚第一次与陆云川对视时,那双清澈的眼眸却轻轻一颤,腹稿全丢了个一干二净,只余下最简单的真心话: 因为失忆时的你跟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 陆云川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被子。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被单直接扯穿。 当晚,方楚熙没有继续在医院待下去,直接回了家。 昨晚铺满了一整个客厅的玫瑰花已经被早上的陆云川清理干净,他望着空荡荡的家里,一瞬间生出了几分疲惫感。 他简单洗了个澡,站在镜子面前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上竟然有那么多的淤青与小伤口,有的是昨晚留下的,有的则是车祸导致的。 那陆云川的后背,岂不是要比这些还要惨烈? 方楚熙怔了片刻,发觉自己果然还是在心疼陆云川。 不过他很清楚,他心疼的是在那个瞬间、将他用力护在怀中的、爱着他的恋人。 而非现在的这位,冷冰冰的结婚对象。 从浴室出来后,方楚熙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家里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还没等他开门,指纹锁自己开启。 方楚熙的神色一僵,看见陆云川的那一刻,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在医院? 陆云川的脚步顿住,一双冷冽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不希望我回来? 当然不是,方楚熙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你想早点回来收拾东西,也可以的。 陆云川只觉得胸口窜出一阵无名怒气,可当他看着方楚熙的笑容,又觉得自己不论说些什么,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以致于最后,他只能说出一句:我不打算今晚离开。 背部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痛,他转头推开客房的门,却发现自己的床铺空空荡荡。 方楚熙反应过来什么,立即起身:你等一下。 片刻后,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脸颊有点烫:我再给你拿新的枕头和被子吧。 陆云川忽而意识到什么,他抬步走向卧室,直接推开了门,方楚熙甚至没反应过来阻止。 主卧那张宽阔的大床上,整整齐齐地并列着两只枕头,而床尾则叠着两床方块被子,一上一下,紧紧相依。 方楚熙不好说出昨晚陆云川换完床单后,就把客房的被子抱进主卧这种事,他委婉地转了个话题:我给你换一套床品 陆云川缓缓转身。 不用,他哑着嗓子,眸中涌动着一股无法压抑的燥,这一套就行。 他拿着东西回到自己的客房,突然就觉得客房的床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 他在床边静坐片刻,去洗漱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却发现不知何时,客房配备的洗漱间也都空了。 主卧那边传来弱弱的呼唤声:对了你的其他东西也在这边。 沉默片刻。 陆云川掉头又去了主卧。 然后便在主卧的洗漱间里,看见那些一看就是一套的情侣牙杯、电动牙刷。 他眼眸暗沉,突然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失忆时,他能待在这儿,跟方楚熙睡一个房间,甚至在清晨时一起洗漱。 而恢复记忆的他,不管不顾忍着一身伤回来,却被那人直接扔去了客房。 他目光一转,在看见放在浴室架子上明显开了封的润滑时,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他这才明白,这一整晚下来的不快究竟源于什么。 那居然是对于失忆时的自己,无法抑制的妒意。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凭什么失忆的我可以和他睡一起。 陆小狗:因为我最最喜欢老婆,而你只会无能吃醋。啧。 昨天评论区里陆大狗这个称呼真的好好笑,救命 大家平安夜快乐鸭!做个好梦! 第40章 买房 等陆云川回到客房后, 方楚熙坐在床边,猛地松了口气。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 以及情感上的大起大落,都让疲惫如潮水涌来,将他整个淹没。 剧组那边已经知道他出车祸的事情,孟启特地给他多放了三天假。他改签了机票,简单洗漱完就钻进被窝,睡了个天昏地暗。 在他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一墙之隔的客房里,却有个人失眠了整晚。 有伤口疼痛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因为他忘记的那一段记忆。 方楚熙说,他在那五个月里,跟他现在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不都是同一个人? 陆云川的眉头拧紧了, 他在床上枯坐许久, 最后选择了拿出电脑处理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他一点开自己的电脑, 就被里面的桌面壁纸震住了。 壁纸是一张他和方楚熙的合照, 他搂着方楚熙的腰,抬手举着镜头, 后方则是气球、花束、以及装饰得粉粉嫩嫩的娱乐园城堡。 他自己笑得眼眸弯起,方楚熙的神色有些无奈, 却又带着纵容。 陆云川的眼角微微一抽。 笑得怎么这么傻。 他忍不住想调出系统桌面更换掉这张照片, 但在要按确定键的那一刻, 他的食指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虽然他自己的表情自认不可直视, 但旁边的方楚熙 他恍惚想起, 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 方楚熙这么温柔地笑了。 陆云川盯着那照片看了许久, 最终还是没有换掉桌面壁纸。 他转而打开平日里自己放工作文件的专用文件夹,自上而下看了一遍。 江南地产的项目拿了下来。 宏辉影视的合作? 一长串文件看下来,陆云川眉头稍展,果然失忆时的他还是很认真的。嗯,下面还有与秦氏的合作项目,以及鸡汤的十一种类常见炖法 什么炖法? 他神色僵硬了一瞬,继续往下看去:人体穴位全网最精细介绍,厨房小白如何做好一顿中式早餐,谈恋爱一定要去的一百零一个地方,铲屎官必须要知道的二十件事 陆云川:这些都是什么? 他随机点进了一个名为熬夜的人必须要注意的三件事,眉头紧锁地看完,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收藏这些文件。 直到他看到文件最下方几行颜色不一样的字,似乎是他曾经写下的笔记,又更像是日记或是碎碎念: 老婆每次熬夜,都会很想吃甜的。但巧克力热量太高,不适合天天吃,可以热一杯牛奶,烤两片吐司夹上草莓果酱。ps:他也喜欢黄桃味的。 老婆总是假装不理我,但只要送到房间的夜宵,就都会吃干净。可爱,像小仓鼠。 今天的花生酱被嫌弃了,很久才把盘子送出来明天不能用了。 老、婆。 这两个字明晃晃地砸到陆云川眼中,以致于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成拳。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另一个他,在方楚熙眼中与他完全不一样的他。 叫着方楚熙老婆,与方楚熙睡在一间房里,还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表露爱意。 这一刹那,我们是同一个人的概念在陆云川的脑海中彻底分崩离析。 他想,他们确实不太一样。 翌日清晨。 方楚熙睡眼朦胧地起床,他昨晚做了好多个乱糟糟的梦,在其中一个里,他梦见他和陆云川一起出了车祸,而陆云川居然从后背长出了一双大翅膀,把他送到医院后就扑棱棱飞走了。 这个梦太过离谱,导致方楚熙一醒来就头很疼。 他推开卧室门,想去客厅倒一杯温开水,一转身就撞见了同样刚出房间的陆云川。 方楚熙还没有清醒,脑海里起起伏伏仍旧是方才的梦境,他下意识走上前,抬手搂住陆云川的脖子,将脸抵在他坚硬温暖的胸膛上,含糊不清地嘟囔:今天早上吃什么啊? 陆云川浑身僵硬。 他低下头,声音发哑:楚熙。 方楚熙浑身一颤,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立即放开了陆云川,连着后退几步:对不起,我刚刚没睡醒 他的小腿突然碰到了后面的矮凳,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向后跌去,陆云川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他的腰,将他直接按在了怀里。 熟悉的薄荷香传来,可是对方已经不再是那个他梦里都念着的存在。 方楚熙眼神一黯,却听见陆云川从喉咙里传来的一声闷哼。 伤口挣着了?方楚熙脸色一变,让我看看 陆云川默不作声地转过身,三两下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男人肌肉线条分明的背脊露了出来,肩部与背部还残留着零星抓痕。 方楚熙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那些,目光落在被血浸透的纱布中央,轻声问:疼吗? 陆云川没吭声。方楚熙知道,让好面子的陆总说出一句疼是不可能的,昨天在医院的时候,他会让自己扶他回去,大抵已经耗尽了所有示弱的力量。 他找出医疗箱,准备好了换药用的一次性无菌工具,给陆云川换下了已经有些卷翘的纱布。 等到所有纱布都褪下来,他才发现陆云川背部的伤口足足有半个手掌长,狰狞的缝线极为醒目。方楚熙抿紧下沉,戴上了无菌手套,用镊子夹着碘伏团,一点一点地清理已经渗血的伤口。 所有渗血的地方都处理完,他帮着陆云川缠上纱布,手指总是容易不经意地蹭过陆云川胸膛与背部的皮肤。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殊不知身前的男人早已浑身绷紧,如临大敌。 方楚熙起身去处理染血的纱布与垃圾,陆云川眼眸撩起,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楚熙的背影,深沉得吓人。 而当方楚熙回到客厅时,发现陆云川已经回房间了,似乎不太开心。 他不懂这个人阴晴不定的性格,但心中总有着一分对于陆云川受伤的愧疚,便上前敲门:你真的不用回医院吗? 回到医院,陆云川的伤有什么问题,好歹还能第一时间找到医生。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5) 几秒后,他听见陆云川的回答,沙哑得厉害,近得像是就在门口: 不用。 陆云川一拳抵在门上,咬着牙,瞥了一眼下方。 他失忆的这五个月,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撩拨。 只是一个清瘦的背影,就能让他无端地引火上身。 他忍了又忍,好不容易要平息下来的时候,一门之隔的地方又响起方楚熙的声音:那你好好休息,我出门买早饭。 陆云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嘶哑的好。 他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起方楚熙今早埋在他怀里的样子,神色单纯懵懂,像是只乖顺的猫儿。 声音也很柔软混着还未清醒时的鼻音。 陆云川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十多分钟后,方楚熙将早饭买回来,发现陆云川还在房间里。 他自己吃完了早饭,看了一会儿消息,陆云川才从卧室里出来,还专门换了一身衣服。 方楚熙指了指桌上的面包与咖啡:不知道你吃什么,随便买了。 陆云川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谢谢。 方楚熙有些意外。 陆云川竟然会对他道谢,这是中了邪了,还是睡了个回笼觉没清醒?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陆云川又低声问:我失忆的时候,也是吃这些吗? 方楚熙回过神:不是啊。那时候都是你买早餐或者做早餐。 他说得极为自然,以致于自己都是两三秒后才突然想起什么陆云川知道了主动为自己下厨的事情,怕是要觉得跌份到家了,说不定还会生气。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陆云川只点了点头,就坐下吃早餐了。 方楚熙:? 他抱着满腔疑惑去了书房,最终将这份异常归结于,很多人在经历了变故后都会性格变化,陆云川大概也是这样。 方楚熙打开书房的电脑,准备跟剧组那边同步一下进度。虽然孟启给他放了三天假期,但他并不打算真的多待三天。 他改签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后天就开始正常工作。 他忽而想起什么,手指僵硬了一下,随即点开买票软件。 昨天忘记帮陆云川的那张机票改签,果不其然,时间已经过了。 他凝视着那条订单记录,睫毛低垂。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陆云川也不会跟着他去杭城了。 他转而打开微信,给房产中介发了条一会儿过去签合同的消息。 中介那边爽快应下,方楚熙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正走到门口准备换鞋,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要去哪儿? 方楚熙动作一顿,穿好鞋后,起身看向陆云川:出去见一下朋友。 他并不想陆云川知道自己打算的搬家的事情,便小小地扯了慌。 陆云川下意识问:谁? 方楚熙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忽而回忆起过去陆云川在他朋友面前,将他直接带走的样子。 他深呼吸一口气,精致的眉眼透出冷淡:我见谁,应该没有跟你报备的必要。 陆云川的手指按紧了一旁的桌角。他陷入了沉默,方楚熙则不想理他,转身推开家门。 在他即将迈出门口的时候,陆云川突然问: 你跟失忆的我在一起时也从来不说吗? 方楚熙的步伐一顿,几秒后,他轻声道:对啊,我不说。 但他会陪我。 陆云川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当防盗门砰地一声合拢,他才恍然回神,拿起自己的手机: 叫个司机,来公寓这边。 方楚熙打了个车,一路来到中介所。 面对这么个大主顾,中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方楚熙摆手示意他不用:直接签合同吧。 中介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都拿了出来。 等到最后一个名字也签署完毕,方楚熙想着郊外的那栋房子,脑海里又浮现起陆云川在他离家前的那副冷淡却潜藏着掌控欲的模样。 即使到了现在,陆云川也仍旧将自己看作他的附属、所属物一样的存在,从来都没有一丝的尊重。 他捏了捏鼻梁,再想想过去的几个月恍如隔世。 好了,您直接挑个良辰吉日入住就可以了,中介笑靥如花地将别墅的钥匙给他拿了出来,我还认识专门的装修公司,以及保姆公司,您那么大个花园,肯定要请人打理吧? 方楚熙温和地冲他一笑:谢谢,不用了。 他接过那一串钥匙,放入兜里,起身离开中介所。 站在街边时,他临时接了个电话,便打了个车离开。但他并没有看见的是,不远处的的路上,一辆黑色的卡宴静静停着,车内的男人眼底发红,攥起的手指已然青白,神色间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偏执,仿佛一头被关在笼中的困兽。 他忽而松开手,仿佛恢复了一如平常的沉稳,手中把玩起一支常用的钢笔,对司机道:去一趟中介所,问一问刚刚那位先生是来咨询什么的。 司机应声下车,快步走入中介所。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陆云川却觉得自己似乎渡过了极为焦虑漫长的时间,司机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抬起眸,问:有结果了吗? 司机点头答道:陆总,中介说,刚刚那位先生不是来咨询的,他是来买房的。 买房。 陆云川的手中传来清脆一声响,那支钢笔的外壳竟然被他硬生生掰裂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既不努力又不可爱的狗子是不会拥有老婆的爱意的。【指指点点.jpg】 陆大狗:(攥紧拳头) 大家圣诞节快乐鸭!给评论的宝子们发小红包,啵啵~ 第41章 疑惑 火锅热气腾腾, 程扬吃得鼻尖冒汗,还不忘招呼方楚熙:我在清汤锅里又下了半盘虾滑, 一会儿就煮老了,哥你快捞出来吃。 方楚熙有些无奈:真的吃不了了。 程扬皱了皱挺翘的鼻尖:可我怎么觉得你比前几天更瘦了你是不是还没睡好? 程扬的观察力一向细致,方楚熙并不意外,他低着头将清汤锅里的虾滑捞进漏勺,一齐送去旁边的辣锅。 看他这沉默的反应,程扬就知道事情肯定有什么不对,追问道:哥,发生什么了? 方楚熙轻轻叹了口气,虾滑在辣锅里浸满辣油,送到了程扬的盘子里:我要跟陆云川离婚了。 程扬一听这话,连小酷哥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了, 整个人瞠目结舌:可你俩前两天, 不是还感情不错 方楚熙简要地将所有的事情跟他讲述了一遍,听完之后, 程扬整个人都震惊住了:哥你们这经历, 真的是比小说还精彩。 他快速消化了一下这段故事,追问:所以那个姓陆的恢复记忆后就不喜欢你了? 方楚熙喝了口酸梅汤:嗯, 应该是这样。 程扬气得一拍桌子:艹,他不喜欢你还浪费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我明天就找个麻袋 好了好了, 方楚熙无奈地按住他的手, 快吃东西, 怎么这么大了还跟中学时一样, 毛毛糙糙的。 程扬纷纷不平地被他哥用一个虾滑堵住嘴, 含糊道:可是他真的太过分了!他拿你当挡箭牌当了五年, 最后你还要净身出户?我不允许! 方楚熙垂眸望着盘子, 轻轻一笑:我只是想早些脱身而已。而且,我在郊外还买了个小别墅呢,等工作结束,我也会把我的猫带过去。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租房,就直接到我那儿住吧。 一个猫字,顿时就让程扬的注意力转移了:哥你养猫了?什么样儿让我看看! 吸完方楚熙手机里的汤圆照片,又把剩下的菜吃完,程扬满意地歪在椅子上打了个小饱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家啊?我到时候来帮你。 方楚熙笑了笑:下个月月底左右吧,到时候我在剧组那边的工作就差不多结束了。 程扬看着他这幅温和淡定的样子,自己也没了脾气:哎,你就是性格太好了。遇见这么个混蛋,居然都能忍让他。 方楚熙摇了摇头:我不是忍让。只是想跟我过去的八年做一个决断。 他冷淡我、让我失望的这些年是真的,但当初他让我感动,带给我的美好与悸动也是真的。 如果我们以前是正常结婚,也就罢了。但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各持所需,我想和他结婚,博取一个让他喜欢上我的机会,而他只需要一个单纯听话的结婚对象。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单方面付出与自我感动,我没法强求他一定要为我感动而且感动也不是爱,对吧。 程扬怔怔地听着,末了,感慨道:哥,怎么说,当你清醒过来之后真的是好清醒。 方楚熙被他这句废话文学逗得笑了笑:只是客观现实罢了。 程扬点点头:那你现在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了,对吧? 方楚熙握着玻璃杯的手一顿。 几秒后,他轻轻弯起眼眸: 嗯,不喜欢了。 再难过,再后悔。 也不敢喜欢了。 程扬望着他平和里隐含着一丝低落的情绪,皱了皱眉。 正好他的手机里发来一条朋友的消息,他眸子一亮,拽住方楚熙的手腕:哥,你明天有事儿没? 方楚熙微微一愣:明天下午的机票,准备回杭城工作了。怎么了? 程扬双眼放光: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晚出去玩吧!我朋友在后海开了个新酒吧,叫我去给他捧场,咱俩一起啊! 方楚熙几乎不怎么去这种热闹的地方,刚想拒绝,就看见程扬大咧咧一挥手:管他什么陆云川李云川的,哥我跟你说,世上帅哥千千万,不行咱就换!不开心就痛痛快快喝一晚上,然后睡个大觉忘掉渣男,明天咱们就快乐迎接新生活! 这几句口号喊得方楚熙失笑,但听着听着,他的心跳却略微加快了些。 他真的渴望一场痛快的大醉,来发泄一下自己这两天低落的心情。 于是他在程扬期待的目光中,轻轻一点头: 那就去吧。 陆云川坐在办公室中,盯着手中的文件,眉头紧锁。 林蓝抱着文件夹在桌旁站了整整十五分钟,几乎要忍到三急,才听到老板突然开口:你说 林蓝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面对老板接下来对于项目的随机问答。 却见陆云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微微下压:他为什么会想跟我离婚? 林蓝:? 林蓝: 林蓝深呼吸一口气,抱着没关系我是老板多年心腹说实话肯定大概应该不会被辞退的心态,认真道:陆总,按照普世价值观对于婚姻生活的要求,如果配偶每个月回家的天数不超过一只手,还会限制自己的工作与人际交往那么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离婚的。 说得非常含蓄,翻译一下大概就是,凭您这破态度要搁别人身上早就离了,方先生能跟你折腾五年那真的是非常爱你。 陆云川听懂了她的潜台词,眉皱得更紧:但他不是一直喜欢我吗? 林蓝: 您这句话说得真的是非常渣男。 她几乎憋不住吐槽老板的那份心情,然而看陆云川的神色,这个人是真的十分正经地在疑惑。 林蓝给陆云川当了五六年的秘书,虽然对老板的过去算不上有多了解,但她很清楚陆云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正常人的是非观与概念,尤其是在面对家庭与亲密关系时。 林蓝有些感慨,经历了一场变故的陆总,似乎终于开始反思这件事了虽然好像有点晚。 她不禁叹了口气:您有没有想过,喜欢这份心情,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是会被消耗殆尽的。 陆云川拧着眉转头,深邃的眉眼间难得浮现一丝茫然,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林蓝道:如您所说,方先生曾经确实很喜欢您,但他在付出这份感情的同时,也想看到您的悦纳与回应。从商业的角度来讲,就是希望通过高投资来获取高回报或者他都没有想过高回报,有一点点的回报就足够了。 如果一件事长期投入却得不到任何回报,那么投资方自然也会撤资,没有人愿意将心血投在一件无底洞上。更何况感情跟投资不一样,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方先生是个含蓄的人,很多事情不会直接说出来的。而且,他说出来的事情您往往也不会做到,而是将公司的事情放在前面。 陆云川沉默半晌,又道:可我只是想让他待在家里,这样会比较安全金钱方面,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他。 林蓝又叹了口气:您也说了,您能提供给方先生的只有金钱支持而已。但据我得知,方先生并不缺钱。他的写作与剧本收入都十分可观,再加上结婚之前的积蓄您可以查一下您过去送给方先生的卡,他应该没动用过多少。 陆云川的神色间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神色冷峻地在电脑上操作,查询自己账户五年来的消费记录。 结果林蓝说的并不准确。 事实上,五年以来,方楚熙甚至没有动用过这张卡上的一分钱。 林蓝幽幽道:方先生需要的不是钱,他想要的是您的陪伴,或者说是您能带给他的感情回馈。而您虽然会在重要节日给方先生送昂贵的物品,却从来没有特地回家陪伴方先生吧。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6) 陆云川僵在了座位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恍然明白,这确实是他的问题。 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维系一段感情,对于对人好这件事,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的认知似乎只停留在老陆总给陆夫人卡和首饰来挥霍的这种程度上。 他一直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回应过方楚熙。 他静默许久,喃喃道:可我是为了保护他。 如果我离他太近,陆云明就会对他下手,他的声音渐哑,我只是不想让他受伤。 林蓝终于忍不住了,将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抛了出来:您一直都可以将这些事情告诉方先生的。隐瞒与拒绝交流是最坏的处理方式,而且说到底,方先生不是您养在家里的金丝雀,他是一个正常的、有力量保护自己的成年男性但在您眼中,他似乎只是一个需要定时投喂些精致粮食的小宠物。恕我直言,您从来没有拿他当做一个平等的伴侣来看。 陆总,我理解您这些年与大少爷博弈的苦衷,您确实很困难但如果您将事情都告诉方先生,他肯定会支持您并且配合您。而您的闭口不言,说是在保护,却只能深化矛盾,将方先生推得越来越远。 而且您现在已经将大少爷赶出国外了,为什么还要把一切都藏在心里,不告诉方先生呢? 这一声声的质问让陆云川几乎无言以对,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低声道: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 林蓝淡定且干脆地应了,高跟鞋咚咚咚地踩了出去,姿态十分冷酷潇洒。 但一出办公室的门,她的腿就猛地一软,助理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蓝姐你怎么了? 林蓝的眼神骤然沧桑,她颤声道:小林啊,我刚刚去死谏了。 小林:? 林蓝想着自己即将逝去的工作与奖金,泫然欲泣:这陆氏大内总管的位置,今后就传给你了。 小林: 谢谢,但并不是很想要。 *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周太忙啦,下周末尽量加更 面对期末考试紧张得吸溜一口奶茶的阿酒嚷嚷道 第42章 老婆 酒吧里灯光昏暗, 音乐震天响。 方楚熙坐在偏僻的散台,在婉拒第三波前来搭讪的人后, 他叹息一声,觉得自己今晚的选择属实是有些冲动。 明明回家也能喝酒,为什么偏要跑来这么吵闹的地方。 他几乎想直接起身离开,然而程扬正在远处的吧台旁边跟酒吧老板叙旧,他也不好自己先走,只得低头喝着自己随便点的那杯长岛冰茶,希望程扬能快点儿回来。 方楚熙基本不怎么来酒吧,就随便点了这杯从名字看度数不太高的酒,但喝着喝着他就发觉不太对劲这杯口感并不算呛人的酒,竟然让他逐渐有些头晕。 他微微皱眉,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一道身影忽而直奔他的方向走来, 看身形似乎是男性。方楚熙勉强看清了来者的脸, 是一张挺年轻的俊秀面孔,大概是个学生。 男生挠了挠后脑勺, 有些羞涩地看着他:你、你好, 我刚刚游戏输了,所以来邀请你去我们那边玩 顺着他的身后看去, 一桌年轻的男生女生正用紧张揶揄的神色望着男生的背影,注意到方楚熙的目光后, 又纷纷嘻嘻哈哈扭过头地装作没看这边。 方楚熙闭了下眼睛, 勉强恢复了几分清醒, 然后对着男生淡淡一笑:抱歉, 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祝你们玩得开心。 男生立即不好意思地道歉, 步伐仓促地离开, 还同手同脚了好几步。 方楚熙瞥了一眼他的背影, 倒是有些失笑。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鼓起勇气、跟陆云川搭话的时候,似乎也差点同手同脚。 几秒后他笑意凝固,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说好今晚不想这些的。 他静坐了许久,抬手跟来回走动的服务生打了个招呼。 长岛冰茶是吗?服务生问道。 方楚熙淡淡一笑:嗯,两杯。 程扬回来的时候,方楚熙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哥,你这是喝了多少?程扬连忙扶起他,我这儿去了还没有二十分钟 方楚熙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他不笑时,气质清清冷冷,然而眼底的茫然却出卖了他此时的状态,一双睫毛湿漉漉的,完全没有什么威慑力。 程扬觉得他哥这个样子,在酒吧里继续待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他本来还打算跟他哥一起玩到半夜但谁会半个小时喝整整三杯长岛冰茶啊! 他只好寻寻觅觅找出方楚熙掉到地上的手机,塞到他手里:哥,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打车送你回家。 方楚熙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连眼珠都没动一下。 显然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程扬挠了挠鼻尖,只好打算先把方楚熙送去他住的酒店。 但他没走两步,就被旁边一桌的人拦了下来。之前玩游戏的那群大学生里,有个看起来一身名牌的富二代整了整自己的衬衫,冲着程扬微笑道:哎,你们要走了么? 程扬对待外人的时候从来没什么好脸色,眼眸微冷:你谁? 别这么紧张嘛,我朋友刚刚还跟这位哥哥聊过天,富二代盯着方楚熙笑了笑,我看你们来了还没多久呢,这就走啊,不一块来玩玩吗? 关你屁事。程扬感受到了这人的意图,冷冷道。 富二代的笑意一僵,淡了几分:别这么凶嘛,就是想你们交个朋友。 程扬毫不客气:没看见我哥什么情况?眼睛不好使就去医院看看,好狗不挡路。 不是我说,兄弟,那人的神色冷了下来,我和和气气来跟你们交朋友,你到底他妈会不会说话? 程扬心里更冒火了,神色也更冷:那我也告诉你,我不跟傻.逼当兄弟。 艹,对方直接一步上前,拽住了程扬的领口,程扬还扶着一个方楚熙,动作不方便,只能下意识挡住脸,然后一膝盖顶向了那人的肚子。 程扬虽然身形瘦削,力气却颇大,那富二代当即捂着肚子后退两步,嘴里骂了声脏话,又挥着拳头要起身。 程扬把方楚熙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正撸着袖子准备冲上去教训教训这只挡道的狗,谁知他身后那道一直灵魂出窍的身影却突然站了起来。 砰! 啤酒瓶碎裂的声音清晰响起,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破碎的半个酒瓶子直指富二代的鼻子,他顿时僵硬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方楚熙神色冷淡,他一手拎着半截酒瓶,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劲瘦的手臂,然后目光落向几米外的那一桌人:是你们要玩游戏? 不玩了,不玩了!那几个人神色慌乱,特别是之前来找方楚熙的那个男生,已经有些抬不起头。 保安和酒吧老板都跑了过来,将方楚熙和那个青年团团围住。 方楚熙听了那几人的回应,点点头,然后冲着面前的青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那你也不玩了? 对方望向方楚熙的脸色早已变化,啤酒瓶锋利的尖角就在他脖子前方两三厘米的位置,他几乎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以为这是个好欺负的漂亮青年,结果怎么喝醉了他妈这么凶?! 他脸色发白,却还要色厉内茬地嚷嚷: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方楚熙淡淡望着他:是谁啊? 富二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方楚熙眨了下眼睛,迷茫道:关我什么事情,又不是我。 说着,他手里的啤酒瓶又往前送了点距离。 富二代脸色一白:不玩了!老子不玩了! 方楚熙点点头,这才将啤酒瓶放了下来。 青年后退两步,匆匆回了自己的位置。方楚熙随手将碎裂的瓶子递给一个保安,对方下意识接过凶器,而方楚熙则淡定地转身,一只手勾住自己目瞪口呆的弟弟:怎么突然要走了继、继续,喝啊。 程扬: 他咽了口唾沫:哥,要不咱们先回家? 他哥喝醉之后,原来这么吓人的吗? 方楚熙纹丝不动:不,我要喝。 程扬: 片刻后,方楚熙坐在吧台前,桌面上摆了一排各式各样的鸡尾酒。 他看都不看内容,端起一杯就喝,让精心准备的调酒师很是心碎。程扬早已在旁边劝得口干舌燥,奈何方楚熙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好悄悄让老板把酒都换成最低度数的。 三杯下去,方楚熙的手机响起来电,程扬见他没有接电话的意思,只能代他接通:您好? 对方声音低沉:你是谁?楚熙呢? 这称呼听着是个跟他哥关系不错的人,程扬迅速自我介绍了一下,又问:你是我哥的朋友吗? 电话那端沉默两秒,应下了这个身份。 程扬立即像是找到了救星:那你知不知道我哥家住哪儿啊?我想带他回家,但他不听我的 酒吧地址,对方沉声道,我马上过去。 那一边程扬在打电话,不远处的座位上,刚刚丢了面子的富二代脸色非常差,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扔,眼神阴沉:妈的,什么东西。 徐哥,旁边一个女生搂着他的胳膊,别生气嘛,就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他算什么啊。 就是啊,旁边一个人不屑道,我看他也不像是多有钱的样子徐哥,要不你找几个人? 徐哥眼神闪烁两下,又冷声道:我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人? 哎呀,阿兴没有这个意思啦,旁边的女生笑着说,他的意思是,徐哥你要是对那个人有意思,不如就今晚叫几个人来,把他带到你床上? 反正这人看着也不像是多有钱的样子,事后给点钱安抚下就好啦。 搂着徐哥的女生脸色顿时黑了,她早就知道徐哥男女通吃,就一直想方设法跟在徐哥身边,如果徐哥真听了这话答应了,那今晚还有她什么事情? 谁知徐哥真的摸着下巴,眯起眼睛:小美说的有道理。 刚刚那个青年虽然喝醉了有些凶,但那张漂亮到不可方物的脸,还有衬衫领口里的身形曲线,都让他移不开眼睛。要是这么漂亮的人儿在床上扬起头,露出雪白的颈 徐哥顿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他立即拿起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他还没起身,那个边缘位置一直没开过口的青年突然说:徐、徐哥,这样不太好吧 徐哥眯起眼睛,看着他冷笑一声:姜鹤,你不让我玩你,还要管着老子玩别人?你妈的医药费攒够了? 姜鹤立即闭上了嘴。 徐哥冷哼一声:别惹老子不开心,不然你就去卖血救你那个当植物人的妈吧。 姜鹤脸色惨白,低低应了一声。 十分钟后,酒吧突然来了几个不着调的混混。 今晚人多,鱼龙混杂,保安也就只多看两眼这几个人,就没再管。但这几人进来还没坐稳,就起身走向了吧台旁边。 徐少吩咐的对象实在是太过扎眼,毕竟纵观吧台,只有方楚熙一个人是背脊挺拔着喝酒的,露出一方雪白的颈,气质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几人嘻嘻哈哈地围过来,程扬脸色一变,又来? 还没等他抬手叫保安,对方就已经团团围住方楚熙:小哥,一个人?一起喝一杯啊? 程扬心中一万句骂人的话回荡,正想拦下那几人,就见方楚熙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杯子,然后将酒泼在了对方的脸上。 那几人顿时都愣住了,说话的那人脸色一变,手里攥着什么就往方楚熙脸上怼。 然而他的胳膊还没举起来,就被一只手死死攥住手腕,力道之大让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断了。 他惨叫着松开手掌,手里的东西被人稳稳接住。 是一瓶开了口的rush。 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冷冷瞥了一眼刚刚缴获的东西,手再次发力,那小混混几乎痛哭流涕地腿软了下来,连声告饶。 而男人的眼神阴冷可怖,望着这几人的神色,仿佛被夺去猎物的凶兽: 你们想动他? 没有没有!那几人迭声道,我们就是来打个招呼,马上就走 陆云川望着那几人流窜的身影,抬手打通一个电话:林蓝,刚刚跑出去的四个人,查清他们是谁。 接着他转过身,望着眼神仿佛蒙了一层水雾的方楚熙,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 程扬在旁边已经呆了。 酒吧声音嘈杂,再加上电话里的声音有一定的失真,以致于他竟然没听出来他这便宜嫂子的声音。 更离谱的是,看他嫂子这么关心他哥样子,好像根本没有准离婚夫夫该有的态度啊。 在他愣神的时候,陆云川冲着他点了点头:多谢你照看楚熙。那我就把他带走了。 说着,他就要去搂方楚熙的腰,带着他离开。 然而方楚熙一巴掌拍开了陆云川的手,模样冷酷:你谁。 陆云川: 程扬: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7) 陆云川的眉皱紧了:我是你丈夫。 方楚熙却又端起一杯酒:我离婚了,是单身。 我还没跟你签订协议,陆云川夺过他手里的酒,别闹。 方楚熙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迷茫了片刻,然后慢慢转头望向陆云川:你为什么不签? 陆云川深呼吸一口气,并不想跟他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我们先回家。 方楚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摇摇晃晃地起身:行。 陆云川跟程扬礼貌告别,带着方楚熙一路去了门外的车上。等到车门合上的那一刻,方楚熙转头看着陆云川,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是他清醒时从来没有的直接:你为什么不跟我签离婚协议? 陆云川沉声道:楚熙,别闹。 方楚熙却突然冷声道:我闹?我怎么闹了? 陆云川,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低着头,看不清眉眼,五年了我哪里闹过你?我哪里让你觉得不快过?没有吧。 我只想要一份离婚协议。仅此而已。 这么简单的东西,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我吗? 陆云川的身形凝固了。因为他望见,有晶莹的水滴从方楚熙的脸颊边缘落下。 他想去触碰方楚熙,手却顿在了半空中,不知该收还是该落。 半晌,他哑着嗓子问:那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方楚熙只觉得自己脑海里压抑已久的情绪几乎要炸裂开,曾经的委屈与不甘一起迸发开来,他下意识就想大声地告诉陆云川没错!就是不喜欢了! 但他还没将那一腔怒气喊出口,陆云川的手就落了下来,覆在他的手背上。 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 真的不喜欢了吗老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你学我!学人精!不要脸! 阿酒:没错!不要脸!孤立你! 陆总:啧。(假装自己一点都不脸红羞耻的样子) *长岛冰茶是一种烈性调和鸡尾酒,一般都在40度以上。 *未成年和酒量没有优秀到一定程度的宝们,乖乖跟阿酒一起喝奶茶哦。 第43章 冰下 方楚熙低着头, 没回话。 陆云川也安静地攥着他的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车内只有从窗外传来的依稀风声, 林蓝坐在副驾,跟司机双双化成哑巴,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陆云川突然发觉不对,另一只手在方楚熙眼前轻轻一晃。 方楚熙毫无反应。紧接着车辆拐弯,他的身体随着惯性,冲着一侧的车门就倒了过去。 陆云川眼疾手快地抬起胳膊,在他额头侧面的位置垫了一只手,避免了他直接磕到窗玻璃的惨剧,转而靠上足够宽大的温热掌心。 手指蹭过方楚熙柔软的脸颊,仿佛蹭过一缕羽毛。 陆云川垂眸注视着那张陷入深眠的脸庞, 窗外的光影映青年的眉眼间, 漂亮得像是易碎的瓷器。 几秒后,方楚熙皱了皱眉, 显然这样睡得很不舒服。他在梦中皱了皱鼻尖, 恍惚觉得熟悉的气息就在身侧,便循着那阵温暖, 慢慢地倒在了陆云川的怀抱里。 陆云川只觉得身形一僵,片刻后, 他将方才贴在玻璃上的手掌覆在方楚熙肩头, 慢慢收紧。 他过去几乎从不会做这么体贴的事情, 起初是故意克制, 那些年他羽翼未丰, 陆云明仍压在他头上, 为了防止陆云明对方楚熙不利, 他便将那些还未分辨是否是爱意的情感统统埋在了冷漠之下。 克制着克制着,竟也就把这种口是心非,当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再后来,即使是送一份方楚熙喜欢的糕点,他也会犹豫于要不要亲自带回家,最终还是兜个圈子交给林蓝转交。 他向来不善于表达情感,惯用冷漠锋利的姿态面对所有人,独独在遇见方楚熙时,他发觉自己的一切尖刺都不知不觉被软化。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着方楚熙露出柔软一面。因此他假装自己仍旧冰冷,甚至不惜对着方楚熙展露压抑已久的偏执与占有欲可方楚熙竟连这些都能包容。 他渐渐发觉,这个人是真的爱极了自己。 于是他想,等他将陆云明击垮,彻底掌控陆氏后,或许就能试着扭转这幅局面他会试着不再口是心非,试着像方楚熙包容他一般包容对方,试着与那些平常恋人一样,好好对待方楚熙。 然而当他做到这一切,那个他以为会永远爱着自己的人,却说要跟他分开。 也是在那一刻,埋藏多年的情感破开冻土,他第一次体验到了自己的血液一寸寸冷下来的感觉,也是第一次明白了他对待方楚熙的情感。 他确定,他是爱着方楚熙的。 但也像林蓝说的那样。 是他的自以为是,搞砸了太多的东西。 可他也是真的不能失去方楚熙。 陆云川眼眸深沉,他望着怀里睡得昏沉的青年,轻轻收紧臂膀。 仿佛濒死之人,抓住唯一求生的良药。 次日上午,方楚熙坐起身,头疼地捂住额头。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熟悉的卧室,又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猛地清醒过来。 他依稀记得,自己昨天似乎在酒吧喝多了,还差点拿酒瓶打了人。 原来他喝多了这么野的吗。 方楚熙茫然片刻,打开手机,程扬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他正准备回复,突然扫到最后一条:对了哥,你昨天是被我前嫂子接回去的,我本来想把你带去我酒店的,但我没抢过他 方楚熙: 他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后面发生的事。在那些零碎的画面里,他在车上大声凶了陆云川,要求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最后还气哭了。 然后他好像就哭着哭着睡着了。 方楚熙捂住脸。 还不如不想起来。 但有些事情想忘都忘不掉,昨晚陆云川亲自帮他换了衣服、用热毛巾替他擦脸的景象也随之涌来,这人的手法还很笨拙,一看就是第一次照顾喝醉的人,给他擦脸的时候还擦得脸颊有点疼。 方楚熙忍不住皱起眉。这几天的陆云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还会主动照顾他。 他揉了揉额头,没再细想,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了卧室,却猝不及防地闻到了一股焦糊的气息。 他愣了愣,立即跑去了厨房,却看见陆云川欲盖弥彰地将平底锅猛地扣上盖子:你醒了。 方楚熙与他对视两秒:你锅里的东西要着火了。 陆云川一顿,转头看向自己的锅,他将锅盖掀开的一瞬间,火苗窜天而起。 方楚熙眼疾手快地关上燃气灶,找抹布灭火一气呵成,等到所有的烟都被油烟机抽走后,他看向锅里那团黑色焦炭一样的奇怪团状物,依稀能辨认出是个煎鸡蛋的模样。 难道是给他做的? 不,怎么可能。方楚熙立即在心中否认了。或许只是陆云川闲来无事,想锻炼一下烹饪能力罢了。 陆云川沉默着看方楚熙轻松解决了这一场让他手足无措的小型火灾,在这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方楚熙身上有太多他过去没有注意到过的优点。 比如做饭技能,比如处理家中琐事,比如写作。 他的配偶其实一直都很优秀,不是什么甘愿被人养着的金丝雀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而已。 等方楚熙回头疑惑地看着他时,他轻咳一声:桌子上有买好的早餐。 方楚熙把锅放到了洗碗的水池里:你还是不要进厨房了。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面,本以为会招致男人的不满,然而陆云川只是静了两秒,就低低应了声嗯。 厨房不知何时已经蛋液横飞、焦糊味遍布,方楚熙果断拒绝帮他处理这一片狼藉的战场,出门去餐桌旁边坐下。但一看见桌上的早饭他就愣住了,桌上的小米粥热气腾腾,还有晶莹剔透的虾饺、甜软可口的奶黄包、香气扑鼻的油条,一看就是陆云川失忆的那段时间常买的早餐店。 他的心脏扑通一声,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那道正拿着抹布努力擦掉料理台上蛋液的身影,眼睫轻轻颤了颤。 片刻后,他舀了一勺小米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云川已经恢复了记忆,怎么可能还会变成之前的那个样子。 说不定只是潜意识,或者是习惯呢。 等陆云川收拾完厨房出来时,方楚熙已经吃完了早餐,正在客厅收拾的自己的行李箱。 陆云川瞳孔微缩,快步走到他身旁,连呼吸都急促几分:你要走? 方楚熙有些疑惑地抬头,不懂他怎么这么大反应:我要回杭城工作。蓝姐没有告诉你吗? 陆云川这才想起林蓝跟他提起过,方楚熙这段时间在跟一个剧组,最近是请假回京城的,没两天就会回去。 而且根据林蓝所说的,他在失忆的时候甚至能将公司的事务都放下,跑去杭城陪伴方楚熙。 如果是按照陆云川过去的想法,大概会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连自己的工作都不做。 但现在他发觉自己真的是疯了他竟然想抛下手里的一切,陪着方楚熙走。 他沉默几秒,刚想开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陆云川的眉微微皱了皱,侧身接了电话。 方楚熙低头继续收拾,没有再看他。 陆总,林蓝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前两天肇事的司机已经找到了,正在警察局,警察的意思是让您和方先生现在过去一下。 陆云川双眸一动,宛若恢复了几分精神,转头就对方楚熙说明了这件事。 方楚熙没有忘记那辆从后面跟着的车,虽然撞上来的并不是那一辆,但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他顾不上再收拾手里的东西,他立即跟陆云川一起赶到了警局,顺便无意中遂了某人的愿,再次改了自己的航班。 到了警察局后,他们从警察那里了解到,肇事司机当天是醉驾,所以开车时直接无视了红绿灯。而那辆一直跟着他们的车没有牌照,暂时不能确定这起车祸到底是有人蓄意指使。 然而方楚熙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起车祸似乎就是有人蓄意为之。 有人想要他和陆云川的命。 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填完所有材料,从警察局离开时,陆云川突然对他道:这场车祸,可能不是意外。 一句话点破了方楚熙一中午以来的担忧,他立即追问:为什么? 陆云川的眼眸幽深:可能是陆云明。 方楚熙一愣:你哥哥? 对,陆云川犹豫一瞬,似乎不太愿意,但还是跟他说了出来,过去他就用过类似的手段,想让我死在车祸中。 方楚熙神色一顿,脸色苍白了几分:他买凶? 嗯,陆云川点点头,他现在人在国外,但在国内仍旧有着一些关系网。但也不用太担心,他这次失败后,会更加谨慎,不会再随便动手。 方楚熙虽然听过一些豪门恩怨的狗血桥段,却还是忍不住皱眉:但这是法制社会,他怎么能 陆云川沉默半晌,道:他做事一直如此。 不然也不会在被他找手段扳倒之后,直接逃到了国外。 这也是他一直不想让方楚熙了解的,他们这个不正常的家族,人人身上都沾着脏,没有多少事情是干净的,特别是陆云明。 而方楚熙纯粹得像是雪山上盛开的花,他只望一眼,就害怕会玷污了他,只想将他护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小片雪原之中,不让他受到任何源自于陆家的干扰。 只是如今,他还是将方楚熙扯了进来。 陆云川的眼神微黯,低声道:抱歉。他的目标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方楚熙定定望着他,半晌,转过身。 先回家吧。他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他绝对是吃错了药。 陆大狗:看起来冷酷狠戾其实又乖又怂.jpg 来晚啦quq今天卡文太严重辽 第44章 拥抱 方楚熙从没想过, 那种狗血豪门恩怨的剧情,竟然也能发生在他和陆云川身上。 但想到老陆总与陆夫人的性格, 以及那个他仅仅见过一两面,印象就非常差的陆云明如此看来,他们会遭遇这些事情,似乎也就不再奇怪。 那么作为陆云明最不喜欢的弟弟,陆云川从小到大,究竟经历过多少类似的事情? 方楚熙的脑海里骤然掠过许多画面,有的是保姆讲述的陆云川小时候被关在地下室,有的是陈鸥告诉他陆云明曾亲手把陆云川从三楼的阳台推下,有的则是陆云川在办公室见过管家后,就突然产生了应激反应 他深呼吸一口气,逼迫自己方才涌上来的情绪一一压下。 反正都要离婚了, 他又为什么要心疼他。 车一路开到公寓楼下, 方楚熙一声不吭地走入电梯,陆云川便紧跟在他身后, 像是一道悄无声息的幽灵。 电梯门缓缓合上, 方楚熙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在这种不过几平米大的密闭空间中,另一个人即使不开口说话, 存在感也会非常强烈,更别说是陆云川这么个肩宽腿长的高大男人。 他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 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 下意识用拇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这是他自从戴上戒指以来就出现的小习惯。 戒指。 他忽然转过身, 直直望向了陆云川:你的戒指呢? 陆云川一愣, 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拉起了自己的手, 肌肤接触间还没来得及心头悸动, 便见方楚熙脸色发白地问:丢了?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8) 陆云川心中的小鹿啪叽一声摔死了方楚熙在找那枚失忆的他送的戒指。 方楚熙和他的戒指。 在我房间,之前洗漱时摘下来了,陆云川的眼底浮起一丝暗色,又在方楚熙看过来之前迅速消失,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方楚熙的脸庞这才恢复几分血色,他很轻地松了口气,认真地凝视陆云川的眼睛,道:我们离婚之后,这对戒指我想带走,可以吗? 对与陆云川来说,这不过是一枚普通的戒指。但对他而言,这枚戒指有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意义。 这是他生平唯一一次的欢喜,是他曾经沉溺梦境的证明,是他在单向的感情之中沉浮八年,第一次被疼惜、被许诺,被视若珍宝的痕迹。 陆云川眼眸深沉地盯着自己的无名指,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沉默了许久,以致于电梯门开启又合上。轿厢中一片安静,他终于开了口:行。 方楚熙顿时松了口气。 他的眼中甚至浮起几分轻快的笑意,转身去按电梯的开门按钮。 陆云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并没有说出话。 然而,没等方楚熙的手落到按键上,整个电梯轿厢突然猛地一沉! 方楚熙的身体也随之摇晃一下,但更糟糕的是,下一秒,整个轿厢之中的灯光都灭了。 怎么回事?方楚熙吓了一跳,但他还算镇定,立即从兜里拿出手机,用手机电筒的光照明。 他试着按了按电梯按键最上方的呼救铃,没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收到求救。 他的手机没有任何信号,更要命的是连电量都不多了。他立即下意识转身看向陆云川:你的手机有没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在手电筒的光芒中,陆云川脸色苍白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双目失神,靠在电梯轿厢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像是失了魂魄。 应激反应? 方楚熙顾不上多想,立即扶住他的一只手臂:你还好吗?陆云川! 他又连续呼唤了好几声陆云川的名字,对方才终于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连脸颊都沁出一层细汗。 我陆云川的嘴唇翕动,没事。 方楚熙见他回了神,心中松了口气,靠坐在旁边的轿厢壁上:你的手机有没有信号? 陆云川轻轻一点头,从外套兜中摸出自己的手机,然而他的手机更加不靠谱,电都没有,直接自动关机了。 方楚熙攥着自己的手机,手电筒的光芒还算卖力,能照亮大半个电梯轿厢,然而消耗电量的速度也十分卖力,大约用不了二十分钟,他的手机就会耗空电量关机。 如果他现在关掉电筒,还能保存一下电量,试着去寻找一下虚无缥缈的信号对外求援。 然而他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关掉手机电筒,那么陆云川可能会在黑暗里直接失控。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静寂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陆云川忽而开口:我有黑暗恐惧症。 方楚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虽然他知道这件事,但陆云川竟然会亲自向他提起? 在他的注视之中,陆云川眉眼低垂,用很简洁的话语,讲述了自己童年被陆云明关在地下室的那段经历。 虽然情节上跟之前的保姆阿姨大差不差,然而由事件亲历者所讲述的故事,总是不一样的。 陆云川的叙述很平淡,甚至于冷静。可方楚熙还是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一寸一寸蔓延上来的窒息。 空荡荡的空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到。 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呼唤,没有人来救他。 他很冷很饿,腿上还有着被推进来时磕破的伤口,几乎走不了路。 而能陪伴他的,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与黑暗中令人恐惧的未知。 只是想想,就已经觉得足以令人惊悚,而陆云川当时还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所以我不能在黑暗中久待,陆云川低声道,不然就会发生一些无法控制的反应。 比如浑身颤抖、心跳加剧、甚至产生一定的濒死感。 方楚熙沉默半晌,道:其实,你在失忆的时候,有人告诉过我。 陆云川:? 方楚熙:老宅的保姆阿姨告诉我的。 陆云川怔忡片刻,突然明白了方楚熙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熄灭过手电筒。 片刻的沉默后,他扭过了头。 然后,人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轿厢的角落,仿佛一只陷入自闭的大狗。 方楚熙:噗。对不起是真的有点好笑。 陆云川: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这件事对自己所爱的人倾诉出来,谁知对方却早已知道了。 是真的,很丢脸。 陆总今日份的面子已经耗光了。 轿厢中的气氛略微缓和了一瞬,但紧接着,就又陷入了寂静。 方楚熙摩挲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心中的焦躁不知不觉地蔓延。 手机依旧没有信号,电梯外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刚刚电梯的那一坠实在有些吓人,四五层楼高的地方,掉下去大概率是要没命的。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盯着屏幕上的信号标志看,忽而发觉有什么不对。 电量掉得太快了。 方楚熙是个恋旧的人,随身的物品往往要用很久才会更换,这个手机用了两三年,之前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却偏偏在这种时候掉了链子。 他看着几乎肉眼可见的掉电速度,下意识望向陆云川:要没电了。 陆云川闻言微怔。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这句话一般,没有两分钟,电梯里唯一的光源骤然消失。 这种坠入黑暗的感觉,就连方楚熙自己都开始感到不安,陆云川的反应只会更强烈。 寂静的轿厢里传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方楚熙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陆云川没有回答他。 方楚熙的心中骤然一慌。他在黑暗中摩挲着,没一会儿就碰到了一只宽大的、冰冷的手。 陆云川的手很好看,骨节清晰,青色的血管浮起,手指很长。只是从前这只手都是温热的,此时却透着一股冷意。 方楚熙轻轻攥住了他的一根手指,接着,又将掌心覆到了他的手背上。 没事的,他挨在陆云川身旁,轻声道,再忍一下一会儿救援就来了。 不知是不是他刻意放缓的声音有什么安抚作用,陆云川的呼吸声逐渐平和下来,半晌,他听见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我失忆的时候,你也遇见过这种事情? 方楚熙瞬间明白,他指的是他的应激反应。 他如实应了一声,陆云川沉默几秒,问:当时,你也是这样吗。 是这样,温柔、耐心地陪伴在他的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吗。 方楚熙轻咳一声:差不多吧。 不过当时你是抱着我的。 还哭了。 方楚熙没将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算是给陆总留了最后的面子。 接着,他感受到自己覆着的那只手有些僵硬。 方楚熙忽而反应过来,他说这些干什么,现在的陆云川又不喜欢他。说多了,明明就是平添尴尬。 他心中一窘,收回了自己的手。 黑暗之中,角落里坐着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怔忪。 空气中又安静了很久,方楚熙觉得自己仿佛在度秒如年,然而就在他想挪去另一个角落坐着的时候,忽而听见陆云川低沉的疑问: 不抱吗? 方楚熙顿时愣住了:嗯? 陆云川也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方楚熙把手收回去,不是想要抱他。 是他想多了。 他只觉得心口有些坠着的疼痛,方才压制下的应激反应又一次出现,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想,方楚熙或许也还喜欢他但喜欢的,是那个失忆的他。 而对于现在的他,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无法得到。 是他自作自受。 他活该。 陆云川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强烈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滔天的海浪。 而他在海浪之中,无法呼吸。 陆云川! 黑暗阻隔了太多的东西,方楚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扶住陆云川的肩膀,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你怎么了?陆云川? 男人似乎说了什么,但因为声音太低,他没听清。 他立即俯下身,凑到与陆云川几乎呼吸相闻的位置:你说什么? 抱。 陆云川的声音低哑,像是久病之人渴求着救命的药,又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编织出只言片语: 抱一下。 这一刻,所有冰冷的外壳都被丢弃。在无人能见的黑暗之中,他第一次对着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展露了自己的脆弱。 他想,如果能得到一个拥抱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值了。 忽而,他的鼻尖掠过一抹清浅皂香,像是春日的第一缕风。 四周仍然黑暗一片。 但他却在这一瞬间,拥了满怀的光。 * 作者有话要说: 阿酒:啧,某人的撒娇越来越熟练了。 ps:明天有考试,更新可能晚一点点qwq 第45章 离开 方楚熙的心情有些茫然。 方才那一瞬间,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失忆时的陆云川。 他甚至有些怀疑陆云川已经恢复了那段记忆,不然为什么会在他抱上来的时候, 双臂紧紧收拢环住他的腰,抱得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 大概是应激反应太激烈了吧方楚熙猜想着,随即又在心里叹气。他也不是看陆云川可怜而心软,只是担忧救援还没到,这人要是真在这里出了事,那就难办了。 他只得任陆云川紧紧搂着,耳边一片寂静,除了男人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灼热的气流蹭过他的耳畔,有些发痒。 方楚熙不仅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前几天还跟对方亲热过, 陆云川凑在他耳边唤着宝贝儿的记忆仍旧十分深刻身体的反应是他自己没法控制的。 虽然不至于太强烈, 但仍然觉得浑身有些热,而电梯轿厢还越来越闷了。 他忍了许久, 觉得陆云川的状态似乎平静不少, 小声问:可以了吗? 陆云川僵直片刻,似乎很不情愿, 却又不得不放松了手臂。只是抬头的时候,他的唇蹭过方楚熙的颈侧, 像是不经意, 又仿佛一个若有若无的吻。 方楚熙触电般一颤, 迅速从他怀里游鱼一般脱离开来,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坐到了旁边。 好点儿了吗?他轻咳一声, 试图让话题正常一些。 陆云川的喉结动了动, 哑声道:嗯。好多了。 方楚熙故作轻松:没事就行, 我还要等着你签协议呢。 这一次陆云川没有答话。方楚熙正疑惑着为什么每次说到离婚协议,陆云川就会变成个哑巴中的哑巴,头顶的电梯灯突然亮了起来。 从黑暗骤然过渡到明亮之中,方楚熙还不适应了几秒,随即便一阵欣喜:是不是有人来救援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电梯门外就传来了问话声:有人在里面吗? 在呢!方楚熙立即回应。 外面的人表示把电梯调整好之后就会立即开门让他们出来,这会儿还需要等待一下,马上就好。 方楚熙顿时松了一口气,坐下来的时候感觉腿都有些发软。他在黑暗中心神不定的时候,也胡思乱想过一些事情,比如什么老人被关电梯七天饿死的新闻之类的。 当时他就在担心,他不会要和陆云川一起死在电梯里了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只能说他们之间确实是孽缘,下辈子最好不要见面,对彼此都好一些。 你真是这么想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一双剑眉也拧了起来。 方楚熙: 完了,刚刚心思放松,竟然一下子将自己心中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只是他有些尴尬地抬头时,却瞥见陆云川眼底的一丝晦暗,似乎很不甘心又很失落。 方楚熙一愣,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二十分钟后,维修工终于将门打开。物业经理亲自来道歉,并表示他们一定会整体检修,并免去一年的物业费当赔礼。等到跟物业周旋完毕,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 方楚熙只觉得浑身疲惫,到家后却发现自己的行李还没收拾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把航班改成了明早九点,现在不收拾,明天肯定又要着急忙慌。 他蹲下身继续开始将自己的衣服折叠卷好,没过一会儿身旁就蹲下一道身影,是刚刚脱下外套的陆云川:要我帮忙吗? 方楚熙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刚想拒绝,但看一眼自己身后半人高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又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好啊,谢谢。 陆云川的眼神暗了几分,一边生疏地帮他把一件薄毛衣叠起,一边说:不用这么生分。 毕竟也是几年的情谊,刚刚还抱过。 怎么就一口一个谢。 方楚熙头也不抬:我们好像也没怎么亲近过。 陆云川被他一噎,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或许刚结婚的那段时间,也曾像是热恋的伴侣一样,亲昵过一阵子。但后来引起过陆云明的注意,他就从那时开始刻意疏远了方楚熙。 而且刚刚结婚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只觉得是各取所需的协议婚姻。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39) 可当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他才恍然发觉,不是方楚熙离不开他。 是他无法离开方楚熙了。 这个不是这么叠的。 方楚熙看着那件被他叠的歪七扭八的毛衣,叹了口气,拿到手里:你看,先把袖子这样折起来 陆云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眨不眨地盯着。 方楚熙叠完后,抬头望向陆云川:就是这样,会了吗? 结果一抬头却发现,陆云川一直牢牢看着他,视线压根就没有往毛衣上放。 方楚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小小地挪动了一下:怎么了? 陆云川垂下眸,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什么。我会了。 他三两下就重新叠好了一件衣服,动作很利落。方楚熙眨眨眼,埋头继续收拾。 没多久,行李箱就收拾好了。方楚熙一直半跪在地上,让陆云川帮忙合上箱子后,顿时松了口气,觉得今天应当能睡个好觉。 他从地上站起身,但大概是起得有些猛,眼前骤然一黑。 完了。方楚熙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然而他下一秒就被一个宽阔的怀抱接住,脸颊抵在了对方坚硬的胸膛上,还砸得鼻子尖有点疼。 方楚熙还没来得及皱眉,腰间就被一只手臂收拢环住。 他顿时僵在原地,整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惊到了。 毕竟陆云川现在可是清醒的啊没有失忆,没有醉酒,也没有任何应激反应。 他是抽了什么风?方楚熙大受震撼。 几秒后,他听见耳边男人低哑的声音: 能不能不签字? 方楚熙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顿时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他有些紧张地问。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快,陆云川到底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难道真的是他所想的那一个? 陆云川的喉结滚动,无数杂乱的思绪在脑海里起起伏伏,汇总到一起,左不过是喜欢两个字。 只是他一开口,却硬生生扭曲了本意:下个月陆氏有个慈善公益晚会,我需要携家属出席。 方楚熙:。 方楚熙:哦。 他只觉得方才脑子发热的自己是有什么毛病,不然他怎么会期待陆云川的嘴里会说出什么好话。 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陆云川,后退两步,把行李箱推到门口,转身走向卧室。 陆云川只觉得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充满了懊悔,即使是说不出那句话,那找个别的借口也好,可他好像有种从所有选择中专门挑到下下策的本领。 他试图补救一下:吃不吃宵夜? 不用,谢谢。方楚熙头也不回。 陆云川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回应他的是啪的一声合拢的房门。 陆云川: 当晚,客房里的人又失眠了整晚。 次日早晨,方楚熙准时起床洗漱换衣服,准备在去机场的路上顺道买份早餐。 只是他一出卧室,就遇见了从外面买饭回来的陆云川。 看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水煎包,方楚熙纠结了三秒钟,便转头走向了餐桌。 其实他也不想屈服的。 但那是小米粥哎。 但昨晚被陆云川无语到的感觉仍然萦绕在心头,方楚熙下筷如风,用了比平时短一半的时间就吃完了早点。等他将碗里最后一点粥喝得差不多时,陆云川轻咳一声:你打算怎么去? 方楚熙放下碗,抬眸看他,示意他有话直说。 陆云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可以送你。 方楚熙想了想,淡然接受:谢谢。下个月我会去的。 他的工作也在下个月差不多就结束了,如果陆云川的要求只是陪他最后演一次恩爱夫夫的戏码,这之后再签署协议,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他这一个月都见不到陆云川,之前跟之后,没什么区别。 陆云川的眼神微黯,转而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等上车后,方楚熙看了一眼时间: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陆云川的动作一顿,随即道:不耽误。 方楚熙哦了一声,反正要是耽误了也不是他的损失。他昨晚睡得有些晚,小小打了个哈欠,便在副驾上眯着眼睛,没多久就陷入了浅眠。 等车开到机场,陆云川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便低声将他唤醒。 但方楚熙睡得迷糊,听见他的声音就无意识地去牵他的手,还哼出两声发软的鼻音:再睡五分钟 陆云川的身体顿时僵住。 他发现,方楚熙的手不仅与他的手掌贴在一起,还会无意识地循着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他很清楚地记得,过去方楚熙从来没有这种习惯,更不会这么自然地跟他撒娇。 所以,又是跟他一起养出的习惯。 他所丧失的那段记忆之中,方楚熙跟他之间,到底还做过多少这种亲密的事情? 不等他多想,方楚熙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看见自己与陆云川相扣的手指时,他愣了一下,迅速清醒过来,同时将手抽离:抱歉,我又睡迷糊了。 陆云川手中一空,心底不仅充斥着方才的酸涩,更涌现几分失落感。 几秒后,他哑声道:我送你进去。 安检通道外有许多陪伴家属来的人,也有不少依依不舍的情侣,正抱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大胆的直接相拥吻别。 陆云川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儿什么,却见方楚熙接过他的手里的行李箱拉杆,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安检通道。 陆云川: 方楚熙在走到安检口之前,突然听到一声呼唤:楚熙。 他一愣,下意识回头,便见男人仗着腿长的优势,几步就走到了他面前,忽然低头拥住了他。 这一个拥抱很短暂,一触及分,就像是为了显得在其他情侣之中应景一些,才做出的举动。但若是细细看去,又能在那双深沉的眸中,看见被压抑着的仿佛海潮一般汹涌的东西。 陆云川凝视着他的眼眸,低声道:一路平安。 方楚熙怔在原地,还是在后面人的催促之中才反应过来,转身匆忙地走向了安检通道。 他想起过去的很多时候,他在陆云川出门之前,都会道一句一路平安。 大多时候对方都是直接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而这一次,是陆云川望着他的背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狗:老婆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陆小狗:想他就去找他啊,啧。(恨铁不成钢) 第46章 西北 到达杭城的第三天, 方楚熙已经重新适应了早出晚归的生活节奏。 酒店的房间仍然是原来那一间,只是里面的住户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每天都要粘着他一起吃饭、送他去剧组的人。 他只是怅然了一会儿, 就不再把目光投向对面。 反正都是要习惯的,将来还有那么多年呢。 而比他更不习惯的是剧组众人,大家发现,天天黏在方老师身后的陆总竟然没了影子,仔细想想也是,陆总作为陆氏集团的总裁,肯定是要日理万机的。 然而大家还是有点失落,毕竟陆总在的时候组里可是天天都有奶茶水果小蛋糕的,现在陆总一走,每天的伙食水平整整下降了一个档次,实在让人非常没有工作动力。 倒是孟启, 这两天整个人精神奕奕, 逢人就笑,每天愉快得能够多拍三场戏, 还经常会冒出很多灵光一现的想法。 在他第四次提出要让一个情节增加一段纯炫技的水上漂武打戏时, 方楚熙面无表情地抬头:其实,我还没有离婚。 孟启: 于是孟导的那股精神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眨眼间就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忧郁的模样,收工后还要多抽两根烟。 方楚熙的心情愉悦许多, 这人总算不往剧本里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他还把汤圆从武指那里接了回来, 小家伙被养的很好, 一周的时间就肉眼可见地圆了一圈, 要与武指分别时, 还十分恋恋不舍地大吃一整个罐头。 方楚熙捏着小猫咪软绵绵的肚子, 有些想叹气。按照这个长圆速度, 还没变成小公公就要发腮了。 不是大橘的命,却得了大橘的病,这要怎么办才好。 不过汤圆显然对自己的体型变化没有半分忧郁,每天猛吃猛喝猛睡觉,猫生非常快活。 方楚熙回来不到一周,剧组准备动身去拍摄最后一段外景。 这次的外景要动身去西北,预备的取景地中还有十分漂亮的戈壁与大漠。 方楚熙还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心中免不了有些期待,不过这次带不了汤圆,只能再次托付给另一位留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并嘱咐对方不要让汤圆吃太多。 汤圆乖巧地摇尾巴,在方楚熙转身的那一刻,就再度埋头于罐头之中。 十分醉生梦死。 京城之中,陆云川坐在办公室,办公桌前自己亲手提拔的几位高管。 都明白了?他沉声问。 高管们点头应下。 陆云川颔首:去吧。 这些人离开没有几分钟,林蓝就急匆匆地进了办公室:您之前在酒吧里遇见的那群混混的身份都查出来了。那几个人都是一个名为珈蓝会所的小打手,会所是京城徐家的产业,当晚是徐家的三少爷去酒吧玩,所以把他们几个叫了过去。 陆云川眼眸愈深:目的? 林蓝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为了方先生。 陆云川的眼神骤然锐利。 那冷若冰霜的神色之间浮现一缕阴沉,整个办公室的气压都低了几分:查查,徐家最近都有什么项目。以及那个徐三,以前都做过什么。 明白。林蓝立即懂了他的意思,既然那个徐三少能轻而易举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说明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徐家就算给他擦屁股擦得再干净,也总有一些蛛丝马迹露出来。只要查得细,总能查出来不少沾点刑法的东西。 而徐家有了个这么有能耐的三少,怕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商场上伤筋动骨了。这也没办法,毕竟他们招惹的,可是能让陆氏掌权人直接发疯的存在啊。 将所有的事情都吩咐完毕,陆云川捏了捏鼻梁,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 林蓝心领神会应道:方先生挺好的,今天还跟着剧组去了西北戈壁准备拍外景。 陆云川陷入了沉默。几秒后,他问:西北?风景很好? 林蓝:唔,还不错,当地还有个著名的经典叫天空之境,是一片非常漂亮的盐湖 她站在旁边单口相声介绍了半天,直到口干舌燥,陆云川才嗯了一声:从京城过去,应该也挺远吧。 林蓝: 林蓝:我已经帮您预定了今天最后一班航班,就在两个小时之后。 陆云川闻言挑眉,施施然起身:既然如此,我刚好也想去放松一下。 林蓝: 刚好什么!连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都给高管们分配好了!还在这儿旁敲侧击地问了半天西北,说到底不就是你自己想去! 她真是一个十分懂傲娇老板心情的秘书啊,非常值得加工资。 林蓝一边在心中疯狂吐槽老板,一边微笑着帮他拉出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需要帮您安排助理吗? 不必,陆云川披上薄风衣,我很快就回。 林蓝狐疑:那要给您提前预定回来的航班吗? 陆云川的步伐一顿,神色十分冷酷: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 林蓝:哦豁。不想回来了直说。 对了,陆云川忽而想起什么,我在失去记忆时,到底是如何与他相处的? 他其实心中一直郁郁不平,为什么失忆时方楚熙能那么依赖他,等他恢复了距离,却跑都来不及。 然而他问过几次,林蓝却总是支支吾吾带过,似乎不太想提及。 现在他要去到方楚熙身边,总要将这一点问清楚,想哄那人开心时,也能找到些方法。 林蓝心想,终于还是来到这一天了吗。 她怀抱着壮烈的心情,清了清嗓子:您确实有一个跟方先生和谐相处的方法,而且每次用出来,方先生都会对您心软。 陆云川一挑眉:嗯? 林蓝深吸一口气。 陆云川的耳朵悄悄竖起。 林蓝小小声:您在方先生拒绝您时,会抱着方先生哭。 陆云川; 陆云川: 陆云川:什么? 西北的旅馆之中,方楚熙收拾好了随身的物品,看了看窗外。 最近西北的沙尘暴挺严重,市区的天空已经变成了一层朦胧的浅黄色,他也就歇了开窗的心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自从下飞机后,他的嗓子就有些干痒,喝了大半壶热水都不见好。每年一到春季他就很容易生病,眼看着快到春末,本以为今年能幸免,现在看来还是逃不掉。 方楚熙叹了口气,仰头灌下一整杯水。 没办法,多喝热水吧。 外面的天气也不适合出去闲逛,方楚熙整理完手头的工作,就吃了两片感冒药上了床,打算小睡一会儿回复一下精力。 但午睡是个讲究玄学的事情,没人知道睡醒后会精神百倍还是浑身疲态,方楚熙很不幸地中招了后者,浑身酸痛的同时,嗓子更疼了。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0) 他叹了口气,拒绝了剧组今晚的聚餐邀请,下楼随便要了份清汤面解决晚饭。 在餐厅吃饭时还遇见了武指,对方抱着一大盘驴肉黄面,热情地跟方楚熙介绍:他们当地这个面真的贼好吃,方老师你来点尝尝? 方楚熙有些无力地冲他笑笑:谢谢,不过我没什么胃口。 武指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有些担忧道:方老师你是不是病了?要不去一趟医院吧。 方楚熙摇头:我是老毛病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感冒,过去这两天就好。 那你别逞强啊,有事儿叫我,武指叮嘱道,这县城就一家医院,明天开工之后咱还要再往西边走上一百多公里,到时候肯定没法及时赶回来的。 我知道的,谢谢。方楚熙点头。 饭后,方楚熙回到房间,用行李箱里带来的体温计量了量体温,37.8,算是低烧。 他吃了片退烧药,把衬衫换成睡衣,整个人都裹紧了被子里,企图让自己捂出一身汗退烧。 然而汗没出来,他的手脚倒是变得越来越冰冷,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等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觉得自己浑身都仿佛动不了一般,嗓子更是干得快要冒烟。 方楚熙勉强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而杯子还没举到唇边就滑落在地,热水浇了他一衣襟。 入口的水自然算不上滚烫,可还是有些痛。方楚熙努力定了定神,顾不上收拾一地的水,拿起旁边的体温计。 片刻后,他眯起眼睛在灯光下看了看水银柱39.1。 方楚熙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要去医院。 现在已经快半夜一点,方楚熙不好意思麻烦武指,随便裹了件外套准备自己出门打车。然而在这深更半夜,走廊上的人竟然不止他一个,隔壁的门也开着,门口还放着一个行李箱,应该是有新的房客入住。 方楚熙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房门,在路过隔壁门口的时候,那间房间的人突然走了出来。 你生病了? 熟悉的低沉声音从耳边传来,方楚熙迟钝了两秒,转过头。 他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忽而恍惚了一瞬。 仿佛是回到了杭城,在那些寒风萧瑟的晚上,陆云川从房间里走出来,用一条大围巾将他团团围住,然后亲昵地用鼻尖蹭他的鼻尖,低声对他道:外面冷,多穿一点儿,别冻病了。 他登时眼眶一红,仓促地转身向前走去,甚至没有脑容量来思考陆云川为什么在这里。 反正他也不是之前的陆云川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而还没等方楚熙走到电梯门口,一条深灰色围巾圈住了他的脖颈。 他愣住了,便看见男人拧着眉,用围巾一圈圈将他围住,把他的小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下一瞬陆云川就会对着他笑起来,说别冻着了,他会心疼。 在他的注视之中,陆云川果然开了口,好看的剑眉拧起:有病还穿这么少,你想干什么?作死? 方楚熙: 方楚熙把围巾扒拉下来扔到他脸上: 你才有病! *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拳头硬了。 陆大狗:老婆打我,这是打情骂俏。 陆小狗:啊对对对(敷衍) 阿酒:啊对对对(敷衍) 第47章 人情 方楚熙最后还是戴上了围巾。 西北的夜晚实在太冷, 即使穿了三层衣服也依然能感受到寒冬一般的凉意,干燥的冷空气猛冲到肺腑间, 方楚熙一出酒店的楼,就低头猛地咳嗽了好几声。 陆云川步伐一顿,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留下一句在车里等着就又走回了酒店。 没多久,他开门回到车里,一个纯银保温杯被递到方楚熙面前,里面盛着满满当当的热水。 方楚熙愣了愣,接过:谢谢。 他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水,忽而发觉这个杯子有点眼熟,低头打量了一会儿后越发确定,这是陆云川自己的杯子。 他顿时背脊微僵对啊, 陆云川又没有他的房卡, 怎么可能会拿来他的杯子。 发觉他的动作停下,陆云川的目光落过来:烫? 方楚熙:没有。 他低头抿了一口热水, 默默给自己洗脑:反正之前抱也抱过亲都亲过, 更近的事情也都做过,喝口水而已不至于这么紧张 陆云川假装没注意到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作, 眼底掠过一丝柔软。 窗外的暮色深沉,西北的风沙让晚上的天空也模糊一片, 基本没有值得看的夜景。 方楚熙索性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医院, 下车前又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水。 很好, 只要他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淡淡看一眼陆云川, 发现对方看着他喝水时反应竟然也很平静, 还伸手给他扯了扯围巾。 方楚熙:? 算了,也许对方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呢。 他一脸冷静地推门下车,迎面正好刮来一阵风,惹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一件长风衣被披上他的肩,对陆云川而言只到膝盖的风衣,却遮住了他大半小腿,配上之前裹的围巾,让方楚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球。 陆云川低头给他系上胸口的扣子,薄唇翕动,方楚熙顿时警惕起来,总觉得他要说出点很欠揍的话。 他等啊等,一直等到面前的男人给他系完了一整排扣子,才终于听见对方开口:别冻着。 方楚熙呆了呆。 几秒后,他轻轻地哦了一声。 接着他又皱眉:以后我自己来就好。 陆云川垂眸望着面前的人,他埋在围巾里,瓷白的脸只有巴掌大,眼尾因为发烧泛着红,一双眸子水涟涟的,还有皱起时也好看的眉,跟记忆里那般温和乖顺的模样似乎重合不起来。 过去,方楚熙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凡事都顺着他,却像是蒙了一层假面,将情绪里所有的暗色都隐藏起来,只让他看见那些明亮的东西。 但现在,方楚熙会气、会怒,会喝醉后在他面前落泪,会把围巾扔进他怀里。 他们结婚五年,他却像是第一次开始了解方楚熙。了解他鲜活的一面,他的脾气性格、爱好口味,知道他原来不总是好说话的样子,他也会有怒和悲、冷漠与烦闷。 可越是看见这些,他就越发无法自拔地想靠近他。 想让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怀里。 他的眸色愈深,方楚熙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性,转身躲开他的目光,又咳了几声。 陆云川收回视线,墨眸深邃无波:进医院吧。 方楚熙本以为自己的感冒就是拿个药的事情,结果抽完血后,还是进了输液室挂吊瓶。 冰冷的液体一点点进入血管,半只胳膊都是冷的。不知是睡得太多还是打的针起了作用,方楚熙的意识终于从发烧带来的浑噩中恢复了一些,他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垫在打针的那只手下方,企图渡过去一点热度。 陆云川注意到他的动作,摊开了自己的右手掌心:手拿过来。 方楚熙动作一僵。 他直接将自己的手收回怀里放好,回眸看向陆云川:为什么? 陆云川神色微顿。 刚刚头太晕了,都忘记问你,方楚熙皱眉望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按理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应该和陆云川各不干涉地分居一个月,然后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而陆云川突然出现,还表现出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又给他披衣服又送他来医院。 这是在扮演什么京城驻西北热心市民吗? 在他充满疑虑的注视之中,陆云川下意识偏移了视线,谎话脱口而出:旅游。 方楚熙: 狗都不信。 他揉了揉自己的山根,轻声道:今晚谢谢你。 陆云川紧绷的心中一松。 打针的费用我会转给你,一会儿拔针后,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方楚熙接着道,神色淡淡,今天辛苦你了,时间太晚,你先回去休息吧。 陆云川只觉得自己刚刚软化下来的心情又一寸寸结上了冰,他眉头紧锁,转头盯着方楚熙:你要自己回去? 方楚熙抬眸往他,不理解他的不满从而何来:怎么了? 陆云川在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 脸颊泛红发烫、气息不匀,一双湿漉漉的眸望着别人 那么凌乱、招人欺负的模样。还说要用这种样子,一个人单独回去? 方楚熙皱眉与他对视,片刻后,他低下头:我一会儿给我剧组的朋友打个电话,就不麻烦陆先生了。 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讲话。 不,他跟陌生人说话,都要比现在温柔得多。 陆云川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任他如何不悦,方楚熙只要用这样的态度,他就根本无可奈何。 而且他清晰地看见了,方楚熙在自己和他之间划了一道界限分明的鸿沟。 他过不去,方楚熙也不允许他过去。 即使喝着他给盛的热水、披着他的外套与围巾对方楚熙而言,他们也终究是要撇干净的关系。 方楚熙低头胡乱拨弄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悄悄用余光去注意陆云川的表情。 他想,陆云川应该快气死了。 平日里高高在上,事事都有人打理的陆氏掌门人,难得放下身段做些关心人的事情,却就得了个这么个冷淡回应。 应该会觉得很丢面子,甚至一气之下起身走人吧? 他在心里甚至编排好了接下来的剧情:陆云川连夜飞回京城,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书上大手一挥,从此大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万一不幸在哪里碰面,就互相装作不认识 他还没幻想完,就见身旁的男人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输液室。 真走了啊。 方楚熙瞥了一眼陆云川的背影,当那抹黑色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他不免松了口气。 走了,挺好的。等输完液,差不多也就天亮了,他还要跟剧组那边通个电话,希望打车回去后,能赶上保姆车出发的时间。 方楚熙抬眸盯着一滴滴下落的输液管,这么想着。 但若有人在旁边,就会发现他的眼中却不见半点笑意,还有一丝很淡很淡的、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惆怅。 输液的那只手好像越来越冷了,方楚熙尝试着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指,决定闭眼休息一会儿,就将脑袋倚在了后面的座椅靠背上。 不知不觉中,他感觉像是在梦里,自己冻僵的左手被人轻轻捧起,然后垫在了一块热乎乎、软绵绵的发热果冻上。 没过多久,手指就逐渐恢复了暖意,浑身也懒洋洋的。 还有这么好的梦啊。 方楚熙在心中呢喃。 而在他看不见的身侧,陆云川深深地望着他的睡颜,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_ 方楚熙是拔针的时候醒来的。 护士姐姐笑吟吟地一旁感慨:哎呀,在这儿都能睡着,你睡眠质量真好。 方楚熙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又见护士小姐拿起他手下垫着的热水袋:那这个我就拿回去了哦。 方楚熙看见那个热水袋,不禁一愣:这是? 这是你男朋友给你借过来的,护士感慨道,你男朋友对你真体贴呀,专门去我们那儿给你借热水袋,还一直用手给你握着输液管,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了你两三个小时呢。 方楚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云川从输液室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刚倒的热水。 他在方楚熙茫然的视线之中,把保温杯递到方楚熙手里,又冲护士点头:麻烦了。 护士笑着摆手,转身离开了。 她这一走,偌大的输液室便只剩下两个人。方楚熙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睡蒙了,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的情况。 陆云川不是走了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保温杯里的热水冒出来,熏得他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他低头仓促地喝了一口,就递还给陆云川:谢谢。 我送你回去。陆云川拧上杯盖,拿起旁边的围巾。 方楚熙这才突然想起什么,再一看时间,已经是清晨五点多,剧组的车六点就要往拍摄地赶,从医院回酒店就要一个多小时,他肯定来不及了。 他立即想给武指打个电话,问问酒店那边还有没有游客包车的服务,他自己租车去也可以。 但一番交流后,武指非常遗憾地告诉他,酒店出行的车已经都被包满了,没有空余的。 方楚熙有些头疼地挂了电话。今天是外景拍摄的第一天,太多问题需要去现场确认了,这段外景戏又是整部剧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如果不去,接下来几天的剧本内容都可能会失控。 对于自己的作品,方楚熙是个永恒的细节控,他亲自写出来的剧本,就算有一处改的不合常理,他都会郁闷一整天。 眼下只能再找其他方法约车过去了。方楚熙点开了自己的约车软件,在他点开搜索框的时候,旁边一直被无视的陆云川终于忍无可忍,手掌直接覆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我带你去。 方楚熙疑惑:你不是来旅游的? 陆云川面不改色:旅游的同时,需要去现场确认一下我投资的项目进度。 这句解释倒是有些符合他工作狂的本质,然而方楚熙并不觉得一个还没破亿的电视剧项目,值得陆总这么大动干戈。 他没心情再深究陆云川到底是在想什么,但他很明确自己的想法。 他抬起头,与陆云川对视,认真道:陆云川,我们是要准备离婚的关系,对吧。 陆云川顿了顿,声音微哑:你想说什么?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1) 既然没错,那我们最好就不要牵扯上太多关系,方楚熙轻轻叹了口气,人情是一种很麻烦的东西,我不想欠你。 沉默许久后,陆云川道:顺路带你过去而已。 如果这算人情,陆云川垂眸看着他,视线中酝酿着晦暗的东西,你也可以现在找个方式还回来,我们两不相欠。 那最好,不知为何,方楚熙有些不想与他对视,微微侧过头,你想让我做什么? 陆云川的思绪中迅速掠过很多疯狂的念头。 方楚熙说出不想欠他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把他按在椅子上,用侵略性极强的吻封住他所有的话。 汹涌的占有欲与侵略欲如同海潮般起起伏伏,方楚熙的每一次拒绝、每一个转身,都会让这种情绪在他心尖膨胀一分。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做了,方楚熙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真的再回头看他一眼。 陆云川闭了闭眼睛,用一个呼吸的时间压抑了自己全部的情绪。 如果我是失忆的时候,他低声道,你现在会做什么? 方楚熙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陆云川哑着嗓子:没事。中午请我吃顿饭,就算你抵了。 他给方楚熙绕上了围巾,然后不等方楚熙说话,就转身走向门外:走吧。 刚刚那个脱口而出的问题,他突然就不想知道答案了。 总归,肯定不是一句两不相欠。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天空湛蓝,几乎看不见黄沙与云彩,灿烂的日光落在西北的黄色土地上,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昂扬起来。 方楚熙一到拍摄地,孟启就赶了过来:你生病了?医生怎么说,怎么不去休息一天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了从驾驶座出来的陆云川,声音戛然而止。 方楚熙好不容易从围巾里透出一口气,道:我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病一次,不要紧。拍第几场了? 孟启与陆云川对上视线,忽而觉得有什么不对,迅速回神对方楚熙笑道:还没开始,你来的倒是快。 方楚熙一点头:那我过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咳嗽,却没有一次回头看身后的陆云川。陆云川跟在他身后,经过孟启身旁时,孟启忽而低声道: 陆总不是工作繁忙吗,怎么突然来了西北? 陆云川步伐一顿,回忆了一下临走前看得剧组里的众人的资料,这个人应该是剧组的导演。 他淡淡瞥了一眼孟启:陪家里人,还有时间的。 孟启淡笑:是这样。 陆云川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 虽然对这个孟启毫无印象,但第一眼的气场骗不了人。 他对此人,没什么岚蚥好感。 西北的温差太大,上午很快就热了起来。方楚熙只穿了一件单衣和薄外套,还将衣袖捋到了小臂上方,在片场里四处奔波。 他虽然已经退烧,但毕竟是带着病的人,午饭时神色肉眼可见地发恹,盒饭只简单戳了几下就没了胃口,继续处理下午的事情。 陆云川一直在片场的角落里坐着,他失忆后的气场太过凌厉,过去还能跟他打个招呼的工作人员今天都有些不敢接近他,导致他方圆五米内几乎都变成了真空地带。 他就在这片真空中,注视着人群中穿梭着的方楚熙,笑着的、皱眉的、专注的、发着光一般的方楚熙。 还病着就做这么多事情,就不会偷偷懒,歇一会儿? 他眼眸愈沉,甚至有点想把人直接抱走,去旅馆睡一觉总好过在这里吃沙子。 但他坐了很久,最终还是起身,自己离开了片场。 下午又是六七个小时的拍摄,等晚上放饭的时候,方楚熙带着浑身的疲惫倒在自己常坐的那张小躺椅上,开始思考夜戏的内容。 他的咳嗽依旧很厉害,西北的盒饭菜式口味又重,他简单吃了几筷子米饭,就把盒饭里一筷子都没动的椒麻鸡都扒给了饿得嗷嗷叫的武指。 孟启特地给他多定了一份粥,但送餐的餐馆忘记送过来,孟启差点当场发火,被方楚熙拦下来:算了,我晚上回去吃就好。 那你多坐一会儿,夜戏少操点心,孟启只得作罢,实在难受的话,我让车先把你送回去。 三千多米的海拔,呼吸都得大口,方楚熙没吃饭又身上带病,想想都知道多不舒服。 方楚熙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孟启让人帮他接了杯热水,又试探着问:话说,陆总怎么回来了? 方楚熙神色淡淡:他想回来,就来了。而且这会儿不是又走了? 这态度显然是不想说什么,孟启也就没多问,瞥了他一眼道:有需要我的事情,尽管叫我。 方楚熙刚想客套地应一下,身后就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他不需要。 方楚熙一愣,与孟启同时回头,看见了陆云川有些沉的脸。 紧接着方楚熙被从后拢住,一个打包得严严实实的外卖袋被放在他怀中,温度透过袋子递到指尖,还是温热的。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掺了点带着醋味的咬牙切齿: 加了糖的粥。好好吃饭。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狗:买个饭的功夫,就有人挖我墙脚。(冷笑) 陆小狗:这次我跟你统一战线== 昨天在作话忘记说了,所以直接在评论区发了红包~今天补一句,2022新年快乐鸭!大家都要平安顺遂,开开心心,学习进步,多赚大钱! 第48章 房卡 方楚熙还没来得及介意这过于亲密的距离, 陆云川已经直起了身体。 那份外卖颇有分量,他抱在怀里, 一时有点怔忡,像是回到了在杭城的时候。 孟启对上一双冷漠的视线,感觉自己仿佛被守护猎物的野兽盯上,识趣地起身:你先吃饭,我去场地看看。 方楚熙从躺椅上坐直,想起身去旁边的小桌放下怀里的外卖,而陆云川比他动作更快,直接将那张可折叠的小桌拎了过来,摆在他面前:就在这儿吃。 方楚熙抬眸望着他,还是有些不确信:你下午离开那么久,就是为了去给我买饭? 陆云川拆筷子的手顿了一顿, 道:电脑落在宾馆, 回去拿了一趟。所以买饭只是顺便。 方楚熙哦了一声。 从这儿回去县城再折返,至少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 来回奔波这么久就是为了拿一个到现在都没见影子的电脑。 他看上去很像傻子。 他慢慢打开那些打包盒的盖子, 加了糖的白粥,两道清淡偏甜口的小菜, 仍旧冒着热气的蒸饺,甚至还有一大盒鸡汤。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陆云川要做这些, 不过喝了一口热热的粥后, 胸口仿佛有些热流经过, 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 胃里暖了, 感冒带来的昏沉就好受了不少, 方楚熙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一双被粥的热气熏得雾蒙蒙的眼睛望向陆云川:今天谢谢你。 他的声音本来清冽, 此时却因为感冒而有些发软的鼻音,听得陆云川嗓子有些干,刻意偏移了视线:没事。 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接着他便听方楚熙说:那么就欠你两顿饭了,等病好了就还你。 陆云川神色微顿,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早上送他来剧组的那一次,和这一顿饭。 他心里无端有些气得想笑,不论是离婚协议还是这两次,都要算得那么清楚,可却一点儿都不会给他自己争取利益。 多少人觊觎陆氏偌大的家业,他却什么都不要,在离婚合同写上净身出户。 怎么就不知道自私点儿?他低声喃喃。 再自私一点儿,再多争取点东西,过得也能好些。 方楚熙捧着粥碗,没听清他的话:嗯? 陆云川面不改色,为他盛了一碗鸡汤:没事。 夜戏没有拖太久,晚上九点一过,剧组就集体收工回酒店。 方楚熙本来还想帮忙收拾,被一群场务集体赶回去休息。他只能一路走向保姆车,遇见了同去保姆车的武指:方老师,您坐保姆车回去啊? 方楚熙点点头:怎么了? 武指挠了挠后脑勺,眼神往另一个方向瞥去:那什么陆总不是等了您一晚上吗? 方楚熙闻言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陆云川靠在自己的车旁,正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猝不及防相接,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在方楚熙心中浮现,他立即收回目光:或许是来看夜景呢。 武指的眼神在两人神色飘忽一阵,又联想到陆总今天不同于过去的冷冰冰模样,内心不由得猜想:吵架了? 那边方楚熙的身形隐没在保姆车里,陆云川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启动,有些自嘲地一扬唇角,转身回到车上。 他启动车子,单手把着方向盘前方剧组的车队之中,另一只手从手套箱中摸出烟盒,随手叼上一支。 方楚熙不喜欢烟味,他便从不在方楚熙面前抽烟,只在工作压力大或是为陆云明的事情心烦时,才在外面抽个一两支。 但就在他想摸索火机时,又想起不久后下车,他们的房间离得那么近,肯定还要见面。 念及至此,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烟重新拿了下来。 车辆在国道上行驶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终于回到县城中,等到酒店已经是十二点多。 方楚熙在车上跟孟启聊了两个多小时的工作,第一次出外景的问题还是很多的,他撑着精神非要说完,孟启也拿他没什么办法。等谈完所有事情,他倒在座椅上昏昏沉沉了没多久,车就到了目的地,不得不头疼地下车。 停车场不大,他一转身就看见了刚刚停好车的陆云川,那人手里提着什么东西,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奔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方楚熙立即转过身,闷头就往电梯的方向走。电梯刚刚装满一轿厢人,还剩下大约一个人的空隙,他刚刚走到三四米的位置,一个身影就突突突地跑了过来:哎哎哎,等我! 武指笑呵呵地把自己壮硕的身体挤入那空缺,转过身时像是才看见方楚熙,一愣:方老师? 方楚熙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冲他笑笑:你们先上去。 电梯门合拢,他独自站在门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跑什么?陆云川声音略沉。 这是一种直觉驱使的行为,方楚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敷衍一句:没跑。头疼,想快点回去睡觉。 陆云川皱起眉:很疼? 其实也不是很疼,但如果跟你在同一片空间待久了就会变得真的很疼方楚熙还没在心里碎碎念完这一句,面前就被递过来一个透明袋子:回去吃药。 方楚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陆云川刚刚找他是这个原因。 他顿时觉得自己仓皇而逃的行为实在有些大惊小怪,悄悄松了口气:嗯,谢谢了。 陆云川的指尖摩挲了两下兜里的烟盒。有些烦闷。 除了这句话,他好像就没从方楚熙嘴巴里听到过别的。 新一班电梯很快就来了,方楚熙进轿厢时还有点心悸,生怕又出现在公寓电梯那样的事情。 所幸这间电梯老是老了点,还是很靠谱地将两人送到了应该到达的楼层。 方楚熙拎着那一兜药,飞快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感觉自己难得如此健步如飞。不过陆云川的长腿迈开,一直和他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似乎还想目送他进房间。 方楚熙只觉得身后的视线让他有些浑身难受,立即开始从兜里找房卡,恨不得下一秒就破门而入。 左边,没有。 他转到右边,摸索几下,也没有。 方楚熙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妙。他把浑身上下每一个可能放东西的兜都翻了一遍,还专门打开手机壳看了看手机后面,统统都没有。 大概是半夜烧的太糊涂,忘记从房间里拿出了,眼下只能去前台再要一张了。 他把那袋子药挂在门口,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路过陆云川身旁,那人则云淡风轻地从兜里摸出房卡,滴的一声,十分清脆。 门开了,还要回头看他一眼。 方楚熙头皮发麻。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有房卡了不起啊。 他憋屈地一路来到楼下前台,说明情况后,前台的小姑娘立即转身去给他找备用的房卡。但没过多久,小姑娘又面露难色地回来:对不起先生,我们的备用房卡目前找不到了,要想开房门需要明天找维修工人过来 方楚熙愣住,仿若晴天霹雳。 他定了定神:那可以麻烦再帮我开一个房间吗? 小姑娘的神色更难了:最近是五一旅游旺季,我们的房间已经订满了 方楚熙: 他最近也是过晕了日子,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忘了。 眼下的情况,要么去找个熟悉的人一起凑合一晚,要么去外面再订酒店。 方楚熙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一股深深地疲倦感,谢过前台后便回了楼上,准备去拿他挂在门口的药。 不管怎么样,药还是必须吃的,他这幅状态随时都可能倒下,劲儿干扰他的工作。 谁知回去的时候,陆云川的房门仍然打开着。高大的男人抱臂靠在门口,像是为了等着他回来。 方楚熙假装没看见他,三两步过去取了药,就准备下楼走人。 陆云川皱眉叫住他:前台没有房卡? 方楚熙没回头:嗯,不过没事,我去外面找个地方住一晚就行。 明天是五一,正规的酒店基本都满了,陆云川盯着他的背影,能住的只有几十块一晚的小旅馆你要去那里? 方楚熙脚步一顿,一联想到小旅馆里的卫生环境,就不得不犹豫了起来。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2) 陆云川的心情莫名愉悦几分,刚挑起眉梢准备让他过来住,就听方楚熙道:那我去找武指凑合一晚上。 陆云川: 他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堪称急速上升,额头青筋直跳。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方楚熙身边,拽着手腕就把人带进了自己房间。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陆云川看着面前眼神慌乱的人,心里混着的烦躁又骤然散去,声音忍不住放轻了几分:别乱跑,住我这里就行。 方楚熙的后背紧紧贴着门板,脱口而出:但我们马上就要离 既然还没离婚,那我们现在还是合法伴侣,陆云川打断了他的话,低下头,再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方楚熙心道但武指看起来比你安全多了,起码他长得像个好人。 楼下房间,在床上睡成个大字形的武指在梦里打了个喷嚏,翻了个身,裹紧自己的小被子。 陆云川看着他这幅如避虎狼的模样,微微皱眉,头又低了几分。 方楚熙忍不住想躲,却突然被男人抵住了后脑勺,阻挡了后退的身形。 下一秒,两人的额头相贴,陆云川的呼吸滚烫,落在他的脸颊上。 方楚熙浑身僵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没过几秒,陆云川抬起了头,眉间锁紧:又发烧了。 方楚熙:哦。 原来是为了看温度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啧。 阿酒:啧。 陆大狗:你们在期待什么? 陆小狗:没有,只是单纯地感觉你不行。 阿酒:确实,你不行。 陆大狗: 期末复习不完啦!阿酒抱着专业书流泪中。 第49章 笔记 当陆云川接过他手里的药, 去给他倒热水的时候,方楚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什么即使没温度计, 用手测温也不是不行,为什么非要对额头? 他走到桌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云川塞了个水银温度计。 量五分钟,陆云川看了一眼时间,零点十六分给我。 方楚熙: 方楚熙:你会冲药? 他想起陆云川在厨房煎个鸡蛋都能炸锅的表现,忍不住有些怀疑。 陆云川的视线从手中刚刚撕开的冲剂转移到他身上:我看起来像是脑子不好用? 方楚熙脱口而出:是不像。 陆云川: 后面那两个字听上去,很像是临时添上的。 我只是不会做饭,他轻车熟路地冲泡了一杯药剂,又按计量精准地倒了一小杯糖浆,摆在方楚熙面前, 体温计拿出来之后, 把药吃了。 方楚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陆云川: 陆总像是一具面无表情的冰雕,按下暂停键几秒后, 才缓缓道出一句:昨天的医嘱, 只告诉了我。当时你在睡。 方楚熙抬眸,疑惑地看着他:那这些药要怎么吃, 你跟我说一下不就好了。 陆云川:太麻烦。 方楚熙: 不等他说话,陆云川又像是掩饰一般, 将杯子推到他面前, 催促:会凉, 先喝了。 方楚熙的一只手正抱着另一只夹着体温计的胳膊, 为了防止细细的体温计掉下去, 只能暂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十分不方便喝药。他颇为不解地瞥了一眼陆云川, 刚刚是谁让我量完体温再喝药来着? 他这一眼的本意,是想等量完体温再喝,谁知陆云川低头看着他那双因发烧而泛着水雾的眸子,皱起眉:别撒娇。 方楚熙:嗯? 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 不等他从困惑中回过神,陆云川已经拿起了方才倒好药的纸杯,送到了他唇边。 方楚熙: 他感觉这辈子经历过的震惊都没有今天多。 陆云川盯着他:你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跟看到了史前怪物一样。 方楚熙的声音含糊不清:烫。 陆云川动作停住,只得放下了纸杯,拿起旁边的凉水壶。方楚熙趁机看了眼手机时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衣服里拿出了体温计,动作之快堪比忍者结印:好了!自己喝就行! 再让陆云川继续做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怕是要折寿。 手里的体温计被陆云川拿过去,他正好趁机端起纸杯,惴惴不安地埋头喝药。 其实细细想来,陆云川从醒来后,就一直很不对劲。 如果电梯中的情况还能解释为应激反应,那么上车站之前的拥抱,猝不及防的西北见面,昨晚热乎乎的暖水袋还有此刻几乎撑得上体贴的举动。 如果不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与寡言少语的气质,他几乎要以为陆云川还在失忆。 但既然陆云川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么这一切都变得有些匪夷所思了起来。 方楚熙的脑海开始疯狂发散想象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陆云川到底想要什么? 或者按照某些狗血剧情,陆云川此时应该有一个久居国外的白月光,此时对他这么好就是为了骗他把心脏换给白月光 方楚熙晃了晃脑袋,最近阅读软件小广告推荐看多了,他的思维也跟着有点不正常。离谱自然不可能是这么离谱,那陆云川又是因为什么,难道是被老陆总威胁了?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 毕竟老陆总在陆氏的影响力不容小觑,陆云川就算跟他关系不和,也不能事事都违背老陆总的意思,而老陆总又不想他和陆云川离婚。 38.2,陆云川皱了皱眉,还是再去打一针。 护士说不超过38.5可以不打!方楚熙立即抬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打针的抗拒,我吃药就好。 要是大半夜的再去医院折腾一次,明天他大概率又得跟着陆云川的车去剧组,而且在医院睡觉是真的很难受。 陆云川定定看着他几秒,道:行。那明天要是还烧,就去医院。 方楚熙没说话,继续埋头喝药。 反正明天他就能回自己的房间了,如果他坚决不去,陆云川也拿他没办法。 他才不想被这个人假惺惺地关心,如果是迫于外力而试图修复跟他之间的关系,维持这段婚姻那他简直想明天就飞回京城办离婚手续。 在他心情复杂地思考这些事情时,陆云川已经帮他拆好了新的一次性牙具,放在浴室。 方楚熙有些恹恹地道了声谢,这幅样子看着倒像是因为发烧而精神不振,陆云川忍不住问他:很难受? 方楚熙低下头:还好。 陆云川总觉得他不对劲,却又具体感知不出是哪里,只得换了个话题:要去洗澡吗? 方楚熙应了一声,便起身走进了浴室,关上了浴室的门。 没多久,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陆云川顿时绷紧了背脊。 一半是因为浴室里的动静,一半是因为今晚的同床共枕。 他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半杯冷水。 他自然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况且就算能做什么,方楚熙还发着烧,身体也不可能允许。 只是身体的燥热是无法单靠意念压制的,爱与欲,毕竟是相伴而生的东西。 而他自从经历过那段失忆后,身体大抵是记住了前段日子的滋味,就越发无法自控。 他喝了半壶凉水,方楚熙才终于从浴室中出了门。酒店那边发消息说,维修工半夜才能回酒店开门,他便打算今晚想裹着浴袍睡觉,明早再去换身新衣服。今天穿的衣服沾满了黄沙,即使他洁癖不算严重,也颇为忍不了。 而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陆云川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酒店的浴袍是敞着领口的设计,就算系紧腰带,也能一直看到小腹的位置。 方楚熙的身材瘦削,没有半分赘肉,又不会过分柔弱,而是骨肉匀停。瓷白的肌肤上有水珠滑落,还透着一层被热气蒸出来的粉,锁骨勾出两弯漂亮的直线,白皙光滑的颈侧仿佛等待作画的宣纸。 偏偏那人对于自己的魅力没有半分警惕,睫毛沾湿,一双因为水雾而朦胧得像是春水的眸子望着他:吹风机放在哪儿了? 陆云川忽而站起身。 他把放在桌上的吹风机塞给方楚熙,然后把人从浴室里拎了出来:去外面吹。 卧室里有空调暖风,总归不会让他冻着。 方楚熙眼睁睁看着他直接关上了浴室门,有些茫然,这人这么急着洗澡,怎么还让他先洗? 他有些不解地去吹干了头发,接着目光落在旁边的大床上,一时有些犯难。 今晚要怎么挨呢 等陆云川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后。 他一出门,视线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寻找方楚熙的身影,却没找到。 陆云川只觉得心里一空,去哪儿了? 没过两秒,他就寻找到了答案。 床旁边的地面上,方楚熙不知从哪儿寻了床备用的被子,底下垫着层薄薄的床单,就那么睡熟了。 地板的凉意是一层床单阻隔不住的,即使是空调暖风也无济于事,因此他无意识地蜷缩起了身体,脸都埋进了被子里,企图寻找一丝暖意。 陆云川的眼神几乎是立即暗了下来。为了不和他睡一张床,就算是发着烧,也要睡那冰凉的地板? 他真的就这么可怕? 陆云川黑着一张脸,走到方楚熙的身旁。睡在地上的人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低沉的气场,又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陆云川眼神阴沉,面色冷漠。 然后,动作极轻,缓缓地将那一团蜷缩着的身子抱上床,又给他掖好被子,露出呼吸的空隙。 方楚熙忽而皱眉,嘟囔了一声什么。 陆云川一愣,紧接着低下头,听见他小声的梦话: 陆云川,我不吃冰淇淋了 吃不下了 陆云川: 他俯身凝视着方楚熙的睡眼,许久后,起身来到了窗台。 虽然不能开窗,但一派寂静的夜景总能让人冷静。 方楚熙在梦里喊他的名字,他或许应该是高兴的,然而他却满心都是郁意。 不用想也知道,方楚熙喊的,是失忆的那个他。 他想,平时这么怕他,怎么在他失忆的那段时间,却跟他如胶似漆? 那个失忆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的地方,连梦里都要想着。 如果他能做的比那个自己更好 方楚熙是不是就会重新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他站在窗边良久,然后在手机里点开一个备忘录笔记。 那是一份他在失忆时期所写下的日记,应该是早已料到将来会恢复记忆,他在失忆时,将每天所做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陆云川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这个笔记,但在发现的时候,他只看了一页就直接退了出来。 原因无他,太羞耻了。 刚刚失忆的那段时间,他留在方楚熙身边的手段,跟临走时林蓝说得一模一样。 然而哭是不可能哭的,这辈子不可能的。 傲娇如陆总,只能硬着头皮看完笔记,勉强精通一下其他事情这样子。 次日,方楚熙在柔软的大床上翻了个身,睁眼就看见一张帅气的脸,从眉眼到高挺的鼻梁到嘴唇弧度,都是刻在他审美上的模样。 他愣了一秒,紧接着就看见陆云川也睁开了眼睛,眼眸中的恍惚几秒就化作清醒,十分淡定地道了一句:早安。 方楚熙:早安。 他忽而想起,自己昨晚似乎是睡在地铺的。 那那那这是什么情况?!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经过一晚上蹂.躏的睡袍腰带便自然而然地散开,他肩上的睡袍顺势滑落,露出大片白得晃眼的肌肤。 方楚熙: 陆云川: 陆总清楚地记得,笔记里似乎只写了每天道早安。 完全没有这么刺激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你学我。 陆大狗:这叫寻求自我突破。 第50章 直白 方楚熙坐在餐厅, 有些精神不振地吃着一碗咸豆花。 睡醒发现与陆云川在同一张床上这种事情实在太过惊悚,特别是他那一身等于没穿的浴袍, 说是经历了什么也不为过幸好身体没出现什么奇怪的感觉。 方楚熙又郁闷地咬了一口勺子里的豆花,仿佛将勺子里的豆花当成了某人。 这家酒店的早餐倒是不错,豆花入口即化,滋味极好。他在不知不觉中吃完了一大碗,西北的阳光暖洋洋的洒落在窗边的新鲜百合花上,看得他心情也舒畅不少。 总而言之,不论昨晚陆云川为什么要把他抱上床,是同情他发烧也好,别有所图也好,他都不感兴趣。 以不变应万变,他只专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打定了主意, 方楚熙回到房间拿起自己的行李, 起身下楼。今天他们就要从这个酒店里离开,一路自驾, 辗转去下一个拍摄地。 他一路拖着箱子准备上保姆车, 没等走到车门,就被武指半道拦了下来。 方老师, 武指面露难色,要不您今天跟着陆总的车去?保姆车坐不下了。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3) 方楚熙顿时愣住:怎么坐不下了?明明昨天车里还是有空位的。 道具老师那边新到了一堆东西, 空间不够, 只能每辆车匀一匀, 武指给他看了一眼车内, 您看, 这已经堆了一堆了。 方楚熙被那装得像是过年堆年货一样的车厢内部震了一下, 与此同时, 一辆黑色SUV驶到他身旁。 车窗降下,陆云川挑起眉:怎么了? 武指立即答道:陆总,我们车里放了太多道具,没位置了。 陆云川点头,目光落到方楚熙身上:我也准备去。 武指笑逐颜开:可巧,那方老师就交给您了啊! 陆云川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弯:没问题。 武指迭声催促:方老师快上车吧,咱们马上就出发了! 直到稀里糊涂地被武指推到副驾驶座上,方楚熙才终于发觉到有什么不对。 不是,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怎么压根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SUV车门关紧啰嗦,陆云川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辆疾驰冲上了路。 武指后面揣着手感慨,老话说的果然没错,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不,昨天方老师还生气呢,今天就跟陆总同乘一车去片场了。 多恩爱。 车内,方楚熙注视着前方的街景,颇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陆云川忽而侧过身,垂眸望着他。 方楚熙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没等他说话,陆云川已经俯下身,伸出一只手压在了他身侧。 方楚熙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抵住了他的肩头:你要干嘛? 陆云川将副驾驶的安全带拉到他身前,啪地扣上,淡定地撩起眼眸看他:给你扣安全带。 方楚熙: 陆云川表现得如此自然,他却表现得草木皆兵,看上去十分一惊一乍。 他只好强行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咳,谢谢。 陆云川握住方向盘:我失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方楚熙一愣,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绿灯亮起,陆云川目视前方开车:随便做点儿什么,就道谢。 方楚熙: 他转头看向窗外,小声嘀咕:当然不会,你和他又不一样。 然而他并不知道陆云川的听力要好于常人,这几不可闻的声音,却被他清清楚楚地捕捉到。 陆云川神色微凛:除了他更会哭之外,哪里不一样? 方楚熙: 这都能听到的吗。 等等,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陆云川,你知道了? 关于失忆后他会变成随时掉眼泪的哭包这件事,陆云川知道了,居然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 陆云川沉默几秒,绷紧的表情难得出现一丝裂缝。 然而他只能假装自己依旧很淡定,维持着陆总摇摇欲坠的尊严:嗯,知道。 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的记忆没有恢复,是林蓝告诉我的。 方楚熙眼中浮起的那一丝期待顿时如烟灰般散去,无影无踪。 他刚刚居然在期待陆云川恢复那段记忆,或许还能稍微残留着些那段时间的影子。 果然是他想多了。 他的失望太过明显,以致于陆云川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攥紧方向盘,尽量以最平静的语气道:但大概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他可以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方楚熙闻言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除了会哭这件事,他顿了顿,果然还是觉得难以启齿,其他的,我都可以做到和他一样,成为对你无微不至的的伴侣。 如果是这样你还是想离婚吗? 他声音平淡地问出这一句,然而手指却绷紧了,泛出一抹青白色。即使是当年面对陆云明时,他也从未有这么紧张的时刻。 方楚熙沉默了许久,总算从他这句话提炼出了一句中心思想:你不想和我离婚? 陆云川的喉结滚动:嗯。 方楚熙不禁愣住。虽然这些天对于陆云川的举止,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当陆云川真的亲口说出不想与他离婚,他还是觉得有些打破自己一直以来的预测。 为什么?他有些茫然,你不是应该很想和我离婚? 不等陆云川回答,他就先一步追问:是因为陆伯父对你施压,不让你离婚?还是你需要一个已婚的身份来挡桃花?或者你需要一个跟你一起出席活动的合格伴侣? 陆云川忍不住皱起眉。在他心里,他不想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沉声道:都不是。这些影响不到你跟我之间的婚姻。 方楚熙的猜想全被否定,顿时更加不解:那是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你喜欢我吧。 陆云川: 车内的空气都寂静了片刻。方楚熙的目光落在陆云川泛起薄红的耳根上,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睁眼,那抹红意仍在,甚至更深。 方楚熙:?? 陆云川突然将车从路边停了下来,英俊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到脖颈却蔓延出一片红意。那双令人一见生情的桃花眼直直望向不知所措的方楚熙: 我要是说喜欢呢? 喜欢。 他说喜欢? 方楚熙的耳边传来嗡鸣,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像是突然掀起了一阵暴风雪。 而他站在雪中恍惚地想,陆云川对他说喜欢了,他终于喜欢上他了。 他应该很开心的吧? 可为什么胸口这么冷,还一阵阵地传来抽痛,疼得他有些想落泪。 他不明白,如果陆云川真的喜欢他,那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告诉他这句话。 他当初从同学聚会回家,孑然一身的时候。 那些寒冷的深夜,他坐在客厅等待陆云川回家的时候。 还有他抱着一腔欢喜,在那个春日里跟他一起走出民政局的时候 不论是他最喜欢陆云川的日子,还是他最需要陆云川的日子,他都没有听到他最想要的那句话。 可当他心灰意冷,打算离开的那一刻,陆云川却突然告诉他,他喜欢他。 这算是什么? 耍他玩吗? 陆云川是觉得,他的感情是只需要一句简单的喜欢,就可以重新回来的吗? 你陆云川眼中强装的镇静终于出现了裂痕。只见方楚熙的神色仍旧茫然,却在眨眼间,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泪来。 那双眼眸里的感情很纯粹,是肉眼可见的、清晰的难过。 陆云川有些手足无措,抬手想为他擦去眼泪,却被他推开了手臂。 陆云川,方楚熙眼眸泛着红,盯着他,一字一顿,你是觉得,你喜欢我了,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陆云川一时微怔。 方楚熙苍白着脸,轻声道:你看,你果然还是这么自以为是。你是不是觉得,你说出喜欢我,已经做出了很大的退让,我该知足了? 陆云川哑然,他很想解释,可这一刻所有的解释都像是单薄的掩饰。 方楚熙却觉得他的沉默像是承认了什么,轻轻扯了扯唇角:陆云川。我们果然还是离婚吧。 陆云川眼眸沉沉,半晌,他哑着嗓子开口:先不说这个,我送你去拍摄地。 方楚熙侧过脸,直接选择不看他。 陆云川重新启动车子,觉得脑海里有些混乱。在那篇失忆的自己留下的笔记中,明明写到过,方楚熙更喜欢直白的爱意。 可当他真的尝试着直白表达,却又被那人再次推到了千里之外。 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被一种感情困在原地,处处碰壁。仿佛一只身陷囹吾的困兽,怎样都找不到脱身的方法。 他到底该怎么做? 陆云川的唇线抿直,无数次都想跟身旁的人说句话,但每每准备开口,又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哑:我没有想用一句话,就让你重新改观。 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是喜欢你的。 仅此而已。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方楚熙的回复,拇指下意识摩挲着方向盘,比他当年第一次暗中与陆云明的人对抗时还要紧张几分。 然而他等了足足几分钟,方楚熙都没说话。 他忍不住转过头,只见方楚熙将头靠在窗边,双眸紧闭,显然已经睡着了。 陆云川: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狗:看我一招背刺!哈哈傻了吧!果然直球只有我能打! 陆大狗:行,现在咱俩都没有老婆了。(冷漠) 陆小狗: 阿酒:赢了自己,输了人生(确信) 第51章 面馆 我没有想用一句话, 就让你重新改观。 话音一落,方楚熙双眼紧闭, 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起伏,他其实是很想转身就走的,奈何车正在高速行驶中,而司机也没有任何放他走的意思。他只得暂时装作睡着,来回避与陆云川同处一个空间的尴尬。 谁知,却听见了这么一句解释。 听起来还一丝忐忑与慌张。 方楚熙不自觉地想起一件事。大学时,C大出了一件山地车撞人事件,肇事者是陆云川,而被他撞的那个男生断了胳膊,四处宣扬他嚣张跋扈、仗着家里有钱欺人。 然而这个男生只字不提当天是他先与女友吵架,抬手打了女生一巴掌, 才被骑车路过的陆云川调转方向撞了个人仰马翻, 而这一切都被刚好都被在附近背书的方楚熙看见。 后来陆云川被传播谣言,他本人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还是方楚熙悄悄去找出了那段监控视频, 又联系了女生, 最后由女生亲自发到了学校的表白墙上,才算是中止了这段谣言。 他也不知道这算是奇怪的自尊心, 还是陆云川对他人评价的不以为意。但凭借他八年来对陆云川的理解,当被误解的时候, 陆云川从来都不屑于去解释。 但在这一刻, 陆云川似乎很怕被他误解。 不过在那句话之后, 陆云川应该以为他睡着了, 就没有再开过口。 车内安静了很久, 只能听见车窗外依稀的风声。 大概是情绪起伏带来的疲惫, 方楚熙真的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被漫天的黄沙惊了一下。 窗外已经变成了黄蒙蒙的世界,依稀能看清席卷的沙尘掠过玻璃,远处能看见的距离非常近,几乎只有不到十米,灰黑色的国道淹没在一片黄沙之中,而道路之外的地方,几乎分不清天空与地面的区别。 沙尘暴?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陆云川,身上的一条小薄毯顺势滑落了下去,看得他一愣,不知是什么时候披上的。 陆云川听到他的声音,皱起的眉立即松开:嗯。刚刚还没这么严重。 方楚熙打开手机,开屏就是十几条天气软件的沙尘暴预警弹了出来。他打开地图,粗略看了一下,现在他们只走了全程的一半,距离他们今天目的地的营地还有近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我给导演他们回个电话。方楚熙有些担忧地拨通了孟启的电话,不知道剧组的车现在到了哪里,并非是他乌鸦嘴,但这种天气太容易出现意外了。 导演两个字顿时挑起了陆云川的注意,他面不改色地开车,耳朵尖则悄悄竖起。 幸好信号还可以,孟启那边立即接通了:楚熙?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你怎么样了? 走了一半路,估计要下午才能到营地,方楚熙低头看着地图,剧组的车队都还好吗? 我们在一个服务区刚刚停下,等沙尘暴小点儿再上路,孟启顿了顿,你注意安全,别急着赶路。 他这几句话压低了声音,虽然是正常的关心,却有了几分情人低语的感觉。 方楚熙有些不自在,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他刚刚按掉挂断键,陆云川就开口问道:觉得闷吗? 方楚熙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还好。 后座有矿泉水和零食,还放了两本书,陆云川的态度像是漫不经心,随口一提,如果还想睡觉,把座椅放下去,躺着睡,盖好毯子。 话音未落,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想去服务区,大概一个小时后有一个,到了我叫你。 他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让方楚熙忍不住觉得奇怪,但一想起方才那个电话,他忽而就明白了什么。 孟启刚刚在电话里关心了他几句,陆云川就要说更多的话关心回来。 这是某种暗中较劲,或者说,吃醋。 简直是小学生行为方楚熙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然而不等他露出笑意,又想起睡前所发生的事情。 那一缕浅笑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侧首望着窗外模糊一片的黄色,一言不发。 他还是很生气,而且心中始终压着一层沉郁。 那是他五年来积累的情绪,绝不是一两天就能被安抚的,否则他当初也不会选择离婚。 车子一路直行,半个小时后,沙尘暴依旧嚣张,没有半分减弱的迹象。 车辆行驶的很慢,越是糟糕的天气,越需要驾驶员全神贯注。方楚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他们上路已经接近四个多小时了。 在需要长途驾驶的情况上,车上的人往往都会换着开车,防止司机疲劳驾驶。 方楚熙下意识看了一眼陆云川,发现那人的神色依旧平淡,没有半分疲惫的痕迹。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4) 他皱了下眉。 他是真的不累,还是刻意装出的这幅模样? 在漫天黄沙之中,车又慢慢跑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一排平房搭建的服务区。 下车前,两人戴好防风眼镜和口罩,陆云川把唯一一条围巾塞给方楚熙,方楚熙本来想拒绝,一句不用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三两下裹紧了毛巾,牢牢遮住了下半张脸。 方楚熙还想挣扎一下,却见陆云川转身就下了车。 方楚熙: 他只得也开门下车,车门打开那一瞬间,方楚熙就被漫天的沙子糊了一脸,空气仿佛都是呛人的,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顶着风关上车门,摇摇晃晃地往服务区的方向走。这种天气,服务区虽然在十几米外,却只有个隐隐约约的影子,人走在沙尘暴里,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异世界,只能勉强靠着本能来辨认方向。 陆云川忽而来到了他身旁,抬手搭住了他的肩膀,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迎风面的大半沙尘。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响起:我数到三,跑。 方楚熙还没反应过来,陆云川就低低地道了一句:三。 方楚熙:? 紧接着,他的手被陆云川紧紧攥入掌心,不由分说地被拉着大步冲着服务区的门口跑了过去。 直到冲入服务区的门,方楚熙才终于能扯开围巾的与口罩,大口呼吸了起来。 脸上嘴里似乎都塞满了沙子,陆云川身上更甚,就连两人相牵的手中都沾了黄沙,像是在沙子里滚了一遭。 方楚熙忽而反应过来什么,立即抽回了手。 陆云川手中一空,失神了一瞬,又迅速回归了正常状态:去洗把脸吧。 洗手间就在进门左转的位置,方楚熙快步走了过去,陆云川摘掉脸上满是沙子的口罩,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服务区。 这一排平房都是连在一起的,串成一条长廊,两边各是是一些卖吃的和特产的小店,这会儿只开了两三家,不远处的兰州拉面门口还有个老伯守着一锅煮玉米,香气扑鼻。 等方楚熙从洗手间出来,一转眼就看见了兰州拉面店和那一锅玉米,顿时觉得肚子有些饿。 他走到面馆旁边,对着椅子上坐着的老伯笑笑,大爷,玉米怎么卖? 老伯跟他比了个二的数字,方楚熙点头:那我要一个。 老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云川:你那朋友,要不要也尝尝? 方楚熙一愣,顺势看向不远处的陆云川。 陆云川的目光本来一直跟在他身上,闻言立即转过头:不用。 方楚熙便没再管他:嗯,他不用,给我一个就行。 大爷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给方楚熙挑了一个大个儿的。 等陆云川洗完脸和手出来,方楚熙已经进了面馆坐着。陆云川本来想跟他坐一桌,但看方楚熙的样子,应该不太愿意见到他。 他沉吟两秒,随手拿起一个凳子,坐在了面馆的最外面,点了一碗大份兰州拉面。 卖玉米的老伯就坐在他两三米的地方,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在店里坐了相距最远位置的两个人身上掠过,然后冲陆云川笑笑:吵架了啊? 陆云川神色微凝。 老伯又呵呵笑了两声,边用铁夹子翻着玉米,边用只有陆云川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们年轻,有什么事情啊,早点儿说开,就好了。 陆云川双眸微敛,低声道:他生我气,不是因为小事。 小伙子,老伯摇摇头,人这一辈子啊,只要跟生和死没关系,那就都是小事。 陆云川微愣,下意识看向老伯。 老伯望着锅里的玉米,喃喃道:这玉米,本来是我家老婆子卖。 当时我帮她看了一下午摊,光顾着跟人家聊天,结果煮糊了一锅底。她就跟我生气,要跑去外地找闺女,结果火车上给人一推,突然就站不住了。 我赶到的时候,她只能躺在床上,嘴歪着,人动不了,也说不出话,老伯放下了夹子,没几个月,就没了。 陆云川沉默许久,道:节哀。 老伯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一直都想,我跟她生个什么气呢?要是那天我不跟她生气,她还能在这儿打毛衣,骂我两句不给玉米翻个儿 要我说啊,生气了,就好好跟人说开。人家不理,你就缠着点儿,多对他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捂不热的,是吧? 老伯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这个年纪的老人总爱念叨,不知不觉就扯远到了其他的事情,而陆云川全程都默默听着,时不时轻轻点一下头。 当方楚熙吃完饭,起身往面馆门口走,一抬眼就看见陆云川的桌上放着一大兜玉米,应该是将老伯的那一大锅玉米都买了下来。 方楚熙: 不是不吃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某人为什么不讲武德一下子数到三。 他只是想找借口牵老婆手啦,狗子的心机罢辽,啧啧 第52章 房车 一顿饭后, 外面的沙尘暴终于小了些,能依稀看见十几米的道路。 回到了车上时, 方楚熙看了陆云川拎上车的玉米,心情有些复杂。 陆云川注意到他的目光:吃吗? 方楚熙:不用,我刚吃饱。 陆云川点点头,把那袋煮玉米放到了后面。 车辆再次启动,方楚熙看着地图上依旧遥遥无际的道路,道: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换我开车。 陆云川神色不变:没事,你休息就好。 方楚熙微微一皱眉:但我一路都在休息。 顿了顿,不等陆云川说话,他就转头望向窗外:算了,没事。 车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陆云川的余光中, 只能看见他一截修长白皙的颈。 他沉默着看着前方的路,忽而想起笔记里所记的某句话: 他说, 希望我可以试着依赖他。 是这样吗? 他的喉结动了动, 忽而踩下刹车,看向方楚熙:其实, 还是有点儿累的。 方楚熙面无表情:哦。 陆云川: 两分钟后,陆云川去了副驾驶, 方楚熙坐在驾驶座熟练地换挡踩油门, 平稳上路。 他并不是心疼陆云川, 只是在这种天气之中, 疲劳驾驶实在很危险。 不过当他亲自开车时, 才发觉在这种天气开车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黄沙纷飞中道路很模糊, 只能开着双闪慢慢往前走, 窗外的风声剧烈,仿佛下一秒就能穿透进来,拥着无数飞沙扑打在脸上。 他开了一段时间,放眼望去仍旧是茫茫黄沙,不禁觉得开始有些精神疲劳。垂眸看了眼时间,竟然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简直不知道陆云川的那四个多小时,究竟是怎么开下来的。 他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却见那双桃花眼之中蔓延着挡不住的倦意,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 方楚熙道:你不睡一会儿吗?都困得快点头了。 陆云川闻言挺直了背脊,又眨眨眼睛,重新打起精神:没事。 方楚熙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种天气里,驾驶员在一片安静之中开车更容易疲劳,身旁有个清醒的人,就能时刻提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沙尘暴终于开始变弱,他转头看了一眼陆云川,这人总算是合上了眼睛。 他松了口气,想了想,顺手把旁边的毯子扯到了他身上。 看在之前那一路的面子上,勉强礼尚往来一下。 不过方楚熙在驾驶座上坐了还没两小时,陆云川就清醒了过来,并且很执着地回到了驾驶座。 下午五点多,车终于到达了营地。 这座营地由一辆辆白色的房车组成,立在一片平坦的戈壁滩之上,即使是从沙尘暴的天气看也别具趣味。房车中卧室、客厅、洗手间、冰箱一应俱全,营地的老板热情迎接他们进屋的同时,还跟他们介绍,等沙尘暴过去之后,可以在院子里烧烤,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星星。 对了,老板翻着手机订单,两位先生是住在一起吗?我这边没有这位先生的订房记录啊。 陆云川微微一愣:我昨晚预定过。 老板忽而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想起来了,昨晚确实有个单,但因为我们这两天的订单已经满了,我今天早上给退的 老板又是道歉又是要送果盘烤肉,最后道:不过我们的床都是双人床,住两个人绰绰有余,您二位既然认识的话,不然先住在一起? 方楚熙: 陆云川轻咳一声,眼神飘到身旁人身上:你觉得呢? 方楚熙并不是很想发表意见。 于是十分钟后,陆总成功得到了一个由营地老板亲自提供的地铺,铺了两层软垫,弹性十足。 房车外的天气略微清晰了一些,沙尘暴正在肉眼可见地消褪。方楚熙收拾完行李箱后,收到武指发来的消息,剧组的大部队预估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赶到营地了。 要不要去吃个饭? 陆云川靠在卧室门口,轻咳一声。 方楚熙头也不抬:我要跟武指他们一起吃。 陆云川沉默几秒,又问:那吃玉米吗?我用微波炉热了。 方楚熙回忆了一下中午那根煮玉米的滋味。虽然并不算是什么珍馐美食,但玉米粒粒分明,甜糯可口,趁着热气蒸腾的时候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香气。 他面不改色地回绝:不用。 然而他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发出了阵阵抗拒的声音,在安静的房车之中显得十分清晰。 方楚熙: 五分钟后,方楚熙啃着一根玉米,腮帮子鼓鼓的。 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陆云川的心情好了很多,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了房车之中的电磁炉。 看起来很安全。 应该不会起火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厨房杀手陆总蠢蠢欲动。 今晚阿酒要收拾行李赶高铁所以更少一点quq果咩!明天双更! 第53章 邀请 房车的卧室里, 方楚熙盘腿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专心修改剧本。 这种姿势工作久了其实很容易脊椎酸疼, 但房车的规模毕竟比不上正规酒店,卧室在容纳一张双人床后,就只留下了走路的空隙,剩余的空间摆张桌子是肯定不够的。外面的客厅倒是有餐桌,然而陆云川正在外面,一想到两人共处一室那种尴尬感,方楚熙宁愿窝在卧室里。 不过房车的隔音不错,外面的猎猎风声被削弱许多,变成了隐隐约约的白噪音背景乐。 这也算是西北风沙的另一种魅力,方楚熙逐渐沉浸进了眼前的工作,指尖敲打键盘飞快。等他被卧室外传来的敲门声惊醒时, 看了眼时间, 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他揉揉酸痛的脖颈起身开门,便见陆云川手中端着一份简单的餐盘, 里面是放在白瓷餐具中的小菜, 遮着严严实实的透明罩子,看起来是从其他车端过来的。 餐盘中的菜式倒是卖相不错, 西红柿炒蛋,清炖排骨, 蒸南瓜, 白米饭, 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紫菜蛋花汤。 陆云川解释:是房车老板送的晚饭。 方楚熙点点头, 接过来:谢谢。 他本来想关上卧室门, 却见陆云川仍然站在门口, 挺拔的身姿与英俊的眉眼仿佛时尚杂志中的模特, 然而此刻在方楚熙眼里他更像个门神。 你要在这儿吃?陆云川在方楚熙开口前,及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并且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只有一个小床头柜的卧室。 方楚熙: 在卧室里吃饭确实不太方便,如果汤汁弄脏床单更是麻烦。 他只得抱着餐盘来到餐桌旁坐下,却见陆云川不仅没有离开,还拉开了他对面的那张椅子。 方楚熙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但没吃几口,就颇感觉有些食不下咽,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一直盯着自己吃饭的人:你不去吃饭吗? 陆云川的眼睛一眨不眨,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小谎:在别的车上吃过了。 实际上,他在营地老板的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小多小时,才终于在林蓝的远程视频指导之下,左支右拙地做出了一顿看着还算像样的饭。 连林蓝都有些汗颜,陆总这些年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往往对手被折磨得精疲力尽,他却仍举手投足都游刃有余,即使工作到深夜,也能面不改色地用最理智的思考签下几十个亿的合同。 但此时的陆总,却因为把鸡蛋磕到了碗外面、切好的西红柿滑了一半到地上而手忙脚乱。 竞争对手听了都震惊。 哦对,西红柿炒鸡蛋还做糊了两份,差点掏空了营地老板的西红柿库存。 此时此刻,见方楚熙下筷子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在这顿饭上折腾了一晚上的陆总犹豫半天,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事情: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怎么样?方楚熙想了想,这几道菜偏清淡,倒是都挺合他的口味,但硬要说菜本身的味道,只能算勉强及格。 于是他实话实说:一般吧。 陆云川陷入了沉默。 几秒后,他似乎有点不甘心,又追问:那我失忆时做的饭,比这个好吃? 毕竟是同一个人,再怎么样,味道应该也不能差太多吧。 方楚熙正埋头喝汤,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你做的好吃。毕竟跟私厨学的呢。 陆云川: 方楚熙不明所以,低头继续吃饭。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5) 按理说,他刚刚那句话还夸了一下陆云川,人被夸应该开心才对,然而陆云川不知被戳到了哪根神经,反而有点低落。 像是一只没有主人安抚的大狗。 方楚熙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看了眼消息,眼前一亮:武指说他们马上到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此时的沙尘暴已经很小了,黄沙不再肆虐,顶多是空气质量有点差。这时候出门就不用再顾及沙尘,方楚熙立即加快速度清空了餐盘,准备端去洗碗机。 我来吧,陆云川接过他手里的餐盘,你去工作。 方楚熙点点头,头也不回:那我跟孟导他们聊聊去。 陆云川顿时有些后悔。 如果说失忆时的自己带给他的是一腔醋意,那么孟启带来的就是八十八年老陈醋。 毕竟失忆时的自己再怎么样,也是他自己,而不是另一个觊觎自己爱人的人。 陆云川望着青年跨向车外的背影,眼底晦暗,攥着白瓷餐盘边缘的手绷紧了,浮现清晰的骨节与青色血管。 他拧开水龙头,将餐盘送到了水池之中,拇指一点一点擦拭着上面的油污,力道之大,像是下一秒就能让瓷盘碎裂。 他就这么将所有的盘子都洗了一遍,营地老板正好来拿盘子,看见这一幕,不禁愣住:客人,我们有洗碗机的啊。 我知道,陆云川在水龙头下细细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末了将餐盘叠起还给老板,谢谢。 他只是想找个方式,发泄一下自己那一腔偏执阴暗的占有欲而已。 但这显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现在仍然很想见到方楚熙。 发了疯地想。 他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想把一个人禁锢在自己身边,想让他永远待在自己身边,一双清澈的眸子只能看着自己,从身到心,永远都属于自己。 亦或是说,他这几年来,一直都在潜移默化地实施着这种行为,利用着方楚熙对他的偏爱,满足自己过于强烈的的不安全感与占有欲。 然而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些只是他个人扭曲的愿望,方楚熙永远不可能接受这些。 他所爱的人不是金丝雀,而是要在青云间飞翔的鹤,一尘不染,温柔而坚韧。 他所有自私的想法,只会让鹤羽黯淡,让那漂亮的鸟儿在囚笼中丧失生机。 最终,离他而去。 哎呦累死我了,武指扶着腰,从房间里颤巍巍走出来,这八九个小时的车坐下来,我都快坐吐了,方老师你坐就好,让我站一会儿,我觉得我能站到天荒地老 方楚熙扶了他一把,忍笑:营地老板介绍的时候说了,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外面烧烤,到时候烤串的任务交给你,你想站多久就站多久。 武指立即来了兴趣:烤串?哎哟我不累了,方老师,这边还有什么好吃的? 方楚熙想了想:老板做的菜还不错,不过我口味淡,对你可能不太友好。 武指大为遗憾:啊?原来不是西北菜啊。 房车外有人招呼武指去吃饭,武指打了个招呼,就留下了方楚熙一人坐在客厅。他不慌不忙地坐了一会儿,房车的另一间卧室打开了门,孟启换了身衣服,有些歉意道:等多久了?东西太多了,收拾了半天。 方楚熙摇摇头:明天按计划是要直接去双色湖,我记得还有几位演员有点高原反应,一路过来没事吧? 孟启随意地在他身旁的沙发坐下:没事,他们都好的差不多了。吃完饭了吗?一会儿一块? 方楚熙拿着手里的平板,找出自己刚刚修改的文档:吃了。我把这几段又改了一下,你看看 孟启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跟我聊点儿工作之外的事情?就像跟武指老师那样。 方楚熙头也不抬:要是不聊工作,我就先回去了。 孟启一时语塞,与他对视了几秒,最后自甘落败:得得得,说剧本。 等方楚熙回到自己的那辆房车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陆云川不在车里,他松了口气,回到房间将孟启提出问题的地方都小修一番。 工作问题全部解决,笔记本电脑一扣,他去淋浴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回到床上,打开手机挨个回复消息。 消息并不多,最上面的是武指发来的几条消息,方楚熙点进去一看,居然是一盘颇为丰盛的大酱骨。 武指:好家伙,差点被你骗了啊方老师,今晚的菜都是硬菜,一点儿素的都看不着。 武指:这大骨头啃得真爽!哈哈哈! 方楚熙顿时有些疑惑。营地每天能提供的菜只有几样,但明明陆云川给自己端过来的全是清淡小菜,怎么到了武指这儿就变成了满盘子的肉? 他忽而想起,营地老板说可以在他们的公众号里查阅每天提供的菜单。 怀揣着某种猜想,方楚熙搜到了营地的公众号,今日菜单清清楚楚,大酱骨、驴肉黄面 一串看下来,没有西红柿炒鸡蛋,更没有蒸南瓜和紫菜蛋花汤。 陆云川当时有些奇怪的表现,顿时就找到了答案。 这些菜不是营地老板那里端过来的,而是陆总亲自做的。 卧室外忽而响起了敲门声,方楚熙吓了一跳,堪堪回神:进。 陆云川推门而入,看见方楚熙的时候,轻咳一声:我来拿换洗衣服。 方楚熙哦了一声,在床上抱着膝盖,低头假装看着电子书,却半天都没滑到下一页。 今天的这顿饭,这是陆云川在拥有记忆之后,真正意义上给他做的第一顿饭,甚至可能是陆云川这辈子第一次。 而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乎有些过分。 方楚熙想着想着,瞥了一眼旁边那一米宽窄的地铺。对于陆云川接近一米九的身形来说,显然是十分逼仄的,可能翻身都困难。 他犹豫片刻,在陆云川拿着衣服要离开卧室时,还是叫住了他。 那什么,方楚熙低头盯着电子书,你晚上到床上睡吧。 陆云川愣了一瞬。 紧接着,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狗史诗级突破! 二更应该要凌晨啦,大家早睡,明天看鸭~ 第54章 玫瑰 方楚熙半坐在双人床一侧, 怀里抱着只翻了两三页的电子书,神色放空。 他十分怀疑, 刚刚那个瞬间,他简直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不然他为什么竟然会对陆云川产生恻隐之心? 他思考了很久,最终将原因归于,陆云川当时看他的眼神。 深邃的、隐含着期待的,微微发亮的眼神,太像当初失忆时的陆云川了。因此他鬼使神差,就这么莽撞地,做了这个让他预感自己一定会失眠的决定。 这肯定是个糟糕的夜晚了。 方楚熙叹了口气,放下了电子书开始盖被子,打算在陆云川回来之前先一步睡着,就算睡不着也要装睡。 不然在清醒的状态下与陆云川同床共枕, 实在是太 啪!瀾慁 门突然被推开, 而方楚熙甚至还没来得及躺下。 在与陆云川对视了长达整整三秒后,方楚熙一个后仰钻入被窝, 盖紧被子, 闭上眼睛。 浑身上下一直到头发丝都仿佛在透露着同一个讯息:我睡着了。 陆云川: 他放轻了脚步,在往床边走的同时, 抬手灭掉了头上的顶灯。卧室里只剩下了一盏暖黄色床头灯,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格外清晰, 灯罩旁边还有碎碎的银色流苏垂下, 老派而温馨。 虽然闭着眼睛, 方楚熙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目之所及的视线骤然暗了下来, 与之相伴而来的是变得灵敏的其他感官。 当不能用眼睛视物, 人类的注意力往往就会分散到听觉与触觉之上。比如, 方楚熙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下的软床一沉, 应该是陆云川坐在了另一侧的床沿上。修长的手指摩挲被子布料的声音按理说很轻,此刻在他的耳中却十分清晰,仿佛那只温暖干燥的手就在他身旁的位置,稍微一动就可以触碰到。 当陆云川躺下去的那一刻,他几乎无法避免地感受到了身旁那散发着融融暖意的一大只。 方楚熙有点绝望。 今晚真的要失眠了。 在无数纷乱的思绪之中,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白天路途奔波的劳累,许久之后,他的意识竟然逐渐开始模糊,被汹涌的睡意一寸一寸淹没。 在朦朦胧胧、几乎要睡着的时刻,他隐约看见,有一道影子在床上撑起了半边身体,挡住了大半床头灯的光芒。 紧接着,影子靠近了他。 当晚,方楚熙做了个春暖花开的好梦。梦中,他走在一片盛放着无数小花的树林之中,微风轻拂,满树的白色花瓣就像是下雨一般飘落,其中一片落在他的额头上,很轻很软。 他忽而觉得,这个夜晚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第二天清晨,沙尘暴终于结束。 西北戈壁重新露出澄澈如洗的天空,海拔三千多米的阳光下,即使穿着长袖衣服,也能感受到一阵阵强烈的灼烧感。 方楚熙参考以前看过的攻略,特地穿了件长袖防晒服,还带上了渔夫帽与墨镜。剧组里几乎人人都是这幅穿着,女演员基本都要用大围巾包住脸,还要打着遮阳伞,生怕被紫外线荼毒到任何一寸肌肤。 方楚熙也考虑过要不要拿一把遮阳伞,毕竟皮肤晒伤要养很久。只是一想到他会在剧组里到处跑,一会儿就去一个地方,手里还要拿着把伞,实在是太碍事,索性就留在了房车上。 今天的拍摄地还需要开一段时间的车,方楚熙一下房车,就被武指十分理所应当地推到了陆云川身旁,理由也非常耳熟:道具太多。 他坐在陆云川的副驾驶上,心情沉重地觉得按照这种趋势下去,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剧组保姆车的位置。 当他们一路来到取景地时,方楚熙心情豁然开朗。只见他们所行驶的道路笔直延伸而出,两段则各是一盏宽广的湖泊,一边的湖水一般呈现翠色青绿,与春日天气一般生机勃勃,又仿佛一块巨大的绿色草坪,却泛着活泼的漾漾水波;另一边则是深沉透明的蓝色,令人联想到海洋、夜空、或是晕染开的墨水,然而他的粼粼波光比海洋要平静许多,当无风时,便展现出湖泊独有的镜面感,映出天空与云的倒影。 方楚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观,忍不住想多看看,在剧组里转动的频率也就比平常还要多。只是太爱动的结局就是,他的脸颊与手背都有轻微的晒伤泛红,在素白色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陆云川本来站在车旁静静看着方楚熙开心地四处忙活,但当方楚熙回车里找防晒霜时,他皱起眉,干脆利落地抽出了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但我不方便拿。方楚熙一边往脸上糊防晒一边说道,这种防晒有点粘稠稠的,涂抹起来总是有点费事。 陆云川却压根没有把伞给他的意思:是我打伞。 方楚熙顿时哑然,原来这个人是自己打伞,是他多想了。 虽然这也没问题,但他总觉得胸口有点闷,涂完防晒后就推门下车,准备继续去跟武指讨论一段湖面上的打戏。 然而他没走两步,一片忽而飘来的黑影就将他头顶的阳光全部遮挡,紫外线带来的灼烧感一瞬间消失无踪。方楚熙下意识抬头,看见陆云川正撑着伞站在他身边,此时正好垂眸与他对视。 他莫名觉得心里一虚,连忙低下头。 陆云川的我打伞,原来是指这么打伞? 方楚熙摸了摸鼻子尖,刚想道谢,就听陆云川道:不准道谢。 方楚熙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然而又转念一想,为什么他说不许就不许? 他偏要说!还要说两声! 我不想听你道谢,说些别的,陆云川忽而低下头,磁性声音落在方楚熙耳畔,语气仿佛恳求,好不好? 方楚熙耳朵尖一抖。 他转过了头:不好。 陆云川满意地直起腰。 嗯,果然忘了说谢谢。 经过这段时间与方楚熙的相处,他逐渐摸索到了一些事情。比如,他以前犀利直接的说话方式,在面对方楚熙时尝尝不讨喜,但如果他愿意放轻一些态度,方楚熙的态度也会随之软化。 因此这段时间里,他几乎不怎么使用祈使句当然,仅仅是在方楚熙面前。 在闲暇时间远程处理陆氏工作时,他依然是那个高冷发号施令的恐怖陆总,掌控一公司上下的奖金大权。 几分钟后,正在烈日下焦灼的武指一转头,就看到自己寻寻觅觅的方老师终于出现,身旁还带了一个穿着一身黑、举着黑伞的陆总。 武指本来还对那把伞的待遇有些羡慕嫉妒恨,但当陆总淡淡瞥过来一个冷飕飕的眼神,他突然就觉得这太阳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上午的拍摄计划完成后,场务小哥们在路旁支起一个个遮阳棚,用来准备午饭和休息。中午与下午的太阳最毒,所以拍摄任务主要集中在上午和傍晚,剩下的时间就都用于在遮阳棚下和车上休息。 演员们基本都跑进了保姆车,双色湖虽然不是著名景区,却还是有些自驾游的游客经过,见到剧组的时候往往都会好奇地停下看两眼,打个招呼。 方楚熙本来坐在遮阳棚里吃面包,忽而被一辆自驾的车叫住,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笑意吟吟的姑娘,一只手伸出副驾驶,猛地一抛,将什么长条形的东西扔进了他怀里。 靓仔!她中意雷哦! 后座有人打开车窗喊了一声,女孩立即用方言去笑着骂那个开口的朋友,一车人热热闹闹地疾驰而去,徒留方楚熙茫然地看着怀里的那支殷红的玫瑰花,有些哭笑不得。 无数目光立即聚焦到了方楚熙身后,果不其然,陆总脸色黑如煤炭,与他的一身黑穿着仿佛融为了一体。 陆云川的心情实在是无法形容。他与方楚熙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好描述,以致于连一个路过的游客都能光明正大地表示想撬他墙角,更别说是某些近水楼台的导演之类的。 对了,方楚熙忽而抬起头,将吃了一半的面包匆匆收起来,差点忘了。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6) 陆云川看着他那潦草放在一旁的面包,忍不住皱眉:可以吃完饭再去。 孟启那家伙今天忙得上蹿下跳,只有这会儿有空。方楚熙抄起旁边的平板,急匆匆地走向孟启常坐的那辆保姆车。 陆云川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手指攥起,将自己还剩一点儿的面包捏成了碎屑。 他盯着手中的碎屑,只觉得明明骄阳似火,他心中的阴暗却如滋生的藤蔓,无声疯长。 他心里当然很清楚,编剧和导演自然要多联系,才能保证一部影视作品的质量。 可他就是无法压抑胸膛里涌动的酸涩,并开始第不知多少次地思考能不能换掉导演。 当然,这种想法也仅限于脑海中想一想。要是他真的敢以势压人,方楚熙肯定会第一个跟他翻脸。 陆云川闭上眼睛,唇线抿直,下压。 几秒钟后,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手中剩余的碎屑送到了旁边的垃圾袋中。 只是那双桃花眸中,有一片暗色深藏。 没过多久,方楚熙回到了遮阳棚里,重新拿起自己刚刚吃了一半的面包。 他没吃两口,又忽而想起什么,转身将一样东西递到陆云川手中:喏,送你了。 陆云川望着那支递到他手中的玫瑰花,顿时一愣。 他想,方楚熙或许只是让他帮忙拿到车上,或者只是觉得放在手里不方便,所以就随意送给了他。 但不论方楚熙到底是漫不经心还是别有含义,这个小小的举动都让他的心率骤然加快,手中那支轻飘飘的红玫瑰仿佛在发烫。 他望着方楚熙低头看着平板的侧脸,忽而轻轻、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而那双眸中的暗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5章 烤肉 烤肉? 方楚熙怀里抱着一打烧烤网, 点点头:今晚有场戏需要烤肉,正好在营地附近的拍摄任务今天就结束了, 所以孟导他们打算在那场戏后开一个烧烤趴。 陆云川单手接过他怀里的烧烤网,又拎起旁边的烧烤台:我今晚也挺有空的。 这句话刚说完,陆云川就有点后悔。 他实际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我想跟你一起烤肉,但总是习惯性地,将说出口的话比内心想法多绕上好几层。尽管在尝试着改了,却经常不尽如人意。 所幸方楚熙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看了看那些沉重的工具,点下头:好啊。 送上门的白工,不要白不要。 剧组里的人基本都被指使去准备烧烤用的东西了,大家难得工作得如此热情四溢,一群人闹哄哄地讨论晚上要烤什么。武指在天花乱坠地吹嘘自己调烧烤料的手艺, 道具老师认真地叮嘱众演员在拍完前不准把道具吃完, 还有正在减肥的演员在跟经纪人讨价还价吃几串肉的问题,经纪人从包里掏出两包真空鸡胸肉的时候, 演员肉眼可见地原地枯萎, 引得四周的人都哈哈大笑。 方楚熙一边帮着摆烧烤台,一边带着笑意看着周围热热闹闹的人, 发自内心地觉得开心。 这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有热爱的事业, 有跟他志向相同的伙伴, 还有美不胜收的风景。远处逐渐落下的夕阳将一半天幕染成火烧般的颜色, 橙红的云呈丝状, 拉长如一缕缕棉絮, 又随着天色逐渐过渡到紫红与深蓝, 而在另一半天幕里, 逐渐浮现出依稀闪烁的星星,那是夜即将到来的前奏。 陆云川在他身旁陪他一起搭着烧烤架,目光落在他的笑容上,神色不自觉地也柔软下来。 这样鲜活的、专注于热爱的方楚熙,身上仿佛洋溢着光芒,并不灿烂刺眼,而是柔和的、仿佛浸润人心的月光。 这是他的月亮。 当夜色彻底笼罩大地时,营地老板送来了炭火,一台台烧烤炉中都冒出了热气。方楚熙帮忙切了一下午的食材,陆云川就在他旁边穿签子,从一开始的生疏手滑到后来熟练的动作,也只不过用了半个小时。 他与方楚熙行云流水般的配合,看得路过的剧组工作人员们目瞪口呆他们晚上要吃的串竟然有一部分是陆总亲自穿的。 那可是身家几百亿的陆总啊,吃了应该能暴富吧。 烤串准备了几大桶,先拿出了一些肉串来给配角演员们当道具,这一幕需要一些演士兵的配角演员拿着串儿坐在火堆旁,而女主则身着一袭红衣,在几堆火焰的中央翩翩起舞。 忙活了一晚上,大家大都饿得不行,而那些烤来当道具的串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刷上武指亲自指挥调制的烧烤料,香得简直将人的灵魂都要勾出来。 在场的人集体咽了咽口水,演员们总算知道为什么道具老师要特地嘱咐不要一不小心吃完道具。 方楚熙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肚子也发出了轻微的声音,看着不远处的烤串轻轻舔了舔唇。 真的有些饿唉。 粉色的舌尖蹭过下唇,唇瓣便比方才殷红了几分,陆云川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流得快了,心率直接加快。 他忽而站起身:我等会儿回来。 方楚熙满脑子都是肉香,无心思考他要去干什么,便随意点点头。 不一会儿,当所有的火堆都燃烧起来,肉串也都分发给了演员们。孟启拿着个喇叭,在摄像机后面吆喝:大家加油好好拍,拍完就吃肉啊,来,准备! 《殷帝》第五十六幕第四场,action! 方楚熙的视线掠过火堆旁大口吃肉、举杯喝酒的演员们,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两三根肉块饱满的串儿,看着就能感受到那大块的羊肉是多么香辣有嚼劲,令人口齿生津 方楚熙的视线忽而定格在角落的一个演员身上,眨眨眼睛,再次确认他只拿了一根串。 是刚刚没烤够吗?还是吃得太快,已经都吃完了? 虽然这无关紧要,但方楚熙还是情不自禁地多注意了他一下,还从他的神色间找到了一丝委屈。 没等他多想,陆云川重新回到了他身旁,弯腰将什么东西送到他面前,喷香扑鼻:先随便吃点儿。 方楚熙接过送到自己眼前的两根羊肉串,愣了愣,忽而明白了那个小演员的怨念是从何而来,心情不由得十分复杂。 堂堂陆总,京城陆氏集团掌门人,国内富豪排行榜TOP,还是本剧组的最大投资方。 居然抢人家小演员的串。 然而他没资格数落陆云川,因为他在接过串的那一刻,就情不自禁地咬了一口,这会儿才刚醒悟串的来源,但已经晚了。 在那个演员心里,他们大概已经成了共犯。 夫夫联合抢串儿什么的,听起来就很让人无地自容啊 最后一场戏拍了接近一个半小时,孟启喊卡的那一刻,剧组里的人几乎是集体欢呼起来,纷纷开始收拾东西、上烤串和烧烤架。 西北的夜晚接近零度,方楚熙上了羽绒服,坐在烧烤台旁,等着陆云川把烤好的土豆片与羊肉递给他。他本来想自己上阵,但陆云川立在烧烤台旁,一副我行让我来的模样,他索性就坐在旁边,等着看陆总能发挥出怎样的表演。 等烤好的烤串递过来,他咬了一口,有些意外居然还挺香。 怎么样?陆云川一边转着手里羊肉串的签子,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夜风轻柔,头顶一轮圆月高悬,星河灿烂。 方楚熙又咬了一口烤肉,抬起头,眸中盛着一汪月色: 好吃。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陆云川却听得心中一陷。 紧接着,他低下头,烤得越发认真。 半个小时后,方楚熙望着盘子里堆成山的串儿,艰难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真的吃不下了 陆云川循循善诱:再吃一小串。 方楚熙摇头:我肚子都撑圆了,不吃了。 真的?陆云川的目光落向他腹部,轻轻一挑眉。 方楚熙下意识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对啊,不信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陆云川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衣服下端探入,轻轻贴在了他的腹部。 虽然隔了一层毛衣,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中透过来的温暖,微微凸起的腹部被男人轻轻按了按,尾指甚至蹭过了一小片露出的肌肤。 方楚熙还没来得及反应,陆云川就已经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回旁边的烤串。 耳根的微红被火炉的光吞没,陆总依旧是一副十分淡定的模样:嗯,确实吃得挺饱。 方楚熙: 当晚,陆总被从床上踢下去打地铺,待遇一落千丈。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狗:我很淡定。 阿酒:你脸红了,别装。 零点左右有二更,哎嗨 第56章 窥视 两天后, 剧组来到外景的最后一站,一片被誉为天空之境的盐湖。 湖泊地处雪山环绕之间, 湖面辽阔,仿佛一块镶嵌在苍茫大地上的镜子,清晰地倒映出湛蓝的天空与四周的雪山,宛如传说中的仙境才会出现的画面。湖水清浅,底部是凝结的白色盐晶,能够赤脚踩在其中漫步,仿佛只身踏入画中,与自然的鬼斧神工融为了一体。 武指一下车就感慨:咱们的运气比我上次自驾游的时候好多了,今天这大太阳,太适合拍摄了。 方楚熙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他今天忘了带自己的, 只能暂时借了陆云川的:你上次来的时候, 这里什么样子? 武指眼神沧桑:阴天刮风还下雨,简直就是我家门口水坑的亲戚。 方楚熙看着眼前的盐湖, 乐了好半天。 外景的最后一场戏, 女主将会身着红裙,在盐湖上牵着一匹马, 缓缓走向远方。 这幅画面实在太过美丽,比方楚熙在写剧本时所想象的还要壮阔浪漫。天高地远, 雪山连绵, 那个在战火与阴谋中动荡了半生的女子, 就这么一人一马, 走向她所期盼的天涯。 在剧本之中, 身为皇子的男主在兄弟之中杀出重重血路, 最终得到了天下, 但他永远再也没见到过那个一袭红衣的姑娘,而眼前的景象,则是他的回忆中,对于所爱之人最后的印象。 孟启喊卡的时候,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副画面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女主声嘶力竭地喊:哎哟妈呀这马要把我拽走了!救命啊导演! 剧组连忙上上下下地开始忙活,拽马的拽马扶女主的扶女主,方楚熙忍俊不禁地感慨:明明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说话这么逗。女主是东北人,不说台词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大碴子味儿。 陆云川忽而眉头一皱:你喜欢这样的? 嗯?方楚熙与他对视一眼,哪样的? 陆云川顿了顿,道:东北话的。 方楚熙脑补了一下陆云川一本正经地说出一口流利东北话的感觉突然觉得陆总的形象有一瞬的崩坏。 他轻咳一声:不喜欢。 陆云川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让他学东北口音什么的,属实是有些勉为其难。 西北外景到此彻底结束,剧组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到了之前住过的一家旅馆,休息一天后,集体飞回杭城。 余下的拍摄任务只剩半个月左右,杀青将近,任务愈发繁重,但眼见着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剧组上下都十分欢乐。 阔别一周多,方楚熙终于撸到了心心念念的汤圆,虽然看着汤圆又圆了一圈的身体心情十分复杂,但撸上去的手感抵消掉了这份复杂感,让他觉得小猫咪胖点儿也是不错的。 倒是一路从西北跟到杭城的陆云川,他不声不响地住进了方楚熙的隔壁房间,并且第一次见到了趁着方楚熙收拾行李,从房间里溜出来的汤圆。 方楚熙合上行李箱,才发现本来乖乖在旁边玩玩具的猫丢了,连忙出门找,就看见了一个浑身僵硬站在走廊上的陆总。 汤圆对这个阔别已久的人类倒是颇为怀念,挺着自己肥了一圈的肚子,抓着陆云川的裤腿就开始喵喵叫,把手工定制的西服裤抓出一道道线痕。 方楚熙忽而想起,失忆前的陆云川极其讨厌养宠物,而看他周围几乎凝固的气氛,他立即一把将汤圆捞入怀里,在小猫咪疑惑的喵声中,道:我先把他抱回去了。 陆云川微微一愣,像是想说些什么,而方楚熙已经转身关上了房间门。 房间中,汤圆疑惑地跳到地毯上,歪头看着方楚熙,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让自己和刚刚那个人类一起玩。 方楚熙叹了口气,挠挠它的下巴:别去找他,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现在的那个人,不仅不会给你铲屎、陪你玩玩具,更不会即使你把他所有的衣服沾上猫毛,也照样黑着脸给你开罐头吃。 晚上,方楚熙在房间中工作到了十点多,只在中途点了份外卖,一直没有出过酒店。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后,他伸了个懒腰,去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汤圆一直在浴室门外喵喵叫,方楚熙吹干头发出来,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戳了戳他的脑袋:好了好了,我没事。 汤圆继续喵喵叫,似乎很不满方楚熙洗澡时把自己关在外面的行为人类这么蠢,被水淹死了怎么办,他要时刻准备去救啊喵。 方楚熙笑容和善:要不下次给你一起洗? 汤圆的声音戛然而止。 算了算了,大可不必,不叫了还不行吗。 方楚熙看着蔫了吧唧的小猫咪,心情放松的拿起逗猫棒,准备去逗他玩一玩。还没逗两下,房间门就被敲响。 方楚熙在猫眼中看见陆云川的脸,有些奇怪地打开门:有事吗? 陆云川手中提着一兜东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后终于说出了两个字:给你。 那一大袋东西分量不轻,方楚熙接过一看,居然很多罐头、猫条一类,以及一包猫玩具和几件宽松可爱的猫猫衣服,其中居然还有一件纯粉色的洛丽塔小裙子。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7) 方楚熙一时有些茫然:你 陆云川移开了视线,缓慢地酝酿着解释:其实猫挺可爱的。 方楚熙更茫然了:你不是讨厌猫吗? 陆云川的眼眸失神片刻,随即看向他:没有。我只是不能自己养猫。 我先回去了。 男人的步伐沉稳有力,只是背影却仿佛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方楚熙有些不解,只好拎着一兜东西回到了房间。 在他一墙之隔的位置,陆云川坐在床边,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指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掠过一些画面,比如礼物,盒子,沾血的皮毛。 他闭上眼睛。 片刻后,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情绪逐渐沉静下来,陆云川也逐渐将那些往事重新抛到脑后,不自觉地想起了方楚熙抱着猫的样子。 纯白色的小猫,柔软可爱,眼睛与他的主人一样澄澈。 古人说爱屋及乌,果然是有依据的。 他摩挲着玻璃酒杯,眼底不自觉地掠过淡淡笑意。 次日,方楚熙回到久违的影城基地,坐在了自己熟悉的小凳子上,抱着平板跟演员讲戏。 陆云川站在他不远处,工作人员很有眼力见地将陆总过去专用的凳子拿了过来,陆云川虽然没什么表情,却还是淡声道了谢。 工作人员有点受宠若惊,回去就跟同伴聊,感觉陆总除了表情有些冷之外,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段时间的样子。 或许总裁的表情管理就是这么飘忽不定吧。 陆云川将失忆时的笔记翻了好几遍,并且重新联系了一家私厨,打算再学些跟以前不一样的菜式。 要比失忆时的他做的更好吃的。 陆总神色冷酷地想。 忙活了一上午,方楚熙回到小凳子上休息,陆云川看见他揉肩膀的样子,心中一动,起身走到他身旁:脖子难受? 方楚熙随意嗯了一声,陆总仿佛接受到了某种许可,手指直接按上了他的脖颈。 方楚熙几乎是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陆云川的按摩手法十分熟悉,像极了失忆时用的那一套。 你为什么会这个?方楚熙茫然地抬头。 因为笔记里关于按摩的部分很细致清楚,他试着找模型按了按,发觉有些动作似乎已经刻在了肌肉记忆里,他只需要尝试着摩挲一下,就与笔记里位置一模一样。 陆云川自然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于是垂下眸,手指在他肩上的穴位微微用力。方楚熙顿时闷哼了一声,眼尾染上点点红意:轻、轻点儿 陆云川的动作微微一僵。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手指在白皙的肩颈上揉按的同时,同时心里暗骂一声。 这样的方楚熙,简直能让人发疯。 他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把持住的? 还是说,根本就没把持过? 陆总眼眸幽深,只觉得一腔醋缸又翻了个底掉。 一通按摩后,方楚熙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弯起眼眸:今天中午请你吃饭。 陆云川心中一动,涌现出些许期待。 一个小时后,方楚熙将一份外卖送到他手里,陆总这才明白所谓的请吃饭是请吃外卖。 方楚熙认真地解释:这是当时你很喜欢的私厨做的。 哦。陆云川解开袋子,心想,是他很喜欢的。 不过里面的菜式确实是他偏爱的,他的心情略略缓和几分,抬眸看见方楚熙端着粥喝的模样,那双眼睛在热气蒸腾中朦胧湿润,于是心情更加好了些。 他将餐盒挨个从袋子里拿出来,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大概是公司那边的消息。 陆云川点开短信,目光倏忽凝固。 只见信箱里,一条孤零零的陌生号码横在最上方,格外显眼: 最近玩得很开心? 紧跟着发过来的是一张图片。图片上,方楚熙将手里的外卖袋子递给他的模样,青年沐浴在阳光下,浑身都透着温暖的气息。 陆云川的神色却一寸寸地阴郁下来,这种极为熟悉的消息语气,以及来路不明的陌生号码,都让方才的温情与愉快都瞬间分崩离析。 他转身望向四周,太多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场务、道具、美术、音乐、灯光 每一个人都看起来很正常。 但不论是谁,在此刻都仿佛变成了一双窥视着的眼睛,源于陆云明的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安! 第57章 抱抱 怎么了? 方楚熙一抬眼, 就发现身旁的人似乎神色不太对,下意识开口询问。 没事, 陆云川眉间一松,又恢复了平常模样,公司的日常事务而已。先吃饭吧。 方楚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淡定地低头喝了一口热粥,而在他的心里,对陆云川刚刚建立起的那一点信任感,似乎又有随风而逝的征兆。 不论是对于同事还是朋友,信任感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更别说是最为亲密的伴侣之间。方楚熙很清楚,他所需要的,是即使不需要他提及, 也能主动给予信任感与安全感的坦诚相对, 而不是什么都瞒着他、还自以为是对他好的隐瞒。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基本也能猜出, 陆云川过去的种种行为都有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 比如陆云明的存在。 但他都了解到了这一步,陆云川竟然还要什么都对他瞒着。 瞒着吧。方楚熙垂眸咬住一小口米饭, 心道,多瞒一会儿, 你就彻底单身了。 这天晚上收工后, 剧组上下收拾东西回酒店, 陆云川主动上前, 牵住了方楚熙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方楚熙瞥了眼他的手:松开。 陆云川犹豫一秒, 转而改成了扯着他的衣袖。 趁着方楚熙还没挣开他的手, 他立即道:我有些事情跟你说。 方楚熙的步伐微顿, 抬头看了他一眼,发觉陆云川的神色确实与平时不太一样,难得这么严肃。 他想了想,转过身,认真地与陆云川对视:如果你一会儿要跟我说的是去吃哪家夜宵,那我们明早就去民政局签字。 陆云川: 陆云川:咳,当然不是。况且明天是周六,民政局不开门。 回到酒店,方楚熙随着陆云川进了房间。房间里靠窗的圆形小玻璃桌上放了一瓶薄荷利口酒与两只酒杯,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 上次的长岛冰茶基本让陆云川明白了方楚熙的酒量,这回准备的酒度数低,既能够让他放松下来,又不至于喝醉。 方楚熙接过陆云川倒好的酒,试着抿了一口。入口偏甜,酒精味也不算浓,确实很让人心情愉悦。 他放下酒杯,与一桌之隔的男人对视:你想说什么? 陆云川拿起酒杯,将自己的那一杯喝尽,喉结上下滚动。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陆家有两个少爷,陆云明与陆云川。 哥哥陆云明是老陆总与原配的孩子,原配家世显赫,与老陆总的婚姻是强强联手。因此,从出生那刻起,陆云明就一直是众人眼中最耀眼明亮的存在,是注定的天之骄子。 但直到七岁那年,老陆总与原配感情破裂。 前妻拿着分割的财产独自去了国外生活。此后不到半年,老陆总就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演员,并生下了一个名为陆云川的孩子。 从那一刻开始,陆云明就完全变了。 陆家向来奉行狼性教育,老陆总当年有两个哥哥,一个早早身亡,一个久居国外。所以在很久以前,他就告诉自己的两个孩子,你们将来只有一个人能获得陆氏的继承权。 陆云明笑着应下,感谢了父亲的教诲,然后转身就将自己年仅三岁的弟弟推到了花园的水池里。 冰冷与窒息感,那是陆云川对于哥哥最初的印象。 不知道是因为继承权的争夺,还是因为现在的陆夫人取代了他母亲的怨念,亦或是天生的相斥。从小到大,陆云川无数次被陆云明以调皮顽劣的借口,遭遇各种各样的小意外。 他小时候身体很弱,因为隔三差五就要遭遇些什么,或是从阳台摔下来断条腿,或是冬天穿着单衣走在雪地里,得一场卧床一整个冬天的重感冒。后来他上了小学,陆云明进入青春期,拥有了更健硕的体格,与更多折磨他的新想法。 比如,专门买一条马鞭,用来教导陆云川。 每次陆云川做错一点事情,或是成绩没有得到满分,或是因为和同学多说了一会儿话而晚回家十几分钟,陆云明都会让陆云川跪在自己的书房里,然后拿起那条手指粗的鞭子。 哥哥是为了你好,陆云明笑意吟吟,手中的鞭子沾血,明白吗?不然你一个戏子生的劣种,该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陆家人,对不对? 陆云川的脸抵在地面上,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对字。 后来陆云川上了初中,选择了寄宿学校。这是他唯一逃离家里的办法,只是寄宿学校还是要半月回一次家,而每次回去他都要面对陆云明。 没人知道,那个孤僻的、总爱穿黑色衬衫而不是学校的白色校服的陆家二少爷,笔直挺拔的背后,有着一条条鞭子抽打而出的可怖伤痕。 人人都以为他仗着家里有钱特立独行,却不知道伤口容易渗血,所以他不穿白色的衣服。 后来他上了高中,仍然在学校中寄宿,这一次回家的频率变成了一个月一次。而陆云明也大学毕业,正是开始接触公司的事情,对陆云川的关注少了些。 高中三年,对诸多平凡的学生而言,是一场地狱般的修行。但对于陆云川而言,却是他逃脱地狱唯一的喘息时间。 他用尽所有的时间来努力和锻炼自己的身体,在高中三年里,默不作声地蝉联了三年的年级第一,并且长到了比陆云明还要高处小半头的身高。他还提前看完了图书管里关于金融行业的所有书籍,早早地就将目光定在了陆氏继承人的那个位置上。 但在陆云明面前,他仍然是那个不喜欢说话、任凭他欺负的弟弟。 这是他对陆云明刻意的示弱。 直到他大三时,陆家要为他安排一场联姻。 他第一次做出了与家里相违背的选择,并且悄无声息地与方楚熙领了证。拿着结婚证回家那天,他被陆云明抽了一巴掌,对方冷冷笑道:成年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他敛下眸,一贯的乖顺眉眼:哥,我只是不喜欢金家的小姐。 陆云明眯起眼睛:那你是很喜欢这个小编剧了? 陆云川擦掉嘴角的血痕:只是看他好看,玩玩而已。 陆云明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在意过方楚熙。 陆云川一直知道,他说得越轻描淡写,表现得越风流浪荡,陆云明对他就越放心。因此他刻意减少回家的次数,减少与方楚熙相处的时间,让方楚熙一点一点淡出陆云明的视野。 而在大学结束后,他也只是当了个公司的小职员,陆云明却逐渐成为了副总经理,甚至即将正式接受陆氏的股份。但陆云明并不知道,他一直在外投资着一些中小企业,并且将其逐渐整合成自己的力量。 直到两年前,陆云川暗中培养的公司夺走了陆云明手中竞标的重要地皮,让陆云明取得了难得的滑铁卢。 此后半年,陆云明在他的诱导下又做出了错误决策,导致分公司年终业绩一落千丈,老陆总对他十分失望。 于是一年前,陆云川正式踏入陆氏管理层,终于露出了一丝潜伏多年的獠牙与野心。 暗中的博弈终于变成了明面上的,接下来的时间里,陆云川经历过被董事施压、被人开车蓄意谋杀,也一步一步,用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力量,掌控了陆云明这些年与境.外.势力联合洗.钱、偷漏税,以及与黑色产业交易的证据。 就在他即将把陆云明打入深渊之前,陆云明选择了断尾逃生,半年前逃去了国外。 而陆云川则成功拿下了自己应得的股份,成为陆氏最大股东与掌权人。只是陆氏在国外的力量毕竟有限,他无法彻底杜绝隐患。 就是这样,陆云川轻咳一声,在我失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方楚熙堪堪回神,他一直攥着自己的那杯酒,倒是没喝多少,但不知何时,白皙的指尖已经发青。 陆云川讲述的口吻始终很冷静,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又如同职场上做一份年终总结或是演讲报告。但即使是这样,方楚熙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他所以为的陆云川,冷酷而强大,自傲而自负,永远都有着一种将自己隔离在世人之外的冷漠。 可他没想过,那是冷漠,却也可能是一种对别人的保护。 如果他是说,如果,陆云川在一个正常的、温暖的家庭里长大,他现在,又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的脑海里忽而掠过了陆云川失忆时的状态。 会是那样吗? 直白的,爱笑的,会坦率而温柔地展露爱意。 那或许不是他失忆后的反差,而是剥去层层受伤后凝结的外壳后,他本应成长成的模样。 方楚熙觉得有某种酸涩的情绪在胸膛里蔓延,他低头喝掉了杯子里的酒,看向陆云川: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陆云明想对我下手? 陆云川点了点头:但你放心,我在剧组附近已经安排了人,至于陆云明的眼线,我也会尽管将他找出来。 方楚熙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陆云川跟在他身旁:你要回去了? 方楚熙转过身:陆云川。 陆云川下意识低头:嗯? 紧接着,他被一双温暖的臂膀勾住了脖子,怀里涌入清冽好闻的气息,以及清晰的、骤然加快的心跳。 我没对你消气,也不是说你把苦衷告诉我了,我就不想离婚了,知道吗? 方楚熙压着他的脖子,让他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8) 他不是怜悯,也不是心软。 只是突然很想抱一下眼前的人。 陆云川的眼睫微颤。 然后,紧紧地搂住怀中人的腰,低低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抱抱,但不准叫我老婆。 陆总:好的老婆。 第58章 捏捏 凌晨两点, 方楚熙躺在卧室床上,脑子里仍旧回荡着陆云川的讲述。 他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 只觉得这里久久不能平静。即使是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发生这样的经历,也足以让人为之心疼许久,更别说那是陆云川。 手机忽而传来一声消息提示,他眨了眨眼睛,迟缓回神,发现是陆云川的消息: 明天还要工作,早点睡觉吧。晚安。 他下意识望向酒店阳台,那里可以看见隔壁房间的亮光,陆云川或许就站在隔壁阳台看着外面。 侧躺着发了一会儿呆,方楚熙低头在手机上回复:嗯,你也是。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 躺上床, 想了想又拿起手机,点开娱乐软件试图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软件热搜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新词条, 什么住户五个月不回家, 家中绿萝长满客厅猫咪有多少撒娇的方式独居住酒店必须要注意的事情 汤圆已经在床的另一侧睡成了一个打小呼噜的奶团子,方楚熙不舍得把他叫醒, 便随手点开那条猫猫相关的词条云吸猫。但网页加载出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误触成了下一条独居住酒店。 词条里详细讲述了很多内容, 比如反锁房门的方式, 检查监控摄像头的方法等等, 方楚熙便顺势看了两眼, 返回继续吸猫。等这种治愈的视频与图片看得他心情好了些, 他才起身去寻找自己的充电器, 打算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 经过桌子时, 他忽而瞥见角落里有一个比较偏僻的充电插口,脑海里回想起刚刚看见的检查监控摄像头的方法。 他心中一动,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俯身去看那个充电插口。 几秒后,方楚熙指尖一颤,手机啪嗒掉在地毯上。 遍体生寒。 陆云川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收起,站在阳台边慢慢喝着剩下的酒。 刚刚倾诉的事情,包括那一个拥抱,似乎都像是梦境一般没有实感。而那些他原以为会永远缄口不言的事情,竟然真的有一天会对别人说出来。 他还记得心理医生曾经说的: 陆先生,您最大的问题,就是您不信任除了您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您总是更倾向于独立承担一切事情,但是合理的请求,是人际交往中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当您什么时候能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时,您的应激障碍应该就会慢慢好转了。 他将杯子里的酒喝尽,目光掠过不远处的隔壁阳台,发觉方楚熙的房间还开着灯。 还没有睡?陆云川有些疑惑。 想到对方或许是失眠了,陆云川找到酒店前台的电话,打算让人送一杯温牛奶到隔壁。 但还没等他拨号,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陆云川。 门外的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他的声调还是充斥着一股无法压抑的惊慌。 陆云川几乎是立即去开了门,却见方楚熙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颤。 怎么了?陆云川立即拉住他的手腕,皱起眉。 方楚熙将一直紧攥着的手摊开,掌心里是五个一元硬币大小的针孔摄像头。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方楚熙轻声道,暂时只找到了这些。 他在这里住了足足两个多月,早已随意得像是在家一般,一举一动都十分放松。那么在这些日子里,他毫不设防地换衣服、出浴、吃饭、工作 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默默地窥视着他的生活? 他刚刚每找出一个摄像头,心情就崩溃一分,最后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陆云川的表情沉了下来。他想将方楚熙拉入房间,对方却立即摇头:既然我这里有,你的房间里说不定也有。 陆云川摇摇头:我在入住时就已经检查过,这是我的习惯。 他早已习惯了在出门时检查酒店的各项设备,只是方楚熙的房间他不方便进,而且也不曾料想到陆云明会在方楚熙的房间安插摄像头。 今晚先在我这里睡,明天我们换个酒店住,陆云川立即做了决定,你先在去床上休息,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他转身要去方楚熙的房间,却忽而被抓住了袖角。 方楚熙的脸上依旧毫无血色,他低着头,轻声道:明天明天早上再说。 这种时候,他并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 陆云川立即了然。 他反手关上房间门,转而牵起方楚熙的手,声音温和低沉:嗯,那先休息。 方楚熙上了床,缩在被窝里,陆云川去洗手间简单洗漱,出来发现方楚熙正盯着床头的电视遥控器看,似乎有些犹豫。 他顿了顿,过去将遥控器后盖简单两下拆开,又给他看顶端亮灯的位置:喏,什么都没有。 方楚熙眼睫微颤,松了一口气。 刚刚留下的阴影太严重,以致于他看什么都有些不对劲,却又不敢自己动手。 如果拆开之后,又看到一个微型摄像头简直太过惊悚。 陆云川将卧室的灯灭掉,只留下一盏床头灯,低声问:这样可以吗? 他的语气难得这么温柔,简直像是在哄小孩子。方楚熙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嗯。 陆云川点点头,在他身旁掀开被子上床。 身旁传来的热度很清晰,方楚熙眨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发觉陆云川的呼吸似乎平稳了许多。 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有点讶异,悄悄侧过脸,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凝望着他的桃花眼。 方楚熙: 默默对视三秒后,他转过身背对陆云川。 偷看被抓包什么的,属实有些羞耻。 身后传来男人闷闷的两声低笑,然后是一声劝哄:睡吧,我在。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没过多久,方楚熙的意识就逐渐涣散下来,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在睡得迷迷糊糊时,他感受到身旁传来的的热源,便像是去蹭大狗的小奶猫一般,情不自禁朝那股热源蹭了过去。 直到被暖意完全包裹,他才安下心,沉沉地睡去。 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方楚熙跟陆云川一起收拾行李换了酒店,并且让专业工作人员做了全部的排查,才放心入住。 选择房间时,陆云川一本正经地试图要一间房,被方楚熙严词拒绝。 虽然住两间房风险性大一点,但他不想一睡醒就发现自己被陆云川抱在怀里还要面对某些尴尬的生理反应。 就算陆云川不尴尬,还一副很想被他占便宜的样子,他也依旧不同意。 上午来到剧组后,他一如往常地露出和煦的笑容,只是有一点不同,他开始默默地观察起每一个人。 陆云明的眼线,就在这些正常的工作人员之中。 可能是扫地的阿姨,可能是场务组的小王,甚至可能是每天来剧组讨饭吃的橘猫大黄算了,这个还是不可能的。 不远处那个黄色的圆润身影,正是影城知名橘猫大黄,它最爱扭着肥嘟嘟的屁股,在早中晚饭点去各个剧组讨饭吃。 方楚熙经常会随身带着猫条,见到就喂一点儿,因此大黄一直跟他很亲密。看见大黄出现,他立即掏出猫条,准备贿赂小猫咪的同时撸一把对方的软肚皮。 但不等他起身,就有一道身影早一步蹲在大黄前面,打开了一个小罐头。 方老师?女生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婴儿肥的漂亮脸蛋,是剧组的化妆师小宁,你也要喂大黄吗? 方楚熙笑了笑,既然你喂了,我就先不喂了,让他吃得太多也不好。 大黄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喵喵两声,似乎是在表示自己很可以,吃再多也没问题。 那我就先去继续工作啦。小宁有点害羞地冲他摆摆手,一路向着化妆间小跑,同时在心里想,方老师可真好看啊,而且又成熟又温柔,只可惜已经结婚了 不过陆总高大英俊,年纪轻轻就是总裁,和方老师也很般配呢。 她不由得捂住心口感慨,这两个人郎才郎貌天作之合,真好呀。 去化妆间的近路是一条黑色幕布后的窄窄小道,小宁正走着神,忽而远远望见一道身影站在幕布后方,似乎是副导演。 副导怎么跑到这里打电话? 小宁还没来得及疑惑,便听见副导有些沙哑的声音: 是,是,您放心我会看好陆总的,还有那位方老师。 小宁眨眨眼睛,就见副导演挂了电话,似乎要转身看过来。 她立即闪身跑入了隔壁的幕布后面,一直等副导演的脚步声远去,才悄悄走了出来。 陆总和方老师? 下午,陆云川收到一通电话,便在跟方楚熙一起吃晚饭时,问:还记得之前在酒吧里遇见的人渣吗? 方楚熙足足反应了四五秒,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你是说,那桌大学生里的那个富二代? 他当时喝了太多酒,只依稀记得模糊的事情了。 陆云川点头:他姓徐,是京城徐家的小儿子。不过前段时间因为□□未成年,进去了。 这倒是没听说。方楚熙咽掉嘴里的虾饺,忽而明白什么:你做的? 陆云川神色不变:是他自作自受。 这件事是那个徐三少实打实做过的事情,他不过是收到了证据,推波助澜而已。 方楚熙有些好奇:你找到了证据? 陆云川点头:是那天跟他一起去的同学,悄悄找到林蓝,提供了证据。 方楚熙回忆起那个长相秀气的男生,不由得讶异。看男生被那些起哄说笑的样子,他还以为这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可怜,没想到还很有勇气。 另外,陆云川又道,我怀疑徐家,就是陆云明在国内的帮手。 方楚熙问:为什么? 陆云川拿起一张餐纸,替他擦去唇角的粥渍:因为 他顿了顿,忽而轻轻捏了一下方楚熙的脸。 好软。 刚刚就想捏了,真的好软。 方楚熙: 他面无表情地打掉陆总的狗爪。 陆总轻咳一声,连忙补救:我告诉你为什么。 方楚熙头也不抬地喝粥。 谢谢,现在不想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作话,因为想不出骚话 话筒递给评论区 第59章 交换 方楚熙似乎真的有点生气, 一个人回到了车上。 陆总颇有些束手无策,左右看看, 忽而发现了什么。 没过多久,他就快步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冰淇淋小车里卖的最热门的那一款冰淇淋。三种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球堆叠在一起,淋着草莓酱、撒了糖果粒,在这种暖洋洋的天气里吃,既不会融化得太快,也不会冰到胃。 方楚熙看着他手里的冰淇淋:你拿我当小孩子哄? 陆云川坐进车里,把冰淇淋递到他面前,神色颇为真挚: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方楚熙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抬手接过冰淇淋,咬了一口, 然后迅速被冰淇淋的甜意所征服。 气大概消了一点点。 见他的神色缓和下来, 陆云川关上车门,接着解释:我调查了徐家近十年来的产业, 主要集中在地产与进出口贸易, 但当时的徐家人微言轻,前期的大部分项目本该没有能力拿下来。 方楚熙立即领悟:是陆云明在暗中帮助他们? 陆云川点头:很有可能。而且他的投资很巧妙, 既与国际市场接轨,又都是正经生意, 不沾染任何陆云明自己手下的黑色产业。 方楚熙皱了皱眉:为什么? 按说如果陆云明一手将徐家培养到了现在的地步, 应该会将其看作一个很有用的助力才对。` 陆云川道:他在给自己留后路。 陆云明早年太大胆, 后知后觉到危险时已经把自己手里的大半产业拖下水, 于是他需要一条完全干净的路来为他的将来做兜底。到时即使他人在国外, 还是能够将手脚伸到国内来。 方楚熙忽而想起什么, 睁大了眼睛:你恢复记忆之前的那次车祸 陆云川点头:还没有实质性证据, 但基本能清楚是徐家做的,也就是陆云明主使。 方楚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几分,他有点不安地又舔了一下冰淇淋:既然如此,他本人有没有可能会来到国内?如果他能回来,是不是就有可能让他绳之以法? 毕竟按照国内法律,陆云明做过的事情,拿来枪毙几次都不够用。 陆云川眯起眼睛:是这样。我们现在没有一个引诱他回来的机会,也只能从徐家下手。 以前,陆云明还能悄无声息地动用徐家的势力在各个方面针对他,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以致于陆云川不管做什么都会十分被动。但现在他明白了陆云明所依靠的是哪里的力量,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些事都交给我,陆云川垂下眸,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方楚熙,你安心工作就好。 方楚熙知道这些领域不是他的强项,便点点头:那有什么我能做的? 比如,帮忙把剧组里的眼线找出来之类的,他其实蠢蠢欲动来着。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49) 沉默几秒后,陆云川道:有。 方楚熙舔了一口冰淇淋,兴致勃勃地看他:嗯? 陆云川的视线不由得掠过他粉嫩的舌尖,撩起时,会染上白色的冰淇淋,然后再卷入唇间,唇瓣舔舐得湿润红艳 陆总侧过了脸。 他声音微哑:比如,快点把冰淇淋吃完。 方楚熙愣了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低头看了一眼。 陆总战术性咳嗽。 方楚熙沉默一瞬,就开门下车:祝你好运。 陆云川: 太无情了。 晚上八点,剧组收工。 方楚熙刚刚就一个人设的问题跟孟启吵了一架,事实证明,不管编剧与导演之间有什么奇妙的私人感情关系,都不会影响彼此之间吵架的激烈程度。 这次的战线拉得比较长,目测今晚吵不出个结果来,孟启一拍桌子:老梁呢?他怎么看? 他扭头环顾一圈,都没找到梁副导的身影。几米开外,有个工作人员道:副导好像有事情,先走了。 方楚熙喝了一口陆云川给他倒的茶,平息了一下自己跳了半天的太阳穴:那就明天再说。 孟启立即道:行,明早六点半,准时开会。 一拍即散,大家各回各的酒店,方楚熙抱着水杯走向车的方向,只觉得耳边终于清净了不少,不再环绕着孟启这里必须要加一个情节的嗡嗡声。 太烦人了。他抱着水杯闷声感慨。 陆云川点头:嗯,他太烦人了。 在抹黑情敌方面,陆总向来毫不犹豫。 方楚熙叹了口气:我说的是人设的修改。 陆云川面不改色:差不多。 方楚熙瞥了他一眼:你也很烦人。 陆云川接过他手里刚刚扣上盖的保温杯:我只烦你一个。而孟启要每天烦死编剧演员制片灯光摄像一圈人,啧,渣男。 方楚熙听懂了他的意思,有些无言。 陆云川在吃醋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只有小学二年级,幼稚的要死。 不过虽然烦了点,但还是要比以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顺眼得多。 方老师! 一道矮矮的身影忽而从不远处小跑过来,方楚熙一回头,看见化妆师小宁抱着自己的化妆包,脸颊红扑扑的:方老师,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陆总绷紧了脊背,骤然警觉。 毕竟方楚熙一直都很招女孩子喜欢,曾经受过的女性表白数不胜数。 然而方楚熙懒得惯着他这瞎吃飞醋的毛病,作势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回车上。 陆云川: 陆总裹着一身怨念,颇为不舍地缓缓走向车边。 小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毕竟也有提到陆总来着。 方楚熙微微一怔:提到他? 小宁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才安心问:方老师,你和梁副导的关系怎么样呀? 方楚熙回忆了一下梁副导,梁副是个平常比较沉默、但胜在有真才实学的导演,性格偏内向,不是很喜欢跟别人打交道。但他跟梁副的接触基本都很顺利,没有什么矛盾冲突发生。 他总结道:我跟梁副不算亲近,但关系还好,平常同事。怎么了? 小宁压低了声音:就是哦,那天我看见梁副在打电话,好像在说您和陆总来着。 说着,她的脸又红了红: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后打小报告哦,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们一声 毕竟梁副导一直单身,性取向也不为人知,万一他真的对方老师或者陆总任何一方有企图,想要破坏他们的关系 她绝不允许! 陆总和方老师才是最配的! 小宁骤然觉得自己的底气都足了几分,仿佛一个正义的爱情守护者,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那天听到的所有的话都说了一遍。末了,她还要一本正经地嘱咐:方老师,你和陆总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呀!百年好合! 方楚熙颇有些哭笑不得:好的,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 小宁摇摇头:没什么啦。 对了,方楚熙补充道,如果可以,能请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吗? 小宁立即道:我只告诉了你,以后也不会对别人说的。 方楚熙再次道了谢,又问:对了,你家在哪里?我让陆云川把你送回家吧。 小宁受宠若惊,圆眼睛睁得像是兔子:真的吗? 五分钟后,方楚熙坐在副驾笑容和煦,旁边的陆云川仿佛乌云盖顶,只有小宁在后排内心激动:哇!是宾利耶! 等到将小宁安全送回家,陆云川的表情才稍稍好转一些。 方楚熙看他一眼:不问问我们聊了什么? 陆云川沉默两秒,非常违心地回答:不想。 方楚熙哦了一声:那就不说了。 车内陷入了长达两分钟的安静,陆云川在这两分钟里经历了无数次心理斗争大起大落,最终将所有的想法融汇成一个字:其实说一下也可以。 方楚熙喝了一口水,忽而觉得□□着陆云川开口说真话,其实是件蛮有意思的事情。 他将小宁所说的事情全部对陆云川复述了一遍,然后道:我跟梁副导是进组后才认识的,按说他不应该对我和你产生什么额外的兴趣。 陆云川沉吟片刻:我把他的资料发给林蓝。 回到酒店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仍然在辛勤加班的林蓝小姐就将关于副导演梁山词的所有公开信息都传了过来,包括他的就职公司、履历、毕业院校等等,还额外找到了一些信息,比如梁副的父亲是血癌患者,需要同配型的骨髓救命,目前只能靠化疗维持身体。 一次化疗需要的钱称不上太大,但一周一次,而梁副又是普通人家,方楚熙皱起眉,他很缺钱。 陆云川眯起眼睛,将梁副的资料全部导入自己的电脑中,接着又合上了方楚熙的平板。 方楚熙:? 说了这些交给我,你好好休息,陆云川道,捧着看了一天,也不怕看坏了眼睛。 方楚熙皱眉:但我想看。 陆云川垂眸与他对视几秒:行,用东西交换。 方楚熙问:拿什么? 陆云川的耳根浮起一丝薄红,他微微张开双臂,怀中空空,暗示很明显。 方楚熙: 方大编剧很有脾气,看都不看,转身就走。 陆总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颇有点受打击。 然而方楚熙没走几步,忽而又转身快步走回到他面前,双臂穿过他的手臂下方,搂住他的背紧紧抱了一下,然后立即分开,抬眼瞪他:可以了吗? 怀中的柔软一触及分,然而那股融融暖意却仿佛一个小太阳,从胸膛一直暖到了肺腑里。 陆云川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 嗯,当然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好机会不多撒撒娇要个亲亲什么的,你真的浪费为娘给的机会啊陆大狗(恨铁不成钢.jpg) 可能会有比较晚的二更,不用等,晚安啵啵3 第60章 配型 梁山词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不知第几次点开手机里的微信窗口。 页面上仍然是之前的聊天记录,我们已经在寻找能和你母亲配型的骨髓, 你应该相信陆少的力量。在找到之前,做好一切你该做的事情。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指,前前后后错了好几个字,才勉强拼凑出一句好的。 自从两个月前母亲确诊出了急性白血病,他所有的生活仿佛在一夕之间翻天覆地。存款不知不觉没了,母亲的身体也一点点虚弱下去,妻子和刚刚一岁的孩子还要买奶粉和尿布,他每天睁开眼的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只有两个,钱,和骨髓。 但在一个月前, 他账户里的余额到底还是一分不剩。尽管剧组早已预支了他部分工资, 但这点钱仍旧是杯水车薪。而与此同时,医生告知他, 如果两个月内找不到配型的骨髓, 那么母亲可能会真的药石无医。 手术的钱,他还能东拼西凑借出来, 但是小小一份骨髓,他熬红了眼睛, 却仍然找不到。 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 有人联系到了他, 表示可以帮他找骨髓, 并且承担手术的全额费用只需要他做一些事情。 比如, 将一些微型摄像头, 放在方楚熙的房间里。 比如, 将方老师与陆总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地汇报。 再比如签下一份巨额保险合同,然后坐上一辆刹车失灵的轿车。 最后一条是对方给他的最后指令,还没有到实行的时候,但或许已经快了。 他已经签下了一份巨额保险,当他身死后,所有的钱都会赔偿给他的妻子,他的母亲也会得到良好的照顾。 做到这些也就可以了吧。 梁山词抱住了自己的头,双眼通红,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几近呜咽的咆哮声 仿佛一个濒死之人的临终呼救。 一个半月前,梁副去了陆氏麾下的金桥典当行你们真的是什么领域都做啊,方楚熙在记录中翻找出了这么一条,他典当了自己与妻子的戒指,看起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陆云川的目光扫过电脑屏幕:应该就是这段时间,陆云明联系上了他。我这里有梁山词去医院一次性交齐了一个月化疗费用的记录,在此之前他都是到了化疗前一天再缴费。 如果我屋子里的摄像头是梁副做的那你觉得,陆云明还会让他做什么?方楚熙有些担忧。 陆云川沉默了半晌,道:按照他的习惯,可能不会让这个人活下来。 方楚熙的脸色微变:灭口? 没有那么夸张,陆云川抬起手,替他擦去一抹不知从哪儿沾到脸上的灰,我猜测,是诱导他自杀一类的手段。 方楚熙下意识往后一仰,警惕问:做什么? 陆云川顿了两秒:脸上蹭了灰尘。 方楚熙眯起眼睛,看到了陆云川手指上的点点灰色,这才信了他的话。 顿了顿,他又道:以后这种事直接告诉我就好。 陆云川点头,心里想的则是不要,下次还敢。 方楚熙看着手里的资料,上面有一张梁山词与母亲的合影,老太太银丝明显,却精神奕奕,应该是没生病之前的照片。 他莫名想起了奶奶,沉吟片刻道:我找个时间,跟梁副导聊一聊吧。 陆云川垂眸望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方楚熙皱起眉,这一点他确实还没想好,但眼前最重要的是阻止梁山词误入歧途。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在自己身边的老实人被人当枪使,更何况矛头指的还是自己。 陆云川看了一眼时间,将他的平板抽了出来:想不出来就暂时先休息,明天睡醒再说。骨髓配型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在找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尽量会比陆云明快。 方楚熙想了想,又嘱咐:嗯,可以,但不能拿这个要挟梁副。 陆云川有点无辜:我不是那样的人。 方楚熙:但你会要挟我。刚刚还让他用抱抱换资料来着。 陆云川立即道:我只要挟你一个。跟喜欢的人做的事情,能叫要挟吗。 时间确实太晚,方楚熙也就没有强留,抽走自己的平板,就转身走出陆云川的房间。他的房间在对面,转身关门的时候,陆云川仍旧站在房门口,正抬眸望着他,眼神似乎有点殷切。 方楚熙顿了顿,道:晚安。 陆云川如愿以偿,登时眼角微弯:晚安。 因为惦记着梁山词这件事,方楚熙很早就自然醒了,迷迷糊糊地去洗漱,顺道打开手机日历,忽而发现今天剧组放假休息。 陆云川显然比他记得更清楚,一早就发来消息:今天打算做什么? 方楚熙眨眨眼睛,本想说在房间里继续无休工作,又想起昨晚在睡前预定下来的一件事。 他立即道:去医院献血,顺带录入骨髓库。 昨晚回到房间后,他查询了很多白血病相关的知识,在看到无数个家庭都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骨髓,而被迫与亲人天人永别,他几乎没有思考太多,就准备找个时间去献血。 一分钟后,陆云川敲响了他的门:你要去献血? 方楚熙还叼着牙刷,睡眼朦胧地点点头:怎么了? 陆云川神色严肃,如临大敌:我陪着你。 方楚熙:行。 他本以为陆云川可能只是有点担心,但当他们到了医院,方楚熙把胳膊露出来时,陆云川的脸色简直比要献血的他还要难看。 鲜血迅速流入血袋,方楚熙本人倒是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一抬头,陆云川脸色阴沉,吓得小护士都有点不太敢动,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 方楚熙有些无言,幸好献血的时间没有多久,一会儿就结束了。装得满满的血袋被放到一旁,陆云川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方楚熙都有点怀疑,陆云川是不是想把那袋血夺回来再给他输回去。 他的伤口被陆云川按住,然后近乎是将他拥在怀里搀扶着走出了献血室。方楚熙被这种照看孕妇一般的举止搞得有些受不了,抗议道:我没什么事情,只是献血而已。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0) 陆云川拧着眉:中午去私厨吃饭,我订好了菜。 方楚熙隐隐觉得不对,追问:什么菜? 陆云川面不改色地报菜名:乳鸽汤,菠菜塔,熘肝尖,红枣薏仁,还有 方楚熙:停。可以了。 他觉得吃完这些,他甚至可以冲回医院再献一次血。 不过为了让自己快些恢复精神,也为了让某个看起来比他还疼的人放心,方楚熙还是去吃了这场十全大补饭。 毕竟是心意,再说对身体也好,不吃白不吃。 次日,方楚熙回到剧组,忽而发现梁副没有来到岗位上。 他假装不经意地向孟启提起,孟启只是摆摆手:他母亲身体不好,请了几天假回去陪着。甭操心了,来看看这个地方,我觉得可以再改一下 中午吃饭时,方楚熙戳着碗里的米饭,总有点惴惴不安。 在想什么?陆云川给他加了一个糖醋鸡翅。 方楚熙微微皱眉:我总有种感觉,梁副会不会这一次去了,就不回来了。 他还需要这一份工作,而且他又对剧组很负责任,不会不回来,陆云川道,也许只是因为他母亲情况不好,他回去照看几天。 方楚熙咬了一口鸡翅,点点头,心道但愿如此。 两天后,梁副依旧没有回来。方楚熙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以致于工作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陆云川去杭城市区给他买云记的点心了,他便独自站在片场角落里强迫自己看剧本,十分钟过去,也没有看下去几行字。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去跟孟启吵个架转移一下注意力,手机忽而响了起来。 方楚熙随手接通,甜美的女声传了出来: 您好,我们是杭城市红十字会,请问您是方楚熙先生吗? 他顿时一愣,紧接着,睁大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梁山词开着车躲在一处小巷子里,无神的双眼直直望着不远处的点心铺门口。 就在刚刚,那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去,从玻璃窗依稀可以看见他正在跟店员交谈,并且来到收银台前准备付款。 再有几分钟,他就会从店里走出来。 而梁山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早已被冷汗覆盖。 男人拎起几大盒点心,转身走向店门口。梁山词眼眶猩红,喉咙里喘着粗气,颤抖的手握住了方向盘。 再往外一点,再往外走一点 只要他踩下油门,很快,他和那个男人将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他的妻子,他的母亲就全都有救了 很快只要他踩下去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 放在旁边的手机忽而响起了来电铃声,梁山词浑身一抖,整个人都像是从梦魇中突然醒悟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猛地靠在了车上。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看都不看就接通了电话,声音颤抖:谁? 梁副!方楚熙几乎来不及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我和你母亲的骨髓配型上了! 梁山词瞪大了眼睛。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手机,片刻后,声音嘶哑:配、配型上了? 方楚熙笃定地回答:是的,配上了,医生说如果我的身体状况允许,最快下个月就能做捐献。 梁山词像是化作了一句木雕,在座位上静止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刻,他忽而浑身一哆嗦,随即慌里慌张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点心店。 男人早已不在店里,那抹灰色身影在不远处的街角一闪而过。 他的心头顿时涌现了无尽的后怕。 幸好、幸好 他没有踩下那一脚油门。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查了一下百度,正常来说献完血要至少休息三个月才能捐献造血干细胞,并且配型速度也没有那么快,入库需要一个月左右,文中就算是架空私设啦~ 顺带身体素质好的成年宝们可以去试一下献血呀,把自己的信息录入中华骨髓库也只需要一点点血液就好,说不定就能在很久的将来拯救一个人的生命,很伟大呀~ ps:未成年的宝和身体比较虚弱的宝就不要啦,量力而行照顾好自己先! 第61章 文件 配型成功了? 陆云川开车的手一顿, 将方向盘转向,骤然加速。 方楚熙的情绪有点激动, 在电话里那端的语速都快了一些:嗯,我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刚刚红十字会联系我,他们已经在跟医生了解情况,最快下个月就能进行捐献。到时候我的工作基本都结束了,也不会耽误什么。 如果最后确定我可以捐献,不管出于情理还是其他原因,梁副肯定都不会再听从陆云明的指示。我们还能趁机从他那里了解一些关于徐家和陆云明的事情,对不对? 他说得跃跃欲试,陆云川却是沉默了半晌,方楚熙有些不解:你在开车吗? 陆云川将车在路边停稳, 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几个超速罚单, 拎起刚刚买的点心就下车:我回来了,等着我。 方楚熙刚刚挂断电话, 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快步向着他休息的地方走过来, 然而陆云川的表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轻松愉悦,还带着些许凝重。 陆云川在他身旁坐下, 与他对视:你确定要捐献了? 方楚熙有些莫名:当然。 沉默片刻,陆云川点头:行。那我去联系医院, 其他的你不用管。 男人神色淡淡, 垂在身侧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他没能想到, 方楚熙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献血, 竟然就能跟梁山词的母亲配型成功。他看过一些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流程, 虽然只需要少量造血干细胞悬液, 但抽血与回流的过程却依然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而且方楚熙的身体素质也不算太强壮,捐献后会肯定会有一段时间抵抗力下降、感冒发烧的情况,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调养回来。 但不论如何,他很清楚,即使对方不是梁山词的母亲,方楚熙也会义无反顾地去选择用一段时间的虚弱来拯救一个人的生命。 他再心疼也没法阻止这件事,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支持他。 方楚熙自然不知道他在沉默的几分钟里,经历了怎样复杂的身体变化,他打开一个纸盒,刚刚咬了一口蛋挞,就有一道身影在不远处气喘吁吁地奔着他跑来。 梁副?有工作人员认出了他,有些意外,你不是请假了吗? 梁山词来不及解释跟别人解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方楚熙面前,结结巴巴问:方、方老师,您刚刚在电话里说的 方楚熙连忙放下蛋挞:梁副,您放心,只要医生那边表示情况符合,我肯定会全力配合捐献。 梁山词的呼吸顿时粗重了几分,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望着方楚熙,突然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梁副您这是方楚熙连忙要扶他,梁山词却红了眼眶,冲他摆摆手。 方老师,我糊涂之下做了错事,还差点酿成大祸,您却这么对我这份恩情,我全家都无以为报。梁山词哑声道,如果可以,还请您和陆总听我说一些事情。 四周的工作人员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露出诧异不解的目光,方楚熙不得不应下:我们听,您快起来。 梁山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着手臂从地上拉了起来,陆云川神色冷淡:既然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就别给他惹更多的麻烦。换个地方说。 一看见这位陆总,梁山词就不用自主地想起自己刚刚差点做的事情,顿时冷汗涔涔地应下。 方楚熙简单跟孟启请了个假,三人转而去了市里一家僻静的茶馆,开了个小包厢坐下。方楚熙很喜欢这种安静的环境,茶水的清香与四周的幽闭与静谧也让梁山词渐渐放松下来,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等他讲述完,并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与收到的联系方式都交给陆云川与方楚熙看完,方楚熙皱起眉:所以您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梁山词点点头:我只跟那个人见过一面,他大概三十出头,梳中分头,戴金边眼镜哦,下巴到脖子的那个位置有个榆钱那么大的黑痣。他让我只能用这张手机卡跟他联系,并且不允许我把他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陆云川闭眼思索几秒,道:徐家老二徐思成,两年前我在一场晚宴上见过他。 梁山词闻言,有些惴惴不安:他不会对我母亲 陆云川淡淡道:我已经联系人让你母亲转到另一所私立医院,陆氏的保镖会二十四小时在附近值班巡逻。 梁山词连忙点头,心中愧疚更甚:谢谢您,陆总。 还有,陆云川的目光望向他,楚熙房间里的摄像头,都是你做的? 梁山词几乎抬不起头:是,是我。 方楚熙脸色微变,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天,但他还是忘不了他在发现那些摄像头时,心中涌动的不安与慌张。 梁山词又想起什么,连忙道:您放心,因为我们去西北的那段时间,摄像头都没有工作,是最近一周才开始的,拍摄文件我还没有交给那个人,我也没有看过,都放在我的手机里。 闻言,方楚熙猛地松了一口气。 而陆云川的神色依旧冰冷:传给我。 他的神色太过严肃,因此梁山词几乎是立马照做,要把手机里的文件全部传到陆云川的手机上。 方楚熙却是在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传给他? 他猛地按住梁山词的手机:传什么传,删掉。 陆云川: 陆总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刚刚想接收文件的手机收了回去,并且在老婆的怒视之中假装自己若无其事。 一点都不变态的样子。 偷拍与一场潜在的危机总算得到解决,但陆云明的威胁依然无处不在。方楚熙不能确定,自己的身边到底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像是梁山词一样的存在。 回酒店的路上,陆云川对他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方楚熙转头问他:为什么? 陆云川将手放到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慰:这次的事情没有得逞,还可能在我们手中留下了梁山词这个把柄,徐家近期内不会再敢轻易轻举妄动。 到底是法治社会,徐家清清白白这么多年,肯定也是谨慎的。 方楚熙想了想:那陆云明会不会很急?已经被亲弟弟挤去国外半年多,以陆云川掌控陆氏的雷霆手段,他再不回来,说不定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陆云川淡淡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就是要让他着急。徐家这些年逐渐势大,也不再一门心思只听陆云明掌控,而陆云明越急,跟徐家的矛盾就越大,产生冲突的可能性也就越多。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看到狗咬狗的闹剧。 方楚熙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哦。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你拍完我的手还要握着手腕? 陆总不动神色:你的手有点凉。 方楚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陆云川扛不住压力,默默收回了手,眼尾微微下压。 看起来倒像是被欺负了一般。方楚熙在心中有些无语,抬眼一瞥车窗,却发现倒影里自己眼尾的笑意。 也不怪他想笑,只是这样的陆云川倒真的有几分失忆时的影子。比起以前那副冷冰冰说话还不好听的样子,可讨人喜欢多了。 对了,陆云川忽而想起什么,神色微肃,这段时间不在剧组的时候,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方楚熙微怔,随即明白过来,陆云川是怕陆云明对他下手。 他点点头:嗯,你放心。 你的人都是废物吗? 男人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压抑着喉咙里的咆哮,足以看出震怒。 徐家大少徐闻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机里沁出汗水:明哥,您放心,思成说他没留下任何证据,就算陆云川报警,也只能把那个导演送进局子他那个生病的母亲还需要我们帮忙,不敢把我们供出来的。 陆云明冷笑一声:我让你们想办法对那个编剧动手,结果人都从西北回来了,你们也没动弹一下。京城,杭城,治安这么好的地方,你打算从哪儿找机会? 徐闻连忙道:下个月,我的人已经打听好了,陆云川下个月会去海城出席一个慈善晚宴。海城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人,一定能找到机会。 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陆云明冷冷道,别忘了,是谁让你们徐家走到今天的。 是,是,明哥。徐闻迭声应下。 电话挂断,徐闻在椅子上沉默片刻,突然一转方才的唯唯诺诺,把手机猛地扔了出去。 他妈的,老子就是你养的一条狗!是不是啊陆云明! 手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四分五裂,他又把办公室大半的东西都摔了一遍,最后靠在椅背上喘着粗气,脸部的肌肉抽动几下,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新手机,拨通电话: 思成,对,对,是我别多问,就找我说的做。 徐思成的声音有点犹豫:哥,您以后真的不再听明哥的话了? 你就这么想给他当狗?还能不能有点骨气!徐闻恨铁不成钢地吼。 徐思成在电话那头缩了下脖子,明明他们徐家确实对陆氏低眉顺眼了这么多年,早就怂惯了。 行了,等做完这件事,老子就和陆云明两清,徐闻点燃一根烟,想从国外当甩手掌柜老子偏不让你如愿。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1) 至于他们陆氏的事情,就随他们自己闹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徐闻:啊哈!背刺! 插播一条,现实中捐献者与被捐献者是不能见面与联系哒,这是为了保护双方设立的规定。以及大家要是真的想捐献,签订协议前一定要跟自己的父母亲人等等优先商量好哦~ 今天要出去玩,所以早点更~ 第62章 取代 眨眼间就到了五月底, 杭城即将入夏,阳光灼热。 影城之中, 一场戏正在拍摄。年轻的书生斜飞入鬓、眉眼风流,穿一袭白麻布衣,牵着一匹瘦马,漫步在光影零碎的树荫下。 路过一户人家的小院时,他敲敲门,声音清朗:在下是进京赶考的学子,途径贵地,可否讨碗水喝? 一粒细细的小石子落在他头顶,他一愣,抬起头,却见红衣的少女趴在墙头, 一手撑着脑袋:进京赶考?小书生, 京城好玩儿吗? 书生低着头,不敢唐突:京城乃我大殷最繁华之地, 自然是有趣的。 少女闻言, 好奇地跳下墙头,一双漂亮的眼眸望着他:那我给你打水, 让你和你的驴子都喝得饱饱的,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书生有些尴尬:那是小生的马, 只是瘦了些 少女眉眼弯弯, 心情极好地笑了起来, 拉住书生的衣摆:管他是驴子是马,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 这是不被重用的落魄皇子与江湖第一剑客独女的初见, 他们将共同踏入京城的风起云涌之中, 颠沛半生。 《殷帝》的故事, 自此开始。 恭喜杀青! 这是全剧的最后一场戏,在孟启喊出杀青二字时,立即就有工作人员拉开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礼花筒,满天的彩条与金条飞舞,落在主演、导演等等的身上。 方楚熙也站在众人之间,笑着祝贺演员们,然后又是热热闹闹的分蛋糕、合影,等一场热闹的道别结束,他拒绝了杀青宴的邀请,独自走向了一直在影城外等着的车。 陆云川靠在车门旁,衬衫领口扯开两个扣子,树荫下,零碎光影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仿佛杂志拍摄的现场,比先前拍戏时的男演员还要吸睛几分。 当看到方楚熙的那一刻,他的双眸一亮,转身给他打开车门:晚上去杀青宴? 方楚熙坐进车内,倒在靠背上,松了口气:不去了,他们肯定要喝酒,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陆云川点头,转身回到驾驶座,一路驱车驶向酒店。方楚熙在手机里翻开购票软件。明天有三班飞京城的机票了,他想买最早一班,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后,晚上还能回家看望奶奶。 陆云川在旁边清了清嗓子:既然工作结束了,今晚要不要出去逛逛? 方楚熙头都不抬:你不是在整理陆云明行贿和偷漏税的证据吗?整理完了? 陆云川顿了顿:还没有。 蓝姐还说你有三四份合同都还没跟她确认,两个线上会议等着你开,这些你都已经处理好了? 陆云川:也没有。 方楚熙收起买票软件,眼神幽幽,想说的话不言而喻:你事情这么多,怎么还有心思谈恋爱的? 陆总心情麻木,属实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被老婆督促着加班。 回到酒店,陆云川想着自己无疾而终的约会计划,万年不变的神色间隐隐有些黯然:那我回房间工作了。 方楚熙头都不回:好的好的晚安。 陆云川: 他忽而快步上前,在方楚熙要走进门里的那一刻,握住了他的手腕。 方楚熙浑身一僵,立即转身:做什么? 陆云川凝视他几秒,沉声道:充个电。 方楚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云川就忽而俯身将他搂在怀中,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蹭过薄薄一层衣衫,涌入那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像是下过雨的清晨。 他紧紧地搂了十几秒钟,才把方楚熙放开,神色中掠过暗色:好了。 方楚熙的喉结动了动,随即逃也似地转身推门,把他关在了房间外,只留下一句匆忙的晚安。 陆云川看着差点砸到自己鼻子的房门,片刻后,无声地弯了弯眼角。 房间里,方楚熙的背脊靠在门上,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他的心里浮现了一丝茫然感关于他与陆云川之间的关系。 在一个月以前,陆云川刚刚恢复失忆前的记忆时,他很清楚他们是要分开的,甚至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去京城郊外买了房子。 但那时的他怎么都想不到,陆云川会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对他转变态度,从开始的表白,到后来渐渐学得温柔,甚至有求必应、无微不至。 这是他半年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但此刻就是这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也是这时,他才逐渐地感受到,陆云川过去或许也是喜欢他的,只是用错了方式。 按说事已至此,只要他接受陆云川,他们可能就会甜甜蜜蜜地一路走下去。 但他总觉得,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他所惦念的何止那看不见未来的五年,他想要的是陆云川的爱。炽热的、强烈的、拥有足够安全感的爱意。 而现在,他虽然能感受到陆云川喜欢自己,却不知道那是不是爱。 喜欢可以浅尝辄止,可以随风而逝,可以用一场大哭与大醉抹消掉,随着遇见新的人而愈合伤痛。爱却会刻在生活的角角落落,睁眼闭眼,转身抬头,都是那一个人的影子,魂牵梦萦。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陆云川而言究竟是不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他不敢纵容陆云川接近自己,更不敢让自己再当一次飞蛾,盲目地一头扎入前方的光亮里。 谁知道那是暖融融的光,还是焚身的火焰呢。 方楚熙轻轻叹了口气,抱起旁边打滚的汤圆,按了按那湿漉漉的小粉鼻子。 汤圆用粉色的肉垫抱住方楚熙的手腕,低头去蹭他的掌心,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仿佛撒娇一般。 方楚熙一瞬间就被治愈住了算了,什么情情爱爱啊。 统统都不如小猫咪。 另一个房间里,陆总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被一只猫比了下去。他刚刚结束了一个视频会议,合作方表示非常期待与陆氏的合作,并且希望尽快看到合同。 等合作方都从视频会议里退出后,陆云川叫住了林蓝:等一下。 陆总,林蓝小姐立即坐正了,并且继续努力藏住自己西服下方穿着的皮卡丘睡裤。合同我打算今晚就开始拟定,争取两天内给您过目。 陆云川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无名指,面不改色地问:你知不知道,我在失忆时,是在哪里定制的对戒? 林蓝微微一愣,立即回想起了这件事:是半年前,在您失忆的那段时间与我们达成合作的一家珠宝定制公司,需要我整理具体资料发给您吗? 陆云川颔首:可以。刚刚谈的项目可以放两天再说,资料今晚整理好就发过来。 林蓝:您刚刚对着合作方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她丝毫不敢提出抗议,只能微笑地关掉会议,然后翘起二郎腿喝一口自己放在旁边的热巧克力,顺便感慨几句,这就是恋爱中的boss么,啧啧。 而陆云川则在关掉电脑后,从文件袋里抽出两张A4纸,依照以前学习过的制图知识,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知不觉间,两枚对戒的草图,就在他的笔下渐渐初露雏形。 随着时间流逝,越是没有恢复那段记忆,他就越是会对那段时间的自己耿耿于怀,仿佛是自己珍而重之的宝物曾经被别人抢走过即使知道那是自己,也不行。 他一门心思地想要取代那段时间里,他给方楚熙留下的所有印记。比如,从那对让方楚熙心心念念的戒指开始。 三天后,京城机场。 方楚熙在家休息了还没有两天,就不得不跟着陆云川踏上去海城的飞机。 临走前,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汤圆:爸爸就出门两天,每天都有阿姨来给你开罐头吃,乖乖在家里呆着,听到没? 小猫咪也不知听没听懂,奶声奶气地舔舔他的手心,就继续欢乐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方楚熙叹息一声,儿子这么傻,可怎么办哦。 陆云川一直在门口幽幽看着,等方楚熙出门时,他忽而道:汤圆是不是快该绝育了? 方楚熙一愣,算了算日期:医生说最好一岁左右,还有三个月呢。 陆云川点头:挺好。净身后,应该就不会这么缠人了。 方楚熙: 他发现,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陆云川,都很执着地想让小猫咪变成小太监。 什么心理哦。 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海城。 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在六月初就高达近三十度,方楚熙只穿着一件白T恤,露出小臂与漂亮的脖颈,在阳光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陆云川一向不喜欢太炎热的天气,因此也对海城这个太靠南的城市没有多少好感。但当那灿烂的阳光落在方楚熙身上,青年精致柔软的脸颊浸在光里,看起来朦胧美好。 这一刻,他忽而觉得,热一点的天气似乎也不错。 酒店早已提前订好,房间是精致的欧式风格,进门的那一刻,颇为浮夸的水晶灯、精致的壁纸与地毯就映入眼帘。卧室还有两面墙的落地窗,用的是单向玻璃,能够俯视海城市中心的繁华景象。 然而方楚熙环顾了一圈,才发现这偌大的顶层套房中,竟然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大床。 方楚熙看向身旁的人:? 罪魁祸首陆总咳嗽一声,将目光移到窗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是林蓝订的房。 方楚熙狐疑地看着他,勉强信了。 恰巧大堂经理敲门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红酒: 陆总,这是您之前寄存在我们这边的酒,另外您在订房时要求的烛光晚宴也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去餐厅就餐。请问您还需要什么服务的吗? 陆云川: 方楚熙:。 哦,林蓝订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林蓝:无语住了 第63章 意外 夜幕到来, 海城的街头灯火通明,在酒店顶楼俯视望去, 点点光亮绵延,仿佛缀在地上的星辰。 陆云川站在紧闭的卧室门前,轻咳一声,敲门:一起去吃晚饭吗? 几秒后,方楚熙从门里探出一个头:我不吃烛光晚餐。灆複 陆云川立即抛出早已准备好的planBCD:还有中餐、意餐、日料,你想吃什么? 方楚熙沉吟片刻,忽而想起什么,笑眯眯地说了一个地名。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夜市前,小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色各样的灯牌老式又花里胡哨, 人来人往热闹却又轻松惬意, 各种小吃的香气前仆后继涌入鼻腔,轻轻松松就勾起食客的馋虫。 陆云川换了件黑色的休闲衬衫, 但一身矜贵高冷的气质仍然与夜市格格不入, 引得路人频繁回头。 方楚熙则像是一汪水,唇角挂着浅浅笑意, 不管是哪里都能轻松融入其中。没过十分钟,他手里已经捧了两串烤鱿鱼、一碗炒酸奶、一根烤鸡翅, 和一个老板娘见他礼貌又长得好看, 倾情赠送的烤生蚝。 食物的香气扑面涌来, 现点现做的味道跟外卖完全不一样, 方楚熙连头都抬不起来, 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满足得像是在屯粮的仓鼠。 陆云川替他拿着那堆小吃, 陪在他身旁慢慢走着。方楚熙咬着一个章鱼小丸子,含糊不清地问他:你想吃什么? 陆总从来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夜市,但看方楚熙吃得双眼都亮晶晶的,他也就不再纠结于卫生质量和吵闹的问题,抬手替方楚熙擦去唇角的沙拉酱:有什么推荐? 方楚熙立即戳起一个章鱼小丸子:喏。 他本来想将签子递给陆云川,然而一转头才发现,陆云川的手中已经满满当当,没有半分空闲。 正在他犹豫之际,陆云川忽而低头,就着他举着丸子的姿势,把那颗丸子吞进了口中。 方楚熙顿时愣住,男人却若无其事地吃完了那颗小丸子,顺带舔了舔唇边的沙拉酱:还不错。 方楚熙的脸颊一烫,立即转过头,专心致志地戳剩下的小丸子。 陆云川观察着他的反应,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没过两分钟,他就突然低头凑到方楚熙脸侧,睫毛低垂:我想吃。 方楚熙被他吓得差点晃掉一块炒酸奶,闻言只得给他叉起一块。陆云川毫不见外地张嘴叼走,犬齿细细磨碎一整块冰冰凉凉的甜意,唇角轻扬。 接下来,方楚熙刚刚买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消失在陆云川口中,那人吃就吃,还偏要在吃的时候,指尖蹭过方楚熙的耳垂:耳朵怎么红了,太热了? 方楚熙: 他立即把一块炸豆腐堵进陆云川嘴里:吃你的,不准说话。 陆总听话闭嘴,安心吃着豆腐,神色颇为无辜。 好不容易将手里的小吃都消灭干净,方楚熙总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街角时,他眼前一亮:那是家全国连锁的奶茶店,里面的蛋糕奶茶特别好喝。 只是这家店在全国都很火,在这种人满为患的夜市,更是排起了长队。 陆云川看着他一副期待的样子,眼底也不自觉地浮起笑意:那你在长椅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排队。 方楚熙正好走得有些累,便点头答应下来。他看着逛了一晚上夜市仍然步履生风的陆云川,忍不住有点酸意,怎么这人的体力就这么好呢。 他锤了锤自己的小腿,琢磨起这段时间好好锻炼身体的事情。梁副导已经把所有徐家给的钱都原封不动地转了回去,又跟亲朋们借了一些,已经凑够了手术费。下个月他就要回到京城配合捐献,至少要保证自己的身体状态是健康的。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2) 远处的奶茶队缓慢地往前移动着,方楚熙托着腮,发呆时便挨个去数陆云川在第几个位置,刚刚数到陆云川身上,就见那人突然回头,与他远远地对上视线。 他脸颊一红,立即扭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陆云川在原地对着他笑了笑,又看向前方的队伍。 夜风温和,捎来不远处炒栗子的香气,方楚熙忽而想起陆云川似乎挺喜欢吃栗子,便起身去买了一袋。 一来一回也废了点儿时间,等他重新回到长椅前,陆云川刚好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来,陆云川将奶茶递给他,蛋糕奶茶,五分糖。 方楚熙接过的同时,将手里的那袋炒栗子也塞进他怀里:刚刚顺手买的。 陆云川愣了一瞬,看着那一袋栗子,忽而陷入了沉默。 方楚熙喝了一口奶茶,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 陆云川对着他淡淡一笑:没事,只是很久没吃了。 方楚熙不知道,那是三年前,他无意间提起一句晚餐的栗子蛋糕做的不错,第二天,方楚熙就烤了一整盒栗子蛋糕送到他公司。 但还没交到他手里,陆云明就来了公司,也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 弟妹专门的做的蛋糕啊?陆云明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就那样呢原来还不错? 他当时心中一冷,便将蛋糕随手扔进林蓝怀里:给其他人分了。 陆云明摇摇头:弟妹的心意,你这样不好啊。 他将自己的目光强行从放蛋糕的盒子上挪开,神色淡淡:几块蛋糕而已。 但没人知道他当时到底多么想吃那块蛋糕。 后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他告诉方楚熙不用再送吃的过来。此后很久,方楚熙就真的没有再来过。 唇畔的栗子香气浓郁,咬一口下去,满满都是甜香。 我会都吃完的。他看着方楚熙的眼睛,神色认真。 方楚熙被他吓了一跳:这么大一袋,吃完今晚还要不要睡了。 陆云川勾了勾唇,将一枚剥好的栗子送到他唇边。 方楚熙的喉咙动了动,半晌,眼一闭心一横,啊呜一口叼走那颗栗子。 再次睁眼,就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姑娘看了他们一眼,方楚熙登时脸颊发烫,立即低头咬住吸管,并且将栗子囫囵咽了下去。 唔。 方楚熙喝了一口奶茶,在心中捂脸。 吃的太快噎到了。 回到酒店,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方楚熙率先去洗漱洗澡,在浴缸里泡得皮肤泛红,差点睡着。出来后他就一直打着哈欠,结果一转眼看见陆云川直接解开了衬衫。 他生生把一个哈欠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非礼勿视,就见陆云川随手脱下上半身唯一一件衬衣,露出了有些斑驳痕迹的后背。 陆云川其实是不容易留疤的体质,当初从楼上摔下来和跌下山崖时后脑撞击的伤口,现在基本都看不清了。但他的后背却残留着一些皮肤颜色不同的细长疤痕,很多年前就有。 当初他也曾经问过这件事,陆云川只说是他不小心出了点儿意外,摔到了碎石上。 但凡他当时多想一点儿,就该知道碎石哪会造成这样的伤口,这分明就是当初被鞭打后的痕迹。前一次的伤口还没愈合,下一次的伤就又覆盖上来,以致于皮开肉绽,连他这种恢复力极强的体质都无法完全抹除。 注意到他的视线,陆云川走到他身旁,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没事。 方楚熙皱了皱眉,却没有拨开他的手。 于是某人蠢蠢欲动,甚至还想要一个不穿衣服的抱抱。 结果是平时温和良善的人暴起伤人,陆云川进浴室时,后背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泡在浴缸里时,陆总抚摸着火辣辣的后背,自我安慰。 爱的痕迹,爱的痕迹。 第二天傍晚,方楚熙跟陆云川一起,换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让专业的造型师专门打理了发型,踏上去慈善晚宴的路。 方楚熙对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眯起眼睛问陆总:我记得当初说好,晚宴过后就离婚。 陆云川: 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陆总只能惨兮兮地告饶:当初只是想让你留下来,所以随意找了个借口。 我离不开你。 他牵起方楚熙的手,声音略低,是曾经想剖白却又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一颗真心。 不会说话的人,说起情话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偏偏能让人红了耳朵尖。 方楚熙扭过头,脖颈泛着一层绯色:哦。那看你表现。 陆云川眉眼弯起,轻轻地将他的手扣在掌心:嗯。 这场慈善晚宴在一所海景酒店中举行,来来往往都是各方知名人士,觥筹交错间,端着上流人士的架子,眉眼间有真诚,但更多则是虚伪的笑意。 方楚熙不太喜欢这种社交场合,特别他的伴侣往往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就更加想找个角落待着。陪着陆云川到场,他的作用就基本已经尽到了,干脆跑去了大厅一侧的墙边,愉快地吃一份蓝莓舒芙蕾。 陆云川只跟两三个人简单打了个招呼,转头就看见方楚熙不见了,顿时心中一紧。 但他定睛一看,方楚熙正在不远处低头吃蛋糕,这才松了口气。 方楚熙远远抬了下银叉子,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他吃完舒芙蕾,便想去清洗一下手指上粘粘的糖浆,转身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与自动感应水龙头发出的流水声。当他抽出一张纸巾,低头擦着自己的手指与指缝时,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方先生? 方楚熙下意识转身:你是 一股极为刺鼻的气息忽而传来,紧接着,世界暗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狗砸!你老婆被拐啦! 第64章 绑架 陆云川第三次往刚刚方楚熙所在的位置看去。 刚才对方所走的方向, 应该是酒店洗手间的位置,但已经十五分钟过去了, 他依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回来。 他心不在焉,与旁人说话时眼神也带了点冷意。想要过来攀谈的人大多知道陆云川的脾气,见他神色不悦,也就不敢再有人上来触霉头。 又是五分钟过去,陆云川放下手中的香槟杯,大步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里正有一个男人在哼着歌小解,转头看见陆云川,顿时有点激动地提上裤子:陆总 陆云川环顾了一圈洗手间内部,几个隔间的门都是打开的,里面空无一人,四周也只有这个男人。 他神色微冷, 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 转头看向那个男人:你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过来? 男人顿时愣住:没啊陆总, 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陆云川的脸色彻底暗了下来, 转身就走。 男人在他身后有点依依不舍,这就走了?不一起上个厕所什么的吗? 调监控, 让安保把这附近的全部出口都拦住。 陆云川一回到大厅,就直奔晚宴的主办人身旁, 主办人见他这副样子, 自然十分不解:发生什么了, 陆总? 陆云川攥紧了拳头, 眼神透出一股戾气:我爱人不见了。 主办人跟陆云川相识多年, 也知道一些陆氏家族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自然不敢大意。他把酒杯交给秘书, 自己亲自带着陆云川去往监控室。 监控室的小保安正在快乐地斗地主,一转头就看到两个大老板推门闯入,吓得在对三后接了个王炸。陆云川死死盯着那些监控画面:把画面全部调到半小时前。 小保安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操作。监控画面迅速被调整回半小时前,陆云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块有着方楚熙身影的监控画面,眸子一眨不眨。 监控画面按照正常进度播放,他随手扯松领带,手背上青筋浮起,指节绷紧,连头发丝都透露着焦躁不安的气息。那双桃花眼里浮起淡淡血丝,仿佛一只得不到安抚的凶兽。 主办人在旁边打量着他的模样,暗中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之前还没听说陆总跟对象关系这么亲近,这下出了事才发现,这找不着的哪里是人,明明是陆云川的心肝脾肺啊。 要是方楚熙真的在他这儿出了事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主办人的表情就苦的像是在黄连水里腌过的苦瓜,跟旁边超级加倍后连出俩王一个二的小保安仿佛一对难兄难弟。 监控来到了方楚熙走近洗手间的那一幕,在他走进去的瞬间,一道身影忽而从监控的死角处露出一截衣摆,紧接着,监控的画面暗了下去。 进度条快进,足足五分钟后才又重新出现画面,显然是被人剪切过。 陆云川沉着脸,转头看向保安:你动过监控? 我没有啊老板!保安哆哆嗦嗦,我我我一直斗地主,怎、怎么可能碰这个 他声音一顿,想起了什么,声音随即弱了下去:不过我刚刚去解了个大号 陆云川在心中骂了一声,随即掏出手机,主办人慌里慌张地问:要报警吗? 陆云川低头盯着手机,片刻后,冷冷道:不能。 只见他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条陌生号码发送过来的消息: 在这份合同上签字,明天晚上八点带着文件,来海城791号换你的小编剧。 不要报警,你不会想让他身上丢点什么东西的,比如那双漂亮的、写剧本的手对吧? 方楚熙是在一阵身体的酸麻之中醒来的。 他抬起头,发觉眼前一片黑暗,自己的脸贴在一片脏兮兮的铁皮上,似乎正靠着一个大型集装箱。 耳边传来有些粗犷沙哑的声音:有动静是不是醒了? 你看看去。 怎么不是你看哎哎别动手,我看我看。 第一个声音一边抱怨着,一边往方楚熙的方向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楚熙试着挣扎,但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手指粗的麻绳死死捆住,几乎动弹不得,嘴上也被贴了一块胶带,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不成调的声音。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又往旁边靠住,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感觉有人在自己旁边蹲了下来。方楚熙立即放平了呼吸,作出仿佛睡熟了一般的姿态。 在多个剧组里耳熟目染这么久,他也跟着演员学过一些演戏的小技巧,比如装睡时气息要稳,身体要放松,大脑最好空白一片,不要想任何事情。 果不其然,来看的人观察了十几秒,就转身离开,远远地冲同伴道:没,还睡着呢。 方楚熙很轻地松了口气,手心里已经沁了一层冷汗。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洗手间里被麻药迷倒绑架。虽然以前在也看过不少这类事情,但他还是第一次经历真实的绑架,不同于任何剧本和演员演绎的场景,连手腕被勒出的疼痛都如此清晰。 现在尚且不知道绑架他的人是谁,他连眼睛都被蒙得严严实实,但他心里清楚,十有八九是与陆云明相关。 只是不知道陆云川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这人怕是快要疯了吧。 方楚熙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靠在集装箱上,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自救的方法。 依靠脸部皮肤接触的感觉,他应该靠在集装箱或者类似集装箱外部的厂棚上。他试着让手指碰到地面,触感很像工厂仓库的水泥地面,还沾了一层灰尘。 脚步声依旧在很远的地方,应该跟他的位置有一层阻隔,看不见他的动向。方楚熙试着往旁边轻轻挪动,手指则试图挣脱绳索。然而他还没动几下,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思考,眼睛上的布猝不及防地被拽下。 骤然恢复光芒,方楚熙有一两秒的失神,随即就看见一个蒙着下半张脸的瘦弱男人皱眉看着他,声音粗哑,应该是可以装出来的:妈的,怎么这就醒了。 一个身材略胖的人跟着走来:要不要再给他喷两下那个迷药? 瘦弱男人摇摇头:他这身板跑不了,你在这儿,把人看好了,我去联系东家。 瘦弱男人一走,方楚熙缓过神,终于能够有空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头顶果不其然是工厂仓库的样式,只是没开灯,整个仓库都很暗,只有入口处透过来光亮。 他借着那点儿黯淡的光,勉强看清了身旁胖子的眼睛。对方似乎还算好说话,蹲下来看着方楚熙:喂,你饿不饿? 方楚熙立即作出一副虚弱的神情,表示自己很饿,想要让胖子把自己嘴巴上的胶带撕下来。 胖子却摇摇头:我不能给你解开,不然我哥要揍我的。 方楚熙: 那你问我干嘛? 五分钟后,他明白了胖子为什么这么问他。因为胖子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粉丝,在旁边吃得唏哩呼噜,香得方楚熙泪花都要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觉得腹中确实空空如也,一丝力气都不剩。他虚弱地倚在集装箱旁边,目光掠过胖子随手扔在旁边的一小盒糖蒜,视线忽而一顿。 跟陆云川去夜市时,他点过一家据说很有名的鸭血粉丝,老板会专门在外卖里放一小盒糖蒜,并且自豪地表示自家研制的糖蒜独一无二,来吃的都要点,好好味啊。 海城有不少沿海工厂,但能买到这家鸭血粉丝的地方,应该屈指可数。 他闭上眼睛,靠在集装箱上,装出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应该是怕他真的饿死,过了一会儿,胖子终于大发善心地帮他撕下了胶布,差点痛得他落下眼泪。 喏,胖子把泡好的红烧牛肉面给他,吃点吧。 方楚熙瞥了一眼他还没吃完粉丝:我想吃这个。 胖子立即抱起自己的碗:这不行。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3) 那能不能给我松开手?方楚熙眉眼苍白,轻声道,我有胃病,之前一直都没吃饭,现在很难受。 他这幅样子实在太可怜,像是弹一下额头就能后仰昏过去的程度。胖子显然不是什么狠角色,看他这幅快断气的模样,立即慌了起来:那我给你解开绳子,你快吃。 方楚熙乖巧地点点头,耳边传来胖子的碎碎念:一晚上怎么就成这样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可别没了 哦,已经过了一晚上了。 方楚熙了然,端起那碗泡得手法不怎么样的面,面不改色地吃着,连汤一起喝了个干净。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其实有些食不知味,但吃了这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顿,不排除为了让人质足够虚弱而一天喂一顿饭的事情,他需要好好保存体力。 当他喝到最后一口汤,之前的瘦子走了过来,骂骂咧咧地踹了一脚胖子:你怎么给他把绳子解开了! 我、我怕他饿死胖子连忙捂住屁股。 你喂他不就行了吗,白痴!瘦子一把夺过方楚熙的碗,扔到了旁边的地面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地给方楚熙重新缠住了双手。 方楚熙靠在集装箱上,低垂着眉眼,一副不敢挣扎的模样。等瘦子的身影远去,他才小声问胖子:他是你哥哥?真凶啊。 胖子刚想点头,又立即摇摇头:我不告诉你。 方楚熙眨了眨眼睛:那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啊。 胖子刚想继续摇头,方楚熙就接着道:我知道你不能说,我差不多也能猜的出来。不管怎么样,如果有其他的路,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大家的生活都很难,我也明白。 胖子立即不满地嘟囔:你懂个屁啊?你一个大编剧,住在京城里面 方楚熙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也住过十块钱一晚上的合租地下室,在滴水的窗户旁边写我的剧本。那段时间,我身上的钱都没有超过两位数过,浑身最值钱的就是一台一千多块的二手破电脑,开机就要两分多钟,我还要抱在被窝里,防止半夜有人给我偷偷拿走。 胖子没说话,瞥了他一眼。 方楚熙弯了弯眼睛,仿佛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要不要,跟我聊聊? 一个小时后,胖子来跟哥哥换班,站在仓库门口点了根烟。 他哥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忧郁。 胖子沧桑地感慨一声:活着都不容易啊。 瘦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狗以为的老婆被绑架:老婆一定在委委屈屈不知所措嘤嘤嘤嘤,呜呜老婆等我来qaq 实际上的方编剧被绑架:撕开胶布,跟劫匪分享新编的故事:) 第65章 是他 瘦子踹了一脚弟弟, 转身回到方楚熙旁边,盘腿坐下。 方楚熙面带微笑, 慈祥地望着他,身后仿佛散发着普度众生的佛光:要聊聊吗? 瘦子脑门上青筋一跳:闭嘴! 两分钟后,方大编剧看着身旁油盐不进的瘦子,在心中无声叹息。 唉,这个忽悠不到了。 外面的天色逐渐明亮了许多,应该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方楚熙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些酸麻无力,保持着这么难受的姿势十几个小时,神仙来了也逃不过腿麻。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腿,瘦子猛地转过头:干什么? 方楚熙如实道:有点麻。 瘦子冷哼一声:我劝你最好别随便动弹,不然我 他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兜里就响起了手机铃声。 方楚熙连忙装作束手就擒的模样, 本分地靠在旁边, 眼睛盯着地面,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是谁? 帮凶?徐家的人?还是陆云明? 不论是谁, 肯定都要用他来要挟陆云川答应什么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让我听他的声音。 男人声音沙哑, 透出一股强烈的凶戾与冰冷,像是失去了逆鳞的恶龙, 在颓唐之中酝酿着企图毁灭世界的恶意。 方楚熙微微一愣,不知为何, 心尖居然泛起了一阵酸涩。 从在这里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他一直在很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他告诉自己, 不过是一场绑架, 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这群匪徒可能只是想威胁陆云川, 所以他的生命安全肯定不会出问题。 但不论再如何理智,他也是个会惊慌的普通人,一个无法时时保持冷静的凡胎□□。 如果不是在一直给胖子编故事让他的大脑保持思考,他或许已经有些崩溃了。 他很轻地抽了抽鼻子,将自己眼眶里的热意压下。瘦子把手机粗暴的递到方楚熙耳边:快点说。 方楚熙的嘴唇动了动,陆云川。 别随便答应别人的要求,我没事。就是想吃鸭血粉丝了,有糖蒜的那种。 瘦子才旁边无声地嗤笑一声,原来这大编剧还是个吃货,都到这种境地了还不忘吃。 电话里,陆云川沉默了几秒,哑声道:好。 你等我。 方楚熙还想说些什么,但瘦子已经把手机拿了回去:半分钟到了,挂了。 电话蓦然挂断,方楚熙闭上眼睛,静静地靠在身后的铁皮上。 信息已经传出去了,至于能不能传达到就要看他跟陆云川之间的默契了。 鸭、血、粉、丝。 陆云川轻轻呢喃出这四个字,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电脑上的海城地图,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落满了烟头。 主办人顶着一头抓成了鸡窝的乱发,强撑着困意问:什么?吃鸭血粉丝?我知道有家店挺好吃,正好咱们把午饭解决了 已经熬了一夜水米未进了,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这个造作法啊。 广州有多少家鸭血粉丝,是有糖蒜的? 陆云川忽而扭头看向主办人,对方顿时愣住:这、这我哪儿知道,不过在我印象里,好像也没有几家加糖蒜的 陆云川打开电脑地图,搜索出了之前小吃街的位置,然后将地址发给旁边刚刚从陆氏分公司征调过来的员工:以这里为起点,查询附近所有的工厂、仓库,以及近似的偏僻地点。 是!员工连忙点头。 陆云川又看向旁边的林蓝:特效做的怎么样了? 林蓝身旁坐着一个穿着陆云川同款西服的男性员工,仔细看他的脸型也与陆云川有几分相像,再加上稍微的化妆与发型打理,尽管气质上天差地别,但仍旧有两三分的相似度在。 林蓝将电脑推到陆云川面前:基本可以了,您看。 只见电脑屏幕上投映的正是林蓝身旁那位员工的影像,而电脑中运用了当今还没有广为公布的特效手法,能在视频通讯的同时,在线进行人脸修改。 特地修改后的男员工,从眉眼到脸部轮廓,甚至到喉结的位置,都与陆云川本人有近十成的相似,而跨洋视讯又会降低一定的画面质量,即使是陆云川自己也几乎找不出破绽。 他缓缓颔首,然后轻轻拍了一下林蓝的肩膀:辛苦了。 林蓝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她千里迢迢从京城连夜赶来,脸上还带着昨日的残妆,却神采奕奕:那年末给我加奖金啊。 三倍。陆云川道。 林蓝差点潸然泪下,觉得老板此时说出的仿佛是天籁之音。 陆总,那家小吃街附近三千米内大概有四个厂子,两家海产品加工厂、一家电子厂,还有 陆云川挨个记下地点:行,我知道了。有车吗? 主办人下意识递上自己的车钥匙:要去哪儿? 工厂。陆云川接过钥匙,转身就走。 主办人在后面颤巍巍地抬手:你要自己去?你不带点人吗?以及他有一点点的后悔,办这么重要的事咱能不能别开劳斯莱斯,好歹换一辆稍微便宜点的啊? 打草惊蛇,陆云川脚步不停,身影转眼就离开了办公室,我自己足够。 他实在忍不了了,昨夜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地发动所有的人在全城寻人,却没有找到半点关于方楚熙的音讯。 失去了监控,又无法报警,这里更不是陆氏势大的京城,他的手脚伸展不开,根本找不到太多有用的讯息。 因此他答应了陆云明的要求,只要让他确定方楚熙的安全,他会跟他视讯,亲自在文件上签名,然后将文件拿去交换人质。 在电话里听到方楚熙的声音时,他差点红了眼睛,几乎压不住自己想杀人的心。 他从未有这么一刻痛恨过陆云明的存在,更痛恨自己当初的失手,没有让陆云明在境内被绳之以法,最终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电话结束后,他让人去查那个电话的IP地址,却发现对方的电话地址没有开通网络服务,用寻常手段根本查不到,而联系代理服务商查询至少需要几天的时间,他等不起。 劳斯莱斯发出一阵嗡鸣,飞一般地窜上路,扬起一阵浮尘。 而在他走后没多久,陆云明的视讯请求也拨打过来。 林蓝递了个眼神给技术人员,对方迅速开始解析陆云明的网络ip地址,得出的数据果然是虚假的,来自于大西洋的某个无人岛。 她看向视频里,这个与陆云川的眉眼有着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仿佛只是个好说话的读书人。 但谁能知道,这个在所有人面前都彬彬有礼的人,会因为几句话的不悦,就让保镖把自己的弟弟打成胃出血。 那时,林蓝刚刚开始给陆云川当秘书,差点被这一幕吓得辞职。后来她硬着头皮继续这份工作,也逐渐明白陆云川身上某些极端的举止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要对抗的人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疯子,称之为微笑的魔鬼也不为过。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弟弟,陆云明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眉眼带笑,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啊。 扮演陆云川的员工坐在椅子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林蓝给他下达的指示,陆云川面对陆云明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话说得越少越好,多说多错。 陆云明果然没有起疑心,继续道:我真是意外,原来这个被我忽视了这么久的该怎么称呼,弟媳? 他笑了两声,似乎觉得这个叫法十分滑稽:居然能让你甘愿让出手中51%的股权,早知如此,我就早一点儿邀请你家的小编剧了。 林蓝在视频的视觉死角,轻轻一碰旁边扮演者的后背。扮演者立即会意,冷声道:文件我已经签了。 说着,林蓝立即举起文件,往陆云明的镜头那边展示了几秒,又放了回去。 陆云明愉快地冲他举杯:这真是太好了,敬感人的爱情。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喝了一口酒: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将关于我的那些证据销毁呢?我还是很向往祖国的空气的。你要知道,这边的菜都很难吃,我最近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扮演者被林蓝戳了戳背脊,皱眉:但你之前只要求了合同。 陆云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这种语气,原来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小编剧,连这种事情都答应我? 片刻后,他的笑容忽而消失,面无表情道: 你不是陆云川。 林蓝的脸色骤然一变,但就在这时,她发现陆云明的目光盯着的压根不是扮演者,而是她。 她的心也沉了下来因为陆云明刚刚的猜测根本没有什么手段来证实,但她的表情无异于暴露了马脚! 她在心中暗骂一声,果不其然,陆云明看见她的脸色,直接就摔了手里的酒杯,把视讯用的电脑一脚踢到了旁边。 给陆总打电话!!林蓝直接按掉电脑关机键,立即起身,让他快找方先生! 与此同时,方楚熙也在仓库里,继续寻找着自救的方法。 他趁着绑匪两兄弟换班,偷偷将角落里的一小块拇指大的碎玻璃攥在了手中。但他抓那块玻璃时太急,又因为紧张地将玻璃片攥紧,手心登时传来一阵湿淋淋的刺痛,被他咬牙忍住,随便在衣服上抹了抹。 这种时候也无心管什么疼不疼的了,他假装在闭着眼睡觉,靠在集装箱铁皮上,偷偷地用玻璃片割起手腕上的绳子。 给他一点时间,只要割断一根他就能有机会逃走。 他屏住呼吸,听着胖子与瘦子的说话声,几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去努力划着那一层层的麻绳。 老板怎么说?用不用再转移地方了? 要的要的,啊呀,我觉得这里还可以啊,怎么这么麻烦 让你做你就做,哔哔什么,烦。 方楚熙心底一凉。 果不其然,胖子挠着后脑勺,来到了他身旁,拎着他的一只胳膊就把他捞起来:走了走了,老板要求我们换地方。 方楚熙脚腕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差点没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地将玻璃片攥入掌心。 胖子这才想起来什么:啊呀,忘了忘了,来我帮你解开 方楚熙的喉结动了动,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仓库门。 手心的疼痛似乎越来越强烈,湿淋淋的触感顺着指缝滴下来。 他试着将手往衣服上贴,同时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发现,千万别发现 所幸胖子确实是个缺心眼的,硬是没发现什么端倪,给他解开绳索就扯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好了好了,来,跟我们上车。 方楚熙猛地松了口气。 他踉踉跄跄地跟着胖子往前走着,他的双腿酸麻的厉害,但勉强还可以走路。两个劫匪准备的货车就在前面,虽然不知道附近是哪里,但这大概是他唯一能逃离的机会。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4) 瘦子转过头,看着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个人,几秒后,忽而眯起眼睛:地上那红色的是什么? 方楚熙眼神一凝,就在此时,他手上的绳索猛地一松。 他的脸色不变,而是转头看向旁边的胖子,微笑:兄弟。 胖子:啊? 方楚熙忽而腰身一扭,一个膝袭顶向了胖子的肚子,胖子顿时抱着肚子说不出来话,抓着他胳膊的手也顺势松开。 趁此机会,方楚熙掉头就跑。 我操,追!! 耳边传来猎猎风声,还有身后凌乱而急促的追赶、叫骂,方楚熙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跑得会这么快过,几乎连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跑,跑! 不远处的路面上忽而出现一个黑点,紧接着,一辆黑色的车疾驰而来。方楚熙眼瞳微缩,立即一个拐弯,避开了那辆车的路线的同时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猛地摔倒在了公路旁边的草丛里。 咳、咳咳 他一边咳着嗓子里的血腥气,一边挣扎着想要继续爬起来,这辆黑车如果是路人还好说,万一是那两个匪徒的同伙 黑车在原地急刹住,接着驾驶座下来了一个人,听脚步声是直奔他而来。 方楚熙迅速攥紧掌心里唯一的凶器,时刻准备着进行自卫。 在对方抓住他的手腕的那一刻,他立马要把将手中玻璃片扎出去,却忽而嗅到了一股独特的、他只在陆云川身上闻到过的烟草味。 谋杀亲夫?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他手里的玻璃片被男人轻易抽走,扔到一旁。 方楚熙的眼眶忽而一热,紧接着,像是不想暴露自己难堪的样子,他低头将脸埋在了陆云川怀里。 陆云川拍了拍他的背脊,目光掠过玻璃片上的血迹,眼眸骤然一暗。 他搂着方楚熙的腰,将人抱着送到驾驶座上,声音轻柔: 乖,没事了。等我几分钟。 说着,他反手从车门内部抽出了一把一米多长的黑色长柄雨伞,裹挟着暴戾的目光落在刚刚追来的两个匪徒身上,轻轻晃了晃手腕。 * 作者有话要说: 劳斯莱斯车门里有自带的伞,十万一把,陆总的抽人好帮手) 第66章 护他 方楚熙从没见过那么凶狠的陆云川。 长达一米多的雨伞, 伞骨全部折断,伞面沾满血迹。两个绑匪倒在地上, 短短五分钟,就从叫唤求饶变得几乎发不出声息。 眼见着男人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不得不推开车门,阻止对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陆云川,可以了! 那如恶龙般暴怒的男人像是被这一声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止住动作,几秒后,他一脚踹开脚下的瘦子,将折断的伞扔到旁边的地上。 当他转身望向车内的人,眼底的戾气已经收得干干净净,一如平常般淡然:别担心。 方楚熙不知道他所说的别担心, 是别担心他把人打死还是打死了也不用担心但毕竟还是不能让某人从正当防卫变成法制咖, 他拿起陆云川的手机:我们还是先报警吧。 陆云川快步走回他身旁,在接过手机时, 皱眉看向他鲜血快要干涸的掌心。 方楚熙下意识缩了缩手指:不疼的。 陆云川盯着他的眼眸, 片刻后,忽而将他拥入怀中, 鼻尖抵在他的肩上,将他紧紧地环抱住。 片刻后, 方楚熙听见他发哑的声音: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让陆云明殉葬。 方楚熙抿紧了唇, 他能听出来陆云川这话是真心的。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扯住陆云川的衬衫, 小声道:别了吧非亲非故的, 还有点晦气。 陆云川默了几秒, 低低笑道:确实, 按照关系, 该是我殉你才对。 方楚熙: 什么殉不殉的,都现代社会了,说点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积极向上的行不行? 陆云川拨通了报警电话,海城警察的效率还是非常可以的,二十分钟不到就来到了这偏远的工厂,将被揍成猪头的犯罪嫌疑人全部缉拿,跟着过来的救护车直接将嫌疑人和报案人一起送往医院。 方楚熙本来想处理完伤口就直接去警察局,但陆云川执意为他做了个兴师动众的全身检查,生怕他哪里伤到了而不自知。一圈检查下来,除了一些表面擦伤与脚踝的轻微扭伤,他身上最严重的就是左手那道两三厘米长的割伤,甚至还没有陆云川当初从楼下摔下来严重。 于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地叹息一声,对着陆云川低声嘀咕:我真的没事。 陆云川拧着眉,眸光沉沉地盯着他的伤口,片刻后,紧紧攥住他完好的那只手。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男人的声音很轻,然而誓言真切,字字重若万钧。 方楚熙感觉耳朵尖发烫,许久后,轻轻哦了一声。 一直在旁边等待着送两人去警局的小警察: 谢邀,今天的晚饭吃饱了。 哥!徐思成惊慌失措地扔掉电话,我的人失去联系了! 徐闻眼中血丝纵横,一巴掌把弟弟扇到了一旁:你找的人都是废物吗?! 他放在旁边的手机还在震动,陆云明三个字看得他心烦意乱,徐思成差点瘫坐在地上:但你不让我找那些沾过出口生意的人,我就只能在其他途径找 徐闻闭了闭眼,然后扯住徐思成的衣领,目眦欲裂:我告诉你,你现在主动去自首,哥还能找人保你,至少让你少蹲几年,知道吗? 哥徐思成瞪大了眼睛,但老三已经进去了,我 不然你是要拉整个徐家下水吗?徐闻死死盯着他,记住,老二,不准跟任何人提起出口生意的事情,不然你、我、整个徐家,都不是简单进局子的事情,知道吗? 徐思成打着哆嗦,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许久后,颤抖着点了点头。 还有,徐闻拍了拍他的肩膀,陆云明的事情该说还是得说。 绑架案的破获几乎没有什么难度,绑匪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的上家供了出来,于是刑警连夜出动,将在自己的别墅里喝酒的徐思成缉拿归案。 在看守所里,徐思成痛快地交代一切,自称他是在陆云明威逼利诱之下,一时糊涂绑架方楚熙,想以此威胁陆云川签下有利于陆云川的合同。但关于徐家和徐闻,他只字不提,统称跟家中没有关系,全是他一人在和陆云明联系。 对徐思成这起绑架案的开庭日期定在一个半月后,警察虽然收到了指认陆云明的证据,然而对方并不在国内,无法按照国内法律进行跨国追捕。方楚熙和陆云川都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也没有提出质疑。 第二天凌晨,两人便被警车从警察局送回酒店。 回到房间,方楚熙还没坐稳,就拽住陆云川的衣袖:为什么徐思成要把陆云明供出来? 陆氏树大招风,过去跟徐家肯定有过商业上的利益冲突,徐思成完全可以随便编一个足够充分合理的理由来对付警察,完全不用说出陆云明的名字。 大概率是徐闻,陆云川给他倒了杯暖胃的姜茶,他应该准备挣脱陆云明的掌控了。 方楚熙眼前一亮:陆云明肯定不会让他如愿,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看戏了? 陆云川在他身旁坐下,微微点头,确实,但我并不想这样。 方楚熙登时有些疑惑,陆云川将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挲: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伤害你的人。 方楚熙一听这话,顿时紧张了起来:你要做什么?合法吗? 陆云川看他的模样,弯了弯唇角:如果不呢? 方楚熙立马甩开他的手:离婚,我带着家产走人。 陆云川: 陆总叹息一声,把身旁人搂入怀中,下巴从后方抵在他肩上:我还没把你追回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方楚熙的耳根微热,却没有推开他:追回来也不行。 陆云川点点头,接着低头在他耳朵尖上亲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都听你的。 方楚熙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一溜烟地跑回主卧,脸颊通红,浑身戒备:你做什么! 陆总无辜地举起双手:怎么了? 方楚熙红着脸瞪了他一会儿,然后猛地关上了卧室房门。 他将背脊抵在门上,想起方才耳朵上热热软软的触感,脑海里忽而掠过昨天在他绝望之际、将他拥入怀中的身影。 仿佛在最黑暗的时刻,骤然望见了一束照耀进来的光。那个怀抱如此温暖,仿佛多年前的那杯热牛奶,每次都让他忍不住眼眶湿润。 方楚熙捂住了脸,心想,糟糕了。 他怕不是,又要为同一个人怦然心动了。 两天后,两人回到京城,方楚熙回家修养。 因为手伤,他成为了潇洒的独臂大侠,只能单手抱住已经七八斤重的汤圆,还有有点压力的。 汤圆好奇地想扒拉他绑了绷带的那只手,他连忙避开,严肃告诫小猫咪:这个不能动。 陆云川则粗暴得多,直接将小猫咪扔到旁边的沙发:自己玩。 汤圆滚进一团柔软的沙发里,喵生很迷茫。 方楚熙瞥了他一眼:你好像欺负小朋友的恶毒继母。 陆云川挑眉:那你作为小朋友的父亲,什么时候能与我履行夫妻义务? 方楚熙:你别轻举妄动! 陆云川很无辜:你伤好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动。 方楚熙这才放下戒备,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等等,伤好了也不准动! 却见陆云川神色淡然,眼底含笑,起身去厨房继续给他炖一盅补血养气的红枣花旗参鸡汤。 方楚熙在家过了整整三□□不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陆云川包揽了所有家务,不允许他沾染任何劳动,他无所事事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怀中抱着猫,捧着一本书,旁边还摆了一盘陆云川切的果盘。 要长胖了哇。 他捏捏自己肚子上薄薄一层肉,无声叹气。 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陆云川俯下身,将刚做好的冰淇淋端给他:胖一点儿挺好,抱起来软。 方楚熙瞪他,意思很明确:谁让你抱。 陆云川不动声色,心里却将把老婆微胖这件事提上日程。 香香软软什么的,真的非常重要。 在回到家的第三天晚上,方楚熙早早就洗完澡上床,十点钟准时入睡,作息时间非常健康。 而陆云川则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换上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他开车来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家废车辆修理厂,里面四处可见废弃的破车与车壳,散落一地的零件,空气里依稀还能闻见些许刺鼻的机油味。 陆云川把车到唯一开着的一间仓库门口,然后开门下车,走入厂房之中,在昏暗的空间里点燃一支烟:徐家这么喜欢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一道身影从一辆车后面走出来,徐闻在墙上一按,打开了厂房里的白炽灯。 陆少。 他声音沙哑,虽然看起来拾掇了一番,但依然能看出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这几天为了跟陆云明那个疯子周旋,他几乎是费劲了心力,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手里那些不安分的董事。幸好事情还都在他的掌控之内,让他能够有时间来见陆云川一面。 陆云川单手揣兜,冷漠地盯着他:你的目的。 徐闻扯了扯嘴角,对着他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我们联手吧,一起对抗陆云明。这些年他在国内所涉猎过的那些黑色生意,我都可以帮你找到证据,甚至让他以叛国罪被警方跨国追捕,即使在国外也会狼狈不堪、四处逃窜,你觉得怎么样? 陆云川挑了下眉:用什么交换? 徐闻咳嗽一声:陆总果然明白人。那我就直说了,我只需要您帮忙跟徐家那几个老董事聊一聊,他们都是明白人,您去聊,肯定能让他们拒绝陆云明的命令,继续留下来。 这应该对您很简单,毕竟您当初可是以一己之力,策反了陆氏的大半元老支持者,徐闻眼神真挚,您觉得呢,陆总? 陆云川点点头:确实是比好买卖。 徐闻立即扬起了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彻底露出,陆云川就接着道: 可惜,我没有这种意向。 徐闻的神色一冷: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云川扯了扯唇角: 意思就是,不论是你,还是陆云明 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掰掰手指,陆大狗恢复小狗记忆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67章 输家 徐闻脸部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他忽而嗤笑一声, 一双没有任何笑意的眼睛盯着陆云川:陆总,既然您都不打算放过我, 还敢半夜一个人来到我的地盘,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修理厂外陆陆续续走来了十几道身影,一群身形高大的黑衣打手走了进来,明显是早已有所准备。 陆总,徐闻的笑意终于消失,眼底闪过狠戾之色,如果您不同意跟我们的合作,那很可惜,今天我就不能让您走了。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5) 他并不担心陆云川有什么后手准备,毕竟在警察那里, 最有动机加害陆云川的只有在远在国外的陆云明。这种没有监控的荒废旧工厂, 浇上汽油一把火下去,神仙来了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而今晚来的这些帮手都是徐家的死忠, 他们的老婆孩子都在徐家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没有人敢说出真相。 他只需要在事后将所有的锅都推到陆云明身上,就能轻而易举地除掉隐患。为此, 他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准备伪造的证据,现在只需要一件事, 那就是陆云川的死。 其实他也不想沾染人命, 然而谁让陆云川不配合呢。 陆云川瞥了这群人一眼:我确实不是一个人来的。 说着, 他拿起自己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进来。 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 紧接着, 一辆喷成粉红色的摩托轰隆开入修理厂, 驾驶人一个甩尾刹车, 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还贴着面膜的脸:陆总。 陆云川盯着她的脸看了三秒,然后揉了揉山根。 林蓝顿时满腔怨念睡前突然被通知临时加班,还不能补个水了吗! 徐闻似乎有点不敢置信,差点笑出声:就这? 陆云川掐了手里的烟,转头看向他:你可以试一试。 徐闻那副和气的表象终于完全剥离下来,他后退两步,透出毫无怜悯的残忍:上! 黑衣打手们接二连三地扑了上去,不远处的两人顿时被团团包围。徐闻毫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接下来的事情,他早已全部安排完毕,只需要提前离场就好了。 然而他走了还没有两步,就突然被一声惨叫拽住了步伐。 他脸色一变,因为这声音不属于陆云川或者林蓝中的任何一人。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一道黑影扑了上来,一米八的壮汉打手直接飞到了他脸上,把他整个人压倒在地。徐闻骂了一句,粗暴的推开唉哟叫唤的打手:什么东西? 却见不远处,陆云川手里夺了不知哪个人手里的棒球棍,身旁倒着三四个被正中脑袋、头破血流的壮汉。他依旧单手揣兜,棒球棍染血,低头一棍子精准地将地上还想爬起来的人打晕,神色淡漠得仿佛只是打死了一只老鼠。 围着他的打手们则都有些怯意的向后退了两步,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包围林蓝的几个人则更加不敢置信,因为刚刚那个被一拳打飞的倒霉鬼,还在他们老板旁边趴着。 林蓝颇为羞涩地一笑:不好意思,区区不才,稍微会点儿泰拳。 打手们:你管这叫稍微会? 陆云川在旁边好心补充了一句:这位蝉联过三年的女子泰拳冠军。 打手们: 林蓝在心中暗自抹泪,她不仅要给老板当秘书,还要同时兼职保姆、司机、保镖、临时代理人甚至打手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全才的秘书? 加工资,必须加工资。 徐闻脸色剧变:都愣着干嘛,给我上! 打手们咬咬牙,一股脑地冲着那两人围攻而去,同时徐闻转过身,冲着仓库外掉头就跑。 他跑的方向正是存放汽油桶的位置,事情到了现在这一部,他更不可能让陆云川活着走出这里。 如果陆云川真的安然无恙地离开了那徐家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汽油桶近在咫尺,徐闻抱住塑料桶边缘时,几乎要忍不住嘴角的笑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道影子隔空而来,正中他的后脑勺。 徐闻两眼一翻,还没来得及做最后的挣扎,就又被追上来的林蓝拎起来,怼到了墙上。虽然林蓝一米七的身高拎一米八的男人有点困难,但徐闻已经瘫软成了一团,拎起来毫不费力。 陆云川收拾完最后一个打手,踩着一地的血,宛如一个黑夜中的死神一般走到徐闻面前,整了整衣袖: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对你瞒着陆云明偷偷做的走私生意,一点儿都不知道。 徐闻的瞳孔微缩:你 他的胸口剧烈欺负,目眦欲裂,片刻后,又仿佛一个破了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泄气地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林蓝眼疾手快地从兜里掏出刚刚顺手摸来的麻绳,把他的双手捆了个结实。 陆云川坐在汽油桶上,淡定地拨通报警电话,简单将情况告知了警方。当他挂断后,徐闻突然一扭头,将嘴里含着的的一口血吐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云川淡淡道:我一直派人跟着陆云明以前联系的下家,那人在陆云明出国半个月后,就联系了你。 你想吞并陆云明以前的生意,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没能耐代替陆云明。 徐闻睁大了眼睛,紧接着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失神地看着漆黑的夜幕:是,我是代替不了他。我没有他心狠,就算我那两个弟弟一个草包一个废物,我也舍不得扔了他们。我更没有他的胆子我,我他妈,做不到为了生意不顾人命。 陆云川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不久后,当远方出现第一声警笛,徐闻忽而道:京城园林路232号一单元201,钥匙贴在信箱底。 陆云川瞥了他一眼。 徐闻双眼猩红:我赢不了,他也更别想好过。 黑夜之中,警车呼啸而来,连带着一个半夜得到消息穿着拖鞋就跑出来的方楚熙。 警察与救护车来来往往,让废旧工厂一时变得十分热闹,灯光与喧哗声中,方楚熙怒视着正在让护士处理擦伤的陆云川: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的? 陆总一对多时的气焰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宛若一只被主人训话的大狗,十分乖巧地听着数落。 林蓝在旁边坐着一起包扎小伤口,方楚熙看见她,立即更加生气地看向陆云川:还让蓝姐一个女孩子也跟着你一起来胡闹! 林蓝连忙道:不不,方先生,是我主动来加班的。 方楚熙一愣,虽然皱着眉,神色却稍稍和缓:那下次还是先报警,别跟着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林蓝立即表示下次她一定拦住陆总,绝对遵纪守法不乱搞事。暂时逃离战火的陆总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嗯,值得加奖金。 以后遇见这样的事情,不跟我商量就别见我了。方大编剧总结完毕,但心情很差,非常差,以致于都不想给身旁的陆总多一个眼神。 陆总牵住他的衣袖:错了。 方楚熙死亡凝视:你错哪儿了。 陆总: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跟你商量再决定。 方楚熙瞪他半天,随即扭过头,算是勉强接受了道歉,也没有甩开陆总牵上来的手。 林蓝在旁边看得频频点头,十分欣慰。 真恩爱呀。 等警察排查完现场,方楚熙陪着陆云川坐上警车,顿时有些感慨。没想到回京城不过一两天,就又要去京城的警察局走一趟。以后要是写游记,都能多水两章。 警局的一套流程两人都已经比较熟悉,做完笔录填完信息,走完一系列流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方楚熙打了哈欠,他凌晨三点出的门,现在回家还能睡个回笼觉。 陆云川牵住他的手:我们先不回家,去一个地方。 方楚熙揉了揉睡眼:去哪儿?他真的好困哦。 陆云川垂眸看着他,几秒后,忽而低头,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方楚熙:? 方楚熙:?! 陆云川忍着笑意:清醒了? 方楚熙耳根泛红: 醒了,而且非常不想理某人。 林蓝通宵一夜,骑摩托回家不太安全,陆云川便先开车把她送回家,然后按照地图开向了一个方楚熙从未听过的地址。 这里是京城的老城区,房子大都破旧不堪,墙壁上爬满爬山虎。上午阳光正好,穿着汗衫、捏着冰棒的小孩儿在小巷里打打闹闹,老头儿坐在树荫底下象棋,还有两只猫在有阳光的地方晒太阳。 方楚熙有些好奇:这是哪儿? 陆云川在一个小区门口的街边停下车,道:陆云明母亲的老家。 方楚熙愣了愣:他妈妈不也是豪门吗? 曾经是豪门,但后来家道中落,这也是她离婚的原因之一,陆云川回忆了一下徐闻说的地址,我们去看看。 方楚熙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入了小区。 小区充满了生活气息,虽然破旧,但颇为温馨。奶奶以前也住在这样的小区里,方楚熙小时候一到寒暑假就来奶奶家住,对类似的地方有着天然的好感。 楼道有些昏暗,声控灯坏掉了,201的门口被贴了一堆□□小广告,信箱上的灰尘更是厚得看不清原来颜色,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陆云川从信箱下摸到了钥匙,让方楚熙站到自己身后,然后将钥匙送入了锁孔之中。 啪嗒,门应声而开。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今天回家晚了更新才来!果咩qaq给评论区的宝贝发小红包 第68章 回忆 门一开, 一股霉菌与尘埃混合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熏得方楚熙直皱眉。 陆云明逃出国内已经近一年, 看徐闻的样子,应该也懒得找人过来打理,陆云川牵住他的手,打开手机的电筒,跟紧我。 方楚熙点点头,同时也打开自己的手机电筒。两道朦胧的光涌入漆黑一片的室内,光芒中灰尘飞舞,折射光线照亮了房子的一角。 客厅的窗户前蒙着厚厚一层垂到地面的窗帘,仿佛舞台前方的幕布,完美地阻隔了所有光线。这户房子的朝向本就偏向西南,是阳光很少的户型, 还装了这么密不透光的窗帘, 即使在正午也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陆云川试着按下客厅的顶灯开关,令人意外的是, 灯立即就亮了起来。 眼前的空间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豁然开朗, 而在看清室内的那一刻,方楚熙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面前摆放着整整三面墙的玻璃展柜, 柜子里是各式各样的标本,鸟, 蛇, 蜥蜴, 狐狸, 鹿 动物走私。陆云川沉声道。 方楚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就是陆云明暗中做的生意? 陆云川解释道:他从十几岁时, 就开始痴迷收藏珍稀动物的标本, 原本只有几件, 都收在老宅的地下室里,后来消失了。他当时还以为陆云明是拿到了后来搬出去的住宅,原来是转移到了这里。 方楚熙皱着眉,走到了玻璃展柜的前方,细细打量。展柜中的动物们有的被特殊材料撑起了躯壳,有的则只剩下空荡荡的皮毛,甚至能依稀看见子弹穿过后留下的伤痕,即使已经被处理过,但也惊心动魄。 虽然它们没有灵魂,可仿佛有一种厚重的悲痛沉淀在标本身上,让人不由自主地也感受到悲伤。 陆云川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卧室与书房,率先走过去探查情况。他把放置了标本的房间都察看了一遍,等进入最后一间后,却在里面待了很久,迟迟没有出来。 方楚熙发觉不对,转身走进了那间房。这也是一间动物标本室,墙壁上甚至还悬挂了一张陈旧的虎皮。而陆云川直直盯着的是一张很小的皮毛标本,悬挂在房间的角落。上面黑褐色的花纹有些像小豹子,却又看起来分外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是什么动物?他转头看向陆云川,忽而发觉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对,像是当初应激反应时的模样。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牵住陆云川的手:你怎么了? 十几秒后,陆云川的喉结动了动,轻轻呼出一口气:是猫。 方楚熙一愣:猫? 他的心中立即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恶感,作为一只喜欢猫、家里还养猫的人,他近乎是发自本能地排斥这种残忍的场面。 但他也觉得有些异常,如果他没猜错,陆云明在这个房子里收集的所有标本,都来自于他走私的珍稀动物。而这张皮毛看起来平平无奇,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明显只是一只普通的狸花猫。 陆云川像是猜出了他的疑惑,十指穿过指缝,扣住了他的手:是我小时候喂过的猫。 方楚熙表情一僵,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陆云川却是神色淡淡,仿佛刚才的应激反应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小学时,在学校的教学楼后面见到了这只猫。当时很喜欢它,但老宅的房子不允许养动物,我就把它一直养在教学楼后面的杂物堆里。 直到有一天,它不见了。 我找了它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它的影子,以为是被好心人带回了家,或者贪玩跑到了其他地方。后来过了一周,我的生日到了。 方楚熙呼吸微滞,指尖蜷缩起来,下意识扣紧了陆云川的手。 陆云川反倒像是安慰他一般,拇指蹭了蹭他的手背:那是陆云明第一次送给我礼物,他笑得很开心,我就料到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我打开之后才发现,是那只猫。 他没有描述当时的场景,但只是听着这简单的叙述,方楚熙就已经脸色惨白。 可以想象,年仅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忐忑不安地打开素来讨厌自己的哥哥送的生日礼物,看到的却是被剥下皮毛、鲜血淋漓的一只死猫。 他曾经喂过、抱过,摸过肚皮的猫。 他当时究竟该多么崩溃,经受了多大的冲击与阴影? 良久的沉默后,方楚熙忽而转过身,伸出手。 他将陆云川拥在怀里,有点生疏地把男人的脑袋往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你要是想哭,就哭一下。 陆云川很轻地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没事。 话虽如此,他还是搂紧了怀中的青年,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 等警察来之前,我们先把小猫带走,找个地方埋下去。方楚熙在他耳边小声道。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6) 陆云川没说话,只是将呼吸落在他的颈侧,轻轻点了点头。 方楚熙被他抱了很久,久到感觉自己的体温都开始上升,便扯了扯他的衣角:抱完了吗? 陆云川的喉结滚动两下,哑声道:再抱一会儿。 方楚熙: 树袋熊吗你。 但他还是任凭某人又依依不舍地抱了很久,直到觉得自己热得快要出汗了,才把人给推开。 一年份的都抱完了。方楚熙揉着酸痛的肩膀,嘀咕道。 陆云川攥住他的手腕:不能打个折? 方楚熙:你怎么不说买一送一? 某人恬不知耻:也可以。 方楚熙: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还有如此的讲价天赋呢。 方楚熙拍了拍自己有点发烫的脸,转过身,假装去观察那张虎皮:这些东西应该是他这些年走私的凤毛麟角吧,如果是这么大规模的跨国走私案,是不是可以联系A国的警察实施联合抓捕? 陆云川若有所思:他走私的物种中肯定包括A国的珍稀动物,等这件事揭露,他就算在国外也不会安生,只能到处逃窜。 方楚熙打量了那张虎皮半天,眨眨眼睛,忽而看见虎皮的尾巴下面有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伸出手,在虎皮的尾巴上戳了一下。 眨眼间,他的脚下突然空了。 下坠来得太快,方楚熙瞬间脸色苍白,甚至忘了失声叫喊,就猛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楚熙!! 陆云川还没来得及扑过去,刚刚打开的门已经重新合拢,留下几乎毫无痕迹的瓷砖地面。 而在一地之隔的地方,方楚熙猛地坠入一片黑暗里,但他的双手在胡乱挥舞时拽住了旁边的栏杆幸好这个地下入口是有消防梯的。 只是拽住楼梯的力量几乎差点要把他的胳膊扯掉,他偏偏又不敢松手,只觉得自己从肩部到大臂的位置已经麻木一片,差点疼得眼泪冒出来。 方楚熙不敢动弹,他抱着消防梯喘息片刻,发觉黑暗中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便大胆地摸向了兜里的手机。 幸而作为一个写故事的编剧,他以前看过大量的恐怖电影,因此练就了一身胆量,即使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保持镇定。 手机灯光打开,他发现这里似乎是个地下室之类的房间,而头顶的通道已经合上了。 老虎尾巴的机关不难发现,陆云川估计马上就会下来。方楚熙略微放下了心,看了看脚下不足一米的地面,直接跳了下去,然后将手电筒的光芒看向四周的场景,呼吸一顿。 两分钟后,当陆云川从储藏室上方宛若一只猎豹般跳下来时,看到的就是站在原地、呆呆愣住的方楚熙。 小熙! 陆云川几乎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方楚熙抱在怀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双眼都涌现了几分红意:你没事吗? 我没事,这不重要,你快看那些,方楚熙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那上面都是毒品吗?! 黑漆漆的储藏室里,四周不断涌来空调的冷气,靠墙的位置上竖着一个上下大概四五排的铁架子,有些像超市的货架,上面摆放的不是薯片和肥宅快乐水,而是有粉有液体有结晶的各式毒.品。 按照国家贩毒一千克以上就判死刑的法律规定,这里至少得值得几百个死刑。 方楚熙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违法的东西,只觉得怪不得陆云明要跑出国呢这日子过得越来越有判头了,能不跑吗。 但不等他继续吃惊,陆云川径直抱紧了他,猛地松了口气:管他是什么你没事就行。 方楚熙堪堪回神,这才发觉抱着自己的男人有些不对,似乎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不由得担心道:你怎么了?还是应激反应? 陆云川沉默两秒,把脸颊靠在他肩上,轻轻摇头。 方楚熙眨眨眼睛,终于发觉到有什么不对。 初夏的天气,他只穿了薄薄一层衬衫,即使是身体接触时温度不一样也能感受得十分明显,更别说来自于肩膀上的、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湿意。 他忽而想起,陆云川刚刚在从上面跳下来的一瞬间,叫了他一声小熙。 片刻后,他在陆云川怀里回过神,小声问道: 你全都想起来了? 陆云川的呼吸微顿。 男人仿佛化身一只大狗,紧紧地搂住他的腰,高挺的鼻梁蹭过他的脖颈,透出婪椱的情绪中满是依恋亲昵。 却又同时忍受着格外强烈的羞耻感,嘴唇翕动片刻,心绪百转千回,最后只能带着轻微鼻音,低低地、哑声唤了一句: 老婆 *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小狗回归(doge) 陆总:别说了,羞耻得已经麻了,让我抱着老婆静一静 第69章 女人 两分钟前, 在看见方楚熙从自己眼前消失的那一刻,陆云川的情绪瞬间失控。 他的大脑空白了整整两秒, 紧接着,脑海里忽而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他在飞速坠落,而方楚熙伸出手,却没有抓住他。 一如他刚刚,亲眼目睹对方摔落下去。 曾经的记忆如海潮将他吞没,他却来不及消化分毫,只顾着去寻找方楚熙触动的机关。直到来到地下室,亲手将泛着暖意的身体拥进怀里,他的一颗心才堪堪落下来。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却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自己失忆时所做的一切。 他牵着方楚熙的衣袖,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让他别走。 他装醉抱着方楚熙撒娇, 对他说我最喜欢你,永远喜欢你。 他在宾馆里被下药后, 意识混乱的亲吻, 与青年纤细的手指。 还有那个遍布玫瑰花瓣的生日夜,一边搂紧他, 一边说哥哥放松些,不然会疼的。 陆云川低着头, 脸颊埋在方楚熙颈间, 滚烫绯红。 陆总从小到大、从学生时代到现在, 人生二十七载, 还从来没有过比现在还羞耻的感觉。 如果可以给不抬头的时间设一个期限, 他希望是一万年。 然而方大编剧不是紫霞, 肩上的这位若要比喻也是狗不是猴。 他用上极好的耐心, 给了陆云川五分钟缓冲时间,就抬手戳戳他:太重了,起来。 陆总沉默片刻,缓缓地抬起头,紧接着又抬手蒙住他的眼睛:别看。 方楚熙哭笑不得:又不是没有看过。 陆云川: 确实,不管是哭着的、撒娇的、卖乖的、吃醋的,哪一种的他,方楚熙都已经看了个遍。 他曾经惯于深埋于心的那些情绪,却都在失忆时褪掉了伪装的面具,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方楚熙。 蓦然间,陆云川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复杂。 方楚熙说更喜欢那时候的他。 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纠结,才放下那只贴在方楚熙眼睛上的手。方楚熙忍着笑,看着面前眼睫湿润的男人,问道:让我看了? 陆云川抿了抿唇,把他抱紧,神色似乎有点委屈。 嗯,他声音微哑,以后什么都让你看。 不论是真实的他,虚伪的他,狠戾的他,会心软、会失魂落魄的他。 他的所有样子,都会全无保留地交付给自己的爱人。 方楚熙却是唇角一撇,抬手拧了一把他的腰:恢复记忆就开黄腔是吧? 陆云川:? 他发誓他真没这么想过。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方楚熙终于意识到是自己误解了什么,脸颊一热,下意识转过头:毕竟你失忆的时候,确实经常经常调戏他。 陆云川点点头,然后低头在他眼尾落下一个吻:但你更喜欢这样的我,不是吗? 方楚熙一愣,紧接着耳朵尖窜上红意:你 老婆陆云川低下头,去寻他的唇,我好久都没亲你了。 然而这委委屈屈的声音撩不起方楚熙的任何情趣,他一把拍掉某人企图探入自己衬衫的手,顿时又气又窘: 你给我先报警! 也不看看周围是哪儿,这人是泰迪吗! 半小时后,陆云川和方楚熙携拍摄的所有现场照片,来到警局,举报陆云明走私珍稀动物与大规模毒品。 京城警察立即对这起案件表示高度重视,当他下午出警到达小区,对这户房子进行了封锁和现场调查,最后搜出珍稀动物标本若干、毒品数百千克。 在我们调查结果出来前,麻烦二位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一位看起来还在实习的年轻警察给陆云川和方楚熙都递来了盛着温水的纸杯,方楚熙淡笑着接过:麻烦你们了,我们会全力配合调查,如果还需要什么陆云明相关的证据,尽管问我们。 他气质温和,模样又好看,小警察顿时有点局促,连忙点点头:你们先忙,我去旁边整理材料。 看着对方仓促的背影,方楚熙不由得笑了笑,低头喝水。 陆云川眼眸微敛,看向身旁的人:水有点烫。 方楚熙放下杯子:是吗?我的这杯刚好啊。 陆云川将他手里的杯子接过来,又将自己的那杯递过去:嗯,你试试。 方楚熙便低头试了试,并没有发觉哪里烫,明明是正好的温度。 而陆云川拿起他的那杯水,低下头,在他刚刚喝过的地方,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 这一切刚好被不远处的小警察看到,对方连忙抱起文件离开了等候室,仿佛知道自己瓦数很高。 方楚熙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有些好笑,瞥了一眼陆云川:你怎么连小朋友都欺负。 陆云川神色不虞:你管他叫小朋友。 方楚熙故意对他道:那孩子看着还没大学毕业呢,不叫小朋友叫什么? 陆云川放下杯子,握住了他的手:那你叫我什么?紧接着他又补充:除了名字。 方楚熙想了想:学弟? 陆云川眼神微微闪烁:还有呢? 云川? 继续。 陆总,算不算? 太生疏,不算。 那还有什么?方楚熙微微蹙眉,似乎有点苦恼。 陆云川眼神愈深:你在校庆的时候喊过的。 校庆的时候? 方楚熙瞬间回想起来,在人声鼎沸的游园会上,他心情放松,于是便在哄着陆云川玩的时候,喊出了一声 他耳根发烫,转头瞪了一眼陆云川,用眼神控诉这人的恬不知耻。 陆总战术咳嗽,转头喝水。 当天傍晚,警察们忙到了七点多,终于排查完所有的违禁物品,并感谢了方楚熙与陆云川的正义举报。 没事,这是我们人民群众该做的,方楚熙与刑警队长握手,你们才真的是辛苦了。 陆云川则更简洁:家丑,辛苦各位。 对于这位走私头子的不共戴天的亲弟弟,警察们下午自然也是仔细调查过一番,这也是让两人留到这时候的原因。 但既然自身清清白白,那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而应该心虚的人,早已在国外,并即将面临一场轰轰烈烈的跨国抓捕。 走出警察局时,暮色已至,皎月高悬。 初夏的夜晚吹来很舒服的风,蹭过裸.露在衣衫外的肌肤,拂去刚萌生不久的暑意,很是舒服。 我们是不是被警车带来的?方楚熙突然想起什么。 陆云川的车尚且还停在那个小区外面,没有开回来。 警察局跟公寓距离不算远,只有两三千米,但与那个小区却足足隔了将近十公里。陆云川本想打电话让司机过来,被方楚熙按住了手:走走吧,散会儿步。 陆云川手指微顿,接着他收起手机,转而牵住了方楚熙的手。 七点多的夏天,正是家家户户吃完了饭,出门休息和乘凉的时候。远处的小区飘来一阵饭香,街边小店里传来老板娘嚷嚷店主来刷碗的吆喝声。路过一片胡同口时,几个小孩子正在嬉笑追逐,其中一个不小心冲到了方楚熙面前,没有刹住车,结果直接撞到了方楚熙怀里。 哎呀!你被抓住啦!后面几个小孩儿顿时哈哈笑着蹦跳起来,一边拍着手一边指着方楚熙怀里的小姑娘,你要给他当新娘子啦! 小姑娘委屈地瘪住嘴,一抬头,却看见方楚熙的浅浅笑意,顿时又哇地惊叹一声。 太好看了叭,她真的想做新娘子啦。 不可以,旁边的那道高大身影忽而俯下身,从兜里摸出一块糖果,他已经有新娘子了。 女孩对这个结果有点小失望,但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糖果的魅力显然比一个好看的哥哥要更强大。她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里接过糖果,眨着圆溜溜的眼睛问:哥哥的新娘子是谁呀? 陆云川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方楚熙一直觉得,陆云川眼窝深邃,嘴唇很薄,鼻梁又偏高,是有些高冷疏离的长相,虽然英俊,却容易让人望而生畏。 可他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眼中绽放开烂漫的春意,以致于所有的寒冷都消散于无形中: 是我。 小朋友们:哇。 方楚熙失笑,把他拽走:你说什么呢,走啦。 那几个小孩子又哈哈笑着跑回了巷子,继续去玩谁当新娘的游戏。小姑娘跟在最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很有礼貌地挥挥手:哥哥再见!新娘子再见!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7) 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方楚熙无奈地摇摇头:幸好咱们没法有孩子,你会把小孩带歪的。 陆云川不以为意:你要是想要,咱们去领养。 算了吧,方楚熙叹了口气,有你就够头疼的。走路都要牵着手黏在他身旁,也不知道今年几岁。 陆云川的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又被他努力压住:所以,不离婚了对不对? 男人神色正经,眼底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似乎非常想听见方楚熙的确认。 方楚熙:难道你想? 我不想,陆云川低下头,在他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方楚熙的脸颊一热,确实没想到,当陆云川恢复记忆后,用一张冰山脸说情话的样子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他只能把陆云川推开:有话回家说别在外面。 陆云川牵住他的手,眼神中是毫无掩饰的情.欲:好。 然而当公寓电梯门打开时,陆云川的一腔蠢蠢欲动顿时被一盆冷水泼灭公寓门前站着一个女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当她对着两人转过身,声控灯亮起的那一刻,方楚熙才看见她清晰的孕肚,似乎已经有挺大的月份。 你是?方楚熙走出电梯,有些迟疑。 女人生了一张清秀的样貌,然而看向他们的时候,神色却极为冷淡: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肚子里的,是你们陆家的血脉。 *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啦啦啦。 第70章 孩子 我叫卞春柔, 女人坐在沙发上,接过方楚熙递过来的水, 道了声谢,是F大的学生。 她看起来顶多只有二十岁,虽然气质上要比同龄人要稳重许多,但眉眼依然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方楚熙声音很轻,语气尽量温柔:是陆云明的孩子? 卞春柔跟他说了几句话后,神色已经从刚开始的冷淡变得逐渐柔和了几分,她点点头:但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陆氏集团的少爷。 方楚熙将一盘曲奇和打开的糖盒推到她面前:可以告诉我你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帮助到你。 卞春柔垂下一双凤眼,她抿了抿唇,拈起一颗奶糖放到嘴里, 指尖微颤。 片刻后, 她轻声道,八个月前, 我在江南酒店做兼职, 服务生。 那是一个普通学生绝对消费不起的酒店,但服务生的工资高, 环境好,对于想兼职赚钱的大学生来说, 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 卞春柔能进这里, 还是因为她生得清秀灵动, 经理在面试时一眼就相中了她。不过这里的服务生女孩生得大都不差, 她站在人群中, 也就如同一滴墨落入池塘, 平平无奇。 就连她自己也以为, 自己会这么毫无波澜地工作下去,直到攒够一笔钱,或者大学毕业。 直到那天,她在为一个豪华包厢送酒时,与包厢中那个气质温柔的英俊男人对上了视线。 倒酒的时候,她动作很小心,因为那个男人一直在看着她,还夸赞了一句:你很漂亮。 谢谢您。卞春柔礼貌地回应,紧接着就离开了房间。 一起来送菜的服务生女孩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跟她花痴那个男人,夸赞那个人有多么的彬彬有礼,多么潇洒帅气。但卞春柔却出了一身冷汗,她从不是会做嫁给总裁当豪门太太这种美梦的姑娘,相反,她恐惧那个人的视线,仿佛是出于灵魂的本能。 事实也证明,她的恐惧是正确的。 当晚,她准备下班的时间,更衣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平时觉得最和蔼可亲的经理忽而来到更衣室,让她先不要换衣服,去给顶楼的vip客房送一瓶酒。 服务生经常去各个房间给客人们送酒和需求品,而经理一向对她很好,她也就没多想。 可她顶楼的走廊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明明经理也在,却不自己给vip的客人送酒,而是让她一个临时服务生去? 当她敲开那扇房门,赫然看见了那个让她恐惧的根源,接着她被恶魔拉入了房间。 那一晚,是卞春柔永远不愿意回忆的梦魇。她无数次后悔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不论她怎样挣扎、哭喊,都无济于事。 事后,她立即辞去了工作,并且深深陷入了抑郁情绪之中,情绪崩溃混乱,一度到了准备退学的边缘。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忽然到来的崩溃,让她急着去洗澡的时候,却忘记了留证报警,更忘了去买一颗紧急避孕药。 两个月后的期末,她因为考场晕倒被送到医院,检查了出了怀孕三个月。 而在她还没来得及打掉这个孩子前,就有人找到了她。那人自称是陆氏少东家的下属,让他来接她去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 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觉得我要嫁入豪门了,只有我才知道,卞春柔轻笑一声,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却泛着凉意,那完全就是一个监狱。 他们确认了我肚子里孩子的DNA,就给我办了休学,让我在一个房子里养胎,他们找了三个老婆子来轮流看着我,不让我出门,让我像只猪一样只能躺在床上,只为了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们甚至阻断了我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我把头往墙上撞,那些人就把我压在床上,告诉我如果我生下孩子,我就能得到一笔钱,如果这个孩子没了,他们无法确保我奶奶能不能安度晚年。。 我奶奶把我养大,是我唯一的亲人,卞春柔低声道,所以我妥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在意这个孩子,但我想活着回去见我奶奶。 方楚熙骤然握紧了手指,他也跟奶奶感情深厚,完全能理解卞春柔的这份情感。 对于一个被强权囚禁的、无路可走的贫苦女孩,对于一个虽然性格刚强、却有着致命软肋的姑娘,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找到了我家。方楚熙轻声问道。 卞春柔来到这里的契机显然很匆忙,她怀胎八月,根本不方便行走,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的鞋是两只不同颜色的,想来是在出门时走得急,压根没有注意到。 卞春柔低声道:我在那群人的电脑上看见过这个地址,后面写着的名字是您的名字。后来我听他们说,陆氏兄弟感情不和,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方楚熙疑惑地看向她,她知道他的名字? 这位是陆总吗?我不知道您的性格是不是和陆云明一样,卞春柔却是看了一眼旁边的陆云川,但我信任沉疴老师。 方楚熙顿时愣住。 突然在这种时候被叫了当编剧时的笔名,他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沉疴老师或者说,方老师。我看过您编剧的所有剧,卞春柔的眼神柔软下来,她露出了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笑容,是有点羞涩的、带着一丝小女孩气的笑,我很喜欢您,您和传说中的一样温柔。 方楚熙哑然片刻,忍不住也笑了笑:谢谢你的喜欢。 卞春柔又低下了头,继续道:我今晚跑出来,也是凑巧。看守房子的那几个人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突然离开了。我就把安胎药悄悄放进了晚上的汤里,那药有很强的催眠成分,看我的老婆子直接睡了过去。然后我凭着记忆里的地址,一路找了过来。 整整七八公里,不敢打车,更不敢接受路人帮助,她挺着怀胎八月的肚子,因为曾经喜欢的一个名字,努力地迈过京城的大街小巷。 最后,幸好在一切意外与不幸发生之前,等到了方楚熙和陆云川的归来。 也幸好幸好他们真的如她所想,是很好的人。 我们会帮你的,方楚熙被她的毅力震慑住了,凛然道,你想的没错,我们确实跟陆云明站在相反的立场。陆云明现在已经逃去了国外,而我们已经掌握了他贩毒和走私珍稀动物的证据,他即将面临跨国追捕,想来不久后就会能落网。今晚那些人暂时离开,很可能也是因为我们找到了举报陆云明的证据,他们收到消息就慌乱了。 陆云明不会回来了,你放心。等着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好好养身体就好。 卞春柔听了他说的一切,顿时愣住了:不回来了?真的吗? 方楚熙点点头,正色道:真的,他不会回来了。 卞春柔失神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将脸埋入掌心,忽而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这个一直挺着背脊的姑娘,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哭得没有什么声音,却只是看着,就让人几乎能感受到她所忍受的无尽痛苦,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告诉她没事了,你已经安全。 但毕竟性别有异,方楚熙只能给她披上了一条小毯子,又给她倒了些热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脊,仿佛一个让人踏实的兄长。 陆云川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一会儿,当他回来后,卞春柔已经收了哭泣,正在方楚熙的安抚下,小声抽泣着擦眼泪。 陆云川对她示意了一下家里原本闲置的客房:收拾出来了,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这间房之前只有我的秘书来借住过。 谢谢您,卞春柔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您跟陆云明完全不一样,我收回刚刚的话,对不起。 陆云川淡淡瞥了一眼她的肚子:你来找我们,除了想找人帮助,还有别的原因吧。 卞春柔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是的。 这个孩子是陆云明的孩子,但也是陆家的血脉,她摸着自己的腹部,眼神中却没有丝毫作为母亲的温情,仿佛在抚摸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东西,我希望您能把他带走,送给谁养都好。 人人都夸赞母爱的伟大,但抱歉,我真的无法对我痛苦的来源产生感情,她苦笑一声,我不会爱他的。他在我身边,只会让我想到那个魔鬼。我在怀孕的每时每刻都想打掉他,我甚至怕我生下他后,会半夜在产房里掐死他。 如果您拒绝收留他,那我就只能把他送到福利院了。她接着笑了笑,没有办法,我不想因为他毁了自己的人生虽然似乎已经毁掉了。 方楚熙脱口而出:不会的。 不论是卞春柔说想打掉孩子,还是掐死孩子这种惊悚言论时,他都静静听着,没有发表半点意见。但当听见女孩否认自己的那一刻,他却直接皱起了眉。 你要记住,你的人生一定不会因为一段不妙的经历而毁掉,你会走出来的,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方楚熙将刚刚放在加热托盘上温好的牛奶端给她,神色认真,既然你信任我,那就相信我说的话,你一定能走出来,能拥有更好的生活有爱人、热爱的工作,还有你真正喜欢的新生命。 卞春柔怔在沙发上许久,然后轻轻笑了一下,眼角带泪: 谢、谢谢您我信。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前两天jj抽了,红包没有发出去= =刚刚补了,宝贝们记得查收 那么今天再来一次小红包因为又回来晚了呜呜呜qwq 阿酒先自罚三杯奶茶(溜走) 第71章 疼吗 把情绪平复下来的卞春柔送去客房休息后, 方楚熙回到主卧,顺带捎了一个紧紧跟在身后的陆总进屋。 我刚刚让下属调查了, 陆云川关上门,转身看向方楚熙,她说的基本都是真的。陆云明这些年有过不少女人,但没有一个怀过孕,他一直都很想要孩子。 方楚熙在床边坐下,想了想:为了陆氏股份的继承权? 嗯,陆云川点头,陆家的血脉只有他的孩子能继承,老宅那边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曾经还让我去做试管婴儿,被我拒绝了。 如果他能拥有子嗣, 我目前所拥有的股权会按照董事一直以来的规定, 被分给他的孩子一部分,我很难干涉。 方楚熙皱了皱眉: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至少他的想法, 现在已经落空了, 陆云川在他身旁坐下,将手掌覆上他的手背, 我已经让林蓝联系好了妇产医院,明天就把卞春柔送过去, 你不用担心。好好把身体养好, 下个月还要去捐献干细胞。 方楚熙点点头, 放在身侧的手被陆云川攥在掌心, 轻轻捏了捏, 撩拨的意味明显。 然而他装了一肚子心事, 完全没有感觉到某人的意思, 仍然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虽然春柔说自己不想要孩子,但我觉得一切情况还是要到时候再确定。我听说,一些母亲在生下孩子后,会因为激素和情感上的原因,对孩子极其眷恋如果是这样的情况,我们还是要帮助她抚养孩子的。 陆云川搂上他的腰,俯身在他耳边问:那你觉得,如果她还是厌恶那个孩子,应该怎么办? 方楚熙的耳朵有点痒,于是把他推开一点儿:我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在一个健康幸福的家庭里成长,毕竟即使父母都不喜欢他但作为一个小生命,他是无辜的。不是他自己选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不过他毕竟是陆家的孩子,怎么决定他的去向,还是要看你的意思,方楚熙抬头看向他,如果你不喜欢小孩子,我们可以把他送到福利院,然后联系一户不孕不育的家庭领养。 陆总与他对视几秒,最终确定自己的撩拨非常失败于是叹了口气。 他把下巴搭在青年肩上,环住他的腰:你喜欢小孩子吗? 方楚熙眨了眨眼睛:挺喜欢的。 特别是当他想起,这个孩子在诞生后面临的处境父亲只拿他当工具,母亲更是厌恶他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本应最疼爱他的两个人,却都弃他而去。 他疼惜这个孩子的经历,还从这个孩子的身上,依稀看见了陆云川的影子。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8) 那就带回来。 陆云川捏着他的手,淡定道。 方楚熙愣了一下,问:真的? 我后悔了,陆云川挑了下眉,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把那个孩子接回家。 方楚熙毫不犹豫地抬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陆云川顿时定格在了原地。方楚熙一触即分,疑惑地歪歪头:你怎么了? 只见男人垂眸,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唇,仿佛在确定上面的余温是不是真实的。 紧接着,方楚熙的眼前忽而天旋地转。 下一秒他已经枕在了枕头上,被陆云川拥在怀里,堵住了唇畔。 他轻而易举地就被撬开齿间,柔软的舌被强势而又有些急切地卷入一场缠绵,不消片刻,方楚熙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清冽的眼眸中泛着一层水光,眼尾泛红。 他的衣衫凌乱,呼吸急促,眼神迷茫得仿佛误入人间的懵懂小兽,引得陆云川几乎想将他吞吃干净。 但方楚熙还是有着一丝理智的,按住了他的手:家里没有东西。 陆云川的动作顿住,随即眉眼微垂,神色间浮现一丝失落,委屈得甚至快幻化出一双飞机耳。 方楚熙受不了他这个眼神,干脆直接闭上眼睛不看。 陆云川不想罢休,低头吻他的耳垂:只蹭蹭行不行? 方楚熙心道这是什么渣男发言,信他才有鬼,不行。 片刻后,他忽而觉得颈间有点湿润,顿时一惊,立即睁开了眼睛。 却见陆云川神色落寞,湿着一双桃花眸,小狗似的顶了顶他:老婆我好难受 方楚熙艰难地别开脸,脸颊绯红。 片刻后,他嘴唇翕动,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就准这一次。 陆云川的眼眸骤然亮了。 他温柔地落下一个吻,在白皙的肌肤上晕开一片绯色:嗯。 清晨,阳光明媚。 卞春柔睁开眼睛时,望见陌生的天花板,几乎是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挣扎着想抱着肚子坐起来。 但还没等她直起身,就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逃离了魔窟。 她安全了。 她松了一口气,头重新落到枕头上,忽而又有点儿想哭。 这是八九个月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当她费力地下了床,从房间里出来时,方楚熙正在沙发上削一个苹果。看见她出来,方楚熙连忙起身:起床啦,昨晚睡得怎么样。 卞春柔笑了笑: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谢谢沉疴老师。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方哥,方楚熙笑了笑,之前组里的一些小姑娘也这么叫我。 卞春柔点点头:方哥。 陆云川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身上还系着一个粉白色的小熊围裙,与他不苟言笑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居然毫不违和:早饭好了。 好,方楚熙点头,又把自己刚刚削好的苹果塞给他,帮我切一下。 陆云川从善如流地接过苹果,又拿起旁边的水果刀,一个近一米九的大男人坐在沙发上,捧着一个苹果,认认真真地开始削小兔子。 他的动作熟练快速,一个小兔子很快就成了型,看得卞春柔有点吃惊:陆总好厉害。 方楚熙笑了笑,用牙签叉起一个,递给她:来,尝一个。 在他身旁,陆总神色冷酷地削苹果,心中的醋坛子咕嘟咕嘟冒。 为什么要让他老婆亲自递过去。 为什么老婆只管别人,不喂他。 啧。 他也想吃。 谢谢方哥,卞春柔弯了弯眼眸,又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陆云川,方哥,你和陆总是不是在一起很多年了,感情真好呀。 方楚熙也笑笑:确实很多年了。 方才还阴云密布的陆云川动作一顿,神色逐渐缓和下来。 这小姑娘还是很会说话的。 值得夸奖,苹果给的不亏。 早饭之后,林蓝跑来接卞春柔去医院,方楚熙和陆云川一起陪伴她做了产检,并办理了住院手续。 预产期就在下个月了,你这段时间一定好好休息,我尽量经常来看你,方楚熙坐在床边,叮嘱卞春柔,不管你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如何,一定要好好配合医生,这是对你自己的身体负责,知道吗? 卞春柔早已收起了所有初见时的冷漠棱角,在他面前乖得像是个邻家妹妹,点头:我知道了,方哥。 她抿了抿唇,又道:方哥,还有一件事 囡囡啊! 一道有些沙哑的苍老声音忽而从病房外传来,林蓝搀扶着一道走得急匆匆的岣嵝身影,迈入了病房。 卞春柔眼眸一颤,眼泪顿时涌了出来,不可思议地呼唤一声:奶奶 卞奶奶几乎是扑到了病床旁,枯瘦的手拉住女孩的手,心疼地看着她:囡囡啊,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奶奶说呢?你啊 奶奶卞春柔紧紧搂住奶奶,扑入了老人的怀里,嚎啕大哭,奶奶 方楚熙与林蓝对视一眼,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等房间中祖孙的情绪都平复下来,方楚熙才重新进入房间,将纸巾递给她们,又对奶奶道:奶奶,这段时间您就安心陪着春柔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谢谢你啊,老人拉住了方楚熙的手,不住地说,你是好人,好人啊你有福报的 方哥,谢谢你,卞春柔的眼睛红彤彤的,我会报答你的。 她一直都担忧着远在江南的奶奶的情况,生怕陆云明的手下会对奶奶做什么。谁知方楚熙早已料到了她的担忧,一早就让陆云川派人找到了老人家,用私人包机把老人安安稳稳地接了过来。 我要的不是你的报答,方楚熙隔着被子拍拍她的手,你得好好地生活下去,答应我,好不好? 卞春柔使劲点头:我会的。 等安抚完卞春柔和奶奶,方楚熙走出房间,轻轻松了口气,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林蓝看了一眼房间,悄声问他:方先生,那个小姑娘的手腕上,是不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方楚熙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卞春柔的手腕上有几道细长疤痕,明显是割腕失败后留下的痕迹,有一道甚至看起来像是最近一段时间的。 方楚熙叹了口气:我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陆云川在一旁搂住他的肩:会的。 顿了顿,他又放低声音,问:还疼吗?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方楚熙的大腿内侧又开始火辣辣地疼,气得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还敢问? 陆云川只好心虚地哄:回去给你擦药。 我自己来!这混蛋,还想趁机占便宜是不是! 林蓝自觉地走在了后面,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同时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真恩爱呀。 * 作者有话要说: 真恩爱呀。 应该会有几章番外,大家想看什么呀?目前可能有一个除夕带着记忆穿回高中,遇见高中生陆狗剧情ovo,男高中生yyds~=v= 第72章 并肩 卞春柔那边有卞奶奶和护工一起照顾, 方楚熙算是放下了心。 他手里暂时没有剧本的合作,就自然而然地继续着自己的假期, 每天上午去医院看望卞春柔,下午就在家喝茶看书撸汤圆,顺便傍晚在跑步机上锻炼一下,维持健康的身体状态,为大半个月后的骨髓捐献做准备。 他本以为陆云川会继续回公司忙碌,然而对方只是忙了三天,就直接把自己的办公场地搬回了家里,占据了方楚熙的一半书房。 我想每天都见到你,他理不直气也壮,还想给你做饭吃。 方楚熙无言以对:那你还要出差的吧。 陆云川搂住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一边看文件一边道:交给林蓝。 方楚熙: 他转而开始担心, 蓝姐会不会因为老板的无良压榨,愤而辞职了。 接近半个月过去, 陆云明都没传来什么动静, 想来他已经自顾不暇,也没办法分心管国内的事情。方楚熙便安心休假, 顺便退掉了之前准备好给别墅那边装修的公司。 当时他只想着离婚后要找一个地方独自安静一段时间,便全款买下了房子。谁知世事难料,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一切竟然都顺着完全相反的轨迹发展而去。 现在他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也跟着取消了搬走的计划。相比从来没住过的别墅, 他还是更加眷恋自己住了快六年的房子, 这里更有家的感觉。 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程扬和奶奶, 程扬听了之后有些吃惊, 但也很快接受了,并心虚地表示幸好没有把手机里的几十个猛男的联系方式推给方楚熙,不然他可能要被他近一米九的嫂子暗鲨。 奶奶听说他不打算离婚的决定,自然是颇为开心,开心完了还不忘叮嘱:你得自己过得好,不要因为奶奶喜欢小陆,你就凑合过了,知道吗? 不会的,方楚熙笑了笑,我不打算离婚了,当然是打算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如果他对我不好,我肯定还是要走的。 奶奶欣慰道:明白就好。那过两天,记得带小陆来见我,再给你爸买点儿好酒贿赂一下他哦。 方楚熙笑着应:嗯,好。 等他挂了电话,陆云川便从旁边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颈窝里,把他压倒在沙发上,闷声道: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仿佛一只粘人的大狗,方楚熙有点好笑:好热,你起来。 陆云川低头在他的喉结上亲了亲:不。 他的动作暧昧,方楚熙敏感地觉得有点不对,下意识想跑:你手机响了,是不是有工作消息?看一下吧? 陆云川轻轻咬了一下他的锁骨:不管。 方楚熙脸颊微红:哪有你这样做总裁的唔 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后,方楚熙喘着气推他:这还是白天。 陆云川抱紧了他:嗯,没关系。 方楚熙:他有关系! 他咬了咬下唇,抬眼对上陆云川凝视着他的神仙,微微失神。 那双桃花眼里蕴含着浓郁的潋滟欲.色,又沉淀着深邃爱意,即使呼吸炽热,但他能感受到男人的隐忍,即使难受到了极致,却仍然在克制地等候着他的许可。 如果他不点头,即使被烈焰焚身,陆云川也不会妄动半步。 是对他的尊重,也是那人终于学会的,克制而深沉的爱意。 方楚熙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乱了几分,他轻轻抿紧唇线,内心的天平在疯狂向着许可的方向歪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点头时,陆云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消息,而是电话。 陆云川眼都不抬地抬手按在茶几上,挂断。 他垂下眼睫,正想说些什么,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陆云川: 方楚熙推推他:你还是去接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刚刚酝酿的暧昧气氛一晃而散,陆云川的眼神顿时十分怨念。方楚熙有些想笑,在陆云川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好了,去吧。 陆云川不情不愿地起身,接起电话,神色忽而一顿。 片刻后,他看向方楚熙: 陆云明落网了。 陆云明从落网到回国,只用了三天时间。据说,他当时正在一艘黑船上,准备偷渡去另一个大洲,然而被警察动作飞快地在港口拦截,直接用警用飞机羁押回国。 他的判决将在半个月后的庭审上进行,现在暂时被关押在了京城最为严格的看守所,方楚熙与陆云川一起赶过去的时候,警察歉意表示,只能让一个人进去见面。 方楚熙与陆云川对视一眼,点了下头:你去吧。 陆云川垂下眼眸,道:我一会儿就出来,然后我们去那家茶餐厅吃饭,你等着我。 方楚熙笑了笑:嗯,我在外面等你。 或许是曾经的分离太久,即使是一时半会儿的分开,也让陆云川有点低落。 因此在转身走入探视间的路上,他方才还温情脉脉的神色瞬间冰冷,情绪更差。 探视间与外面隔着一面厚实的玻璃,他走入房间,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贯彻了他整个童年梦魇中的人。 陆云明。 坐在玻璃另一端的男人依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然而发丝长长了很多,胡子拉碴,神色间早已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其实长着一张和陆云川挺像的脸,两人脸型与鼻子嘴巴几乎如出一辙,只有一双眼睛有细微的差别陆云明的眼睛形状随母亲,看起来更加温和。 但就是这么一张看起来彬彬有礼的脸,其中却装载着恶魔的灵魂。 当然,陆云川觉得自己也不算是什么好人,他唯一的情感都倾注在了方楚熙身上,从天性冷漠这一点上,不得不说,他与陆云明、他的父母都是一家人。 否则也不会如此真心实意地希望对方去死了,就像是陆云明也这么期望他一样。 好久不见。他坐在玻璃外的椅子上,淡淡道。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59) 陆云明有些嘲讽地扬了扬嘴角:确实很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我亲爱的弟弟。 陆云川道:但你不怎么样。 陆云明阴恻恻地一笑:如果当初知道你竟然藏着这么大的野心,我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该直接把你摔死。 很可惜,我活了下来,陆云川神色平静,还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他的语气太过淡定,以致于陆云明有些耐不住:你来见我又是为了什么,胜利者的炫耀? 陆云川沉吟片刻,道:确实。 陆云明神色一僵。 前段时间,有一个女孩找到了我,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陆云川抬眸看他,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 陆云川冷嗤一声:原来那个小婊.子跑到了你那儿,所以呢,你让她堕胎了? 那是你才会做的事情,陆云川道,我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让孩子姓方。 陆云明的冷嘲顿时凝固在了脸上,阴沉沉地看向他:那是陆家的孩子,你竟然让他姓一个外人的姓? 陆云川靠在椅子上,他能感受到陆云明酝酿的怒意。虽然陆云明不在意这个孩子,但他极其在意自己东西的归属权。而陆云川直接剥夺了他作为孩子生父的身份,几乎是把他的底线扔在地上踩。 陆云明的眼睛泛起了血丝,用称得上可怖的眼神盯着他,片刻后,猛烈地咳嗽几声,嘴硬道:那我还是该谢谢你们帮我抚养他,毕竟他始终都是我的血脉。 很抱歉,他的出生证明上并不会有你的名字,陆云川语气平淡而冷漠,宛如冰刃一般,戳穿了陆云明最后的防线,他的母亲已经决定了,出生证明上不会填父亲那一栏。他以后只会喊两个人父亲,但其中,并没有你。 陆云明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他猛地往前弹了一下身体,却被手铐和脚镣死死锁在原地。旁边的警察掏出警棍,威吓道:别乱动! 陆云明目眦欲裂,他剧烈地喘着气,像是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陆云川。 不论是公司,还是孩子,都与你毫无关系。陆云川看着他,我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你,你曾经想要的一切,如今都到了我手里。 那么,尽情享受你的结局吧,陆云川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神色冰冷,哥哥。 陆云川! 陆云明几乎是嘶吼出声,曾经伪装出的斯文形象被他尽数撕破,露出丑陋而狰狞的内在,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我 警察的怒斥声压过了他的吼声,陆云川踏出探视间的门,将那些纷乱的声音关在了门口的房间里。 通向等候室的走廊上有一串朝南的窗户,初夏的阳光被窗棂切割成一块块长方形,明晃晃地落在走廊的地面上。 不远处的等候室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肩上落了一抹阳光。 陆云川走到他身旁,恰好方楚熙转过身来,看见了他:这么快,要说的事情都说完了? 陆云川牵住他的手,点头:说完了。 那就走吧,方楚熙笑了笑,以后就不用担心了,不会再见到他了。 陆云明的判决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死刑是逃不了,就是日期早晚的问题。 陆云川轻轻一点头,看着他的笑容,眼底也浮起一丝笑。那是轻快的、明亮的,从无望的暗色中,终于挣脱出来,放松下来的笑意。 他握紧方楚熙的手,道:嗯,不担心了。 其实有一句话他还没有说完,他的放松,并非是因为陆云明的一去不返。 而是这一刻,他忽而发现,有爱人并肩而行,原来真的能让人生出无尽的勇气。 因此,不管面对怎样的未来,他都无所畏惧。 * 作者有话要说: 陆狗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动力源泉:老婆、老婆,和老婆。 第73章 宝宝 半个月后, 产房。 方楚熙陪着卞奶奶坐在产房外的长椅上,轻声安抚着老人, 但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缩紧身侧的手指。 卞春柔的痛呼声一阵接一阵地从一门之隔的地方传过来,只是听着这声音就能想象得出,她正在经历多么强烈的痛楚。 不知经历了多么漫长的等待,当产房中终于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卞奶奶浑身一晃,接着念了好几声佛号,直呼菩萨保佑。 没一会儿,接生的医生就走了出来:恭喜,妈妈和孩子都很安全,是个男孩儿。 方楚熙扶着卞奶奶,陆云川站在旁边:我就不进去了。 嗯, 方楚熙点点头, 来,奶奶, 咱们进去。 产床上, 卞春柔虚弱地躺在上面,身上已经盖好了被子, 两只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奶奶立即心疼地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了好一会儿, 等奶奶的情绪平复一些, 方楚熙走到床边, 轻轻笑了笑:恭喜。 他的恭喜, 不是因为她当了妈妈, 而是恭喜她终于拜托怀胎十月的痛苦与这个孩子所带来的阴霾, 她自由了。 卞春柔听懂了他的意思, 也努力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谢谢。 孩子还被护士抱在怀里,小护士本来想把孩子送到产妇怀中,谁知刚刚要走过去就遭到了拒绝。 她有些茫然,方楚熙即使解围,对她笑了笑:让我抱吧。 啊,好,护士松了口气,你看一下我的姿势,对,就是这样。 方楚熙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刚出生的小孩子又红又丑,像是只皱皱巴巴的小猴子,但倒是不怎么哭,在他怀里乖巧得很。 卞春柔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孩子,方楚熙抬起头:要看看他吗? 算了,卞春柔摇摇头,方哥,你把他抱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他。 方哥你知道吗,我刚刚真的好疼啊,她轻声喃喃,我都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就跟我妈一样,她也是难产死的。 方楚熙微微皱眉:别胡说。 卞春柔轻轻笑了笑:我不说啦。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我不会把他生出来的。方哥,给他取名也不用征求我的意见,我不想有任何挂念。就是麻烦你啦。 方楚熙叹了口气:那就不想他了,你好好养身体,我已经联系了产后修复中心,那里的阿姨说你年轻,身体条件好,恢复的速度也快。你还想继续回去读书,对不对? 卞春柔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片刻后,又小声道:方哥,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以后一定报答你和陆总。 好了,整天报答报答的,方楚熙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我问问护士,能不能把孩子抱到隔壁去。 他刚想把怀里的宝宝放回婴儿床里,怀中的小家伙却像是意识到什么,忽而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方楚熙吓了一跳,立即又把他重新抱回怀里,按照记忆里见过的方式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脊,没过几秒,宝宝就重新安静了下来,在他怀里乖巧地嗦手指。 卞春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哥,你真的好有妈妈的感觉唉。 方楚熙哭笑不得:乱说什么呢。 好不容易把孩子放回去,方楚熙简单联系了一下护士,给宝宝换到了另一个婴儿房间,让卞春柔在安静的房间里单独休养。 虽然对于他的要求很奇怪,但医护人员们在医院身经百战,什么狗血的剧情没见过,也没说什么,迅速安排完毕。 将卞春柔和奶奶都送入病房,方楚熙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过。他一走出病房,陆云川就立即牵住他的手:回家,你需要休息了。 方楚熙摇了摇头,努力把疲惫感甩掉:我去看看孩子。 卞春柔的态度始终坚定如一,孩子监护权的转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于这么一个突然送到自己生活里的小生命,方楚熙其实又是新奇,又是担忧,真的像是初为人父一般,什么都放心不下。 陆云川皱了皱眉,虽然还没有见过孩子,但他已经开始在心里给这素未谋面的小东西打起了分。 让你爸爸不能休息,可以,扣一分。 一路来到婴儿房,小家伙正在安详睡着,护士见他们过来,对方楚熙道:这种婴儿奶粉是仿母乳的,比较适合刚刚出生的小朋友,冲泡的方式你还记得吗? 方楚熙点了点头,随即当着她的面冲泡好了一次量的奶,并且十分专业地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小护士不由得感慨:像你这么负责的爸爸已经不多了。那我就想离开了,他一会儿就睡醒饿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再过来叫我。 陆云川不动声色地看完了整个冲奶粉流程,在脑子里记住的同时,又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让你爸爸不能休息却在这儿给你冲奶粉,再扣一分。 话说,我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方楚熙忽而想起这一点,有些苦恼。 虽然他是一个编剧,但他一向不擅长取名这件事,如果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会选择让剧本里除了主角之外的人全部叫张三。 当然,给现实中的宝贝取名肯定不能这么随意,陆三这种名字也不怎么好听。 起什么都好,姓方。陆云川道。 方楚熙微微一愣:不姓陆吗?这毕竟是陆家的孩子。 陆云川摇摇头,搂住他的腰:我喜欢你的姓氏,好听。 方楚熙的脸颊微微一热,随即低下头:那就姓方吧。方什么呢 他大概明白陆云川的意思,陆云川本人对于陆家的人都没有任何好感,这是一个扭曲的、黑暗的家庭,而他并不希望这个孩子所继承的姓氏是传承这么一个家族的。 要不,方楚熙忽而灵光一现,就叫鸿雪吧。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他希望这个孩子将来能快乐洒脱,不因为自己的出生背景而难以释怀,也不会因为世俗与他人的目光而受到束缚。 他来到这世上,他应该被爱着。 小名雪雪的话,有点像女孩子,方楚熙想了想,不如叫小鸿? 陆云川轻轻念了两声,随即搂住他的腰,弯了弯眼:嗯,好听。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小明和小刚的朋友,但没关系,他老婆起的所有名字都好听。 小鸿雪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自从起了名字后,方楚熙对孩子更加伤心,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旁边看顾着。 陆云川对于这位小朋友的暗中打分已经变成了负数,不得不把方楚熙直接拖回家里,按在床上盖好被子:晚上有护士照看,你好好休息。 方楚熙很想挣扎:我去给他换个小毯子 陆云川:你是想自己睡,还是我帮你睡。 他眯起一双桃花眼,指尖轻轻蹭了一下方楚熙的喉结,意味很明显。 方楚熙立即缩进被窝:晚安。 陆云川有一瞬的失笑,给他掖好被子角,洗漱后躺在了他身旁的被子里,搂紧他的腰,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吻:晚安,老婆。 也不是他不想做些什么,但方楚熙这几天累坏了,他不忍心他再折腾。而且过两天,方楚熙就要去医院捐献干细胞,这才是他更担心的事情。 两天后,方楚熙来到市医院,终于开始了等待已久的干细胞捐献。 捐献前45天需要打动员剂,曩艀方楚熙基本没有感受到什么副作用,打完就掉头去隔壁妇产医院照看小鸿雪。捐献当日,他终于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将针头扎入他手肘处的静脉之中的,他的血液将从这里被引入血细胞分离机之中,分离出捐献使用的大量的干细胞,再将剩下的血液从另一边的手肘静脉输回人体,整个过程大概要持续四五个小时。 方楚熙倒是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像是平时打针一样平静,但陆云川却是深深皱起了眉,特别是看见源源不断的血从方楚熙身体里流出来,他在旁边沉着脸看着,平均三分钟就要问一句感觉怎么样。 针刚刚打上的的时候,方楚熙还会被他的关心小小地感动一下,但没过半个小时就被他烦得不行:要不你出去等。 陆总立即闭嘴,在他身旁想触碰又不敢触碰,最后只能轻轻按住他的被角,像是安抚:我炖了鸡汤,等结束后回家喝。 方楚熙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忽然道: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陆云川立即问道,我帮你去办。 我昨天给小鸿买了新的小被子,之前的要拿回家换洗,方楚熙转头看向他,你去一趟医院吧,别在这儿守着,也没什么事情做。 陆云川: 方鸿雪小朋友在陆总心中的分数,迅速跌到100。 陆云川神色平静地答应,干脆利落地起身,面无表情地以最快速度赶到妇产医院,把小被子塞给护士。 临走前,他看着躺在婴儿床里咬手指的小朋友,冷冷命令:乖一点儿,别让你爸爸担心,不然把你送给别人。 小鸿雪瞪着黑豆一样的眼睛,与面前的冷面煞神对视两秒,果不其然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十分惨烈。 罪魁祸首陆总顿时僵住,有点心虚地想走。 恰好护士过来,见陆云川在,便热情地邀请:尿布满了,先生,方先生说您也是孩子爸爸,要不要来给他换个尿布试试? 陆云川: 五分钟后,陆总把换下来的尿布放到旁边的篮子里,神色麻木。 还是找个充话费的地方直接扔掉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养崽的夫夫现状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60) 除夕:温柔男妈妈 陆总:莫得感情的换尿布机器 第74章 下雨 我给他换了尿布, 喂了奶粉。还把他抱起来哄到睡着。 陆云川黑着脸叙述完,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愿意的气息, 然而他抬头就看见方楚熙忍笑的神情,一腔复杂情绪顿时消散开,有点委屈地牵住他的手: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不是啊,方楚熙的眼睛弯起,我其实没想到,你会愿意为他做这些事情。 陆云川皱了皱眉,低声道:我不是为他。 他只是看不得方楚熙太累的模样,干脆以身代之,让老婆好好休息。 至于那小崽子,便宜他了。 陆总冷酷地想道。 捐献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直接送到了梁山词母亲的医院, 准备安排骨髓移植手术。梁山词本来在病房里陪同母亲, 今天专门来找方楚熙道谢,直接被陆云川拦在了房门外。 不用进了, 本来按照正规流程, 你们也不应该见面,陆云川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令堂在术后又二次复发, 那么我们不会再次提供骨髓。 小熙心善, 但不是圣人, 同意帮你已经仁义尽致。我希望他今后再也不会和你见面, 懂吗? 梁山词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更对自己曾经做的事情愧疚不已, 连连点头应下:我明白了。陆总,您放心,我本来也打算退出这一行,回老家去上班我今后不会再叨扰您和方老师了。希望您二位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陆云川淡淡应道:慢走。 梁山词放下手里的慰问品,冲陆云川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向了医院的楼梯。 次日,方楚熙住了一晚上医院,拖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回到家里。捐献的后续反应比他想象的要轻松很多,他只是有点儿没力气,按照医生的解释,估计一两天就能好。 但在陆云川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在床上老老实实躺了三天,过了三□□来伸手、饭来张口、想撸猫都有陆总专门把角落里的小猫咪绑架过来送到他怀里的日子,可谓是十分的悠闲惬意。 但方楚熙毕竟是个闲不住的人,没过两天就拉着陆云川的袖子,坚决要下床:我要去医院看小鸿。 陆云川停下正在削桃子的手:你不用担心他,我在呢。而且他明天就能接回家,你布置完婴儿房了? 方楚熙啊了一声,立即下床跑去了隔壁的房间,这里原来是陆云川居住的客房,自从他搬回主卧后,就被方楚熙计划着打理成小鸿的房间。 我们还要请一个阿姨过来照看,方楚熙一边调整着婴儿床上的旋转玩具,毕竟咱们都没有照看小孩子的经验,而且有两个网剧的剧组的找上了我,过段时间我又要离开家了。 他的手顿了顿,叹气道:两天不见就有点想这孩子,到时候还要离开两三个月。 陆云川在他身后搂住他,蹭蹭他的耳朵尖,被方楚熙推了推:痒。 陆云川不情不愿地松开些,仍然定定地看着他。 方楚熙疑惑片刻,忽而读懂了他的意思,有点好笑地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嗯,也想你。 某人这才欣然松开抱着他的手,转而亲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方楚熙低头继续整理婴儿房,其实这里基本已经都布置完毕了,宝宝的床、玩具,换洗的衣物和大袋大袋的纸尿裤,还有专门贴了一整个房间的浅色星星墙纸,看起来可爱又梦幻。 当晚洗完澡躺到床上后,方楚熙难得有点儿失眠,睁着眼睛看了很久的天花板。当他不知道第几次悄悄翻身的时候,陆云川长臂一揽,把他抱紧了怀里:睡不着? 方楚熙点点头:可能是明天就能把小鸿接回来,有点激动了。 第一次迎接这么一个小生命,就像是当初他把小小一只汤圆抱回家里,令人欣喜、担忧、欢愉,而又辗转反侧。 陆云川抬手捏了捏他的腰,声音微低:那我帮你睡? 还不等方楚熙反应过来,他就忽而撑起半边身体,俯身亲吻了青年的唇畔。 气息在缠绵之中紊乱,方楚熙的指尖微微颤抖,被陆云川覆在手下,十指相扣。 一吻分开,浓郁的黑暗之中,四目相对,陆云川哑声唤道:老婆。 方楚熙浑身轻轻一抖,接着,他转过头,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以及发烫的脸颊: 嗯。 盛夏,窗外忽而传来阵阵雷声,似乎要迎来一场大雨。 小区里的梧桐树摇晃着叶子,叶尖窸窸窣窣地摇动,被晚风温柔地抚过,像是一寸寸的吻落在了叶面之上。 不远处的公园里,一群鸭子摇摇晃晃地扑入中心湖,荡漾出一池波澜。 方楚熙搂住陆云川的脖颈,眼尾泛起极为漂亮的红。 云低低地压下来,覆盖整片天幕。雨快落下了,空气逐渐胶着,以致于呼吸都变得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当湖泊的涟漪终于淡下来,却不等行人们稍加懈怠,大雨倾盆而下。 起初,还是轻拢慢捻,不消片刻,就化作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原本宁静的湖面被这一场瓢泼大雨撞得水花四溅,仿佛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的破碎,水花声都绵密得接连不断。 夜色被大雨浇了个透,梧桐树的树叶在雨中打颤,所有的叶片都变得湿漉漉的,几乎吸饱了雨水。 方楚熙的意识也在今夜的雨里沉沉浮浮,宛如坠海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外面的雨下了好几阵,连绵不绝,等真正结束时已经到了后半夜。等到最后一滴雨水落下,湖泊早已蓄得满满当当,被雨水充分浸润的梧桐叶子在风里焉焉地垂着,如同经历了一场劫难,却又是湿淋淋、鲜艳欲滴的,令人怦然心动。 次日方楚熙醒来后,果不其然已经是接近中午。 身旁的床铺已经空了,方楚熙揉着眼睛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没力气,腰酸得简直要掉眼泪。 床头放着一杯蜂蜜水,他便端起来喝了,又挣扎着下了床,正扶着墙走出去,忽而听见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方楚熙一愣,连忙走向了旁边的婴儿房。 他还没来得及进屋,就见陆云川已经熟稔地抱起躺在小床里的宝宝,一边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一边微微摇晃手臂。 没过几秒钟,宝宝就停止了哭声,在他怀里吧唧吧唧嘴,舒服地闭上眼睛。 方楚熙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地弯起了眼角。 陆云川看见他起来,顿时一愣,抱着小鸿走到他身边,用很轻的气音问:身体难受吗?有没有不舒服? 方楚熙眨眨眼睛,忽而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没有不舒服,他同样用很轻的声音回答,陆云川,早安。 陆云川在原地怔忡片刻,随即微微扬起唇角,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则牵住他的一只手,回吻了过去。 老婆早安。 医院那边很快就传来好消息,梁山词的母亲手术非常成功,他们一家已经在医院收拾行李,准备过段时间就会老家,慢慢还清之前的欠款。 一个月后,卞春柔也出了院。为了不见到孩子,她选择在医院外一家咖啡馆里跟方楚熙道谢和道别。她目前是准备回学校复学上课,并且努力考法学的研究生,争取早日养活自己和奶奶。 对了,方哥,这个送给你。 临走前,她将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被递到方楚熙手中,红金配色看起来十分祥和可爱。 卞春柔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是前几天,我和奶奶专门去山里的庙求的,说是能保佑平安顺遂,心想事成。我没有什么钱,只能先送你这种小东西了,你别嫌弃。 方楚熙把平安符握在手里,道:这份心意,比什么礼物都重。 卞春柔与他相视一笑,女孩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微光,比几个月前鲜活了许多。而等待着她的,将是灿烂的、无比明亮的未来。 等卞春柔离开后,方楚熙搅动着剩下的咖啡,忽而发觉眼前的咖啡馆有些眼熟。 仔细想想,他才记起来,当初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失忆的陆云川后,他就是在这里跟章老师打了一通电话,并决定回去做编剧。 手机忽而传来一身提示音,是孟启发来的消息: 后天要开播了,别忘了准点观看。 方楚熙笑了笑,回了个好,然后抬头喝完了杯中的咖啡。他刚刚放下杯子,便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推门走入咖啡店,宽肩长腿十分惹眼。 那人在店里许多客人的注视下,一路走到了他面前,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这位方先生,陆云川握住他的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今天有没有时间? 方楚熙眯起眼睛:你怎么出来了,小鸿呢? 这人不应该在家里看孩子吗,怎么突然出了门,还穿得人模狗样的。 陆云川一哽,随即郁郁道:阿姨在照顾。 接着他又低着声音,有点儿失落: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来过了。 自从有了某个小家伙,除了晚上,他几乎都没有跟方楚熙独处的时间,更别说是一起出门。 方楚熙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牵着他的手,起身道:那走吧。 陆云川抬起头:去哪儿? 方楚熙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去约会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居易,谢谢《琵琶行》,谢谢院子里的梧桐树 第75章 爱意 八月初的盛夏, 阳光热烈,树影摇曳。 方楚熙推开书店的门, 店门口的风铃传来叮叮几声响。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美丽女士,她气质温婉,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淑静优雅,抬眸看见方楚熙走进来,一双笑眸弯起:楚熙来了啊。 阿青姐,方楚熙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最近太忙,才有时间来看书。 店主扶了扶眼镜,道:听说你又开始写剧本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今天姐姐请你喝东西,还是拿铁吗? 方楚熙笑着应下,又转头看向陆云川, 你要喝什么? 店主看向旁边的陆云川, 敏锐地感知到什么:你是小熙的? 陆云川唇线微抿,对方既然很久没有见过方楚熙, 那想必方楚熙上一次来这里时, 还是他跟方楚熙的关系没有缓和的那段时间。 不等他开口,方楚熙已经先一步应道:是我爱人。 陆云川倏而攥紧了手指, 只觉得心湖之上激起千层波浪,又化作无数圈荡漾的波纹。 尽管已经跟方楚熙重修于好, 尽管已经有了实实在在的亲密关系, 但当他亲耳听见方楚熙在他人面前承认与他的关系, 还是免不得有所触动。 店主了然, 欣慰点点头:真好, 你们很般配。 方楚熙弯起眼角:谢谢。 书店偏僻, 门口的招牌都不起眼, 平时只有一些熟客才能找过来,但里面的环境很好。阳光透过几面宽大的落地窗,被纱质的白色窗帘遮掩,窗边有着一整排为客人提供的玻璃桌和小沙发,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新鲜的花,百合、茉莉、玫瑰,各不相同。 几只不同品种的猫在店主做饮品的小吧台旁,或站或趴,有品种猫,也有朴素的大橘,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长得十分圆滚滚,能看出来养得很好。 方楚熙把一只小狸花抱进怀里,手法娴熟地挠着它的下巴:没有汤圆的时候,我很喜欢来这里。这儿的猫都很亲人,不吵不闹,给吃的就蹭人。 说着,他将一把冻干放到陆云川手心里:喂喂看? 陆云川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那群猫。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陆总浑身的气势太过凌厉,猫猫们避之而不及,一个两个拔腿就跑。就连方楚熙抱着的的小狸花都冲他哈气,转头埋入方楚熙的怀抱。 陆云川: 好在片刻后,还是有一只猫走了过来。大橘不愧于其品种天性,为了吃甚至可以置性命而不顾,一脑袋就埋入了陆云川的手心。 它三下两下吃掉冻干,末了似乎是发现眼前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威胁,便耐着性子蹭了一下他的手腕。 陆云川愣了愣。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汤圆之外,他唯一碰过的一只猫。 方楚熙忍不住催促:你抱一抱它。 大橘也喵喵叫了两声,姿态很大爷愣着干嘛啊,抱爷。 陆总沉吟几秒,便将橘猫捞入怀里,学着方楚熙的手法揉两下橘猫的脑袋。 他手指修长,蹭过小猫时,又有着几分不自觉的力道,虽然重却恰到好处,仿佛一场老师傅spa。橘猫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不一会儿,便冲着他露出了肚皮。 同时,其他的猫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三三两两地开始向陆云川身旁汇集。 五分钟后,陆总怀里抱着一只橘一只美短,肩上扒拉着一只小奶牛,脚上埋伏着一只暹罗,还有一只找不到地方的布偶在焦急地喵喵喵。 方楚熙抱着小狸花简直忍不住笑,掏出手机给陆云川连拍好几张照片。 就连端来饮品的店主也乐了:你还挺招小猫喜欢呀。 陆云川莫名有点脸热,向方楚熙发出求救:把它们抱下去。 方楚熙神色无辜:是猫猫选择了你,你对他们说嘛。 陆云川: 陆总整个人被猫淹没,不知所措。 方楚熙笑够了,还是帮他拿下了那几只想扒拉他的小猫,把猫薄荷玩具扔到旁边吸引它们的注意,解救了水深火热之中的陆云川。 陆云川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恋耽美 傲娇攻失忆变成哭包后——秦酒嗝儿(61) 方楚熙喝了一口咖啡: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陆云川道:很安静,很好。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他跟方楚熙一样,天生性格喜静,不爱吵闹。 方楚熙弯起眼睛:以前有事没事的时候,我都喜欢到这里坐坐。一来有很多书可以看,二来这里有许多猫。 陆云川没说话,他大概能明白方楚熙。方楚熙很喜欢明亮温暖的地方,这家书店就很符合,而在他失忆前,他们家里的气氛说是冷清也不为过。 我带你过来,是因为我喜欢这里,方楚熙抱着咖啡杯眨眨眼,我想带你去很多我喜欢的地方,再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介绍给你,就像是今天一样。 陆云川微微一愣,随即与他目光相接。 我有很多地方都想和你一起去,不管是书店、游乐场,还是街角的一家麻辣烫小店,我还想和你去很多地方旅游,去看落日、滑雪山。 方楚熙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诉说着:我有一千万个计划想与我爱的人共赴,如果他也愿意和我一同前往的话。 他转过头,明亮的眼眸里落进了盛夏的阳光,温柔中透出灿烂:你愿意吗? 陆云川怔住了。片刻后,他忽而回过神,接着紧紧地牵住了方楚熙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愿意。 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从书店离开时,方楚熙顺带买了一本书,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 很久之前就想买法文原版了,没想到今天能看见。他抚摸着书面,惊叹。 店主打趣他:要当传家宝哦,我也只有这一本。 方楚熙双手抱住:肯定要回去裱起来的。 两人相视而笑,方楚熙跟陆云川一起告别店主,迈步到了余辉洒满路面的傍晚街道。 要去吃晚饭吗?陆云川牵住他的手。 方楚熙眨眨眼睛:我提前预定了地方,现在去吧。 陆云川应声,启动车子时,听见方楚熙报出的地名,才发现那是他很喜欢的一家法餐。 中餐吃多了,也想换一下口味,方楚熙一笑,走吧。 京城的傍晚,塞车是难免的。然而有所爱的人坐在身边,连堵车也令人觉得岁月静好了起来。 对了,方楚熙忽而想起什么,我一直都忘记问你,你为什么会有我的那本诗集? 陆云川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几分,片刻后,他答道:当时发现你留在了后桌。想着有机会还给你,就收了起来。 方楚熙点点头,又忽而反应过来:你那时候就注意到我了? 陆云川不自然地微微偏过头:差不多吧。 方楚熙看着他,心中忽而升起一个猜想:那我坐在篮球馆里,看你打篮球 陆云川轻咳一声,算是承认。 方楚熙哑然几秒,莫名觉得一股燥意涌上耳根。 没想到,他自以为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暗恋 却早已被那人看在了眼里,默默记住。 那,便利店门口 陆云川顿时回忆起了那个夜晚。当时,室友晚上上网回来,忽而告知他,那个经常看他打球的学长情绪似乎不太好,半夜在广场上遛弯。 按理说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在那天晚上,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观众席上的青年,在空荡荡的座椅中央,只有他一个人托着腮眺望,阳光落在他墨色的发丝间,像是在跳跃。 那一瞬间,他也不知为何,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去广场找那个孑然一身的影子。 最后兜兜转转好几圈才在便利店门口找到人,但方楚熙哭得太厉害,他从来不会安慰人,在暗处站了很久,最终也只是假装路过买东西,去店里的里摸了一瓶热牛奶和一包纸巾,放到了方楚熙身边。 方楚熙听完陆云川的叙述,脸颊情不自禁地发热,然而这种事情是越羞耻也越想问的,他接着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陆云川微微一怔。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奶奶说,你以前去剧组看过我,方楚熙小声说,还有老宅的保姆阿姨,说你给她发过我的照片,还是偷拍的。 陆云川一愣,怎么不知不觉间,他的底都被这两位长辈揭掉了。 然而他犹豫许久,还是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刻。 因为太多了。 从婚后某天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旁躺着另一个人,温暖的,安静的,柔软乖巧的。 从他觉得自己的心绪发乱,仿佛陷入了某种毒.瘾,才急切地用冷淡的方式来隔绝这一份关系,是对方楚熙的保护,也是畏惧自己的变化。 从他在应激反应时,必须要有方楚熙的气息在身边,才能逐渐平复下来。 从他在那个盛夏,看见青年红着脸,问他是不是需要一个人,与他缔结婚姻关系。 无数个瞬间,他曾以为自己的心情只是一滴落入湖泊的水,泛起一小片波澜后就消失不见。谁知经年累月,却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最终只能牵着方楚熙的手,低低道一句:我也记不清了。但好像从很早,就开始了。 方楚熙被那双眼睛里的深情与真挚所触动,下意识转过头,耳根绯红一片。 等两人来到餐馆,陆云川才发现,餐馆早已被清空,只有他们这一桌有客人。 角落里,钢琴师弹奏着一曲舒缓的小夜曲,侍者送上红酒与前菜。 当红酒入杯,在摇曳的烛火与落地窗外的星辰夜色中,方楚熙忽而道:陆云川。 陆云川抬头:嗯?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架餐车上放着一份蛋糕,被侍者推到了桌旁。 蛋糕是很简单的样式,看得出来,制作者似乎是新手,草莓摆得歪歪曲曲,奶油倒是勉强均匀。 我第一次做,不太熟练,但味道应该还不错,方楚熙的脸微微红了红,陆云川,生日快乐。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的夜色里突然亮起一阵焰火,璀璨的金色,明亮灿烂。 这不是我准备的,方楚熙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但好巧。 他一个人说了半天的话,对面的陆云川却像是静止了一般,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方楚熙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怎么啦? 几秒后,陆云川才缓缓回过神,哑声道:谢谢。 生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这个词汇。 陆家没有过生日的传统,他更是对于自己的生日毫不在意,前几年的生日大概也都是在出差中度过,只收到过方楚熙的电话和礼物。 他本以为,今天只是方楚熙的一时兴起,谁知却是为了他而准备的。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方楚熙但凡为他准备什么,一定都是用心的、细致而温暖的。 他何其有幸。 所爱至深的人,尽管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却仍然对他如初。 对了,还有礼物,方楚熙从包里拿出那本《情人》,这本来就是卖给你的。那本诗集被我拿回去了,拿一本新的赔给你。 陆云川接过那本书,沉吟片刻,道:我也有东西给你。 方楚熙看着他,不明所以。 几秒后,一个小盒子从陆云川兜里被掏出来,里面是两枚银色的素戒,还镶了小小的两颗蓝钻。 是之前记忆恢复时订的陆云川轻咳一声,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送给你。 方楚熙想了一下才明白,这是陆总自己吃自己醋的结果之一,顿时有些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但他还是伸出手,对陆云川道:帮我戴上吧。 银色戒环套上青年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蓝色小钻闪闪发光,是澄澈明亮的颜色。 而他也如出一辙,将另一枚戒指套上了陆云川的手指。 烛光摇曳,空气里泛着清浅的薄荷香。 两只带着同款戒指的手扣在一起,方楚熙歪歪头,故意问他:这枚戒指,以后都要戴着吗? 陆云川毫不犹豫地应:嗯。 长长久久,直到生命尽头。 方楚熙忽而压低了声音:可是别人戴戒指的时候,都有表白哎。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表白一下? 陆总顿时正襟危坐,耳朵尖发烫。 方楚熙眉眼弯弯,准备等着陆云川的那一声我喜欢你。 谁知那人薄唇微启,是绻缱的、真挚的,极为珍重的三个字: 我爱你。 方楚熙睁大了眼睛。 片刻后,他笑意盈眸,轻声应道: 我也爱你。 窗外,晚风轻柔,树叶哗啦作响。 爱意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 如果爱,请深爱,爱到不能再爱的那一天。 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大概还有几章番外~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