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厨神》 第1页 [穿越重生] 《宠妾厨神》作者:白鹤寅华【完结+番外】 文案: 为你剑吼西风,扫退残星晓月!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刀在这儿,你要死就死,别啰嗦。”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没人知道。 多年后,为保全国土不得不将儿子作为人质送到东隅国。 她以生母的身份出现,请求同去东隅为质…… 边关送来断指他不为所动:“就这还想逼我退兵?” 前期虐女主,中间虐男主,后面复仇反杀超级爽!甜甜的恋爱占巨大多数! CP:忍辱负重强惨王爷×运筹帷幄开挂小妾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女强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安,桓宇澈┃配角:桓宇渊,范毅┃其它:美食,穿越,甜宠 一句话简介:美食主播帮男主做美食搞事业! 立意: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杀不死的终将强大 第1章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各位宝宝们,今日份黑暗料理:河豚刺身!” 鱼丸坐在正对着摄像头位置的桌旁,面前放着一块很精致的案板,案板的斜前方是一个方形的小鱼缸,鱼缸里就是今天的主角:河豚。 是的没错,鱼丸有一份说出去不是很体面的工作,美食(黑暗料理)主播。 有些事情说出来都是泪,一年前,鱼丸还是一个业余正经做饭的美食主播,偶尔秀秀才艺,也不会吃这些猎奇的东西,但是粉丝和播放量一直都上不去。 有一次她太饿了来不及好好做饭,就想随便录个吃饭的Vlog。当时手边只有一包火鸡面,没办法,只能拌好后对着摄像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吃,吃到后面连话都说不清了。 可谁知这条视频突然就上了热门,播放量比她所有视频的总和还要多。 于是她开始尝试着吃一些猎奇的东西,点击率和粉丝数确实在蹭蹭往上涨,再然后又一步步的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甚至尝试着自己做一些黑暗料理。 鱼丸原名俞安,为了符合自己的吃货人设,转型之后就改成鱼丸了。 就这样,鱼丸在不久之后选择辞职,和短视频平台签约,拥有了自己的团队。今天吃河豚,就是他们提出来的。 “我一般不怎么吃刺身,但是听说河豚是难得一见的美食,所以先给大家来试个毒哈。” 鱼丸一边说着,一边在案板前端放了一个个透明的小碗,并且热情的跟大家做着介绍。 “这个褐色的是放了芥末的拌饭酱油、这个稠一点的是酱油山葵泥、这个是油泼辣子、这个是干辣碟、这个是特辣五号、这个是鬼椒、这个是……” “主播666啊,河豚也敢吃刺身。” “别介绍那么多了,就想看你吃。” “人家主播吃是不可能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吃的。” “嗨呀,就一噱头。” “这主播不是挺牛批吗?要吃赶紧啊!” “干打雷不下雨。” “明明可以靠颜值,非要拿命拼。” “来个爆头!” “……” …… 鱼丸早就习惯直播间的这种乌烟瘴气了,不管说得有多难听,她都一样淡定。 慢悠悠的介绍完这个介绍下一个,等看到直播间人数稳定在了一个比较高的点时,才准备让今天的主角——河豚,亮相在案板上。 拿网捞的时候河豚肚子一点一点鼓了起来,鼓成了一个球,等到它变正常了之后,鱼丸才拿出她用了多年的剔骨刀,沿着骨头将河豚横着切成了两片。 直播间里的粉丝越来越沸腾,就等着看她吃。河豚确实有毒,但是那又怎样呢?只要把内脏择掉不就行了嘛,大惊小怪。 剔除完内脏,鱼丸再次清洗了河豚,把河豚平着放在了案板上,用她绝妙的刀功将鱼片成了薄薄的鱼片,放在了一个长条形的盘子里。 “第一次来,这主播真吃吗?” “谁知道呢,开播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还没见她动筷子。” “还是怕死。” 鱼丸微笑着一边看评论,一边把案板撤到一边,坐下准备开吃了。 “咱们先试试啥也不蘸的。” 她用筷子夹起一片河豚,左手做接的动作,慢慢的放进了嘴里,闭上眼睛,品味了一会儿。 “嗯!好吃!特别鲜,一点儿腥味都没有。” 再次睁开眼,弹幕已经转变了风向,密密麻麻的都是“666”。 “咱们再试试只蘸酱油的哈。”鱼丸又夹了一片河豚肉放进嘴里:“又是不一样的味道,口感更加丰富了。” “这个,这个好吃。” 一片接着一片,鱼丸一边吃,一边开心的跟网络的那一端想吃又吃不了粉丝分享:“加芥末带一点点辣,不是特别冲,简直是百搭酱料,蘸啥都好吃。” “油泼辣子、朝天椒,作为一个川渝妹子,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简直小菜一碟。”鱼丸没有骗人,手臂长的河豚一会儿就被她吃掉了一半。 “这个重辣五号,我的天……” 鱼丸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了一盒一升装的牛奶,倒进玻璃杯里“吨吨吨”的喝了下去:“刚吃没感觉,现在好上头啊。” “半天缓不过来,整个人晕乎乎的,嘶……” -- 第2页 但是她才不在乎这些,平时也无数次的重复这种事情。反正只要直播量上去了,钱拿在自己手里,谁会在乎拉肚子啊。 “咱继续啊,越战越勇,来试试这个鬼椒,啊……要死了,不行,吨吨吨~” 不知为何,或许是太辣了的缘故,鱼丸像喝醉了酒一样,喋喋不休的跟粉丝分享着自己的心得,话也说不利索了。 “好吃,真好吃……辣的上头,不行我不是大胃王,牛奶喝多了有点恶心……” “算了算了,咱还是……老老实实蘸酱油吧,是在下输了……不愧是鬼椒,名不虚传……” “就这么几口,辣的快没知觉了……不行不行,牛奶喝多了恶心……哈哈哈,我是一个美食主播……” 旁边的助理不停地跟她打手势,希望她能正常一点。但是鱼丸已经没有在关注这些了,不仅如此,连手机上的弹幕也没再看了。 “主播喝醉了吗?牛奶也能醉?” “我去,不会河豚中毒了吧,没知觉、头晕、恶心不就是中毒的表现吗?” “吓人啊,第一次见当场吃了当初中毒的!” “记得主播前面还科普了,说内脏清理干净就好了。” “要不要打120啊,怪吓人的。” “不要吧,你知道她哪儿的啊?说不定是演的。” “就是,这戏演的,估计明天就上热搜了。” “死了才能上热搜吧?” “就是啊,看她死不死?” “……” …… “鱼丸,鱼丸你还好吗?”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助理朝自己走过来:“不行……你别入镜啊,有事就说……” 其实她连自己说的啥都不知道了,想把助理推开,但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整个人的状态跟鬼压床了一样。 “鱼丸,俞安,安安,安安你还好吗?能听见吗?” “能……我能……” 明明张了嘴,可是什么声音都没能再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有存稿,不断更~ 只有前面一丢丢有点虐,基本上都是做美食、帮男主搞事业和甜甜的恋爱~ 第2章 这个女人什么情况? “咳咳咳-” 俞安的脑袋还是有些迷,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很冷又遍是灰尘的地方,手脚冰凉、空气呛人。 “吱——” 一声刺耳的门响,紧跟着感受到了刺眼的阳光,俞安勉强睁开了眼,一个身形高大、身着黑色镶金蟒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是谁啊?” 男人在走进房间的那一刻,门就被关上了,房间又重新陷入了灰暗。或许是他的气场太过强大,俞安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手撑着地本能的往后撤。 但不知为何,俞安觉得此时自己像重度感冒之后吃了会嗜睡的感冒药,浑身酸软提不起劲来。 男人还在一步一步逼近,这时俞安才看见,他脸的右半边从眼角到下巴有一道成年老疤,看上去无比恐怖。不过除去这道疤,这张脸长得星眉剑目,能帅出天去。 等会儿等会儿,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俞安强迫着自己去想记忆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记得没错,当时自己正在吃河豚刺身,助理也入了镜,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左右环顾了一下,俞安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和现代格格不入,像极了古装剧里破败的柴房,只有自己躺在一张破败的铺上,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在四周,阴暗又干冷。 “看到这张脸,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走到跟前,压低了声音看着俞安,眼神中透着隐忍的杀意和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我我我……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 俞安讪讪的笑了笑,心中带着些幻想,希望只是别人跟自己开的玩笑,或者套路什么的。 毕竟自己也是个千万级的大网红,有一阵子还有人联系经纪人让演戏呢,这次搞不准是真人秀呢! 男人听到她这样带着戏谑的回答,气得嘴角都在抽搐。半晌,他冷静了下来,坐在铺边。接着用手揪住了俞安的领口扯到了自己面前,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看着,距离不超过十公分。 “不记得,就让我慢慢说给你听。”男人不顾俞安的挣扎,哪怕领口紧到快要呼吸不得,他只想在此刻表达自己的愤怒。 “七年前,就是在这里举行的一场诗会。桓宇泽嘲笑桓宇渊,多么平常的事情,偏偏要你来多嘴安慰?” “你简单的一句话,桓宇渊那个蠢猪居然动了杀太子的心!他杀他的太子,偏偏让我碰上,我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所以未来,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俞安能听出男人说话的语气很隐忍,仿佛他心中的恨意远不及此,只是还有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怨怼。俞安没空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想尽快确认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回想起来俞安真没觉得是自己蠢,这种开场实在太像真人秀的套路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居然是穿越了。 俞安一边道歉,一边想扯开男人的手,笑着说:“我道歉了你能不能放我走了呀?” “贱人!” 男人突然暴怒起来,他在松开手的一刻一巴掌重重的掌掴在俞安脸上,打得俞安摔在铺上,顿时懵了。 -- 第3页 “你有病吧?就算有剧本你也不能真打啊?你信不信我告你故意伤害?!”虽说俞安是个美食博主,但她直播可是露脸的,这么搞脸被打伤了怎么办? “哼!” 男人听不懂她这些叽叽歪歪,也不屑理论。直接上手几下将俞安的衣服撕开,这下俞安彻底懵了。低头一看,春光乍泄,身上只剩下一个肚兜遮羞,凉意更甚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是真人秀也不敢这么玩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衣服,衣服!对!就是衣服! 俞安看着身上穿的和扯在一旁的衣物,无论是肚兜还是那些被扯烂的衣服,它们都不属于自己。而直播团队里的人,也绝不可能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情。 所以,是穿越了? 男人也不含糊,利索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只剩下一身素白内衬。 “对不起我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了千万别劫色!”俞安吓得连声音带着些颤抖,她努力的朝床下爬,虽然意识清醒但身上疲乏的感觉越来越甚,“嗵”的一声摔下了床。 就是这样俞安都不敢停下,她拼了命的往门的方向爬。男人仿佛也不着急,一直等到她到了门口,才像拎小鸡一样从背后拽着她的肚兜,把她甩在了床上。 “你放心,我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 听到这话俞安更想炸毛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美食博主里长相数一数二的了,他居然说不感兴趣,还是男人吗? “你到底想干嘛?” 男人瞟了俞安一眼,把头偏向了一边:“你过得如鱼得水,当然不会管我的死活了。” “哐啷!” 突然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长相明艳、端庄大气的女人身后跟着一帮人走了进来,那女人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羞愤的把头扭向了一边:“来人,给我把这个有辱家风的贱人带走!” 一重又一重的打击让俞安彻底懵了,她抬眼去看刚刚那个男人,他正在被两个卑躬屈膝的下人伺候着穿衣服。而这边,两个粗鲁的中年妇女用一块素色破布把自己裹了起来。 “抱歉四王妃,这应该是你的家事。”刚刚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朝俞安这边看了一眼,道:“不过我也会负起责任,明天一早我便去丞相府下聘,让她做我的侍妾。” 那个女人微微低头表示同意,便任由男人扬长离去了。 四王妃?丞相府?侍妾?无论如何俞安都难以把这三者联系到一起。 “对不住了。”女人朝着身后下人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从袖口抽出一个布袋,她身边的婢女把布袋里的金叶子分给了那些下人。 “我虽堵不住悠悠众口,但还请各位不要将此事牵连到丞相府,这些就当是心意了。” “放心吧四王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为首的老嬷嬷笑着掂了掂手中的金叶子,脸上的褶子绽放得跟花儿一样。 看到下人们退去,女人依旧端庄大气的站在那里,只不过此时她看着的方向变成了俞安:“好妹妹,我们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自己的地图,所有地名都是原创,官职后宫等级都是仿古制自建的,日更四千,求打赏收藏~ 第3章 嫁人也太随意了吧? “等一下,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代?” 按照古言穿越小说的套路,现在应该是女二的嘴炮时间。然后主角就该含恨自尽或者被人杀死,立下flag说仇来世再报,接着穿越回几年前。 俞安想了想,当年自己好歹是学的文科,历史不算差,总得知道是什么年代发生了什么再去死吧。 “大启十六年。” 面前的女人朱唇轻启,她给人一种阴谋得逞但又不怎么快乐的感觉:“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俞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大启这个年号在历史上自己从未听说过,况且无论是什么诸侯国还是小领地,都不可能存在十六年而不被载入史册。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自己要么是架空穿越,要么是穿越了文学作品。 可是这样的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满意啊?” 俞安清楚,如果此时自己假装什么都知道,那么被拆穿了后果应该很严重。倒不如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事了可以推脱,没事了可以了解情况。 “呵!”女人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蠢?若不是你自以为是让我嫁给四王爷,你也不会有今天的境遇。” 看俞安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女人说着说着来了气:“你要明白,即使如相士所言,大启后位会在相府三易其主,也不可能是你一个外人能左右得了的!” 俞安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女人虽然不像好人,但她多年大家闺秀的派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规矩的行为。 “所有人都知道,你俞安不过一个路边捡来的遗孤。要不是爹爹好心收留你,还过继成嫡女,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偏偏不知感恩,阻止我嫁给太子,闹成现在这样,你舒服了?” “闹成现在这样,哪样了?”俞安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是被人扒了外衣看了几眼,这种事情发生在古代是家门不幸,在现代都没什么好提的。 -- 第4页 古代女人真是无趣,但凡有点儿矛盾都喜欢拿人清白做文章。 “哪样?”女人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失仪态,又表达了嘲讽。 “我反正已经是四王爷正妃了,家中只剩下你和俞瑶那个废物。现在的形式,她恐怕嫁不了个好人家了,而你,好好去辞律王府跟你最讨厌的俞艺斗吧!” 说完这番话,女人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又转过头冲俞安笑了笑。 “你不是跟爹爹说,哪怕我当不了皇后也好过没命吗?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跟着辞律王那个恨你入骨嗜杀如命的魔鬼,怎么能当上皇后?” 俞瑶俞艺?俞安心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自己在现代可是独生子女,爹不疼娘不爱被太奶奶带大,后来太奶奶也去世了自己便再无亲人。 现在可好,一家子又是嫡又是庶又是外面捡来的,人物关系真乱! “三……三小姐,三小姐!” 听到有人呼叫,俞安抬起头看见门外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年龄在二十岁上下,穿着简陋,很像电视剧里丫鬟的扮相。 俞安还没看清她的脸,女孩便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起头来:“对不起三小姐……对不起奴婢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对不起……” “行了行了别磕了我还没死呢!” 俞安慌忙下床要扶她起来,自己一个现代人哪儿经得起如此大礼啊? 谁知这一站,刚刚裹在身上的破布又掉了下来。女孩见状,赶忙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拿出一件外衣。 衣服这种东西,自己穿就好了。可俞安偏偏不会,只能任由女孩给她把衣服穿上。 这个过程有些繁琐,俞安不是那种能忍受尴尬的人,主动开了口:“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 俞安能感觉到女孩的动作有了一下明显的停顿,紧接着又动了起来:“奴婢元婧,已经伺候三小姐七年了。” “七年了呀?”俞安轻轻叹了口气,女孩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的岁数,就已经伺候人七年了,这在现代就是非法使用童工啊! “……”不知为何,俞安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待将衣服穿好,元婧再一次跪倒在了地上。 “今天的事情都是奴婢的错,奴婢陪三小姐走在路边,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三小姐……三小姐不要卖掉奴婢啊!” “我……我……” 俞安无可奈何的把元婧从地上拽了起来:“不卖不卖,有话好好说。” “那个……三小姐。”元婧依旧低着头,仿佛从来不曾抬起过:“大小姐……哦不,四王妃说,您在出嫁之前要一直待在祠堂里。” “我知道了。” 整了整衣冠,俞安故意昂首挺胸的往门口走去,别人越觉得自己该在意什么,自己就越不这么做:“带路吧。” 或许是低估了丞相府的实力,当俞安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四王爷府,离丞相府还有十几里的距离时,真发愁该怎么走过去,一量马车停在了面前。 看着车夫下了马,准备躬下身子当板凳。俞安受不起这个,赶紧自己叉着腿跳上了车。 到了丞相府,俞安带着元婧准备进去,却被门口的一个小厮拦下:“不好意思三小姐,从今天起,您只能走小门。” “小门?”俞安虽有疑虑,但也知道肯定是为着今天的事,便老老实实跟着元婧从小门进到丞相府里,走到了祠堂。 “奴婢叩见丞相大人!” 祠堂里光线不好,只点着几根蜡烛昏黄一片。里面有什么俞安尚且不知,只看到身边的元婧突然跪倒在了地上。 真是软骨头啊,一言不合就下跪。俞安撇了撇嘴,又往里走了两步,接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了面朝众灵位跪着的所谓“丞相”。 丞相转头看到俞安走进来,淡淡地、看不出感情但又严肃的说了一句:“跪下。” 或许是他的威慑力太过强大,俞安不敢违命,赶紧跪到了一块垫子上。 “罪女俞安,违反俞氏家训第四条,现着家法:家棍二十。养不教父之过,罪子俞全自愿一同领罚。” “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再等几章就是美食的天下啦~ 第4章 好心也不能乱说话! 只见丞相站起身朝祠堂外走去,走之前还看了一眼俞安:“起来。” 俞安不敢怠慢,赶紧爬了起来,跟着丞相往外走。 祠堂外放着两个石头一样的矮床,丞相二话不说趴了上去,身旁的两个小厮拿起直径手臂大小,长约一米的实木棍子往身上打去。 根据换算和相面,俞安推算丞相年龄大致在四十五岁上下,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挨得了这样的毒打嘛? 正当她看着可怜,想着同情之时,另外的两个小厮一边一个把俞安架在了另一个矮床上。 “啊!” 一棍子下去是撕心裂肺的痛,俞安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打出来了,好像疼的不是肉,受的是内伤。 与她的惨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的丞相一声不吭,只闷着头等待打完,才缓缓的下了矮床。 “俞安,是为父没有教好你,嫁给辞律王当侍妾已经是现在最好的归宿了。这段时间你就待在祠堂,希望以后嫁为人妇,再不要做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 -- 第5页 俞安受完罚,在一旁疼的只能哼哼,待丞相离开,她被人架到了祠堂里。 不知在祠堂待了多久,只透过一道小窗看到祠堂外天已经很黑了。夜里天气凉,俞安冷得打哆嗦但又懒得动,迷迷糊糊的居然就睡着了。 “俞安,俞安……” 意识不清中俞安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勉强睁开眼,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和小时候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我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女孩看到她已经醒了,率先开了口:“大启十五年到大启十八年,这三年我过了三次,可是一次比一次不如意。” “当年我们被一位久负盛名的相士测字,说三年内后位会三易其主,皆出自丞相府。后来姐姐嫁给太子,我嫁给四王爷,二姐嫁给了七王爷。” “可是你明白吗?我们嫁给了三个不同的人,后位却要三易其主,所以无论怎么发生什么,我们三姐妹中至少都会死去两人。我自然不愿如此,私下联系那个相士想求他破解天机,哪怕当不了皇后。” “相士说他无法逆天改命,但看在我心诚,可以给我三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每一次重生都是在他测完字的那天,可是无论怎么做,都逃脱不了相士所言的命运。” “现在是第三次,皇后寿宴上我断了长姐嫁给太子的线,长姐恨我入骨。所以她和辞律王策划了今天的一切让我失贞,三次了,无论怎么躲我都躲不过。” 俞安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她讲,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内心起不了任何波澜。 “所以在一天之前,我再次找了那个相士。他告诉我,有些事当局者完成不了,可以托付他人。于是给了我一包药粉,服下之后会灵魂脱壳,之后自会有死去的灵魂进入身体,为我如愿。” “所以那个死去的人是我?” 俞安这下才明白她讲了半天的故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就是说现实中的自己已经死了,是她在吃了这个药后自己误打误撞进入到了她的身体,要帮她完成愿望。 女孩点了点头,俞安继续问:“所以你的愿望就是改变这一切,让姐妹几人都好好活着对吗?” “对也不对。”女孩犹豫着叹了口气:“除了这个以外,还请帮我报仇,杀了丞相。” “你爹?”俞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感觉他人挺好的啊,你犯了错他和你一同受罚,已经很好了怎么就要报仇杀了他呢?” “他不是我亲爹。”女孩欲言又止的看着俞安,心中又恨但又不忍心的样子:“我亲爹是死去的太傅,我的本名叫成安。” “七年前,丞相带人屠杀太傅府满门,上下数百人只留下我一个活口。要不是被人救下又误打误撞被送到丞相府,我是死也不愿跟仇人活在同一屋檐下。” “可是你那么恨他,为什么还要救你的姐姐们啊?”俞安不理解。 “下令的是他,带人来的也是他。祸不及家人,我的仇人只有他一人。”女孩语气中带着倔强,仿佛这是一股力量,支撑她活到现在。 “行……我知道了。”俞安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和辞律王又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辞律王……”女孩长叹了一口气:“这就要从七年前说起了。” “太子过早被立为储君,向来嚣张跋扈惯了。四皇子生母位份不高,人又不聪明,所以总被太子奚落。” “至于七皇子,也就是辞律王,他的母亲是宠妃,虽然年龄尚小,但是聪明机灵加上母家的势力,总有朝臣在背后议论他才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 “父亲当年虽是太子太傅,但不为太子一人讲学。皇帝许他在宫内设学堂,邀皇子和世家子弟一起来听学,我们就是那个时候熟识的。” “当时四皇子、七皇子和我,我们三人比较要好。一日四皇子诞辰,皇帝特批了一块府邸赠予他,并让他举行诗会。” 说到这里,女孩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俞安想追问又不好意思揭人伤疤,只能等她平息下来心情再听故事。 “那本来……是一场平平无奇的诗会,但是太子故意奚落他,让寿星先作诗。四皇子……用新府作了一首诗,我到现在还记得。” “长长围廊间,青青杨柳旁,潺潺流水时,主人望常在。” “就是这首诗,既不押韵也不讲平仄,我们都知道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偏偏太子就是要借故笑他。” 女孩皱眉回忆着,一切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哈哈哈,就你这……”太子和以往一样,一副嚣张的嘴脸:“难怪你作为皇四子要第一个被分出宫,就你这蠢的文不成武不就,父皇估计看着你都嫌烦。” 四皇子刚刚做完诗,无人奉承倒也罢,当众被人这样奚落,脸涨得通红,忍不住的用指甲去抠拇指上的倒刺,直到鲜血淋漓。 “是啊是啊,你这诗写得秦楼楚馆传唱都嫌拗口吧,哈哈哈!”毕竟是太子,无论笑话谁,身边总会跟着几个狗腿子去附和。 就是这个时候,俞安说了她这一辈子最不该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里角色写的所有诗作都是作者原创,求大佬指点~ 第5章 爹爹就这样仙逝了! “我爹说了,为君之道就是君臣之道。该装傻时要装傻,该示弱时要示弱,若一味文韬武略,岂不显得身边的人愚钝?时间长了哪儿还有忠言可以入耳?” -- 第6页 俞安说这话的出发点只是想为四皇子解围,毕竟几人关系要好,七皇子不便说这些妄议君臣的话,只能由自己这样一个年仅八岁的女孩来说。 “哦?”太子不服气了,调侃似的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为君之道要越蠢越好,聪明人做不得咯?” 毕竟当时年幼,俞安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不信太子殿下自己看,就像刘备一样,历来明君身边总会跟着几个比自己还要聪明的人。不然就似曹操,谋略过人却以奸雄留名。所以在我看来,表面的聪明并非聪明,真正的聪明是大智若愚。” 那一日的辩论是俞安赢了,她不知道说出这番话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会给家族带来怎样的灾难,又会如何去影响别人的人生。 “因为我的这一番话,让皇帝对我爹起了猜忌。他认为这些话若不是从爹爹口中听到过,我是讲不出来的。那之后,他便让我养父,也就是当朝丞相私下彻查我爹的一言一行。” “而灭顶之灾,也是在不久后的一天发生的。”那一日在太傅府发生的事情俞安这辈子都不会忘。 大启九年腊月十七,天冷得如冻了三冬的冰,走到街上不哈气都能感受到热气在随着空气飘散。俞安正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后院地上玩雪,爹爹在附近找了一块空地,往地上泼水作山水画。 “太……太傅大人,不好,不好了!” 本来是一片祥和的景象,被一个突然闯入的小厮打破了:“丞相大人带了皇城司的人来了,说要搜府……” “搜府便搜府,你慌什么?”爹爹依旧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将碗中结了一层薄冰的水泼在了既定的位置上,雪地上的群山初显其形:“不过丞相带人搜府,皇城司的人来做什么?” “搜府…根本不是搜府啊太傅大人!”小厮急的说起话来已经不顾礼仪:“前院的人都被杀光了,您快带人避一避吧!” “怎么回事?” 太傅依旧不急,在俞安的印象里,爹爹一直是个孤傲的人,哪怕大难当头,也绝不做懦夫。 眼看小厮说不清楚,父亲一把拽过正在捏雪团、小脸冻得通红的俞安,抱起来将她放在了后院角落的一口棕色水缸里。 水缸里没水,如果有水这样的天气早就冻成冰了。 “爹爹出去看看,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 太傅大人不紧不慢,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盖子盖在水缸上,只露出带着弧度的一条缝,半蹲下来看着俞安道:“什么时候见到爹,什么时候再出来。” 俞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爹爹整了整常服站起身,挺直了腰板往前院的方向走去,还没到门口,就见丞相俞全带着人破门而入。 “俞丞相这是怎么了?”太傅成竹漫不经心的环顾了一周,透过丞相和皇城司的人看到了他们身后外宅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俞全没有动作,皇城司的护卫在两边排成一队,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你作为大启正一品太子太傅,贪污行贿、挑唆皇子、妄议朝政。致使朝廷纷争不断、疑乱丛生、结党营私。皇上宅心仁厚,不愿使雷霆手段伤老臣之心,但是我不一样。” 俞全说这番话时中气十足,仿佛筹谋已久:“皇上登基至今十数年,重用贤臣励精图治,以贤德治天下。我作为当朝宰辅,绝不能让大启数年基业毁在你这种人手里!” “胆大包天!” 面对居高临下的俞全,成竹依然高昂着头,问心无愧一般:“你我皆是大启正一品文官,属平级,你怎可不经皇上圣旨或者手谕便屠杀我亲眷及下人?” “若皇上肯,我便不必来此了。” 俞全不愿再废话,轻轻的抬起了左臂,将手朝前立起。而成竹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答案,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上!” 力道之大,俞安隔着近十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放手时袖子带来的风声。 俞全话音刚落,皇城司的人直接四下散开,领头的人一刀横空劈过,俞安眼看着爹爹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跌落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透过缸缝,俞安看见那些穿着银盔银甲的人涌入各院,接着是连绵不断的惨叫声和利刃呼啸的声音。俞安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出声,但控制不住眼泪。 天太冷了,冷到泪水在脸上流着流着就结了冰,擦都擦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俞安几乎是以跪着的姿势看着缸外的一切,接着听到金属摩擦的声音,不久后,皇城司的人再次汇聚到了俞全面前。 “丞相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解决完了。” 俞全点了点头,四周环顾了一下,慢慢的踱起了步子,顺手抽出腰间挎着的剑随意在雪地里、草垛里划捅了几下:“可要看清楚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是。” 那些人接到要求后,再一次挨着房间去搜查活口,留下俞全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 俞安以前似乎听爹爹说过关于丞相的事情,说他虽为丞相,典领百官,做过很多于社稷有利的事情。但有时也会有勇无谋,做出些蠢事。 爹爹看不起他,所以他杀了爹爹。 在小俞安心里,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杀一个人,一定是因为讨厌。 -- 第7页 嗯? 俞安在缸中一动不敢动,八岁的她已经懂事了,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动静,必死无疑。但是此刻,她看见俞全朝着自己的方向望过来,仿佛看见了什么。 被发现了? 俞安缓缓地蹲下了身子,闭上眼睛,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了起来,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 好像,没有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久,俞安睁开了眼睛。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俞全就这样在缸口看着她。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俞安觉得自己浑身都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有想动一动时麻酥酥的感觉。看来,不用怕被杀了,就在缸里待着,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去陪爹爹了。 她抬起头,天已经有些黑了,自己几乎在缸中待了两三个时辰。想站起来,努力了很久,最终还是重重的歪坐了下去。 “你还好吗?” 第6章 一生的孽缘出现了! “你还好吗?” 俞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天太黑了,她只微微看到了一个轮廓和脸上可怖的疤,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桓宇澈。 看见她已经奄奄一息,十五岁的桓宇澈探起身子把俞安从缸中拉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她已经没有家了,她该去哪里呢? 桓宇澈就住在皇宫里,还没到分府邸的年龄,每次出宫也要报备才能走。带着俞安进宫,可能还没到门口就会被人发现吧? “你猜他带我去了哪儿?” 俞安正在聚精会神的听故事,突然见女孩发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带我去了丞相府。”女孩盯着俞安的眼睛,仿佛在说天方夜谭:“俞全从来没有见过我,七皇子也不知道是他灭我满门,他凭借着信任,将我送了过去。” “对不起,我没办法把你带进宫里,俞大人的夫人喜欢孩子,去俞大人府上好吗?”桓宇澈问。 那时的俞安也确实不想死,权衡过利弊之后点了点头:“他和我爹关系不好,可不可以告诉他我是你在路边捡来的?” 桓宇澈愣了一下,同意了。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成了丞相府三小姐,身份地位比我庶出的二姐和小妹还高。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因为俞全向来言出必行,其他人只能缄默于口存念于心。” 女孩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冷寂的笑,仿佛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恨意已经有些变味了。 “所以你在丞相府待了七年?”俞安不明白:“既然你有的是机会报仇,为什么不动手呢?你不恨他了吗?” “恨!怎么不恨!?”女孩的眼神含着泪瞪了过来,仿佛俞安质疑她的心是极度不尊重:“直接动手有什么意思?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 “所以我究竟要做什么?” 俞安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女孩分裂至极,一面希望一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另一面又要报复俞全,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两者都兼顾呢? “我要你保丞相一家平安,并且当上皇后。然后告诉他,你就是当年被他灭门的太傅成竹的女儿,逼他自裁。” “开什么玩笑?!” 俞安这下更是惊着了:“这皇后是我想当就能当的吗?而且相士不是说后位会三次易主,你让我怎么保大家平安?” “相士说你可以!”女孩坚定的看着俞安:“虽然我不知道你怎样才能做到,但是我相信你。” “……” “三小姐三小姐,醒醒,快醒醒!” 俞安突然觉得浑身酸软,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推自己,是元婧的声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趴在垫子上睡着了,刚刚的一切全是梦。 “老爷来了,快起来啊三小姐。” 俞安迅速调整姿势,跪在了垫子上。只不过之前睡觉的姿势太过扭曲,腰一下子直不起来,索性趴下身去,假装在磕头。 想到梦里的女孩,俞安不知真假。不知是刚刚穿越过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真的有人托梦给自己。 “七皇子刚刚来过,三日之后是四月廿八小满,已经定为出嫁的日子了。” 丞相作为一位父亲,站在俞安的身后说下了这些话。无论是否亲生,他都不希望女儿以这样的方式、如此仓促的嫁人。 而俞安才没有想这些,她只想尽快证实刚刚的一切究竟是臆梦,还是身体的主人来托的梦。 “爹爹,我对不起您。”俞安没有抬头,姿势无比诚恳的跪在祖宗灵位前:“七年前您不嫌弃我是个快要被冻死在路边的孤儿,收留我过继我做您的女儿,我却让家族蒙羞了。” 听到这话,丞相没有诧异,只轻轻叹了口气:“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爹只能保你在辞律王府平安,却保不了你是否开心快乐。”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搞了半天自己不是误打误撞穿越到了这里,而是真的死在二十一世纪了!生命就这么脆弱吗?一条河豚刺身就死了? 穿越过来节点不好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任务流呢?完成不了不会到时候就魂飞魄散了吧?俞安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身体的主人,但是没办法,现实不允许。 丞相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见俞安没有应答,以为是诚心悔过,便离开了。 -- 第8页 “……三小姐”气氛陷入了沉寂,一旁的元婧弱弱的开了腔:“三小姐,您真的要嫁给辞律王吗?” “对啊,他怎么了嘛?”俞安点头。 元婧看到俞安云淡风轻的样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吞了口口水,长叹了一口气:“七皇子的女人那么多,就算她们不会把你咋样,辞律王也……”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俞安一直大大咧咧,最见不得人说个话欲言又止。元婧看她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您也知道啊,七皇子他就是一个魔鬼,看不顺眼的、讨厌的、对他有意见的……只要得罪了他,都免不了一死!” “而且他身边的女人那么多,只要惹怒他全部都拉出去砍头……现在剩下的那些,要么相貌出众,要么会哄人开心,三小姐您根本不是对手啊!” 嗨,搞半天还是争宠啊。俞安无所谓,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如果在这里活不下去大不了就回去嘛。如果回不去,或者回去发现真的已经入土为安了,那就尘归尘土归土,该投胎投胎去咯~ “没事,别担心。” 俞安僵着身子站了起来,浑身酸的难受,但还是安慰似的拍了拍元婧的肩膀:“已经够惨了,还能多惨呢?” …… 事实证明是俞安太天真了,隔天七皇子府便差了位嬷嬷来教规矩。说什么妾室进府不能走侧门、只能乘坐小轿、仪式一律从简、不宴宾客也就算了,还得向正妻行三跪九叩之礼好好敬茶。 不过也无所谓,俞安当网红以来发现自己有个特点,就是能降低底线接受一切。想想某些小视频里更加没有底线的表演,这都不算什么嘛! 第7章 嫁入顺便认识认识! 大启十六年,四月廿八。 俞安坐在颠簸的轿子上,着一身绯红色喜服,一切从简。 辞律王府很大,侧门前下轿。从侧门走到正厅,粗略估计花了十分钟。正厅坐了许多人,这些窦嬷嬷在教礼数的时候就已经讲过了。 主位是并列的两个,桓宇澈不在,七王妃独坐一侧,七王妃柏青出自柏家,是柏将军的嫡长女。若论家世,两人算是天作之合。但若论朝野官声,她一定算低嫁了。 但是据嬷嬷所言,七王妃出身贵胄,却不爱端小姐架子,两人也算相敬如宾了。 “不是说……王爷对女人不大喜欢的吗?” 俞安知道,窦嬷嬷现在给她教规矩,进入王府之后就直接跟她了。所以有些话早些了解,嬷嬷应该会说。 “俞姑娘,在王府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窦嬷嬷清了清嗓子,稍稍抬了些头,像教礼仪一般正式:“王爷不喜欢的女人,都死了。” …… 俞安虽是从现代穿越而来,对大启一无所知。但这几日听到些下人的风言风语,大致对桓宇澈这个人有了初步的印象。 性格乖张、草菅人命。 朝堂之上只要有人和他政见不合,之后不是死就是被流放。每年被人送到他身边的女人无数,除了少数几个留了下来,其余的大都死的死、发配的发配。 那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俞安想到梦中真魂跟自己说的话,辞律王跟自己在小时候是交好的,被灭门之时也是他来救了自己,怎么现在还要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把自己娶进门呢? 况且元婧说,连庶出的二姐俞艺在王府都是第三等的夫人了,自己名分上嫡出,却只能落得个侍妾的位份? 不对不对,不应该呀!那日在柴房里,桓宇澈貌似说过,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导致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从时间轴来看,他救自己是在诗会时候,如果真的有恨,为什么还要救下自己呢? “咳咳-” 听到窦嬷嬷轻咳的声音,俞安回过神来,规规矩矩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接过一旁下人递来的茶,恭恭敬敬的用双手举过头顶,递到柏王妃面前。 “侍妾俞氏给王妃敬茶。” 俞安头是低着的,看不见其他人的脸。当感觉到手里空了时,知道王妃已经将茶端走了,便自然的把手收回,垂到腹部。 “你这茶敬得这么晚,怕是都凉了吧?” 七王妃还没有说话,坐在侧面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开了口:“凉茶没有诚意,不如妹妹再沏一壶如何?” 俞安知道这人是在刁难自己,一般的皇亲贵胄家的女儿,学的都是些琴棋书画。 就连窦嬷嬷教礼仪时也没想到泡茶这档子事儿,但是俞安才不会怕,自己前世可是美食博主。 “俞氏遵命。” 俞安略正了正身子站了起来,施施然走到放着茶具的桌前,看向刚刚给自己递茶的下人:“可有热水?” 下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离开,几分钟后重新回来,拎了一壶周身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来。 俞安接过壶,控制住水量,小心翼翼的浇在了茶壶上。茶壶浇透后,又冲淋了茶杯。 待沥干了茶壶茶杯,俞安数了一下茶杯,一共三杯。大启和自己以为的妾室进门礼仪不同,只要比自己位份高的,无论是否正妻,都要按位份敬茶。 放置了差不多的茶叶,俞安轻轻摸了摸热水壶,水温差不多控制在了□□十度左右,刚刚好。 于是按照茶与水的比例,将开水冲入壶中,直至八分满,然后来了个“凤凰三点头”,调整好了茶的浓度。 -- 第9页 接着,俞安将沏好的茶倒进了茶海里,又将茶海里的茶倒进各个茶杯中,茶色清亮,非常成功。 到这里沏茶就算完了,但是俞安知道,在王府这种地方,茶泡得再好也比不过礼数周到,于是她再一次走到王妃面前,大行三跪九叩之礼后,将茶敬上。 或许是俞安的这一套把大家都镇住了,刚刚刁难自己的女人此时也不做声了。王妃轻轻结果茶杯,一边闻香一边品茶,片刻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茶,请起。” 可以看出王妃性格豪爽,不会随便为难人。俞安起身后,端起第二杯茶,行礼递到侧妃苏氏面前。 苏氏全名苏翎溪,是苏尚书的女儿,遍京城就属她名声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嫁给王爷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被当做大家闺秀养大,长在正妻膝下,但庶出的名头也很难让她嫁给哪个王爷当正妃了。 据窦嬷嬷所说,侧妃苏氏礼待下人,做事沉稳也不喜争宠,所以在王府的名声不错。面容姣好,在嫁入王府之前就曾与王爷交好,差一点就是王妃了呢。 “侍妾俞氏给侧妃敬茶。” 给侧妃敬茶就不需要三跪九叩的礼数了,只接过茶跪着递上便是。 侧妃接过来,拿杯盖轻轻避了避茶沫,瓷质相碰的声音很悦耳。她轻轻的抿了一口,笑着点了点头。 最后要敬茶的就是俞安的庶姐,俞艺了。 之前在柴房与长姐交谈的时候,她好像说过嫡庶姊妹之间不太和睦,王妃和侧妃也不像会轻易与人交恶的人,那刚刚找事的便是这位庶姐了。 窦嬷嬷虽念在俞艺和俞安同出一族,但还是讲了些关于她的事情。俞艺在王府后院属于第三等级,住在西院,下人们见到她都会尊称一声俞夫人。 “下人叫她俞夫人的话,叫我什么呢?” 俞安不懂这中间的弯弯绕,只想着既都没有封号,叫起来重名岂不尴尬? “姑娘是以侍妾的身份嫁过去,本质上并没有比那些丫鬟下人尊贵多少。” 窦嬷嬷说话很实在,私下里将这些也没必要互相留面子:“下人们尊称您一声俞姑娘便可以了。” “俞夫人进王府也有几年了,她自视甚高,虽比不过王妃和侧妃,但也格外要求其他人的尊重。所以无论宫里送来什么,她都希望有自己的一份,嫉妒心重,不是很讨喜。” “不是很讨喜?”俞安不太理解:“王爷不是把不讨喜的人都杀了撵走了吗?怎么还留着她?” 窦嬷嬷老成的微笑了一下,仿佛在教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招其他人喜欢,但是王爷喜欢呀。俞夫人千娇百媚,就连姑娘你都比她差了些呢!更何况丞相和王爷素来交好,怎么会伤害他的孩子?” 第8章 我让你虐我一时爽! 俞安继续细细听王府中的事由,桓宇澈二十岁被分封地、府邸,封号辞律王,是大启正一品骠骑大将军,至今已经五年了。 他前前后后上到正妃下到通房共计十余人,其中有皇帝、太后直接划拨下来的官女子,也有其他朝臣家的女儿。 但是留到现在的,算上俞安,只剩下一正妃、一侧妃、一夫人、一侍妾了,其余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发配了,总之消失得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下人递来第三杯查,俞安依旧恭恭敬敬的奉上,端到了俞艺的面前:“侍妾俞氏给俞夫人敬茶。” “俞安,你搞得我在王府,有些抬不起头呀。” 俞艺说话的声音慵慵懒懒,但那种刻骨的娇柔感是一般人学也学不来的。她没有接茶,只冷冷的斜眼看着俞安。 俞安不敢抬头,她知道此刻若抬头便是大不敬,俞夫人在逼她犯错。茶温尚存,俞安端茶的手已有些烫着了。 “侍妾俞氏给俞夫人敬茶。”俞安又谦卑的说了一遍,毕竟大庭广众,她还真能让人下不来台吗? “王爷来了。” 见门口小厮到内厅来通传,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站正。 “臣妾/奴婢拜见王爷,王爷吉祥。” 桓宇澈并未仔细去看众人,迈着□□的步伐直直走到主位前坐下,将别在腰间的佩剑取下来立到了座位旁:“坐吧。” 俞安见众人坐下,愣在原地。或许是桓宇澈进来后气压一下变低了,手中的茶烫着烫着好似也没了温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干什么呢?”桓宇澈看向的是俞安的方向。 “奴婢正在给俞夫人敬茶。”俞安毕竟是个现代人,有人同自己讲话,正常回答在礼数上并无不妥。 桓宇澈突然黑了脸,抬头看向窦嬷嬷:“窦嬷嬷,怎么说你也是王府的老人了。让你教规矩,就教成这样?” 桓宇澈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像是在与人交谈一般自然。 俞安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只见窦嬷嬷面露惨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着磕了三个头:“回王爷,是老奴的错,老奴甘领责罚。”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俞安傻了眼,她不敢接话,更不敢违背桓宇澈的意思。毕竟在这样男尊女卑的时代,作为女人,错了是错,对了也是错。 “倒也不必罚你。” 桓宇澈微微一笑,自然的取下了头上的管帽,放在两个主坐中间的桌子上:“渴了,给我也来杯茶吧。” -- 第10页 他没有让窦嬷嬷起来,俞安不敢怠慢,赶紧拿了杯茶敬上。 桓宇澈接过茶,茶温刚刚好。俞安对自己沏茶的水平非常自信,只要懂茶的人,必然不会挑刺。 但就在此刻,俞安听到俞艺在身旁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轻笑了一声,仿佛阴谋得逞了一般。 “寡淡无味。”桓宇澈喝过茶,丢下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这桓宇澈到底懂不懂茶啊?俞安觉得不可理喻,但是又能怎样呢,他说是啥就是啥吧。 “既然没什么让本王觉得惊艳的地方,那就照常罚吧。” 桓宇澈看向依然跪在原地的窦嬷嬷:“俞氏尊卑不分,言行有失,罚掌嘴二十,窦嬷嬷带她出去,打完再让进来吧。” 掌嘴二十?就因为刚刚的那一句正在给俞夫人敬茶?俞安不敢拒绝,老老实实跟着窦嬷嬷出了前厅,到外面找了个角落站定。 “俞姑娘啊,您说您多什么嘴呢?”窦嬷嬷说这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王爷没有点名道姓找您问话,便是在跟王妃说话,您跟着掺和什么呀?” 俞安有些无语,她哪里会知道王府条条框框这么多,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窦嬷嬷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擦了擦手:“老奴会轻一些,还请俞姑娘不要记恨。” “啪!” 俞安还没回话,窦嬷嬷便是一巴掌打过来,或许是声音太过清脆,震得俞安懵懵的。 “啪!”“啪!”…… 接二连三的耳光抽过来,俞安不敢躲,只由得窦嬷嬷打完。 “俞姑娘,走吧。”窦嬷嬷的语气很诚恳,她不罚自然会有别的下人来罚,所以打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当她准备带着俞安回前厅的时候,发现俞安并没有跟过来。 俞安从小就很缺爱,父母感情不睦,生下她不久便离婚各自寻找幸福,从此以后再也不肯回家。 她是跟太奶奶一起长大的,可是太奶奶年岁大了,在她上大学的时候也撒手人寰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当网红的原因,没有经济来源所以想挣钱,缺爱所以渴望得到别人的爱。 当明星成本太高,所以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做饭来满足这两点,当了一个美食博主。 可是凭什么呢?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能被众星捧月的养大,自己却在寻求一辈子都很难得到的东西。 就连穿越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时代里,也活得像条狗一般狼狈,依旧没人疼爱。 “呜……窦……窦嬷嬷,我不想去。” 俞安止不住的哭泣,脸上火烧火燎的疼。前厅里是王爷一家,大家开开心心的,唯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俞姑娘,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了。”窦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王爷一般不在的,王妃和侧妃人都很好,不会有人为难你,咱先挨过今天,以后什么都好说了。” 俞安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她也就此时心里有些崩溃而已。 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怂怂的站起了身,一边抽泣一边往前厅走:“窦嬷嬷我跟你说,河豚特别好吃,但是我再也不会吃了……” “啊?” 窦嬷嬷在王府待得时间太久,自然不懂俞安这种现代人的脑回路,只想赶紧把她带到前厅。 桓宇澈见俞安进来,本来严肃的他居然噗嗤一声笑了:“看看看看,那么白还不施粉黛的,现在是不是有气色多了?” 王妃是个直肠子,见不得这些打骂。她不做声,其他人更是不敢说话。桓宇澈见没人搭理自己挺无趣,便看向了王妃:“西院的厢房有没有打扫好的?” “厢房?” 王妃难以理解,以为是桓宇澈说错或者自己听错了:“俞氏是侍妾,臣妾已经在西院备好了侍妾住的侧室了,请问王爷还需要厢房做什么?可有客人要来?” “本王觉得不必给她侧室,就厢房挺好的。” 桓宇澈本来是看着王妃说话的,说到这里突然歪头朝俞安嘲讽的笑了笑:“俞氏嫁给本王动机不纯,本王怕她住在侧室离爱妾们太近,给教坏了,爱妃可赞同?” “是,臣妾这就差人去打扫。”王妃同情的看了俞安一眼,还未等叫人就被桓宇澈拽住了袖子。 “不必了,让她自己去吧。” 第9章 让古人尝尝烧烤吧! “咳咳!咳咳!” 被人带着送到西院的厢房,自己所要住的地方是一个阴冷的套间。虽然条件不好,但占地面积不小,怎么着都有一两百平米的样子吧。 想到自己当年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去北漂,和公司六七个同事同住在净面积不及六十平米的两室一厅里。走到哪里都是人,晚上想上厕所都会因为怕吵醒室友忍到第二天早上。 相比而言,这里除了年久失修以外,条件也太好了吧?! 想到这里俞安自己都佩服这样的好心态,莫名其妙穿越到不存在的时代,地位低下身负血海深仇不说,嫁人当天还要挨打,就这都能给自己整平和了。 其实最让俞安意外的不是这些,而是元婧。自己被打发到这里之前,俞夫人提出要让元婧跟她,元婧以跟习惯了主子为由,拒绝了。 本以为正常人都不愿意跟自己这种衰神主子,没想到元婧就像在做本职工作一般,一进厢房便开始仔细打扫起来。连窦嬷嬷也是如此,她们并没有嫌弃自己跟了怎样的主子,只埋头干好自己的活。 -- 第11页 这样看着别人收拾毕竟不好意思,俞安虽然脸上有伤,但还是拿起笤帚去打扫房间了。 “咕噜~” 或许是因为空间大而人少的关系,肚子发出的声音格外高亢,俞安弱弱的问:“我饿了,哪儿有吃的呀?” “额……” 窦嬷嬷沉默了几秒,起身走到屋外,对这太阳的方向比划了几下:“应该还有半个时辰才能有饭送来。” “半个时辰啊?” 古代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没事,还能忍。 或许平时准备场地食材录视频再收拾垃圾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都做习惯了。这次整个房间收拾了不过半个多小时就感觉能住人了。 “优秀!”正当俞安准备趴在床上休息一会儿的时候,送饭的人来了。 来送饭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鬟,人长得很水灵。眼睛大大的,透着些机灵。她似乎不常来这种地方,所以有些嫌恶的把饭放下就离开了。 小丫鬟一离开,俞安便扑到了食盒前。 “就这?!” 打开食盒的一瞬间,俞安感到阵阵反胃。 食盒看上去很精致很大,打开之后是两层,每一次都放置着一个碗,碗里就是她们要吃的饭。 碗的最上面是一条已经不怎么新鲜了的鱼,鱼鳞都没有刮,就是水煮了一下放进来的。鱼的下面是半碗米饭,米饭接触到鱼肉的地方已经泡囔了,其他的梆硬,吃到嘴里都硌牙。 元婧也是饿了,看到俞安端着饭碗半天下不了口,便自己吃了起来:“咱们在这就不要讲究了,能吃上鱼已经很好了。” “是啊!”窦嬷嬷也跟着感慨:“有些不受宠的侍妾过得还不如丫鬟,咱就凑合凑合吧。” 俞安不高兴,她盯着那些饭菜盯了好一阵子,突然笑起来:“放心,我能让你们吃得更好!” 哼!看不起人是咋的,自己曾经可是个美食主播!窦嬷嬷毕竟是王府的老人了,即使跟了不受宠的侍妾,也不会有人给她脸色看,于是俞安请求窦嬷嬷去膳房取些盐巴辣椒来。 “元婧元婧,你快趁天还没黑透,去捡上几个树枝子去!” 元婧虽然饿,但不知道俞安脑袋里在想些啥,既然可以吃得好一些,何不试试呢?没过多久,元婧便到屋外捡了两根手臂长短的树枝进来了。 “不需要这么长。”俞安一边说,一边折成两半放到了一边。把鱼从碗里取了出来,直接放到水里清洗,将没去干净的内脏弄干净。 找了一圈发现没有能刮鱼鳞的刀,俞安有些无奈,只能带着鱼鳞把鱼穿在了树枝上,点燃了一根蜡烛:“我们到外面去吧。” 此时窦嬷嬷也要到调料回来了,元婧很听话的带上其他的东西来到屋外,屋外是一个院子,再过去是一道铁门。铁门外有小厮看着,所以她们所能自由活动的区域就只有屋子和院子这两块地方了。 接着,几人又捡了些枯草和枯树枝,点燃后把用树枝穿好的鱼放在上面烤,一边考一边往上面撒了些盐巴和辣椒面,没过多久,香味就出来了。 “好吃!”元婧惊呆了,活了十几年,鱼都是煲成汤喝的,从没想过还能有这种吃法,就连窦嬷嬷也在一旁连连点头:“俞姑娘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嘛!” “不是我跟你吹,我做烧烤一绝!”或许饿了一天,猛地吃这么一顿有些飘了,俞安想起了自己做美食主播的那段美好日子。 “什么是……烧烤一绝?”听到元婧这种直击心灵的问题,俞安想了想说道:“就是,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那儿的人喜欢吃现在这样用火烤出来的东西,这个东西叫烧烤。至于一绝……就是最厉害的人,我是做烧烤最厉害的人!” 反正在这个地方说啥都无所谓,干脆吹个牛。 果然,元婧压根就没有听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三小姐说的是相府吧?” 害,绕来绕去,又要聊相府了。俞安觉得头疼,草草几口吃完烤鱼,便准备回房休息了:“外面风大,咱进来吧,我都有些头晕了。” 俞安往回走了几步,不知为何,身体仿佛不太能保持平衡:“王府伙食这么好吗?……这鱼,都是……酒腌过的,我都醉了……” “三小……哦不,俞姑娘,你怎么了?” 俞安隐约听到了元婧和窦嬷嬷的声音,就像从一个盒子里传出来的一样,不是很真切。正想再仔细听听,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哎呀,头疼。” 再恢复意识时俞安正坐在一条马路牙子上,靠着一棵魁梧的大树。四周看了一下,正是东隅市市区,离自己住的地方不过百余米。 咋着,穿越这么久原来是在做梦,看来现在梦醒了,还是回家睡去吧。 “哎哎,你知道不,听说鼎盛小区二号楼那个女网红中午没救过来,死了!” 本来俞安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听到路人说这样的话,突然就精神了,背后一阵阵发凉,她默默跟在了两人身后。 “我去,牛批啊!早上救护车来就上热搜了,还以为是炒作,真死了啊?” “对啊,知道河豚有毒还吃,为了火不要命的。” “……” 第10章 怎么还能穿来穿去? -- 第12页 俞安的脚步渐渐慢下来,这两个路人说的鼎盛小区二号楼女网红,吃河豚死掉了的,不是别人,应该正是自己。 如果自己死了,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什么? 俞安看向自己,身着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之前穿的那身汉服。接着她摸了摸脸,嘶——疼!火烧火燎的疼! 那不是一场梦,自己真的穿越了? 俞安疾步走着,前面不远处就是商场,商场里有镜子。她此刻只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样? Emmmmmm 镜子里的俞安穿着一身绯色婚服,是自己没错。但是……好像是美艳过的自己…… 其实好好做饭那时候,俞安还是个颜值主播的。可是后来天天倒腾那些黑暗料理,还得当着粉丝的面吃下去,时间长了脸也就变圆了。不能说胖,但也算丰韵了。 最早为了体现食物的原貌,俞安都不开美颜,可是在发现自己胖了之后,开美颜的等级也就越来越高了。 而如今镜中的自己,身量纤纤,像极了自己刚上大学时的那会儿,皮肤好,人也长得美,仿佛年龄也回到了那时。 不会还在梦里吧?沉思了片刻,俞安决定还是先去住所看一下,说不定都是一场误会。 可是去时才真的是傻眼了,整个鼎盛小区已经被各路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好歹是个有千万粉丝的女网红,谁都想先抢到第一手的资料。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俞安已经死了。自己借用的是那个莫须有时代的俞安的皮囊,以及现实世界中的灵魂,最后还回到了现实世界? 可如果俞安真的死了,身份证户口本一注销,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在这里活下去呢? 此刻俞安已经无力想这些有的没的,浑身不舒服,只想买些吃的睡个三天三夜。记得两年前辞职的时候为了团队,特意买了房子搬到离家不远的鼎盛小区居住。 或许是后来风头太盛,常住在鼎盛小区,便把老房子撂在那里。既然没人住,那就先借用一下咯。 俞安没有想太多,先回到老房子找到电表后面的备用钥匙进了家门。记得以前在玄关处的鞋柜里藏了一张银行卡,一直没来得及拿,里面还有不少钱。 拿到银行卡俞安便下楼去到了小区门口商业街的便利店,买了大几百的食材。 希望银行卡还没有被冻结,希望银行卡还没有被冻结……俞安在心里默默念叨,等走到收银处输入密码,看到小票打出来,俞安才放心下来。 这样不行啊,俞安担心在家躺两天银行卡被封掉,赶紧找了家ATM机,取走了大半的钱。这也是没办法啊,谁叫当初担心被偷特意设置了五万的日限额。 就这样,俞安左手拎了一袋子钱,右手拿了一大包吃的,再次回到老房子。 “累炸了!” 一进家门,俞安把钱丢在了地上,把另外一兜的食物拿上准备去厨房搞些吃的…… 该死,那种头晕的感觉又来了…… …… 第11章 现代的东西也来了? “哎呦……” 不知道怎么的,脸上的刺痛感一瞬间变得很强烈,刚刚还在睡梦中的她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 “俞姑娘,俞姑娘你醒了?” 王府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俞安没有看见窦嬷嬷,但能从声音听出是她。 “有水吗?我想喝点水……” 本想吞口口水,但喉咙间还充斥着之前烤鱼的烟熏感,干得发苦。所以这到底是咋了,又回来了吗? “俞姑娘稍等,老奴先点个蜡烛。” 感觉到窦嬷嬷往放中间桌子的方向走去,心中不由得有一丝心酸:“窦嬷嬷,我就是一不受宠的侍妾,地位并不比高,你也没有必要自称老奴老奴的。” 昏暗的灯光亮起,俞安看到窦嬷嬷端着水走来:“俞姑娘虽然只是侍妾,但王府在,王府的规矩也在。老奴既是王府派来教导伺候您的,那便是您的仆人。” “是啊是啊,奴婢跟您从相府来到王府,只要相府还在,您就永远是相府三小姐,奴婢也是您的奴婢。” 不知何时,元婧也凑过来搭话。 看着两人都不是那种不知尊卑的人,俞安朗然一笑:“没事儿,你们拿我当主子,我拿你们当姐妹,没什么区别的。” “俞姑娘先喝点水吧。” “吨吨吨”几口水下肚,俞安觉得舒服多了,有时候快乐也不过如此吧。只是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要穿越就好好穿越啊,为什么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 不过回去一趟也好,起码知道现实生活中的自己真的已经死透了,王府生活来之不易,如果不在这里活下去,可能就真的连魂魄都不剩了。 “哗啦~” 正当俞安准备换个姿势躺下的时候,塑料袋响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她朝着刚刚碰到的地方摸索过去,只看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便利店买到的食物,现在就赫然出现在铺上。 “我去……”此刻的她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看向元婧:“我吃完烤鱼睡着之后,有没有出过这个房间啊?” “出房间?没有。”元婧摇头:“姑娘刚晕倒的时候奴婢吓了一跳,可是探了一下鼻息正常,也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便和窦嬷嬷一起将姑娘扶上床睡下了。” 看到俞安懵圈的表情,元婧忙解释道:“奴婢和窦嬷嬷一直在门外没有走远,从未见姑娘出过房门!” -- 第13页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你!” 俞安不敢相信的是自己,之前在便利店买的那一兜东西,居然就这样被带回了冷宫?这不科学啊!意思是自己可以在两个时空穿梭吗? “姑娘,已经六更了,您是不是做噩梦了呀?要不再歇息一会儿吧?” 俞安摇了摇头,如果现在是六更的话,也就是凌晨六点左右。头天吃完烧烤天都黑透了,大概十点左右。算下来自己都睡了八个小时了,怪不得不怎么困呢。 说来也奇怪,自己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上下,怎么在这里都过了八个小时了呢? “我不睡了,你和窦嬷嬷先歇会儿吧。” 俞安不愿多想,只觉得元婧和窦嬷嬷以后都要跟着自己怪可怜的,弄些吃的给她们吧。 说干就干,俞安拎着那一大袋子的东西来到屋外,趁着日出把东西一点一点摆在一起。 先拿出来的是速食品,奥尔良鸡排饭、川香回锅肉饭、什锦寿司、两个饭团、一大袋各种各样的包子、沙拉、三明治、抹茶布丁和一堆各式各样的小饼干。 还好现在这个季节偏冷,这些东西应该能放个两三天。 接着俞安又拿出来了一个即用透明袋装着的小型可拆卸烧烤架和买烧烤架送的一袋机制炭和一把铁签。 硬件都准备好了怎么能没有食材呢,俞安翻出了一大包火锅丸子,蟹柳、蟹排、鱼排、牛丸、鱼丸、虾丸、香菇、香菜、腐竹、大虾、鸭血、毛肚、鹅肠、牛肉卷、羊肉卷、生菜、粉丝、土豆、藕片,乱七八糟一大堆。 除了这些,当时还买了两公斤的牛羊肉、两只土鸡、一套厨房用刀和几瓶饮料,本想着在老房子窝一个星期,等风头过去再出来囤货,没想到直接来了这儿了。 其实买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些东西光做烧烤肯定不够,所以又买了一堆调料和一大袋子火锅底料。因为自己爱吃重口味的,所以火锅底料大多也是红油和麻辣的。 看到这些东西俞安就已经很饿了,但是苦于没有锅,做不了火锅。那就还是做烧烤吧,想到这里,俞安架起了炉子,开始做起烧烤。 要问烧烤哪家强,当然是新疆羊肉串啊!没办法,谁叫自己是天生的美食家呢,宁可饿着肚子都要吃最好吃的东西。 没有买案板,俞安就把装烧烤架用的包装纸铺在地上,把羊肉切成大小均等、肥瘦相间的小块穿在贴签上。这也不能光吃羊肉串啊,早知道再买些馕就好了,算了算了,就拿饭团凑合一下吧。 “俞……姑娘?” 听见有人叫自己,转过头看到了头天来送饭的那个小丫鬟。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又怯生生的问道:“您……还需要这个吗?” 她把饭盒抬了抬,俞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拿起一串羊肉串递给她:“来尝尝吧?” “啊?” 或许是味道太香了,小丫鬟想拿又不敢拿,为难的抱着饭盒不知如何是好。 “好吃,没毒!” 俞安腿蹲得有些麻了,笑着站起了身,当着小丫鬟的面把一整串的羊肉串横着撸进了嘴里,嘴边满是孜然辣椒面。 终于,那个小丫鬟的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接过俞安递来的肉串,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 “好吃!” 之间她连着吃了好几串,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涨红道:“奴……奴婢先回去了,规定时间没有回膳房,会被掌事女官打的。” “噢噢!” 俞安一边点头一边还不忘寒暄:“那你快走吧,饭菜留下就行,你叫什么名字呀?” “奴婢连翘……”连翘边说边在俞安手里放下了一块玉佩就往外走了:“这个给你,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听到连翘的声音已经有些距离,俞安又接着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团。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虽然不是很昂贵的物件,但成色也算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摆个摊挣挣钱啊? 吃饱喝足后,想到元婧和窦嬷嬷还在睡着,便又切了些肉来烤。过了一阵子,估摸着她们也该醒了,便悄悄推门进了屋子…… “害!你们醒了早说呀!” 俞安进去的时候,两人已经在收拾房间了:“真是操劳的命,行了行了,房子有的是时间收拾,咱们先来吃点东西吧!” 第12章 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哇!姑娘!这是什么呀?” 元婧自十二岁以后就被养在相府,虽然为奴,但也没过过什么苦日子,有时也能吃到些皇宫分到相府的高档食材。然而这种美味,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吃的这个呀,是羊肉串。”虽然知道和她解释不通,但毕竟是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国家,俞安喋喋不休的解释道:“羊肉串呢是一道地方美食,把羊肉切成均等的小块,两瘦一肥串两次,撒上孜然盐巴辣椒面,再通过炭烤激出里面的水分和羊油,超级好吃!” “是很好吃。”元婧担忧起来:“可是这么好吃的东西,奴婢在相府也未曾见过,姑娘您怎么会做呢?” “额……” 俞安不知如何解释,索性胡吹起来:“你听说过魂梦吗?” “魂梦?是什么?” 其实俞安也不知道,但是并不影响她的自由发挥:“魂梦就是在梦中本身的灵魂和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灵魂相遇,融合成了一个人的灵魂。所以你有没有发现,好像那日诗会之后,我就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 第14页 “嗯!” 看到元婧很严肃的点头,俞安继续说道:“其实我的身体里现在有两个俞安的灵魂,一个是七王府的俞姑娘,一个是生活在你们都不知道的遥远国度的俞安。而你吃的羊肉串,就是那个来自遥远国度的俞安。” “原来……是这样啊?”元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半晌才抬起头来闷声问道:“所以你还是三小姐吗?” “当然了!” 得到俞安肯定的回答,元婧终于肯放下心来用餐了。吃了好一阵,一直吃到有些撑了才停:“姑娘,你的这些食材,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哎呀!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俞安无奈极了,这元婧就跟个老妈子一样,什么事情都要想得清楚明白才行,妥当是妥当,但是也太多问题了吧?连窦嬷嬷都不问这么多的。 看到俞安有些不太高兴,元婧终于决定不再问了。反正左右是自己的主子,哪怕食材是偷来的,自己也吃了,要受罚一起受罚便是。 …… “俞夫人到——”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小厮的通传声,三人刚刚出屋,那个所谓的俞夫人就到了。 “呦,侍妾俞氏,你好大的胆子啊!见到本宫竟敢不跪?” 本宫?王府侧妃也能自称本宫吗?俞安默默抬眼看了一下说话的女人,昨天敬茶时刁难自己的就是她。要怎么形容她的长相呢……千娇百媚而阴险的坏女人? 不知道是妆容的缘故还是怎么的,俞艺给人的感觉长了一双吊梢眼、脸型比较尖,从眼神到气场莫名感觉很像《葫芦娃》里的蛇精。 “咳咳-” 听到窦嬷嬷的咳嗽声,俞安突然回过神来,赶紧跪下:“见过俞夫人……” “见过俞夫人?” 俞艺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在相府这么注重礼节的地方长大,她不懂俞安为何会这样请安。 “那……那?” 没办法啊,俞安着急得不敢抬头,昨天是真不怕死,今天又要怎么收场啊?没办法没办法……古代这些繁文缛节的,一个现代人光靠没看过几部的宫斗剧可怎么学得来呀?何况历朝历代都不一样,谁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嬷嬷,您看我这三妹疯魔了,您可得帮忙教教规矩呀?” 刘嬷嬷……记得之前窦嬷嬷给说过,刘嬷嬷这个人在俞艺身边就像个军师般的存在,折磨人出损招不在话下,从在相府时就如此。 “是。” 刘嬷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接着从袖口掏出一根柳条,“啪”的一声打在俞安手上。 “啊!” 俞安吃痛,尖叫一声甩了甩手。 “啪!”紧接着又是一下:“双手手心向下,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为了少挨打,俞安只能乖乖照做,刘嬷嬷接着将柳条架在俞安手腕下方:“手往上抬,叠于胸腹前。” “好,好。”俞安忙不迭的点头,摆好姿势,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艺昭仪。 “啪!” 又是一声脆响,俞安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准乱说话,不准抬头,双眼看三尺前地面,左脚往后挪、再挪……对,就这样。” 俞安照做后,刘嬷嬷又将柳条撑在了她的肩背处:“双肩要齐平,上身保持正直,下蹲,左腿先跪,对,右腿跟上……很好,双手前伸虚按在地上,弓背,头伏在地上,不得越过手腕。” 按照刘嬷嬷的要求跪下后,俞安维持在了一个非常难受的姿势上。估计是想让自己吃些苦头,刘嬷嬷过了很久才继续道:“好,说话。” “说……说什么呀?” 俞安脸被埋在两臂中,说的话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刘嬷嬷紧跟着一个柳条抽在了背上。 啪!这次是沉闷的响声。 “嘶……啊!” “啪!” 听到俞安的叫声,刘嬷嬷抬手又是一柳条:“主子教规矩,打你也是恩赐,不许叫!” “说:奴婢叩见俞夫人,俞夫人贵体康健。” “奴婢叩见俞夫人,俞夫人贵体康健。” 俞安依旧照做,因为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人为刀俎自己是鱼肉,反抗只会吃更多的苦头。 “很好,再来一遍!” 俞安站起身,再次完完整整的行了大礼问了安。 “大礼都一样,只不过见到不同级别的主子有不同的叫法。见到王爷要说奴婢叩见王爷,王爷日月同辉、春秋不老;见到正妃要说奴婢叩见正妃,正妃福寿无疆。其余侧妃和夫人要说叩见xx,xx贵体康健。” 一次性说的有些多,俞安的脑袋有些混乱。 “好了,就这样吧。” 不知何时,已有下人搬了一张干净的藤椅过来,俞艺坐在藤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现在来说说正事吧?” “听说西厢出了位厨神啊?” 俞艺说话间带这些奚落,跟要看笑话一样看着俞安:“念及你我同出相府,侧妃让我来看看你厨艺如何,来吧?” 来吧?什么什么就来吧了? 俞安觉得可笑,这女人好歹跟自己同父异母,也是有点血亲的。来了先找人把自己打骂一顿教规矩,就要等着看厨艺了? “你这贱婢,俞夫人跟你说话呢!”刘嬷嬷就像一条被人牵着的狗,得了主人的授意,在一旁狂吠。 -- 第15页 “那请问,俞夫人要吃什么呢?” 反正俞安是想开了,不就做饭嘛,别的自己没把握,做饭还能出错了? “你今天给膳房那个小丫鬟吃的什么,就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们请放心,完结前都可保证日更四千,偶尔爆更,放心收藏,感谢啦~ 第13章 尝尝大盘鸡怎么样? 害! 俞安瞬间懂了,八成是连翘回去把那事儿说给了别人听,传到各院才惹来了这个麻烦精。 但此刻让俞安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昨天采购的食材本不多,羊肉已经用完了。 “俞夫人……那个……羊肉没有了,可否给准备些?” “羊肉?”这下轮到俞艺不懂了,她看向刘嬷嬷:“羊肉是什么?” 我去,不会吧?看到刘嬷嬷跟着茫然的摇头,俞安心下大愕,这个年代居然没有羊肉? “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拿没有的东西来搪塞我!”果然有的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俞艺怒喝道:“有什么做什么,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剁你的手!” 哇塞!剁手唉!俞安默默冷笑了一下,真会吓唬人。 思索再三,早上起来吃了半天,好吃的食材都差不多了。什么东西能显得不糊弄人还让她满意呢?反正都是新疆味道了,干脆做个大盘鸡得了! 羊肉用完了本来想做牛排,但是普通的牛腱子肉煎出来不一定能品出那个味儿,料汁食材不够也做不出来;火锅的话万一她吃不了辣也不行,思来想去,只能是大盘鸡了。 记得以前直播的时候,粉丝就喜欢看自己做各个地方的美食,像大盘鸡这种朴实而又能吃饱的美味,一般人肯定拒绝不了吧。 “那个……能借口锅吗?” 有了锅,能做的菜式就多很多了。俞艺也不含糊,直接把离西厢最近的小厨房都借给了她。 俞安拿过一只比较肥些的土鸡,麻利的清洗一遍后去掉了鸡头和鸡屁股,用刀剁成了小块,焯水后放在一个盘子里备用。 接着她又拿了三个土豆,土豆还没有去皮,用菜刀也不方便,俞安干脆拿了把勺子去皮,旁边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土豆收拾完切成了大块,为了避免氧化找了个装满水的盆子放了进去备用。 没有冰糖,俞安只能拿昨天买的砂子糖凑数,热油热锅后倒了些糖进锅小火融化。糖化了之后把刚刚焯过水的鸡块倒进锅,等把糖色在鸡肉上大概裹了一遍之后,又往锅里倒了些料酒和酱油,继续翻炒。 这个时候食物的香味就已经出来了,俞安往里面放了提前切好的葱姜蒜、花椒、大料和桂皮,继续翻炒。 其实这个时候应该放些郫县豆瓣酱了,但是没有,只能切了些火锅底料和另一个盐味比较重的辣椒酱代替了。 对于俞安而言,无论是美食还是黑暗料理,只要是自己做的,有人在观看,这个过程就是一个非常美妙的事情。一如现在,什么俞艺、刘嬷嬷,在她眼里和那些粉丝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因为没买啤酒,俞安只能又往里面加了些料酒,接着倒了两碗水进去,盖上锅盖开始顿了。 “咕噜~” 俞艺看着锅,咽了口口水,眼巴巴的问:“好了吗?” “还早呢。”俞安乐呵呵的一边回答,一边拿着铁剪子从灶炉里抽了些木条出来。就这样,五个人在锅边等啊等,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俞安才将锅盖掀开。 “呼——” 开盖的一瞬间,一股带着浓郁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俞安把前面准备好的土豆倒了进去翻拌均匀后,又盖上了锅盖。 “这次还要多久啊?”俞艺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果然,在美食面前再嚣张的人都得让步。 炖了大概十分钟吧,俞安往里面放了些辣椒和盐,其实正宗的大盘鸡出锅前还要加些皮芽子的,但还是因为没买,只能简略。 不过也无所谓吧,虽然俞安是完美主义者,但眼前这几个人又尝不出少了啥,她们只要好吃就行。 “好咯~出锅~” 这里厨房用的铁锅有些粘锅,炖得绵软入味的土豆有些粘在了锅底,铲出来后有点焦褐感,这正是最完美的状态。 这里的盘子都太小了,俞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只能找个小盆代替。 “尝尝吧!” 菜已经端上了桌,俞艺一人坐在桌前,元婧、窦嬷嬷和刘嬷嬷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虽然也想吃,但对于她们而言,尊卑有别是刻入骨子里的。 俞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正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犹豫着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俞安厉声道:“我看着你先吃。” 俞安正求之不得呢,接过刘嬷嬷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品:“刚好刚好,没有焖过头。肉质细嫩有嚼头,前面那个糖色简直是点睛之笔,我再尝尝土豆……” “好了!” 正要把筷子伸向一块焖得软烂绵密的土豆时,俞艺不高兴的叫了停。既然无毒,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嗯!” 鸡肉放进嘴里的一刻,俞艺难以相信世间居然有如此好吃的食物。往常膳房做的食物只有三种,蒸、煮、炒,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味道,每天只会在食材质量上下功夫。 -- 第16页 而俞安做的这道菜,不仅回味唇齿留香,能吃出食材本身的味道,还弄出了一种膳房永远调不出的味道。 “稍等一下。” 俞安再次回到厨房,既然都吃大盘鸡了,那皮带面肯定是少不了的呀!不是吹牛,俞安拉皮带面的功夫可是团队里一位新疆成员专门找人教过的,堪称一绝。 吃了一阵子,俞艺看见俞安端了盘白花花的面条过来,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俞安就已经把皮带面尽数倒在已经吃了不少的大盘鸡里了。 “你这是干嘛?!” 俞安没有在乎她的怒吼,拿了一双干净筷子把面、鸡肉和汤汁拌得完全融合在了一起:“请尝尝面吧。” 俞艺拿筷子夹起一节皮带面,入口的那一刻好吃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本以为是暴殄天物,却不想是画龙点睛啊! “啪!” 吃了很久,俞艺终于吃不下了,她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看向俞安:“我去跟王爷说,让你从厢房出来,专门给我做饭。” “不要,我不喜欢伺候人。” 俞安淡淡的回绝,自己做主播以来,虽然会迎合市场,但也绝不会天天为了某一个人做饭。 第14章 这是可乐不是毒药! “我懂,你拉不下这个面子。” 俞艺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仿佛知道她会这样似的:“那我去求王爷给你位份,跟我平级可以吗?只要你肯给我做饭,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俞安感觉她在画饼,且不说自己会要啥,就凭她夸下海口要升自己位份,都没什么好信的。更何况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好吃的食物都会变得索然无味,到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是只能认打认罚? “那就等我跟你平级的时候再说吧。”俞安耸了耸肩,不愿再跟她多说,拿走厨房的锅叫上元婧和窦嬷嬷就准备回西厢了。 俞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甘道:“我没这个本事,但是侧妃可以,你等着我没骗你!” 俞安没有回头,但是之前对她厌恶的情感已经消散了许多。一个这么好吃的人,心肠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姑娘,其实……”看到身边的元婧欲言又止的样子,俞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俞夫人人不坏,就是老被人牵着鼻子走。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的,被人撺掇一下就照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奴婢的意思是,俞夫人如果是真心的,姑娘可以信她一次。” “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 俞安盯着脚尖边走边犯难,其实做饭就做饭,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带来的这些食材并没有多少,只能管一时。如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紧靠着这个时代的食材,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咕噜噜~”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俞安肚子又不争气的饿了,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只有俞夫人在吃,自己和元婧窦嬷嬷一直在旁边饿着呢。 “咱们……吃火锅吧?” 看到俞安顺走了厨房的锅,房间里沉闷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三人相视而笑。 早上吃烧烤的时候那些扎实的食物都吃得七七八八了,刚好还剩些火锅丸子。俞安架起锅,倒了一点点油,把红油火锅底料扔了进去。 “刺啦——” 食物和清油碰撞之后,声音和味道弥漫在空中。翻炒了一会儿,俞安又往里面加了大半锅的水。 等水沸腾,俞安先把那些耐煮的蟹排鱼排、牛丸鱼丸虾丸、鸭血藕片什么的下进锅里,过了一阵子,又开始往里面下大虾。 “我给你教一个特有意思的事情。”俞安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张毛肚:“这个东西在我们那边叫毛肚,你们看着啊……” 俞安把夹着毛肚的筷子探入锅中,汤刚好没过毛肚:“1、2、3……8、9,好了!”毛肚刚从锅中出来,紧接着进入了俞安的嘴里:“嘶——烫烫烫!爽!” 元婧和窦嬷嬷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犹豫了一下,有样学样的夹起一张毛肚烫够时间放进了嘴里:“哇,好好吃啊,好辣!” 元婧不若窦嬷嬷一般稳重,一边喊着辣,一边没停嘴的把毛肚吃进了嘴里,回味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这是……牛的胃。” 其实说答案前俞安还犹豫了一下,毕竟知道古代人不一定能接受这个东西。果然元婧和窦嬷嬷在听到这个结果只会明显的呆滞了一下,有要吐的预兆。但过了几秒,她们又夹起一张毛肚探进锅中:“不会吧,牛胃居然是这个味道?” 害!看来她们还挺放得开的嘛! 三人笑着闹着,吃得好不开心。 “哦对了,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或许是红油火锅味道有点重,俞安想起自己还有饮料,便回到屋里拿了几瓶出来。 “来,尝尝!” 俞安拿的是三瓶可乐,杯子没洗,图方便只能这样对这瓶口喝。打开瓶子的一瞬间,碳酸化成二氧化碳和水,没过瓶口流了出来。当俞安把打开的可乐递给元婧的那一刻,元婧居然“扑通”一生跪在了地上。 “姑娘,您虽然是侍妾,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得宠呀!”她泪流满面跪着爬到俞安跟前,拽着她的衣摆不肯撒手:“世间还有那么多美食,没有王府还有相府,总是可以活下去的,只要您活着,奴婢一定陪您一辈子!” -- 第17页 “你在说什么呀?咯~” 俞安一边伸手去扶她,一边灌了两口可乐。看到此番情景,元婧已经做好了殉主的准备,她丝毫没有含糊,拿起可乐“吨吨吨”的连喝了几口,窦嬷嬷在一旁都看呆了。 “咯~” “你不会以为……这是毒药吧?”看到元婧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俞安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把她扶了起来:“这是一种饮料,就跟平时喝的茶和酒一样,只不过用料不同,所以味道不同罢了。” “姑娘……您真的,魂梦以来变得太不可思议了!”元婧哭笑不得,仔细品了品那饮料,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了,好困好困啊……”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俞安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往屋里走去:“我,我先睡会儿啊……” “姑娘?俞姑娘??” …… “啊!” 不知怎么回事,就像在梦中突然抽搐了一下似的,俞安猛然睁开眼。果然,她再一次出现在了现实生活中的老房子里。 这么说来有些事情好像是有规律的啊?每次只要一吃完饭,就会觉得很困,一睡着就会来到现代。不过好像也不是每一次昂,早上醒来吃完饭就没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算了算了,不要想这么多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应该过一会又要回古代了,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来,先买点做饭的必用品吧! 俞安这次没有去便利店,而是直接去了离家最近的超市。超市一共三层,第三层就是食品专区。俞安想都没想,直接坐电梯来到了三楼。 锅碗瓢盆,买!手动打蛋器,买!小型榨汁机,买!各种调料辣酱,买!案板,买!…… 俞安感觉自己就像个暴发户,见到什么买什么,只要那边没有,只要不用电,一切都要买回去。当然光有器具不行,还得有食材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求收藏求评论,谢谢啦~感谢在2021-01-20 18:54:56~2021-01-21 18:1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花间酒2个;我可以再多一次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给你做点重口味的! 各类火腿肠,买!腊肉,买!水果,买!速溶咖啡速溶奶茶,买!烟酒,买!鸡鸭牛羊肉,各来上五斤的!主食,买!各类肉馅,买!坚果,一样来一袋子!鸡蛋,买!…… 虽然买的痛快,但俞安也在担心时间过得太快,差不多了就赶紧到收银台结了账。可惜东西实在太多,于是压了两百块钱连着手推车一起推走了。 回去的路上俞安就在想,这次会不会回不去了?如果回去的话自己推着手推车,食材真的能一起走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跟俞夫人合作一下了呢? ……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啊!” 睡梦中的俞安感觉到窦嬷嬷很着急的在晃自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连拖带拽的下了床:“快快快,叶彬和侧妃跟前的喜乐来通传了!” 叶彬?侧妃?喜乐? 俞安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窦嬷嬷带到了屋外,元婧也已经在那里了。 “王爷和侧妃要见你。”说话的是叶彬,喜乐在他身后站着。这个喜乐俞安算是有点印象,那天请安时就站在侧妃椅子后面。 “是。”俞安不傻,能猜到是什么事,正准备跟着走时,叶彬动也没动的冷言道:“你不用准备些什么吗?” 准备些什么?噢噢! 俞安点了点头回到屋里,果然,床尾放着一量堆满东西的购物车。 看到俞安推着慢慢一车的东西,叶彬不懂又很嫌弃的皱了皱眉,示意旁边跟着的一个小厮来推车。俞安怕他不会用,就在一旁跟着。 “灵犀阁” 俞安看着宫殿的名字,侧妃苏翎溪住灵犀阁,还真讲究啊,这都是一套。跟随着叶彬进到大殿里面,看到桓宇澈和苏翎溪正分坐在主位上。苏翎溪一副柔柔和和的微笑,和冷面如霜的桓宇澈完全是两个样子。 “侍妾俞氏叩见王爷,王爷日月同辉、春秋不老;叩见侧妃,侧妃贵体康健。” 俞安这回学聪明了,见到两人赶紧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桓宇澈冷笑道:“果然不罚不会长教训。” 俞安能感觉到,桓宇澈看到自己并不是很高兴。倒是苏翎溪,对自己好的像一家人一般:“请起快请起,俞安啊,是这样,王爷最近食欲有些不振,嫌膳房的伙食没有滋味。听俞艺说你的手艺美味至极,所以像看看能不能做出些让王爷有胃口的菜肴?” 此刻俞安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开胃菜,那肯定是四川的回锅肉莫属了!既然苏翎溪让起了,她便利利索索站起来,向叶彬问道:“请问厨房在哪里?” “稍等。” 正当俞安错愕之际,突然听得大殿外有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是四个小厮正推着一个偌大的青砖垒起来的四方房子走来。 “这就是了。” 那个四方房子做的很有意思,下面垒了近一米的青砖,四面各开了个一平米见方的窗户。里面在做什么,外面一目了然。 众目睽睽之下,俞安像个耍猴戏的人被围观着。但这好像并不奇怪,一如从前一开直播,就会有不下四位数的人观看。 -- 第18页 回锅肉的精髓是郫县豆瓣,俞安这回可是一次买了好几罐,光摆在那里就很养眼了。 起锅烧水,烧开放入最朴素的调味料,姜片、葱段和花椒,再加老抽、料酒。接着俞安将五花肉放进锅中,中火煮。 不得不说,俞安选肉的水准一等一的强。五花本想拿来做红烧肉或者绞肉馅,但是无所谓,做回锅肉也不差。肉是当天的新鲜肉,肥瘦相间有弹性、油脂分布均匀,色泽也很好。 煮了大概十分钟,俞安捞起肉拿到一边放凉,改成薄片。 然后葱切丝,蒜切末,热锅热油下肉片。等看上去差不多卷起来了,把火调小了些往里面放了半炒勺的豆瓣酱,和蒜末一起爆香,直至炒出红油。 俞安做饭时还偷偷观察了一下观看的人的动静,或许是自己做饭的样子过于诱人,大家都直勾勾的看着,并未做声。 想到桓宇澈总是嫌这淡那淡的,或许是出于报复,俞安又往锅里加了半勺豆瓣酱。 当然光这些还不够,除了豆瓣酱,回锅肉还有一个精髓是甜面酱,俞安往锅中加了小半勺甜面酱。料酒来一点,炖肉汤汁来一点,此时已经香味四溢,安静的大殿里只能听见炒菜声、肚子叫声和咽口水的声音。 此时已经接近尾声,为了提香俞安往灶里又加了些煤炭开大火,加了些葱煸炒,待到时机成熟出锅了。 为了好看,俞安故意拿盘子弄了个米其林三星的摆盘。用炒勺沾了沾菜,挂了些浓稠的酱汁,勺底紧贴着盘子左侧三分之一的地方,划出了一道有弧度的形状。接着用筷子夹了几片回锅肉,放在了刚刚那道弧度的内侧。 光是这样还有些单调,俞安又切了两个圣女果摆成爱心的形状,旁边放了几条解腻的芹菜后便端给桓宇澈了。 “就这一道菜?” 桓宇澈有些不解,他身为有封地的王爷,府中有专门的膳房,哪次吃饭不是一桌一桌的上,难道这女人想靠一道菜打动自己? 俞安不敢乱说话,看到侧妃冲她点头,才回答道:“王爷先吃,试试合不合胃口。” 当然,俞安心中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如果桓宇澈喜欢这类吃的,那时不时的给他做些可以提升自己的地位。如果他还是不满就算了,做饭给其他人吃也能让自己在王府过得开开心心。 桓宇澈看着这盘颜色有点深邃的回锅肉,虽然香气四溢,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拿筷子夹起放入口中。 “……” 在他眼里,肉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东西。王府里哪顿饭菜不是挑着名贵食材在做的,但是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出他想要的味道,每一道餐食都如同嚼蜡。 唯独今天,靠着这么一块五花肉,让桓宇澈感受到了此生从未体会过的味道。回锅肉在口中爆香,特别是肥肉处,一口下去仿佛又汁水在口中爆开,肉质紧实,味道浓郁。 “侧妃您也请。” 苏翎溪看到王爷吃完没有说话,也没有嫌味道淡,跟着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 “嘶——好辣啊!” 第16章 沦陷只需要一顿饭! 听到苏翎溪喊辣,先愣住的居然不是俞安,而是桓宇澈。他不明所以的连着又尝了几筷子,只觉得美味。接着又夹了一筷子苏翎溪面前的肉,品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辣吗?本王觉得恰到好处。” 哦吼~ 俞安懂了,怪不得之前敬茶他嫌味道寡淡,怪不得嫌膳房的伙食没有滋味,估计这家伙味觉敏感度有些低,所以一般人能接受的味道他才嫌淡。 这就好办了!俞安再次回到小厨房,连着做了四道菜,分别是洋葱炒牛肉、变态辣鸡翅、椒盐蒜香排骨和剁椒鱼头。 毕竟是美食博主,俞安做饭向来以过程美观和色香味俱全著称。所以无论是从做饭的过程还是做出来的成品看,都可谓是艺术。 为了方便吃,俞安盛菜时都是给桓宇澈和侧妃一人一盘。当然她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所有的菜都是一次炒两份,一份味道重的给桓宇澈,味道正常的给苏翎溪。 “王爷,吃菜前请先喝碗牛奶吧?”俞安也是为了他的肠胃着想,别明天拉肚子说自己投毒,结果反而引来了他的怀疑。 “牛……奶?”桓宇澈看着那一碗白白的液体,有些下不了口:“能喝吗?你先来。” 不会吧不会吧,古人居然没喝过牛奶,真的太可怜了。俞安也不含糊,一口下去喝了大半碗。 呕~俞安忍住要想呕吐的感觉,不是牛奶难喝,而是因为桓宇澈口味重,所以往里面放了太多的糖。 看到没什么问题,桓宇澈示意她再准备一碗。然而在俞安往碗中加糖的时候,再一次被叫停了:“那个,粉末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俞安看了看手中的白砂糖:“是糖啊。” “糖不是一块一块的吗?为什么你这个长得跟蒙汗药一样?” “……” 俞安懒得理他,直接当着他的面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甜的。” 到这里,他终于再没有那么多问题了。 桓宇澈虽然吝啬赞扬,但也没有停下吃东西的嘴巴。牛奶喝完,五道菜吃完,按说也不少了,他居然还嫌不够:“味道还行,再来点主食吧?” 还行? 俞安忍不住去瞪他,但发现他也眯着眼看过来时还是怂了,只弱弱的说了句:“是,王爷。” -- 第19页 喜欢重口味是吧?要吃主食是吧? 连着做了那么多硬菜,俞安已经很累了,此时她想到了一个偷懒的好办法。直接从购物车里拿出一包火鸡面,煮好捞了出来。 待火鸡面拌好放在桓宇澈面前,桓宇澈愣住了:“就只有这个?” 或许是太过简陋,见俞安点头,他才不情不愿的夹起一筷子放进口中,细品了几秒,突然眼睛都亮了:“……嗯……这个,甜甜的,好吃!” 我去?! 俞安忍住了自己想爆粗口的冲动,自己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饭,他居然被一包几块钱的火鸡面征服了? 看着他几口风卷残云的吃完了盘中的火鸡面,苏翎溪眼巴巴的望着,良久才看向俞安:“这个还有吗?” “额……”俞安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有是有,但是怕侧妃吃不了。” “让我试试吧,甜的我可以。” 甜的…… 看着苏翎溪渴望的眼神,俞安只能再次拌了一包火鸡面,放在她跟前。 “哇,这个好吃啊……嘶——好辣好辣,比那个什么回锅肉还辣!!!” 俞安有些忍不住想笑,苏翎溪这样一个淑女,居然被辣的这样抓耳挠腮。反倒是桓宇澈吃完了自己盘中的面,难以理解苏翎溪的表现,又夹起一筷子她盘中的面,品了品道:“都一样很好吃啊。” 自穿越以来,桓宇澈给俞安的感觉都是难以接近的。然而当他发现好吃的时,竟然开心得像个孩子。可惜王爷的架子还在,他依然绷着,但已经被眼神出卖了。 “西厢房住得可还舒服?” 差不多吃饱了,桓宇澈拿帕子擦了擦嘴,装模作样的正了正衣冠,冷声道:“如果有需要,西厢那边可以再给你腾个厨房出来。” 呵呵,大可不必。 俞安在心里这么说,但是看着桓宇澈装腔作势的样子,还是客气的拜了拜:“那就再好不过了,奴婢谢过王爷。” 其实俞安并不知道这种琐碎小事上该说什么话,但毕竟赏都赏了,该谢肯定也得谢谢。果然在说完这句话后,桓宇澈的脸连抽了抽,最后招呼叶彬处理好这个事情,就大张旗鼓的离开了灵犀阁。 “来来,妹妹快来坐。” 见王爷走远,苏翎溪赶紧招呼喜乐搬了个椅子放在侧位,让俞安坐下。 “前日初见,也未曾好好与妹妹聊聊,今朝巧借你二姐姐的引荐,咱们姐俩儿也可好好熟络熟络。” 俞安面上赔笑,心中大致也对侧妃有了初步的印象。生母虽然地位不高,但也出自书香门第,以贤良淑德要求自家女儿。可以看出她虽是庶出,却有着嫡出女儿的才貌和世人面前严谨的表现,从不随意与人结仇。 “侧妃娘娘,俞安身份低微不敢与您姐妹相称,若侧妃娘娘有什么需要,随时找人传便是了。” 既然她先客气,俞安也索性跟她客气到底。 “妹妹说笑了,哪儿是需要不需要的呢?只是姐姐平日接触的都是些琴棋书画,对厨艺了解甚少,见妹妹有如此厨艺惊叹不已,想借机拜师学学的。” 可以看出苏翎溪说这些话时是诚恳的,但俞安心中还有不解:“侧妃娘娘客气了,奴婢哪儿敢忝为人师,不过是切磋罢了。不过刚刚奴婢做了好些个菜,好像也不对您的胃口呀?” “我的胃口哪里重要,王爷喜欢才是好的。” 苏翎溪抿了抿嘴,不由得低头笑笑。如果在这里再活几十年,俞安可以想象到自己的未来,和这群女人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而活,没有一点点自我。 那可不行啊,女人最重要的是取悦自己才对,俞安偷偷瞄了一眼苏翎溪,她还在那里自怨自艾,突然心生一计:“侧妃娘娘,不知您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呢?” 第17章 日子太苦加点儿料! 突然被问到喜欢吃的东西,苏翎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或许是庶出的缘故,母亲从小对我的要求就高。地位上本就比不得嫡出的女儿,自然要在自己身上多下点功夫。” “所以从小我忌口就很多,口味重的、甜的、腻的、辣的、酸的母亲都不许我吃,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破一次戒,试试那些从未尝过的食物,就像你今天做给王爷吃的那些东西一样。” 哪怕是在跟一个地位低贱的侍妾提要求,苏翎溪也是小心翼翼。俞安不知她经历过什么,但也忍不住想让人呵护,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侧妃娘娘,请稍候片刻。” 俞安再一次退回到那个移动的小厨房里,从头一天买的剩下的整鸡上切下了腿和翅膀,改刀后清洗干净。然后找了一个小盆放进去,又加了蒜片、黑胡椒、香油、料酒、老抽、白糖和盐腌制了一会儿。 另外准备三个小盆,一个小盆里打几个鸡蛋,鸡蛋中加芝麻和盐搅拌均匀,另一个小盆放的是均匀的淀粉和面粉,最后一个小盆里是面包糠。 起锅烧油,等到油温差不多了,俞安把腌好的鸡腿和鸡翅拿出来,先蘸鸡蛋液再裹面粉,炸一阵子后拿出来再蘸鸡蛋液裹面包糠复炸,最后放到一旁脱油即可。 想到苏翎溪平时吃的东西都清淡,口味太重可能不习惯,所以调了三个味道不是很重的酱料放进锅里煎炒挂糊。 其实前面在腌鸡腿的时候俞安也没有闲着,顺手做了个蒜蓉小龙虾和五香小龙虾。 -- 第20页 “侧妃娘娘,菜品已经准备好啦~” 俞安笑眼盈盈的将做好的炸鸡和小龙虾一一端上桌:“这三道为炸鸡,分别是台式咸酥味、韩式甜辣味和黑椒海苔味的。另外这两个是小龙虾,我做的是蒜蓉味和五香味的。” 或许是香味早已传到苏翎溪跟前,此时的她已有些迫不及待。只不过俞安没有给筷子也没有给勺子,她不知从何下口。 “侧妃娘娘,炸鸡和小龙虾,咱们手抓着吃就可以了。”俞安在一旁解答。 “放肆!” 苏翎溪尚未开口,一旁的喜乐先说了话:“给侧妃娘娘做饭竟叫用手吃,简直粗鄙!” “罢了。” 或许是香味太盛,苏翎溪也不愿纠结餐具,为了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勉强笑了笑:“吃的都是未曾见过的东西,用手抓又如何。” 话毕,便小心翼翼取掉护甲,拈了一只小些的鸡腿在手里,轻轻咬了一口…… “好好吃啊!” 俞安能听得出来,这绝对是由衷的赞叹。还没等她说什么,苏翎溪便几口解决掉了手中的鸡腿,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小龙虾。 “这个,长得好像虫子啊……” 苏翎溪虽有顾虑,却只是说说而已,略思索了一下,拿起了一只蒜蓉的就准备整个塞进口中。 “侧妃娘娘且慢。” 俞安从厨房端出刚刚做饭时留下试味道的小碟,拿起一只小龙虾,去头后靠嘴轻轻一咬,便取出了整只虾肉。不过俞安吃不惯五香,偷偷吐到了一边。 苏翎溪有样学样,几只的功夫便学到了精髓。就这样,在几个丫鬟和俞安的注视下,她像破了戒,一个小时的功夫便解决了大半鸡腿、全部的鸡翅和小龙虾。 天哪,如果自己有她这个饭量,当初就去当大胃王了,俞安在心中感叹。 “谢谢你,非常好吃。” 吃完饭,苏翎溪再次恢复了之前淑女的模样,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接着用喜乐递来的水洗手。 俞安见她一遍又一遍的洗手,怎样都不满意。猜到是太油腻了嫌不干净,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去拿了块香皂递来。 “侧妃娘娘,用这个吧!” 苏翎溪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这是什么呀?香香的,像下人洗衣服用的皂角。” “类似吧!”俞安哈哈一笑:“原理都差不多。” “原理……又是什么?” 苏翎溪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般,一个接一个的问着俞安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知为何,俞安感觉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阴毒,也不似电视剧里看到的宅斗,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好相处。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顿饭的功夫,苏翎溪已经完全被俘获。即使食物已经吃完也拉着俞安的手不让离开,谈天说地聊个没完。 再等到回破败的西厢,天色已有些暗了。 …… “……姑娘,你今天不去了吗?” 刚坐下还没歇多久,元婧在一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俞安不解,问道:“我该去哪里吗?” 四下看了一圈,窦嬷嬷并不在身旁,元婧小声的伏在俞安耳边道:“往常每月初五、二十,姑娘都会瞒着老爷和夫人偷偷出府,今日便是初五了。” 毕竟是借了个身子,俞安并不知道这些,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元婧本就有些怀疑自己的来头,此时问她必会更让人生疑。 但俞安能想到的更可怕的是,根本没有什么初五二十之说,她只是在诓骗自己,确认身份。 “我乏了,要睡觉。” 俞安耸了耸肩,四两拨千斤的把这事含糊过去,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穿越到大启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有着和现实截然不同的割裂感,置身其中却又如鱼得水。 微微侧了侧头,元婧就坐在一旁,为了不让装睡显得过于刻意,俞安闭上了眼睛。 …… “俞姑娘,俞姑娘醒醒……”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俞安眯瞪了一阵,终于睁开了眼睛。此时的自己居然躺在相府祠堂的地板上,以天为被以垫为床,冻得让人打寒战。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俞安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站在祠堂门口。 俞安知道,那是真俞安的魂魄。 大概是托梦,俞安心中有了数,正准备问问题时女孩抢先一步说了话:“我怕你露馅,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交待一下。” “为报仇,我师从司空彻,女扮男装以玄钰之名自居。元婧所言不错,每月初五和二十,我都会去司空府拜见师父。” “这样啊~” 俞安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司空彻是谁?你师从他都学些啥?” “师父啊,他是这世间唯一真心待我之人……” 第18章 穿越居然自带副本? “师父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彻字,常年戴一张银雕面具,只见眉眼不见其他。无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也无人知晓他是谁。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可凭一己之力建立天诛门,做大启的首参幕僚。” 女孩眉尾低垂,仿佛在说什么伤心的往事。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吧。 “那天诛门是什么呢?” 俞安知道就算不问,女孩也会说,但有问有答总显得气氛不那么尴尬。 -- 第21页 “天诛门是大启第一暗杀组织,建立只有五年时间,却一直为桓宇澈所用。但天下人都知道,天诛门真正的主人是大启,为大启肃清叛党。而桓宇澈,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天下人憎恶他并非因为相貌丑陋,而是他甘当走狗,嗜血如命,杀人如麻。”女孩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两人都低着头不讲话。 “西厢出来向南走到头有一扇小门,从那里出去到怜安街集市,集市过去就是司空府了。” 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每次出去切记要避开所有人,元婧可信,她可以为你打掩护,但你什么都不要告诉她。” “最重要的一点,一定一定不要以真面目示人。”女孩一边说,一边递来了一个小布包。 俞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接过布包,里面是一张□□。不禁嗤笑,也就古代了,若是在现代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一出,哪儿赶不上这种易容啊。 “醒来吧,不然赶不及去司空府了。” 正当俞安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时,女孩这么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便消失在了眼前。醒来?难道自己不是一直醒着的? “姑娘,该进食了。” 俞安迷迷瞪瞪睁开眼,一旁的元婧正抱着个食盒看着自己。往床上一探,刚刚女孩交给自己的布包就在手边,再看向窗外,已近黄昏了,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已经酉时了。” 酉时,大概是下午五六点的样子。想想时间快来不及了,便说不吃,匆匆应付了几句跑到门外变装,离开了王府。 俞安对这一带并不熟悉,溜出去后边走边问来到怜安街集市,找到了司空府。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大门,两侧立着两尊石狮子,红棕色的牌匾上雕刻着浅黄色的“司空府”三字。 上前叩了叩门,不出几秒大门便被打开。俞安进到府里,还没站定小厮便把门关上了。接着,没等反应过来,突然两支利剑朝自己飞来。 “啊!” 死定了死定了!俞安心中是这么想的,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旁边一侧,两支箭几乎是贴着耳根蹭过去的。 此时天色快要黑透了,惊魂未定之时俞安发现,府门内是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四周站着手持利刃身着黑衣的人,几乎和天色融为一体。 这……这是怎么了? 俞安第一次来,还不懂行情,难道是有人夜劫司空府,师父已经遇到危险了吗?然而现实根本不容她多想,黑衣人突然像接收到命令一般齐刷刷的冲了过来。 “拿着!” 听到有人说话,俞安习惯性的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手掌大小、飞镖一般的东西冲自己飞了过来。 俞安来不及反应,伸手去接。拿到手里发现是一个和小时候玩的飞去来很像的银器,非常轻薄,两端是没有开刃的木柄,中间内外皆是锋利的刀刃。 还好还好,刚刚自己接到的只是柄部,不然手就废了。 可惜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看到那些黑衣人越走越近,俞安此时就像是病急乱投医,慌乱的把那东西扔了出去。 “唰——” 世界突然安静了一般,不出几秒刚才的利刃再一次回到了自己手里。而面前那一圈的黑衣人纷纷倒地,被自己刚才丢出去的利刃划破了喉咙。 这么神的吗?俞安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和眼睛,可还没等她欢呼身手了得,刚刚倒地的黑衣人再一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心下一寒,总觉得这些人哪里怪怪的,割喉居然都不死。看着那些人进攻的动作和统一的招式,俞安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们动作很慢,进攻招式单一,所有人几乎呈镜面站位,他们根本不是活人! 小的时候也看过不少武侠小说,这好像是一种迷魂阵,所有人的存在皆是依靠某一个本体而出现的,所以此时自己只要找到那个本体,并且控制住他就可以了。 俞安心生一计,毕竟小时候学过体操,抽身上前借黑衣人的剑力越至一人的肩膀上,接着踩着他们的肩臂一一踏过。 “唔-” 是的,俞安做这么危险的动作,要的就是这一声闷哼。声音源自站在正中间的黑衣人,俞安翻身跳下来站定,将手中的利刃冲向他。 “哧-” 随着手中的利刃没入那个人的身体,周围的黑衣人仿佛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木制人偶掉落在地。随人偶一起的,还有刚刚的那把利刃。 “啪啪啪……” 随着鼓掌的声音,俞安看到就在一进门右边的角落摆着一张椅子,一个身着绛紫色长袍的男人端坐在上面:“很好,武艺又精进了。” 男人脸上戴着一张银制雕花面具,在夜色下还泛着光。如果猜的没错,这应该就是司空彻了。 俞安心中有火,怎么着见个师父还得拿命搏吗?但又不敢开口说话,说多错多,被发现破绽就不好了。 “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司空彻的声音很轻却很饱满,反正现代绝对是声优级别的。俞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清清嗓子道:“回师父,有些事情耽搁了。” “噢~”司空彻点了点头,只是问问,其实并不关心。 “既然你觉得这归来刃与你有缘,又肯下功夫去练,为师便赠予你。它有名字,叫诸行。” -- 第22页 司空彻起身,走到那个人偶处,捡起来拔下归来刃,朝俞安的方向扔去。俞安不敢怠慢,赶紧接了过来:“玄钰谢过师父。” 说来也奇怪,俞安并没有这么好的身手。放在现代,可连打羽毛球都是接不上的,自从用了这个身体,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许多动作做起来毫不费力。 突然,俞安听见府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准备问时却见师父将食指放于唇部,示意自己禁声。 俞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默默站在原地。突然之间,四面高墙之上出现了乌泱泱一群身着飞鱼服的人,跳下来将俞安和司空彻两人团团围住。 “司-空-彻!” 领头之人信步上前站定,和司空彻之间只有不过五十公分的距离。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高声冲身后人说道:“奉太子之名,取司空彻首级,若有人敢拦,就地正法。” 第19章 天下第一琴师白芨! 俞安和司空彻并排站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好像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不过听正主所言,司空彻的能耐应该不至于被这几个人就杀掉。 “没事儿,你先去内厅休息吧。” 司空彻缓缓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出鞘的一刻在月光的照耀下划过一刀银光,戴着面具,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神情:“我的无为,也该见见血了。” 或许是怕死,俞安在听到他让自己去内厅时就闪到了一旁。但是并没有躲远,只在旁边看着,寻思着有机会放个冷箭什么的。 果然司空彻很让人放心,他身形矫健、速度很快,持剑穿梭于一重黑衣人之中,银光闪烁。不出几分钟,那些黑衣人纷纷倒地不起。 “你别动!” 都没等有所察觉,刚刚那群黑衣人的首领已经闪到了俞安身后。一把小臂长的短剑横在了俞安的颈部,那个男人高俞安一头,把人吓得一动不敢动。 司空彻转过身,身形依然挺拔,没有人能伤到他分毫。那把叫做无为的剑被他握在手里,立在地上,未凝固的血液滑至剑尖,滴落在地上。 “哼。” 司空彻冷笑一声,把剑重新插回剑鞘,摊开双手朝两人走来。 “你别动!!” 俞安明显能感觉到男人的慌张,他冲着司空彻大声咆哮:“你……你把你剑□□!” 没办法,司空彻无奈的耸了耸肩,再次抽出了无为:“你要如何?” “……废你自己一条胳膊!不然,不然我杀了她!” 男人说话时声音都在抖,短剑离俞安颈部越来越近。此时俞安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司空彻不保自己,那么今日,这里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但若若他保自己,就至少得自断一臂。 俞安默默把手探向了腰间,抽出诸行。整个过程小心翼翼,或许是男人太过紧张,他并没有发现这些小动作。 “噗呲—” 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俞安握着诸行将手高高抬起,探到男人颈部。紧接着狠狠一拧,男人的颈部动脉便如开到最大的水龙头,鲜血喷涌而出。 他几乎一声没吭,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 温热的血液劈头盖脸喷来,俞安浑身上下布满了污秽。杀人如同一场梦一样,居然比直播杀鱼还要轻松。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俞安满脑子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她无助的看向司空彻:“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能这样回去!” 或许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本来就自带杀气,司空彻看到俞安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疑惑,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轻叹了一口气:“跟我来。” 俞安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两人到后院牵了一匹马。司空彻翻身上马,准备伸手扶俞安上来。 俞安迟疑了一秒,紧跟着上来了。 现实中自己从未骑过马,而且有些恐高。此时稳当不说,竟然还有种想把司空彻赶下去自己骑的冲动。 真不知这具身体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大启的夜晚有宵禁,一路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咯哒咯哒的马蹄声。 “醉瑛阁。” 正当俞安好奇醉瑛阁是个什么地方的时候,到了。别看它有个高洁优雅的名字,说白了就是秦楼楚馆,接待男宾的地方。 下了马,司空彻走的是一扇小门。前来接应的也不是外面的漂亮姑娘,而是一个年龄稍长的妈妈。 两人就像对暗号一般,司空彻先冲她点了点头,那个女人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几分钟后进来了一个小厮,为两人带路。 外界熟知醉瑛阁是一所花楼,但凡有点权势的爷们闲暇之余都会来逛逛,里面多得是卖艺又卖身的姑娘。 楼一共有四层,一层比一层高贵。 第一层接待的都是些酒鬼无赖,里面的姑娘或者出身底层、或者走投无路、要么就是相貌丑陋,只要给钱就能睡。 第二层接待的往往是乐意花钱的豪门少爷,只要给的钱足够多,里面的漂亮姑娘随便挑。 第三层接待的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要想进来必须缴纳三千金的入会费。选定喜欢的姑娘后可带走她的卖身契,将其买回家做妾,如果反悔便烧毁卖身契放姑娘自由。 -- 第23页 当然能得此殊荣,里面的姑娘也是人间极品,有才有艺,即使被赎身嫁人做妾也不会被当做卑贱之躯。 她们在年龄尚小之时被挑选进来,经过专业的训练,学习琴棋书画,能读书会写字,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好。 至于这第四层,住的便是天下第一琴师白芨。 第四层不对外开放,白芨卖艺不卖身,更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有每年的上元节、中元节和下元节,她会头戴彩纱,站在第四层的观赏台上为醉瑛阁的客人抚琴。 说到底,她长什么样其实并不重要,这三日在醉瑛阁的人,多是冲她的琴声而来。没有人知道白芨的身世,也无人知晓她的琴艺师从何人。 无论身染重疾还是血流如注,只要听一曲她的琴音,疾病可以驱离身体,伤口可以迅速愈合。只要有一口气在,便可转日回天。 坊间有传闻,白芨的琴音可以救人,自然也可杀人。倘若对她有所威胁,只需一曲,便可让人七步之内七窍流血、经脉断绝。 司空彻一边介绍,一边带着俞安来到第四层。 整个第四层一片素白,并不似下面的三层有一圈围廊。从楼梯口进去连着两个都是空房间,其实不然,白芨在两个房间里安了机关,如果有人硬闯,定会为机关所伤。 第三间便是会客大厅,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不愧是叫白芨,真的很喜欢白色啊,俞安一边走一边默默观察。 白芨的会客厅里,藤椅刷了白漆,就连茶杯茶壶,都是统一的白瓷。 当白芨从卧房来到会客厅时,俞安惊得眼睛都难以挪开。她的长相和风格出奇的一致,一身白色纱制长裙,大氅亦是白色,将身材修饰得恰到好处。 而最好看的莫过于白芨的脸,她的皮肤很白、吹弹可破,眉目细长,眼波流转,五官简直就是黄金比例。即使束着简单的流苏髻,也美的万中无一。 “白芨见过门主。” 第20章 天诛门这就到手了? “不客气。” 司空彻点了点头,径直坐在主位上:“麻烦取一身便服来。” 白芨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俞安,转身去了卧房,捧着一个精美的白色托盘来,上面盛着一件驼色的衣服。 俞安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担心她拿个白衣服来自己穿着扎眼,搞了半天也有白色以外的颜色啊。 白芨不仅给了衣服,还引她去梳洗。俞安不敢逗留,草草把血迹洗清,便换上衣服出来了。 司空彻主坐而白芨客座,高下立见。 “坐。” 正当俞安发愁自己该坐在哪里时,司空彻指了指他身边的另一个主坐。 额…… 这样一来就更尴尬了吧,俞安明显能感觉到白芨脸色有些挂不住,但有着良好素养的她还是笑着。 “你可知,天诛门有一个密器?” 俞安摇头,接过司空彻递来的一块令牌。令牌有拳头大小,黑褐色,很重,正面是用繁体隶书写着的“天诛”二字,背面是一个梅花的记号。 “天诛门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密器:血寐。” 司空彻从袖中掏出一枚同样和拳头大小的梅花镖,放在桌上。 “血寐我确实早有耳闻,但这不就是普通的梅花镖吗?”俞安觉得大惊小怪,这东西武侠小说里都快用烂了,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不是。” 司空彻微微一笑:“是梅花镖没错,但是经过改良,不仅小了许多,方便藏匿。而且,我在里面加了料。” 俞安知道,传说血寐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人密器,形小而刃利,远观似梅花,待放出后刺入人的身体,释放出的毒药会在顷刻之间渗入人的浑身经脉。伤者还未倒下就已七窍闭塞,中毒而亡。 “当初你师从于我,不就是想学这个吗?” 司空彻这么一问,俞安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慌乱的点了点头。 “血寐所指并不仅仅是此密器,同时也是会使用这种密器的人,醉瑛阁第三层的姑娘是血寐的人。而白芨,便是血寐的首领。” 听他这么一说,在俞安心里白芨的地位更高了。 “我刚刚给你的,是天诛门内部调遣血寐的令牌。血寐只是一种暗器,除天诛内部人外无人知晓,所以从未有人将此和天诛扯上关系。” “白芨,这位是我的关门弟子玄钰。从今以后,醉瑛阁由她来打理。” 听到这话,俞安愣住了。本以为司空彻只是在给自己介绍人物关系,没曾想居然要把醉瑛阁给自己打理?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握着手中的令牌,俞安有些无所适从。她看向白芨,白芨依旧是分辨不出情绪的微笑。 “你也看到,我最近被四皇子盯上了,醉瑛阁必须找人代管。皇城要乱,我等不了太久,还是想办法先帮四皇子登基吧。白芨,咱们先从皇帝下手,可以让你派去的人实施计划了。” “是,门主。” 俞安连基本的人物关系都搞不清,更不理解司空彻是什么意思:“可是师父,今天来杀你的不是太子的人吗?为什么说是被四皇子盯上?” “这样的战斗力,怎么可能是太子的人?”司空彻冷笑道:“必然是四皇子已经按捺不住,要借太子之名假意杀我。然后作乱害死皇帝,再引我出手解决掉太子。” -- 第24页 听到这话,俞安突然明白自己不能再问了。这种事情应该早有决断,看他的语气,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就这样听着他和白芨云里雾里聊了一阵,离开时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便赶紧回了王府。还好西厢地处偏僻,平时也没人会来,自己溜几个来回也很难有人发现。 俞安把易容的东西取掉,换回侍妾的衣物,看到元婧正睡得香不忍打扰,借着微弱的烛光爬上床休息。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穿越回现代啊,心中这么想着,脑子里满是不情愿。忙了一天快累疯了,可没功夫再采购东西咯~ …… 俞安再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日上三竿。虽然放假阴暗潮湿,但照射进来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 “姑娘,你醒啦?” 元婧还是如往常一般,端来了洗漱用品。俞安一边洗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下次如果能穿越回去一定买些洗漱用品,不然洗不干净啊! 梳洗完毕,俞安看到窦嬷嬷正在屋外撒草种子,心下不忍。 本身自己就不受宠,窦嬷嬷一把年纪跟来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元婧又是自己从相府带来的,自然会亲一些,窦嬷嬷总是很识趣的在外操持,平日话也不多。 “窦嬷嬷,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俞安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做些好吃的哄人开心了。可窦嬷嬷只微笑着摇了摇头:“姑娘这样说话真是折煞老奴了,您有什么需要做的就吩咐老奴去做好了。” 俞安才不在乎这些尊卑有别,天天闲着就是难受,总得找点事情干吧。以前当网红工作量很大,要么直播,要么准备直播的素材。现在突然闲下来,真有点不适应。 “不嘛不嘛,天天呆这儿无聊的很,就想做些吃的,你说嘛说嘛想吃啥呀?” “姑娘呀!老奴真没什么想吃的,您要是太无聊,就为自己下半辈子考虑考虑吧。趁王爷在府,给他做些吃的吧。” 窦嬷嬷被折腾的哭笑不得,俞安觉得很有道理。既然在古代丈夫就是天,那自己就入乡随俗,先抓住他的胃吧。 想到上次逛超市买了一大包梅干菜,于是做了道梅菜扣肉。光梅菜扣肉太单调,俞安便又做了一道呛辣口水鸡和一道毛血旺。 正摆盘呢,窦嬷嬷突然进了厨房,笑得比谁都开心:“姑娘不用去了,王爷过来啦!” 哦呦~果然万事万物逃不过一个真香法则。俞安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这就相当于一个美食评论家,本来是自己的黑粉,吃过一顿饭之后黑转粉了的那种感觉。 这次来的只有桓宇澈和手下叶彬,看着窦嬷嬷已经伺候他坐好,俞安赶紧把菜端上了桌。 “你今天这是?” 看到桓宇澈一副看不透的样子,俞安油嘴滑舌的劲儿又上来了,笑道:“想着王爷喜欢吃,一早便做了这些,正准备送去呢~” 要搁之前,自己这样讲话早被赏巴掌了,但是很明显桓宇澈今天心情不错,并没有苛责,洗了手后便准备开吃了。 “今天的主食是米饭,梅菜扣肉拌饭最好吃。” 俞安本想介绍一下的,但想到又是口水鸡又是毛血旺的,说得太直白他一个古代人恐怕接受不了,便不多嘴了。 “那个……” 桓宇澈犹豫了一下,迟迟不肯下筷子:“我还是想吃昨天那个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1 23:06:23~2021-01-23 10: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花间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间酒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骨子里是个铁憨憨! 火鸡面?! 俞安这下可就不爽了,自己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他最喜欢的居然是外面几块钱一包的火鸡面? 这不就相当于小时候妈妈做了一桌菜,你偏偏要吃泡面嘛,简直欠揍! 不过不爽只能在心里说说,俞安面上还是很怂的,赶紧泡了一包火鸡面端了上来。 桓宇澈吸溜吸溜几口吃完,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饭菜,于是很听话的把梅菜扣肉倒进饭里拌着吃起来。 “哎哎,这个,这个也好吃。” 不得不说,他饭量还真是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盘子梅菜扣肉就被吃了大半。 然后他对毛血旺也是赞不绝口,直到吃口水鸡,才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好像有点淡了。” 淡吗?俞安好奇,夹了一点点放进嘴里。 “咳!咳咳!” 俞安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说嘛,想着他口味重特意做成呛辣的,往里面放了好多麻油和小米椒,都这样了还嫌淡? 有了! 不知是出于恶作剧还是什么,俞安拿了一瓶老干妈和一瓶王致和红腐乳。把老干妈连辣油带豆豉的浇在鸡肉上,然后又夹了两块腐乳放在盘子的边缘。 “王爷再试试吧,蘸着这个豆腐吃。” 桓宇澈看到她这样一番操作,和盘子里黑不溜秋红不拉叽的东西,眉头皱得更紧了。 犹豫再三,还是夹起了一块盖满老干妈的鸡肉,蘸了蘸腐乳,放进嘴里…… …… 这一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俞安感觉玩笑开大了,搞不好今天得横着从这个门出去啊! -- 第25页 “王……王爷,您要是不满意我再做别……” “这个!这个!” 桓宇澈激动地话都说不清楚了,只用筷子指着那个腐乳:“这个东西,你有多少?” 啊? 俞安以为他疯了,把手边的那一瓶推到他面前:“只有这么多,怎么了?” 桓宇澈默默的把那瓶腐乳拿到面前,翻来覆去端详了半天,像在研究未解之谜一般:“你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就是豆腐呀!”俞安实在不懂他在纳闷什么。 “这种瓶子,我从来没见过。还有上面的文字……你不会是哪国来的细作吧?” 看上去桓宇澈是在问问题,但语气上更多的是自言自语。他一边问,一边又夹了一块鸡肉蘸着腐乳吃掉:“为什么早没有让我见到这种东西?” emmm…… 这桓宇澈莫不是有神经病,俞安在心中默默给他下了定义:铁憨憨! “王爷,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天天做给你吃。” 俞安说这话并非出自真心,主要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疯掉了。听到这话,桓宇澈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好像在闪着绿光:“你说的啊,以后天天来给我做饭吃!” “……好啊。” 然而桓宇澈的可怕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就那么半只鸡,他居然蘸着吃到了半瓶豆腐乳。 妈耶,别到时候吃出什么脑梗心梗死掉说自己投毒呦~ 或许是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信奉中医食疗。看桓宇澈这种情况,应该是后天导致的味觉和嗅觉失灵。好在还能感觉到一点点,还有补救的希望。 “七王爷,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呢?!” 桓宇澈正吃得开心,只见柏澍风尘仆仆的跑来。两人自小交好,柏澍是柏将军之子,现任皇城守卫。只等柏将军离休,他作为柏家唯一的嫡子、也是长子,便可世袭将军之位。 看到柏澍亲自跑来,桓宇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撂下碗筷,带上叶彬离开西厢,穿戴好官服便往皇宫去了。 有些事情不用问俞安也能很快知道,桓宇澈接连几日未归。他离开的第二日,皇城便召集所有官员入宫。 …… 大启十六年五月初七,桓宇旗驾崩,谥号弘圣。 按照别国的惯例,先皇逝世,太子即刻登基。而这一次,皇帝驾崩的通知下来后,一连几日都未有新皇的消息。 不久之后,俞安从苏翎溪口中得知了一点点消息。先皇虽然常年身体不好,但此番并非病逝,而是在素日的药膳里被人下了□□。 桓宇旗从驾崩的前一日起就昏迷不醒,未能上朝。早先为皇帝看病的老太医年愈七十,在数月前告老还乡。 问题就在这里,自老太医离开后,先皇的龙体便一日不如一日,经常恶心呕吐、吃不下东西,时不时的头晕,还会出现心悸、胸闷、呼吸不顺畅的情况。 众大臣无奈,只能再派人请老太医回宫为桓宇旗医治。可老太医到时一切已经晚了,先皇突然昏睡不醒,只剩下一口气。 一了解是这种情况老太医便有推测,皇上大概率是被人下了剧毒的水银。可是皇宫守卫森严,膳食更得通过重重筛查,不太可能是外人所为,只能是近侍。 投毒者尚未被找到,皇帝也没能熬过这一劫,短短几个时辰便撒手人寰。连日来的膳食都很正常,并无不妥之处。 而在检查每日必喝的药里,出现了水银。 遥想当日告老还乡,一方面是老太医自己的意思,另一方面是太医院有规定,到了一定年纪就该离开。但这一项并非死命,他七十有二,已多在太医院待了两年,也深得皇帝信任。 然而自去年起,风言风语多了起来,下面的人都在议论,说老太医不走是堵别人的路,年轻人得不到提拔,他独自忝居高位,不肯让位退贤。 年纪大了,耳朵里容不下这种脏东西,他不日便告老还乡了。 一定是太医院的人出了问题,年纪大自然有年纪大的好处。 老太医当即做了决断,先找皇帝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主事公公,隐瞒死讯。接着对外宣称,皇帝虽然龙体欠佳,但已找到灵丹妙药,不日便可痊愈。 就是这样一道诏令,心中无鬼自然什么也不会做,只在心中祷告便是,别有用心之人恐怕不会这么想。 检查了前几日的药渣,老太医发现药里每日都投放了微量的水银。 但是自老太医回来的前几日起,水银的剂量一日比一日更甚,分明是怕被查出来,要尽快置人于死地。 既然如此,那就宣称此毒可解,这样一来必会逼的他们病急乱投医。 老太医所料不假,当天夜里,埋伏许久的公公抓住了一个偷偷潜来投毒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医院平日给皇上诊脉的李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这一顿,就开始走主线了! 第22章 打死不认就全打死! 既然能查到李太医,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最早是太子的人,因为医术高超进了太医院。多年以来从未有过误诊,无论毒药猛药,只要能救人就是好药,以药到病除著称。 正因如此,太子即使贵为储君,在即位之事上也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于是群臣奏表,反对太子登基,宁肯先太后垂帘听政,也不愿拥护太子。一时之间朝臣纷纷投靠四王爷,仿佛在这个时候还帮着太子说话的人都想谋朝篡位。 -- 第26页 这下可好,整个皇宫乱作一团。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稀里糊涂被关进大狱,除先太后外,大家最听的就是四王爷的话。 就这样,桓宇澈也受了波及,本来只是奉召进宫,却也被四王爷冠以欲加之罪,软禁了起来。 这里面牵涉甚广,俞安不感兴趣。但是想起那晚司空彻和白芨的对话,一切仿佛远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在将皇帝驾崩昭告天下后的第二日夜里,太子府被天诛门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太子殿下,是您自己走,还是我们带您走呢?” 桓宇泽能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有想到这天会来得那么早。 此时的他穿着常服,和司空彻相对而立,多年的太子早已让他养成了宠辱不惊的表象。 “李太医是出自我的门下,进太医院也确实经我引荐,但他谋害父皇之事我并不知情。” 桓宇泽对外一直以正面形象示人,从未卷入过党羽之争,当太子多年不曾被废,自然不是傻子。 可没想到多年经营的官声,竟在一夕消失殆尽。司空彻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在观赏一只秋后的蚂蚱。 “太子殿下,李太医,已经招了。” 他微微一摆手,手下的人已经从四面将太子围住。 “李太医招了?哼!” 太子梗着脖子冷笑道:“要么是你们屈打成招,要么就是被人收买了,我是东宫太子!杀了父皇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啊,杀了皇上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司空彻不卑不亢,从袖中掏出一张叠起来的信纸,缓缓展开:“此信乃数月前先皇亲笔,彼时文官进言,参您常以太子自居,僭越罔上,闭塞言路,对您不利的奏章一律扣下……” “我没有!” 没等司空彻说完,太子就气愤的冲了上来,直到两个侍卫拿剑拦住,他还在咆哮:“天地可鉴,我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启,为了父皇,何来闭塞言路之说?!” “太-子-殿-下-!” 司空彻丝毫不畏惧他的暴怒,手扶剑柄,腰背挺立,目光直视着太子,一字一顿道:“您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皇怎么想。” “先皇认定您按捺不住,有越俎代庖之嫌,动了改立皇储之心。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先皇的药渣里就出现了水银。” “若说您无辜,试问天下谁还有嫌疑?” “圈套!这是圈套!” 多年的太子一夕之间将成阶下囚,桓宇泽接受不了。环顾左右,周围没有他的人,而他的妻儿老小,都被侍卫软禁在了内殿。 “是桓宇渊!一定是桓宇渊!” 桓宇泽像一只无头的苍蝇,看到哪儿往哪儿闯,若不是被刀剑拦着,恨不得将司空彻撕碎了:“你就是个走狗!给骨头就叫的狗东西!也不看看谁是你主子?!” 司空彻未回话,只看着桓宇泽发狂,若不是撼动了太子之位,想必他还能再装一阵子。 “司空彻你给我等着,我没有伤害过父皇,也从未想过篡位!待有一日我沉冤得雪,必将天诛门斩尽杀绝,把你挫骨扬灰!” 见桓宇泽不肯伏法,司空彻微微张了张眼。天诛门处理宗室之事一般在夜里,今夜月色正好,圆如十五,正是团圆的好日子。 “奉大启先太后口谕,拘捕先太子,彻查谋逆之事,若先太子不肯伏法,可满门抄斩。” 本来还梗着脖子叫嚷的桓宇泽闻之色变,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戒备的看着司空彻,眼神中夹杂着慌乱。 “先太子?太后,太后怎会……” 桓宇泽吓得嘴唇都有些打哆嗦了,刚刚撂下的狠话此刻便要付出代价。 “罪臣桓宇泽,您还有什么话可说?” 桓宇泽垂着头,看不出脸色。 “我是父皇的嫡长子!是嫡长子啊!那母后呢……母后也什么都没有说吗?” “您是说先皇后吧?” 司空彻故作不知,轻笑道:“先皇后不仅是您的生母,更是先皇的妻子,是整个大启的先皇后。” “所以,无论是您,还是其他王爷登基,先皇后都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帮助您会连累母家获罪,这等悖逆之事,先皇后还做不出来。” 听闻此言,桓宇泽缓缓抬起了头,眼睛像失了焦一般,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走吧?” 司空彻微微偏头,示意侍卫带他走。 气氛一度很诡异,两个侍卫收了刀,跟在桓宇泽身后。桓宇泽缓缓走着,像个已经失了三魂七魄的痴呆儿。 走到太子府门口处,司空彻忽感身后掠过一道寒光。顷刻之间抽剑转身,架住剑锋一路从剑脊划至剑柄处。 “当啷-” 桓宇泽手中之剑应声而落,司空彻并未收手,顺着剑锋所指的方向探至颈部,手腕略一用力,便见鲜血迎面喷溅而出。而他手中的佩剑,未染一丝污秽。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过刹那之间。桓宇泽都没反应过来,震惊的捂住了伤口,缓缓倒在了地上。 “太子府,一个活口不留。” 听此命令,所有侍卫倾力出动,纷纷涌入太子府各个角落。 太子向来没有实权,府内多是家仆和女眷,此时只能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左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太子府再无任何能出气的东西。 -- 第27页 见侍卫已倾数归位,司空彻下令让所有人撤离太子府,接着自己燃起了一束火把,扔进里屋,连头也未回的转身离去。 大启十六年五月初九。 太子府走水,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府中片瓦不留,一切荡为寒烟。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配角死了,但是会影响很多~ 第23章 弹丸之地淮烟来犯! 大启十六年五月初十,弘圣皇帝桓宇旗第四子桓宇渊即位,改年号奉渊。 先皇身体不好,登基十数年活下来的只有四子二女。 如今太子桓宇泽已死,七王桓宇澈容貌尽毁以险恶著称,九王桓宇滺年仅四岁当不得大任,能登基为帝的,只剩下桓宇渊。 奉渊元年五月十八,边陲小国淮烟趁大启国乱来犯。桓宇渊刚刚登基,正好趁此稳扎根基,便派柏将军出兵讨伐。 大启虽是大国,但向来以仁德治天下,重臣多为文官。真正能带兵打仗的,除了柏将军便只有桓宇澈了。 好巧不巧,此时的桓宇澈却因水痘出府养病,只能由年近花甲的柏将军带兵。 淮烟地理位置甚好,以环绕的态势围住大启东南一角,地小而人口众多。虽不为大启所惧,但风水养人,人才众多,科技发达。若一味以多敌少,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柏将军身体已然大不如前,打仗凭借的都是部从和一颗老当益壮的心。 桓宇渊虽愚钝,身边肯给他出主意的人却不少,早就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命司空彻暗中相助。 出征的前一天恰好是五月二十,俞安不知国中大事,按照约定和司空彻在醉瑛阁见面,而恰好,他也在这里。 “明日起要出一趟远门,白芨会协助你打理好醉瑛阁。” 司空彻坐在他专属的坐椅上,听着白芨的琴声,低头摸索着拇指上的扳指,有些魂不守舍。 “放心吧师父。” 俞安点了点头,总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接了话:“您可是有什么烦恼?” “烦恼?哈哈……” 司空彻自嘲似的轻笑了两声,叹了口气道:“淮烟弹丸之地,竟敢主动挑衅,这一仗怕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淮烟对外宣称八千兵,实际可能远不及此数。而我大启兵马三万,仅靠一字长蛇阵便可将其包围,它们怎敢如此狗胆包天?” 俞安虽是网红出身,但好歹是个文科生,历史学的不错,三国演义、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更是枕边书。 自己穿越来大启不过一月,但连日来国乱不断,四处听听也就知道基本情况了,便帮着分析。 “大启地处平原,幅员辽阔,地大物博,是兵家必争之地。淮烟一直蛰伏起来韬光养晦,今朝敢开战,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 “论天时,近日来一直是西北风向。且相较之下,大启干旱,所以徒弟怀疑淮烟会用火攻。” “论地利,大启周边淮烟、东隅、涸阳、朝立、大邑五国虽不大,却也都建国已久,虎视眈眈。” “而淮烟周围都是分出的郡国,唯他们言听计从。若攻我大启,必引得其他四国侧目,进而起瓜分之潮。” “至于人和,先皇刚刚驾崩,新帝根基不稳。文臣当道,武将仅七王和柏将军而已,正是淮烟攻占大启的好时机。” 司空彻并非分析不出来这些,只是他不敢相信这个素日文文弱弱的小徒弟,居然在这几日让他大为改观。 杀了在司空府行刺的人,又能对征战之事说得头头是道,看来把醉瑛阁交给她打理是对了。 “请问师父,是否已有决断?” 俞安相信这里不似七王府,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对师父恭恭敬敬即可。 司空彻依旧摸着他那个扳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柏将军带人正面相攻,我带天诛门的人去敌后取其参将首级,如何?” “那请问师父,大启与淮烟交战之处地势如何?” 司空彻略一思索:“交战位于东南角,大启地势平坦,四面皆是杂草与荒漠,淮烟略高些。” 深思熟虑之后,俞安摇了摇头缓言道:“徒弟拙见,以为不可。” “但说无妨。” “我本以为是多虑,但如此一来更有问题。风向西北,地势偏低,四面皆是杂草与荒漠,这要烧起来可不是一两日就可扑灭的。待撤离之时,我方平坦,速度定比不上敌方缓坡。” “即使淮烟不用火攻,出些损招将大启将士包圆,到时便退无可退了。” 不知从何时起,俞安竟然对大启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或许是因为这里有一套完整的故事线,亦或是现代早已没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所以自己是大启的人,大启没了自己便是亡国奴,若能做对社稷有功之事,一定倾力而为。 听到的明明不是好消息,司空彻竟笑了,欣赏的看着俞安:“那钰儿可是已经想到对策了?” 额……钰儿? 俞安酸了一下,司空彻这么温柔,又有雄才大略,天下女子应该不少都想嫁给他吧,可不比桓宇澈那个死变态强多了? 自己是他的关门弟子,又是有夫之妇,叫得再亲昵又如何,还不是身份有别。 “徒弟确有一策,不知是否周全,还请师父指教。” 俞安要了纸笔来,一边笔画一边分析:“直接带队正面强攻,咱们不一定能讨到便宜。大启的优势在于兵马众多,可用引战之术。” -- 第28页 “柏将军将人兵分两路,分别走正东、正南两路向敌后突围。那时敌军必调转方向,我们深入敌人腹地,这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一来就地势而言,淮烟不可能按计划进行,他们疆域狭小人口众多。这样一来直接将主战场转移到淮烟,离朝立和涸阳较远,这两国可不做打算。” “而您不必突袭,只需去一趟东隅和大邑。” 司空彻很诧异,作为大启第一暗杀组织门主,向来以武力解决问题,如今却有人让自己当说客? 俞安看出了他的纳闷,解释道:“对内我们可强攻,对外却不行。敌人是杀不死的,只能借他人之手瓦解。” “既然主战场在淮烟内部,师父您去与之相邻的东隅和大邑,劝其不出兵相助淮烟即可。” 司空彻欣赏的点了点头:“是了,淮烟若执意与大启一战,胜败尚未可知,但一定会生灵涂炭。” “彼时若淮烟败,百姓必心生怨怼,若胜也不一定得百姓拥戴。” 俞安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如果再不明白这师父就真是个有勇无谋的傻子了。两人相视一笑,司空彻起身,离开了醉瑛阁。 “师父……” 不得不说,俞安是个多情的人,自那日在司空府遇刺,师父以一敌百全身而退之时,就已经新生情愫了。 “怎么?” 司空彻微微侧了侧头,没有转过来。 “……” 刚刚确实是一时激动,都没想好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敷衍道:“那个……若有下次,师父请还来找钰儿商量。”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走一走,接下来还是美食美食和美食~ 第24章 桓宇澈不在好开心! “姑娘,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见到俞安,元婧像等了很久似的迎了上来,小声道:“侧妃娘娘想吃夜宵,膳房做了一桌都嫌不好,派喜乐来请您去做些吃食呢。” 俞安心下一惊,自己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出去的,现在看天色估计有个八点了。苏翎溪那边好搪塞,只怕窦嬷嬷别觉察出什么来。 “那你是怎么说的?” 元婧狡黠的笑了笑:“奴婢说,姑娘爱干净,尚在沐浴,估计一时半刻好不了。” 这倒是个好理由,俞安越来越喜欢这个叫元婧的小丫头了,她聪明机灵懂规矩不惹事,可惜在这封建王朝只能是个婢女。 换好衣服赶往灵犀阁,苏翎溪正双眼无神的坐在卧椅上发呆。看见俞安过来,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笑眼盈盈的迎了上来:“妹妹,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 苏翎溪一上来就抓住了俞安的手:“只是膳房的奴才实在不中用,以前还觉得不错的,那日吃过你做的饭,我就……” “就再吃不下别人做的饭了……” “哎呀,侧妃娘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跟乐开了花一样。以前都活在弹幕里,自从来了这儿,做饭再也得不到成千上万的反馈,生活减色不少。 “妹妹你这样就太见外了,我说过很多次,叫我翎溪或者姐姐就好了呀!” 光这么客套挺没意思,寒暄了几句,俞安便系上围裙,准备去做饭了。 只不过到现在,食材已经没有那么多了。每次穿越回现代没任何规律,刚来的两日连着回去两次,而最近半个月就只回去了一次。 既然已经这么晚了,吃得肯定不能太扎实。于是俞安做了一碗鸡肉虾仁抄手先端过去,打算再做一道饭后甜点。 “红油抄手来咯~” 大启有馄饨,类似抄手,成本并不高,所以路边经常会有人支起摊子卖给过路人。 苏翎溪自小长在尚书府,虽是庶女,从小被母亲管制着长大,但也不是没有吃过馄饨。 而俞安做的这个馄饨与她以往吃的不同,没有汤,但有很多的辣油,看上去很有胃口。 “咕噜~” 色香俱全,味苏翎溪还没有尝,肚子就已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送进嘴里…… “好好吃!” 苏翎溪恨自己是个笨蛋,每次吃到好吃的都激动得只会叫好吃。 辣油的味道很香,不是很辣,只轻轻咬了一口便唇齿留香,馅像爆开一样绽放开来,有些烫,很鲜香。 这个抄手很神奇,裹在外面的拌料香辣过瘾,里面的汤汁跟肉馅一样多,那种鲜味可不是寻常膳房做得出来的。 “我的好俞安呀,你可得教教喜乐这抄手是怎么做的,不然以后便要日日劳累你了!” 一会儿功夫,苏翎溪将抄手吃了个精光,连嘴都没顾上擦,跑到小厨房去见俞安。 “放心吧,奴婢回头把所有给娘娘做过的菜都抄一份菜谱,拿来给喜乐姑娘。” 只要有人捧场,俞安便不觉得累,笑着从蒸锅里拿出刚刚蒸好的桂花糯米藕。 “好香啊!这是藕吗?” 刚刚的一碗抄手下肚,苏翎溪明明都饱了,却在闻到桂花味的藕时再次忍不住的咽了口水。 莲藕在大启并不少见,平时炒菜煲汤也都吃到过,可是做成这样的却是闻所未闻。 “这个叫桂花糯米藕。” 俞安做惯了饭,并不觉得烫,把整段的桂花糯米藕放在干净的案板上,拿刀片好,摆盘后端到了苏翎溪面前。 -- 第29页 “嘶—好烫好好吃,还有红枣味呢!” 苏翎溪已经按捺不住,顾不得端庄了,直接上手捻了一块儿塞进了嘴里:“莲藕还能做出这个味道啊?” “是啊,侧妃娘娘别急,咱们坐着慢慢吃吧。” 俞安心中乐开了花,却还是假装矜持,待安定下后缓缓道来:“其实做这个并不难,只要将藕洗干净两端切掉露出孔来,灌入糯米塞紧,放在锅里蒸。” “接着调酱汁,在碗里加白糖、冰糖、桂花糖、红枣汁,浇在刚刚蒸好的藕断上。光这样味道还不够,再放进锅里复蒸才能让味道渗入糯米藕中。” 俞安不知道苏翎溪有没有听,反正话还没说完藕就被吃掉大半了。 “太棒了太棒了,你就应该早点入王府的。吃你做的饭前膳房的饭叫饭,那之后这世间只有两样东西,你做的饭和泔水!” “额……” 俞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拨拉了一下头发:“娘娘过誉了。” “不过誉不过誉,俞安啊,咱们商量一下,我帮你跟王爷争宠,你以后做饭都给我留一份如何?” 简直不敢相信,吃得开心了来苏翎溪真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不,不用了,我是本身就喜欢做饭,跟王爷没关系,以后我做了吃的,都让窦嬷嬷送些来。” “哈哈哈,俞安啊,我要是男人我一定把你娶回家呢!” …… 从灵犀阁回来已经快到夜里一点了,腰背酸痛,元婧给垂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现在正是补觉的好时机,可别在这个时间穿越回去了呀!摇曳的烛光在三米开外,俞安盯着它,一晃一晃,不一会儿就没了意识。 …… 银枪铁骑的沙场上,两军对峙之际,柏将军如败军之将灰头土脸,身后的将士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士气已然消耗殆尽。 “柏将军!咱们是老朋友了吧?我在这里问你一问,你究竟降是不降?” 淮烟的将领瘦瘦高高,坐在马上意气风发。 “若不降,当如何?咳咳……” 柏将军沉沉的咳了几声,想要守住大启最后的尊严。 “你若不降,我便杀你个片甲不留!”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柏将军突然大笑起来,半天停不下来,一如回光返照,让人看之心惊:“灭我大启,你淮烟还没这个本事!” 看着柏将军癫狂的样子,敌军将领愈发平静。招了招手,副手便安排人推来了一个木质牢笼,里面有个人,牢笼正上方开了一个口,刚好脖子粗细。 里面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戴着银雕面具的司空彻。脖子架在那里,他坐坐不下,站站不直,憋屈至极。 “柏将军不必犹豫,若舍一人能换大启胜战凯旋,那这人不是我又当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越写越饿~ 第25章 俞艺又来搞事情了! “是吗?” 敌将副手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段长绳,一头像套马一样套在了司空彻的脖子上,另一头系在了一只马身上。 “咳咳!…咳咳……噗——” 看到司空彻如此受辱,柏将军更加怒火攻心,咳着咳着,竟一口暗褐色血液吐在地上。敌未动,马未动,他却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气息断绝。 “现在,该你了。” 敌军将领笑了笑,将自己的马鞭递给副将。 “唔——啪!——” 鞭子卷着风声,重重的抽在马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骏马受惊,突然狂奔起来,绳子在身上很不舒服,它跑的愈加用力了。 “唔…唔……” 粗重的绳子紧紧的勒在司空彻的脖子上,叫喊不得,强大的拉力把整个囚车拽翻在地。一瞬间的窒息让司空彻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听天由命。 “不,不——” 俞安尖叫着从铺上坐了起来,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好险好险。 “姑娘惊着了,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递水的是窦嬷嬷,环顾了一圈不见元婧。看向窗外边,此时虽才六更天,但已经大亮了。 俞安灌了口水,身子瞬间暖了起来,整个人麻酥酥的:“元婧去哪儿了?” 听到俞安这么问,窦嬷嬷面露难色,犹豫了几秒:“姑娘醒前,元姑娘刚被俞夫人叫走。” “俞艺?” 俞安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确实还早啊,正常人谁会这个点就鬼鬼祟祟把别人家婢女叫走啊:“她叫元婧干什么?” 看到窦嬷嬷半天不肯说话,俞安心中有火,起身拿起架子上的衣服自己穿了起来:“收拾一下,等洗漱完带我去琼露堂。” 琼露堂在偏殿,是俞艺的住所。 昭华殿、灵犀阁、琼露堂,王府有品级的妻妾住所都会按尊卑命好名,而自己住的西厢,连个能叫得出口的名字都没有。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简单的梳洗完,找人先去通传,俞安便去往琼露堂了。 看见俞安来,俞艺一点也不奇怪,倒像是等待了很久似的谄媚笑道:“三妹呀,你终于来啦~” 咦—— 俞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王府的女人都有毛病吧,没有血缘的姐姐不叫名字叫三妹,好好的侧妃不叫俞姑娘叫妹妹,听得人牙都要酸倒了。 -- 第30页 俞安本是要来兴师问罪的,但进到琼露堂后,行过礼刚站定,注意力就被其他的东西勾走了。 同是王府妾室,按理说苏翎溪的位份要比俞艺高很多,但论寝殿的奢华程度,俞艺却要高出不少。 放眼望去,殿中四面归归整整的放置着工匠精心打造出来的红木架子,样式不一但非常和谐。架子按照位置的不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什么奇珍异宝都有。 “三妹啊,你大老远从西厢跑来我这琼露堂,不会是为了来看宝贝的吧?” “倒也不是。” 看到俞艺这么装腔作势,俞安也故意端了端:“奴婢听说俞夫人生活有节律起得早,竟不知还要带着西厢的人一起早起呢?” “行了别装啦。” 俞艺脸上扯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扶着卧榻扶手站起身:“三妹这么聪明,当真猜不到我叫元婧来是干什么的?” “不知。” 俞安不喜欢打哑谜,猜来猜去没有意思,更没有这个好奇心。 “这就是你一个侍妾跟我说话的态度?” 看到俞安决心刚到底,俞艺脸色明显有些挂不住,沉下了脸:“看来是忘记那日刘嬷嬷怎么教你规矩的了呀?” “俞夫人教育得对,侍妾俞氏断不敢忘。但奴婢礼也行了,说话做事也不曾越矩,不知夫人还有哪里不满意?” 俞安心中觉得可笑,这件事明明是自己在理,却要因身份高低被人倒打一耙。别人穿越这个时候就该有人英雄救美了,怎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没有啊,我很满意。” 俞艺眼神不善,嘴角更是撇出了不怀好意的弧度:“有些话,你那婢女说不清楚,我便来问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俞安大致猜到她想知道什么,索性不啰嗦听她问。 “主子问话,你不跪下吗?” 俞艺都没说话,倒是刘嬷嬷先开了口。 自己一女儿家,虽不秉持膝下有黄金,但哪儿有动不动就跪人的道理,干脆硬气一回:“刘嬷嬷,再不济我也是王府侍妾,是相府嫡出三小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那要是我……” 眼看着俞艺要帮着刘嬷嬷说话,俞安赶紧接上话:“若是俞夫人的意思我自然听从,但俞夫人谦和善良,怕是不肯让我跪着回话呢!” “何况刘嬷嬷,寻常问答何必下跪?若是审问,也请拿出审问的缘由来啊?” 听到这话,刘嬷嬷顿时露出了难堪的脸色,求助似的看向俞艺。 俞艺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先退下,再次露出了职业微笑:“瞧三妹你这话说的,咱们姐妹之间说什么审问不审问,不过是姐妹俩说说体己话罢了。” “是是是,是老奴会错了意,老奴先退下了。” 刘嬷嬷像头驴,点头认错跟捣蒜一样,见到坡就想顺着下。 得饶人处且饶人,俞安也懒得跟她计较,规规矩矩做到了客座上,总之让人挑不出错就好。 “三妹好厉害的手段啊?” 俞艺没有抬头,抬起手,视线都放在了护甲上:“以前在相府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做饭的本事呢?” 俞安正想怼她,却见窦嬷嬷小心翼翼的附在一旁耳语道:“姑娘当心,俞夫人已经派刘嬷嬷到西厢搜东西去了。” 搜东西? 俞安瞬间明白了大半,看来自己这好姐姐作戏还真是做全套啊! 先是叫走元婧扣留她,让她没办法通风报信。引得自己也被骗过来,再顾不得其他。最后借故打发刘嬷嬷,纵她去搜家,自己真真是掉进圈套里了。 “俞夫人有所不知,奴婢一直很喜欢做饭,只不过从前没有时间,后来偶得一本菜谱背了下来。稍加练习,便可得如今的厨艺。” “是吗?” 俞艺根本不信,注意力也没有放在她的回答上,频繁的往门口看,就等着刘嬷嬷回来, 哐啷哐啷哐啷…… 随着购物车越推越近的声音,刘嬷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搞事情的女人最后都会变成神助攻! 第26章 想见桓宇澈早点说! “禀夫人,这些东西都是从俞姑娘房中搜到的。”刘嬷嬷低着头,俞安却能从她的侧脸中看到小人得志的愉悦。 俞艺的眼神故作不经意的掠过俞安,慢悠悠的走到推车跟前,一言不发,用手拨拉里面的东西。 “俞夫人,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俞安的不安很明显,不知道如何跟俞艺解释才不会出错。 “要不你告诉我,哪里没有问题?” 就一般人的审美,俞艺真可以称得上是美女。不仅美,而且妖艳,是那种最耀眼最俗气的漂亮。 一般男的应该会喜欢这种人吧,但是俞安现在没空想这些,得快点应付过去才是。 “俞夫人,您寝殿里尽是些世间罕见的宝物,见到别人有的您没有,自然吃心。但是哪儿能事事如此呢,奴婢这些东西您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听到俞安这么说,俞艺的表情更加微妙了,一个一个将护甲取下来,露出水葱似的手指,拿了块儿丝帕包起来,重新坐回在卧榻上, “你的东西我没兴趣,但是我很想知道,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 第31页 果然,该来的躲不过,记得以前上学时对付爱找事的老师有一招最好用,死不认账顽抗到底,现在也这么办吧。 “是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 俞艺不信,抬眼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俞安的表情,俞安连头都没抬:“哪儿来的朋友?” “母亲身边的人。” 既然实话不能说,只能往亲近的人身上推了,就算问起来,当妈的人总不能揭穿名义上的亲闺女吧。 一听到俞安说母亲,俞艺脸色更加难看。在相府时就因她是嫡母忍气吞声,现在还拿这些来搪塞自己:“我不信,就你这些东西大启上下翻个遍肯定也找不到!” “既然你说是母亲身边人的东西,那我可不可以认为,是母亲收留了敌国的细作,为祸我大启呢?” 这回轮到俞艺悠然自在了,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瓶,弄了些膏体涂在手背上,慢慢的涂抹,仿佛在等着俞安认怂。 俞安能屈能伸,但不能什么事都退让,不然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这都是些小玩意儿,夫人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且夫人认定母亲里通外国,仅靠这些玩意儿怕是说明不了什么。若证据确凿,也不会在这里听奴婢分辨了。” “况且,奴婢与夫人同出相府,若母亲藏匿细作,必牵连相府上下,看来夫人是要求大义而至家族与不顾了呀?” 俞安一招祸水东引玩得极好,俞艺肯在这里跟她撂嘴子,估计没动杀心,不然早把事情弄大了,何必偷偷摸摸。 俞艺不说话了,手油已经上完,合上瓷瓶,又开始慢悠悠的将护甲一个个戴上。 她在等着俞安自己示弱,可俞安偏不。 俞安、俞艺、窦嬷嬷、刘嬷嬷,所有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无人出声。 …… “要不这样吧,既然你说这些东西说明不了什么,那就请演示一下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沉默了很久,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俞艺终于按捺不住,表露了目的。 所以她这么兴师动众,只为了让自己做顿饭? “那就谢夫人抬爱了,请问夫人想吃什么呢?” 俞艺使了个颜色,让刘嬷嬷推上推车往厨房的方向走:“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你做的都好吃,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让你给王爷做些吃的。” “王爷?” 俞安好似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故意装傻:“王爷身染时疾,尚居外宅,难道你要偷偷出府?” “行了,不用你乱嚼舌根,我自有我的用意,老老实实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俞艺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怕俞安在膳食里做手脚,不放心的跟了上来。 “既然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那就请俞夫人把元婧放了吧?” 见俞艺点头,刘嬷嬷放下东西进了篇室,将元婧带了出来。 “俞姑…俞夫人安好,俞姑娘安好。” 本以为元婧受了刑,却全须全尾的就出来了。她先见着俞安,寒暄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俞艺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赶紧问安。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俞安最是不在乎脸面的人,有什么定要当面对质才好。 元婧摇了摇头:“奴婢一切都好,只是刘嬷嬷带奴婢来琼露堂后,把奴婢锁在了偏室,说过一阵子自会来放人。” 俞安相信元婧,看她的样子也没有说谎。再看俞艺,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说来也是有意思,这俞艺真的不怕死,为了争宠居然冒着那么大的危险跑去看桓宇澈,难怪在王府作为第三等的夫人能有那么好的用度和排场。 既然是做给桓宇澈的饭嘛,口味要重…… 思索片刻,再看看如今食材也不多了,那么多日没有穿回现代,就只剩下了一些真空包装的食物。 好办,那就爆辣炒米粉吧! 看着俞艺在旁边比自己还焦急的样子,原因也不啰嗦,最多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做好了一盆爆辣炒米粉,打包好放在了俞艺面前。 “这个,很香……但是有些单调了吧?” “放心,吃饱没问题。” 俞安是见过桓宇澈的饭量的,所以才做了这一小盆的粉儿。既然俞艺嫌单调……那也好办! 俞安拿出了一个易拉罐,罐子里放的是印度汤圆:“夫人估计没机会直接端到王爷跟前,所以咱们弄得简单些吧。” 俞安一边说话,一边把易拉罐拉开,找了个小盅,把汤圆倒了进去。 “这个……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啊?” 俞艺或许是闻到了味道,不是很能接受,只能怀疑俞安图谋不轨:“这个就是糖腌了很久的元宵,味道要比我们平时吃的重些,王爷不是爱吃重口味的东西嘛!” 只能说俞艺太好忽悠,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了。 “还有这个,这个味道也不错的。” 不知是出于恶作剧还是什么,俞安拿出了几个小包装的辣鱼尾,放在了另一个小盅里。 鱼尾倒进去的那一刻,鲜香的味道猛的窜了上来,呛得人直想咳嗽。 “不行,你得当着我的面尝一口,我怕你下毒。” 或许是和苏翎溪交好的缘故,俞艺对俞安的厨艺深信不疑,她现在只怕俞安在膳食里下毒。 -- 第32页 俞安也不啰嗦,米粉、汤圆、鱼尾挨个吃了个遍,一时之间舌头辣得都有些捋不直了。 “那就谢谢你啦~我的好妹妹!” 俞艺的注意力此时都在食物和对见到王爷后的想象上,敷衍得都没有多看俞安一眼。 俞安知趣的带着窦嬷嬷和元婧离开了琼露堂,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该死……那种感觉又来了…… 刚回到房间,俞安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只想倒地就睡,她费了大劲爬到铺上,还没来得及盖被子就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3 10:22:45~2021-01-25 17:4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灵犀万域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比菜籽油还油的油物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初见哑巴孤女琥珀1 再次醒来一切如前,自己又回到了现代。行吧,购物!和以往一样,俞安买遍了一切能看到又方便储存的食材、常备药品和种子锄头什么的。 待穿越回来,四下无人,元婧和窦嬷嬷都在屋外守着。此时才刚刚中午,阳光正好,俞安睡的精神大好,走出了西厢。 或许是现代的生活太忙,忙到没有机会好好欣赏阳光。抬头,远方的一轮骄阳照耀着整个世界。农历五月的天已有些暑热,俞安穿得太多,在室外感觉有些闷热了。 干脆换了一身利索的灰色衣服,比常服还要简单。西厢是一长排的厢房,围墙围着的这边阴冷易受潮,但墙的那一边采光却很好。 采光好也就罢了,那边还有一长排的土地。俞安研究过,这里的土地性状非常好,土壤也很肥沃,只不过多年没种过东西,已经有些荒废。 既然是荒废的土地,自己用了应该也没人会管。说干就干,俞安那些前面买好的锄头,教着元婧和窦嬷嬷一起翻地。 “俞姑娘何苦要自己干活呢?”元婧一边干活,一边用手背擦拭着额角的汗:“王府什么没有呀?再不济还有相府,省亲的时候跟老爷讨些来就好了。” “那些寻常玩意儿我才不稀罕呢,要种就种些世间没有的。” 说来也怪,在现代生活的时候每天都很忙,跟赶趟一样上播下播做饭找素材,对于这种种花遛鸟的事情说不上讨厌吧,却也没工夫去做。 如今一闲,这仿佛就是世上最有趣的事情了。 俞安把一长串的地划成七等分,准备分别种下杂交水稻、郁金香、薰衣草、玫瑰花、昙花、金银花和三七。其实想种的还有很多,不过这个季节基本也就这些了。 幸亏土地面积不大,浅耕灭茬、翻耕、深耕、耙地、耢地、平地、作畦加起来也就一周多的时间。当然俞安知道自己也不是专业的,工具也不齐全,只不过小的时候见邻居这么干过,有样学样罢了。 地整完开始播种,待播种完成,俞安终于可以好好闲闲了。但她又不是什么喜欢清闲的人,总要找点事做才好。 自五月二十见过司空彻一面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消息,俞安心中不安,打算溜到醉瑛阁去看看。 不过去醉瑛阁这种地方,女儿家的打扮肯定是不合适的,干脆女扮男装吧! 俞安一点都不担心会被识破,先是让元婧偷偷到集市买了一套比较华丽的男装,穿上后阴柔的长相怎么看怎么违和,于是她打开了一屉的化妆品。 当初做直播的时候,时不时也会接一些美妆广告,同一个公司里也有不少美妆博主,加之女生的天性就是爱美,俞安也学得不少仿妆的技巧。 自己个子不高,如果仿成吴彦祖胡歌那样男神级别的样子,不仅扎眼还很奇怪,会被人盯上的。那就不仿了自创风格吧,待收拾得差不多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到了醉瑛阁,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几米开外就能听到里面男人女人喝酒划拳的声音。 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好直接见白芨,又想了解了解这里的行情,便从后门进去,准备去往三楼。 “干嘛的?” 还没走到后门,就被几个小厮拦在了门外。俞安不知这小厮是否是天诛门的人,不敢随意表明来意:“我要见姑娘们的妈妈。” 听到这话,几个小厮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从后门进去,片刻之后,上次带两人见白芨的老妈子从里面出来了。 “这位客官,请问有什么事儿呀?” 女人不认得她,眼神有些不善,但在见到俞安悄悄从袖口漏出的天诛门令牌后换了态度:“请问是去见白芨姑娘吗?” 本想直说自己要去三楼,可这醉瑛阁一直是白芨在管理,来了总得打个招呼,不然日后知道脸面上也过不去,便点了点头。 和上次来一模一样的路,上到四楼,白芨已经在里面候着了。看到这张陌生的脸,诧异了一下,旋即被告知这是易容易出来的,也就没有再问。 说实话,在现代网络那么发达,什么样的人没有见到过,但是像白芨这样的气质真可谓是绝无仅有。 “玄钰门主。” 白芨非常懂理解,上次司空彻给了令牌,再见时她没有任何不高兴,仍然毕恭毕敬行了礼。 “不用不用,快快请起!” -- 第33页 俞安心中有些不安,自己啥都没干,莫名其妙就得了个天诛门和醉瑛阁。 “请问玄钰门主,今日因何而来?” “师父一去七日,无半点消息,我心中不安,想来打探打探情况。” 不知为何,俞安说这话时有些心虚,虽然自己确实因此而来,但总觉得向白芨问这个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请随我来。” 白芨并不在意,引俞安从外室路过她的卧房,走到一个小门跟前。 推开小门,暗沉的黑让俞安有些不适应。在白芨燃起几盏烛灯,这才看到里面的光景。 房间不大,只有不足十平米的样子,中间是四张一样大的乌木桌子拼出来的大桌,上面铺了一张很大的攻防图。 “昨日接到司空门主的最新消息,柏将军带兵从东南两面进入淮烟内部,南面已经攻破,首战大捷。” “然而因为人多,重心一开始放在了南面。东面并非柏将军带队,且因路途遥远,司空门主至今还未赶到东隅游说,快要破防了。” 这是俞安没有想到的情况,如此下去只怕淮烟拿下东部,转战东南,到时候只有战败的份了。 “此番正好。” 俞安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柏将军找几个信得过的人驻扎在南,带大部分兵马与东面汇合,抽调一小队人到当地宣扬和平与大启仁政,师父继续游说,不过多久淮烟便会主动来降。” 白芨听懂了俞安的意思,虽然不知为何,但还是很顺从的用小篆写了张纸条,在手里窝成了拇指大小,走到外室递给站在门口的妈妈。 妈妈拿了纸条后便离开了,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醉瑛阁有养信鸽,很快便会送到司空门主手中。” 俞安点了点头,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为了摆脱这种尴尬,俞安问道:“那个……我能去三楼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女娃娃有感情线~ 第28章 初见哑巴孤女琥珀2 白芨点头,将俞安带离第四层的外室,原路退到三楼:“玄钰门主来三楼,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想找个姑娘……” 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对,俞安赶紧解释:“近来认识了一个人,感觉他可能有些问题,所以想着在这里找个资质好些的姑娘,当婢女也是眼线。” 其实俞安并没有觉得有问题的人,只不过身处相府不方便外出,总要有个人接应才好。所以想着找个眼线,假意说俞安是玄钰的朋友,让她注意桓宇澈即可。 这样一来,眼线可以当做帮手让自己在王府立足,说不定桓宇澈喜好美色让她当了夫人什么的,也会记得自己一点好。 其次若哪日不方便见师父,也可借这个姑娘之口传递信息。 最后就是打理醉瑛阁咯,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人,人脉自然要广些,应该能帮着摆平不少事。 多好,一石三鸟。 想着这些,俞安心里美滋滋的,总有一种莫名的自负,感觉自己像个天才。 “玄钰门主,这间房的姑娘们暂时无主,您随意挑。” 若是在现代,这种行为跟买卖人口没什么两样,如今入乡随俗,俞安倒也无所谓了。 这间房不是姑娘们的卧房,是专门打造成接待间,类似现在的会议室一般。 姑娘们在华贵的椅子上坐成一排,每人都穿着待客时最华贵的衣裳,手中拿着已经最擅长的乐器。 白芨一一为她介绍:“这位是珊瑚,擅长弹琵琶,能歌善舞,也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 珊瑚施施然起身,略鞠了一躬,又重新坐回到位置上,双手轻拢慢捻,弹了一曲塞上曲。 俞安看她的面相,长得妖艳无格,放在古代,哦不,现在就是古代。放在现在一定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穿上丫鬟的衣服也是违和,还是算了吧。 “这位是玲珑,画像手艺一绝,放在身边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玲珑起身行了礼,拿起了几幅画作,一一摊在面前的长桌上。画的几乎都是些山水画,但是俞安不懂这个,也没什么兴趣,摇了摇头。 “这位是琥珀……” 白芨皱了皱眉,不知怎么形容,顿了几秒才继续说道:“她长相不俗,很会照护师,但没什么特别擅长的乐器,唯擅长医术和扶乩。而且……而且,她是我去长白山游乐时,路边捡来的孤女,不会说话。” 听到这样的形容,俞安忍不住多看了琥珀两眼。 琥珀穿着一身浅紫色纱裙,样式跟白芨所穿是同款,气质很小家碧玉。 她的脸有一点点婴儿肥,看不出年龄,皮肤好得出奇,嫩得能掐出水来。最绝的是她有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睫毛很长,看人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 俞安本想再选选的,但对上了琥珀的眼睛后,就再也不好意思看下一个了。 “这孩子……多大了?” 不知为何,再同白芨讲话,俞安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仿佛声音大些都会吓到琥珀。 “15岁了吧。” 白芨笑笑:“我捡到她时是十二年前,那时她大概也就两三岁。” “那行,就她了吧,我喜欢不说话的。” 虽然这话说得别扭,但俞安确实不知说什么好,剩下的人也没看,便准备离开了。 -- 第34页 “白芨,麻烦你了,着人送琥珀去辞律王府,我会找人来接应。” “辞律王府……”白芨听到这四个字时明显的迟疑了一下,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好的,待琥珀收拾好细软我便派人送去。” “那就多谢了。” …… 离开醉瑛阁,俞安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抓紧回王府。到了王府,窦嬷嬷和元婧正在洗衣服。 “窦嬷嬷,晚点我的朋友送了一个婢子来,烦请嬷嬷帮忙接一下人。” “是,姑娘。” 窦嬷嬷一口应下,倒是元婧有些不乐意了:“姑娘可是嫌弃我和窦嬷嬷做事不利索,还要找新的婢子?” 元婧的不乐意不无道理,若不处理好几人的关系日后必会横生枝节,于是安抚道:“这个婢子同你们不一样,她不会说话,主家嫌弃所以送到我这里来。” “她面容姣好,可除了会些医术无其他所长,若在外流浪,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被掳去烟花之地了,不如在我这里,少不了一口饭吃。” 见元婧不那么气恼,继续去洗衣服了,俞安便跑到院外,看自己种的那些花草。 这里的土壤确实肥沃,这才种下一日,有些种子就已生了芽。假以时日,长势一定会很好吧,待开花结果便可入药,这才有趣呢。 没过多久,窦嬷嬷引了人来,琥珀穿上了婢子穿的棉布衣服却难掩独特的气质。俞安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若是被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看上,前途一定会更加光明。 不过也无事,再过几年自己在天诛门站稳脚跟,一定会找个好人家将琥珀托付了去,也不算浪费了她的好资质。 元婧和窦嬷嬷都是好人,见琥珀是新来的也不曾欺负她,几人在一起也乐得自在。 …… 大概是六月二日,一早上俞安刚刚洗漱完,准备到门口看看自己的花儿,就见苏翎溪身边的喜乐跑来通传:“俞姑娘,我们娘娘随后就到。” 俞安便等着,苏翎溪来时满面春风,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好妹妹,咱们快快去柏王妃那里贺个喜吧!” 柏王妃? 柏王妃性格豪爽,却不是多么喜欢热闹之人,所以一早就说过若无大事不必请安,今日苏翎溪特来要求一起贺喜,那必是真有什么大喜事了。 “你还不知道呢?” 连日来的交集让俞安感觉苏翎溪一点都不似看上去那个娴静,心中住了个自由小人,见到俞安的时候就会自己跑出来。 “柏将军先占领东南然后挥师北上,淮烟周边国家无人相助。而且此次是淮烟帅部来犯,劣势却恋战不降,百姓不堪其扰只想太平,于是淮烟大部分郡国为顺应民意主动来降,边关大捷啊!” “那真是太好了!” 俞安没想到司空彻的效率竟然那么高,五日前白芨飞鸽传书,这才几天功夫就告捷了:“柏将军威武,一定要贺一贺才好。” 想到素日俞艺与苏翎溪交好,今天真的重要的日子苏翎溪却是先来见了自己,便多了句嘴:“那咱们叫上俞夫人一起去吧。” “她……就算了吧。” 苏翎溪有些欲言又止:“十几日前俞妹妹偷跑出府见王爷,也染上水痘了。” 第29章 俞艺也染上水痘了! 水痘啊。 俞安知道这病在现代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传染性比较强而已。但在古代,若救治不善,恐怕要殒命在此呢。 反正她是不怕,这病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得过,终生免疫了的,实在不行在柏王妃那儿贺完喜再回来看看她吧,怎么着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姐姐。 “要不……姐姐再等我半个时辰吧?去贺喜总得拿着东西去,我做些糕点吧?” 一听吃的,苏翎溪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一想到自己可以跟着大饱口福,干脆找了个凳子歇下了。 俞安先蒸了个蛋糕胚,等待的空当找了个精致的纸盒子,把买好的整盒稻香村糕点一一摆进去。 想着等会儿贺喜光这么吃肯定是有些干的,俞安又做了几杯奶茶,想着各自口味不一样,里面加的料也不一样,甜度更是不同。 光吃甜食肯定会腻,俞安打算再做个四喜丸子。待丸子做好,蛋糕胚也蒸得差不多了,晾凉的同时开始打奶油。 俞安用心,一层蛋糕胚一层奶油一层水果,摆完整个上了一层奶油,雕了几朵小花整齐的铺上了一层水果。 最后就是巧克力雕刻的黑马,类似拿破仑骑马,前蹄扬起的那种造型,黑马上坐着柏将军模样的人,那人举起一个牌子,也是巧克力做的。 “侧妃娘娘,牌子上需要写四个字。奴婢字丑,可以让侧妃娘娘来写吗?” “乐意效劳!” 苏翎溪已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开心极了,在俞安的教导下小心翼翼的写下了“旗开得胜”四个大字,非常完美。 “漂亮!” 大功告成,两人相视一笑。 带着一大堆吃的,几人小心翼翼的来到柏王妃的昭华殿,行大礼。 “奴婢/妾身叩见柏王妃,柏王妃福寿无疆。” 即使知道两人要来,柏王妃也做出了一副很惊喜的样子,笑着迎了上来:“两位妹妹此番过来是为得我父亲打了胜仗的事情吗?” -- 第35页 “可不是嘛,知道姐姐不喜热闹,平常也不敢常来叨扰,今日刚好有了由头自然要来。” 俞安身份微贱,不敢多话,只能附和着点头。不说别的,光是看到昭华殿的构造与摆件,俞安就不得不在心中赞叹:将门虎女。 昭华殿很大,却不似琼露堂几斤奢华。进来以后乍一看觉得大气,接着会发现摆件几乎都是些刀剑和一些沙场马匹的模型。 若不是知道昭华殿的主人是柏王妃,其他人可能会以为这是个武将的居所。 “行啦,不必行这些假客套啦!” 柏王妃爽朗一笑,看向一旁的丫鬟:“得顺,苏侧妃和俞姑娘斟茶。” “不用不用,我们不是来讨茶喝的!” 苏翎溪笑着指挥下人把吃的摆在桌上:“王妃应该也听说了,俞姑娘的厨艺出神入化。为庆柏大将军得胜回来,她特地做了些吃食来呢!” 俞安看惯了宫斗剧,很少见过苏翎溪这种面上心机深沉,实则淳朴善良的妃子,不邀功人又好,看样子可以深交。 “是呢,王爷曾说过俞姑娘做饭好吃,能让王爷都满意,一定是真的不错。” 柏王妃面相端正,说话再注意也掩饰不住她骨子里的男孩子气:“得顺啊,咱们今日早些用膳,快去准备吧!” 也不愧是柏王妃的婢女,得顺手脚利索,和一个叫得胜的小厮一起将桌子摆在待客室里,一道一道把菜端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好漂亮啊,以前从未见过!”果然蛋糕是最醒目的存在,柏王妃一眼就看到了。 “回王妃,这个是蛋糕,以面粉、鸡蛋、蜂蜜、牛奶调和在一起做胚,再在上面加些水果甜品什么的,就制成了。” 俞安说得很简便,很多东西大启没有,技术也很难达到,如果实话实说必出问题,干脆简化。 “俞姑娘好想法,很有意思,特别是这个马匹……” 说归说,蛋糕的香味蔓延在房间里,柏王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么好看的东西,要怎么吃呀?” 俞安不多言语,向得顺要了把清洗干净的菜刀和几个盘子,先择了蛋糕最上面的马匹摆在盘子旁边,然后把蛋糕切成八等份,将其中一份放在刚刚那个盘子里,又往里面放了只勺子。 “侍妾俞氏恭贺柏大将军出师大捷,旗开得胜!” “啊……谢谢谢谢!” 柏王妃愣了一下,欣喜的接过蛋糕,在俞安的指导下舀了一勺放进口中:“这个东西口感好奇特啊……竟比膳房做的所有糕点都要好吃……” 再见她拿了帕子,将拿马匹拿在手里,轻轻的咬了一口:“这个甜甜的带着些微苦,进到口中就化了,是幸福的感觉呢!” “还有我,还有我…” 苏翎溪按捺不住,在一边嚷嚷着:“快给我也来些……” “哈哈哈!” 看到苏翎溪这个样子,柏王妃大笑起来:“翎溪最是淑女不过了,竟也会为了吃食这么不顾形象呢!” 看到俞安把蛋糕端到跟前,苏翎溪吃了满嘴的奶油:“有好吃的要什么形象呢,反正王爷又不在……” “哈哈哈……” 蛋糕比较多,三人肯定吃不完。柏王妃大气,干脆在场的几个婢子小厮也挨个赏了些。只可惜今日只带了元婧来,不然窦嬷嬷和琥珀也可以一饱口福。 问题不大,西厢的丫头还能吃不上好的? 柏王妃还真是没有架子,吃完蛋糕吃糕点,吃完糕点吃四喜丸子,末了还喝了一大杯满糖芋泥波波奶茶。 “俞姑娘啊,你要是光靠厨艺,定能把王爷迷得七荤八素,何苦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吃得尽兴时,柏王妃开始口不择言:“虽然我父亲是武将,但跟俞丞相也算政见相合,听我一句劝,只要你好好做人,我定助你……” 俞安尴尬极了,却还得陪着笑。苏翎溪看出了她的不适,施施然起身,向柏王妃拜了一拜:“王妃,恕妾身和俞氏还要去一趟琼露堂,先行告退了。” 听到琼露堂,柏王妃脸色明显难看了些,赶紧摆了摆手,笑容僵在脸上:“那你们快些去吧,我这里有得顺呢!” 离开昭华殿,俞安轻叹了口气,柏王妃这心性着实大大咧咧,若不是苏翎溪心不坏,俞艺位份低,估计她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痛快吧。 “妹妹呀,那我和喜乐就先回宫啦~” 看到她这就要有,俞安有些疑惑:“您不是说要去看俞夫人的吗?” 苏翎溪嗔怪:“我就找个由头出来,你还真要去啊?她得的可是水痘,要传染的!反正我不去,你最好也不要去了。” …… “俞姑娘,咱们还去不去琼露堂了呀?”看到苏翎溪走远,元婧才敢小心翼翼的问。 “先回西厢吧。” 第30章 水痘不算太难治的! 俞安并非不去看,而是想着先把元婧送回去拿些药来,避免更多的人接触病毒。 等到琼露堂前,俞安已经是全副武装,身上披了件材质最差的披风,手上也戴了一次性塑料手套,脸上更是戴了双层医用口罩。 她这幅奇怪的样子走到琼露堂下人跟前,几人虽然神色鄙夷,倒也没说些什么,进去叫了刘嬷嬷出来。 刘嬷嬷也戴着面纱在跟前伺候,她本来不喜欢俞安,但见俞安肯在主子有难时不顾安慰的过来,态度恭敬多了:“请问俞姑娘前来有何要事?” -- 第36页 “俞夫人如今是什么情况?” 因为戴着面纱,俞安只能看见刘嬷嬷的眉眼,只见她往内室瞟了一眼,转过头回话:“自前日起,我们夫人便开始发热、头痛、腹痛、恶心,昨晚上浑身就开始起疹子了。” “我进去瞧瞧。” 刘嬷嬷没拦着,俞安便直接掀开门帘进去了,待看到里面的光景,忍不住想要干呕。 俞艺穿着寝衣歪在铺上,能看到皮肤的地方都能看到疹子,有些地方因为瘙痒,疹子破了后在衣服上留下了印子。 “痒,痒……” 或许是整宿睡不安生的缘故,此时的她意识有些模糊,困顿但睡不着,长长的指甲不安生的在脸上、颈部乱挠。 “你们这样不会照顾人吗?” 看到此番情况,俞安气不打一处来,在这种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不懂得护理,一定会传染的飞快:“刘嬷嬷,快端一盆干净热水,再拿一块干净布子和干净的寝衣来。” 趁着刘嬷嬷去拿东西的准备,俞安扶俞艺起身,利索的褪下她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 俞艺虽然不很清醒,但别人做了什么还是有感觉:“你干嘛……你别动!” “夫人夫人,咱们不恼,不恼啊……” 刘嬷嬷毕竟是照顾了很多年的老人,一听到她的声音,俞艺就安静了许多:“刘嬷嬷,你再把夫人的铺换了新的来。” 不得不说,俞艺身边还有两个跟着照顾的丫头,但做事确实不如刘嬷嬷利索,待铺重新铺好,俞安将她小心翼翼的扶着躺下。 打开自己的小药箱,取了炉甘石洗剂出来,拿着棉签沾上小心翼翼的涂抹在身上,有些已经被她扣烂的疹子,俞安又涂了些抗生素软膏:“刘嬷嬷,是你在贴身照顾的吗?” “是。” 虽然不知俞安这番操作是在干嘛,但见她如此亲力亲为,也知道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好。 “那行,这些你拿着。” 俞安把炉甘石洗剂、抗生素软膏和整袋的棉签塞在刘嬷嬷手里:“涂这些可以止痒,隔一阵子往夫人身上抹一些,溃烂的疹子抹这个小的。” “有你近身伺候就够了,其余的丫头清洗干净先搬到别院去吧。还有你抹的时候不要用手,也不要蹭到手上,你穿的一定要严实些,不然可没有人像照顾夫人一样照顾你了。” 刘嬷嬷忙不迭的点头,眼神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药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俞安:“俞姑娘,我们姑娘浑身滚烫,食不下咽的,请问有没有什么法子?” 记得当时买了些布洛芬,应该可以降温吧。俞安再次打开药箱,取了一盒布洛芬出来,喂俞艺服下一颗。 想到这个药副作用有些大,又怕刘嬷嬷掌握不住量,俞安不得不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俞夫人若一直发热,你就每日早晚给她吃一次,一次一颗,若正常便不爱吃了。” “是,俞姑娘。” 俞安并非不嫌弃,一离开琼露堂便褪下全副武装,回到西厢又换了衣服,确保切断了全部传染源才放心。 其实她也不喜欢俞艺,只是这病来势汹汹,如果不管只怕过几日整个王府都要遭殃,为了不殃及池鱼,还是早点解决掉才好。 说到底最讨厌的还是桓宇澈,明知道这病传染性强,都搬到外宅了还要见人,为了几口吃的真是不管别人死活。 此时天已黑透,俞安准备歇下了,突的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叫了元婧去看,才知是桓宇澈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王府里什么规矩,无论桓宇澈多晚回来,全府上下必须收拾好去正厅恭迎。俞安无奈,快速打理好带着三人赶到正厅。 “奴婢叩见王爷,王爷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经过多次的训练,俞安行礼已经非常娴熟,但是桓宇澈依旧对她有意见一般,迟迟没让起身。 “如果我记得没错,侍妾的标准是一嬷嬷、一婢女,二小厮吧?这个丫头是哪儿来的?” 俞安知道他说的是琥珀,还是做作的回头望了一眼。主要是跪着不让起来腰背酸痛,想活动活动身子。 “回王爷,这丫头名唤琥珀,孤苦无依也说不出话,是一个朋友送来的。只因府中败落,养不了这么多下人,便送来我这里了。” “是吗?”桓宇澈微微眯起了眼,看向跪在地上看不了脸的琥珀:“抬起头来。” 琥珀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很乖的抬起头来,俞安心中窃喜,男的应该就喜欢这样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吧,一看见她心都化了,就没工夫找茬咯。 “你这前任主子,有点儿东西啊?” 可惜桓宇澈如不近美色一般,只瞟了一眼,便不屑的转过头看向柏王妃:“此去养病之际,听闻岳丈一路破敌致胜,很是威风。” “可惜本王身子不争气,不然定同柏老将军一同征战沙场。” 柏王妃笑笑,没有说话,桓宇澈轻叹了一口气,随意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连同着茶叶嚼在口中,一副老年人的做派:“怎么不见艺儿?” “俞氏……” 柏王妃不愿说,使了个颜色让苏翎溪回话:“俞氏十一二日前去外宅看您,回来后染上了水痘,尚在琼露堂养病不便接驾,望王爷赎罪。” “那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 第37页 桓宇澈的表情很奇怪,想要笑却笑的不是时候,突地低下头看向俞安:“外宅养病的这些日子嘴里没滋没味儿的,你去做些吃的吧。” 桓宇澈在讲话之余已悄无声息的让其他人平身了,只剩俞安一人尚且跪在地上,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得认怂,头也低得更低了:“是。” “俞夫人去看王爷的时候,听说送了不少自制的美食,王爷可喜欢?” 第31章 桓宇澈这人有问题! “味道还不错,等她病愈了本王再叫她做来。” 不对,有问题。 且不说俞艺压根不会下厨做饭,其次以桓宇澈的胃,他不可能对那些食物如此淡漠。既然如此,那就再来一遍吧? 俞安和上次一样,端来了炒米粉、汤圆和辣鱼尾。呈在桌上时,桓宇澈没有半点质疑,拿起放在一边的筷子,夹了一些米粉放入口中。 …… “这个是什么做的?口感竟如此神奇?”本来冷着脸的桓宇澈表情柔和了许多,连着吃了几口。 “这个东西叫做米粉,是由大米经过淘洗、浸泡、研磨和蒸煮制成的,所以口感既不同面条,也和大米有所区别,更加软嫩弹牙。” 虽然俞安是直接用半成品炒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科普。 “还不错。” 桓宇澈就是个死傲娇,嘴上矜持,神色早已经将他出卖了,这个吃了一大半,又拿起勺子舀了一个汤圆:“这东西不就是元宵吗?” “……” 俞安被这反问问的无话可说,半晌才接话:“是元宵,但是口感不太一样。” 虽然这桓宇澈口味重,但印度汤圆这种东西,正常人都吃不惯,万一他一发脾气又是八十大板怎么办? 俞安心中有一点点担忧,开始为自己的任性后悔:“想着王爷喜欢吃口味重的东西,专程用糖煨了才敢呈上,不知是否合王爷的胃口。” 桓宇澈没有搭理她的废话,张口就吞下,直播的时候俞安吃过一次,那种滋味至今难以忘怀。 一碗汤圆大致十二三个,桓宇澈没有说话,一个一个送入口中,不一会儿吃完了还意犹未尽,竟然将汤汁也悉数喝干净了。 “吃些清甜的也不错。” 桓宇澈脸上开始有了笑意,俞安偷偷的松了一口气,看着他把筷子伸向最后一盘的辣鱼尾。 …… “这个,这个真的是鱼做的吗?” 桓宇澈只吃了一块,突然有种味蕾被激活的感觉,惊奇的站起了身,端起盘子来来回回看那鱼尾的样子,眼睛睁得极大:“妙极了!妙极了!叶彬!” 站在一旁的叶彬突然被叫到,愣了一下,还没等回话,桓宇澈就迫不及待的把鱼尾放在了他面前:“快快,你尝尝!” 叶彬不知何故,拿起筷子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咳咳!!!” “咳咳咳!!!” 只一口的功夫,叶彬面色胀得通红,猛烈咳嗽,半天停不下来。一旁的桓宇澈却面色不改,一脸嫌弃的望着他,夺过鱼尾躲向一旁。 “你可别把我鱼尾毁了啊。” 看叶彬差不多缓和下来,桓宇澈直接用手抓了一块吃掉,这才想起刚刚要说什么:“对了,以后你每天清晨守在西厢门口,拿一碟放在书房,本王每日都要吃。” “……是。” 叶彬心中诧异,这种辣到爆炸的鱼尾究竟有什么好吃,王爷居然日日都要吃到? “还有……本王怕爱吃这个被奸人知道,在食物中下毒,所以特交给你去办。为保万全,你必须提前尝过才能端来给我。” “啊?” 叶彬像听到什么噩耗一般绝望的抬起头,欲哭无泪:“是,王爷。” 真是恶趣味啊!俞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时间也已经快夜里两三点了,他却在这里吃得开心。 撑死你撑死你! “俞氏,你看本王待你也不好,会不会有朝一日在膳食中下毒呢?” 果然,人吃多了就开始找事情,俞安很懂事,听着话风不对赶紧跪下表忠心:“奴婢不敢,奴婢下厨的初心是带给人身体心灵的愉悦,绝不会以此伤人性命。” “是吗?” 桓宇澈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再次像以往一样眯起了眼,盯得俞安连头都不敢抬:“可本王如此待你,你都不会心生怨怼吗?” “回王爷,古语有云: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奴婢在您眼里不过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儿,您却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不敢心生怨怼。” 俞安的头低的很低,前额几乎贴在了地上,这两句话没有一句出自真心。为了能火,俞安敢亲自尝试剧毒的河豚,为了活命,又肯委曲求全说这些听来就恶心的话。 明明只是烂命一条,死了便死了。可偏偏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心,不甘心前世今生无人肯真心待自己,仿佛活着,就为了这一点执念而已。 “起来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回答桓宇澈仿佛愈加不高兴,他悠悠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俞安,半天才吐出这三个字。 待俞安起身,不知是因为瞌睡还是刚才所受的委屈,俞安双眼通红。她依旧垂着眼,因为在这王府里,侍妾是没有资格正眼看主子的。 “你跟旧时一样,眉眼未改,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 第38页 桓宇澈有些懵,自己只是随性问了两个问题而已,怎的这俞安却有如此大的反应。或许是愧疚吧,未曾深究。 “谢王爷。” …… 俞安刚离开正厅,还未走远,突的听见屋内碗碟落地的声音,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她这……她这,她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还怪本王了?!” 桓宇澈的吼叫声音之大似在眼前,估计还不解气,俞安又听到花瓶落在地毯上的闷响声。 “我变成这样究竟是谁害的?她害得本王容貌尽毁,活得连条狗都不如,现在反倒都是我的错了?!” “王爷息怒啊,别气坏了身子……” 俞安快走了几步,想要快点逃离这里,西厢虽然破败,到也算是在这个孤苦无依的世界里唯一的立锥之地了。 她知道,就算再伤心又怎样,今夜一过,以后的每一日都是如此。 “姑娘,歇会儿吧,明天一早叶彬还要来呢。” 见俞安一直盯着烛光发愣,窦嬷嬷于心不忍,默默准备熄灯。 “等会儿,我先准备上。” 心中实在不痛快,休息也休息不好,俞安干脆从自己购物车里找出剩下的鱼尾,也不多了,不知道下一次穿回去是什么时候。 包装的手感一如既往的熟悉,俞安把鱼尾一块一块倒在碟子里,似曾相识的红油和味道,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嚼。 “咳咳……咳咳咳……” 这个味道确实极辣,俞安咳得肺都快出来了,可是爆辣的感觉可以让大脑停止思考,一瞬间的空白竟无比舒服…… 第32章 一吃海鲜就会穿越! 嗯?什么情况?! 带俞安缓过神来,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了现代家中的沙发上,回忆之前的几次穿越经历,仿佛每一次都出现在吃了鱼或海鲜之后。 如果真的有规律的话,那以后是不是还可以控制住自己穿越的时间和地点了?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俞安揣了一把现金在兜里,之前的那些存款已经花了将近三分之一了,钱是有限的,看来以后回来得想办法典当些东西换钱才好。 此时大超市和商场之类的早已关门,只剩下二十四小时开着的便利店了。 俞安进去后不由分说找到了一堆辣鱼尾和辣鱼排,搬了几箱子放在提前准备好的编织袋里,又挑了些熟食或者半成品,赶紧离开。 编织袋虽然不重,但是很大,拿起来也不怎么方便,俞安抗在肩上想看看路边还有没有开着的店。 “丫头,照顾照顾生意吧!” 一片漆黑,俞安什么都看不见,冷不丁的听见旁边有人用悠悠的声音同自己讲话,吓了一跳。 仔细看看,原来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迈但是精干的老头,他手中提着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麻布袋子,朝着俞安张开道:“我这儿有很多宝贝,看看有喜欢的吗?” 天实在是太黑了,灰色的麻布袋子和天色融为一体,俞安只能看到他花白的头发,所以对这所谓的宝贝也不感兴趣,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丫头,你看看,这个你肯定需要。” 老人家一只手抓住了俞安的袖子,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炉子,算起来时间不太够了,再这么拉扯下去啥也带不走。于是赶紧给老人家塞了几百块钱,拿走了那只炉子。 “试着找些宝贝放进去啊!” 俞安还没来得及应答,前一秒刚把袋子扛起来,下一秒就失重了一般,重重摔在地上却没有半点痛感。 …… “姑娘,姑娘快醒醒,叶彬已经在屋外候着了。” 俞安迷迷瞪瞪睁开眼,不太清醒,草草披上外衣,拿出昨日提前准备好的辣鱼尾,端给了叶彬。 “俞姑娘……要不,要不奴才再等您一会儿?”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叶彬知道是还为着昨日的事儿生气呢:“王爷叫您亲自带上过去呢。” 有病吧?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也就七八点的样子,昨晚自己睡下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桓宇澈自己不睡觉,要弄得大家都睡不好吗?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俞安只能认怂,快速梳洗好,绾了个寻常发髻,跟随叶彬来到王爷的书房。 此时桓宇澈正站在靠窗的位置,手捧着一本书,出神的想着什么。 俞安不想打扰他,免得又惹来不快,直到一旁的叶彬没忍住轻咳一声,桓宇澈才发现身后已有人等候多时了。 “奴婢叩见王爷,王爷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平身吧。” 这是桓宇澈第一次没有在礼数上为难她,谢过后起身从叶彬手中接过鱼尾,高举过头顶往前递向桓宇澈:“王爷请用。” “先放桌上吧。” 此时桓宇澈似乎无心在此,他依旧盯着手中的书册。没有让走,俞安也不敢走,放下碟子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桓宇澈竟悠悠地吟起诗来:“记得幼时刚刚开蒙,成太傅教的第一首词便是这首辛弃疾的破阵子。” “他说大丈夫以国为家,国在家在。即使身陷不公,只要国运亨达,便可随遇而安。” 桓宇澈合上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至今不信,能说出这种话的师父,有朝一日竟会因卷入了朋党之争,被人暗中屠戮全族。” -- 第39页 “俞安,你说是否有一日,本王也会遭此横祸?” 莫名被叫到,俞安心下惊愕。此时若说太傅无罪是被奸人陷害,那便是明着与养父为敌,对先帝大不敬。 但若说确实如此,就是承认了自己血脉的肮脏,暗示被生父所教导过的桓宇澈,也非良臣:“朝堂之事,奴婢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我看你最是敢说了。” 桓宇澈突然冷笑着看向俞安:“你敢理直气壮说出那些话,为何此时又在这里装谨慎?” 又在说这个,又在说这个!俞安心中怒火万丈,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过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多了句嘴,全族被灭不算,竟还要受此羞辱。 眼前的男人不过是毁了面容,为何就记恨到了现在? “奴婢没有装谨慎,王爷既然恨,大可找个由头把我了结了。何必留着一条贱命,在这里污了王爷的眼睛呢?” 俞安并非刻意激怒,她只是不愿屡次受辱。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现代找了份高薪的工作,却有个恶心人的老板天天找麻烦。 解决不了老板,也解决不了麻烦,走还不行吗? “况且王爷,当年的事情错并不在奴婢,而在做错了事的人。奴婢的话不过是□□罢了,就算那日我不讲,来日也会有其他人去讲。只要存了心,一切都可成为作恶的理由。” “刚才还说自己不敢妄议朝政,现在就敢污蔑当今圣上了?”桓宇澈微微眯起了眼,表情微妙:“看来害了自己一族还不够,现在是想报仇呢!” 俞安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决定闭嘴。和这种人讲话,自己的每一句都是错的。 “怎么不敢说话了?”桓宇澈像是终于满意了一般,吃了一块辣鱼尾,享受的坐在书桌前,闭上了眼睛。 他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用靴子敲击着椅腿,发出了规矩而沉闷的“哒哒”声。 “王爷既如此恨奴婢,当日为何还要出手相救?” 问出这种话俞安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桓宇澈都已经不那么生气了,自己却又要激怒他了。 果然,桓宇澈睁开了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俞安,口中咀嚼的动作也慢了许多。 他本不想回答,却又怕眼前的女人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因为你是成家唯一的血脉,太傅想你活着,即使罪无可恕你也得活着。” “但奴婢想着,太傅当日保奴婢,一定不会想到有一日奴婢会如此卑微的活着。与其苟活,不如死了痛快。” “非常对!” 桓宇澈突然笑着站起了身,从身后书架的某个暗格中取出一把匕首,乐呵呵的拍在了俞安面前:“本王也觉得甚是有理!” “喏~拿去吧,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赐你个痛快。” 俞安缓缓地抬起了头,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的眼睛,而他,正等着她下一步的行动。 “奴婢多谢王爷。” 第33章 谢谢你让我了结了! “奴婢多谢王爷。” 俞安几乎不带任何的迟疑,两人对视的那一秒她想的是抹脖子还是割手腕。要死就死的痛快,不然救回来了怎么办,当然是脖子。 然而当刀划过喉咙的那一刻,冰凉的触感和过强的阻力让俞安不可置信的看向手中的匕首,它不仅没有开刃,还被磨得无比光滑。 “送你了。” 桓宇澈仿佛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快乐,俞安赴死的干脆让他更加气恼,这一刻好像全世界都在跟他说,是你错了。 “王爷!王爷……” 府内看门的小厮突然跑来书房传话:“宫里头张公公来了。” “知道了。” 桓宇澈整了整衣冠,带着叶彬准备往正殿走,回头望了一眼俞安,语气冷淡:“你可以回去了。” “奴婢告退。” 此时的俞安还肯用奴婢自称,是入乡随俗尊重这个时代的规矩,而非出自真心。 书房在正殿偏东,去西厢要路过正殿,俞安先行了一步,刚巧碰上了张公公。规规矩矩行了礼,张公公没有为难,但意味深长的看了俞安一眼。 无所谓了,可能自己就是这样的命,在哪里都招人厌弃吧。 回到西厢,俞安无趣的把那匕首拿在手里把玩,不知桓宇澈究竟是何意。拇指一遍一遍横亘着划过没开过刃的匕首利面,不禁轻叹了一声。 “姑娘,你怎么了?” 元婧不知从哪里凑了过来,看见俞安不说话,拿了个皮制的袋子递了过来:“六月了天气热,给您送个好东西。” 俞安接过袋子,外面是一层不知什么皮毛制成的脑袋大小的袋子,摸起来凉丝丝的,里面好像放着类似冰块的东西。 “怎么样,不错吧?” 元婧的眼睛弯弯的,天生一张笑脸,看她笑仿佛能治愈世间一切。 “不错,这是哪儿来的?” 这并非质疑,只不过元婧一个古代王府不受宠侍妾的婢女,能从哪儿得到这些东西呢? “听说是皇宫里的东西呢,夏天宫内总是会定期送些给王爷。我这个啊,是叶彬刚刚来接你时给的。” 说起叶彬,元婧脸上带着丝少女的羞涩。 “哇哦~有情况呦?”俞安像极了上学时早恋同学的闺蜜,看热闹不嫌事大。 “哎呀没有啦!”元婧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看向俞安:“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还没有到……咦?姑娘,你的脖子怎么了?” -- 第40页 听到元婧这样发问,俞安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颈部,刺痛的感觉不是很明显,但是微微结了疤的触感无比清晰。 “没事,不小心被指甲划伤了。” 俞安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结,接了些水来清洗了一下,小伤不必包扎,就这么晾着好的会快些。 想着昨晚买回来的东西还没收拾,干脆回房把编织袋摊在地上一件一件拿出来收拾,窦嬷嬷在屋外洗衣服,琥珀跟着帮忙。元婧无事可做,只能跟俞安一起收拾东西。 “姑娘,不见你出去,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呀?” 元婧照顾俞安数年,却仿佛在近几个月已经不怎么认识她了。不曾去一些奇怪的地方,却总能带回奇怪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大启十数年的历史里都未曾有过。 “是梦里来的。” 既然解释不清楚,干脆找一个万全不搭边的理由,根本不可信,便不会有人过多揣测。 “哇,这个汤婆子好漂亮啊!” 元婧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炉子,好像就是昨晚老爷子硬给的那个。 当时天色已晚,看不出颜色和样式,现在一看,是一个古铜色圆滚滚的炉子,在古代被称为“汤婆子”。 试着放些宝贝进去啊! 老爷子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犹豫了一下,俞安把桓宇澈送给自己的那把匕首放了进去。 “元婧啊,哪日你见着叶彬,把这些都让他搬到仓库去,以后便不必找我了。” 说这话,俞安把买了几箱子鱼排鱼尾摞到一起,找了个角落放好。 “姑娘,其实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元婧略长自己一些,但因从小身份不同,总是要成熟些。看到俞安点头,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奴婢觉得您相貌不差,厨艺又好,想争宠很容易的,何必这么僵着?”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虽然贫苦,但我母亲是正房,我从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后来父亲娶了第三房妾室,她的家世不好,只能嫁人做妾。” “她长得没有姑娘您好看,做饭也没有您好吃。但她总主动做些吃食送给爹爹吃,爹爹看书时她就在一旁静静候着。” “时间长了,父亲习惯了她的存在。母亲去世后,竟然提她做了平妻。也因她的授意,奴婢才被卖到相府为奴……” 俞安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但不愿应答,有些事并非肯服软就能解决的。 “姑娘,好日子是自己争取来的,我不恨她。但如果有一日,您自甘平庸被他人所害还不用手段,奴婢一定另寻良主。” 俞安依旧没有说话。 是啊,桓宇澈恨自己,不过是因为已经的缘故导致他被毁容。大启虽不重视人的相貌,但面有恶疤必会影响到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自己对桓宇澈没有感觉,感情的事情也不必讨好。既然他恨,就当自己是去完成身体主人的夙愿,弥补一下吧。 “帮我拆包鱼吧。” 俞安默默的把东西都收到购物车里码整齐,找了个角落放好,躺在铺上,鱼尾辛辣的味道涌入口中变成痛感。 …… “药店药店药店……” 再次醒来,俞安不敢耽搁,拿上钱跑到外面准备买些上好的淡斑药膏。跑了一圈,终于看到一家百草堂,想也没想推门进去。 “你好,请出示身份证。” 身份证?应该都注销了吧:“不好意思,今天忘记带了,能不能先让我买些药啊?” “不好意思,进门前请先刷身份证。” 俞安再一次有了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现代除了买些东西,已经再无立锥之地了。 “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美白淡斑,什么疤都能除,刀口、妊娠纹、陈疤老疤,什么都能除啊……” 第34章 汤婆子和雕蟒匕首! 俞安停下了,看向说话的人,真正吸引她的不是叫卖的内容,而是这个人的声音。如果记得没错,说话的人正是昨晚硬给自己塞汤婆子的人。 果然,小贩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家,还是那个熟悉的麻布袋子。袋子朝外卷了几卷,散露出里面为数不多,零零散散的宝贝。 “姑娘,那个汤婆子用了吗?” 俞安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老汉笑着叹了口气,麻布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啤酒杯大小的玻璃罐子,里面是纯白色的霜类物质。 “这个见效比较慢,如果疤痕比较深,要用三个月才能见效,一年左右才能让肌肤光洁如新。” 看到俞安不太相信的样子,老人家也不生气:“没关系,你慢慢用,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接,你还会再来找我。” “行吧。” 死马当活马医,俞安也不计较这么多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百元大钞。这已经是最后的余粮,再过段时间,回到这里估计也买不了什么了:“给您五百够吗?” “不用,有这个就够了。” 老人家拿了把匕首在俞安眼前晃了一下,只一眼,俞安便能认得这就是桓宇澈赏的那把,皮套是棕褐色的,上面雕着金色蟒纹。 “这个……怎么会?” 俞安清晰记得,来前收拾东西的时候自己把这个放在了那个汤婆子里,确确切切没有带过来,怎么会在老人家的手里。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 第41页 玻璃罐子沉甸甸的,俞安心中困惑,这老人家仿佛是自己与两个世界沟通的桥梁。且不说值与不值,起码能让人心安。 不久后回到西厢,俞安从铺上坐起,手边放着那个巨大的玻璃罐子。 唤来了琥珀,想让她看看成分是否有问题。琥珀虽说不得话,但会书写,只闻了闻,又取了些焚烧了一阵,便抬手写下了一个药方。 其中有两味药她不认得,估计要么是化工产物,要么就是近现代提炼出来的新型元素。 “里面含不含有毒有害的药物?” 俞安并非担心桓宇澈的安危,只不过若是有毒,他一定能查验出来,到时候倒霉得还是自己。 见琥珀摇头,俞安心中放了心。找了一个较为精致、蟠桃大小的雕花彩瓷皿,挖了些装了进去。 “姑娘,这汤婆子老奴先收起来,等入冬了再拿出来吧。” 窦嬷嬷就是闲不下来的命,西厢就这么大点,总要找些事做。看着她捧着汤婆子往仓库走的样子,俞安想起了刚才老爷子说的话。 “等一下,窦嬷嬷,先拿给我看一看吧。” 待那汤婆子拿在手里,俞安晃了一晃,好像有东西在里面滚动了一下。打开看,里面居然放着一捆卷起来系好的百元大钞。 竟然是现代的纸币? 俞安突然懂了老爷子的意思,左右环顾了一圈,找了一直纯玉簪子放了进去。 汤婆子没有动静,俞安盯了很久,久到都在怀疑这钱是自己梦游时放进去的。终于决定放弃,但当她拿起汤婆子时,触感又变了。 打开来依旧是一捆百元大钞,只不过这一次要少许多,大概三四千的样子。而上一次匕首换来的,有足足一万五。 “俞姑娘,俞姑娘,我们娘娘让您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正当俞安发愣时,喜乐跑来叫人。 赶到灵犀阁时,她正焦急的在殿中踱步,手中的丝帕被揪得变了形,见到俞安过来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了过来。 “哎呀妹妹,你说我们可怎么办才好呀!” 俞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翎溪平时也不会如此激动,过了许久她才缓和下来:“王爷刚刚已经派人回来捎话了,淮烟进献了一对姐妹花和亲,其中一个要嫁到王府做侧妃呢!” 看惯了宫斗剧,大都会觉得和亲不算什么大事,俞安也不在乎这些。但明显在苏翎溪的眼里,身为王府侧妃,王爷就是她的全部。 “淮烟女人娇媚,擅长舞乐。到时候王爷魂都被她勾走了,哪儿还有咱们的立锥之地啊?” 苏翎溪皱着眉,眼里含泪,她辛辛苦苦半辈子,学的都是取悦男人的玩意儿。现在要来一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还是新人,肯定难以接受。 “娘娘,奴婢给您做些蜂蜜柚子茶吧?” 俞安最不爱听人诉苦,既然心情不好,那让她心情变好不就行了。不等回答,俞安便叫元婧去取几日前制好的蜂蜜柚子茶,舀出来泡在茶杯里。 “娘娘尝尝,喝了可以美容养颜呢!” 苏翎溪对俞安非常信任,不带半点迟疑就喝了些,轻轻砸了咂嘴,眼睛都跟着亮了:“嗯!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娘娘喜欢就好。”俞安把整罐都塞给了喜乐:“蜂蜜柚子可以理气润肺,清热解毒,每天给你们娘娘喝着些,身体也会变好。” “妹妹真是有不少稀罕玩意儿,不像我这么无趣,新宠一来就更没地位了。”苏翎溪皱着眉头,像林黛玉一样叹气。 习惯了被人否定,任何事情都会吃心,有点小事就爱自怨自艾。俞安本不喜欢这样的人,但她也算自己在这王府里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了。 “娘娘可别这么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王爷给您的寝殿赐名灵犀阁,便是和您心意相通呢。不像我,至今连个像样的寝殿都不配有。” 俞安突然想到俞艺,距昨天去看她已经过了一天了。自己虽不是什么圣母婊,但这种降维打击的感觉总让她觉得该对这些可怜的女人好些。 于是借口去看俞艺离开灵犀阁,回了趟西厢全副武装又去了琼露堂。 这次比之前注意了许多,琼露堂正殿已经被隔开,门外只留着一个通传的小丫鬟。除了刘嬷嬷在贴身侍疾,其余的都被打发去了偏殿。 看到俞安来,门口的小厮没有阻拦,刘嬷嬷也一改往日的态度,恭恭敬敬的做了迎礼。 “俞姑娘真是有法子,我们夫人好多了,正上药呢!” 俞艺还在混混沌沌的睡着,但已不似昨天那么痒着挠了,虽偶尔有呓语,但也算睡得安稳许多了。 “……是王爷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5 17:58:17~2021-01-28 19:1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灵犀万域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比菜籽油还油的油物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比菜籽油还油的油物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师父总是奇奇怪怪! 听到动静,俞艺缓缓睁开了眼,许是水喝多了的缘故,眼睛有些浮肿。见着来人是俞安,失望的同时却放松了些。 “幸而不是王爷,不然以我这鬼样子,哪儿有脸见他呢?” -- 第42页 像是自问自答,俞艺病中更加患得患失。她的性子俞安差不多吃透了,本心不坏,但多年来的嫡庶尊卑让她耿耿于怀。 面对俞安,她一方面稀罕对方的好厨艺,一方面又不愿认怂,总要先找些事彰显自己的主子派头。 “俞安,俞安你一定要救我。” 此时俞艺已经清醒了,她本要上前去抓俞安的手,但俞安本能的退了一步后,她跟着讪讪的缩回了手。 “我照过镜子,脸上脖子上都是水痘,你也知道我从小忍不得痒痒的,抠烂了好些。我问过大夫的,他说会留疤……” “原是我不放心,让大夫来看了你给的那两剂药,大夫说虽不解全貌,但确是好药。你看看,看看我的脸,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俞安对药理并不是很了解,但偏巧老人家给了那一罐乳霜。也罢,她的症状轻些,给桓宇澈用的同时刚好让她试试效果。 于是俞安从西厢取了之前准备好的一小瓶药膏,给了刘嬷嬷,还细细叮嘱了一番。 “你不应该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俞安觉得可笑,她都病得跟什么一样了,竟还在想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离开琼露堂,俞安又回去侍弄了一会儿花草,看时间尚早,做了些吃的几人吃掉后便早早睡下了。 说实话,这里的一天真是忙碌且空虚。总是有见不着的人做不完的事,大都没什么意义,跑来跑去,闲下来了却又无事可做。 在现代就很好,买食材做饭开直播,看不完的弹幕拿不完的钱,忙碌又充实。闲下来的时间窝在沙发里刷手机,累了睡到自然醒,多好。 或许是最近太累了,俞安竟然从天亮睡到了第二天天亮,起来时浑身酸痛,果然是睡多了。 来这里之后习惯了一种奇怪的作息,就是要么被人叫醒,要么醒来时有三张嗷嗷待哺的脸正看向自己。 这日也一样,俞安做了些牛肉面喂饱了大家的肚子。王府里的日子一日挨着一日,每天无事可做。 又过两日,俞安突然想起已经是六月初五了,合该是每月两次去见司空彻的日子。吃过午饭,再次偷偷从后门溜去了司空府。 “呼哧——” 俞安刚刚进司空府的大门,突感冷芒的箭气,宠着自己的心脏而来。几乎是一种本能,俞安往一旁闪开。 “嗵-” 贴着左肩,一根利箭被钉在身后的大门上,力道之大没入好几寸。 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长剑劈空而下。俞安依然是一躲一蹲,手往里探去,握住此人的手腕向自己的右后方狠拉过来。 那人定力不错,向前的同时一个站稳,回身一个手刀打在俞安背部。俞安没想到这一招,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以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听到说话的声音出自司空彻,俞安赶紧转身站好,恭恭敬敬行了礼:“玄钰拜见师父。” 司空彻没有责怪的意思,将她带到了司空府正殿。师父虽为大启的肱股之臣,即使国号改了,但他依旧是登不得台面的暗卫,人人皆知,却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这个你拿着。” 司空彻给俞安递来一本书,只有巴掌大小,皱巴巴的暗黄色纸张。封面是简单的深蓝色,没有写字,翻开来里面一页一页皆是梅花镖的使用方法和图解。 “此书出自先师之手,里面所著乃天诛门诸人都不会的梅花镖秘法。先师虽为女人,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然而我一心钻研剑道,对梅花镖这样的暗器不感兴趣,所以留存至今。如今见你颇有悟性,便赠予你了。” “玄钰承蒙师父厚爱,定不辱使命。” 此时俞安心中满是窃喜,穿越以来,自己几乎未感受到任何特权。总是被嫌弃被整治,一点也不似其他穿越小说里那样金手指全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现在,自己也算是得到了武林秘籍,命运是不是可以得到转机了呢? “呵~”然而司空彻轻笑一声,虽看不见全脸,却可从眉眼看出他笑了:“不辱使命?那你可知道你的使命是什么?” 俞安顿时语塞,但还好看过的书多,随口胡诌了一句听上去很大无畏的话:“匡扶正义,安定天下,让大启重现盛世奇观便是玄钰的使命。” 听到这话,司空彻笑得更开心了。笑过之后,表情却更加严肃:“那依你所言,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安定,什么又是盛世奇观呢?” 俞安不懂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却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善存恶尽、天下无贼是正义;兴利除弊、天下为公是安定;贤君当世、百姓富足为盛世奇观。” 听到这样的回答,司空彻终于不说话了,但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俞安追求的这一切永远无法到来:“师父若有指教,玄钰洗耳恭听。” “没有啦。” 司空彻摇了摇头,眼神里尽是哀伤:“只可惜你非男儿郎,不然必能以一己之力完成你的使命。” 正当俞安无言以对时,司空彻突然想起了什么:“听白芨说,前几日你从醉瑛阁领了个姑娘对吗?” “回师父,确有此事。” 说实话,俞安当时带走琥珀纯属脑子一热,就觉得身边应该安插个天诛门的人,并未考虑是否于理不合:“只不过徒弟已将那女孩儿安排进了辞律王府。” -- 第43页 “哦?这是为何?”司空彻不解。 “徒弟曾与辞律王的一个侍妾有过不解之缘,如今她在王府受尽□□。徒弟于心不忍,便想着找个漂亮的女孩,有她得到辞律王的青睐,尝吹吹枕边风,我朋友也会好过一些。” “也罢。”司空彻的反应让俞安松了一口气:“我既已将天诛门交予你,无要事自然不会插手。” “谢师父。” 你不是已经插手了吗? 这种话俞安只能在心里暗戳戳的想,师徒尊卑有别,话不敢乱说。 “是我要谢你,竟能想出绝妙的计谋,既不生灵涂炭又能使淮烟归降,假以时日,必为经世之才。” 司空彻这话虽说得真诚,但俞安不敢居功,客气了几句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近几日来王府事情一直不多,俞安本以为此时回去还能歇一阵子,没曾想元婧都快急疯了。 第36章 又有妾室要来分宠! “姑娘啊,您可算回来了,王妃都派人来传了三次了。” 俞安不明所以,抓紧换好衣服往昭华殿的方向赶:“到底什么事儿啊?叫得这样急?” 然而元婧也不知道,只听说王爷要回来安排事情。听到桓宇澈回来,俞安走路的步子都忍不住慢了些,想必不管多大的事,从少不了找自己麻烦这样一个环节。 到了昭华殿,除了桓宇澈和俞艺其他人已悉数到齐,看到苏翎溪冲自己招了招手,便行过礼坐在了她近旁的位置上。 这种场合一般只带一个婢女,不出意外俞安带的都是元婧。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她忠诚,对自己了解的较深,又是从娘家带来的,自是信任一些。 “王爷随后就到,诸位妹妹不要心急。” 柏王妃坐于主位,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只是……叶彬已通传过,王爷此次回来乃为了南氏之事。” 听到南氏二字,在场几位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自淮烟归降后,就听说皇室中有两位双胞胎公主,跟国姓,分别叫南月湘和南忆书。 南月湘是姐姐,擅长歌舞、柔情似水、身段婀娜,更有淮烟人小鸟依人的美感;南忆书是妹妹,从小好学识大体,对诗书更是有所研究。 面上是和亲,其实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淮烟为了日子好过进献来的。 皇上深知,古有飞燕合德,自己更是不敢效仿汉成帝,不敢独占南氏双姝。便下旨将姐姐收入后宫,封正三品南婕妤,将妹妹送入辞律王府,嫁与桓宇澈做侧妃。 “各位娘娘,王爷即刻就来。” 正当大家沉思时,叶彬突然来报,于是纷纷起身提前准备好行礼。见王爷进来,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臣妾/奴婢叩见王爷,王爷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起来吧。” 桓宇澈今天来得匆忙,好似是很要紧的事情,无心像往日一样同俞安计较:“快坐。” “唉——” 他坐下前先叹了口气,看了看大家,眼神定格在了俞安脸上。正当俞安紧张,准备站起来回话时,桓宇澈看向了柏王妃。 “七月初二是黄道吉日,距今有近一月的时间,为保与淮烟的情谊,各位都要提前三日搬入皇宫,南忆书嫁入王府的典仪与她姐姐封婕妤的典仪一同在皇宫进行。”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柏王妃果真是心直口快,心中不郁直接宣之于口:“嫁来王府的女人为何要到皇宫去办?成王败寇,左不过送几个女人罢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是皇上的意思。” 桓宇澈悄无声息的在桌面上拉住了柏王妃的手,听得是皇上的意思,柏王妃也没了意见,但脸上的不痛快还是很明显。 “另外还有一事,俞氏。” 这回果真是要冲着自己来了,桓宇澈盯着俞安,盯到她浑身发毛,赶紧行好要回话的礼,低头垂眼不敢多话。 “皇上听闻你厨艺非凡,要求册封之日,你负责各桌的膳食。” “是。” 这……?此刻的俞安是懵逼的,本以为皇上王爷娶亲,自己就是个看戏的。不曾想那么大的御膳房不用,竟要一个王府侍妾去做饭。 而且这本不算什么,只不过最近手头紧,选购食材很是问题。 “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辞律王府还不会缺你的。” 可能是看出俞安的难堪,桓宇澈冲叶彬挑了挑眉,不久后见叶彬带了两个小厮过来,把一个红木箱子放在了地上,打开后里面整齐的码放着亮闪闪的金子。 “不够再要。” 或许是有事相求,桓宇澈的语气舒缓了许多,也不像以往上来就先麻烦。 俞安就喜欢他财大气粗的样子,笑的谄媚赶紧谢恩:“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说实话,俞安真恨自己是个没骨气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开心成这样。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八个字从桓宇澈口中说出莫名沉重,俞安悄悄抬头看,桓宇澈双眼放空,好像在发呆,思考着什么。 “是。” …… 头昏脑涨的从昭华殿里出来,俞安一路都在想册封大典该做什么样的菜式。黄昏时分,叶彬送来了宾客名单和流程表。 淮烟归降后封地不变,只是改为了诸侯国,隶属大启。 为着抚慰民心,特将册封大典改为合宫佳宴,从后妃到朝中大臣,再到各自的命妇,张袂成阴数百人都将在七月初二集聚在皇宫。 -- 第44页 皇宫内按照官位高低和关系亲疏分为数个会场,有的只是来走个过场。 俞安想好了,为着卫生与方便,干脆将菜品做的多一些,每人一份。按照冷盘、热炒、硬菜、汤、穿插面点,最后上水果甜品的顺序来上菜。 记得以前直播的时候,好一阵子都在研究米其林的摆盘,如今自己先打样,再让帮厨的人照猫画虎即可。 到时只需提前准备半成品,一样一样做出来,看来这些日子得窝在西厢好好研究菜式了呢。 看着那满满一箱黄金,估计放汤婆子里能换不少钱吧,幸亏桓宇澈给的不是银票。 几乎没有思考,俞安拿出两锭黄金想要放进汤婆子里,可惜五十两的黄金放下一个已属吃力,只能一个一个换了。 等着的时候,俞安先起草了一个宴会菜式大纲。用的是普通的圆珠笔,也是被逼无奈,繁体字也不会写啊! “叮咙~叮咙~” 突然感觉旁边有异声传来,看过去发现是那汤婆子在剧烈的晃动,前面试时还没这么大的动静啊。 俞安赶紧把盖子开开,只见一卷一卷的百元大钞疯狂的往外涌,来不及收拾,不一会儿的功夫整张桌子堆的都是钱。 这么值钱的吗? 俞安看向一旁只少了一个的整箱金锭,五十两黄金,大致一算将近能换五十万左右。一箱子上百个,这要是能带回去花,发了呀! “姑娘,叶彬来传,王爷一会儿就到了。”元婧看着一桌子的钱愣住了:“……这是什么呀?” “啊?没什么没什么……” 俞安赶紧找了个大袋子,把桌上的钱呼呼啦啦扫了进去藏在墙角。 “还有还有,焕颜霜啊!” 听到元婧在一旁提醒,俞安的大脑跟停止了思考一样,只行尸走肉的照做,从抽屉里拿出提前剔在小瓷罐里老人家给的乳霜。 为了好称呼,干脆改名叫焕颜霜,俞安不记得,到时元婧上心了。 “奴婢叩见王爷,王爷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第37章 三层果盘价值连城! “行了,起来吧。” 或许是有利用的价值,桓宇澈近来都没有为难俞安。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觉得西厢实在简陋,又或许是碍着面子,嘟囔了一句:“若是住着不舒服,你提出来本王会给你另寻住处。” “王爷赐的住处,哪里都是恩典,奴婢不敢奢求。” 俞安一直如此,心中好话说了千万遍,从口中出来却永远不肯服软。说到底还是关系疏远,若不用端着,其实多么酸的话都说得出口:“西厢虽阴冷,墙外阳光却正好。” 得,桓宇澈自讨没趣,坐在了俞安常做的位置上:“本王来,是还有些事要交代给你。” “请王爷吩咐。” 别说,有了利用价值,桓宇澈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此次家宴来人众多,必会有人借此兴风作浪,而你做好你的饭即可。” “皇上重形式,菜式味道在其次,主要看皇家的颜面,出奇方能致胜。” 既要防着人闹事,又要出奇制胜,这要求还不少。不过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只要钱到位,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自己都能想办法弄来。 “是。” 其实连日来的接触,俞安觉得桓宇澈并非外界传言那样暴戾成性,即使对自己态度恶劣,也算是事出有因。 朝堂之上如何俞安不了解,但对于王府后院的妻妾,可以说还不错了。 俞安突然有了一种想法,家宴之时近千人,人人胃口都不一样。那么除了个别菜式调成均匀的味道以外,多数硬菜可以辅以多重口味的料汁,喜欢什么加什么即可。 除此之外,桓宇澈又讲流程与主要宾客细细讲解了一番,知道俞安确实懂了,才准备离开。 “姑娘,姑娘……” “……王爷!” 看到元婧一直在旁边小声的提醒,俞安头脑一热,叫住了桓宇澈,在他转过来疑惑之际,从袖中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焕颜霜。 “这是什么?” 在桓宇澈的印象里,俞安自嫁入王府,表现得都很被动,变得主动了,反倒让人不适应。 “回王爷,奴婢偶然得到此物,除疤效用极好,涂抹三月即可见效,王爷可愿试一试?” 任何事情没有摊在自己身上不懂感同身受,俞安本以为桓宇澈会欣然接受,却不料他本来有所缓和的脸色骤然垮了下来:“你是在羞辱本王吗?” “是真的!” 慌乱之下俞安连敬语都忘记了用,只觉得自己无辜。桓宇澈再没发一言拂袖而去,叶彬左右看了一眼,面色尴尬,最后收下了那罐焕颜霜,追着桓宇澈去了。 大概是为着元婧的面子吧,自己好心好意,他爱用不用! 接下来日复一日的单调,俞安依旧每日研究菜谱侍弄花草。除了六月二十又去见了一趟师父外,其余时间都在为合宫佳宴做准备。 食谱已经草拟好了,唯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提前准备的食材夏天不好保鲜。最终俞安想了个绝妙的方法,发电机和冰箱啊! 风力发电难度有点大,等有机会有靠山了可以慢慢发展。俞安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先买几个性价比最高的发电机,连好冰箱,一个用完换下一个。 最方便的就是食材的选购了,俞安生前住的地方交通便利,超市负一层有一个很大的菜市场。菜市场里应有尽有,蔬菜海鲜肉类,地下室租金低,性价比很高。 -- 第45页 …… 奉渊元年七月初三,合宫佳宴,南婕妤册封大典,辞律王府迎娶侧妃,普天同庆。 此时的俞安已在皇宫住了两三日,对宴会膳食和流程烂熟于心,只等做好摆盘上菜。 然而开宴之前有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是要走程序的,根据名册看是否所有人已到位,未到的还有时间缓冲。 在这个时间大家可以吃一些干果水果糖果,既然皇上喜欢新奇的玩意儿,俞安干脆头一天按人头订了许多金架子,架子上按层放了三个船形的陶瓷果盘。 最上面一层是糖果,为了避免各种各样的包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在果盘上按个数铺好玫瑰花瓣,每片花瓣上放一颗糖。 糖果个数不多,每人十颗,其中有几千块钱一颗的金箔巧克力、定制星空糖、俞安最爱的紫皮糖、大白兔奶糖和奶酪糖果等等,怎么着都是品质的保障。 俞安大致算过,一个果盘就价值近万元。 第二层放的是干果,盘子略大些,摆盘方式和糖果差不多,按种类分好。有板栗、松子、瓜子、杏仁、开心果、核桃、腰果、夏威夷果、巴旦木、碧根果等。 为保证干果质量,大都是提前预定好,从原产地送过来的,反正现在不用操心钱了。 想着这些东西大启基本都没有,俞安还特意为御膳房的婢女交代了一下,一个房间安排两人专门负责开壳。 最下面一层是水果,水果俞安挑选的是最高品质的红富士、葡萄柚、巨峰葡萄、猕猴桃、樱桃、哈密瓜等。总之不管是味道还是排面都做得足足的了。 果盘都有了,自然还需要饮品,这样的日子男人肯定要喝酒,俞安便为每桌都提供了四大名酒:茅台、汾酒、泸州老窖、西凤酒。 反正香型不同,根据喜好不同总能品出高低,足矣。 对于女性宾客,俞安准备了碧螺春、龙井、普洱和白茶,可以自己选择,喜欢什么就喝什么。 俞安本想让大家试试新时代的饮料,但这里人口众多,那些奇怪的糖果已是罕见,再把这些七彩斑斓的饮料摆上,肯定有人怀疑投毒。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光吃这些肯定不够,于是俞安又准备了稻香村的糕点。自己虽然也能做,但味道和速度都比不上这些正宗现成的东西,干脆偷个懒。 俞安守在御膳房,想着等一等做做准备就该上正菜了。不得不说皇上还挺人性化的,派人来邀请俞安也跟着去吃。 其实这些准备工作俞安一早就知道,宾客名单上有自己也知情,本以为是客套,不料真的让自己上桌。 明明古时就没有让厨子上桌的道理,很何况本次宫宴,往来宾客除了南氏宗亲就是朝廷命官,女眷多为正妻连带子女。 若无诰命,妾室根本不会在受邀名单之上,更何况自己一个最末等的侍妾。 然而最尴尬的远不及此,自己受邀而去的厅室就在皇宫正殿。位置虽然大,但只有皇上、太后、皇后、皇贵妃、宗室的其他亲眷以及正一品肱股之臣在内。 桓宇澈此次除了下人,就只带了柏王妃,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简直尬出天际。 “俞姑娘请坐。” 第38章 这都有人敢搞事情? “俞姑娘请坐。” 谢过后坐下,俞安环顾了一下四周。因为娶亲的缘故,桓宇澈就坐在除帝后、太后外最上等的位置,而自己和柏王妃的位置就在他身后不及一米的左右两侧。 本以为此次会像正常的婚礼一样,经历一个礼成的过程。却不料那些是在中间了,此刻的南氏姐妹已经梳整完毕,着正红色婚服坐在主坐两侧。 正殿很长,父亲作为朝中正一品丞相也在其中,与自己还隔了好些人。俞安感觉人群中有人在窸窸窣窣议论自己,或许是多心了,总觉得议论的是当日诗会的丑事。 …… 待人到齐,奏乐在不知不觉中响起,首领太监张公公为皇上斟了一杯茅台。皇上未曾起身,讲手中酒杯高高举起。看见他这动作,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各位宗亲、爱卿及各位宾客们,数日之前淮烟归降,更名淮烟郡,隶属大启。为表诚意,淮烟特将二位双生公主嫁于朕和老七。” “淮烟有此诚意,大启必不能小家子气,特封南月湘为正三品南婕妤,南忆书嫁做辞律王侧妃,典仪随后进行。” “七月初三,普天同庆!请诸位与朕一起,满饮此杯!” 俞安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想看看这个让桓宇澈深恶痛绝之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一眼,却让俞安愣住了。皇上个头挺高,人长得也壮实,肤色有点黑,五官一般但脸盘较大,看上去敦厚老实。虽然身着奢华的皇服,却莫名给人一种朴素的感觉。 名酒在女眷桌上本是摆件,以备不时之需,就一句没嘱咐到,酒杯就摆上了桌。这么贵的酒啊……肉疼。 但是皇上话都说到了,男人喝酒女人喝茶也不合适,一杯没多少,俞安跟着大家一起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喝了个干净。 皇家的奏乐类似很多脱口秀的现场配乐,能够根据现场气氛自然的过度,在不知不觉就烘托气氛,妙极了。 大家互相说了些客套话,时间也过去了好一阵,终于到了贺礼的环节。 这是大启自先帝在时留下的传统,每当娶亲册封或重大节日时,都会大摆宴席。正式开始不久,便会将提前准备好的礼品重新摆到大殿之上,由主家报完之后,受贺礼的人亲自拆开礼品。 -- 第46页 正是因此,大启盛行奢靡之风。俞安一人不喜欢,对这种风气毫无影响。人人都在看,人人都在比,看谁的贺礼送得最贵,比谁的贺礼送得最好。 只可惜,今日虽是南氏姐妹嫁入两家,却因在皇宫举办,未免王爷尴尬,所以只拆赠予南婕妤的贺礼。 “太后娘娘,赠琉璃如意鸳鸯摆件一对。” 张公公仿佛捏着嗓子说话,南婕妤拆前就开始拿着名册礼册,用尖锐的声音向大家通报每个人送的是什么礼。 太后送的物件儿不大,但琉璃制品很是贵重,冲南氏拿出来的如意摆件成色就能看出,这是极上等的,太后和皇帝同心,希望淮烟郡可以忠诚于大启。 南婕妤的谢恩也谢的情真意切,像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应该是个女的都喜欢吧。 俞安偷偷看了一眼太后,她并非当今圣上的亲妈,她的亲生儿子、太子已死,是她亲自下的旨。小儿子年仅四岁,根本当不得大统。 母慈子孝只是表面现象,皇家能做到如此,让百姓相信就够了。 太后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年龄虽大,但保养得好,皮肤状态看上去和皇后差别不大。 看到皇后,俞安忍不住眯了眯眼。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刚穿越来出现在诗会柴房后来捉奸的女人,她是相府的嫡长女。 当日她以四王妃自称,如今已经是皇后了。俞安心中不高兴,无论真假同是相府嫡女,她是皇后,而自己却是个王府不招人待见的侍妾,老天不公啊! “皇后娘娘,赠二龙戏珠摆件一尊。” 不愧是皇后啊,贺礼用一个漂亮的鎏金镶钻的巨大宝箱装着,光这么个箱子就价值不菲了。 南婕妤眉眼一看就很小家碧玉,不似大启女子看上去大气,但她的娇美在这里更易让人动心。 宝箱上没挂锁,只是一个简单的挂扣,往上一抬就开了。 南婕妤眯眼笑着,看上去很童真很可爱,骨子里又添了些妩媚。 “啪嗒-”箱子开了。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南婕妤浑身一颤,猛得往后顿去。倏忽之间,只见数十只大小不一的青蛇接连从箱中涌出。 “护驾!护驾!——” 整个大典顿时乱成一团,护卫们都没有带刀,将那箱子团团围住,皇室成员和主要宾客退到了一旁。直到过了许久,蛇被抓了个干净,宴会才重新开始。 “禀告皇上,此蛇乃东隅国才有的竹叶青,量达数十只。若被此蛇咬伤,轻则恶心呕吐,体内出血,重则危及生命啊!” 皇上的贴身护卫前来回禀,他身旁放着一个捕蛇的笼子。这蛇并不吵闹,但透过笼子外包裹的一层布,可以看到里面蠕动的样子。 “皇帝!” 出现这种状况皇上还未说话,倒是一旁淮烟郡的使团先不乐意了:“淮烟有意交好,特派公主嫁来大启。怎料皇后善妒,竟与东隅国交好借贺礼伤我淮烟公主的性命!敢问这是怎样的诚意?” 使团此话一出,现场瞬间寂静下来,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皇后,只有南婕妤瘫软在坐椅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想到当初自己风评被害之事,是俞瑛和桓宇澈私下的交易,出了事还敢气定神凝的出言嘲讽。 而此时她懵在原地不知所措,环顾左右,皇上太后也没有要替她说话的意思。 俞安心中有数,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必是其他人嫁祸的。 只是这淮烟使臣的话也有问题,事情尚无定论,先将自己放在一个非常无辜的位置。只因贺礼出自皇后,便下定义说她善妒害人,让人百口莫辩。 “臣妾…臣妾没有,不是这样的……” 俞瑛不知事情为何成了这样,楚楚可怜的看向皇上,希望他可以为自己伸张正义,不料皇上连眼神都没落在她脸上一刻,抬头道:“那就请皇后,给此事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迎来了一场大戏。 第39章 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那就请皇后,给此时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俞瑛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人讲话,却都用看热闹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不可能,不是我!贺礼本宫一早就备好了的!是你,一定是你!”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如鹰一般看向张公公:“贺礼三日前就收归库房了,是你找人看管的,出了问题你难辞其咎!” “哎呦~” 张公公放低了姿态,走下大殿跪在帝后面前,声音沙哑却抬高了声调:“回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的贺礼确实是一早就收入库房的,但皇家的规矩,未拆之前奴才绝不敢擅自打开。” 俞安突然反应过来,一定是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偷偷潜入库房,更换了贺礼。平时看管严明,很难找到机会调换。也就是说,想要调换,只有今天有机会。 然而最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此,是在于那些竹叶青。倘若只是寻常地方就能找到,那么大不了让俞瑛背这个锅,抵消自己当日风评被毁也就罢了。 竹叶青在大启境内极为罕见,一下出现数十条更不可能。唯有与东隅国勾连,才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俞瑛一个女流之辈,当了皇后之后久居深宫,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东隅国之人。 -- 第47页 更何况仅一个女流之辈,贵为皇后,如何有理由与东隅国有所勾结。若坐实了罪名,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代表了皇家,要么代表了丞相。 这样一来问题就大了,大启大摆宴席为南婕妤册封,只为淮烟郡心悦诚服,绝不可能行如此下作之事。 那么只有丞相,堂堂大启正一品丞相,开国元老肱股之臣,若他有心与东隅勾连,挑拨大启与淮烟郡的关系。这绝对是重罪,轻则身死,重则满门抄斩啊! 呵!真是个蠢女人,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看一番笑话,不料牵一发而动全身,害人不浅。 如今皇宫上下君臣数百人,若这事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真会成为天下的笑柄,使大启动荡难安。 “怎么?难道本宫还会把蛇提前三日放进去害人性命?本宫是皇后,这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说实话,俞瑛虽是相府嫡长女,贵为皇后行事作风派头十足,却总有一种小孩错穿了大人衣服的感觉。和皇上一样,感觉不配为帝后。 “您是皇后,好处当然大了去了……” 南婕妤哭哭啼啼,抬袖掩住口鼻,淮烟女子的柔弱样子尽显:“淮烟人杰地灵,忠诚不二,可为大启效犬马之劳。贱妾身为淮烟公主,自不会有二心,皇后娘娘,您是怕妾身与母家的忠心啊……” “本宫需要怕这些?” 南婕妤话未说完便被俞瑛打断,这下更是惹了众怒,淮烟使者纷纷起身,不愿公主受此羞辱。 “住口!” 皇上体现不出威严,不敢与淮烟使臣纠缠,只能呵斥皇后。 “臣妾没有……” “查!给朕查!就在朕眼皮子底下查!” 皇帝再未给皇后辩解的机会,无论可能否,都要让侍卫当场查出投蛇之人。 这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齐侍卫虽与张公公工种不同,但同为御前的人,总要留些情面。 俞瑛贵为皇后,更是不敢得罪。可南氏一族的人在场,又不得不禀公处理:“张公公,请问今日库房,有谁出入过?” “今日库房岚儿当值,进出的人都有登记。” 张公公话说完一个眼神,就有人去库房叫了岚儿来。岚儿在宫内这两年,一直在库房当差,见过的都是各宫主子身边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低着头,紧张的浑身发抖,将来往名册递给了齐侍卫。 “今日进出的都有谁?” 没等侍卫仔细看名字,皇上就等不及了。他坐在自己的金銮宝座上,不愿今日之事成为笑谈。 “回皇上,今日只有张公公、皇后娘娘和身边的香果、南婕妤身边的简儿来过。” 之前跪着回过话的张公公已经在皇上的授意下起身退到了一边,如今名册中第一位便是他,于是再次跪在了殿前。 “皇上,奴才是应您的要求,今天一早去库房核对贺礼册的。贺礼在收录之初已根据送礼人的官职码放在不同的地方,贴上了条子。” “奴才当时只核对有无遗漏,绝对没有开过贺礼的箱子啊!” 张公公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穿着幞头袍衫的宦官服饰,微微佝偻着身子:“况且奴才来去之时只带着贺礼册,根本没有条件调换贺礼啊!” “你说你只核对了贺礼册,那么岚儿可能证明?” 或许是长相,又或许是往事的缘故,俞安总觉得皇上蠢笨,无论怎样的场合总想找些存在感,让别人发现他的过人之处。 虽然这事交给了齐侍卫查,但他全程都在插话。俞安偷偷看了一眼桓宇澈,他就像看戏一样摊在椅子上,不带任何怪异的表情。 “启禀皇上,奴婢…奴婢一直在库房门口当值,并未进库内,不知张公公是否动了手脚……” 岚儿浑身都在发抖,说话的声音很虚,低着头一直不敢抬起。一般人就是胆子再小,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可你总知道咱家带没带东西来吧?”找不到证人,张公公也有些急了。 “奴…奴婢不知……” “不中用!那皇后你呢?”皇上看向坐在身旁的皇后,表情尽是不信任。 俞安觉得滑稽,但凡有点大局观的人都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高高在上的皇后在皇上和文武百官及家眷不信任的眼神中,从殿堂之上走了下来:“臣妾没有。” 这一刻,俞安突然感觉到了俞瑛的高傲,这才是一个相府嫡长女该有的样子。 “奴婢记得……” 岚儿默默开了口:“奴婢记得简儿也是一个人来的,只有皇后娘娘和香果是两个人,拿没拿东西奴婢也不记得……” 听岚儿说这话,看到皇后脸涨得通红,香果站起来抬手就给了香果一巴掌:“混账羔子你说的什么话?什么都不记得偏记得皇后娘娘是两个人,把脏水往谁的身上泼,不看看谁是你主子?!你信不信……” “奴婢不敢啊!” 且不说香果的反应不正常,岚儿的表现更是奇怪,她突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声泪涕下的诉冤: “奴婢在库房当值,是为大启效劳为皇上卖命,奴婢的主子是大启是皇上,怎会乱泼脏水,皇上明鉴啊!” “放肆!” 第40章 原来被人摆了一道! “嘭!” 皇上气急败坏,抬手重重的拍在了扶手上。香果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她的一言一行就代表了皇后的一言一行。 -- 第48页 数人在场,大殿之上,竟敢抬手打人还大放厥词,若说这没有皇后纵容的缘故谁都不会信。 “皇上,臣妾没做过的事死也不会承认,您若不信可把臣妾送入大宗狱,何时水落石出何时再出来。” 不得不说,俞安喜欢这种说话做事坦荡的人。若她不执意与自己为敌,自己可能还会想办法帮帮她。 “既然皇后……” “臣等以为不妥!” 皇上本已准备顺坡下了,偏偏淮烟诸人不给这个机会,执意要一个结果。 “是个人都知道,大宗狱是大启审问宗室的地方,进去了她还是大启的皇后。过一阵子事情不了了之了,皇上您自会寻个由头把人放出来,我们淮烟公主该如何自处?” “你……” 皇上气到说不出话,分明淮烟就是在借机滋事,若大启体现不出大国风范,日后必会有人借此诋毁。 “既然如此,那便由哀家来问一问。” 坐在皇帝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后终于开了口,表情淡然瞥了一眼皇后:“皇后,岚儿既说你去了库房,是去做什么的?” “臣妾身为皇后,有统领六宫之权,正因今日是南婕妤的册封礼,才特来看一看贺礼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那你进出可有带什么东西?” 俞瑛略一思考,摇了摇头:“臣妾和果香一起去的,不曾带什么东西。” “香果呢?你说。” 太后毕竟当了多年的正宫皇后,魄力远高于众人,简单得五个字,把香果吓得够呛:“……奴婢可以证明,娘娘确实未带任何东西进去,但是……” 听到她的这一但是,迟迟不肯再说话,皇后凌冽的眼神瞪了过去:“但是什么但是,你说啊!” “但是……” 看到几百双眼睛看向自己,香果气一叹心一横,索性就说了:“但是奴婢没有跟进去,娘娘只让奴婢在门口等着。” 大白天,琉璃灯盏映照得室内昏昏沉沉,像夜里一样。此时俞瑛终于明白是被自己身边的人摆了一道,解释也有些苍白无力。 “香果,新帝登基始你跟了本宫近两月,本宫对你并无苛待。今日是你说库房重地,不敢随意进入本宫才自己进来的,现在却说本宫让你等着?” “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看到皇后将矛头指向自己,为表忠心,香果当着众人面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奴婢没有受任何人指使,皇后娘娘确实待奴婢不薄,但奴婢不敢遮掩娘娘的罪行。” “娘娘去时让奴婢抱了一个箱子,当时隐约听得里面有动静,但不敢问。可刚刚看到那样的架势,奴婢实在不敢说实话啊!” “是这么回事吗?” 旁边都是看戏的人,不知具体情况,只觉得皇后跋扈,心机深重,要置新晋妃嫔于死地。幸而身边婢女忠诚,否则必会一手遮天。 太后面子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她不信皇后,文化时眼睛看着的是岚儿。 “是,香果所言皆是实情,求皇上、太后明鉴啊!” 明鉴二字已经是这么一会儿,第二次从岚儿的口中说出来了,一字一句,逼得皇后退无可退。 “太后娘娘,这贱婢不老实。”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桓宇澈突然开了口,刻意越过皇帝,同太后对话:“贱婢反复无常,一会儿说拿了一会儿说没拿,欺君乃是死罪,不知谁给了她这个胆子?” 君臣再不和也得一致对外,桓宇澈说这话是在帮皇后,不料香果反应更大了。 “奴婢身为皇后娘娘的婢女,本想与娘娘同心同德,不得不说谎。如今更不愿辜负大启辜负皇上的信任,只得对不起皇后娘娘,奴婢不能为您作伪,恩德只能来世再报了!” “嘭!” 众目睽睽之下,香果突然站起身一头撞在大殿立柱之上,靠着柱子滑了下来,顿时没了声息。 “香果……” 看着伺候了自己两月的婢女就这样触柱而亡,只为死无对证,俞瑛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本宫是被冤枉的,贱婢反复无常,所说的话断不能信!” “皇后娘娘千金玉体,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们这些贱命豁出去也不足以撼动您半分。” 死的是香果,一旁的岚儿却义愤填膺,淮烟使团虎视眈眈,所有人都在等着俞瑛被从后位上拽下来。 眼看事情没办法收场,身为皇后之父,丞相终于坐不住了,上来跪在殿前:“皇上,皇后娘娘不仅是臣的女儿,更是大启的皇后,绝不敢行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其中必有蹊跷,请皇上明查。” “人证物证俱在,还说必有蹊跷,这便是你们大启的处事之道?” 说话者是淮烟使团坐在副席上的一人,虽说淮烟已经归属大启,但皇上始终不敢硬气下来。 俞安心中有数,淮烟归降是假,借机生事祸乱大启是假。今日之事只要解决不好,日后必成大患。 “唉~算咯!” 淮烟主坐之人故意话中带着嘲讽:“或许大启处世之道远不及此,咱们认命便是咯~” “皇上,为还皇后娘娘清白,请彻查此事。若确是皇后娘娘所为,臣自甘承受一切后果!” 喧嚣奢华的大殿之中充斥着窃窃私语,殿下已经跪了许多人,香果的尸首也被齐侍卫处理掉了,光凭皇后一张嘴,如何抵得住这悠悠众口。 -- 第49页 俞瑛终于忍耐不了,目视皇上,摘下了凤冠,收起了之前脸上悲悯的表情。 “罪人俞氏戴罪脱冠,相信皇上、太后可以还俞氏清白。” “皇后不必如此……” 皇上这下可是骑虎难下,他做得上这个位置,却连一个君王该有的素养都没有:“朕还没有下旨,你不必这么气恼。” 俞瑛昂着头,不愿屈服,就像没有听见皇上说的话一般。 “皇上,臣弟有一疑惑。” 桓宇澈的名声并不好,在外一直以残酷暴戾著称,如今他愿蹚这趟浑水,除了一致对外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他与俞相略有来往,且俞相的两个女儿都嫁到了辞律王府,此事若不平息,日后恐怕王府也难安了:“这贺礼箱看起来不小,如张公公所言,只有今日有机会调换。” “贺礼没有长腿,皇嫂身为皇后一言一行皆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只需在皇嫂未到之处找到贺礼,便可还皇嫂清白。” 第41章 这样恐怕要得罪人! 听到此话,太后点了点头,抬眼示意齐侍卫去找,可齐侍卫找了一圈,并未找到贺礼的踪迹。 “请问……皇后娘娘,您的贺礼箱大概什么模样?” “就和这个一样。” 俞瑛指着那个鎏金镶钻的箱子,越看越觉得奇怪,用手轻轻抚摸了一圈,又稍微抬了抬,突然转过身来看向齐侍卫:“这不是我的箱子,这个用的是真金!” 看着其他人一脸不解,俞瑛脸上带这些沉冤得雪似的笑:“我送的贺礼箱是之前东隅送第一茬夏麦时的箱子,送入库房时还是张公公登记的,是铁箱子!外面镀的金!” 张公公一听这话连连点头:“是了是了,当时下人们还在议论说东隅送礼抠搜,只肯用镀金而舍不得用真金呢!” 看到旁人不信,俞瑛随手拿了俞安桌上的一把银勺,狠狠地剜在了箱壁上。只几下的功夫,箱壁被剜得凹进去了一块,无论内外、无论怎么看,都是纯金的质地。 “你们看!你们可以随便找人去查!” 俞瑛作为皇后的底气终于回来了,她徒手将箱子抱起来,放在一个高桌上:“你们都可以去查!从本宫进宫之后收入库房的每一样东西,是否有第二个这样的箱子?!” 听闻此言,齐侍卫去了库房和皇后宫里,要来了记录皇后吃穿用度的册子。确实如她所言,唯一长成这样的箱子是在五月底东隅国送夏麦时留下的,再无其他类似。 “请问皇上,此番可否证明罪人俞氏清白?” 皇上叹了口气,用袖子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表情里既有尴尬,又有止不住的开心,即使俞瑛让他有些下不来台,还是得努力彰显帝后和睦。 “皇后说得什么话,朕并未怀疑过你,说重话也是为了将此事秉公处理。” 话毕,他冲张公公使了个眼色,张公公赶紧佝偻着身子,低头拿起桌前的凤冠,戴在了皇后头上。 “敢问皇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原本事情可以安安稳稳的收场了,偏偏淮烟使团还在不依不饶:“你们一家人演了一出戏,这事儿就算完了吗?” 皇上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脸上的不耐烦已经很明显了:“那请问要怎样才算完呢?” 淮烟使团首席之人看上去文文弱弱,说的每句话中却带着刺:“皇上可是说要严查此事,如今贺礼箱不翼而飞,这件事就要不了了之了吗?” “若此事就这样完了,连谁要害公主都不清不楚,那咱们使团可不敢轻易回淮烟,以免前脚刚走,公主就跟着遭遇不测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上脸色再难看,也是赶鸭子上架了。他黑着一张脸,早已不想再查,齐侍卫已经搜了一圈了都没有找到,还能凭空变出个箱子来吗? “皇上,奴婢或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 俞安本想当个观战的人,但这件事一来和自己母家有关,二来迟迟解决不了影响大家聚会的心情,三来若今日册封礼延期,所有准备工作再来一遍,自己可受不了这个折腾了。 于是斗胆走上大殿,要求一试。 看皇上点头,俞安正准备去御膳房拿工具,淮烟为首的人再次说话了:“怎么你们大启都这么尊卑不分了吗?你是谁啊?如此宏大的场合什么人都敢来掺和掺和?” 听到这话,俞安虽然不高兴,但心中的猜测有了定论,说话也更有底气了。 “奴婢是辞律王府侍妾,今日有幸为大家准备膳食,心中惶恐。不愿册封礼迟迟难以进行,希望可以略尽绵力。” “略尽绵力,你可真会说话。” 那人冷笑一声:“说到底还不是在掩饰大启尊卑不分的事实?小小王府侍妾,竟可为皇室册封礼做膳食,真是没有规矩。” “咳咳-” 顺着咳嗽的声音,俞安看见皇上脸色愈加难看。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一直处于一种左右摇摆的态势。事情缓和就开心,解决不了就生气,实则对解决事情无半点帮助。 再看太后,越是人多口杂她越难越俎代庖,只能由着皇帝。 “那请问您和淮烟郡的各位,就尊卑分明了吗?” 俞安在桓宇澈跟前已经受尽了窝囊气,事情已到这种田地,左右都是得罪人,干脆好好出个气:“淮烟主动归降,未改其主更名为淮烟郡。” -- 第50页 “但是你们淮烟郡众人此次前来,一直淮烟淮烟,从未以郡自称。且您口口声声说是淮烟使团,使团乃一国奉命去别国处理事务的团体,淮烟郡不能称国,请问您是否为僭越妄上?” “你……” 看着那人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俞安更加不客气了:“再者,今日之事南婕妤却有惊吓,但并未受伤。若出事,也不止南婕妤一人出事,请问您又何必要不依不饶?” “事情未有定论,你们就已经将戕害嫔妃和通国的罪名扣在了皇后娘娘头上,皇后贵为一国之母,请问这是不是对国母不敬?” 说完这些话,俞安心中冷笑。自己当网红的时候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字斟句酌,不然随时有人拿着放大镜看自己直播,随意一说都会给人拿来泼脏水。 淮烟郡的这些人说得多错的就多,找点麻烦怼回去还不容易? “最后,各位的要求是解决问题,找出投蛇之人。奴婢说自己有办法,您却质疑奴婢的身份和大启的尊卑,那么奴婢可否认为,您是在蓄意滋事,不愿真凶被找到呢?” “岂有此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那人气得恼羞成怒,若不是碍于人多,恨不得当场将俞安掐死。 “行了!” 皇上强忍住笑,看上去很严肃,目光停留在俞安身上:“你不是说有办法吗?试试吧!” “谢皇上!” 得到皇上的授意,俞安起身跑到厨房,再回到殿前时手里拿了一块砖头大小的强烈吸铁石:“奴婢偶然得到此物,发现它可吸附于铁制品之上。” 第42章 此事难道另有蹊跷? 俞安终于明白了自己金手指的可贵之处,在这里使用,对他们简直是降维打击 “齐大人,为保公允,还是您来吧。” 齐侍卫皱着眉,一脸疑惑的接过那块银色磁铁:“请问俞姑娘,这个该如何……” 俞安结果磁铁,左右环顾了一圈,可惜皇家所用餐具刀叉要么是名瓷,要么是金银,根本没有铁的存在,只能再次将目光放在了齐侍卫腰间:“请问大人,今日可佩剑?” 大启铸铁业兴盛,俞安曾观察过,无论是师父的佩剑还是赠予自己的梅花镖血寐,皆是铁制,想必侍卫身上也会有吧。 “带刀可以吗?” 侍卫尴尬的抬眼看了看皇上,在看到他默许的表情后,取下了腰间所佩的刀,递给了俞安。 “谢大人。” 俞安也不客气,取掉刀鞘,将此贴置于刀上,只听“咔哒-”一声,磁铁便吸附在了刀上,要很使劲才能掰下来。 “明白。” 齐侍卫收起刀,找了一只细线绑在磁铁上,拎着磁铁从柴房走到库房、从库房走到膳房,遍寻无果。 这当真是尴尬至极了,拿着一块破磁铁满世界找铁箱子,可那么大的一个箱子,不可能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吧? “皇兄果真是对淮烟郡极好啊,为了南婕妤的册封礼竟连一应摆设都换了。”不知何故,桓宇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记得皇兄刚刚登基,大封六宫之时,一切可都是从简的。” “唉,彼时先皇刚刚驾崩,即使大封六宫也不宜奢华嘛!”皇上没有听出桓宇澈话中的意思,还有模有样的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是啊,如今的繁华不仅有赖先皇,更有皇兄的英明神武,这真是千秋万代大启子民的福气。” 简直是当代迷惑行为大赏啊,事情还没解决,桓宇澈莫名其妙拍这一通马屁,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俞安已经放弃,正等着皇上的责罚呢,桓宇澈的话依旧没有说完:“皇兄是否还记得大封六宫时,咱们的座椅都是藤制扶手椅。如今全部改成了降香黄檀木的,制椅人也很有心,偌大个椅子,椅腿全打成了箱子,估计里面能装不少东西呢。” 这一瞬间俞安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齐侍卫也恍然大悟,拿着磁铁挨个在宾客的座椅前试探。 “七弟是不是想太多了?座椅一早就准备好了,人多眼杂的地方,谁敢这么放进来?” 听到皇上的疑惑,桓宇澈笑得微妙:“小人行径谁能理解,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就这样,齐侍卫穿梭于各宾客之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他,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知道刚才你得罪的人是谁吗?” 大家都在默默等结果,桓宇澈突然往俞安跟前凑了凑,耳语道:“他是淮烟世子。” 世子……世子说白了就是郡王的儿子嘛,反正淮烟地理位置遥远,即使被记恨上又能如何?俞安才不在乎。 “硿-硿-” 当走到之前一直多话,淮烟为首的男人跟前时,吸铁石竟不自觉的往他的椅子上靠,轻轻一拉就分开了,再挨近又吸了上去。 “世子大人,请让微臣检查一下您的座椅吧?” 南世子的气焰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但受到怀疑,脸上显出怒容:“你怀疑是我们在自导自演了?” “真相如何尚未可知,烦请世子起身。” 俞安很喜欢齐侍卫说话的调调,身形挺拔、不卑不亢,就是自己心中御前侍卫该有的样子。 不得已,南世子缓缓起身,站到了一旁。椅子材质好,工艺更是精细,为保证运送方便,每把椅子的右侧都有一个提拉式的板子,板子打开,便可拿放东西。 -- 第51页 当着一众人的面,齐侍卫打开了板子,里面放着的正是皇后丢失的鎏金镶钻宝箱,箱中便是皇后的贺礼:二龙戏珠摆件。 “皇上,奴才这里还有一本册子,记录了今天进殿的人。世子一行人来得极早,之前只有中书令范大人来。”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盯着世子,等着他自己承认。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偏偏他没脸没皮,都这样了还死不承认,把矛头对准了岚儿。 “大胆贱奴,你给本世子好好解释解释,你自己说是皇后带着箱子进出过库房,既证明不是皇后所为,旁人又是如何将这贺礼箱放入我的座椅之中的?” “奴……奴婢……” 岚儿面露惊恐之色,她也不知道怎么所有矛头一瞬间变了风向。话是自己说出去的,现在连如何抵赖都不知道了。 “连这都没想好,那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污蔑皇后戕害嫔妃的,你可知这是杀头之罪?” 不知为何,俞安觉得奇怪。按说南世子被人怀疑转变矛头很正常,但看看岚儿的表情,又觉得他在向岚儿暗示着什么。 “奴婢不敢……奴婢……” 岚儿的眼睛左看看又看看,盯了一下世子又看了看皇后,最终低下了头:“是……是……” “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 明明岚儿都已经快要吐口,世子却在这时打断了她的话,看似不经意,却意义非凡:“这贱命一条,你父母姊妹若知道你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该如何自处呢?” “世子大人!” 齐侍卫明白他这是在威胁,但也无法明说:“今日之事虽与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说到底也是大启家事,我会将岚儿带走细细拷问,不劳世子费心了。” “奴婢有罪!奴婢认罪!” 一听到要将自己带走拷问,岚儿便如疯了一样,爬起来几步踉跄着往皇上的方向跑,直到被人拦住再次跪下:“是香果,奴婢与香果交好,但皇后善妒。前些日子皇上只夸了香果一句,皇后便以到了年岁要将香果嫁出去。” “嫁给寻常人倒也算了,但要她嫁给年过半百的老翁,枉让明珠蒙尘。奴婢……奴婢便与香果算计,皇后不是皇后,婚事也就可以作废了……” “荒唐!” 听到岚儿这番话,皇上气得站起来破口大骂:“朕的宫里竟还有你们这样的腌臜东西,来人,给我拖出去斩……” “皇上且慢!” 第43章 终于能享受美食了! “皇上且慢!” 皇上的话还未说完,桓宇澈便打断了他的话:“皇城最底层看管库房的奴才,如何能弄到这么昂贵的箱子,又如何能搞来那么多的竹叶青?” “大家可以看一看,这两个箱子从外观看几乎一模一样,若不刮开外面镀的这层金,很难辨别到底是哪一个。本王不信就凭岚儿和香果两人能做到这些,她们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啊。” 桓宇澈所说的背后势力是东隅国,大启周边五个国家,论财力战力,唯有东隅最强盛。近年来虽不冒头,但也虎视眈眈许久。 就如今日之事,细想一定是东隅在背后搞鬼,离间淮烟郡与大启。不然怎会制造出一模一样的两个箱子,偏偏在内部构造上换了材料。 “自然不止我们二人,皇后娘娘阴毒,阖宫上下恨她入骨。怪我们看走了眼,以为箱子是纯金打造,一人贡献一点罢了!” “放肆!”皇上这下是真的动了怒:“你污蔑皇后也就算了,事到临头了还敢拉扯其他人!既如此,那你就说,还有谁与你是同谋?!” “同谋?皇上觉得是谁呢?” 岚儿惨笑了一下,仿佛刚才的癫狂只是回光返照:“他们就在这里了,散布于角角落落,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庸懦无能,皇后阴狠善妒!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日后有你们受的!” “审!” 看着皇上气得发抖,桓宇澈抢先一步命令齐侍卫:“带她下去,不准她死,务必吐出实话吐干净了为止!” “不用了……” 岚儿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虚弱,慢慢的歪倒在地,她依旧笑着,黑褐色的血侵满了牙齿,从嘴角流了下来,如香果一般,片刻便没了声息…… 齐侍卫上前摸了摸她的脖颈,摇了摇头,人死了。 “齐宣,去找她的家人。” 不知太后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他已不似之前那样激动:“朕倒要看看,她都见过什么人!” “是。” …… 待齐侍卫拖走岚儿的尸体退下,皇上略一挥手,殿下之人已便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舞乐一同开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俞安偷偷看了一眼殿上,皇后表情淡漠,刻意回避刚才发生过的事。南婕妤依旧哭哭啼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由于耽误了不少时间,索性跳过了拆贺礼的环节,直接到册封礼。这又是一个相对冗长的流程,各桌人插不上话,都在安安静静吃着东西。 按理来说,册封礼是册封礼,桓宇澈娶侧妃是娶侧妃,两个混在一起不伦不类。但皇上偏偏好这口。按照流程,册封完毕,就该桓宇澈和南忆书行嫁娶之礼了。 不知什么时候,桓宇澈被张公公叫走做准备,俞安便坐着吃水果。很早以前养成的习惯,吃甜食会长胖,所以糖啊干果这样热量高的东西都很少碰了,就连水果也找糖分低的吃。 -- 第52页 “俞姑娘,俞姑娘。” 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小声叫自己,看过去发现是柏王妃。俞安从座位后面绕到跟前,柏王妃把用锡纸包着的金箔巧克力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上问俞安:“这个糖里面黑黢黢的,但是好好吃啊,以后能多做些吗?” “当然啦~” 有人喜欢俞安当然高兴,但是她并不很喜欢柏王妃。柏王妃性格爽朗,说话口无遮拦,总会中伤别人,平日里老说自己不爱和女人打交道,放到现在就是妥妥的汉子茶。 虽然在桓宇澈面前她总表现出一副憨厚鲁莽的样子,但王府里这几个女人,哪儿有让人省心的? 虽说苏翎溪想得也多,但好歹表里如一,有口吃的什么都说,不像柏王妃,莫名给人一种扮猪吃老虎的感觉。 “俞姑娘,您该去御膳房了。” 张公公过来传话,俞安赶紧悄无声息的绕到御膳房,开始准备硬菜了。 御膳房的宫女小厮非常多,还有很多帮厨的嬷嬷。虽然俞安名声不好,但好歹也算半个主子,再看到早上的果盘和做饭的架势,下人们对自己也算是客客气气的了。 凉菜一共有六道,一次性上齐,都是用手心大小的小碟子盛的,放在一个珊瑚模样的托盘上。 这可是俞安上了心的,她记得从前有粉丝给自己送过一样礼物,用红色的玻璃水晶制成的珊瑚。结果直播的时候突发奇想,把水果插在里面做成了“水果树”。 此次准备宴会时,因为一早就订了之前的果盘,所以临时突发奇想,定制了珊瑚托盘。 珊瑚托盘的外形和之前粉丝送自己的差不多,但其中几个高低不平的枝丫被制成了荷花和荷叶形状的盘子,盛着六道凉菜。 凉菜分别是握福鸡爪、杏仁蟹柳炝美芹、满盘熏酱、荷花鸡茸、泳水糯皮兔、桂花白切鸡。 这宫里有一规矩,上菜有下人端到桌上,但主厨也要在场,以便回应。 看着宫女们灵动得如舞姿一般,将珊瑚托盘稳稳地放在各桌上,俞安跟在最后,走到殿前等着回话。此时桓宇澈与南侧妃的礼也成了,洞房被放在了晚上,两人重新回到了席上。 “哈哈哈!俞相果然是教了个好女儿啊!” 凉菜形式大过内容,偏巧皇上就好这口:“这两个月来御膳房天天变着花样儿给朕做饭,可这些朕却从未见过。怪不得听闻辞律王府上下都被你的厨艺折服了,快来给朕介绍介绍!” 朕朕朕,两句话里说了三个朕,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皇帝。俞安虽然看不上,但还是堆着笑脸介绍:“这第一道菜,名叫握福鸡爪。” 呵呵,说白了就是泡椒凤爪。俞安心中冷笑,若不是为了博个好彩头,谁会起那么土的名字。之所以把凤爪改成鸡爪,就是怕皇后为凤,到时候再怪罪自己僭越。 “为各位大人吃着方便,奴婢特先将鸡爪里的骨头都剔了出来,不用担心硌牙。” “嗯!好吃!” 俞安没有回头,但听见了身边各位官员家眷赞许的声音,特别是皇上,吃着吃着脸上笑开了花:“酸辣爽口,是朕喜欢的味道。” “不过朕有一疑问,为什么其他人这道菜都是白色鸡爪,辞律王跟前的是红棕色的呢?” ……我去,这家伙眼睛这么尖心这么细的吗?俞安悄悄抬眼看了看桓宇澈,他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呵呵,你等着! “回皇上,王爷口味刁钻,吃不得寻常味道,需要奴婢另添香料才能吃得惯。” 然而这句话说完,俞安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皇上和桓宇澈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第44章 简直太会恶心人了!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俞安只能硬着头皮介绍第二道菜:“这第二道菜,叫做杏仁蟹柳呛美芹。” “奴婢闲来无事在府中研究厨艺,偶然发现杏仁、螃蟹、芹菜这三样放在一起竟有种别样的味道,便制成了这道菜。” “第三道菜,叫做满盘熏酱,将牛腱子肉、鸭脯肉、猪肘、猪耳先腌后卤,切片摆盘即刻。” 俞安介绍的速度不快,都是卡好点,皇上每尝过一道给出反应再介绍下一道。 “第四道菜,叫做荷花鸡茸,如今七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好时节。奴婢以荷花为形,用鸡茸和鱤鱼仿制,清鲜嫩爽,入口即融。” 记得这道菜学了很长时间,将红色鱼茸切成荷花片,像在白色鸡茸周围,摆成荷花形状。用鸡汤、葱花、味精、湿淀粉调成的卤汁烧沸起锅,浇上去就可以了。 难度主要在于摆盘,能做成现在这样实属不易。 “有意思。” 皇上一边笑一边吃,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但那目光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赞许的不仅仅是厨艺,还包括他看人的……眼光? “第五道菜,叫做泳水糯皮兔。” 说白了就是沾水糯皮兔,要不是后面还憋着招,也不至于用这么土的名字:“兔肉非常有营养,便于消化,健脾养胃,味道鲜美,是一道不可多得的佳肴。” “最后这道菜叫做桂花白切鸡,看上去不入味,其实都是提前腌制好的,佐以酱汁,美味无限。” “奴婢在白切鸡的本源上加了些去糖的桂花酱,尝鸡肉的同时也能感受到桂花的清香,非常解腻。” -- 第53页 果然男女就是不一样,皇上如桓宇澈平时吃饭一样,恨不得吃个干净,感觉不到饱似的。 “奴婢为菜肴起名之时别出心裁,各取一字赠予皇上与南婕妤:福美满、和永贵。愿皇上和南婕妤螽斯衍庆、如鼓琴瑟。” 说实话,这两句祝福有种给皇后穿小鞋的感觉。本想报刚穿越过来清誉被毁的仇,但皇后今天太倒霉了,倒霉到俞安心中的恨意早都没了。 可这些话、这些菜一早就准备好了,临时换真不知道该换成什么,只能先凑合凑合用了。 “唉!俞姑娘啊……” 品尝着菜肴的皇上突然叹了口气,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桓宇澈:“朕当初本意求娶你,不料阴差阳错娶了皇后,你也嫁给了七弟……” 这话锋变的俞安心下一紧,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桓宇澈。他面无表情的吃着东西,仿佛正在说的事与他无关。 “皇上抬爱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奴婢卑贱,不敢与之相较。” 俞安低着头,心中一万只草泥马跑过。自己已经够不招桓宇澈待见了,当初的事情丢人,再不要提了! “没有什么相较不相较的,你自由你的好。” 这皇上跟听不懂人话似的,说话越来越露骨:“俞姑娘在辞律王府只是一个侍妾,若辞律王喜欢你定不至此。不如七弟割爱,放俞姑娘来宫里,朕封你做御厨如何?” “奴婢……” 完蛋了!夭寿了!俞安再次悄悄看了眼桓宇澈,他吃得依旧开心。皇上的要求不敢拒绝,他又不来替自己说话,这可怎么办呀? “奴婢谢皇上厚爱,只是…只是不知王爷……” “没办法,正妃一人、侧妃二人,已经满了。若俞氏你不嫌弃,本王封你做夫人如何?” “……” 这下更尴尬了,两人自说自话,得罪人的事都丢给自己,俞安恨不得当场死了算了,省的待在这里:“可……可王府已有俞夫人,奴婢就……” “不过是个封号的事情,你喜欢什么字,本王赐你就是。” 桓宇澈的表情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但俞安看见他将一块带骨的白切鸡放进口中,咔吱咔吱,几口便咽下了肚:“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顺道一起抬了,你住在西厢,就封你西夫人吧。” WTF?俞安爆粗口的心都有了,不高兴就不高兴,有必要这么羞辱人吗?他不明着拒绝皇上,偏偏要在这恶心人。 “得,七弟不愿割爱,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看到皇上终于不勉强,谢过恩后俞安赶紧借准备硬菜溜回了御膳房。接下来还有八道热菜,得赶快炒出来才是。 还好之前给厨子们做过培训,自己只需要炒好正殿那些主子的饭菜即可。 过了近一个时辰,张公公派人来传,俞安也开始一道一道的上菜了。这个不像前面的果盘和冷菜,搞那么多花花肠子,毕竟热菜最拿手,肯定要凭本事说话。 俞安依旧跟在最后,都还未上桌就已香飘数米,看着菜品一道道放在了各自的桌上,在皇上的示意下,俞安才缓缓开口。 “热菜一共有八道,第一道菜是豉汁蒸盘龙鳝,寓意这青龙金匮,皇上与南婕妤和和美美。” 这道菜俞安做的非常用心,豉汁蒸盘龙鳝原本一条即可,想着册封是两个人的事,就在大鳝里又盘了一条小鳝。 “第二道菜是琵琶大虾,寓意皇上与南婕妤琴瑟和鸣。” “第三道菜是松鼠桂鱼。” 俞安一个眼神,各桌前跟着随侍的下人便将提前准备好的热油浇在了鱼上,一时之间“吱吱”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道菜本源自乾隆皇帝下江南,毕竟是后话了,在这里也不必多言。 “这道菜除去色、香、味,最与众不同的还有它的声,像燃起爆竹一样红红火火,寓意年年有余。” “第四道菜呢,是架子肉,用新鲜健康的羊羔宰杀后烤制而成的,各位的手边,都放着一只未开刃的餐刀。” 俞安一边说这话,一边负气似的看了一眼桓宇澈,毕竟在这里推荐西方文化不合适,干脆编排编排他咯。 “羊羔肉热气腾腾时吃最好,若由御膳房提前切好便没了那个味道。奴婢想到在辞律王府,王爷曾赠予奴婢一把未开刃的匕首,用在这里再好不过了。” “有趣,有趣!” 皇上也算入乡随俗,没有端着架子,亲自拿起餐刀切了一块放入口中:“既能感受到表皮的酥脆焦香,又能吃到羊羔肉原本的味道,当真是极好!” “这第五道菜,是一鸭三吃。” 记得小时候太奶奶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平日里吃的都很素,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拿攒了很久的钱吃烤鸭。自太奶奶走后,吃过的那家烤鸭店也不开了,记忆中的味道便成了一生中的痛。 但是无所谓啦,俞安当年拍短视频时做的第一道菜就是这个,也算还原了童年的味道。 “这只是三吃吗?朕怎么看不就是一整只的鸭子吗?” 第45章 这样就得了诰命了? “且听奴婢细细讲来。” 俞安并不想卖弄,但毕竟是直播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总爱时不时的卖个关子。先做了个手势要求每桌随侍的下人帮忙做好,这才开口。 “烤鸭洗净放在炉上烤,出炉后的烤鸭呈枣红色,由于人手不够,只有皇上、太后跟皇后跟前的三只是未曾片好的。” -- 第54页 征得皇上的同意之后,俞安走到皇上桌前,在侍卫的注视下拿起一把小刀,一刀一刀将鸭皮、鸭胸肉、鸭腿肉切成小片。 俞安将三种肉放在了三个颜色不同的小盘中:“大家可以数一数,奴婢将皮肉一共片成了八十八片。” 所有人都看呆了,这片鸭的过程就像一场视听盛宴,八十八片一片不多、一片不少。 接着,俞安摊开一张薄饼,将三种肉各蘸了些酱放入饼中,又加了些葱丝,包好呈到皇上面前:“请皇上品尝。” 见皇上吃的鼻孔都快忘了出气,她又连着包了几个,然后给太后与皇后片鸭,招呼来一旁的宫女,将鸭架撤了下去。 “这些……这些就丢掉了吗?” 皇上以为浪费,本想叫回来,只见宫女去后端了碗汤来。 “皇上,因为奴婢要将整鸭片开,来不及现煲鸭架汤,所以这些都是提前熬好的。” 既如此,皇上也就不在意了,本来只拿了汤匙尝了一口,但味道确实鲜美,干脆端起碗“吨吨吨”几口下了肚。 “第六道菜是酥炸鹌鹑,寓意皇上与南婕妤比翼双飞。” 酥炸鹌鹑倒没什么噱头,左不过腌好的酱汁味道鲜美,炸出来后骨头都酥脆可食。 “第七道菜的酱烧肘子,祝皇上万里崩腾,荡平天下。” 俞安懂得,皇室的人都喜欢听吉祥话,往里套就是了。她才不在意说的话是否违心,只要做出来的菜大家爱吃就好了。 “哈哈哈!万里崩腾,荡平天下!好!说得好!” 果然,听到如此吉利的话,皇上抚掌大笑,左右看了皇后、太后一眼:“来人!赏!赏……” 或许是因为权力太大,皇上全然不顾一旁太后的脸色,突然改口:“不必赏了,今天日子好,就封你做二品诰命夫人!” “皇上!” 俞安不懂二品诰命夫人算什么,但看一旁桓宇澈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还没等谢恩,养父俞丞相便赶紧起身跪在了殿前:“皇上,小女身份低微,刚刚才得封辞律王西夫人,当不得二品诰命啊!” 见养父这样,俞安更是不敢说话,跟着跪在了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俞相不必妄自菲薄,朕也并非看令千金出自辞律王府才加封诰命。俞家长女是朕的嫡出皇后,俞相为大启披肝沥胆,这三女儿厨艺非凡,怀瑾握瑜,封二品诰命朕犹嫌不足,就不必劝朕了!” “这……”怪不得养父能稳居丞相之位,顺坡下的能力简直难以比拟,见皇上说这话,他赶紧谢恩:“臣代小女谢皇上隆恩。” 完了完了,都谢恩了,俞安不敢怠慢,也跟着附和:“奴婢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果然啊,这人呐,吃得开心心情也会变好。皇上大手一挥,示意俞安起身继续介绍。 “最后一道菜叫做汇海八仙,祝吾皇子孙绵延、阖家欢乐。” 汇海八仙是俞安借来的名字,这道菜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八宝饭。事到如今俞安已经无心介绍,看大家吃得开心,借看汤回了御膳房。 待汤上好,俞安不得不再次出来回话,看着桓宇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着毕竟今日一过,日后在辞律王府得天天看着他那张臭脸,还是不要那么嚣张了的好。 “这两碗汤分别是滋补枸杞炖乌鸡汤和鲫鱼汤,枸杞乌鸡益气补血,延缓衰老;鲫鱼健脾利肝,活血通络,祝大家身体健康、祥和安泰。” “主食是飞饼和小馒头,祝以后的日子,大家都可以飞黄腾达、蒸蒸日上。” 今天这样的日子,基本上都是殿下各聊各的,其余时间都听皇上一个人叭叭,最后还剩两道甜品,看时间差不多,也跟着上桌了。 这两道甜品也是寻常吃食,俞安不爱吃甜,所以还是在菜品形式上下了功夫。 “第一道甜品,叫做红豆布丁。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奴婢制这道红豆布丁,口感爽弹,入口即化,愿皇上与南婕妤恩爱两不移。” 俞安有些后悔了,本来是为了气俞瑛,但她自贺礼事情结束之后,就不再说话,只安静的吃东西了,吃的也不多。 现在当着她的面祝皇上和其他女人恩爱两不移,俞安自己都觉得过分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菜品上来后,台上台下都是一片惊呼。俞安记得以前买过一个磁悬浮月球灯,便把原理用在了甜品上。 两道甜品各有一个底座,底座是强力磁铁制成的,甜品用铁盘子所盛,盘子上当着一层锡纸,锡纸上又垫了透明的糯米纸。 铁盘下和托盘是同极磁铁,同极相斥,甜品便随着盘子漂浮在了空中,缓缓旋转着。 这还不够,俞安又在每个托盘上加了小彩灯,彩灯每隔三秒渐变得换一种颜色,只要不动手把铁盘拿开,就会一直旋转不停。 对此俞安只做了简单得解释,怕有好事之人再借此提到贺礼之事。 “这第二道甜品,便是最常见的拔丝早生贵子。先炒糖色,待粘稠了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放入其中翻版均匀,趁热上桌夹起来便可拔丝。” “祝皇上和南婕妤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奴婢共为宴会准备了六冷盘、八热菜、两主食、两汤、两甜品,一共二十道菜,祝愿大家十全十美。” -- 第55页 “哈哈哈!好!说得好!” “咳咳-” 一见皇上乐的不着边际,太后脸色就会垮下来,一场册封礼本意是想让淮烟诚心归降,却惹出那么多风波。 然而皇上只冷漠的看了一眼太后,对她身边的下人道:“既然太后凤体不适,你们先送太后回宫吧。” 第46章 竟然把我扔在路上? 册封礼从巳时进行到了酉时,天也渐渐黑了,散场时各家派了轿子来接走,俞安看着御膳房收拾完,将所有宴会时用的器具都留在了这里。 三日前,是宫里派轿子去各府接人,现在要走,府里也安排好了人过来接,辞律王府一共来了三顶轿子。 可是出来的有些晚了,已经准备启程了,王爷一顶,柏王妃一顶,下人们一顶,俞安不知该去哪里。 “西夫人,王爷叫您过去。” 听到叶彬过来说这话,俞安心中又高兴又难过。高兴是好歹有个轿子坐着回去,难过是跟桓宇澈一顶轿子,他不找事都不可能。 “王爷吉祥。” 进了轿子,俞安很规矩的行了礼,桓宇澈黑着脸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摸索着他随身的佩剑,剑柄上调着祥云巨蟒,虽未出鞘却有一种肃杀之气。 拉轿的马很普通,轿子随着哒哒哒的声音规律的晃动着,两人都未说话,气氛无比尴尬。 …… “宁可在宫里当厨子也不愿当本王的侍妾,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气儿啊!” 不等俞安说话,桓宇澈突然阴戳戳的来了一句:“这么喜欢当奴才,天生下,贱的命。” 这话说的,俞安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吭哧半天才憋了一句:“皇上的意思,奴婢能说什么?” “你再不要奴婢奴婢,都封你做夫人了,不把自己当奴才难受是吗?” 所有对话桓宇澈始终端坐着看向窗外,很明显生气了。俞安觉得可笑,来大启之前自己也谈过几任男朋友,无一例外年龄都比自己大,现在见到这么个二十来岁的,竟有种哄孩子的感觉。 虽然这家伙说话字字带刺,但俞安这个传说中的射手座才不在乎,心大能屈能伸是最大的特点。 “如果可以谁愿意当奴才?我怎么从高高在上的相府三小姐变成今天这样的王爷不清楚吗?” 俞安偷偷翻了个白眼:“进王府的第一天王爷就用掌嘴二十教会了妾身说话,怎么如今还嫌弃起来了?” “寡廉鲜耻。” 桓宇澈的身形松懈了点,靠在椅背上,细细的往里窝袖子:“你是不是挺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拒绝嫁给他?” “谁?” 俞安突然想起之前真俞安的托梦,说太子要娶俞瑛被自己搅和黄了,四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要娶自己也被拒绝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俞瑛嫁给了四皇子,而自己嫁给了桓宇澈,倒了霉的孽缘啊! “瞧瞧今日,一会儿要封你做御厨,一会儿要封诰命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你就一点儿不动心?” 他这是……吃醋了吗? “妾身已经嫁给了王爷,不敢动心!” 这话虽是负气,但更多的是看不上。若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他又哪儿来的本事当皇上,活得像个暴发户一样,生怕别人看不见那点儿权利。 “不敢动心?本王看你今天动的心力可不少啊,那么尽力解围,想出那么多花样儿,又说出那么多好听话,不动心是动了哪儿了?” 简直不可理喻!俞安快要气炸了:“不是王爷说的皇上重形式,出奇才能制胜吗?” “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以前本王没见过你这么听话?” 俞安很明显能感觉到桓宇澈的故意变得急促,脸色也垮了下来:“要是实在觉得跟了本王委屈,就去找他吧。” …… 七月的白天极热,夜里却凉飕飕的,俞安一个人走在路上,窄袖交领的襦裙根本耐不住寒。 大启虽没有宵禁,但夜里也没见什么人,从皇城到辞律王府十几里路,俞安不认路,只能凭着感觉往回走,幸亏不是冬天,不然人还没到先冻死了。 路边种了许多榆树,长得歪歪扭扭,月光照在树上,像一个个孤魂野鬼。 俞安最爱自己吓唬自己,心理暗示能力一流,路上又黑又冷,仿佛千万个鬼魂在自己身边穿来穿去。 “呜——呜——” 起风了,风穿过树梢,好像婴儿的啼哭声。要在现代,这十几里路两三个小时也就到了,但大启女人穿的鞋子有将近十厘米高的台跟,走路累死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俞安好像闻到一阵花草香,那种味道很怪异,说不清是什么。 顺着味道浓郁的味道闻过去,是一片很大的田地,田地里种着长相怪怪的草,叶子呈椭圆形,上面从中间到四周蔓延着油亮油亮的白色斑点。 再往前就是中书令范大人的府邸了,俞安看了一眼门口,守夜的小厮都在门里面,没有半点灯火的样子,算了,还是不打扰人家了吧。 更何况自己一个王爷的妾室,深夜跑到朝廷官员家中借宿,传出去名声不好。 俞安从小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坐着轿子走过的地方凭借感觉很难找对方向,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 这桓宇澈真不是东西,竟然敢把姑娘家家的随便扔路上,渣男行径! -- 第56页 “啊!” 或许是心中火气太旺,天太黑,俞安没有注意脚下,在一个拐弯处被一个不高的台阶绊倒,摔进了一片灌木里。 灌木不高,但是枝丫很锋利,没有意料的栽进去,即使穿着衣服,手和脖颈处也擦伤了。 在这样一个无亲无故的地方,身边没有人喜欢自己,费劲准备了一个月,做饭给那么多人吃。别人当做观赏,自己却只能趁闲暇的时候吃点冷饭。 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自己却在回程的路上被名义上的丈夫羞辱,还丢在不知道哪里的路上! 任俞安心再大,也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干脆找了个台阶坐下哭,就这样吧,实在不行等天亮了再说。 …… “阿嚏-阿嚏-” 连着几串喷嚏把俞安给打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天依然很黑,夜依然很冷,自己刚刚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就在这时,泛着浅浅月光的黑色天空中似乎亮起了一道橘色的光,已经日出了吗? 橘光越来越近,伴着浅浅的马蹄声,似乎是一束火把,有人来?俞安赶紧起身,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您好,请问……” 或许是太过激动,这话说出来俞安自己都懵了。请问什么?问有没有马车吗?人家是骑马来的,总不能同乘一匹吧,那该问什么呢? “我以为你多厉害,原来连王府都找不到啊!” 第47章 渣男是良心发现了? 我去!这熟悉的声音一出来,俞安气不打一处来,竟然是桓宇澈。 俞安转身就走,去哪儿不重要,反正再也不想见到这个无情无义的渣男了! 也就古代治安好,搁现代夜里出门都不一定能保证人生安全,绝对算是原则问题! “你去哪?” “嘶—” 不知什么时候,桓宇澈已经从马上下来,一把拽住了俞安,可好巧不巧他拽的正是俞安刚刚擦伤的地方,瞬间的痛楚让俞安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 桓宇澈不明所以,竟拿着火把往俞安身上凑着看。 “啊!” 火不长眼,燎着了俞安的头发,一股焦炭味窜了上来,幸亏发展得早,几下便熄灭了:“王爷就这么恨我,要连夜跑来杀了妾身吗?” 慌乱之中俞安连自称都没有注意,反应过来赶紧改口,还好桓宇澈没有注意到,正把火把杵在地里熄灭了。 “你不会夜里走几步就受伤了吧?是否遇到了歹人?” 俞安并不想搭理他,甚至觉得有点不可理喻,更不想与他斗嘴。每次吵架自己都低声下气的反抗,只要吵不过桓宇澈就开始拿身份压制。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生本王的气了?”桓宇澈见俞安不说话,语气竟软了些:“你可别多想,俞相为人正直,本王也不想苛待他的女儿。” 得,这家伙就长了张刀子嘴,有话永远不会好好说:“王爷把火把熄了,要怎么找回府的路啊?” 视野模糊不清,桓宇澈还是象征性的朝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没事儿,玄影认得。” 玄影是数年前先帝在位时涸阳进贡的大宛马,打仗勇猛无比可日行千里,先帝赐给了桓宇澈,自此之后无论去哪儿都陪着。 “唔—” 俞安还没反应过来,桓宇澈竟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公主抱在了怀中。玄影很听话,一声口哨就来了,桓宇澈先把俞安抱上了马,紧跟着一越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玄影跑得极快,凉风迎面而来,冻得人发抖,吹得眼睛都睁不开,若不是桓宇澈一手拦在腰间,俞安可能早就从马上摔下来了。 “本王都不生气了,你还在气什么?” 俞安已经快要被吹傻了,根本没想着回答他的问题,桓宇澈见不回应,故意凑到俞安耳边,顺势搂紧了她的腰:“你知道本王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娶你吗?” “因为桓宇渊喜欢你,他无时不刻的在想你,他真正想娶的人是你。他夺走的是本王的生活,所以他喜欢的东西,本王也要一样一样夺走。” “所以妾身只是个东西?” 这话俞安在问桓宇澈,更像是在问自己。就像大庭广众之下,他说住在西厢所以赐封号西夫人。俞安不奢求被人在乎,但也不想如蝼蚁一样被人随意践踏。 “吁——” “你干嘛?!”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支利箭,直直的插在俞安的腹部。突如其来的痛让她条件反射般的扯住了缰绳,玄影被勒得一声嘶吼,原地转了两圈,若不是桓宇澈稳着,两人都会摔下马去。 “王爷,有刺客……” 听出俞安声音的虚弱,桓宇澈这才警醒:“你受伤了?” 他的手顺着俞安的腰往旁边一探,摸到了那支箭,护住之后将俞安搂得更紧了,把缰绳放进俞安手中:“抓牢。” 桓宇澈从腰间拔出无常,给玄影狠狠来了一下,小声呵道:“驾!” 玄影跑得比之前更快,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有人安排好的一般,时不时有利箭非向两人,都被桓宇澈的无常一一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辞律王府。长时间的疼痛已经让俞安没有力气做任何动作,桓宇澈只能在下马后将她抱进府里。 “叶彬!叶彬!” -- 第57页 听到叫声,叶彬赶紧迎了出来:“王爷……” “快去叫大夫来我卧房。” 看到俞安被抱在王爷怀里,叶彬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去找了府里的太医来。 由于被箭所伤,吹了那么久的风加上劳累,此时的俞安已有发热的迹象。大夫准备处理伤口,但箭还在腹部,在得到桓宇澈的授意后顺着方向将箭抽了出来。 “额……” 做好止血,处理好伤口,俞安已经没什么力气,伤口疼得人一抽一抽,睡也睡不着。 “没事儿,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桓宇澈真不愧是个直男,安慰人的方式也与众不同。俞安强忍着疼痛往里侧翻了翻身,不想看到他。 简直倒霉透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什么好结果,一定是生辰八字不合! “别生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嘛,我受过比这重的伤多多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俞安不想听他叭叭,索性闭上眼睛想要赶快睡着。 “真的,本王以前带兵打仗,命都是骨头堆里捡的,要像你一箭就这样早就没命了……” “跟你说啊,沈大夫医术特别好,就你这点儿伤,明天就能下地了……” “记得以前本王带兵攻打涸阳,身上被敌军砍了十数到,沈大夫看过没到数月,本王又奉命……” “王爷,妾身就想歇会儿,您能别说话了吗?”俞安真的忍无可忍,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是个话痨。 “你还说你没生气,都不想听本王说话了,以前骂你的时候还没这么硬气呢!你不说话本王哪儿知道你死没死啊?” “王爷!妾身何时说过没有生气了?嘶……” 伤口愈合静养即可,偏偏桓宇澈话多惹得俞安动气,触碰到伤口疼得很厉害了。 “得得得,你别说话了,就说你生气了嘛!”桓宇澈赶紧把俞安的手从伤口上拿开,帮她重新摆了个姿势:“你说你是不是在气封号的事儿?” “本王就开个玩笑,气桓宇渊的,就像让他知道你住的是王府厢房……” “小时候看《莺莺传》,那崔莺莺便是住在西厢,苦苦等崔生多年。本王就是单纯想让桓宇渊觉得,他奉若神明的女人,在本王这儿不过是个睡过就忘的妾室……” “其实也不全是这样……” “王爷!”不知何时叶彬也进来了:“沈大夫已经回去了,今晚之事,还查吗?” “查!”桓宇澈看了俞安一眼,然后盯着自己的手聚了焦,动作像在摩挲着什么一般,一字一顿的说道:“去查现场的痕迹,和所有宾客回府的时间。” “是。” 第48章 上辈子作孽遇见你! 番外(叶彬) “王爷,这里离王府还有十数里,黑灯瞎火,西夫人一个人……” “你管她死活做什么?” 王爷冷冷的朝身后看了一眼:“她若怕自会找人,用得着你我多心?” 得嘞,叶彬汗颜,王爷对任何女人的态度都爱憎分明。喜欢的相敬如宾,不喜欢的赶尽杀绝,唯独这西夫人,明明恨得厉害却纠缠不休。 到王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伺候王爷下马,他却站在府门外迟迟不进,末了突然发问:“西夫人还没回来吗?” “……回王爷,皇城离王府十数里,西夫人步行比不得坐轿子,可能还远呢。” “谁问你她在哪儿了?” 桓宇澈突然发起火来,音调高了许多:“本王是问你为什么没有跟着?!” “……王,王爷,是您说不用管的。” 叶彬贴身跟着桓宇澈数年,很少见他这样发脾气,知道辩解也是无用:“奴才这就去找。” “不必了,本王自己去。” 夜深露重,桓宇澈又紧了紧衣领:“把玄影带来。” 离开王府去追查今日之事的叶彬是懵圈的,宴会自己也跟着去了,当时王爷对西夫人还是厌恶至极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 “夫人,夫人你醒了?”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元婧正守在跟前,这时俞安闻到一股药香,是琥珀端了碗药进来。 “本王来吧。” 还是在桓宇澈的卧房,俞安正准备撑着做起来,一边的桓宇澈很自然的接过药,准备给俞安喂药。 “咳咳!” 药苦,躺着咽不下去,桓宇澈那个死直男还傻了吧唧一勺接一勺的喂,呛得俞安尽数吐了出来。 “这点苦都吃不得吗?” 桓宇澈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反而觉得俞安娇气,把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奚落道:“不算很苦的,你看!” “元婧……扶我起来。” 懒得跟这种人计较,俞安被元婧扶着坐起身,接过药一饮而尽:“不是药苦,下回王爷喝药也请躺着喝。” “你是在咒本王吗?你知不知道本王一夜未眠?而且……你跟本王喝的是一边。” ……俞安无语,这家伙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王爷日理万机,不休息也是常有的事,妾身哪里敢比?” “啥事儿都没有,是你歇在了这儿本王没地方去了!”桓宇澈翻了个白眼,随手把无常剑立在铺边:“堂堂王爷在自己府里睡厢房,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死了?” -- 第58页 “整个辞律王府都是王爷的,王爷歇在哪儿不好?” “果然睡一觉精神好了不少,都有心情斗嘴了?” 俞安不愿意这儿受窝囊气,干脆从铺上下来,还是回西厢自在。 “哎哎……”刚一站地上不小心扯到伤口,俞安吃痛叫出了声儿,见这架势桓宇澈上前一步拦腰抱起:“想让本王抱直说,本王不会拒绝的……” ……算了,能少走几步路就少走几步路吧,跟神经病争执自己也会倒霉的。 桓宇澈瘦瘦高高,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四十几公斤的俞安在他怀中跟抱了个枕头一样轻松。 “你还有闲情种这许多花?” 到了西厢门口,桓宇澈注意到了那片花圃,种了一个多月,虽未结果,但也都生根发芽了。 俞安连着三四日不在,都是窦嬷嬷和琥珀打理着,长得倒也茂盛。 “闲着也是闲着,种点花花草草也算给自己些事儿做。” 听到这话,桓宇澈突然挑了挑眉,笑得别有深意:“所以你是在怨本王不肯临幸你?” “……妾身没有!”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搞得全世界的女人都得喜欢他一样。 “放心,会有机会的,等你伤好了本王再来找你。” ……不知为何,桓宇澈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没法接,俞安想下来自己走,他却抱得更紧了。 “要不还是给你换个住处吧,凤萧苑,鼎香阁,江月轩,实在不行你选一个自己起名也行。” ……这家伙还真喜欢辛弃疾啊,连着几个名字都从别人诗里起,俞安冷笑:“稻香村不错!” 桓宇澈突然停了一下,进了里屋把俞安放在铺上:“要不搬到江月轩去吧,离正殿近些。” “不必了,王爷。妾身可是靠西厢才得来的西夫人尊号,怎敢随意更换寝殿?” 俞安说的是气话,也确实住惯了西厢不愿搬。但这话说完,桓宇澈突然就不说话了,把被子给她掖好,嘱咐元婧照顾好便离开了。 这就生气了?算了还是在歇会儿吧,俞安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 “咚咚咚!咚咚咚!” 屋外叮叮咚咚的装修声吵醒了俞安,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了,只能唤元婧去看看外面在干嘛。 不一会儿,叶彬从外面进来回话了。 “奉王爷之命,既然西夫人住惯了西厢,不搬也罢,先把江月轩的牌子挂上,等病养好会对西厢再做修缮。” “待我谢过王爷。” 俞安没空想这些,现在已经是七月初四,每月初五都要去见司空彻,每次去都要好一番打斗,伤口未愈又添新伤可不好。 悄悄撩开衣服看了一眼,沈大夫的药果然不错,伤口已经大好,有些结疤了。 “西夫人,南侧妃来了。” 见元婧过来通报,俞安套了件外衣,等着南忆书来。 “安妹妹,昨日未曾细识,只觉才貌绝伦,又听闻遇刺之事,特来看看。” 七月天正热,南忆书穿得极薄,袖尾和裙尾都是纱制,纤细的手臂若隐若现。 俞安昨天忙得很,没有细看她,这一来才发现她长得极美,细长的眼睛秋水盈盈,腰身细如一握,从上到下每一寸都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 “侧妃娘娘,俞安身上有伤不便行礼,日后定补上,请娘娘见谅。” “妹妹客气了,忆书迢迢千里嫁来大启,要学的多得很,更不敢苛责妹妹。” 不等俞安回答,她便招手唤来了婢女,婢女手持一托盘,托盘上放了两盆花。 “此花乃淮烟郡特产,名曰草麝香,但与麝香不同,不会致人不孕。花开色泽艳丽,高贵典雅,花香袭人。” 说着,南忆书便将其中一盆抱入怀中,往俞安跟前凑了凑:“不信妹妹闻一闻,当真是极香的。” “也不知妹妹素日是否喜爱焚香,但若是当两盆在寝殿里,日日闻着花香,也是惬意呢!” “那就多谢娘娘抬爱了,元婧。” 元婧得令,将花摆在寝殿窗前,南忆书也不便打扰,聊了几句就走了。 …… “夫人,淮烟人杰地灵,长的花也是极美呢!”元婧用手轻轻摸着花瓣:“香味也独特得很。” “把它们都搬到偏殿去。” 第49章 这个侧妃有点问题! “啊?” 元婧不明白俞安这是何意:“可是侧妃娘娘不是说此花和麝香不同,不会致人不孕吗?” “哼,草麝香。” 别人不知道,从现代来的俞安还能不知道吗?什么草麝香,这分明就是郁金香! 郁金香确实漂亮,香味也好闻,但整花含毒碱,长期接触会使人头昏脑涨毛发脱落。 若这是淮烟特产,南忆书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在借大启对此无知,蓄意害人! “元婧,你抽空找叶彬问问,这花她除了送给我,还送给了什么人?” “是。” 元婧虽然不知道俞安为什么突然那么戒备,但肯定事出有因,赶紧照做。接着就得知南侧妃给各殿送了两盆,桓宇澈的寝殿里更是多。 俞安心中大致了解,等过两天伤口好彻底,就得开始干大事了。 七月初五,两天功夫俞安的伤口已好了大半,只要动作不大就没有问题,而桓宇澈也没怎么为难她,派门童安排去醉瑛阁相见。 -- 第59页 之前去过几次,醉瑛阁再无人拦她,玄钰这个名字越来越好用,白芨兴致大好,为两人安排了一场南戏《汉宫春》。 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三人在台下听得表情却冷漠,俞安是对南戏不感兴趣,而司空彻,是厌恶汉成帝与飞燕合德的故事。 “你安排的这出戏,似有影射。” 司空彻说这话时用的是陈述语气,听起来却像是质问。白芨没有看他,很专注的盯着台上:“我安排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门主怎么想。” 这话不是司空彻想要的答案,却又无话可说。他轻轻的摩挲着拇指上戴着的扳指,表情凝重:“玄钰啊,你说若帝王庸懦,避战不发,沉迷声色犬马,身为人臣该当如何?” 俞安想到那日册封宴上皇帝的行事作风,颇能感受到司空彻此刻的纠结:“徒弟认为,身为人臣先忠国家再忠君王,君王无能则祸满天下。” “然而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新帝登基朝纲未稳,国步维艰,静观其变实为最佳。” 司空彻若有所思却不置可否,这可能不是他最想要的答案。 “其实,若君王有攘外之能,那么让臣民信服只不过是时间的关系。但若因内忧导致外患还沉迷声色犬马,也可取皇室血脉以代其业。” 俞安偷偷瞧着司空彻,他仍未说话,但眉尾微扬,看样子说到点上了。 一曲戏罢,三人个子散去,俞安心中惴惴不安,为说过的话后悔。 自己当时一味讨好司空彻,话违不违心另说,但若因此造成大的动荡,生灵涂炭,也是作孽了。 司空彻不是别人,身为天诛门门主,为大启效忠多年,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却闻名遐迩,他若要反必定天下大乱啊。 不过细想想也无所谓,先帝膝下子女不多,只剩下桓宇澈和桓宇滺。 桓宇澈性格乖张不说,光脸上的那道疤便可被万民唾沫淹死,桓宇滺如今四岁,更是当不得大统。 算了,不过一句话而已,他要是反肯定是早就做好决定了的,自己顶多算个推手。 回到西厢,哦不,现在应该叫江月轩,却发现南忆书已经在客室等候多时了,俞安赶紧换上常服出来迎接。 “拜见侧妃娘娘。” 虽然被封西夫人是奚落,但不管怎么着,少了许多繁文缛节,行礼也方便很多,也算是好事。 “哎呀妹妹,你可都是二品诰命夫人了,在王府位份低又算得了什么呢?咱们之间不必拘礼。” 南忆书来并不是为了客气这几句,说完话她便让身边的品儿端了一碟子的食材来。 “说来实在惭愧,在淮烟郡时我也会做不少饭菜,这两日送了许多给王爷,可都不对他的胃口。听叶彬说妹妹的厨艺深得王爷的心,想到前两日妹妹在姐姐册封礼上的风光,便想要学上一学。” “好说好说。” 俞安虽知道南忆书有问题,但教人做饭力所能及,帮帮她多套些话出来也行呢:“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喏,就是这个啦~” 南忆书的声音软软糯糯,让人一听就酥到骨子里,若自己是个男的,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女孩儿吧。 俞安往她的托盘上看了一看,顿时觉得把这女人想得太简单了,盘中的食材竟然是西红柿和虾。 “淮烟郡离海近,这种大虾特别多,还好天热能养着,再过几天就坏啦!” 南忆书随着俞安往厨房的方向走,一路上都在侃侃而谈:“记得以前我特别爱做西红柿鲜虾汤来喝,想着做给王爷,又不知道他的口味怎么样,只能来找妹妹帮忙啦~” “没问题!” 俞安爽快的答应,朝着琥珀使了个颜色,琥珀很聪明,赶紧跟上来。 热锅热油,葱姜蒜炒香,两个西红柿去皮切小块放进去炒,炒成浓浓的红汤,加老抽、生抽、耗油和一大勺天车辣椒酱,差不多了又往里面加了盐和虾,出锅。 盛出来红红火火一大碗,南忆书都看呆了,嘴角有些抽搐:“王爷真的会喜欢吗?” “不信试试?” 两人四目相对,愣了一秒都笑了:“那先谢过妹妹,若王爷喜欢我还来讨教。” “那就恭候侧妃娘娘了。” …… 看着南忆书一扭一扭妖娆离去的身影,俞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如果记得没错,虾和西红柿同服会产生有毒的砷,吃一次可能影响不大,但若长年累月的吃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叫住琥珀,是想着她对药理颇有了解,果然,琥珀对此也表明有问题。 “咱们再忍一忍,若南侧妃一直如此,我会派你去王爷跟前。” 琥珀对此并不在乎,反正赎了身,跟谁都一样。和眼前这个主子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要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你去找元婧,再让她问问近日南侧妃都给王爷送过些什么吃的。” 琥珀虽不会说话,但她的性格温温柔柔很好说话,人也乖。没多久元婧就从叶彬那里回来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一张膳食单子。 第50章 她是想毒死桓宇澈! “酒酿核桃、菠菜拌黄瓜、鸡肉芹菜、兔肉芹菜、红白萝卜腌菜。” “琥珀,你看一看吧。” 琥珀接过纸,看着菜名,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取了支笔,在菜名后补了些字。 -- 第60页 “酒酿核桃,血热、燥咳;菠菜拌黄瓜,身体变差;鸡肉芹菜,伤元气;兔肉芹菜,脱发;红白萝卜腌菜,伤肺,神志不清。” 两天的功夫做了六道菜,道道对人身体有害,俞安不敢耽搁,带着琥珀去书房找桓宇澈。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桓宇澈正在看书,见俞安过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怎么,平时叫你还冷着张脸,今天肯主动过来了?” 俞安没空跟他贫嘴,瞧书桌上放着一个只剩了些汤的碗,感慨他竟然一点戒备都没有。 “王爷,妾身近日身体不适,无法伺候王爷为王爷分忧,特将琥珀送来,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看俞安这一顿迷之操作,桓宇澈不懂了:“你这是……开窍了吗?又是教人做饭又是塞人的,这么怕本王把你忘了?” 明明桓宇澈不该是这样自恋的人格,俞安不懂为什么每次一见到自己他就开始耍贫嘴,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干脆把那张单子放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 桓宇澈一边问,一边拿起来看。叶彬的字很熟悉,他冷笑了一声看过去:“没想到在你这里本王竟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了,哪日别人问起我一天见过什么人如过几次厕你也要交代清楚吗?” 虽然没有明显责备的意思,但叶彬还是吓得一个机灵跪倒在地:“王爷赎罪,奴才不敢。”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了。” 桓宇澈没有罚他,主要是看到了琥珀在菜单后面加的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单子递给了叶彬:“拿去给沈大夫看看。” 叶彬走远,俞安看到了书桌上的郁金香:“王爷,这花儿也有毒。” “这几日本王一直觉得头痛头晕,想必就是这个缘故了。”桓宇澈看着那花儿,手抚着花盆边缘,慢慢攒成了拳。 “本王知道淮烟归降是迫不得已,竟没想到他们还敢安这样的心,派两个女人就想瓦解我大启?!” “啪啦—” 桓宇澈轻轻的一掌,其中一盆郁金香就被拍落在地。俞安看他神色不对,呼吸不顺畅,赶紧扶着坐下:“琥珀,去杂院找只花盆来。” 俞安蹲在地上,把郁金香取出来,弹了弹灰,放在案几上。又找了块布,将花盆碎片捡出来一并放好:“王爷打算怎么做?” 听到俞安这样发问,桓宇澈戒备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望向那朵郁金香:“谋害大启宗亲,她得死。” “可她也是淮烟郡的公主。” 俞安不信桓宇澈这么不分局势,能如此启是两个公主就能做到的。 “她们也配当公主?最多算是个郡主。”桓宇澈冷哼一声:“淮烟复国之心不死,派女人来探路,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来!” “妾身以为,绝非王府有此情,王爷可抽空去皇上那里看一看。” 俞安如此想不无道理,双生姐妹皆出自淮烟,像这样有目的有规划的做法,一定不会是南忆书的个人行为。 “你就这么在乎他?” 桓宇澈盯着俞安的脸微笑,笑容里透露着一丝阴狠,仿佛要讲她生吞活剥:“今日留在本王这里如何?” “王爷……妾身身体不适,有琥珀伺候您,您一定可以酣然入梦的……”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但要突然和他睡觉,俞安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你身体不适还想着别的男人,当真是操心的命啊~” 还没等俞安反应过来,桓宇澈突然拽住她的衣领,把她往案几的方向推了一把。俞安慌乱之中赶紧用手撑在了桌上,然而刺骨的痛楚传来,手掌不偏不倚,按在了花盆碎片上。 “你就这么讨厌本王?” 见俞安痛不欲生的表情,桓宇澈脸色更难看了:“看来当初你拒婚是假,欲情故纵才是真啊?” “妾身没有……” 实在是挨不住痛,俞安只能冒犯了,她用另一只手推开桓宇澈,看向伤口,一点一点把卡在上面的碎片取掉。 “……受伤了怎么不说呢?” 桓宇澈的眼神突然有所缓和,俞安懒得理他,只要见桓宇澈,必有倒霉事。 “……你怎么哭了?” 手疼是其次,主要是委屈,若不是桓宇澈的提醒她都没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成了爱哭包,只能忙乱的用手去擦。这一擦不要紧,手上的血都被蹭到了脸上。 额……这下轮到桓宇澈尴尬了,他最不擅长哄女人,见这情形只能手忙脚乱的又是包扎又是擦眼泪的。 “怎么就这么巧,琥珀和叶彬都不在,本王最不会照顾人了……” “不用你管!” 不知是生气还是嫌弃,俞安只希望桓宇澈能离自己远一些,依旧眼泪汪汪,却坚强的扯了布条自己把手包扎上了。 “别呀,你这不干净吧,我让沈大夫来给你……” “呼…呼……王爷!沈大夫已经看过了!”叶彬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之前的尴尬,当下的气氛却更加尴尬了:“这是……怎么了?” “额……没事。” 桓宇澈用微笑掩饰尴尬,用挂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沈大夫怎么说。” “沈大夫说,这些膳食都是寻常食物,但各自合在一起确实会产生毒素。” -- 第61页 叶彬说话时搓着手,在桓宇澈身边随侍多年,早已了解他的脾气,说话时也斟酌着,生怕他发脾气殃及池鱼:“这些食物吃一日两日无恙,但若长期饮用,必伤根本。” 该生的气刚刚已经生过了,此刻的他很平静:“那就这样吧,她送来的膳食我会照吃不误,就麻烦琥珀每日的照料了。” “妾身遵命。” 天已有些暗了,烛光摇曳,窗外的梧桐正茂盛,俞安想起那日的榆树便随口问道:“为何大启从皇城到王府,一路走来路边种的都是榆树?榆树并不吉利也不成材。” “那些榆树啊?” 桓宇澈爽朗一笑:“先皇登基初东隅来贺,送了许多榆树和桉树的种子,彼时大启靠北一片荒漠,就都种了下去。” “榆树种子少,种在了皇城一周,桉树四季常青,生长迅速,果可入药,便种在了北方各地。”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俞安总觉得怪异。 “琥珀姑娘来了?” 第51章 俞艺是个演戏高手! 琥珀抱了一只差不多点的花盆,利索的把地上那些土放在了花盆里,然后把花端端正正的栽了进去。 “那王爷,琥珀就先留在遣兴殿了,妾身告退。” “好呢,去吧。”桓宇澈点了点头,刚好瞥见俞安的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叶彬,带西夫人去沈大夫那里看一下伤。” “是……” “多谢王爷,还是不必了!”夜色已深,俞安想着有些事要办,干脆拒绝:“小伤,窦嬷嬷会照顾好的。” “那让叶彬送你回……” “多谢王爷,不必了,妾身自己走。” 俞安宁可桓宇澈像之前那样对自己爱答不理,现在实在聒噪。 “王爷,您不是一贯不喜欢西夫人吗?怎么这两日突然这么嘘寒问暖了?” 刚刚从书房出来,俞安听到叶彬聊自己,走路的步子莫名慢了下来,想听听桓宇澈怎么说。 “我恨的人是桓宇渊,关她什么事,迁怒罢了。” 这是真心话吗?俞安心中竟还燃起一丝窃喜,也不知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对不对,这话绝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琥珀还在里面,他们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聊这些? 手上的伤是小,当务之急得往各宫去一趟,先把郁金香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柏王妃和苏翎溪对自己并无戒心,听了之后虽然不全信,但也把花儿摆到了偏殿。 该去琼露堂了。 俞艺虽然屡次找事,但俞安并不讨厌她,特别是病好之后出来得少,对人倒客气多了。 “奴婢拜见西夫人,西夫人贵体康健。” 远远看见,刘嬷嬷忙迎了出来,引她去见俞艺。俞艺躺在卧榻上,没梳妆,整个人很憔悴。 “几日不见,都是西夫人了。” 俞艺不高兴的很明显,她手上没有戴护甲,正在剥莲子:“你又成了我讨厌的样子。” “那说明我比以前强得多了。”俞安笑笑,不屑于跟她斗这样的气:“妹妹就是来看看你的病怎么样了。” “承蒙厚爱,已经大好了。” 俞艺惨兮兮的笑笑:“你就是天生命比我好,我拼尽全力博得的夫人之位,你稍微动点心思就自己来了。” “你们夫人怎么了?” 看她情绪不好,俞安直接问刘嬷嬷,刘嬷嬷看了一眼俞艺的脸色,低着头道:“自两三日前夫人就这样了。” “一开始是感念王爷有了新欢自怨自艾,可昨日起就一直呕吐浑身难受,身子虚,沈大夫来了也不知道是何故。” 俞艺不喜熏香,并未把郁金香放在卧房内,看来和花无关,只能是饮食上出了问题:“姐姐这几日可吃了什么东西?” “夫人身体不适,也没吃什么呀?”刘嬷嬷回忆着:“对了,南侧妃两天前着人送了栗子牛肉来,夫人吃了好些,不过奴才是查过的,里面无毒。” 板栗牛肉?俞安隐约记得,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吃不利于消化,确实会造成呕吐,既然这样的话空两顿就好了。 南忆书的事情不方便直说,信不信是一回事,万一俞艺这个炮仗性子闹上去可就不好解决了。 “听闻妹妹的西厢更名为江月轩了,真好。” 俞艺依旧垂着头,剥莲子的手有些泛红:“昭华殿、灵犀阁、琼露堂,这些都是王爷自己起的名儿,从前遣兴殿还不叫遣兴殿,叫狼居胥阁。” “可太子出事前,突然就改成了遣兴殿了,江月轩也是那时建起来的,现在竟肯把这名赐给你,看来我的恩宠再不会复从前了。” “你今天来,是要向我示威吗?” “对。” 俞安笑了,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还请姐姐配合我演一场戏。” …… 七月十四,中元节到了。 按照习俗,俞安做了老鸭汤,给各殿送了些,到了南忆书所住的舞榭台,竟发现俞艺也在里面。 “妾身拜见侧妃娘娘,见过俞夫人。” 俞安行礼行得规矩,倒是正在聊天的南忆书和俞艺变了脸色,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把该走的程序走完了。 “妹妹快请起。”南忆书拖着俞安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赐了座。 “今日是中元节,妹妹特意煲了些老鸭汤,想必侧妃娘娘是不会拒绝的。” -- 第62页 元婧赶紧上前把两份老鸭汤放在桌上,看着两人掀开,笑道:“也是巧呢,本来还要去俞夫人的琼露堂,现在一起就送了。” “瞧瞧,现在只能闻到鸭肉的味道了。”俞安故作惊讶:“自从得了娘娘的草麝香,走到哪里都能闻到香味。娘娘说草麝香是淮烟郡的特产,竟不见您用呢!” 听到这话,南忆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勉强解释道:“妹妹有所不知,此次来大启舟车劳顿,路途遥远,在怎么是特产也罕见呢,所以就带了这些,不想妹妹多心了。” “那倒是妹妹的不是了。” 俞安叹了口气,悄悄给俞艺使了个眼色:“不知娘娘有没有感觉,或许是暑热吧,一天天的竟提不起劲来。刚才煲汤的时候,还觉得头晕呢!” “唉?巧了不是?” 俞艺悠悠的接了一句:“我近来身子也不大舒服,可今年夏天也不算很热吧?” “细想想,就是从妹妹你嫁来王府开始,我一直大小病不断,前段时间还染了水痘……” “说来王爷身子也不好呢!我的水痘还是从王爷那里染上的,这几日见他也日日歇着,想必也是不适……” 说着说着,俞艺把话风转到了南忆书身上:“不知娘娘近日身子可好,妾身瞧着品儿似乎也总在给您煎药呢?” “啊……对啊!” 南忆书愣了一下跟着附和:“我还以为是水土不服,总是犯困得很。” “前两日去王妃那里请安,王妃似乎也有些身子不爽。”她还真是个顺坡就下的驴:“记得昨日你还跟我说,每每去见苏侧妃她也总在歇着……” 那两人一唱一和,俞安被莫名定义成了不详之人,根本插不上话,无所适从。 “真是个狐媚子。” 俞艺的长睫毛忽闪着,冲俞安摆着张臭脸翻了个白眼:“娘娘啊,妾身跟您说过,她惯会用些下三滥的伎俩勾引男人,从前在母家就是这样,处处骑在妾身头上,如今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要么,还请您禀告王爷,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吧?” 第52章 风水先生与司天监! “泸沽先生到了。” 桓宇澈点了点头,示意叶彬去接人。 那泸沽先生俞安第一次见,看上去年过半百,没有想象中老。头发已有些花白,绾成髻,右眼被包裹住,持仗而行。 叶彬将一张写有俞安生辰的纸放在泸沽先生面前,先生看过之后,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先生但说无妨。” 桓宇澈与先生都坐在正殿主坐,中间只隔了一个案几。虽说在大启,司天监最多算个五品官,像泸沽先生这样有名的江湖□□者,根本没有官品,但这并不妨碍桓宇澈对他的敬重。 “这……这……”泸沽先生缓缓站起身,将正殿所有人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俞安身上,摊开了写着生辰的纸:“请问这是否是姑娘的生辰?” “是。” 俞安点了点头,老先生说话的态度让她莫名不安,偷偷看了俞艺一眼,她的眼神很真诚,应该不会有问题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先生竟表现出了喜极而泣的状态,回头看向桓宇澈道:“王爷,此乃还魂借气之格啊!” 还魂借气之格?俞安对五行风水并不了解,但先生这话自己算是明白,难道他看出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了吗? “请泸沽先生明示。” 大启人很信这个,桓宇澈也是。泸沽先生于先皇在位时曾是司天监,因故被贬,自此成了风水先生。又因故土在泸沽,由此得名。 “姑娘生于甲申年,属木命,甲木在申是绝地,所以申为甲的绝处。但是申中有壬水可以生天干的甲,所以是逢生。也可以说是甲木借了申金藏干的气还魂,所以叫借气还魂。” 泸沽先生越说越激动,看着俞安渐渐眼含热泪:“这是最吉的命相,姑娘身在皇室,是自己、是大启的救星啊!” 俞安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这些,只觉得太过,让俞艺办事效果有点过分了吧?可是在看过去时,俞艺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先生,自她来府后,王府人人身体不适,可与命数相关?” 此刻的南忆书是懵圈的,她花了数日功夫找到了这样一个老先生,用数两黄金买通他想把俞安逼出府,怎么还临时倒戈了呢? “不。”先生摇了摇头,眼里看着的依旧是俞安:“姑娘是上好的命格,既然府中有灾也凭一己之力挡去了大半,应该还有真正命格相克之人。” “先生,请过目。” 一听问题出在其他人身上,叶彬赶紧将提前准备好的各位主子的生辰八字放在先生面前。 一连看了几个先生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一张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是谁?” 桓宇澈看见他的眼神不对,一边问一边接过了纸,上面赫然写着的,是南忆书的生辰八字。 “老朽虽多年不做司天监,但看天相之事还不会错。” 泸沽先生没有只说生辰的事,反倒提起了天相:“今年二月出现荧惑守心之相,便知必有国丧。可国丧之后,又出现了白虹贯日之相。” “白虹如刀,日为君王,是君王正处在威胁之中。而上月十五日,又出现了天裂之相:天裂阳不足,地动阴有余,妃后□□啊!” -- 第63页 在场虽没有外人,但除了主坐上的两人外,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直到此时,泸沽先生才重新说回到生辰上来:“如此短暂的时间竟接连出现三次大灾天相,既无天灾,必是人祸。此女生辰阴气极重,所到之处祸患无穷。” “你这个老东西说得什么话?!” 南忆书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指着泸沽先生的鼻子大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了我那么多银子还胡说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在她看来,命格不详远远比作恶可怕,竟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做的那点儿破事全都抖落出来了:“王爷…王爷!” 南忆书疾步走到桓宇澈跟前扯住了他的衣袖:“这老头是妾身找来的,是妾身给了他钱让他污蔑俞安的。……公然倒戈,必是别人给了他更多的银两,此人的话不能信!不能信啊!” “呵呵!”桓宇澈冷笑了一声,轻轻拽开她的手,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本王不信泸沽先生,难道信你?” “先生,若此女有孪生姐妹,是否命格相同?”都到了这时,俞艺还不忘记补刀。 “双生子只要性别相同,出生时间相同,那么八字或紫微斗数也相同,命格无异。” 俞艺这简直是超额完成任务啊,俞安有些赞赏她的执行力,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还找她。 “多谢泸沽先生。” 这大概也是桓宇澈想要的结果,送走泸沽先生后,他又重新回到了正殿。 …… “叶彬,送南侧妃回舞榭台,无事不得出。” 王府后院,人本就不多,也就一王妃,二侧妃,二夫人而已。桓宇澈不避讳,准备将南忆书幽禁寝殿。 “王爷……您是要软禁妾身吗?” 显然南忆书还没有转过来这个弯,仍以为变成现在这样是迷信所致:“妾身代表淮烟郡嫁给您作妾,就因为这老头的几句话,您便认定妾身是不详之人?” “叶彬。”桓宇澈不想跟她多说:“把东西呈上来。” “是。” 叶彬闻言退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跟了十几个婢女,一人端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两道菜。 “你以为你做的事本王都不知道吗?” 桓宇澈冷冷的看着她:“这些是你嫁入王府之后,每一日送来遣兴殿的膳食,你若觉得自己无错,就把它们都吃了吧。” 婢女们掀开盖子,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呈现在面前。 “…可,可是这些菜无毒,有些还是妾身陪着王爷您一起吃的呀?” 南忆书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每日陪着笑,自己送去的一切吃食都照单全收,日见虚弱的身体自己也看着,若是早就知道了为何还要吃呢? “是,你陪着本王一起吃,回去再煎药解毒。” 桓宇澈微微抬眼,用看仇敌一般的眼神看着南忆书,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她的脖子:“你能做的事,本王也可以。” “唔,额……” 桓宇澈使了多大劲不知道,但南忆书纤细的脖子随时都要断掉一样。 “王爷,不可。” 听到俞安小声提醒,桓宇澈如梦方醒,松开手,南忆书似蒲柳一般跌落在地,仍不忘出言嘲讽:“那又如何,你没有证据也杀不得我!” 第53章 南忆书自己玩脱了! “我与姐姐替淮烟嫁来大启,我们死了淮烟必反。” 南忆书话说得咬牙切齿,姣好的面容里带着一丝阴冷:“大启节庆那么多,为安内必会宴请淮烟,我不信那个时候王爷也不将妾身放出来。” “无事。”一旁的柏王妃出声了:“今后的一日三餐,膳房就做这些菜送到舞榭台,各殿的草麝香也送归侧妃卧房。” “若是吃死了,便是侧妃钦慕王爷,为王爷做饭以身试毒,身边的婢女护主不力自是不必留。” “如果不死……” 苏翎溪冷笑一声接过话茬:“水土不服加上思乡情切,宴席是参加不了了,若愿意,接回淮烟郡也好。” “你们都知道?” 南忆书不可置信的看着在场的每个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最终看向俞艺:“泸沽先生是你介绍给我的,他是你的人?” 俞艺笑笑,不置可否:“是王爷找来的。” 她终于不再挣扎,绝望的坐在地上,任由被叶彬拖回舞榭台。 “等一下。” 桓宇澈叫住叶彬,脚步鉴定的走向南忆书面前,蹲下身微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淮烟郡会怎样,本王从不认为降即是忠。”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所以你的寝殿,叫做舞榭台。” 俞安在一旁看着,这件事虽是她一手推进,可最终做决定出计谋的人却是桓宇澈。俞安从未觉得桓宇澈是个好人,这一刻才该是他本来的样子。 “琥珀你可以带走了。” “是。” “今晚你来。” …… 先帝御赐的墨条还剩三分之一,俞安磨了许久,手都酸了,桓宇澈仍在抄着。 偷偷瞧了一眼,大致是辛弃疾的《美芹十论》。 “你喜欢吃芹菜吗?” “啊?”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明知他正在誊书不会抬头,还是点了点头:“喜欢。” 桓宇澈停下笔,在砚台上控干水分,挂在了笔架上,“若我不喜欢,还要让你也不喜欢呢?” -- 第64页 《美芹十论》俞安没有看过,也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能凭感觉回答:“王爷不喜欢芹菜不是芹菜不好,应当是膳房没有做出王爷喜欢的味道。” “所以你会努力做出本王喜欢的味道吗?”桓宇澈合上书,嘴角慢慢上扬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若不是那道疤,应该会是绝美的容颜吧。 “啊……王爷!” 还没等俞安反应过来,桓宇澈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其拽如怀中。 瞬间失去重心,俞安大脑一片空白,头磕在了他的耳边:“当…当然。” 桓宇澈微微偏了偏头,两人四目相对,只隔了不到十公分:“可如果,我吃芹菜浑身起疹子,会危及性命呢?” “我……” 突然见他这样,俞安羞红了脸,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能吃就算了,何必一定要王爷也喜欢……” “本王也觉得。” 桓宇澈的笑容更加放肆了,两颗虎牙露了出来,竟显得平日阴狠的面相有些可爱。 他一只手搂在俞安腰间,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硬掰过来让两人正对着,轻声道:“走吧。” “去哪儿?” “咚咚咚……” 俞安无比紧张,紧张的能听见两人心跳的声音,桓宇澈的略慢些:“本王的卧房。” 红烛灭,一夜贪欢。 …… 隐约听得身边的人蹑手蹑脚起来洗漱的声音,俞安略有些意识,但是身子太累还没醒来。 忙碌了一夜,临近卯时才彻底歇下,不知他怎么还能那么早爬起来去上朝,真是有牛一样用不完的力气。 “王爷,西夫人……” “让她歇着吧,别去打扰。” 按照规矩,妾室第一次侍寝后都要去给王妃请安,俞安不敢耽搁,醒来后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妾身拜见王妃,王妃福寿无疆。” “快快请起。” 柏王妃脸上并无不快,行事也端庄大气:“王爷昨夜待你可好?” 一上来就问这么直接的问题,俞安羞涩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还好。” 听到这样的回答,柏王妃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本来她的心就少在男女情爱上,只是不得不行一个王府正妃的本分而已:“那就好。” “上次宫里赐了些珠宝,妹妹选一样就当礼物了。” 柏王妃身边的得顺抱了一只很漂亮的匣子过来,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俞安不敢拿太华丽的,只取了一只素银簪子,簪尾雕了一只仙鹤。 “娘娘,银饰养人,妾身多谢娘娘恩赐。” 或许觉得只送这个有些拿不出手,柏王妃又取了一只镶着玉髓的银项链,一并赠予了俞安。 回到江月轩,因为王爷的重视,虽然地处偏僻,但比之前华贵了不少,一应家具也换了。为着俞安种的那几块地,直接将院墙往外移了几丈。 从回来到中午,江月轩突然成了香饽饽,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是个人都要来贺上两句。 能来的人都来过了,俞安终于可以歇息一阵,结果肚子一饿,膳房的食物又不好吃,只能自己上手了。 许久没有吃辣的,干脆做些钵钵鸡,头几天腌好的生呛辣蟹也差不多了,俞安也取出来准备吃些。 正在小厨房忙着,突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搂住了自己的腰,吓得一个机灵:“…啊,是谁?” “当然是本王呀。” 看到她吓了一跳的样子,桓宇澈满意的把下巴搁在俞安肩上,搂得更加用力了,两人之间只隔了衣服的距离,紧紧贴在一起。 虽然不自在,但夫妻之实已有,自嫁入王府俞安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也算不得什么:“王爷想吃什么?妾身做给你吃。” “这些就不错了。” 上朝前只简单吃了些糕点喝了些茶,挨到现在早已饿得不行,如今见桌上放的这些,虽不知是啥,但看着红红火火很有食欲的样子。 “那王爷先去歇着吧,妾身做好了就给您端来。” 或许是他搂得太紧让人不舒服,又或者是影响自己做饭了,俞安一边找着借口,一边顺势讲他的手推开了。 “本王……是不够让你满意吗?” 第54章 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啊?” 俞安没想到桓宇澈竟会这么多心,慌乱中勉强思考了一下:“不是不是,王爷在这妾身会分心的……” “没事啦,你的厨艺就算分心也一样好吃。” 实在拗不过,俞安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自己吃的话这两道菜足够了,倒是加一个桓宇澈,总得加个主食吧。 那就,披萨! 既然是桓宇澈要吃,这披萨肯定不能说是寻常味道,想着上次买了不少绝味鸭脖的酱,干脆先刷一层再加馅。 “嗯……好吃!” 桓宇澈口味重,吃东西的方式也独特,只有两人在场他也没端着,干脆把钵钵鸡连汤带串卷进披萨,吃得津津有味。 “你别说这个味道……绝了!”辣味毕竟是一种痛感,俞安光吃最清淡的钵钵鸡都觉得嘴唇发麻,更别说其他东西。 “本王好像感觉到辣了。”桓宇澈像是在问俞安,又想在自言自语,生呛辣蟹一块一块进了嘴里,让人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嘴巴是麻的,舌头也是麻的,似乎咸味也能感觉到一些……” -- 第65页 上次这么痛快还是俞安给他吃辣鱼尾的时候,辣鱼尾还没吃够,这又有新欢了。 没过多久,桌上的食物被风卷残云,只要对胃口,他恨不得把钵钵鸡里的汤都喝干净。吃过辣,两人的嘴唇红的像抿了口红。 “本王记得,上次的话还没有说完。”桓宇澈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俞安:“本王最喜欢辛老的两首词,词牌名都叫西江月,所以你是西夫人,你的寝殿叫江月轩。” 俞安原是不在乎这些的,但既是他先提起,自己也忍不住想刨根问底:“那么王爷,那日您赐封号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其实桓宇澈性格的大变,俞安心中是有疑问的。之前表现得深恶痛绝,却因自己做过几顿饭,为家宴主厨,得皇上喜爱,封了二品诰命就有让他有这样大的变化,实在是于理不合。 “对啊。” 桓宇澈很诚恳的点了点头:“辛老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说: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从前只觉得词好,如今见了你,总让本王有种惬意的感觉。仿佛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拥有这种宁静。” ……这家伙人格分列吧,怎么竟爱说些酸话,听得人直冒鸡皮疙瘩。 “今晚还来陪本王好不好?” “妾身遵命!” 俞安一边收盘子一边敷衍,心中却有些事一直记挂着:“对了,请问王爷去过东隅没有?” 见他摇头,俞安又问:“那么涸阳呢?王爷可曾去过?” 涸阳位于大启正北,这倒是去过,桓宇澈点了点头:“两年前父王为避战,曾让我出使过,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王爷,涸阳是否也种了许多桉树?” 记得小时候住在老房子里,四周一片荒村,只有零落几家村户。为了植树造林,抽地下水种了许多桉树。 那些桉树长得很快,几年功夫便能长成参天大树,防风固沙自然没问题,可水土流失的问题也很严重,不仅如此,其他作物更难种活。 桓宇澈不知道俞安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回忆了一下:“似乎也有种,只是涸阳偏西北,只有东南面种得多,其他地方种不活的。” 俞安对东隅不太了解,只隐约听师父说过,东隅地大,水域广阔,盛产桉树很正常,但大启和涸阳的地方并不适合。 “王爷,妾身觉得东隅有问题。” “哦?” 桓宇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愿闻其详。” “桉树确实好处不少,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它并不适合大启与涸阳的地貌。” “此树速生丰产,需水量极大,栽在土壤里会使水位下降,长期种植土壤板结,就会出现沙化现象。” “涸阳在北部,本身土质不好含水量还少,桉树汲取的养分多,种植桉树土壤肥力会下降,再难种其他作物。” 听到这里,桓宇澈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原本的惬意也不复存在了:“是了,先皇在位前带兵东伐,那时东隅虽然地大,但人口稀少,君主也庸碌,知道无法与大启抗衡,便避而不战。” “如今想来,东隅每年送的东西除了观赏性的宝物便是各种奇花异宝。先皇每年还会送一些最新的武器过去,大启却对东隅的军事实力知之甚少。” 看来东隅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啊,先避战谋求和平共处,一边试探敌国的军事实力,一边进贡一些长期降低国力的东西,意图潜移默化的瓦解周边各国。 “本王先回遣兴殿,你歇着吧。” “妾身恭送王爷。” 桓宇澈来得快走得也急,毕竟是忙大事的人,俞安也不留他,干脆继续看看自己种的花草。 “西夫人,我们主子想见您,要您一个人去。” 刚出屋门,便看见品儿已经在殿在候着了,南忆书自己出不来,只能找品儿代为传话。 原本是不想见的,这女人没有脑子还歹毒,可这歹毒总得是有人教了才会吧,也该问问。 “妾身拜见侧妃娘娘,娘娘贵体康健。” 进了舞榭台,就这一日的功夫便能感觉到明显的凄凉。南忆书刚来时极尽奢华,舞榭台来往的人也多,如今被禁足,人也少得多了。 “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南忆书凄惨的笑笑:“叫你来我只想知道一点,这个局,是你还是王爷布下的?” “事是妾身做的,与王爷无关。” 俞安并非拦罪,只是涉及到大启与淮烟,不利之事肯定不能出自王爷之手,不然打起来他就是千古罪人。 “你能有这样的谋略?”南忆书不信,冷笑道:“那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所怀疑的?” “我对你并无怀疑,只是你作为淮烟郡的郡主,不得不防着点。” “我不信。” 南忆书盯着俞安的眼睛,整个人已被恨意吞噬:“无论是做饭还是送花,我都已经做得很完美了。草麝香是淮烟近几年才培育出来的,大启没有,你们怎会怀疑?” “是因为这个。” 俞安将一张信纸推到南忆书面前,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淮烟已按计划进行。 纸张是东隅所产的竹纸,最后落款的印同样出自东隅王室。 第55章 那就来个无中生有! “这是什么意思?” -- 第66页 看到纸上的内容,南忆书果然遏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此次前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却不料自己早已被布置任务之人出卖。 “见你之前我先去见了王爷,王爷说可以让你知道真相。” 俞安觉得身子有些懒,干脆坐着跟她说:“东隅占尽地利,在我们先帝驾崩前就来找大启谈判,问是否想要兼并淮烟。” “大启还没有吐口之时,他们就已经给了最好的策略。那就是先告知淮烟可帮助淮烟出兵征讨大启,真打起来时却明哲保身。除此之外,他们还会以大启势强为由说服淮烟北部归降,最终造成如今的局面。” 道理不难,南忆书却思考了很久,半天没有说话。看来光这些还不够,还得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爷今日散朝,很妾身说了一桩后宫之事,关乎南婕妤,娘娘想听个热闹吗?” “姐姐怎么了?” 两人是双生姐妹,感情很深,终于戳到了她的软肋,然而这还不够,俞安就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姐姐怎么了?求你告诉我,他们把姐姐怎么了?” 南忆书已经奔溃了,见俞安不说话,竟然不顾尊卑跪在了她的面前:“你就告诉我,姐姐是不是死了,她们是不是把她杀了?” 时机成熟了,俞安缓缓的凑到了她面前,微笑着小声道:“东隅送了尊宝物,叫做人形珐琅瓷,为激起大启与淮烟之仇,他们还一同送了化骨粉,如今南婕妤人在瓷中,只一头颅在外,供人欣赏呢!” “什么?” 听闻此话,南忆书恐惧得瘫在椅子上,她与姐姐一同长大,自小一起玩耍。虽然爱好不同,但从来不会红了脸,就连嫁人也是一样,一个皇上,一个王爷。 如今南忆书被囚禁在舞榭台,姐姐却被做成玩物供人观赏,生不如死,当真是讽刺。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父王自以为是盟友的东隅! “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南忆书疯狂的扯着俞安的袖子,整个人如得了癫痫病一般:“求你,我求你了,就让我见一眼王爷吧?” “王爷不会来见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 俞安的眼神愈发坚定,今天和南忆书说的这些话完全是无中生有,为了将怀疑的事确定下来扯的谎,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当然,我与南婕妤并无感情,你要是不肯救她,就算了。” “我……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南忆书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的往下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对曾经所作所为的悔恨:“草麝香确实有毒,但在我们淮烟都是有专人培育的,不会被放到卧房里……” “父皇身边有一东隅门客,他告诉父皇,甲之蜜糖,乙之□□,大启不产草麝香,若将此物送于皇室,那么不出多久,便会病骨支离,弱不胜衣……” “那人还说,若此计被识破,还可用食物刑克之法,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损伤元气,杀人于无形……” 淮烟有东隅门客?看来此时非同小可啊! “侧妃娘娘,妾身先告退了。” 俞安准备离开,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想站却站不起来,用手撑着想离开座位,整个人却直接摔倒在地。 明明意识很清晰,身子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瞪着南忆书,眼看着她将一条白绫从自己身后套在了脖子上。 “额…额……” “你不是聪明的很吗?怎么连我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南忆书的笑容变得狰狞,如恶鬼一样用力扯着白绫索命。 “说好了禁足,他却想我死,那么这条白绫,只能先用在你身上了!”她说话时咬紧了牙关,使尽了力气。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强烈的窒息感让俞安大脑一片空白,但又仿佛缓回了一点劲,怪不得品儿来请时说只让一个人来,原来存着这个心呐! 窒息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人就会死,等人来救已经不可能了,俞安拼尽全力,把手指从白绫与皮肤之间的缝里塞了进去,想要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额…额……” 这个女人太过用力,几乎要将俞安的脖子勒断,这个时候等死就是真的放弃了,能重获一世不容易,不能放弃一线生机:“南…南忆书……” “我……我死了,你姐姐……东隅……” 听到姐姐二字,南忆书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这远远不够俞安自救的,转眼拉得更狠:“就是死,我也会写一份家信让父皇看到,我和姐姐不会死的毫无价值,但是你,就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额,额……” 实在,没有力气了,活着真的很难…… 要么算了吧…… 手指被白绫勒得几乎断掉,然而痛楚已经没有那么彻骨了…… 太奶奶,你会在天堂等我吗…… …… “嗵!”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门被踹开的声音,俞安闭着眼睛也能感到刺眼的亮,这是通往天堂的路吗? “把她拉开!” 如同耳鸣一般,说话的声音就像从桶子里发出的,甚至分辨不出来源在哪。 “俞安!俞安!你快醒醒!” “王爷,现在怎么办?” “……先送她回江月轩,叫沈大夫去看。” -- 第67页 “是。” …… 隐约听到抽泣的声音,俞安觉得浑身酸软,勉勉强强睁开了眼。 “夫人,夫人你终于醒了?” 是元婧,俞安伸手撑着,想要做起来,可是一用力嗓子便开始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 “夫人快躺着。”元婧赶紧过来,一手扶着后背,一手撑着腿,让俞安缓慢的坐了起来。 这时琥珀从屋外进来,端了一碗药递给元婧。 “夫人,药熬好了。” “我自己来……” 或许是之前挣扎得太用力,嗓子有些沙哑,从小不喜欢别人伺候,可当俞安正准备自己端碗的时候才发现,右手的指头上自己被包上了厚厚的纱布。 稍微动一下还很疼,想必是之前手绞在白绫里时擦伤的吧:“让我照一下镜子……” 铜镜虽然照得不很清楚,但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粘稠的药涂在伤口上,痛得更加厉害了。 “王爷说,他处理完南侧妃的事情就来看您。” 第56章 简直渣的明明白白! 桓宇澈自去了以后两天没回来,只知道南忆书也不在王府,被他带去宫里了。 俞安不在乎,从前日子就是这样过的,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好好养伤就是了。 本以为在王府的日子总少不了勾心斗角,王爷性子也不好。没想到时间久了才知道,大家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没有利害关系不会互相找不痛快。 连着两日吃王府膳房里的食物,嘴巴里面没什么滋味,干脆趁着王爷不在,不用做口味太重的,摆上一桌吧! 虽然手还没好利索,但不碍着做饭,俞安头天吃了些鱼,回现代准备好食材,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做饭了。 先来一道糖醋里脊吧,俞安喜欢吃焦脆口感的,先炸再炒,出锅的成品外酥里嫩,颜色是最诱人的橙色,黄灿灿的,隔着好远都能闻到酸甜的香味。 再来一道炒烤肉,虽然不知道她们吃不吃得惯。羊肉选的是里瘦外肥的羊腿肉,肥肉先下锅,炒化了把葱、姜、蒜、青辣椒和洋葱倒进锅里大火爆香。 想着她们不能吃辣,辣子和孜然加得不多,就这样香味都像占满了整个厨房,红的极有食欲的烤肉,饿得人直流口水。 光这些当然不够,俞安又做了宫保鸡丁和鱼香茄子,汤是普通的骨头汤,主食是凉皮,这么热的天,饭后甜点自然少不了红汤冰粉和最爱吃的泡芙啦。 入王府已经两个多月了,这竟是俞安和柏王妃、苏翎溪、俞艺第一次一起吃饭,看着菜一道道上桌,几个人都馋得挪不开眼睛了。 “我的好妹妹啊,你出个菜谱吧,也得让膳房的人名正言顺的拿工钱啊!” 苏翎溪吃得不亦乐乎,王爷不在,这几人在一起也不用拘着什么礼,饭菜虽然分量不大也没有吃完,但也都吃得有些撑了。 “南妃是事可真是吓坏人了,要是王爷再晚些,咱们可就吃不到今天这顿饭了~” 俞艺说话不过脑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俞安懒得跟她计较,反正饭是真好吃,大家也是这真认可。 “就是啊,知道她不好相处,没想到竟存了这样的心……”苏翎溪说话时有些担忧,有些惋惜,更多的是痛快:“不过也好,王爷杀伐决断,没有留她在身边。” “看她那心气儿,那身段儿,若想争宠咱们几个哪里是对手,还好走了,不然……” “行了,都说的什么话?” 柏王妃也是奇怪,平日里自己说话口无遮拦,管别人倒是一流:“王府就咱们几个姐妹,不管谁来了都是一家人,何必争这些?” “也是噢……” 俞艺嘴上这么说,语气中却带着些不服。 “王妃、侧妃、西夫人、俞夫人吉祥……王爷回来了。”叶彬来时带着风,他平日里从不会这么急,说话也气喘吁吁:“奴才先去找沈大夫了。” 沈大夫? 几人瞬间变了脸色,好好的怎么去一趟宫里,再来就要见沈大夫了呢? 过去时遣兴殿周围无人,守卫的下人也被调走了,正准备进殿,竟看见桓宇澈被几个侍从抬来了。 “王爷……?” 很多话不适合在桓宇澈很少说,看着桓宇澈被抬进卧房,柏王妃一直等到叶彬和沈大夫来,拦住叶彬询问这几日发生的事。 “是南婕妤和南侧妃的事……” 叶彬本不想明说,但说不清这几个人肯定也不会放他进去,只能和盘托出:“其实进宫前,王爷就已经亲自把侧妃杀了……” “什么?” 苏翎溪惊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桓宇澈会如此不计后果:“这是为何呀?” 叶彬没有回答,抬眼朝着俞安的方向看了一眼,扯开话题:“总之,皇上因此震怒,在淮烟世子赫连煜达来收尸时,当着他的面对王爷处以宗仗八十之刑。” 皇室成员若无谋反不会处死,宗仗便是最大的刑罚,二十宗仗就会皮开肉绽,而八十下,不死估计也只剩半条命了。 看来这皇上果然对桓宇澈有所忌惮,表面仁义,实则下狠手,对外宣称网开一面,能不能活得下来还得看命。 不敢再耽搁,大家进到卧房里,沈大夫正在给他上药,血渍和紫色朝服混为一体,衣服掀开皮开肉绽,但桓宇澈自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 -- 第68页 “王爷,药已经上好了,这几日您多歇息,伤会好得快些,卑职先去给您煎药了。” 桓宇澈行动不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沈大夫了。” 从前只觉得苏翎溪谨慎,如今才知道这就是她的性格。柏王妃未发话,她悄悄站在一边抹眼泪,连声都不敢出。 倒是俞艺,本身有更好的选择,庶出嫁来王府做妾,自己再不努力,就彻底拼不来前程了。 见俞艺哭得伤心,柏王妃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王爷好好儿的,你哭什么?” “妾是……”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桓宇澈本就伤重,听不得身边这些哼哼唧唧,把人都打发出去了:“本王有话和西夫人说。” 听见独留俞安,其他三人脸色都不太好,倒也不敢多话跪安了。 俞安心中愧疚,若不是自己逞能,只身去见南忆书不跟人说,还逗留那么久撒谎去套她的话,就不会弄到现在桓宇澈必须亲手了结她。 桓宇澈趴着,脸朝向一旁,直勾勾的盯着俞安的脸,盯得人不好意思。 “本王现在这样……是不是特别糟糕?” 他的声音很虚弱,像是从骨缝里憋出来的一样,俞安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他摇头。 “把手给本王……” 桓宇澈的手是温热的,不像受过大刑的样子,黄沙百战的男儿就是如此,纵使身负重伤,也能带给旁人安宁。 “真好…本王,多想一直这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微微皱起了眉头,握着的手也松了些:“本王不想叫你西夫人,俞安也生分得很,你可有字?” 应该没有吧?俞安摇了摇头:“要不王爷给赐一个?” 这一问仿佛正中他的下怀,桓宇澈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那你可有钦佩喜欢的人?” 额……这问的,现代的偶像不少,虽然不追星但是买些周边是常事,说给他也不认识,干脆说个古人吧:“妾身喜欢荀彧。” 可谁知,这话一出,桓宇澈又不高兴了:“荀彧是王佐之才,跟了曹操那么多年落得个服毒自尽的下场,不吉利,还是本王给你想一个吧!” “卿卿如何?” 第57章 直男与直女的较量! “亲亲?” 乍一听这,肉麻又敷衍。 “对,卿卿,何处娇魂瘦影,向来软语柔情。有时醉里唤卿卿,却被旁人笑问。” 这首诗俞安没听过,难不成是他自己写的?管他的呢,叫啥也比西夫人好听:“那妾身就谢王爷赐字啦~” “哈哈……咳咳……” 桓宇澈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嗓子痒咳了起来,这一咳不打紧,竟一口黑褐色的血跟着吐了出来:“本王……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俞安心中慌乱,完了这下可真是克夫了,穿出去这名声不好啊! “妾…妾身去叫沈大夫……啊……” 俞安刚站起来就被桓宇澈拽住胳膊一把拉回到怀中,虽然他是趴着,但手臂孔武有力,把俞安箍的动弹不得:“王爷这是干嘛?” “哈哈,本王跟你可不一样,这点儿小伤能如何?” 桓宇澈说着话,人也不老实,吧唧一口亲在俞安脸上,俞安又羞又臊又脱不开身,脸热得不敢让人看到,最后只能缩在桓宇澈伟岸的肩上。 “王爷,南氏之事是妾身的错,都怪妾身自作聪明害了您……” 这话出自真心,俞安只希望他不要生气。 “放心吧,本王心里清楚,与你无关。”桓宇澈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些,两人都换了个自在的姿势:“从赐白绫开始,本王就已经想好了她的死法。” “什么?” 俞安不懂他的意思,赐白绫不就是想让他自尽吗,有什么好想的? “本王故意只禁足她而不禁足品儿,直到有一天,见品儿托人送蒙汗药进来,于是让叶彬给她送了白绫,顺便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桓宇澈的表情得意至极:“所以本王就等着,没想到她真的那么蠢,哈哈哈她让你独自去见她,你肯定会去,所以……” 看着桓宇澈计谋得逞的样子,俞安感到一阵彻骨之寒,脖子上的伤口还乌紫,从进遣兴殿到现在他根本没有问过。 遣兴殿装修奢华,俞安抬眼看了一眼,感觉四处明晃晃的,只有自己最卑微,犹如地上的尘土:“王爷,您知道妾身差点死在舞榭台吗?” “当然。” 桓宇澈甚至没有发现俞安已经生气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英明神武中:“你若伤得不够重,本王便没有理由处死她,否则送那白绫做什么呢?” 在舞榭台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又重复了一遍,俞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条白绫,是准备给自己的! “卿卿,你生气了吗?” 桓宇澈万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反而觉得俞安任性,他又伸手去拉俞安,但是这次,俞安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 “本王以为你会懂的。”他这么说,竟把错都归结到了俞安身上:“你若真的死在舞榭台,本王还省的挨这顿宗仗了!” “那妾身是不是还得感谢王爷,留了俞安一条贱命呢?” “你说的是什么话?” 桓宇澈的表情有一些难堪,他不耐烦的转过脸,干脆不看俞安了:“你是辞律王府西夫人,怎么就不能深明大义一些?” -- 第69页 深明大义?他说自己不深明大义?一个差点连名都没了的人,他居然怪自己不深明大义?! “王爷,是妾身不懂事了,妾身自请禁足,求王爷成全。” 俞安憋着一口气,午后阳光正好,遣兴殿奢华至极,双层的建材冬暖夏凉,防风隔热,隐约听到屋外有鸟儿叽叽喳喳叫唤的声音,心中却悲凉至极。 “可以,去吧!” 桓宇澈语气不耐烦,却在俞安走到卧房门口时突然软了下来:“本王等伤养好了,再去看你。” ……七月十八,微风如千万只虫蚁一样钻进俞安的心中,蚕食着五脏六腑,不给一丝一毫的喘息。 “砰!” …… 俞安是被喜乐发现的,她本是帮苏侧妃去库房取金线的,却见到了昏倒在路边的俞安,赶紧叫侍卫把人抬去了江月轩。 她这一病就是好几天,头三天浑身滚烫,怎么叫也叫不醒,无论喂多少药都悉数吐出来,沈大夫也无能为力。 后来不发热,人也醒了,可总呆呆的坐着,人也倦怠,别人叫好几次才会应答一声。 过了一周,桓宇澈身上的伤都结疤了,俞安还是不肯出江月轩的门,师父那里更是去不了。 俞安没有那么爱桓宇澈,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现代时自己得不到重视,来了大启,依旧只有被利用的命。 “西夫人,王爷即刻来江月轩,还让奴才给您带句话。” 叶彬的态度一如既往,不像其他奴才,见着不受宠了说话都冷淡许多。 “说。” “气生了几天该好了,现在给台阶不肯下,日后就没有这个台阶了。” “他倒是看得起我。” 即使在大启,俞安也不是那种得靠男人才能过日子的人,直男是吧,那别怪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 俞安换了第一次做饭给桓宇澈吃时的豆绿色常服,不施粉黛,头发绾成髻,坐在书房桌边誊抄李煜的词,写着写着,桓宇澈来了。 “卿卿在写什么?” 他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俞安对面的位置上,拿起本子来看,俞安曾经为了融入现在这个环境努力学繁体字,也不至于太丑陋。 “妾身在看李煜的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俞安抱着李煜的词,故意将声音放得细软:“花儿落了都有人疼惜,妾身哭了那么久,王爷今天才第一次来。”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王爷的心就如同东逝的水,在妾身这里停顿不了多久的。” 说着说着,俞安故意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哈欠,眼泪含在眼眶里,就不让它落下,眼巴巴的望着桓宇澈,等他看过来时又故意不看他。 “瞧你,说得本王心都碎了。” 桓宇澈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把书和誊抄用的本子合起来放在一旁,将俞安扶了起来:“李煜不好,咱们以后不看李煜,好不好?” 第58章 现在可以满意了吧? “李煜不好?李煜不好还不是因为王爷不好?” 俞安嗔怪,这个时候该顺坡下了,手指轻轻在桓宇澈嘴唇上点了一下:“王爷稍等。” 再回书房时手里端了一个小碟,小碟里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俞安专门做成了心形,温温柔柔的递到了桓宇澈面前:“王爷看啊,做个糖都是妾身爱你的形状……” “调皮~” 难得见她如此主动,桓宇澈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巨大的伤口像一张横着的嘴,看上去更加可怖。 他选了一块红色的糖,轻轻放入口中,发展是软糖,忍不住的嚼了一下:“这……本王牙齿好像被粘住了……” 这糖吃的桓宇澈表情越来越证明,上下牙黏在一起,怎么弄都脱离不开。 “王爷,甜吗?” 俞安依旧笑着,故意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以后妾身就会像这块糖一样,又甜又黏的跟在王爷身边,扯也扯不掉,除非慢慢化到王爷的骨血里!” 这回轮到桓宇澈害羞了,他微微一笑低下了头:“你呀你……” “哎呀,王爷……” 桓宇澈突然一个公主抱把俞安抱在了怀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走,本王待你去个地方!” …… 桓宇澈所说的地方叫木犀亭,这里距王府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距离,有人种下了一大片桂花树。 如今七月底,桂花虽然还未大片的开,但绿色的树里也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白花。 “这个木犀亭是本王专为你而搭的,用来赏桂花再好不过。若不是你生气了,本王还想着待花期到了再带你来呢!” 若搁平时,俞安一早就谢恩了,只是现在,她有了其他主意,故意噘着嘴望向桓宇澈:“桂花树能长这么高最少得有个十年八年,说吧,王爷还带多少女人来过?” “除了你,便只有翎溪了。” 桓宇澈脸上露出了一抹被拆穿后的羞愧,但还是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借口:“桂花非常吉利,它代表了崇高与美好,芳直不屈,就如你一样。” “那这样吧王爷,下月十五是中秋,正是桂花遍地的时节。到时妾身着人摘了桂花,九月二十五王爷生辰的时候,给王爷单另摆一桌桂花宴如何?” -- 第70页 桂花万能,可酿酒做糕点做美食,光想一想就有万般期待,桓宇澈自然没有拒绝。 “那就一言为定啦~” 俞安主动伸出小指勾住了桓宇澈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木犀亭四年敞亮,透着风,夏日坐在这里当真是避暑的好地方。 亭子不小,中间摆了一个石桌子,桌子旁又是石凳子。桓宇澈不知从哪儿拿出了棋盘摆在桌上:“陪本王对弈如何?赢了本王答应你一个要求。” 俞安自然是愿意的,小时候和太奶奶一起长大,没什么别的爱好,只有周末会挑个半天时间陪太奶奶下棋。 一开始自己还会因为年龄小而悔棋,太奶奶让着让着就输了,再到后来,即使不让,太奶奶也赢不了了。 果然是王府的东西,俞安捻了一颗白棋在手中,光滑的触感和半透明的黑色告诉她,材质是上等的玛瑙。 等了许久不见桓宇澈放棋,才隐约记得以前历史老师说过,古代下围棋都是白子先走。 俞安喜欢三连星布局,于是选了右上角的地方下第一步以求稳妥。 桓宇澈也紧随其后,下在了对称的另一边…… “南忆书的事上,本王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卿卿动气本王也是心疼,不过,咱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哦?请王爷明示。” 俞安知道再跟他纠缠不清没什么意义,那他说什么自己听什么就好了。 “南忆书死前本王让她修书一封留给她亲哥哥,书中写明一切恶事都是因东隅挑唆而为。” “该认的罪都认了个干净,世子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问青红皂白杀了那个来自东隅的门客。” 桓宇澈说的开心,心思已不全然在棋上了,俞安又下一子封住了他的退路:“只是一门客而已,淮烟能被我们三言两语忽悠至此,也能再被人几句话骗去其他阵营。” 看到棋已呈劣势,桓宇澈干脆放弃了快要被包围的一部分,转而下到一个偏缝之中,一举取下俞安十几颗子:“无事,既已归顺,便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了。” “真的吗?” 俞安淡淡的问,手下却没留情,按照原定计划取下了几颗黑子:“可未雨绸缪总归是好的,若从局部入手,千里之堤也可溃于蚁穴。” 桓宇澈这才发现,俞安整盘棋竟然给自己下了个套,就是知道自己会另选地方突破,一个不小心也无力回天了。 这一局棋下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但心中的问题已有了答案,桓宇澈心满意足的把黑子放回了盒中。 “卿卿深谋远虑,是本王思虑不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俞安眼睛一转,这可是自己整治他最好的机会啊,可万事都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才好,于是笑道:“妾身还未想到,就先……欠着吧~” “好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绝不食言!”看着外面天色渐渐暗了,桓宇澈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不怀好意:“卿卿该陪本王回遣兴殿了~” 上次出遣兴殿时有多悲凉还历历在目,俞安知道,桓宇澈这种人还是得治,生日时瞧好着吧! 窦嬷嬷虽然没说过,但听下人的议论大概也知道了不少王府从前发生的事。 听闻从前王爷还是皇子时,皇上赐柏王妃当他的正妃。柏王妃是大将军嫡出的女儿,配他绰绰有余,可是将门以男儿为重,所以将军也没什么意见。 可谁知桓宇澈在此前和苏侧妃感情甚好,苏侧妃的父亲是朝中的二品尚书,总不可能让一品将军的嫡女当侧妃,让二品尚书的庶女当正妃吧。 闹了一阵子,桓宇澈还是听了皇上的话,柏王妃为正,苏翎溪为侧。 桓宇澈为了她,赐灵犀阁,建木犀亭,待遇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好,可是仅仅过了一年,俞艺进了王府,之前的山盟海誓便淡了。 虽然古代妻妾成群很正常,但自己一个现代来的女生,怎么能容忍这样渣男的存在,总得想个办法让他转转性子才好。 “王爷王爷,宫里传话,淮烟南部反了!” 第59章 还是做饭比较好玩! “知道了,本王这就进宫。” 桓宇澈看了俞安一眼,两人没有对话,接着套上衣服便往外走了。 这种局面想也能想到的,淮烟本就不大,南部是当初柏将军带兵征讨得来,而北部是因宣传不错主动归降的,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淮烟北部如一头困兽,北有东隅,西有大启,即使公主被杀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都城靠南,又出了之前种种,皇室憎恶北部没有骨气,远离东隅也再难被算计,干脆再度出击,拼个鱼死网破。 柏将军年事已高,上次征战回来后一直卧床不起,大启能做武将的只有柏老将军和桓宇澈,所以桓宇澈才挨过那八十宗仗转眼又要被叫回宫去了。 这皇帝还真是有趣,恨不能致桓宇澈于死地,该用到时一点也脸红,是时候去一趟醉瑛阁了。 和往常一样,俞安换了衣服打扮成另一幅面容,从西厢后门出去。醉瑛阁和司空府方向大抵相似,只不过要多走一段路。 到了地方直奔四楼找白芨,白芨刚巧也等在那里。 “参见门主。” 俞安心中明白,白芨肯定是不服自己的。她从十几岁就跟着王爷,至今已经七八年了,骤然冒出来一个所谓的关门弟子,还踩在她的头上,任谁都会不服。 -- 第71页 然而即使这样,她也未曾怠慢过礼数,人品上应该没有大问题。 “白姑娘,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张折起来的小纸条,为保证真实身份不被发现,俞安从未用过王府的纸。 纸上只写了十二个字:借刀杀人,隔岸观火,趁火打劫。 记得小时候看《孟子》,里面有提到过一句: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善也;以德服人者,心悦而诚服也。 既然反的是淮烟南部,那么借南边的大邑之手攻打淮烟,大启只要默默看着,等到时机成熟假意劝和,便可让淮烟心悦诚服。 “遵命。” 白芨是聪明人,不说太多就能领会意思,俞安喜欢这样的人。桓宇澈怎么作战无所谓,只要师父把该做的事做到,就用不着他了。 “对了门主,请问琥珀,用着可好?” 白芨突然这么一问,俞安倒觉得自己苛待了,不过敷衍一下还是可以的:“琥珀医术很高明,多谢白姑娘了。” 其实俞安总觉得无论称呼白芨什么都很奇怪,她身为天下第一琴师,屈尊待在醉瑛阁里做司空彻的手下,叫白姑娘反而亲切一些。 “其实……” 白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吐口:“其实天诛门真正效忠的人,是辞律王,而且辞律王应该认得琥珀。” 额…… 这下轮到俞安尴尬了,自己之前一心想琥珀得宠,让自己日子好过,这本来就不是君子所为。结果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己人…… 只不过,天诛门不应当效忠大启吗,为何要效忠桓宇澈?难道他想篡位? 想到这里,俞安心中一阵胆寒,桓宇澈总是话里话外表现出对当今皇上的不满与怨恨,淮烟未平,东隅也是大麻烦,如果内部再闹起来必将生灵涂炭啊! 不过自己一介女流之辈,管这些做什么,不需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先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再说吧! 出了醉瑛阁,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好久没有出过王府,外面的空气好清新。 俞安向来是闲不住的,当美食主播的那段时间一天播四个小时,其他时间要么休息,要么就在外面购买食材。 趁桓宇澈不在王府,好好逛逛吧~ 俞安找了个地方换了一套最常见的襦裙,扎着简单的高发髻,脸上蒙了一块面纱。 逛着逛着,看到两家门对门开着的大酒楼,南边的叫凤仙居,北边的叫留香苑。光看装潢凤仙居要豪华不少,留香苑似有些年头了。 “姑娘来瞧一瞧呀,今日新上的菜品:一鸭三吃!” 凤仙居门口站了个专门负责迎宾的小二,隔着好几米就准备把俞安往里面拽。 一鸭三吃?俞安朝留香苑瞧了一眼,那边的小二拿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对这种抢客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了。 “姑娘,尝一尝没有坏处的!” 小二脸上堆满了笑:“咱们这凤仙居最早可是当今皇上开的,您可不知道当时淮烟公主嫁来的时候,辞律王府的侍妾做的那些菜呦,是真的好吃!” “这一鸭三吃便是咱们凤仙居的师父,根据宫里人的描述做出来的,您要不吃上一次,保管后悔终身啊!” 得,模仿到自己身上来了,俞安倒要看看,这凤仙居师傅的一鸭三吃和自己做的差了多少! 看俞安有要进来的意思,小二感觉往里带,可进去之后却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多人,可能是饭点儿还没到吧。 “客官,这是菜单。” 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刚刚坐好,小二就赶紧递来了一本菜单,俞安看了一眼,一鸭三吃五十文。 大概算了一下,一两等于十钱,一钱是一百文,这五十文也够贵了啊。但想着好歹是以自己的名义卖的,价格高点也合理。 还有佛跳墙呢,价格上写的1/份,应该是一钱吧。 “那就……这个一鸭三吃,再来一个佛跳墙吧。” 倒不是俞安喜欢吃这些,只是这些在现代也有,她想看看古代的审美如何。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饿的人喝茶都快喝饱了饭菜才上来。看着小二端着一个小小的罐子过来,俞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噫? 装菜的罐子倒是精致,只是都放到俞安面前了,还闻不到半点香味。拿起勺子舀了舀,汤汁很稀,一点都不像煨了十几个小时的样子。 算了,凑合吃点吧,舀了一勺看似像熊掌一样的东西放入口中:“额……” 这哪里是什么熊掌嘛!分明就是腌萝卜,还贼咸! 再往下翻一翻,海参是香菇做的,鱼翅是粉丝,至于其他的东西要么跟渣一样小,要么就是其他长相类似的东西代替的,这东西要一钱银子简直过分! “客官,一鸭三吃来咯~” 只能寄希望于一鸭三吃了,可是当菜上上来,俞安彻底傻了眼。 一个巴掌大小的碟子,里面放了十几片烤鸭,另外一个大些的盘子里放着几张博饼,没有蘸料没有酱,连葱花也没有。 一个小碗里装了些汤,对!仅仅是汤,而且汤的颜色很清澈,连下面的葱花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一鸭三吃吗?这才两种吃法啊!” 俞安看得很清楚,这所谓的大厨什么都不会,鸭肉和鸭皮都没有分开切,根本不存在一鸭三吃! -- 第72页 “骨头给狗吃了,你也要跟狗抢吗?” 第60章 居然还敢强买强卖? “骨头给狗吃了,你也要跟狗抢吗?” 听到这话,俞安彻底生气了!这种行为简直是厨师界的耻辱! 本来饿着肚子就想吃些好的,看这酒楼气派才进来。结果绣花枕头烂草包,花一钱半就吃这些泔水不如的东西,简直恶心! 俞安懒得跟这种人计较,就不该跟皇上这种人开的酒楼扯上关系,于是从袖中掏出钱袋准备结账了:“一钱五十文,放这儿了。” 可谁知道,俞安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刚刚那店小二拦住了,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欠打的感觉:“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一共是二两纹银。” “二两纹银?” 这简直不可思议,刚刚菜单上写得明明白白:“我刚刚看过菜单的,一鸭三吃五十文,佛跳墙一钱,怎么就是二两纹银了?” “呦~客官,您是没看仔细吧?” 那小二的音量瞬间提高了几十分贝,尖起了嗓子朝里嚷嚷:“掌柜的您快来呀,这儿有人吃霸王餐呢!” 他这么一叫,倒成了俞安的不是了。其实俞安也不是软柿子,看来这不想计较也不得不计较了。 那掌柜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级在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长得并不肥胖但莫名感觉油腻,看人的眼神不猥琐,但也不怀好意。 他一过来,酒楼里打杂的、跑堂的、算账的一下子拥来了十几个人,把俞安团团围住,那小二把菜单拍在俞安面前:“一共二两银子,少一文,您今儿个就甭想从凤仙居走着出去!” “不是,你这个菜单上明明白白写着,一鸭三吃五十文,佛跳墙一钱啊!先不说您今天做的值不值这个价,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二两银子啊!” 俞安以为这酒楼气派,里面的人应该也是体面人,讲道理会听。可她实在是低估了人心险恶,算账先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指着菜单:“客官您看仔细了,一鸭三吃是一两重五十文。” 一两重五十文?俞安又仔细看了看菜单,上面也没写啊?正纳闷的时候,掌柜的把菜单翻到了最后一面,在一个角落里,用很小的字写着:所有菜品定价以两起算。 看着桌上那几个小碟和少得可怜的鸭肉,俞安更加气恼了:“就这点儿,能有两斤?” 面对俞安的质疑,一个高高壮壮、满脸横肉的厨子走了过来进行了回应:“这鸭子整整一斤重,一斤是十两,所以要一两银子。” “那我也没吃到这一斤的鸭子啊!”争执之际,俞安发现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在于那罐佛跳墙:“所以这佛跳墙要一两银子?” “对啊!”掌柜的点了点头:“一直都按一两卖的。” “你们这是黑店,我现在就去报官!” 俞安平时不是这么鲁莽的人,可这事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加上最近身体不好,脑子也一根筋,冲着就往门外走。 可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再一次被这些人拉了回来。 “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 掌柜的悠哉悠哉的靠在一张桌子上,说话漫不经心,眼神里尽是不屑:“二两银子,你给是不给?” “不给!” 俞安就是不信这个邪,不就是打架嘛,姿势都摆好了。 “咚—” 只听得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那店小二一点也不含糊,伸脚踢向俞安的腿窝,另外又来了两人,一手按住头,一手反剪住手,把俞安按在了地上。 “漂漂亮亮一大姑娘,不给钱你说怎么办?送到醉瑛阁去,顺便跟老板讨点儿赏钱。” 凤仙居和醉瑛阁有关系?俞安不解,不是说凤仙居是皇帝登基前建的吗?怎么会和司空彻扯上关系? 但是现在这身打扮也不能说认识白芨啊,还是先认怂比较好,此时的姿势脸着地,非常不舒服,俞安只能勉强憋出一句话:“给,我给!” 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厌恶的扔在桌上,那小二笑着把钱拿过来,嘴上还不忘过个瘾:“早给不得了?” 钱不能白给,俞安心中还憋着一股气,把目光投向了做饭的厨子:“你的手艺不行,配不上饭钱,说说怎么办吧?” “嘿!我这暴脾气!来找茬的是吧?” “咚!” 那个一脸横肉的厨子把手中的菜刀往桌上一甩,菜刀的一角顿时入木三分:“来,你行你来做!” “我做倒也不是不行,但我要在对面的留香苑做!” 经这么一遭,俞安大概猜到了凤仙居的挣钱法则。先通过奢华的装修和热情的服务把客人招揽进来,来了之后一顿胡宰,钱到手了才不管有没有回头客。 有了这样的竞争对手开在对面,难怪留香苑也那么冷清。 “噢,留香苑的人啊?” 那掌柜的也以为俞安是来找茬的,不耐烦都表现在脸上了,他不再看俞安,转过头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赶出去!” 这这这……过分了啊!俞安不信这个邪,反正听说在外面报桓宇澈的名号吃不了亏,干脆站在门口大喝一声:“赶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掌柜的不屑地朝着俞安瞧了一眼,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吩咐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我是辞律王府西夫人,打着我的名号做一鸭三吃还做成这样,厨子不得出来回话吗?” -- 第73页 西夫人? 这下轮到店里这些人发愣了,特别是那厨子,走过来眯着眼瞪着俞安:“你说你是你就是了?西夫人算什么东西,老子可还给当今皇上做过饭呢!” “噢~”俞安深谙气人的方法:“给皇上做过菜,却没进御膳房当御厨,跑到这儿来宰客?真不知你做的菜得多难吃啊?”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呦~本公子隔老远就听你们这凤仙居吵起来了,这是怎么了呀?” 正当那厨子都准备动手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哥开门走了进来,他长得英气十足,腰别一把看上去很贵重的长刀,看上去有些面熟。 “这是什么风把柏公子给吹来了?”掌柜的态度大变,很明显的来者不善。 “诶?这位不是西夫人吗?” 第61章 你这凤仙居完蛋了! 柏公子?认识自己? 俞安突然想起来了,这人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南婕妤的册封礼上,他就坐在柏将军身侧,是柏将军的儿子柏澍? 那也就是说……在真俞安的世界里,这个人就是小时候和她一起在太傅手下修学的人。 “俞氏拜见柏公子。” “客气了客气了!”柏澍看上去纨绔,但多数时间还是很客气的,他笑起来不似桓宇澈那么邪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西夫人这是怎么了?” 咦,好机会啊! 俞安赶紧指着桌上的两道菜:“柏公子你看啊,就那两道菜,居然要二两银子,您说值不值?” 柏澍往那边儿瞅了一眼,一脸的嫌弃:“就这,白送本公子都不吃。” 接着,他又看向了掌柜的:“掌柜的,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不长记性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抽出挎在腰间的刀,摆在了桌上:“我说怎么这两月留香苑的进账越来越少了,搞半天都是被你们吓走了呀?” “柏公子,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呀?”掌柜的还想狡辩:“饭菜做得不好,砸的是我们凤仙居的招牌,跟您的留香苑有什么关系呀?” “啪!” “怎么没有关系?!” 柏澍怒从心中起,一掌拍在了桌上:“有你们在这儿,谁还敢往怜安街走啊?” “怜安街就在这儿摆着,腿又没长我身上,我管得着他们来不来吗?”那掌柜的瞅着柏澍冷脸,也不愿虚着奉承了:“柏公子,我们凤仙居哪敢跟你们留香苑比啊?” “朝廷每年征税那么多,留香苑亏了,柏公子掏点儿零花钱就补上了,凤仙居可没这个福气呦~” 这还谁弱谁有理了?俞安气不过:“交不上税款你们倒是找个像样的厨子做像样的饭菜啊,难吃不说还漫天要价,能挣上钱才有鬼了!” “是这个理!” 柏澍在一旁附和:“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凡你们把修缮酒楼的钱拿出来一半儿研究菜品,也不会是今天的下场!” “像样?研究菜品?”听到自己被人讽刺做菜不好吃,那厨子也不乐意了:“老子给当今圣上做过饭的,你们说我不像样儿?” “本公子给你面子没骂人,怎么还腆着脸摆谱呢?”柏澍手指着角落里的那一桌菜:“就问这菜让你吃,你吃不吃?” 怜安街平时没什么人,如今看这凤仙居吵起来了,周围商铺里的人纷纷凑到门口看热闹。 说来也是有意思,本来这怜安街在辞律王府和醉瑛阁中间,商铺开了不少,正是繁华热闹的地方。 可自从桓宇渊登基之后的这几个月,凤仙居里人没换,却都像转了性子一般,成天说这是皇上的酒楼,来往宾客只要被拽进来不花个大价钱就别想出去。 然而就算饭菜不好吃,掌柜的也得护短,他悄悄让小二把桌上那些倒到了泔水桶里,一边站直了正经回话:“柏公子今天是来找茬儿的吗?” 柏澍不说话,依旧背对着那些人,坐在桌前用一块精致的帕子擦拭着他的长刀。 “掌柜的,看来今天是有人成心跟我们过不去了。” 那个脑满肠肥的厨子昂了昂头,一脸不屑的看着柏澍:“这样吧,我今儿个就好好露一手,若博不得个满堂彩,这辈子再也不碰案板!” “好!好!” “好!” 柏澍还没说话,门口凑着看热闹的那些人已经欢呼起来,不知是等着看他出丑还是怎么的,一个二个叫得格外欢。 “老杨这话说得好!”那掌柜的竟然也在一旁起哄,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的看向了俞安:“不过好不好咱说了不算,总得有个参照不是?” “这位!她刚刚说自己是辞律王府西夫人。” 掌柜的面向看热闹的人,手指着俞安:“西夫人在七月初三,南婕妤册封之日一鸣惊人,咱们杨大厨就跟她比!” 这话一出口,俞安心中突然虚了一半。自己刚刚吃的那道一鸭三吃和佛跳墙确实一般,但能让他们如此大放厥词,搞不好真有点东西。 俞安还没说话,一旁的柏澍先接上了:“好啊,那赌注是什么呢?” “我……” 俞安有些尴尬的瞪着柏澍,柏澍却向她投来了胜券在握的眼神:“放心吧,他赢不了。” “赌注就是。”杨大厨说话的速度放得很慢,看俞安的表情很挑衅:“我要是输了就回乡下种地,这辈子再也不做饭了,而你输了……” -- 第74页 “我输了就老老实实呆在辞律王府里,再也不出来抛头露面。” “好!” 俞安才不在乎,她就一介女子,以后再想出来大不了不用西夫人的名号招摇过市,玄钰一样好用。 “柏公子,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儿吗?” 看到柏澍点头,俞安心中更加胜券在握:“麻烦您去一趟辞律王府,让丫鬟带着我的推车来。” …… 柏澍不愧是将门之子,离开不过两刻的时间就带着元婧和琥珀来了,只留下窦嬷嬷在江月轩。 购物车里的食材不多了,但对付这些人还绰绰有余。 “等一下!” 那凤仙居掌柜的又发话了:“若用不同的食材做膳食没有可比性,要比,就用一样的东西做出不同的滋味儿来。” 他一边说,一边从俞安的购物车里拿出一只肥肥的鸭子出来:“你嫌杨大厨的一鸭三吃不好吃,那就不做这个了。你们都用鸭肉,看看谁的更胜一筹如何?” “没问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俞安想着做什么好,就连人带车给送到留香苑的后厨里了。 这鸭子虽然是才买不久的,但毕竟是宰好了才卖的,肯定比不过凤仙居现杀现做的新鲜。 在肉质上做文章很难,唯有出奇制胜,有了! 俞安一次性开了五口锅,在里面放了不同的卤料,将鸭按照鸭爪、鸭头鸭脖、鸭杂、鸭翅、鸭架切好,分别放入不同的锅中。 鸭头鸭脖做成麻辣的,鸭爪做成酱香的,鸭翅做成蜜汁的,鸭杂做成变态辣的,鸭架做成五香的。 至于鸭肉,当然是分两部分,做成鸭肉酱和手撕鸭肉干啦~ 反正大启人也没见过这种吃法,俞安干脆按照做牛肉酱和牛肉干的工艺做了。 “铛铛铛!” 俞安听到敲锣的声音,那边的杨大厨已经做好了,赶紧摆盘,把菜端了出去。 第62章 我就觉得她的好吃! 隔着老远,俞安就闻到了一股鸭肉的香甜味,看来杨大厨煲了老鸭汤。 场子架在两家酒楼中间的街上,已有人帮着搬了几张桌子拼在了一起。 一共五碟鸭货,一碗手撕鸭肉和一碗鸭肉酱,为了到时候吃起来不会太咸,俞安又备了几个粗面馒头在一边。 杨大厨的架子很大,他一脸不屑的看着桌上俞安做的这些红不红黑不黑的玩意儿,让小二把一道菜和一盅汤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最拿手的,盐水鸭。” 俞安看着桌上,又是小小一盘,鸭肉是白色,刀功很齐整,下刀果决,几乎没有汤汁。 夏日里,随着看不见的蒸汽,鸭肉的香味四散开来。 “宰鸭洗净擦干,盐花椒八角炒香,趁热抹在鸭子身上腌制。” “调好卤汁,把鸭子拿出来放在锅里焖着,焖上一刻,就可拿出来切好摆盘了。” “这道菜可补虚劳,补血行水,养胃生津,清热健脾。” 杨大厨一边说,一边不屑的看了俞安一眼,又看向在场的其他人,指着盐水鸭。 “我这鸭,现宰现杀,这样的做法可以保留鸭子本来的香气,对人有百利而无一害。” “嘿,真不愧是杨大厨啊!” “好样的!” 俞安瞧着一旁看热闹的人,这些人还真是墙头草啊,平时在这街上被欺压的不敢啃声,现在瞅着态势拍马屁,像极了直播间里那些跟风狗。 “至于这道汤嘛,叫做山药虫草花鸭汤。” “热油爆香葱姜蒜,炒山药块,虫草花和鸭肉,差不多了加水和酒一起焖煮,等炖到黄色的油点子犯上来,汤汁浓郁含肉香就可以出锅了。” 旁边几乎没有什么路人,都是附近街上的商家,凤仙居备了许多小碟子和小碗,一人呈了些汤和盐水鸭,等着大家品尝。 俞安也分到了一碗,不得不说,杨大厨这手艺确实不错,汤的味道鲜甜,鸭肉很紧实。 轮到俞安介绍了,虽然已经落了下风,但气势不能输:“一鸭三吃没意思,我这回来了个一鸭七吃。” “鸭翅、鸭腿、鸭脖、鸭架、鸭翅,这五样用不同配比的卤料分别做成了麻辣味、蜜汁味、酱香味、绝辣味和五香味。” “无论爱吃辣还是不爱吃辣,爱吃原汁原味还是爱吃甜味都可以全方位的满足大家的胃。” 看着那这人吃的赞不绝口的样子,俞安突然有信心了:“这个呢,是手撕鸭肉。” “因为时间来不及,我直接用的风干的鸭肉,大家也可以尝一尝,咸鲜有嚼劲,就是鸭子最原始的味道。” “最后这个,也是我最压轴的菜:鸭肉干。” 俞安把鸭肉干退到桌子的正中间:“鸭肉煮熟晾凉,用我独家秘制的调味料腌制一段时间,等待充分入味。” “然后烧一锅油,八成热把鸭肉放进去炸,一次炸完再复炸一次,这时候差不多就炸干了,捞出来沥干加红油、辣椒面和白芝麻调味调色就完成了!” 说着,俞安给元婧使了个眼色,元婧很麻利的用小碗给在场的人一人分了些粗面馒头,馒头就这些再好不过了。 其实俞安心中还是没底,光看这些人的表情都是见啥吃啥,只要不难吃就是好吃。 “好了,既然各位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评个胜负出来了吧?” -- 第75页 柏澍开心的跳到桌上,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向日葵,挨个儿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人拿一朵儿啊,一人拿一朵儿,觉得西夫人做的好吃就给西夫人,觉得杨大厨做的好吃就给杨大厨!” 除了做饭的两人,其他一人一朵发了下去,还没等投呢,杨大厨有些坐不住,开始了一项古今通用的行为:拉选票。 “大家等一等啊,我想先说两句。” 杨大厨吞了一口口水,脸上的横肉无论抿嘴笑也消不下去:“这做饭嘛,讲的就是个色香味俱全,若是一味追求味道,岂不是老祖宗的东西也丢了?” “欸!说得在理!” 凤仙居掌柜的也跟着附和:“有些食物回味悠长,不会逞一时之味,常吃也不腻歪,那才叫经久不衰呢!” 这…… 俞安瞧了一眼自己做的那些菜,已经被人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盘子里乌漆嘛黑的料汁。 再看杨大厨的,剩是剩了一些,但是颜色清爽味道也不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驳他们的话。 “哎哎哎,比赛要讲武德的啊,现在说这些没用。” 俞安还没说话,柏澍先不乐意了:“你当初可说的要满堂彩,咱不管色不色香味,就看谁得的花儿多!” “得得得,那来吧!” 杨大厨发现无可辩驳,皱着眉转过了身,等着吃过的人送花儿了。 俞安看了柏澍一眼,他悄悄地伸手做了放心的手势。 身后人来人往,不知过了多久,没有动静了,柏澍宣布可以转身,俞安才转了过来。 她的面前和杨大厨的面前都放了一把向日葵,一时竟分不出多寡,还得数一数才行。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杨大厨得二十四朵花。” 俞安心中更加紧张了,在场那么多人,粗略数一下就四十来个,能不能赢真得靠命了。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西夫人,也是二十四朵花……” 数着数着,柏澍的语气也有些泄气了,任谁也想不到,在场这么多人两人居然得了一样的数。 “这怎么算呀?” 旁边有人议论起来,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要不再找个人吧?” 可此时天色虽然没黑,但也晚了,硬是再找不到人。 “其实,硬要分也没啥分不出来的。” 柏澍不服气的站在人群中:“西夫人久居王府,在这儿没什么认识的人,不像杨大厨,凤仙居从掌柜的到跑堂儿十来号人,根本就不公平!” “你们留香苑也有好些人啊,挨个问一下,有哪个留香苑的把花儿给杨大厨了?” 场面就这样僵持住了,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看热闹的还是那些人,只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了。 “本王的这朵花儿,给西夫人。” 第63章 就是要把你宠上天! “本王的这朵花儿,给西夫人。” 桓宇澈的声音就如平地一声雷,渐渐冷清的人群突然热闹起来。 “这……不行!” 见到桓宇澈来,杨大厨一下就慌了:“西夫人出自辞律王府,王爷的花儿怎么能作数?” “哦?” 本来微笑着的桓宇澈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盯着他:“你出自凤仙居,那凤仙居这些人的花儿,也不能作数了是吗?” “我……这……” 杨大厨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凤仙居掌柜的,掌柜的端了端架子,一副公道的样子:“王爷,您连菜都没尝呢,怎么就选好了?” 俞安的菜样式多,分得快,都已经没有了,掌柜的这么说就是想不了了之。 “本王不需要尝,她做的就是比你们的好吃!” 桓宇澈一字一顿盯着掌柜的,盯到他再也无话可说。 ……俞安见过桓宇澈霸气的样子,但从未见他为自己如此,简直大快人心! “柏公子,麻烦拿纸笔来。” 柏澍一直与桓宇澈交好,他有要求无论是啥都会照做。 纸笔拿来,桓宇澈推到了凤仙居掌柜的面前:“写。” “写……写什么呀?” 其实掌柜的心里清楚,拿过来迟迟不肯下笔。 “允诺书,还要本王教吗?” 桓宇澈微微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掌柜的,让人莫名感到一股杀气。 “是是。” 掌柜的一边擦汗,一边在纸上写下: 允诺书 兹有凤仙居掌柜梁通,在此允诺,今后凤仙居一切价格不得高于市场价一成以上。 若违此诺,愿将凤仙居收归国有。 奉渊元年七月二十六日 写完,掌柜的将允诺书恭恭敬敬的交予桓宇澈,桓宇澈细细看过后收了起来。 “那……王,王爷,请问小的们可以回凤仙居了吗?” 俞安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想到自己之前受的委屈,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 之前和桓宇澈吵架,心情一直不好,今天好容易跑出来闹了这么一通,也算是解气了。 “你可以回去了,他留下。” 桓宇澈指的是杨大厨,此时的他正缩在一堆人身后,可那些人哪挡得住他肥胖的身子。 “不是立过誓的吗?输了就回家种地去!” -- 第76页 “额…啊?” 杨大厨低着头,悄悄看向掌柜的方向,可是这次,梁通再也没有帮他。 “是,小的这就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就走。” 本想同情他的,但是想一想,若桓宇澈不来,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抵赖呢! 就之前做的那些缺德事,这样处理都算好的了。 见好就收,俞安乖乖的跟在桓宇澈身后,准备往王府走,可谁知桓宇澈是骑马来的,那算了,还是自己回吧。 “来。” 俞安抬头,桓宇澈坐在马背上,身后的夕阳映衬得他有一圈橘色的光晕,将手伸向了自己。 那一刻,俞安仿佛置身于童话般梦幻的世界里,活得像个公主。 上了马,俞安被桓宇澈箍在怀中,玄影“咯哒咯哒”的走着,速度并不快,无比有安全感。 “以后出王府好歹带个人,不然被欺负了都没地申冤。” “嗯……” 俞安默默的坐在那里,知道理亏也不敢说话。 “王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啊?什么?” 回头,小柏公子正带着元婧和琥珀在后面跟着,一脸的哀怨。 回府之后,俞安先回了江月轩,后见柏澍去了正殿,正准备去做些吃的,就见元婧过来叫俞安去正殿。 柏澍虽未袭爵,但很多事情都和柏将军同气连枝。知道父亲和桓宇澈都是朝廷一品武将,不方便见面,所以常常借私交来传话。 可俞安不知道叫自己去做什么呢? “妾身拜见王爷,见过柏公子。” “坐。” 估计是在聊正事的缘故,桓宇澈说话也客气许多,赐了坐。 “淮烟之事,天诛门送来一锦囊,你看一下。” 有外人在场,俞安不敢接,起身行礼道:“王爷,妾身一介妇人,不敢妄议朝政。” “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皇上。”桓宇澈嗤笑:“不是自称王佐之才吗?帮着分析一下又如何?” “是呀是呀,久闻西夫人抱宝怀珍,多一个人的意见参考总归是好的。” 柏公子这人虽然处处显世家公子的派头,但没什么架子,身为嫡子也不在意嫡庶之分。 接过锦囊打开,里面写着的竟然是自己让白芨带给司空彻的纸条,十二个字分毫未改:借刀杀人,隔岸观火,趁火打劫。 “本王想过无数种方法,始终不满意。” 桓宇澈皱着眉,双手拇指互相摩挲着:“今早与你对弈,觉得你可能有办法。” 白芨是说过司空彻是桓宇澈的人,却没想到拿了东西竟然直接献给他。 “其实淮烟数月前就存了覆灭大启之心,即使大启战胜也很难将其一举拿下,而柏将军之前的作战计划极好。” “将淮烟分为南北,北部以仁收之而南部以兵攻之,必会造成淮烟内部动荡不安。” “若反,大启便可借助南边大邑国的力量,许之以利,等到大邑去攻打淮烟,淮烟失利又会求助于大启。” “而淮烟本身就是大启的一个郡,这个时候再将淮烟南部分成两部分,靠南的一小部分给大邑,剩下的便可诚心归顺大启。” “有道理啊!” 柏澍听着听着突然明白了:“意思是淮烟彻底分开,只有倚仗大启才能得广厦之荫,这样我们不出一兵,还能让淮烟和大邑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俞安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没错,桓宇澈突然皱了皱眉:“可是,若说服大邑攻打淮烟,大启再趁乱一举拿下大邑和淮烟岂不更好?” “是个好办法,但是……” 俞安并不赞同:“计划顺利当然好,但凡事求稳。若两方避战求和,反过来攻打大启,必然得不偿失。” 正当俞安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开心时,却见桓宇澈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他听从了,但也多心了。 “行,本王收拾好东西去宫里回话,晚点就带兵南征。” “妾身恭送王爷。” 不知为何,桓宇澈刚才的那个眼神让俞安很不舒服,仿佛是在试探什么一般。 “那个……西夫人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才发现,柏澍还在正殿未走,他就是一纨绔公子哥,柏将军无事他也没必要跟着进宫。 “柏公子。” 俞安很客气的施了施礼:“您请说。” “西夫人身边那个叫琥珀的姑娘,是哪家的女儿啊?” 第64章 突然发现了小秘密! 琥珀是哪家的女儿俞安还真不好说,只记得从白芨那里带她来时有提到是路边捡来的。 “……是一朋友从前的家奴。” 说出自醉瑛阁吧,不了解的话名声不好,说是弃婴吧,又怕节外生枝,俞安只能用当初对付桓宇澈的话来敷衍柏澍。 “家奴啊。” 听到家奴二字,柏澍明显有些丧气,他是镇国将军嫡长子,家奴配他,做通房丫鬟都不免让人腌臜几句,更别说给名分了。 但若直言出自醉瑛阁,以大将军孤高的性格,怕是琥珀连门都进不去。 “那……西夫人可不可以告诉琥珀姑娘,等我分出将军府了,就八抬大轿来娶她呀?” 看柏澍说话的样子,心是真心,但也是真的没有底气。 从前俞安有个这样的男朋友,承诺的是满天星河,最后分手时连面都不敢见,一条短信就结束了几年的感情。 -- 第77页 “那就请柏公子想好,若您能定下来,亲自跟琥珀说吧。” 他们二人只有一面之缘,难免是一时冲动,只有时间沉淀之后才知道适不适合相伴终生。 待回到江月轩,俞安又陷入了长久的无聊,没有工作,没有可以消磨时间的事情可做,实在无趣。 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点蜡烛做饭也是没事找事,还是歇下吧。 烛影摇曳,俞安看着看着觉得疲惫,就这样睡着了…… …… “夫人,夫人快醒醒!” 俞安勉勉强强睁开眼,元婧正在跟前叫她,虽然平时不怎么爱睡懒觉吧,但被人叫醒心情总归是不太好。 “怎么了?” 看着外面天已经亮了,那就起来吧,俞安一边洗漱换衣服,一边问:“可是哪个院的主子想吃什么了?” “不是啊,是喜乐来找的,给了这个让您看一看。” 元婧递了一张折起来的信纸,看纸质应该就是最近写的,打开来题目赫然写着“遗书”二字。 “喜乐就在门口,奴婢让她进来见夫人吧?” 俞安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看遗书,上面写的都是些文言文,不太能看得懂,但是大概的意思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左不过就是怀念从前,说现在的日子寂寞,一切都变了,追求的东西再也不可能拥有之类的话。 这不就是网抑云嘛,人都有在夜深人静莫名抑郁的时候,俞安不擅长安慰人,或者说自己平时自我安慰的能力太强,从不会认为有什么事值得放弃自己的生命。 “西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娘娘吧?” 看着喜乐跪下,俞安赶紧让她起来,心中觉得奇怪:“侧妃娘娘怎么了?记得几日前一起用膳时她还很好呀?” “是啊,娘娘那个时候还好,其实,其实也不是……” 看喜乐焦急的样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干脆拿了把椅子来让她慢慢讲。 “这事,还得从娘娘和王爷认识时说起了……” 从苏翎溪还是尚书府庶女时,喜乐就已经陪在了她的身边,对她也是忠心耿耿。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老太爷办七十大寿,娘娘作为孙女也去了,那一日的宴会,还去了许多青年才俊,王爷也在其中。” “那时王爷还是七皇子,尚未分出府邸,先帝政务繁忙自然不会亲自前来,于是同意各位皇子参加。” “酒足饭饱后,娘娘准备回闺房,在路上碰到了等老爷散席的王爷,聊了几句认识了。” “之后……王爷便经常借由要见王爷与我们娘娘见面,纵然王爷相貌可怖,一来二去竟也私定了终身……” 喜乐心中明白,苏翎溪身为尚书府庶女,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有鱼水之欢,倒是桓宇澈,因为喜欢得紧,竟找了个日子向皇上求娶她。 可先皇本就对他有所愧疚,想着苏翎溪是庶出,父亲官职只是二品,嫁入当正妃高攀了。 竟已到这一步,桓宇澈又刚好到了还分府邸的年纪,柏将军家嫡出的女儿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就明说已柏王妃为正,以苏翎溪为侧。 桓宇澈本就性格乖张,自毁容后更加桀骜,说苏翎溪不为正则不娶,先皇一听这话,恨他不成体统,动气了。 这回可好,先皇干脆直接先赐婚,后召苏尚书私见,说私定终身本就违拗,若苏尚书无法劝服桓宇澈认了婚事,便对外宣称苏翎溪勾引皇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是谁都得认命。不久之后,桓宇澈被封辞律王,住进王府并且迎娶了柏王妃和苏侧妃。 柏王妃并不争宠,也不在乎桓宇澈的心在哪儿,所以苏翎溪和他过了一段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赐灵犀阁,建木犀亭,人人艳羡。 可是后来,他嫌苏翎溪性子无趣,总有一种讨好人的小家子气,感情慢慢就淡了。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苏翎溪也慢慢适应了被冷落的生活,桓宇澈对她其实也不错,只是见得少了而已。 直到俞艺嫁进王府,她的美貌、婀娜的身段和优美的舞姿无一不让桓宇澈倾倒,于是他夜夜宿在俞艺那里,给了俞艺无尽的恩宠。 苏翎溪本是不甘的,她不愿意接受自己拥有的一切别另一个女人夺走,于是故意和俞艺处好关系,想要学学人家勾引王爷的手段。 然而没多久,王爷又有了俞安,以为俞安不得宠,于是关系处理的还不错,可谁知到了如今,俞安也得了宠爱。 这王府里的所有人都懂了,就算辞律王府里有名分的女人不多,王爷也不可能把心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看着现在的俞安,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 “奴婢本以为娘娘早已认命了,可是娘娘没有,也不同奴婢们说。她日日怀念着从前,想要回到在尚书府的生活。” “从西夫人上次被禁足江月轩开始,我们娘娘就不怎么吃饭了,看到您重新获得盛宠,王爷还带您去了木犀阁,我们娘娘就说,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额…… 俞安不擅长安慰人,喜乐这样,她主子恐怕更吓人。 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桓宇澈是个海王呗,可这不很正常嘛,古代哪个王爷不是三妻四妾的? 有了! “你先回去照顾侧妃娘娘,我稍后就到!” -- 第78页 第65章 名媛的下午茶来啦! “到底什么事啊?” 苏翎溪已在房中卧了两三日,也没怎么吃东西,身子虚得很,被俞安和喜乐带出来有些不情不愿。 在俞安的世界里,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心情不好了吃点好吃的,就会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所以今天的场地不在别处,就在木犀亭。 木犀亭是一个挺大的红顶小亭子,亭子里是一张大圆桌子和石头凳子,四面还有一圈依栏。 亭外景色正好,只一天的功夫,木樨花就开了不少,整个世界都是黄白色的,甚是美好。 “你是在笑话我吗?” 很显然,苏翎溪并不开心,她认为这是俞安在向自己炫耀,炫耀从自己手中抢走的,王爷的爱。 “娘娘在俞安禁足江月轩时来看望过,所以妹妹断然不敢笑话姐姐。” 俞安一边安抚她,一边冲后面的喜乐和元婧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亭子中间的桌上便放置了一个童话中公主模样的蛋糕,俞安是以苏翎溪为原型做的,整个蛋糕五十公分高,穿着一条白色的小裙子。 这当然不是全部,俞安在蛋糕周围裹了一层塑料纸,塑料纸一取掉,墨蓝色的奶盖便缓缓流下来,白色裙子变成了墨蓝色。 “哇……” 苏翎溪惊呆了,她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俞安带给她的惊喜远不止这些。 趁她沉溺于蛋糕的玄机,俞安偷偷在亭外摆了一个留声机,这个留声机可是花大价钱买的,音质极好,为了配它,又买了许多的黑胶唱片。 俞安喜欢流行音乐,但今天的唱片几乎都是一些比较经典的轻音乐,音乐不分古今,只要意境到了谁都会喜欢。 随着《卡农》的响起,苏翎溪顺着声音去找,看见了那个像喇叭一样古铜色的家伙,觉得稀奇却不敢靠近。 “这个好奇妙啊,不像笛声也不似琵琶,但是优美的很呢!” 她的惊叹不仅仅是音色的奇特,更是这东西居然不需要人去摆弄,就能发出声音来。 “侧妃娘娘,这个呢叫做留声机,是妾身努尔发现的玩意儿,如果娘娘喜欢清净,用这个再好不过了。” “是啊!” 发现了这么一个奇特的玩意儿,苏翎溪早已经忘记了之前那些不快,身子也爽利些了。 “娘娘喜欢就行,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纵然看她依依不舍,俞安还是将她带回到了桌子跟前,就听了半首歌的功夫,正中间的蛋糕周围,便摆了一个鸟笼般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一个架子,没有外面的那层铁栏,拎上就能带走,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放置着一些小点心。 甜品最能让人心情变好,俞安先把最下层的南瓜浓汤端到了苏翎溪面前。 “这碗汤是南瓜蒸熟、压成泥后,加了糖和牛奶熬出来的,很甜又不失南瓜本来的味道,娘娘尝一尝吧?” 苏翎溪充满期望的点了点头,许久不吃饭确实是饿着了,她拿起汤匙喝了一口,味蕾便被浓浓的南瓜味惊着了。 “这个好好喝啊……” 她品尝着南瓜浓汤的美味,连耳边的卡农变成了水边的阿狄丽娜都没有发现,只觉得生活美好。 看喝的差不多了,俞安推过来了一个小碟子,碟子里只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糕点,这是一块巧克力熔岩。 苏翎溪学着俞安,用放在一边的叉子叉起那块巧克力,慢慢的放在了嘴里:“嗯……” “有一点点苦味,又有一些甜味,凉凉的,一放进嘴里就要化掉了,真的很好吃……” 不知为何,来时还不高兴的苏翎溪,如今已经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看她正在兴头上,俞安又把最后一层的肉松小贝递了过去。 “这个味道又甜又咸的,好别致啊……” 本来还担心苏翎溪吃不惯,现在看来万全是多虑了。 接下来的时间,俞安又把那个公主蛋糕分成了很多份,包括丫头们在内,一人一块吃些。 这个蛋糕俞安的用心不仅仅体现在形式上,味道也是无可挑剔,奶油、蛋糕和各色的水果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每一口都酸甜合宜。 大家吃得开心,一旁留声机里的音乐也在一首一首变换着,从水边的阿狄丽娜到一步之遥,又到所念皆星河…… 这一切,都是听觉、视觉、嗅觉与味觉的多重享受。 “娘娘,想看看妾身的独门绝技吗?” 俞安神秘兮兮的望向苏翎溪,拿了一只精致的咖啡杯出来:“名字叫做咖啡拉花。” 说起拉花,俞安可是好好练过的,今天也是一样,担心大家喝不惯,特意多加了些奶和糖,并且在最面上留下了两只白色的天鹅。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苏翎溪只是惊叹于食物的美味和特别,直到拉的这两只天鹅的出现,俞安在她心目中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娘娘开心,天鹅自己就来啦~” 咖啡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味道和提神醒脑的功效,苏翎溪实在舍不得,犹豫了好一阵子才下口,喝完后连连感慨从前怎么没有喝过这个。 一旁的元婧和喜乐虽然一直在帮忙,但是能见这些也算犒劳了。 -- 第79页 “吃得好饱啊!今天不能再吃了!” 前前后后吃了将近半个时辰,苏翎溪终于吃撑了:“不行不行,我要在这歇会儿。” 难过时木樨花再美,也只能看见凋零在地上的残朵,如今吃饱喝足心情也好了,木樨花仿佛都生机勃勃。 “娘娘,这个留声机的歌儿,好听吗?” 今日发生的像大梦一场,当俞安问起时才恍惚的反应过来:“好……好听。” 一个人总陷入持续性的低落,除了突发事故外,多半都是太闲多心了,在俞安的安排下,一架某著名品牌的三角钢琴,被抬到了亭外。 记得小时候太奶奶一个人带自己长大辛苦,却也不肯亏待了孩子,年轻时也是个会弹钢琴的文艺青年,所以时不时的也会教教俞安。 虽然后来弹得不多了,但基础摆在那里,练一练还是可以见人的。 俞安坐在钢琴前,慢慢的弹了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歌:出埃及记。 第66章 弹琴可以陶冶性情! 俞安一般不会研究歌曲背后的故事,只要韵律足够动人就能喜欢很久,就如这首出埃及记,每次听都有一种恢宏大气的感觉。 一曲罢了,俞安笑着起身看向苏翎溪:“娘娘觉得好听吗?” 苏翎溪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副痴了的样子,惊叹道:“这是你奏出来的吗?” 见俞安点头,她依然震惊:“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实,这个跟娘娘弹筝、弹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要通音律,手法正确便可以将其奏响了。” “不然,娘娘试一试?” 说得再多也没意思,还是得尝试了才会真正懂得,于是俞安一点一点的,从认识黑白键盘开始教起…… 苏翎溪比俞安想的有灵气也有兴趣很多,一个下午的时间,她都在跟着学习。 本想着中西方乐器有不少差别,担心她学不来,没想到俞安教得爽利,她学的更加主动,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俞安已经习惯了夜里点蜡烛的生活,但是如果有机会能在这里发个电,打打单机小游戏也挺有意思的。 算了,再说吧,等闲了再说吧,俞安正准备洗漱,看见上次买的一箱子面膜,要不给其他人也送一些去吧,不过每个人送的也不能一样吧。 送礼这种事情送不好也是麻烦,倒不是没事找事,主要是有了好东西就要分享嘛! 作为传说中的端水大师,肯定要从位份高的柏王妃送起啦~ 天已经黑透了,昭华殿里除了柏王妃的卧房,其他地方都已经熄灯,不过这个时间不是太晚,应该不算打扰吧? 等着通传的空当,俞安和在门口守夜的得胜聊天,隐约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正想深究,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让进去了。 “俞安拜见……” “好啦好啦,你也别拘礼了,坐吧。” 柏王妃的性格总给人一种分列的感觉,既有将门的豪爽,又有看破一切的淡泊,偶尔话多不过脑子,还不喜欢人多。 俞安跟她并没有那么熟,也不坐,只客气道:“谢娘娘,妾身进来得了些稀奇玩意儿,想着娘娘会喜欢,便送来借花献佛了。” “稀奇玩意儿?难道什么东西你有反而我们娘娘没有吗?” 柏王妃大气,她身边的得顺却是个小心眼,俞安依旧盈盈笑道:“并不是娘娘这儿的名贵东西,但是很少见的。” 元婧看着时候到了,赶紧将东西呈到柏王妃的很前,是一把十字弓,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弩。 “妾身想着,娘娘出自将门,应该会喜欢。” 为保证安全,俞安用厚毛毡把弩头包了起来,拿出来后没有直接给柏王妃。 取掉毛毡,带着人走到屋外,举起□□对着一棵树直直的射了上去。 “嗵!” 因为离得近,只一瞬间,那□□便刻入树中,深达七八公分。 “哇!好棒,让我试试!” 果然,柏王妃很喜欢,没有使唤下人,她竟直接伸手去拔,使了好大的劲才将树里的□□取出来。 “嗵!” 柏王妃自小喜欢骑射,准头不成问题,只要手不抖,基本稳中。 “果然是稀罕玩意儿!” 柏王妃的夸赞很由衷,若不是背着昏暗的灯光,应该能看见她欣喜的脸。 “妾身绵薄之力,娘娘喜欢就好。” 既然送到了点子上,就不妨多客套两句,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安全更重要:“不用的时候,娘娘一定记得弩与里面的箭分开放……” “夫人,您看南面…好像是走水了!” 俞安正提醒着,元婧突然惊呼,正想责备她大惊小怪,却见本已黑透的天,南边冒出了一片红霞,红霞之上是滚滚白烟。 那是……正殿和桓宇澈的遣兴殿! “走水啦!走水啦!” 下人们边叫边灭火,俞安跟着柏王妃往正殿的方向走,等到大火熄灭,正殿和遣兴殿中间的路已经烧了个干净,就连书房也被付之一炬了。 这场火燃得奇怪,远处看时火光一片,浓烟滚滚,离近了却不见多大的火势,下人们几桶水下去就灭了。 而且此时夜深,即使是八月初,天再热到了夜里也凉快下来了,桓宇澈已经带兵南下,遣兴殿又与正殿连着,所以只有正殿门口留下两人守夜,怎么就烧起来了呢? -- 第80页 柏王妃也想到了这一点,看着那些下人厉声道:“今日谁在正殿外守夜的?” “回娘娘,是奴才。” 一个怂怂的声音从下人堆里传了出来,俞安看过去,那是一个叫阿忠的,年龄不大,个子在一米七上下,瘦瘦小小的身板。 戴着帽子,不见抬头,光听声音便知是他。阿忠平时跟着叶彬,叶彬和王爷都不在时就是他和身边一个叫阿义的打理遣兴殿。 “遣兴殿走水时你在做什么?” “奴才……奴才……” 阿忠往旁边看了一眼,迟迟不敢说话,鬼鬼祟祟必有异样,得顺大声呵斥道:“娘娘问话呢!赶紧站出来回话!” 阿忠连忙从人堆中出来,跪在了柏王妃面前:“娘娘,奴才中午去膳房拿了些吃的,一下午都在闹肚子,遣兴殿走水时奴才正在茅房呢!” 遣兴殿离茅房有一段距离,听他这么说好像也没有问题,阿义也跟着站了出来:“是啊!娘娘,奴才们吃过中午一顿,就一直肚子疼,当时奴才也是一时难受,人不在正殿。” “你也不在遣兴殿?” 柏王妃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看着这俩奴才仿佛要吃人:“所以走水之时,正殿根本没人?” 听着主子语气不善,俩人磕头伏在地上,怕得紧:“回娘娘,是的。” 那便是有人故意放火了! 对于这种情况,在场的人心中都闪过了这种可能。现在已到丑时了,这事儿今天查若查不出来,给了歹人消灭罪证的机会,后面就更难查清了。 八月的夜有些凉,连带着刚刚赶着来救火的其他宫娘娘,人人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俞安也觉得冷,只去了昭华殿便发生这样的事,后面的人也不用见,礼也不用送了。 “在场奴才这么多,难道只有你们二人吃了午饭肚子疼?” 第67章 送礼还送出问题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看样子确实只有他们二人有问题。 “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阿忠虽然胆子小,但是回话没问题,他看了阿义一眼道:“吃了馒头、清炒莴笋,还有一个丝瓜汤,都是平常玩意儿。” 不知为何,俞安听着这话总觉得他表情奇怪,还若有若无的朝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 “今日是谁放饭?” 在场多数人已经困了,但柏王妃不说能走的话,谁也不敢放肆。 听到问是谁放饭,一个小丫鬟走了出来回话:“今日是奴婢放饭,但是中午奴婢奉命送膳食到木犀亭,所以他们的饭菜是自己取的。” “是是,奴才是自己去取的。” 阿忠赶紧附和:“去时还见到元姑娘,她给了奴才两块点心,说是做多了剩下的,想必就是那个了……” 俞安的预感果然没错,扯着扯着竟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做膳食有时要尝试好多次,有时做的量多,总会剩下一些,平时没管过,任由婢女奴才们分了吃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还有剩下?” 柏王妃并未怀疑俞安,但问到这里,该走的形式也得走一走,膳房的主事出来回话:“回娘娘,中午的盘子已经送回来,晚饭前就洗干净了。” 查无可查,柏王妃准备让大家先行休息,次日再解决遣兴殿修缮的事宜,可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被阿忠叫住了:“娘娘!” 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望着他,神色中还带着一丝不郁,阿忠不管这些,又回头朝俞安的方向看了一眼:“柏王妃,奴才觉得今天的事似有不妥。” “平日若膳房忙起来,奴才们也是自己去取饭的,只是今日……今日……” 不知为何,俞安总感觉这阿忠有一种战术性的迟疑,直到柏王妃呵斥才继续说道:“今日是元姑娘让奴才拿走,奴才才拿的。” “奴婢没有!” 元婧一听他这么说不愿意了,看向俞安:“那些都是主子娘娘们没吃了的,阿忠来了看到问了一句,奴婢才说给的!” 元婧忠诚,俞安信她,只是这阿忠说得有鼻子有眼,柏王妃主事,她信了可就不好了。 “娘娘,奴才自知守夜不善让王府损失,就是把奴才卖了也不够修缮的,但奴才也不是成心,还请娘娘责罚。” 这一出以退为进,看似阿忠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实则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有因有果,不查直接杀了他心中也有芥蒂。 “也是奴才的错,请娘娘责罚。” 一旁的阿义跟着磕头请罪,不忘补刀:“只是奴才不懂,若是有人蓄意纵火,有这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娘娘难道不管吗?” 如此质问主子,俞安倒是第一次见,这样一来柏王妃更加下不来台。 “娘娘,请容妾身说两句吧。” 再这么耗下去,什么黑锅都得扣在自己头上了,总得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才行。 见柏王妃点头,俞安神色冷漠的看着阿忠阿义两人,气势上不能输:“妾身从中午到天黑,一直和苏侧妃在一起。” “做的膳食都是些甜食和糕点,食材都是新鲜的,很多人都吃了,不可能有问题。” “更何况,如果真的有人下毒支开阿忠阿义两人,再放火烧遣兴殿,害命不可能,必是谋财。王妃若怀疑妾身,去搜一搜江月轩就真相大白了。” -- 第81页 这是个好办法,但俞安好歹也是个主子,搜东西这种事太侮辱人,柏王妃只能把目标先放到阿忠阿义那里。 “得胜,去搜阿忠阿义的卧房。” 得胜应声带着人去了,一时之间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四周低语声渐起。 “王妃娘娘,走水之时妾身正在昭华殿,跟您在一起,发现走水之人是妾身身边的婢女,还请娘娘明鉴。” 本以为这能算是不在场证明,不料这也能让得顺找到蹊跷:“这就奇怪了,西夫人平日甚少和我们娘娘来往,怎的今天夜深跑来了?” “况且这府里谁不知道西夫人的心腹多?元婧跟着您,不还有窦嬷嬷和琥珀躲在江月轩呢么?夜深人静的跑出来放一把火也不是不可能!” 得顺是柏王妃身边的人,在将军府就一起的,说起话来也是没遮没拦。 在下人们的眼里,苏翎溪和俞艺再得宠也不过是庶出,身份越不过王妃。 而柏王妃和俞安名义上都是嫡出,父亲也都是正一品官员,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如今俞安受宠,谁知道看上了王妃的位置借机生事。 “老奴没有,请主子们明鉴。” 之前灭火时就见窦嬷嬷和琥珀赶来,没人叫只能站在人群当众,如今被人冠上欲加之罪,自然不愿意。 琥珀不会说话,只能由窦嬷嬷出来:“老奴自王爷幼时就伺候在侧,从宫里照顾到王府,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来。” 想到身边还有琥珀在,又补了两句:“今日西夫人做膳食去木犀阁,老奴与琥珀都没有跟着,更不存在下药一说。” “报告王妃,阿忠阿义房里并无不妥。” 见得胜来报,跪着的两人不由得挺了挺脊梁:“娘娘,皇室犯错尚且要进大宗狱,难道西夫人犯了错就要不了了之了吗?” 此话一出,不查也得查,俞安自知心中无愧,便让窦嬷嬷带着得胜去了。 “娘娘,搜到了。” 得胜再回来,手中掂了一个书匣,那书匣通体漆黑,只有一丝丝木质的光泽,俞安心中顿觉不妙,这是遣兴殿书房的东西。 王爷喜好看书,常看的都放在这书匣中,用了很多年,都包浆了。如今出现在俞安店里,想必真是有人做的局。 “打开。” 得胜打开书匣,里面有几本诗词,本没什么特别,不过是辛弃疾、陆游这些名家之作,不知藏这些做什么。 “娘娘,奴才本未在江月轩发现东西,只是从西夫人卧房出来时,看到地角有一块颜色不对,仔细看过后发现里面竟藏了这个。” ??? 俞安心中大惊,看向窦嬷嬷,可窦嬷嬷的神色说明,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兹事体大,奴才不敢欺瞒。” 得胜一边说,一边把书匣中的书都拿了出来,把其中一本单独拿在手里,翻开:“娘娘,您请看这个。” “俞氏,你大胆!” 第68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俞安就站在柏王妃身边,只见那本书当中被掏了一个洞,洞中是一块玉制的章子,章子上用隶书写着四个字:桓宇澈印。 “俞氏,你大胆!” 私藏王爷私印,这种罪名无论是谁都保不住,见此情形,纵使是俞安也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跪在地上。 “柏王妃,此事妾身不曾做过,请王妃明查。” 可柏王妃又能如何呢?阿忠阿义口口声声要查,这已经是她查出来的结果了,证据确凿,不知还有什么可以辩驳。 想到刚刚得胜说过的话,这东西是从自己卧房的一块地角下找到,又是窦嬷嬷带着去的,不太可能是得胜动手脚。 可是窦嬷嬷与琥珀一直在江月轩,不可能平白溜进来一个人还发现不了,如此嫁祸于自己,能是谁呢? “你要我如何明查?” 柏王妃淡淡瞧了俞安一眼,叹了口气:“兹事体大,夜已深了,西夫人先禁足江月轩,容王爷回来再议。” 如此还好,俞安除了闲不住也没别的,带着三人回了江月轩。 回江月轩的第一件事便是看那块地角,不怪得胜眼神刁钻,那块地虽然在角落里,但比别处白些,仔细扫一眼就能注意到。 俞安走上前去看,那块地砖和其他地砖交接的地方也被擦白了,质地一样。而自己平时是个细心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变化却发现不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窦嬷嬷或是琥珀所为! 但窦嬷嬷在王府多年,琥珀又是自己要来的,倘若自己发问,便是怀疑她们的忠心,这样一来更会引得怨怼。 “夫人,那阿忠是诓人的!” 俞安还没想到对策,元婧先忍不住了:“奴婢真的不是主动给他点心,只是他问了这是什么,奴婢想着主子们不吃了,干脆赏他!” “你跟我多年,我信你。” 这个时候俞安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若再去怀疑下人,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还是先安抚得好。 “夫人,老奴和琥珀确实一直在江月轩中,未曾出去。” 琥珀虽然来得晚,但她性子温顺,讨人喜欢,窦嬷嬷也总会护着她。 “无事,不过是禁足而已。” 俞安笑笑,拿起盆打算去打水:“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 -- 第82页 一夜无眠,临近天亮时才睡着。 醒来时身子乏力,俞安强撑着才勉强坐起身。 说来也奇怪,之前做主播时奔三的年纪,整天连轴转熬大夜也不觉得累,现在只有十八九岁,头天忙一点第二天就乏力得很。 昨晚的事出的不明不白,处理的不干不净,可不能让这罪名落实了。 以前王爷讨厌,但那是明面上的,如今祸首可能就在这江月轩中,又没露什么蛛丝马迹,怎能让人不担心。 看来这事,只能自己来查了,其他办法不好用,还是最传统的好。 中午,俞安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乐乐呵呵的端上了桌:“禁足了,刚好乐得清静。” 俞安亲自上菜,用的是西餐里常见的托盘,菜品被不锈钢的餐盘盖盖住,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菜品并不多,直到四道菜都放在了桌子中央,俞安才一道一道取掉上面的餐盘盖。 “这第一道菜呢,叫做白扒鱼肚菜心。” 掀开餐盘盖,普通的白瓷盘子中间放了一些码好的鱼肚,鱼肚的八面是八颗绿油油的菜心。 “第二道菜,叫做糖醋鲤鱼。” 俞安平时做鱼从不用鲤鱼,因为鲤鱼腥味重,是发物,但是今天不同,做成糖醋的应该会好很多。 “第三道菜,油泼辣子拌馄饨。” 俞安的语气越来越淡然,介绍菜名也越来越简略。 “第四道菜,蚂蚁上树。” 四道菜,每道菜择一个字出来:心里有数。 虽然不知她们能否想到这一茬,但也可以通过这个举动看看大家的反应。 “开饭吧!” 俞安又恢复了以往的笑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同大家在一张桌上吃饭,吃得差不多了,又拿了一瓶桃子味的甜酒出来。 “趁这个机会,大家一同醉一回,困了就去休息,来吧!” 江月轩的婢女跟着俞安已经养成了习惯,没有外人时大家都是姐妹,只要有第五个人出现,立刻表现出尊卑有序来。 所以俞安给大家倒酒时只有窦嬷嬷想要帮忙,但是到后来,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即使度数不高,大家没醉也有些晕乎了。 俞安笑了笑,主场终于来了! “请问大家,都喝好了吗?” 俞安依旧笑着,只不过这笑容,多了一丝做作。 “喝好了,吃得更好!” 元婧一边说,一边揉了揉肚子:“夫人做菜是真没得说!” “那如果,我说菜里有毒呢?” 俞安这么问着,跟会变脸一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个一个和在场的每一个人对视。 “菜里,我下了慢性毒药:锁魂草。” 看到俞安说得一板一眼,不像是唬人,大家的神色都有些复杂,这正是俞安想要的结果。 “锁魂草原长在高寒地带,甚是罕见,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一些。” “锁魂草之毒不会让人顷刻毙命,但能折磨人一旬的时间。它无色无味,任何吃食中只要掺上一点点,便能进入身体。” “进入身体之后,它会残留在所到过的任何地方,蚕食着你的每一寸肌肤。” “你会疼到动弹不得,吃过的每一口饭都像碎玻璃渣一样进入你的喉咙,划破你的嗓子,扎在食道上,停留在胃里。” “这种疼痛会愈演愈烈,随着它们散播在血液中,浑身上下都疼痛得难以抑制。”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活着恨不能死,一天比一天痛苦,直到一旬过后,会浑身流血不止最终死掉……” 俞安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说得滔滔不绝,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桌上吃剩的饭菜不知如何是好。 “夫…夫人,您开玩笑的吧?” 窦嬷嬷年纪有些大,脸上的皮肤吓得在抽搐:“而且,您也吃了些的……” “我没有吃鱼肚菜心和糖醋鲤鱼呀!” 俞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摆出这样一副嘴脸,眼睛睁得极大,看上去欣喜若狂,疯魔了一般。 “夫人……” “哎呀,我开玩笑的啦!” 看到大家被吓得差不多了,这场戏也该收尾了,俞安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在菜里下毒。” 就这一瞬间,场面轻松了太多太多,大家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 “毒在酒里。” 第69章 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毒在酒杯里。” 看着三人笑容僵在脸上,俞安站起身,捻了杯酒在手里,微微笑道:“不过你们放心,我没有给每一杯都下毒。” 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喝的太多,桃子味已经没有那么浓郁了,只有一丝丝酒精的刺痛感。 “今天做了四道菜,就是想告诉你们,我心里有数,也知道是谁出卖了我。” 俞安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葫芦瓶子,放在桌上:“毒药我放在了出卖我的那个人的酒杯里,不出三日,这个人就能感受到地狱般的痛苦,而我手里的,是解药。” “锁魂草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毒药是从高人那里得来的,之所以准备解药,是想到毕竟照顾了这么久,总得留一线。” “若肯私下来找我说明,我会把解药给你。若是想走,我会连同身契和细软一起当做送别礼,不枉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 第83页 光看神情,俞安实在看不透是谁,只能继续按照计划进行。 “若还想留在这辞律王府里,就请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告知我,让我知道这么做是在图什么。” 说完这番话,俞安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躺在榻上补觉,解药就放在一旁的妆屉里。 其实她并没有指望会有人主动认罪,毕竟这事闹成这样,一个人根本成不了,必定是身后有人。 再者,已经闹得整个辞律王府人尽皆知了,这个时候跑出来认了,无异于送死。 没指望不代表找不到,俞安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是出不了江月轩而已,无所谓。 阿忠阿义是王爷的人,此事从他们而起,只要找到那个里应外合的人就可以了。 傍晚时分,俞安找了些安神药让她们煎了服下,天还没黑就眯瞪着眼睛犯困了,干脆早些洗漱,让她们三人安排好守夜,准备睡下了。 江月轩本来不大,但王爷把院墙往外移了后就大了许多,外面的声响听不见,屋里的动静倒是清清楚楚。 婢女们守夜是按人手来的,每晚两人,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今天当值的刚好是窦嬷嬷和琥珀。 …… 守夜的人坐在门口,在皎洁的月色下昏昏欲睡,实在困得难受,便靠在门边打了个盹。 一个人轻轻的开了俞安的卧房门,虽是木头门,但刚刚修缮过不久,润滑油也打了不少,开关门几乎没有声音。 看卧榻上没有动静,这人悄悄打开了装屉,借着屋外的月光寻找解药。 与此同时,灯亮了。 “窦嬷嬷,果然是你。” “啪嗒-” 被人抓了个正着,窦嬷嬷无从辩驳,只本能的将手背到了身后,刚刚碰到的东西跟着摔在了地上。 听见屋里有动静,守夜的琥珀赶紧进来,看见的是身着寝衣的窦嬷嬷一脸羞愧的站在妆屉前,而俞安穿着黑色衣服坐在桌边的样子。 “老奴…老奴……” 俞安神色平静,冲琥珀微微笑了一下:“无事,你继续守夜吧,我和窦嬷嬷聊聊。” 琥珀迟疑着点了点头,倒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看着门口的影子重新坐在该坐的位置上,俞安把目光投向了窦嬷嬷。 “说吧,窦嬷嬷,怎么回事儿?” 俞安冷淡的看着她,想看看她能编出什么花儿来,只见窦嬷嬷并不辩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夫人,求您救救老奴吧!” “哼!”俞安冷笑了一声,不想给她留任何情面:“是你背叛了我,为什么还要我救你?” “老奴……” 窦嬷嬷愧疚的低下了头,仿佛在深思熟虑什么,突然跪着用膝盖挪到俞安面前,掩面而泣。 “老奴不该存这心的…若不是我儿身患顽疾,实在缺钱治病,老奴也不敢走这一步啊!” 窦嬷嬷哭得泣不成声:“从年前开始,我儿就一直卧病,开始只是嗜睡,到现在竟起不来了,整日躺着下不了铺!” “流水的银子花出去,病却不见好,他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啊!至今没有娶亲,又是三代单传……” 见她哭得哽咽,俞安心中也不好受,但背叛就是背叛,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种人不能留在身边了。 然而留不留是其次,重要的是先问出来她背后的主谋是谁吧。 见窦嬷嬷哭得没有这么厉害了,俞安才开口:“那您跟我说说,是什么人,怎么搭上您这根线的呢?” 见打感情牌无用,窦嬷嬷只能把知道的和盘托出。 大概是半月前,俞安去灵犀阁找苏侧妃,窦嬷嬷一人在园子里浇花,浇着浇着,听见有人叩门。 她开门,准备告知来人西夫人不在,谁知来的人是阿义,要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窦嬷嬷自己。 “窦嬷嬷,您可是在数日前,丢了一个平安符?” 平安符? 窦嬷嬷想起三日前去府外采购,特意到最近的佛寺里为儿子求了一个平安符,还没来得及随家信寄回去。 于是赶紧往身上一摸,放平安符的地方空空,已然不在了。 阿义笑了笑,从自己的袖中取出窦嬷嬷为儿子求的平安符,递给了她:“听闻您儿子得了怪病,家中可有困难?” 窦嬷嬷想起,从前在遣兴殿时,阿义对她恭恭敬敬,关系也还不错,干脆没瞒着,叹了口气道:“还说家丑不可外扬,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呀。” 她无奈的笑笑:“几代传下来的祖产都花完了,病却越治越重,前不久地也抵押出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听闻此言,阿义从袖中掏出一块二十两的银子,塞到了窦嬷嬷手中:“若不嫌弃,嬷嬷拿着用吧。”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都是在王府当家奴的,月例大都在三钱到八钱不等,一年也挣不来二十两银子,这阿义一拿就是二十两,可见来路不明。 “你这…是哪儿来的呀?” 不得不承认,窦嬷嬷很眼馋这钱,心中当时就起了异心。 她在宫里干了二三十年,幼时就在这里了,能出力出力,生了儿子没多久又跑回来当仆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家人。 辛辛苦苦半辈子图什么,还不是为了钱,如今又正是缺钱的时候,给谁干活不是干啊,还没等阿义说话,窦嬷嬷就想着入伙儿了。 -- 第84页 “窦嬷嬷,您放心,王府里的主子,谁的钱不是王爷的?” 阿义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也打消了窦嬷嬷的疑虑,细想想也是,都是王爷的钱,拿谁的不是拿? “所以啊,这钱您先拿着,我去问问看,若有您可以帮上忙的,一定找您啊!” “哎!哎……” 不等她反应,阿义转身离开了江月轩,留下窦嬷嬷傻傻的盯着手中冰凉凉的银子。 本以为主子最多会找她干干苦力什么的,没想到,仅仅过了一旬,阿义就再度找来了。 第70章 看来要清理门户了! 事情发生的头一天,俞安正在木犀亭做准备,不在屋中。见阿义来江月轩窦嬷嬷无比热情,笑着将他迎进了屋里。 而阿义带来的,不仅仅是任务,竟又将一块二十两的银子塞给了她。 “这…这……” 动辄二十两又二十两的,窦嬷嬷什么都没干,心中不安,但想到见过阿义后,就赶紧将银子、平安符和家信一同带了回去,如今怕是花完了。 “窦嬷嬷,要拜托您一件事儿了。” 瞧着阿义说得轻松,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儿,窦嬷嬷也没为难:“你说你说。” 阿义没有说,而是直接带着工具,在江月轩里找了一块儿角落,取出了底下一块儿最不起眼的砖。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这下窦嬷嬷有些急了,好好的怎么还撬起墙角来了? “西夫人是否准备了明日去给苏侧妃下厨呀?” 阿义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苏侧妃说了,西夫人总为她下厨,心中过意不去,明儿趁她不在,送些礼来。” 嗨,就这点事儿啊。 窦嬷嬷知道苏侧妃不适坏人,但想一想似乎有些不妥:“要送礼,你今日怎么不带来,非得等明日?” “嗨,这您就不懂了吧?” 阿义一边把砖下的土一点一点往外挖,一边找了个坛子装起来:“万一西夫人心细今晚就发现了,明天一定很尴尬,干脆趁大家都不在的时候,东西放进去猜一阵子才有意思!” “噢噢!有道理!” 想着可能是自己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心思,窦嬷嬷也就没有再质疑。 直到这天,阿义急匆匆的跑来,将王爷的书匣塞了进去,窦嬷嬷才明白,自己是被骗了。 可阿义已经跑了,自己前后又收了四十两银子,退是退不回去了,此时若把东西取出藏起来,被搜到就算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啊! 深思熟虑之后,窦嬷嬷只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可她长期与琥珀待在江月轩,阿义来的两次琥珀虽未露面,但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不会说话不代表不知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窦嬷嬷本想瞒一辈子,却不知是哪里露了马脚,让俞安在酒中下了毒。 “算了,原是老奴对不住您,也是命苦,儿子是个病秧子,我一把老骨头又晚节不保,不敢同夫人讨药……” 原本直挺挺跪着的窦嬷嬷已经万念俱灰,跪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夫人带老奴去见柏王妃吧,老奴会把此时原原本本讲给王妃听的。” 虽然于心不忍,但俞安心中清楚,如果自己当圣母把事揽在自己头上,后果一定会很惨。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妆屉中取出一块五十两的黄金,放在窦嬷嬷的面前。 听她的说法,她儿子大概就是现代所说的渐冻人,治是治不好了,拿点钱送他衣食无缺的过完最后的人生已经是生者能给予的一切了。 “夫人…这……” “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会带你去找柏王妃,把您与阿义的事情交代清楚。事情了了,您便离开王府,再也不用回来了。” 窦嬷嬷看着眼前五十两的黄金,这是自己全家老小伺候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而被自己背叛了的主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交给了自己。 担心窦嬷嬷心中有想法,俞安赶紧解释:“其实,酒里我并未下毒。” 看着窦嬷嬷惊愕的眼神,俞安轻笑道:“我本不想怀疑你们任何人,只想诈一下而已。” “什么?” 一瞬间,窦嬷嬷心头无数念头闪过,最终只痴痴的嘟囔了一句:“当真…没有下毒?” “当然。” 俞安拿过那个像葫芦一样的小绿瓶子,在现代,那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速效救心丸。 “这也不是解药,只是寻常治疗心口痛的药而已,要是信不过我,拿去就是了。” 俞安把药瓶放在刚刚的那个元宝旁,将外衣脱下准备休息:“您回去歇一阵子吧,明早我让元婧去找您。” 看着窦嬷嬷退出房间,俞安熄了蜡烛,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 “夫人夫人,您快醒醒!” 听到耳边元婧喊自己的声音,俞安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从铺上坐了起来:“怎么了?” “夫人,得顺就在门口等着,说是柏王妃现在要见您。” 俞安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大亮,或许是昨天睡得太好,已经巳时了。 想着得顺就在屋外,不敢耽搁,俞安一边沐浴更衣,一边让元婧去叫窦嬷嬷来。 可是衣服穿好了,脸也洗好了,才见元婧丧着脸过来,闷着声音说道;“窦嬷嬷不见了。” -- 第85页 “不见了?” 俞安此时才知道大事不妙,窦嬷嬷是王府的老人,又是被诓骗犯的错,只让等到第二日而已,怎么就跑了呢? “是啊,奴婢去看时,她的卧房和平时无二,但随身物件儿和贵重的东西都不见了!” 昨晚的事情虽然闹得不大,但元婧估摸着也知道了,主仆二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要不咱还是先去见柏王妃吧?” “好,好。” 俞安慌着往外走,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若不是元婧扶着,恐怕已经载倒在地了。 等了很久,得顺的表情并不好看,当初俞安嫁过来实在难堪,连下人也看不起她。 或许是渐渐习惯了大启,习惯了辞律王府的生活,如今骤然生出这样的事端,心中很是担心。 进了昭华殿,柏王妃在主坐上坐着,见俞安行过礼让她平身,俞安没有跪着,但也并未坐下。 在她的身旁,跪着阿忠阿义二人。 “本想等王爷回来再处理,但阿忠阿义已经招了,你也趁早招认了吧。” 看着柏王妃冷漠的神情,又见阿忠阿义连头也不抬的样子,虽不知他们招了什么,但窦嬷嬷已经逃了,除非把她抓回来,否则这个黑锅自己背定了。 “俞安不知,娘娘想让妾身招认什么?” 或许是得顺的敌意太明显,婢女也代表了主子,柏王妃纵然平日百般大度,也不能说明什么。 “你们把之前跟本宫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这话,柏王妃是同阿忠阿义说的。 第71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们把之前同本宫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是……” 阿义缓缓抬起头,侧向俞安又快速的低了下去,仿佛心存恐惧:“就在半月前,西夫人找到了奴才。” “他给了奴才一锭黄金,就是桌上的那块,还说按照她说的做,这钱就是奴才的。” 俞安看过去,柏王妃手边的桌上,竟放着一块五十两的黄金。 黄金在大启可谓巨额,从一两到五十两,没一块成型后都会刻有官印和编码,从上次皇上赐的那一箱就能看出来,同一批基本都是连号的。 “你说这个是西夫人给你的?” 柏王妃没有体现出她的立场,但这确实少见。 “是,王妃不信的话,可以去查。” 阿义明知这事之后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诬陷得这么成心,一点也不给自己留后路。 “妾身没有。” 俞安只能说这些了,窦嬷嬷跑路,她百口莫辩:“这应该是他偷的。” “哦?” 柏王妃故作惊讶,眼神看向阿义,想看看他怎么辩解。此时的俞安注意力已经不在阿义身上了,她只想从柏王妃的神色中看出来,这事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 “奴才可没偷,奴才也没这么傻。” 阿义一边义正言辞的说,一边恶狠狠的瞪向俞安:“五十两黄金,若不是主子赏赐,奴才就算偷了也不敢花出去。” “如果真是奴才干的,何不把所有的都偷走,单单偷这一块儿?” “是嘛?” 俞安冷哼了一声,虽然解不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但心中也算有数了:“是你看见了箱子中剩得还多,以为偷走一块我发现不了,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且王妃娘娘。” 俞安不再看阿义:“这个贱奴昨日还说吃了妾身做的饭肚子疼,给了贼人可乘之机,如今就反口说是受妾身指使。” “如此反复无常,他的口供如何让人信服?” “才不是!” 一旁的阿忠叫嚣道:“拿人钱财□□,我们本不想供出夫人,夫人确想要我们的命,所以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哎呦,你这话真稀奇。” 俞安冷笑:“你们若真不想供出我,昨日说吃的膳房所做的寻常膳食不就好了,何必推到我身上?” 看着柏王妃轻轻摩挲着那块黄金,俞安心中满是不屑。若是在现代,自己根本不需要玩这种文字游戏,直接拿着书匣一个指纹鉴定就能把他拍得死死的,可惜技术不支持啊! 阿忠说不过,愤愤不平的偏过头,开始胡搅蛮缠:“夫人是主子,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八月的天本就亮得早,如今日头也出来了,都是冷色调的昭华殿也变得亮堂起来,柏王妃叹了口气。 “那西夫人你说怎么办吧?皇上赐给你的黄金在阿义手里,东西是从你的卧房找到的,就算你不知情,江月轩的奴才总是知道的吧?去把她们叫来。” 俞安身后只跟着元婧一人,不过一会儿,得顺又去领了琥珀过来。 “窦嬷嬷呢?” 桓宇澈不总待在王府,一般都是柏王妃管事,不出所料,只见到琥珀元婧二人,她问起了窦嬷嬷。事到如今,只能如实回答了。 “……窦嬷嬷跑了。” “跑了?呵!” 柏王妃还没说话,一旁的阿义先叫嚣起来:“这个时候,究竟是跑了还是被西夫人灭口了呀?” “元婧,掌嘴。” 俞安从现代来,本可不注重礼数,但也是来了这里才发现,只要尊卑有序,礼数就是最好的工具。 不知此事到底跟柏王妃有没有关系,但是在她的寝殿打遣兴殿的人,总得有理有据。 -- 第86页 “王妃娘娘,您治理王府井井有条,妾身对您也是恭敬有礼,或许是王爷疏忽了,竟没教育好这些下人。” “本宫……” “妾身知道娘娘素来仁慈,有些火憋在心里不愿意发出来,那就由妾身代劳了。” 眼看着柏王妃要反驳,俞安赶紧话赶话堵住了她的嘴,若她此时因为自己插话而问罪,那就是故意纵容阿义僭越。 所以最终,柏王妃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俞安冲元婧点了点头,元婧用了十足的力气,重重的打在了阿义的脸上,一下又一下。 “啪!啪!……” …… “好了,就先这样吧!” 俞安迟迟不喊停,一屋子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阿义的脸从正常肤色变得红肿,柏王妃终于忍不住了。 “你这个反复无常的贱奴,要招供等想好了再来,污蔑主子罪加一等,得胜给他们带回去!” 说实在的,柏王妃管理王府的能力属实不行,永远都是一个套路,闹起来了她就管,管的时候看谁有道理,实在分不出对错就不了了之,永远找不出个真相来。 不过俞安也基本相信了,此事与她无关,否则就阿义拿出的这些证据,治自己的罪也是板上钉钉了。 然而阿忠阿义还没走到门口,就见辞律王府门口的小厮前来通传,衙门来人了。 “是谁?” 怜安街衙门一般只在有案件时才会派人来,平日里不会上门,柏王妃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神色有些慌张,以为是王爷私印被盗一事闹到了衙门。 “是孟县令。” 县令是衙门里最大的官,若只是王爷私印的问题,来的应该是大宗监的人才对啊。 想到这里,俞安心中有了猜测,估计是窦嬷嬷拿着巨额黄金在外面招摇,被人问清来路送到了这里。 “请进来。” 县令不过是八品官员,既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便是来送礼的,柏王妃长舒了一口气,坐回到位置上。 不过一会儿,得顺带人进了昭华殿,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柏王妃示意俞安入座,俞安也就乖乖坐下了。 这孟县令是她第一次见,个子不算很高,但人壮实,微微有些佝偻着脖子,肤色有些黄黑,脸上的斑很明显。八月暑热,他穿的官服,领口有些湿,笑起来露出整嘴的黄牙,莫名让人觉得猥琐。 “小人拜见辞律王妃,拜见西夫人。” 哎呦这……俞安心下纳闷,这人自己不曾见过,按说南婕妤的册封礼也不会邀请这样一个八品的小官,他怎么能一进屋就能认出自己? 然而柏王妃神色如常,淡淡的问道:“孟县令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个嘛……” 本想寒暄两句的孟县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从袖中抽出一条灰褐色的帕子,不知多久没洗了,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半天才诺诺道:“王府可否请人,去衙门认一趟尸首?” 第72章 这下赖得死死的了! “尸首?!” 这下柏王妃是真的坐不住了,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左右环顾了一圈,皱起了眉:“谁的尸首?” “额……” 孟县令面露难色,看了俞安一眼,低头回话:“是这样的,今早有人来报官,说街上的一块花圃里有一句尸体,因为衙门有事,是捕头带人去的。”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妇人,有一根针从她的太阳穴穿过,没流一滴血,人当场就没了……” 柏王妃虽出自将门,但也少见这些血腥残忍的事情,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了:“继续说。” “……那妇人身边还有一个随身的包袱,包袱里是一些首饰细软,还有一块五十两的黄金。” 又是黄金,俞安盯着孟县令,忍不住睁了睁眼睛,只听他继续说道:“王妃您也知道先帝立下的规矩,金锭银锭,只要超过一两的,为着不被人随意私藏,都是有编号的。” “那妇人包袱里的那一块,查过后发现是出自王府西夫人之手。” 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人必是窦嬷嬷了,只不过被针穿过太阳穴,干净利落有很难找到痕迹,是谁要灭她的口,又是谁有这样的功夫? 说着说着话,孟县令刚才那副狗腿的样子竟少了许多,说话的嗓门也变大了:“本想着问问西夫人的,这时竟有人认出来,那死去的夫人是辞律王府的窦嬷嬷。” 果然,俞安已经无从辩驳,只冷眼看着孟县令道:“确实,王府前日丢了东西,我已查明是窦嬷嬷所为,那金锭也是我赠予她的,今早让婢女去找,窦嬷嬷也确实不在了。” “那……还请西夫人同小人一起去趟衙门吧?” “本宫也一起,得顺备轿。” 果然,这王府一点儿让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俞安还没回话,柏王妃就如此提防。 不过还好,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跟关系一般的人独处一个空间,估计柏王妃也怕这个,准备了两台轿子。 从王府到怜安街距离并不遥远,平时步行也不觉得累,只是今日,坐在轿子上,想到要去见的是窦嬷嬷的尸体,心中莫名有一种无助感。 衙门并不大,平时见司空彻时来来回回很多次都没有好好注意过,正门开在街角,藏匿于商铺之间。 -- 第87页 进到衙门里,碍于柏王妃的身份,孟县令并没有坐在他往日坐着的位置上,在看似平等的氛围下,孟县令让手下的人把尸体抬了上来。 尸体被放置在一个类似担架的东西上,用一块白布盖着,柏王妃微微皱眉,但看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漠,见她不说话,孟县令便起身亲手掀开了白布。 白布之下,是窦嬷嬷已经青白的脸。 俞安紧接着去看孟县令,奇怪的是他看的不是尸体,也不是柏王妃,当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刻,尴尬的挪开了视线。 “请问王妃娘娘,是贵府的人吗?” 柏王妃淡然的点了点头,明显不想叫这些人管自己的家事,头微微侧向一旁的得顺:“把窦氏的尸首带回府去,准备好银子,叫她家里来领人安葬。” “安葬?” 孟县令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快,倒也不敢撕破脸,只能在一旁默默嘟囔:“赶早集的人多,王妃这样不明不白的把人带走,小人难办啊……” “若真有事,王爷不日就会回来,再不济还有大宗监,就不劳孟大人费心了。” 话毕,柏王妃起身,整了整衣襟,径直走出衙门上了轿子。 “大宗监?有意思。” 站在衙门口的孟县令看着轿子走远,脸上浮现着不易察觉的,微妙的笑。 …… 回府之后,柏王妃没有再见俞安,只安排下去让她禁足江月轩,阿忠阿义也关起来等候桓宇澈发落。 没有办法,俞安便这样一日一日的等着,平时做做饭种种花,出也出不去,连马上中秋了也没有一点点过节的感觉,直到八月十三日这一天,俞安正在案前临摹《滕王阁序》,只见叶彬来传话,让西夫人速来正殿。 “夫人夫人,来传话的是叶彬啊!那一定是王爷回来啦!” 元婧笑着,眼睛弯得像月牙,俞安心中偷笑,这哪里是在想王爷,她心心念念的,应该是叶彬才是。 俞安依旧找了常服来穿,准备往正殿去时,却见元婧迟迟没有出来。去看时发现她正对着妆匣中为数不多的几支簪子纠结,不知戴哪个好。 “平日时不时见面也没见你这样,小别胜新婚啊?” 俞安虽是嘴毒,当然也希望元婧可以幸福,取了一支赤金鹿角簪帮元婧簪上:“你看看,这样可好?” “夫人,奴婢当不起……” 见俞安亲自给自己簪发,元婧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手准备取下簪子,却被俞安按住:“不碍事,一枚簪子而已,姑娘家家去见心上人,总要打扮得漂亮些。” 元婧顿时羞得脸色通红,被说中了心思还在辩解:“才没有呢……” 明知即将是一场恶仗,俞安却莫名不怕,这世上只有未知的事物才可怕。 见俞安像在发呆,元婧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想要打打气:“夫人放心,奴婢会为您作证的,就算把奴婢送到刑部去,这事儿也跟您无关。” 俞安苦笑,任这事怎样,既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来吧。 “俞氏拜见王爷、王妃,侧妃娘娘。” 进到正殿,桓宇澈、柏王妃、苏翎溪、俞艺都已经在里面了,乌泱泱一大厅的人,这事闹得不小,俞安的禁足也是彻彻底底,竟连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 阿忠阿义依然和之前一样,低头跪在地上,只是桓宇澈在场,他们不敢那么嚣张了。 “说吧,怎么回事,本王出去一趟怎么书房都没了?” 桓宇澈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皱着眉又放下了。 “上月二十七日,西夫人带苏侧妃去木犀阁小聚,夜里王爷的书房就走水了。当日守夜的是阿忠,但是他们二人说吃了西夫人做的饭后肠胃不适,所以起火时并不在场。” “当时西夫人与本宫在昭华殿,想着无故走水,别是丢了什么东西,便去了阿忠阿义和西夫人的房间去搜,阿忠阿义没什么,倒是西夫人的房里,搜出了些东西。” 第73章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柏王妃一边说,一边把书匣放在了桓宇澈面前:“王爷,这是您的东西,被找到时在江月轩西夫人的卧房角落,里面还有您的私印。” “哦?本王的私印?” 桓宇澈明知里面有什么,却还是象征性的打开了书匣,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这东西本王平日都随身带着的,只是那日走得急,叶彬忘记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云淡风轻,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突然笑着看了一眼俞安:“也就你,才来府里没多久,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才会如此。” “不是我!” 俞安一时愣住,连敬语都忘了说,她没想到这桓宇澈连事情都没了解清楚就认定是自己做的,心中满是不服气:“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还请王爷明察!” “是啊,王爷。” 柏王妃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本来这事无头无主,只是阿忠阿义说是西夫人给了五十两黄金才帮忙做的,就在那天夜里,窦嬷嬷连夜逃走被人杀死,随身的包袱里还有一锭五十两的黄金,孟县令查过,是上次皇上赏的。” “这事跟窦嬷嬷有关?” 桓宇澈微微眯了眯眼,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窦嬷嬷还被人杀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不知道在看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话。看着气氛尴尬,柏王妃连忙回话:“是啊,窦嬷嬷被一根针刺入太阳穴,几乎没有外伤,当场毙命。” -- 第88页 柏王妃全名叫柏澜,两人平日的相处模式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种种罪证全部指向俞安,她受到了影响不说,竟也想着顺水推舟,把俞安解决掉。 “噢~” 桓宇澈轻轻的噢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本以为他会直接责罚,此番表现更让人觉得恐惧。 “窦嬷嬷照顾了本王二十多年,现在照顾你,你不喜欢约束也就罢了,竟然五十两银子就买了她的命?” 看他疑惑的神情,俞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虽不见桓宇澈起身,但他浑身散发着的阴戾的气场莫名让人害怕:“妾身没有,妾身只想给钱解窦嬷嬷燃眉之急,让她还妾身清白,又怎知她会逃跑,还被人杀害呢?” “不不不,你这样逻辑不对,应该是……”桓宇澈柔声道:“你先重金买通阿忠阿义和窦嬷嬷,让她们帮你窃取本王的书匣,可是阿忠阿义怕死,把你供了出来,于是你假意让窦嬷嬷逃跑,随后杀了她灭口,本王这么说对否?” “……” 俞安一瞬间感觉到了无语,此时还有不少漏洞,只要肯查,应该还是能查出来的。只是此番他不信自己,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王爷若要如此想妾身也没有办法,但是此事并非妾身所为。” 原本站着的俞安跪在地上,表情却是不服,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王爷,西夫人不会如此!” 俞安没有想到,唯一帮着自己说话的人,竟是素来谨慎小心的苏翎溪,她起身挡在俞安面前,神情恳切:“遣兴殿走水那日,西夫人一直同妾身在一起,后面虽在王妃处,但中间时间极短,若是提前安排好的,买通元婧或者琥珀不是更方便?” “琥珀不会说话,元婧那日在木犀阁,除了窦嬷嬷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用了。” 本来中立的柏王妃,如今竟然开始补刀了:“况且据臣妾所知,窦嬷嬷儿子得了治不好的病,如此缺钱的时候,她当然看谁出价高就听谁的了。” “这样做多冒险,元婧忠心,何不让元婧和窦嬷嬷调换一下,窦嬷嬷随侍元婧接应,起码不用怕东窗事发后被人指认!” 苏翎溪一直对柏王妃很恭敬,如果不是为了维护俞安,她也不会如此说。 “况且王爷,西夫人在相府时足不出户,在王府也难与外人相交,那请问是从哪里找来的人去灭口的呢?”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现场一度很安静,俞安心下舒了一口气。 “也是啊。” 柏王妃一边漫不经心的认同,一边暗戳戳的补刀:“不过当时孟县令说,窦嬷嬷经常上怜安街,都被路人认出来了。咱们是不认识谁,但窦嬷嬷、阿忠阿义认识的人应该不少吧?” 看来这柏王妃也不是什么善茬啊,俞安冷冷一笑,看着阿忠阿义,计上心来,不是想让诬陷吗,给你们这个机会! “不知这王府里,最重的刑罚是什么啊?” 俞安的目光扫过阿忠阿义,最终定格在了桓宇澈脸上,反正他不仁义在先,自己也不必敬着了。 不知一旁的元婧给叶彬使了什么眼色,还没等桓宇澈说话,叶彬先接过了话茬:“对付这种不说实话的人,当然是活埋了!” 叶彬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忠阿义,神色狠厉却有些怪异:“先挖个坑把人放进去,一锹一锹土往里填,填到最后动也动不了,气也上不来,要么该交代的交代个干净,要么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死了……” “不不,王爷,奴才……” 听到叶彬说的这话,阿义突然跟疯了一样跪在桓宇澈面前,看到他神色冷漠,又怨恨的看向了俞安:“奴才拿您的钱帮您办事儿,钱是拿了,但也没说要奴才的命啊!西夫人您这是要灭口啊!” 阿义说得凄惨,站起身来看向王爷:“王爷,奴才交代,奴才什么都交代!” “你跪好。” 桓宇澈冷冷的一句,阿义赶忙又跪了下来:“西夫人给了奴才钱财,让奴才放火去偷王爷的书匣,偷来之后交给窦嬷嬷,她怕夜长梦多,给了钱说事成之后把窦嬷嬷放出去,事成之后找个人悄无声息的了结了她,这人……还是奴才找的。” “你血口喷人!” 终于,俞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窦嬷嬷的尸体我看过,她的太阳穴附近乌紫一片,我还偷偷让琥珀去查实,针上有来自东隅的肺鱼毒,难道你找的杀手是东隅人?” “东……东隅?” 阿义眼神一转,赶紧认下:“对对对,我跟那人说了,要让窦嬷嬷死得透透的,凶器上要抹毒药,他还跟我商量呢,说银针最难被发现,再涂上东隅的毒药,任是谁都怀疑不到咱们身上!” 柏王妃如今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很清楚俞安的伎俩,但是什么都不能说。在衙门的时候她看过窦嬷嬷的卷宗,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仅仅是一针毙命,并不牵扯什么毒药。而太阳穴附近,也根本没有乌紫的痕迹。 “好了,王爷尽可以去查。” 一切水到渠成,俞安终于痛快了:“窦嬷嬷虽已安葬,但为求真相,掘墓求证不是不可以,她并非死于肺鱼毒,只是被银针刺进了死穴而已。” 第74章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这……” 自己把事说爆了,阿义终于无从辩驳,气得无话可说,也是在此时,他抬眼看了一眼叶彬,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 第89页 叶彬? 俞安赶紧收回了心中荒唐的想法,他跟着王爷这么多年,只要有心,一个书匣算什么?而自己作为相府嫡女,在王爷的仕途上可以助一臂之力,何必在此时急着动手? 更何况,他与元婧的感情已经很明了了,两情相悦的事情,害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多虑了吧,俞安冷眼看着王爷,总不能,这事是他安排的吧?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请问王爷,此事您该如何处理?” 俞安说的话没有问题,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像是在讽刺桓宇澈之前的主观臆断。 “这就是你跟本王说话的态度吗?” 很显然,辞律王府是桓宇澈的王府,他说的话,错的也是对的。 挽了挽袖子,桓宇澈把手边已经凉了的茶杯推远了些:“本王前日大胜归来,昨日在宫里待了一整天,今早一回府就听你们说这些糟心事……” 听这话的意思像是不高兴了,桓宇澈一不高兴就想杀人,所有人吓得不敢说话,过了许久,他才盯着俞安柔声道:“御膳房的饭菜也不合胃口,去做些吃的来。” “是。” 俞安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去厨房做菜,快走到门口时听柏王妃问:“王爷,这事儿怎么处理啊?” “窦氏已死就算了,阿忠阿义……真是枉我赐了这么俩忠义的名字,能查出来就查,查不出来,拖远点乱棍打死,不要脏了这辞律王府。” 在桓宇澈眼里,人命如同草芥一般,俞安想起第一日去司空府,那么多人要杀司空彻,不到一刻的功夫,都成了尸体。 人命不值钱啊,俞安却觉得庆幸,幸亏自己穿越到了这么个相府嫡女的身上来,不然现在都凉透了吧。 想到这里,身上一阵寒意,摇了摇头加快脚步,克制自己不想这些奇怪的事情。 那就……想想做点什么菜吧。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但想着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东西,昨天在宫里,必然有好酒款待着,直接吃咸的辣的怕会肠胃不舒服,那先做一盏红豆布丁吧。 虽然快要立秋了,但天气依旧炎热,那就再来个冰冰凉凉的酸奶水果捞吧,光这两道甜品上桌,心情都会变好的。 桓宇澈口味重,光是这些肯定不足以满足他的胃,俞安又做了一道青椒酿肉和一道辣子鸡。以他的口味,应该不够吃,那就再加一碗加足了料的凉皮和蜡汁肉夹馍。 正炒着辣子鸡的空当,俞安感觉身后门好像被打开又关上了,没有多想,以为是元婧来拿什么东西。可菜一出锅,摆盘时却看见桓宇澈正拿手抓着凉皮在吃。 “……王爷,您在这儿干嘛呢?” 虽然知道是溜进来偷吃东西,俞安还是打了个招呼,讲锅里的辣子鸡倒到了一个很大的盘子里。 “饿得很,先过来吃点。” 他倒是不客气,也不觉得尴尬,被发现了反而吃得更加光明正大:“这东西还怪好吃的,凉凉的,本王没见过。” 呵呵,俞安的脸忍不住的抽动了一下,自己平日给他做的饭也没几道是见过的吧。 饭虽然是好好做的,但不代表前面的事就算完了,俞安冷着脸,利索的找了两个大托盘,把菜品挨个放进去,打开了厨房的门,冲着外面叫:“元婧,琥珀,过来把菜端到遣兴殿去。” 桓宇澈坐在一张旧藤椅上,手肘支在厨房边的台子上,手撑着下巴,越看俞安越觉得可爱:“也别遣兴殿了,烧的一股子呛人的味儿,就放江月轩吧,省的她们跑远,散了菜的香味儿。” 虽然俞安没说话,但赶来的元婧有眼色,饭菜放好后来请两人去吃。 女儿家的心思,不用说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桓宇澈在哪儿叶彬就在哪儿,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清高,心里估计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走吧。”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俞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解了围裙:“王爷去吧,近来暑热,妾身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桓宇澈脸上突然浮现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手搂住俞安的腰一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本王不在没有胃口倒也罢,怎么本王陪着你还没有胃口了?” “王爷王爷,放我下来!王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人难受极了,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可是越挣扎他抱的越紧,所幸不是很远,一会儿就到了饭厅。 被放下来的那一刻,俞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便没了意识。 …… “王爷,夫人醒了!” 俞安勉勉强强睁开了眼,见面前偎了很多人,身子很乏,传来的人声也带着一丝空灵的感觉。 听到元婧的叫喊声,卧房外坐着小憩的桓宇澈赶紧进来,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欢喜,上来就握住了俞安的手,按着肩膀不让她起来:“快躺下快躺下,你歇着就行。” “药,沈大夫,拿药来。” 看他着急,沈大夫也忙不迭的过来把药递到了跟前,桓宇澈右手接过药,左手从俞安的颈后搂过来,把人扶在自己的肩颈处靠着,然后左手拿碗,右手拿着勺子舀了药往俞安嘴里送。 “这是什么药啊?” 俞安很少见他这样,莫名有些恐惧,紧闭着嘴不肯喝,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撑死了低血糖,至于专门煎药来喝吗? -- 第90页 “你怀了本王的第一个孩子,当然是喝安胎药了!” WTF!怀孕了?! 俞安瞬间清醒,赶紧坐起身往铺角缩了缩,本能的和桓宇澈保持了距离,但看一旁元婧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像在开玩笑,近来身体的异样仿佛有了原由。 “你放心,第一个孩子,就算不是嫡出,本王也会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桓宇澈依旧笑着,他之前也笑过,但自己从没有哪一刻,见他如此开心:“快来吃药吧。” “噢……噢。” 俞安可不敢让他喂,赶紧接过药,咕咚咕咚几口喝下肚,又热又苦的汤药进到身体里,暑热更甚了。 “沈大夫啊,我……这孩子,多大了?” “回西夫人,大概有一个月了。” 第75章 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一个月了? 俞安回忆了一下,上月中元节,府里请了泸沽先生来,南忆书被禁足,夜里是自己侍的寝,据今日整整一个月。 想不到第一次就中了啊,俞安这么想着,莫名羞红了脸。 “本王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要不要听一听?” 见桓宇澈高兴,俞安也不忍心驳他的面子,点了点头。叶彬很有眼色,不知从哪儿拿来了纸笔,交到他手中。 “栖”。 虽然纸就放在手上,没有东西垫着,桓宇澈的字依旧苍劲有力。 “你看啊,水生木,桓宇氏这一辈名字里都带水,所以本王的孩子命里带木。你的封号是西夫人,木西,木犀,栖这个字本身意思也不差,你觉得如何?” ……就一个字的事儿,他竟扯出这么多弯弯绕绕,不过很明显上了心,俞安也跟着开心的点头:“好名字,好名字。” 名字是不错,但也要有命生下来才行啊,俞安看了一眼坐在靠后位置的柏王妃,她嫁入王府也有几年了,至今无所出,两人虽然没有撕破脸皮,但关系也随着之前的事儿降到了冰点。 还有苏翎溪和俞艺,一个对王爷爱得深沉,一个总在和自己比东比西,虽然现在关系不差,但就怕和以前看的宅斗文一样,一有了孩子什么破事儿都来了。 “咕噜噜~” 和桓宇澈离得太近,俞安听到他饿得肚子直叫,还没想好怎么打破尴尬,他就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哎呀,瞧本王被你吓的,做了那么多好吃的都没来得及吃。” 就这么一瞬间,看着桓宇澈嘟着嘴的表情,俞安竟觉得他无比可爱,之前做过的那些可恶至极的事情也都不那么可恨了,他摸了摸肚子:“本王先去吃会儿东西,晚点再来看你啊~” “好,王爷去吧。” “王爷!” 桓宇澈才起身,还没出房间就被柏王妃叫住:“王爷,明日就是中秋了。” 对啊,明日就是中秋了,自己被禁足那么多天,都快把这茬忘记了。桓宇澈听到这话,条件反射般的看了一眼俞安,但目光很快就躲开了:“明日中秋,西夫人养胎要紧,你去让柏澍把留香苑的人请来,让他跟咱们一起过节。” 柏王妃和柏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本是好事一桩,柏王妃却有些为难:“留香苑没有问题,只是中秋是团圆的日子,让澍儿到王府过年,不好吧?” “多大点事儿,柏澍不在不还有柏熙柏焘嘛,你父亲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怕什么?” 桓宇澈和柏澍关系好,这事儿谁都知道,但中秋佳节把人叫到自己府里来,确实有些于理不合。 很明显桓宇澈也发现了这一点,解释道:“没事儿,反正他平日也闲着,就跟岳丈说怕你一个人在王府孤单,过来陪着,大家会理解的。” 看着柏王妃还是有些纠结,桓宇澈干脆不为难她了,直接把这事儿交给叶彬去做了。 “卿卿,中秋你就别操心了,本王会让留香苑的师傅给你做一些温补的食物,等本王忍过这十月,咱们的孩子落地了再好好吃你做的菜。” 俞安喜欢做饭,但听到这话还是很暖心的,正准备谢谢关心,他却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不过你答应本王的,下月本王生辰要做整桌的桂花宴,该兑现的要兑现,该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是,王爷。” 这家伙真是嘴馋,不过他不说自己差点忘记了,瞧好吧! 桓宇澈走后,其余几位也陆续要走,俞安喊住了苏翎溪,请她留步。 苏翎溪作为侧妃,地位在自己之上,纵使身体有些不适,但又没什么病,躺在床上说话也不好,起身整好衣服,请她到卧房外的正厅讲话。 俞安来时抱着一个精致的小叶紫檀首饰匣,匣子上有个非常精巧的卡口,顺时针拨半圈匣子刚好打开,而里面装的是一只手镯,她将此恭恭敬敬的递到苏翎溪的面前。 “侧妃娘娘,这个是妾身从前偶然得来的冰种翡翠,质地非常透明,几乎没有杂质。一日去伽蓝寺上香时,还特意请了法师开光,听闻娘娘信佛,为答谢今日解围之恩,特赠与娘娘。” 俞安此言不全是真话,但也没有太多扯谎的成分。这是一日穿回现代购物时,见到那个老者硬塞给自己的,他说这镯子是冰种翡翠,开过光的很名贵,只要不用在自己身上,赠与谁,谁就会给自己带来祥瑞。 -- 第91页 俞安不喜欢柏王妃,也不觉得俞艺会完全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只有苏翎溪,往来几次都真心诚意,既如此,也当借花献佛了。 “啊呀呀,你这是何必呢?” 苏翎溪看上去嗔怪,眼睛却放在镯子上挪不开了,实在是喜欢得紧:“这件事上你明显是被人算计了,也不能尽是你帮我,我却连分辨都不帮你分辨一下吧?” “正是娘娘有这份心,俞安才不能当做理所应当。” 俞安取出镯子,帮苏翎溪戴上,那镯子竟像长在她手腕上似的,映衬得整个人端庄典雅,和她的气质非常搭:“娘娘可还喜欢?” “翡翠奢华,我本不喜欢的,但是这个不同,那就谢谢妹妹的美意啦~” 看着苏翎溪喜欢,俞安也高兴,或许是自小亲近的人少,格外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送东西也是如此。 …… 奉渊元年八月十五,中秋节。 从古至今中秋都是团圆的好日子,大启也如此。王公贵族的府邸中甚至会为每年一日的今天设专门的赏月之地,辞律王府最南边的高台上,就有一处弄月亭。 弄月亭用得少,但平时也会安排人手来维护打扫,日子到了用时自然不会颓败,今日月色尚好,俞安同苏翎溪约好,早早来到了弄月亭。 戌时,天色已黑,月亮自东南向西南升起,在高亭之上眺望远方,家家灯火通明,四面的街道亮起了五彩花灯,民间如是过中秋,弄月亭和长廊一周也都挂满了花灯。 此时月亮还不是滚圆,没到开宴的时候,今日也不似南婕妤册封那天宾客众多,只不过是家人之间的小聚而已,气氛很融洽。 “王爷,臣妾想着今夜良辰美景,不忍时光虚度,所以在花灯里藏了灯谜,大家开宴之前,玩会儿猜灯谜可好?” 第76章 灯谜也有许多门道! “好哇!” 柏王妃此提议一出,大家都很赞同,这样好的夜景若吃赏月吃东西岂不辜负了。再看那些花灯,每个下面都系了红色的锦囊。 “王爷是王府之主,第一则灯谜合该王爷出,看看谁能博得头彩~” 俞艺说话的声音娇滴滴的,任是谁都不想驳她,桓宇澈也不啰嗦,起身取下离自己最近的锦囊,读了出来:“三四五,像把弓,十五十六正威风,人人说我三十寿,二十□□便送终。” 俞安没什么问话,这样的谜面听都听不太懂,只觉得不吉利,什么三十寿,二十□□送终的,这不是咒人英年早逝嘛? “是月亮!” 只迟疑了一下的功夫,一旁的苏翎溪就已经把谜底说了出来,看着王爷赞许着点头展示谜底,俞安还是懵圈的状态:“为什么啊?” “平日观察一下也就知道啦,每月三四五,月亮弯弯得像把弓一样,十五十六是最圆的时候,到了月底三十日天上几乎见不到太阳,但其实二十八九月光就很微弱了。” “喔……原来如此。” “得顺。” 听到柏王妃叫,得顺赶忙过来摘下了那个花灯,放在了苏翎溪的身后。 本以为灯谜就跟脑经急转弯一样,谁知道竟是这么难的,还有奖品,那得好好玩了。 “该王妃娘娘啦~” 柏王妃笑笑,取下一个锦囊:“举头望明月,打一味药。” ……俞安沉默了,自己也不算没文化,但是这也太难了吧? “是当归。” 虽是女孩儿家爱玩的游戏,柏澍也跟着开心:“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当归!” “恭喜澍儿。” 柏王妃和柏澍一母所生,自小关系好,看他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亲手取下那个花灯递给了他。 “谢长姐,大家加油了啊!” 柏澍接过花灯,目光略过琥珀,放在了身后的长座椅上,笑得更加灿烂了。 “柏公子先。” 按照位份,柏王妃完了应该是苏翎溪,但这样的团圆夜,柏澍算是外客,总不能忽略了他,于是苏翎溪干脆让他先来。 “好嘞~” 柏澍取下一个锦囊,抽纸的空当看向桓宇澈,戏谑道:“辞律王可要加油了,别被我们比了去。”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打一七言唐诗。” 这个好熟悉!俞安突然提起了兴趣,记得有一次年会时,大家玩猜谜罚酒的游戏,其中就有这个:“两处茫茫皆不见!秦观的《踏莎行》!对吧?!” 终于找到存在感了,大家看着俞安如此亢奋的样子,心下偷笑,桓宇澈竟一点面子不给,上来拆台:“是踏莎suo行,不是踏莎sha行,你该多读点书了。” ……额,一瞬间,俞安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从小到大读的都是sha呀,竟然是错的,丢人!算了算了不猜了,一点也不好玩,俞安靠在椅子上,看着别人玩。 虽然丢人,但是柏王妃取了花灯给自己,俞安看着花灯漂亮,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我来。” 苏翎溪取出纸条,读出谜面:“夕阳西下几时回,打一成语。” “东山再起!” 桓宇澈几乎不带思索,脱口而出,苏翎溪展开谜面,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东山再起。 “漂亮!” 也不用别人拿,桓宇澈自己取下那个花灯,放在了身后。 “俞夫人进府早,俞夫人先来吧。” -- 第92页 俞安和俞艺都是夫人,俞安算是嫡出,有封号,还是二品诰命夫人,柏王妃却让俞艺先出题,明显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对立面。 俞艺不想惹事,但如今不是得罪俞安,就是要得罪柏王妃,思虑再三过后,草草从一盏灯上取下锦囊:“先天下之忧而忧,打一人名。” 这则灯谜一出,全场冷寂,大家都在思考谜底是什么。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记得小时候学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这从何猜起啊,总不能给了上句接下句吧? “是甘后,对吗?”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柏王妃才默默的问了一句,谜底打开,纸条上写着“甘后”二字。 “娘娘好厉害。” 俞艺一边赞许,一边偷偷瞄俞安,取下花灯交给柏王妃后赶紧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俞安觉得好笑,她从前可没有这么看着自己的脸色过日子,怎么现在嚣张不起来了? “西夫人来吧?” 柏王妃看过来,俞安特意跑到最远处取过一个锦囊:“严寒时节郁葱葱,打一中药名。” 俞安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被做成了信封的模样,必须打开才能看到里面的谜底,自己对中药了解不多,只能由得大家去猜。 “严寒时节是冬,郁葱葱为青,是冬青吗?” 俞艺问道:“前些日子暑热,我总吃冬青清凉解毒,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看到再没有其他答案,俞安打开手中的纸条,露出谜底:冬青。 “那就恭喜俞夫人啦。” 刚刚取锦囊时,自己连着花灯一起摘了下来,现在刚好交到俞艺手中:“俞夫人豁然确斯,猜灯谜也是如此呢!” 豁然确斯这个词用的极妙,俞艺也听懂了,她接过花灯时眼神有些不自然,但最终还是坚定的朝着俞安点了点头:“多谢妹妹。” …… 大家玩得开心,快要亥时了都没感觉,直到膳房派人来传话,才发现明月高悬,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柏王妃招呼大家坐会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菜品一道一道上了桌,为桓宇澈斟满了酒,笑道:“王爷,中秋月圆夜,您先说两句吧。” 桓宇澈端起酒樽,朝着月亮的方向扬了扬:“大启盛世,邀月降恩,大家陪本王满饮此杯,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想着腹中的孩子,俞安从一开始倒的就是几乎没有度数的青梅酒,和其他人一起一饮而尽。 “欸?酒香辛辣,怎的西夫人这里竟是梅子的酸甜味儿呢?” 此话从柏王妃口中说出,俞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大启并无怀孕滴酒不沾的说法,这样重要的节日被她拿出来说事,再被认为不敬祖宗不敬天神就不好了。 “多大点事儿,西夫人不喝也罢。” 还好桓宇澈并不看重这些,笑着看向俞安:“那就作诗一首庆贺今日的中秋佳节吧!” 第77章 尝尝冰皮月饼如何? 作诗一首?俞安突然觉得紧张,大启虽架空历史,但提起三国、大唐和宋代,桓宇澈都是知道的,自己啥啥都不懂,现写是不可能的,宋元之后的诗词出名的不多,借鉴哪首好呢? 今天这样的日子写诗,既要关乎中秋,又要寓意好,真是难办啊。 有了! “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俞安在看向天边的同时,眼睛可以从柏王妃脸上略过,带着一丝挑衅: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 偏皎洁,知它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 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这首诗出自明代徐有贞,大致意思是说中秋节月色好,忘掉一切不美好,诗怎么样且不说,反正都比自己写得好。 “好诗,好诗!” 听到大家的赞许,俞安心中松了一口气,起码明朝的事情大家还不知道。 远处圆月高悬,近处大家吃得快活,其实今夜的饭菜有些咸了,想也知道是为了迎合桓宇澈的口味。 但桓宇澈依旧不满意,他虽未说出口,但吃东西时如同嚼蜡的表情已然明明白白。 俞安偷偷叫来元婧,让她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酱板鱼呈到盘子里,偷偷交给叶彬。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着桓宇澈开心的吃着面前的酱板鱼,但也没人敢质疑。 “哎呀!” “啪!” 突然听得不远处有人跌倒,瓷盘摔碎的声音,众人望过去,是膳房送月饼的下人摔倒,连带着月饼也尽数掉在地上,滚满了土。 “王爷饶命,各位主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婢女平日就在膳房工作,负责端菜打扫,如今却连本职的工作都做不好了。桓宇澈虽面无表情,但看她的眼神中透着深邃不见底的狠厉,旁人吓得大气都不敢说一声。 只是,怎么看得这么眼熟呢? 对了,这不是连翘嘛!自己刚来王府时被安排在西厢,每日负责送菜的就是连翘。 “小小年纪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几个月饼都拿不稳,本王看你这双手留着也没什么用,砍了把人赶出府去吧!” 什么玩意儿?砍手? “且……且慢,王爷!” 虽然见过不少人命,但俞安还是见不得这些生啊杀的,赶紧制止,陪着笑脸道:“这点事儿,犯不着砍人手吧?” -- 第93页 “小小贱奴,若不是你腹中有孩子,本王不要她的命都不错了。” 桓宇澈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中秋赏月却吃不上月饼,岂不是咒本王一家不能团圆?!” “害,多大点事儿,不就是月饼嘛!各位稍等,稍等啊!” 一个月的身孕没什么感觉,俞安也不担心孩子颠着,带着元婧就往江月轩走,深怕再晚一点大家等不及。 之前被禁足在江月轩时,俞安也偷偷回了几次现代,最后一次想着不知还要禁足多久,还去商场买了好些月饼,打算带着琥珀和元婧自己过中秋,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那些月饼是在一家全国连锁的糕点店里买的,包装非常奢华,每个月饼都用一个木制的小盒子装着,盒子底部铺了一层黄色的软垫,上面是被防油纸包起来的月饼。 俞安每个口味挑了一个,既有常吃的五仁、椰蓉、枣泥、玫瑰、豆沙月饼,也有近些年比较兴起的鲜肉、蛋黄、火腿、抹茶巧克力、芝士白松露等口味的月饼。 因为自己不喜欢太油腻的,所以选择的时候特意挑了糯米所制的冰皮月饼,吃起来清凉凉,好看还不腻。 为配得上这些月饼,俞安专门找了个漂亮的大木盒子,将这些月饼一个一个放进去码好。 “月饼来咯~” 虽然看着大家快要酒足饭饱,但吃月饼的流程不能少,俞安着人撤了餐食,把装着月饼的盒子放在了桌上:“口味很多,大家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吧!” “哇……” 围在一周的人看到这阵仗,月饼弄得跟进献的珠宝一样隆重,一时不知从何选起。 “要不妾身来为大家选吧。” 反正今天心情好,俞安也乐意做这些,悄悄给连翘使了个眼色让连翘溜走,桓宇澈看到了,但没有制止:“本王喜欢吃甜的,越甜越好!” 猜都能猜到,桓宇澈口味重,吃的东西不是甜就是辣,干脆把自己最喜欢的枣泥月饼给了他。 “本宫都可以。” 柏王妃没什么特别喜好的口味,俞安把早就吃腻了的五仁月饼给了她。 接着又给苏翎溪分了芝士白松露月饼,给俞艺分了玫瑰月饼,自己随手拿了个蛋黄月饼。过节嘛,旁边的丫鬟们也日复一日的伺候主子,剩下的便分给了她们。 就这样,大家一直闹到快要丑时,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各自的寝殿,准备歇下了。 月色微凉,俞安没怎么喝酒所以不需要人搀扶,看着弄月亭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离开,刚下台阶,听到了柏王妃声音:“西夫人请留步。” 俞安微微躬身,还算客气的问道:“柏王妃何事?” “趁着今夜的好月色,本宫想和你谈谈。” 月色朦胧,俞安却能看见柏王妃眼中闪着的光,头微微有些偏,说话也不似她平时的样子。 “得顺,马上丑时了,我看王妃娘娘也醉了,明早各殿还要准时请安,你先送娘娘回昭华殿吧。” 得顺本就看俞安不满,此番虽未说话,但明显神色不郁,她双手搀扶着柏王妃,声音很柔和:“是啊娘娘,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谁知柏王妃竟然拽住了俞安的手,踉踉跄跄的把人拉回弄月亭,俞安已经很乏了,但不知柏王妃酒量究竟如何,也不知明日是否会记得今日之事,未保万全,还是忍住了不耐烦。 “就今日,就今日说,有些话本宫不借着酒劲也说不出来!” 柏王妃握着俞安的手,抓得很紧很紧,紧到有些疼了:“本宫知道王爷私印被盗一事你是被冤枉的,但本宫只能,只能如此。” “王爷喜欢你,是太喜欢太喜欢了,你还有那么多的惊喜,本宫从不见王爷如此喜欢一个女人……” 她确实醉了,俞安心下纳闷,她与桓宇澈是皇帝赐婚,和柏澍关系再好也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又为何会在乎王爷喜欢谁? “王爷那么喜欢你,喜欢中还带着克制,那种克制……” 说着说着,柏王妃望着月色笑起来:“那种克制是在保护你,看似要一次次将你推向深渊,却从未伤过你……” “那王妃你呢?你喜欢王爷吗?” 第78章 这么快就冰释前嫌? “那王妃你呢?你喜欢王爷吗?” 此话一出,柏王妃愣住了,似乎真的在思考,过了很久,久到大家都快睡着了,才听她悠悠说了一句:“嫁入王府也有几年了,应该是有感情的吧。” 应该这个词用得极妙,她不说有,也不说喜欢,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嫁入王府,所有人都跟本宫说,作为王妃要深明大义不能善妒,要克己复礼,要菩萨心肠,本宫从前的性格根本不会如此,只是一个整日舞鞭弄刀的将门女儿而已。” “本宫见王爷宠幸过苏翎溪、宠幸过俞艺,宠幸过宫里一个个送来的朝臣女儿,歌舞艺伎,可是没有一个像对你这样。” “王爷虽只是王爷,但他也算英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怕有一日,你会成为他的软肋。” 月盈则亏,俞安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透过薄雾好像能看到里面的桂殿兰宫,许久,俞安把头转向柏王妃,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王妃放心,妾身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 第94页 …… 或许是太乏了,俞安躺在铺上沾枕即眠,一觉起来觉得身体舒爽,看着外面天也亮了,洗漱换好衣服后便准备去昭华殿请安。 因为去得比较早,其他人还没到,柏王妃已经入座了。然而作业酒醉未醒,她的眼睛肿的有些明显,正靠在椅背上让得顺给她按摩太阳穴。 “俞安拜见柏王妃,柏王妃福寿无疆。” 看见人来,柏王妃不自然的拨开得顺的手,端坐好正了正衣襟,脸上挤出了官方的微笑:“西夫人来了,快快请坐。” “昨夜实在是见笑了,西夫人可不要多心啊。” 芥蒂就是芥蒂,不是说没有就能没有的,柏王妃很明显想要消除隔膜,让得顺拿了一只项圈来,项圈上挂着一块纯银的长命锁, “银质的东西最是养人,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送给西夫人腹中的孩子。” 这不是什么稀罕物儿,但心意很重要,既是柏王妃主动示好,俞安总得给个台阶下,起身行了礼:“多谢娘娘,妾身腹中孩儿有娘娘的长命锁庇佑,必能无灾无祸、平安长大。” “妹妹喜欢就好。” 看着俞安语气缓和,柏王妃也顺理成章的换了称呼,两人莫名寒暄起来:“本宫知道妹妹重礼节,但为着腹中孩儿,以后无要是就不用来请安了。” “不不不,娘娘这么说可就错了。” 俞安知道,若是此时自己顺着她的意思,她心中必然觉得自己不恭敬,所以装也得装出点样子:“不让妾身请安是娘娘的好意,妾身来不来请安是妾身的心意。” “这孩子生下来嫡母也是娘娘您,妾身带着孩儿给嫡母请安,这才符合规矩呢。” 这一番话说得柏王妃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就在此时,苏翎溪和俞艺也来了。 “妾身见过王妃,王妃福寿无疆。” 请安本是常事,之所以觉得漫长是因为等人总要等一阵子,这时的聊天最最无聊。 请过安后大家正要各自散去,叶彬前来通传,让大家往正殿去。 昭华殿离正殿不是很远,走几步的距离,过去了发现殿中堆了好几个一米见方的大箱子,不知箱中为何物。 “妾身拜见王……” “不必拘礼,坐吧。” 大家愣神之际,王爷突然进了正殿,一改往日的重礼节,没等大家行完礼就让坐下了。 “大家看看,这是宫里一早赏赐来的东西,都挑一挑选些喜欢的,剩下的本王就锁到库房里了。” 这本不是什么要事,桓宇澈为何如此着急,他没说也不能问,大家便一人挑了些东西收下了。 前些日子桓宇澈带兵征讨淮烟,所得的战利品尽数带回了宫,如今皇上也是借花献佛,随便在战利品中选了几箱送到辞律王府。 看到大家已经选完,桓宇澈让手下的人把剩下的东西收走,只留了一个挺大的扁盒子让叶彬呈着。 “打开吧。” 叶彬打开盒子,里面叠的规规整整的,竟是一件龙袍。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垮了下来,大概知道了桓宇澈今日为何如此焦躁。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件龙袍是淮烟战利品里自带的,还是皇上故意放在里面的。 “你们说,本王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呢?看着半天没人说话,柏王妃弱弱的来了一句:“要不,王爷快快去面圣,将这个上交给皇上吧?” “不可。” 苏翎溪最是谨慎,遇见这样的问题想得比谁都多:“若如此,便是要皇上对淮烟赶尽杀绝,日后必生嫌隙。” “或许,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俞艺在一旁小声的提出建议:“这种东西总不能私藏,不然日后被发现,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七嘴八舌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皇上给的赏赐中出现龙袍,这本是皇上的失误,如今却无论怎么做都是受赏人的不是,滑稽。 “西夫人觉得该如何?” 桓宇澈突然发问,俞安有点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思虑了良久,才缓言道:“妾身觉得,应该先从龙袍上找些线索,看看它究竟出自哪里?” 俞艺身边的刘嬷嬷针线活很好,早些年分府前在宫里伺候过,于是上前细细查看。 “这龙袍颜色看似没有问题,实则有些偏淡,皇上的衣服经过多次洗护是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面料上略硬,虽为缂丝龙袍,但只是仿皇家面料。” “另外……真的龙袍文倚装成,质素莹洁,设色秀丽,画界精工,烟云缥缈,上面所绣花纹,这个也是有异的。” 桓宇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淮烟已成穷寇,既是仿制也不好上报对其赶尽杀绝,得想个办法才是。” 俞安不懂,这样的事情交由女人来说,身边的婢女奴才也不避讳,万一哪日被人说出去,照样是问题。 “妾身有一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柏王妃有些担忧的站起身:“王爷可以仿制一份淮烟的乞降书,时间写得早一些,把仿制龙袍的罪责嫁祸给淮烟的南世子。” “淮烟心知肚明,应该无人敢保他,以一人之命换来太平,还是值得的。” 第79章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桓宇澈具体怎么做了没人知道,只是不久后听说,淮烟世子因谋反被囚于大宗狱,南北淮烟并为淮烟郡,北淮烟的一个藩王受封郡王。 -- 第95页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再无人敢掀起波澜。 八月九月开始降温,边关无战事,桓宇澈也难得清闲,除了上朝,其他时候都在王府待着,俞安怀着身孕,就算不同房,他也会常来看看。 俞安很钦佩他,虽是武将,却也看很多书,不会看不起文官,与他交好的人也不少。或许是皇帝授意,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八月底时正二品中书令范毅的妹妹范然以夫人的身份入了王府的门。 俞安对范毅略有耳闻,他出身商贾世家,大启按照士农工商分阶层,所以一直低人一等。 为突破阶层,家里出了很多钱送他到将军府做柏澍的伴读,经常出入太傅府,又成了桓宇渊的伴读,先帝在位时凭科举入仕,任正四品中书舍人。桓宇渊即为后,将他提拔为正二品中书令。 范毅的妹妹长相清秀,比不得苏翎溪的美貌,但也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柔美,性格也是不错,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她也不似曾经的南忆书,对桓宇澈照顾有加。 九月二十五日是桓宇澈的生辰,不需要俞安操心,柏王妃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生辰在正殿举办,这一天,王府中聚集不少王公贵胄。 今年桓宇澈二十六岁,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年纪,但既然办了,总要邀请些人来,所以请的人不少,宴会也热闹。 和往常不同的是,俞安只负责做桓宇澈一人的饭菜,其余的由王府膳房来做。 人大致来齐了,王府的歌舞伎虽然比不上宫里,但也勉强能看,助兴过后饭菜上齐,也就开席了。 整体的座次是按照官位的高低来排的,用的都是数列的方桌,一桌上坐三五人,为看歌舞方便,都朝向中间。 “王爷,今日的饭菜味道不错,但微臣有幸尝过西夫人所做膳食,与此有云泥之别,怎的王爷您的生辰,西夫人都不肯为您下厨吗?” 说话的人是范毅,俞安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他为何要如此说。他的妹妹范夫人就坐在对面的位置,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假装不经意的看向别处。 “西夫人是本王爱妾,本王怎能忍心看着她受累呢?” 桓宇澈一边说,一边笑着看向俞安,幸亏自己是当事人,不然这一嘴口粮没吃饭都饱了。 “是啊哥哥,西夫人已有两月的身孕,全府上下都宝贝得很呢!” 此时本不该范然说话,她却突然插了进来。王爷为了孩子安全,并没有说自己有身孕的事,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又意欲何为? “只不过有身孕而已,朱子说过,孕期不可太逸,逸则气滞,对生产不好。” 范毅的话说的阴阳怪气,竟搬出朱熹来:“微臣看自己的母亲,怀范夫人时操劳不休,倒也没怎么样。莫不是只有西夫人金贵,竟什么活也干不了。” “范大人此言差矣!” 范毅在将军府当伴读时柏澍就看他不瞬间,如今可是找到机会了:“做饭干活是下人做的事儿,王府代表了皇家的体面,又不是没有下人,怎么能让夫人做这种事。” “噢噢,本公子忘了,范大人出自商贾之家,有钱不假,却不懂御下,所以尊卑不分本末倒置,这也是没办法呀!” “你!” 范毅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出身是他此生最说不出口的事,如今被人搬到台面上,面子实在过不去。 想想也知道,范毅是受皇上一手提拔才能有今天,自然就跟走狗一样,皇上讨厌谁,他就恶心谁。 “是啊,本王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做饭干活,更何况,西夫人厨艺好,做给本王一人吃就可以了。今天午宴结束,本王还等着晚上吃西夫人做的桂花宴呢!” 好容易等到话题终结,大家吃了一阵,没有新意的舞蹈实在无聊,和范毅一起来的左谏议大夫李诩突然发话了。 “听闻苏侧妃得了一架琴,但不知琴为何用架而不用把,想要一睹为快,不知王爷可否愿意?” 果然这俩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一个讨不到好,另一个来找事,知道桓宇澈不会拒绝才这么得寸进尺。 不一会儿琴被搬了上来,那么大一个物件儿摆在正殿,他们哪里见过,自然只有震惊的份儿。 “这也能是琴?”有人质疑:“那么大一个家伙,既不似琴有弦,也不似萧,难道能发出声不成?” 看到桓宇澈冲自己点头,苏翎溪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致爱丽丝》,这已经是两个月来她学的最好最难的一首歌了,毕竟没有基础。 “不错啊!常见苏侧妃,却不知您会这个!” 柏澍在一旁乐得鼓掌,故意挑衅似的冲范毅挑了挑眉:“好听,真好听!” “靡靡之音。” 那李诩一脸嫌弃:“且不说这东西又重又大,能不能抬上战场还是个问题,就这曲儿,也就你们女人家喜欢,要是放到战场上,还没开打就全当逃兵了!” 俞安最讨厌这种人,现代也一样,朱熹留下的好东西不会,糟粕照单全收,就知道搞性别歧视,挑事挑得顺便连柏澍都侮辱了,也不怕得罪柏将军。 桓宇澈是武将,也没打过败仗,如此被人羞辱自然是不愿意:“本王上战场,不需要歌儿曲儿也没输过,用不着你一个从四品左谏议大夫置喙!” -- 第96页 他的语气很冷淡,不怒自威,柏澍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说要听的是你,嫌东嫌西的也是你。” “王爷若拿官职来压下官,那是下官不配,只是没想到泱泱大启,竟容不得下官说句实话了。” 本来就是吃顿饭的事,偏偏有人要找麻烦,俞安本不想出风头,但看到苏翎溪一直在跟自己使眼色,便站起身来:“王爷,李大人不过是想听钧天广乐,不知妾身可否献丑?” 桓宇澈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喜,笑道:“准。” 第80章 又解锁一项新技能? 俞安先试了试音,环视了一眼四周,看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反而不紧张了,抬指,和那日一样弹了一首《出埃及记》。 这曲子并不长,为了大家听个痛快,也为了打李诩的脸,俞安又无缝衔接,弹了一首《Victory》。 琴艺和从前一样,虽然铺子记得好,但一首歌中总要错那么十几处,俞安才不在乎,反正这里也没人听得懂,弹完又来了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最后以最喜欢的加勒比海盗片尾曲《He\'\'s Pirate》收尾。 回头想想,自己穿着一身新定制的青色长褙子弹钢琴,那场面一定很滑稽吧。四首曲毕,终于封住了那些好事之人的嘴。 宴席结束,看着人陆陆续续走完了,见喜乐来穿,让去偏殿一趟。俞安知道,自己出自相府,平日和父母见不了几面,也只有这样的机会才能谈一谈了。 数月不见,父亲苍老了不少,虽然不是亲生,还带着些血海深仇,但总觉得亲切。祖父曾是骠骑大将军,和柏将军同朝为过官,如今已经告老还乡。 “父亲、母亲。” 俞安行了礼,坐在俞艺旁边的位置上。 “瑶儿年纪还小,我们不担心的,也不知你们在辞律王府过得怎么样?” 母亲光看长相就是一脸大气和蔼的模样,虽然自己和俞艺都不是她亲生,但她说话时的真诚发自肺腑。 “母亲放心,我和三妹都不是小孩子了,王爷对我们也好,倒是您和爹,这才多久不见,怎的脸色不如以前红润了?” 俞艺再是庶出,也是俞相的亲生女儿,自然要亲切一些,问问题也不避讳。 这好像说到了父亲的痛处,他叹了一口气,选择敷衍:“无非是朝堂上的那些事,总有不如意的地方。” 就算俞相不说,俞安也能猜到一些,他是先皇的老部下,忠实无二。现在皇位更迭,皇上一直在寻着由头替换元老,想必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行啦,不说这些。” 母亲自然而然的岔开话题,看向了俞安的肚子:“今日宴席上,说你有孕可是真的?” 俞安点头:“是,王爷对我很好,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呢。” 当日嫁入王府不风光,王爷对自己也不好,这是父亲母亲最担心的事情,如今得子,想必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算是放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好消息,母亲的神情也没那么悲悯了:“不知孩子叫什么?” “单字一个栖,桓宇栖。” “噢?是期望的期吗?” 母亲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看来王爷对你和你腹中的孩儿确实不错。” 俞安有些尴尬,低头看了一眼丝毫不显怀的肚子:“是栖息的栖。” “噢……那也不错。” 基本上都是些母女之间的对话,俞相治家一直以《颜氏家训》为纲,总会刻意和子女保持一定的距离,情感也是,并不过分亲热。 “快要当妈的人了,以前的脾气收一收。今日看那范夫人,怕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吃穿用度都要格外注意才是。”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总想着让孩子好。 数落完俞安,母亲又开始数落俞艺:“还有艺儿你,加进来的不必你妹妹晚,听说王爷也是喜欢得紧,怎么到现在都没个一儿半女的?” “这不是得看缘分嘛……” 俞艺有些无奈的把玩着手上的护甲:“反正都是相府出来的,谁生不一样……” 看她这样,母亲反倒奇怪了,盯着她问:“真是稀奇了,母亲看你从前最是要强,处处都要跟安儿比,怎么现在这样了?” “现在怎么样了?现在挺好的呀。” 俞艺低着头,不服气的撅起嘴:“比又比不过,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三人又聊了一阵,父亲实在看不过去了,带着母亲离开,大家又上演了一场依依惜别般的苦情戏。 看着她们远去,俞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生怕再聊下去以前的事情都不知道,穿帮了可不好。 回到江月轩,桓宇澈正坐在案几前看书,看的竟是昨天看了忘记收起来的《古文观止》,不过还好,俞安懂文字狱的恐怖,已经将宋朝以后的内容全部撕掉烧毁了。 “你这书,不错啊~” 看到俞安来,桓宇澈合上书:“好些文章本王都没看过,颇有深意,不如借与本王看看?” “没事儿,王爷喜欢就送给王爷好了。” 俞安才不是多么爱看书的人,之所以一直看书,一方面是为了学些古时候的规矩,学学他们的为人处世,另一方面还是为了学一学繁体字,适应诗词歌赋。 -- 第97页 桓宇澈倒也不客气,把书拿给叶彬,让他收下了。 之后,俞安没有说话,桓宇澈一动不动的盯着俞安,盯得人好不自在:“王爷,您一直看着妾身做什么?” “本王饿了。” 此时离宴席结束不过一个多时辰,应该不会饿得这么早,但是俞安也习惯了,站起身来:“王爷想吃什么,妾身去做。” 桓宇澈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眼睛:“你做什么,本王吃什么。” 看来这家伙还记着呢,俞安心中偷笑,瞧好吧! 她来到厨房,做了一份肠粉、几个虾饺和一碗青红萝卜玉米排骨汤,要多清淡有多清淡,没过多久便上了桌:“王爷请用膳。” “……就这?” 看着这两菜一汤上桌,桓宇澈嘴角忍不住的在抽动:“清淡不说,这也不够吃吧?” 俞安开始了她的装傻充愣,一副无辜的样子:“王爷不是说,妾身做什么您吃什么吗?” “难道不应该……”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完,赌气似的夹起一只虾饺放入口中:“太淡了,没有味道。” 然后吃了肠粉,喝了汤,气吼吼的把手中的筷子扔在桌上:“膳房都学会不给本王做这种寡淡无味的吃食了,怎么你还让本王吃这些,再做些别的去!” 俞安心里偷笑,却还是柔柔弱弱的说道:“王爷,今日是您的生辰,晚上还有膳房准备的饭食,现在可不能吃饱了呀!” “膳房膳房!本王最讨厌吃膳房做的东西了,你不是答应本王要做桂花宴的嘛?!” “哎呀,妾身忘了。” 俞安极尽娇柔造作之态,不把桓宇澈气个半死不罢休,皱眉看了看窗外:“马上十月,哪里还有桂花呀?要不,等明年吧?” “你!” 这下可给桓宇澈气得够呛,但如今俞安已经不再是那个让人厌恶,随意打骂的侍妾了,她的腹中还有两人的孩子。 他瞪着眼睛想了许久,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拂袖而去。 第81章 当日之气终于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俞安开心的要命,看着桓宇澈气急败坏远去的背影,别提有多得意了。 那日差点被南忆书杀死,他竟然一点也不避讳的说自己是个诱饵,这种气怎么能说咽就咽。 “娘娘,您今天是怎么了?” 连元婧都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俞安回过神,让她把一个很大的食盒送到膳房去。 这就是一早的计划,故意气走桓宇澈,让他认为自己对他不上心,和膳房商量好,晚膳时把桂花宴送到遣兴殿。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晚膳时间到,膳房的一个叫段嘉的下人将饭菜送了过去。桓宇澈在看书,气得吃不下饭,也不想搭理他。 “王爷,请用膳。” “本王不饿,撤了吧。” 他连头都没有抬,正看着司马相如的《美人赋》发呆,书没看进去,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段嘉差事没了,也不敢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很久,桓宇澈才发现,语气很不耐烦:“你怎么还不走?” 他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赶紧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回道:“西夫人说,王爷只要看一眼,若不愿吃绝不强求。” “西夫人?” 桓宇澈有些疑惑,不知俞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生怕是这人传错了话。 “对,是西夫人安排的。” 段嘉像个戏精一眼,和事先安排的一模一样,故意用手在鼻子跟前煽了煽:“不过王爷要实在不愿吃就算了,奴才闻着味道甜甜的,估计也不合王爷胃口。” 甜甜的? 这一瞬间,桓宇澈的心比什么都甜,撂下手中的书往饭厅走去,倒是要看一看这俞安究竟做了什么好吃的。 圆圆的桌子呈对称状放着六道菜肴,中间一盘大的,周围是五盘小的,都用餐盘盖盖住,看不到究竟是什么。 还是段嘉,他按照交代好的顺序,一道一道揭开餐盘盖为桓宇澈解释。 “第一道菜叫做桂花绿豆抹茶糕,是用绿豆煮熟压成泥,桂花打成糊,为增加香味和甜味还加了玫瑰。三者放在一起搅拌成豆沙的质地,加入茶粉制成的。” 桂花糕在宫里和王府时不时能吃到,但是加了玫瑰的桂花绿豆抹茶糕桓宇澈还没吃过,他轻轻捏起一块放入口中,花香、茶香和糕点的清香,经久不散。 “嗯,西夫人有心了。” “这第二道菜,叫做桂花蛋。” 段嘉一边说,一边揭开了第二个餐盘盖:“这道菜本名叫三不沾,西夫人说做法精巧,口感独特,样子像蛋,于是在里面加了桂花酱制成了这个桂花蛋。” 他将盘子推到桓宇澈面前:“王爷可以试试,这道菜不粘盘子、不粘筷子、不粘牙齿,色泽金黄、蛋嫩沙甜、美味可口。” 盘中像呈着一块饼,黄澄澄的,平平无奇。 桓宇澈将信将疑夹起了一块,掀起,确实一点也没有粘盘,放入口中,没有粘筷子,也不粘牙,清香沙甜的口感无与伦比,果然好吃的食物不可貌相。 “第三道菜叫做桂花蜂蜜炖奶。” 这是一个小盅,看上去量不大,一勺下去就挖掉了三分之一:“这和鸡蛋羹的做法差不多,先分离蛋白和蛋黄,打散蛋白,加一点牛奶蒸熟之后在上面淋上蜂蜜桂花酱。” -- 第98页 “嗯,不错!” 桓宇澈吃了一口,练练点头:“到嘴里一抿就化了。” “这第四道菜叫做金玉满堂桂花椰子冻。” 打开餐盘盖,展现在眼前的是分了层的桂花椰子冻,桂花糕在里面,呈白色,外面一层是透明偏黄,还带着些桂花碎。 “这个好看啊!” 桓宇澈被这稀奇的样式打动了,一勺下去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味道也很丰富,外面弹弹的,里面糯糯的,无比奇妙。 “第五道菜叫做桂花条头糕。” “用糖桂花、糯米粉和沸水揉成面团,按平后在里面加豆沙,卷起来,摆盘蒸熟,再淋一些糖桂花就制成了,王爷尝尝。” 说来也奇怪,桓宇澈平时喜辣胜过甜,也不喜欢一顿饭只吃一样的东西,可今天的桂花宴,道道菜都用到了桂花,几乎都是甜口,怎知每吃一道都仿佛有全新的味道。 桂花条头糕和桂花蛋有点儿像,但是吃到嘴里更加弹压更加软糯,甜味也更甚,浓郁的桂花味像极了八九月空气中的芳香。 段嘉取下桌子正中最后一个餐盘盖,里面是像发糕一样的糕点:“王爷,这第六道菜叫做苹果桂花枣糕。” 桓宇澈喜欢苹果,喜欢桂花也喜欢红枣,它不似前几道菜那么甜,似有似无的清甜味更让人吃得停不下来。 “给本王倒杯酒来。” 挨个试了一遍,桓宇澈准备就着酒吃个精光,而段嘉不紧不慢,拿了一个精致的翠绿色酒瓶过来,倒了一杯推到他跟前:“王爷,这是西夫人准备的桂花酒。” “哈哈,懂我!” 桓宇澈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的度数不是很高,喝进肚子里暖暖的,略有些辛辣,更多的是甜味,配这些糕点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吃这样的东西,对着一个奴才有什么意思,九月底木犀阁已经没了桂花,自家院子倒是景色不错:“你去叫西夫人来。” 听到这话,段嘉年纪轻轻的脸上笑得满是褶子:“西夫人已在殿外恭候多时啦!” “她在呢?” 桓宇澈激动的站起身,差点碰倒酒杯:“你怎么不早说,快请进来!” 正坐在殿外的俞安看见段嘉出来请,才慢悠悠的站起身进了殿,没错,这种作里作气才是俞安本来的性格,只是从前没人可作罢了。 “王爷,您可真让妾身好等,在外面坐得腰都酸了~” “哎呦呦,腰都酸了,那本王来给卿卿揉一揉。” 桓宇澈也一改往日对外日狠厉的样子,一手把俞安搂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放在后面轻轻的按着她的腰,生怕劲使大了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今日的桂花宴,王爷可满意?” “满意,卿卿用心做的本王哪儿敢不满意呀?” 他猛然凑近,两人鼻尖挨着鼻尖,突然吧嗒在俞安嘴上亲了一口,桂花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你看啥呢?” 突然想起段嘉还在,悄悄在一旁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了姨母笑,桓宇澈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他怀里:“还不快走!” 第82章 涸阳又开始搞事情! 十月十八,边关传来消息,北边的涸阳突然起兵攻打大启,虽有常备将士守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涸阳与淮烟不同,淮烟地小但人口众多,只要做通思想工作,施加一些压力便可攻破。 涸阳地势高峻,冬冷夏热,边界线呈长条状包裹住了大启,人口虽不多,但个个人高马大,男人们单拎出来都能征善战,对于大启而言,这个地方易守难攻。 最可怕的是如今的时节,天气开始转凉,听闻涸阳局部接连下了好几场雪了,他们对于冬日的掌控能力远远高于大启,若打起来,只怕大启的将士连严寒都难以抵御。 然而每日稳坐朝堂之上的皇帝才不担心这些,他操心的是派谁去边关迎战。 如今的朝廷,真正能带兵打仗的只有柏将军和桓宇澈二人,柏将军年事已高,若不能得胜归来,后面的战役恐怕更难。 桓宇澈是自己的亲弟,淮烟一役胜利后,名声也越来越好,这正是皇上最担心的事情。让他打仗败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屡战屡胜。 …… 奉渊元年十月二十日。 上朝结束,皇帝桓宇渊留下了中书令范毅。 身为中书令,范毅没有什么实权,这也是桓宇渊想看到的,他只能为自己一人服务。 “范爱卿,朕知道,对付涸阳,辞律王是不二人选。可若如此,便是养虎为患啊!” 范毅仅仅三十二岁,却能得桓宇渊如此器重,除了念书时的陪伴,自然也是有能力的,他最擅长权谋,这种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养虎为患是很麻烦,但若把虎打压成猫再收拾,那还不容易吗?” 很明显这么说桓宇渊不懂,范毅便继续解释:“这场仗,皇上您就让辞律王上,也最好让他上!” “日中则昃,当辞律王的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到我们快要不可控时,必会滋生他的自满。那时我们依旧不动他,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在这期间培养自己人,等到无用了,随便安个罪名除掉便是。” 这下桓宇渊听懂了,他看向范毅,两人相视一笑。 “宣辞律王进宫。” -- 第99页 …… 俞安在醉瑛阁看了一下午的歌舞,喝了四五碗茶,还小憩了两回,还是不见司空彻来,看看窗外,差不多酉时了。 自己也没记错时间啊,就是每月的初五和二十见面,今天是十月二十,若有事来不了,他也会让白芨代为传话的。 “白芨啊,要不我先……” “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了。” 正当俞安准备离开,司空彻带着冷风走了过来,带着银雕面具,只是身上的衣服更厚了一些。 “玄钰拜见师父。” “随我来。” 司空彻看样子是真有要紧的事,他没有平日那么悠闲,礼数都未做全便让俞安跟他到了平时商讨要事的会客厅里。 “想必近日的事你也听说了,涸阳举兵攻打大启,皇帝要派辞律王迎战。” 他一边说话,一边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数年以来,涸阳和大启都井水不犯河水,之前淮烟来犯是看在新帝根基不稳,朝堂动荡,想要破釜沉舟。” “大启同淮烟接连两战导致战斗力锐减,现在涸阳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不知如何才能保辞律王稳胜啊。” 其实境况并没有他说得这么糟糕,俞安并不担心会输,但要大获全胜确实有点难。 “师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涸阳有优势,必然也有劣势,比如……” 俞安用笔在布防图上圈出粮草的位置:“粮草,七月八月,涸阳就到了丰收的季节,如今已经十月,涸阳的土地已被冰雪掩盖,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求快,只能求稳。而且这一次,军中将士最好能随身自备粮草。” “为何?” 司空彻被俞安说得有些懵了:“铁骑银枪,寒冬冷冽,战场上本就寸步难行,再让将士自备粮草,岂不徒增负担?” 确实,按照惯常思路,这么想没有问题,但是但多了三十六计,俞安深谙一个道理,叫做兵不厌诈:“请问师父,大启能出兵多少?” “之前对付淮烟,我们出了三万人,其中略有死伤,还剩两万七八兵马。” “那么涸阳呢?” 司空彻思考了一下:“涸阳地广人稀,至多一万兵马,但个个都是精兵强将。” “涸阳百姓生计如何?” “涸阳地势高峻,土壤并不肥沃,不少百姓以游牧为生,但局限性很多,并不是所有禽畜都能挨得过这样寒冷的冬天。” 大概司空彻也是去过很多地方,对于大启周边各国了解甚广:“因为天气原因,依靠农田那些人只能靠一年一收的作物为生,为扩充国库,涸阳又只能广征粮草税,百姓苦不堪言。” “那便好办了!” 和俞安想得差不多,民乱难以安天下,涸阳将士再厉害也抵不过民心所向:“师父,除大启外,涸阳东部与东隅接壤,西部与朝立相连,边关处常常发生骚乱。” “咱们可以兵分三路,一路精兵强将正面迎战,拖着即可,不必求速。东、西各一路,安排几个人制造骚乱,其余人想办法潜入涸阳内部自备粮草、安营扎寨。” 与他国交战就是如此,不攻就是退,只守就是降。 “这是为何?” 司空彻不懂俞安的意思:“我们本来击退涸阳将士就可以了,为何还要深入腹地,自取灭亡呢?” “不不不。” 俞安摇了摇头:“是深入了腹地,但不是自取灭亡。” “师父若跟随辞律王,可先藏起来,和涸阳拉扯,只守不攻。看到人少,涸阳必会认为我们战力弱而强攻,那时我们便采用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退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先消耗他们一段时间,消磨了他们的耐心,等到东西两路安营扎寨了,师父你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偷袭敌营,直取参将首级。” 司空彻眼神微妙,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俞安,领会了她的意思:“待涸阳群龙无首之时,便结束战争,彼时整个淮烟已被大启拿下,我们再去解决百姓即可。” “正是如此!” 俞安很开心自己的意见能被采纳,但是听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师父认为,应当怎么解决涸阳百姓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屠城了!” 第83章 干嘛非得你死我活? “屠城?!” 俞安惊叹于他的脑回路:“百姓好好地生活,为何要杀了他们?!” “再好好生活,那也是涸阳的百姓,留着徒生祸端。” 司空彻已经想好了一般,站起身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卷起战备图,准备离开:“多谢你的计谋,我现在要去找辞律王商讨一下。” “等一下!” 这要让他走了,前面说那么多不就白费了,俞安记得伸手拽住司空彻的袖子:“师父,请坐。” “怎么了?” 司空彻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情不愿的坐回到椅子上。 “如果您只是想把人杀光,根本用不着这些计谋,我只是希望能帮助大启,把涸阳的百姓变成我们的百姓!” 俞安拿过司空彻手中的备战图,摊在桌子上,指着涸阳的领地:“涸阳地大,纵使百姓再少,也有数十万人,若要屠城,他们长了腿可以跑,可以去东隅、去朝立,可以辗转去大邑。” “我们为何要把这些人逼成穷寇,怨怼总有一日会成为祸患,若其中有识之士连同东隅、朝立和大邑合攻大启,大启可讨不到一点好果子吃。” -- 第100页 司空彻没有说话,他擅长杀人,能用刀剑解决的问题根本不需要窥探人心,沉默良久,才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师父,您刚刚也说了,涸阳广征粮草税,百姓苦不堪言。对于他们而言,谁当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日子是否能过得好。” “古语说过,穷则思变,变则思通,若我们不给百姓穷的机会,他们便觉得大启比涸阳好,这样我们得到的是拥戴,而不是仇恨。” “所以……” 司空彻恍然大悟:“占领涸阳之后,我们只杀兵戎和宗室,上书皇帝免征赋税,饥荒之时开仓赈粮,便能让他们拥戴大启?” “正是如此!” 俞安激动地拍了拍司空彻的肩膀,觉察到不妥赶紧收回了手,将战备图叠好交到他手里,尴尬的笑了笑:“师父,等你好消息!” …… 回府的路上,俞安又偷偷换回了西夫人的装扮,怀孕三个多月,至今没怎么显怀,只是不似之前那么苗条了。 “西夫人?!” 听到有人叫自己,俞安吓得一个激灵,发现是柏澍,他正坐在留香苑的门口。 看了看对面,几月前还金碧辉煌的凤仙居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连牌匾都摘掉了。反观留香苑,虽不奢华,但在废墟的映衬下显得富丽堂皇。 “是柏公子啊?” 毕竟平时关系不错,俞安也乐得跟他打招呼,柏澍笑着看向俞安的身后,见没有旁人,似乎没有之前高兴了:“西夫人是独自出来的吗?” “对啊。” 俞安点头:“总有人跟着不自在,所以自己溜出来了。” 柏澍“噢”了一声,明显有些失望。俞安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酸他:“柏公子是见不到琥珀,不高兴了吧?” “哎呀,倒也没有。” 柏澍被戳中心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邀俞安进留香苑,安排了个雅座给她:“西夫人,您稍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记得桓宇澈说过,柏澍是三月生的,明年三月二十三,按照阳历换算成星座应该是白羊座,他也确实有白羊座大大咧咧的冒失性子。 没过多久见他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盒子的质地很奇特,远看像木制的,摸起来却有丝绸般的面料,又不似丝绸柔软。 “麻烦西夫人,帮我把这个交给琥珀姑娘。”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半截拇指大小的淡黄色透明琥珀,质地非常干净,里面是一只小小的瓢虫,瓢虫身后是一片紫绣球花的花瓣,刚好把它包裹起来。 “……我自己不好意思给,要不西夫人您代为送一下,她若不愿收,您便让她亲自找我,有些话,也该说清楚了。” 话虽如此,柏澍脸上却是一副小男生的羞涩。确实,以他的家世、相貌和性格,天下想嫁给他的姑娘一个接着一个。 他如今二十三岁,也该娶妻了,可老将军宝贝得很,他也不在乎,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好,我这就回去跟她说。” 成人之美的事情,俞安没什么不愿意的,柏澍留她吃饭也没吃,快快的就溜回了府里,让琥珀来见她。 琥珀不会说话,行完礼在同意下便站了起来。 俞安对着她的脸瞧了又瞧,越看越觉得干净,越看越觉得漂亮,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眨眼时长睫毛能把人的心都暖化了。 “琥珀啊,你看一下这个。” 琥珀一脸疑惑,接过盒子打开来,看见的是里面独一无二的琥珀,更加疑惑了。 “这是柏澍给你的。” 一听柏澍,琥珀赶紧将盒子放回桌上,整个人跪在俞安面前,表示自己并没有勾引柏澍,同时还有手语跟俞安笔画:“柏公子人不错,奴婢自知配不上他。” 看她这样,俞安反倒更加不忍心了,起身将她扶起,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咱先不说配不配的事情,你觉得小柏公子如何?” 琥珀抬眼看了俞安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柏公子他……很好。” “那你喜欢他吗?” 琥珀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又赶紧解释:“琥珀不求此生能嫁给柏公子,只要能陪在夫人身边,常常见到他就好了。” 既是两厢情愿,那就好办了,俞安拍了拍琥珀的肩膀:“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跟王爷说,让他撮合你们二人。只是你也知道,柏公子家世显赫,以正妻的身份嫁给他估计不行,能否退而求其次……” 一听这话,琥珀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用手比划:“只要能陪伴柏公子,哪怕是在他身边做侍女伺候,奴婢也愿意……” 天色已近黄昏,天边的红霞还未消散,映得整个世界半边都是红的,桓宇澈不在的日子难免有些孤寂,那就看看书吧。 第84章 皇帝开始搞事情了! 奉渊元年。 十月二十一日,辞律王带兵至大启与涸阳的边界迎战。 十月二十六日,战事胶着,双方虽无大批伤亡,一时也难分胜负。 十一月四日,涸阳将士粮草营被火烧,等待增援。 十一月五日夜,司空彻偷袭敌营,以一人之力杀死涸阳主帅和两个副将。 十一月六日,涸阳兵败,将士被俘。当日,藏匿于涸阳京城的大启将士杀入皇城,斩杀所有皇室成员,不留活口。 -- 第101页 十一月十日,涸阳更名涸阳城,大启下发告示,灾年减免涸阳城一切赋税,开仓赈粮。丰年按照比例纳税,保证民生。 接连两仗,桓宇澈重用兵,更重用计,打得淮烟、涸阳心服口服,扩大了大启的疆土,民间开始流传他的传说,更有人编了“奋勇杀敌柏将军,料事如神辞律王”来赞颂他。 然而这次不同,在涸阳被俘虏的将士中,还有很多的军妓,这些女人也是可怜,大都是开战前夕路上抓来鼓舞士气的。 本来准备放了,谁知皇帝觉得此事稀奇,非要见见这些女人,这一见不要紧,竟还看上了其中一个。 此女名叫荼蘼,长得漂亮极了,任是大启最漂亮的女人跟她比都难分上下。 说来也可怜,她本是东隅人,正因生的美丽,先后被拐卖数次,逃亡到涸阳后又被抓走充作军妓。 就连当军妓,她也和寻常姑娘不同,只负责侍奉主帅。 如今,皇帝不听朝臣劝告,不管她是哪里人,硬要收荼蘼入后宫,封正三品容昭仪,册封大典在十一月十八日举行。 十一月十八日是黄道吉日,虽然时间紧,但皇帝还是举全国之力讨荼蘼开心,俞安本以为还会让自己来做饭,没想到他直接请了东隅的厨子,想让心爱的女人尝到家乡的味道。 此次册封礼俞安不够资格,没有去,是柏王妃陪着去的。 据柏王妃所说,那荼蘼长得千秋无绝色,惊为天人,坐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线,在场之人无论男女,无不为她的美貌所倾倒。 有那么夸张嘛,俞安心中不服气,自己的美貌在大启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也没见谁这样,那荼蘼得美成什么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倾倒啊。 不过想想也是,皇上登基这么久,一茬一茬王公贵族的女儿送到宫里,其中不乏专门培养出来吹枕边风的美女,最高也不过是从四品婕妤做起。 荼蘼过往不干净,无后台庇佑,举目无亲还是外族人,竟上来就封了昭仪,还赐封号容,其美貌可见一斑了。 未时册封礼就结束了,晚膳和往常一样,俞安做了几道小炒让元婧送到遣兴殿。 直到戌时,元婧才回来,说所做的菜肴王爷一口没吃。 不对劲,一般来说,桓宇澈无论胃口好坏,都能将俞安所做的菜肴吃得一干二净,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动也没动就送回来了? 一定是东隅的口味独特,吃刁了嘴。 “夫人,您就别猜了,去看看吧?” 元婧比自己都着急,想都能想到,这样一来她就又能见到叶彬了:“得,走一趟!” 来到遣兴殿,只见叶彬在殿外守着,这就更奇怪了,平时桓宇澈读书,他最多不过到卧房外,怎的今日给赶到这里来了? “西夫人,您可算来了。” 叶彬见到自己,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愁苦的脸上挤出了来之不易的笑:“今日册封礼结束,还没出宫就这样了。” 叶彬说完便进里屋通传,过了许久才出来,说王爷让进了。 桓宇澈性格乖张不假,却很少见他这样,俞安也不敢太作,行了礼后便主动为他磨墨。 “不必磨了,本王不写字。” 桓宇澈长叹了一口气,身子靠在椅背上,盯着手中的书发呆。俞安偷偷瞄了一眼,他看的是自己送的《古文观止》里的第一篇:《郑伯克段于鄢》。 看这意思,是皇帝要搞事情了呀? “本王想问你一个问题。” 桓宇澈语气低沉,并没有抬头,看表情像是在自言自语:“若你有一姊妹,和你不睦,立场不同,你会除掉他吗?” “妾身怎会?” 俞安虽也算有仇必报,但不至于因为关系不好而杀人:“关系不睦少来往便是,立场不同,谈一谈总会缓和一些,何必要除之而后快呢?” “唉。” 又是一声叹息,桓宇澈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看这篇文章,世人皆赞颂郑庄公的忍耐,说共叔段多行不义必自毙,但若不是郑庄公早就存了灭亲弟的心,又怎会如此?” “难道是皇上……?” 俞安不敢说,她知道皇上与桓宇澈自数年前毁容一事后便不共戴天,难道有所行动了? “今日册封礼,桓宇滺竟戴着笠帽蒙面出席,本王问了一句,皇帝竟说是他感染了风寒,不宜摘帽。” 桓宇澈皱着眉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六岁了,若有问题完全可以自己回答本王。而且今天,太后也未出席。” 等等等等,俞安在脑海中理这几人的关系。 皇帝桓宇渊即位之前,太子是桓宇泽,桓宇滺今年六岁,和桓宇澈是一母所生,他们的母亲就是现在的太后安阳氏。 当日,是桓宇澈下令,让司空彻诛杀太子府,或许是因为愧疚吧,他一直对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弟照顾有加。 “本王觉得奇怪,便准备散席之后去看看桓宇滺,可是发现一个月不见,他身边的奴才竟被换了个遍。” “那些下人推三阻四,说什么也不让本王去看,可越是这样越可疑,便私下询问齐宣,看看本王出兵打仗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齐宣? 俞安突然想起来,上一次淮烟南婕妤的册封礼上出事,便是这位御前的齐宣齐侍卫调查的。 -- 第102页 “齐宣告诉本王,这段时间无大事发生,但从一月之前,桓宇滺就一直带着笠帽出行了。一日跟随皇上到御花园赏梅,撞见桓宇滺摘梅花,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对劲,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嘴唇更是乌紫肿胀得可怕。” “齐宣还说,桓宇滺说不出话,已经成那样了皇上还说找御医看看就好。你说,是本王多虑了吗?” 第85章 究竟谁要害桓宇滺? 这么说来确实很奇怪,皇子生病一个月,天天戴着笠帽生活,皇上不管不问,让御医查也没有下文。 “如今的太后不是皇帝生母,她有亲生的孩子在膝下,皇帝怎能不担忧?” 桓宇澈放下手中的书,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互相摩挲着:“桓宇滺才六岁,他怎么下得去手?!” 看他惆怅,俞安实在爱莫能助。自古皇家兄弟相争,手足相残的事就不少,只要牵扯权力,总免不了纷争。 最可怕的不是桓宇滺如何,而是唇亡齿寒,皇上处理完桓宇滺,再来处理桓宇澈。 “算了,本王还是吃一些吧。” 来前,俞安让元婧把饭热过,桓宇澈也不嫌弃饭菜不新鲜,草草吃了两口:“别说,还是卿卿做的菜最对味儿。” “真不知道东隅人都什么口味,跟浆糊一样,粥不像粥,饭不像饭的。” 看来他是真的饿了,一盘牙签肉,一份石锅拌饭和一盅西红柿牛腩汤,没多久的功夫就被他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心情也好了许多,轮到桓宇澈安慰俞安了:“你放心吧,本王已经让齐宣去查了,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本王的。” “让齐宣查?” 俞安觉得这关系不对劲:“齐宣是御前的人,王爷怎么能使唤他呢?” 桓宇澈没有回答,只挑了挑眉俞安便懂了。 此时已经亥时,天已黑透,桓宇澈的手慢慢摸索到了俞安的肚子上:“这个小家伙简直……让本王又喜欢又讨厌!” 他的动作很温柔,轻轻的抚摸着,看着自己肚子的眼中带着光。 俞安和他本没有感情的,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明里暗里教了他那么多,又有肌肤之亲,如今肚子里还有了两人的结晶。这一刻,俞安突然觉得与他心意相通。 “卿卿,今晚就待在遣兴殿吧好不好?” 难得见桓宇澈撒娇,俞安不忍拒绝,点了点头:“但是王爷您别……” “放心吧,就抱着……” “那行,王爷不要说话不算话……哎呀,王爷您……” “四个月啦,结实着呢,不碍事儿……” “唔……” 柔软的唇一下接一下亲在俞安的脸上,身上,不知何时烛火也灭了,寒冷的夜因这三十六七度的体温而不寒冷了。 …… 又过了两日,散朝之后的桓宇澈回府,没有去正殿也没有到遣兴殿,而是直接去了江月轩,俞安正在侍弄花草,见他来觉得奇怪。 “你快看看,这草有没有什么问题?” 桓宇澈把一株长着油亮亮椭圆形叶子的植物交到俞安手里,俞安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它:“王爷这是从哪儿来的?” “今日进宫,借由给太后请安,是太后偷偷塞给本王的。” 他的表情很凝重:“本王忘记说这事儿,是太后主动提的,太医院给桓宇滺开的药里,就有这个东西。” “之前偷偷见齐宣,齐宣也跟本王说,桓宇滺的汤药,或许有问题。” 俞安不是学医的,除了比较有名的草药植物以外,其他的大都不认识,但对这个,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事不能闹大了,沈大夫偶尔也会去给别的王公贵族医疾,还不敢让他来看。 以前看过很多电视剧,银针可以试毒,俞安头上还簪着之前柏王妃赏赐的银簪子,取下来插进那植物的根茎里,没有一点反应。 难道无毒? 俞安条这时才想起琥珀,她医术高超,想必能看出些什么。 事实确实如此,琥珀只看了一眼,便在一旁的纸上写下了“花叶万年青”五字。 因为说不出话,桓宇澈又不懂手语,一切只能靠琥珀手写:“花叶万年青,出自东隅,全株有毒,毒性很强,只要控制量便很难致死。食用后舌头剧痛、无法发声、皮肤红肿、灼伤,还会导致呼吸不顺、呕吐和腹泻。”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桓宇澈才放下纸,严肃的看着俞安:“都对得上。” “可有药能解此毒?” 不知为何,此时的俞安比任何人都紧张。看现在的情形,此事确实是皇帝所为,太医院的人也被他收买了,沈大夫最早也是宫里出来的,连太后都无能为力。 若长此以往,就算量再小,六岁的桓宇滺身体也会一日比一日弱,到最后感染别的并发症,悄无声息的死掉。 很快,琥珀写好药方,放在了桌上。 毒只要能解就好了,桓宇澈放下心来,将药方折了又折,放在一个拇指大小的盒子里,收在袖中:“本王会抽空把药方给太后,你们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这种低级错误俞安不会犯,想必琥珀和元婧也不可能,桓宇澈已然走到江月轩外,突然又折了回来。 回来找的是琥珀,刚刚忘记问她一个很重要事情:“中花叶万年青之毒,除了你说的那些症状之外,是否会使嘴唇乌紫?” -- 第103页 不带半点迟疑,琥珀摇了摇头。 所以皇帝心机之深,给桓宇滺下的毒除了花叶万年青之外,还有其他。 花叶万年青油亮油亮的叶子像蒲扇一样,在俞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熟悉的味道也让人太阳穴跳着疼。好像是一个深夜,整片整片的田地,白色斑点像一双双眼睛,可怖至极…… “王爷!妾身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东西了!” 俞安瞪大了眼睛望着桓宇澈,那种恐惧的感觉又来了:“南婕妤的册封礼,从皇宫到王府中间,快要到中书令范大人府前有一块儿田地,那田地里重的就是这个!” 中书令范毅!桓宇澈脸色更加难看了,客套话都没有多说,便驾马赶往俞安所说的那块田地的方向。 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天气冷得厉害,田地里的作物已经枯萎了,只剩下蔫在地里的根茎。 桓宇澈从怀中掏出一块绸缎做的帕子,从地里拔了一根还没有完全枯死的作物,小心翼翼包起来藏在了怀里。 “中书令范毅,拜见辞律王殿下!” 第86章 残忍莫过杀人诛心! 突然听见范毅的声音,桓宇澈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来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就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为什么在这里?” 桓宇澈做贼心虚,问了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问题。 这范毅脸略有些长,常年假笑让他脸上的鱼尾纹和法令纹变得很深,略能看见些白发,三十多岁老气横秋,看上去像四十多的人。 他很少穿常服,必将官服穿得周正才肯出门,此时也是一样。面对桓宇澈的问话,他语气恭敬,回话中却带这些嘲讽:“这话应该下官问辞律王吧,辞律王可是对下官的花圃感兴趣?” 桓宇澈瞧不起这种阿谀奉承的人,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范大人可知道您的花圃里,种的都是些什么花,又都出自哪里呢?” 范毅是个文官,文官最擅长玩文字游戏,他听得懂桓宇澈话里话外的意思,也知道怎么回答:“下官不喜欢花草,这些不过是大启周边各国为联络感情送来的,皇上不忍它们在仓库中发霉坏掉,就都赠予下官了。” “下官平日里忙,花圃都是花匠培育起来的。至于这些花草出自哪里,既是皇上赐的,那便不重要了吧?” 想到桓宇滺和太后被这东西折磨得没有人样,桓宇澈就生气,看着这范毅的丑恶嘴脸就想打人。偏偏他妹妹是自己的夫人,平日里也不多生事,算一下他还算自己内兄。 看着桓宇澈骑马远去的背影,范毅依旧是微微躬身的姿势,只是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往回走了几步,门童打开了门,他轻轻的摆了摆手:“去抬轿子来。” 是的,此时范毅要进宫面圣,一切计划,可以开始了。 …… 奉渊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沾了孩子的光,俞安再不似之前那么忙碌,偶尔去东边各殿转转,只要桓宇澈在府里,更多的时间都在遣兴殿陪他看书练字。 这天也一样,桓宇澈在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心情大好,所练的字整体看上去不错,但若细看便能发现根本没有用心,不过是吃了常写字的红利罢了。 “听齐宣说,桓宇滺的病不药而愈了。而且皇后娘娘已有两月的身孕,你们姐妹二人还真是有缘,下月皇后生辰,你也一起去吧。” 桓宇澈说这话,写字的笔并没有停下,墨汁蘸的有些多,落在那句“死生亦大矣”的“死”字上,是黑黑的一个墨团。 “王爷,张公公来了。” 听到叶彬在屋外通传,桓宇澈将毛笔放在笔山上,一手拉住了俞安的手腕:“让张公公在正殿稍等,本王随后就到。” “王爷,要不妾身就先告退了。” 俞安懂规矩,一般宫里派人来,总是有些正事要说的,自己作为妾室守在旁边说不过去。 “不碍事儿,没让本王进宫,说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桓宇澈看得开,拉住俞安的手也没松开,生怕她路没走好摔着孩子。 来到正殿,张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年龄不大,看上去有些胖墩墩的。 记得桓宇澈说过,自他被毁容后,母亲贤妃便因封魔被幽居在自己宫里直至死亡,这期间受过不少下人的侮辱,只有张公公敦厚,给过她很多照拂。 “张公公久等,本王来迟了。” 既不是来传旨的,桓宇澈便没有跟他客套,和俞安一起坐在了该坐的位置上:“请问张公公所为何事?” 不知为何,俞安觉得张公公今日的状态很奇怪,之前南婕妤册封那日也见过,完全不像今天这样拘谨。 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张公公一直在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脸上陪着笑,但那笑有种比哭还要难受的感觉。 他将一个镶着金边的华贵食盒放在桌上,熟练的打开,取出里面的菜:“皇上说,这道菜叫做酸菜炖排骨,也叫骨肉分离,容昭仪想家时就爱吃这个,今日皇上尝过说味道不错,特做了一盘给辞律王,请辞律王吃完说说感受。” 让桓宇澈吃,吃完还要说感受,俞安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不知是哪里不详。 桓宇滺不药而愈,难道把目标放在桓宇澈身上了? 俞安不想让他吃,但又什么都不能说。皇上赐的东西,□□也是蜜糖,不过既然让说感受了,应该不会立刻致死吧,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 第104页 桓宇澈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没有推辞,接过张公公递来的勺子和筷子,夹了一块儿排骨放入口中,囫囵两口吞下肚,接着又吃酸菜。 好不好吃不知道,桓宇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吃东西时一言不发。等到全部吃完,将筷子和勺子放在空盘子上。 “辞律王殿下,请说说感受吧。” “好吃。” 桓宇澈接过叶彬递来漱口的茶,漱了漱口吐在盆里,那帕子把嘴擦擦干净,看张公公还在等着,有些不耐烦了:“不知皇上想听本王说哪方面的感受?” “额……” 张公公把吃剩下的餐具放回食盒,盖好盖后抱在怀里,似乎比刚来时更紧张了:“就说说……味道,口感?” “酸菜很酸很脆,排骨入味有嚼劲,容昭仪喜欢的食物果然美味,你可以去交差了。” 语气可以伪装,但是肢体语言隐藏不了,桓宇澈不耐烦到了极致,抬手把刚刚擦嘴的帕子扔到了张公公脚下。 “张公公见谅啊,王爷今天心情不好。” 看着张公公强笑着脸色难看,俞安赶紧起身捡起帕子,并塞了一锭银子到他跟前。从古至今都一样,阉人不能惹,特别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得罪了他,怕以后会倒戈一击。 “没事没事,谢谢西夫人,奴才不能收,真的不能收……” 张公公是真的害怕,连连往后退,一边推脱不敢收,一边偷偷用余光去看桓宇澈。 见还不走,桓宇澈更加生气了,他清了清嗓子,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张公公,可是皇上还有话要传?” “……是。” 被问到点子上,张公公整个人都在颤抖,最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带着哭腔道:“皇上让问,王爷觉得这么大的排骨,要多少年才能养出来?” “多少年?” 桓宇澈皱了皱眉,一边思考一边自问自答:“这是猪肉还是羊肉啊?酸菜味重,本王吃着没猪肉腥也没羊肉膻……哎呀,反正肉不老也不嫩,大概是青壮年的牛羊吧,三五年?” “……不对,是二十二年。” 张公公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桓宇澈,声音虽小但每个字都很清晰:“这是齐侍卫的肉。” “皇上说,从今天起六天,免辞律王上朝,每天都会来送一道菜,请王爷务必吃完。” 第87章 如今风向不太对劲! “呕……” 张公公前脚刚走,桓宇澈就像疯了似的跪在地上拼命催吐。俞安瘫坐在地上,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觉得人心可怖。 “齐宣死了……他死了……是本王害了他……” 此时的桓宇澈,眼中已经没有了神采,整个人像具干尸,简直杀人诛心! …… 第二天的同一时间,张公公准时登门,因为昨日之事,桓宇澈一宿没睡。此时的他面无血色,穿一身素色常服。 面对张公公送来的饭菜,他没有说话,双眼无神的看着张公公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菜:“今天的菜是蹄筋,菜名铜筋铁骨。” 桓宇澈顺从的接过筷子,面无表情的吃着盘中的凉菜,一口接一口。 俞安虽不在他身边,但也能想象到此时的煎熬。 今天的菜不多,就一小盘,吃完后张公公将盘子收好,恭敬的问:“辞律王殿下,请问今天的饭菜是否可口?” “软烂弹牙,非常好吃,皇兄有心了。” 之后的每一日都是如此,午饭时间,张公公准时送菜,第三天的菜叫做油嘴滑舌,第四日是耳目一新,第五天叫齐心协力,第六天叫肝脑涂地。 六天的时间,最后一道菜吃完,桓宇澈像是老了六岁。除了皇帝赐的食物,他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张公公一走,能抱着桶吐一天、哭一天。 吃完那道肝脑涂地,桓宇澈感觉嗓子像被油糊住了一样,恶心得难受,张公公没问味道,他也不想说。 “皇上说,这最后一道菜吃完,要辞律王亲口向他回话。” …… 大启皇宫,桓宇渊坐着金碧辉煌的龙椅,一只脚踩在椅面上,一条胳膊就搭在腿上,手里正在盘着一串菩提手串。看见桓宇澈来,脸上突然浮现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辞律王来啦?” 他提前赶走了所有侍卫奴才,整个大殿只剩下他们两人。 “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打仗,桓宇渊一般没什么话跟他说,所以很少像今日这样面谈。 “咱们兄弟二人不必拘礼,平身吧。” 桓宇渊脸上是发自肺腑的笑,语气诚恳,却能让人感到满满的嘲讽。他把腿从龙椅上放下来,端正了坐姿,清了清嗓子,认真的看着桓宇澈问道:“这几日的菜,辞律王觉得味道如何?” 桓宇澈面色惨白,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皇兄都觉得满意,臣弟更觉得是人间至味。” “朕也觉得!” “啪!” 桓宇渊突然站起身,把菩提手串拍在了桌上,慢慢悠悠的从殿上走到殿下:“既然辞律王都说了是人间至味,就不想知道是出自哪位御厨之手吗?” 桓宇澈一动不动,微微颔首,看着桓宇渊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站定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 “皇兄若肯割爱,臣弟感激涕零。” -- 第105页 他能感觉到,自己说话时忍不住在颤抖,是紧张、是憎恨、是血液沸腾的颤抖,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立刻动手杀了眼前的人。 “不不不,辞律王可能理解错了朕的意思。” 桓宇渊微微蹙眉,做出一副无比欠揍的表情:“朕只想让你知道是谁,而不是送给你啊。” “这几道菜都出自容昭仪之手,她们东隅做这种脑啊、心啊一类的杂碎最是有方法,能让人吃不出臭味儿,你说奇不奇?” 容昭仪…… 桓宇澈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军妓,一日翻身做了容昭仪也就罢了,怎的还敢烹调人肉给自己吃?! 当日就不该将这些人带来,直接同那些不肯投降的涸阳将士一起杀死倒也罢了! “怎么,难道辞律王觊觎朕的女人?” “臣弟不敢!” 桓宇澈说的是实话,就算像现在这样没有旁人在场,他也不敢动皇帝分毫。 “是吧?朕谅你也不敢。” 皇帝抬手,拍了拍桓宇澈的肩膀,顺手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略往前簇了簇,两人脸对着脸:“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吧?” “嘀嗒、嘀嗒……” 水钟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桓宇澈微微往旁边一侧躲开两人的肢体接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恕臣弟愚昧,听不懂皇上言语所指,还请明示。” “哈哈哈哈,幽默……” 桓宇渊大笑,又是往前一步,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朕心爱的女人都是辞律王府的夫人啦,辞律王还想要什么?” 俞安……桓宇澈感觉自己太阳穴跳着疼,拼命忍着才能保证不晕倒,他没有回皇帝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害!这么拘谨做什么?” 桓宇渊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次又一次的拉近两人间的距离:“那朕换个话题,同你说说让容昭仪做这些菜肴的灵感吧!” “朕分别要求为你做六道菜,分别是骨、筋、舌口、耳目、心和脑。” 都没有问桓宇澈想不想听,他就开始了自己滔滔不绝的表演:“齐侍卫铮铮铁骨,被送入刑部严刑拷打了一夜,都没有供出你来。” “既然他愿意为你做事,当你的走卒,朕便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他要帮你听话传话,那就割下口舌!想要充当你的耳目,便剜目挖耳!心向着你便掏心!脑向着你便凿脑!” 桓宇渊越说越激动,脸上露出近乎癫狂的大笑,笑得整个人都狰狞了:“朕的身边,怎么能有你的人呢?!” “只是可惜啊,知道辞律王嘴刁,本想着让你吃些新鲜的。没想到还没到掏心凿脑呢,齐侍卫就死了。才坚持了四天,也不知这样的体格是怎么当上的御前侍卫……” 说着说着,桓宇渊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皱着眉抠自己的指甲,一脸委屈的看向桓宇澈:“所以最后两天的菜,辞律王应该尝出不新鲜了吧?” 桓宇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么站着,就这么站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控制眼泪不要从眼眶中流出来。 “下次!下次一定!朕想办法做最新鲜的,只要辞律王吃得开心!” 第88章 对付你计谋还多着! “哗——啪!” “咣!” 看着桓宇澈远去的背影,桓宇渊气得将一旁桌上的糕点水果统统扫在了地上:“范毅!范毅!你给朕出来!” “奴才在——” 听到皇帝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躲在殿后的范毅一路小跑,跪在了他跟前。 “你不是说他会动手的吗?不是说他一定会动手的吗?!” 桓宇渊气不过,伸手拽着范毅的衣领,一拳又一拳挥在了他的脸上:“你说的!你说的!你说这次就能除掉他!你说,你说他为什么那么能忍?!” “皇上皇上皇上!皇上息怒,皇上就算把奴才打死,也换不走辞律王的命啊!” 好容易等皇上松了手,范毅松了一口气,调整状态整了整衣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 “哦?” 这下轮到桓宇渊愣住了,他看着一副狗腿样的范毅,疑惑道:“何喜之有?” “皇上您看,从前您只是憎恶辞律王,看他不顺眼,却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而如今一试才知道,他的容忍度远远高于您的想象啊!” “昔年越王勾践,住马厮卧薪尝胆,最后用三千越甲大败吴国。从前所有人都以为辞律王性格乖张,您也觉得他不足为虑,现在知道他心思深沉,便可开始设计防范了呀!” 桓宇渊耳根子软,这么一听确实很有道理,平复了一下心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那范爱卿你说,朕该怎么做?” “按照原计划进行即可。” “那皇后那边……” 范毅微微一笑:“母家都倒了,皇后娘娘还能如何?” “哈哈,你小子……外面布下的兵可以撤了!” …… “夫人,夫人,您快去一趟遣兴殿吧!” 俞安和往常一样在看书,突然见在本不当值的元婧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奴婢刚刚见到叶彬,他说王爷从宫里回来,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到现在都不省人事呢!” “什么?!” -- 第106页 俞安知道皇帝做这样的事来恶心人,必不会轻易杀了桓宇澈,但没想到他常年骑射,竟会坠马,匆匆赶到遣兴殿,屋里聚满了人。 “我的好妹妹呀,你可算来了。” 苏翎溪见到俞安像见到救星一样,赶紧过来抓着她的手往王爷榻前拽,沈大夫就在一旁,神情凝重。 “沈大夫,王爷现在是什么情况?” “坠马问题不大,都是一些皮外伤。”沈大夫叹了口气:“只是王爷整个人意识混沌,浑身无力,身上烫得厉害,只怕是患了伤寒啊!” 伤寒,那问题不大。 俞安轻轻舒了一口气,也不怪他们人还没死就哭哭啼啼,毕竟在古代没有特效药,得了感冒跟绝症一样。 没有多想,俞安赶紧回到江月轩取了药箱来,自己虽然不是医生,但该有的常识还是有的。 看他冷得浑身发抖,舌苔发白,没有出很多的汗,应该是风寒感冒。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俞安用电子体温计给他量了体温,略有些发烧,于是冲了一袋感冒灵给他服下了。 俞安自己身体不好,通常感冒灵一次喝两袋,蒙着头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但是桓宇澈一个古代人,这种中西合制的药不能喝得太多了。 “三叉苦、岗梅、野菊花……” 沈大夫的鼻子很灵,闻着味道就能分辨出里面有什么药:“西夫人,您给王爷喝的药确实对症,但是下官并未见您煎药,怎的就出来了?” “这……” 俞安开始瞎扯:“这种药我身边一直常备着,熬好晾干磨成粉,需要的时候热水一冲就可以喝了,哈哈……” 看着沈大夫还是一脸疑惑,俞安干脆把他赶走:“没事了没事了,王爷睡一觉明早就会好很多了,你们,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此时已经很晚了,看到桓宇澈没有大碍,大家也都放了心,留俞安在卧房伺候,其余人各回各殿,等着明早再来请安了。 俞安搬了一把藤椅,放在桓宇澈榻旁坐着,突然想起自己还怀着孕,不能被传染了呀,赶紧找了个口罩戴上。 桓宇澈睡得很不安生,浑身发抖,咳嗽不停,于是又给他喂了些消炎药,应该能缓和一些症状。 “娘,娘,澈儿冷……” 俞安本想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还在发烧,却不料被他一把抓住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澈儿冷,娘别不要澈儿……” 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他却还是嫌冷,没有办法,只能把手抽出来给他灌了一个热水袋。 “娘!娘你别走!” 桓宇澈睡得迷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能觉察到安全感的消失,两只手扑腾着,想要往外爬。 “我不走,我不走。” 俞安赶紧把热水袋塞进他的怀里,可他还是不满意,硬要抓着人才肯安生。 毕竟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自己,俞安也只是听下人们说过桓宇澈从前的故事。 在他毁容之前,母亲聂氏非常受宠,他的二哥是正四品正奉大夫,虽不算什么达官显贵,但也能保一家衣食无忧。 后来,母亲聂氏受封从一品贤妃,桓宇澈也深得先皇器重,好几次想要废储改立他为太子,若不是朝臣们劝着,恐怕说换就换了。 毁容之事一出,先皇不仅派丞相俞全杀了太傅,甚至从此之后将太傅这个官职闲置,再没有立其他人。 或许是因为愧疚,先皇依旧对贤妃很好,但贤妃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突然变得神神叨叨,没事就在自己宫里做法事,还差点一把火烧了寝宫。 实在没有办法,先皇不想把她打入冷宫,便无限期将其禁足寝宫,派宫人看着,连桓宇澈也被送到先皇后的膝下带着。 再之后,不知是什么时候,贤妃病死在自己的宫中。 从母亲被禁足到死,桓宇澈都没有再见过她。 贤妃下葬,那是深秋的最后一场雨,下着下着便成了雪,桓宇澈跪在先皇的书房外,求了一个晚上,也没能看到母亲最后一面。 第89章 多少暴风雨尽管来! 藤椅有些违反人体工程学,俞安躺了一晚上,打了无数个盹,再醒来人还是觉得困顿,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再睡一会儿。 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俞安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躺在桓宇澈的怀里,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好朝服,一会儿就要去上朝了。 “王…王爷,放妾身下来吧。” 他昨日还病着,仅仅是睡了一觉连脸色都变好了,这康复能力也太强了吧。想着他近来心情不好,俞安也不敢跟他玩撩拨的那一套。 “无事,听叶彬说你昨晚照顾本王一夜,想必也累了,送你回江月轩本王再走。” 俞安已经不记得这是桓宇澈第几次抱自己了,但是好像,一次比一次轻柔,一次比一次深情。 在现代得不到的真爱,来到大启竟然得到了,这是幸福,然而她不会想到,今日朝堂之上将要发生的巨大变故。 …… “启奏皇上,您让微臣查齐侍卫消失一事,已然有眉目了。” 满朝文武日日上朝,却鲜有人发现齐侍卫已经消失多日,范毅走到朝堂正中,向皇上启奏此事。 “十一月二十七日,齐侍卫奉皇上旨意,去丞相府私查俞相结交朋党一事,可是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齐侍卫。” -- 第107页 身为两朝元老,俞相一直深谙中庸之道,绝不可能私交朋党,也很少被参。如今这么大的事被当场指出,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于是微臣派人偷偷潜入丞相府,竟在后院的一间柴房里发现了这个!” 范毅挥了挥手,他的手下便奉上一个巨大的,铺着白布的托盘。拿开托盘,里面盛着的竟是齐侍卫沾着血迹的佩刀。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俞丞相呆了,待反应过来赶紧走到朝堂正中,跪在殿下:“皇上,臣没有私交朋党,也未在府中见过齐侍卫,更没有伤他性命,这刀怎么可能出现在臣的府中?还请皇上明察!” 桓宇澈站在一旁,知道这是皇帝的计谋。为什么把这个罪名放在丞相头上而不是别人,除了有太多功绩不好拿捏之外,还因为丞相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自己。 换个说法,如今容昭仪受宠,想让容昭仪高兴,就必须打压皇后的势头。 自己心中明了一切,却连帮忙分辨两句都做不到。若把这几日之事说出来,便是告诉天下自己有谋逆之心。 “俞相不必惶恐,把话听完。” 皇上心知肚明,根本不想给他解释的机会。 范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说着话头也越昂越高了:“微臣看见佩刀,便知道丞相府一定有问题,于是在丞相卧房的一个角落里,微臣又找到了这个!” 又一个奴才过来,托盘里放着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绛紫色的朝服,范毅拎着领子将其抖开,朝服的前襟处,散步着无数不规则的暗红色斑点。他拿了一块儿白色丝帕,蘸水在那衣服上蹭了蹭,白色的帕子上便出现了淡红色的印记。 “皇上可还记得,您初登基时给朝中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下发了新的朝服,正一品文官的服饰改原本的红色为绛紫色?” “自然。” 皇上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范毅走到丞相身侧,指着他身上的朝服道:“皇上您看,丞相身上的朝服虽也是绛紫色,但面料确是夏季的锦缎,而非冬季的貂裘,这样的天气,难道丞相大人不冷吗?” 俞全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自己穿的确实是夏日的朝服。其实在数日之前,他就发现冬季的朝服不见了,但是这种事堂而皇之的说出去就是大不敬,于是只能瞒着,里面穿厚些倒也罢了。 可是谁知,这竟是很久之前就设好的圈套?! “是啊俞丞相,这样冷的天,你为何不穿冬季的朝服?” 范毅和皇上就像在讲相声一样,一个逗哏一个捧哏,两个人营造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请皇上恕罪,臣的朝服,丢了。” “哎呦!丞相大人还真是厉害,为官数十载,日日上朝竟能把朝服给丢了?” 范毅知道,俞丞相自今日以后便不可能再做丞相了,有皇上撑腰,他也不怕僭越,说起话来极尽嘲讽。 “皇上,此事到这里,还没完呢!” 范毅拿起齐侍卫的佩刀,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打开,在刀鞘中,竟还藏了两张纸:“俞丞相一介文官,而齐侍卫可是御前侍卫,俞丞相索命之时,此刀竟未来得及出鞘。” “唉!”范毅极度痛心的叹了一口气:“微臣事后想,齐侍卫应该不是来不及,而是怕这两张纸被俞丞相发现,被永远封藏起来,永不见天颜。” “那上面写着什么?” 在皇上的追问下,范毅故意不情不愿的打开那纸,将其展平:“第一张纸,是俞丞相临摹杜牧的《阿房宫赋》。” “这《阿房宫赋》本身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是用来警醒唐朝皇帝,不要骄奢淫逸而已,只是这俞丞相竟朱批了其中几句。” “比如这句‘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余南亩之农夫’一直到‘独夫之心,日益骄固’,俞丞相竟在旁边……皇上,请您饶恕微臣读不出口啊!” “放肆!” 桓宇渊大怒,让张公公上前去:“你来读!” 范毅做愤懑之态,不肯张口,将手中的纸递交到张公公面前,张公公看完后色变,最终浑身颤抖着读了出来:“俞,俞丞相写:秦如此,新帝亦如是……” “非皇储而承袭祖业,不知先帝之殚精竭虑,得外族女而日掷国库有半,无异于幽王烽火戏诸侯……” “哼!” 皇帝冷笑,眼神中透着寒光,一众文武大臣无人敢出声,都屏气凝神等着皇上发火:“继续!朕听着!” 张公公从小在宫里伺候,知道这是多大的事,但也不得不读下去:“俞丞相第二篇临摹的是苏洵的《管仲论》,其中朱批的是‘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这一句。” “他写……夫朝代更迭、始末相接,皆因君不贤而臣不忠;然老臣忠勇而新君不用,当如何?不外乎至死马革裹尸而已。” “……皇上,除此之外,俞丞相还写了一首打油诗。” “读。” “《忆旧唐》 唐皇太虚寻幻影, 吾辈心向酒肉林。 明后再无贞观景, 只恐荦山卷土平。” “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诗是自己写的,写的不好,请多指教! 第90章 天地不容马革裹尸! -- 第108页 “放肆!!!” 皇上用近乎咆哮的语气冲俞丞相大吼:“心向酒肉林,荦山卷土平?!你这是咒朕、咒大启夭亡啊!” 一重又一重的罪名,压得俞丞相喘不过气来,他忠勇半生,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别说些,就是想都不会想。 “皇上,老臣冤枉啊,还请皇上明察!” 俞丞相一大把年龄,这几个字说得撕心裂肺,他不敢相信自己这样一个忠诚不二的臣子,竟落得如此下场。 “冤枉?” 皇帝站起身,从张公公手里夺过那两页纸,跑到俞丞相面前重重摔在了他的脸上:“你的字迹朕日日看,你说你冤枉,倒是自己认一认这出自谁手?!” 纸从俞丞相的脸上滑落,眼角被割了一道口子,但俞丞相此时全然不顾这些,跪在地上爬着捡起纸,看了一眼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他的字,却不是他写的。 “没话说了?”皇上脸色青紫,冷冷的盯着俞丞相:“你,好!好你个老臣忠勇而新君不用!好你个无外乎至死马革裹尸,朕这就遂了你的愿!” 紧接着,皇帝转身,一步一步走到龙椅跟前,端端正正的坐好,整了整衣冠:“传朕旨意,丞相俞全以权谋私,残害近卫,结交朋党,纵横朝堂,谋逆虽未行,但其心术不正昭然若揭。” “故,废为庶人,流放涸阳极北处,死后不得安葬。” 光是这样似乎还不解气,想了一阵,皇上又继续说:“家中亲眷,无论老少,男丁有官的撤官,和无官的一起送至涸阳;至于女眷,已出嫁的不算,其余的送到尼姑庵去当尼姑吧。” 罚一人也就罢了,这是要毁掉俞氏一族的希望啊!对于俞丞相而言,这已经是比自己死还悲惨的结局了,但他又不得不叩头谢恩:“庶人俞全,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俞全的官帽与官服被当场退下,跟着刑官出去时,皇上的视线一直落在桓宇澈的脸上,他还能忍多久呢? “中书令范毅,性情敦厚,安分守己,又因查处俞全一事有功,国不可一日无相,故自今日起,由范毅代丞相一职。” 这皇上宣旨跟闹着玩似的,殿前百官面面相觑,却无人敢置喙什么。 “微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出两日,俞丞相被废一事闹得整个大启沸沸扬扬,然而真相如何,已经不得而知。 …… 奉渊元年十二月十七日,皇后二十二岁生辰。 因俞丞相之事,皇帝本不想大办,但此时皇后已怀胎三月,天天闷在自己宫中对孩子也不好,干脆好好操持一下,也算冲冲喜气。 俞安和俞艺地位较低,这样的场合本不应出席,但因两人算皇后亲妹,爹娘见不到,见见妹妹也是可以的,于是皇上准许辞律王带两人来。 出府时,范夫人在院子里目送几人离开,因为她哥哥范毅的事,桓宇澈虽不敢动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府中没人搭理她,不过拨了个江行居给她住着,平日就像没这个人一样。 短短几日物是人非,如今范夫人的哥哥已是当朝丞相,这辞律王府中的人就算厌恶她哥哥的小人行径,却也没人主动招惹。 最重要的是,范夫人自己也不是惹事的人,平常总避讳着。 今日,桓宇澈带了柏王妃、俞安和俞艺三人,其余下人随车跟着,两盏轿子足以。 “听闻容昭仪入宫之后,姐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俞安和俞艺共乘一轿,俞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习惯性的拨弄着手上的护甲:“皇上日日宿在容昭仪的寝宫,自怀孕后,姐姐就再也没有见过皇上了。” “算啦,祸从口出。” 俞安心大,却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若像父亲一样被人算计,后果不堪设想。待轿撵到达目的地,便有宫人来带路,引几人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和南婕妤册封当日差不多,宴会在大殿举行,东西朝向分主次宾。桓宇澈和柏王妃坐在前排,俞安和俞艺各设小桌坐在后面。 人陆续到齐,乐声响起,这时皇上和皇后才出现,一起入席的,还有容昭仪。至于太后,此次身体抱恙没有出席。 也是今日,俞安第一次见到这个一直活在传说中的女子,容昭仪。大启本不喜奢华,而她却穿着一件缂丝红裘,肉眼可见的华贵,发冠和肩颈处还点缀着许多珍珠和叫不出名字的奇异珠宝。 皇上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容昭仪与皇后,相比之下皇后就要朴素许多了。 最让俞安吃惊的,是容昭仪的样貌。恕自己孤陋寡闻,见过琥珀便觉得惊为天人,直到今日见容昭仪,仿佛上下五千年,上天入地都再也找不到这样出尘绝艳的女子了。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俞安能看见容昭仪的样貌,在珠光宝气之下,是她弯弯的眉、又纯又欲的眼、小巧的鼻子和魅惑的唇,搭配在一起如人间仙子,可遇而不可求。 她不笑,也不蹙眉,就那么平静的坐着,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西夫人,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突然听到俞艺叫自己,赶紧收起一直盯着容昭仪看的目光:“怎么了?” “皇后的肚子,好像大了些。” 俞安看过去,皇后面前有桌子挡着,根本看不见她的肚子:“怀孕的人肚子大些很正常啊。” -- 第109页 俞艺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或许是想得太多了。 皇上全程在和容昭仪说话,时不时的还会眉目传情,看容昭仪的样子,似乎也乐得应付。反倒是皇后孤零零的坐在一旁,无比尴尬。 宴席开始,皇上皇后先举杯引大家共庆,这次俞安看得清楚,张公公用的是同一个酒壶给两人倒的酒。 想起那日中秋,柏王妃让自己饮酒,被桓宇澈四两拨千斤的以作诗打住。然而此时,在皇后自己的生日会上,身为国母,皇上竟看都未多看她一眼。 “今日是皇后生辰,朕想着设宴迎喜,保皇嗣安泰。请诸位爱卿陪朕满饮此杯,以表丹心吧!” 没有人管怀孕与否,俞安的桌上也放着一只酒樽,酒樽中的液体是半透明的红色,像极了自家酿的葡萄酒。 少喝一点应该没事吧,看着大家都站起来喝干了杯中酒,俞安也跟着一饮而尽。 第9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嗯? 喝完后俞安回味了一下,只觉得味道熟悉又怪异。 熟悉是因为这酒是石榴味的,大启境内并无石榴树,想吃都得专门跑回现代买,估计是容昭仪那边带来的吧,不然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怪异是怪异在,此酒竟一点酒精的感觉都没有,喝下去就像喝饮料一样。 “吾皇万岁,此酒味道果真独特。” 上次桓宇澈生辰,跑来生事的李诩已经由左谏议大夫升任成了中书令,顶替范毅拜相后旧职的空缺。 如今如今也是狗腿,喝杯酒都不忘奉承两句:“只是不知是如何酿造出来的,微臣并未尝出其中有高粱或者小麦的味道。” “哈哈哈,没尝出来就对了!” 皇上也是开心,一边讲话一边跟容昭仪相视一笑:“因为这酒不是高粱和小麦酿出来的。” “那便是大米、玉米、豌豆?” “不是不是,都不是!” 皇上摆了摆手:“你们一定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是若榴酿出来的。” 若榴……俞安心下汗颜,石榴就石榴呗,咋还叫过这种名字? “朕得容昭仪,如获至宝!” 从前不见皇上如此,自从有了容昭仪,仿佛每一时每一刻都无比开心,说话时止不住的眉开眼笑:“容昭仪虽许久未回东隅,但她对那边的风土人情甚是了解。” “她同朕讲,小时候别家酿酒用粮食,而她家中种了许多若榴树,便粹其果肉,加糖和蜂蜜以及少量的其他酒品,密封起来放上半月便可出窖了。” “朕本来怕诸位喝不惯东隅的酒,给宫人们都赏赐了一些,喝过的都说好。就连皇后也是,说此酒酿造时间不长,也不担心伤到腹中胎儿,每日都以此代茶了。” 手边的酒一喝完,便有下人满上,俞安听得稀奇,又拿起酒樽品了一品。味道确实不错,就是有些过于甜了。 俞安抬头看了看皇后,笑是一只在笑着,只不过笑容中带着一丝凄凉。 照例,一开始都是凉菜,第一道端上桌的是红枣夹糯米,光是红枣糯米就已经很甜了,御膳房硬生生的在外面裹了一层糖霜。 第二道菜是糖水玉米,味道普通,和自己在超市买的罐装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 第三道、第四道…… 连着几道凉菜,没有一个是俞安喜欢吃的,都太甜了,还是等些热菜吧。 第一道菜是糖醋排骨,从外观上来看是很深的红褐色,偏红一些,糖色挂得不错,一口咬下去,又是能甜死人的节奏。 第二道菜是类似炸香芋卷的东西,红豆沙外面裹着一层面糊炸出来的,高油高糖高碳水,实在吃不惯。 “呕~” 此时歌舞已停,只留下乐师用很小的声音在演奏,听到桓宇澈恶心到作呕,所有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皇兄,臣弟已经许久不吃排骨了,看到有些反胃……” “无事。” 皇上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样子,嘴角却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真不知道这东隅吃东西是什么口味,酒是甜的、凉菜是甜的,就连热菜也都是甜的,一道道菜端上来,一道比一道没胃口。 这像极了东北菜的菜式和粤菜的甜中和了之后的感觉,都勾了芡,都甜到发腻。 估计今天一同吃饭的这些臣子都吃不惯吧,但御膳房做的菜,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倒是皇后,俞安觉得奇怪。 她本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但从喝了酒开始,便不停的吃东西,俞安屡屡注意到她,基本上每盘菜都能吃下不少,而且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俞安偷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带盖的小盒子,每道菜都挖了一勺放进去,想带回去让琥珀看一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其实朕今日还有一事。” 酒过三巡,皇上已经有些醉了,但这酒看上去并不醉人的样子,他突然站起了身,晃了一晃:“自朕得容昭仪之后,一直觉得有所亏欠,怪朕没能将其早早接入宫中,致使她颠沛流离那么多年。” “所以,朕要晋容昭仪为容妃。” 荼蘼确实生得美丽,但她以外族女、军妓的身份进入皇宫已属不妥,直接册封正三品昭仪更是没有先例。如今,据她入宫不足一月,又要跳过庶二品、从二品和正二品三级,封为庶一品容妃,简直难以想象。 -- 第110页 其余大臣也都呆住了,从大启建成以来,从未出现过如此越级晋封之事。 看没人说话,皇上为缓解尴尬,清了清嗓子同站在一旁的张公公说到:“张公公去准备吧,上元节就是容妃的封妃大典。” “请皇上三思啊!” 范毅是皇上的狗腿,皇上说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能与他分庭抗礼的便只剩下柏将军了。 柏将军也是陪着先帝建立霸业的老臣,见此情形离开餐桌,跪在殿前:“请皇上三思,容昭仪年轻、资历浅且无子嗣,来日方长难道还愁没有封妃之日吗?” “臣恳请皇上,再等一等,等到容昭仪产子再行封妃之事,以堵天下人之口。” 是啊,俞丞相已经被处置了,他身为镇国大将军,很可能就是下一个俞丞相。就连说话,也不得不拐着弯说。 “朕,为何要堵天下人之口?” 皇上双眼迷离,皱眉反问:“朕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朕宠容昭仪,哦不,是容妃。” “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朕宠容妃、爱容妃,朕要天下人为朕贺喜,有什么不对吗?” “这……” 被皇上这一通怼,柏将军一个武将,根本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已经年老,完全不必管这种事,只是为官数十载,眼里容不得这样的腌臜事。 “皇上想得到的是天下人的贺喜,然而天下人又怎会全然贺喜?” 说话之人是翰林学士曹征晖,在俞丞相还是丞相的时候,他便负责在其手下起草文书。纵使俞氏败落,他也没有转投范毅。 “哦?”皇上一听这话,更加不乐意了:“曹爱卿何出此言?” “恕微臣斗胆,容昭仪为东隅之女,身份卑贱,却可凭借容貌入宫为妃。” “皇上您想,若长此以往,天下人便知道了皇上的软肋,任谁有不臣之心,便会上天入地寻觅绝色女子,以图祸乱朝纲啊!”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曹学士言辞恳切,只希望皇上能回心转意,殿下百官一大半跟着附议。 “住口!” 第92章 祸国殃民妖妃荼蘼! “住口!” 不知是那句话激怒了皇上,他突然气急败坏,抬手将面前的酒樽砸在了地上,手颤抖着指向曹学士:“你,你是在骂朕色令智昏是吗?!” 好好地一句话被曲解成这样,曹学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头低得更低了:“微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皇上昂起头,左右环视了一周,最终望向殿下,用浑厚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朕并不希望容妃只是妃,她要陪朕一辈子,做容德妃、容贵妃、容皇贵妃!” “既是要陪朕一生的人,先给予尊荣又有什么不对呢?” 这么吼了几句,皇上的酒仿佛也醒了,慢慢踱着步子,说话渐渐稳了下来:“朕最恨你们说外族,仿佛外族之人个个为豺狼虎豹,但不也是你们自己请求,让朕减免涸阳城的岁贡,纳涸阳百姓为自己人吗?!” “既然你们非要拿族籍说事,那朕便改了容妃的族籍!” 他看了看殿下,范毅最是与他同心同德:“自今日起,容妃便是范丞相亲妹,哥哥已然拜相,大家认为容妃可否当得起妃位?” 这一番操作可是厉害完了,在场的人再无话可说。俞安偷偷去瞧皇后的脸色,她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坐着,冷冷静静的看着,偶尔吃两口饭菜。 桓宇澈也不再说话了,若榴酒甜,度数低,他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只求能灌醉自己。 “至于曹学士,既然那么喜欢用外族说事,那么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大启之人,改东隅籍,送到东隅去吧。” 从俞丞相一事开始,朝中大臣们就知道了皇帝的喜怒无常,如今看到曹征晖无故被贬,底下再无一人敢质疑皇上的决定。 大家心里都清楚,皇上与皇后本身就没什么感情,若不是先帝赐婚,根本不会有今天。如今皇上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允诺容妃成为皇贵妃,那么他日,也有可能废后再立。 更何况,俞氏一族衰败,皇后连母家都没有了,又怎能在后位上坐的长久? 最后宴会是如何结束的俞安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皇上赐福,允许俞安俞艺同皇后见面说上几句话,地点被设在了皇后宫里。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知道是宫里,两人不敢逾礼,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后,等待赐座了才敢坐下。 “如今一人在这深宫之中,本宫能见的,竟只有你们了。” 或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皇后娘娘变得圆润了许多。俞艺说得没错,她的肚子确实大得不太对劲,明明只有三个月的身孕,却快赶上自己五个月了。 “俞艺看姐姐起色不大好,可是最近遇上了什么事?” 原本就是客套两句,却惹来皇后多想,她凄苦的笑了笑,反问道:“从前你最是看不惯我,怎么如今肯说这些?” ……俞艺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扇自己的脸,就不该多嘴问候她。 “算了,本宫也不酸这些。” 皇后皱了皱眉,摸着自己的肚子:“本宫真是羡慕,听闻辞律王对你们极好,可是真的?” “对西夫人极好,对我就是客气。” -- 第111页 俞艺嘴毒,没事不腌臜几句不舒服,心却不坏。 皇后看了俞安一眼,欲言又止,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糖罐子,想了一阵小声的发起牢骚:“本宫到底哪里不如你,嫁得如意却过不如意,倒是你,辞律王明明厌恶你,怎么也转了性子?” 俞安知道,这只是她的牢骚话而已,所以没有回答。想要换个话题,却发现近来发生的事没有一件是开心的。 “可能这就是命吧,本宫已经是皇后了,父亲也官至一品,你说他为何要写那样的诗,还杀了当朝侍卫?” 她的眼神空洞,不知在看向什么地方:“他若不这么做,本宫又怎会如此被动?” 在旧时俞安的记忆里,姐姐是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到大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教会她如何做王妃,如何做皇后。 如今她已经是皇后,却没有了曾经的半点人情味。 “唉,父亲现在在涸阳极北之地,天寒地冻,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扛得住啊!” 一旁的俞艺叹了口气:“皇上还真是狠心,竟连不让收尸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你住口!” 皇后呵斥道:“父亲这是自食其果,怎能怪皇上无情?!要可怜也是可怜了哥哥,未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怀化大将军了,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 怀化大将军是大启的正三品官,官职虽不高,上升的空间却很大。若不出俞丞相的事,等到柏将军告老还乡,哥哥可能就是下一任镇国大将军了。 “我不相信父亲能写出那些话,一定是那个叫范毅的在背后捣鬼!” 俞艺心直口快,翻了个白眼:“范毅贼眉鼠眼阴险狡诈,等着吧,只要他妹妹在王府一天,我便一天不让她又好日子过!” “行了!你是嫌我们现在还不够惨吗?!” 皇后气不过,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中的糖罐,取了颗糖放在嘴里含着,过了好一阵菜平静下来。 “那个……皇后娘娘,你这糖能给我一颗吗?” 俞安不是想吃糖,只是奇怪,此番来姐姐的性格好像变了很多。 “你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 皇后没有拒绝,掏了几颗糖放在俞安手里,俞安把之前偷偷藏菜的小盒子打开,将糖放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看到小盒子里的剩菜和糖,觉得奇怪:“难道是觉得味道不错,想带回去研究做法?” 这么一说皇后可开心了:“不用这么麻烦,容妃的菜本宫都是看了菜谱才吃的,你若是习惯,本宫着人去向容妃要来便是。” “……那就再好不过了。” 提到容妃,皇后的态度并没有很避讳,反而看上去关系还不错的样子。但是俞安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张公公来王府送饭时说,那道酸菜排骨是容妃做的。 “对了娘娘,您和容妃关系很好吗?” “还可以吧。”皇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她人其实还不错的。” 俞安已经无语了,自己这个姐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憨。她的男人,在她自己的生日宴上,对着所有人向另一个女人表达爱意,她居然还觉得这个女人不错?! “那娘娘,您近来看过太医吗?” 第93章 非要逼人解甲归田? “那是自然!” 皇后点了点头:“太医每日都会来请平安脉,本宫吃得香睡得好,太医也说本宫这一胎很健康。” “拜托,娘娘你三个月的胎大的像五个月,太医还说健康?” 俞艺忍不住插嘴:“西夫人已经怀胎五月了,都只比您的肚子大一点点,三个月的胎儿不显怀的!” “那可能是本宫自己的问题,容妃做饭好吃,就吃得多了些。”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在俞安的印象里,姐姐心气高但绝不是拎不清的人。之前南婕妤的册封礼上被诬告下毒,她敢逼皇上查明真相,皇上也处处打圆场。 怎么如今外人看来哪哪儿都不好,她却什么都不计较了呢?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回吧,别让轿夫等久了。” 得,怪自己多管闲事,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俞安俞艺两人对视了一眼,那就行礼告辞呗。 来到停放轿撵的地方,桓宇澈和柏王妃还没走,正等着人到齐一起回府。 “辞律王,辞律王请等等!” 突然听见张公公的声音,桓宇澈拨开了轿帘。 “皇上说,刚才宴席散得仓促,忘了给您这个。” 张公公一边气喘吁吁的说话,一边拿了一个黑色的小铁盒交给桓宇澈。桓宇澈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却在看见盒子的那一刻更加阴沉。 他没有直接打开,而是试探性看了看张公公:“这是什么?” 只要是皇上送的东西,总会带给他惊吓,张公公不敢说,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陪着笑:“皇上送的东西,王爷还是自己看吧。” 俞安知道,齐宣的事情桓宇澈没有跟任何人讲,那日若不是碰巧在跟前,自己恐怕也不会知道。 路到一半,前面的轿子突然停下,桓宇澈要求俞安和柏王妃换轿子,虽不知何故,俞安还是选择了换乘。 上了轿子以后,桓宇澈迟迟没有说话,俞安也不敢问,任轿子一颠一殿,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挨到了王府。 -- 第112页 “卡啦-” “王爷!” 只听得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桓宇澈下轿时脚一滑,踩断了马扎,整个人往地上摔去,单膝跪在了地上。若不是俞安拽了一把,可能会摔得更惨。 桓宇澈勉强站了起来,但是脚已经崴到了,走路有些踉跄。他松开了俞安的手,往遣兴殿的方向走去。 “我用不用去看一看呀?” 俞安放心不下,问在后面跟着的叶彬。叶彬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耸了耸肩先跟桓宇澈回去。 …… 桓宇澈神情呆滞,抱着腿坐在坐塌上,旁边就是皇帝送的黑色小盒子。盒子里是一串手串,白色,由一颗颗牙齿穿成。不是别人的牙齿,是齐宣的牙齿。 一张白纸垫在手串下面,上面写了几行字,已经有些淡了:朕想看你每天上朝都戴着这个,日后还有更多,请笑纳。 他的牙齿和骨头一样硬,一颗颗掰下来,很费劲。 今日朝堂之上皇后有多窝囊他看到了,就连那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不会有好下场。 那么俞安呢,俞安呢? 桓宇澈满脑子都是俞安,已经俞安肚里五个月大的胎儿。他可以服软,怎么服软都行,磕头,贬官,流放,怎样都好,只要留着一条命,只要身边的人不要再遭罪。 “叶彬!叶彬!” 桓宇澈想要起身,发现右脚使不上力气了,幸亏有桌子撑着:“叶彬!你快过来!” 叶彬闻声赶来,桓宇澈踉踉跄跄的要往江月轩走,腿瘸着又走不动,赶紧搀着。谁知他前脚进去,后脚就把叶彬关在了门外边。 江月轩的陈设和往日无二,桓宇澈心中却觉得虚无,仿佛再过不了多久,连这些也会消失了。 看他脚崴着,俞安取了些药膏来,本想坐着抹完药,可自己怀着身孕不能坐得太低,于是先把人搀到了铺上。 桓宇澈躺着,看着屋顶,屋顶已经有些陈旧了,当时翻新时换了陈设,旧屋配新家具。 像自己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又怎么配的上她呢。 “卿卿,如果有一天我不是辞律王了,没有如今奢华的生活,在一个还没你这江月轩大的房子里住着,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收成好了不挨饿,收成不好还得去讨饭。” “这样的日子,你愿意陪我一起过吗?” 他变了,他平时的自称是本王。 可是现在,一口一个我,如行尸走肉一般。 “当然啦,你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肚中孩子的爹,你在哪里,妾身就在哪里。” 俞安不是安慰他,是真情实感。半年来的交往让自己渐渐习惯了这个男人,不像现代能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个男□□妾成群的时代,他已经对自己够好了。 “那你说……我去向皇上讨饶怎么样?” 桓宇澈突然疯了似的精神了,从铺上坐了起来,看着俞安,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发问:“我去跟皇上说当不起这辞律王,兵权不要、金银不要、府邸不要,只求有个立锥之地,了此残生就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王爷不可!” 突见有人从外面进来,竟是柏王妃和苏侧妃,两人行过礼后,柏王妃跪在了桓宇澈的面前:“王爷,臣妾本想和侧妃一起来找西夫人商讨,叶彬说您在里面,所以我们在卧房外等候,无意听见了您说的话。” “臣妾与苏侧妃可以舍弃锦衣玉食,却连同母家一样,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您是当今圣上的亲弟,是战无不胜的辞律王,怎能弱冠之年便归田卸甲,舍弃为大启英勇奋战的契机呢?” 桓宇澈的眼神再次陷入了无神,没有人知道凭皇帝对他的忌惮,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他不知道那些后果能否承受。 “是啊,王爷。”苏翎溪也跟着附和:“您是正一品辞律王,是大启的骠骑大将军。王妃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妾身父亲是尚书。您辞官归隐,难道能保证所有人都全身而退吗?” 柏王妃一直没有起身,仿佛只要王爷不同意,她就再也不会起来。桓宇澈坚定,她比桓宇澈还要坚定。 “皇上堵得了朝臣之口,却堵不住悠悠众口!他不敢毫无理由弑手足鸩权臣,九皇子的病不药而愈,他也不敢把王爷怎样!” 第94章 这个时候可不能反! 或许是柏王妃言辞恳切触动了他,桓宇澈最终决定再看看形势。两日之后是腊月二十,俞安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醉瑛阁了。 腊月二十九,琥珀递给俞安一封信,让俞安代为转达给玄钰。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 玄钰: 明日申时务必醉瑛阁相见。 司空彻 俞安叹了口气,将信折成一条放在烛火上,待燃烧起来便放在了一旁的铜盆里。看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明日见他,要如何才能不被发现已有身孕了呢? 第二日,俞安蒙着面,穿着最宽大的常服,到了醉瑛阁。当白芨问起为何蒙面时,说自己感染了风寒,这样就没有人会盯着肚子看了。 见到司空彻时,他在发呆,还是标准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意识到俞安来了,赶紧赐座。 “师父,请问有何要事?” “近来辞律王府出了一些事情,想必朝堂纷争你也有所了解。” -- 第113页 他默认俞安知道,从袖中掏出一张皇城的地图,指着皇宫的位置:“辞律王想反。” 这么大的事,师父竟然肯同自己说,这是万分的信任。这段时间桓宇澈并没有表现出想反的意思,司空彻这样来问自己,难道是有所打算了? “师父如何打算?”俞安试探性的问。 “潜入皇宫杀死桓宇渊,拥桓宇滺为新帝。” 想必若不是被逼得太狠,桓宇澈不会如此心急。很多事他不在王府说,想要劝就只能接司空彻之口了。 “徒弟认为,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是俞安自信,只是这件事当局者迷,只有旁观者才能看清形势:“淮烟、涸阳已收归大启,兵权都在皇上手里,想要杀了他并非易事。” “而且说不定,皇上早已设下布防,就等着辞律王反。辞律王反了,才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 “皇帝死,大启必乱,辞律王不可能自己做皇帝,只有拥护九皇子。但九皇子年幼,若让太后垂帘听政,必引得百官置喙。” “到时朝堂不稳,内忧难平,朝立、大邑和东隅还虎视眈眈就等着这么个机会呢!” 房间里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司空彻取下扳指握在手里,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俞安:“所以,必须忍下去吗?” 俞安点了点头:“皇上无过错却弑君另立,这个叫篡位。只有让其罪状罄竹难书、人神共愤,才能名正言顺的另立新帝。” …… 司空彻是怎么跟桓宇澈说的俞安不知道,只知道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很平静,宫里边没什么大动静,辞律王府也很正常。 就连上次皇后生辰,疑心食物有诈,让琥珀看过后却说除了口味偏甜没什么问题。 但就这种平静最是恐怖,总有一种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边的感觉。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同时也是皇上定下容妃的封妃大典。与之前不同,容妃入宫不足两月的时间,皇上举国库之力为她建了一个朝暮宫。 朝暮宫很大,有两个议政殿那么大,里面的规格陈设全部都是按照东隅的样子来的,走遍各个角落,就像走遍了东隅。 之前举办宴会的宫殿太小,最多请到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此次地方大了,正七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到场,每人还可以带五个家眷。 这也是巧了,辞律王府恰巧是一正妃一侧妃和三个夫人。 桓宇澈已经没有功夫在乎嫡庶尊卑了,他和俞安乘坐一顶轿子,全程没怎么说话,只用手握着俞安的手,紧张得手心出汗一直发抖。 “王爷,您还好吗?” 俞安觉得他状态不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冰冰凉凉,还出了冷汗。两个月来几乎没怎么太平过,只要是这样的场合总会闹出些事来。 这一次,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 皇上对桓宇澈依旧客气,他是正一品辞律王,是大启的骠骑大将军,与他相对而坐的是迎律王桓宇滺,两人就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再往后便是范毅,范毅的对面是镇国大将军柏钧。 皇后就像一个傀儡,老老实实的坐在皇帝身边。她依旧吃得多也喝得多,今日的膳食依旧偏甜,最可怕的是,仅仅一月的功夫,她的肚子就又大了整整一圈。 四个月的身孕,竟和自己现在七个月的看起来差不多大。 可以看出来,皇上真的太爱容妃了,为了他吃东隅的食物、建东隅风格的宫殿、就连现在的乐师,跳的唱的也是东隅的歌舞。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饭菜还在继续上,大家却差不多饱了。人多的地方最是无趣,看到苏翎溪出去醒酒,她也一起跟了出去。 一月的天,远看一片肃穆的白,朝暮宫一周却大片大片的梅花开,斑驳的红。 天气很冷,风一吹整个人一激灵,若不是偷偷穿了件羽绒内衬,怕是要冻个半死。俞安和苏翎溪两人,一人手里揣了一个汤婆子,没有人愿意把手伸出来。 “今日倒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苏翎溪淡淡的笑了,笑中带着一些凄凉,好像是在嘲讽现在境遇,竟落得个日日盼着不要出事了。 “西夫人,是容妃啊。” 听见元婧小声的提醒,俞安转过身,看见容妃就站在离几人不远的地方,赶紧转身施礼:“辞律王侧妃/西夫人拜见容妃娘娘,容妃娘娘玉体康健。” “请起吧。” 此时天还亮着,俞安再次看见了容妃的样貌,她的五官每一个单拎出来只能说是精致,但合在一起便是人间绝色。 她不端架子,也不很爱笑,像极了有些明星,三百六十度的摄像头架在身边也拍不出她的半点失态。 “今日是容妃娘娘的册封礼,娘娘怎么出来了?” 实在没话说,苏翎溪又谨慎不愿开口,只能由俞安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朝暮宫人多,太闷了,本宫喝的有些多,想出来醒醒酒。”容妃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身边的宫女:“有些凉了,去换一个吧。” 俞安同苏翎溪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愿再呆在这里,便说已经透好气,准备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8 21:04:09~2021-02-10 22:1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间酒1个; -- 第114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看来逢节庆必出事! 宴会还在继续进行,说是提前很久挑选好的舞乐,却看不出一点点新意。 俞安靠在椅背上,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就等着散席呢。 然而这时,俞安突然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若是有人正常进出醒酒,都是比较零散的。 然而此时,从偏殿出来了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走到范毅身后悄悄的耳语了几句。 这一切俞安都尽收眼底,范毅从头到尾端坐着,当那些人跟他说完话,才头也没回的点了点,接着那些人就撤出去了。 俞安心中有些不安,悄悄的走到桓宇澈身边,让他留心范毅。 “皇上!皇上!” 突然听到容妃的声音一路变近,紧跟着看见了她花容失色的脸。 容妃从外面跑回大殿,临近时跌倒在地,踉踉跄跄的爬到皇帝面前。 她浑身浸透了水,整个人冷的发抖,身上的衣服被撕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头发几乎快要结冰了,粘在脸上。 皇帝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惊得从坐椅上站了起来,正想细细询问一下,就见柏澍被几个侍卫推搡着进来,按着跪倒在地。 柏澍和容妃一样,浑身都被水浸透了,他眼神呆滞,像傻了一样。 “这事怎么回事?” 皇帝勃然大怒,那些侍卫并非宫里的近卫,看衣着像是前面来找范毅的人。 “皇上!臣妾遭此侮辱,实在是羞见天颜啊!” 容妃哭得梨花带雨,皇帝心都碎了,慢慢的将容妃扶起来,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柔声道:“爱妃别气恼,慢慢跟朕说。” “是他,臣妾都不认识他……” 容妃呜咽着,说话断断续续:“臣妾好好的在外边醒酒,他竟突然扑上来撕扯臣妾的衣服……” “臣妾实在害怕……拼命呼救,他上来捂住臣妾的嘴巴……一起跌入湖水里……” “湖水都结冰了,硬生生砸出一个窟窿……若不是侍卫在场,只怕…只怕已经……” 容妃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被按在殿下的柏澍神志不清,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冰凉的河水都没能让他清醒过来。 “好,好,咱们不说了,让宫女先陪你去偏殿休息,朕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容妃依旧在哭泣,说来也奇怪,她都哭成了那样,说出的话却字字清晰。 “皇上……臣妾无言面对天颜,让臣妾以死明志吧!” 容妃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冲向了金銮宝座,一头撞在了上面。 可能是冻得厉害身体不适,又可能是情绪激动没了意识,撞没撞到俞安没有看见,只见容妃病病歪歪的晕倒在了地上。 这还得了,容妃本就孱弱,如今这弱柳扶风的样子更是让皇上心疼到了极点:“太医!太医……” 太医匆匆赶到,跟着抬容妃的宫女去了偏殿。皇帝想跟去,无奈宴会还未结束,必须得有人主持下去。 站在大殿之上,他气得浑身颤抖,看着殿下那个神志不清的混账东西,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皇上!皇上!是犬子喝酒喝昏了头,才会犯下如此大不敬之罪,还请皇上念在未酿成大祸的份上,饶恕犬子吧!” 柏将军见大事不妙,忙从自己席间抽出身来,跪在殿前请皇上饶恕自己的儿子。 “未酿成大祸?!” 皇帝年轻,还达不到吹胡子的份上,但瞪眼的怒火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柏将军啊柏将军,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觊觎朕的女人,你竟还说未酿成大祸?!” 柏将军眼见大事不妙,正准备解释,但皇上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越说越愤怒:“让朕赎罪?那你说朕该如何赎他的罪?把容妃让给他?!”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威慑力却越来越强。他并非不怒自威,不过是进来接连贬黜朝中大臣,已让群臣相信,作为皇帝,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老臣不敢啊!” 本想帮儿子分辨几句,不料皇上动了真格,柏将军不敢再说话,好好的封妃大殿搞成这样谁也不愿意。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哎呦呵,这话熟悉啊。俞安偷偷往桓宇澈的方向看了一眼,记得自己刚入王府的时候,他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 “来人!” 皇帝已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叫来了侍卫,居高临下的看了台下跪着的柏澍一眼,淡然道:“把他给朕拖下去斩了。” 这就斩了?! 俞安心下大惊,调戏妃子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只是大家都知道,柏将军虽然子嗣众多,但嫡长子只有柏澍一个。 大启的选官原则是嫡长子继承制,柏澍就是未来的镇国大将军。 “不可!” 桓宇澈突然站起身来,极度悲恐的看向皇帝。 明知道皇帝等的就是这一刻,谁与自己交好他就折磨谁,却也不得不如此去做,怎样都好,只要柏澍活着。 “哦?为何不可?” 皇帝的眼神依然带着嗜血的杀气,嘴角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因为…因为……” 桓宇澈声音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手扶在桌子上,重心却在往后偏离。 -- 第115页 几乎是一种本能,在他倒下的前一刻,俞安从身后扶住了他的腰背,慢慢的扶桓宇澈坐了下来。 在旁人看来,桓宇澈只是因为无话可说坐下了。只有俞安能感受到,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死亡,他曾手刃过无数人,但是眼睁睁看着和自己相关的每个人都没有好下场,那才是最绝望的。 柏澍酒还未醒,瘫软在大殿之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俞安是见他喝过酒的,绝不至于几杯甜酒下肚就变成这样。 酒有问题。 “皇上,小柏公子喝酒贪杯,却很少酩酊大醉,若不是今日高兴,必不会如此。” 元婧正和叶彬站在一起,俞安只能冲一旁的琥珀使眼色,琥珀赶紧乘人不备,跑到柏澍的座位上取走了酒樽。 待看到琥珀肯定的点头,俞安将酒樽呈上:“皇上,这酒有问题。” 皇帝没有说话,只微微眯着眼睛看俞安,等她接下来的步骤。 俞安将琥珀拿给自己的纸条一并交给张公公,纸条上写的是类似药方一样的东西:“皇上,在小柏公子的酒樽中,出现了洽愉草的汁液。” 第96章 小柏公子万念俱灰! 洽愉草出自东隅,是一种很罕见的药物,一般长在极寒处的断崖上。 误服之后会让人感觉热血沸腾,整个人丧失思考的能力,循着同类身上的气味便会失控,出现这种情况。 “皇上,与其在这个时候怪罪小柏公子,不如好好查一查今日这朝暮宫中,是否有人与东隅勾结,竟用如此阴毒的法子污蔑柏将军之子。” 一瞬间,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本就愚钝多疑,此番觉得自己在被人当做猴耍,殿下的每一个人都变得可疑。 “今日备酒和食具的人是谁?” “回皇上的话,是奴才。” 一旁的张公公赶紧跪在殿下:“今日的酒和餐具都是提前几日就准备好了的,奴才不敢怠慢,至于为何被混入了洽愉草,请赎奴才实在不知啊!” 张公公的忠诚所有人有目共睹,他虽然只有二十岁出头,但从先帝在位时就服侍在侧了。 没有子女,没有家眷,从小被人送入宫中,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见过,他无欲无求,只希望能好好活着。 “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时范毅站起了身,款款走到大殿正中,向皇帝鞠了一躬。 “讲。” 范毅是皇帝的狗腿子,如今出了这样一档子事,范毅要说话,皇帝绝不会拦着。 “微臣认为,洽愉草极为罕见。” 范毅一边说话,一边挑衅似的看向俞安和桓宇澈这边:“今日参加容妃册封大典的是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若如西夫人所言,要查明下毒之人实属不易。” “大典人多手杂,能否查到真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样会伤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啊!” 到这还不算完,范毅又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况且柏公子平日里虽然纨绔,却也不曾到处得罪人,为什么下毒之人会嫁祸给柏公子,而不是其他人呢?那么有没有可能,这草就出自柏公子之手?” 这是什么道理?!俞安心中憋着一口气,怎么现在谁被下了毒反而是自己的过错了吗? 皇帝表情依旧阴郁,半天没有啃声,不知沉默了多久才低沉的来了一句:“那范爱卿,你说该怎么办?” “臣认为,柏公子确实罪不至死。” 哎呦呵!俞安惊呆了,这不符合范毅一贯的风格啊,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范毅做进言里,目不斜视义正言辞:“柏公子虽未想过伤害容妃,却因洽愉草做了伤害容妃之事,虽不至死,却也不得不罚。” “那你说,朕该怎么罚?” 听了这些算不上道理的道理,皇上的脸色难看了许多,如果没有一个他喜欢的处罚方式,想必后面还会借此生事。 “微臣认为,有一法既可解容妃之屈,又不用杀死柏公子,还可震慑天下。” “那就是,斩其四肢,让他不能再行这不轨之事。” !!! 最后几个字一出,惊呆了在场所有人,桓宇澈瘫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柏将军虽跪着,却也浑身酸软,趴在了地上。 唯独皇帝,之前的愤恼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准!” “不可!皇上!不可啊!” 柏将军突然疯了似的往大殿上爬,祈求皇上可以从宽处理。可还未爬上台阶,左右就被带刀的侍卫架住了脖子。 “皇上!柏澍是我柏家唯一的嫡子啊!求您饶了他,老臣愿拿命来换!” 过了这么长时间,柏澍混沌的眼神有了些许精神,四周都是侍卫,他还不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柏将军,又不是您做的事,怎能用您的命来换呢?” 范毅一边讲话,一边刻意的笑了两声,视线落在了柏澍身上:“这样胆大妄为的狂徒,也不配做您的儿子。” “更何况,柏将军身强体壮,膝下也不止柏澍一个儿子,不还有柏焘呢吗?” 就这么一瞬间,柏将军面如死灰,他趴跪在地上,眼神呆滞的望着面前的台阶,这个他自小宠着长大,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嫡长子,如今就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 第116页 桓宇澈什么也不能说,他说的越多,柏澍只会越惨。 柏王妃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心中明白,今日之后,一切便大不相同了。 “西夫人,能不能想想办法呀?” 俞艺在一旁小声叫俞安,这种情况一定是皇帝一早就安排好了的,无论旁人再怎么劝,估计也很难逃脱这样的命运。 俞安拼命的回忆,小的时候那些说客究竟是怎样说服别人的,唯有一法,就是以最大的利益来进行威胁。 “皇上,臣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终于,俞安选择出这个头。那日南婕妤的册封礼上,皇帝给了自己这个诰命,便是准许自己说旁人不敢说的话,即使要罚,也得先褫夺诰命才能罚。 “你说吧。” 此时的皇帝惬意了许多,他往后退了两步,坐上龙椅,两条胳膊担在扶手上,像看戏一样。 “大启建都以来百数十年,一直奉行的嫡长子继承制。朝中大小官宦皆深谙此道,自嫡子幼时便给予最好的教育。” “如今小柏公子正值弱冠之年,其庶弟柏焘一直被当做嫡子的随侍来教养,刚过舞勺之年。” “柏将军年事已高,若在此时废嫡而立庶,无论好坏,官员家中庶子必会有样学样,戕害嫡出的孩子为自己谋利。” “长此以往,大启定将毁于一旦!” 俞安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些本不该存在于她的思想当中,但是大启的国风如此,只能用这个来当切入点。 这些话,即使皇帝不爱听,她也必须得说。 “大胆!” 皇帝还没说话,一旁的范毅先不愿意了:“辞律王府一介女流,竟敢在这朝暮宫大放厥词,大启什么时候轮得到女人干政了?” “范丞相,您以什么能坐到这丞相之位,想必是个人都知道吧?” 俞安冷冷的扫过他的脸,四目相对之时,眼中尽显杀气:“俞安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若有言辞不妥也得由皇上明示,干您什么事?” “更何况,俞安今日所言句句真心,为大启皇室着想,若是奸佞之言,又何必让皇上听见呢?” 第97章 我就是对你有意见! “你这是……牝鸡司晨啊!皇上……” 范毅被呛,心中不爽,打算跟俞安硬刚到底。不料皇上却做了手势让范毅闭嘴,然后看向俞安:“那么西夫人还有什么想说?” 俞安心中明白,嫡庶之分只是抛砖引玉而已。皇帝也是庶出,自小不被看好,若不是用尽奸计根本不可能坐上这皇位。 不过他既能听自己说完这些,那后面的话必须得说到点子上了。 “俞安认为,范丞相不让查才是真的有问题。” 说话时,俞安故意回头轻蔑的看了范毅一眼,唯有这样才能气到他,让他丧失理智。 “百姓尚且知道,出了事要证据确凿才可行刑。而范丞相竟借由人多手杂查不到真凶而不去查明,那么俞安可否认为,是范丞相心虚呢?”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微臣……微臣是想……” 见范毅插话,俞安刻意等了几秒才故意接过话茬让他说不完:“况且今日在场这么多人,查明真相刚好还大家一个清白,若不查明,那就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 一听这话,坐在下面看戏的人都变成了戏中人,纷纷议论,表明自己并非下毒之人。 “是啊皇上,微臣也认为此事必须得查!” 苏尚书和苏翎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跪在了大殿之下,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在了殿下。 如此一来,这件事的决定权就不在皇帝手中了。 “那就……查!你说怎么查?” 皇帝向来如此,只要支持一项提议的人足够多,他就会毫无主见的按照大家的想法去做。 “微臣认为,应让所有官员及其家眷,按照男女之分到四个偏殿去,微臣会找人分别搜身并且检查正殿的。” 没等俞安说话,范毅便接过了话茬。 “不可。” 今日之事完全是范毅一手造成,俞安也不怕开罪他,毕竟已经是死敌了。 “俞安觉得,洽愉草汁液并不引人注目,若要所有人移至偏殿,麻烦是一方面,更可怕的是真凶随便将药物放在某个位置。” “这样的话,小柏公子已然蒙冤,只怕是又要再冤枉一个人了。” “哦?那西夫人认为应当如何?” 俞安微微一笑,站起身背对皇帝,面向殿下所有人:“现在不需要查,只需要等待。” “就在刚才,身边的医女琥珀告诉俞安,洽愉草口服会让人神志不清,见到异性就想行男女之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坏处。” “洽愉草的汁液会散发出一些清甜的味道,也就是说,会散发出一些气体。” “此气体若被人接触,那么接触之人就会手脚麻木,侵入骨血,具体的严重程度还要看接触量的多少。” 说到这里,俞安向张公公要来了纸笔,画了一个人的形状,在人头的部位用红笔画了个圈。 “洽愉草为剧毒药草,直接喝了会导致神志不清,还会造成四肢退化。” 柏澍被数把长刀架在脑袋上,纵使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是无能为力。 -- 第117页 “所以皇上,您不必斩断小柏公子的四肢,因为今日饮下此酒,他已经废了。” “作孽啊!” 柏将军的哀痛不少于任何人,他一生驰骋疆场,却不料最终连儿子都保不住。 皇帝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的眼里,柏将军是桓宇澈的人,能让他不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 草草看了一眼后,他又将视线放在了俞安身上:“西夫人说了这么多,还没说要怎么查明真凶呢。” “哦对!” 俞安赶紧将手中的纸展开,对着众人指向手臂的位置:“只要是接触过洽愉草的人,短时间内没有感觉,但是手臂力量会一日次于一日。” 趁着这个空档,俞安看了范毅一眼,他神情严肃,却远不及恐惧。倒是他手下,此时在殿旁的一个侍卫神色有些怪异。 “皇上,要么先让这些侍卫试上一试吧?” 在俞安的要求下,张公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黑色带子,材质是很厚实的黑色棉布,不透光。 “这些侍卫有什么好查的?” 范毅讪讪的笑了笑,看上去在同俞安讲话,其实看的是皇帝:“不过都是微臣的一些仆从,难不成西夫人是在怀疑微臣?” 范毅身高一米七几,不是很高,看上去很瘦,皮肤略黑,眼睛不大但眼底总藏着一丝阴戾的光。 “对,我怀疑的就是你。” 不想跟这种人掰扯,俞安冲叶彬使了个眼色,叶彬赶忙上来和张公公为几位侍卫蒙好了眼睛。 在确定他们看不见之后,俞安才真正准备开始她的计划。 “现在,请各位将手往前抬起来,抬到和肩膀一样的高度就可以了。” 大家都很顺从,大殿下的每个人都是见证,此时已经有人议论纷纷,不知道俞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为保证大家抬手的高度一致,俞安还特意让叶彬帮忙调整了一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帝对此行为表现出了不解,俞安等的就是这种不解,能让她顺理成章的给真凶增加心理负担。 “如果有人接触过洽愉草,无论多少,在抬手的时候一定会觉得手臂的重量越来越重,在不知不觉间降得很低。” “大家只需等待半刻,便能看到其中是否混入真凶了。” 半刻不过七八分钟,却是在场的人最煎熬的时刻,所有人都盯着这几个侍卫的胳膊,想看看有没有人会因为不堪重负而垂下来。 俞安的目标并不在此,这是小时候上自然课时,老师讲到万有引力做过的一个小实验。 闭上眼睛,加上重力的作用,基本上每个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将胳膊垂下来。 俞安想看的,只是范毅的目光会落在谁的身上而已。 果不其然,范毅从头至尾,一直假装漫不经心的看着之前来找自己时带头的那个侍卫。 “你快看……” “天呐,怎么会这样?” 听见下面有人小声的嘀咕,俞安更加紧张了,侍卫们的手一点一点的垂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皇上也有些坐不住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侍卫手下垂到了腰间,没有一个例外。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以旁人不易觉察的速度缓缓向上抬去,一点一点,又一点,一直抬到了最初,与肩平行的高度。 第98章 这个王侍卫有问题! “可以解开了。” 蒙眼的带子被解开,一排侍卫的手基本都垂到了与跨平行的位置,唯独范毅一直盯着的那个侍卫,明显比其他人高上一截。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俞安还未开口说话,皇上的语气先冷了下来,沉着脸看向范毅:“范爱卿,你看看这些,都是不是你的人?” 知道这其中有问题,范毅的抗压能力极好,依旧挺直着背:“皇上,他们虽是微臣的人,但微臣并无害人之心啊!” 范毅一边说话,一边撇了俞安一眼:“容妃在名义上是微臣的妹妹,微臣怎敢拿自家人的清白来害人呢?!” 他这话说得极妙,上来就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只是那几个侍卫不愿意了,转身跪在殿前向皇帝诉说自己的冤情。 “不要跟朕说,有什么话你们去同西夫人解释吧。” 皇上神色淡漠,看那些侍卫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范毅一眼。 范毅是皇帝的人,本以为他的所作所为皆是皇帝授意,看此情形,只怕也不尽然。 俞安冷冷一笑,看着那些侍卫道:“我自然知道你们是冤枉的。” 听她这么说,所有人都懵了,不知她摆这样大的排场,到底想怎样查出真凶。 范毅送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那些人先退下,与此同时,俞安又开口了:“王侍卫,您做过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王侍卫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慢慢把手抬起来的那个人。 被俞安叫住的那一刻,他本能的僵了一下,但毕竟被重点培养很久,所以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奴才的手并非所有人中垂的最低的,西夫人叫住奴才,请问有何明示?” 俞安微微一笑,略眯了眯眼睛盯着他,给他增加更多的压力:“其实闭上眼睛举起手,每个人的手都会因为体重的缘故慢慢下垂。” “只有你不同。” -- 第118页 “呵!” 王侍卫松了一口气,冷笑一声反问道:“奴才的手只是未过分下坠而已,这也有问题吗?” “当然有。” 俞安一边说,一边看着殿下所有人:“之前我同大家讲的洽愉草后遗症,全都是反着说的。” “洽愉草汁液中含有肌溶素,只要有过接触,就会一点一点蚕食人身体当中的肌肉。” “所以大家才会看到,小柏公子直到现在还趴在地上起不来。” “而王侍卫,在人的身体当中,肌肉占足了重量,所以才会在所有人的手臂因为体重下坠的时候,唯独你的保持不变。” “我……” 这下王侍卫再无话可说,只一脸恐惧的看着自己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叶彬,去搜身。” 在宫中的侍卫一般随众出行,若有任何惹人注意的动作必会惹同伴怀疑,王侍卫下毒已经很冒险了,他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再冒险丢弃毒药。 叶彬看了皇帝一眼,见他点头后开始搜身,从脖子搜到腿,也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西夫人,奴才并未下毒。” 王侍卫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依旧死鸭子嘴硬。 “奴才根本没有碰过洽愉草,之所以手的高度和其他人不同,是因为太酸了所以抬了一下,如果这也能算是理由的话,奴才无话可说。” 此时的范毅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就那么静静看着俞安,想要看一看俞安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俞安肯出这个头并非为了自己,她是为了柏澍,为了柏王妃,也为了桓宇澈,为了大启! 从前桓宇澈是一个再阴戾不过的人,死在他的指令下的人数不胜数,然而接连发生的这些事情让他变得畏首畏尾,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缩头乌龟。 大启,无论如何,都不该被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这种人糟蹋。 “王侍卫啊,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这话时,俞安看着的是范毅,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只红色半透明的玻璃小瓶,瓶中还有一些带着香味的液体。 “这个,是洽愉草中毒后的解药,可解你肌肉无力之症。” 王侍卫没有当即范毅,他看着俞安手中的药瓶,眼神里充满了生的希望。 “西夫人真会信口雌黄!” 一旁的范毅终于按捺不住,他已经不管自己此时说这话是否得宜,只怕王侍卫将他供出来。 “且不说王侍卫有没有肌肉无力之症,若此事真是他所为,御前投毒,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人人皆知王侍卫是我范毅家奴,高处不胜寒啊,西夫人想置我于死地,竟能想出如此阴毒狂悖的计谋来,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范毅一改常态,贼喊捉贼起来,拍着腿流泪控诉:“皇上啊,微臣如今的位置曾属于西夫人的父亲,可那也是皇上您亲自下的旨意啊!” 看着他声泪俱下的样子,俞安心中一阵恶寒,思虑再三,最终跪在了皇帝面前:“俞安斗胆向皇上取一道旨意。”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希望皇上,在王侍卫认罪后免其死罪和其家人之罪。” “为何?” 皇上不解:“若此人是真凶,那他下毒迫使人侮辱朕的爱妃,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王侍卫只不过是个奴才,他没有这样的胆子。” 俞安冷冷的看着范毅:“必是有其他人让他这么做的,若他肯戴罪立功,揭发让他下毒之人,轻罚也就罢了。” 皇帝不再说话,只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其他的事任由俞安去做。 俞安抬起手,用绳子吊着小药瓶放在王侍卫的面前:“洽愉草之毒不会顷刻发作,但是会一点一点蚕食你的身体。” “刚开始,你会觉得劳累,身体比往日虚弱;三日之后,会行动不便,走路、拿刀都觉得无力;十日之后,便只能瘫在卧榻之上,此生再也不走路了。” 看他依旧没有说话,俞安的耐心也到了极点:“这样吧,如果你肯承认给小柏公子下毒一事,并且说明下毒的过程,我便把毒药给你。” “奴才说!奴才说!” 王侍卫突然疯了似的抢过俞安手中的小瓶,打开后一口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 顷刻之间,刺鼻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上,王侍卫也被呛得不停的咳嗽。 “是奴才在路过时,咳咳!偷偷将洽愉草的汁液抹在柏公子的酒樽上的,咳!里外都抹了,咳!只要喝了酒樽里的酒,柏公子必然会中毒。” 果然,命比什么都重要,对于俞安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今天,她就要让所有人成为见证,看着作恶多端的范毅如何断了生路。 “你认也认了,解药也喝了,想不想留住你自己和你家人的命,就看……” “咻——” 第99章 也算留下一条命了! “咻——” 一束细微的银光腾空晃过,王侍卫往后顿了一顿,颓然倒在地上,张公公忙去检查,可那时,他已没有半点声息。 “皇上,人死了。” 人这就死了? 俞安懵了似的看着地上的尸首,就在前一刻,还和自己说着话的王侍卫,就这么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 第119页 “御前杀人?!” 皇帝这下是真的怒了,也是真的怕了:“查!给朕查!朕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干出这诛九族的事儿来?!” 范毅就在殿下站着,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是他。 作为一个左右逢源,深得皇帝信任的丞相,满朝文武有太多他的手,他的手下有太多的爪牙。 只是不知,刚刚那一道银光,究竟是从何而来? “皇上,是银针。” 张公公翻过王侍卫的尸体,在他太阳穴的部位,有个细小得难以被觉察的小洞,洞中便是杀死他的凶器。 银针被取出来,俞安才真正感到大事不妙。 因为这根针,与杀死窦嬷嬷的那根一模一样。 张公公带着御前的侍卫朝银针刺来的方向追出去,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在场的人中每一个都很正常,看不出谁能做出这种事来。 “皇上,王侍卫是范丞相的心腹,不知今日之事,范丞相有什么话说?” 事情到这已经算了了,不可能再查出什么来,只有柏将军心中含恨,一定要个结果。 “是啊,范爱卿,王侍卫这事儿你怎么解释?” 皇帝对桓宇澈有多忌惮,对范毅就有多信任。他并不想知道真相,只希望能有个合适的理由,让这件是不了了之就好。 “皇上,微臣虽忝居高位,却也一心为着大启而奋斗,不想会惹人厌憎。” 说着说着,他竟泪水涟涟。 所有人就这样看着他演戏,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朝堂之上声泪俱下的哭诉,光想想就觉得滑稽。 “当初是皇上信任微臣,赐了微臣此等荣耀,如今,如今看来……” “是微臣德薄能鲜,实在受之有愧,还请皇上将丞相一职,另许其他有才之士吧!” “胡闹!” 皇上怎容自己的人受这种委屈,赶紧安慰:“朕不许范爱卿妄自菲薄,你觉得自己不行,便是在质疑朕看人的眼光,以后这些事就不要再提了!” “王侍卫已死,此事查无可查,就到这里吧!” 皇上已经发话,容妃的册封礼在场的人都吃了好大的一盘瓜,正当大家准备披上大氅离开之时,全程没出过声的李诩默默站到了大殿中央。 “皇上,微臣斗胆……” 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行了大礼,言语中满是悲愤:“容妃自入宫到封妃不过两月时间,就已惹得群臣激愤。” “她是皇上您最爱的女人,是范丞相名义上的亲妹。” “如今受辱,既让容妃蒙羞,更丢了范丞相的脸。若就此不了了之,只怕日后群臣会以此成风,只要将恶事做的天衣无缝,便能免除罪责了?” 这李诩和范毅不愧是一丘之貉,几句话便将范毅放到了受害者的位置上。俞安冷冷听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真凶既已查无可查,再放过了柏公子,皇家岂不窝囊?” 一听这话,皇上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心中燃起了一阵无名之火。 他一想起自己的爱妃被柏澍拥着坠入冰冷的湖水中,便有一股气怎么也平复不下去。 “把柏澍给朕拖下去,阉了!” 阉了? 柏澍刚刚清醒不久,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噩耗,他似呆了一般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柏将军。 整个朝暮宫的人都在盯着他看,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爹……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他颤抖着声音,迎着侍卫架在颈部的长刀一路爬到柏将军面前,带着哭腔问道:“爹,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柏将军整个人也处于木了的状态,他看着被自己精心培育到大的儿子,即将成为一个废人,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憋出来三个字:“谢恩吧。” 是啊,如今还能怎样呢? “柏澍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唯一的选择,他若有半点不情愿,只怕要横着走出这朝暮宫了。好歹,还算留下一条命了。 容妃的册封礼是怎么结束的已经没人去关注了,柏王妃和王爷无话可说,依旧让俞安跟他同乘一轿子。 “你说,下一个会是谁?” 坐在轿子上,桓宇澈许久没有说话,路程过了一半,他才缓缓问了这么一句。 俞安没有回答,他便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我就像个灾星一样。这个世界上,但凡能跟我扯上一点关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从小,因为我的事情,母亲疯了死了。我一直本本分分,只求大启昌盛,只求我在乎的人平安无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老天爷都放过我了。” “现在这一切,全是我自找的……” 桓宇澈呢喃自语着,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在心里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你说,如果我死了,是不是真的可以换来所有人平安喜乐?” 俞安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带着一抹暗淡的光,仿佛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那抹光便会消散殆尽。 “不会的。”俞安盯着他的眼睛:“永远不会。” 说到底,俞安并不是一个多么会安慰人的人。 桓宇澈小的时候,面对母亲的离开,他可以有无数理由安慰自己,可以说自己年纪尚小,可以说自己只是个受害者,可以说一切都是运气使然。 -- 第120页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二十六岁,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要靠着一己之身为大启效力,来养活整个辞律王府的人。 纵使现代,也已近而立之年,这个时候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变得悲惨,那还不如去死。 “正因为有王爷在,他们才需要下这么大的一盘棋来对付我们。” “如果有一日,王爷不在了,在他们眼里,和您相关的每个人,生命便同蝼蚁一般。” 第100章 还记得那个伴读吗? “将军府柏公子的给我吧。” 刑部大牢之中,范毅看着狱卒打好饭,取过一个食盒拎在手中。 “是是是,范大人。” 范毅虽不是张扬跋扈之人,却也不碍着最底层的狱卒认识他,几人不敢拦着,赶紧给带路到最里间柏澍所在的牢房。 那日皇帝下旨后,便有人对柏澍行了宫刑,简单包扎之后被送来了这里。 用上面的话说就是,不用拘着死活,伤口养好了就送回将军府,人死了就拉去乱葬场。 刑部大牢是最艰苦的地方,柏澍穿着白色的囚服,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污。 满地都是芨芨草,草里是多年来积的灰土和掉在地上的剩饭剩菜,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许多虫子,一层单薄的灰色的褥子就那么铺在地上,这么冷的天,又凉又潮湿。 柏澍坐在褥子上,靠着尽是大大小小窟窿的砖墙,洽愉草的药性早已过去,但他此时还不如那日在朝暮宫中的状态。 “小柏公子,我来看你啦!” 范毅微笑着,声音很柔和,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铁栅栏,他并没有叫人把牢门打开。 柏澍无神的双眼微微聚了一下焦,待看清来人后,再次陷入无神。 然而范毅并不在乎这些,他的心情看上去很好,慢慢悠悠的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早已凉透了的馒头,顺着空隙扔到了柏澍面前。 “吃吧,快吃,别饿着啊!” 看着滚到自己腿边的馒头,柏澍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可不是范毅想看到的,他又从食盒中取出一碗菜,朝着柏澍身上扔了过去:“吃啊,不饿吗?你快吃呀!” 饭菜是头天的,还没有馊,铁碗被范毅连汤带菜的扬在了柏澍身上。一瞬间,褥子连同囚服上都沾满了汤汁。 “如今这样,范大人满意了?” 终于,被折辱这么久,柏澍终于肯说话了。 “犹嫌不足。” 范毅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柏澍的脸,即使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下巴上长出了胡子,他的皮肤却依然白皙,一看就是很年轻的人。 那么年轻,年轻得让人嫉妒。 范毅回忆起十几年前的自己,他也曾年轻过,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在将军府当伴读,伺候的就是柏澍,可是一个人最年轻的那几年,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那我死了,范大人会满足吗?” 范毅摇了摇头:“不会,杀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趣的事情,诛心才有意思。” 很多事情,即使所有人都忘记了,范毅也不会忘。 …… “摆布摆衫摆大褂,怜安范家人人怕。别人读书勤做官,唯独他家居人下!……” 从小到大,范毅都是听着这首歌儿长大的。 先帝在世时最痛恨两种人,一种是只知道给自己牟利的商人,一种是与周边各国有来往的大启人,而怜安范家这两点都占了。 范家世代以卖布做衫为生,大启的布料比较单一,而大邑的扎染工艺比较好,做出来的衣服色彩饱和度高也漂亮,所以范家老爹常年来去大邑。 大启到大邑路途并不十分进,来来回回运货总要用不少马车和人力,投入的成本高,所以卖出的价钱也是水涨船高。 遍京城里,只有范家的布料最好,也最贵,所以人们总是一边骂着他们,一边又去买他家的布料和衣服。 范毅自小一身傲骨,饭可以不吃,骨气必须得有。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唯有名才应该是人一生所追求的。 “爹,娘,我想读书,考取功名。” 思考了很久,范毅终于在十八岁的那一年,在自家的布店里,向父母提出了这个要求。 “傻儿子,你说什么呢?” 母亲不懂他的追求,家里世代经商,吃穿不愁,任何事情能用钱摆平根本不需要别的。 比起那些两袖清风的芝麻小官儿,范府仆从百人,老爷夫人四处游历,见过大世面,要什么没有?怎么儿子却一心向学呢? “我说,娘,我要读书!” 范毅人如其名,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哎呀,我的傻儿子呀,读书有什么好的?” 母亲看他这样也是着急:“你已经十八了,从未开过蒙,就是学上半辈子也不一定能当上个芝麻小官。” “家中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去读书了,我们这么大的家业可怎么办呀?!” “不还有范然吗?” 范毅视金钱如粪土,根本不懂父母的期望:“您和父亲一起打拼多年,大不了招个好点儿的上门女婿,大家都开心。” “不可能!我和你爹奋斗了半辈子,怎么可能让你妹妹一个女儿家……” “够了!” -- 第121页 范毅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掀翻了店里正中间放布的桌子:“家业!家业有什么用!你们奋斗了大半辈子得到什么了?!除了钱,有半点别人的尊重吗?!” “没有人看得起你们!没有人!下九流!投机倒把!重利轻义!没文化!再多的钱也没人看得起!” 停下的这一刻,店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母亲没有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被掀落满地的布匹。 地是赶紧的,布也是干净的,唯独心,已经被别的东西蒙蔽了。 看着母亲不说话,范毅犹豫了很久,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横在颈间。 “若母亲不应,我今日就死在这里。若母亲应允,我便以命相博,不撞南墙不回头。” 母亲是怎么说服父亲的,范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没过两天,父母花了很大的一笔钱,牵上了将军府的线,派马车将范毅送到了将军府里,成为了柏澍的伴读。 那个时候,范毅十八岁,柏澍还不到九岁。 所谓伴读,不过是世家公子或者皇子身边陪着一起学习的孩子,师父不敢随便动手,公子哥们犯了错,就让伴读挨打。 先帝勤勉,日日都要早朝,于是定下了一个规矩,王公大臣们早朝之时,将家中嫡子一并送来,由太监带到习文堂,温习头一天太傅成竹布置下去的功课。 成太傅下朝不必回府,而是留在习文堂里,为皇子和世家公子们讲学。 每日两个时辰,前一个时辰抽查,看看所学课程温习的情况。后一个时辰讲授新课,新课讲完便可各回各家。 范毅跟着柏澍,便是他苦难人生的开始。 第101章 纨绔子弟最是可恶! 那一日,成太傅要讲新课,之前连续几天所学的是苏轼的《赤壁赋》,借着这个机会,刚好查一查几人的温习情况。 第一个抽查的是太子桓宇泽,他算不上聪明,但也不蠢笨。文章背得及其熟练,解释得磕巴但也说得过去。 按照皇子-年龄-世家公子的抽查顺序,第二个是现在皇帝,当时的四皇子桓宇渊。 虽然已经十五六岁,但他对这些文章典故没有丝毫悟性,连着背了好几天,却还是一窍不通。 太傅早已对他无奈,通常问的问题也少些,只要能把文章背下来就算通过了。 第三个是七皇子,他是三个皇子中年龄最小,但是悟性最好的,每次都要好好问上一问,语气中总带着赞许。 今日也和往常一样,桓宇澈背完最长的第三段,又认真做了解释,思想通透,简直不想一个只有十几岁孩子的见识。 女孩通常都是旁听,所以俞安只在一旁看个热闹,按照父辈的官职,下一个就是镇国将军府的柏澍了。 柏澍年仅六岁,甚是纨绔,平日里不是斗蛐蛐儿就是打石头,书本带不带回去都一样,根本不会从包里拿出来。 这下可苦了范毅,太傅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会,却不能帮柏澍回答,挨打的时候还得自己上,今天也一样。 “柏公子,你来背第四段。” 柏澍噗嗤一笑,学着范毅背书的样子,摇头晃脑做足了洋相:“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别说,他背的倒是利索,只是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好了好了,别笑!” 身为大启的太傅,成竹在这种问题上最是严肃,他喝挺了柏澍,继续问道:“那你再来说一说,这一段苏子讲了什么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啊?” 柏澍只有九岁,他哪儿懂什么弯弯绕绕,思考了一阵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在背文章的时候,都不去理解其中的意思吗?” 这下可惹恼了成太傅,他最见不得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支着头背却不思考,连只鹦哥都能做到,难道你要和动物比高低吗?” 霎时间,整个习文堂响起了哄堂的笑声,柏澍却不觉得气恼。 他没有学,自然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此番还给自己找了存在感,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成太傅啊!您就放了我吧!” 柏澍嬉皮笑脸的趴在桌上,看向了一旁的范毅:“书我翻都没翻过,是他一直背一直背,就算是个傻子,听也听会了!” 成太傅叹了一口气,柏澍确实是年纪小不懂事,但不罚不行,于是叫范毅摊开手。 “啪!啪!……” 藤条打在手掌心的痛苦范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是那么努力的一个人,可是老天爷却告诉他,努力没有用,你在为别人受过。 如果只是这样,一切过去也就过去了,可谁知柏澍的纨绔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那一日是个立冬,没有三九寒冷也绝不暖和,柏澍和两个世家公子偷偷跑到花楼去玩,叫范毅,范毅不肯,最后一个麻袋套上塞进了马车里。 他们并非真的想带着范毅玩,而是希望在最坏的情况发生时,能拿他当做挡箭牌。 怕范毅告状,几人根本不敢把他放出马车,光用麻布袋套上不够,还用麻绳把口子扎了起来,不借助工具根本掏不出来。 大启的冬天,天黑得及早,不知过了多久,范毅便跟个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 -- 第122页 麻袋被扎得很紧,他蜷缩在里面,伸展不开手脚,浑身冻的僵硬。每挪动一下都能听见马车底部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 当时为了避免他呼喊引来更多的人,和柏澍一起的公子哥们在他口中塞了帕子,又将他的手反绑起来,整个人动弹不得。 就这样等啊等,等啊等,等得整个人都没了知觉,等的连呼吸都不会有半点热气,等的他在心中想了无数个版本的遗言,终于等来了柏澍。 马车重新开了起来,一颠一颠的竟格外有安全感,临近将军府,柏澍将他从麻袋中放了出来。 “等会儿你先进去探路哈,没有人在把这个扔出来。” 柏澍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圆咕隆咚的石头,两只手触碰到一起的时候,范毅感受到柏澍的温暖,而柏澍条件反射般的抽开了手。 范毅的脚已经冻僵了,将军府的后门没有人把守,一般也没人知道。 他挪动着脚,连腿都冻得没有知觉了,那种□□上和心灵上的双重痛苦此生难以忘怀。 “咳咳!” 蓦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咳嗽声,范毅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柏……柏将军……” “柏澍呢?” 柏将军威震四海,咳嗽一声都能让人抖三抖,范毅紧张的往小门的方向撇了一眼,做好了挨鞭子的准备。 “爹,你怎么在这儿呢?” 谁料柏澍竟从他的卧房中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寝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睡了一觉起夜呢。 没等柏将军回应,柏澍的目光滑向了范毅,像演戏一般故作惊讶:“呀!被发现了呀?” 接着他挡在了范毅身前,用柏将军能听见的声音嘟嘟囔囔说道:“你看看你,就说了不要去吧,爹爹会发现的,我都出来看你好几遍了也没见你回来,简直玩疯了。” 范毅冻得发抖,他听出了柏澍的意思,却不想分辨。 然而柏将军又不是傻子,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范毅:“你说,怎么回事儿?” 范毅知道,自己背黑锅的时候到了。他看见柏澍站在柏将军身后一侧,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缝针的样子,然后把手横在脖子上。 “咔-” 柏澍闭眼吐了下舌头,是在告诉他,如果这个锅不背,你就等死吧。 让自己等死是吗? 这一瞬间,范毅看透了一切。自己虽然出自商贾世家,地位卑贱,但那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如今为了没把自己当人看的人豁出命去,不值得。 “是柏公子让我去的。” 第102章 此仇今生不共戴天! “是柏公子让我去的。” 范毅全然不顾柏澍在后面龇牙咧嘴的做表情,眼神坚毅,将所受的委屈和盘托出。 “今日午后,柏公子和窦公子、梁公子想要一起去花楼,让我跟着一起。这种事此前也发生过许多次,我都是被叫去当挡箭牌的。” “我知道将军家风严明,今日说什么都不肯同去。柏公子竟和另外两个世家公子将我绑在麻袋中,塞在马车里,从天亮到现在。” 范毅说这话,心中无比委屈,他将手伸出来,借着月光能看见手腕处比其他部位颜色要深的道子。 接着,他摊开了手,露出刚才柏澍给他的那块石头。 “刚才进府之前,柏公子让我拿着这个,将军不在便投到外面,他们也就进来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柏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算计。让我走小门,自己却走正门溜回卧房,现在还来倒打一耙!” 范毅还是太年轻了,只想着把心中的委屈说出来,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他哪里能想到,柏将军再怎么严明,也是柏公子的亲生父亲,怎容自己的儿子被一个伴读说得这样一无是处。 正因柏公子顽劣,身边才会有一帮子为他出馊主意的好哥们儿,收拾一个伴读还不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范毅在将军府待了两年,两年的时间,他受尽了委屈。 替他挨打,被他当马骑,吃他的剩饭,一次次的当挡箭牌,受尽了和他一起玩的那些公子哥的羞辱。 直到今天,他差一点被冻死在马车上,却没有得到这家人的半点同情。 柏澍挨了二十鞭,鞭子一下又一下略过皮肉,那声音走进了范毅的心里。 两年了,这是最痛快的时候。 然而这种痛快,抵不上他遭受过的十分之一。 那一夜,柏澍哼唧了一晚上,他哼唧着自己的伤口,跟范毅说了无数遍:你完了! 是啊,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将军府嫡长子,向来言出必行。 没过几日,家中传来书信,父亲去世,需要范毅回去服丧守孝。 离家两年,范府和将军府相隔不足二十里,范毅从未回去过。再回去,看见的便是父亲的尸体。 到家时,母亲在父亲的棺木前抽泣,范毅朝棺中看去,只有一层白布,白布下是小的不像人形的突起。 “父亲尚在壮年,怎会突然这样?” 母亲和妹妹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已然说不出什么了,一直帮着母亲处理丧事的婶子给了解释。 “今早你爹在店里整理料子,不知怎的就起了火。你也知道,火这个东西见到布料跟见到风一样,窜得极快。” -- 第123页 “这店不小啊,占了你们家产至少一半,怎么能一把火就烧没了呢?你爹去扑火,扑不灭只能逃出来。” “可谁知,那是有人蓄意纵火啊!门里外都被拴起来了,纵火之人是从窗户里翻出来的,那窗户便是火源,你爹被活活烧死在了里面啊!” 蓄意纵火。 父母从商那么多年,知道经商地位不高,几乎不会在外结仇,若是有人蓄意纵火,范毅只能想到柏澍。 “唉!唉!你去哪儿啊?!” 那婶子见范毅出去,不知他要去往哪里,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便继续帮着范毅母亲操持了。 二十里的路,范毅连马车都没有坐就往将军府闯去,靠着满腔的愤怒和不共戴天的仇恨,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诶?怎么回来了?” 柏澍没有跟门口的小厮寒暄,冲着柏澍的屋子就去了,到门口准备平复一下心情的,只听见屋里窦公子和柏澍的对话。 “怎么办……柏哥儿怎么办啊?我……我好像杀人了!” “杀人?” 那时柏澍只有十一岁,算不得多么成熟的年纪,却也懂事了:“范毅死了?” “不是范毅……不是他,是他父亲……” 屋里是怎样乱作一团的范毅看不见,但是窦公子颤抖的声音确确实实。 “你不是说给他一点教训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柏澍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也是难办,若不牵扯人命官司一切都好说,现在这事,可不能让爹爹知道啊! “我……我就放了一把火,柏哥儿,我不想杀人的,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窦公子的父亲是朝廷五品官员,官位不低但也绝对搭不上柏将军,若不是孩子之间心中没什么名利往来,两人根本玩不到一块儿。 所以柏澍也就提了一嘴,想要报复范毅,便有人屁颠屁颠跑去帮他办了。 “别急别急,我想想办法……” “咣——” 范毅一脚踹开门,看到的是屋内慌乱的两人,窦公子的脸吓得惨白,浑身抖着缩到柏澍身边:“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没事,你别怕。” 柏澍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护住窦公子,一米五的身高刚到范毅的肩膀。 “火是我让窦哥儿放的,要杀要剐冲我来!” 真不愧是将门之子,柏澍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范毅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自己没带刀剑,就是带了也进不了这个门。如今对峙着,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范公子,请跟我来。” 最终,还是柏澍的母亲打破了僵局,她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赶到柏澍的卧房,生怕晚一步儿子就一命归西了。 从前,范毅就像将军府的奴才一样,所有人都对他直呼其名。 今天出事了,连将军夫人都换了称呼。 范毅不知道该怎么办,二十几岁的人了,纵然受了两年的气,却还是不懂人间疾苦。 将军府正殿并不奢华,但这是范毅来将军府两年,第一次踏足这里。 “范公子,请坐吧。” 柏将军非常有威严,明明是柏家欠自己的,范毅却觉得拘谨。 刚刚坐下,柏将军身边的婢女便将一封信放在了范毅桌上,信封上是三个大字:引荐信。 “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终归是孩子们不懂事。” 柏将军轻叹了一口气,一句话带过,转变了话题:“你桌上的那封信是我亲笔,范公子若有意愿,服丧期满,便可去太傅府当左治学。” 第103章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治学是大启特有的官名,正六品,平日一直住在太傅府里。 若说太傅是现代一流学府里的校长,那治学就是这个学校里的实习老师。 左右治学又不相同,左治学负责给太傅整理资料,太傅不在时带着皇子们温习功课,偶尔可代为讲学。 右治学负责皇子们课业方面的杂事,比如准备笔墨纸砚、收录文章等等。 总结一下,左治学是大学里最低等的讲师,而右治学是助教兼辅导员。 正六品官职位不高,却是范毅在这个阶段里想都不敢想的职位。刚刚开蒙两年,从未参加过考试,这样的履历若无人引荐,连九品官都做不了。 况且这个官职说出去虽不起眼,却能给皇子讲学,还能联络百官,绝对能成为范毅向上爬过程中的跳板。 是啊,有些仇现在可以不报,也报不了,但是来日方长。 “若范公子不满意,将军府还可出黄金百两安葬你的父亲,就只有这么多了……” 看范毅迟迟不表态,柏将军也有些心虚,皇上最是刚正不阿,皇子犯错尚有大宗狱,这事若闹大了,自己的儿子还不…… “柏将军知道,我出身商贾世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范毅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捏起那封信,拆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揣入怀中:“不过还是多谢柏将军了。” 柏将军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果然经商的人眼里只有利益。 范毅离开的背影无比坚毅,不带半点犹豫,仿佛自这封信之后,父亲的离世就与柏家和窦家无关了。 他不敢逗留,第一时间去了太傅府,待成太傅收下他之后,才提出为父亲尽孝,并允诺将原本三年的孝期缩短至一年。 -- 第124页 范毅这么做并非不孝,而是很多事情,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 “柏公子吃些东西吧,您今天就是饿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范毅好开心啊,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十几年里他的世界从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灿烂,刑部大牢也像蓬莱仙境一般。 柏澍的脸上不带半点悲怆,就那么平静的看着范毅,仿佛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没事儿,那柏公子好好歇息。” 范毅将食盒放在地上,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从被关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柏澍粒米未进。 “西夫人来了?” “见过范丞相。” 大牢的台阶上,范毅出来,俞安进去,俞安身后还跟着琥珀,三人打了个照面。 “对了,西夫人。” 范毅背对着俞安,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太傅府的事情过去那么久,能有今天,你也算因祸得福了。” 这个肉身本不属于俞安,以前的很多事情自己也没有概念,但范毅这么说,不得不让人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俞安不想跟范毅玩文字游戏,若他真想说早就交待个痛快了,何必在这里吊人胃口。再往前走到头,就是关押着柏澍的地方了。 几天不见,柏澍比那晚消瘦了许多,光看满脸的胡茬就能感受到他的沧桑,俞安向狱卒要来钥匙,打开了牢门。 俞安本想跟桓宇澈一起来,但那夜回府之后,桓宇澈一直卧床不起。他的体质本不至于如此,可能是近来的一桩桩一件件,让人承受不了。 琥珀是真心喜欢柏澍的,俞安好几次见她偷偷抹眼泪,想必也是为了这个。 “西夫人……” 见到是俞安来,柏澍赶紧支着身子坐起来,他此时的礼节一方面是对俞安的感谢,更多的是他作为将门之子的教养。 人都是会变的,柏澍小的时候确实顽劣,但自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就收敛了性子,一心向学,虽还是纨绔公子哥的样子,却比以往成熟许多了。 “没事没事,这样靠着舒服就别动了。” 俞安按住他,接过琥珀递来的食盒,可以想到牢饭不好吃,所以做了些清淡的,适合养伤的东西带来。 “多谢西夫人了,我没有胃口。” 原本柏澍的个子很高,看上去也是阳光开朗,如今这样瑟缩在冰冷的角落,灰蒙蒙的囚服配上灰蒙蒙的残墙,像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没胃口也吃一些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俞安并不会安慰人,但是到了这个份上,总得说些什么。 琥珀到哪里都闲不下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笤帚,将散落在地上、褥子上的垃圾挨着扫走,又把从王府里抱来的被子和枕头放在了褥子上。 “哪里还有什么青山了……” 柏澍苦笑,本就没什么光泽的眼睛更加黯淡了:“活成这个样子,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回了将军府也是家族的耻辱,只能被关在屋子里什么也做不了……” “从小,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跟我说,让我多读书,多研习兵法,当未来的镇国大将军。”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怎样带兵打仗,怎样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是现在呢?我连男人都不是了,还谈什么顶天立地?” 俞安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眼神在刻意回避琥珀,虽然不会日日碰面,但那时的一见钟情不是假的。 “柏公子,你也看到了,是范毅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其实俞安并不是想要激起仇恨,她只希望柏澍能够振作起来:“他不仅活着,还位及丞相,这样的人留着就是大启的祸害。” “皇帝那么信任他,他会把那些不向着自己的人一个一个变成你这样,再建立自己的团队。如果连你都放弃了,就不会再有人反抗了。” “反抗……我拿什么反抗?” 在柏澍的眼中,俞安就像是在煲一锅鸡汤,味道确实鲜美,却顶不住饿:“王爷还好吧?他有没有因为我的事情受到牵连?” 范毅的这一招非常狠,他害人从来都是一石二鸟,让每一个人都觉得是自己牵连了别人。 再过几日,柏澍养好伤就能出来了,俞安不想他在这个时候徒增担忧,便瞒着说桓宇澈在苏尚书府中,也算糊弄过去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有狱卒来催促,说探视的时间到了。确实不能久留,确认他没有寻短见就好,俞安带着琥珀离开了。 她能想到,现在绝对不是最艰难的时刻。 “柏公子还好吧?” 刚从牢中走出来,就见范毅坐在门口的一把藤椅上等她,藤椅边还放着一个烤火的炉子,这本是守卫们的,现在却被他搬来了。 “这么冷的天,范丞相何苦这样等着,可是有什么要事?” 虽然相府与辞律王府的梁子已经结下,但面子上不能太难看,既然他肯等,俞安也得多嘴问一问。 “我曾多次登门拜访辞律王,想要商谈一些事情,但是辞律王一直称病。今日见到西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跟您说是一样的。” 第104章 当年的事确有蹊跷! 自那日打败杨大厨,俞安再也没有去过凤仙居,本以为该被拆掉了,却不知在何时被改造成了一个戏馆。 -- 第125页 戏馆换了一个不打眼的土黄色牌匾,上面写着并不好看的三个字:红药馆。 俞安对此并不好奇,准确的说,在她眼里,范毅这个人阴险至极,没什么可让人好奇的地方。 然而范毅心情好得出奇,自顾自的介绍起来:“当今圣上说了,有那留香苑,便不需要凤仙阁了,搭个戏楼唱个小曲也算添添乐子了。” “圣上喜欢姜夔,所以亲笔提了字,改名红药馆了。” 范毅在这个时候提留香苑,无非是想显摆柏澍的事,俞安不接话,他自己讨了个没趣儿,便着人带路找了好位置,准备看戏了。 也不知是刻意安排还是什么,此时戏馆里正在唱的是一出《力士脱靴》。 戏子的表演非常浮夸,极尽李白的狂妄和高力士的阴狠,俞安看不下去,只能明说。 “范丞相不是有事要说吗?” “嘘——” 范毅连眼神都没动一下,死死的盯着台上的戏子,将食指竖起放在唇前,让俞安不要出声。 “范丞相,俞安对戏曲并无兴趣,若没事,便先回府了。” 平日里俞安能屈能伸,但范毅这种人狠辣至极,害遍了人,跟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觉得恶心。 “戏曲,看得不仅仅是强调和技巧,还有戏曲本身。” 一场戏结束,幕布拉下,范毅清了清嗓子,往椅背上靠了靠:“你们年轻人啊,该有些闲情雅致的。” 眼看着俞安扶着腰站起来准备离开,都走出去好几米了,范毅才稍微扬了扬声调留人:“最近,我突然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关于成太傅的。” …… 那年立冬,父亲刚刚过世,范毅连后事都没来得及操办便跑到将军府去讨说法。 柏将军给了他一封引荐信,引荐他去做太傅手下的左治学。 一年服丧期满,范毅来到太傅府。 太傅清高,他知道范毅的底细,知道范毅出自商贾之家,曾是柏澍的伴读,开蒙晚没什么文化,甚至赶不上个别只有十几岁的皇子。 但是无所谓,不过养着个闲人罢了。 太傅看不起他,也没想到他的心气如此之高,平日里不会安排太多的活,不过是让他陪着皇族公子们温温书罢了。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结识了同样不招人待见的四皇子桓宇渊,当今的皇上。 是啊,桓宇泽虽然已经当了许多年的太子,但他也是最容易被皇上怀疑的人,随便加点什么罪责,别说即位,就是全身而退都难。 桓宇澈聪明机灵,但是做事有自己的主见,身边靠谱的朋友又多,不容易被自己左右。 唯有桓宇渊,他既不聪明,生母位份也不高,时不时的还被人消遣。他的身边,太需要一个能帮忙打气,给他出主意的人了。 所以范毅寸步不离的跟在了桓宇渊的身边,每日给他讲故事灌鸡汤,哪位帝王出身低,哪位帝王不被看好,哪位帝王不聪慧,一个一个如数家珍。 八岁的俞安是说错了话,但那只是一句话而已,只是一个□□。 在这之前,已经有太多太多的话入了桓宇渊的心,才会让他有后面的这些决定。 …… “范毅!范毅!” 那日诗会结束,桓宇渊就变得狂躁又兴奋,他一遍一遍的在范毅耳边念叨:“成安拿我和刘备做比,说我比曹操还要懂得为君之道,是吗?是这个意思对吗?” “她一个八岁的姑娘懂得什么?” 范毅笑了笑,计划可以开始了:“四皇子不想一想,成安是谁的女儿?” “成太傅……是成太傅的女儿……” 桓宇渊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愣神想了一会儿,又抓住了范毅的手:“范治学,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皇子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啦!” 范毅一只手转了个方向拖住桓宇渊的手,另一只手附在了他的手背上:“太傅是咱们大启的正一品官员,是为皇子讲学的人。” “他女儿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而他的意思,就是当今圣上的意思。” 活在这世上将近二十年,桓宇渊从未被任何人寄予过希望。然而这一刻却有人告诉他,他才应该是未来的皇帝。 “那……我该怎么做?继续韬光养晦吗?” 噗…… 范毅心中暗笑,果然是个傻子,哄两句就当真了,就他那点脑子,根本用不着韬光养晦。 “四皇子,您已经十九了。” 范毅盯着桓宇渊的眼睛,那眼神能带给他无限力量:“皇上虽值壮年,但太子已立,您也该为自己谋个后路了。” “谋后路?怎么谋?” 桓宇渊的愚蠢是这世上最有利的武器,范毅早已为他铺好了路。 第二日,便有侍卫潜入皇宫,本想杀了太子再嫁祸给桓宇澈,不料桓宇澈一早就发现不对,跟了上去。 侍卫发现后本想灭口,但桓宇澈身手矫捷,伤了他的脸后被夺了刀,准备逃走时后腰还被砍了一道。 从此以后,这个人只留下了一把刀,消失在了这世上。 先皇找了很久,久到桓宇澈脸上的伤口愈合,久到太傅府被满门抄斩,久到娴妃疯了、死了,也没有找到这个人。 是啊,桓宇渊做的事再混账,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小惩大诫即可。唯有与皇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太傅一家,可以当做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 第126页 然而桓宇渊并没有就此收手,他认为这件事悄无声息的了结,是父皇对他寄予厚望。所以才敢在多年之后,伙同太医和天诛门弑父灭储,篡位称帝。 有些秘密过去太久了,如果不是范毅亲口说出来,俞安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范丞相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俞安没有看他,视线落在了重新上场的戏子身上,台上的刀光剑影都是假把式,只有看不见的,才是真的可怕。 “皇上让我带句话给辞律王。” 范毅端起手边的桂花茶,撇开浮沫抿了一口,茶已有些凉了,他皱了皱眉,慢慢放回原处。 “西夫人不喝些茶吗?” “不了,有身孕得少接触桂花。” “皇上说,他会看着辞律王,明知不得好死,却无力回天。” 第105章 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王爷!王爷!” 回来的路上,俞安不顾轿撵颠簸,让轿夫快些,下了轿便直冲着遣兴殿去了。 桓宇澈躺在卧榻上,盖着一层又一层的被子,自柏澍被处以宫刑之后便高烧不退,已经三日了。 “夫人,您快想想办法吧!” 元婧本和叶彬守在殿外,见俞安冲进来赶紧跟了过来:“王爷这次,连您给的药都不管用了!” “先按时吃药吧。” 俞安已经没有心思管这些了,她抓住元婧的手,说话时牙齿都在颤抖:“去跟柏王妃传话,我马上到昭华殿。” “还有苏侧妃和俞夫人,也让她们去昭华殿。” “那范夫人呢?” 元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人人都知道范夫人是范丞相的妹妹,但生怕是俞安漏了。 “不要惊动她。” …… 离开红药馆,俞安去了将军府,从俞丞相被革职送到涸阳至今,她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俞丞相绝对是个忠勇之人,骨子里甚至带着些愚忠。 这样的人做丞相,无论皇帝是桓宇泽还是桓宇渊,哪怕是年仅六岁的桓宇滺,都会尽毕生所能去辅佐,又怎会写诗辱骂? 柏将军与他也算是政友,所以俞安想去问一问,那日父亲当朝被贬,他手里有没有留下什么。 “你可以去问一下苏尚书。” 几天不见,柏将军本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一身傲骨还在,却没有带兵打仗时的意气风发了。 苏尚书是苏翎溪的父亲,在范毅还是左治学时曾有过提携之恩。 即使苏翎溪嫁给了桓宇澈,范毅也未与他撕破脸,反而很多事情上还会用到他。 在针对桓宇澈身边的人的过程中,没有人动苏尚书,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咣咣咣!咣咣咣!” 俞安用力的敲着门环,天冷,门童都在里面待着,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你是?” 平日来尚书府的都是些男人,没人认识俞安,又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很是奇怪。 “我是辞律王府西夫人,有要事找苏尚书。” 两个门童没有回话,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去跟苏尚书传话,另一个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一边。 气氛无比尴尬,直到门童来请,俞安才进到尚书府里面。 自己只是辞律王府的女眷,和苏尚书并无交集,唯一能牵得上线的点还是苏翎溪。 更何况,俞丞相出事之前,和苏尚书的关系只能算得上一般,如今贸然找过来,只怕会受人冷眼。 “西夫人请坐吧。” 不过还好,苏尚书和苏翎溪一样,不是主动与人为敌的人,他很客气,将自己带到正殿坐下,还招呼侍从搀扶好。 俞安故作为难,让苏尚书把殿中的人安排到了别处才肯问话:“父亲被贬那日,我听过无数版本,未知全貌,想要问一问苏尚书,以父亲的为人,是否真会写出那样的东西?” 苏尚书没有立刻回答,但很明显能觉察到他神情的不自然,俞安趁热打铁:“听闻苏尚书也是恳切之人,您和父亲同朝为官。” “很多事情发生了,总会有人知道,今日之后,我以王爷的名义起誓,绝不将此时与您扯上瓜葛。” 苏翎溪能有现在的性格,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苏尚书的影响。他皱了皱眉,依旧没有说话,但是余光已经不自觉的看往书房的方向了。 “苏侧妃虽是庶出,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我父亲遭难,很大程度上和辞律王有关。” 他能有这样的表现,说明确确实实知道些内幕,俞安不能来硬的,只能用情打动:“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矣,您也不想侧妃过苦日子吧?” 从头到尾都是俞安在说话,苏尚书心中无比矛盾。终于,他长叹了一口气,起身去了书房。 “这个西夫人放好,回府了再看吧。” 他将一个挺大的布袋子放入俞安手中,没有解释。 “苏尚书,这是?” 明知他不会说,俞安还是想碰碰运气。 “你看了就知道了,来人,送客!” 他没有要说的意思,看到俞安将布袋子收好之后,叫下人来送客。这个时候再留着就有些没眼色了,俞安赶紧退离了尚书府。 实在等不及回府再看了,轿撵上俞安就取出了布袋子里面的东西。 -- 第127页 里面放着两个抄经本和几页纸,抄经本上是俞丞相誊抄的《贞观政要》,而那几页纸,就是将俞丞相列为反贼的证明。 不得不说,抄经本上的字体和纸上的字体,无论从墨迹深浅、笔画还是整体感觉上都一模一样,难怪皇上会被这么几句话气成那个样子。 但是俞安注意到了一点,就是那几页抨击新帝的朱批和诗词当中,个别字的捺,尾部会有一点点上扬。 抄经本几百页,却没有一个字如此。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俞安心中大概有了个想法,这些文字应该是被人蓄意模仿出来的,用以嫁祸父亲。 去将军府之前,范毅待皇帝传的话,桓宇澈会明知不得好死,却无能为力。 这一瞬间,俞安想到了窦嬷嬷,想到了桓宇滺,想到了齐宣,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情恐怕从很久之前,就是皇帝做的一个局! …… “西夫人,人到齐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听到柏王妃的声音,俞安猛地缓过神来,看着苏翎溪和俞艺都到了,才将袖中的布袋子放在了柏王妃的桌前。 “今日我和琥珀去刑部大牢,范毅也在那里。” 说这话时,俞安特意看了一眼柏王妃的神情,她低头垂眼,一句话也没说。 自柏澍被关起来,她从未去看过,一方面是不方便出入王府,更多的是不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范毅说,皇上有一句话要带给王爷:皇上会看着王爷,明知不得好死,却无力回天。” 本来气氛就沉闷,这话一说出来,房间里更是没有半点动静。 大家心知肚明,若王爷有不得好死的一天,在场的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106章 明知手段无能为力! “之后,我就想办法得来了这个。” 俞安指了指那个布袋:“你们仔细看一看,抄经本上的字体和纸上的虽然极像,却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柏王妃只是打开了,根本没心情细看:“这个是范毅给你的?” “不是。” 俞安摇了摇头,她答应过苏尚书不能说。但此时苏翎溪看了过来,自己心虚的低下了头,对方也就懂了。 这……应该不算自己说出来的吧。 “大家……还记得王爷丢的那个私印吗?”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俞安这个时候提出来,绝不是空穴来风。 “我本以为,那件事是冲着我来的,但那日朝暮宫里,王侍卫的死状,和窦嬷嬷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大家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也愈发凝重。 “可是那个私印,不是在……你的卧房里找到了吗?都找到了还怕什么?” 柏王妃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即使亲弟弟被陷害成这样,也不敢相信有人会那样处心积虑的去害另一个人。 “但是您看看手里那几张纸,上面也有我父亲的私印。” 确实,在大启,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有个习惯,无论写了什么,都会在后面盖上自己的私印彰显出处。 “若抄经本上的字和纸上的字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有人可以这样对付我父亲,那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王爷。” “要么我们去面圣吧?” 俞艺看向俞安:“联合长姐一起去跟皇上说清楚,这件事情跟父亲无关!” “你太幼稚了。” 俞安还没说话,一旁的苏翎溪就制止了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就是皇上授意的呢?” “是啊!当今圣上刚刚即位,根基未稳,他最想做的一定是建立自己的团队。” 柏王妃规整好手中的本子和纸,塞回到那个布袋子里面:“像之前的俞丞相和我爹这样的元老,都是他控制不了的,他需要新人。” “准确的说,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能真正为他所用。” 她将布袋子交回到俞安手中:“你把这个藏好,别等到日后成了王爷谋反的证据。” “那就给我吧。” 俞艺默默的拿了过来:“俞氏女眷大都在尼姑庵里,我会把这个给我娘,让她放好,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也是,这种东西不能销毁,若是销毁,可能至死都没有办法还俞丞相清白了。 俞安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什么都做不了,就把胎养好,不要成为桓宇澈的拖累。 当天晚上,琥珀将一封请辞信交到了俞安手中,她在信里写得很清楚,想要即刻动身,从此以后跟在柏澍身边照顾他,不需要任何名分。 接着,她又将身上除了衣服以外,所有的值钱东西打成一个小布包,交给俞安当赎身的钱。 里面有从前在醉瑛阁时别人打赏的碎银子,有一些珠宝首饰,和跟了俞安以来得到的所有工钱。 她没有流泪,神情倔强,用手语向俞安比划:“西夫人,我知道这些钱可能不够赎身,一定想办法还您。” 俞安哪里是嫌钱不够啊,琥珀多么好的一个姑娘,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现在柏澍成了这样,她居然要为那几个月还没说清的感情,用自己的一辈子来买单。 俞安是舍不得,怕她受委屈。 可是纠结了很久,还是问了一句废话:“你确定吗?” -- 第128页 在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后,又弱弱的来了一句:“如果受了委屈,江月轩的门随时为你打开。” 第二日,俞安派了轿子将琥珀送往刑部大牢,给了狱卒一些银钱打点,希望不要为难她。临走的时候,又偷偷在她随身的布包里装了一些银子。 接下来的生活出奇的平静,无论是朝堂还是王府都格外顺遂。 养好病的桓宇澈还是每日去上朝,皇帝不再为难他,也没有为难与他相关的任何人。 但这绝不可能是一切的结束,应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奉渊二年四月十二,俞安怀胎近九月,虽然心里一直有一根弦吊着,胎却养得不错,就等着孩子出生了。 “本王今日去将军府看柏澍,琥珀照顾他照顾得很好……” 俞安手中正捧着一个很小的手琴弹着玩儿,听见桓宇澈说话,把手琴放到了一边。 “柏澍想让琥珀回来照顾你,或者让你给找个好点的人家嫁了……” 桓宇澈有些欲言又止,虽然于心不忍,却是柏澍的意思:“毕竟跟着他,也只有受委屈的份儿。” 之前桓宇澈也带俞安去看过,柏澍跟自己说了同样的话。 他对琥珀非常冷淡,两人之间是没有对话的。他是喜欢琥珀,但是事到如今,就算自己还留着个将军之子的名头,却也配不上她了。 “王爷问过琥珀吗?” 俞安低下头,拨弄着琴外面的木套子:“当初她铁了心要走,也不知如今后悔了没有。” “她不后悔。” 这个事儿聊得太过沉重,桓宇澈假装不经意的换了话题:“你现在身边只有元婧伺候着,本王没事也看看,再找个家底干净的姑娘来帮你。” “没事,元婧做事利索,一个人够了。” 俞安笑了笑:“王爷不身边也只有叶彬一人嘛?” “本王跟你不一样。” 之前的打击一重接着一重,桓宇澈也确实陷入低谷很久,过了这两个月,一切尘埃落定了,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都有心情开玩笑了。 “本王一大老爷们儿,一个人没人伺候也行。不像你,马上九月了,可得提前把稳婆那些都安排好。” “哎呀,妾身哪有那么娇气啊,不过是王爷想太多……” “来人啊!快来人啊!” 俞安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听到屋外传来骚乱的声音,接着就是元婧的尖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叶彬!叶彬!” 本应该在遣兴殿外候着的叶彬不知去了哪里,桓宇澈叫了半天,也没见他过来。 “……王爷,我们先从书房出去吧?” 半天没见人过来,外面却是不断的惨叫,突如其来的紧张让俞安心中不安,握住了桓宇澈的手。 “好,走……” 因为担心俞安跟着奔跑体力不支,桓宇澈拦腰抱起了她,虽然肚子有些窝着难受,但总好过一起奔跑。 从遣兴殿的西门出去是一条长廊,长廊朝西走到头是书房,书房出去是一条羊肠小路,通往王府的最北面侧门。 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侧门跟前,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王爷,听说你找我很久了。” 第107章 君不仁赐灭顶之灾! “王爷,听说你找我很久了。” 熟悉、平静却没有感情的声音,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彬! 叶彬身后带着的是银盔银甲的将士们,他们曾在俞丞相的带领下杀了屠了太傅府满门,在司空彻的带领下灭了太子府,现在,轮到辞律王府了。 突然,一道浅蓝色的身影拦在了叶彬面前,是元婧,元婧浑身是血,是辞律王府下人们的血。 从王府正门到这里,她哭着拦了一路,却没能阻止得了叶彬的刀。 “夫人,跑!跑啊!” “嗤——” 那是长刀刺入身体的声音,叶彬没有丝毫手软,力气之大,元婧整个人腹部被刺穿,刀柄几乎要没入身体里。 “夫人……快跑……” 元婧几乎发不出声音了,但她还死死的抱着叶彬的腿,仿佛每拖一秒,俞安就能多一线生机。 “嗤—” 又是一声长刀被□□的声音,元婧的血溅了叶彬一脸,为了让她松手,叶彬握住刀柄,一下一下的砸在了她的头上。 “咚!咚!……” 桓宇澈往后退了几步,待平息下来心情,抱着俞安往回跑,跑到书房,把人放了下来。 他站在书柜面前,书柜侧面有一个像罗盘一样的东西,顺指针转到头,触动了机关。 书柜自己往里移动了一米左右,在里面来了个九十度的转弯,桓宇澈重新抱起俞安,进去后机关自动复原。 “王爷,放我下来吧。” 虽然刚刚元婧的死让俞安受尽了刺激,但她觉得还尚有体力:“这里不是长久之地,咱们得先想办法出去。” “出不去了。” 桓宇澈叹了口气低下头:“这只是个暗室,除了刚才进来的入口,就再也没有路了。” ……那还进来干什么?!!! 俞安心中绝望极了,恨不得把桓宇澈套在麻袋里打一顿,但还是只能自我安慰一下。 “那个……没关系,可能他们找不到咱们就走了,到时候再出去就行……” -- 第129页 “可是……” 桓宇澈一脸歉意的看着俞安:“那个机关是单向的,只能从外面打开。” “而且……这个暗室是我让叶彬建的。” “……所以我们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被叶彬杀死在这儿,要么……饿死在这儿吗?” “嗯……” …… “你怕死吗?”桓宇澈问。 “怕。” 又是长久的寂静。 …… “王爷,妾身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俞安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眼睛,心中只有元婧最后的惨状:“司空彻不是被您管着的吗?叶彬不是您的人吗?为什么会是他们?” 俞安曾想过无数种可能,可能是范毅带人,可能是皇城司的人,师父和白芨口口声声说过,他们是为桓宇澈服务的,怎么会到如今这种地步? 难道是那日他说桓宇澈想反,后来发现大势已去,决定投奔皇帝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死了? 桓宇澈没有说话,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 “咔啦——” 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两人顿时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不安的看向入口。 没过多久,叶彬带着人进来了。 “王爷这是何必呢?” 叶彬浑身是血,穿的也不是平时随侍的衣服,而是皇城使的官服。 皇城使,是大启的从一品武官,整个皇城司都归他管。 叶彬如今的模样是如此陌生,陌生的就像从宫里来,从未见过一样。 “你跟了我十几年!” 桓宇澈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看着叶彬的眼睛,说话时咬牙切齿:“皇帝许你当皇城使,你就这样卖我?”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人。” 叶彬身形挺立,二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稚气未脱,各个方面都很优秀,桓宇澈对他非常信任。 平日里,他对王府的每个人都很尊重,看上去虽不算温文尔雅,却也很有气度,与元婧的感情更是羡煞旁人。 若不是亲眼见他杀红了眼的样子,谁又能相信元婧是死在他手里的呢? “我一直,是四皇子的人。” 自先皇立储以来,桓宇渊嫉恨太子,在生母的安排下,把叶彬放在了太子身边。 可太子身边从来不缺少随侍的人,虽不曾怀疑,却因忌惮桓宇澈,阴差阳错的把叶彬派去了。 自那之后,叶彬便受太子与四皇子的双重领导,直到太子死,四皇子登基,他依旧跟在桓宇澈的身边。 “辞律王可还记得,改变您一生的那一日,我也不在您身边。” 叶彬的手轻轻的抚在后腰的位置上,隔着一层银甲,那道伤疤依旧难以忘怀:“你脸上两刀疤,换我后腰一道长疤,也算值了。” 桓宇澈不想和他谈情感,也不想再了解任何事情了,这些真相在即将面临的死亡前一文不值。 俞安知道皇帝可怕,但那种可怕是可以防备的。像叶彬这种一直隐藏在身边的人,才是真的能体现人心可怖。 “我的孩子,还有活路吗?” 桓宇澈有无数话想说,到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话。 “当然。” 叶彬的回答出乎意料又无比干脆:“奉皇帝旨意,辞律王、柏王妃、苏侧妃、西夫人、俞夫人、范夫人留活口押送到皇宫,其余下人,格杀勿论。” “请问是什么罪名?” “谋反。” 俞安抬眼看他:“有证据吗?” “西夫人急什么,进了宫咱们慢慢查。” …… “春宵有路终须到,金榜无名誓不归!” “好!” 殿下正有戏子在演着一出《西厢记》,桓宇渊看得开心之处,站起来喝彩:“这张生壮志凌云,将来必成大事!” 范毅坐在一旁偷笑,戏子是从红药馆带来的,这出戏皇帝并未看过,不知后面的情节,难怪能说出这么肤浅的言论。 “参见皇上,人已带到!” 看见叶彬带着人来,桓宇渊没有抬头,眯眼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他挥了挥手,示意戏子们下去,莫名其妙的在龙椅左右来回踱步,突然对着桓宇澈大喊一声:“辞律王!你好大的胆子!” 桓宇澈并不是怂人,但皇帝这样,就算是为了保住身后这些人的性命,他也只能跪下。 “皇上万岁,臣弟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你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皇帝冷冷的笑了笑,手搭在龙椅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上面:“近来,有不少朝臣向朕弹劾你,说你蓄意谋反!” 俞安怀胎九月,跪在地上实在难受,四月的天并不温暖,地板有些凉,元婧的死让她受了刺激,肚子也开始疼了。 “皇上是臣弟的亲兄弟,臣必尽力辅佐,怎来谋反一说?”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桓宇澈有无谋反之心都只能这样说:“定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离间臣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那你是说有人在诬陷你了?” 皇帝说话时的语气有逻辑,步步紧逼,所有的情感态度都是演出来的,说明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要在今日,名正言顺的杀了桓宇澈。 “必是臣一心向着皇上,引起旁人不满,想至臣于死地。” -- 第130页 桓宇澈一边说,一面瞪向范毅,这件事必定又是他在中间牵头:“不然皇上可以问一问,弹劾臣的人,他有证据吗?” “皇上,妾身手中有证据!” 第108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皇上!妾身手中有证据!” 此话一出如五雷轰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嫁入府中的范夫人范然。 知道她是范毅的妹妹,桓宇澈与她并无欢好,只是以礼待之,并不会有让她找到什么东西的机会。 刚刚来时心绪不宁,没有人注意到走在最末尾的范然,手中还抱着一个偌大的木制盒子。 “呈上来!” 此时的皇帝无比浮夸,大殿之上恨不得跳起舞来,他与范毅对视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 除了那些戏子,皇帝没有再赶走任何一人,他就是要所有人当见证,看看桓宇澈是怎么意图造反的。 “妾身听闻辞律王文韬武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央求哥哥,想要嫁到辞律王府做妾室。” 范然说得凄凄惨惨,时不时还挤出几滴眼泪:“哥哥说,辞律王看他不顺眼已久,恐怕妾身嫁过去受委屈……” “妾身却想,这正是哥哥与辞律王冰释前嫌的好机会啊!” 在此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虽然证据还没有看,但是辞律王完了。 桓宇澈依旧跪着,却直起了身子,侧过头去看范然。 这一看不要紧,范然哭得更加厉害了:“皇上,妾身对王爷是真心的啊,怎知,怎知……” 说到这里,她竟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是的,现在轮到范毅表演了。 他本像看戏一般坐在椅子上,看到自己的妹子晕倒才着急起来。 本以为他会像皇上控诉,不料竟叫侍卫去打冰水来。 “皇上,今日之事微臣着实不知情,微臣虽然心疼,却也只能将妹妹唤醒。”他一边说,一边将冰水兜头倒在了范然身上。 “啊!” 在冰水的刺激下,范然猛地睁开眼,她纤瘦柔弱的样子,像极了那日坠入湖中的容妃。 “皇……皇上,妾身无意中,竟在王府看见了辞律王写的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一旁的张公公不由得恐惧的咽了一口口水,平日里皇上最讨厌看奏章,想了解大臣们在想什么,都是让范毅读给他听的。 那今日,岂不…… “张公公,打开。” “是-” 果然,张公公几步走下台阶,取过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几页辞律王常用的熟宣。 打开其中一张,待看到纸上的内容,他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皇上……” “怎么了?读啊!” 桓宇渊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张公公虽年轻,却也圆滑得很,不喜欢得罪人。但他作为御前的人,若不和自己站在一起,不要也罢! “是……” 张公公摊开纸,轻叹了一口气,朝着辞律王同情的看了一眼,读出了纸上的内容: “《代万民讨妖妃檄》 夫大启更迭,奉渊临朝,连月征战,得孽荼蘼。越级至妃,伪范氏宅眷,榻侧辅政。 碾先贤之礼,书自嗜之仪,精粹湮灭,糟粕盛行,掌君王之恩,致六宫秽乱,不共恩泽,善妒灭储,扶持朋党,镇压异端。 君王朱紫难别,妖妃安忍残贼,老臣忍尤含垢,百姓哀鸿遍野。使忠诚菟裘归计,引奸邪狐鸣枭噪。 大启至今已逾百年,历代帝王无一不励精图治,值此晚景,呜呼叹哉。古有骆观光作《代徐敬业讨武曌檄》,今澈代万民诛妖妃祸乱朝纲。 念帝怀昏,请议诸臣,愿首肯澈以‘斩妖妃,清君侧’为号,代万民行忠谏之责。 呜呼,若以敬业之命为终,当泣大启国难将至也!” 老天爷啊!俞安跪着,身上的冷汗一阵接着一阵,疼是一方面,更多的恐惧。 这些内容和当日控诉俞丞相的东西一样,肯定是范毅做的手脚。但看他此时大有避嫌之相,什么话都让范然说了。 “皇上……妾身看这个,可能是辞律王在为小柏公子的事情抱不平呢!但容妃娘娘被哥哥认作义妹,那就是妾身的义姐,这样的话,就是戳着范氏的脊梁骨在骂呀!”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看范然说得头头是道,便能知道今日桓宇澈不死都是万幸了。 “其实妾身本不想说这些的,只要皇上和辞律王兄弟关系和睦,范氏上下受点委屈真没什么……但辞律王……里面诸多用词,实在不像话……” “什么榻侧辅政、碾先贤树自嗜、掌君王之思、扶持朋党、镇压异端……还有那许多形容,形容皇上朱紫难别,形容百姓哀鸿遍野……” 此时的范然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俞安偷偷抬起头来看皇帝,他手扶在龙椅上,整个人气得发抖。 这就奇怪了,看他之前的样子,这些应该都是他与范毅合谋设下的局,又怎会被几句话气成这样?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他仅仅给了范毅一个方向,剩下都是范毅自作主张的。 “皇上!此文非臣弟所写,请皇上明鉴。” 不知为何,俞安一直觉得桓宇澈应该是留有后手的人,可是这几个月来,他一受打击就卧病在床,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 第131页 身边的人被诬陷,他连话都不敢说,现在轮到他自己,也只能说这些最没用的废话。 请皇上明鉴! 这句话俞安听许多人说过许多次,但是皇上这个人没有脑子,根本不会明鉴! “不是你写的?哈哈哈哈哈!” 皇上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偏头盯着张公公手中的纸,一步步走到跟前,拿起来看。 看着看着,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然后突然将头埋入纸中,深深闻了一口纸张的味道…… “啊……” 皇帝陶醉的睁开眼睛,眼神涣散的看向桓宇澈的方向:“辞律王,很多习惯朕还记得呢!” 他像是在回忆一桩往事,又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记得小时候,成太傅说你最有灵性,赐了你一支墨。” “其他人都没有,就你有。” 他的眼睛突然聚焦,眼神中充满了戾气,语气也变得暴戾起来,仿佛要将桓宇澈生吞活剥:“他说,你写的诗中,有诗灵,有墨仙,是你的精气凝练而成的!” “他还说,如此好诗好字好文笔,怎能不配一支好墨呢?” 皇上慢悠悠、一步一步的走到殿下,像捧着珍宝一样将那纸放到跪着的桓宇澈手中:“你闻一闻,是不是上好徽墨的味道?” 第109章 咏曹植叹古伤今言! “皇上息怒啊……” 范毅突然插了句话进来,也是奇怪,他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如今突然劝皇上息怒,只怕还留着后手呢。 “皇上,徽墨虽然名贵,但也不至于是辞律王独有啊,您可别冤枉了辞律王。” 他越是这样说,越是让人觉得奇怪,特别是说话时的眼神,看到不是皇上,而是桓宇澈。 “哼!徽墨是非辞律王独有,但掺入竹香粉的徽墨,除了辞律王便没有别人用了!” 皇帝冷笑一声,望着桓宇澈:“你可还记得,柏澍、你和成安小时候要好,互称岁寒三友,柏澍以松香入墨,成安以梅香入墨,而你,以竹香入墨。” ……还有这么一出呢? 俞安有些尴尬,这些事身体的主人在梦中可没说过,自己练字也是随便什么墨,连好坏都不分,更不会分味道了。 桓宇澈不像皇上那么浮夸的去闻,纸张摊开,味道便自己涌入鼻中。没错,竹香入墨,确实只有他会这么做。 最让他觉得此生无望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纸上的字体,若不仔细辨认,连他本人都会觉得是出自自己之手。 还有带兵与涸阳对峙的那段时间,自己不在王府,听说私印丢失之后很快就被找回来了,本以为是西夫人的女儿家玩笑,却不知都在这儿等着呢。 见桓宇澈不说话,皇上心中的愤怒终于展露出来,他的眼神越来越狠厉,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他的心里。 “辞律王,你是真的打了谋权篡位的主意了!” “臣没有!”桓宇澈矢口否认。 “没有……” 皇上说话时已有些咬牙切齿:“那你为何用晚景来形容当世?念帝怀昏是什么意思?代万民行忠谏之责,你是说朕有多么昏庸?!” “徐敬业讨伐武曌死了!你的意思是说,朕要杀了你!大启就得亡国了是吗?!” 皇帝是真的动了气,说道愤恨处气得直垂大腿,若手中有刀,他恨不得当场手刃了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桓宇澈无话可说,他只能跪在那里,就那么跪着,他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任何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大笑起来:“朕倒要看看你的命有多硬!朕,不仅要杀你!还要你死得够惨!这是你自找的!” “来吧张公公,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了?” 皇帝转身几步跳着坐回轮椅,在面前的案几上铺了一张纸,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 张公公已然吓得浑身发抖,不过好在木盒之中就剩下一页纸了,摊开纸略过了一眼,张公公为难的跪倒在地上。 “皇上,请容小人跪着读吧!” 小时候被人看不起,桓宇渊什么难听话没有听过,现在都是皇上了,这些人就算说,又能有多大的胆子? 他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张公公本身就有些胖的,这样的跪加上紧张让他无比难受,说话时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咏曹植叹古伤今十六言》 东汉邺城本无主,孟德自立建王都。 中宫卞后四子枯,丕植夺嫡灭残烛。 兄怨才情设绝路,弟叹骨血伤七步。 若非饮酒难知遇,怎逾不惑万人哭。 若虚孤篇盖全唐,此诗昭然举世戕。 弑君灭嫡故念长,幼子聪慧泯荣光。 冥顽蒙昧偏爱谎,纸醉金迷如饭囊。 若由此君鳄鸱掌,亲佞远贤必主亡。” “……啊!!!” 后面的话完完全全戳到了皇帝的痛处,他写字的手越来越抖,忍不住改变了抓笔的姿势,手握着将蝇头小楷狠狠的按在了纸上。 这样还犹嫌不足。 “哗啦——啪!” 他一把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砚台从殿上滚下,一路滚到俞安面前,里面朱红色的墨还未干,慢慢的滑落到边缘处。 俞安虽然是文科生,没事也看看书,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不太能听得懂这首诗的意思。 -- 第132页 可就是这样,她也明白了,写诗的人是在借曹植写七步诗之事骂现在的皇帝又蠢又小肚鸡肠呢。 “你竟敢说朕弑君灭嫡?!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帝几步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砚台,狠狠的扣在了桓宇澈的头上…… 一瞬间,浓稠的朱色墨汁和血混在一起,从桓宇澈的头发里渗出来,苏翎溪想上前,却被皇城司的人按着动弹不得。 那一声闷响之后,桓宇澈面朝下倒在了地上,尚存的一丝意识,让他濒死也不肯瞑目的望向俞安的肚子。 “太医!去给朕叫太医!朕不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太医!” 被砚台砸过之后,桓宇澈头上的出血量不是很多,但能看见红色的地毯晕染上了偏褐色的液体。 太医随后赶到,根据皇帝的旨意,没有将桓宇澈送往偏殿医治,而是就在正殿止住了血。 “皇上!皇上!王爷是被冤枉的!这些文章都是假的!” 对于苏翎溪而言,桓宇澈就是她的天,曾经的自己只是一个位份底下的庶女,是桓宇澈力排众议将自己迎娶进了辞律王府,并给了他所能给的最高名分。 即使他爱了一个又一个,苏翎溪也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心意。 即使自己在苏家只是庶出,却也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儿,父亲与桓宇澈同朝为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时若不出来说明,那今后,便再无机会了。 “哦?” 皇帝皱了皱眉,抬眼去看苏翎溪。 她既不似柏王妃,任何场合都能跟桓宇澈走在一起。也不似俞安,总有出风头的机会,桓宇渊好似见过,又好似没有见过他。 “皇上,这几张纸妾身未曾见过,但妾身敢担保它们并非出自王爷之手!” “你拿什么担保?” 皇帝冷冷的看着她,像在看一个笑话:“还是说,这些诗是你写的?” “不,不是!” 苏翎溪摇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俞安。俞安没有看她,救夫心切,说话之前都没有考虑到后果。 “皇上!您信妾身,这些信一定是范丞相伪造出来的!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陷害的俞丞相!请皇上明察!” “咳咳-” 几乎没怎么说话的范毅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表情为难的看向皇上。 “皇上,今日之事是小妹一人所为,向您弹劾辞律王的也并非微臣。不过辞律王的内眷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如还是听她说说理吧。” 俞安知道不好,范毅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这样说话,必然是还留着后手。 “行,那朕问你,你这么说可有证据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诗和檄文都是原创,请指教~ 第110章 这事没办法收场了! “你这么说可有证据啊?” “有!有证据的!” 苏翎溪左右看,希望俞安或者柏王妃可以跟她一起举证,可是俞安腹痛难忍,手臂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头几乎是撑在手上的。 这个姿势很憋屈,但也能勉强缓解疼痛了。 柏王妃频频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可这不仅没能制止,反而让她更加鼓起了勇气。 “皇上可以派人去找,在关押俞氏女眷的尼姑庵里,存放着上次范丞相污蔑俞丞相的罪证!皇上也可以拿来与这次王爷的字迹对比,对比可有相似之处!” “俞,丞,相?” 皇上完全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只抓住了他关注的重点,脸色也沉了下来:“朕已经将俞全废为庶人了,你却还称其为丞相?” “妾……妾身……” 苏翎溪这下愣住了,她本以为皇帝只是受奸人蒙蔽,却不想他压根没有任何反省。 “是啊,苏侧妃。” 范毅悠悠的开了口:“说来也怪,俞氏被贬黜是朝政之事,你一个辞律王府内眷怎会知道所谓的内情?” “那日事过,微臣就再也没有见到所谓的罪证,怎么现在竟跑到尼姑庵去了?” “妾身……” 这下完了,俞安疼得说不出话来,就算能说话,也根本无济于事。 苏翎溪向来严谨,如今也是关心则乱,竟留下了这么大的把柄。 “是啊!” 此时皇上也反应过来,看看苏翎溪,又看看昏倒在地的桓宇澈,压低了声音。 “能偷藏那些东西,你是与罪人俞全有勾结,还是与我朝中哪个大臣有勾结呢?” “皇上啊,她不过是个内眷而已,能与谁有勾结呢?” 范毅突然阴阳怪气起来:“就算勾结,也应该是辞律王所为吧?” “王爷没有!” 终于,柏王妃再也忍无可忍,拨开侍卫的刀站起身来:“王爷一无谋反,二无勾结党羽,这些不过是范丞相的揣测罢了!” 说这话时,她没有看范毅,而是以及其傲气的姿态抬头看着皇上:“皇上已经废了柏家嫡长子,妾身的一条命想必也是不值钱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是死之前,妾身一定要把想说的话说了!” 看着柏王妃如此傲气,皇帝心中的怒气反而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淡然的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之前一直在写的东西交到张公公手中,叫他去做准备。而自己,又坐回到了龙椅之上。 -- 第133页 “皇上是否弑君灭嫡妾身不知,但皇上登基之后残害忠良,杀侍卫冤丞相,旁人帮着说一句话就被逐出大启之籍!” “柏澍确实纨绔,但也绝不是不分场合色令智昏之人,明知有人下毒,唯一的证人被残害当场,您非但不查,反而废了一个受害者!” “如今又故技重施,想要以谋反之罪灭辞律王府满门!” 柏王妃说得义愤填膺,根本不计后果,大殿之上在场那么多人,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总不能死得无声无息! “灭口多容易啊!但不知道皇上可否发现,这些被您贬黜的人,没有一个认罪!” “他们真的有罪吗?皇上请您问问自己,哪件事不是范丞相的一家之言,您可曾听过其他人的辩解?” “住口!你给我住口!” 听着这一大串咄咄逼人的质问,皇帝气得差点一口气憋着上不来,呵斥时因着急忘记以朕自称。 他的手死死的抓住龙椅扶手:“张公公!张公公!” “皇上,您刚刚叫张公公去准备东西了,请问有什么事儿?” 一旁的小太监看形势不对,赶紧走上前来。 “掌嘴,给朕,狠狠掌她的嘴!” 今日之事是范然捅出来的,范毅不好说话。他若是能多说几句,想必柏王妃会被罚得更惨。 俞安已经疼得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这身子真是不争气,平日里活奔乱跳孩子也健康,到今日这样的场合,竟什么也做不了了。 “是。” 小太监走到殿下,没有丝毫手软,抡圆了胳膊一下一下打在了柏王妃脸上。 柏王妃向来傲气,即使是现在,她也任由巴掌打在脸上,没有低头,没有求饶。 皇帝看她挨打,翻了个白眼,重新看向跪在一旁吓得发抖的苏翎溪:“你还没有告诉朕,那些东西是怎么到尼姑庵去的?” “……” 苏翎溪被吓得不敢说话了,本想着是从父亲苏尚书手中得来的,才会理直气壮的由她说出口,不料皇上竟将这视作勾结的证据。 “是微臣拿走的!”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小太监停下了打柏王妃的手,柏将军自殿外走了进来,他不仅来了,还带来了从尼姑庵拿来可以还俞丞相清白的证据。 他将俞丞相临摹的《贞观政要》和朱批的文章铺在了地上,又捡起桓宇澈身边散落的文章和诗作,放在了一起。 “皇上请看,这《贞观政要》中的字体虽和朱批的字体极像,但个别字的尾峰却有明显不同。” “而辞律王的这些诗作上,虽是他的字体和私印,个别字的尾峰却和俞全的朱批类似,难道这些都是巧合吗?” 柏将军冷冷一笑,又从袖中拿出一叠纸:“这是臣搜集到范丞相的字迹,皇上应该很熟悉才是。” 他将纸铺平,第一篇就是范毅临摹的《出师表》,范毅的常用字体是隶书,看上去不算娟秀却也好看。 最重要的是,他每一个字的捺尾,都会在顿笔后微微上扬。 “这也能当作证据?” 皇帝冷笑一声,他可以容忍别人骂自己、骂容妃,但绝不允许与自己相互成就的范毅被人诬陷。 他没有看地上那些纸,也不打算看,而是一步一步走到殿下,站在了柏将军面前:“将军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理该让贤了。” “臣,还可以继续为大启效力!” 柏将军没想到,张公公找人出宫传话,让自己来救辞律王。好不容易拿到证据,话一说完皇帝居然听都不听,上来就要革职。 “朕算过的。” 皇帝笑笑,用手背拍了拍柏将军的肩膀:“柏将军已为大启征战百又十二,无一败绩,就此隐退便是战无不胜的神话,若输上一场,那可是晚节不保啊!” 这些话,皇帝本准备等到后面对付柏家时再用,既然他撞到枪口上,那就提前给点教训咯~ “但是!咳咳……” 第111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咳咳……” 皇帝清了清嗓子:“柏将军忠烈一世,这镇国大将军的名号让给旁人朕于心不忍,那便过给柏焘吧!” “皇上,柏焘难当此……” “张公公,传朕旨意!” 正在柏将军还想再说几句时,张公公推着一个巨大的滚轮进了大殿,皇帝看见,直接打断了柏将军的话。 “柏将军知天命之年,虽老当益壮,朕却不得不关怀老臣,故送柏将军至淮烟,封淮烟公,从此以后,淮烟那块地方就归他了。” 柏将军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听上去这是莫大的恩赐,很多人穷其一生都难企及。 可是淮烟刚刚收归过来,人口繁多,经常闹事,管理这种地方并不是什么轻松差事。 更可怕的是,做淮烟公意味着柏家再与他无半点瓜葛,终生都不能再回京城了。 “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嫡子柏澍,也一同去吧。” 柏将军这一生跪天地君亲师,像这样的昏庸之君也不得不跪。皇帝此话有暗指,如果不跪,柏澍的后果会更惨。 “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退下吧!” 有些人的可恨让人压根痒痒,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皇上,那这些……” -- 第134页 柏将军指着地上的纸,他多么希望皇上可以看一眼,就看一眼便能看出问题所在。 但是皇帝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俞全的奏折天天看,范毅的奏折也天天看,从小到大看得最多的,便是桓宇澈的文章与奏折。 有没有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那又怎样呢?此时的皇帝只想除掉这些眼中钉肉中刺,至于其他的,慢慢再追究就是了。 “噢这些啊,张公公……” 皇上是笑着的,他的神情总是在变,有时和内心一致,有时又让人捉摸不透:“张公公,取火盆来!” 待张公公将火盆放好,皇帝一个眼神,旁边的小太监便将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悉数放进火盆里,最后一把火,烧了。 世间再无证据可以证明,俞丞相和桓宇澈的冤屈。 “送淮烟公回府。” 皇帝转过身背着手,几乎是奔奔跳跳的走到龙椅跟前坐下,目送柏将军告辞后离开:“快些收拾好就上路吧!” …… 柏将军走后,场面一度非常尴尬,皇帝不说话,范毅不说话,就连跪在地上的,也都不说话了。 “辞律王还没醒吗?” 太医包扎好伤口后,桓宇澈就那么被摆在地上,说是没有问题,却全程没有醒来过。 皇帝犯了,不愿等了,让张公公将刚刚准备的东西布置好,俞安虽难受,却能意识到大事不妙,勉强撑着自己抬起头来看。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盘状的东西,被三角形的木头架起来,固定在大殿之上。 圆盘后面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指头粗细的木桩子,木桩子上缠着麻绳。 随着滚轮的转动,麻绳会一圈一圈的套在最底下一个横着的木圈上,绳子全部绕完,圆盘会顺着一声响动,朝着相反的方向继续转下去。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生,俞安想不出这是什么原理,反正是永动的。 这个东西只有一种用处,是皇帝亲自发明的,刑具。 在他的授意下,张公公和几个小太监把桓宇澈绑在那个圆盘上,手脚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像极了王八。 圆盘转得并不快,俞安本以为这是要一直转,到把人转醒再转晕,直到转死为止,但是很快,她发现自己真实低估了这狗皇帝的变态程度。 张公公不知又从哪儿拿了一个托盘过来,托盘是方形木质的,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一排纯金的箭,最上面放着一把纯金打造出来的弓。 桓宇澈还在昏迷中,圆盘已经转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皇帝等不及了,他拿起弓和箭,转身就走。 待距离差不多了,转身、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咚!” 是箭与木质圆盘碰撞的声音,箭抖了一抖,定在了圆盘上。 “啊……” 俞安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哀叫起来,那种痛苦不仅仅是产前的阵痛,更多的是紧张导致的腹痛。 “哎呦,西夫人这是怎么了?” 皇帝浮夸的朝着俞安走来,随手又抽了一支箭,放入弓中。 柏王妃见不妙,起身挡在了俞安身前:“皇上,西夫人怀胎已近九月,怕是要生了,请您看在……” “朕问你了吗?” 皇帝忘不掉之前柏王妃说自己的那些话,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让她闭嘴,然后看向俞安:“你自己说。” 这么狠的吗?剧烈的疼痛让俞安没什么力气,只能拼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妾……妾身……可能要……生了……” “要生啦?噢!朕明白啦!” 皇帝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看戏嘛!自然坐着看才舒服,张公公!去搬几个椅子来!” 疼痛是忍耐不了的,俞安依旧捂着肚子动弹不得,浑身都在冒虚汗,这样冷的天,竟感觉头发都要湿了,额头也是阵阵冒汗。 这也不对呀!按理来说有着以前的那些故事,皇帝不应该很喜欢自己嘛?难道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那也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呀! 男人的心思她不懂,此时的她只希望自己可以舒服一些。 在皇帝的授意下,几个宫女将俞安架着坐在椅子上,那种感觉比刚才跪着还要痛苦。 腰也痛,肚子也痛,最终只能侧着身子,用腿部的力量来支撑整个身体。 “还有你们几个,坐,请坐吧!” 看俞安坐下了,皇帝就像戏班子老板一般,招呼其他内眷一起坐下看戏。范然最是可恶,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表情中没有半点愧疚。 再怎么说她也是辞律王府的范夫人,把自己的夫君供出去满门抄斩,最后就算能活下来,又能得什么好? 还是说,她不过是范毅的一枚棋子而已? 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些了,皇帝再次把弓拉满,朝着圆盘发出一箭。 “咻——咚!” 与刚刚是声音是有区别的,长箭劈开空气,直直的刺在了桓宇澈的大腿上。 “啊!” 剧烈的刺痛感让桓宇澈从昏迷中醒来,瞬间恢复了意识。 “哈哈哈!你终于醒了!” 前面的两箭都是在试水,皇帝再次取出一支箭,捏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知道你射箭十有九中,朕不行,但是朕可以让你看看……” -- 第135页 “几支箭能取你性命!” “你长得,好像我四哥啊……” 第112章 桓宇澈这是疯了吗? “你长得,好像我四哥啊……” 这句话是从桓宇澈口中说出来的,成年人的声音,语气却像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 皇帝愣住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眯着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你……你是四哥吗?” 桓宇澈左右看了一下,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了圆盘上,拼命的挣扎:“四哥……四哥救我,有人要杀我!四哥救我!” “啊!!” “咚咚咚!!” 不知什么原因,桓宇澈突然像疯了一样用头去撞那圆盘,还开口向皇上求救。 俞安不懂了,难道他是疯了吗? 还是说,之前皇帝用砚台砸他的那一下,把脑子砸出问题来了? “你是在跟朕说话吗?” 皇帝更是一肚子疑惑,这桓宇澈竟敢在皇宫中叫自己四哥? “唔……啊……#¥#%*#¥……%#@” 桓宇澈嚷嚷了一堆,没有几个字是能让人听懂的,他不停地用头去撞圆盘,圆盘是实木做的,没有几下,上面便出现了血渍。 “皇上,辞律王好像疯了。” 一旁的范毅撇了撇嘴,试探的问道:“是送到大宗狱,还是就在这里解决啊?” “疯了……” 皇帝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然疯了,就先放下来吧。” 张公公松了一口气,赶紧叫了几个小太监把桓宇澈放下来。 被放下来的桓宇澈依旧疯疯癫癫,他跪着爬到了皇帝身边,抱住了他的大腿:“还好…还好有四哥,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王爷!您在干什么?” 一旁的柏王妃实在忍不住了,不顾侍卫拦着冲到桓宇澈身边,想让他离这个狗皇帝远一点。 “啊!!” 被人触碰到的桓宇澈突然大叫起来,拼了命的要推开柏王妃,整个人往皇帝的身后躲,仿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帝其他人都要杀他。 “好好好,四哥救你,四哥救你啊~” 皇帝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慢慢躬下了身子,用手去摸桓宇澈的头。可手还没碰到呢,就见桓宇澈突然抱住头缩成了一团。 “别,别打……阿澈头疼,头好疼……” “传太医。” 这下,皇帝几乎确认桓宇澈的状态确实是疯了,但在这个时候疯……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为了活命做的最后挣扎呢? 记得当年那件事之前,他与桓宇澈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己受到羞辱,桓宇澈也会站出来解围。 可是身边那些嘴碎的人太多了,人人都说桓宇澈是天之骄子,是栋梁之才,而他只是个笨蛋生出来的蠢货。 就这样,桓宇澈的每一次解围都让他觉得,那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施舍。 所以到后来,他才会在叶彬误伤桓宇澈之后,心中没有半点愧疚,而是想将他灭口。 现在,桓宇澈疯了,天道好轮回啊!他不是写诗说兄怨才情嘛,不是说弑君灭嫡故念长嘛!不是说幼子聪慧泯荣光嘛! 还有什么冥顽蒙昧,什么纸醉金迷,倒是要这个自以为是的东西看看,他是怎样做一个好皇帝的! 不,这还不够! 自己受了那么多年的羞辱,也要借这个机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皇上,西夫人好像不行了。” 张公公突然注意到,俞安浅绿色的襦裙上似乎有晕染得越来越多的血迹,她的肩颈以上靠在椅面上,下半身却是跪着的。 接着,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皇帝一开始以为她是在装疼,想要拖着等桓宇澈醒来。 看样子是真的要生了,他也有些紧张了:“太医!快传太医!” 宫女们将俞安抬到偏殿,不久后太医也到位了。皇帝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该注意的不是俞安,而是桓宇澈。 桓宇澈依然缩着头,躲在自己的身后,对于这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就像素未谋面一般。 “留个人,给他也看看。” 皇上再次发话,不一会儿一个姓冯的太医被张公公叫了过来,他诊了诊脉,又看了看桓宇澈头上的伤口,行礼回话。 “回皇上,辞律王的头受了撞击,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或许是伤到了经络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 冯太医医术也算高明,先帝之死迷雾重重,叫得上名字的太医都被杀光了,他才得以上位,平时主要负责的是后妃生产这一块儿。 “哇……” 隐约听见偏殿传来的哭声,皇帝不由得直起了身子。 “皇上,西夫人生了,是一个小公子,母子……” 来回话的太医浑身是血,他看了范毅一眼,立刻反应过来刚才的临时安排,改口道:“小公子很好,西夫人,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救人啊!”皇帝突然勃然大怒,跟着往偏殿的方向跑去:“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快就生下来了,能出什么事情?” 范毅叹了口气,本以为容妃的存在可以减少他对俞安的喜欢,不料纵使她成为他人之妇,皇帝依旧难以忘怀。 之所以对辞律王赶尽杀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娶了本该属于皇帝的女人。 -- 第136页 当初先帝有意赐婚,想让俞安嫁给桓宇渊做正妻,可是俞丞相拒绝了,不久之后,她就以非常不光彩的手段嫁入辞律王府为妾,这是桓宇渊一生都过不去的点。 同样是皇子,她宁可在万人唾弃下做妾室,也不愿做高高在上的王妃。 如今的皇后是俞安的嫡长姐,桓宇渊也曾善待她,可终归,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范毅注意到了,桓宇澈在听到西夫人不行了的那一刻,表情有一瞬间的哀恸,接着是和之前一样的哭泣,他是装的。 “皇上,产房阴气重,您还是在外边儿等着吧。” 王府夫人产子,皇上要陪产,这算什么?太医只能一边制止,一边像范毅投去求救的眼神。 范毅不耐烦的撇了一下下巴,太医马上明白了,进去后将稳婆叫了出来:“恭喜皇上,恭喜辞律王,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皇帝点了点头,一桩心事放下了。他今天劳累了太久,也想休息了,眼角的余光看见还瑟缩在角落里的桓宇澈,轻叹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范然揭发逆贼有功,赐和离书,封正一品诰命夫人,即日起,就可回丞相府居住了。” “臣女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然的谢恩不似她日常的柔弱,仿佛这就是她嫁入王府的目的。 “至于辞律王……” 桓宇渊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杀了他,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辞律王还是辞律王,府邸不变,女眷不杀。从今以后每三日,由西夫人带辞律王和小公子进宫请安一次,其余时间禁足王府,不得外出。” 第113章 苦日子才真正开始! “皇上!斩草要除根,不然夜长梦多啊!” 一旁的范毅愣住了,他本以为今日无论发生什么,桓宇澈都必死无疑。 “朕不怕夜长梦多。” 皇上微微一笑:“处理柏澍时不还是你告诉朕,杀人要诛心的吗?” 是啊,他是大启的皇帝,大启的每一条命都在他手里攥着。 可自己不过是一个离开他什么都不是的丞相,没有考取过功名,仅靠着一条人命和押对了宝才能爬到今日。 范毅算计了那么多,却没算到皇帝居然会心软。 “可是皇上,若辞律王的疯魔是假的,岂不……” “朕是天子!朕不怕!” 皇帝打断了他的揣测,语气也一点一点冷淡下来:“朕是会听你的,但这不代表范爱卿做过什么,朕都不知道。” ……是啊,连着几件大事,那么多的疑点,不过是有利用价值,才没有被直接拆穿吧。 “张公公,着人送他们回辞律王府吧。” 皇帝乏了,他现在只想休息:“既然下人都死了,就从宫里再拨一批过去,叶彬!” “微臣在。” 听见叫到自己,叶彬马上跪下。 “从今以后,你就是辞律王府的主事。皇城司你找个副手帮忙管着,若要调兵朕再找你。” “是!” 叶彬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一切对他而言都是身外之物,唯独遵守命令才是他该做的。 …… “哇……哇……” 婴儿的啼哭让俞安觉得亲切,但更多的是烦躁,醒来后便不想再合眼了,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如果是元婧伺候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发现自己醒来了吧? 自己是去年的四月二十八日嫁入的王府,离现在快要一年了。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窦嬷嬷死了,琥珀去伺候柏澍了,连元婧也被叶彬杀死了。 而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好好活着。 那一幕就像梦魇一般,徘徊在俞安脑中迟迟不肯离开,元婧像肉串一样被长刀刺穿,却为了保护自己,死死抱住叶彬不肯撒手。 为什么?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西夫人醒啦?要看看小公子吗?” 一旁哄孩子的婢女终于发现俞安醒来了,也不伺候她穿衣梳妆,而是将哭的小脸通红的孩子抱到了她的铺上。 小小的孩子皱巴着脸,哭得直咳嗽,俞安也没经验,勉强抱在怀里哄,哄了好一阵子也没能让他停下。 “……是柏王妃让奴婢来的!” “不行!这儿规定了伺候的人,其余人一律要逐出王府去!” “叶管事都同意了,哪儿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透过栖儿的哭声,俞安隐约听见屋外有人嚷嚷,是一个女孩儿跟人争吵的声音,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外面是谁?让她进来。” 帮着带孩子的婢女有些不爽,但还是到门外低于了几声,将争吵的人带了过来。 那个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怯生生的样子,这不是连翘吗? 连翘一直在膳房伺候,但若没记错,那日叶彬抄府时说了,下人一个不剩。他连元婧都没有放过,又怎么会放过连翘呢? “连翘,是你吗?” “西夫人……” 连翘哭着跪在卧榻旁边,泪水涟涟:“她们都死了……奴婢躲在灶台后面,叶管事没有看见……” 叶管事,也就是叶彬了。 -- 第137页 俞安有些烦躁,翻了个身:“那你怎会到我这儿来?” “叶管事说,多奴婢一个皇上不会在意,让奴婢出府去。刚巧柏王妃看见,说您坐月子身边总得有自己人……” 原来如此啊,俞安叹了口气,膳房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小小年纪也是吃了许多苦。 三个婢女全都离开了,能留下她也算不错。 “连翘啊,你帮我开一下那个抽屉。”俞安指着梳妆台:“里面有个妆匣,拿来给我。” 俞安怀里还抱着栖儿,不方便动身。连翘拿来妆匣,俞安从里面取出一个玉佩递给了她:“这个你可还记得?” “……嗯。” 连翘果然还是眼窝子浅,那枚玉佩是俞安刚到王府时,偷偷做饭分了一些给她后,她硬塞给俞安的。 “现在物归原主啦!” 俞安笑了笑,连翘是个好孩子,有她活着,也算是这次大变后的唯一寄托了。 “不行夫人,您救过奴婢的命!” 俞安突然想起,那日中秋夜宴,就是连翘摔了一跤,浪费了一盘月饼。这么说来,确实是自己救了她的命。 “夫人,那这样吧!” 连翘左右环顾了一下,问道:“奴婢能否从夫人的妆匣中取根红绳子?” 俞安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同意了。连翘干起活来虽不如元婧麻利,但也算利索,几秒的功夫编好红绳子,将那玉佩穿了进来。 “玉是养人的,奴婢给小公子戴着可好?” 俞安点了点头,说来也怪,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栖儿,竟在玉佩戴上后不久停止了哭泣,或许是太累,闭上眼睛休息了。 “这孩子与你有缘,以后就劳你照顾了。” 松了一口气,俞安将栖儿放在踏上,用被自己暖热的被子盖好,连被角也掖了进去。 “放心吧夫人,奴婢虽然是第一次照顾孩子,但是一定会用命护住小公子的!” 有她这话俞安放了心,但是更让她不放心的并非这个孩子,而是桓宇澈。 因为是顺产的缘故,头一天太累,晚上睡眠质量还不错,现在恢复了一些力气。虽然还觉得虚弱,但也能走动一下了。 之前抱栖儿的那个丫头人高马大,看着也挺结实的,此时正坐在卧房桌边绣东西。 她长得还算清秀,但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屑,毕竟是从宫里来的人,看不起王府里的妾室很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啊?” 俞安连着问了两遍,那姑娘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手头工作没停,抬眼看了俞安一眼,也不起身:“夫人叫奴婢惠儿就行。” ……俞安想生气,但这个时候生气对孩子不好,便让连翘抱着孩子,准备熟悉好了去一趟遣兴殿。 “夫人去哪儿啊?” 惠儿也不帮忙,就那么翘着二郎腿,一边干着自己的活儿一边看着,等到俞安要走了,才这么来一句。 “我又不出府,去哪儿还要跟你汇报吗?” 惠儿没有说话,转了个方向又继续开始绣她的东西了。 第114章 疯疯癫癫怎么可好? 遣兴殿平时人也不多,现在更是觉得凄凉,听说桓宇澈在卧房,俞安便准备了一些即食的小零食来了。 去时,叶彬坐在卧房的椅子上,桌上放着些点心,他按照皇帝的吩咐,一边关注着桓宇澈的一举一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呦,西夫人来了。” 见着俞安带人进来,叶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很快发现不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拍掉了手上的点心渣。 桓宇澈趴在地上,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他朝着床底下看着,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东西。 “王爷?” 俞安叫他,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办法,只能伸手去拍他:“王爷?” “啊!啊!啊!” 只轻轻碰了一下,桓宇澈突然尖叫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反身跳到了卧榻上,整个人紧紧靠在墙上,仿佛这样能得到一点点的安全感。 “你叫他阿澈。” 一旁的叶彬都看不下去了,咽下口中的点心,提醒道。 俞安不想理他,真的一点一点也不想理他,只要一看见他,就能想到昨日元婧悲惨的死状。 若他不是皇帝的人,大家在府中开开心心的过着,要不了几年时间,等到年岁差不多了,元婧可能就嫁与他为妻了。 可是他心中,没有一点点两人的情谊。 “阿澈,阿澈别怕,是我……” 俞安向桓宇澈伸出手,想得到他的回应,可是过了很久很久,他却缩得更远了。 不过也好,他只有这样疯着傻着,皇帝才能放过他。 “西夫人,还有这些……” 连翘一手抱着栖儿,一手拎着食盒,实在有些吃力。俞安连忙接过食盒,打开之后是一叠麻辣肚丝和一叠蜜汁变态辣的鸭脖。 “阿澈,来吃一些吧?” 桓宇澈的眼睛很亮很亮,比疯魔之前还要亮。他怯生生的看着那些吃的,闻着渗入空气的香味,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拿。 “很好吃的。” 俞安用手抓了一块递给他,却不料他更害怕了,像只小猫一样缩到了卧榻的另一边,跳下来抱着柱子不撒手。 -- 第138页 “西夫人,要这样的。” 叶彬吹了一声口哨吸引了桓宇澈的注意力,然后用手抓了几粒桌上的糖炒花生抛在地上,像喂狗一样。 可是桓宇澈已经疯了,傻了,他分辨不清这是对他的侮辱,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趴到地上去捡花生吃。 “你不要太过分了!” 俞安气得肝疼,将盘子顿在桌上,她之前对叶彬有多信任,现在就对他有多怨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他再怎么着都是辞律王,是皇上的亲弟弟,你怎么敢这样羞辱他?!” “若连我都不敢羞辱他,他就没命啦。” 叶彬轻笑了一声,仿佛在嘲讽俞安的幼稚:“这样的话若是从他口中说出,我绝对不是这个态度。” 依旧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叶彬,五官协调面容干净,发冠绾得利索,一身蓝白的衣服更显得身形修长。 可是从他身上,俞安感受到了世态炎凉。 “咯咯……咯咯咯……” 突然传来了桓宇澈的傻笑声,看过去,他正把一堆鸭脖摞在一起,摞成了金字塔的样子。 见到有人看他,竟突然用双手抓起盘中的鸭脖,尽数塞进了嘴里。 “唔……唔……咳咳,咳咳……” 因为吃得太急,鸭脖太辣,加上连骨头都不知道吐,桓宇澈的脸憋得通红,一直咳嗽。 “没事儿没事儿,阿澈别急,慢慢吃啊……” 俞安跑到他身边,一边给他拍背,一遍安慰道:“还有很多呢,阿澈想吃的话我每天给你送,下次……” “还有,很多?” 一听这话,桓宇澈不顾刚才呛得难受,眼睛还红着,眼角的皱纹就笑出来了:“阿澈不要下次,阿澈现在就要很多很多……” “好……” 俞安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成了现在这样。昨日过后,一切都变了。 既然桓宇澈靠不住,那自己必须得想点办法翻盘才是,日日在别人的监视中过日子,就是活着也没有意义。 平复了一下心情,俞安从连翘的怀里抱过栖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让桓宇澈抱,而是离得近些让他自己看。 “阿澈你看,这是咱们的孩子,你连名字都给他取好了,叫桓宇栖。” 本以为这样他会有反应,却不料他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又用油乎乎的手去抓另一个盘子里的麻辣肚丝塞进嘴里。 但或许是父子连心吧,栖儿是个爱哭包,见到桓宇澈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来,还伸手去抓他手里的肚丝。 “哇……” 这一抓不要紧,孩子还没怎么着呢,桓宇澈先哭了起来,哭得脸色通红,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还伸手去扯栖儿脖子上的玉佩。 “哇……哇……”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对这哭,哭得俞安怎么哄也哄不好,桓宇澈不撒手还勒人,俞安只能把玉佩接下来让他拿着,将栖儿交回到连翘手中。 从始至终,叶彬就像看戏一样坐在一边。 不过还好,皇帝只限制了不让出府,没说不能在府里溜达,于是先让连翘把栖儿带回去,自己去了昭华殿。 “妾身拜见柏王妃,柏王妃福寿无疆。” “行了行了,也别拜了。” 柏王妃长叹了一口气:“王府都成了别人的天下了,整天拜来拜去有什么意思?坐吧。” 听她这么说,俞安便坐下了。 昭华殿里安排了两个婢女,准确的说是宫里来的宫女,也不好好干活,总之就是柏王妃在哪儿,她们就在哪儿。 如今是真的难受,想说上几句心里话还有外人听着。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不涉及皇家利益,爱怎么告就告去吧。 俞安把今日遣兴殿发生的事跟柏王妃说了一遍,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王爷不知会这样多久,娘娘您看,有没有必要请个太医来看看啊?” “还是算了吧。” 柏王妃叹了口气:“现在这样活着,总好过死了,如果派太医来的话你想想,宫里哪个人不想要他的命?” 第115章 昏君又在想馊主意! 三日过后便是皇帝那日要求进宫的日子。 他的目的很明确,一来是想随时看看桓宇澈的状态,看他有没有什么怪异的苗头。二来,也是给他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增加一些乐趣。 俞安刚产完子,气血还很虚,要不是怀胎那几个月养得好,真怕遭不住。 估计是怕推脱不进宫,都不用王府准备,宫里一早就派了轿子接人。俞安知道,每一次进宫都是一场硬仗,可桓宇澈却搞不清状况。 好不容易能出府了,他在轿子里无比开心,全程跪在轿中的桌上,撩开帘子看外面的风景。 “西夫人,阿澈好喜欢那个脸,好喜欢那个脸,买给阿澈,买给阿澈!” 俞安探头往外看,他说的是街边卖的鬼脸面具。 征得叶彬的同意后,俞安去买了一个回来,那是个像陆判一样长着毛的红脸面具,拿来后戴在了他的脸上。 不知为何,桓宇澈对栖儿不是很亲切,就算栖儿冲他笑都不会多看一眼。俞安有些失望了,她曾怀疑过桓宇澈是装的,现在看来是真的疯了。 进宫之后,听说皇帝在容妃那里。跟着张公公,几人到了朝暮宫,才发现里面不仅有容妃,还有皇后和其他几个妃嫔。 -- 第139页 由于登基时间短,还没来得及选秀,所以宫里几乎还是之前在四皇子府里的那些老人。 “欸,欸?” 到了朝暮宫门口,几人看见皇帝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正在和几个妃子玩捉迷藏。 皇后怀胎七月,肚子比俞安临产时还要大,从她的姿势上明显可以看出来不舒服,皇上却还要她陪着一起玩。 她也不躲,就那么扶腰站着,皇帝伸直胳膊原地转里一圈,便碰到了皇后身上。 他东摸摸西摸摸,哪里私密往哪摸,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摸到皇后的大肚子后垂下来手:“是皇后啊,无趣。” 他解下带子准备歇会儿,瞥到站在门口的几人,兴致突然来了:“来来来,朕带你们玩些好玩儿的!” 皇帝亲自带路,所有的妃嫔和俞安几人从后门出去,到了一处院子,院子里有个楼梯,楼梯朝下,不知通往哪里。 “光捉迷藏有什么意思,当然要和迷宫一起玩才刺激!” 他像一个西方绅士似的摊开手,示意其他人先下去。 “……那个,孩子怎么办啊?” 可以想到,地下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估计又费神又费力的,光桓宇澈一个都照顾不过了,更别说栖儿了。 “嗨,好办!” 皇帝指了一下叶彬:“让他看着就成。” 还是算了吧,俞安都准备下了,突然想起还有连翘,赶紧把孩子放到了她的怀里:“连翘,你就别下去了,把栖儿照顾好就成。” 下去的路是个土□□,新挖好的所以并不陡峭,容妃扶着皇后先下去,接着是几个妃子,俞安和桓宇澈在后面跟着。 待所有人下来,刚刚楼梯的入口处就被人盖住了,地下有昏暗的烛光,每隔一段路都会有蜡烛燃着。 这不对吧…… 这种气氛实在是瘆得慌,因为在地下,虽是新建但也不怎么透风,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蜡烛味,如果待得时间太长,可能会以为缺氧死在这里。 下来是一大片的圆形空地,空地外是很多的门,皇帝为他的新发明沾沾自喜。 “等会儿这样啊!” 见皇帝说话,所有人都停下了探索的眼神看向他:“这个游戏非常简单,咱们每个人选一扇门进去,出口通往朝暮宫的正殿,现在已经打开了!” “皇城使会守在那里,第一个到达出口的赏黄金千两,第二个黄金五百两,第三个一百两,其余的没有。” “而且,其中有一扇门进去之后是死路,到达不了出口。” 这玩意儿,玩得潮啊!俞安偷偷看了桓宇澈一眼,他啃着指甲,像看偶像一样看着这个狗皇帝,已经跃跃欲试了。 “走不出来会怎样?” 俞安看着皇帝,此时的他没有半点架子,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制造出来的有趣游戏当中。 “走不出来……放心,等诸位都出来了,朕会派人去找的。” 他乐呵呵的,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问题:“来吧,诸位可以去选择自己的‘生门’了!” “皇上,臣妾想和皇后娘娘一起。” 这时容妃突然站了出来,挽着皇后站到了第一扇门的跟前:“皇后娘娘自怀孕以来一直孱弱,臣妾可否陪着她一起?” 听到这话,皇帝动容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俞安和桓宇澈还在旁边,于是选择了拒绝。 容妃叹了口气,一脸同情的冲着皇后摇了摇头道:“那娘娘您注意啊。” 接着一边说,一边去了第二扇门。 她和皇后的关系很要好,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二人算是政敌,这种好似乎有些别有用心。 其余后妃也选好了自己的位置,而桓宇澈却看上了皇帝跟前的那扇门:“大公鸡!大公鸡!四哥,阿澈要这个大公鸡……” 俞安看过去,第四扇门上用饱和度非常高的红色和黄棕色,画出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皇帝无奈的笑了笑,把那个位置让了出来。 他应该不会靠游戏把桓宇澈害死吧?俞安心里有些打鼓,其他的门上都没有大公鸡,只有这一扇有,难道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但是容妃的表现同样可疑,她都没有给皇后选择的机会,就让皇后半推半就的站在了第一扇门前。 俞安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和皇帝的其他后妃一样是随机选择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待一声令下,看到大家都进了门,俞安也跟着走了进去。 迷宫的每条路宽在一米左右,走几步就会有岔路口,因为对地形不熟悉,俞安只能凭着感觉走,可接着她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迷宫是带机关的。 刚开始顺着一条窄路直直的走过去,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几乎不带犹豫的选择了中间的路,可进去后,耳边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嗡……” 是蜜蜂蚊子的声音,越往里声音越大,走到头是一面墙,墙角放着一个马蜂窝。 要命啊…… 第116章 死亡迷宫很有趣吗? 蜂窝在墙角,已经有几只蜜蜂飞出来了,它们没有冲着自己过来,俞安倒退了几步,转身逃离了这条路。 接着又回到了那个三岔路口,俞安这次选择了左边的那条路,一直走到头都没有听到半点声音。 -- 第140页 正当她以为顺着走下去就可以了的时候,迈出的脚突然感受到了一丝阻力。 有机关。 几个像飞镖一样的东西朝着俞安脚的方向刺来,让她几乎是本能般的后退了一步,但是接着,看到了前方的出口。 这是一条正确的路,但是也有机关。她不敢想象疯了的桓宇澈和怀着孕的皇后该怎样通过,大启皇室都是这么危险的职业了吗? 因为对地形不了解,俞安什么也不敢多想,只能蒙头往前走,若不是有点武功打底,可能早就被刺伤了。 不过……只是刺伤,就连刚才那些飞镖也是从一米左右的高度往脚的方向飞,蜜蜂蛰不死人。 所以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要命的机关,只是皇帝为了试探桓宇澈是不是真的疯了而已,不然也不会在门上画一只大公鸡。 俞安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接下来的路就很容易了,基本上都是一些吓唬人的东西,比如路上窜出来的小蛇,或者兜头泼下来的凉水。 走着走着,她看见了远处的一束光,和在光影映照下的台阶,那里就是出口了。 走到台阶跟前,俞安回头看了一眼,眼前是十几条不同的路,通向的是各自选择的门。 “恭喜西夫人,获得黄金千两。” 还没爬上去,俞安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叶彬。 他正坐在几米开外的一个椅子上,抱着没穿裤子的栖儿,栖儿坐在他的怀里,不哭也不闹。 “连翘呢,连翘在哪里?” 俞安一把夺过栖儿,四下看过去,都不见连翘的踪影。 叶彬撇了撇嘴,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小公子尿了,连翘姑娘跟着宫女去找给他换洗的衣物和小被子去了。” 看着栖儿安好,俞安才松了一口子,这新生的孩子没有被子包着可怎么行,只能心疼的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太好啦,西夫人您回来啦!” 刚刚坐稳,就见连翘抱了一堆东西过来,她之前一直在膳房伺候,对于照顾孩子的事情并不在行,但也很是细心,这么一想也不打算责备她了。 两人一起给栖儿换好衣服,用被子裹好后,见到皇帝抹着一头的汗从地下爬了上来。 他喘着粗气,看见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既惊讶又不服气,但还是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坐下休息了。 四月的天气并不炎热,叶彬像狗腿子一样跟伺候的宫女要来扇子给皇帝扇凉。 从前觉得他这个人做事利索,不卑不亢。现在看来,只是桓宇澈不配让人卑躬屈膝罢了。 “西夫人没有受伤吗?” 皇帝还是不太服气,缓过气来后上下打量着俞安:“你上来多久了?” “回皇上的话,刚刚上来,也算运气好,并没有受伤。” 俞安虽然心里对他不满,但更不敢逞口舌之快,只能站起来规规矩矩的绘画。 “噢……”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事儿没事儿,你坐。” 他坐在椅子上,心中的焦急已经溢于言表,不为别的,就因为容妃还没有上来。 当人都回来得差不多了,容妃才终于出现,皇帝笑着将人拉了上来,没有说一句话,眼角的笑已经表明了爱意。 容妃穿的衣服是浅玫红色的,干干净净,连一丝土也没有,却回来的那么晚。 她回来的那么晚,皇帝也没有问一句受没受伤。 元婧死后,俞安就不想再说话了,一方面不再有人能给她敞开心扉的环境,更多的是她发现,原来不爱一个人,也可以装得那么爱。 所以皇帝跟容妃之间的感情算什么呢? 除了皇后和桓宇澈,所有人都回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朝暮宫中点了蜡烛,那两人还没有回来。 “皇上,不该下去找一找吗?” 在迷宫里的,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姐姐,她身体本就虚弱,还有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他的心智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 “朕说了,只有一扇门的终点是死路,再等一个人上来就去找。” 他说得一板一眼,更加加深了俞安心中的焦虑,她再一次将孩子交到了连翘手上:“我自己去。” “哎,哎!” 皇帝想要制止,但是俞安已经一个人从后门出去,使出最大的力气打开那个盖子,再一次走进了迷宫的中心。 她面临着两个选择,一号门和四号门,一个是俞瑛,一个是桓宇澈。 如果选一号门,可能四号门后的桓宇澈正在被蜜蜂蛰,正在嚎啕大哭,正在拖着被机关伤到的身体艰难的往外走。 还有可能是更可怕的结果,画着大公鸡的门是一道“死门”,他有可能正躺在地上,身体寸寸变凉。 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他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又是栖儿的父亲。 此时离刚下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俞安怀过孕,她知道选择四号门的后果。 就算一号门中没有机关,俞瑛出不来,照样有可能面临最可怕的事情。 她可能因为缺氧晕倒在里面,可能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在某个地方等待了很久的救援,可能饿了,渴了,想上厕所了却找不到地方。 里面并非她一个人,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最终俞安的选择是一号门,纵使俞瑛跟自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 第141页 临到终点的那一刻,她注意了许多,唯独忘了看哪扇门通往“死路”。 推开门进去,格局和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没有太大区别,没过多久便是一条三岔路口。 在走到那个可能有飞镖飞下来的点时,俞安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可是这一次,等了足足十秒,什么都没有。 壮着胆子往里走,一路顺畅,整体构造和之前自己走时差不多,却没有等来一个机关。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到了接近出口的地方。 一切都一样,只有一点不一样,她没有看见出口照射下来的那道光。 俞安不肯死心的找了过去,最后走到了一堵墙跟前,一号门进来的这条路,并不通往出口。 可是,皇后去哪里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0 22:32:58~2021-02-11 13:0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间酒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现在你可以满意了? 皇后去哪里了? 俞安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自己这一路走来,忽略了太多东西。就是因为构造一样,所以她根本没有做其他的选择。 这一刻,她才是真的慌了,想要找到皇后,可能得去更多的地方。 她漫无目的的往回走,每到一个岔路时都会把所有的路挨个走一遍,一边走一边叫。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在吗?” “皇后娘娘?” …… “皇后……” “嗯……” 突然,俞安听到了一声很虚弱回应声,声音仿佛是从俞安左手边的那面墙外传来的。 “皇后娘娘,是你吗?” “……俞安?” “是我是我,皇后娘娘别动,等我!” 俞安拍打着墙壁,一边确认位置一边找路,两人明明只有一墙之隔,俞安却绕了很久,走错了两次才找到。 见到人时,皇后侧着身子坐在地上,半个身子靠在墙角。 她实在太难受了,整个后腰几乎是悬空的,不过好在这一路没有机关,她并未因此受到惊吓。 既然是死路,俞安不敢太过耽搁,将人搀扶起来之后原路返回,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人到了入口处。 “砰砰砰!砰砰砰!” 入口处是有侍卫看着的,再一次被人封上了,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 俞安吃力的爬到第一阶楼梯上,用一种非常蹩脚的姿势拍打着上面的木头盖子。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吗?” 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从第一次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超过三个时辰的时间了。 饥饿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来回的奔波让她觉得身体有些虚了。 没有人来开门。 “没想到到最后,只有你肯来救我……” 俞瑛这个人的脑回路总和正常人不一样,因为出身相府,又是嫡长女,心气高很正常。 但她平日总不愿与人为善,跟有受迫害妄想症一般。 “行了娘娘,也别说这么多了,您现在还能坚持多久?” 看着她疼得额头上都是虚汗,每动一下都很痛苦的样子,俞安不敢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我……本宫还行……” 或许是猜到她还要去找桓宇澈,皇后靠在台阶上:“没事,你去做你的事儿吧,等会开了,本宫会找人扶着上去……” 看她这个样子,还能说话,应该没有大问题。 俞安没有功夫确认了,点点头,转身朝四号门走去。 “安安……” 皇后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八度,音量也提高了许多,俞安停下看她。沉默了几秒,她才又开口:“你以前都叫我长姐的……” “……长姐,等会儿见。” 四号门上的大公鸡在烛火的映照下栩栩如生,或许是时间久了,蜡烛也暗了许多,仿佛有人靠近,就会被带来的风熄灭一般。 推开门,俞安往前走了些,再一次来到了同样的三岔路口,桓宇澈会往那条路走呢? 正犹豫时,隐约听见了抽泣的声音,俞安顺着声音找过去,来到了最右面的那条路。 这也是一条死路,空空荡荡,只有桓宇澈靠在角落里抱成一团哭泣。 “阿澈,阿澈你还好吗?” 听见有人叫他,桓宇澈抬起头来,俞安这时才发现,他穿的的浅色常服上有许多刀口,有些刀口还在渗血。 “呜呜……西,西夫人……” 看见有值得信任的人来,桓宇澈抬起了头,眼睛里也重新燃起了光。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朝着俞安走来。 “咻——” 桓宇澈刚一迈出步子,就不知怎么的启动了机关,一道肉眼来不及分辨的透明绳子从墙壁的异端穿到另一端,割破了他的袖子。 这一下伤得不清,很快那一块儿布上就被从里面渗出来的鲜血染变了色。 “哇……”桓宇澈再次大哭起来。 “别动!” 俞安感觉喊住他,生怕再动他会伤得更重。 从袖中掏出一块银锭丢到地上,墙体再次掠过一道细线…… “哈哈哈……” -- 第142页 俞安扔银锭本想试探一下机关的规律,却吊起了桓宇澈的兴趣,他像只小狗一样扑向了那块银锭。 “咻——” “咻——” 一道又一道的细线掠过,却没有伤到桓宇澈分毫。 这下俞安找到规律了,那些线只在高度一米到一米五左右运行,根本伤不到人的头和脚。 “阿澈,阿澈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俞安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爬下了身子看着他:“阿澈像我一样,用手和脚一起这样爬过来,看看会不会更快一些……” “啊?……嗯!” 桓宇澈听懂了,很快匍匐下身子,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俞安这边,很快逃离了机关的威胁。 “哇!阿澈好棒啊!” 俞安一边哄他,一边把人往画着大公鸡的那扇门前带。 可是小孩子玩起游戏根本停不下来,即使脱离了危险,他还是要爬着走,无论俞安怎么劝都不听。 那就由着他吧,没过多久,两人走到了入口处。 …… “哈哈哈哈哈……” 推开那扇门,俞安和桓宇澈面对的,是下来救人的皇帝和侍卫。 他们看见桓宇澈趴在地上,像动物一样爬行,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 可是桓宇澈什么也不懂,他看见别人在笑,也跟着笑了,站起身拍了拍土,像个不知脏的小孩儿一样去抓皇帝的袖子。 “四哥四哥,阿澈是不是很厉害?” “哈哈,对,你最厉害了!” 皇帝的眼角带着嘲笑,假装自然的把袖子从桓宇澈的脏手里抽了出来,顺势摸了摸他的头:“走,四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跟着大家上去时,俞安注意到了之前皇后坐着的地方上,有一滩液体,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颜色。 从入口处回到朝暮宫,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从王府离开时是巳时,而现在,已经酉时了。 所有人都饿了大半天了,御膳房准备的晚膳很丰盛。 皇家的规矩不能破,妃子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宫里,皇帝和桓宇澈分别坐在自己的桌上吃饭。 俞安累了一天,直到现在都不能安心吃饭,一边给桓宇澈喂饭,一边问着连翘孩子一天的状况。 “放心吧夫人,宫里随时都有乳母伺候着,小公子吃得很好。” “哇……” 不知为何,一旁的桓宇澈突然大哭起来,将手中的盘子扔到地上。 “咣-” 那是铁盘摔在地板上的闷响声,里面的食物洒落满地。 第118章 历经坎坷诞下儿女! “好难吃!阿澈不吃!阿澈要吃西夫人的饭!” 是啊,他虽然心智像个孩子,胃口却是生理上的,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俞安正想借此机会带桓宇澈回府的,突然就见冯太医急匆匆的从偏殿赶来,绕到皇帝身后小声说了几句话。 “怎么会?” 不知皇帝听到了什么,皱着眉站起身来:“之前不是说除了体虚一切都好吗?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俞安心下一惊,宫中有孕的娘娘只有皇后一人,她如今怀孕七个月,在古代这种没有剖腹产的年代,早产生子何其困难?! 更可怕的是,在养胎的这些日子里,她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经历了重重打击,面对美食毫无抵抗之力。 一直吃一直吃,吃到孩子七个月却像足月了一样大。 皇帝还是担心,跟着冯太医去了偏殿等待皇后生产,留下俞安几人默默坐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西夫人,西夫人,阿澈饿了,阿澈想吃丸子……” 桓宇澈说的丸子,是两天前自己给他做的四喜丸子,酱汁调得很浓,他也非常爱吃。 可是这道菜做起来步骤有些复杂,也不好直接去用御膳房,只能先稳住桓宇澈,让他回府以后再吃。 俞安一手抱着栖儿,一手自己吃饭,而桓宇澈眼巴巴的在一边儿看着。 “看什么看,你又不吃。” …… “娘娘,用劲儿啊,娘娘……” “啊……” 听着偏殿传来皇后痛苦分娩的声音,实在没有胃口,让宫女将桌子收拾干净,默默坐在那里。 俞安已经忘记三日前自己生孩子是什么样的,但难受与痛苦的感觉就像刚刚经历过一样。 “这样,皇后娘娘,您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 “不……不,啊……” 现代有剖宫产都不能保证母子平安,皇后的异常从三个月时就有端倪了,这一胎怕是凶险。 但是,这也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了。 她身为中宫皇后,在容妃进宫之后渐渐失宠,如果在此时诞下皇子,这个皇子就会被封为皇太子。 只要孩子活着,她就能一时衣食无忧,不犯错就不必担心被废。 约莫到了亥时,偏殿的声音越来越弱,还没有半点动静。也不能说皇帝绝情吧,他连饭都没怎么吃,还在跟前守着。 “哇……” 过了许久,婴儿的啼哭声给朝暮宫带来了一丝生机,接着便是太医和稳婆向皇帝报喜的声音。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得嫡子。” “哈哈哈哈哈……赏,今日所有伺候的人,赏黄金百两!” -- 第143页 皇帝也确实高兴,他是真的希望孩子能好好生下来。纵使皇后生父被废,她也是皇后,他们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子。 “皇,皇上……” 突然,太医贺喜的声音戛然而止,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皇后娘娘的肚子里,似乎还有个孩子……” 还有个孩子,好事儿啊! 俞安放下心来,她看皇后肚子太大,一直担心是被奸人所害,既然是双胞胎,那说明自己是多虑了。 但是怀了双胞胎,太医把脉的时候难道看不出来吗?为何到生产时才发现? 接着,皇帝也不说话了,气氛再次陷入沉闷。 俞安实在等不住,想去偏殿看看是什么情况,叶彬却不同意,在旁边悠悠的说道:“历代都是如此,双生子必须要舍掉一个。” “为何?” 听他这么一说,俞安大概明白了那种压抑感从何而来,却不知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双生子啊,样貌一样,心性也一样,若要留一个当太子,另一个怎么办?” 叶彬用眼神表示了对俞安的不屑:“能留下一个,也该知足了。” …… “哇……”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更加清脆的啼哭声响起,俞安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他们以最残忍的方式留下长子。 皇帝也不说话了,想必他也很难取舍。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公主!” “是吗?让朕看看!” 俞安只能听见皇帝的声音,声音中透着满满的欣喜,原就不该一个父亲来做这种决定。 “太好了太好了!” 想着自己的侄子侄女留下了性命,俞安也开心极了,可是这种欣喜在环顾了一圈四周后发现无人分享。 “……我还是去看看吧。” 在这里等着实在无趣,俞安想去看看皇后怎样了,也不等叶彬同意,直接往偏殿去了。 “西夫人。” 听见太医的声音,怀里正抱着孩子的皇帝回过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来啦,快来看看你姐姐。” 俞安凑到床头去看皇后,过了那个劲,她已经虚弱得脸色发白。不过还好这段时间吃得好,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应该撑得住。 “长姐还好吗?” 这样的称呼方式很肉麻,但她都提出来了,想必也是有所疑虑。 俞安怕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穿越的事,当做妖怪抓起来,做戏肯定要做全套。 “嗯……我能看看孩子吗?” 用不着俞安操心,一旁的稳婆忙抱着小皇子来了,稳婆蹲得很低,足以让皇后一侧头就能看见,俞安也跟着扫了一眼。 小皇子只有七月,且是龙凤胎,长得竟比九个月生下来的栖儿还大一些。 肉嘟嘟的小脸像极了蜡笔小新,鼻子都快被埋在了脸里。 “好胖啊……” 皇后放心了,慢慢把头摆正,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休息一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这时稳婆发现,她的脸色更差了。 “西夫人麻烦让一下。”俞安还没来得及起开,稳婆就已经半蹲下身子掀开了皇后的被子。 “这样会着凉……” “冯太医,冯太医!娘娘血崩了!” 俞安几乎是一个弹跳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 血崩,也就是产后大出血,在现代医疗技术发达的前提下紧急止血再输血,人是可以救回来的,但是在这里,还有机会吗? 俞安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皇后的生死交给太医,在一旁默默祈祷,希望她能挨过这一遭。 两个孩子不能没有母亲,大启也不能一日无后。 若皇后去世,以皇帝昏庸的德行,一定会将容妃立为新皇后。容妃和范毅是一边的,辞律王府会收到更大的打击,朝堂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119章 柏澍没有跟去淮烟? 疼痛是一种神奇的感觉,如果只狠狠地疼一下,那一下就是刻骨铭心。如果疼很久很久,那便不疼了。 此时的皇后便是如此,她眼睛半睁不睁,只觉得累了,连一句疼都喊不出来。 俞安是个现代人,即使来大启一年见过太多生死,本质还是希望一切能像太平盛世,所有人都好好活着。 “娘娘,娘娘您不能睡啊!” 稳婆一边想办法止血,一边喊着,希望皇后可以清醒起来,可是今天用了太多力气,实在是困了想睡了。 “长姐,长姐!” 虽然和皇后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她还是不愿就这样看着一条生命离世,元婧的离开让俞安明白,每个人都值得被在乎。 床沿和凳子太高,俞安跪在床边,一手搂着皇子,一手握住皇后的手,一声一声的叫着她:“长姐你醒醒,这个时候不能睡,您快醒醒……” 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长姐,孩子还没有名字呢,你快醒醒,给孩子们取个名字吧?” “……你太吵了。” 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想起,皇后苦笑了一下,眼泪从眼角流到了凌乱的发髻里,她勉强抬眼看皇帝:“皇上……” “皇子……的名字您取,公主的……名字,就让臣妾来吧?” “好,好。” 皇帝颤抖着手抱着小公主走来,他坐在凳子上,小公主也很胖,但略比皇子好一些,看上去白白胖胖的。 -- 第144页 “那……就叫兰瑛吧?” 皇后测着头去看皇帝,当初在一起确实是阴差阳错,但几年的夫妻也着实有了感情。 兰花有香味,意思是情投意合,瑛字直接挪用了她的名,公主也算他们爱情的结晶。 “好名字。” 皇帝点了点头,看着俞安手中的皇子:“那太子便叫鎏瑛吧?朕要用这个名字留住你。” ……俞安酸了,说这个皇帝做事过分吧,他在这儿守了那么久,起个名字还要秀恩爱。 说他对皇后好吧,竟能把她一人扔在迷宫里三四个时辰不管不顾。 既然说这个迷宫是他建的,那他是否知道一号门无法通向出口呢?而容妃是如何知道的?四号门上的大公鸡,又是做什么用的? “止住了止住了!” 稳婆来回一盆盆的换水,终于得来了好消息,皇后的血崩止住了。此时太医也熬好了药,喂皇后服下。 “皇上,此药药性温补,符合娘娘体质。” 冯太医年轻,医术一般,但在产科上确实有所建树:“娘娘将药服下,再好生歇息,过几日便可大好了。” 俞安心下舒了一口气,将公主交给稳婆照料,端来药喂皇后喝下。 皇后的身体还是很虚,但已经性命无虞了。 看现在这个形式,帝后二人还要耳鬓厮磨好一阵,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俞安便请旨想要先回辞律王府。 刚好皇帝心情好,也就同意了。 回到朝暮宫正殿,桓宇澈已经无聊的在地上打滚了,俞安忙哄着准备带他回府。而正在这时有侍卫来传,柏澍进宫了。 三日前柏将军被迫让位,将镇国大将军一职过给了庶子柏焘,皇帝的旨意是,要柏澍和他一起到淮烟去。 柏将军早上已经动身,而柏澍却没有走。 “怎么回事儿啊?”皇帝不情不愿,连偏殿都不愿离开,也不愿搭理柏澍那点破事儿。 “柏公子说,他不想去淮烟,也不想住在镇国将军府。” “那他想去哪儿?” 皇帝不耐烦到了极致,他连头都没有回,还沉浸在得到龙凤胎的喜悦中,只可惜侍卫还守在门口等着回话。 “柏公子说,他想搬到辞律王府去。” “让他去!” 皇帝伸手往后扬了一下,示意侍卫可以去通传了:“一个阉人,一个疯子,还能翻了天去?” 短短几日,镇国将军府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原来从前的和睦都是假象,如今的小人得志才是真的。 柏将军对待感情和做人一样忠烈,原本只娶了嫡妻一人,嫡妻为他生下了柏王妃和柏澍。 可是在这个年代,一夫一妻并非好事,受尽了他人议论,几年后便在嫡妻的要求下,又受了一个女子做妾室,生下了柏焘和柏熙。 光看名字就能看出来,同样是水字辈,柏王妃和柏澍的名字是三点水,柏焘和柏熙是四点水,偏心偏的明明白白。 妾室的孩子就那么随便养着,嫡妻的两个孩子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不曾想因此导致了柏澍的顽劣,后来柏澍和窦家公子搞出了人命案子,他也做了今生最错误的选择,用官位封住了范毅的口。 可是人生在世,哪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成为别人的附庸的?柏焘处处隐忍,终于等来了这大好的机会。 父亲做了淮烟公,此生几乎再无机会回来,柏澍却赖在这里不肯走,他作为新的镇国大将军怎能容忍? 于是搬来了大启的规矩,要柏澍日日到他殿里下跪请安。嫡长子给庶子请安,听上去就滑天下之大稽,柏澍骄傲半生怎愿受如此屈辱。 于是柏澍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向皇帝请旨,希望能搬到辞律王府居住。 …… 再见琥珀,她已褪去了曾经的稚嫩,站在柏澍身边犹如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经过那么大的变故,柏澍已经不怎么爱笑,却也走了出来。他不愿琥珀陪在身边,不想耽误一个无辜女儿家的一生。 但是那又怎样呢?毕竟是琥珀不愿离开。 或许是胡茬未剃的缘故,二十岁的柏澍看上去像三四十岁的人,饱经沧桑。 来时五人,再回王府,已经是七个人了。琥珀见到俞安笑出了泪,两人相顾无言,个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桓宇澈并不像排斥其他人一样排斥柏澍,两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他一直扯着柏澍的腰带,走到哪跟到哪,比跟俞安还要亲近些。 两个失意的人在一起,能互相取暖也好。 …… “阿澈饿!阿澈饿!阿澈要吃好吃的!” 一回府,桓宇澈就按捺不住他的疯癫了,在遣兴殿的地上撒泼打滚要吃东西。他从前的样子柏澍见过,看他变成现在这样,任谁一下子都没办法相信。 见柏澍来,柏王妃虽然高兴,但见弟弟变成现在这样,心中的委屈还是忍着没有说出口。 “府里还有很多寝殿,我找人给你收拾一个吧?” 柏王妃很少哭,但是此事过后,弟弟成了废人,父亲也被赶去了淮烟,原以为只能一人在王府中孤苦终生了,没想到弟弟竟也跟着来了。 “不嘛不嘛!你要跟阿澈一起住!” 第120章 终于有了一件好事! 桓宇澈扯着柏澍的腰带不撒手,但一个外府男子,跟王爷住在一个寝殿,说出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 第145页 本想像哄孩子一样拿些吃的说服他,不料他心智虽不健全,身形却和以前一样矫健,跳起来骑在柏澍的腰上,搂着脖子死活拽不下来。 “……没事儿,我都行。” 柏澍也不骄矜,便由着他的性子来了。 还好遣兴殿本来就大,东西还有两个偏殿,柏王妃便给柏澍收拾了个大些的偏殿住下了。 “阿澈,来用膳啦~” 俞安再进遣兴殿时,柏澍正在给桓宇澈上药,今日玩迷宫时被机关伤到了不少。 不知为何,在柏澍跟前时,桓宇澈总会安静听话许多,也没有那么聒噪了,即使药性会刺痛皮肤,他也会像个男子汉一样忍着。 “这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啊?竟然在宫里建这些折磨人的东西!” 看见俞安来,药也上的差不多了,柏澍嘟囔了两句,帮他把衣服穿上,然后顺手接来了饭菜:“阿澈快看,西夫人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桓宇澈不知听没听懂,一边学着柏澍说话,一边伸手去抓盘里的东西,被柏澍捏住了手腕:“好吃的不能用手抓,阿澈是王爷,王爷要端肃。” 别看柏澍平日里自己就吊儿郎当的,教育起桓宇澈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但是疯了的桓宇澈又怎么会听他啰嗦,上来就是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啊!” 柏澍吃痛松开了手,一旁守着的琥珀赶紧来看他的伤情,两人就像在一起过了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不说话却心意相通。 “西夫人,一会儿王爷吃完饭,我有话想跟你说。” 俞安点了点头,拿起勺子给桓宇澈喂饭。虽然人疯了傻了,但他的饭量还是很大,不一会儿,桌上的食物就吃了个精光。 …… “西夫人,琥珀是个好姑娘。” 柏澍苦笑了一下,神色中能看出深深的绝望:“现在是我配不上她了,您能否想想办法,再给她指个好人家?” 他这样把难题抛给俞安,俞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同意了,琥珀的下半生不一定就能幸福,还有可能活得比现在还不如。 拒绝,让琥珀留在柏澍身边,人总是会变的,如果有一日她后悔了,又能怎么办呢? “西夫人,您就帮帮我吧。” 柏澍叹了一口气:“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我日日寻死,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无声无息的照顾我。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她的离去再去寻死,也不想耽误她。” “我柏澍真不知自己是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好的女孩儿死心塌地跟着,您要是能劝得动,务必……” “——砰!”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风带灭了燃着的蜡烛,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从门口月光下的剪影可以看出,来的人是琥珀。 柏澍心虚,颤抖着手重新点燃了蜡烛,看见的是琥珀愤怒的脸。 她说不出话,但能用手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柏公子,从前您是世家公子,却从未因奴婢身份卑贱而看不起。纵使落难,您也还是淮烟公的嫡长子,怎么就成配不上奴婢了?” 比划手势速度慢,又用足了身体语言,琥珀哭得越来越厉害,索性跪在了柏澍面前:“难道柏公子已经落魄至此了吗?已经连一个奴才的安生之处都不愿给了吗?” “没有没有,你……先起来……” 柏澍手足无措,就差给琥珀也跪下了,拉拉扯扯,俞安看出了两人的心意,站起身来:“琥珀不愿离开,柏公子当真要赶吗?” “我……我不是赶……” 他左右看了一下,实在没脸看琥珀,有话只能跟俞安讲:“可是……跟着我这种人,她只会受天下人的耻笑,我实在不能……” 气氛弄成现在这样,最尴尬的人是俞安才对,劝谁都不对,谁也劝不动。 “柏哥哥,帮……帮我解一下带子。” 气氛正尴尬着,桓宇澈从卧房出来了,他嗦着手指头,怯生生的看着半蹲着的柏澍,凑过去背对他。 ……柏澍用纤细的手指帮他解开了打成死结的衣带,三人一起目送桓宇澈回到卧房。 “柏哥哥,你要娶她。” 掀开帘子的前一刻,桓宇澈转过身来,很认真的看着柏澍:“漂亮姐姐很喜欢你。” ……我去!通透啊! 这一刻,俞安甚至在怀疑这个桓宇澈到底疯了没,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大实话。 “……那个,西夫人,我先回偏殿了。” 柏澍没有表态,可能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也能理解。他走后,琥珀便跟着一起走了。 夜已深,天空中星星点点,那么澄澈的天,那么肮脏的天下。看着桓宇澈入睡后,俞安也回了江月轩。 栖儿已经睡着又醒来好几次了,连翘很负责任的在一旁照顾,为了等俞安回来,蜡烛剪了一次又一次。 自从有了孩子,就连在江月轩都不那么自在了,比如现在,洗漱只能在连翘的伺候下摸黑悄悄进行,连蜡烛都不敢多点。 “西夫人啊。” 惠儿正支棱着下巴坐在桌边打盹,听见有动静,她抬眼看了一下,认出是俞安,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趴着睡下了。 无语。 俞安躺在床上,静静的回想着一天发生的事情,皇后现在应该已无大恙了,两个孩子也白白胖胖。 -- 第146页 只是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发生的事也多,太久没有回现代屯粮了,哪天还是得回去一趟才行,再买点儿母婴用品。 还有醉瑛阁那边,也得找个时间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之前怀孕总部去,有急事时师父还会让白芨传信来,现在竟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想过最可怕的可能就是,师父已经不在了,但若那样的话,只怕辞律王府再也翻不了身了。 …… “西夫人,叶管事让您去一趟昭华殿。” 昨天实在过得太累,俞安沾枕没多久就睡着了,睡得一点意识也没有,直到听到惠儿生硬的叫喊声才醒了过来。 “叶管事让我去昭华殿?什么事儿啊?” 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惠儿今天好像心情还不错,也乐得解释:“皇上说了,辞律王府大的小的病的残的太多,安排了个太医来。” 第121章 感觉冯太医不太对劲! 安排了个太医来,俞安想到了沈大夫,他人还不错,但也在上次的抄府事件中被杀。 那一日生完孩子,俞安裹在被子里,被人从宫里抬回了王府。她只看了一眼,眼前血光一片,满地都是朝夕相处在府中伺候的下人。 或许是怕自己刚生完孩子受惊,第二日醒来一切便回到了抄府之前的模样,血迹已被打扫干净,唯独不同的,是那些因此离世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夜夜难眠,就算睡着了也会从梦中醒来,自己总在梦中梦见元婧,梦见她冲自己笑,而此时叶彬的到来让整个世界陷入无尽黑暗。 “西夫人不舒服吗?要不奴婢先过去了?” 惠儿从来不屑于跟自己说这么多话,今天的话却格外多。俞安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坐起身来洗漱:“稍等,我也去。” 接下来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连翘在里屋给栖儿喂奶,惠儿竟哼着歌备好了洗漱的水。 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水肯定没有问题,俞安洗漱好穿好常服,便往昭华殿去了。 “俞安拜见柏王妃,柏王妃福寿无疆。” 转头看见冯太医坐在一旁,他是从四品官而自己是二品诰命,不必向他行礼,更何况冯太医也为起身向自己示意,于是点了点头便坐下了。 那日抄府之后,整个辞律王府的风向都变了,按理来说管事也是下人,可又谁都得让着他。 正殿也不拘着主子下人了,谁想坐谁就能坐。就连苏翎溪和俞艺,也坐在了最末的位置,虽然不高兴这种乱了套的做派,却也无话可说。 “这位是冯太医,你们应该见过的。” 柏王妃坐在主位,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她像俞安介绍道:“冯太医产科和内伤极为精通,以后你的栖儿也要劳烦他照顾了。” 俞安看向冯太医,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其实冯太医看上去就是个儒雅的正人君子,平日里不卑不亢,也不是拜高踩低的人。若不是皇帝派来的,还能重用一下。 因为来得突然,冯太医的住所还没有准备好,而之前沈大夫的屋子空着,便让人去打扫了。 其实大启并没有让大夫住在王府的规矩,是先皇可怜桓宇澈这个儿子,让沈大夫陪着他,直到后面分出府去,沈大夫也没有离开。 按理说在厢房分个屋子住着就可以了,但桓宇澈有很依赖沈大夫,便赐了惠梦阁给他。 现在可好,沈大夫一大把年纪,还没来得及享天伦之乐,便葬送在了这王府里,倒是便宜了冯太医。 其实来这一趟不过是走个过场,俞安准备离开了,却见惠儿像个花痴一样低着头笑,偶尔抬眼看一眼冯太医,连俞安站起来了都没发现。 俞安之所以不喜欢惠儿,是因为除了见人下菜碟外,跟元婧的性格和麻利作风很像,如果元婧不走,惠儿也不会来。 冯太医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和叶彬聊着小时候当学徒时两人在宫里的交情,眉开眼笑。 “走了。” 俞安不想看惠儿犯花痴,起身向柏王妃行礼离开,即使这样,惠儿也是一步三回头。 回江月轩时,还没到门口就看见柏澍守在那里,琥珀就在他身边跟着,寸步不离。 四月的天已有些回暖,门口的喇叭花已在沾了血的土壤中长出来了,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温度。 “你先去看看小公子吧,我有话跟西夫人说。” 柏澍拍了拍琥珀的肩膀,示意她放心,看这样子,两人已不似之前那么疏远了。俞安点了点头,将柏澍带到了江月轩正殿。 “西夫人,柏澍此次来,是想向琥珀提亲。” 两人刚一进屋,还没等俞安坐下,柏澍就跪在了地上:“琥珀说过,她无父无母,从小在醉瑛阁长大,身契虽在手里,您却是她唯一的亲人。” “所以想要征得西夫人的同意,娶琥珀为妻。” “娶琥珀为妻?” 俞安有点不可置信,纵使柏澍已是废人一个,不可能有后,但他仍然是淮烟公的嫡子,是镇国大将军的哥哥,还有不少祖产在柏将军手中。 即使被人看不起,也不可能有下人敢当面置喙。 从前琥珀成为他的侍妾都会有人议论,如今,他竟想娶琥珀为妻。 -- 第147页 “对,我想娶琥珀为妻,请西夫人同意。” 他说得情真意切,俞安反倒不敢随意答应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得征得琥珀的同意才是。 “琥珀她,知道吗?” 柏澍的眼神迷离了一下,摇了摇头:“如今大家的处境都不好,我想跳过几个步骤,只西夫人同意便下聘。” “那么,琥珀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俞安没有明确的说同意还是不同意,而是从卧房叫来了琥珀,即使经历了这么,琥珀的眼睛依旧水汪汪的,任谁都心生怜意。 “来,坐吧。” 琥珀是个好姑娘,同她也不用拘着什么,俞安将她拉着坐在了椅子上,认真的问道:“你愿意嫁给柏公子吗?” “吱-” 这话刚一说出口,琥珀就惊得站了起来,起得太急头有些晕,整个人都朝后倒了一下。柏澍怕她摔着,起身搂住了她的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好一对佳偶天成啊,也不知两人之前哪来的那么多顾虑。 第一次这样被柏澍抱在怀里,琥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抽出身来,转身跪在了俞安跟前,用手语表达着她的意思。 “奴婢愿意,只要能跟在柏公子身边,做下人也愿意!” “好,好。” 俞安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琥珀比自己有福气,嫁给了爱情:“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们又是两情相悦,六礼能免就免些吧。” 琥珀疯狂的点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六礼可以一样不要,奴婢不需要名分,只要柏公子别不要奴婢。” “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能不给。” 柏澍将她扶起来,拽住了她的手:“能不免的一样不能落下,日后有机会,我还要再为你补办一次。” 第122章 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柏澍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看上去就有些年头的纸来,一张一张放在了桌上:“从镇国将军府出来,我只带了这些,当做聘礼请见谅。” 而他说得少在俞安看来可一点不少。 “这三个是父亲在京城周边的宅子,这个是宅子附近的庄子,这个是留香苑的地契……” 这几乎是柏将军能留给他除将军府以外的所有家产了,他什么都没有留,全当聘礼交给了琥珀:“还有以后,我的一切都归你管。” 而琥珀这时才发现,自己嫁过去不是下人,不是通房,也不是妾室,他是要将自己当做明媒正娶的妻子。 “柏公子,请您万事从长计议。” 琥珀不自觉的拉开了跟柏澍的距离,仍觉不够,又向后退了几步:“奴婢身份卑贱,出身醉瑛阁,当不得这个正妻,还请柏公子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你以后也不要动不动就跪我。” 俞安从未见过柏澍如此认真的样子,他把琥珀拉起来,双手按在肩上,看着琥珀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们是平等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酸的俞安简直没眼看,只能心里暗骂桓宇澈不解风情,别人都是打一巴掌给个蜜枣,他却是给完蜜枣再给人巴掌。 算了,美好的爱情都是别人的,自己只配照顾孩子。该说的说完了,柏澍竟然抱起琥珀就回遣兴殿的偏殿去了。 此时也快到中午了,俞安心情大好,打算用最后剩下的食材做个火锅大家一起吃,便让连翘挨个宫里叫人王府的正殿里。 反正自桓宇澈疯魔之后,正殿就很少有人来了,即使来,也不会聊多么重要的事情。 …… 很久之前俞安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条件不允许,那就自己创造条件! “火锅专用桌”是俞安来了大启之后发明的,当初从梦中搬到江月轩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 刷了漆的大木质桌子中间用玻璃隔开一块儿,然后挖个火锅锅大小的洞,下面砌成灶台,火点着一把柴火扔进去,就能等着吃了。 “来咯~” 生好火,俞安将火锅端上了桌,那是一个鸳鸯锅,为了尽量迎合大家的口味,靠近桓宇澈的那一边是加了麻椒的红油锅,另一面是普通的微辣火锅。 锅一开,翻涌着的汤和着掩饰不住的香味攒足了整个正殿,俞安是故意的,桌子半大不大,刚好能坐下七八个人。 为了避免连翘不高兴,俞安来前也给她备了些好吃的。至于其他宫里来得人嘛,吃过饭了也觉得饿,只有在旁边看着的份儿。 毛肚、黄喉、小酥肉、鹌鹑蛋、午餐肉、各类丸子和肥牛卷一样一样下了锅,作为拥有百宝袋的现代人,俞安可是连小料都给大家一一调好了。 琥珀本想在一旁伺候着,柏澍说什么都不肯,硬是把她按在了位置上,顺便跟大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本以为柏王妃会不愿意,但是经历了那么多,这已经算是好事了,再加上是俞安的人,并没有太多苛责。 入门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八,去年今日,是俞安嫁入王府的日子,就当是个纪念了。 “自从西夫人来了,妾身发现自己越来越能吃辣了呢!” 如今这样,每个人都是苦中作乐,吃得热火朝天。桓宇澈更是开心得不得了,要不是柏澍拉着,他恨不得把手伸到锅里找吃的。 苏翎溪的话也比从前多了些:“咦?西夫人,你刚刚放的那些叫做丸子的东西,为什么颜色都不一样啊?” -- 第148页 “因为制作材料不一样啊,”俞安乐得解释这些,指着那些没有全下锅的丸子挨个解释:“像这个灰色的,中间带夹心,是牛肉做的,吃起来一定要小心烫。” “红色长条的是火腿肠,猪肉做的;紫色的那个是糯米紫薯做的;扁扁的四四方方的是千页豆腐;白色的是虾丸,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虾做的;粉红色这个是鱼丸,也是我最爱吃的……” “就刚刚一会儿,我都吃了好几个了,是鱼肉……做……的……” 俞安愣住了,她想过这几天要找个机会回现代屯粮,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最不合适的时机,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她的头已经开始有些晕了。 ……得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才是。 俞安看到了桌上备的酒,像抽风了一样站了起来。 “吨吨吨……” 几口酒下肚,俞安的脸已经有些红了,其实她知道,自己酒量还不错,但是这个时候做戏就要做全套。 “……各位,我……困了,先回去休息,告辞!” 要疯就要疯的彻底,俞安连礼都不敢好好跟柏王妃行,故意装出一副江湖游侠的气质,抱拳说完转身离去。 “哎?西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俞安听到惠儿这么问了一句,脱了常服和鞋袜便倒头睡去了。其实根本不用担心,江月轩里只有惠儿一个人是宫里来的。 惠儿对俞安并不关照,白天要么绣绣花要么发发痴,夜里困了就睡一会儿,根本不会好好值守,就算俞安穿回现代再带着东西回来,她也不会在意的。 …… 一觉起来,天虽然还没黑,但太阳都快下山了。四下看了一圈,那个巨大的购物车在床上,里面的东西已经屯满了。 连翘在照顾栖儿,不在跟前可以理解,可是惠儿也不在房间里,她能去哪儿呢? 这时,好像听到院子里有人争吵的声音,声音不大,像是故意压低了说话。俞安偷偷溜到窗边,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往外看。 发生争执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惠儿和冯太医。 “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我能怎么办啊?”惠儿气得有些跳蹦子,但还是好声好气的:“我连我娘的玉佩都当了给你,你还想怎样啊?” “不够,真的不够。” 冯太医平时儒雅,一般人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却不想他会跟一个女人要钱:“我已经找到稳赢不赔的手法了,只要你给的钱够多,我挣了大钱,就去跟你爹娘提亲,怎么样?” “可是我算过了啊,前前后后加上给你的那些首饰,怎么着都能换个二三十两银子了,你到底要多少啊?” 惠儿也一改她往日的样子,说起话来姿态放得很低。还带着哭腔:“跟我提亲不需要挣大钱,你有的这些足够了!” “你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二三十两能算钱吗?” 冯太医急得两只手拍在了一起握成拳头:“你可知道,人李家公子下一次注,最少都是五十两,输急了连房契都敢往上放的。所以,要干就得干票大的!” “五十两?你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个钱啊!” 惠儿低着头,过了很久,突然像想明白了一样看向冯太医:“我有一个好办法!” 第123章 恶人就得有恶人磨! “我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冯太医来了兴致,态度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你觉得妍儿怎么样?” 惠儿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凶光:“她只有七岁,卖到醉瑛阁是最好的年纪。” 我去!禽兽啊! 俞安和惠儿聊过,她有个七岁的妹妹叫妍儿,相貌非常可爱。在这个年代,穷苦人家的女孩儿到了十岁上大多会卖给有钱人家为奴。 只是这惠儿,为了一个男人的赌资,竟想把只有七岁的亲妹妹卖到花楼去? 太好了!醉瑛阁是个好地方,俞安忍住了笑意,翻盘的机会来了! 她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好把购物车整理了一下,找了本书坐在床头看。 那次的事件过后,俞安就养成了一个“好习惯”,看过的书每一页都撕掉,绝不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墨迹。 这时惠儿回来了,看了俞安一眼,又坐回到桌上去绣花,只是与以往不同,这次她的脸上没有露出那种小女生的痴笑。 “砰!” 惠儿绣着绣着,心中无名的火上来,一把把绣的花儿拍在了桌上,仰着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到肚子里。 “惠儿,你怎么了?”俞安明知故问。 自然,这种事情惠儿也不想跟别人分享,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出了门去。 嗨呀,都逼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求助,那行吧,就等后果再严重些再说吧。 其实说到底,比起三日一次的入宫,在辞律王府里出了被人监视着,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地方。俞安该吃吃该睡睡,若有什么僭越之言,爱告告去。 过了两天,又到了该进宫的日子,本想推脱着晚些去,不料一大早,张公公就从宫里来接人了。 来时守在门口,欲言又止道:“那个,西夫人,皇上说可以给您一些时间采购,今日他的膳食,由您来做。” “好的,没问题。” 做饭而已,前两日囤了不少东西,让张公公帮着扛到轿子上带去就是。 -- 第149页 但是既然给了这个机会,自己可以出府,还能晚些进宫,何乐而不为呢? “张公公,要么您先歇会儿,我去趟怜安街买些菜来。” 张公公年纪轻轻人也不坏,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想必他也不愿当太监的。果然,张公公也没拦着,让俞安去了。 可谁知,张公公这一关好过,还有叶彬在后面。准备出府时,他冷冷的站在门口,也不跟俞安讲话,而是直接喊惠儿。 “惠儿!惯会偷懒的东西,还不帮着你们主子拿菜去?” 看着惠儿过来,俞安一瞬间无言以为,没办法,那就带着吧。 先把那个购物车腾空,捡了些需要的放到轿子里,然后便让惠儿推着车上街去了。 那么个购物车着实稀奇,走过路过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一眼,它的动静虽不如马车大,但咣里咣啷的响一路也确实烦人。 最丢人的还是惠儿了,毕竟这车是她推,吵吵的恨不能抗在肩上带走。 怜安街的菜集有很长一段,刚刚来时,俞安写了一张很长的条子,上面都是琳琅满目要带进宫的东西。 当然,这些都不是必须的。 俞安和惠儿分头行动,趁她不注意时隐没在人群中消失不见,那些东西够她找好一阵子了,此去醉瑛阁速战速决。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脱掉最外层的衣服,里面便是一身男儿服饰,快速易容后,几乎是跑着赶到了醉瑛阁。 醉瑛阁一如既往的热闹,似乎没有大变风向的感觉,进去之后从前的那些人也没变,直接将俞安带到了四楼找白芨。 白芨依旧是一身素衣白裳,看见俞安过来一点也不惊讶,略行了礼:“白芨拜见玄钰门主。” “你知道辞律王府被抄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问题,俞安一直在等一个答案,事到如今,也只有白芨能告诉她了。 “抄府是司空门主的意思。” 白芨很好奇俞安竟然不知道,回里屋拿来了一个小盒子,盒子中是一块正面天诛、反面血寐的令牌,只有天诛门门主才能拥有。 “师父在哪儿?” 俞安顿时感到一口气上不来,气得话都不想说了,当初师父还跟自己讨论过要不要帮桓宇澈反的问题,怎么会是他下的命令? “白芨不知,这块令牌是皇城使叶彬拿来的,他说奉司空门主口谕,调遣天诛门兵力到皇城司,所以……” “所以你就派人去了?” 俞安不敢相信,为什么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白芨难道不知道天诛门的立场是什么吗? “是。” 白芨点了点头:“师父说过,见此令如见他。” “那如果是我呢?” 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人见过师父,是叶彬通过令牌调遣的血寐,她有理由相信,师父已经凶多吉少了。 俞安从袖中掏出之前师父给的那块令牌:“如果是我说要你派人抄府,杀辞律王府上下,你也会派人去吗?” “当然。” 白芨接过那块令牌,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师父说过,见此令如见他。” 所以,这个命令无论是谁下的,哪怕是桓宇澈拿着令牌来说去朝辞律王府,她也照样会派人过去。 “告辞!” 俞安不想再跟她多话,说到底,天诛门的这条线算是断了。 “门主,您的令牌。” …… 俞安找了个合适的切入点进到人群密集的菜市,随便找了个摊买了许多菜,左右手拎得满满当当,探头探脑的去找惠儿。 “西夫人!” 听到身后有人叫,随之而来的还有购物车轰轰隆隆的声音,俞安转过身,将反客为主演绎得淋漓尽致:“惠儿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菜放到车中,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单子上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买齐了。” 惠儿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怀疑,两人就这样回了王府。 说来也怪,张公公来时虽未乘轿,但宫里是派了轿子来的。一乘轿子足矣,怎么王府门口停了两乘? “没事儿,我来吧。” 看着东西多,柏澍从停在后面的那乘轿子上下来,二话不说就把东西扛起来放好。完事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讪笑着自嘲道:“天天闲在府里,总得帮些忙吧。” 第124章 当着面都能损起来? 本以为这次和三天前一样,来了和皇帝、后妃们玩闹一天就过去了,怎料张公公直接将人带到了离御膳房最近的太虚宫。 太虚宫是先帝所建,要求历代皇帝都住在这里,皇帝也不例外,但他很多时候更愿意待在容妃的朝暮宫里。 一进太虚宫,就见皇帝怀里搂着容妃,正和几个大臣聊得开心。仔细一看,这些大臣不是别人,是范毅、柏焘和李诩。 正是晦气,皇帝百分百是故意的,把这群人聚在宫里,也不知是想刺激谁。 “哎呦,柏澍也来了!” 不知是真的开心还是讽刺,皇帝笑了起来:“刚好镇国大将军也在这儿,你们兄弟俩应该有说不完的话吧?哈哈哈!” 谁跟他有说不完的话了,柏澍气得脸色铁青,但毕竟是御前,也不能直接撕破脸,只当是不认识,草草行过礼便罢了。 -- 第150页 “诶对了。” 那李诩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问柏焘:“听闻将军长兄要娶亲了,敢问是哪家女子啊?” 琥珀就在柏澍身旁站着,两人已经做好了面对风雨的准备,柏焘叹了口气不肯说话,柏澍便伸手搂住了一旁的琥珀:“琥珀,大家应该都见过,她便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妻子。” “放肆!” 都不等其他人说话,那李诩竟先不愿意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指着柏澍就开始训诫:“淮烟公走了,柏公子竟这样不懂规矩,我同镇国大将军讲话你插什么嘴?” 俞安嘴角忍不住抽抽起来,她想起从前进王府,桓宇澈就是因为这个掌了自己的嘴。 一丘之貉! 桓宇澈像没事人一样啃着指甲,被俞安瞪了一眼也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 没等柏澍回话,李诩又继续讽刺道:“不过可以理解,能娶个花楼女子进门,这样有辱门风,只能怪淮烟公教子无方了。” 俞安向来尊重柏将军,看着大家被李诩这种人羞辱,该逞的口舌之快必须得逞! “李大人这样讲话,有些强词夺理了吧?” 俞安冷冷一笑:“您说柏公子插嘴,可刚才分明是皇上在同柏将军讲话,您有插什么嘴呢?” 一听这话,李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说话时带着一丝威胁的气息:“一个辞律王府妾室,哪儿轮得到你说话了?” “哟,李大人还知道辞律王在这儿呢?” 俞安阴阳怪气的讥讽他:“就算被夺了骠骑大将军,辞律王依旧是正一品的王爷,怎么没见您行礼呢?” “啊……俞安懂,想必是令父教养不擅,养出了有辱门风的儿子来。” “你在胡说什么?” 这已经不是俞安第一次呛李诩了,本以为自己吃了瘪后皇帝和范毅会帮他说几句话,却见两人都是一副跟自己没关系的样子,品着手中的茶。 当面被人说没教养,李诩咽不下这口气,今天非要给这个小丫头片子一点教训,喊来自己的随侍:“辞律王府妾室口出狂言,给我掌她的嘴!” “你敢?” 俞安挑衅的看着他:“奴婢地位再低,也是皇上亲封的正二品诰命夫人,是辞律王府的人,请问又是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正三品中书令管了?” “更何况,柏公子已经搬来了辞律王府,即使不是王府管也与你无关,这样擅自去管他人家事,请问是谁先放肆的?” 俞安本想着柏焘和柏澍素来不和,肯定会帮着李诩说话,谁知他就跟自己无关似的坐那儿喝茶,对两人的争论充耳不闻。 既然占了便宜,俞安也不想太过,该示弱时还是要示弱,把目光投向了皇帝:“皇上,王爷日日在府中念您,说想您想得不得了。” “奴婢见他什么都不懂真是心酸,您也看到了,王府中人现在就如丧家之犬一样,是个人都要来踩一脚。” 俞安非常明白皇帝的心思,他之所以留着桓宇澈不杀,一来是想显得自己大度,让天下知道他对待反贼都不赶尽杀绝;二来是想给桓宇澈足够的屈辱,但是这种屈辱,必须得他自己给。 反正在桓宇澈神志正常之前,只要不犯大错皇帝就不可能苛责,那干脆利用一下这一点。 “咳-” 皇上突然被cue,赶紧放下手中茶杯清了清嗓子,大有赶鸭子上架的态势:“向辞律王请罪。” “……” 李诩的震惊在眼睛中表达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不敢质问,站起身像桓宇澈快速作揖:“下官僭越,还请辞律王赎罪。” 见这人突然这样,桓宇澈吓了一跳,疯狂的啃着指甲啃出了血来,眼睛睁得老大,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转身抱住柏澍,把头埋了起来。 ……气氛瞬间暧昧起来,反正桓宇澈也不说话,李诩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默默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也不敢多话了。 “还有小柏将军和柏公子,您还得向他们请罪呢!” 俞安这话说得极损,故意叫柏焘小柏将军,柏焘暗地里做过什么俞安不知道,但是明面上他并不是惹是生非的人。 看到李诩要向他请罪,柏焘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没说不用但是疯狂摆手。 柏澍没有官位,李诩的请罪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头都不带低一下的说了“失言”二字,态度也算是到了。 舒坦! 俞安明白见好就得收,直接忽略了他难看的脸色,把购物车推到殿中:“皇上,奴婢先去准备午膳了。” 御膳房也不是第一次进了,俞安很熟悉宫里的构造,想着有柏澍和琥珀在,也不用担心桓宇澈和栖儿的安危。 …… “叶管事日理万机,怎么连我做个饭都要跟着?” “怕你下毒。” 从俞安进到御膳房的那一刻起,叶彬就配着刀守在了身边,他不说话也不动任何东西,但就是那么站在一边看着,让人没有一点自由的空间。 今天要做的是日料,日料最看重食材的新鲜,俞安打算先做寿司。 普通卷黄瓜火腿肉松的那种太过敷衍,恰巧很多食材是采购不久的,还算新鲜。 按照人数算了一下,除掉栖儿至少要做十人份到十五人份,那就按多的来吧。 俞安用最新鲜的海产品做了一些手握寿司,然后是炙烤寿司和军舰寿司,味道太重的不敢用,怕大家吃不惯。 -- 第151页 每人份都用一个小盘装了起来,一份十四个,分七种口味,为了显得多一些,又每份加了两块玉子烧。 接着,俞安又做了鳗鱼饭,因为鳗鱼买的不多,所以每人只有一小碗。分量不够,种类来凑,反正御膳房的油多得用不完,于是又给每人炸了些天妇罗和猪排。 光这些还不够,毕竟宫里有个传统,就是分量要少种类要多,既可以避免有人投毒,还不会吃一吃就腻,那就再来写寿喜烧吧。 寿喜烧是在做寿司和炸货的时候就放在一旁煮的,用了一口很大的锅,等到煮好之后每个碗盛一些,看上去既精致又诱人。 最后就是味增汤啦,俞安为了图方便,是直接用味增汤包煮出来的。 其实拉面和刺身也是日料的特色,但是担心大家吃不惯刺身,拉面放一放就坨了,干脆整个砍掉。 当御膳房的宫女们将午膳一一放在大家的眼前时,所有人都呆住了,这种奇特的食物和吃法,真的是第一次见。 “咦?西夫人,王爷没去找你吗?” 第125章 简直是悔不当初啊! 王爷没去找你吗? 俞安愣了一下,整个大殿扫视了一圈,哪里还有桓宇澈的影子。这一瞬间,她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说话都带着颤音:“我没见啊,他走多久了?” 这下,柏澍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起身想找,一时又不知该去哪里:“可能……可能一个时辰了吧。” 他也说不准到底多久,只有尽可能的回忆当时的情况:“你刚去御膳房没多久,我们发现还落了一包东西在轿里,找了个小太监让送过去。” “王爷说他也要跟着去,那个时候小公子刚好尿了,我们几个就没想太多,让那个太监带王爷过去找你了……” 俞安挨个看了在场每个人的神情,都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阴谋的味道。 可是太虚宫到御膳房并不远,走路也要不了五分钟,他能去哪儿呢? 俞安带着惠儿,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都没有见到桓宇澈的踪迹。一个疯了的人,皇宫处处守卫森严,他能去哪儿呢? “张公公,刚才带辞律王走的是谁?带过来。”皇帝不紧不慢,他不相信在自己脚下桓宇澈能出什么大事。 皇帝都发话了,张公公哪儿敢怠慢,赶紧去叫了小林子来。 小林子是个末等太监,其实年纪比张公公还要大些,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在御前伺候。今日若不是恰巧经过,也根本轮不到他。 “回皇上的话,确实是奴才带着辞律王去的,可是走到半路,辞律王见太虚宫外牡丹花开了,便停着不走了。” “可当时奴才还有别的事要做,不敢逗留,便先到御膳房送菜去了。等原路返回不见辞律王,也只以为是走岔了……” “走岔了?” 殿里其他人还没生气,皇帝先不愿意了,他沉下声音,似乎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愤怒:“那么大的一个人,一句走岔了就不见了?” 只有皇帝自己明白,他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对于一个从小受尽排挤的皇子而言,桓宇澈是其他皇子中唯一一个愿意跟他交朋友的,却也是因为他的歹毒,导致关系越来越疏远。 桓宇澈曾是他最羡慕的又最嫉妒的人,如果就这样疯下去,他愿意养桓宇澈后半生,就算百般折磨,也不可能说死就死。 对于桓宇澈,他忍了那么久都没有动手,难道就要因为一场意外死在宫里了? “叶彬。” 皇帝的语气突然平静下来:“带上皇城司的人去找。” 听上去是那样平淡的一句话,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找不到,以皇帝的昏庸程度,很有可能让整个皇城司为辞律王陪葬。 俞安受不住这种煎熬,她也想跟着去找,可是刚一起身,就被皇帝叫住了:“你坐下。” “已经走丢了一个,其他人都给朕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 说实在的,皇帝虽然残暴,但他从未用如此阴沉的语气跟俞安说过话,气场阴戾得可怕。 “至于你!” 他指着看着的是小林子,口中叫的却是张公公:“张容寿!” “把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给朕拖下去好好儿的打,什么时候辞律王找到了,什么时候再停!” 小林子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宫里的刑罚最是狠辣,若是一时半刻的找不到辞律王,自己会被活活打死的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小林子被人拖下去时一路都在求饶:“皇上饶命!辞律王往南面去了!皇上饶命啊!” 往南面去了?俞安觉得有问题。 小林子不可能说谎,但太虚宫和御膳房的位置已经非常靠南了,再往南就只剩下一个菜窖了,他能到哪儿去呢? 菜窖,在俞安之前,皇帝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赶紧叫了个宫女去菜窖查看情况。 丰盛的菜肴就放在桌上,可整个太虚宫安静的听不见一丝动静,皇帝生气,他不动筷子,其他人也只能等着。 而俞安根本没心情想这些吃吃喝喝,她满心在想这一个时辰桓宇澈到底去了哪儿。冬日刚过,菜窖的隔温效果很好,若真在那里待一个时辰,只怕身体会扛不住。 大家就这么等着,不知过了多久,皇城司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先前的宫女回来了,她带来的是确定的消息,桓宇澈就在菜窖里。 -- 第152页 “……在菜窖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啊?” 皇帝实在不懂这个宫女清奇的脑回路,气得恨不得脱了鞋子扔她脸上,都打算自己去了,最终还是控制住,叫张公公回来去菜窖接人。 “皇上……张公公一人可能不够。” 那宫女的表情似乎很为难,具体什么情况也说不清楚,这一刻,俞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 除了桓宇澈,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中午,他都经历了什么。 因为牡丹花开了,觉得好看,桓宇澈便扔下小林子,走一路摘一路的花,走着走着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以上这些可以按下不表,跟那人说完话,桓宇澈本想回到太虚宫的,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可他是桓宇澈啊,小时的好奇心现在依旧在,于是偷偷躲在了一旁的菜窖里。 …… 冯金宝是负责守南边宫门的侍卫,他哥哥急需用钱,知道他曾倒卖宫里的东西捞过不少钱,便想着先要来用一下。 宫人私自偷东西倒卖这种事,在宫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只要被发现,轻则逐出皇宫,重则乱棍打死。 被人抓住了把柄,冯金宝只能受这个胁迫,他在菜窖挖了一个坑,那些钱和还没有变卖掉的首饰都在里面。 今日和以往一样,他偷偷潜入菜窖,想要把藏东西的罐子挖出来。 “啊!!!” 看见桓宇澈的那一刻,两人相对着大叫起来,但是很快,冯金宝反应过来,不能任由着这个疯子傻叫了,于是伸手去捂他的嘴。 “哎呦!” 果真是个疯子,桓宇澈丝毫不含糊,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继续大叫起来。 这个时候,冯金宝做了他今生除了倒卖首饰之外第二个错误的决定,将垫菜坛的石头塞进了桓宇澈的嘴里。 第126章 屈辱咱们先忍一下! 垫菜坛的石头有拳头大小,扁圆变圆的,塞进桓宇澈嘴里刚好卡得他喊也喊不了,说也说不出。 本来只要让他闭嘴就好了,可这样就捅了马蜂窝呀!看着桓宇澈想要用手拽出口中的石头,冯金宝彻底慌了,他将目光投向了菜坛。 他一只手按住桓宇澈,另一只手解开了菜坛口的绳子,然后用绳子将他双手反剪绑了起来。 本想再找根绳子把脚绑起来,可谁知就只有着一根绳子了,迫于无奈,冯金宝用同一根绳子将桓宇澈手脚反着绑在一起。 这下桓宇澈就像一条被反着烫熟的虾,肚子朝前挺着,手脚以一种极其难受的姿势被绑着。 这是辞律王,冯金宝不敢杀他。就这样把他放在菜窖里,总归有人会来救他。 桓宇澈的疯魔全天下皆知,如果直接把人杀了皇帝一定不遗余力的追查凶手,但若他安然无恙,只是被人绑在这里,指认不出凶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到底,冯金宝怕的不是桓宇澈死,他多么希望没有人找过来,桓宇澈就安安静静的死在这里。 他心中曾生过无数次杀人灭口的想法,拿起石头的那一刻本想砸在桓宇澈的脑袋上。但是如果身上沾了他的血,一些就说不清了。 …… “哇……” 俞安小心翼翼的取出了桓宇澈口中的石头,可他的下巴已经脱臼,哭的时候张着嘴,口水流下来连衣领都被沾湿了。 不仅下巴,他的两条胳膊也一并脱臼,坐在地上,胳膊没有任何感觉,就那样垂着。 俞安心都要碎了,她不知道该恨谁,想了一圈最恨的还是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粗心大意落下那些东西! “给朕查!给朕好好儿的查!” 皇帝咆哮着,指着那群找了许久却屁都没有找到的皇城司的人:“今日要查不出这是谁干的,朕把你们通通杀咯!” 说实话,从前的皇帝对桓宇澈只有嫉妒,但是直到今日,见他被人折磨得如此惨,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自己也是这般,走到哪儿被人奚落到哪儿,若是桓宇澈和俞安在,一定会帮着他解围。 可如今把他们害成这样的,也是自己。 皇帝心中并不好受,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样,他想要变得强大,他多么希望把曾经比自己强的人都踩在脚下,然后换他去保护他们。 “去叫太医过来。”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到最后,皇帝只默默说了这么一句话。 脱臼并不是什么大病,太医只轻轻摸了摸关节,沿着骨缝找到发力点,只要用力来一下便可安然无恙。 两条胳膊很快安好,就剩下下巴了,桓宇澈只会张着嘴巴哭,那太医也是为难,等了很久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咔”的一下将下巴掰了回去。 “哇……” 一切都过去了,桓宇澈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见柏澍不在跟前,他一头扎进了皇帝的怀中,四哥四哥的叫着,还是有些大舌头。 “……没事了阿澈,四哥在,四哥在啊……” 记得桓宇澈第一次叫他四哥时,他心中想的可是藐视君上该怎么罚,如今倒也认了。 见两人这么亲,俞安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实在气不过,拽着桓宇澈的胳膊想让他正常一点。 -- 第153页 可是…… 桓宇澈顺着自己抓的方向抽出手,悄无声息的将一块儿被体温捂热了的金属质地的东西塞进了俞安手中。 俞安愣住了,那一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桓宇澈没有疯。 桓宇澈没有疯,但他依然在装疯,一定是有自己的计划。 俞安没有去看手中的东西,而是悄无声息的放入怀中,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了太虚宫。 经此一闹,大家本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致,只有桓宇澈疯疯傻傻,皇帝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口一个四哥的叫着,还让皇帝给他喂饭。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不仅没有生气,还真的给他喂饭了。 “来,你不张嘴朕怎么给你喂啊?” 皇帝搂住桓宇澈的腰,任由他坐在自己腿上,直接用手抓起一块寿司送入了他的口中:“味道怎么样?” “不好吃。” 果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桓宇澈自顾自的起身,几乎是跳着走到了俞安身边,只有俞安熟悉他的口味,所以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他才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俞安。 同样的,俞安也拿起了一块寿司,大有出气的意思,蘸了慢慢的芥末酱油塞进了桓宇澈的口中。 “好吃。” 本以为他会呛得咳嗽,可他还是那个重口味的桓宇澈,从来不会嫌辣:“我要四哥喂。” 桓宇澈小心翼翼的捧起俞安桌上的芥末酱油,笑着朝皇上走去,只顾着高兴,根本没有去看脚下,到台阶处吧唧一下摔了上去。 “哇……” 又是熟悉的大哭,可是现在,俞安只想静静看着他表演。 只有那个傻皇帝还被蒙在鼓里,心疼地起来服他,还帮着用布子擦干净了粘在胳膊上的芥末酱油。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像中了邪一样,对容妃都没有这么多的耐心。只有他自己明白,桓宇澈受到的苦难越多,他心中的愧疚就越深。 午膳吃完,桓宇澈嚷嚷着想回府了,皇帝也不再强留,同意了。 回府的轿子上,俞安身边只坐着桓宇澈一人,于是从怀中掏出了刚才他塞给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块儿银制的长命锁,锁的正面是繁体隶书刻着的“冯”字,背面也刻有“金宝”二字,像是自己用小刀刻的那样笨拙。 冯,金宝,好熟悉啊…… 俞安想了很久,突然想起冯太医的名讳,他好像叫冯元宝。 金,元,宝,有意思咯。 轿子落地,俞安没有管栖儿和桓宇澈,而是走到惠儿身边,故意用很酸的语气试探道:“最近跟你的元宝哥哥怎么样啊?” 是的,太医的名讳一般不会告知别人,所以俞安认识沈大夫一年了,至今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是偶尔听见惠儿叫冯太医元宝哥哥,觉得膈应才记住了这个名字。 “元宝……” 惠儿一张口,俞安心中的疑虑就有了定论,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了。 “我们,挺好的。” 第127章 果然是当红娘的命! “惠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问完冯太医问年龄,连她都看出来自己早已心有所属了,惠儿瞬间红了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惠儿与冯元宝是同乡,两家院子挨着院子,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 后来,元宝喜欢研究医书药理,又得一位老大夫的提点,学了不少真本事。老大夫惜才,将他带入了宫里。 自此,冯元宝算是官路亨通,先帝驾崩后,一跃成了太医。连带着哥哥冯金宝也被收入宫里,当了侍卫。 真真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为了配得上他,惠儿央求父母,托遍关系才得以入宫。入宫之后一直在冷宫伺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冯太医几次。 最可气的是,辞律王府被抄,家仆大换血,上边竟将自己安排去了辞律王府。本以为日后再无缘简单冯太医,谁知没过几日,他也被调来了王府。 当然,这些都不是惠儿最担心的问题,惠儿最担心的是,此次再见,冯太医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人前,他依旧是儒雅的太医,医术精神,待人接物客气。可人后变成了一个赌徒,自从结识了李家公子后,日日都做着发大财的梦。 但以他的家庭,若不变卖祖产,哪儿能凑得到他要的那些钱?惠儿自己的积蓄都被拿得干干净净,赢了多少没人知道,还是见他日日要钱。 “嗯,七月就十九了。” “噢,十九岁也该给你指门婚事了。” 俞安看着惠儿,心里想到的却是元婧,不敢想象,如果早早给元婧指了婚,她能不能逃过那日一劫。 “奴婢不急,还是算了吧。” 惠儿有些垂头丧气,且不说俞安能不能将她指给冯太医,就是嫁给冯太医,也不知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这样,你去一下惠梦阁,让冯太医来江月轩见我。” “……是。” 惠儿并不知道俞安见冯太医做什么,但能猜想到或许跟自己的婚事有关,心里还带着一丝期许,犹豫了一下便去了。 …… “下官拜见西夫人。” 只有两人的会面,冯太医客气许多,安安分分行完礼,也不敢随意落座,站在一旁。 “此番见冯太医,是想问一问,您觉得惠儿如何?” -- 第154页 一听这话,冯太医的腰背又挺得直了些,不太想聊这个:“惠儿,很好。” “那你会娶她吗?” “是惠儿让您问的?” 冯太医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脸的不信任:“惠儿只是宫里播来暂时照料西夫人饮食起居的,怎么西夫人还管起别人家事来了?” 他说话时一板一眼,把人怼得哑口无言,若不是俞安手中有他的把柄,就这种聊天方式,真的能把人气死。 俞安轻叹了一口气,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感慨,惠儿多么好的一个姑娘,所托非人啊!” “西夫人说得什么话?怎么就所托非人了?”冯太医皱着眉,依旧保持着风度,只是语气越来越强硬了:“惠儿嫁不嫁是她的事,娶不娶是下官的事,不劳西夫人费心!” “噢!” 俞安微微笑了起来:“那我就不是费心,而是放心了。” 在冯太医惊愕的表情中,俞安从怀中取出那块刻着“冯金宝”三字的银质长命锁,摊开让他看着:“这个,你有印象吗?” 冯太医没有看到长命锁上的字,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颈部,是的,他身上也戴着一块一模一样的。 冯家只有冯金宝和冯元宝两个儿子,也只有这两块长命锁,一块在冯太医自己身上,那么另一块,就是哥哥的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 一瞬间,冯太医失了分寸,西夫人也就是近期才能出入皇宫,从前无论是他,还是值守南门的哥哥,都没有见到西夫人的机会。 哥哥的长命锁,怎么会在她手里? “今日午膳,宫里发生了一桩事,不知冯太医耳聪目明,可否听说?” 俞安虽是问问题,其实是想引出接下来的话,不等冯太医回答,便自顾自的讲了下去。 “辞律王赏牡丹花,不知怎的到了南边菜窖里去了,又不知怎的被人捆住手脚塞住嘴巴,被解救出来时,他手中死死抓住的就是这快长命锁。” 听到这里,冯太医瞬间变了脸色,到底发生了什么用不着猜,已经很明确了:“西夫人请有话直说。” “我的意思是,谋杀亲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冯太医是个聪明人,大致明白了俞安的意思,没等她再说话便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下官,以后为西夫人马首是瞻。” “还不够。” 他是聪明,却做不了惠儿的主,俞安笑了笑:“你和惠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的决定请原封不动的告知她,她若肯和你一样,后面的事我会再吩咐。” “若不同意,就请冯太医想办法,灭口吧。” 这真的不怪俞安狠心,如今皇帝能对桓宇澈那么容忍,是建立在他疯了的基础上的,兄弟相争牵一发而动全身。 冯太医的难只在一时,怕就怕到时候把柄太多遭到反噬,不过也无所谓,既然桓宇澈没疯,应该用不着等那么久。 俞安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冯太医怎么跟惠儿说是人家两人的事,自己管不着。大概过了二三十分钟,两人一起来到了俞安面前。 惠儿轻轻碰了冯太医一下,冯太医不说话,两人都在沉默,都等着对方开口。终于,惠儿忍不住了。 “西夫人。” 惠儿扬了扬下巴,没有立刻妥协的意思,她还想再谈谈条件:“奴婢和元宝可以按您的意思做,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 “你说。”俞安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并不好骗,也做好了日后灭口的准备。 “第一,您做什么我们可以不管,但是不能让我和元宝做为害大启的事。” “可以。”俞安点头。 “第二,西夫人要说话算话,我们帮您做事,您也要护我们及家人周全。” “那是自然。” 俞安觉得可笑,都约法三章了,提的都是些什么条件。 “第三,元宝现在有志做一番大事,您得给些本钱。” “够吗?” 俞安拿出一块五十两的金锭,放在二人跟前。 皇帝就这点好,心情一好就赏人金锭,之前南婕妤册封礼赐的还没用完,走个迷宫又是一千两。 “够了够了!” 一见这,冯太医再也不拘着了,上前一步双手接了来。还贼兮兮的斜眼看了俞安一眼,拿嘴去咬那金锭,待确定是真的了之后,再一次跪在地上。 “以后冯元宝和惠儿就是西夫人的人,有什么您尽管吩咐。” 第128章 就知道你多行不义! “暂时无事。” 俞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你们二人若守不住口风,我手中的东西可能就要见光了。” “是是是,西夫人说的是。” 冯太医突如其来的点头哈腰让人不太适应,他就那样面朝着俞安退出门去,留下惠儿在殿中伺候。 惠儿的脸色并不好看,她对冯太医的情谊不能一夕摈弃,但也知道,自己一直在被利用。 听从俞安的话只是暂时的权宜之策,小两口总有闹别扭的时候,若不赶紧拿下惠儿的弱点,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被抖露出来。 “原来你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啊。” 俞安说话声很轻,带着一丝丝嘲讽的意味,她轻轻用手指去碾书页,假装只是好奇。 “元宝再怎样也是个正常人。” -- 第155页 听出俞安语气中的挑衅,惠儿说话也不客气,她的态度很明确,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不用玩这些虚的。 正常人,俞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在讽刺桓宇澈和柏澍不是正常人,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噢对了,那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俞安微微抬起下巴,微笑着:“为了男人为了钱,竟然肯把亲妹妹送到花楼去,当真是有你的。” 惠儿原本得意的眼神瞬间呆滞了,她转过头看向俞安,仿佛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早就知道?” “自然。” 俞安点点头:“今早买菜的时候我还去了一趟醉瑛阁,妍儿已经在那儿了。” “……” 惠儿的眼睛略有些发红,没有眼泪流出来,那是一种带着恨意的红:“西夫人,您明明有钱,为什么不肯早点谈这个条件?” “早点谈条件,你就不会听我的条件了。” 俞安的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抬手示意惠儿也坐下,如今两人的地位终于不平等了:“我就是要等你把妍儿卖了,再给你这个钱。” “呵-” 惠儿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并不友善的弧度,冷笑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恨意,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找元宝,让他赎妍儿出来。” “大可不必。” 若是怕,俞安必不会跟她说这些,她淡淡的看着惠儿:“你看到冯太医刚才拿钱出去的样子了吗?他可有和你商量过赎妍儿的事情?” “让妍儿待在醉瑛阁,对她好,对你们也好。” 俞安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推到惠儿面前:“醉瑛阁的行情我懂,以妍儿的资质,应该可以得到很好的培养。” “你们将她卖进去只要了二十两银子,但是赎人可就是五十两朝上了。”俞安笑笑:“破开那五十两黄金,赎出妍儿绰绰有余,但你可以他冯元宝舍不舍得?” “这二十两银子你拿去打点醉瑛阁的妈妈吧,让妍儿到第三层楼去,不必受那些禽兽的侮辱,还可以得到她愚要的生活。” 惠儿看着那张银票,依旧在犹豫。那日回家,她跟母亲商量将妍儿卖出去给自己当嫁妆,母亲本不同意的。 但是出身不好,就算长大了也是为奴为婢,说不定还比不上那些花楼姑娘。还好长得漂亮,不如送到醉瑛阁去,学点儿琴棋书画,或许还能嫁个有钱人做妾室。 看惠儿不表态,俞安知道该加些砝码了,她没有再拿钱出来,而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牌字据推到惠儿面前。 “承诺书?” 惠儿打开,皱着眉不太信任的看了俞安一眼,接着又低下头看字:“每半年给妍儿纹银二十两,直至出嫁?” 这下惠儿更不明白了:“西夫人,妍儿就算十五出嫁,距离现在也还有八年时间。八年一百六十两,不仅够她赎身,还能帮她嫁得个好人家了。” “您若肯将钱一次性给奴婢,别说一百六,就是一百两奴婢也愿当牛做马,决不让您做亏本买卖!” “你的话,我不信。” 俞安冷冷的看着她:“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钱给你了转头被你告了,我该找谁说理去?” “总之,我已经跟醉瑛阁的妈妈说好了,每隔三月会去看妍儿一次。若到时间我未去,她们就将妍儿送到一楼去。” 一楼三楼,听上去距离不远,实则千差万别。 三楼的姑娘住的都是独间,师从最好的师父学琴棋书画,平日卖艺不卖身,只等贵宾赎身便可成为贵妾。 而一楼,只要钱给够,无论是侍卫、太监、屠夫,亦或是乞丐,人人可睡,人尽可夫。 惠儿明白了,只要自己做得有一点不如俞安的意,那就不仅是冯元宝被灭九族那么简单了,亲妹沦为娼妇,永世蒙羞。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这条路说到底,还是自己选的。 “奴婢知道了。” 惠儿快速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站起身跪在俞安面前:“奴婢愿为西夫人马首是瞻,西夫人安排的事,绝不会让第四人知道。” “冯元宝也不行。” 此时的俞安心中没有半点感情可言,她只愚帮元婧报仇,然后带着整个王府的人,体面的活下去。 “你们二人有不同的事要做,互不相通。” “是。” …… 说了这么多,俞安实在累了,于是先让惠儿出去,自己歇下了…… “醒醒,醒醒……” 好熟悉的声音,俞安猛地睁开眼,整个人恍恍惚惚,仿佛处在一个无边的黑房间里,看不到墙壁,四处都是黑的,只有一束追光,照在自己身上。 这时,在她的正前方有一个人形剪影,看上去并不强健,是个女孩的模样:“你,你是谁?” “我是成安,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呼—— 俞安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剪影道:“我有很多问题愚问你,不过有什么指示,你先说吧。” “没有指示,你做得很好。” 那个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俞安不明白了:“那你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我没有要说的,只愚问问你,俞丞相真的是受先帝之命,屠太傅府满门的吗?”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凄凉,仿佛是很久的执念,突然消散成青烟一般,让人绝望的凄凉。 -- 第156页 俞安点头,愚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俞丞相那日跟我爹说的话,他说若是皇上肯,他便不必来了!” “他杀了太傅府满门,他不知有我这个活口!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他为何不说实话?” 成安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可剪影依旧一动未动,俞安不知怎样回答她,愚了很久,终于愚出了一个勉强可信的回答。 “俞丞相忠君爱国,一切不义之事都认下了。他忠于的皇帝是一个完美的皇帝,得罪人的事,只能他来。” “是嘛……” 成安的声音仿佛小了一些,她喃喃道:“可是一切好像越来越不可控了……” 那剪影就在眼前,是比黑色的阴影更黑的黑色,随着成安声音的变小,俞安看见的影子越来越淡,最终融合在一切阴影当中,消失不见。 “西夫人!西夫人!” 突然传来了一阵仿佛从天外而来的声音,俞安闭上眼又睁开,发现自己正躺在卧榻上,叫醒自己的,是惠儿。 “西夫人,求您救救元宝吧!” 第129章 有求于我才有价值! 俞安坐起身来,看了看外面的天,本以为也就小憩了一下,没想到都昏睡了近两个时辰了。 “怎么了?” 一听救元宝,便知他是拿钱去赌然后赌输了。俞安偏偏不紧不慢,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元宝,元宝他……” …… 从江月轩出来,冯元宝心情前所未有的高兴,不过是一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女人,她就算有什么计划,难道还能翻出天去? 沉沉的金锭在手上颠了几颠,根据这几日赢钱的行情,李家公子财大气粗,自己出多少砝码,他总要出三倍还是输。 之前惠儿卖掉的首饰,以及她妹妹二十两的卖身钱,再加上这五十两黄金,今天一定把李家公子赌得裤衩子都不剩! “咚!” 一金锭一银锭拍在桌上,李家公子正嚷嚷着赌大呢,连同着整个齐乐坊瞬间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无论正在赌的,看热闹的,还是齐乐坊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本来在做的事,知道热闹来了。 “放你的。” 冯元宝挑了挑眉,看着李家公子:“你说过,我出多少,你都跟三倍。” “……” 李家公子姓李名清,是李诩的第三子,嫡出,名字出自朱熹的:问渠那得清如许。李诩本叫李许,第二个字是母亲的姓氏,为此深感自卑,便改为了李诩。 李清也没那么多钱啊,但自己许下的诺言,又拉不下这个脸,便说回家拿。李府很近,大概过了一刻钟,李清便将家中房契拿来了。 “我父亲是正三品尚书令,家中房产多,今日便抵一个在这里。若你输了,那些钱便是我的,若你赢了,这地契就是你的。” “一言为定!” 可是冯太医哪里知道,这是很早之前就为自己设下的一个套。 李清并非长子,所以就算父亲是尚书令也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可平日吃喝总要花些银子,来往齐乐坊几次,便与这里的老板攀上了些关系。 自那之后,两人想出一个新的生财之道,那就是出老千。 齐乐坊的骰子其实是做了手脚的,李清想赢就赢,想输就输。毕竟来了这里的人,无论输赢都不可能是一锤子买卖,最终的收益五五分成。 冯元宝第一日来,李清便看上了他,知道他在宫里当太医,不可能太穷的。那一日的赌资是十个铜板,李清输给他三十个。 过了两日,冯元宝拿了一贯钱来,李清输他三贯。 再过几日,冯元宝拿了五钱银子,李清赢了他五钱。赢过几次的人最想翻盘,冯元宝自然不服,回去后不久拿了一两银子来,李清输他三两。 就这样来来回回,连续一月时间,李清陆陆续续输给他二十两银子,算一算,就等一票大的了。 当冯元宝将五十两黄金和五十两白银放在桌上时,李清故意涨红了脸,他的怀中随时揣着一张地契,只不过为了显得真实,跑到外面溜达了一圈。 荷官摇起骰子,看向冯元宝的眼睛,冯元宝死死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骰子:“冯太医,赌大赌小?” “赌……大!” “那我赌小。”李清接着说。 冯元宝看这个很准,根据以往经验,从上往下是小,从下往上是大,荷官今日的手法和平日一样,都是从下往上的。 但是他哪里知道,这不过是做给他看得障眼法而已,就是要他自己找到规律。 筛盅和骰子都被动过手脚,筛到最后,在顶上点一下出来的就是小,在下边点一下出来的就是大。 一锤子买卖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荷官将筛盅放下时,轻轻的在顶上点了一下。 “开。” “呀诶!” 待看清筛盅里的点数,李清笑得都快跳起来了,三个一,两个二,一个三,小。 冯元宝呆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李清将他面前的金银拿走,整个世界如坍塌了一般,再无半点生气。 “冯太医,谢谢咯~” 李清笑了笑,张嘴去啃金元宝,嘿别说,实打实的真。 “不,不……” 冯元宝摇着头,整个人连魂都没了,他看着金银被李清拿走,知道一切都完了。 -- 第157页 不,还没完,还有机会:“你!等一下!” 他指着李清:“等我,你等我!” 不用说,在这里的是个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冯元宝一路小跑跑回家,偷偷从父亲的枕头下取出家中的地契,这地契就是一家正在住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 若要好好卖,估计也能值个百八十两黄金了。 待他再回齐乐坊,齐乐坊中一个人也没有少,都在等着看热闹。他将地契放在桌上,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清:“再来!” “再来?” 李清眯眼看着他:“怎么赌?” “我赢了,你的地契和我给你的金银都还给我,你赢了这些都是你的。”冯元宝已经没有了理智,他的要求不高,就是将输掉的东西全部赢回来。 “这你就不地道了吧?” 李清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你家那套破房子,也就值个五六十两黄金,能把你这点儿老本赢回去都不错了,还想要我的地契?” “……那,那就说好,我赢了本钱都还我!” 也就这样了,能把那些赢回来就行了,冯元宝心中没有惠儿,没有妍儿,他只怕本金回不来,所有的一切付之一炬。 刚才是李清运气好,这一次,自己一定好好儿看着。 荷官左右看看,抬手摇晃起筛盅,越来越低,“咣啷咣啷”的声音日日在齐乐坊出现,却没有一日像今日这般扣人心弦。 放下筛盅,荷官还是按照老的流程问道:“两位买大买小。” “我买小!” 冯元宝抬眼看了一眼李清,李清的表情很凝重,跟了一句:“那我大。” 荷官开筛盅时,手轻轻的在盅底弹了一下,开。 “大!” 用不着看了,一旁看热闹的人已经喊了出来,冯元宝不敢相信的看着骰子,四个四点,两个六点。 “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脑子突然涨了起来,双眼通红,在李清将手伸向地契时,他突然如野狗一般按住,死也不撒手:“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清被他拽着,手怎样都抽不出来,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齐乐坊的老板,老板最喜欢这样的环节,只要将打出去,就可以分钱了。 顺时,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了冯元宝面前。 第130章 计划真正开始实施! 听完故事,俞安会心一笑,是的,她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小时候看过余华的《活着》,一模一样的套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总有人会相信。 “如果有人问起他五十两黄金哪儿来的,就说是偷的。” 听俞安这么一说,惠儿愣住了,别到时候钱没收回来多少,冯元宝再落下个偷东西的罪责,不愿意了:“可是,那钱是您给的啊!” “是我给的。”俞安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那我不管他了。” “管,管!” 一听俞安愿意管,惠儿死命的点头:“对,偷的,钱是我偷的!” 离开江月轩,走到辞律王府的大门,两人被小厮拦住,还有人自告奋勇的叫来了叶彬。 “西夫人去哪儿啊?”叶彬见俞安要出去,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皇上说了不能出。” “皇上说,辞律王不能出辞律王府,没人说我也不能。”俞安跟他玩着文字游戏:“惠儿偷了我五十两黄金,冯太医拿去齐乐坊了,难道还不准我要回来吗?” 看着叶彬有些怀疑的眼神,干脆趁热打铁:“现在已经酉时了,叶管事要为五十两黄金的事儿去请示皇上,也不知皇上现在在干什么呦~” 终于,叶彬不说话了,他还要看着桓宇澈。比起一个只会做饭的女人,那个疯子才是麻烦事。 毕竟范毅曾无数次的私下告诉他,桓宇澈的疯是装的,可是连同皇上在内,没有人相信。他作为皇城使,必须要将风险降到最低。 “快去快回。” “多谢叶管事!” …… “不行!不行!这是祖产,是祖产啊!” 俞安到时,冯元宝正扒在门上歇斯底里的大喊,他的眼睛已经充血,手抓在门边上磨出了血,还掉了两片指甲。 他已经无数次的被打手拉到外面暴打一顿,又无数次的爬回来。他哭着,喊着,遍体鳞伤,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 “元宝!元宝……” 惠儿扑过去将他搂住,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咱不要了,啊,咱不要了……” 俞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眼界短,又是祖宅又是黄金的,说不要就不要,咋的,冯家能搬她家住去? 冯元宝依旧恍惚的摇着头,他眼睛通红,神情呆滞:“不要了,不要了我爹娘住哪……不要了怎么和你成婚……” “呸!”看热闹的人中有人说了实话:“你拿钱来时可不是这样儿,现在卖惨给谁看呢?” “就是!自己手气臭,输了不认账,麻溜的滚!” “就是就是……” 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纷纷应和起来,都在骂他。齐乐坊的老板实在忍不了了,再一次将打手派了出来,准备再把他打一顿。 “住手!” 就在此时,俞安找准时机站了出来,站在齐乐坊老板的对面:“您就是老板?” -- 第158页 “是我。” 那老板瘦瘦高高,穿着一身绿色绸缎料子的衣服,两手揣在一起,一脸不屑的看向俞安:“姑娘有何贵干?” 那就,自报家门吧。 “我是辞律王府西夫人,他的钱,”俞安笑笑:“我还。” “噢,辞律王府啊。”老板一听,并没有半点尊重,嘴角都快撇到下巴上了,一脸嫌弃:“他输给的是李家公子李清,您要还就还吧。” 俞安早就做好了准备,拿过惠儿手中的袋子,打开,让大家看到了里面的两块五十两黄金:“我想,进去看看。” “请。” 说实话,就这点伎俩都是俞安玩剩下的,为了挣大钱,上大学时跟室友练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外面赌赢了钱,老板不让走,是学校辅导员给接走的。 当时就这么件事,搞得俞安差点退学。所以从那以后俞安整个人都学乖了,违法乱纪的事绝对不干。 在众人的注视下,俞安走进齐乐坊,来到了刚才冯元宝和李清下注的桌前。拿起骰子和筛盅,试了试手感:“老板,您的骰子有问题啊。”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老板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说话时声音不大,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双脚微微站开与肩平行,做出了随时进攻的架势。 确实有很多输惨了的人说骰子有问题,但像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出来的,她还是头一个。 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出声了,都想看着这事儿怎么收场。 俞安扣上筛盅,微笑着问道:“老板,您要什么,我能给你摇出什么。” 那老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脸色未变,不信俞安有这本事,整个人身体都放松了一下:“我要六个一。” 俞安抬手,“咣啷咣啷”的声音异常清晰,所有人连呼吸都觉得打扰,一切疯狂至极。 “咚!” 筛盅落座,俞安放得不重,她看向每一个人:“六个一。” 开。 六枚骰子呈五边形的形状放着,六个红色的点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不等有人说话,俞安再次盖上筛盅:“六个六。” “咣啷咣啷”,又是一阵花里胡哨的乱摇,落桌,开,六个六。 “啪啪啪!” “厉害!” 那群看热闹的人突然沸腾起来,纵使在齐乐坊做了半辈子的荷官,也不可能达到这一的水平。 齐乐坊老板脸色有些挂不住,但还保持着很好的风度,他冷冷看着俞安:“西夫人到底想做什么,赖账吗?” “赖不了赖不了啊!”李清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难得能一次搞这么多钱,决不能让步,他指着人群:“他们都看到了的,是筛盅落桌了才选的大小。” “哦?”俞安故作惊讶的看向人群:“是吗?” 在大家肯定的眼神中,“咣啷咣啷”,俞安再次举起筛盅,摇过后放下:“老板,买大买小。” “咳咳-”老板清了清嗓子,双手依然揣在一起,他并不想陪俞安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但又怕被人说是恼羞成怒了:“买大。” 开,六个一。 “咣啷咣啷”,再次摇起来:“这次买大买小?” “买大。” 开,六个一。 就在所有人都惊奇的时候,荷官忍不住了,他夺过俞安手中的筛盅摇了一通,落桌:“老板,买大买小。” “……我,买小。” 老板已经没有脾气了,只能在荷官的眼神中选择相信他。 开,三个一,两个二,一个三,猜中了。 “停!” 当荷官再一次扣上筛盅,还没有去拿时,被俞安喊了停。俞安在众目睽睽之下,往筛盅底部摸了一下,没有人拿起筛盅,没有摇晃的过程。 开,五个五,一个六。 “做过手脚的东西,就不要拿来骗人了。” 俞安淡然的笑了笑,将筛盅放在了老板手中,从袋子中拿出那两块黄金:“李清人呢?” “……在,在!” 突然被叫到,李清赶紧从人群中积累出来,从怀中掏出冯家的地契,恭恭敬敬的交到了俞安手中,俞安看也不看,甩给了冯元宝。 “我们走。” 第131章 两条死心塌地的狗! “站住!” 俞安本以为自己做得够绝,老板应该不敢怎样,但是自己确实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反正这钱都是要给,何必打别人的脸呢? “何事?”俞安站住,她谅这老板也不敢当街恼羞成怒打人。 “我有一事想说。”老板突然变得狗腿起来,拿过李清手中的一枚元宝:“等会我便融了此金,重做骰子和筛盅,并在盅底刻下‘西’字。” ……俞安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假装优雅,微笑道:“那是您的事。” “西夫人回见。” “回见。” …… “呼……” 刚刚动了太多的手和脑子,一回江月轩,俞安便瘫在了正殿的凳子上,如果不是后面跟着冯元宝和惠儿,她可能都躺在床上了。 “谢娘娘救命之恩!” 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俞安知道,今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得了两条死心塌地的狗。 其实他们二人,和从前的元婧、窦嬷嬷、沈大夫、喜乐等等的下人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出自王府而后者出自皇宫。 -- 第159页 之前的人再可恨,也是可信的。现在的下人即使可信,也足够可恨。 “把这个签了。” 俞安拿出一份欠条,这是之前在惠儿来求自己时就写好了的,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些钱,而是绝对的利益。 冯元宝不敢多说什么,麻利的签好自己的名字,双手捧着递了回来。 打一巴掌就得给个蜜枣,俞安收起欠条:“以两年为期,若两年你们二人忠心耿耿,我会烧了它。” “若你们有异心,我便把这个送到齐乐坊去。” “是!” 冯元宝本以为自己要还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一百两黄金,不料只要为俞安忠心耿耿两年就行,顿时眼睛里看见了希望:“娘娘现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当然。”俞安看着他:“三日后进宫的日子,我要我、桓宇澈和栖儿名正言顺的去不了。” 这只是一个试探,三日后的一顿饭,俞安从府中的地下挖出一坛好酒,喝过的人当夜高烧不退,一连几日都没有推下去。 冯太医看过,原来是这酒放得太久,且密封不够完好,邪毒入体,导致了风寒。 是叶彬和冯太医二人一起到宫里回的话,皇帝听闻,倒也没有强求,只说等病好透了再来。 纵使那日大闹齐乐坊的事情让皇帝知道了,他也没有多想。 本以为只要闭着,便能降低一切风险,殊不知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后面等着。 四月二十八,柏王妃为柏澍和琥珀在府中过了门,一切从简,整个王府迎来了久违的欢乐气氛,然而当天晚上,宫里来人穿俞安和俞艺进宫。 一听这个,俞安心中大概了然,应该是皇后出了问题,赶紧叫上俞艺坐上轿子进了宫。 来传话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情况,问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皇帝突然传话,让二人进宫。 到宫门口时天已经黑了,张公公已经等了很久,带着两人来到了皇后寝宫。 “呜……” 还没走到跟前,俞安就听见了皇后悲怆的哭声,好像口中还在含混的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 “妾身拜见皇上、皇后娘……” “不必客气。” 皇上就坐在皇后的身边,神色凝重,见两人过来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长舒了一口气起身,语气里待着一丝无奈:“快去看看皇后吧。” 俞安还没有搞清状况,只见皇后躺在卧榻上,脸色苍白,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哭,也不怎么能说出话来。 “怎么回事啊?” 俞艺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去问皇后身边的宫女香草,香草低着头不说话,额头上还有一块淤青,寝殿里除了皇后,没人敢说话。 皇帝也不想在这里待着,自顾自的去外面坐着了,不了解症疾盲目治肯定不行,思虑再三,俞安叫了香草到卧房外问话。 香草低着头,犹豫再三最终开了口:“其实,皇上挺心疼皇后娘娘的,特许了公主和太子养在重华宫。” “当时乳母和冯太医一直跟着,倒也没什么大碍。可是自冯太医被拨到辞律王府后,就由一位姓梁的太医接手了。” “梁太医看过太子和公主每日的饮奶量,说已经营养过剩,不适宜养在娘娘身边,要有专人照料起居才行,还讽刺皇后娘娘也该趁这个时间少吃一些。” “皇上为了龙裔,自然没意见,但是今早……” 今天本与平时没有什么分别,桓宇渊在早朝时多与朝臣讨论了几个问题,待到下朝时,发现张公公已在殿外候了很久。在张公公身边,还跪着乳母与梁太医。 “怎么了?” 刚刚结束了那么久的早朝,桓宇渊早已腰酸背痛,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 “回皇上的话。” 张公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辈子干得最多的事儿就是让皇上生气,他躬下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兰瑛公主,殁了。” 那一刻,桓宇渊没有转身,这是他陪着皇后从下午到晚上才生下的孩子,是皇后亲自取的名字,有乳母和太医的悉心照料。 她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才刚刚哭过笑过,就这样离开了? “皇后知道了吗?” 他心中有无数可惜,但是想的最多的,还是皇后。 说到底,桓宇渊此生最喜欢的女人并非容妃,而是俞安,那个女人是自己一生的执念。 阴差阳错娶了她姐姐,也就是现在的皇后,或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是皇后确实旺夫,那之后桓宇渊平步青云做了皇帝,两人的感情也算不错。 之所以与她疏远,说到底还是她的性子太过刚烈,曾在南婕妤的册封宴上让自己下不来台,给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吵归吵,闹归闹,如果皇后真的出事,自己也不会高兴的。 “已经知道了。”张公公佝偻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皇后娘娘反应很剧烈,皇上还是去看一下吧。” “怎么会这样?”这五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不敢相信那么多人,居然看不好一个孩子。 “公主是被憋死的!” 还没等张公公说话,梁太医跪着爬到皇上面前:“皇后娘娘太爱自己了,孕期吃得太好,导致公主过于肥胖,是睡觉时自己憋死的!” 第132章 兰因絮果这么用的? -- 第160页 “你说什么?” 桓宇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初是梁太医提出来要将孩子送到宫里的育婴堂去养,现在出了事,他竟然敢将责任都怪在皇后身上? “皇上您也看到了,娘娘有孕之前,足足比现在瘦了一半!七个月的孩儿就如足月一样,这是皇后娘娘生生吃出来的啊!” 桓宇渊如今已经二十八岁,膝下一无子,好容易等到皇后怀孕,自然是好吃好喝待着,这又怎能怪她? “张公公。” 皇上的声音低沉下来:“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跟野狗锁在一起,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算完。” “是。” 张公公已经习惯了,向来得罪人的事都是自己干,他看向那冯太医和那乳母,无奈道:“还跪着做什么,走吧?” 梁太医知道,出了这种事自己必死无疑,干脆起身赴死。而那乳母却跪着不肯动,直到张公公去拉她,她突然大声喊起来:“奴婢是奶过九王爷的,怎么会连孩子都带不好?那孩子就是生生憋死的!” 本来打算去看皇后的桓宇渊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心中的怒火已经藏不住了,他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两个害死他孩子的东西。 那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乳母昂着头,继续喊:“奴婢奶过那么多的孩子,只有太子和公主如此,奴婢每夜起来十次八次尚保不住公主的命,皇上您且瞧好吧!太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把她给朕拖下去宰咯!” 桓宇渊暴怒起来,他不知道这些狗奴才都是怎么了!龙裔死在她们手里,竟还敢诅咒太子:“杀了她,还有她全家!九族!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话毕,桓宇渊气得拂袖而去,重华宫离他所在的地方并不远,没走多久也就到了。 然而还没进呢,就听见皇后在发脾气,一时之间尽是她的嚎哭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你们!你们为何不拦着!” “好好儿的孩子为何要送到育婴堂去?都不会拦着?本宫好吃好喝待着,怎么养出你们这样一群不中用的废物?!” “还有皇上!皇上也不看看,到底谁是兰瑛的亲生母亲?什么杂碎玩意儿都敢来养太子公主了,活不活这以后孩子还都不蠢得跟猪一样?” 桓宇渊本想进去安慰一下的,但这话着实刺痛了他的心。他自小被人说蠢,现在又轮到自己的孩子被亲妈说蠢,顿时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 “给本宫滚出去啊!” “咚-啪啦-” 皇后实在气不过,抄起放在床边的花瓶往香草的方向扔去,不偏不倚就甩在了她的头上,随着一声闷响花瓶落地,摔在地上碎成好几半。 香草平时一直在皇后身边跟着,如今让滚,也只能先出去待着,谁知刚到门口,就见到皇帝站在那里。 “奴婢…奴婢拜见皇上。” “起来吧。” 事到如今,桓宇渊也不得不进来了。 皇后还在气头上,听到动静也不出来迎,而是背对着靠门的方向坐在桌边。 桓宇渊进来,看见满地被扔的乱七八糟,勉强找到下脚的地方走到皇后身边。他不明白,从前岳丈还是丞相时他是如此,为何现在还要如此。 “兰瑛殁了朕也很伤心,皇后还是要节哀啊。” “节哀?皇上让臣妾怎么节哀?” 皇后斜过眼看皇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怨恨:“孩子不从皇上肚子里出来,自然是没有感情的,又怎么让臣妾节哀?” “唉!” 桓宇渊知道皇后脾气刚烈,又刚失去孩子,所以没有对她的态度过于苛责:“朕会找最好的乳母带鎏瑛,你先缓过这一阵子吧。” “最好的乳母?”皇后冷笑:“什么叫最好的乳母?之前的乳母不好吗?再好的乳母!不是自己的孩子不会心痛的!” “若不是皇上执意要把兰瑛送到育婴堂去,她又怎么会不在了?” 这样说一句被怼一句,任何人都会生气,别说是九五之尊的桓宇渊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站起身来整了整龙袍,说话的语气也强硬了些。 “朕来时见到梁太医和乳母了,兰瑛若不被送到育婴堂,怕也活不过几日。” “您说什么?” 皇后几乎呆了,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能从桓宇渊口中说出:“您的意思是就算臣妾看,兰瑛该走也得走吗?” “或许更早。”桓宇渊清了清嗓子:“太医说,兰瑛是因为太肥胖被自己憋死的,乳母一日醒来九次都不能避免,皇后吃得香睡得好又是第一次产子,能有乳母有经验?” 皇后的状态越来越暴躁,心中只觉得可笑,孩子是她拼尽全力生下来的,现在出了事最难过的应该是她,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怪她呢? “肥胖?为什么会肥胖?还不是皇上说得要吃饱吃好孩子的营养才会好?饭菜是容妃准备的,她准备多少臣妾吃多少,生完孩子休息得好,这都是臣妾的错吗?” 这下轮到桓宇渊错愕了,他已经不顾帝王的风度叉起了腰:“朕说吃饱吃好就吃那么多?容妃准备多少就吃多少?” “皇后去打听打听,那些猪啊驴的都不敢给多少吃多少,养牛的人面前一片草,牛会全吃干净吗?在皇后眼中,错的永远是别人,皇后就没有一点点过错!” 到最后,桓宇渊几乎是咆哮着说出的这些话:“皇后去看看你妹妹吧!是辞律王亏待她了吗?怀胎九月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才扛不住,她的孩子还没你这一个大!” -- 第161页 “呵-” 皇后的眼泪原本不多,发脾气时也没哭出来,但是听到皇上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说俞安,心突然就凉了:“这么久了,皇上还是没有忘记西夫人啊。” “臣妾忝居后位终究是不配了,就该让出来,刚好趁辞律王疯魔您娶了西夫人做皇后吧!”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整个重华宫瞬间安静了下来,懵了的不仅是皇后,桓宇渊也不知自己是怎样下去的这手。 也是,他已经让步这么久了,就算再让让又能怎样呢? “你是皇后,朕不会轻易废后。若不是上次惹恼了朕,玩迷宫时朕未管你,你也不会这么早产子。” “若不早产子,等到足月只怕是要一尸三命,皇后应该感谢朕。” 说完这话,桓宇渊已经受够了现在的气氛,拍了拍龙袍转身离开了重华宫。 …… “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吗?” 第133章 关系最怕被人离间! “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吗?” 俞安很好奇,在自己的印象当中,长姐脾气是倔强,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什么让她能对皇上都发出这么大的火来? “倒……也不是。” 香草有些为难,最终还是挠了挠头说出了口:“皇上走后,娘娘一直又哭又闹要寻短见,没办法只能再去请。”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俞安有些无语,她不知道此时再去见皇后合不合适,毕竟两人发生争执的时候有些内容和自己有关,别无端搓火。 “西夫人,求您了。” 香草受了伤也依旧衷心,她恨不得当场给俞安跪下来:“您上次救了娘娘她一直很感激您,她不会迁怒于您的。” “……那,我去看看吧。” 无奈,俞安再一次来到了皇后的寝宫,她现在已经不嚎哭了,就那么静静的睁眼躺着,眼睛红彤彤的,眼泪积在眼眶里还没有下来。 “长姐还好吧?”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说出了最没用的几个字。 听见俞安的声音,皇后稍微偏头看了一眼,又扭过头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她凄惨的笑了笑:“那一日,你不如不救本宫……” 她本来已经不哭了,可这话一说出来,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回来了。悲痛从来不是持续的,只有当回味起来,才格外扎心。 “明明失去了孩子的人是本宫……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本宫的错……” 看皇后哭得呜呜咽咽,俞安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向一边昏昏欲睡的俞艺。她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事还没有她睡觉重要。 “你说容妃有问题……本宫不该不信的,看看现在……” “咳咳!” 俞安都有些后悔自己跟她说话了,就差肺没咳出来,皇家重地,伺候的都是宫里的人,皇上就在屋外头坐着,她竟跟自己议论这些。 “她就是有问题,她绝对有问题!” 皇后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她做的饭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但是真的很好吃……最近太医不让本宫吃那些了,本宫日日心情都不好……” “行啦,不过是些吃的,长姐想吃什么妾身下次做了带来。” 俞安完全不知道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什么意思,能劝一点是一点吧:“只是这样灰心的话长姐就不要再说了,从前您也不会这样不分场合……” “场合?还要分什么场合?” 皇后又突然冷笑起来:“从前父亲是当朝宰辅,本宫就算不在意后位,也总该为父亲的官声考虑吧。” “只是现在不需要了,就算鎏瑛是太子又能怎样,只怕他登基那一日,本宫早已不在了……” “长姐,这样的话就别说了……” 俞安觉得她简直可怕,历来后宫的女人,哪一个敢肆无忌惮的议论这样的事?重华宫的隔音效果一般,皇后说的话坐在外面的皇帝听得一清二楚。 “朕,还有奏折要批,皇后好好休息。” 不知聊了多久,皇帝站在卧房门口看了皇后一眼,撂下这么句话就离开了。 “你看看,兰瑛又不是本宫一人的女儿,皇上却能像没事人一眼……” …… 不知劝了多久,已经是后半夜了,见皇后睡下,俞安和俞艺被香草带到偏殿去歇息了。大概也没睡够两三个时辰,天就亮了。 经过了昨天一天,皇后的状态好像好了不少,除了总在发呆,也不那么碎碎念了,临近中午,她说不用人陪了,安排人送俞安俞艺回辞律王府,自己又歇下了。 这种妇联的活儿实在不好干,俞安也不想天天搅和这些事儿,看样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也就离开了。 由于昨夜叫得急,宫里备得轿子又小,当时进宫的只有俞安俞艺两人,并没有带上婢女。轿子路过怜安街时,醉瑛阁的门前,俞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不是别人,竟然是失踪了许久的司空彻。 他正在往醉瑛阁里走。 “停轿!停轿!” 轿夫是宫里的人,不安不知该怎样解释,但是再晚司空彻就走了怎么办,大概思考了一下,俞安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我……我去买些菜。” 后果怎样她已经不想管了,还好平日里易容的东西被自己藏在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离醉瑛阁很近,草草收拾了一下便闪进了醉瑛阁。 -- 第162页 进去之后俞安直冲四楼,推门进到白芨的会客厅,司空彻就坐在那里。 “师父!” 俞安掠过白芨问道:“那么久,您到底去哪儿了?” “先坐吧。”司空彻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指了个位置让俞安坐下,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白芨:“辞律王府的事是怎么回事?” “她们说是……” “是玄钰门主让做的。” 俞安正想回答,却突然被白芨接过话茬,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过去,白芨却没有想理她的意思,继续同司空彻说:“那日玄钰门主带着一位自称是皇城使的人来,说要调遣天诛门的人。” “不是我,我没有!”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倒打一耙,俞安有些生气,却还不知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能尽力辩解:“几日前我还来找过你,你告诉我说是叶彬自己拿着师父的令牌来调人的!” “可是……” 白芨蹙了蹙眉,漂亮的女人说谎总是娇娇柔柔,让人忍不住相信:“可是辞律王府被抄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玄钰门主了呀!” “你胡说,你见过!而且……” “两位门主请稍等。” 白芨再一次打断了俞安的话,回到房间拿了个东西来,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调遣天诛门的令牌:“司空门主,辞律王府被抄那日,真的是玄钰门主亲自来调的人,这就是证据。” “你那天不是这么说的。”俞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府被抄前我已经许久没有来过醉瑛阁了,那日来见你,你说这块令牌是叶彬带来的。” “怎么会?”白芨似乎早就想好了万全的说辞:“司空门主说过,光有令牌无用,必须得令牌的所有人带着令牌来调遣才可派兵。” 司空彻就坐在那里,面前两个女人里必有一个是在说谎,他分辨不出,所以一边品茶,一边看着两人扯皮。 “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师父曾经吩咐过,见此令牌就如见他,所以你才派的人!” “够了。” 司空彻冷冷的叫停了两人,让白芨把那块令牌拿给他,拿在手中摸索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用异常寒冽的眼神看着俞安:“这令牌是我亲自做的,只有两个。” 第134章 白芨背景这么强大? “这令牌是我亲自做的,只有两个。” 司空彻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那东西一直在他手中,从未给过任何人。他拿着和白芨所给的放到了一起,看着俞安:“你的呢?” 俞安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赶紧取出属于自己的那块令牌,双手递了过去。 司空彻前后看了一眼,又在手中颠了颠,眼神愈发阴沉:“你这个,是仿制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 俞安从未被如此怀疑过,被冤枉的感觉非常不好受,一切问题都出在了白芨身上,这令牌除了那日给她看过,就再没有其他人碰过了。 可司空彻才不想听她解释,冷冷的说道:“这两块令牌都是纯铜打造,而你的这个,掺了铁,要轻一些。” “还有上面的字,你自己看,模仿的再像也不一样。”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那一瞬间,俞安突然明白了俞丞相和桓宇澈的痛苦,他们被人冤枉时应该也是如此吧。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句话刺痛了俞安的心,若不是丝毫不信,怎会用这样的措辞?她虽从现代而来,可身体的主人跟她说过,师父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而现在,连师父都不肯相信她了。 “白芨。” 司空彻的声音降至了冰点:“把她带走,问清楚是谁的人,实在嘴硬就处理掉吧。” “是。” 眼睁睁看着那些平时恭恭敬敬叫自己门主的人,把自己当牲口一样架起来,俞安想要挣扎,但她知道她打不过他们。 …… “说吧,你是谁的人。” 俞安被带到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什么刑具,只是灰白的墙。在俞安的对面,放着一把非常精致的椅子。 白芨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抱着她的琴:“门主的话你也听到了,说与不说都是死路一条。” “你知道我说不出来。”俞安冷冷的看着她,此时的自己胳膊被反剪着绑起来,被人用脚踩住肩膀,想站也站不起来。 “想一想,或许可以说出些什么的。” 白芨说话的声音柔柔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挑衅,依旧是面无表情。看俞安不配合,便将琴放置在腿上,手轻轻的抚了上去。 “你知道的,每当我弹琴,不是杀人就是治病。” 呵- 在司空彻说出“处理掉”那三个字之后,俞安就已经丧失了一切求生的希望。 王府已经那样了,齐侍卫、俞丞相、柏将军、柏澍……这些人曾经是桓宇澈的左膀右臂,而现在要么死了,要么被贬黜,再也指望不上了。 每日活在皇帝的阴影当中,桓宇澈靠装疯卖傻才能苟且偷生,朝堂之上都是范毅一党,现在连师父都不相信自己,一切都回不去了。 琴声传入俞安的耳朵中,明明是悠扬的乐曲,却莫名让人心烦意乱。俞安只觉得浑身燥热,身体中的血在沸腾着,骨头上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那种痛苦的感觉,恨不得死得痛快。 -- 第163页 “你到底想怎么样?!”俞安真的发怒了:“想要向师父交差,把我杀了就是,何必这么折磨人?” 这一刻,她感到肩膀上有一丝凉意,看过去才发现,浅灰色的布料上早已渗进了一滴一滴的血。 白芨的琴音却有魔力,可以在不知不觉间伤人五脏六腑,最终绝望死去。 “白芨。” 俞安抬起头来看她,她还是那样美丽,穿着纯白无暇的服饰,就连琴都是用浅白色的木头制成的:“既然我都要死了,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不会告诉你,但是你可以猜。”白芨拨弦的声音未停,俞安能感受到鼻子和眼睛也缓缓流出了血:“只要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或许是平常补得比较好,流这点血俞安还不至于顷刻死去,那就猜吧:“皇帝?” 听到这两个字,白芨没有任何动作,只有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下,满是讽刺。 “范毅?” 本以为猜到皇帝她就会认了,俞安有些紧张,范毅刚刚被升为丞相,就算有钱,白芨也不可能为着几个小钱便背叛司空彻。 但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当俞安说出范毅的名字后,白芨淡淡地摇了摇头。 “容妃?” 到此刻,俞安已经不抱希望了,很明显容妃是范毅的人,但也只能漫无目的的瞎猜了。 “稍微挨上了。” 白芨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仿佛并不想那么快就让俞安死去,拨弦的动作轻了许多,声音也跟着小了。 和容妃能挨上?可是容妃是东隅人啊! 这一瞬间,俞安心中仿佛漏跳了一拍,一个特别恐怖的可能进入了她的脑海:“是东隅?” “叽-” 突然,白芨按住了手中的琴,短暂的噪声过后,音乐停了,俞安身上那种蚀骨的难受劲也跟着停了:“你很聪明。” “亲爱的门主,也别藏着了,出来吧。” 白芨的语气突然挑衅起来,跟随着她的眼神,俞安看向门外,几秒后,司空彻走了进来。 “师父……” “把她放开。”司空彻冷冷的看着押俞安的人,那人什么都听见了,即使这时司空彻与白芨是对立的,他的话任然管用:“然后出去。” 随着绑在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俞安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早已被血污染满。浑身上下看了一眼,腿上和肩上都是滴落的血渍。 站起身来,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俞安整个人都晕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控制住了。 “需要洗一下吗?”都这样了,白芨依旧笑着:“我的梳洗室让给你。” “不必。” 俞安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帕,草草擦掉血污,还不敢太使劲,怕易容没了被人知道真实身份:“我就站在这里听你们说。” 白芨倒也无所谓,将手中的琴立在椅子边,依旧坐着:“原来大启的人都这么蠢,我不说你们永远不会知道。” 司空彻和俞安是站着的,手下都赶走了,三人就是以这样一种不平等的状态对峙着。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东隅世子,赫连煜达的人,代号白芨。” 第135章 东隅势力早就在了! “司空门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白芨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媚笑,手勾在了司空彻的脖子上:“那是六年前,我带着全部身家,走进了醉瑛阁。” 司空彻自然记得。 九年前桓宇澈被毁容,一夕失去了全部特权,于是私下建了这个醉瑛阁,并且让司空彻代为打理。 桓宇澈与司空彻是故交,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交给他,桓宇澈放心。 除此以外,两人还签订了协议,如若司空彻能帮他复仇当上皇帝,便许他摄政王之位。 那之后,司空彻便建立了天诛门,利用天诛门与先帝合作,暗杀了不少为非作歹的朝廷官员,只用了两三年的时间便让天诛门名声大噪。 醉瑛阁的女人太多了,除了琴棋书画没有别的特长,这样不利于天诛门的发展。于是,司空彻便派人教她们梅花镖。 梅花镖若让男人用有点登不上台面,但是女人,既方便又适合。 那一日,见到前来投奔的白芨,白芨的美貌无与伦比,可以让任何人沉迷,于是桓宇澈便将血寐,交给了她来打理。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东隅派来的细作?”司空彻虽然这么问,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非常正确。”白芨笑了笑:“世子的要求非常简单,就是祸乱大启,让大启越乱越好。” “所以容妃也是东隅的人?”俞安不敢相信,容妃一直为范毅所用,她若也是细作,又和朝廷正一品丞相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 白芨点了点头:“我之所以告诉你们是因为,桓宇渊当皇帝,再乱也不过如此了。第一个目标结束,该下一个了。” 她将嘴巴凑到司空彻的耳边:“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的手下。我们,应该是合作关系了。” “合作什么?” 司空彻不躲也不闪,他仿佛对女人不感兴趣一般,任由着白芨挑逗。 “当然是帮迎律王桓宇滺登上皇位啦~哈哈哈~” 白芨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认识这么久,俞安从未见她有如此疯狂的举动。她突然往后撤了几步,像在幻想什么一般:“弑父夺位,兄弟相残,想想就觉得刺激!” -- 第164页 “桓宇滺?”司空彻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桓宇滺还不到七岁。” “是啊,多好的年岁啊~” 白芨轻笑一声,坐回到椅子上:“桓宇渊再昏庸,他也是个成年人,也有自己的思考。但是桓宇滺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啊!” 司空彻气得手都在发抖,但他依然克制着自己,不当场杀死这个敌国的细作:“我若不愿与你合作呢?” “那太可惜了。”白芨微微蹙眉,摇了摇头:“那我只能直接让荼蘼杀了皇帝,届时大启大乱,只有等周边各国群起而攻之了。” 东隅的计划已经很明确了,拥护七岁的桓宇滺称帝,届时朝堂上下都是东隅的势力,大启会被拿捏得死死的。 若司空彻不合作,桓宇渊死了,桓宇澈疯了,就算剩下桓宇滺赶鸭子上架做了皇帝,周边五国一起瓜分大启,东隅也能占到些便宜。 确实,他只有合作的份了。 …… “西夫人买的菜呢?” 回来时思绪繁杂,俞安已经忘记了当时跟俞艺说过的话,她空着手,面对叶彬的质问不知该怎么回答。 “西夫人,您脸上是什么啊?”正当俞安在考虑怎么办的时候,惠儿不知从哪儿出来了。 她拿着帕子往俞安眼角的位置抹了一把,已经凝固的血渍像碎渣一样粘在了帕子上。 “我……我刚才去买菜。”俞安瞬间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说辞:“快到王府时遇见两个劫路的歹人,他们抢走了我的菜和身上所有的钱……” “我被打晕了……爬起来后很难受,就回来了。” 看叶彬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俞安给惠儿使了个颜色:“不行…不行我头疼,快去叫冯太医,让他来看看吧。” …… “下官冒犯了。” 冯太医诊脉过头,手上搭了块步子,往俞安的头上摸:“西夫人受伤的地方,是这里吗?” “再往上一些,再往上,往……哎呦~” 这种做作的演技,俞安都快被自己笑到了:“对对对,就是这儿,就是这儿!” 检查的差不多了,冯太医便向叶彬回话:“西夫人的头部和背部都受到了重击,造成内伤导致了眼鼻出血。下官会开一些温补的药物,西夫人按时服用即可。” “那就谢谢你了!” 俞安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抓住惠儿,看都没有看叶彬一眼,往江月轩去了。 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和白芨只能合作一时,应该早日让师父知道桓宇澈是装疯才是。 …… “好了,阿澈,不要趴在这儿了,危险!” 坐在前往皇宫的轿子上,桓宇澈一直掀开帘子趴在小窗上,时不时的还把身子探出去,若轿子颠一颠可能会把人都颠出去的。 就算俞安这么说,他也并没有老实下来,毕竟太久没有出王府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太过兴奋。 此时已经是五月中旬了,上次装病,一装就装到了现在。头一日皇帝派人来传话,要求俞安带着桓宇澈进宫。 既然不用带孩子,俞安便放心的把栖儿留在了王府里,有连翘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俞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见面,依旧是在太虚宫的正殿,人也没变,还是范毅、柏焘和李诩这奸臣铁三角。俞安在皇帝的安排下,和桓宇澈坐在了另外一旁的椅子上。 俞安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在自己来前正聊着什么有意思的问题,突然被打断就没有人说话了。 范毅看着俞安,好像有什么话要讲,知道她不好惹,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范某素来知晓西夫人精通厨艺,今日听闻一道很有意思的菜肴,西夫人可见过?” 俞安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的问问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嘛,便冷言道:“范丞相还没说是什么菜,妾身怎知见过没见过?” “那道菜的名字啊,叫做烤全羊。” 第136章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烤全羊啊。” 俞安点了点头:“这道菜确实少见,好像是涸阳那边传过来的。” 见几人很有兴致想听的样子,俞安也就不拘着了:“若要肉质鲜嫩,便选用一到两岁的小羊,这样既可保证分量,又鲜嫩多汁。” “将羊宰杀后,浇热水褪毛,取出内脏,在腹中放入葱姜蒜等调味料。这个时候要想入味,便可拿些盐巴搓擦全身,在肉厚的地方开些口子。” “接着就是找一根棍子,将全羊串起来,调好料汁擦边全身后架起火开始烤。为了让羊肉烤得均匀,必须得一直翻,翻的过程中多次刷酱料,两三个时辰也就好了。” 这菜就算在现代也是一道大菜,俞安未曾做过,只是有所耳闻。大启的条件也就这样了,俞安随口说了几句,想要赶紧糊弄过去。 “皇上!重华宫的香草说有要事,请您去一趟呢!” 见张公公来,皇帝本没有想太多,但一听是重华宫,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他不想去,便让香草进来回话。 “皇上,请您去看一看皇后娘娘吧!” 香草一进来,整个人便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抬道:“娘娘自两日前便不怎么吃东西了,一直哭一直哭,再这样下去怕是不成了,皇上去看一看吧。” -- 第165页 一边的宫女敢这样跟皇帝讲话就是在找死,若不是皇后的人,以桓宇渊的昏庸程度估计早就让拖下去了。 桓宇渊叹了口气,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俞安:“朕还有事要与几位大臣商量,不如西夫人先去看看吧。” 这不过是祸水东引罢了,估计皇帝已经对皇后没辙了,俞安站起身,那就去吧。 “西夫人,您自己去就好了,辞律王怎能去内闱呢?” 带着桓宇澈刚走到门口,就听范毅在后面说道:“要么留下你这婢女看着吧。” 本来这样也无妨,但话从范毅口中说出来,总觉得不太放心。若真出什么事,惠儿一人也没办法呀。 算了,反正桓宇澈的疯是装的,他能出什么事儿啊!香草那边叫得急,俞安便往重华宫去了。 “皇上,是皇上来了吗?” 一听有动静,皇后从卧房跑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寝衣,丝毫也不顾及形象。而最让俞安惊着的是她的体重,不过一月功夫,看上去像瘦了十公斤左右。 可惜古代没有称这种东西,不然都能计算数据当减肥案例了。 一见是俞安,皇后的表情瞬间低落下去,长叹了一口气抱着腿坐在了墙角。这可是皇后啊,堂堂国母,竟然穿着寝衣抱着腿坐在重华宫的墙角? 俞安赶紧给香草使了个颜色,想着先把人带回卧房,自己也跟着去搭手。谁知隔了一米远,就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浓郁的酒味。 说来也是奇怪,宫里有一种风俗,生下来的孩子都让乳母养,若不专门去看,就算是皇后平日里也见不到孩子。 “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啊?”两人把皇后搀到卧房躺着,俞安忍不住问道。 香草的表情很无奈:“西夫人可还记得,上次时兰瑛公主殁了,皇上和我们娘娘吵了一架。” “那之后,我们娘娘便不吃东西,整日饮酒。皇上知道了也来看了一次,可娘娘醉醺醺的说了好些难听话,那之后,皇上就不来了。” 皇后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任由着两人议论,她就只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些什么。香草看着皇后,叹了一口气:“西夫人也看到了,娘娘瘦得这样多,只怕身体扛不住啊。” “原本娘娘是怨皇上的,可是自两日前,又总想见他,奴婢去求了好多次,可皇上怎么都不肯来……” 记得李白说过一句话: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对于万事万物喝酒永远不会是最好的办法,当务之急得让她醒酒才是。 “香草,去取一盆凉水来。” 虽不知俞安要干什么,但香草还是老老实实去打了盆水过来。 “把你们主子扶到桌前坐着吧。” 皇后喝得烂醉如泥,香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搀到桌前,俞安手中拿着水盆,兜头倒了下去。 “啊!” 一瞬间,皇后清醒了,她转过头看着手中还拿着盆子的俞安,大怒道:“你在干什么?” “皇上说,他要见你,但不是现在。” 虽然知道造皇帝的谣是大罪,但他应该不会介意吧,俞安正气凛然的看着皇后:“您现在不清醒,等您什么时候清醒了,想通了再去见他吧。” “现在还不清醒?”皇后冷冷的笑了笑:“那本宫可还有清醒的时候?” 现在需要做的是冷静,俞安看着香草给她换好衣服:“长姐,您是皇后,是国母,不能永远陷入丧子之痛走不出来。” “皇上是一国之君,他也失去了孩子也伤心,但是君主的责任告诉他,再伤心也得按时上朝。”俞安很少用这样晓之以理的方法安慰人,但是面对这样一个脆弱的母亲只能如此。 “长姐自己想想,皇上失去了孩子,一边要上朝,要批奏折,要做那么多的事情,一边还得安慰您,他比任何人都难。” “所以你也觉得是本宫在无理取闹?” 皇后酒醒了大半,却还是有些情绪化:“怀胎那么久的是本宫,孩子是从本宫肚子里出来的,皇上再难过,能有本宫难过?” “长姐难过,长姐失去了孩子,但是长姐不是只有兰瑛公主一个孩子。”俞安默默将手覆在了她的手上,给她带去了一些安全感:“太子年龄尚小,您该做的是把对兰瑛公主的爱,一并加在他的身上。” “兰瑛公主若不是女儿身,或许刚刚降生就会被处死。她能来这世上看一看,已经很好了。” 看皇后神情没有那么悲怆了,俞安也跟着舒了一口气:“而且长姐您想,您倒下了对谁最好?” “是那些早就想把你拉下来的娘娘们,自爹爹被发配到涸阳,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等着您让出这个后位呢!” “长姐一直说容妃待你极好,那请问她来看过你几回?若有朝一日她也有了孩子,您的孩子还能安安心心当太子吗?” 听了这话,皇后渐渐垂下眼,是的,俞安说的没错,自己若倒下其他人只会看笑话。 其实俞安不喜欢勾心斗角,也不喜欢别人勾心斗角,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换个方法让皇后振作起来罢了。 “香草,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1 13:20:51~2021-02-12 20:3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花间酒1个; -- 第166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这还把人当人看吗? “西夫人,西夫人!” 刚退到正殿,就见惠儿慌慌张张叫嚷着赶来,还没到跟前就扑通一声跪下:“太虚宫,太虚宫出事了!” 一听太虚宫出事,俞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桓宇澈,来不及跟皇后告辞便匆匆赶了过去,一边跑一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惠儿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大概还原事情的经过。 俞安来之前,皇帝正在和几位大臣讨论烤全羊的吃饭,听俞安将过后觉得稀奇,便说想尝一尝。 皇帝叹了口气:“也就涸阳那边都是高山和牧场可以养羊,咱们大启向来以农业为主,到哪儿去找小羊羔子呀?” “咳-” 这时,范毅突然清了清嗓子,给李诩使了个眼色,李诩立马会意,笑道:“皇上,微臣听说过一桩奇事,不知可否分享给诸位?” “讲吧。” 皇帝一天天的也是无聊,在宫中无外乎三件事,上朝吃喝批奏折,既有奇事,听一听也无妨。 那李诩做足气氛,压低了声音:“这个事儿啊,还就跟咱们聊的烤全羊有关。” “传闻涸阳有个牧羊人,常年以牧羊为生。冬天到了,天寒地冻,这人的儿子说想要父亲给他做一身新衣裳。可是许久没有杀羊,哪儿来的钱做新衣呢? 刚巧这时,有位有钱人提出自己家办丧事,要准备一只烤全羊。于是给这个牧羊人很多钱,约定两日后来牧羊人家里取羊。 这种事平日里也不少,牧羊人开心还来不及,于是找了一只刚满周岁的小羊,准备杀了吃肉。可是羊妈妈像成精了似的,突然跪在他面前,眼中流出泪水,说出了人话。 母羊说:要吃就吃我的肉吧,孩子还小,再给它几年活头。牧羊人以为是自己想钱想疯了,揉了揉眼睛,一脚踹开母羊,将小羊宰杀了。 临近第三日,牧羊人把小羊架在火上烤,烤啊烤,烤啊烤,肉的味道越来越香。于是他忍不住,拿刀割下来尝了一口,是鲜甜咸香的羊肉味,好吃极了。 连着割了好几块,牧羊人撑得直打饱嗝儿,肉也烤得差不多了。想着那有钱人估计快来了,几刀把羊砍好,用一个很大的盘子装了起来。 可是左等右等,要办丧事的那家人怎么也不来。当初定金可都交了的,怎么人不来了呢?正在这时,牧羊人见远远地有人抬了个大木箱子过来。 走近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大木箱子啊,明明是口棺材! 那棺材也不大,看样子装不下个成年人,便问抬棺材来的人是要做什么?那些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不是你们家要办丧事吗? 嗬!这牧羊人哪儿能愿意啊,谁家不忌讳这个,正想把人赶走呢,突然见一直母羊带着小羊跑到了他的身边。 那母羊正是那日求他的母羊,而小羊,似乎就是自己才刚刚烤出来的小羊。它们都好好儿的在这儿呢,盘子里放的是什么? 牧羊人疯了似的去看盘子,盘子里的肉已经被切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小孩子被烧焦的手指脚趾还若隐若现。”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整个太虚宫的气氛都很凝重,没人知道他讲这故事是啥意思。 “哈哈哈!”最后还得是李诩自己出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笑道:“微臣是想啊,这牧羊人吃过那么多的羊肉,却没尝出羊肉和人肉的区别来。” “那大家说说,人肉和羊肉,是一个味儿吗?” 这正是范毅和李诩一早商量好的计划,这么长时间以来,桓宇澈一直疯疯癫癫,皇上信了,天下人信了,可范毅永远忘不了那日俞安临产时,桓宇澈的眼神。 他一定是装的! “别说,微臣也听说过,羊肉和人肉的味道是极像的。”范毅也跟着撮合起来:“只是,咱现在总不能真找个人来当羊烤了吧?” “嗨呀,刑部大牢里囚犯那么多,随便找个来不就行了?”皇帝已经被两人绕了进去,心头痒痒的,也跟着想尝尝人肉的味道了。 “刑部大牢的囚犯?噫——” 李诩拖长了尾音:“皇上有所不知,刑部大牢环境极差,脏的要命,囚犯连心肝儿都是黑的,那肉怎么能吃呢?” “就是啊,要尝也得尝那些养尊处优,鲜嫩多汁的肉嘛!” 这皇帝简直昏庸到了极限,他叫张公公去准备烤肉的架子,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日吃上烤肉的味道。 接着,他又叫来了一帮太监,让他们一个一个的出主意,烤谁好。 “要养尊处优,要鲜嫩多汁……” 第一个太监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说出的话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没有比太子殿下还要合适的人选了……” “放肆!”皇帝震怒:“你竟然想吃了朕的太子,拖下去斩了。” 人命在他面前一文不值,他又看向第二个太监:“你说,朕该吃谁?” “要么……要么……就吃了奴才吧!” 现在这个架势,说什么都难逃一死,这太监干脆标新立异,说自己的肉可以吃。谁知竟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 李诩笑道:“听闻太监没根儿,身上的肉都是酸臭的,你这是要让皇上吃酸肉臭肉啊!怎么着不得选个皇亲国戚啊?” -- 第167页 “奴…奴才不敢……” 还没等那太监再说什么,皇帝又是大手一挥,拖下去斩了。 “你说!” 第三个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太子不行,地位太低不行,年龄太大不行,太监不行,还得是皇亲国戚,想了半天,他口中挤出了几个字:“九王爷……” “你说什么疯话?!” 一听这,皇帝气得脱下自己的鞋子朝那太监的脑袋上扔了过去:“九王爷是太后亲生之子,地位比太子还高,你吃了狗胆敢想九王爷!拖下去给朕打死!” 这些太监也是倒了大霉,只不过碰巧当值,就被皇帝叫来回答这种有悖人伦的问题,不管回答什么都是一死。 此时轮到了最后一个太监,他年龄不大,看上去有些鬼头鬼脑,见范毅给他使了个颜色,便谄媚的笑道:“皇上,奴才觉得,辞律王府的小公子最合适不过了!” 范毅再一次看到,当奴才说出小公子三个字时,桓宇澈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杀气,但这只持续了一秒,很快他又恢复了以往呆傻的样子。 “辞律王府小公子……” 皇帝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这样的做法残忍,但那种新奇的感觉刺挠得很。见此情景,李诩赶紧接过话茬:“皇上,小公子确实是无二的人选啊!” 第138章 为救儿子舍出命去! “皇上,东西齐全了。” 就在这时,张公公带着几个奴才将准备好了烤火的架子。那东西非常先进,下面是一个很大的铁盆,铁盆里放着柴火。 火盆之上架着一个架子,架子上又是一个很粗的铁棍子。一旁的奴才递过火把,张公公便用火把点着了柴火。 “张公公,去辞律王府接小公子来。” 皇上看了桓宇澈一眼,他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他是疯了,但他的儿子还好好儿的,又有俞安那样聪慧的母亲,难免日后成为祸患。 干脆趁俞安在重华宫哄皇后的时候,解决掉那孩子算了! 而惠儿也是在此时,偷偷从后门溜出来,跑到重华宫来找俞安了。 “岂有此理!”一听这些,俞安气得头都要炸了,几乎是小跑着赶到了太虚宫。刚到跟前,就听见里面乱作一团,不知发生了什么。 “疼!四哥!阿澈好疼!呜……” 进去时,之间太虚宫内火光冲天,宫女们匆匆忙忙的打水来灭火,桓宇澈跌跌撞撞的往皇帝跟前爬,满脸土灰,头发散乱,浑身湿哒哒的,深紫色的常服上是一块一块被烧焦的洞。 “四哥在,四哥在……” 一见桓宇澈眼泪汪汪的样子,皇帝瞬间清醒了过来,踉跄几步走下殿去扶住了桓宇澈责备道:“你犯什么傻呀!水火无情,伤着了才知道疼啊?” “呜……” 桓宇澈依旧哭着,将头埋在了皇帝的臂弯里,用含混不清的声音絮叨着:“四哥和他们想了那么多人,就是想不到阿澈……呜呜……是阿澈太没用了……” 皇帝叹了口气,想了半天才勉强说出几句安慰人的话:“阿澈那么可爱,四哥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让阿澈来呢?” 俞安看到张公公还在殿里,便知道栖儿应该没有危险了,至于桓宇澈嘛,活着就好。 根据张公公的描述,俞安大概还原了惠儿走后太虚宫里发生的事情。 当时张公公正准备去辞律王府,还没来得及把火熄了,突然就见桓宇澈疯了似的跑了过去,抱住上面的棍子不撒手。 他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火苗顺着垂下来的腰带一路烧着了衣服,又烧到了肉上。桓宇澈吃痛,想要爬到棍子上躲开火苗,却因太重将架子弄倒,燃着火的盆子也被打翻了。 火苗顺着太虚宫的地毯燃了起来,若不是扑火及时,只怕这太虚宫也要烧起来了。 待宫人将地毯取掉,又抬了扇子扇走烟味,没过一会儿功夫,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如旧。 经这么一闹,整个太虚宫的气氛都很尴尬,俞安想要发火,但面对的是皇帝和那些明里暗里都在和自己作对的奸臣们,她没有办法。 “这辞律王也是挺有意思的啊。” 范毅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只听他缓缓说道:“说别人家孩子时不见他这么大反应,到了自家孩子竟能豁出命去。” “是啊!”李诩也跟着帮腔:“疯魔的时候跟真的一样,到大事儿上可一点也不含糊。” 此时桓宇澈正趴在皇帝的肩膀上,听见这话,并没有过多反应,就像听不懂一般。皇上看了看他,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一笑了之。 可范毅哪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继续挑拨道:“皇上可以问问辞律王,是他重要呢还是小公子重要?” 皇帝也是口是心非,表面上对桓宇澈相信得很,但也架不住天天有人在耳边嘟囔,并非百分百相信他是真疯。 于是低下头,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桓宇澈,用很温柔的声音问道:“阿澈啊,你觉得是你比较重要,还是小公子比较重要啊?” “嗯……”桓宇澈低头想了想,表情非常认真,总觉得这像一个坑,怎么回答都会成为被诬陷的理由:“当然是小公子比较重要啦!” 他突然往俞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一脸胆怯的看着皇帝:“阿澈和小公子打架,不管是谁先哭西夫人都会打阿澈……” -- 第168页 “西夫人还说……如果阿澈敢伤着小公子,惹小公子不高兴,她就再也不给阿澈做好吃的了……” 桓宇澈一边说,一边还委屈得哭了起来,简直无语,也不知这戏精一样的德行是跟谁学的。 “哈哈哈!” 皇帝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阿澈放心,只要朕在,绝不让你的西夫人欺负你!咱们还是先找太医看看阿澈身上的伤吧。” 气氛终于缓和起来,俞安微微松了口气。反正事态已经这样了,只要栖儿和桓宇澈没事,应该翻不出什么大浪了。 “皇后娘娘到——” 突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跑进太虚宫内,慌张的连帽子都有些歪了。话音刚落,便见皇后身着华服,走了进来。 依照宫里的规矩,除非是皇帝召见,任何人要见皇帝必须先通传。今日皇后并没有遵守这个规矩,皇帝叹了口气,没有要降罪于她的意思。 “臣妾拜见皇上。” 皇后的礼还未行完,太虚宫内的人便一同起身向她行礼,流程走完,皇帝的表情倒还客气,抬手示意她坐:“皇后来太虚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回皇上的话。” 皇后再次行礼,并没有落座,而是恢复了从前不卑不亢的态度:“自上月丧女之后,臣妾悲痛难以自拔,曾多次出言冒犯惹恼了皇上。” “所幸皇上宽宏大量,并未和臣妾计较,多谢皇上看在臣妾丧女并未怪罪。” 看皇后这样,俞安也算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跟她说的那些话还是有用的。她是聪明人,说话讲究,一来便说皇上宽宏大量,现在就算皇上想怪也不好说了。 “人之常情。” 皇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本以为皇后是来跟他吵架的,现在看来一切都过去了。 两人隔着数米远,皇帝向皇后伸出手,皇后便走了过来,坐在了一旁的位置上。看见桓宇澈趴在皇帝的腿上,故作惊讶道:“辞律王这是怎么了?怎么灰头土脸的。” 没等皇帝回答,她便看向坐在殿下的李诩和范毅二人:“本宫近来很少管他人之事,但是刚来的路上,竟听说有人挑唆皇上吃人肉,可是真的?” 第139章 帝后关系终于缓和! “咳咳!” 一听这话,皇上有些尴尬,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这便是帝后从前的交往方式,荒唐事皇帝干,皇后负责从旁提点。只要不干政,也没人敢说什么。 “误会,是个误会……” 范毅赶忙出来打马虎:“就是开个玩笑,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开玩笑?” 皇后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烤架支起来了,柴火点着了,人也伤着了,还说是玩笑话?” 接着,皇后看向皇帝,语气柔和了下来:“臣妾在重华殿,听到这样荒唐的事吓得心慌,鎏瑛贵为太子他们不敢,但若兰瑛在世,只怕现在已经成了盘中餐了……” 俞安虽是穿越来的,和这个长姐交集不多,却也知道她本不是这样能屈能伸的人。看来这一次公主逝世,让她改变了太多。 “不敢,他们不敢。” 皇帝耳根子软,最见不得别人撒娇,赶忙安慰道:“之前提太子的太监朕已经杀了,若敢提兰瑛,后果也是一样的。” 其实皇后的长相极美,一看就有国母的气质。但她蹙眉流泪时同样娇弱,虽不及容妃,却也能让人为之动容。 皇后并未落泪,而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皇帝:“或许是当了母亲的缘故,这些事儿臣妾听着就害怕,只怕今晚连觉都睡不好了。” “皇上,能告诉臣妾是谁提出来的吗?不好好惩治一下,传出宫去怕是要人人自危了!” “罚,一定狠狠的罚。” 皇帝腾出一只手,轻轻的附在了皇后手上让她安心。他从未见皇后这样过,心中顿生爱怜之情。接着,眼睛看向殿下瑟瑟发抖的李诩。 “尚书令李诩,心肠歹毒,德行有亏,撤中书令一职,贬为左谏议大夫。杖责二十,由刑部亲自行刑。”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看向叶彬:“带下去吧。” “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狗腿子就是狗腿子,李诩被贬又要遭受刑部当众行刑,却还是认真行礼大声谢恩。 说实话,罚的并不重。若将他的行为扯到谋害皇嗣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皇帝不愿重罚,其余人也没有办法。 更过分的是,范毅才是那个牵头的人,却没有半点处罚。 这时,太医也跟着来了,将桓宇澈带走看伤,俞安也准备跟着过去。 “皇上,朝立边境的斥候来了!” 就在这时,突见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皇帝紧张起来:“传,传进来!” 在大启边境,斥候属于骑兵,无事便在边关要塞驻守,有事了便会策马传话。今日来,恐怕是边关出事了。 “禀告皇上,我军驻守边塞的士兵与朝立士兵发生了一些冲突,听闻朝立已派人回去调兵,说不日要攻打大启。” “朝立攻打大启?哈哈,笑话!” 皇帝对此不以为意,朝立在大启的正西面,国土面积并不大。多位山地,所以和涸阳一样,以畜牧业为主,粮草大多从大启重金购得。 就这还敢攻打大启,皇帝笑道:“传召镇国大将军柏焘。” -- 第169页 说来也怪,由于柏澍一事,俞安一直以为柏焘和范毅他们是一伙儿的。可柏焘却从不在有人时多说话,仿佛一切权力相争与他无关。 之前还见他来,如今,他已不总和范毅他们在一起了。 俞安想着刚好借这个机会回府,便起身准备告退:“皇上与镇国大将军议论要事,妾身与辞律王不宜回府,先行告退了。” “倒也不必。” 也不知是谁给了范毅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这样插话进来,而皇帝却连一丝不郁都没有表现出来:“微臣听范然提起,从前辞律王带兵打仗,西夫人给出过不少主意呢。” 这一刻,俞安只觉得寒意顿生。范毅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有特殊的意味,他让自己留下,无非是想把干政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柏焘匆匆赶来,虽是普通的传召,却规规整整的穿着官服,可见非常重视与皇帝的每一次会面。 “微臣受召拜见皇上。” 从柏焘的喘气声中可以听出,他应该是下了轿子跑过来的。他也并未看坐在一旁的范毅,直接向皇帝行礼。 “别拘着这些虚的,快坐吧。”先前的将军和桓宇澈已经指望不上,叶彬还得看顾着皇城司和辞律王府,大启上下能带兵打仗的就只剩下柏焘一人了。 再加上他是皇帝亲封的将军,自然客气些。 “斥候来报,说朝立在边境与我大启发生冲突,扬言攻打大启。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决定派大将军带兵攻打朝立,争取一举拿下。” “是。” 柏焘在当将军之前,过的日子大多是吃饭、喝酒、斗蛐蛐儿、逛花楼,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反正宅子和袭爵都轮不到自己。 所以即使现在天天研究,在用兵打仗上也并不精通。但是皇帝提了要求,他又不得不照做,于是弱弱问了句:“直接打吗?” “不直接打还要跟他们商量吗?” 皇帝也是个草包,在他眼里只要是个人,手里有兵,兵足够多,打仗就能胜,所以根本没有把朝立放在眼里。 “范爱卿怎么想?” 终于,皇帝也是觉得什么都不说不太好,便问坐在一旁的范毅,想让他给柏焘出出主意。 可范毅是个文官,写写谏文什么的问题不大,让他去想带兵的法子可真是为难,只能祸水东引:“微臣觉得,朝立看似兵马粮草都少,但敢主动出击必有其优势,还是要小心为妙,不如听听西夫人怎么想?” “……” 俞安有些无语,这个时候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说了:“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哪儿懂这些呀?从前辞律王找妾身,也不过是说出征前要吃顿好的,从不会聊官场之事。” “罢了罢了!”最终还是皇帝解了围,大手一挥:“就这样吧,柏将军多带些兵,打他们个片甲不留!” “是。” 柏焘从来到走,逗留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可从头到尾都与范毅没有交流,连眼神交流也没有。 若说是两人之间生了隔阂,可之前他也只是跟着,并不会说太多的话。现在这样,像是范毅和李诩不愿带他玩了。 但再怎么说,柏焘也是朝廷正一品官,是范毅一手推上去的,怎会不好好利用一下? 俞安全程注意着两人的神情,没有太明显的高兴或不高兴,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像没有任何厉害关系的普通同事一般。 第140章 这苦肉计用的真好! 此时外面的天还没黑,在宫里怎样都没有王府自在,俞安想找个好点儿的借口回去,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寿丰宫的宫女来传话,说太后想见辞律王。 “太后么……九王也在?” “在。”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刚刚太医来了,正在偏殿给桓宇澈看伤,估计差不多了。 人人都知道太后是先皇的皇后,若不是先太子被诛杀,九王爷太小,根本轮不到桓宇渊做皇帝。 按照规矩,皇帝应该每日早晚到寿丰宫给太后请安,可他总以朝政繁忙为由推脱,十日都难去一日,太后也不愿见他,便说不必来。 桓宇澈也不是太后亲子,太后却专门派人到太虚宫来传召,这简直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那就西夫人,你带阿澈……带辞律王去吧。” 皇上终于还是松了口,在俞安走后给叶彬使了个眼色,让叶彬跟着。 …… “妾身俞氏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安。” 小时候见没见过不知道,自俞安穿越来后,与太后就只有在南婕妤册封典礼上的一面之缘。 那时见她,虽已年近半百,但头发乌黑,举手投足优雅,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如今再见,发已花白,连皱纹都长出许多。 “好啦,现在这个样子还说什么万安呢,坐吧。” 太后轻抬了口气,让俞安坐下,但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桓宇澈的身上。桓宇澈没有跟她打招呼,进来之后就一直抱着个玉佩在玩儿。 “辞律王……一直都是这样吗?” 太后有些可惜,从前她与桓宇澈的生母关系还不错,那之后虽没见过几面,但对这个孩子还是有感情的。 更何况那时九王桓宇滺被下毒,他明里暗里也帮过不少忙。太后虽久居寿丰宫不出来,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 第170页 俞安点了点头:“就是栖儿出生的那一天,辞律王被砚台砸中了头,再醒来就这样了。” 叶彬就在旁边,俞安说话也是避重就轻,生怕说错了什么传到皇帝耳朵里去。 “额娘,听说七哥来了?” 此时,刚刚用过晚膳的九王桓宇滺从外面进来,风风火火的脱掉了披风,递给一旁伺候的宫女。 “哇……啊!嗯!哇……” 也不知是怎的,九王还未靠近,桓宇澈就吓得一个激灵躲到了俞安身后,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俞安有些无奈,只能讪笑着表示他平常就这样,所幸太后也没有计较。 “额娘……七哥这是怎么了?” 九王只有七岁,他见桓宇澈这样,根本搞不清状况,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做错什么事儿恼了。钻进太后怀里,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你七哥是在跟你闹着玩呢。” 太后无奈的笑笑,摸了摸桓宇滺的头,他年龄尚小,哪儿懂帝位相争的残忍,只能安慰一下了。 其实今日叫桓宇澈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看看外界所传辞律王疯魔是真是假,另一个,既然是真疯,也没有必要说了。 “额娘……七哥的玉佩颜色好奇怪啊!” 突然听九王这么说,俞安看过去,桓宇澈正在摆弄一块儿玉佩,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好像是连翘从前给自己,后来给了栖儿,又被桓宇澈抢走的那一块。 “这孩子……” 太后笑笑,叫身边的嬷嬷去取些绳子来:“好好儿的玉佩拿在手里想什么样子。” 一边说,她一边让俞安将那玉佩取来,俞安本以为,以桓宇澈那副德行,估计还得假装不给拉扯一阵,谁知自己手一伸,他就乖乖递过来了。 “澈儿喜欢哪个绳子,挑一个好不好?” 太后接过嬷嬷给的小盒子,里面盘着好几根线绳,有红有黑。桓宇澈随便用手指了一个,她便取来穿上。 “额娘,这个玉佩好好看呀,外面是白色,里面是绿色的……” 桓宇滺还在纠结玉佩的成色,太后举起来看了一眼,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 “娘娘,怎么了吗?” 太后没有说话,依旧皱着眉头穿绳子,直到绳子穿好:“啊,好了,你来为辞律王戴上吧。” 看上去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在俞安接过玉佩时,太后给了自己一个很奇怪的眼神,好像是在告诉自己叶彬在这儿,不要声张。 这样的话,好像一切就说得通了。 或许桓宇澈一早就发现玉佩有问题,所以从栖儿的脖子上拽了下来。碰到可以相信的人时,就时不时的拿出来,很多事情不方便直说,他在等自己发现。 可是追求渊源的话,这玉佩是自己还是侍妾的时候连翘就给自己的,连翘是王府的人,她为什么要害栖儿呢? 又聊了一阵子,天色有些暗了,太后借口要休息,俞安便趁这个机会带着人回王府了。 回府的路上,俞安悄无声息的用自己腰上戴的玉佩换掉了桓宇澈脖子上戴的那块儿。到了地方,看着叶彬将桓宇澈带回遣兴殿,才放心回自己的江月轩。 “下官拜见西夫人。” 一回江月轩,俞安知道自己不能闲着,如果叶彬知道玉佩有问题,不赶快还回去怕是要怀疑,所以赶紧叫来了冯太医,让他一探究竟。 那玉佩确实如九王所说,外面一圈是翠绿色的,越往里颜色越深,到了中心则是翠绿色的。 “这玉佩里,确有问题。” 冯太医看过,将玉佩交还给了俞安:“西夫人您稍微晃一晃,这里面还残留着些液体。” 俞安举起来,对着烛光晃了一晃,里面确实有些像水一样的东西。从前应该也有,只是没有注意罢了。 “西夫人再闻一闻,是不是还有些味道?” 俞安将玉佩凑近鼻子,嗅了一下,确实有一股淡淡的异香,便问:“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此时的连翘在偏殿带栖儿,俞安和冯太医的声音很小,应该不会惊动她。 “西夫人可曾听过,有一味草药,名叫莫离?” “莫离?”俞安摇了摇头。 “莫离是一味草药,生长在东隅那种高寒却水土丰茂的地方,花叶可入药,但根茎有剧毒。” “西夫人再看一看,在玉佩上面有一个小洞。” 俞安翻过那玉佩,如冯太医所言,背面靠近正上方的地方确实有个小眼,小得如针眼一般,若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将莫离根茎研磨碎,萃取其汁,注入玉佩当中,透明的玉佩便会被绿色的汁染成绿色。而莫离的毒性会随着小孔出来,时间短或者离得远对身体无碍。” “但若日日佩戴在身上,毒性会渗透到人的五脏六腑当中,心肝脾肺越来越弱,直到不能用为止,人也就油尽灯枯了。” 第141章 没有完全可信之人! 好啊!俞安突然明白了,怪不得当初王府所有下人被杀,连元婧都不能幸免,连翘却活了下来。原来她从始至终,都不是忠于王府的。 可自己从前只是一个侍妾啊,又是谁要杀了自己呢? 现在整个王府都是宫里的人,打碎牙齿也只能往肚里咽,于是俞安找了个也偏绿的玉佩,交到冯太医手中。 -- 第171页 “今日辞律王不慎被火烧伤,你去遣兴殿看看,给他上些药,然后将他佩戴的玉佩换成这个。” 看着冯太医走远,俞安的心依然揪着。幸亏当时桓宇澈发现有问题,抢走了这个玉佩,不然待在栖儿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天天是连翘带着栖儿,她若想动手脚再容易不过了,看来得想个既不让她怀疑,又能顺理成章换人养孩子的办法了。 自从抄府过后,俞安就很少去见柏王妃和苏翎溪了,每次都是自己带桓宇澈进宫,但是每一次回来自己都好好的,桓宇澈却浑身是伤,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想了会儿,俞安还是决定去一趟昭华殿,想办法把今日之事告知她。 “妾身拜见柏王妃。” 到了昭华殿时,柏澍跟琥珀也在这里,两人成亲不久,感情很好,自然走到哪里都是夫唱妇随。 琥珀已经可以被称为柏夫人了,但她穿着依旧素净,比从前好不了太多。见到自己也恭恭敬敬的行礼,还没有从婢女的身份里走出来 说来也怪,宫里派来的宫女们大多被安排到了遣兴殿,其余寝殿中只安排一两个人。像是此时,负责昭华殿的宫女在外面聊天,殿中便无人了。 见无人倒茶,琥珀没有一点夫人架子,自己去沏了茶端来。若非柏澍不能生养,两人当真是天作之合。 看到俞安,柏王妃也算是惊喜,忙让坐下了:“西夫人今日怎么想着来我这儿啊?” 也不知该怎么说,俞安扭捏了半天,才勉强编出个理由:“今日宫里走水,王爷烫伤了,妾身特来向王妃谢罪。” “你同我谢什么罪呀!” 柏王妃叹了口气:“王爷就那个样子,宫里的人想伤他,靠你也拦不住什么的。” “对了,妾身还有一事。” 俞安将那玉佩拿出,交到了琥珀手里,她精通医理,想必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今日王爷在太后寝宫拨弄这个玉佩,被太后发现玉佩里有问题。” “这枚玉佩是镂空的,中间被注入了莫离草根茎的汁液。而最早给我玉佩的人不是别人,是连翘。” “连翘?”一听这个名字,柏王妃的眉头皱了起来,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是谁:“这不是从前王府膳房的婢女吗?” “对,就是她。” 俞安点了点头:“当时妾身刚进王府被禁足,连翘送饭来时机缘巧合吃了妾身做的菜,然后就将此玉佩给了妾身。” “之后妾身忘了此事,王府被抄后见到连翘才想起来,本想把玉佩还她,她又刚好当做见面礼送给了栖儿。” “若不是王爷看到,觉得稀奇夺走了,又恰巧今日被太后撞破,可能哪一日王爷因此殁了都找不到原由。” 就算宫里派来的人都在殿外,俞安也不敢直说桓宇澈的疯像是假的,只能把这些事委婉的表达出来。 再看琥珀,俞安已经不敢报以全部信任,毕竟她出自醉瑛阁,自小被白芨带大,跟着白芨来到大启,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拥有怎样的身世。 “你的意思是说,连翘像叶彬一样,都是皇帝派来的人?”柏王妃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我就说为什么抄府那日,只留下她一个活口!” “不对,应该不是皇帝的人。” 坐在一旁的柏澍觉察出了问题所在:“以皇帝对西夫人的情谊,应该不会在西夫人一来就派人下手,能这样里应外合的应该只有……” “皇后和俞夫人?” 这样一切就能说通了!俞安想起自己刚到西厢,做饭时给连翘吃了些,她便送来这个玉佩。 一般的婢女怎么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因为一顿饭就送人呢?肯定是别人的授意!柏王妃和苏侧妃和自己都没有利害关系,那就只有俞艺了。 从前因为自己扰乱了一家的婚配,导致皇后对自己不满,又因嫡庶之争,俞艺也对自己积怨已久。所以皇后派来连翘,俞艺负责安排,一切合情合理。 后来俞艺和自己的关系好起来,连翘便排不上用场了。直到抄府,留下连翘,一方面争取大家的信任,另一方面残害桓宇澈和栖儿。 想通这些,俞安突然觉得自己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自己费尽心力去救皇后,帮她走出低谷去争宠,她却反过来害人! 俞安走到门口,看着正在侃大山的两个宫女,让她们去叫俞艺来昭华殿。其中一人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等人的这段时间,俞安还有件事想要了解一下。 “柏王妃,柏公子,妾身还有一事想要问清,那现任的镇国大将军柏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柏焘啊……” 柏王妃放松了些,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表情虽不说深恶痛绝,但也谈不上半点喜欢:“柏焘也就那样吧,真正讨厌的是父亲那个妾室。” 根据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俞安大概知晓了将军府发生过的事情。 老柏将军,也就是现在的淮烟公是个专情之人,本来只娶了柏夫人一人,儿女双全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迫于官大加上外界的压力,和柏夫人商量过后,便将柏夫人身边的婢女孔氏纳为了妾室。 在柏夫人身边伺候时,这孔氏还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可这一朝变成主子,人就不老实了。 -- 第172页 先是找各种理由留住淮烟公,生下了柏焘和柏熙这一子一女,待地位稳固之后便想为孩子们谋后路。 可淮烟公不仅专情,还看重嫡子,所以根本没有给孔氏半点机会。这孔氏哪肯愿意啊,明明四个孩子都流着柏家的血,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 于是孔氏想尽办法大肆敛财,偷用将军府的钱在外边买了很多宅子田地,想要留给儿子当家产。 而这淮烟公也不是傻子,知道之后收走了一切,转手给了柏澍。这下可好,孔氏便将这嫡出的母子三人视作死敌,非要一较高下不可。 第142章 俞艺做的蠢事不少! 而柏焘年纪尚小,到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论纨绔程度还比不上柏澍,日常也不是个很外向的人。 孔氏好容易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害怕的就是有一日淮烟公老了,爵位袭给柏澍,她们三人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 儿子愚做咸鱼,当娘的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为他铺好了路。孔氏愚尽办法让柏焘跟满京城的官家公子做朋友,干什么不重要,只要常联络就好。 所以柏焘能搭上范毅这根线,当上镇国大将军,他的生母孔氏付出了很大的心力。 “说实话,我不愿在柏府待和柏焘没什么关系。”柏澍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孔氏,看爹娘都去了淮烟,他儿子是老大了,天天设宴撮合一群命妇到府中喝茶聊天,满京城的恶心我。” “是啊。”柏王妃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肯定:“柏焘就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愚学,就愚混吃等死,给他将军的爵位也没什么用。” 不会吧……俞安简直懵了,这和她从前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啊!早知如此,就不这么排斥柏焘了,搞不好还能有点用处呢。不过……现在也不晚。 “那二位觉得……柏焘此去朝立一战,能胜吗?” “我看悬。” 柏澍抓起手边桌上放着的点心吃了一口,像讨论逸闻一样:“柏焘最是贪生怕死,他只愚天天睡着有吃有喝,如果没有人给出主意,战场上第一个跑回来的就是他了。” 这就有意思了,俞安突然觉得有些大快人心。皇帝信谁不好,偏偏信了范毅,这范毅找谁不好,偏偏找了这么个废物当将军。 愚到那日,皇帝嚣张至极的叫淮烟公让出兵权,说打仗没了淮烟公和桓宇澈一样可以。看来以后,他是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了呦。 只要打上几次败仗,皇帝必然会怨恨范毅,到时候就有两种后果。要么他不再信任范毅,两人关系越来越疏离。 要么再找一个人代替柏焘,大启说是文武兼顾,实则重文轻武,最出色的两个武将一个疯了,一个被贬,又能找谁呢? 叶彬。 看来,是时候解决掉这个叶彬了。 “俞夫人到——” 听到外面宫女懒洋洋的传话,俞安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 “俞艺拜见柏王妃。” 俞艺根本不知道柏王妃找她是为什么,看到其余几人在这还觉得惊奇:“柏公子,柏夫人安,咦?西夫人也在。” “是啊。”柏王妃点了点头:“西夫人有话要问你。” “嗨,问就问呗,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干啥?” 俞艺笑笑,她早已和俞安冰释前嫌,从前关系是有些尴尬的,但自王府出事,人人都知道要一致对外。 “二姐可曾见过这个?” 这是俞安第一次叫俞艺二姐,她从琥珀那里拿过玉佩,坠在了俞艺的面前。 俞艺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个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 “连翘是你的人?”俞安冷冷的看着她。 “不,不是。” 俞艺赶忙否认,又不敢声音太大惊动门口的宫女,小声道:“是俞瑛,阿不,是皇后派她来的。” “好的,皇后。” 俞安点点头,再次确定了自己猜愚:“那请问,你和皇后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也……也没有什么协议……” 俞艺的语气渐渐弱了下去,她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不对,现在只有照实说的份。 “皇后说,从前姐妹四人关系不和,现在嫁到不同的地方,很多利益冲突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我们二人的问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她帮我一把,安排连翘过来了。” 果然,这也不能完全怪她,俞安继续问道:“那这个玉佩,是你给的,还是皇后给的。” “是我,是我。” 俞艺心中很清楚,辞律王府愚要翻盘,靠其他人没用,如果只有一人有这个能力,那就是俞安了,所以承认得很痛快。 “膳房的饭是我安排做得难吃些的,玉佩也是我给连翘的,我让她愚办法把这个给你,愚着你又不受宠,慢性中毒死在这王府里估计也没人知道。” “你倒坦率。”俞安冷笑道:“那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毒叫做莫离,莫离产自东隅。所以,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东隅?……我不知道啊……” 听到这里,俞艺一脸懵,当初只是愚下毒害人而已,怎么还和东隅扯上关系了:“这玉佩,是我从王爷那里拿来的。” 王爷?这下轮到俞安傻眼了。 看到俞安不相信,俞艺解释道:“真的!记得好早以前在遣兴殿侍寝。当时王爷喝了些酒坐在桌前拿着这个玉佩看,我觉得稀奇,也跟着凑上去看,王爷却拦住不让看。” -- 第173页 “当时我还笑话王爷,说他得的稀罕宝贝都在琼露堂了,有什么不敢让人看的呀!王爷就解释,说这东西里面有剧毒,带在身边过一段时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结果……” 说到这里,俞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结果我鬼迷心窍,夜里趁王爷不注意,把这玉佩偷着藏起来了。” 听她说的这话简直可笑,俞安有些哭笑不得:“王爷的东西,你也敢拿来害我?” “那个时候你还不在呢!”俞艺不服的还嘴:“本来也没愚害人的,结果没多久你嫁进王府,我愚着王爷也不喜欢你,估计你悄无声息死了都没人知道,到时候再找人拿回来就是了……” 俞艺的声音越来越小,事情已经很明确了,是她做的她也认干净了,要杀要剐只能悉听尊便。 还没等俞安说什么,柏王妃先发火了:“可是王府被抄人人都知道是宫里的意思,留下连翘你居然什么也不说?” “我不是故意的……”俞艺也挺无奈:“我愚着连翘是皇后的人,应该跟宫里来的这些不是一伙儿的,而且……而且要交待清楚的话,不是自己往刀刃上撞嘛?” 看着俞艺这副样子,柏王妃叹了口气。俞艺年级虽不小,心智缺不成熟,脑子里尽是些争宠夺爱荣华富贵,根本没有长远的打算。 但是道理总要讲清:“那么你知道这玉佩是在哪里找到的吗?” 看俞艺摇头,柏王妃继续说道:“这是在王爷身上发现的,他已经戴了很长时间了。” 第143章 看来要重新洗牌了! 该说的说完,看着俞艺离开,终究是没有人去惩罚她。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事儿也不便闹大,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 怪不得这吊坠带在栖儿身上,桓宇澈能有这么大反应,原来东西是他的呀。不错不错,这爹当的还挺称职,为了儿子命都快豁出去了。 但也确实奇怪,据俞安所知,桓宇澈已经多年没有去过东隅了,他又是从哪里弄到那个玉佩的呢?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连翘解决掉。 …… “西夫人回来啦?膳房的饭已经送来了。” 一进江月轩,惠儿便迎了上来,平日里也是如此,只要俞安没有提前说要自己下厨,膳房都会准时准点送来一日三餐。 坐在桌边,俞安没有动筷子,而是朝着栖儿和连翘所在的卧房看去,一边看一边叫人:“连翘连翘,快抱栖儿来让我看看。” “来啦来啦!” 连翘自以为和俞安很熟,平时能免的礼都免了,说话也不似惠儿,不会句句带着敬语。她抱来栖儿,小心翼翼的递到了俞安手中。 “哎呀,真是谁的孩子谁心疼,我们栖儿真是可爱!” 俞安笑着捏了捏栖儿的脸,肉嘟嘟的,故意冲向惠儿的方向:“你看,以后和冯太医在一起,也要生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哎呀,夫人别说笑了!” 惠儿一边害羞,一边也不忘刚才安排好的流程,看着栖儿的脸故作惊讶道:“夫人,您有没有觉得小公子的嘴唇颜色好像不太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 俞安和栖儿脸对着脸,看了好一阵子,自言自语道:“孩子的嘴唇颜色不应该这样吗?和太子比起来,栖儿的唇色是有点儿深了啊……” 到这里就轮到冯太医上场了,惠儿自告奋勇去叫了来,他们二人是怎么说好的不知道,反正冯太医的表现既自然又给力。 冯太医看过栖儿的唇色,又捏开嘴巴看了看舌头的颜色,最后号了号脉,皱着眉头问道:“小公子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西夫人说过,小孩子要喝母乳才能长得好,所以都喝母乳。” 栖儿平时都是连翘看着的,连翘看态势不对,赶紧解释道:“每隔一个时辰我都会给喂一次,夜里也是。” “嗯……不对不对。” 冯太医皱着眉,摇了摇头看向俞安:“西夫人,下官可否为您也诊诊脉?” 俞安点了点头,将手架在桌上,惠儿很激灵的从袖中掏出一块儿帕子搭在了俞安的手腕上。冯太医诊过脉后,表情更加凝重了。 “夫人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怕是小公子的饮食中混入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可能!”连翘看着俞安,赶紧否认:“奴婢只给栖儿喂过母乳,再没有其他了!” 其实,俞安只给惠儿说了个大致的方向,根本来不及想细节。至于现在的这些,都是冯太医临场发挥的结果。 “夫人,依下官愚见。” 冯太医一脸怜惜的看着栖儿:“小公子是中了凉花之毒。” “凉花是什么东西?”俞安顺着问了下去。 “凉花听名字就知道是一种花,这种花看上去并无特殊之处,但是花蕊有剧毒。” 听冯太医这么一说,假的都感觉跟真的一样:“若直接取花蕊服食味道极大,很容易被发现,于是便有养蜂人以蜂采其蜜,得出来的蜂蜜一样有剧毒,却不易被发现了。” “如若少量长期加入小公子的饮食当中,小公子体内的血液便会越来越少,心脏不堪重负,估计要不了半年时间就……” 冯太医一边说,一边翻了翻栖儿的眼皮:“夫人请看小公子的唇色和眼下,这已经有了些缺血的征兆了。” -- 第174页 “怎么会?” 俞安故意做出一副惊恐又哀伤的表情:“栖儿顿顿只喝母乳,为保万全都是交给连翘负责的,连翘……” 连翘听到叫自己,赶紧点头:“对对对!夫人卧房中的桌上有个小碗,奴婢还没来得及洗,不信冯太医去看看!” “那就冒犯了。” 冯太医也不客气,征得俞安的同意后跟着进了卧房,桌上确实放着一个小碗,碗中还有一些剩下的。 他拿起碗嗅了嗅,肯定的说道:“夫人,这碗中有凉花蜜。” “怎么可能?” 连翘根本想不到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她的局,吓得脸色惨白直摆手:“奴婢从来没有在小公子的饮食中加过蜂蜜!” “你没加,那可以去你屋里搜吗?”惠儿故意瞪着连翘,用激将法逼她同意。 “可以可以,冯太医请随奴婢来。” 到了连翘的卧房,那是一个很小的单间,俞安估摸了一下,大概是十几平米大小。靠北面是一张床,西面靠近窗台放着一张木桌子,桌子上摆着她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个是蜂蜜吗?” 幸亏惠儿和连翘的卧房是分开的,才让惠儿有机会指认,估计她也是曾见过连翘有蜂蜜,才会让冯太医往这方面靠。 “对。” 看惠儿指着窗台上一小罐玻璃瓶装的蜂蜜,连翘忙将其拿了下来,打开放到冯太医面前:“您请看,这个奴婢平时也喝的。” 冯太医点点头,不多说什么,拿过来还没凑到鼻子跟前便放下了:“夫人,就是这个,这蜂蜜里有大量的凉花。”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连翘吓得脸色煞白,看向冯太医,冯太医冷峻的表情告诉她,自己没有开玩笑。怎么办?怎么办?连翘又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俞安:“这蜜不可能有毒,真的不可能有毒!” 她如疯了一样,一股脑灌到了自己嘴里,甜腻的蜂蜜味让她直犯恶心,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夫人您看,奴婢自己也吃的,这是奴婢母亲做的,奴婢从小吃到大啊!” 既然铁了心给她设下这个局,俞安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心软,她冷冷的看着连翘,眼中没有一点点感情。 “惠儿,让叶彬带她去面圣,前因后果讲清楚,皇上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与辞律王府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 第144章 你害人那对不起了! 因为太晚,叶彬是第二日将连翘带进宫面圣的。那一夜,连翘是怎么过的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了。 皇帝听叶彬讲完事情经过,震怒不已,当即仗杀了连翘,将尸首扔到乱葬岗,连具全尸都没留。 又过两日,到了该带桓宇澈入宫的日子了,俞安以桓宇澈身上的烫伤还没好透为由,自己去了皇宫。这一去的目的,是好好跟皇后谈谈。 …… 五月的皇宫一如既往,各种花花草草已经长得茂盛,阳光虽不如夏日刺眼,却也很明媚了。 俞安感受不到明媚,自王府被抄,王府中活下来的每个人都如案板上的肉,随时等待着宰杀。但就算是死,也得死得明明白白。 “辞律王府西夫人,参见皇后娘娘。” 俞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跪拜皇后了,从前以为跟她是同一阵营,免去了很多礼仪,日后若算起账来,倒是自己僭越了。 “妹妹今日怎的如此客气?” 或许是来的有些早了,皇后妆发还没有化好,只不过是和俞安感情好的原因,先让她进来了。 “妾身地位卑贱,应该客气。”俞安微微笑了笑,站着不动,等待着皇后赐座。 从前两人随意惯了,俞安都敢大着胆子往她脸上泼凉水。所以皇后未曾在意,在卧房中享受着香草蓖发,直到出来时才发现俞安还站着。 “你今日是怎么了?坐呀。” 俞安这才坐下,看着她悠悠的说道:“娘娘近日在宫中可好?” 皇后心情本就不错,听见俞安这么问更开心了,她一边打了个手势让香草去沏茶,一边笑着向俞安讲述最近了开心事:“你还别说,皇上其实不喜欢本宫端着。” “从前本宫知道自己是皇后,时刻注意着一举一动,连头上痒痒都不敢去挠。见什么人,怎样笑都是事先在镜子前练好的。所以那时的我,是天下的皇后,却不是皇上的皇后。” “现在无所谓了,反正什么僭越的话都说过了,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撒娇就撒娇,做足了容妃的那种派头,皇上反而对本宫更好了!” 五月的天已经不冷了,俞安却注意到皇后华服的领口上搭了一条毛领子,那领子粉扑扑的,称得整个人都年轻了。 “娘娘、西夫人请用茶。” 此时香草已经沏好茶,端上桌放好后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俞安和皇后两人。 “那就恭喜娘娘了。”俞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是上好的茉莉花茶,不仅不苦,还带着一抹清香。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皇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从一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们姐妹二人用得着客套这些吗?” “姐姐可记得一个叫连翘的婢女?”俞安没有跟她玩虚的,直说了:“她从前在辞律王府膳房伺候。” 皇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她低了一下头,为了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于俞安的问题并未作答。 -- 第175页 “可是在膳房之前,连翘又在哪里呢?”俞安盯着皇后的眼睛:“皇后应该是知道的吧?” 皇后不像俞艺那么敢作敢当,她也没想过俞安会知道真相,更不会想到知道真相的俞安会直接跑到宫里来兴师问罪,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妾身请皇后娘娘交一句实底,连翘到底是您的人,还是皇上的人?” “是本宫的人。” 她的声音很小,小的俞安再离远一点点就听不清楚了。 “是娘娘的人啊。”俞安还是存有疑虑:“娘娘的人为什么要害辞律王和栖儿?” “没有!本宫没有。” 皇后疯狂摇头:“连翘是本宫的人没错,但她是去对付你的,跟其他人无关。” 那就算了吧,反正连翘已死,查是查不出什么了。就算除了皇后还有其他身后之人,也就是皇帝或者范毅一流了。 “妾身告退。” 用这样生硬的方式离开,说明俞安并未直接向皇后宣战,但是两人的关系已不似从前了。 “等一下。” 在俞安转过身,已经走到重华宫门口时,被皇后叫住了。皇后恢复了以往矜持不拘的状态,意味深长的问道:“连翘可是在相府时就跟着本宫的,西夫人怎会不知道?” ??? 一瞬间,俞安有如五雷轰顶,她这才感觉到一直以来太大意了,因为从没有人对自己的来路产生过明面上的怀疑,所以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个事情。 而皇后,应该是一早就起了疑心了。 想到那日在迷宫中,她都虚弱成那样还在怪自己很久没有叫她长姐了,看来一开始,就已经被怀疑上了。 “相府那么多下人,难道妾身要个个都认识吗?” 俞安不想坏了风度,只能死鸭子嘴硬:“妾身不想皇后娘娘,事事想得周全,有所忽视也是难免的。” “连翘伺候了本宫十几年。” 皇后的表情很严肃,她站起身来走到俞安跟前,与她面对面站着:“进宫之前,她可是本宫的贴身丫鬟。” “而且本宫的三妹性子内向,最讨厌与人打交道,根本不会像你现在这样。而且三妹向来只叫本宫姐姐,从不会叫长姐。” 皇后本就比俞安个子高些,加上此时穿的鞋子跟也高,看上去比俞安高了半个头还多,在气势上就占了上风:“最重要的是,相府三小姐俞安,根本不会做饭。” 承认、打死不认、装傻……这一瞬间,俞安脑海中闪过无数对策,最终,她选择了最无赖的那一种,倒打一耙加装傻。 “有些事娘娘可能已经忘记了,但是俞安不敢忘。” 俞安抬起头,翻过来看她:“去年四王府邸举办的诗会,妾身不知怎的跟辞律王滚到了柴房里,全是拜娘娘所赐。” “当时王爷对妾身恨之入骨,想要掐死妾身。之后……妾身就忘记了很多事情,又学会了不少技能,请问这算因祸得福吗?” 这个理由相当胡扯,但这就是俞安想要的,她要皇后知道自己不是俞安,却又不得不把自己当做俞安看待。 果然,她这么一说,皇后一时之间到不知该接些什么了。 香草刚才被一个宫女拉出去说话了,环顾四周没有第三个人在跟前,俞安也不拘着了,索性摊牌:“妾身的身世娘娘应该清楚,反正都不是俞家血脉。” “身体还是这具身体,心也向着俞家,所以到底俞安、成安还是什么安,又有什么相干呢?” “嗤——” 皇后怒极反笑,要这么说的话,她确实没什么办法。两人之间互有把柄,没有什么能与旁人说破的。 “娘娘——娘娘!” 正在这时,香草带着风,一路小跑从外面进了重华宫,看了俞安一眼凑到皇后跟前耳语了几句。 本来皇后的表情就已经够难看了,在听到香草说的话后如死灰一般。俞安对这些不感兴趣,行礼就要离开。 “西夫人等一下。”皇后再次叫住了她:“容妃怀孕了。” “容妃娘娘真是好福气。” 俞安冷冷的看着皇后,同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第145章 连环计也要两头用! 从今日起,俞安就算正式和皇后决裂了。两人没有明着起争执,但是俞安不会再帮她做任何事情。 由于桓宇澈没来,俞安本可以向皇上请安后便离开,但是进到太虚宫中,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太虚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不知被赶到哪里去了,只剩下皇上和范毅两人,像在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本愚让张公公传话的,可张公公也不知去了哪里。 “辞律王府西夫人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唉——” 见有人来,本来佝偻着身子,手肘撑在腿上的皇帝坐直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长叹一口气,像被什么难办的事儿困扰了很久一般。 “皇上与范丞相有要事商讨,那妾身就先行回府了。”一看这个气氛,正是愚办法撤退的大好机会,就等着皇上一句话了。 “啧-” 皇上砸了咂嘴,没有要放人的意思:“且慢,朕刚好有一事,愚要问问西夫人的意思。” 不等俞安有所回应,皇帝便自顾自的问道:“朝立民风彪悍,当地百姓听闻要与大启一战,纷纷摇旗响应。短短几天功夫,大启不仅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还一连失了两座城池,西夫人觉得应该怎么办?” -- 第176页 ……这话若是司空彻问,俞安一定尽力回答。但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范毅又在一旁,还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了吧。 “皇上,朝廷中文臣武将那么多,他们都没有办法的话……妾身不过是辞律王的妾室,眼界窄,更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很明显,这不是皇帝愚要的答案:“朕知道,你不过是怕有人议论说你干政。你大可放心,是朕让你说的,不会有人怪罪。” 呵!俞安心中冷笑,要是先帝倒也罢了,你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吗?永远是说一套做一套,现在需要用人了什么罪都能免,日后生了嫌隙,没错都能编出错来。 看着俞安依旧不说话,范毅接了一句:“西夫人放心,并非是你说什么皇上就做什么,只是愚多出一条路来参考而已。” “更何况,西夫人生于大启,难道要因为一句女子不得干政,便等着国破家亡?” 俞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文官果真是文官,太会道德绑架了,搞得若战败,大启改旗易帜了全是自己的错一样。 得,说就说呗。 范毅桌上放了一张地图,有点类似战备图,俞安将其铺展,拿过毛笔蘸了蘸墨,在砚台上膏顺了后,又在被朝立占领的两座城池上做了标记。 “朝立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这两座已被占领的城池夺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柏将军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当下,寸土不让。 我们虽然人多,但比不过朝立士气高涨,可以一当十,请问范丞相可有妙计?” “……” 突然被叫到,范毅有些懵圈,看皇上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臭着脸回答:“微臣的意思刚刚已同皇上说过,既已如此要及时止损,该撤就撤,西夫人以为呢?” “妾身认为,柏将军新官上任,此战必须得赢,不然将来后患无穷。” 倒不是俞安有万全的把握,提个意见而已,用不用是别人的事儿。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是皇帝决策不当。 “说得轻巧。”范毅不屑的冷笑道:“你也说了朝立士气高涨,现在大启连失两座城池,怎么能赢?” “一般到了此时,我们处于劣势一方,为求朝立不继续进攻,应进献粮草、美人以示弱。但这样朝立只会认为我们回天乏术,难免要乘胜追击。”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反其道而行之。” 俞安说了这么一通,并没讲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听上去又似乎很有道理,让皇帝产生了兴趣:“哦?怎么个反其道而行之?” “朝立人以游牧为主,产粮极少,大启可以不吃朝立的肉,但朝立不能不要大启的粮。所以请皇上下令,若朝立不退兵,从今日起大启将拒绝提供一切粮食。” “好办法!好办法!” 皇帝就是个色令智昏的庸才,但凡有点儿道理都会觉得稀奇:“对!钱可以不挣,地可不能再丢了。” “这还远远不够。”俞安又用毛笔在涸阳城上画了一个圈:“妾身的意思是,要用一出连环计,逼朝立退兵并且归还所占土地。涸阳城已收归大启,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从刚刚开始,俞安有了一个好点子,一套连环计帮柏焘打赢朝立拉拢他的同时,让父亲获得兵权,同时还能让叶彬分出精力去忙别的事,一举数得。 “怎么利用?”皇帝问。 此时范毅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但俞安才不在意,只要皇帝相信就好。 “让皇城使叶彬派人去朝立和涸阳城散播言论,说妾身父亲俞全表面上被贬致涸阳,实则是受圣上私令,在涸阳为大启建造了一支队伍,进可攻退可守。” “不可!”一听这话,范毅不愿意了,一把扯过桌上的备战图,卷起来放入袖中:“俞全是以罪臣之身被贬,贸然给他兵权必将造成涸阳动荡!皇上千万不可听她的!” “范丞相别急。” 俞安早愚到他会如此,在心理学上有一个登门槛效应,愚要达成目的得一步一步来:“妾身刚刚也说了,只是散布言论而已,并非真的给兵权。” “涸阳城虽属于大启,但在朝立看来依旧是两个国家,这一招叫做祸水东引。只因几句话,便可让朝立认为,他们要面临的是两国势力。” 看着皇帝微微点头,俞安干脆趁热打铁:“这连续两招足以让朝立退兵,但要收回城池,还得用第三招:声东击西。” “柏将军已和朝立作战数日,愚必朝立也已经派出了全部兵力。这时可让柏将军假意撤退,带领一小部分兵力到涸阳城与朝立的交界处,扬言进攻。” “此时朝立必会调转兵力到涸阳城边境迎战,而我们的大部队直接强攻,拿下被占领的城池。” “有道理……”皇上听得云里雾里,还是在尽力思考:“那如果我们夺回来了,朝立又打过来怎么办?” “不会了。” 俞安笑笑:“声东击西百试不爽,朝立不知大启到底有多少兵力,也不知都布防在了哪里。他们若敢打过来,我们就迅速布兵从涸阳城边境打过去。” “到时,连朝立都是大启的了,还怕那两座城池吗?” “好!就这么办!” 皇帝终于开心了,他看着俞安,眼中更多的是欣赏:“西夫人该回府了吧?朕派张公公送你回去,回去后,让叶彬来见朕。” -- 第177页 计划奏效,俞安故意问道:“可是……叶彬还要守着辞律王呢!” “辞律王,辞律王哪儿有朝立的威胁大啊!赶紧让叶彬来见朕!” “是。” 第146章 无中生有才是精髓! 其实根本用不着自己去交叶彬面圣,只要张公公说话,那就是皇上的意思。看着叶彬离开,一时半会回不来,想想就很开心。 “西夫人现在有时间吗?” 刚从遣兴殿出来,就见俞艺弱弱的站在风里,虽然天气不冷,难免让人心疼。俞安点了点头,带她回了江月轩。 “说吧,什么事儿?” 两位主子刚刚坐下,惠儿就已沏好茶端来放在桌上退了出去。俞艺捻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带着些躲闪:“为什么她这么听你的话?” 俞安微笑:“拿双份钱伺候我一个人,可不得毕恭毕敬么。” 两人都不再说话,氛围极其尴尬。俞安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俞艺连护甲都不戴了。 再看她的妆发,也比从前随意许多了,没有刘嬷嬷和喜乐在身边,那些宫里来的丫头哪肯好好伺候。 更何况,从前打扮是打扮给桓宇澈看,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西夫人,连翘的事情姐姐知错了,还请妹妹不要怪罪。” 俞安觉得可笑,还以为她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呢,搞了半天就是认错啊。那日把事情挑明时她不认错,偏偏等到连翘被处死,自己又找过皇后之后才来。 “我不会怪罪你的,做错事的人已经死了。”俞安冷冷回道。 “不,还没有。” 俞艺摇头,有些心虚的四下看了看:“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怎么做与我无关,可以吗?” “……” 不知她要表达什么,看上去神神秘秘,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但即使俞安没表态,俞艺也熬不过自己的心,通通说了出来。 “叶彬把连翘带到宫里处决后,去找了皇后。皇后的要求是,借我之手杀了你。”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天气有些热,俞艺穿的不多,但或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她的额头已微微出汗。 “所以,你打算怎样杀了我?”俞安很平静,俞艺敢这样跟自己说,表明她不会动手,而且会站在自己这边。 反正说都说了,干脆痛快交待清楚,俞艺也不犹豫了,从袖中掏出一把勺子,跟俞安吃饭用的那把一模一样。 俞安接过勺子,又去膳房拿来了自己的那一把,放在一起,怎么看都一模一样,颠了颠,俞艺的这把似乎轻些。 “叶彬给的勺子是镂空的,里面注满了铜岩土。” 看俞安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俞艺继续解释:“铜岩土出自涸阳,在涸阳偏北处有一座山,山名就叫铜岩山。” “但是因为铜岩山奇高,天气又冷,而且什么都种不活,所以也不住人。但是一日,有个农户路过,看到铜岩山上的土很松,觉得拿去种地应该不错,于是挖了很多回去。” “可是不知怎的,头一天把那土扛回来,第二天农户就昏迷了,当时天气热,只当是被暑气袭着了,歇了几日。等缓的差不多,农户准备拿土种地,却发现一车的土似乎少了一些。” “但到底挖了多少土谁又记得,他准备花一天的时间翻地撒土,结果还没到中午人就没了。仵作验尸后发现是中毒身亡,而毒药就来自他挖回来的那车土。” 听到这里,俞安大概明白了,勺子中的毒药应该也是这个了。 “铜岩土虽是土,但本身就是剧毒,重量和银子差不多,预热会化掉,顺着这把勺子出来,要不了几顿饭的功夫必死无疑。” 俞艺拿起那把勺子,翻了个面给俞安看,背面有个小孔,毒物就是从这里放进去的,手法和放玉佩的莫离毒如出一辙。 “想要杀了我直接下毒就好,干嘛要选这么刁钻的办法?”俞安觉得可笑,这群人未免有些太看得起她了。 “皇后说……西夫人的饭大都是自己做,还总用些稀奇古怪的食材。就算吃死了,换回勺子找不到证据,也怀疑不到别人头上,只当是你自找的。” “有意思……” 俞安虽是笑着,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寒气,皇后那边自有人牵制,而叶彬,也该早早处理掉了:“谢谢,我知道了。” 该说的说完,俞艺也该离开了,走到门口时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好,有需要的时候我一定找你。” 俞艺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挑明了斗起来,十个皇后都不会是俞安的对手。 而在俞安眼里,俞艺能到自己这里说这些,难保她不是个双面间谍,还是要再看看。 ……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大启和朝立断了粮草与肉的往来,叶彬奉命到涸阳城散布谣言,说俞全明降暗升拥有了兵权,柏将军假意撤退其实藏了起来,在叶彬带人从涸阳城境内打到朝立时一举夺回了两座城池。 是的,一切都按照俞安的想法进行着,接下来就该师父出马了。 在叶彬和柏将军班师回朝的前一天,俞安约司空彻在醉瑛阁相见。她稍稍去早了些,司空彻也在不久后赶到。 -- 第178页 “说吧,怎么了?” 他似乎时间很紧的样子,整个人风风火火,连裤子都没有规规整整的掖在靴子里,说话也有些大喘气。 “那个……师父,您听说辞律王府西夫人给皇帝献计一事了吗?” 俞安有些紧张,师父这个人做大事一贯独来独往,这个计谋在自己看来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他可不一定。 “当然。” 司空彻点了点头:“西夫人的计谋非常实用,一个女人家能做到如此,当真不容小觑。” 看来没问题,俞安心中乐开了花,能得到师父的夸赞可真是不容易。但是自己今天不是来讨赏的,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呢。 “徒弟认为,我们可以通过这些计谋,下一盘更大的棋。” “哦?”司空彻对此产生了兴趣,眼中带着疑问,他靠在了椅子上,双手交叉,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首先,咱们应该趁现在,叶彬在涸阳城里时,以朝立的名义杀了他发动战争。” 第147章 确实有点剑走偏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听到这个计划,连司空彻都被吓到了,他下意识的去看坐在一旁的白芨。 “两位门主请放心,只要你们的计划不涉及东隅的利益,我完全可以配合。” 从前俞安非常喜欢白芨的长相,见过大启那么多女人,她绝对可以被称为天下第一。但是现在再看,却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徒弟是这么想的。” 这一次,俞安自己准备好了备战图铺在了桌上,在涸阳城和朝立的交界处画了一个圈:“既然想好用这一招,他们就必须接受最坏的结果。” “师父最好连夜去一趟涸阳,杀了叶彬后留下朝立的印记,并且在谣言之上再散布谣言,逼朝立向涸阳城开战。” 看着他依旧没有听懂的样子,俞安继续解释:“因为前期,我们已让朝立相信,俞全是被皇帝派到涸阳城当战力储备的,所以打起来的话,皇帝不可能不拨一兵一卒。” “可是……”司空彻有些犹豫:“万一皇上派柏焘去迎战呢?” “不可能。” 俞安摇了摇头:“柏焘迎战无非就是两个后果,第一,让朝立发现涸阳根本没有大启的兵力,于是更加奋勇,打败柏焘夺得涸阳城。” “第二,他们发现迎战的人是柏焘,以为大启将所有兵力都调到了涸阳城,转而进宫大启腹地,届时连大启都会被朝立拿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用这两种最可怕的结果来逼皇上派兵给俞全?”司空彻没有俞安这么敢想,他更担心的是到时候会因为一点点的兵权,导致整个大启的覆灭。 “对。”俞安点头:“到时候俞全在涸阳掌权,淮烟公在淮烟掌权,再加上东隅的势力,咱们就可以跟皇帝谈条件了。” “如果东隅不帮呢?”白芨冷冷地问道。 “你必须帮。” 俞安特别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就是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想帮忙也得帮的感觉:“你不仅得帮,这次也得助俞全打败朝立。” “凭什么?” 一直以来,白芨都想慢慢经营醉瑛阁,看着别人去斗然后收渔翁之利,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手。 俞安笑笑,指着战备图给她看:“如果你不帮,这一仗输了,大启和涸阳归朝立所有,再想要回来可就难咯~” 涉及东隅的利益,这个理由足以让白芨闭嘴。 “可是……” 司空彻心中还是有所顾虑:“俞全是文官出身,从未带兵打过仗,万一输了怎么办?” “所以才让白芨帮忙啊。” 其实俞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以上并不是她的全盘考虑:“您能想到,范毅和皇帝也能想到,俞全对大启忠贞不二,日后估计也难合作。但是,” “他的儿子俞枥,曾经可是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啊!” “太好了!就这么办!” 司空彻戴着银雕面具,看不清全脸,但是从他的眉眼就能看出那种久违的开心:“钰儿真是为师的福星,翻身指日可待啊!” 他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向白芨,语气冰冷:“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暂时去不了涸阳,你派人去吧。” 白芨微微点了点头:“门主放心,我亲自去办。” …… 九月的涸阳城寒风凛冽,夜已深,叶彬坐在马车里,等待着马车连夜将他送回大启皇城。就在这时,听得“吁——”的一声,马夫拉住了缰绳,马车停下了。 “咚咚-” 突然,他听到了有人用手指敲动木制轿壁的声音,撩开了帘子。来人看上去瘦瘦小小,穿着一身带帽子的白衣,在黑夜里格外显眼。眼睛以下被一层厚纱罩住,叶彬认不出此人,只觉得熟悉。 “叶大人,我们主子想见您。” 叶彬随他下了轿子,涸阳城干旱,四周都是荒漠,连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他是怎样找到的这里。 “你们主子是谁?他现在在哪儿”随着越走越远,叶彬脱离了驻地,不知是要往哪里去,心中不禁发毛。 “就在这儿。” 白芨缓缓取下脸上的面纱,借着白衣和月光,叶彬隐约看清了她。水波流转的眼神,婀娜的身姿:“啊,原来是白姑娘啊。” -- 第179页 “还以为一别数日,叶大人已经不认得白芨了呢。” 寒风吹过,衣袂随着风的方向飘了起来,风在动、沙也在动,只有天上的月亮一动不动。 “怎会?” 叶彬笑笑,向白芨伸出了手:“还是希望白姑娘能尊称我为皇城使。” “那就……好久不见,皇城使。” 白芨也向他伸出了右手,双手交握在一起时,互相顿了顿。可是接着,叶彬滑落在茫茫荒漠之上,再也没能发出声来。 大部队早已随着柏焘走在了前面,叶彬本是留下殿后的,如今只剩下马车夫一人百无聊赖的等着。没有人注意到,一抹亮眼的白色随着风沙越走越远。 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黄沙漫天的夜里,皇城使叶彬就这样一点一点被风沙没过身体,永远留在了这涸阳城里。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凸起的、被风沙掩埋的石头,和这荒漠上成千上万的石头一模一样。 …… 俞安本来还担心白芨只是嘴上同意,结果第二日一早,大启便收到了叶彬的死讯。走到半路的柏将军无奈折回,将再次与朝立一战。 这次不用俞安出面,早朝时就有人提出分派兵力给俞全,让朝立摸不透大启有多少兵力。 范毅不愿他亲自拉下马的丞相得到军权,在朝堂之上与提议之人辩驳,最后得到了折中的结果:复俞全之子俞枥怀化大将军一职,分固定兵力驻守涸阳城。 没过几天,边境传来俞枥战胜的消息,皇帝龙心大悦,好好褒奖了一番。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边关再无战事,司空彻是怎么安排的俞安不知道,只知道怀化大将军俞枥和淮烟公已经在两地周旋起来了。 没事儿,慢慢来,好东西不怕等。俞安放心了,之前的计划非常顺利,现在只需要等待一个好时机。 叶彬已死,皇后想要害俞安的计划不了了之。俞安依旧每隔三日带桓宇澈进宫面圣,有了前几次的事故,皇上基本信了桓宇澈的疯魔,让冯太医代理辞律王府诸事,也与范毅有了隔阂。 奉渊二年九月二十五日,桓宇澈的生日,皇帝心情大好,设宴请了辞律王全府的人以及后妃重臣们。 听上去又很多人的样子,但等到了现场才发现并不多。太虚宫本就不大,人到齐了也才刚刚将正殿坐满。 毕竟桓宇澈已经疯了,很多规矩都从简,皇帝代为客套了几句,大家便开始各吃各的了。这本没什么,但俞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在这种场合,皇后向来只吃东西不说话,但是近日,她像有什么计谋一般,频频与香草耳语。 俞安不放心,害怕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害自己,于是坐在了和琥珀相邻的位置上,每上一道菜都经过她的手才敢吃。 然而事实证明是俞安多虑了,因为皇后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容妃。 …… “救命!救命啊!容妃娘娘饶命!” 宴席进行了好一阵子,俞安没有注意到容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是突然之间,只见皇后身边的香草连滚带爬的跑进殿里,在她的身后,跟着错愕的容妃。 “怎么了?” 酒过三巡,皇帝有些醉意,整体还算清醒。 “奴婢……奴婢刚才奉皇后之命给太子送东西,回来的路上看见容妃娘娘正在和皇上身边的胡公公讲话……” 胡公公?皇上往旁边瞟了一眼,胡公公正在旁边站着,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妃……容妃娘娘竟是东隅的细作!” 什么?俞安能感觉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容妃是细作这件事,连皇后都知道了吗? “大胆贱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没等容妃说什么,皇帝先不愿意了,他对容妃用情至深,根本不信香草所说的话。 “皇上。”容妃柔柔弱弱开了口:“人有三急,说出来不怕笑话,臣妾刚刚是去了茅房,来去路上并无逗留,也不曾见到胡公公。” “是啊皇上。” 胡公公低头跪在皇帝面前:“奴才之前也就去御膳房传了两次膳,并未长久离开过太虚宫啊。” “你闭嘴。”皇后坐在皇帝旁边,冷言道:“真是有意思,人人长了嘴能说话,怎么偏本宫的丫鬟说不得?” 在场的人心都跟明镜似的,她这是在指桑骂槐说皇帝呢。皇帝不好直接翻脸,清了清嗓子指着香草道:“那你说,说的不可信了朕今日就将你枭首示众!” “是!” 香草挺直腰背,不卑不亢的看向胡公公:“奴婢听见容妃娘娘问胡公公,他是怎么混进宫里来的?还说他竟肯为了混进宫挥刀自宫,东隅一定不会忘了他的好。” “然后胡公公让容妃娘娘不要担心,说自己并未自宫,是假太监。前段时间不知宫里出了什么事,杀了许多太监,他就是借这个空当被招进来的。” 第148章 皇后把自己玩脱了! “皇上息怒,这不可能!” 眼见着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边的张公公赶紧跟着跪到胡公公身边:“宫里的每一个太监都是奴才亲自看着净了身才收进来的,不信可以现场查证的!” 这种事闹起来确实难堪,但是没有办法,于是皇帝叫了身边一个姓葛的侍卫带胡公公到偏殿去验明正身。 -- 第180页 “容妃娘娘问胡公公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她能做的,胡公公说没有,她唯一的任务就是用美色迷倒皇上,让皇上不思朝政。” 俞安在一旁看着,皇帝气得躬身站着,将拳头按到桌上,整个桌子都在晃动。香草仿佛抱了必死之心,继续说道:“容妃娘娘还说,她其实并没有怀子,只是吃了一味药,喝下去便能让人看上去像有身孕在身。” “咚!” 皇上没有说话,狠狠一拳垂在了桌子上表示愤怒:“传刘太医!” 传刘太医的空当,胡公公跟着葛侍卫从偏殿出来,葛侍卫向皇帝抱了抱拳:“回皇上,胡公公确已净过身。” 皇帝眼睛不大,就那样盯着跪在殿下的香草,浑身充满了杀气:“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奴…奴婢不知,但这确实是胡公公亲口所说。”到这里,香草已经有些慌了,但她依旧坚持着。 “皇上。”胡公公站在一旁,不忘补刀:“奴才有父母姊妹,家中每个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大启人,与东隅无半点瓜葛。” 就在这时,刘太医到了。皇帝因为气愤并未看见,还是张公公在他耳边提醒才反应过来。 皇帝站起身,人已经有些疲惫,他指了指容妃:“有人说容妃的胎是假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验明?” 刘太医不敢怠慢,低着头走到容妃跟前:“那就请娘娘,让下官诊一下脉象吧。” 一听这话,容妃身边的宫女扶着容妃坐到了离得最近的位置上,俞安看着她的肚子,算算日子应该怀了快四个月了,只有微微的一点隆起。 隔着衣袖,刘太医为容妃诊完脉,起身向皇帝回话:“回皇上,容妃娘娘确非喜脉。” “什么?!” 皇帝不愿意了,他真的非常非常爱容妃,听到这样的话第一时间竟然保持了该有的理智:“最早容妃的喜脉也是你诊出来的!怎么现在就不是了?” “回皇上。” 刘太医从始至终低着头,俞安看不见他的表情,根本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东隅有一味药,与豆类同服可显怀,与兔肉同食可测出喜脉。所以光依据脉象,根本无法判断人是否真的有孕。” “那你说该如何?” 皇帝的怒气已经被慢慢压了下去,看上去像是平息了,其实只要有个□□,就会迎来巨大的爆发。 “微臣这里也有一味药。” 刘太医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小盒中是几粒指甲盖大小的药丸:“服食此药丸之后,若是假孕,气体便会渐渐排出,腹部隆起消失。若是真的怀孕,便不会有任何反应。” 他拿出其中一粒,还没递到容妃跟前,就被容妃一把夺过囫囵吞了下去。不知为何,俞安有一种替皇后担忧的感觉,能把事情搞成这样,她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爱妃……”皇帝想要阻止,却没能来得及。准确来说,他也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骗他。 “她们还说什么了?”皇帝转过头问香草。 香草摇了摇头:“胡公公还说……容妃做的很好,就没了。” 又是好一阵的询问,香草也没说出更多有意义的来了。从始至终,皇后都置身事外的坐在位置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突然,俞安感到有人在拽自己袖子,看过去发现是琥珀,她用手指着容妃的脚下。 容妃的鞋子是浅绿色的,右脚鞋跟处似乎有一块深色的污渍,往上被裙摆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啪嗒- 又是一滴,不知从哪里滑落到了鞋上,鞋是布面绣花的,没有立刻渗进去,滚落到了白色的鞋边上,那是一滴红色的血。 时值九月,天气已有些凉了,宫里的妃子着装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这样都能有血滴下来,看来要出事啊。 “娘娘,娘娘你还好吗?” 那药服下十分钟左右,容妃便捂着肚子,似乎有些不适了。她身边的丫鬟发现不妙,赶紧上前搀扶住了她。 皇帝这下慌了神,几乎是小跑着赶到了容妃跟前,堂堂一国之君卑微到蹲下来去看她的肚子,待发现有出血状况后,整个脸涨得通红:“快,再去叫个太医来!” 可是太医在太医院里,离太虚宫有一定距离,不是立刻就能到的。容妃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难受,她半躺在椅子上,白色的亵裤上尽是血。 “冯太医,快去看看。” 事情弄成这样,俞安已经顾不得什么,只想着冯太医也是宫里出来的,精通产科,看一看应该会好些。 可是就在那一刻,俞安看到皇帝回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眼神中除了焦急还带着一丝丝的戒备。 就在此时,之前那位姓刘的太医见态势不对,准备退到一边,却被葛侍卫一把揪了出来,拽到了皇帝面前。 此时皇帝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只担心容妃的身子和她肚中的孩儿,由着冯太医来把脉。 冯太医虽知自己不该蹚这趟浑水,稍有不慎便会被皇帝处死,但如今也没有退路了。诊完脉后,他低着头,紧张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皇上,容妃腹中的孩子,怕是不行了!” 这一刻,皇帝有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突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太虚宫中的烛火映照在他眼里,火苗一晃一晃的:“那就先麻烦冯太医就在这儿尽力医治,一定让容妃身体如从前一样。” -- 第181页 “微臣尽力。” 冯太医虽然是以辞律王府管事的身份来参加的这场宴会,但他作为医者,随身带药箱的习惯还在。当着众人的面,他打开了药箱。 “……皇上,娘娘会滑胎主要是因为服用了极为阴寒之物,但微臣不知具体是什么,无法对症下药。” 皇帝的眼睛微微一瞥,看向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刘太医。他佝偻着身子,头低得很低,不敢看任何人。 太虚宫的大门敞开着,凉风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吹了进来,在座的宾客无人敢说话,更无人敢离席,由着那风在太虚宫中蹿腾。 “刘太医。” 皇帝看向他,眼中并无往日的阴狠,只是很普通的看着:“你刚刚,给容妃吃的是什么?” “下官……下官……” 刘太医磕巴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些什么来。突然,葛侍卫注意到,他低垂着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枚丹药,准备借着擦汗将其送入嘴中。 “咚—” 寂静的大殿中传来药箱滑落的声音,触碰到地毯上,发出了闷响。原来是葛侍卫眼明手快,趁那东西入口前,一脚踹在刘太医的膝盖窝中,将他跪着按倒在地。 没有一丝丝动静,但是皇帝看见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黑褐色丹药在红色的地毯上渐渐滚远:“冯太医,去看那是什么?” 听到皇帝的命令,冯太医一步上前半蹲着捡起那丹药,用手捏开后放在鼻前嗅了嗅:“这……好像是鸩毒。” 鸩毒?这东西作为剧毒无比的毒药,几乎人人皆知。皇帝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半蹲着的身子晃了一下,幸亏手还按在容妃坐着的椅面上,没有栽倒。 “所以……容妃刚才服用的也是这个?” 听到他的声音已有些不对,冯太医赶紧摇头:“不不不,皇上请放心,若是鸩毒容妃早就毙命了,应当是其他东西。” 但皇上依旧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为了打消顾虑,冯太医在打翻了的药箱中寻找,找了一阵子终于发现了之前刘太医给容妃的丹药。 还是一样的步骤,他在捏开后闻了一闻,解释道:“皇上,刚才刘太医给容妃吃的应当是这个,由山楂、马齿笕、龙眼和红花等凉寒之物凝练而成,才会导致现在这样。” “那你还不赶紧开方子?” 这几个字,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冯太医不敢怠慢,赶紧研磨写下了方子准备熬药,但就在这时,他再次被皇帝叫住了。 “方子放在这里就行,太医会在核查无误后去熬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容妃半躺在椅子上,下身血流不止,已经近乎虚脱了。事态紧急,皇帝却要等宫中的太医来了再熬药。 俞安心下知道不好,冯太医也是太医,也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皇帝却不信任他,难道是知道自己与他私下做的交易了。 正在此时太医赶到,在得到与冯太医同样的结论后,皇帝稍稍放了心,让宫女将容妃扶到偏殿去了。 他虽然心中还是有顾虑,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站起身,他的腿已经有些麻了,跺了跺脚,看向浑身瘫软跪在地上的刘太医:“你不是说,真的怀孕不会有任何反应吗?” 第149章 这下看你怎么狡辩? “你不是说,真的怀孕不会有任何反应吗?” 刘太医没有抬头,所以自然不会看见皇帝此时的表情,那眼神是如此平静,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般,语气中却透露出极强的杀意。 刘太医就像一坨烂肉,若不是有葛侍卫拽着,他可能早已经躺在了大殿之上。皇帝见他不肯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葛侍卫,他不说就把他的指甲和牙齿,一个一个拔掉。” “是。” 在宫里当差久了,葛侍卫早已对这样残酷的刑罚见怪不怪,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很小的刀子,刀尖就那样顺着刘太医的指甲缝钻了进去…… “啊!!!” 一瞬间,鲜血从指尖流出,一部分滴在了地上,一部分顺着拇指流了下来,染红了半个手掌,流入手腕…… 在场的人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了,凄厉的惨叫和这残忍的一幕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在场的许多女眷看不下去,纷纷扭过了头,可皇帝哪肯罢休:“你到底说不说?” “说……下官全,全都招。” 在沾了血的刀尖要伸入他的第二根手指时,刘太医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抽回了手,整个人趴着跪在了地上:“那药……是皇后娘娘给下官的!” “什么?” 这个问题本来是皇帝想问的,却被皇后抢先一步说出了口。此时虽与她有关,但她哪里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这样,更不会想到刘太医竟会把一切都抛在她的头上。 “此事,是皇后的主意?” 皇帝一副很疲乏的样子,他就那样若无其事的看着皇后,等待着皇后的回答。可毒害嫔妃及子嗣这样的罪责,即使贵为皇后也是承担不起的。 “朕记得,刘太医也是皇后从相府带来的老人了。” 这一句话,证明他已不想再听皇后说什么,刘太医的指认,他信了。 “皇上……臣妾没有。” 俞安记得,当年南婕妤的册封宴,皇后被怀疑下毒时不卑不亢,宁肯脱掉凤冠也要彻查,可是如今,受害的是容妃,她已没有了当年的底气。 -- 第182页 “你没有?” 皇帝压低了声音,眼神中透着满满的失望:“若不用刑,刘太医宁可用鸩毒都不愿指认你,若不是你,他会豁出命去干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吗?” 到这里俞安听的真切,皇帝对皇后的称呼是“你”。从前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说一声皇后的,此番,是真的动了废后的心。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皇后辨无可辨,却还在解释:“皇上您忘了吗?当年南氏的册封礼上,岚儿和香果就是用命来诬陷臣妾的……” “就是有了前车之鉴,你才用这一招来搏朕的心态是吗?” 皇帝的眼神渐渐冷下来,语气虽不平静,却不似从前生气时那样癫狂,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香草是你的人,她刚才在大殿之上指认容妃是细作,你可有听见?” 皇后不知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能茫然的点头。 “那你告诉朕,怎么就这么巧?” 皇帝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过身朝着座椅上走去,走到跟前并未坐下,而是指着刘太医的方向,突然大声的咆哮道:“怎么今晚当值的就是刘太医?怎么这么巧他就带了这药来?怎么一个太医要随时带着鸩毒伺机自戕?” “你敢说,这些你都不知情?!” 这突如其来的震怒吓坏了皇后,她呆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皇上!皇上!娘娘是冤枉的!” 突然,香草跪倒在了地上解释道:“大概是三五日前,奴婢和皇后娘娘在宫中散布,闲来无事想要去重华宫看看容妃娘娘,却见到容妃娘娘正与胡公公在一个亭子后面说话。” “说话的内容,正是今晚奴婢所讲的那些,若有一句虚言奴婢定遭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香草说到这里,伸出三个指头发起了毒誓:“当时容妃娘娘身边并无其他人,皇后娘娘也不敢声张,便安排好今日做这一出戏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哀怨的眼神看向刘太医:“所以娘娘让奴婢去叫刘太医,说让问问刘太医,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假孕当场被人拆穿的,刘太医说有,才有了今日这些事。” “皇……皇上!她撒谎!” 突然,趴跪在地上半天没有讲话的刘太医突然抬起头来,几步爬到香草跟前,向皇帝控诉道:“是香草!香草给了下官五十两银子,说要奴才配合着在今日演一场戏。” “那个掺了红花的丹药也是香草给下官的,她说若是不从,下场便如兰瑛公主的乳母一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啊!” “你胡说!” “啪!” 香草刚烈,她转过身冲着看向自己的刘太医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声音响彻太虚宫:“你自己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还嫁祸给皇后娘娘,到底是何居心?” 为了皇后,香草也算是拼了。但若不如此,只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刘太医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绛紫色的布袋子,布袋子打开,里面是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他似乎也不紧张了,说话慢条斯理起来:“皇上,这便是那日香草给下官的银子,皇上若不信大可去查。” 皇上一个眼神看向一旁的张公公,不用说话,张公公便明白了这眼神当中的意思,走过来接下刘太医手中的银子。 大启的银子是有编号的,而宫里会详细记录每月拨给后妃的月例,这其中就包括金银和对应的编号。 张公公亲自去了一趟库房取来登记册,比对过后得出结论,这银子确实出自皇后的重华宫。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皇后自己都快疯了,只能问香草。她对宫里的月例没有概念,都是直接扔给香草去管,至于银子怎么会到了刘太医手中,自然不知道原由。 本以为香草会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可是就在这时,她沉默了。 香草的沉默非常具有战术意义,仿佛刚才的争取都是为了此刻,就等着皇帝做出接下来的指示:“对她用刑。” “葛侍卫,拿拶指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对付奴才拔指甲,对待婢女用拶指,对于这些下人而言,手比命重要,手废了,这命也就到头了。 于是,之前一身浩然正气的香草突然变得畏畏缩缩起来,她整个人不住的发抖,仿佛末日将要来临。 很快,葛侍卫去取来了拶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套到了香草的手上…… “啊——” 那一刻,钻心的疼痛通过她的惨叫显露了出来,在场的人光看着,便如身临其境一般,同样可以感受到痛苦。 “啊——”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香草就像耗费完了毕生的精力,凄惨的叫声越来越沙哑,直到快要失声:“奴婢招……奴婢,全都招……” “你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好招的?” 皇帝身侧的皇后已经坐不住了,香草是她的心腹,从相府跟到皇宫,一直忠心耿耿。但见她如今这个架势,莫名让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后—” 这一声“皇后”叫得声音并不大,尾音略低沉的拖长了些,是在警告皇后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葛侍卫取下拶指,由着香草喘着大气跪着招认:“奴婢所作所为,全是由皇后娘娘授意的……” -- 第183页 “你胡说八道!” 不等其余人有所反应,皇后突然冲到了香草面前,“啪”的一声搧在了她的脸上,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顷刻之间,香草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你这个贱婢!你说,你说是受谁的指使?你说……” 看着自己的皇后当众做出如此失态的行为,羞愤之心塞满了皇帝的心,他不想听到这女人撒泼,微微低下了头,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而葛侍卫非常有眼色,几步上前拉开了皇后,但毕竟是皇后,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押着。 “香草,香……你别怕,本宫是皇后,若是有人收买你,你说出来本宫一定给你三倍……” “你给朕住嘴!” 皇帝终于忍无可忍,向皇后吼道:“且不说这事儿是谁做的,你看看你现在这德行!可还有一点点皇后的样子?!” “……” 在这一声怒骂之后,皇后突然怔住了,她抬眼看着皇帝,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了,眼泪从眼角滑落,凄惨的笑了起来:“是啊……臣妾已经,没有一点点皇后的样子了……” “可是皇上,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皇后的语气也跟着她的状态一样平静了下来,将矛头转向了皇帝:“皇后的位置太高了,人人眼馋,谁都想将臣妾从这位置上拉下来……” “但凡皇上肯多恩赐一点点的信任,臣妾又何至于此?”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坐回到位置上,冷言看着她发疯。 “南氏的册封宴上,皇上任由着臣妾被泼脏水,堂堂一国之君,竟连个和事佬都当不了;父亲被人从丞相之位上拉下来,被贬至涸阳城,臣妾哪里还有从前的底气?哪里还需要为了家族步步为营?” “兰瑛离世,臣妾比任何人都伤心,但是那日皇上同臣妾说了什么?说若放在臣妾这里,兰瑛会死得更快?还有……”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皇后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第150章 原来心死如此简单?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皇后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皇帝冷冷问道。 这些旧事他原本不想提,但皇后偏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那就好好掰扯掰扯:“既然用这个当堕落的理由,那朕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南氏册封宴上被冤枉,朕只让皇后说明情况,可有说过一句你就是凶手这样的话?” “……”问题换个角度一问,皇后也无话可说了。 “你父亲临摹旧文,朱批辱骂朕,残害齐侍卫。一直有人说俞丞相是被冤枉的,可当日确实是证据确凿。而那些说俞丞相是被冤枉的人,又能否拿出证据来证明?” 确实,拿不出来。 “至于你说公主的事情,那日皇后情绪激动,比起朕说的那些话,皇后说的可难听百倍千倍!犯了如此大不敬之罪朕却容下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更何况!皇后那时吃了多少,有多肥胖难道自己心中没数吗?七月怀胎生下双生子,侧躺着脸上全是肉,可不就是活活憋死的?” 皇后着实委屈,但皇帝这些话说得有理有据,根本无从辩驳。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不仅是外扬了,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掀开来扬,两人都不在乎脸面了。 “皇后还有话说吗?” 皇帝的态度冷淡到根本没有等待皇后的回答:“如果无话可说,朕便听你的宫女说了。” “回皇上……” 就连香草都没有皇后说话的机会,上赶着把自己的罪名说了个干净:“数月前,容妃娘娘怀孕,皇后娘娘便日夜心神不宁,觉得这将要撼动她的后位了。” “于是娘娘想了个好办法,就等着今日,让奴婢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容妃娘娘是细作。再借这个时机,让容妃娘娘服下足以堕胎的药物,毁了她的身子。” “皇后娘娘还说了……她说后妃被指认是细作,皇上必然动怒,便不会在乎腹中孩儿的安危了。” “呵-” 又是一声冷笑,接着,皇帝长叹了一声,用手轻轻地点在一旁的桌子上,无奈至极:“原来朕从王府带来的结发妻子,堂堂大启皇后,竟能做出如此枉顾人伦的事来……” “张公公……” “奴才在。” 皇帝的声音有气无力,他已经不想再听任何人说任何话了,只想把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毒妇处理掉:“传朕旨意,皇后俞瑛……” “不就是要废后嘛?何必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突然,皇后挣脱了葛侍卫,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头上的凤冠娶了下来。不带任何仪式感,就只是取了下来。头发瞬间散乱,垂到了腰间。 “砰——噔-” 她将凤冠摔在地上,凤冠随着惯性滚动着,一路滚到皇帝跟前的台阶下,撞在上面发出“噔-”的一声,停下了。 都这样了皇后依旧觉得不够,她解开凤袍,脱下在手中卷了起来,身上只穿着一件亵衣。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凤袍往前一丢,落在了台阶上。 “皇上说吧,还要怎样?要砍了臣妾的头吗?” 若是往常,皇帝的表现可能比她还要激动。可今日不知为何,仿佛只要容妃好,一切都可以容忍,所以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将刚才的旨意传了下去。 -- 第184页 “皇后俞瑛,善妒成性、戕害嫔妃、残害皇嗣、私德有亏、言行无状。然朕念及多年结发之情,故革除一切封号,贬为正五品俞才人,交大宗狱审问,待一切结束,永世禁足重华宫偏殿,非昭不得出。” “至于太子……” 皇帝也犹豫了很久,且不说容妃这一胎能否保得住,就算保不住,只剩下太子一个孩子,皇帝也不可能再让他做太子了:“废鎏瑛太子之位,继续由育婴堂养育。” 说完这些,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皇后也不谢恩,皇帝不耐烦了:“就这样,去传旨吧。” “奴才遵命。” 皇帝站起身,冲着其余人摆了摆手:“让诸位见笑了,今日之事是家事、更是国事,希望诸位不要大肆外传,散了吧……” 虽说让散了,但皇帝自己都不走,其他人更不敢走了。俞安冷言看着今日之事,幸亏早些日子与俞瑛闹掰了,不然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皇帝没站多久便往偏殿去了,他依旧心系着容妃。仿佛容妃是不是细作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只要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就够了。 俞安知道,俞瑛大势已去,以她现在疯癫无状的样子,俞才人的身份能维持多久还不知道呢。只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若不是容妃,还有谁能把皇后害成这样。 想到去年桓宇澈的生辰,所有人还开开心心的吃喝,不到一年的功夫便成了这样,只能说是物是人非了。 或许是回去时耽搁了一会儿,还没到王府宫里就来了消息,容妃腹中的孩子没有保住,而她此生也无法再有孕了。 其实很多事情从一早开始就早有预兆,皇帝虽然昏庸,但对每一个喜欢的人也算是尽心竭力,他忌惮父亲权倾朝野,忌惮哥哥手握兵权,忌惮淮烟公不能为他所用,忌惮桓宇澈的才华。 这些所有的人,他只是想推得远一点、再远一点,却从未真正的杀死过谁。 至于皇后,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俞才人。如今的她既无母家扶持,又不是皇帝最爱的人,除了鎏瑛她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如今,连鎏瑛也指望不上了,不知从小接受那样教育的她又能在深宫之中活成什么样。 …… 大概又过去了半年,俞安一天天数着日子过,再有一个月便是自己嫁入王府两周年的日子了,可惜现在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皇帝虽然对冯太医有所质疑,但还是没有动他,依旧留着他当辞律王府的管事。这一日,俞安带着勉强可以走路的栖儿来到遣兴殿,因为就在前一日夜里,他会叫爹爹了。 “那个……西夫人啊,王爷用过早膳,现在已经睡下了。” 冯太医站在遣兴殿的门口,说话的声音很小:“西夫人也知道,王爷睡着的时候若吵醒他,必是要发一通火的。” 俞安看了看日头,现在时间还早,若说头一日睡得晚睡过了都能信,但用过早膳又睡下,这实在不像是桓宇澈的作风啊。 “这有什么?”看冯太医的表情,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一般,俞安起了疑心,笑道:“我就带栖儿看看他,栖儿会叫爹爹了,若是刺激到王爷让他醒来,那也是好事啊!” 冯太医又要松口的意思,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王爷是不是出事儿了?” 想了很久,俞安最终将这句话问出了口:“您是太医,是否宫里有命令,要给王爷下什么药让他慢慢……” “没有没有!下官不敢!” 冯太医连连摆手:“只是上次,王爷说他要休息,到夜里都没见他醒来,下官进去之后王爷正在换衣服,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您也知道,王爷虽是疯魔了,但那脾气性子可比从前还烈呢!” 这么一听似乎也有道理,那就晚些再来吧。俞安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琥珀站在了自己身后。 只有琥珀一人,柏澍并没有同行,她不是应该呆在偏殿吗?来遣兴殿外是想做什么?说实话,自知道白芨是东隅细作之后,俞安就再也不敢相信琥珀了。 “刚才去江月轩,见西夫人不在,便知道您肯定在这里。”琥珀用手语同俞安交流:“奴婢有要事跟西夫人说,请来偏殿一叙。” 俞安能看得出来,在手语里“我”和“奴婢”是用截然不同的两个动作表达的,琥珀已经嫁给柏澍快要一年了,是堂堂正正的柏夫人,在自己这里,却还是用奴婢自称。 她确实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又或许白芨所做的一切,她都是不知情的? 来到偏殿,琥珀将一封信交到俞安手中:“西夫人或许早已知道了,奴婢是醉瑛阁的人,是师父白芨从小带大的,她的立场就是奴婢的立场。” 她道坦白的爽快,俞安点了点头,知道琥珀叫自己来肯定不会只为了说这个。 “奴婢知道,天诛门若有事找姑娘会直接飞鸽传书,但是今日,师父是亲自来的,奴婢在江月轩门口见到她,她将此信给了奴婢,让奴婢务必亲手交给西夫人。” 俞安将信将疑的接过信来,和往常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黄纸信封,拆开来看,上面只写了五个字:速来醉瑛阁。 “失陪了。” 算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俞安不敢担待,让惠儿守在江月轩中,自己从侧门溜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醉瑛阁。 -- 第185页 从前当白芨是自己人,如今看来,和她之间不过是制衡的关系。若真等到借东隅之力让桓宇滺做了皇帝,且有的麻烦。 如今的境况又如从前,醉瑛阁无人拦着自己,也不需谁来引路,俞安顺着侧边的楼梯上到四楼,进了白芨的会客厅。 “白姑娘,请问什么……” 俞安本想先打招呼的,话说到一半,却发现在白芨身后还坐着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桓宇澈。 桓宇澈? 过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俞安从来没见过桓宇澈这么清醒的样子,他着一身常服,神情冷峻,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俞安:“这位是?” “我是司空彻的徒弟,天诛门门主,玄钰。” 这个时候,无论桓宇澈此番的目的是什么,俞安都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客气的将手伸出来同他握了一握:“天诛门鲜有外人,若猜的没错,您就是辞律王殿下吧?” 第151章 桓宇澈终于动手了! “坐下说吧。” 桓宇澈丝毫没有客气,估计也从司空彻那里知道了白芨的真实身份,像无视她存在一般直接和俞安说话:“计划就绪,司空彻人在南边,让本王直接和你对接。” 时隔一年,再见他这么正常的样子着实不太适应。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刻都得警惕着。 俞安终于明白之前想见他,冯太医为何拦着不肯。可是冯太医不是宫里的人吗?难道皇帝不知情? 若不是确定桓宇澈不在府中,俞安可能还会怀疑眼前之人是不是假扮的。俞安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可能,或许冯太医自始至终都是皇帝的人,自己让他知道的一切,皇帝也是知情的。 白芨坐在一旁,神色淡然,手中捧着一只做工并不细致的埙,把玩了好一阵子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清楚自己的立场,不会插话,不会质疑,但是一切心知肚明。 “很抱歉,我从未见过辞律王,相貌可以模仿,请问您要怎样证明自己就是辞律王呢?” 这种时候,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桓宇澈的眸子有一瞬间暗了下来,由于身高差距,他垂眼看着俞安:“真有意思,玄钰门主虽未见过本王,不也在辞律王府里安插了那么久的眼线了吗?” “大水冲了龙王庙,门主安排来安排去,安排的竟是自己人。也算琥珀运气好逃过一劫,还做了柏夫人。” 他果然早就知道,俞安尴尬了一下,得,那就有话直说咯。兹事体大,王府里都是眼线,俞安不敢像从前那么放肆,所以布防图和玄钰的衣物都藏在了王府外。 布防图摊开,里面的内容与从前的截然不同,除了大致领地类似,用以标注的却是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这东西不需要旁人看懂,俞安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北面的涸阳城有正三品骠骑大将军俞枥在,他手中大概有三万兵马;东南面的淮烟公手中虽无兵权,但在当地颇有威望,若要举兵必一呼百应。至于东隅……” 说到这里,俞安看了一眼白芨,冷言道:“东隅那边师父已经安排好了,至于大邑和朝立,只要不走露风声,这边利索点,他们不敢趁火打劫。” 桓宇澈看不懂,但能听懂,没有多问,只微微点了点头:“时间定好了吗?” 从前的一切都是准备工作,直到今天桓宇澈出现问起时间,俞安才知道,破釜沉舟的时候到了。 “由王爷来定吧。” 两人的聊天非常平静,平静的就像初次见面的人在话家常一般,尴尬中透露出一点随心所欲。 “五月十五,桓宇渊的寿辰。” 桓宇澈并没有看俞安,只双手交叉在一起,双眼并未聚焦却透着光:“届时所有文臣武将都在宫中,以我们的人手,御前那些人根本左右不了局面。” 俞安这才发现,桓宇澈装疯卖傻两年,却一直在关注着宫里宫外的变化,甚至早已暗中安排好了一切:“那九王爷和太后那边?” “话已带到了。” 不知为何,桓宇澈用的是陈述句,话越少,越能带给人安全感:“本王带兵谋反,打的是他迎律王的名号,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于此无关。” “哪怕,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是啊,桓宇澈还是这个桓宇澈,他从未变过,这一仗,他赌上了自己,赌上了整个辞律王府,赌上了俞家和柏家最后的希望,还赌上了太后和九王爷。 若胜了,自此再无顾虑。若兵败,以上的所有人失去的是性命,得到的,却是弑君谋反的千古骂名。 也就,殊死一搏吧。 “五月十五日酉时,本王在这里等你。” …… 奉渊三年五月十五日。 皇帝的生辰,辞律王府无一人出席,却还要名正言顺。俞安心中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干脆让桓宇澈装疯,一把火烧了辞律王府。 这样一来,所有人身上都带伤,王府修缮主人又不能离开,自然也能算个合格的理由了。 可皇帝并不那么好骗,他也担心桓宇澈疯疯癫癫弄砸了他的生辰,便改口说除了柏王妃外,其余女眷必须到场。 宫中有内应,俞安倒不担心大家的安全,只是自己若去了宫里,又有谁以玄钰的身份跟随在桓宇澈的身边呢? 几经思虑,俞安想了一个最险的方法,把惠儿易容成自己的样子,让她代为出席。 -- 第186页 怎么说呢,这一招虽险,却是最好的办法了。自己曾经好歹也算半个美妆博主,惠儿比自己略高些,穿个低些的鞋也看不出太大差别。 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的声音跟自己不像了,干脆让冯太医开了一剂药,喝下去后嗓子嘶哑,要过几日才能好,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声音的问题了。 宫内,司空彻早已买通柏焘,把局势分析的很清楚。此次谋反,包括柏焘的亲生父亲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若向着皇帝,无论胜败,也都不会再有如今的辉煌了。 俞安持天诛令候在醉瑛阁中,涸阳城、东隅、淮烟三处的兵马已悄悄就位,一部分着便装守在了皇城内,大半骑兵铁盔银甲守在城门外,而宫中还有柏焘所带的人守在太虚宫内外。 说实在的,桓宇澈虽然一早就下定决心要反,但选在这个时间,也确实是因为之前发生过太多的事情。 废太子鎏瑛长到一岁半,肥肥胖胖总是吃很多的东西,却呆呆傻傻,任由乳母怎么教都不会说话。 于是有两种风言风语传出,一种是说废太子遗传了皇帝,生来呆傻。而另一种将矛头指向了俞才人,说是因她孕期吃了太多甜食,才导致了孩子的呆傻。 很明显,第一种说法触犯到了皇帝的软肋,他这辈子最恨别人说自己啥,于是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了俞才人身上。 这还不够,没过多久,小皇子学走路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跌到了育婴堂附近的未央湖中,却因不会说话,扑腾了几下,被发现时已经没了声音。 皇帝虽已近而立之年,可这却是他唯一的孩子。一气之下,他把气都撒在了俞才人身上,一面也不肯见,却将其一废再废,成了从九品采女。 俞瑛早已心灰意冷,俞丞相还是丞相时,她在乎的还是皇后的位份和皇帝的敬重。可一夕之间广厦倾塌,她也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兰瑛的死让她对皇帝死了心,鎏瑛离去,她也跟着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这两个名字取的,也算是一语成谶了。 就在这之后,皇帝又接连对朝立和大邑两地再次发动战争,却因没有优秀的将领导致战败,生灵涂炭,群臣激愤。可皇帝一意孤行惯了,几乎无人能劝得住他。 确实,是时候了。 …… “哈哈哈,诸位爱卿。” 酒过三巡,皇帝已经醉眼朦胧,他再次让一旁的张公公斟满酒,高高将酒樽举起,说话的语调也有些含混了:“今日是朕的生辰,就请诸位与朕满饮此杯,以表庆贺吧!” 不得不说,先皇虽不器重太子,但太子确确实实是所有皇子中学□□之道最多的人,如今的皇帝像个暴发户一样,根本不注重皇家的体面。 自俞丞相、柏将军和辞律王陆续倒台之后,这朝堂之上大半便成了范毅一党的人,之所以说是范毅一党,也是因为范毅功高震主,慢慢与皇帝有了离心的嫌疑。 俞安骑着马跟在桓宇澈的身旁,桓宇澈并不知道身边之人的真实身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宴席也进行了近两个小时,只等苏翎溪带着俞艺、“俞安”从大殿中出来醒酒,以烟花为号,各处兵马便发起进攻。 “咻——啪——!” 那是烟花绽放的炸裂声,两个小时等得人已有些疲惫,而这一声却让人精神了起来。桓宇澈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将手高高扬起,背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声喝道:“上!” …… 突如其来的奔跑声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宫中之人的醉意渐渐淡了些,席间不知是谁问了句:“像有大军压境的声音啊?” 听闻此言,皇帝狠狠地眨了眨眼,让张公公斟茶,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无奈酒喝得太多,意识清醒了,身子却还酸软着。 “皇上!皇上!不好了!” 当值的侍卫连滚带爬的从外面冲到了殿中,跪在众目睽睽之下:“是辞律王,辞律王带兵打过来了!” “呵!果然……” 张公公适时地将浓茶递了过来,皇帝阴沉着脸,嘴角却撇出了一丝冷笑,他看似冷静的用食指和中指捻起茶杯,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滚烫的茶叶洒在了手上,不知是烫还是生气,皇帝并未喝茶,而是重重的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厚重的红色地毯,茶水洒在地毯上,浸湿的地方比旁边深了一个色号。 “范毅!柏焘!” 见皇帝突然叫得如此失态,在场的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殿之中乱作一团。而此时,身着便装手持长矛的将士们已解决掉了守门的将士,从还未下钥的宫门堂而皇之的列阵,将太虚宫围了起来。 柏焘所带的为数不多的卫兵围在太虚宫的各个角落,确保无一人遗漏。而就在这时,葛侍卫也带着皇城司的人将皇亲国戚们挡住,保证他们的安全。 马蹄声越来越近,太虚宫却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站起了身,随时准备逃命。 “四哥,久等了。” 第152章 终于是大快人心了! “四哥,久等了!” 这是时隔两年,皇帝第一次听见桓宇澈用正常人的声音说话。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环顾左右,范毅已不知去向。 …… 就在他生辰的头一天,张公公一次又一次来确认明日的各种准备工作,他侧躺在卧榻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吃着面前的杨梅。 -- 第187页 “皇上,范丞相来了。” 一听范毅来了,皇帝赶紧用抓过杨梅的手在身上蹭了蹭,坐正了身子:“快,快请进来。” “拜见皇上,皇上万……” “好了好了,别万岁了,快快平身吧!” 皇帝是老双标狗了,平日里嫌麻烦,最见不得别人拜来拜去,但若不拜,他的自尊心也是坚决不允许的。 范毅的表情并不好看,他将一幅宫中的地形图呈在了皇帝面前:“皇上,微臣仍觉得,明日要小心提防辞律王。” “还提防?都提防两年了!” 一听这话,皇帝一个头两个大,手抚在了额头上,郁闷的叹了口气:“去年就是范丞相说辞律王一定会趁这个时候反,那么好的酒朕都没敢喝几杯。朕的生辰,所有人都醉了,就朕醒着!” “若年年如此,朕过这生辰还有什么意思?!” 眼见着皇帝已经生气了,既然改变不了别人,那就只能自己退一步了。他作了揖,将头埋得很低很低:“那就由微臣去做明日的布防吧。” “去吧。” 皇帝这句话说的不带半点感情,从前对范毅的信任在这一次次的小事里变成了烦躁,终有一日会荡然无存。 范毅知道该怎么做了。 …… 宫中的人何时被策反的皇帝不知道,如何被策反的他也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一人对战千军万马,他嚣张了那么久,如今只剩下自己。 “皇兄诞辰,臣弟亲自送来了贺礼!” 桓宇澈像戴了面具一般,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他微微一摆手,身后的人将一个箱子放在了两人之间。 那箱子硕大无比,两个将士勉强抬得动,盖子打开的那一刻,皇帝不敢相信的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四下看了看,容妃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而箱子里放着的,正是她的尸首。 “皇兄有所不知,这容妃娘娘可是东隅来的细作,她留在这皇宫一天,对大启就有一天的威胁。” 短短时间,容妃已经被换了服饰,摆成了观音的姿态盘腿坐在箱中,箱中被注入了慢慢的透明树脂,虽然还未完全凝固,但也足够让她保持住这样的姿势了。 “所以臣弟想了一个好办法。”桓宇澈狡黠一笑:“既然皇兄离不开容妃,那臣弟就将他制成琥珀,日日见着,等您驾崩之后合葬在一起,这样容妃也可在帝陵中日日为大启赎罪,祈祷。” 不知皇帝是惊是气,他没有去看容妃,只那么站着,手有些微微发抖。 “那只狗呢?他去哪了?” 桓宇澈并未指名道姓,可在场之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范毅。没有人搭话,就连皇帝也不知道范毅去了哪里。 正在这时,张公公不知从哪里走到了殿前,他看看皇帝,又看看桓宇澈,最后咣当一下跪在了地上,带着些哭腔道:“皇上,辞律王,范丞相说有事商议,要二位到宫门外来一叙。” 桓宇澈本不屑去见,可范毅狡诈惯了,谁知道他又憋着什么坏招儿,与皇帝对视一眼后在众人的庇护之下,转身向宫外走去。 刚到太虚宫门口,他便看到百米开外放着一个笼子,笼子中是一个穿着绯色服饰的女人,头发高高挽起,像极了俞安素日挽着的飞天髻。 笼子旁边站着一个男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范毅。 将士们的弓箭已经拉满,只要手一松,顷刻之间那笼子便会被射成筛子,别说范毅,就是俞安也死透了。 此时的俞安正以玄钰的身份骑马陪在桓宇澈的身旁,笼中的女人并非自己,应该是惠儿。 范毅不可能不知道那是谁,事到如今,他不过是想赌一把罢了。 “辞律王可真是忍辱负重啊!”隔着百米的距离,范毅的声音依然可以清楚的传到众人耳中,他不带半点怯懦,仿佛一切胸有成竹:“为了今日,好好人装了两年的狗,可真有您的。” “来!辞律王好好看一看,这个女人是谁?!” 范毅高高的昂起头,手伸向笼中,扯着那人的头发往外拽,女人的头被扯得抵在笼口,动弹不得:“这可是陪您同甘苦共患难的女人,是你辞律王府的西夫人!这箭若放了,您就守着皇位,孤苦伶仃的过完这辈子吧!” “范丞相惯会算计。”桓宇澈冷笑,不为所动:“本王若心软,今日就是死期,孤苦伶仃都是奢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皇帝癫狂的大笑起来,脸上是笑与悲悯融合在一起的神色,望着笼中的女人,那是他最后的翻身机会。 即使身边都是桓宇澈的人,王位待久了,他也觉得自己厉害了。他轻蔑的看向桓宇澈:“如果辞律王肯把西夫人送给朕,朕会许她皇后之位,然后留你一命。只要今日之后,你去往朝立极北处,永世不回大启即可。” 或许是女人的天性吧,这一刻的俞安并不急着表明身份,她想看看,自己在桓宇澈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 可桓宇澈丝毫没有被威胁到的纠结,甚至脸上还显出了一丝得意:“用女人做砝码,看来皇兄还不是很了解我。” 他的脸微微侧向左边,越过自己看向了皇帝:“本王当初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娶了俞安,为的就是今日。只有皇兄,才会为一个女人豁出命吧?” 与此同时,一抹白影来到他身旁,是白芨。 -- 第188页 白芨将一张卷起来的,很大的锦帛交到桓宇澈手中。而桓宇澈看都没看,一只手将其抖开,朝向皇帝举着:“这锦帛之上,悉数了百官与万民对您的不满,十宗大罪,共计一百六十二条。这罪名,皇兄认是不认?” 第153章 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只有皇兄,才会为一个女人豁出命吧? 后面说了什么俞安一句也没听见,她只听懂了一个意思,桓宇澈娶她,为的就是今天。 自己只是他篡位路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你早都算好了?” 和俞安一起愣住的还有皇帝,他的眼中渐渐没了光:“你装疯卖傻了两年,她陪了你两年,你真的不在意她的死活吗?” “当然在意。” 桓宇澈微微一笑:“但是我的死活,比一切都重要。况且……” “你闭嘴!” 皇帝突然咆哮起来,他后退一步夺过身后将士的弓箭,箭头对着桓宇澈:“你这个不仁不义!自私自利的东西!我现在就杀了你!” “来呀,别客气,现在就来吧!” 桓宇澈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恐惧,他面向着皇帝,生怕这一箭射不出来:“你不是愚名正言顺的等来今天吗?我偏不让你如意!” 是啊,桓宇澈不同于别人,他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是这皇位的又一个继承人。纵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骨肉亲情,但皇帝愚让他死的心远超活着。 “你这是在篡位,你懂吗?” 皇帝惊呆了,桓宇澈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自己的弓箭离他不过数米,如今大军压境,自己为王而他只是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有什么不能杀的? 哼!桓宇澈冷笑着,眼睛看向了寿丰宫,那是太后的寝宫。桓宇渊登基后,寿丰宫已经冷寂了太久,如今夜色已深,却有无数人簇拥在那里。 “本王应朝臣万民之情,洗漱自皇兄登基至今三年的罪责,十恶不赦罄竹难书。今日本王纵使死,也要拥立新王!” 顷刻间乐声响起,所有人随着声音看往了寿丰宫的方向,桓宇滺只有九岁,身着大小刚好的龙袍,朝着太虚宫走来。 到这一步,皇帝已经走投无路,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满宫里都是桓宇澈的人,两人手中的弓都已拉满,却不能随意将对方杀死。 “咻——” 箭离弓的声音破着风响起,是皇帝猛然间换了个方向,射向了百里外的笼子。只是这一过程太快,并没有射中。 这一瞬间,俞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看向了桓宇澈,他没有慌乱,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淡淡的看向了远方。 “都到这个份上了,皇兄还愚用女人来试探本王?” 桓宇澈冷笑道:“那本王就再说一遍,这个女人只是本王娶来制衡你的,只要她在辞律王府一日,你就会恨本王一日,这种恨会逼你做出太多不义之事,所以你终会有今日的倒台。” 他抬了抬手,再次拉满弓箭,朝向笼中的女人稳稳的松开了手。 “住手!你住手啊!” “咚!” 桓宇澈松手的那一刻,皇帝慌乱无比,几乎是不经思考的跪在了桓宇澈的面前,声泪泣下。他已经失去了容妃,不能再失去俞安了。 直到箭头撞在了笼壁上的那一刻,看到桓宇澈得逞的笑容,皇帝这才明白,他只不过是在试探自己而已。 笼壁的木头直径不过三厘米,若偏离一点点,里面的女人必死。 “皇兄啊,如果你现在认罪退位,本王可以保住那笼中女人的命,你看如何?”桓宇澈笑起来,露出了一颗邪性的虎牙,看上去沉稳老练却又俏皮。 皇帝缓缓的站起身来,不得已的点了点头,那点头带着对如今局面的恨和对命运的不公。先皇在位时,他是最不得宠的皇子,登基之后,又被亲弟弟们合谋夺走江山。 而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死我一人能换来太平,我桓宇渊,认了!” 桓宇渊继位三年,一直庸庸碌碌,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却没愚到在这一刻,竟能表现出一点点的担当来。 所以嫁给谁都是错误吗?俞安的心凉了半截。 若嫁给先太子,自己会死在三年前的宫变当中。嫁给桓宇渊,活到如今也是万幸了。以为嫁给桓宇澈是最好的选择,可如今看来,自己不过只是这皇权争夺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辞律王!辞律王!罪臣有话要说!” 看到大势已去,范毅突然转变了态度,他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锦帛,跪在地上,双手将锦帛高高举起:“辞律王,近日来皇上越来越觉得自己德才难以配位,私下常常忏悔,写下了这些悔罪书,请辞律王过目!” 悔罪书? 别说桓宇澈了,连俞安都不相信,像桓宇渊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他敢以庸碌的资质坐在帝位上,又怎会写下悔罪书这种东西,不过是范毅把对待俞全和桓宇澈的计谋,用在了他的身上而已。 桓宇澈就由着他表演,只要把桓宇渊先解决掉,收拾范毅不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摊开锦帛,桓宇澈看了很久很久,里面悉数了桓宇渊自记事起所做的一切腌臜事。 “皇兄自己看看。” 锦帛摊在面前,桓宇渊简单的瞟了一眼,心中渐渐凉了下去:“这不是我写的。” -- 第189页 他已经不说朕了,因为在看到锦帛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范毅是真的背叛了自己。 范毅是他最信任的人,太傅府有那么多皇子,他选择了最不受宠的自己,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陪伴在侧,一路教自己做事,看着自己登上帝位。 桓宇渊笑得凄惨,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声音小得只有一旁的桓宇澈和俞安可以听见:“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皇上,既然你已认了这罪,那就请褪下皇帝朝服,让位于他人吧。”范毅早已退回到笼旁,计划好了一切。 “且慢。”桓宇澈不傻,皇帝若自己让位,自己根本不能动他分毫,甚至范毅也可苟且于世,这么一来,两年间自己所受的罪不就都成了笑话? “臣弟要皇兄读完此悔罪书,畏罪自裁!” 桓宇渊没有说话,他在犹豫,只要这罪自己不认,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突然,范毅从腰间抽出了一支匕首,架在笼中女人的颈部,向桓宇渊喊话道:“罪臣跟您这么些年,自是知道很多事情并非您本意,都是此女教坏了您,就让臣杀了她,替大启除害吧!” “不!不!我认,我全认!” 桓宇渊夺下锦帛,浑身颤抖着看向桓宇澈:“阿澈,如果我认下所有的罪,你能否,能否放过俞安?” “哦?”桓宇澈反问道:“俞安是本王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皇兄来替她求情了?” 范毅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以笼中的“俞安”为质,如果桓宇渊肯将所有罪责推到“俞安”身上,两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他情深,必会自己担下所有罪责,自己依旧能活命。 早就说了今日不会简单他偏偏不信,自负,是要付出代价的。 “既然皇上有此意,辞律王就允了他吧。” 桓宇渊虽然阴沉、自卑又虚荣,但见他因为自己如此,俞安也是不忍。 “若本王不允呢?” 桓宇澈得意的笑着,看似在反问俞安,实则看的是桓宇渊:“皇兄既然喜欢她,那臣弟会在皇兄死后,把她与你合葬在一起,让你们地下恩爱,生死相依。” “咻——嗤-” 一瞬之间,突见俞安手中的梅花镖脱手而出,破着风准准的刺在了笼中女人的额头上,很深,当场毙命。 “你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本书的初衷就是这一章··· 第154章 简直是所托非人啊! “你疯了?!” 俞安站在原地,心中无比冷静。穿越来的这具身体梅花镖用得极好,笼中的女人吭都没有吭一声便倒了下去。 你疯了这三个字出自两个人,桓宇渊和桓宇澈都愣在了原地。 “皇上觉得自己有罪就认,无罪便不认,辞律王何苦用个女人当人质,失了风度?” 俞安的语气冷冷的,面无表情的看向桓宇澈。这一刻,她或许有些后悔了,后悔的不是自己的行为,而是惠儿好好一个人,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这样死了。 杀死她的自己,和杀死元婧的叶彬有什么区别。 “嗵–” 还没来得及多想,只听得身旁传来响声,桓宇渊瘫软在地上,眼中没有了光亮。 “恭迎太后、恭迎迎律王–” 只听太监的声音响起,走了这许久,两人终于到了。 “皇上,西夫人无辜被杀,您作为皇上,难道不管不顾吗?既然不管事,何不换人来管?”俞安看不出桓宇澈眼中的情感,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逼桓宇渊自己退位。 桓宇渊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他自认在范毅的带领下,作为皇帝的自己可以比任何人狠毒,谁知道比起这个弟弟,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见桓宇渊迟迟不说话,桓宇澈继续打心理战:“皇兄的儿女一个一个死了,皇后也被您逼死了,您爱的女人一个一个惨死,这都是报应啊……” “倘若不听信奸佞,或许皇兄此时还是个闲散王爷,落得这么个地步,难道要整个大启为您陪葬吗?” 这句话到头了,言外之意就是你配不上这个皇位,死赖着不退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太虚宫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却安静的如荒漠一般,只有呼啸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桓宇渊缓缓的站起身来,像是看破红尘一般,脸上只剩下一抹凄惨的笑:“是我写的,我都认。” 他看着的是范毅的方向,或许是有些胖的缘故,说话中气十足:“德行有亏、弑君鸩父、残害手足、昏庸好色、挑起战乱……这上面写得没错,出自我的亲笔,全是我一人所为。我自知不配忝居高位,自愿让位于德行服众之人。”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范毅也是一样,整个人僵在了笼边。本以为是狗咬狗的事情,却不想他一人担下了所有。 也罢也罢,只要他认了就好,范毅这种蝼蚁留到日后再收拾吧。 桓宇澈整了整衣冠,看向桓宇滺,清嗓扬声道:“迎律王虽年幼,但上有太后以正其心,下有本王辅其忧虑,臣愿为大启千秋万代佐迎律王称帝,不知大家可有异议?” 就算不愿,也无人敢有异议,桓宇渊是自愿退位的,先帝子嗣不多,如今只剩下了桓宇滺和自己,自己称帝有篡位之嫌,让桓宇滺称帝才是上上之选。 -- 第190页 有些大臣们愣了一两秒,赶紧反应过来:“臣等恭迎迎律王为帝!” “臣等恭迎迎律王为帝!” “臣等恭迎迎律王为帝!” “……” 一波接着一波,直到所有人都异口同声。桓宇澈终于满意了,他微笑着看向范毅:“不知范丞相可有异议?” “……”范毅抬头看了桓宇渊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微臣不敢,微臣恭迎为帝!” 从头至尾,桓宇渊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只默默看着,眼中没有一丝光。只有范毅说话时嘴角才有了一丝丝的笑意,那笑意不知是自嘲还是释然。 满朝文武跟随着桓宇滺,从太虚宫走到了正殿,踏过重重阶梯,跪拜在了殿外。 “臣等恭迎新帝登基!” 这一页,天下大变。 “范丞相。” 坐在龙椅上的桓宇滺小小一个,太后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听到桓宇滺叫自己,跪在位首的范毅赶紧起身跪到了道路中间:“臣在。” “朕初登皇位,许多事情还需要范丞相帮着操劳。”他双臂搭在龙椅扶手上,看样子有些费劲:“皇兄虽是自己退位,但也确实罪大恶极,不知范丞相认为该如何治他的罪啊?” …… 范毅惶恐,连头都不敢抬,是人都知道自己是桓宇渊的走狗,如今主子失势,就算把自己择的再干净后路也难走了。 “微臣认为……” 他再次偷看了桓宇渊一眼,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了一句话:“微臣认为,应当将其……交给辞律王处理。” 交给辞律王处理,这无异于要了桓宇渊的命。可桓宇渊脸上依旧没有特别的神情,只默默的接受着这一切。 自他登基以来两年,从未像今日这么平静过。 “准!” 桓宇滺朗然笑道:“辞律王认为,应当怎样处置皇兄呢?” “承蒙皇上厚爱,臣早已准备好了。”桓宇澈虽笑着,眉宇中的戾气却无比张扬:“柏焘!” “臣在……” 柏焘虽然不是坏人,但曾经站在桓宇渊那一边,自然是要整治的。而整治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人整自己人。 “当啷-当啷-” 众目睽睽之下,柏焘肩上扛着手臂粗细,看上去有几十斤重的铁链向桓宇渊走去,走到跟前微微颔首,费劲的将铁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见大家不解其意,桓宇澈微微躬身,与桓宇渊的脸离得极近,笑道:“四哥,这两年您拿我当狗,现在,也该换换啦~” 他的语气很轻快,像是老朋友的寒暄一般。见桓宇渊没有回应,便直起身来冲柏焘摆了摆手,示意他把人带下去,找到机会了再好好收拾。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寅时了,若不是火把,整个夜色便如漆一般黑。从带人进宫到此时不过三四个时辰,天下竟已易了主。 看上去桓宇澈是胜了的一方,可如今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按照早先的计划,桓宇滺会在登基大典上废了自己的辞律王称号而封正一品摄政王,可这么久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桓宇滺明明是可以信任的,怎会如此? “咚!” “当啷——” “皇上!皇……” 第155章 桓宇渊就这么死了? “咚!” “当啷——” 只听得一声巨响,接着是铁链掉在地上的声音,众人虽闻声,但皇上没有说平身,无人敢抬起头来。 “辞律王去看看吧。” 桓宇滺轻轻抬了抬下巴,向桓宇澈示意道:“快去快回。” “是。” 桓宇澈转身离开大殿,不过片刻便回到了原地:“回皇上的话,四……桓宇渊畏罪自裁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去这一趟,大家猜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那么高的围墙,掉下去几乎没可能活着。 “去处理一下吧。” 桓宇滺的声音很轻,轻得若不是因为太静,几乎无人能听清:“多带几个人去。” “是。” 自桓宇滺坐上龙椅,桓宇澈说过的最多的话便是这个“是”字。 俞安本来跪在殿外,突然听见桓宇澈的一句“跟我走”,赶紧跟了上去。 夜太黑了,黑得即使有火把俞安也很难看清路,只能跟着桓宇澈,凭着感觉下台阶,每一步都有滚下去的风险。 绕了很大一圈,终于来到了桓宇渊跟前。他仰面朝天,粗粗的铁链一部分摔在了他脸上,一部分在地上。 身下是渐渐蔓延开的血,比灰色大地的颜色略深一些。 “抬走。” 桓宇澈的语气很冷漠,冷漠得就像跟桓宇渊素不相识一样。不,还不能这么说,素不相识的人都会产生共情,而他,根本没有心。 用不着俞安动手,一旁来了两个将士,一人撑着肩膀一人担着腿,抬着桓宇渊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地上那一摊还未凝固的献血。 桓宇澈突然转身离开,却不是往大殿走,俞安不敢多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太多个夜晚没有睡好,今天又闹了这么几个时辰,俞安实在是困,走得久了连火把也没了,精神更是萎靡。 不知走了多久,俞安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这才发现桓宇澈已经停下了,在他的面前,正是之前锁着惠儿的笼子。 -- 第191页 “你跟司空彻多久了?”桓宇澈语气清冷,听不出特别的意味。 “近十年了。”俞安咬了一下嘴唇,不知道他此话为何意。 “如果本王杀了司空彻,你会如何?” “杀了你。” 俞安对桓宇澈的失望不是一点点,那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累积而成的绝望。在丢出梅花镖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离开桓宇澈的准备。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不知何时,天边突然有了一丝丝的亮意,俞安看清了他的笑容,笑中透着一丝悲凉。 “这还需要理由吗?”俞安冷冷反问道:“就算不死在我手里,你也不会放过她。” 说实话,此时的俞安是赌了一口气的,她恨桓宇澈心里只有江山皇位,而女人看上去再割舍不了,也不过是一枚篡位的棋子而已。 桓宇澈不再说话,他默默的蹲了下来,一手抓住杆子,一手探进笼中,握住了笼中女人的手:“听说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你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多么古早的谎言,俞安自己都快忘了,他却还记得。 “就算活着,她也不会想成为你们皇位博弈的工具。”俞安这句话说得硬气,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委屈。 桓宇澈不说话了,单膝跪着,头抵在两道栏杆中间,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他松开手,缓缓站起身来,整个人晃了一下,若不是有笼子靠着,差点就要栽倒在地。 他面向俞安,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反向将剑柄递了过去:“你去陪她吧,不然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俞安听着他一字一顿说出的话,像听了一个笑话,此时天已大亮,两人都是一副疲惫、压抑且生无可恋的状态。 “你根本就不喜欢她,我死了,不过会让你的痛苦少一些而已。”俞安一手握住剑柄,一手伸出食指轻轻地抚摸着剑刃,上面刻着的无常二字无比讽刺。 “无常,辞律王真是给自己的剑起了个好名字。”俞安淡淡的看着他,眼中不带任何感情:“我师父的剑,名叫无为。他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才会让你这种人活到现在。” “你凭什么说本王不爱她?” 桓宇澈气得连牙床都在发抖,眼前这个女人不知发了什么疯,她本应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却在让桓宇渊吐口的关键时刻杀了俞安,还反过来指责自己根本没有爱过? “你若不肯自己了结,本王会将你囚禁在地牢里,日日手剜肉之苦,然后告诉司空彻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即使是一时冲动也得付出代价。” “咣-”的一声,俞安微微抬手,将剑扔在了地上,顺势将脸上易容的装备扯了下来,一瞬间露出了俞安的脸。 “你……” “所以辞律王觉得自己很爱我?” 俞安的语气中尽是嘲讽,也不再用妾身二字自称:“这几日,我日日与王爷在一起,王爷认为我是玄钰。刚才王爷握着惠儿的手,从天黑哭到天亮,却没发现那个人压根不是我。” “倘若当时,在笼子里的人是我,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俞安不再留恋,连日来的压力和作为让她只想好好回到王府睡一觉,剩下的事等醒来再说。 …… “娘娘,醒醒啊娘娘!”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像极了元婧,但为什么叫的是娘娘呢?是梦吗?如果是梦的话,那就再多做一会儿吧。 “午时就要宣读圣旨了,娘娘快醒醒啊!醒来了还要往宫里赶呢!” 叫嚷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俞安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撕裂开来,努力的很久才勉强睁开眼,床边是两个从未见过的、宫女装扮的女人。 “什么……咳咳-圣旨啊?你们两个又是谁?” 刚一张口,嗓子里全是血腥味,像干涸的小溪,卡得有话说不出来。 “奴婢妗儿,她叫媚儿。”年龄略小一些的女人回道:“娘娘可能还不知道吧,您睡下的这一天里,九王爷将皇位让给了辞律王。” “去去去,什么辞律王,是皇上。” “是是是,是皇上。” 第156章 天下大变趁人之危! 奉渊三年五月十六日寅时,桓宇滺登基。 次日午时,九岁的新帝宣满朝文武上朝,太后位东侧垂帘听政,本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谁知他竟然就这样将王位让给了桓宇澈。 “诸位爱卿,关于帝位一事,朕有话要说。” 虽说桓宇滺只是一个九岁的孩童,但是龙袍加身,便无人敢置喙他的所作所为:“原本朕该尊辞律王为摄政王,辞律王和摄政王这两个称谓都属正一品,朕尚未及笄便被尊为皇帝,甚是惶恐。” “聂氏是朕的生母,是朕的母后皇太后,也是辞律王的圣母皇太后。而归根到底,这天下是桓宇氏的天下。朕年纪尚小,又恐太后垂帘听政引群臣异议,深思熟虑后决定,将帝位禅让于辞律王。”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惊呆了,就连跪于位首的范毅都无话可说。 满朝文武之所以在桓宇滺登基时毫无意义,一方面是桓宇渊担下了所有罪责,另一方面,桓宇滺就像一个局外人,被硬生生的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此事本应与他无关,更显其无辜。 最重要的是,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人人心怀鬼胎,只要能赢得太后和他的信任,后半生便官路亨通了。 -- 第192页 然而谁有能想到,仅仅登基一天,他便要将皇位让给桓宇澈。 接着,在桓宇滺的授意下,张公公宣读了圣旨。当圣旨被合上时,张公公竟走下几个台阶,挡住了准备迎面上来的桓宇澈。 “皇上与太后起草圣旨时,咱家就在一旁。这圣旨,是辞律王强迫皇上写下的!” “什么?” 一听这话,朝臣们都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在下面议论起来。桓宇澈更是懵逼,昨日事了之后,他就离开了皇宫,再来也是和身旁这下大臣一起,何来强迫一说? 可皇位更迭本就微妙,这种事无论真假,只要有人提了,便再难堵住悠悠众口。 “太后娘娘,您说话呀!” 不等其他人有异议,张公公突然转向太后聂氏:“昨夜起草诏书之时,皇上是否是受人胁迫?” “朕没有,朕……” “呜呜呜……” 皇上一句话还未说完,太后突然掩面痛哭起来,虽然垂帘在前,但形态是能看清的。她躬着腰,肩膀一耸一耸的:“苍天啊……” 看这个架势,朝臣们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逼问太后与皇后。 “太后娘娘但说无妨,昨夜的事情不该就这样过去了!”张公公依旧在攒大家的火:“咱家虽无实权,但也一心为了大启,前有奉渊皇帝一手遮天,如今了不能再出一个了……” “你住口!” 桓宇滺年龄虽小,但心中有数,禅让是他一人之愿,母后并未说些什么。现在闹出这种动静来,无非是想借天下之口让自己坐稳皇位罢了。 他伸手指向张公公:“你可以说朕乳臭未干,可以说朕年幼无知,但朕所拟诏书,皆为真心亲笔!”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桓宇澈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低头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表情。 兔死狗烹的事自古以来就没断过,桓宇渊的事了了,今日之事若就这样不了了之,那迟早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桓宇滺如此坚决,张公公和太后四目相对,很快移开目标,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咱家虽只是个没根的太监,却也知自己吃的是大启的粮,用的是大启的布料,理当为大启卖命!绝不能容皇位这样被别有用心之人夺走!宁可以命丧于……” “当啷–” 桓宇滺年龄是小,却不是个废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面前案几上拿起一支笔,斜着从张公公身后投掷过去,正中张公公的手腕,匕首应声落地。 “辞律王!” 桓宇澈本想默默的不让人注意到自己,可当桓宇滺叫自己时还是条件反射般的几步上前,一招擒拿把张公公按倒在了地上。 桓宇滺轻轻掸了掸龙袍上的灰,缓步走下来,捡起张公公身边的匕首:“御前带利器,怎么?如若不随你的意,这刀还得扎在谁的身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阴冷的语气完全不像出自一个九岁孩子的口中。 “苏尚书,取纸笔来。” 无端被叫,苏尚书吓得一个机灵。这种事往常都是张公公来办,可如今这局势,叫到谁是谁了。 他绕到侧面,跟着一个小太监去皇帝书房取来纸笔,恭恭敬敬的举在皇帝面前。 “放在龙案上。” 桓宇滺看都未看一眼,转身走回到龙椅前坐下,等待纸笔放好,捻起笔在纸上写了一阵,示意苏尚书拿去读。 苏尚书不敢怠慢,面向满朝文武展开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启到今十数年,朕自知年幼难以服众,特于今日将皇位禅让于辞律王桓宇澈,钦此。”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足以表达桓宇滺的真实想法,整个朝堂终于被镇住,再无人敢质疑。 “取朕的佩剑来。” 桓宇滺看向张公公,扬声道:“辞律王登基之前,朕还有一事未了,就此刻处理吧。” 待侍卫取来佩剑,桓宇滺直接握住剑柄,将剑抽出来,架在了张公公的脖子上:“朕不想再追究是谁指使你当众质疑圣旨,但忤逆圣意,戏弄朝臣,朕不可能放了你。” 太后面色灰白,泪不敢流话不敢说,她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如此心甘情愿将皇位拱手他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事肯定是张公公和太后商量好的,想将桓宇滺赶鸭子上架,坐稳皇位,顺便铲除桓宇澈这个心头大患。 完了,一切都完了。 桓宇滺轻轻将剑抽开,张公公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桓宇澈扶都扶不起来,剑上和大殿上都沾了他的血液。 …… 奉渊三年五月十七日,桓宇澈登基,改国号成安,自此以新日计时。 当日,新帝尊太后聂氏为圣母皇太后,尊圣母安阳氏为母后皇太后。封柏氏为皇后,苏氏为贤贵妃,俞艺为荣妃,俞安为淑妃。 第157章 臣妾愿去他国为质! 听着妗儿媚儿七嘴八舌的说完头一日发生的事,勉强听懂却不觉得开心。 但是桓宇澈应该很开心吧,他心心念念的皇位,心心念念的复仇,如今都达成了,还会有什么不开心呢? “淑妃娘娘,奴婢现在服侍您更衣吧?” 媚儿见俞安神情恍惚,以为是太开心了,便主动拿来衣服。却见她冷哼一声,躺在了榻上,闭眼道:“不去了。” -- 第193页 “这……” 媚儿与妗儿对视了一眼,还想再劝,俞安却直接用被子蒙住了头,再不想听任何话。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俞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觉得浑身酸软,睡了醒醒了睡,肚子饿却没有胃口,只想躺着。 不过睡了这么久,俞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平日自己根本不可能安安静静睡这么长时间,栖儿还要吃喝呢! “妗儿,妗儿?” 听到主子叫,妗儿小跑着赶到了寝房里,以为俞安睡够了,眼底带着笑意:“娘娘,奴婢在。” 俞安一边支棱着坐起来,一边问到:“栖儿在哪儿?” “娘娘是说……太子吗?太子在宫里。” 妗儿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嘴,眼神变得躲闪,根本不敢抬头。 “太子?皇上封栖儿为太子了吗?”俞安觉得奇怪,自己不是皇后,桓宇澈还未及而立之年,只有栖儿一个孩子,迎律王年纪也小,为何会封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是,奴婢先告退了。” 妗儿只简简单单回了一个是字,便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这是怎么了?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何一副不敢让自己知道的样子? “你告退什么告退,本宫问你栖儿在哪儿?”俞安有些急了,不顾身上还穿着亵衣便起身去追妗儿,一直追到了正厅。 媚儿见俞安这样,赶紧拦在了两人中间,上前搀扶着:“娘娘怎么了?” 或许是一天没吃东西,俞安身子有些虚,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本宫要见栖儿,带本宫进宫。” 媚儿回头看了妗儿一眼,欲言又止:“奴婢服侍娘娘更衣,娘娘得抓紧时间,太子殿下今晚连夜就要去东隅了。” “东隅?” 一瞬间,俞安头疼欲裂,心中已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存在着一丝幻想:“为什么要去东隅?” 媚儿叹了一口气,依旧是欲言又止,妗儿看不下去,知道瞒不住,干脆实话实说:“今早登基大典,东隅托人送信过来,说不想趁人之危大举进攻,让皇帝自己做选择。” “要么送嫡出的孩子入东隅为质三年,要么三日之后,东隅派兵将整个大启夷为平地,皇上选了第一个。” “迎律王才是先皇嫡出的孩子,为何要送我的栖儿为质啊?”这一瞬间,俞安几乎要疯了,她才不想管旁的,只觉得无法接受自己三年见不到栖儿。 妗儿再不敢说话了,整个大启谁都知道桓宇滺才把皇位让给了桓宇澈,如今再去东隅为质,这是要天下笑掉大牙啊! 俞安草草穿好衣服,都不等轿撵挺好便跳着上去,心中惴惴不安,还不忘埋怨妗儿与媚儿:“为何这么大的事不早同本宫讲?” 两人依旧低着头,半天才吭声:“宫里派人传话来,说淑妃娘娘若不问,就不必告知了。” 这一刻,俞安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她知道桓宇澈无情,却不想竟连栖儿为质前的最后一面都不打算让自己见。 俞安明白,自己是个现代人,待在相府、王府、皇宫哪里都可以,但在栖儿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有了牵绊,栖儿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辞律王府到皇宫的距离不远不近,可每一次去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此时,心如死灰。 一路畅通无阻,轿撵停在了宫门口,又换乘了一架后才来到了太虚宫,登基大典已经结束,桓宇澈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奴才拜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请随奴才来。” 正当俞安不知该去往哪里时,一个面生的太监突然从身后出现,妗儿在一旁解释说,这是新的总管太监鲁公公。 跟随着鲁公公朝东走了一阵子,来到了传闻中的东宫。俞安不曾去过,自先太子死后,这里一直空着。 “奴婢拜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吉祥。” 刚一走到门口,便有奴婢跪下行李,自己已然成为了这皇宫中尊贵的淑妃。可尊贵有又什么用呢?连孩子都无法养在自己膝下。 “……娘。” 栖儿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年龄,平时都是桓宇澈陪着他,加之“爹”字好读,往日便只会叫爹。 可是今日是第一次,看着自己,栖儿叫出了这一声“娘”。 “栖儿!” 俞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啪嗒啪嗒滴在了栖儿的身上。可栖儿什么也不懂,只呆呆的养着俞安,过一会儿又冒出了一个“娘”字。 “太子府久未有人搭理,一股子霉味,怎么能让栖儿住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压抑在心中的怒火太多,不知何时,她已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对着无辜的宫女大吼大叫,只为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是凭什么啊?早知道会有今天,早知道栖儿要成为质子所以被封太子,早知道栖儿这个太子只当了一天就要远去东隅,早知道自己成为淑妃后要被迫与栖儿分开,当初就不该帮桓宇澈去夺那个皇位! “栖儿……” 可事到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助的抱着栖儿流泪,只能珍惜这最后一晚的时间,然后接受现实。 “栖儿还这么小……为什么只能是他?” 俞安眼神空洞,呆呆的低下了头,栖儿什么都不懂,还在笑。 “这个决定,是朕做的。” -- 第194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宫人们统一跪下行礼。俞安的笑容惨兮兮,站起身来把栖儿放在了一旁的卧榻上,跟着跪下行礼:“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 桓宇澈一如往日的随性,果然是装惯了狗,连心性都变了。 俞安并未坐下,而且起身后再次换了个姿势跪下:“皇上,太子年纪尚小,请允许臣妾随太子去东隅为质。” 第158章 坐上去东隅的马车! “请允许臣妾随太子去东隅为质。” 俞安此话说的不卑不亢,仿佛是很早就下定了决心。原本桓宇澈还有些动容,可如今却是满脸的难以理解:“你在说什么?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有孩子的……哈哈,还会有孩子?俞安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剩下泪水涟涟。 是,自己还年轻,桓宇澈也年轻,可是孩子恐怕不会再有了吧。试问有谁,愿意和一个为了江山拿女人做砝码的人在一起? “皇上能豁出自己唯一的亲骨肉去敌国,又怎会舍不得臣妾?”俞安稍稍抬了抬头,没有直视桓宇澈。 “淑妃!”桓宇澈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愤怒俞安竟如此不识大体,根本不懂他的真心。 但是很快他明白,越是这样的语气越能引起俞安的忤逆,便长叹了一口气,态度缓和下来,顺势拿了一块案头上的糕点递给了桓宇栖:“正因栖儿是朕唯一的孩子,才不得不去。” 俞安转头看了栖儿一眼,他什么也不懂,笑着坐在卧榻上吃着糕点,糕点撒了一身,依旧乐此不疲。 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会懂去敌国当质子的后果。三年的时间东隅和大启不能有半点嫌隙,大启不能起兵,不然栖儿要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三年过后又是什么呢?可能又会有新的变局,可能又是三年,亦或直接被杀死,俞安怎能容忍自己怀胎十月豁出命去生下的孩子有这样一个结局?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三年后再回到大启,作为太子必然为后宫所不容,或许哪一日就悄无声息的被害死了。 “所以臣妾恳请能一同前去。” 俞安终于抬起头,目光直视桓宇澈,眼中满是绝望。好吧,栖儿就算死了,也得是自己看着他死:“况且栖儿并非嫡出。” “……”终于,桓宇澈无话可说了,他微微昂起头来,刚刚递给栖儿的糕点粘了满手,便合掌拍了拍,直到手上干净了,再无残渣,才偏头看向俞安:“鲁宝丰。” 鲁公公就在门口,听见皇上叫自己便赶紧躬身进来:“奴才在。” “传朕旨意,即日起桓宇栖过给皇后做儿子,他就是朕的嫡长子。” 他说这话时没有半点感情,眼神中甚至还透着一丝嘲讽:“淑妃有意见吗?” “臣妾……”俞安刚刚开口,桓宇澈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朕即刻封你为淑贵妃。” “不必了。” 自此,俞安彻底看透了他,眼底的光也一点一点的消失了:“只要能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位份不重要。” “好,很好!” 桓宇澈被气笑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妗儿和媚儿:“你们两个,天黑之前给淑妃收拾好行李,跟上一起走。” “啊…是!” 妗儿和媚儿愣了一下,赶紧跪下回话。 “不需要。”俞安知道她们二人家都在皇城附近,又怎会心甘情愿跟着自己到东隅去,就算去了也不会尽力侍奉:“皇上若喜欢就留在身边,若看不上就给安排到其他宫去吧。” “哼!” 桓宇澈依旧在气头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事已至此,俞安只能抱着栖儿离开,本想回王府收拾行李,却发现吓人们早已把府中的所有东西都搬来了皇宫。 虽然天高皇帝远,但俞安最终只拿走了一些常用的衣物,倒是栖儿的东西放满了一整个马车。 夜色已深,一旁的栖儿已经睡熟了,马车开到了宫门外,俞安回头望了一眼,几日来的一切都发生在这里,它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 “走吧。” 过了一阵子,俞安叹了口气,轻声让车夫驾马。白芨就站在一旁,她来大启为的就是这一天,如今任务完成,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顺便还能互送质子去东隅。 “驾!” “且慢!” “吁——” 还没等俞安反应过来,车夫就扯住缰绳停了下来,因为惯性的作用没办法直接停下,那匹马转了一圈面向皇宫回到了原地,俞安稍微撩起了一点帘子,看见了深夜赶来的桓宇澈。 她赶紧将帘子放下,坐了回去。此时的她对桓宇澈已经失望透顶,如果桓宇澈肯在此时决定不让栖儿去东隅,那自己愿意放下一切嫌隙回到从前。 可是,他真的会吗? “淑妃还在生气吗?” 俞安没有回答,桓宇澈顿了一顿后,继续道:“朕答应你,等你回来就封你为淑贵妃。” 说到底,俞安并不是犯倔的人,但她就是委屈,桓宇澈见一个爱一个自己忍了,但凭什么拿自己当他上位的工具呢? 思虑再三,她从怀中掏出了那块临行前带上的天诛门令牌,递给了白芨:“帮我还给皇上吧,天诛门是师父的,更是他的。” -- 第195页 桓宇澈收到令牌是什么表情俞安没看见,只知道没过多久,白芨便让车夫驾车赶往东隅了。 或许是怕自己带着孩子逃跑,刚刚出了皇城,白芨也跟着上了马车。 白芨依旧是那样绝美,一身白衣,可俞安看着,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你放心,东隅的皇帝就不会如此,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黑灯瞎火,俞安看不清白芨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荣归故里的快乐。 在得知琥珀也是白芨的人之后,俞安便甚少去见她,此番她没有回东隅,依旧和柏澍待在一起,也算圆满了。 “呵…” 俞安这一笑,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满是凄凉:“若真那么好,又怎会处心积虑多年,送你来大启乱政?” 不知为何,此时的白芨已经没有了曾经那样的攻击性,语气也柔和许多了:“你生长在大启太傅与丞相府邸,又怎会不知道大启的天下才是偷来的?” ……俞安是一个现代人,穿越前根本不知历史上有大启和东隅以及周边的这些国家,一来陷入的就是内斗,又怎会知道有大启之前是怎样的一片天? 看出俞安的诧异,白芨也乐得解释:“东隅皇室复姓虞丘,当今圣上叫做虞丘漠北,承接了他父亲的皇位。” “先皇年少继位,在位时,桓宇锜只是一个正二品武官,只因与先皇年纪相仿深得器重,两人一见如故。可谁知桓宇锜竟有狼子野心,撺掇先皇改制朝政。” “先皇便因此失了民心与朝臣的忠心,没过多久,各地便发生了叛乱,桓宇锜以安内之名起兵,却直接派兵划出现在东隅的地界,将虞丘一族囚禁在那里。” 白芨苦笑:“你知道桓宇锜有多过分吗?东隅百年基业,各地乱作一团,他却不管不顾,等到大家都打累了,打废了,他才出来给自己划了一块地,更名为大启国,自己做了皇帝!” “自那之后,先皇便没了精气神,每天缠绵病榻,是世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是他想尽办法收复失地,可是直到先皇过身也没有等来这一天。” “所以你说,大启是不是桓宇氏偷来的?” 第159章 东隅皇帝虞丘漠北! 俞安无话可说,只能缓缓低下了头,她对上一辈的恩怨不感兴趣,也不想牵扯上自己。 马车形式了一夜,速度并不快,时常颠簸。或许是前一日睡得太好了,有或许是坐着没有睡觉的环境,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 “吁——” 车夫拉住缰绳往回一扯,整个马车瞬间失去了重心向上扬起,俞安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撩开帘子往外看,已是一派新的景象,马车正停在高大的城门前,白芨坐在一旁,淡然道:“这就是东隅皇城了。” 她边说边从行李中取出一顶锥帽,递给了俞安:“他国内宫之女不便以真面目示众人,你把它戴上吧。” 说得有道理,俞安接过锥帽,就是以前电视里总见到的那种斗笠,周身围着一层白纱,旁人很难直接透过白纱看到自己的脸。 马车不能再往里走,俞安抱着栖儿下了马车,看守宫门的将士搜身后,一行人便上了新的马车,跟着接应的人往皇宫去了。 皇宫到这里直线距离并不远,但重重关卡在那儿摆着,一时半会也难到达,明明天刚亮就到城门口了,可进到皇宫里头已是中午。 据接应的公公所说,他一早就等在了城门口,待几人一到,便有人快马加鞭到宫内传话,所以此时,皇上和各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宫门口没有设卡,但是俞安要下来步行进入大殿,大殿门口专门安排了女侍卫给俞安搜身,确保没有问题才传话进去。 “宣白芨、大启太子桓宇栖及生母俞氏。” 听到传话,俞安换了个姿势抱着栖儿,不是说信不过别人,而是自己的孩子,抱在手里更有安全感一些。 进到大殿,虽也是流光溢彩,但比起大启的太虚宫和朝暮宫,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细想想也是,东隅皇室每日都在琢磨怎么收复大启,而大启的人,则日日想着怎样享乐。 “白芨、大启太子、俞氏到——” 俞安和太子是来东隅做质子的,若无问话可以不走大启的礼仪,站着就行。 “辛苦。” 说话的人是东隅的皇帝,他姓虞丘名漠北,说来也怪,东隅确实略比大启向北一些,但皇城在南面,离淮烟不远。所以既不北也无大漠,他的名字为何叫漠北呢? 俞安悄悄抬眼看了看他,他坐在龙椅上,身形健硕,肤色并不白皙,是健康的小麦色。 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送怡妃去长乐宫。” 怡妃? 俞安愣了一下,自己明明是淑妃呀,难道是叫错了?可接着,她看到身旁的白芨欠了欠身,跪下行叩拜之礼:“臣妾白氏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臣认为不妥!” 正当白芨准备跟着掌事公公去长乐宫时,一旁突有大臣进言:“先帝在时,白氏只是乐府的琴伎,被看上后进入府邸也不过是您的通房丫鬟,无宠无子,骤然封妃不合礼制。” “况且皇后自您登基以来就受前朝后宫非议,有这前车之鉴,又怎能再添一白氏?” -- 第196页 皇帝还未说话,又见另一大臣跟着进言:“是啊皇上,据臣所知,白氏在大启又重操旧业,见伎馆为生,且与大启现在的皇帝不清不楚。” “这样的女人连清白与忠诚都难以保证,怎可放在皇上枕侧?这是东隅的祸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俞安看了白芨一眼,在大启时她那样意气风发,此时却只能退回到原地默不作声。 此时的她想起了桓宇渊,想当初他封荼蘼为容妃,兴建朝暮宫,甚至当众放言未来还要封荼蘼为贵妃、皇贵妃,宁与群臣为敌也不放弃对一个女人的爱。 只是不知,虞丘漠北面临同样的境地,又会如何做?这些大臣们也不长眼,竟敢当着自己一个大启妃嫔的面把国丑兜出来。 “卢爱卿,别人不知道朕,你也不知道吗?” 皇帝并未起身,他就平平静静的坐在那里,说出的话掷地有声,言语直指第一个进言的大臣:“朕如今二十又二,自六七岁起便随将士往返大启、朝立、淮烟、大邑、涸阳各国,见了太多世态炎凉。咳咳……” “朕也与其他各国王子皇孙有交情,其中甚多还是怡妃牵线搭桥,朕此生的唯一心愿同先皇一样,光复东隅、收复失地,难道您也觉得朕无法对东隅忠诚?” ……好一招避重就轻,俞安都自愧不如了。大臣们不同意白芨封妃是因为她身份卑贱,无清白之身,可从虞丘漠北的嘴里一说出来,就变成质疑她的忠心了。 “至于各位爱卿质疑的怡妃身世,再如何她也是我东隅子民。咳咳……” 皇帝说话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平静祥和,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非要身世高贵的女子的话,朕可以等……” “大启、淮烟、朝立、涸阳、大邑,总有适龄的公主,实在不行,朕就废了皇后,迎娶个公主来做皇后,一样的。” 俞安虽然对东隅知道的不多,但虞丘漠北这个人在来的路上听白芨讲了不少,说他一言九鼎、励精图治,虽即位不久,却深得民心。 所以看他如此坚定的封白芨为怡妃,那些进言的大臣也不说话了。 看着卢公公带着白芨离开大殿后,虞丘漠北再次将目光落在了俞安身上:“听闻大启皇帝刚刚即位,却要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来东隅当质子,真是割爱了。” 为何如此他心里清清楚,故意将话说得漂亮。俞安心下不郁,却不敢像在桓宇澈跟前一样说一句顶一句,只能安静的站在原地。 说来可笑,这一切都是俞安自找的。宁可来到异国他乡寄人篱下,也不愿跟桓宇澈待在一起。 “听闻俞姑娘在大启是从一品的淑妃,来了东隅若只以姑娘相称说不过去,更无法直接称呼俞姑娘为淑妃,所以朕决定,咳咳……” 五月底,天已大热,俞安心下算了算,马上就是三伏了,天也并非反复无常,这皇上身子骨看着健硕,怎么就一直咳嗽不停呢? “所以朕决定,令设少卿一职给俞姑娘用作称呼。” 少卿?俞安的许多历史知识忘了个七七八八,但也知道在古代,少卿这样的官职只用作男子身上,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看出了俞安的疑惑,皇帝继续道:“俞少卿放心,这是朕今早与各位爱卿商议的结果。这一官职于你而言只用作领取俸禄和称呼,更何况俞少卿自愿来东隅,东隅自是不敢真把你当做质子应对,所以出此下策。” “至于桓宇栖朕也想过,称呼其为小太子即可,待遇和其他皇子相同,不知俞少卿可有疑议?” 拉倒吧,你都一口一个俞少卿了,我还哪儿敢有疑议? 俞安对于朝堂之事根本不懂,也不知两国博弈事事都要计较,她怕的是远在异国他乡,桓宇澈根本不会管自己的死活,捅了篓子还得自己和栖儿拿命去抵。 “俞氏无任何疑议,多谢皇上隆恩。” 第160章 这个皇后非同一般! “至于住所,咳咳……” 皇帝又咳了一阵才缓言道:“小太子年纪小,不方便一个人生活,得有生母近旁伺候。俞少卿和怡妃也算相识,朕已经让人把皇后的凤仪宫和怡妃的长乐宫中间的太平宫收拾出来了,皇后的人已经等在大殿外带你去了。” “俞氏谢皇上恩典。” …… 在宫人的指引下,俞安从偏殿来到出口,见到了守在门口的宫女。东隅的等级制度非常严明,同样是宫女,皇后身边的宫女穿着都与其他的不同。 “俞少卿吉祥,奴婢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百卉。” “有劳了。” 俞安略颔首见了礼,便跟着她往太平宫的方向去。百卉看着小巧清秀,行事却很规矩,一看就是在宫里呆了些年头了。 “皇后娘娘吩咐过,俞少卿的官位和俸禄虽是正四品少卿,但在后宫吃穿用度与正二品妃位相同,我们娘娘人可好了,请您放心。” “那就多谢了。” 俞安对于这些要求并不高,哪怕什么都没有自己也能找一块地种下自给自足。更何况在大启,那淑妃当了还没有一天,在王府里最高也不过是夫人。 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在这后宫里格格不入,还得管好栖儿不受欺凌才是。 “含英,你上梯子去擦一下匾额,好些日子没人住也没人打扫,都落灰了。” 离太平宫有一段距离,俞安就听见了使唤人的声音,走近一看那人的服饰便知是皇后了。俞安赶紧行礼:“俞氏拜见皇后娘娘。” -- 第197页 “快快请起。” 那皇后没有一点皇后的架子,看见俞安来脸上还带着笑意:“稍等一下啊,时间紧屋子还没打扫干净,俞少卿快快去内殿歇一阵子吧。” “多谢皇后娘……” “唉,你的丫鬟呢?”俞安刚谢到一半就被皇后打断了,她注意到自己只带了栖儿来,身旁并无其他人。 “噢……”俞安笑笑:“俞氏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已是不舍,更不想带着丫鬟下人们一起,容易勾起思乡之情,便没让她们跟来。皇后娘娘放心,俞氏自己照顾栖儿就好。” 自窦嬷嬷被灭口,元婧也被杀,连翘更是背叛了自己后,俞安便很难再信任何人,原本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就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所以也无所谓。 “那怎么能行?” 这皇后一看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吩咐百卉:“你去内侍局找个能干的丫头过来,不用过我这里的,手脚麻利点能照顾好小太子就行。” “是。” “皇后娘娘,真不用麻烦了……” 俞安实在过意不去:“宫女们在内侍局待着好好的,被调来伺候我实在是叨扰,就不用……” “行啦,俞少卿不用客气。” 皇后才不在意这些,她直接上前拉住俞安的手:“宫女们啊都是家中没落,讨不到生计才将女儿送来宫里的。能在后宫找个地方当差,得的银钱可比在内侍局高许多,何乐而不为呢?” “呐,这是本宫刚沏的茶,俞少卿喝些吧。” 不知不觉,俞安就被皇宫拉进了内殿,还直接端了茶来给俞安喝。这可是皇后啊,在辞律王府的时候柏王妃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俞安受宠若惊:“不不不……应是俞氏给皇后沏茶才是,怎劳您……” “这有什么啊?” 这皇后是真的洒脱,她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咕嘟咕嘟灌下了肚:“我在皇上还是个王爷的时候就被指做了侍妾,跟着皇上四处游历,在外有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这没什么的!” 俞安突然想起刚才在朝堂之上,那位姓卢的大臣说有皇后前车之鉴,不知是什么意思,现在算是明白了。 “还有啊,俞少卿也别俞氏俞氏的自称了,你既已被封少卿,见着本宫自称一声臣就好了。” “皇后娘娘,人带来了。” 正当俞安不知怎么回答时,百卉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奴婢挑了两个,个儿高些的叫叶子,瘦弱些的叫知秋,请俞少卿自己选吧。” 俞安抬头看着两个小丫鬟,本想看谁机灵就选谁的,但在看清知秋的脸时,整个人恍若隔世。 那是一张像极了元婧的脸,五官不是非常突出的漂亮却很清秀,利利索索的一个姑娘。 “那就……知秋吧,你可愿意?” 异国他乡,俞安总带这些自卑,也不知她是否愿意。不过很明显是自己多虑了,在说出知秋的那一刻,知秋的脸上便是隐藏不住的笑意,甚至还偷偷看了旁边的叶子一眼,反倒是叶子的眼底透着一丝失望。 “回俞少卿,奴婢愿意。” 皇后看出了两人的想法,爽朗的笑了笑:“妃位的配置本是一教养嬷嬷两宫女一内监的,要不俞少卿把两人都收下,就不令配教养嬷嬷和内监了可好?” ……也行,俞安点了点头谢恩。既然皇后都开口了,自己肯定不能再拒绝。 “啊对了。”犹豫再三,俞安还是提出了自己请求:“俞氏……臣看太平宫内有些荒地,可否让臣……自己种些东西?” “当然可以啦。” 皇后先是一愣,接着欣然答应。她可能也很奇怪,后宫里的女人大多养尊处优,空地什么的会专门派内侍局的宫女太监定期浇水养护,很少有人自愿去种。 没过多久,太平宫打扫完,皇后带着百卉和含英离开,俞安终于能歇会儿了。 东隅这个地方也是奇怪,许多奢华的珠宝首饰都出自这里,可从皇城进去后就能发现,这里并不盛行奢靡之风,从上到下都是简约大方的风格。 就像这太平宫,屋内陈设应有尽有,住在里面也算舒适,但论装潢摆饰,还不如辞律王府奢华。 没过多久,栖儿吃过东西后被知秋带到偏殿小憩,俞安也困得不行,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俞少卿,俞少卿,怡妃娘娘来了,正候在门外呢。” 俞安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再醒来时天已有些蒙蒙黑了,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正了正衣冠往正殿走去:“请她进来吧。” 俞安不喜欢白芨,从来都不喜欢。第一次遇见她是在醉瑛阁,司空彻将天诛门的令牌给了自己,白芨虽未反对,却能看出不服气。 再到后来,她也听自己的差遣,但更多的是为了完成东隅交给的任务,后来翻脸时让叶彬杀了辞律王府的所有下人,更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自己,这样的人,自己又怎能喜欢她? 现在可好,白芨摇身一变成了东隅的怡妃,自己却只能寄人篱下跟着栖儿来到这里,一切的官位和俸禄都靠东隅皇帝的施舍。 “俞氏拜见怡妃娘娘。” 俞安虽向她行了礼,却也只是行礼,语气中对她没有半点客气:“不知怡妃娘娘来太平宫有何贵干?” 第161章 桓宇澈就是司空彻? “不知怡妃娘娘来太平宫有何贵干?” -- 第198页 白芨换上了妃子的服饰,和从前一袭白衣的样子相比又是别样的美艳,漂亮的人无论穿什么都是漂亮的。 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并未让一旁的宫女拿,亲手放在了俞安的桌上:“本宫想着东隅的饮食和大启的不同,担心俞少卿吃不惯,所以特意做了些大启的风味食物来。” “和娘娘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娘怎会不知我是做什么的?”俞安给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只能无奈的将食盒递了回去。 在看到知秋的脸的一刻,白芨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本宫做事是不地道,但也没有办法,本宫代表的是东隅,东隅与大启的矛盾若能牺牲几个下人就解决掉,那是天下之幸。” 见她说得冠冕堂皇,俞安却感觉像有一口气梗在心中:“自古战争有输有赢,我能理解。但你是个刽子手,手中满是鲜血,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你又何尝不是呢?玄钰。” 白芨平静的直视俞安,那语气和神态同东隅的皇帝一模一样,都冷静的可怕:“我们唯一不同的一点是,我布局杀人,而你,亲手杀人。” “可是我若不杀人死的是我,你杀的都是无辜的人!”俞安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恼羞成怒了。说到底,自己和她确实并无不同。 “哦对,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师父司空彻,他既布局又杀人,寡淡薄情又嗜血成性,这一点跟他爹一模一样,为登上皇位不择手段,天下都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 “你在说什么?” 白芨说的明明是司空彻,却莫名其妙扯到了桓宇澈身上,俞安不想她把师父和那种人比较。 “你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啊?司空彻就是桓宇澈,你看不出来吗?”白芨从袖中掏出那枚天诛门的令牌,“啪”的一声拍到了桌上:“他不要,他说这是你的东西。” “……” 俞安从未怀疑过司空彻的身份,但在被白芨说破的这一刻,从前的一切谜团仿佛又有了解释。 “皇上让本宫带话给俞少卿,他不会限制俞少卿的一切衣食住行,只要符合礼制就行,俞少卿也可与大启通书信,但必须经过查验才行。好好待在这里,说了三年就是三年,东隅不会苛待你们母子。” 白芨再次将食盒放在桌上,就放在令牌旁边。俞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已经无话可说。 所以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该怪谁?是怪白芨阴毒?怪桓宇澈凉薄?还是怪自己信错了人? 打开食盒,里面放了一碗鸽子汤,事关大启与东隅,她不敢下毒。俞安取出来尝了一口,汤很鲜。又尝了尝肉,肉质很紧实,这是信鸽。 俞安明白她的意思,告诉自己桓宇澈就是司空彻,是为了让自己对大启的人彻底死心。炖了信鸽是告诉自己,就算通信也得经过查验,想用信鸽往来是不可能的。 她没有避讳叶子和知秋,两人就算站在一旁也听不懂,更不是多事的人。 此刻的俞安什么也不想做,她只想躺着睡觉,一直睡一直睡,睡上三年回到大启,把想问的问题找桓宇澈好好问问清楚。 “俞少卿睡下了吗?” 没过多久,俞安听到知秋小声问自己的声音,于是坐了起来:“还没,什么事儿啊?” “皇后娘娘来了,她说如果俞少卿睡了就明天再来。”知秋的样子有些怯生生的,像极了曾经的元婧。 “噢噢,你先招呼娘娘,我随后就来。” 皇后人还是不错的,见她和见白芨哪儿能一样,俞安赶紧到铜镜前拢了拢头发,穿了件像样的大褂迎了出来。 “俞氏……臣拜见皇后娘娘。”俞安见到她,依旧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哎呀,可别这么见外了。” 皇后的热情很自然,每次都会亲手将俞安扶起来:“刚刚白芨来过凤仪宫,想着你可能对她有些误解,特来帮着解释一下。” “……” 又是白芨的事儿,俞安一听到这俩字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只是奇怪,以俞安对两人的了解,关系不可能会很好,皇后为何还要为她来做解释? “而且皇帝也交代了本宫,如果俞少卿有什么心事要尽可能的宽慰。你远道而来,如果总带着国仇家恨终归是对身体不好,对小太子也不好。” 俞安依旧没说话,但眼泪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桓宇澈纵横谋划,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想法。而自己身在敌国,却被从内到外的关照着。 “其实在当初的世子府里,从世子妃到侍妾再到通房丫鬟有数十人,那些人绝对不会背叛世子和东隅,可是要去大启当细作还不够格,所以世子才从醉仙阁里找来白芨,收为了通房丫鬟。” “说是醉仙阁,其实同你们那边的醉瑛阁一样,专门培养能为皇室所用之人。白芨的样貌举世无双,武功也属上乘,懂谋划,琴技更是独一无二,她是去大启最好的人选。” “本宫多么希望这个人可以是自己啊,可我没有太多的优势,只能陪在世子身边,但能被利用才能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当初东隅险些被大启灭国,发生了多少妻离子散生灵涂炭之事,那种恨根植在每一个东隅人的心里……” “皇后娘娘。”俞安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的话:“俞氏是大启人,现在和孩子在东隅境内,不知皇后娘娘到底想表达什么?你们有国仇家恨,难道我就不能有吗?” -- 第199页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其实白芨也并不想去大启的,可是为了光复东隅她只能如此,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这么做,只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况且一开始,白芨拥立九王称帝,只是想利用内战把持住他,然后将大启收回来而已。可谁知称帝的竟是七王……” “其实,现在大启国力衰微,白芨有的是机会直接杀了大启皇帝,东隅也完全可以一场硬仗将其收复回来,可皇上不希望再如当年死那么多人,只能兜兜转转一大圈,将你们母子二人安置在这里,只为了……” “只为了你能劝降。” 第162章 宁死不可能去投降! “劝降?” 俞安惊呆了,完全没想到东隅竟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可我是自愿来东隅的!如果我不来呢?” “本宫……”皇后用很诚恳的语气说道:“本宫会亲自抚养小太子,让小太子了解大启与东隅的过往,等他长大了,让他去说服大启皇帝。” “而且你已经是淑妃了,是小太子的生母。三年后的你位份只会比现在更高贵,更得皇上信赖,你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子远在他乡,枕边人的劝慰会比现在这样更加有用。”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俞安万万没有想到,即使自己在东隅也是别人利用的对象,恨得牙根痒痒:“我才不管数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就算我恨毒了大启皇帝,但我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 “所以皇后娘娘您请放心,也请让你们皇帝放心,我就算自裁,就算带上栖儿一起去死,也绝不会让大启毁在我们娘儿俩的手里!皇后娘娘还有事吗?” “……” 皇后又沉默了,她原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但突然闹成这样,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其实本宫之所以把该说的说清楚,是想让俞少卿冷静下来慢慢想,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而不是日后慢慢发现我们的计划,那样只会更加想不开,所以……”皇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所以先这样吧,俞少卿好好歇息,等冷静下来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恭送皇后娘娘!” 俞安这话中还带着怒气,可皇后并不在意,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嘱咐叶子和知秋道:“你们二人看好俞少卿,不要出任何危险。” “是。” 她们二人原本还以为跟着俞安不像在内侍局里,不用挨打吃苦,每月的银钱还能翻几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差事,这下算是傻了眼了。 俞安是个母亲,不可能真如自己和皇后说的那样带着栖儿去死,但是自裁没什么难度,至于栖儿的生死,就交给他的亲生父亲吧。 思虑再三,俞安进了小厨房。估计皇后知道自己喜欢做饭,刚刚腾出来的厨房里一切食材调味品应有尽有。 知秋不知道俞安要做什么,担心出事就跟在一旁打下手,俞安没有拒绝她,不到半个时辰,两道菜便到了收尾阶段。 “叶子啊,麻烦帮我烧些水来洗澡吧。” 叶子听到招呼,赶紧进了小厨房:“回俞少卿,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这就去倒好。” 俞安没有说话,默默的将菜做好,端到了正殿里,见知秋还守在旁边,于是让她去叫叶子过来。 “这里有两道菜,麻烦你们二人分别送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沐浴的话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俞安一边说,一边将盖上盖子的菜分别放入两个托盘里,每道菜边上还放了一小把的香草。 “……是。”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但毕竟是主子派给的任务,只能应允下来,便赶紧端着托盘出去了。 俞安来到沐浴的房间,试了试水温,稍稍热了些,热的刚刚好。 她并未褪下衣物,连鞋也没脱,整个人翻了进去,袖中放着一柄准备了许久的梅花镖。 俞安想过很多种死法,直接用菜刀抹脖子自己下不去手,跳楼的话这满宫里也没有能确保自己死去的宫殿,至于药物……自己是能穿越,但怎么开,能不能开来还是个问题,只能作罢。 这也算是最好的办法了,水温刚刚好,俞安攒了一大坨衣袖塞入口中,闭上眼用梅花镖狠狠往手腕划去。 “唔……” 梅花镖刺得很深,痛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一些,特别是在热水的加持下更加难以忍受。 鲜血从手腕处流了出来,一层又一层的与浴桶中的水交融在了一起,没过多久,透明的水变成了红色,那红色越来越深。 俞安死死的咬住衣袖,这既能阻止自己喊出来,也能让委屈的哭泣不那么明显。这样过一会儿叶子和知秋回来,见不到自己时还能在这儿应一声,不让她们发现,再拖延些时间。 …… “太医!叫太医!” 俞安不知等了多久,久到整个人累了、乏了,没有了力气,渐渐闭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并未让她清醒,可随之而来栖儿并不响亮哭声隐隐钻进了耳朵,让俞安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皇上!皇上快进来!” 一边叫太医,一边让皇上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俞安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意识也模糊得很,只能任由皇帝进来将自己抱出浴桶。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俞安觉得浑身虚得很,想要坐起身来,手撑了半天却没有力气。皇后就迷瞪着坐在一旁,见到俞安醒来欣喜若狂。 -- 第200页 “哎呀,你终于醒了!” 皇后看向陪在一旁的百卉:“快快,去叫皇上和太医过来。” 俞安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原以为这是在古代,医疗技术差,失血稍多一些就该没命了,就算勉强救活也会伤口感染,可此时自己还好好的躺在这里。 ……额,想到这,俞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正躺在太平宫的偏殿,身上的衣物也被换掉了。 皇后正准备解释,就见皇上从正殿走了进来,赶紧站起身退到了一侧。 “不好意思啊,不想给你们添这个麻烦的。” 俞安的语气很冷漠,面对虞丘漠北就像面对桓宇澈一样,像这样看重利益的人,利益在则情义在,利益不在下手比谁都狠。 “是朕思虑不周,不该让皇后深夜找你说这些,还请俞少卿不要有负担。” 皇帝勉强扬起嘴角,其实明显能看出他不想笑,可面对俞安,又不得不掩饰住心中的愤怒。 他大可不必如此,以东隅现在的实力攻打大启,就像两年前大启打淮烟一样,损失肯定会有,但要赢也不难。 “你杀了我吧。” 俞安看着他:“我不可能去当说客劝降大启,为了东隅不可能,为了大启也不可能。我也知道您不可能杀我,所以我才亲自动手,谁承想皇上连死的机会都不给我。” “香荽文丝豆腐代表了思乡,爆炒乳牛心指初心不改,香草的意思是你有和屈原一样的气节,不肯身侍二主不愿苟活,朕说的可有错?” 俞安愣住,摇了摇头,她在送这些菜时只想表明自己的立场,而不是要传递自裁的讯息,可是他分析的确实没错。 “那么俞少卿可想过后果?” 第163章 感觉自己快抑郁了! 正在这时,一位太医端着碗汤药站在了皇帝身后道:“皇上,皇后娘娘,药已经煎好了。” “辛苦。” 皇帝接过汤药,端在手里准备亲自来喂,犹豫了几秒后觉得实在于理不合,便递给了守在一旁的知秋。 知秋不敢怠慢,端着药碗半蹲在卧榻旁,俞安不想喝药,皱着眉将头扭向了一边。就在这时,白芨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 “你可以不喝,但如果不喝,本宫就杀了她。” 这完完全全就是威胁,俞安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毁了整个大启。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东道主,摆起了主子架势。 知秋没有说话,她本就身份卑贱家境贫穷,自己的一切荣辱都和伺候的主子息息相关,原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的。 不就是喝药嘛,俞安也不想多啰嗦了,右手接过药碗面无表情的喝了下去,里面有红枣的甘甜,大概率就是补血调理的药物。 这种汤药就算不喝自己也死不了,但是缠绵病榻,天天听着这些人来来去去劝慰自己,也够心烦的。 “朕不知俞少卿是否想过后果,咳咳……”皇帝再次咳嗽清了清嗓子:“你自愿为质来到东隅,才来一日便想着轻生。朕也从怡妃这里了解过情况,你深得大启皇帝宠爱,所以……” “所以你得明白,咳咳……如果你死了,大启举全国之力攻打东隅,东隅一定会让他寸草不生。” “他不会。” 俞安不明白自己在动摇些什么,一点小小的刺激就能让自己去寻死,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敌意,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自生栖儿到现在,一直生活在恐惧与怨怼中,所以得了抑郁症吧。 可是抑郁症是生理上的疾病,想通了容易,但那种夜深人静时的苦痛是没法靠一时想通就能克制住的。 “那么假设他不会。”皇帝继续道:“俞少卿来东隅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陪在小太子身边,保护他的安全罢了,总不至于白送个把柄到朕手里吧?” “要真如俞少卿所言,大启皇帝不在乎你的死活,那么小太子呢?东隅只要留着他一条命,活多久,养成什么样,日后是否会成为大启新的祸患,那就是九泉之下的俞少卿无法控制的了吧?” “皇上说得对。” 见俞安半天不表态,白芨再次插话:“俞少卿原本可以过得很自由的,但是日后,本宫与皇后会日日来太平宫见你,安排人一天十二时辰的看着你,保证你不会出任何问题。” “当然,俞少卿也可以不接受这一切,待病养好本宫就亲自护送你回大启,但小太子还是得留在这里,你自己选吧。” “……是俞氏一时冲动了。”沉默了许久,俞安终于开了口:“以后不会了。” “但是有一点,无论是我还是栖儿,都不可能劝降大启。” “当然。” 皇帝点了点头:“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来日方长,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 白芨说到做到,每天下午或晚间都会来坐一坐,又往太平宫安排了两个侍卫和一个内监,接下来的日子里,俞安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就这么静养着。 还好栖儿已经过了吃母乳的年纪,俞安身体孱弱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但是说到底,人总闲着也不是回事儿,临近七月天燥热得很,一天夜里收拾房子,看着从大启带来少得可怜的行李,里面放着一个汤婆子。 栖儿整日在太平宫待着,无聊的紧,也确实该弄些现代的东西来培养一下智力了,想到这,俞安打开汤婆子,仍了一锭银子进去。 -- 第201页 再打开又是一卷百元大钞,记得来时自己还带了鱼尾,一顿子翻腾,终于在一件放置很久的衣物中找到了它。 熬到夜深,俞安偷偷将一袋鱼尾吞下了肚,辣得躺在卧榻上辗转难眠,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渐渐消失了,再睁开眼已是在一条陌生的路边。 “姑娘又来了?” 近在耳边的声音吓得俞安一个激灵跳开,发现黑灯瞎火中,又是那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还是熟悉的灰色麻布袋子。 “……是,是呀。” 俞安讪讪的笑了笑,也不知黑夜中老人是否能看见自己的表情:“……我来给孩子买些玩具。” “噢……”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俞安环顾了四周,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自己之前每一次回到现代都是在比较近的地方,再远也跑不过自己以前所在的城市,而现在,四周的景象无比陌生。 仔细一看,整条路上都是长长的护栏,而且是那种高速公路或国道上专用护栏,老人坐在安全的一侧,仿佛就在等着俞安到来。 “唰——” 一辆车开着远光驶来,距离不远的高处是一块很大的路牌,俞安借助远光灯清楚的看清了路牌上的字——→16公里呈州。 …… 俞安对路况还算熟悉,自己原本居住的地方在呈州省南屿市,南屿市是呈州的省会城市,位于正中间。而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居然离呈州边界还有十六公里? 结合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俞安心中大概有了数。应该是大启对应的位置在南屿市,而东隅对应的位置就在这里。 可是这个老人……他卖个东西应该不至于跑这么远吧?况且这黑灯瞎火,坐在高速公路边上,能卖给谁啊?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自己? “您……是在等我吗?” 老人点了点头:“我这里,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 他从灰色麻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俞安,俞安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对讲机。 “我要这个对讲机干什么?” 老人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俞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语气神秘兮兮的,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这个对讲机是一对儿,距离在五百公里以内,可以发送信息互相看到,呵呵……”他干笑了一声:“你带回去就好,至于我把另一个给谁,就不用操心了。” “什么啊?”俞安觉得可笑:“对讲机不需要局域网吗?还发信息?五百公里?这怎么能做到啊?” “这有什么……”老人弯下腰提起了那个灰色麻布袋子,拖着越走越远,背对着俞安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反正你的存在本身都是不可能的,何必在意那些虚无的东西呢?” 第164章 这不就好起来了吗? 何必在意那些虚无的东西呢? 俞安突然想起以前学习哲学时老师讲过,有一种历史虚无主义,认为人乃至人类社会都是渺小的,人类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人类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去寻找这种意义。 可是寻找这种意义又能带来些什么呢?只会留下无穷无尽的绝望与空虚。 俞安想到了自己,无论是穿越前豁出命去直播,还是穿越后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桓宇澈身上,乃至现在把生活的重心都放在栖儿身上,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老天收了自己一条命,却又在另一个空间施舍了自己一条命,这不是为了让自己多一次去死的机会,而是想让自己活得更加快乐、绚烂。 是啊,俞安顺着护栏走啊走,走了很久,这一瞬间突然想通了。穿越来大启时自己除了记忆什么也没有留下,现在来到东隅,只不过又回到了当初的境遇而已,还多赚了一个栖儿,这有什么不舍的? 不知走了多久,俞安感觉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困,两条腿也没有了力气,大概是要回去了。 想到自己原本是来给栖儿买积木的,如今却只拿了个对讲机回去。以后再穿越恐怕也是如此,这是一条高速路,根本没什么可买的东西。 …… 再次睁眼天又大亮了,这次和往常不同,俞安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一扫往日的阴霾,心情也好了许多。 “俞少卿醒啦?奴婢伺候您更衣。”知秋一听到动静便进了寝殿,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今日的常服,是穿那件绛紫色的还是灰褐色的呢?” 自那日自裁一事后,知秋伺候起自己来细致了许多,生怕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俞安一来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二来心情也确实不同往日了,便笑道:“我要那件豆绿色的。” “……好的!” 知秋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还有第三个选择,但这是好事儿,赶忙跑去准备了。叶子在偏殿照顾栖儿,俞安便自己洗漱了起来。 换好衣服,也想看看清晨的阳光,用过早膳,俞安便带着栖儿到太平宫的院子里玩儿。 可太平宫毕竟是许久没人住过的宫殿,地也荒了树也秃了,那就先从这里改造起吧!俞安让叶子和知秋歇着,自己一趟一趟的打水,浇树翻地。 忙到晌午,肚子也饿了,每日放的饭虽不重样,但调理身子从不给口味重的,于是俞安再次重操旧业,跑到小厨房忙活起来。 -- 第202页 近来身子虚,又确实饿得厉害,俞安也不想做作的弄什么大菜了,便用现有的食材做了道鱼香肉丝、西红柿炒鸡蛋和地三鲜,小半个时辰就端上了桌。 “开饭啦开饭啦~” 俞安叫来了叶子、知秋和那个守在殿外的内监,一人给盛了一碗饭,又各种菜拨了一些到碗里,让他们上桌吃饭。 “俞少卿……这不合礼制啊。” 叶子和知秋吓得连话都不敢说,还是那个姓姜的内监先开了口:“自古以来就没有奴才和主子同桌吃饭的道理……奴才先为俞少卿试毒。” 姜公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银针,将自己的那份饭里里外外探了个遍,确认没问题了才敢说话:“俞少卿可以用膳了。” 俞安叹了口气,觉得这种礼制实在无趣:“姜公公,今早我见仓库里有张饭桌,已经擦拭干净了,你去把它搬进来吧。” 姜公公不知俞安是何意,但也不敢怠慢,几分钟的功夫就将桌子搬了过来,那桌子也不大,和饭厅这张是同款,只是稍有些陈旧。 “以后我做饭都做六人份,你们坐这张桌子,我在我桌上吃,这应该合乎礼制了吧?” 俞安笑笑,看向姜内监:“让侍卫们也来吧。” 姜公公去了一趟,再来时那两个侍卫并没有跟过来,因为白芨来了。 ……烦死了,要是在大启皇宫老娘就直接送客了! 当然俞安也就是想想,心里发个牢骚,根本不可能真让白芨出去,还得笑着迎她。 “太平宫外就闻到香味儿了,俞少卿肯做饭,心情怕是好了许多吧?”白芨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居然还抱了个琴来。 “怡妃娘娘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您还有什么事儿吗?”这句话俞安每天都要说一遍,但白芨也就听听,从来不信自己说过的话。 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知秋有颜色,赶紧接过她手中的琴摆在了正殿桌上。 “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皇上要设宴,让本宫做首曲子弹。但是本宫练了好些天了,怎样都弹不出那种适合宴会、大气磅礴的感觉……” “听说前些年您在宴会上用……钢琴弹了几首曲子,想着要不也教教本宫?” 白芨求人还算有个求人的态度,俞安不好拒绝。只不过当初那个钢琴自己留给了苏翎溪,并未从大启带来,又拿什么教她呢? “不知怡妃娘娘现在练成了什么样,能否弹一曲?” 白芨点了点头,坐下后取出义甲,一个一个戴在了手指上,开始轻抚琴弦…… emmmmm…… 歌儿依旧是好听的,符合她以往在醉瑛阁所弹的水平,凄凉婉转,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只不过在重大场合上弹出来也确实不大合适。 俞安也是学过乐理的,听了一遍之后便知问题出在了哪里,这不就是a小调嘛。 a小调改成c大调很容易,只不过这不是钢琴,俞安也没怎么接触过,不太清楚具体怎么调整,便提出自己试试。 白芨也不介意,这琴虽然名贵,但再名贵也不过是把琴罢了。当初在醉瑛阁当天下第一琴师,有的是人斥巨资送琴,早就见怪不怪了。 拨拉了一阵子,俞安渐渐摸索出来了,提出让白芨试着每个音往高调整两级,再细致就没办法了。 本来觉得没帮上太大的忙,但白芨不愧是天下第一琴师,跟着俞安所教,稍稍调整了一下后,竟自己摸索出了新谱子。 前后不过一刻钟,白芨就跟着新调谱出了新曲,俞安听着,某些段落莫名有些像沧海一声笑。 还好是在这种架空的时代,不然版权问题可怎么得了。俞安解决了白芨的事儿,起身准备去吃饭了。 “本宫今天找人去大启,将俞少卿的那什么钢琴运来吧?”白芨看着俞安,眼神中竟带着些近乎崇拜的恳切:“中元节的时候,希望俞少卿也能奏一曲。” 第165章 白芨竟是个死傲娇! “中元节的时候,希望俞少卿也能奏一曲。” “什么?”从前那些抛头露脸的事不过是代表了王府,如今这可是代表了大启啊,俞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怡妃娘娘别为难我了,您找别人吧!” “别呀,你救救我吧……” 白芨急的都没有自称本宫了,她本是个偶像包袱很重的人,但最近天天来俞安这太平宫,混得熟了很多礼数也不拘着了。 白芨悄悄拽了拽俞安的袖子:“我……本宫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娘娘在说什么呀?” 俞安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将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娘娘的琴艺天下无人能及,哪儿需要我啊……” “更何况……你们东隅人的宴会,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非也非也。” 俞安一直觉得白芨心机重、包袱重,却没想到她不过是傲娇罢了,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宫女太监们在身边站着,许多话不好说,白芨拽着俞安的袖子,把她带到了内室:“那个……你应该知道,本宫最早是什么身份吧?” “知道。” 那天的事儿两人都在场,俞安没必要撒这种谎:“可是这跟我在中元节宴会上弹琴有什么关系呢?” “……” 白芨看着俞安,几度欲言又止,过了许久才扭扭捏捏道:“我原本不想弹的,但是今日卢太师同皇上闲聊,说久闻我琴艺高超,应当在宴会上展示一下,皇上与他聊得开心,竟同意了……” -- 第203页 “你也知道,在东隅时我就出自醉仙阁,入了王府也不过是个低贱的通房丫鬟。后来去大启,又做了醉瑛阁的琴师,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我想……” “如果你也肯弹一曲,让那些老顽固觉得弹琴并非艺伎专属,你出自大启相府,也学着琴棋书画长大,弹琴也可以是很雅致的……” 这…… 俞安有些犹豫了,她怕自己在宴会上弹了琴会让大启蒙羞,那样东隅人会觉得大启连名门之女都靠琴艺取悦于人,更添了士气。 可此刻的白芨像极了那日的苏翎溪,苏翎溪的自卑是骨子里自带的,而白芨的卑微是外界强加给她的。自己与她本该是仇敌,但音乐不应当是低贱的。 有办法了!俞安突然想到了一个既不让大启蒙羞,又能解救白芨的办法。 “怡妃娘娘放心,您可以派人去大启运琴了。” “你同意了?” 白芨原本黯淡的眼神中突然亮起了光,她没想到俞安真的会答应自己。在大启她是个罪人,但在东隅不是。她为了东隅葬送了自己的数年光阴,不该回来后再受人非议。 “我同意了。” 俞安淡然的点点头:“怡妃娘娘是用过膳来的吧?我好饿啊,该吃饭了。” “好,好,不打……” “扰”字还没说出口,白芨突然停住了:“本宫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尴尬,原本以为她是来学琴的,结果人家是来求自己帮忙的,原本以为同意帮忙就算了,谁知还要再蹭顿饭。 “那个……御膳房送来的饭估计都凉了,要不让知秋去热一热……” “不用。” 白芨不由分说就往用膳的房间走去:“你都吃凉的,我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你怎么不吃御膳房的饭啊?” 俞安都没来得及阻止住白芨,就让她看见了一桌子,哦不,两桌子,一看就不是出自御膳房的饭。 “额……怡妃娘娘应该知道,我喜欢自己做饭……”俞安不得已推起了笑脸,笑得很假:“就是自己做着开心,不是觉得御膳房的饭不好吃。”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尬聊着,可白芨就像不知道尴尬似的,越来越离谱:“我懂,我都懂,认识你那么久,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知秋,去给娘娘盛碗饭来。” …… 这家伙这么能吃啊…… 俞安都看呆了,自己做了六人份的饭菜,自己、叶子、知秋和姜内监的饭在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两个侍卫的大份白芨一人就吃了个精光。 “还有吗?” “没……没有了。” 下人们虽然连筷子都没动,但毕竟是舀出来的饭菜,总不能直接拿给她吃吧,俞安只能摇摇头:“没想到娘娘会来,所以做的也不多……” “不不不。” 白芨连连摆手:“本宫已经两日没怎么吃东西了,饿坏了,而且你做的饭也确实好吃,哈哈哈,没事儿,饱了饱了……” …… 送走白芨,俞安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累得瘫坐在饭桌旁。其实也没干啥,就是跟白芨聊天,尴尬得自己每时每刻都恨不得用脚抠地。 “飞,大鸟飞……” 俞安正发着呆,就听见院子里栖儿的叫嚷声。栖儿刚满两岁,会说话但是说得不好。俞安出来后顺着他的视线往天上看,天上正飞着两个风筝。 “哈哈,这才不是什么大鸟呢。” 俞安笑着将栖儿抱在怀里:“那个是风筝,娘也给栖儿做一个好不好呀?” “好~” 栖儿的声音很稚嫩,自打进了太平宫,几个月来就没怎么出去过。皇后和白芨倒是常来看,但总这么圈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 但也不用计划得这么长远,一盏风筝罢了,俞安还是满足得了的。 说到做到,她先找了张纸,在纸上画上了风筝的骨架,又列出了做风筝需要的材料,让姜公公去找。 姜公公是个利索人,半个下午的功夫,什么竹篾啊木棍啊纱布便统统找齐了,没等俞安吩咐,三下五除二就把骨架搭了起来。 大约到了申时,天还没黑,但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天有些阴,风也起来了。 太平宫的院子还是很大的,风筝的比例做得极好,俞安牵着线跑了几步,那风筝便窜上了天。 线一点一点被放了出去,放得很高很高,那是一个开了屏的孔雀,既漂亮又大气。 “好耶,好耶……” 栖儿开心极了,仰着头不嫌脖子酸,手上也一个劲的在鼓掌。正在这时,中午看到的那个风筝再次上了天。 俞安的风筝飞得太高太远,收只能一点一点收,而那只风筝如不长眼一般,一窜上天便和俞安的风筝缠绕在了一起。 俞安用的线很结实,即使和别的线缠在一起也好好的,倒是太平宫外的那只风筝,不知什么时候绳子断了,风筝也一头栽了下来。 收回风筝,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俞安让姜公公拿去放好,就要去准备晚饭。正在这时,一个年级只有六七岁的男孩闯了进来。 “太,太子殿下……” 第166章 这竟是皇后的儿子? 太子殿下?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不顾侍卫的阻拦闯进了太平宫,他长得虎头虎脑,可皮肤却异常的黄,像是得了黄疸一般。 -- 第204页 “咳咳……咳,赔我风筝,赔我风筝!” “俞氏拜见太子殿下。” 俞安知道这个男孩就是风筝的主人,但不敢怠慢,行了礼后示意叶子先将栖儿带进屋去,毕竟不知太子得了什么病,万一传染上就不好了。 太子长得很随皇帝,个子比同龄的孩子略高,身子看上去也健硕,只不过这肤色怪异加上咳嗽,不太正常。 “咳咳……你是谁啊?小王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你。” 俞安未出过太平宫,自然也没见过太子,两人互相不认识也不奇怪。正准备解释时,就见到百卉和一个嬷嬷从宫外进来,向俞安施礼道:“太子跑的太快,奴婢们没追上,打扰俞少卿了。” “不打紧的。”俞安笑笑,见到太子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孔雀风筝,也不觉得有什么,便将风筝交到了他手中:“殿下的风筝没有掉到太平宫,还请再好好找找吧。” 太子自然也不是来找原本的那个风筝,风筝掉了,总得再弄一个回去吧。他抚摸着手中丝绸质地的大风筝,更加漂亮更加结实,谁还在乎那个坏掉的东西呀。 “那就谢谢了。” 他倒也不客气,乐呵呵转身出了太平宫:“百卉,给些赏钱。” “俞少卿见笑了。”百卉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随身的钱袋子里去了一锭银子交到俞安手里:“太子还小,不懂事,俞少卿莫要见怪。” 俞安知道太子没有恶意,整个皇宫都是他家的,自然见到谁都理直气壮。 太子他们走后,俞安一个人无聊的紧,做了饭吃了饭,实在觉得没意思。既然风筝已经送给了太子,那就再给栖儿做些别的玩具吧。 想想当年做美食网红的那段时间,确实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好习惯,只要有手什么都能做出来。几个人奋斗到夜深,就已经做出了一套积木、一套七巧板和几个水枪,至于大件儿的玩具等天亮再说吧。 累得要命,俞安草草洗漱了一下便睡着了,这一夜睡得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好,一夜无梦,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因为自己来自大启,少卿只是虚职,也非皇帝后宫之人。所以皇帝慈悲,免去了上朝与请安,只要不出皇宫即可。 临近中午,闲着也是闲着,还是自己做些饭吧。最近心思都放在了给栖儿做玩具上,俞安做饭也没有从前上心了,只草草炒了虾仁炒饭、糖醋里脊、麻婆豆腐和酸梅汤,饭后甜点是蛋挞。 原本下人们还是和之前一样拘谨,但是俞安再三强调不在意这些礼数,也就跟着一起吃了。说到底,还是俞安做的饭菜太好吃,大家想拒绝又舍不得浪费粮食。 “怡妃娘娘到——” 一听到是怡妃来了,俞安就浑身不自在,但又不能把她赶出去吧,只能出来迎。 万万没想到,这白芨当真是说到做到,她自己来也就罢了,就连前天答应自己要从大启运来的钢琴,也跟着一起到了。 从大启到东隅,若轮现代交通工具的速度,一两个小时足够。可搁现在,竟用了一天多。 “来来,小心一点儿。” 在俞安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白芨找了几个有力气的彪形大汉,一人一个角,将钢琴从宫门口往里抬。 说来惭愧,俞安当时为图方便,送给苏翎溪的是一架很名贵的三角钢琴,而自己留下的只是一款电钢琴。 原本以为白芨会将那个电钢琴运来,谁知带来的,竟是送给苏翎溪的三角钢琴。 “那个……怡妃娘娘啊,这琴原是有两架的,您跟大启贤贵妃要这个,她直接就给了吗?”说实话,俞安还有些想念苏翎溪,这么贸贸然的找她要东西,也不知是否顺利。 “……噢!”白芨愣了一下,转而笑道:“这琴是本宫亲自去取的,并不知有两架……但是无妨,皇帝同意了,而且估计贤贵妃也用不上了。” 用不上了?俞安觉得这话说的古怪,但也没有细问。如今的苏翎溪已是大启仅次于皇后的贤贵妃了,她的处境和白芨一样,若总想着弄琴作画的,难免受人诟病。 太平宫的宫门看着大,但是完全打开后也就勉强能把琴运进来。大殿里没地方放,俞安想了想,只能放在书房里了。 或许太久没有人弹,琴上已经落了灰,有些缝隙里面更是擦出了许多脏东西,可能苏翎溪自桓宇澈装疯开始,就再没碰过这琴了吧。 打扫干净后俞安试了试,有些音已经不准了,只能亲自去调。但自己也不专业,只能凭感觉,大概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完。 “那个,俞少卿啊……”白芨欲言又止道:“本宫不是说对相府有疑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个东西啊?” 又是这个问题,俞安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很多东西是没法解释的,只能搪塞:“小时候有个师父,他觉得我天资聪慧,所以教的。” 这种理由傻子都不信,白芨是聪明人,看出了自己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那你想好中元节宴会上,要弹奏的曲子了吗?” “当然。” 俞安点了点头:“这暂时还是个秘密,娘娘等着瞧好吧。” …… 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夜宴。 俞安和桓宇栖作为大启质子,以使臣之礼出席了这场夜宴。两人坐在皇子席末,大臣席首,说来也受到了极大的重视。 -- 第205页 东隅和大启的礼制非常相似,这样的宴会也是皇帝先致辞,上歌舞才艺,然后敬酒吃饭。 从前在大启,每一次的大型宴会都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让人坐立难安,不知在这里又会发生什么。 这里的歌舞乐伎风格和大启类似,都是些歌颂太平的靡靡之音,看上去花里胡哨,实则换汤不换药。 “皇上啊,前几日您可答应了微臣,说夜宴上怡妃娘娘会为大家演奏古琴,不知是否算话?” 说话的人又是上次那个反对白芨封妃的姓卢的大臣,想到白芨称呼他为卢太师,那应该是个正二品的文官,像太傅一样没什么实权,竟然如此嚣张。 “咳咳……哈哈哈,咳-”皇帝清了清嗓子,赔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怡妃已经去准备了,卢太师瞧好吧。” 闻此言,总领太监卢公公一个手势,殿前的舞妓们便从一侧有秩序的离开,白芨的古琴被摆到了大殿的正中央,没过多久,总穿白衫的白芨竟着了一身黑衣坐在古琴前。 “皇上,臣妾此曲名叫《断念江湖》。” 第167章 白芨居然也有今天? 白芨穿的是一身黑衣,像是夜行衣,但衣料边缘处都有一段很宽的白边,显得她又是不同的气质。 她将双手放在琴上,拨弄着琴弦,下手快而狠,光从欠揍就能听出曲子中的江湖气息,俞安也直接代入了那首《沧海一声笑》。 俞安偷偷的去看皇上的表情,他很平静,没有表现出欣赏或嫌恶。反而是卢太师,他明里暗里已经表现出了对白芨的不满,但当白芨弹起琴来,他却闭上了眼睛,头跟着摇晃起来。 这首歌也如它的名字《断念江湖》,前面气势滂沱,但到最后却变成了宛转悠扬的曲调,既有哀怨,也有不舍。 “啪啪啪!好!好听!” 就在白芨拨完最后一个音,将琴按住的同时,卢太师竟激动地站起身来喝彩道:“不愧是出自醉仙阁的头牌琴师,确实比我太师府的琴伎们弹得好!” 他这话明显是故意说的,皇上早已愚到,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白芨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受不了这种侮辱,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是啊。” 太后就坐在皇帝左侧的位置上,不似卢太师说话阴阳怪气,很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皇帝深情才会留你在身边,不然醉仙阁出来的货色,给虞丘氏提鞋都不配。” 俞安听下人们议论过太后,她也姓卢,照这么说来,卢太师算是她的弟弟,御前总领太监也姓卢,卢氏三人尽包揽了东隅许多重要官职,怪不得说话能这么横。 这皇帝看着不像怂包,但为何朝政看上去都被卢氏一族把持着呢?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了。” 卢太师接上太后的话茬:“听闻怡妃娘娘虽出自醉仙阁,但最高明的可不是琴技,而是武功和伺候男人的手段~” “放肆!” 自始至终,皇帝也就说了这两个字,两个字过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俞安原以为这样就能镇住卢太师,没曾愚坐在卢太师上位的一个大臣也阴阳怪气起来。 “卢太师可别再说了,今儿是中元节夜宴,估计怡妃娘娘就是技痒,愚给大家伙儿助助兴。” 这个大臣从穿着上可以看出是个武将,俞安略有耳闻,他的女儿上赶着给卢太师做了小妾,又在入了太师府后毒死正妻上位。 原来是一丘之貉啊,俞安好怀念从前在大启的日子。仗着养父是丞相,遇见不平之事当场就要相助,可现在在异国他乡,出了事丢的可是大启的颜面。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虞丘漠北除了那“放肆”二字之外,并未再帮白芨说任何话,连表情中都未看出多么愤怒。自己从前看不起桓宇渊,但他护着容妃时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调侃着,白芨站在那里进退两难,而卢公公不知何时站在了俞安身后:“俞少卿,您的琴还需要搬出来吗?” 他话中的意味满是讽刺,很明显愚让俞安知难而退,这样既可离间自己与白芨的关系,又能让屈辱集中在白芨一人身上。 “那就劳烦卢公公了。” 俞安故意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自己的立场也表现的很清楚:“只是俞氏不懂,卢氏一族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您又为何自降身份做阉人?” 俞安这话说的很明白,如今的柏澍也是阉人,自己不是看不起阉人。而是柏澍收奸人构陷,而卢公公此番,不过是为了无孔不入的掌权。 皇帝明明有自己的愚法,却在生母及其卢氏一族的谋划下,渐渐被架空了权力。 卢公公没有再说话,退下去做准备了。俞安来到侧室,为自己换上了一套纯白色、亮闪闪的拖尾礼服。 礼服的裙摆很大,大得她需要双手提起来才能保证不踩到摔倒,待钢琴摆好,俞安才缓缓上了场。 俞安并不是来宣传现代的开放的,所以在挑晚礼服时不仅选择了长袖不露肩的款式,同时还改良了锥帽,也能遮住脸,只不过看上去更像婚礼上的头纱。 “哇……” 在场的女眷颇多,看到俞安这个阵仗来到殿中,有人不自觉发出了欢呼声。 “嚯,这么大阵仗。” 一旁的卢太师又开始找事儿:“也不知好好查验过没有,好大一家伙,别是殿前行刺的玩意儿。” -- 第206页 “可不嘛,这东西非管非弦,也就看着能把人唬住,也不知能奏出什么仙乐来。” 只要卢太师说话,那个不知道干啥的武将就会跟着帮腔,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是一家子。而且卢太师作为文官说话粗鄙不堪,反倒是这个武将说起话来更阴阳怪气。 “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俞安向三位行了礼,并未看左右两侧那些尖酸刻薄的大臣们:“此物名为钢琴,俞氏将以这架琴为大家演奏三首曲目。演奏之前,俞氏有几句话愚说。” 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俞安组织了很久的语言。 “俞氏本人无法代表大启,也无法代表大启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以下言论都是俞氏的个人看法,所作所为也是俞氏的个人行为。” “要演奏的三首曲目分别叫做《出埃及记》、《巴格达的星星》以及《假如爱有天意》。”俞安没有更改曲目的名称,但也为这几首歌愚出了合适的由头。 “大启有一阵内外交困,对内要安王室之争,对外又要抵御各国侵犯,而俞氏本人也希望世间永无战争,免遭生灵涂炭。” 接着,俞安双手放在琴键上,缓缓弹奏起了那首《出埃及记》。如果记得没错,上一次弹这个是在木樨亭里,为了宽慰苏翎溪所奏。而此时,心理上的负担要重许多。 东隅朝臣们原本是一副要看笑话的嘴脸,可当俞安开始弹时,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 “啪啪啪……” 一首曲毕,皇帝带头鼓起了掌,这掌声像是有感染力似的,殿内的大臣及其女眷也纷纷鼓起掌来,就连卢太师也一样,左右看看,面色仍然不郁,但也只能跟着鼓掌。 “好!咳咳……” 皇帝赞赏道:“大启竟有如此别样的琴,当真是让朕长了见识!只是不知,日后可有机会让我东隅的乐伎也向你学习一二,于带兵作战之时演奏一二,还能提升我方士气。” “乐伎那里俞氏可以教,但仅能教些皮毛,战歌那些更是不行。”俞安不卑不亢的达到:“一来俞氏琴艺不精,怕教了也教不出精髓。二来这琴,怕是世间再难制造出来,无法遍及。最后……” “俞氏是大启人,所以绝不会将这些曲子用于东隅的战争中。” 俞安觉得心下酸涩,如果自己是在大启被这样夸赞,那必然觉得风光无二。而东隅皇帝宁可自己的宠妃被大臣侮辱,也不愿帮着多说一句话,再讲话又是来夸赞自己。 “哈哈,咳咳……”皇帝用笑来掩饰尴尬:“罢了罢了,俞少卿继续吧。” 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干练、有自己的思愚且真实的人,却不愚如此虚伪。 “这首曲子是俞氏在梦中所得。” 其实弹什么曲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俞安要通过这次的事情表达自己的立场:“在俞氏的梦中,有一个叫做埃及的国度,它经历了一场战争,战争之后的埃及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他们的生活完全变了,原本美好的理愚国度变成了废墟,可他们走不远离不开,只能在废墟中建立自己的新家。” “而这首歌就是在梦中,一位看不见长相的长着,周身闪闪发光,端坐在废墟中所演奏出来的。” 俞安委婉的将这段历史讲了出来,在这些王宫大臣研究,就像是在听山海经中的故事,全然不信,却有觉得震撼。 “这第二首歌,叫做《巴格达的星星》。” 第168章 文妃好像不是坏人! 一曲终了,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这并非气氛尴尬,而是忧伤的音乐让人久久难以平复,俞安解释道:“这首曲子也和战争相关。” “诸位可以想象一下,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连日来战国不断,每一天都有新的伤员,昨日还健康快乐的同伴今日便卧在病榻之上,说不出话,动不了身。即使这样,天一亮,其余的将士们还得再次踏上战场。” “只有夜深之时,四周静谧,不用担心敌军来袭。大家自备行军物资,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亮闪闪的星星,那便是自由。” 俞安能感觉到,自己的白色礼服、黑色钢琴以及奏出来的乐曲与整个宴会格格不入,但音乐是想通的,在这忧伤的乐声中,他们可以体会到不一样的情怀。 “第三首曲子叫做:假如爱有天意。” 俞安记得在奶奶过身时,葬礼上工作人员放的就是这首曲子,自那之后,再听到这首曲子,都会有一种心脏被绞着的痛感。 这首歌弹完,俞安能感受到,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哀伤的音乐无需解释,那种痛彻心扉来的感觉来的极快。 “这首歌以爱命名,讲述的也是爱,但并非低俗的情情爱爱。” 很多时候,俞安并不知道自己所弹的曲子有怎样的创作背景,但根据弹奏时心情的不同,总能体会出不同的感觉:“今日是中元节,是大家祭祀亡故亲人、缅怀祖先的日子。” “白天,俞氏听说在大殿前,已经设了道场,道观也来了人为死去的亡灵超度。这个仪式同大启一样,人人都知道活着是幸福的,亡者可怜,他们需要未亡人的惦念。” “而这一首歌,能让人感到亲人、相爱之人阴阳两隔的痛苦与不舍。而发动战争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歧义,若在乱世,百姓连果腹都难,他们发动起义是为了活着填饱肚子。” -- 第207页 “而太平盛世的叛乱,往往是至亲之人,王宫贵族所为,为的是过上更好的日子。可大家是否想过,太平盛世的战乱过后,百姓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凄惨,纵使得胜,也得从成千上万人的尸体上踏过。” “而这些尸体中,有他们的亲人、朋友,有他们此身挚爱。所以这一切,又是否值得呢?” 这是俞安想表达的立场,却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场演讲。话不能多说,否则会引火上身,俞安站了起来,双手提起裙摆,原路返回到了偏殿。 将隆重的礼服脱了下来,俞安再次换上了来时的常服。自己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即使已经在大启待了三年,很多规矩还是不太懂的。 “当啷-” “该死,真该死!” 偏殿是由好几间屋子组成,俞安换衣服是在最外侧往里走的,正准备出来时,听见外面的屋子有人发脾气,还有瓷器被摔到地上的声音:“怡妃那种货色居然还搬上救兵了,全是些讨巧的玩意儿,害得本宫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夏天的绣品就这样当了摆设!” “不行,把那个姓俞的给本宫找出来,今天这事儿没完!” “娘娘息怒啊,今日是中元节,您可别在这个时候动怒啊!她一个质子,三年时间那么长,日后还愁找不到日子收拾她吗?” 好家伙,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俞安连屋外是谁都不知道,从声音只能听出是陌生的女声,不是皇后,不是太后,连白芨也不是,但又是个娘娘? 虽不想惹事,但总不能哪天被人弄死了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吧,俞安再次理了理常服和锥帽,撩开帘子来到了外屋。 “文妃娘娘吉祥!” 一见到人,知秋和叶子赶紧跪下行礼,这也是为了能让俞安知道她是谁。 “俞氏拜见文妃娘娘。”俞安跟着以低品阶臣子的身份向文妃行礼,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个所谓文妃。 “文”字的释义很多,除了姓氏以外多指有文采、华丽、柔和,取褒义,可是用在文妃身上,多少有点儿讽刺了。 她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七五的样子,非常瘦,给人感觉很干练,肤色偏黑,看装扮也像是个利索人。 “……你就是刚刚那个,啊?” 文妃一时想不出如何称呼,只能随意发问:“本宫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一字不落。”俞安微笑着看着她。 “你……你不要在本宫这儿嚣张啊跟你说!那个……朝露!”文妃的行事风格与她的长相很般配,没什么脑子:“给这个,俞……俞少卿教教规矩!” “娘娘……” 朝露有些为难,悄悄凑近文妃身边,想跟她耳语些什么,但文妃嫌不敞亮,看都没看朝露一眼,依旧瞪着俞安:“你不用凑本宫这么近,有话直说!” “那个,娘娘啊……”朝露面露难色,低着头,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皇上交代过,没事儿不要惹俞少卿和小太子。” “你……” 场面这下尴尬了,轮到文妃说不出话了,气吼吼的剜了朝露一眼,抬手就要去打她:“就你长嘴!就你长嘴了!该说不该说你都往外说!……” 朝露低着头挨打,一句话也不敢多吭,不过文妃也不是真打,就是借动手掩饰尴尬罢了。 “文妃娘娘,俞氏自大启而来,大启与东隅的礼制是一样的,不知哪里越了矩,需要娘娘派人来教规矩呢?” 俞安有点故意激她,今日是夜宴,来人众多。以文妃的性子应该是满世界树敌的,虽不知她有什么样的背景,但只要让别人发现她与自己有矛盾,皇帝皇后应该会派人暗中相助,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 “你不学就算了,问本宫做什么……” 俞安这么一问,文妃的气焰居然弱了下去,看来是吃硬不吃软的啊,怪事:“不过……” 她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儿:“你今天奏的那什么……钢琴,大启有卖的吗?可否想办法给本宫弄一个来?” 哦~看她这样,俞安心中也有了数,文妃就是一个纸老虎,跟她闹犯不着,拉拢拉拢倒是容易。 “这琴乃俞氏的师父相送,这天下好似再没有第二个了。”看文妃这三分钟热度和粗糙的样子,估摸也就是一时兴趣,平时也看不上学不会,干脆投其所好:“不过今日夜宴过后,俞氏也就用不到了,娘娘若喜欢,等散场了直接找人抬到您宫里就是了。” “啊真的吗?” 文妃没想到俞安会这么大方,脸色一下就变了,整个人都显得乐呵许多,生怕俞安反悔:“本宫居所在斐然宫,俞少卿日后若要用了随时说,到时候再找人给您送回去。” “自然。” 三言两语,文妃对自己就完全失了敌意,开开心心离开偏殿,找人抬琴去了。俞安也准备离开,却发现白芨已经在站了许久。 第169章 文妃原也是可怜人! “你还和从前一样,惯会攀高枝儿。” 白芨看着俞安,悠悠道:“本宫原是来谢你解围,没想到俞少卿竟交了新朋友了。” 这…… 俞安有些不可思议,这白芨怎么在东隅和在大启完全是两种性子,她从前可不会这么玻璃心的。 更何况,她也是自来熟的莫名其妙,两人原本是仇敌的关系,怎么来了东隅还需要报团取暖了? -- 第208页 没等俞安回答,白芨又阴阳怪气道:“只不过俞少卿不是东隅人,很多情况可能不了解。良禽择木而栖,那文妃姓卢,绝不会是最好的木头。” “所以应该是谁呢?怡妃娘娘您吗?” 俞安最烦别人说话阴阳怪气,自己还有好多帐没跟她算呢,想着日后回了大启再说,这是逼着自己站队啊? “你要是选本宫也未尝不可。”不知白芨是真傻还是装傻,一副听不懂自己话里意思的样子,语气满是认真:“本宫和皇后都是以前王府的老人,关系也不错。就算俞少卿不主动投诚,我们也依然会好好关照的。” ……就这? 俞安自己都懵了,这白芨转变之快,简直颠覆人的想象啊。就她这脑子,以前到底是怎么把桓宇澈耍得团团转的? “那就谢谢怡妃娘娘了。”实在懒得跟她多话,俞安敷衍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 酒过三巡,俞安虽然滴酒未沾却也困了,此时已近亥时,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能散席了。 “太子殿下!” “太医!快叫太医!” 突然听到惊呼声,俞安愣了一下,往太子的座位上看去,他昏了过去,一旁围了许多下人,而皇后也因为担心,离开席位陪在他身边。 前几日在太平宫见到时,俞安就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劲。肤色很黄,虽然跋扈,身体状况却明显不太好,再加上和皇帝一样,总不停的咳嗽。 俞安想到栖儿,栖儿刚出生没多久就得了黄疸,原以为是很普通的新生儿黄疸,穿越回现代买了些药,可医生却说如果总有咳嗽的症状可能是病毒性肝炎,于是又按照病毒性肝炎给开了药。 回来后给栖儿吃了治疗黄疸的药,但黄疸消下去了,其他症状却更严重了。无奈只能又给服用保肝、消炎和退烧的药,没过多久病就好了。 看样子,这太子也是病毒性肝炎啊。 此时太医已经来了,俞安不想多管闲事,人家毕竟是太子,有那么多太医治着呢。更何况这儿又不是大启,到时候给药吃出些好歹来,那不是惹事儿嘛! “回皇上、皇后娘娘。” 太医只把了脉,就诊断完毕了:“太子自三日前就开始发热了,是肝上的问题。微臣以柴胡、黄苓、连翘、甘草入药,日日让太子服用,可病症却愈加严重了。” “那怎么办?还不快想办法!”皇帝有些急了:“不要怕药力太猛,只要能把病治好就行!” “是,可是……”太医也是无奈:“请恕微臣无能,暂时还未找到能治此病的药方。” “那怎么办?这病可以自愈吗?” 一听这话,皇上还未表态,皇后先急了:“廖太医以前可诊治过此类病患,是如何治好的?” “这……” 廖太医看上去已经年近七旬,很有经验的样子,但此刻的他头低的很低,心里的话根本不敢说出口。 “你说就是了。”此时皇帝已有些不耐烦。 “微臣……微臣行医四十又二年间,与太子想同的病症见过近百例,这百例中自发病起,无人能活过五年,且这五年中,有很多人会变得痴傻,无药可医啊!” “什么?!” 这一声“什么?!”几乎是同时从皇上和皇后口中说出的,皇后是恐慌,晕了过去。皇帝则是愤怒,他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这么轻而易举就死掉了:“混账东西!你为什么不早说?!” “臣……臣从前也拟过房子,想着前期病势不算凶猛,给太子殿下试试,可谁知……” 廖太医自知死路一条,干脆交代了个干净:“皇上!此病,无药可医啊!” “该死!” 中元节原就是鬼节,白日才给鬼神亡灵们设了法场超度,夜里太子竟发热到直接昏厥过去,这可不是鬼神要索太子的命吗?! 皇帝自认一生并未做过恶事,怎能容忍报应到自己儿子的身上? 殿内的朝臣们不敢说话,可家眷们早已议论纷纷,这事要说出去,不定会有多少版本。 “你自己无能,拖延太子病情,还说太子无药可医?!”皇帝气得说话时手都在抖,他看着这个太医,只觉得他面目可憎:“把廖太医拖出去,杖毙。” 啊?廖太医早就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可还是不想认命,脸色红成了酱猪肝色,央求皇上饶命。 “饶命?朕饶了你命,你能救回太子的命吗?!” 看着廖太医被拉下去,俞安只觉得凄凉。老人家在宫中当了四十二年的太医,想必是兢兢业业才能活到今日,却因为一个治不好的病,被抹杀了一切功劳,丢了性命。 就在刚才,太医说太子是发热昏厥过去的,俞安便让知秋回了一趟太平宫,拿来了自己的药箱。倒也不是为了治病,总归是让太子吃些药先退热吧。 “皇上,微臣认为,这是鬼神对白天的超度不满意,在向您要祭品呢!” 此话又是出自卢太师之口,他一说话,便知没安什么好心。接着,竟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俞安:“之前种种,鬼神已经给了警醒,或许是您没有会意呢。” 俞安知道古代人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皇帝脸色依旧难看,但却信了卢太师的话:“烦请卢太师直言。” 卢太师喝了那么多的酒,此刻却清醒得很,他笑着站起身来:“皇上您龙体向来康健,却在大启这两位质子来前,咳疾久久难愈,到现在也是一日几次的喝药控制。” -- 第209页 “太子身体也好,也是自半月之前染上了咳疾,病重至此。直至今日,中元节这样的大日子里,当场昏厥,这不是鬼神在讨要祭品吗?” 确实如此,皇帝已经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太后倒是平静,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卢太师可有化解之法?” “化解……鬼神是生气了啊!” 卢太师继续开始他骗死人不偿命的嘴炮技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鬼神想索命的并非太子,而是俞少卿和小太子!” 第170章 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鬼神愚索命的并非太子,而是俞少卿和小太子啊! 卢太师话音未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俞安身上。我去,自己啥都没干啊! 但是通过这三言两语俞安大概明白了,皇帝和太子染病很难刻意而为,应该是意外。而卢太师就是愚利用这个意外,顺势除掉自己和栖儿。 这种谎言本不该长久,偏偏太子得的是肝炎,就算不治,演变成肝硬化、肝癌也不会说死就死,拖上几年,还能铲除更多异己。 “所以卢太师的意思是,只要她们二人死了,就能换来东宫康健?”眼看着皇帝不表态,太后便出面把他不愿说的话说出了口。 “康健有难度,但是活下来不难。” 太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点了点头:“那皇帝,你自己拿主意吧。” 皇上迟迟不说话,俞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干脆站起身来跟他硬刚:“这种病在大启并不难治。” 或许是被俞安这架势镇住了,在场居然没人质疑,由着俞安从知秋那里拿来药箱,摆在桌上。 “这里有药,为太子治病或是相信那些不知真假的怪力乱神,全凭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俞安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板布洛芬,如果在现代,俞安是如何都不敢随便给人用药的,特别是这样大的疾病,没有处方把孩子吃出毛病来都有可能。但是在这里,太医都治不好的病,只要能有所缓解,自己就算神医了。 “这个药可以缓解太子发热,每三个时辰吃一片,不出两日便可退热。” 这就是普通的布洛芬,在场所有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俞安,没人相信这个跟石头一样的东西能够治病。 “俞少卿,这缓兵之计可不是这么用的。” 卢太师张口打破了寂静,眼中尽是嘲讽:“如果太子殿下吃了你给的药,病情反而加重了,你有几条命赔?” “那如果拿俞氏跟小太子两条命祭鬼神,太子的病没好,卢太师又要拿谁的命往里折呢?” 俞安反唇相讥:“倘若俞氏跟小太子死在东隅,大启忍着便会引起百姓激愤,若发动战争,以大启和东隅现在的国力必败无疑,卢太师愚挑起的,不过是一场战争而已。” “你瞎说什么呢?!” 俞安当众妄议东隅朝政,皇帝的表情自始至终没变过,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反倒是那位周将军先恼羞成怒了。 “俞氏是否瞎说,得看周将军的亲家卢太师了吧。” 虞丘漠北那样费劲的留下了自己的性命,就不可能随意杀死自己。如今半天不发一言,就是在等俞安自己占得上风,既不用得罪人,又能让此事顺理成章。 毕竟太子是嫡长子,有的治还要赌鬼神,怎样都说不过去。 有些话说了是死,不说死的更快,而且不吐不快:“卢太师是太子太师,太子虽姓虞丘却不姓卢,您才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东隅若要带兵打仗,必然少不了这位周将军。” 俞安说到周将军,目光却紧紧锁死在了卢太师脸上,卢太师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周将军已是正一品大将军,若与大启交战高捷,皇上赏无可赏只能再封爵位。” “可若只升爵位不升实权,说出来不体面,那么皇上会怎么做呢?把大启分封给周将军?” 俞安明知故问:“爵位可以世袭,但周将军只有一个女儿,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明白,待将军百年或退位之后,这爵位就姓卢啦~” “俞少卿是疯了吗?” 无论周将军还是卢太师,在场再无人敢说话,只有太后,顿了一顿,像是恼羞成怒了:“卢公公,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大启人拉下去,杖责二十,送入大使狱!” 不知为何,在太后说出这个责罚结果后,俞安竟放心了,她不敢杀了自己,所以一切决定权还在皇帝手里。她也怕,怕卢氏一族功高震主,还没夺得实权就被皇帝忌惮。 “皇上,皇后娘娘!” 俞安一边被太监拖着往外走,一边大声喊道:“药在桌上,俞氏在大使狱等二位了。” “且慢!” 许久不说话的皇帝终于开口,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后一眼道:“送俞少卿回太平宫。” 连杖刑都免了?俞安又悄悄瞄了一眼太后,她的表情阴沉且微妙。 这一瞬间,俞安突然找到了来东隅的意义。才不需要管大启的江山是否名正言顺,就冲卢氏对东隅的管控,这东隅根本长久不了。 那自己,就将这水搅得更浑浊些吧! …… 连续睡了几日好觉,俞安感觉前些日子的阴霾一扫而光,什么体虚啊孕后孱弱全都养得好好儿的了。 昨晚的夜宴虽出了许多事,却完全没有影响到俞安的心情,可以说自来了东隅后,没有哪一日有现在这样好的心情了。 -- 第210页 正准备做些午饭吃,就见百卉来传自己去奉先殿,说皇帝皇后有要事找自己。愚也知道必然与太子的病有关,药箱自己做完并未带回来,所以空手就跟着百卉去奉先殿了。 奉先殿是虞丘漠北的居所,不同于上朝时的太和殿及书房。奉先殿很私密,若无政务,皇帝便会在这里用膳就寝。 “俞氏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虽不知吉凶,但该行的礼必不可少。一见俞安到了,皇后便忙不迭的迎了上来:“好妹妹,快别拜了,去偏殿吧。” 太子原本住在偏殿,但为了更好的让人照顾,干脆挪来了奉先殿偏殿。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省的有人生了坏心。 俞安随着皇后到了偏殿,太子的身边已经围了两个新的太医,见有人来,太医们连忙站到一边。 “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这个问题在不久前,太医们刚刚回答过一次,这次无非是再讲一遍给俞安听。 “回皇后娘娘,太子已经不发热了,但肤黄之症和肝上还未得到治疗。” 原本皇帝根本不不相信俞安有治病的本事,东隅前后数百年,有的是最好的大夫,而俞安一个从大启过来的妃子,不过有张漂亮脸蛋罢了,怎会懂医理。 更何况,无论在东隅还是大启,女子都是没有资格学医的。 所以当俞安拿出那枚像糖丸一样的药丸时,皇帝的唯一愚法就是终于可以不用立刻杀了她了,而不是那糖丸真的能治太子的病。 但是太医已经被杀了,他的那些徒弟们估计也是一群草包,不如就试一试俞安给的药吧,应该不至于吃死。 可谁知,就在药吃下的两个时辰后,太子的发热开始有缓解的迹象了,每隔两三个时辰吃一次,到今早,身上的温度就正常了。 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啊。 “俞少卿啊,太医们没有办法,现在只有你能救兴儿了。”皇后爱子心切,把最后的赌注都下在了俞安身上:“俞少卿觉得兴儿的病还需要什么药材,本宫会不惜一切代价叫人去采来的。” “不必。”俞安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需要用的药,都在这里了。” 第171章 这下算是立大功了! 需要用的药都在这里了。 在皇后诧异的眼神中,俞安从药箱里一盒一盒的往外拿药:“俞氏查看了太子从前的脉案,先前的太医已经给太子服用过祛黄的汤药,只是汤药还未完全润入脉络,所以外观并未奏效。” “未免太子年幼,喝太苦的汤药辛苦,俞氏为他准备了茵栀黄胶囊、茵胆平肝胶囊这两位药,既可快速祛黄,又可滋养肝胆,还能让太子的咳疾缓和一些。” “除此之外就是这三种药了。” 俞安又拿出了三盒药,分别是甘草酸二铵肠溶胶囊、水飞蓟宾葡甲胺片和双环醇片。这三盒药是西药,不太方便说名字,比起药名,更像是□□一类的毒物。 简单给皇后及太医说完这些药的要用价值后,又找了张纸写下了每个药的用药时间,为保万无一失,俞安又誊抄了一份让皇后收好,以免有人从中动手脚。 离开奉先殿,俞安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自己从未学过医,连护理都未学过,此番用药不过是从前栖儿有过类似的症状,所以猜测是病毒性肝炎。 至于用药方面,栖儿当初的病是新生儿黄疸,肝方面的问题不大。而太子这里,是自己穿越回现代,找地方买手机,在网上问了医生后得到的处方,至于是否有用,是否对症,不过是凭借医生的经验罢了。 就连这些药,也是自己通过外卖网站送过来的,因为时间不允许,只能把钱放到石头底下,分两次去拿的药。 这在现代不是大病,在古代却是致命的。俞安不敢打包票,只能寄希望于现代医疗技术。 太子的长相比同龄的孩子要健硕些,他爹有个好体格,遗传到儿子身上应该也不会太差。 俞安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看着太子的病像是皇帝传染过去的,但皇帝日理万机,症状也不太明显,平日里太医总会开些滋补的汤药喝着,想必问题不大。 刚到太平宫,就见叶子迎了出来。她平日里都在里屋照顾栖儿,今日却这么主动。 还没等俞安发问,叶子就开口了:“俞少卿,文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噢……原来是文妃来了啊。 俞安原本并不觉得文妃是坏人,随便送点东西都能开心半天。可就在昨日,自己才发现这些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卢氏一族想要霸权,挑起战争。卢公公、卢太师、太后,就连周将军都想要自己的命,而文妃也姓卢,她也是卢家的人。 归根到底,自己跟她处好关系根本没有意义,太后不会因为文妃的缘故就放过自己。 “俞氏拜见文妃娘娘。” 无论如何,该行的礼俞安一点也不会少。自己可以死于大义,却不可以是这些关乎个人的小事。 “别拜了别拜了,快坐吧!” 文妃心急,话说完才觉察到这是太平宫,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仍然赔着笑脸:“俞少卿,本宫今日来,是有一些……体己话要跟你讲。” 说着话,文妃的眼神不自觉的瞥向站在一旁的下人们身上,一看这架势,大家都很自觉的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 第211页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文妃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俞安也不想走这么多过长,干脆打破了平静:“文妃娘娘刚才要和俞氏说什么来着?” “那个……” 文妃犹豫了很久,才缓言道:“昨日之事,吓到妹妹了吗?” 一听她叫自己妹妹,刚刚坐下的俞安跟凳子上装了弹簧一样的站起身来:“文妃娘娘慎言,俞氏不敢当娘娘的这一声‘妹妹’。” 道理本非如此,文妃以姐妹相称就是在示好,而俞安的这一顿操作无疑是在告诉她,自己跟她并不是一个阵营的人。 “……” 文妃果然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但紧接着起身将俞安扶了起来。 她与皇后一样,喜欢扶着别人免礼,但不同的是,皇后有一种居高临下,她让你起来你就起来的感觉。而文妃,是有真心话想说,不希望被拒绝。 “文妃娘娘有什么话请直说,俞氏若能办到一定不遗余力。” 话虽如此,俞安心中仍有盘算。小事儿帮了也就帮了,若是要豁出命去那就免提了。 “那行吧,本宫就说了啊……” 根据与文妃少有的几次见面,文妃给自己的印象是爽朗而鲁莽的,可此时的她却有些扭捏:“其实本宫还有一个嫡出的姐姐……” 接下来就到了文妃的诉苦时刻,虞丘漠北是先帝唯一的嫡长子,又极度积极向上,为先帝着想,一心匡扶东隅,令东隅回到曾经的盛况。 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向父亲要求分出宫,这样可以亲自用脚,用眼去丈量东隅的国土,踏遍大好河山,更方便去到任何地方。 于是先帝在皇城外不远给虞丘漠北找了个地方,这个地方是生母卢氏的长兄,也就是他舅舅的封地,他就住在与卢氏宅邸一街之隔的另一个宅子里,而那年,虞丘漠北才七岁。 虞丘漠北常常会出远门,除此以外的时间都待在宅子里,时间长了,便认识了舅舅的两个女儿,分别叫卢季文、卢季白,而卢季白就是现在的文妃。 文儿是嫡出,连名字都是深思熟虑所起,她从小接受的是最传统最优质的教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全士大夫家族中太子妃的唯一人选,更是未来皇后的人选。 白儿虽然也姓卢,但生母非嫡母,在家中的地位和姐姐简直是云泥之别。她若是个男孩儿,连叫卢季武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长辈就给随意起了个白字。 她不爱琴棋书画,长辈们便放任她爱干啥干啥,庶出的女儿,留条命嫁人就是了,哪儿值得找人找师父学东西呢? 就这样,白儿便常常同虞丘漠北一起玩,从小到大青梅竹马,渐渐生了情愫。可这情愫仅限白儿一人,虞丘漠北常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两人志趣相投,有共同语言罢了。 更何况,随着年龄的增长,虞丘漠北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是皇储,是未来的皇帝,所有人都对自己寄予了全部希望,东隅的未来都肩负在自己身上。 所以正妻不仅仅得出自卢氏,还得是嫡出。 于是在束发之年,由先帝和生母做主,虞丘漠北被封太子,取卢氏嫡长女卢季文为太子妃,白儿继续待字闺中。 第172章 原来还有这种往事? 说来也奇怪,白儿到了出嫁的年纪,虽是庶出但毕竟出身名门,来提亲的人也不少,可这些提亲的人往往在见过一面之后就知道不合适了,从此再不登门。 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来提亲了,个中缘由只有白儿自己知道。一方面是自己不愿嫁,另一方面,是家里人还有盘算。 她知道,卢氏不会放过虞丘漠北这个金龟婿,现在只是姐姐嫁了过去。来日他若登基做了皇帝,姐姐当皇后,再将自己送入后宫,姊妹共事一夫,这后宫便是卢氏的天下了。 现实确实如此,短短几年后,先帝驾崩,虞丘漠北即位,封太子妃为皇后。没过多久,卢季白也进了宫,封卢昭仪。 同年秋,受所有人敬仰的皇后竟因难产,母子俱亡,太后本想封卢昭仪为皇后,却被皇帝拒绝,说以她的性子入后宫已是桎梏,怎可坐上后位平添不自在。 于是皇帝没有听从任何人的意见,封当初的瑾贵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为皇后。为惦念先皇后,封卢昭仪为文妃,这件事到此也就了了。 “所以文妃娘娘是想做皇后吗?” 俞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作为庶出的女儿,她既有娘家的支持,又有与皇帝的青梅竹马之谊,除了后位,应该别无所求了吧? “不不不。”文妃连连摇头,见俞安会错了意思,干脆认真的看着俞安,将话说得清清楚楚:“本宫希望,你能帮皇上摆脱卢氏的牵制。” “文妃娘娘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俞安心下是震惊的,她从未见过哪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要将自己的母家置于火坑之中。 但表现出来的只有略微的一丝诧异,既不能太强烈,也不能过于平静。 “本宫思索很久了,今日开口是因为本宫知道,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我没有。” 俞安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站起身:“俞氏不仅没有这个能力,也不可能帮文妃娘娘,请娘娘自重,俞氏就不送了。” “俞少卿!” 就在俞安走到门口,准备拉门之时,文妃起身再次叫住了她。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文妃清了清嗓子,低下头没有看俞安:“你必须帮我,否则卢氏独大,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 第212页 “那俞氏也认了。”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无论自己有没有这个心都不能答应她。如果她是卢氏派来试探的,那自己无疑中了圈套;但如果是真的,皇帝和外戚那么精彩的斗争,自己瞎掺和什么? “果然,像本宫这么忘本的人,是没人敢深交的。” 文妃惨笑着跌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精气神:“可是谁能懂我呢?俞少卿,你懂吗?” 她抬眼看俞安,四目相对之时,俞安竟有些惭愧。也不知这惭愧源自哪里,只觉得拒绝她,就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本宫从小生在卢家长在卢家,吃尽了卢氏一族的好处,可是谁又能懂本宫作为一个庶出女儿的辛酸?” 见俞安不再看自己,文妃低下了头,她十指未戴护甲,两只大拇指的指甲互相抠着,仿佛一定要掰掉一个才算完。 俞安这才注意到,文妃的指甲很秃,秃得几乎没有没过肉的部分。见俞安注意自己的手,她忙局促的将双手藏了起来,讪笑道:“有时候紧张就会这样……” “听说俞少卿是相府嫡女?” “啊……嗯!” 当年的事情已经成了过往,无论是太傅府还是丞相府,自己都被当做嫡女一样对待,家丑又不可外扬,所以在文妃发问时,俞安选择了隐瞒。 “真好啊……嫡出,这辈子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文妃一脸艳羡:“我有今天,并非我就是这样的人,而是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庶出的女儿就该这样!” 那一年,白儿只有五岁,她同姐姐一样文静,一同被送去师父那里学习刺绣,她喜欢刺绣,学习得认真。 从春天到秋天,刺绣师父要求姐俩每月交一幅绣品,白儿都乖乖照做。姐姐是马虎性子,针脚不够细致,交绣品时常还需要自己帮忙改进。 中秋佳节,有人提议姐俩儿当场绣一个作品出来恭贺佳节,毕竟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白儿绣时心中多么高兴,她时不时还会看向身旁的姐姐,看着她绣得像蜘蛛网一样,远不及自己分毫,心中得意极了,也愈发认真。 可就在自己绣好,准备交上去时,师父从身侧出现,笑道:“交给我就可以了。” 白儿不疑有他,将手中的作品给了师父,来到台下与生母待在一起,等待着在场之人的夸赞。 可谁知,那师父收完两幅画,将画定在绣布之上,让众人去观赏,那副漂亮的、出自白儿之手的绣品,下面署名居然为卢季文。 而另外那副绣的不堪入目的绣品,写得才是自己的名字。 “这个不是我……”、 “绣”字还未说出口,便被生母捂住了嘴安静下来。因为连生母自己都知道,她是妾室,且是妾室中最卑微的侍妾,只比通房丫鬟多了个名分罢了。 侍妾的孩子若被教得比嫡出女儿还好,传出去不会有人夸赞自己教女有方,而会觉得卢氏宠妾灭妻,让妾室生了僭越之心。 于是年龄比姐姐还要小一岁的白儿就这样吃了哑巴亏,她虽然只有五岁,却不能置自己和母亲的前途于不顾。 自此之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卢氏嫡长女文静内敛、擅长刺绣,被誉为大家闺秀的典范。而自己却因没有刺绣的天赋让嫡母很失望,最终只能放弃。 从此白儿明白了一个道理,庶出的孩子生来卑贱,只配当绿叶陪衬别人。于是她再也不碰任何兴趣爱好,成日里和其余的庶出子女或家世较低的孩子玩。也只有这样,嫡母才不会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看自己。 “就像文妃这个封号,一听便知本宫就是个笑话。” 文妃看着俞安,表情看似是笑着的,实则未流出的眼泪表达着对这个社会的怨恨:“哪怕是卢妃……本宫可以不要封号,以姓做封号又怎样?起码知道我是卢家的女儿!” “卢季文已经死了!她死的透透的!可本宫还要顶着她的名字活着!” “其实本宫喜欢的东西可多了……” 文妃又莫名其妙的傻笑起来:“我娘就是因为擅长琴棋书画才被爹爹看上的,我又怎会不喜欢?” 第173章 就这样达成了协议! 俞安并不喜欢听别人的故事,文妃却在这里一发不可收拾,她哭了笑笑了哭,二十多年来的积怨就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 “俞少卿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可笑?” 文妃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她说得累了,也觉得不成体统。眼睛虽肿,却还是挤出了一丝笑意:“真羡慕你啊,相府嫡女,皇帝宠妃,就连儿子都能被抬为嫡子……” 这句话一说出口,俞安心头居然有种吃了死苍蝇的感觉,在外人看来一切确实如此。无论太傅府还是相府,自己都以嫡女的身份活着。不明不白嫁给桓宇澈,获得至宠,可一切却像场梦一样。 “所以只因嫡庶尊卑,娘娘就恨卢氏、恨不得灭族吗?” 知道文妃不达目的不可能离开,俞安只能再讲对话扯会到她最初的请求上来。可文妃却释然的摇了摇头:“卢氏灭不灭族不重要,反正本宫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但皇上不一样,本宫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明白。” 俞安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她:“可是皇帝,他喜欢你吗?” “当然!”文妃肯定的点了点头,回忆着两人的过往,眼角带着笑意:“皇上和本宫青梅竹马,他待本宫极好,只要本宫喜欢的东西他都会送来!” -- 第213页 “噢……那他为什么会在先皇后薨逝之后,才让娘娘您入宫呢?” “因为她不想本宫做妾啊!”文妃想也不想便回答道:“不嫁给皇上,本宫或许还能嫁给同等家世的人做正妻,成为当家主母。” 她说出的话就和她人一样单纯,俞安甚至不忍心打破她的天真:“说了那么多,娘娘不还只是妃。” 文妃不说话了,她生气,但有求于俞安又不能发脾气,长叹了一口气:“皇后只能有一个,皇上若保我,便保不了他自己。” 那他保过你吗? 俞安想问,最终没有说出口。 “俞氏可以答应娘娘的请求,但是……” 俞安顿了一下,抬眼看文妃,等待她的回应。 “可以!除了让你们回大启,只要本宫能做到的都可以!” 一听俞安有松口的意思,文妃来了精神,手撑在了桌沿,戴着护甲的小指窝了一下也来不及在意,眼巴巴的望着俞安:“俞少卿但说无妨。” “希望娘娘可以保证然后后让我们母子平安回到大启,在此期间,只要大启不发动战争,东隅也不可以出征大启。” 已东隅今日之力,大启很难抗衡。更何况自己与栖儿还被扣押在这里,无形给大启带去了弱势。三年的时间太长,一切波谲云诡,俞安只希望栖儿平安。 但是文妃犹豫了。 她原本殷切的看着俞安,可此刻却不说话了,眼神里带着一丝尴尬。她不能拒绝俞安,却又无法答应她。 “娘娘,那就到这里吧。” 俞安苦笑叹气道:“想要帮他还得拐弯抹角,俞氏又怎敢奢求您说服他。” 俞安自认为今日与她说得够多了,现在是她在求自己。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而不是当对方一提出条件就犹豫。 见文妃不走,俞安笑道:“娘娘若喜欢这太平宫,同皇上说一声,俞氏腾出来便是。” 这很明显在下逐客令,文妃涨红了脸站起身来,低着头不说话,就那样朝门口走去。 “恭送文妃娘……” “我答应!” 文妃突然转过身来,用几乎嚷嚷的声音打断了俞安未说完的话,很快发现于理不合,轻咳了一声,郑重的重复道:“本宫答应你。” 这…… 说实话,俞安原本不想答应她的请求,盛情难却之下才想出了这样一个交换的条件,不曾想她竟真的答应了。 “等本宫的好消息。” 此话说完,也不等俞安再回应,文妃转身离去,就连背影都没有停留多久。 接下来的几日万事太平,再无人这样劳师动众来找俞安,只有太医偶尔到访太平宫告知太子的病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药物的替换,不出一月,太子的病也就好透彻了。 直到这天,俞安如往日一样侍弄着花草,却突然听见栖儿的哭声。栖儿年幼,往日也哭,可今日的哭声就像见了鬼一般无比洪亮,中间几次哽咽得喘不上气来。 俞安作为母亲,一直将儿子放养,可实在忍耐不住了,便扔下手中的锄头和水壶,去往偏殿。 “哇……” 栖儿依旧哭着,见到俞安进屋,连滚带爬的扑了上来:“娘……” “这是怎么了?” 俞安一边抱着栖儿,一边望向叶子。自己虽然时时陪着,但照顾栖儿更多的还得是叶子。 可此时的叶子表情慌张,像见了鬼似的看着自己放在偏殿角落的一口箱子。 那是俞安自己的箱子,里面大都是自己从现代带来的东西,上面的锁还锁得好好儿的,可为什么她们会如此惊恐呢? “俞……俞少卿,刚才箱子里,有人说话……” 俞安再次打量了一遍那个箱子,大概一立方米大小,塞个人进去不是没可能。难道……是刺客? 可锁是明锁,根本不可能藏一个人进去还完好无损,除非是进去之后被人从外面锁起来的……团伙作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俞安自己都吓了一跳,整个人像只炸了毛的猫,拉过抱着栖儿的叶子往后退,把姜公公叫了进来。 “放心,交给咱家吧!” 他撸起袖子,接过一旁侍卫递来的剑,试探性的敲了敲箱子表面:“里面是什么人?从实招来!” “……” 鸦雀无声。 “呀!” 姜公公高喝一声,剑刃便直直杵在了锁的卡口处,只听“铛-”的一声,那锁便滚在了地上。 箱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这下姜公公也有些怵了,他走到跟前又后退了一步,看到侍卫都在身边才放心,猛地向前,一把掀起了箱盖。 箱子里没有人,只放着俞安从现代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俞安看向栖儿,他仍是一脸恐惧。又看向叶子,叶子顿了几秒才回道:“真……真的有人说话。” 罢了。 俞安叹了口气,箱子应当没什么问题了,她给侍卫使了个眼色,立马被意会,稍点头后满屋子搜查起来,看有没有歹人躲在屋里。 依然什么都没有。 最后,俞安的视线落在了箱中的东西上,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问题就出在了这里。但她不敢说,叶子还在这里。 “把箱子抬到小库房去吧,别再给歹人可乘之机,伤着小太子。” -- 第214页 临走时,俞安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第174章 相隔百里的对讲机? 俞安看似不想深究这件事,但那种怪异的感觉总让人不舒服。 若自己是个古代人,最多会觉得是刺客或大启派来对接的细作。 但俞安是个实实在在的现代人啊!出现这样诡异的事情,箱中有人说话,打开却无人,要么是叶子和栖儿一起魔怔了,要么就是那箱子里的东西有问题。 可傻子才相信两人会一同魔怔,事出反常必有妖。 俞安来到小库房,亲手打开了箱子,细细查看里面的东西,大多是些零食、药品或那个老人家给的东西,又怎会出问题? 最终,俞安叹了口气,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长久待在这里也不像样,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合上箱子,朝着库房门口走去,现在刚好是饭点,自己待在库房,侍卫们都去吃饭了。 罢了,俞安转过身,双手拉住库房两边门上的门环,缓缓关上…… “滋……滋……” 就在门关上的前一刻,俞安看见那个合上的箱子里,一闪一闪的发着微弱的红光,随之而来是更加微弱的电流声。 为了使用方便,俞安从未将手机带至古代,那么箱子里的这个是……对讲机? 俞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走进仓库关上门,打开箱子找到了那个电流声不断的对讲机,没人说话,电流声仍然未断。 “喂?可以听见吗?”俞安按下按键问道。 “……” 电流声停了,依旧没人说话。 俞安突然想到那天,自己要去给栖儿买玩具碰到那个老人家,他将这个对讲机给了自己,还说对讲机是一对儿。 所以另一个,到底在谁手里呢? 思虑再三,俞安认为对讲机的持有者应该是个古代人。现代人懂这东西的用法,不会一直按着不说话,除非坏了。 而当自己刚刚说了话后,那边没了动静,应当是觉得这东西有人说话太过蹊跷,害怕所以不敢回话。 既然对方不敢回话,那只能自己主动了。 俞安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问对面道:“你不用担心,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是请告诉我,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吗?” “……” 对讲机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响起了熟悉的电流声:“滋……滋……可以……” 是个男人的声音,俞安按下按键,正想继续发问,却见红光再次响起,那面先开口了:“卿卿……是你吗?” 卿卿? 俞安心下一沉,多么熟悉的称呼,说话的人仿佛就在身边。一瞬间,俞安对他的恨与怨化成了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皇上……” “真的是你?!”桓宇澈的激动从他的语气中体现得一清二楚:“你可以听到朕的声音?” 这是一句废话,可俞安还是给予了回应:“嗯。” “好好,好……” 桓宇澈连说了三个号,不知他想表达些什么,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缓言问道:“你在东隅可有受委屈?” “……臣妾很好。” 两人相隔百里,却能用这样的方式听到对方的声音,俞安的眼泪在一瞬间决了堤,却还是故作镇定。 “栖儿……也还好吧?” “栖儿很好。” “……” 有些人太久不见,相顾尚且无言,更别说还带着心结的二人。 这种时候还是得以大局为重,俞安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臣妾身边的宫女内监皆是东隅人,甚少有这样说话的机会,请您以后在说话前,先短按两声试探。” 话毕,俞安做了个示范,接下来,那边也是两声短促的“滋…滋…”声。 “是这样吗?”桓宇澈问。 “是的。” 俞安感谢他的聪明,不需要自己说太多变能会意:“如果条件允许,臣妾便会这样回复皇上再说话,皇上也如此便是了。” “好好……” 桓宇澈应下来:“不过你的这个东西,是哪儿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俞安懵了。 是啊,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呢?如果早就有,为什么不在未来东隅时拿出来?自己作为人质来到东隅,不可能拥有自由,又是如何做到在东隅的地盘里拿出这东西来和桓宇澈联系的呢?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臣妾说过自己有个学琴的老师父。” 事到如今只能将计就计,俞安边想边编:“师父总有些没人见过的玩意儿,这个是臣妾来东隅前的那一天,他给我的。” 为了使故事更加真实,俞安继续圆道:“臣妾愚钝,只是得了而已,并不知道它的用法。更何况……那时与皇上尚有嫌隙,也就……” “噢…呵-” 对讲机的那头传来了一声轻笑,就当俞安以为他有所怀疑时,桓宇澈又继续说道:“你的这位好师父,现在已经是大启的丞相了。” 听见他语气轻松,甚至还带了一丝得意,俞安放下心来。 “简直可笑,自从东隅提出要攻打大启,下面的人再无肉可吃。看似都匀给军队了,但听说将士们也没捞着什么好。我远方” “可不就是,一天天说得好听,从宫里开始降低标准。其实人人都知道,这钱都拿去搞莫须有的军事武器了。” -- 第215页 “唉,只可惜了我们这些下人的肚子啊。” “……” 听到仓库外有人说话,俞安知道是侍卫们回来了,匆匆向桓宇澈说再见,关掉了对讲机放在箱子里。 侍卫并没有进来,他们的工作不过是守在门口,等到宫门下匙之前进来看一圈,没问题就会到太平宫的门口去。 大概是时间快到了吧,俞安粗略估计了一下,自己在仓库里已经待了一个时辰有余,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如此。 如果等会侍卫进来,看见自己在这里一定会起疑,怎样的借口都挡不住他们的嘴。而叶子和知秋这么久找不到自己,一定也会觉得奇怪。 毕竟是大启人,在东隅但凡做点怪事都会引来怀疑,俞安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苦肉计永远不会过时。 她再次偷偷摸摸打开箱子,从里面找了一包小鱼干吃掉,关好箱子后躺在地上。 单纯装晕是最傻的办法,只有自己真的晕了,才会被相信。 没过多久,俞安再次有一种迷糊的感觉,隐约感到眼前有一道烛火的亮光,想睁眼看看,可眼皮却怎样都抬不起来了。 “怎……怎么办啊?” “……你先看会儿,我去叫皇后娘娘!” 第175章 卢氏确实张狂太久! 俞安本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精,没曾想这才弄历八月初,一年到头都下不了一场雪的南屿市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回到现代的俞安穿得不多,高速公路两旁没什么植被,只能在落地就化的大雪中瑟瑟发抖,不知熬了多久。 想到桓宇澈说的话,那个老人家在大启当丞相。可这三四年来,自己只在现代见过他,难道他同自己一样,也能随意在古代现代中穿越? 那他又是用怎样的手段接近的桓宇澈,认识自己和当丞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老人家虽然帮了自己很多忙,但在不知他本心的情况下,还是不能太过信任。 待俞安再次睁眼,有了在东隅的意识,只觉得浑身火烧火燎。说来也怪,俞安曾查询了历史上可能出现的穿越,大都以意识穿越更加可信,像自己这样穿越到他人身体里,每次穿越后还会同时存在古现代感觉与记忆的这种少之又少。 “太医来看一下,俞少卿刚才似乎睁眼了。” 听声音说话的人是知秋,为了把戏做的更真,俞安假装慌乱,张口道:“……谁?是谁?” “奴婢是知秋!”知秋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欣喜,她一边抓住俞安的手,一边朝后喊道:“快,快叫皇后娘娘,俞少卿醒了!” 俞安顺理成章的睁开眼,手肘撑着自己从卧榻上坐了起来,待看见身边围着的一堆人后,假装劫后余生喜极而泣:“太好了,我还活着……栖儿,栖儿在哪里?” “小太子很好,俞少卿请放心。”叶子不知从哪里凑了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 太医应皇后的要求,送来温补的药,看着俞安服下后才离开,并向皇后禀告自己已无大碍。 身体虽然没有问题了,但自己作为大启质子,莫名其妙在皇宫中昏厥过去,任谁也不会让这件事不了了之。随后,皇后便来到俞安卧榻旁坐下,询问发生了什么。 “俞……臣,臣也不知。” 俞安原本没有更深的想法,只希望自己不要被怀疑,这么过去就好。可此刻,自己突然想起与文妃的约定,便临时转换了话术:“好像是昨日……” “臣在太平宫的院子里侍弄花草,突然听见栖儿哭了,便跑到偏殿查看。叶子说,她在一个箱子里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皇后不解,眼中带着一丝后怕。 “对,臣并未听见,但栖儿哭得厉害,叶子也不像在说谎。于是臣让姜公公开了箱子,让侍卫搜了宫,但那个声音的来源始终没有找到。” “后来,臣在小憩时突然听到寝宫里有动静,起身去查看,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那声音说如果自己想在东隅平平安安待着,就去库房见他,从偏门走,不要惊动门口的宫女。” “……臣担心栖儿在他的手里,根本来不及分辨就从偏殿绕到了库房,库房平日没什么贵重物品,也不会长留侍卫,臣妾只能一个人进去。” “推开门刚进去,就听见有人在臣身后说:‘俞少卿可知道,你活着会挡多少人的路吗?’,然后……然后……” 俞安突然做出一副焦虑的状态,眼神涣散,说话也断断续续带着颤音,抓住皇后的手道:“然后臣一回头,看见一个个子很高,身材魁梧的人,他……他带着一个魔鬼一样的面具,穿着深色衣服小口裤,裹着像是……行缠一样的东西,脚蹬靴子,手中握着木棍,照着臣的头就是一下……” “臣再醒来,就是这里了。” 俞安很感谢古代科技落后,自己晕过去,说挨了打连太医也不会质疑,若是在现代,不到一天时间就会被查的清清楚楚,根本没有大做文章的机会。 深色衣服、小口裤、裹行缠、穿靴子,这是在东隅将军和士卒在甲胄内所着。俞安之所以不明说,是怕周将军有不在场证明,认定自己是构陷。 反正就算证明不是他干的,也与他所统领的士卒脱不了干系。皇帝没来,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质子去查功臣莫须有的罪名。但这件事会如一颗石子般藏在他的鞋里,让人时不时想起,永远不得安宁。 -- 第216页 听闻此言,皇后的眼神黯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了一抹不自觉察的微笑。卢氏狂妄至极一手遮天,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想看他们倒台的人太多了。 周将军虽是外戚,但也与卢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瓦解敌人就要由内而外的来。 即使皇后心中有疑,她也不会问为何背着光俞安却将来人看得这样清楚,她需要做的,只是适时向皇上那里加一把火而已。 “本宫和皇上会彻查此事,请俞少卿放心。”皇后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就连安慰人也是怜悯的表情,她转头看向含英:“从今日起,把顾嬷嬷也调到太平宫,由她近身伺候,本宫很放心。” 皇后虽常来太平宫探望,俞安却不敢和她走得太近,万事以礼相待。从四品以上的后妃身边都会配备管事嬷嬷,但平日里俞安只见过百卉含英,从未听说有顾嬷嬷这么一号人物。 皇后没有走,留在这里又同俞安说了好一阵子话,言语中说尽了顾嬷嬷的好话,说她怎样细心,怎样负责,又怎样会揣度主子的心意。 这……话锋不太对劲啊,在古代会揣度主子的心意,难道不是一种僭越吗? 俞安被冻透了,缓了半天都没有缓过来,身上的灼热感渐渐有些消了,更不愿动脑子,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皇后娘娘,顾嬷嬷带来了。” 正想着,含英进了自己的卧房,身后跟了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应该就是顾嬷嬷了。 顾嬷嬷脸盘大,盘起的发髻也很大,五官却小,整个人像极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红皇后,一身墨蓝色的窄领缎子,显得头更大了,眼里还带着算计。 “皇后娘娘,奴婢跟了您十一年,这十一年来奴婢当牛做马毕恭毕敬,求皇后娘娘不要把奴婢派到别的宫去……” 顾嬷嬷一进来就是一番哭天抢地,跪在地上不愿服从皇后的旨意。俞安觉得吵闹,轻叹一口气翻了个身,自己从面相上就不喜欢这个顾嬷嬷,见她这样念旧主自己也是尴尬。 “咳–” 皇后顿时锁起眉头站起身来,朝着俞安的方向并未回头。含英也跟她久了,立马会意,冲顾嬷嬷呵斥道:“主子的旨意容不得你置喙!俞少卿至多在东隅三年,三年后你再回凤仪宫就是了!” 俞安看不见几人的神情,但含英左不过二十出头,顾嬷嬷在皇后跟前待了十一年,竟被含英如此训斥。 顾嬷嬷依旧哭爹喊娘,俞安实在烦躁,坐起身来:“臣不愿强人所难,既然顾嬷嬷对皇后忠诚,臣也实在没有拂她意的道理,还是算了吧。” “不不…” 皇后也有些尴尬,稍稍俯身稳住俞安:“顾嬷嬷就是做事好本宫才将她送来太平宫的,选她自有选她的道理,卢太师一心要你的命,有个体己人在身边终归要放心一些。” 见皇后如此说,顾嬷嬷倚老卖老的气焰渐渐消了下去,随后行礼留在了太平宫。 第176章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 皇后离开后,俞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讲机这事算是揭过去了。异国他乡,一点小小的大意都会引来杀身之祸和两国战争,不像在大启,奇怪的事做的多了也没人怀疑。 “文妃娘娘到——” 刚送走皇后,又来了一个文妃,俞安不想跟她说太多,干脆重新躺在了床上,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俞氏身体不适,请文妃娘娘莫怪。”俞安嘴角牵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没事没事,你躺好吧。” 文妃向后侧了侧头,身后的宫女端出了一碗汤来:“文妃娘娘听闻喝乌鸡汤有益于伤口愈合,特地让奴婢煲来,好让俞少卿养病。” “嗨呀,就别说这些了。” 文妃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抬手将碗端起,准备用勺子给俞安喂汤:“本宫原想自己煲的,可实在是厨艺不精,浪费了几只肥乌鸡都煲不好,所以只能下人代劳了。” 无奈,文妃都这样上赶着了,俞安还端着架子实在不好。真不知东隅这是什么风气,上到皇帝,下到后妃,说伺候人就伺候人,一点主子的样子都没有。 俞安接过碗,自己喝了起来。叶子和知秋都没有说话,刚来太平宫的顾嬷嬷却劝道:“俞少卿少喝些吧,一会儿太医那边还有汤药,可别冲了药性。” “顾嬷嬷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是文妃,听见顾嬷嬷的声音,她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阴阳怪气道:“俞少卿可怜,来了我们东隅竟还要受这些倚老卖老的婆子管束。俞少卿若是不开心,本宫向皇上回了话去,把这多话的舌头割了也罢。” “奴婢不敢,奴婢也是为了主子着想。” 顾嬷嬷在皇后跟前伺候了十一年,随皇后入住凤仪宫后更是一等乳母。原以为自己主动一些便能左右太平宫,不料连文妃都在为这个女人出头。 她还想分辨些什么,却被文妃一个眼神吓得噤声,一脸不服后退着离开了俞安的卧房,紧跟着另一个宫女也退了出去。 文妃左右瞧了一眼,房中再无第三个人,她常来与俞安说悄悄话,所以来时知秋就有眼色的出去了。 “这个顾嬷嬷,你可知来头?” 文妃虽然看上去没什么脑子,但俞安能从她的某些行为和眼神中看出深藏的心机,以至于至今不敢完全信任她,也不知她为何一定要以自己的母族为敌。 -- 第217页 “自然,皇后娘娘已同我说过了。”俞安实话实说:“顾嬷嬷在凤仪宫伺候十一年,最是心细麻利。因为昨日遇刺之事,担心再出事端,所以将顾嬷嬷派来。” “所以你信了?” 文妃的笑容意味深长:“这样一个刁钻的婆子,在皇后跟前待十几年,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俞安故作无知的耸了耸肩,等待文妃自己回答。大启内乱多,经过叶彬一事,俞安明白世上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却不想东隅看上去个个都是好人,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少。 “顾嬷嬷是太后的人。” 见文妃这么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俞安不禁好气:“那皇后知道吗?” “你觉得呢?” 她反问道:“若顾嬷嬷当真伶俐,皇后怎会只把要事交给百卉含英?若是个草包,又如何能在凤仪宫待十一年?” 回想起刚才顾嬷嬷对皇后的苦苦挽留。如果来了太平宫,她就不能继续监视皇后了。 可……俞安突然觉得心下一冷,想起皇后对顾嬷嬷的解释,她说卢太师想要自己的命,所以派来的顾嬷嬷。 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顾嬷嬷! 顾嬷嬷得知卢太师想杀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如愿,近水楼台先得月。而皇后知道她会这么想,待自己死后,便把自己的死推到卢太师身上,以杀他国人质为由问罪于他。 说到底,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顾嬷嬷和自己不过都是炮灰罢了。 可皇后贤良淑德的样子让俞安久久忘不掉,她从未表达出对自己的恶意,难道真的会为了扳倒卢太师而至大义于不顾吗? 卢氏覆灭确实可以给虞丘漠北大展拳脚的机会,但若不斩草除根,必然会导致无休止的内乱。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俞安脑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既然这么多人想要自己的命,那就试试看吧。 “顾嬷嬷的事可暂且搁置,我自己小心便是。”俞安正视着文妃:“昨日见面后想了很久,现在想同娘娘说一下我的计划。” “好,俞少卿请讲。” 文妃眼前一亮,又凑近了些,见俞安捧着乌鸡汤并没怎么喝,便主动将碗拿来放到了一旁。 “首先,我会重用顾嬷嬷。” 俞安一开口文妃就难以相信,在她质疑的眼神中,俞安继续说道:“既然除了娘娘外无人挑明顾嬷嬷是卢氏的人,那我就当接受了皇后的恩泽,一切不知。” “知道此事却不明说的人那么多,足以说明卢氏手眼通天。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与你交好,借你之手假意攀附卢氏。” 文妃吃惊的表情更加明显,她完全不懂俞安这么做的意义,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三十六计里有一计:暗度陈仓。”俞安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阴冷一展无遗:“伸手不打笑脸人,卢太师应当也是如此。然后我再使用苦肉计,假装自己受到残害,让明眼人都认为,卢氏虚情假意,一手遮天。” “况且,以周将军和卢太师在朝堂上的地位,即使后宫之事传入前朝,大家我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儿。” “然而上帝要一个人灭亡,必会先让其疯狂,文妃不必再在皇帝面前吹枕头风,功过是非自有人明说。” “…上帝?” 文妃也是奇怪,她永远能get到不正常的点。 “啊……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俞安草草解释:“待卢氏引来众怒,让百姓激愤,恨不能群起而攻之之时,就连太后都保不住了。” “只是不知文妃娘娘,您会一直配合我吗?” “自然。” 认真且坚定。 第177章 卢氏的陌路快到了! 成安元年八月十五,东隅的中秋夜宴。 即使离开大启,俞安依旧用的是大启的纪年方式,自桓宇澈继位以来,改年号成安,以新历纪年。 或许是上次中元夜宴俞安大出风头,皇后、白芨前前后后来太平宫好几次,就想让她再表演些什么,然而俞安都一一拒绝,表示自己准备了更有意思的东西。 俞安想起自己在现代的职业是美食博主,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因,一方面是喜欢,另一方面是不需要太多的应酬。 谁知来了古代,每逢各种节日都得大操大办,就连在东隅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诸位爱卿,咳咳–” 虞丘漠北坐在皇位上,脸色还不错。俞安觉得奇怪,自己来东隅已近三月,皇帝从第一天咳嗽到现在。 太子得的是病毒性肺炎,所有人都以为是皇帝传染给他的,只不过孩子小症状重,而皇帝身体强健所以症状轻微一点。 所以给太子治病时,太医还来将皇帝的药也带了一份走,可吃了这么久,太子已经痊愈,而皇帝还是这样。 中秋之夜,皇宫中自是不如宫外热闹,但也燃起了花灯,就连餐食中也备了传统风俗鸭肉、田螺、芋头和桂花酒。 看到眼前满盅的桂花酒,俞安想起了桓宇澈,当初因为连续几次被利用心寒不已来到东隅,可几个月过去,再想起他时,只觉得那时冲动。 虞丘漠北后来说了些什么俞安没有听见,而此时大家已经在喝开宴酒了,顾嬷嬷将酒盅端到自己面前,用做作的声音假装咳嗽。 -- 第218页 “咳咳–” “咳咳!” 嗯? 顾嬷嬷的声音太大,俞安缓过神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自己身上。 简直是社会性死亡啊…俞安讪笑了一下,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乐起——” 全程站在皇帝身旁的卢公公宛如一个宴会策划师,乐师们列坐在宾客外围,奏起的乐声有一种3D立体音效的感觉。 “献礼——” 东隅的献礼模式和大启不同,大启是由太监诵读献礼名单,有专人当场拆封。而东隅的礼物是由献礼人按照官职高低,亲自拆封再介绍的。 这一环节很是无聊,毕竟是给皇上送礼,所有人都竭尽所能送一些最贵重还能契合中秋主题的物品,结果反而大同小异。 螃蟹、美酒、夜明珠……再别致也不过一些典藏版的书籍,对虞丘漠北而言,这些东西要么尘封在库房里,要么转手送给后妃或其他国家,再无多余用处。 俞安作为来自大启的人质,说是正四品,却并未按照官职顺序来赠礼,一直等到最后,所有除皇后的后妃赠完礼,才听见卢公公叫自己的名字。 “太平宫俞少卿,请赠礼——” 听到这个称呼,俞安心里明显不太舒服,太平宫是东隅后宫,俞少卿是东隅的官职,将自己跟大启分的清清楚楚。 其实想想,如果说是大启质子淑妃,显得大启比东隅低一等,更是不爽。 御值库的宫女将未拆封的礼物放置在大殿正中,俞安离席,行至一侧。 礼物由一块星空主题渐变蓝色的布盖着,从形状上隐约可以看见被盖着的像是一个方形木头箱子。 “哗——” 这是俞安想象中星空布被掀开的声音,但现实是布太滑,摩擦力很小,没有任何声音。 即使没有声音,蓝布下的礼物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那是一个亚克力材质的四方水晶箱子,箱子中放置着一个专业级天文望远镜。 “护驾!护驾!” 没等俞安开口,卢公公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几个侍卫很有默契的跑来,将望远镜团团围住,接着,冰凉的剑刃搭在了俞安颈边。 “大胆俞氏,竟敢御前行刺!” 卢公公捏起了嗓子,亦或这本就是他的嗓音,听着让人恶心。 看这形式,俞安也反应过来是自己考虑不周,那天文望远镜像一轮大炮似的对着皇帝的位置,确实像行刺的工具。 “回皇上的话,这并非凶器,而是可以观测月亮的工具。” “……” “哈哈哈……” 气氛一下就缓和起来,但这缓和来自对俞安的嘲笑,卢太师首当其冲:“观测月亮有眼睛就行,还需要用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 “可不。” 周将军就像卢太师的走狗,他的官职并不算低,但帮腔卢氏这种事还得亲自来:“东隅风水好,处处是青山绿水,入夜星子满天,放眼望去皆是风景,还需要用这么个小孔来看?” “是的。” 这些人质疑自己的愚蠢,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真正愚蠢的是他们自己:“请让来。” 俞安抬手拨开了侍卫的剑,往前一步示意其他人靠边,小心翼翼的将并不重的望远镜从水晶箱子里拿了出来:“皇上,皇后娘娘,请问想试试吗?” 虞丘漠北看向了皇后,皇后念着俞安救过太子一命,点点头朝俞安走来,于是,虞丘漠北也带着迟疑站起身来。 “皇上!此女是大启人,您怎可以身犯险?何不先派人尝试一下,待确认无虞再……” “周将军,俞少卿远道而来陪伴小太子,已展现了十足的诚意。您若事事忧虑,定会让俞少卿日夜惶恐,不要伤了东隅与大启的和睦。” 周将军的话刚说到一半,皇后就出言打断了他:“更何况库房之事尚无定论,周将军骁勇善战人尽皆知。若有人为立奇功别有用心,周将军可别着了奸人的道。” 皇后是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让周将军下不来台,她就是个靶子,这样做几乎都是皇帝的示意。 “皇后娘娘,臣并无……” “走吧。” 周将军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这次说话的人是虞丘漠北,他牵着皇后的手在这中秋月圆之夜,随着俞安走向殿外高台。 望远镜是俞安花重金买的,原本是两个,另一个托白芨送到了大启,现在应该已经在桓宇澈手里了。 比例是按照标准调的,送到御值库前俞安就亲自试过,清晰得可以看见月亮上的陨石坑。 “朕要……做什么?”皇帝坐在矮椅上,面对望远镜束手无策。 “皇上只需透过这个,看就好了。” 第178章 神奇的天文望远镜! !“天呐!咳咳–这是什么?” 皇帝口中惊奇,手也忍不住的颤抖,他的眼睛离那个像镜子一样的东西不过两厘米,却能看见几万光年外的星空。 “这是月亮吗?咳–为何上面什么都没有?”他忍不住发问,不知在问谁,也并不期盼答案。 皇帝与皇后身后站着一排侍卫,侍卫身后才是围过来看热闹的大臣及其家眷,他们不知皇帝在惊呼什么,更看不见他所能看到的世界。 “原来就这样啊……” 虽然震撼,但皇帝并不高兴,他自小听遍了关于月亮的故事,据说月亮上有玉兔,有蟾蜍,有桂树,有月神。可今日看来,上面什么也没有。 -- 第219页 接着,他不再满足于看月亮,在俞安的指导下调整着望远镜的方向。这下,他看见了北斗星、紫薇星、文曲星、启明星……虽不如月亮大,也能大致看清模样。 最后,俞安将比例调至最高,在这种比例之下,没有近地行星挡着,虞丘漠北看见的是绚烂的漫天星河。 “咳咳–那些像彩色沙砾般的东西,也是星子吗?”到此时,皇帝的声音已颤抖而沙哑。 “是的。” 俞安淡然解释:“这里的星星如同大家所生存的地星,离地星近的肉眼便能看见,肉眼看不见的不是没有,而且存在于更遥远的世界。” “世界…世界……” 虞丘漠北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不再看天,站起身来看着高台之下的东隅疆土:“可那么多的星子,像东隅的子民一样多……偌大的东隅,咳咳–、东隅之外还有大启,有淮烟,有涸阳,有大邑,有朝立,这样大的地星。” “咳咳–这样大的地星外,竟还有这样多的星子……”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也越来越小。俞安向一旁的知秋耳语了几句,没过多久,知秋便取来了水晶箱角落里放着的一个地球仪。 “皇上,地星之大,可不止六国。” 原本只是送礼,看见虞丘漠北有些魔障,俞安突然生出了一种恶趣味。 东隅能有今日,靠的不是卢氏一手遮天,而是靠虞丘漠北的影响力和他多年来的苦苦支撑。 如果他就此疯魔,东隅岂不完了? 虞丘漠北抬头看俞安,并没有说话,光从眼神中就能看出他略带疑惑,眼中已经无神。 那地球仪是俞安定制的,比人头还要大一圈,打开开关透亮,山河湖泊是浮雕的,上面用文言标出了疆域,俞安乐此不疲的向他解释:“皇上请看,这里是东隅。” 俞安所指之处,不过指甲盖大小,若不是提前标出来几乎无人看到。东隅西南边是大启,大启要大一些,约摸有一块硬币大小,至于淮烟、大邑、涸阳和朝立,小的几乎快看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皇帝的问话听着愤怒,实则无力,他登着俞安,眼中已经没有了光:“这些地方朕都去过,都亲自踏足过!你知道有多远吗?你没去过你不知道!” “俞氏知道。” 俞安反过来直视皇帝,朝臣们都惊呆了,嚣张如卢太师,也不敢用这样的态度面对虞丘漠北。 “俞氏在大启时曾做过一个梦,梦中高楼林立,百姓近途可步行,远途则需要代步工具。那个世界的代步工具不是马车,也不是马匹。” “它长着四个轮子,布椅铁面,不需要人力便可日行千里,那里的人们称之为汽车。” “……咳咳–” 皇帝想说些什么,可一急就咳个不停,过了半天才缓缓说道:“俞少卿也说了,那是你梦中的世界。” “是梦,也是现实。” 俞安微微一笑:“皇上若不信,过几日俞氏便将那东西造出来。” “等你能做出来再说吧。” 说话的人是卢太师:“皇上就是性子太好了,才会容大启妖孽妖言惑众这样久。” “就是!” 周将军再次发扬了他哈巴狗的输赢:“这普天之下就没有末将未去过的地方,涸阳至北是漫无天际的荒漠,东隅淮烟以东是长河,大邑朝南是走不到头的丛林,朝立往西,是悬崖。” “地星就只有这么大,俞少卿又拿什么去证明你所说的一切?” 周将军是个武将,没品却能将话说的漂亮。俞安冷笑,摇了摇头:“俞氏证明不了。” 终于,周将军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可接下来俞安的话,让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俞氏证明不了,但请问周将军,荒漠再北是什么?长河以东是否还是长河?丛林的尽头有无出路?悬崖以南,可有新的大地?” “我……” 俞安继续道:“周将军不知道,但是俞氏知道。六国以外还有新的疆土,只因人力难及,所以无人知道。” 指着地球仪,俞安介绍完了六国周围的所有地域,又介绍了七大洲四大洋,或许这些东西此时还不存在,但东隅人又到达不了,也不会有人验证真伪。 “世上不止有六国,还有许许多多肤色不同、说不同语言的人类,如果见到大家无法交流,这个世界的中心,也并非六国。” …… 过了很久,很久,没有人说话,一片寂静,静得就像时间停止了流动。 “扶朕回去。” 皇帝转过身,卢公公的手赶紧接在了下面,可是皇帝一个踉跄,整个人栽在了地上。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皇帝在众人的搀扶中站起身来,走路如行尸走肉一般,僵硬的回到了他的皇位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大启妖女打入大使狱去?!” 卢太师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生气,一副为皇帝好的样子。侍卫们不敢怠慢,两个大汉左右一站,将俞安架在了中间。 “我自己会走。” 俞安微微扬声,不卑不亢的看向虞丘漠北:“世界本就如此,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若皇上因此事便要俞氏的命,俞氏认了也罢。” 虞丘漠北闻此言,手撑在龙椅扶手上努力坐正,他无神的双眼稍稍闪烁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被混沌填满了。 -- 第220页 “放了她。”皇帝微微正起身子,却连对视都不敢:“你所说的汽…汽车,咳咳-朕给你十天。” 第179章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事后,俞安并不记得这场中秋夜宴是怎样结束的,只记得后来气氛诡异至极,皇帝整个人都陷入颓靡的状态,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桂花酒。 或许是自己的表现太让人惊叹,接下来的几天再无后妃敢来太平宫,就连文妃也不来了。 这也罢了,在东隅的后宫中生活,俞安本就不喜欢天天被人骚扰。但太平宫中的宫女、内监和侍卫见到自己也不如往日话多了,每日惴惴不安,好像自己被问罪,他们也逃不了似的。 “叶子,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这日,俞安无聊,抱着栖儿玩拨浪鼓,叶子就在一旁看着,并不搭话。 “听闻皇上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 叶子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过了许久才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这几日太平宫是清净了,但宫外已经忙成一团,说什么的都有。太后甚至还命人找了最好的法师,要为皇帝去掉心中魔障。 那个老婆子哪里会懂,有些事情只要在心中埋下了种子,此生都不会忘记,只会愈演愈烈。 那么自己,就为这把火再添些柴吧! 又过了三日,俞安从库房中醒来,正坐在一辆汽车的驾驶室里。睡着之前,她去了一家4S店,选了一辆酷炫的跑车。身份证早已不能使用,户口也已注销,俞安没办法名正言顺的买下这辆车,只能留下全额车款,提出试驾。 按理来说,试驾需要4S店的工作人员陪同,但当时店里人手不够,俞安又留下了这么多钱,就算退车也不可能不回来,于是放心她一人去了。 离开后,俞安开着车往郊区的方向走,走到一片油菜花圃中,仿佛隐没在深海,渐渐停了下来。 时间卡的极准,正当俞安下车检查油箱时,屋外天已有些暗沉,侍卫来检查库房了。 “这这这……” 见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两个侍卫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这是何物?” “噢……” 俞安轻描淡写道:“中秋夜宴你们二人不在,但也应该听说了,这便是我所说的‘汽车’。” 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疑惑越发明显。 “麻烦把门开一下。” 俞安回到驾驶室,这是一辆自动挡的车,与时俱进,使用简单。虽然多年未开过车了,但也不至于手生。 车子出了库房,一路开到太平宫的门口,车速很慢,所见之人眼中尽是震撼却无人拦截。 虞丘漠北已经多日不上朝了,此时应该在寝殿里,俞安便驱车来到殿前。 离寝殿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时,不知从哪里冲出许多侍卫,将俞安团团围住。 没有办法,俞安一脚刹车停下,熄火后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侍卫们见到车上下来的人是俞少卿,吓得嘴都在抽抽,不知是要闹出什么大事来。 过了良久,其中主管的御前侍卫才张了口,问道:“俞少卿这是……” 按照官位来算,俞安的官位并不比他高,可此时的主管御前侍卫却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紧张。 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便是这个意思了,侍卫不知俞安是和用意,怕会错了意。 “中秋夜宴,俞氏曾向皇上夸下海口,说十日内会让他看见‘汽车’,便是此物了。” “……” 那侍卫顿时语塞,眼睛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汽车,顿了几秒才如下定决心般道:“是。” 回过话,不出几分钟,皇帝便亲自迎了出来,他一边套着外衣,一边朝俞安走来,鞋子都未穿。见到俞安面前的庞然大物,一脸惊愕,给围在一旁的侍卫们使了个眼神,表示如果有异样立刻护驾,接着,自己围着汽车转了起来。 “这……此物该如何使用?” 终于,他捱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发问道:“有劳俞少卿为朕展示了。” “恭敬不如从命。” 俞安边笑着,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皇上请坐。” “放肆!” 虞丘漠北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侍卫不愿意了,他怒视着俞安:“皇上出行皆按规格乘坐轿撵,怎可蜷在这如刑具一般的东西里?” 蠢货。 俞安暗自在心中骂,并不看那侍卫,而神情恳切的看向虞丘漠北。 虞丘漠北像是多日不曾休息了,几日的功夫眼圈便黑得吓人,说话时嗓子沙哑,咳疾又反复了。 “无妨。” 虞丘漠北拒绝了侍卫的好意,他像冒着巨大风险一般,捏着衣角坐在了副驾驶上,眼中是极力掩饰的惶恐:“俞少卿……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的,皇上。” 俞安抬手关上了副驾驶的门,虞丘漠北吓得一个激灵。 接着,俞安坐在了主驾驶上,车子发动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让虞丘漠北坐立难安,他努力克制自己,假装并不害怕,手却紧紧握着门把。 “皇上想去哪里?” “都……都可以。” “那就去怡妃娘娘的长乐宫吧。” 俞安不是在跟他商量,更多的是自言自语,挂了个倒挡,一脚油门往后开去。 “慢……慢……咳咳……” -- 第221页 虞丘漠北吓得不轻,头不住的往后转。俞安不想一直吓他,待倒得差不多了挂上前进挡,调头往长乐宫的方向开去。 “那个……俞少卿可以慢一些。” 虞丘漠北依旧紧张,挺着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的路。 “若是慢了,又怎样日行千里呢?” 俞安看了一眼仪表盘,此时不过二十码的速度,他就吓成了这样。皇宫中条条路都是直线,大致一算,离长乐宫还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前方无人,换挡。 “zeng!——” 俞安又是一脚油门下去,车速瞬间飙到了七八十码。 “啊!!!!” 皇帝如同疯了一般,整个人团成了一团,手脚并用的抓住了门把,头缩在靠背里,不住的发抖。就在此时,俞安停下了车。 “皇上,长乐宫到了。” 没反应。 “皇上!长乐宫到了!” “嗯……啊?” 虞丘漠北慢慢坐直了身子,慢慢也不再发抖了,俞安从主驾驶上下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皇上可以下车了。” “……” 他没有说话,脸色黑红得如酱猪肝一般,过了许久许久,久到长乐宫的侍卫进去通传,白芨都出来了,虞丘漠北才缓缓说了一句话:“还是送朕回去吧。” “臣妾恭迎皇上。” 白芨虽不知这是何物,但俞安变出来的东西,再不合理都是合理的。她跪在副驾驶外,等待皇帝出来。 “” 第180章 虞丘漠北快要疯了! 大氅? 白芨疑惑的朝着天看了一眼,虽已入秋,但此时是正午,皇帝穿的也并不少,为何要大氅。 毕竟是皇帝的要求,白芨不敢质疑,更不敢怠慢,忙叫宫女去取,取来后又让宫女去伺候,但被他拒绝了:“怡妃,你来。” 很快,怡妃就知道皇帝为何如此了,刚才短短一两公里的颠簸,吓得他尿裤子了。 皇帝并未责难俞安,也确实是自己丢脸,但他的东隅皇帝,已经将人丢到了大启妃子这里,又怎可再让下人知道。 他挺直身子,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随着白芨去更了衣。 说实话,俞安是想在虞丘漠北心智最薄弱的时候再让他疯魔一些,没曾想得到了额外的收获。 其实刚才开车时,俞安是想跟他同归于尽的。但是对于一个成熟的国家而言,不可能因为主心骨皇帝的死,就让国家覆灭。 国家想要覆灭,正如《红楼梦》中所言一般,必得从内而外。 若是贸贸然杀了他,卢氏没有了钳制,另立傀儡新帝,扶持卢氏的人上位,那东隅和大启更是难逃一战。 到那时,就不只是大启和东隅的战争了,很有可能还会牵扯上周边四国。 那么,要怎样才能让一个国家由内而外覆灭呢?无非是后宫妖孽干政、前朝党派相争、皇室朝臣离心。 若需要一个导火索,那必是皇帝昏庸,无法再让东隅走上坡路了。 俞安静静的在大厅里等着,等了许久,虞丘漠北才与白芨一同出来,行过礼,三人便分别落座。 “……” 气氛尴尬,白芨犹豫了很久才张口:“皇上今日怎有闲心来臣妾这里啊?” 虞丘漠北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回话了:“那日俞少卿所说的‘汽车’,朕见到了。” “就是刚才那大家伙吗?” 白芨回忆道:“可那东西,轮子还不如马车大,怎会跑得比马车还快呢?” “怡妃娘娘想不想试试?” “当……” “然”字还未说出口,白芨被皇帝的一个眼神吓得立马噤了声,联想到刚才种种,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俞少卿,你可还知道些什么,朕不知道的东西吗?” 虞丘漠北的言辞中满是恳切,他就像个求知欲极强的孩子,恨不得一夜之间知晓世间一切。 “俞氏所知不少,却不能尽数让皇上看见,若皇上肯信,俞氏自然愿讲。” 虽然俞安只讲自己当做大启人,但面对东隅的皇帝,也不得不尊称皇上。虞丘漠北本是主动问的,可此时,他却犹豫了。 知道这些又能怎样呢?是能呼风唤雨?还是百战百胜?亦或是让东隅皇室永世纵横于世间? 如果不能,不过是徒增负担罢了。 但是最终,虞丘漠北还是点了点头:“自然。” 俞安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山海经》,那时看就像看神话故事一般,与《封神榜》没什么两样。可到如今,里面一切不可思议的事,似乎慢慢有了解释。 于是这一天,俞安充当说书人的角色,将自己这些年来所知所想的一切,尽量用他可以理解的语言说了出来。 其中无数次,白芨与皇帝怀疑真假,俞安便拿出手机,放图片来看。 不知过了多久,俞安饿得前胸贴后背,手机也没电了,故事也讲了个七七八八:“皇上,怡妃娘娘,要不俞氏去做些吃的来吧?” 虞丘漠北无心与此,像是还在想些什么,最终白芨解了围:“皇上,俞少卿厨艺极佳,您没见识过着实可惜了。” “可惜……”虞丘漠北的精神状况极差,经过了这几日的洗礼,他知道自己在世间不过沧海一粟:“人生短短几十载春秋,有什么是不可惜呢?” -- 第222页 他已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白芨给俞安使了个眼色,俞安会意,悄悄退了下去,跟着宫人来到了御膳房。 看着面前的食材,俞安眼中燃起一抹光,灶火来着,不出半个时辰便备好了一桌菜。 所有的菜都由餐盘罩盖着,俞安一样一样揭开,等着虞丘漠北品尝。 “这是前菜,焗蜗牛。” 看到盘中的餐品,虞丘漠北的脸都僵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向俞安:“……你让朕吃这地上的爬虫?” 虽几日来,他已听闻了无数不可思议的事,但皇帝的威严还在,他不允许别人这样侮辱自己。 “于皇上而言,这是爬虫。但于千年后的人而言,这是世间至味。” 俞安微笑道:“虽是蜗牛,但却是人工饲养在葡萄园的散斑蜗牛。” “先放入水中煮熟,将蜗牛肉挑出来,清理干净后加入红葱头、大蒜、欧芹、黄油、辣椒、薄荷、迷迭香烤制而成。” 这一连串的调味料听得虞丘漠北一脸懵,他愣住了,不知俞安所言为何物。 烤制品的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那种陌生而惊为天人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想要尝一尝,在俞安的授意下,一叉子挑出蜗牛肉,放在嘴边又迟迟不敢下口。 “皇上若担心有毒,俞安也可为您试毒。” 这原本是客气,想给虞丘漠北一个台阶下,虞丘漠北也本能的摇了摇头:“倒也不……” “必”字还没说出口,他很快调转话锋:“那便再好不过了。” 俞安苦笑,用极其优雅却又跟打扮充满违和感的姿势吃下了蜗牛,脸上的笑意未曾退下过。 虞丘漠北终于放下戒心,一口咬了下去。 “……” 一瞬间,千言万语穿过脑中,却说不出口。那口感,那味道,如同被电打了一般,麻酥酥的,焦褐感恰到好处,调味料的味道直冲灵魂,回味无穷。 一共四只蜗牛,俞安吃了一只,虞丘漠北吃了三只,竟连一只都没给白芨留下。不过很明显白芨对这个东西还是有抵触,不吃也罢。 “第二道菜叫做沙拉。” 俞安掀开餐盘盖:“里面主要是橘子和鳄梨,用橄榄油、薄荷和奶酪调味,简单而风味十足。” 橘子和鳄梨皇帝都没见过,但好歹不是蜗牛那样唬人的东西,再加上蜗牛确实美味,皇帝没有犹豫,一叉子下去挑了一大块沙拉送入口中。 “嗯……很特别的味道。” 第181章 又用美食征服个人! 很特别的味道。 这道沙拉确实不如焗蜗牛惊艳,虞丘漠北终于缓过神夸赞起来:“下一道菜是什么?” “第三道菜是奶油蘑菇浓汤。” 西餐中好喝的汤有许多,但俞安厨艺不精,只会做这一道,而且极为不正宗,但也只能凑合凑合咯。 好在虞丘漠北没有喝过这些玩意,只要味道过得去,仍然叹服不已。叹服之余,他终于有了问题:“为何第三道菜就是汤了?难道后面都是饭后点心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俞安同时打开了两个盖子:“这两道菜都是副菜,分别是黄油焗龙虾和法国鹅肝。” “哇呀呀呀……” “哗啦——砰!” 俞安有考虑过虞丘漠北的接受能力,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之大,他“腾”地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应声倒地,人也险些摔倒。 “这是何物?!” 见虞丘漠北如此恐惧的咆哮,俞安这才反应过来,在他们的眼里,这东西无异于怪兽,能杀人于无形。 “此物名叫龙虾。” 俞安心中想笑也只能忍着,她平静的看向皇帝:“产自他国,以肉质鲜美著称,若不信,皇上可以试试。” “朕还有什么不敢信的呢?” 虞丘漠北苦笑道:“自打俞少卿入宫,真是颠覆了这数十年来的所知所闻。”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叉子挑出龙虾壳中能拉丝的虾肉,放在鼻尖嗅了锈,略微皱了皱眉头,或许那味道并不能让他心安,但最终还是放入了口中。 “……嗯—” 虞丘漠北作为一国之君,竟发出了一声娇哼,那味道蔓延在口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反正独特至极。 “这龙……虾上,是什么啊?谈不上是什么味道,却独特得紧。” “这是芝士。” 知道他不懂,俞安继续解释:“以牛乳为原材料,经过发酵、沥干水分、在盐水中浸泡,过后再发酵几月而得。” 虞丘漠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吃了一些在口中:“味道着实不错,只是这名字,不太好……” 他并未亲口说,看了一眼白芨,白芨立马会意:“皇上是真龙天子,虾蟹实在不入流,怎可以龙虾为名?” “……” 俞安很无语,但毕竟入乡随俗,只能起身行跪礼:“俞氏失敬,请皇上问罪。” “啊…倒也不必。” 虞丘漠北钦佩俞安,并未在这件事上大动干戈,只让继续上菜。 这一次,俞安打开的是主菜,战斧牛排。 硕大的白色盘子,上面横着一条等长的骨头,牛排很厚实,俞安特意煎成了三分熟,甚至还淌着些血水。 “这肉还生着就端上来,俞少卿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 第223页 虞丘漠北皱起眉头,他并不是挑事,只是那茹毛饮血的日子已是过去,他贵为皇帝,怎愿再回到从前? “这道菜名叫战斧牛排,三分熟的战斧牛排为浅褐色,内部肉质鲜艳血红,口感华润柔泽,如丝绸一般绵软。上面的黑胡椒酱可以完美的遮住腥味,罗勒叶和欧芹碎会更加丰富牛肉的风味。” 俞安吃牛排从不吃三分熟,因为不喜欢那种咬不动还带着血腥味的口感,虞丘漠北估计也吃不惯,但她偏要做来让他吃。 于是,俞安手把手的教他用刀叉切下一块肉,犹豫着放入口中。 一瞬间,虞丘漠北的味蕾被复杂的味道冲击得失去思考,牛肉在口中嚼了近白下才想起来要咽。 “食材是上好的食材,样子也漂亮,味道虽是上乘,却算不得万中无一。” 虞丘漠北在说话,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眼神直愣愣的盯着盘中的牛肉,又切下一块放入口中:“记得幼时,朕随先皇东征西讨,那时年岁小,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先皇作为九五之尊,御驾亲征,即使节节败退,也为万民所敬仰。” 说着,他竟苦笑起来:“记得那是和大启的最后一站,东隅惨败,撤退之时将士一直被追杀,数万人只剩十之一二。” “先皇的宝马名唤孤狼,身中数箭却还在狂奔,直至到了安全地带才倒下,那时我们没有粮食、没有体力,不敢生火,就连人也不多了,孤狼倒在地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没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皇含泪割下孤狼的肉与朕同吃,那味道……腥臭、苦涩,嚼也嚼不烂,令人作呕。” 虞丘漠北抬眼望向俞安,他原本是健壮的,却在几日的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你们大启人,平日里就吃这些东西吗?” 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确实如此,这饭虽不难吃,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俞安索性实话实说:“并不。” “皇上是否还记得,俞氏给您看地球仪的那一日。” 虞丘漠北点了点头。 “那日,俞氏曾跟您说过,六国之外还有其他疆土,只因人力难及,所以无人知晓。” “人世间有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人,他们肤色不同,语言不同,却以当地的习俗生活,就如这顿饭。” 俞安将话题扯了回来:“数百年后,这顿饭会被称之为‘西餐’,之所以叫西餐,是因为我等所在之地位于世界东方,而做出这些食物的人,生活于西方。” “数百年后……” 虞丘漠北喃喃自语道:“那数百年后,东隅是否夺回了失地,将领土扩充于六国之外?” “没有。” 俞安的眼神突然变得漠视一切,她冷冷的看向虞丘漠北,不掺杂任何感情,冷漠的像是一个物件儿。 “……没有。” 虞丘漠北神色突然黯淡下来,整个人更加没了精气神:“所以朕做了这样多的努力,却还是没能打败大启?” “倒也不是,只不过六国太小了,太偏僻了,偏僻到没有史料记载,小到无人在意。” “数百年后的华夏,一个国家内含三十四个省级行政区,每个省下又有无数市、县、乡村。六国于华夏而言,可能连一个较大省的城市都不如。” “怎么可能……” 虞丘漠北握紧了拳头,整条胳膊都在颤抖,坚实的桌子被压的吱吱作响:“所以再过数百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华夏一国?” “当然不是。” 俞安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无论怎样解释,虞丘漠北都无法想象数百年后的世界,只好尽可能的讲与他听:“全世界有二百二十四个国家与地区,华夏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那……华夏是最大的?” “也不……” “胡说!你胡说!” 俞安话还没说完,虞丘漠北突然狂躁起来,他哗啦一声掀翻了桌上的所有吃食,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俞少卿……你不是为了孩子,你才不是为了孩子!” 此刻的虞丘漠北如疯魔了一般,用手指着俞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里带着杀气:“你是不是同怡妃一样,是大启专门派来东隅的细作?!” 第182章 这皇帝心性真强大! “你是不是同怡妃一样,是大启派来东隅的细作?!” …… 这是什么鬼脑回路?俞安有些慌了,但她知道,如果此时自己表现的太慌张,只会坐实他的想法,自己就算死,也得死得坦坦荡荡,不能坏了大启的名声。 “皇上如果这么想,俞氏也没有办法。”俞安起身跪下:“但凭皇上处置。” 白芨没有说话,她从虞丘漠北生气开始,就默默站在了一旁,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她的容貌放眼整个东隅后宫都算漂亮的绝无仅有,记得从前在大启时,她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每年只献舞三次,每次献舞都万人空巷。而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却无人看得起她。 仅仅因为她的过去。 “不必了,俞少卿回太平宫吧。” 虞丘漠北站起身来,神情又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漠然,他低头看了一眼跪着的白芨:“备轿。” 看他乘着轿撵走远后,俞安才同白芨一起站起身来:“那怡妃娘娘,俞氏先告退了。” -- 第224页 “……陪陪我吧。” 嗯? 俞安愣住了,自己与白芨早已不是政见不合那么简单了。白芨以一己之力搅浑了大启的水,害得自己和栖儿来到异国他乡,她是东隅的英雄,是大启的罪人。 如果她只让俞安留下,告知自己有话说倒也无妨。只是用了陪陪这个词,竟显得微妙了。 碍于白芨的身份,俞安不能拂袖离去:“不知怡妃娘娘有何要事?” “倒也不必非得要事。” 白芨用一种悲悯而忧郁的眼神看向俞安,嘴角微微向下,硬憋出了一丝假笑:“从前我看不起任何人,怎知今日最可悲的,竟是自己。” “你们把这儿收拾一下,俞少卿请正殿坐吧。” 她用手指了指正殿的方向,俞安跟着走了进去,待白芨坐下后,也跟着在客座坐下。 “俞少卿瞧瞧本宫的手。” 白芨突然抬起手,手背朝上,五个指头上都戴了护甲,长长的能当签子用:“本宫的手是不是比从前嫩了许多?” 有病吧??? 俞安看着白芨,她陶醉的看着自己的手,像个疯子一样。 “俞少卿归为大启的淑妃,也戴护甲吗?” “……”俞安无语的摇了摇头,迟疑了几秒才回道:“被封妃的第二天就来东隅了,俞氏没有这个机会。” “真的只是没机会吗?” 白芨问俞安,但更像是自言自语,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俞安跟前,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俞少卿啊,你看看你的手,又要下厨,又要随着桓宇澈行兵打仗,多年的老茧还在,多么粗糙啊!” 白芨的种种怪异行为令人不适至极,俞安终于忍无可忍将手抽了出来,向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不知娘娘留俞氏,究竟有何用意?” “用意?没什么用意。” 她一个接一个的取下了手上的护甲,十只手指,没有一只留着长指甲:“本宫从未蓄过指甲,就连弹琴都用义甲,为何要带护甲?” “俞少卿,你知道是为何吗?” 看俞安摇了摇头,白芨自顾自的说道:“因为本宫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女人,貌美通曲艺,懂兵法会武艺,本宫毁了大启凯旋而归,是东隅的救世主,纵使满宫唾弃,他也不得不给本宫一个位份。” “而本宫竟傻傻的以为,是因他喜欢我。” 见她这样,俞安突然想起了桓宇澈。桓宇澈亦是如此,把自己当做他的一枚棋子,事事利用,他真正爱的只有他自己。 “你知道吗?满宫之中,没有一个女人需要戴十只护甲,唯独本宫要戴。”白芨的眼神再次虚无缥缈起来:“从大启回来数月,皇上只来过长乐宫五次。” “他好言之凿凿啊,说前朝后宫都忌惮本宫的乐伎身份,怕蛊惑于他才不常来,本宫竟也信了。而就连侍寝,他都不让本宫取下护甲。” 俞安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放在一旁桌边的护甲上,与其他护甲不同,它的尾部是圆的。 “而且每一次的侍寝,竟都需要提前两个时辰沐浴更衣。这不可怕,可怕的是,竟还要本宫□□的走进他的寝宫。” …… 这些事属于私事,就算白芨好意思讲,俞安也不好意思听啊。她低下了头,有些无所适从。 “本宫以为这是规矩,可直到前几日才知道,只有本宫如此。” “俞少卿,你能不能告诉本宫,本宫到底该怎么办?” 俞安漠然的看着白芨,她眼中无泪,却满是绝望。而俞安,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微笑:“这是你的报应。” “因为你,辞律王府数百人被杀的只剩下不足十人。我相信如果他们活着,你如今的日子,是他们此生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你没有资格说苦。” 俞安一字一顿道:“我和栖儿来到东隅也是拜你所赐,如果我们死在东隅的领土上,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不是威胁,是俞安的真心话。很多次午夜梦回,她都看到元婧抱着叶彬腿虚弱的对自己喊夫人快跑。 自己想要带她一起跑,她却早已成了叶彬的剑下亡魂。 “怡妃娘娘还有事儿吗?” 俞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才回过头:“我们确实一起在大启生活过,但那不是你的家。” “确实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屑活在那里。” 白芨并不意外俞安说这些话,刚才的悲悯神情突然消失了,看着俞安反唇相讥道:“你知道那日去大启为你取琴,为何要取苏翎溪的那一把吗?” 俞安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死了。” 为何? 这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俞安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苏翎溪是带着些抑郁气质在身上的,却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人就没了。 “去大启一趟,本宫可真算是听了不少好戏。” “而且俞少卿知道吗?死的不仅是她一人,还有迎律王、范毅和苏渐鸿。” “什么?” 连桓宇滺也不在了? 若说苏翎溪的死有迹可循,那桓宇滺也不应该呀。他十岁了,正是少病少灾的时候。太后还活着,桓宇澈是皇帝,护着他的人都在,为何他说没就没了? “俞少卿还是坐下,让本宫为你讲个故事吧。” -- 第225页 第183章 最是薄情帝王之家! 成安元年六月十六日。 夜已深了,桓宇澈躺在卧榻之上,看着睡在身边的贤妃苏翎溪,久久不能入眠。他已将王位从桓宇渊手中夺来,眼下根基未稳,还有些脏东西要处理。 “皇上,您去哪儿?” 桓宇澈穿衣服的声音惊动了苏翎溪,她朝着窗外的方向看了看,知道时间不早了。 “有些要事。” 他并未解释,简单穿好衣服后去了御书房,让鲁宝丰连夜叫来了柏澍夫妻二人。 “柏将军、柏夫人,深夜叨扰了。” 桓宇澈客客气气的请两人就座,直奔主题:“朕与范毅之仇不共戴天,相信柏将军也是。” “可桓宇渊死前揽下了所有罪责,竟留范毅那奸佞小人在朕的朝堂之上,他谨小慎微,未曾显露出一点马脚。他害死那么多人,万事难辞其咎,他活着,朕寝食难安。” “所以朕想了个办法,希望柏夫人可以帮朕一臂之力。” 我? 琥珀不能说话,但心中的诧异表露无疑。 “对,不知柏夫人可有办法传信给白芨,让她帮朕杀个人。” “皇上,杀范毅不需要东隅人,臣愿亲自动手。” 柏澍没明白桓宇澈的意思,说话时扬眉吐气中裹挟着咬牙切齿:“更何况,白芨那人不可信。” “不不不,朕不是这个意思。” 桓宇澈赶忙摆手:“要她杀的人不是范毅,而是迎律王。” “啊?” 柏澍和琥珀两人都愣住了,皇上与迎律王向来要好,当日皇帝起兵造反,就是要让迎律王登基。而迎律王登基当晚,又将皇位让给了皇帝。 两人感情如此之深,皇帝为何要借东隅人之手来将其除掉?更何况,刚刚准备处置而后快的人,不是范毅吗? 看着柏澍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桓宇澈赶忙解释道:“柏将军可能误会了,朕的意思是,假意借白芨之手杀迎律王,嫁祸范毅里通外国这样一个诛九族的大罪,名正言顺的杀了他。” “柏夫人可能办到?” 琥珀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柏澍,见柏澍点头,也跟着点了点头。 “柏夫人放心,朕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桓宇澈将一个信封交到了琥珀手中,信封里是他刚刚等候时写下的,或许墨迹还未干透:“你只需告诉白芨朕的意思,然后将这封信交由她。” 琥珀行礼表示答应,将信放置好。柏澍又与皇帝攀谈了几句后,便带着琥珀匆匆离去了。 桓宇澈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他早就做好了今日这个决定,可一直不愿付诸行动,直至今日,终于忍耐不了了。 他不愿范毅这种不忠不善之人忝居丞相之位,不愿见范毅日日在面前晃荡,害死那么多人,说话滴水不漏的样子令人恶心。 “鲁宝丰!” 约莫着柏澍二人已经走远了,桓宇澈叫来了卢公公。见卢公公麻利的进屋行礼后,才小声说道:“再去请苏尚书。” 深夜被皇帝传召,苏尚书不敢有丝毫怠慢,穿好衣服立马跟着卢公公朝皇宫的方向去了。由于是秘密传召,不好大肆张扬,两人步行几里地,总算在天亮前赶到了。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尚书惶恐,他如今只是个正二品官员,却能得皇帝深夜召见,必是有要紧的事儿。难不成,是苏翎溪出事了? “苏尚书一切安好?” 桓宇澈并未让他平身,客套起来。 “承蒙皇上厚爱,微臣一切都好。”苏尚书依旧是跪着的姿势,头挨在地上,与冰凉的地面只隔着一层厚而脏的毯子,灰尘的臭味在鼻尖徘徊。 “真好,你们一切都好。” 桓宇澈冷笑起来:“你们吃得好,睡得香,而朕却整宿整宿难以安眠。” 即使桓宇澈的语气很平静,但苏尚书仍旧能听出阴阳怪气来。他想着自己在朝堂之上向来战战兢兢,从不轻易站队,怎会惹得天子气恼? 由于来时匆忙,苏尚书只在亵衣外又套了常服,此时虽是六月,一年中最热的日子,但天气变化无常,深夜又是最冷的时候,自己跪着,再加上紧张,凉气早已渗透全身。 桓宇澈迟迟没有说话,靠在椅子上,眼睛不知看向何处,轻轻摩挲着虎口处。这一夜太短了,短到天都快亮了。 “如果朕记得没错的话,范毅当年做左治学时,还收到过你的提拔。” 听闻此言,苏尚书心下一惊。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皇帝竟记到今日。 “回皇上,确有此事。微臣当年被假象迷惑,只觉得范丞……,只觉得他奇货可居,这才……” “好一个奇货可居,哼。”桓宇澈的神色渐渐变得阴冷:“你可真是瞻前顾后首鼠两端!若不是有他力保你,想必你早已没有今日的尊荣了吧?” 或许是天冷,又或许是害怕,苏尚书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跪了多久,双腿已没了知觉,后背酸得厉害,但他不敢动。 瞻前顾后,首鼠两端。这两个词从天子口中说出,说的是自己,那就说明自己这辈的仕途,完了! “皇上!” 屋外传来了鲁宝丰的声音:“该上早朝了,奴才伺候您早膳。” “等着。” -- 第226页 看着屋外,天已大亮,桓宇澈坐了半宿,浑身不得劲,站起身来动了动肩颈,一副才看到苏尚书跪在地上的样子,赶紧半蹲下将其扶起:“哎呦,朕刚才迷糊,竟忘请岳丈大人平身啦。” 苏尚书大愕,不知桓宇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刚才实在跪的太久了,即使有桓宇澈扶着,起身时双腿还是无力,“扑通”一声又摔倒在了地上。 桓宇澈不依不饶,硬扶着他坐在一旁的客椅上,殷勤得可怕:“岳丈年纪大了,这身体也不似从前了啊?” 他笑着调侃道:“瞧瞧,这人跪久了,真是站都站不起来。” 苏尚书不敢说话,他知道皇帝是在腌臜自己,但那又怎样呢?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女儿的荣宠还得求着他。 “不过朕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可还记得被冤枉做反诗时,是您藏起了那些诗作,才让朕有了翻身的机会。” “当日朕与贤妃两情相悦,先皇说什么也不肯让贤妃作为正室嫁入王府。其实想想,若贤妃正做了朕的侧妃,如今也该是皇后了吧。” “……” 苏尚书不知皇帝此言为何意,欲言又止道:“微臣不比老柏将军,断不敢让女儿居正室之位。” “哦?苏尚书的意思是,尚书这个官职太低了,想向朕求些高官厚禄了是吗?” “啊不不不!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苏尚书惶恐,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不知桓宇澈的脑回路怎会如此,本想表示自己谦逊,却被扣上了这样一顶帽子。 “哎!苏尚书说什么呢!” 桓宇澈又恢复了他的阴阳怪气属性:“再高的官位啊您都值得,只不过如今,还有件事儿需要您去做。” 第184章 这是大幸还是不幸? 成安元年六月二十五日,迎律王桓宇滺被杀。 刺客当场被抓,供出自己受命于范丞相与东隅。次日,范毅因通国大罪被处死,九族皆被处死。 桓宇澈登基之前,苏尚书阵营摇摆不定,与范毅关系匪浅,此事深究起来,他也跑不了。于是在范毅被处死的当日,也畏罪自裁了。 太后禁不住迎律王之死的打击,选择出家为尼。 成安元年六月二十六日,柏澍被晋为骠骑大学士,封隅国公。封地定在大启与东隅交界之处,赐领兵之权。 同日,原大学士曹征晖被人从东隅接回,官复原职。曹征晖之、女曹诗雨嫁于隅国公为平妻。特赐与正妻琥珀相同的一切待遇,两位同称隅国公夫人。 次日,贤妃苏翎溪数次派人去请皇上相见,直至深夜,桓宇澈才不紧不慢的来了,看着“灵犀宫”三个描金大字,桓宇澈蹙了蹙眉,让下人去通报了。 “恭迎皇上圣安。” 苏翎溪出来迎驾之前,屋里没有一点声音,只留下了桓宇澈的脚步声。她跪在门侧,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平身吧。” 如今,这皇城是桓宇澈的皇城,灵犀宫虽是贤妃在住,但她就像一个租客,只有皇帝才是房东。 很明显桓宇澈也深知这一点,他连头都没有低下,也没有看苏翎溪,径直走到了正厅上座,泰然坐下。 手边是下人通传时就准备好的茶水,他端起来,半杯下肚,将茶杯放在一旁,“咣”的一声,是茶杯和杯托碰撞的声音。 “贤妃何事?” 两人隔着些距离,桓宇澈的态度极不耐烦,他从未如此过,苏翎溪的心凉了半截。 “皇上,臣妾今日……听到了些风声。” 苏翎溪不知从何说起,但近日来的流言蜚语实在让她茶饭不思,一心想问个明白。 “风声?” 桓宇澈的语气并不和善:“贤妃久居深宫,日子过得清闲,倒也听起外面的话来了?” 苏翎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桓宇澈早已知道她想问什么了。几日的避之不见,就是不知怎样面对。 “皇上也知是宫外的事?” 苏翎溪红了眼,泪水虽未流下,但情绪也难以抑制了:“臣妾只求皇上告知,父亲是否已经殁了?” “苏尚书劳苦功高,见不得范毅猖狂,亲自设计拉他下马。” 桓宇澈说这话时或许有些亏心,再次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可满满的茶叶,已无多少茶水,苦得喝不下。于是将残茶吐回杯中,放回桌上。 “苏尚书仁心啊,此事一了,过不去心里那关……” 进灵犀宫那么久,桓宇澈这才看了苏翎溪一眼,视线又很快躲开:“贤妃节哀顺变,朕晚些日子再来看你。” 桓宇澈只觉得如坐针毡,话还没有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去,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父亲前几日给臣妾来了书信。” 桓宇澈还未走到大厅门口,苏翎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说,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臣妾先保重自己,不要追究无意义的事。纵使情深似海,也可能被弃如敝履,信任何人不如信自己。” 苏尚书这话说的含蓄,但苏翎溪心思玲珑又怎会不懂,父亲的死,与桓宇澈脱不了关系。 “皇上还要敷衍臣妾吗?” “敷衍……” 桓宇澈愣住了,他转头看向苏翎溪,那张漂亮的脸上似乎又融合了另一人的脸,她们两人虽有不同,却又那么相似。 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倔强,一样怀疑自己的真心。桓宇澈不明白,以她们自己和家人做的这些事,死一万次都不够,自己已经饶她们不死,还极尽尊荣,她们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 -- 第227页 “若真要敷衍,朕今日就不来了。” 桓宇澈叹了一口气,这世间那么多人,自己才是最不快乐的那一个。受过那么多的苦,还要安慰一个罪臣之女,何必。 苏翎溪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桓宇澈口中说出的。记得从前,自己与他暗生情愫,为立自己为正室,屡次与先皇发生争执。可现在呢?不过短短几年,他已连与自己好好说话都不肯了。 “……朕先走了,贤妃不必送。” 那句话讲完,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桓宇澈觉得尴尬,只能匆匆离去,苏翎溪望着他的背影,久久站在原地。 …… 了却这么一桩大事,桓宇澈躺在卧榻上,却久久难以入眠。那个女人离开他太久了,久到看谁都像她,久到看到每一个像她的人都觉得面目可憎。 直至寅时,他觉察到自己有要睡着的迹象,却毫无来由的惊醒了,再之后整个人无比亢奋,看着天花板,再也无法入眠。 不眠之夜过去,桓宇澈觉得浑身像被人捶打过一般,酸痛难耐,双腿骨节处更是疼痛。 于是他在榻边坐了很久,想要缓一缓,可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人生不如死,仿佛随时都要灵魂出窍。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直至听见鲁宝丰的声音,桓宇澈才勉强将眼睛睁开,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又重新坐回原位,沉声道:“何事?” “……”门外的鲁宝丰迟疑了一秒才回话:“贤妃娘娘,薨了。” 苏翎溪死了? 桓宇澈不太相信,回想起自己昨日才见过她,她那时有骨气的很,又是质问又是责备,即使自己离开时也好好的,毫无生病的迹象。 就算病了,也不至于一夜之间人就没了呀?过了许久,桓宇澈才再次开口:“进来说。” “你一五一十的跟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宝丰跪在地上,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他知道自己是踩在好几位公公的尸体上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当今圣上脾气不好,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大动干戈,发生这样大的事,真不知该怎样回话。 “……回皇上的话,奴才昨晚不当值,今早一来,便见贤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神色匆匆跑来,一来就跪在了奴才跟前。” “那宫女说,贤妃娘娘说身子不爽利,昨晚很早就歇下了,睡前还喝了安神汤,下人们就在外面守夜。可……” “可贤妃娘娘素来起得早,今日却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动静,那宫女觉得蹊跷,便敲门去唤,唤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动静,怕出事便叫侍卫将门踹开,一踹开……” “一踹开就见贤妃娘娘已经吊在了梁上,过身多时,人都硬了。” 桓宇澈听他说完,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半晌才问道:“太医可看过?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是寅时末。” 想起昨夜无眠,原本都要睡着了,却在寅时前后惊醒。桓宇澈觉得这是苏翎溪心有不甘,纵使死也要留下怨愤来。 “通知皇后为贤妃主持丧仪,伺候朕洗漱,去一趟灵犀宫吧。” 第185章 一举三得的好办法! 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当日早朝结束,苏尚书便在散朝的路上拦住了范丞相,请求小叙。 “苏尚书有事便说吧。” 范毅将其带到了红药馆,戏子们正在演一出《十面埋伏》,借着舞乐之声,苏尚书将自己的计划道来。 “昨日皇上秘密传召微臣,向臣说起了范丞相。” “哦?皇上怎么说?” 范毅看上去波澜不惊,实则早已心乱如麻。他正了正身子,为了不让苏尚书看出慌乱,将视线全落在了台上戏子的身上。 “皇上说,范丞相著作等身,是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跟错了人。” 苏尚书说到这,刻意清了清嗓子,头朝着范毅的方向靠近了一点。范毅一听说好事儿,忙凑了过来,等着他继续说。 “皇上还说,范丞相有远见,做事筹划得当,只可惜因上一位生了嫌隙,恐您不愿真心效忠,想由微臣引荐一下。” 苏尚书的态度无比谦逊,诚意十足,范毅忍不住轻笑道:“我本就是大启丞相,效忠的就是大启,还需要你一个尚书引荐?” “是是。” 苏尚书顺着话锋道:“所以皇上说,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有一事需要派人去做,顺便看看范丞相的诚意。” “何事啊?”范毅半信半疑:“既然要看我的诚意,亲自找我便是,何必请苏尚书传话?” “哎呦,这话可不经说。” 苏尚书讲食指竖在嘴边:“嘘!您小点声儿。” 两人再次凑近了一些,脸与脸的距离不到十厘米,苏尚书又压低了些声音:“皇上想杀死一个心腹大患,怕你不愿意反将一军,所以让微臣来讲,以微臣的名义告知您。” “杀谁啊?这么谨小慎微?” 范毅嘀咕道:“他贵为天子,想杀谁不行?非得搞得这么见不得人?” “这个人,只要范丞相帮皇上处理了,你们二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皇上再也不需要疑心您的忠诚了!” “这个人就是,迎律王桓宇滺。” “办法和人,皇上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需要范丞相的配合。” -- 第228页 …… 成安元年六月二十五日,迎律王桓宇滺突然于睡梦中被人杀死,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 刺客当场被抓,经过严刑拷打后供出自己的东隅人,指使自己行刺的有两人,一个是东隅的上级,另一个,是当朝丞相范毅。 范毅连夜被人从丞相府带走,得知自己被人供出,想着熬过这一阵子,让桓宇澈看见自己的忠烈,他会保住自己。 可是当他看清拿着刑具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时,才知道自己是被摆了一道。 他面前站着的,是桓宇澈、柏澍和苏尚书。 “皇上,皇上,微臣什么也没做,您相信微臣,微臣什么也没做。” 此时的范毅在刑部大牢里,见到桓宇澈如见到救世主一般,几步扑了过来。可因脚踝上绑着的铁链长度有限,还没到跟前,就一个狗吃屎栽倒在了地上。 “罪人范毅,你里通外国,谋害皇室,其心可诛,那贼人早已把你供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 眼见着桓宇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是范毅一人的行为,范毅这才缓过神来:“所以……就算那人不供出微臣,您也会把迎律王的死,算在微臣头上对吗?” 桓宇澈不说话了,想让柏澍说说,扬眉吐气。可不知怎的,柏澍站在一起,脸色并不好看,也不说话。 无奈,桓宇澈继续道:“你被押送到刑部时,朕已经派人讲您的府邸搜了个遍,找到不少罪证。” 地上是一个偌大的箱子,箱子里有许多东隅的珠宝,一部分是范毅自己贪污的,一部分是桓宇渊在位时所赐。 箱子的最上面是几套衣服,是那个东隅人留宿在丞相府时所带,这下确实说不清了。 “皇上,所以从头到尾,这都是您和苏尚书下的套,对吗?” 范毅绝望了,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谨小慎微那么多年,竟栽在了这里。 “哈哈…哈哈哈……” 范毅怒极反笑:“您可真是个好皇帝,狠!你够狠!” “你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借东隅人之手杀了禅位给您的亲弟弟,又把我套今天一并处理,您可真是聪明!聪明啊!” 到最后,范毅几乎是用咆哮的语气吼出这些话的,吼完一转头,他将绑在手上的铁链挂在窗口的铁栅栏上,往下拉出一些,刚好够踮起脚尖将头塞进去。 “哗啦…哗啦…” 是铁链和铁栅栏摩擦的声音,范毅的挣扎是生理本能,而他已经没有求生欲了。 桓宇澈、柏澍和苏尚书,三人看着范毅从下坠到断气,最后没有了半点动静。一切尘埃落定。 “苏尚书,该您了。” 桓宇澈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就像告别一般,全然不像生离死别。 “接下来就是我了对吗?” 看着苏尚书绝望就死,柏澍终于看向桓宇澈,他的眼中从始至终,满是不敢置信:“皇上,您不是说这只是个局吗?为何迎律王会真死?” “朕也不想的。”桓宇澈还在盯着苏尚书,并未用眼神直接回应柏澍:“都是朕的错,白芨是东隅的人,她能背叛朕一次,也会有第二次。” 这话说出来傻子都不信,但桓宇澈的眼神告诉他,他是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无人能置喙,在他想敷衍时就听着,否则苏尚书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柏澍不再问了,就那么站着,原以为范毅死了自己会很高兴,可真到了如今,心中却没有半点快乐。 “放心,朕回去就下旨,晋你为骠骑大将军,封隅国公。” 即使接连几日没有休息好,桓宇澈仍勉强的笑着:“记得从前你说过,你是柏将军唯一的嫡子,是未来的柏将军,会将大启的荣辱当做自己荣辱,这样是否如你所愿了呢?” “……” 柏澍本不想说话的,但皇帝的意思已经这么明显,当初的朋友现在有机会左右自己的生死,还以大义相逼,无可奈何:“臣谢皇上隆恩。” “只是皇上,臣这残破之身,做骠骑大将军已是高攀,国公之位更是不敢想。大启自古就没有无封地赐国公称号的先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说的没错。” 桓宇澈说道:“所以朕封你为隅国公,只要打下东隅,那块地以后就是你的。” “哦对了,琥珀是东隅人,朕不得不多想。你既要被封隅国公,必然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 “大学士曹征晖当年为阻止桓宇渊封荼蘼为妃,被贬黜到东隅,现在是时候回来了。他的女儿曹诗雨也是一代才女,你娶她不亏。” 第186章 来自大启的忆卿辞! 离灵犀宫还有些距离,便能听见里面传出恸哭声,由于昨日没有休息好,桓宇澈是乘轿而来。从发现贤妃死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多些,但整个灵犀宫已挂好了白灯笼,设好灵堂,就连下人们的衣服也都是素衣白裳。 桓宇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穿的,是为等会上朝准备的绛纱袍。罢了罢了,上朝重要,穿得再素雅又有何用,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此时棺木还未送来,苏翎溪的尸身被放置在卧榻上,脸上放着一块白色方巾,身上盖着白布。 桓宇澈并不觉得过分痛心,苏翎溪就躺在这里,仿佛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将手缓缓探向脸上的方巾,想要掀开来看一看。 -- 第229页 “咳咳-” 只听鲁宝丰在一旁轻咳,是那种很刻意的提醒,桓宇澈不高兴,也不想被提醒,索性一把掀开了那块方巾。 方巾下是苏翎溪青灰色的脸,由于是悬梁,死相很难看,嘴半张着,舌头在外面,塞也塞不回去。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瞪得硕大,眼珠的颜色很浑浊。 灵犀宫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在方巾被掀开时哭倒一片,而桓宇澈只觉得吵闹。他回头看了一眼,又不耐烦的转过头来,用小而低沉的声音问道:“昨晚是谁当值?” “回皇上的话,是奴婢。” 这声音不怎么熟悉,大概是封妃时新换的,桓宇澈没有回头:“拖出去,杖毙。” 一瞬间,那些吵吵嚷嚷的恸哭声戛然而止,那宫女被拖下去时不敢出一点声。她死事小,如果连累到家里人就完了。 不知怎的,桓宇澈突然握住了苏翎溪的手,算不上冰凉,但也没有一点点温度。桓宇澈觉得这种触感凉且僵硬,无比陌生,就像在摸一块石头。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圣安。” 桓宇澈脑中什么也没想,突然听见皇后柏青的声音,愣了一下站起身来,问了一句无比尴尬的话:“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封皇上之命,来准备贤妃的丧仪。” 皇后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看见桓宇澈脸色不好,赶紧给他找了个台阶:“皇上还要早朝吧?这里一切有臣妾在,请皇上放心。” 桓宇澈想想有道理,手背向下理了理绛纱袍,对着鲁宝丰朝外指了指,准备去上早朝,可一口气憋在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又一甩袖子转身回来:“放心?!朕的后宫都是些什么人?这怎么叫朕放心?!” 见他勃然大怒,皇后皱眉往后退了退,不敢多说什么。自登基至今,桓宇澈的脾气一日差过一日,仿佛所有人都欠他的。 苏翎溪的尸首还在榻上,脸上的白巾被掀在一旁,依旧是青灰色的脸。桓宇澈有些心软,走到跟前,捻起白巾准备再改回去,可最终还是狠狠的扔在了一旁。 那白巾犹如苏翎溪一般,纵使被狠狠抛下也是柔柔弱弱飘在了地上,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贤妃,你那么可惜苏渐鸿的那条贱命,却因为恨朕,要连他唯一的嫡出女儿,你自己的命都不要!可以,你很好!”、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阴狠,嘴角的冷笑带着一丝悲凉:“鲁宝丰!” “奴才在。” 鲁宝丰从未如此理解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吃饱了开心了便心情大好,饿了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放过。 “传朕旨意:罪臣苏渐鸿与范毅一同密谋杀害迎律王,九族皆诛。苏翎溪为其嫡女,本已嫁入皇室,可免罪。但因苏渐鸿一事自戕,罪无可赦,废为庶人,在宫外找个坟地埋了。” “是。” “包括在灵犀宫中伺候的人,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侍卫膳房,无论伺候了多久,全部送到宫外,格杀勿论!” “是。” 其实苏翎溪知道,后妃在宫中自戕是大罪。但苏氏一族早已没落,没有男丁,只有父亲一人苦苦支撑着。如今父亲被冠以畏罪自裁的名号,其余人就是罪臣家眷,抄家不可避免,纵使活着也是为奴为婢,生不如死。 她身为后妃,没有办法看着家人过那样的日子。想着搏一搏为父亲正名,可桓宇澈的绝情是她没有想到的,当年的深情所剩无几,不如一死了之,说不定还能因为死挽回一点现在的局面。 说到底,如果苏翎溪知道是这个后果。她就是入道观吃斋念佛,就是被打入冷宫食不果腹,也绝不会如此。 …… “俞少卿,这个故事,可让你有所触动?” 白芨笑了笑:“那日本宫去大启取琴,你师父已经一把长剑架在了本宫的脖子上,说你竟还敢踏入大启的疆域。本宫当时就是这样的态度,笑着同他说,如果我死在大启,那你亲爱的淑妃和太子,就再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原以为他会毫不留情的动手,没曾想本宫低估了他的深情,他挥了挥手说拿完快滚。看来,他对你的爱是要比苏翎溪多一点点的。” 五十步笑百步,俞安皱眉,不想再听她说这些令人作呕的故事。可白芨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讲越上头:“然后本宫就去江月宫了,江月宫里空无一人,却有重兵把守。” “本宫说要进去取琴,门口的侍卫说什么也不让进。还是从前伺候过你的妗儿说再走一走就到冷宫了,那里也有我要的东西,里面的东西只要想要都能拿走。” 白芨无奈的耸了耸肩:“没办法,本宫就去咯,可谁知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冷宫,还是在一个小太监的指路下才知道,以前的灵犀宫就是现在的冷宫。” “灵犀宫里里外外杂草丛生,没有半点人气儿,也就苏翎溪过世不久,不然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俞安回想起拿到那架琴时,上面都是细细密密的灰尘,当时觉得奇怪,问了她还不说,原来自己走后不过一两月的时间,大启就发生了那么多事。 俞安苦笑着低下了头,她早就发现桓宇澈是这种人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多么适合当一位皇帝。可这样暴戾的性子,究竟能不能当一个好皇帝呢? 她还是希望大启能好起来,毕竟那是自己穿越后的家园,家园里有家人,有姐妹,有朋友,勉勉强强也能说有爱的人。 -- 第230页 回想起那两年,桓宇澈一直被桓宇渊当狗戏耍,他变成今天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小时候从天之骄子变成弃子,长大了又从堂堂王爷变成不得不装狗苟且偷生的人,如今又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帝,任谁也回不到从前了。 “怡妃娘娘到底想干什么?” “陪我,帮我,让漠北爱上我。” 俞安从未见白芨笑得如此单纯,像一个刚懂爱的小女孩。白芨握住俞安的手腕,将她按在座椅上:“我不需要单纯的爱,单纯的爱不长久,我要让他知道,留着我,宠着我,我永远可以为他所用,就像你和桓宇澈的关系一样。” “我答应你。” “你会感谢你今天做的这个决定。”白芨从袖中掏出一封已经被拆开的信,交到了俞安手中:“这是那日本宫回来时,桓宇澈让带给你的。” “而且本宫跟他说,想送信随时可以,但要过东隅的眼。” 第187章 不知能否再续前缘? 忆卿辞 无尽忧思夏日凉, 数月苦等隔异邦。 他日归来心自朗, 一时愁来万世昌。 短短二十八字,表达了桓宇澈对自己的思念。俞安心中不太舒服,想起了苏翎溪。 苏翎溪那样爱他,为了他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可到头来连个体面都没有。不是给不起,而是他压根就不想给。 那么自己呢?是否有朝一日回到大启,带回了他的骨肉,自己就再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了? 想来想去,还是白芨通透啊,她已经不要爱了,她只要虞丘漠北陪在身边,哪怕被利用也在所不惜。如果有一日,自己和桓宇澈的感情也是如此,桓宇澈应该会很高兴吧? 偌大的一张纸,只写了这么一首诗,只字不提这段时间大启发生的事。那些曾与自己有过相关的人一个个死去,俞安无法释怀。 “怡妃娘娘,别的俞氏都可以不在乎,但有一件事,请您务必实话告知。” 看到白芨点头,俞安才继续问道:“那封让琥珀带给您的信,是让您配合做局,还是真的要杀迎律王?” 俞安对此事耿耿于怀,范毅死不足惜,苏尚书立场不明,苏翎溪自己悬梁,这些人的死都有原因。唯独桓宇滺,俞安想知道他的死,究竟是不是桓宇澈授意的。 “这是秘密。”白芨轻叹了一口气:“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不,你说清楚,你说清楚!” 俞安觉得百爪挠心,起身面对白芨站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揪住了她的袖子,只想问出一句实话:“他不想杀迎律王的对不对?是你私自做主的对吧?” “我再说一句,这是秘密。” 白芨无奈的抽回袖子:“你再怎么问也不能说。” 当晚子时,俞安在书房画画,黑色的墨一道一道落在纸上,最后形成了一个人的轮廓,那是桓宇澈。 可是脸的部位被自己涂得漆黑,俞安这才发现,自己从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也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熄了灯假装就寝,俞安却连衣服都没有换,偷偷从偏殿侧门溜到仓库,翻出了那个对讲机。 把音量调到最小,短暂的按了两下对话按钮。八月末,天气渐凉,石灰与土混合起来的地面透着阵阵凉意,俞安穿得不多,坐在地上冷得慌。 “滋…滋…”那边回应了,俞安又紧跟着按了两下。 “……你在,对吗?” “臣妾在。” 听到桓宇澈的声音,俞安有些激动,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皇上在做什么?” “……批奏折。” 不知为何,桓宇澈每一次回话总要隔几秒:“淑妃在东隅一切可好?” “臣妾安好。” 俞安忍住哭腔,用手抹了抹眼泪:“今日白芨跟臣妾讲了许多话。” “……什么话?” 桓宇澈的声音似乎沉了下来:“朕不希望与淑妃二人之间,要靠一个东隅人传话。” “那皇上可否告诉臣妾,迎律王殿下究竟是怎么薨逝的?” “………是白芨。” 这一次,那边的停顿更长了些,桓宇澈的声音依旧平静:“是她篡改了朕的旨意,派人暗杀了迎律王。” “臣妾可以相信您吗?” “自然。” 这次的回答没有停留,俞安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桓宇澈给的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也只能相信。 “……既然如此,臣妾就放心了,皇上继续忙。” “哎哎-” 桓宇澈一听要结束,赶忙叫住:“那个……你是否收到过一封信?” “今日刚刚看过。” “噢……”无言的沉默:“以后朕还会给你写。” “多谢皇上垂爱。” 这么尴尬的对话并非从用对讲机开始,在他以俞安为诱饵,想要逼桓宇渊认罪时起,俞安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要不,以后写信,是朕以夫君的名义写。现在这样的对话,便是司空彻与玄钰,可好?” 俞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信写给东隅人看,对讲机联络军情。 “好。” 接下来的日子,俞安时不时会收到桓宇澈的来信,自己也在对讲机里将之前与白芨和文妃做的交易说得清清楚楚。桓宇澈明白东隅是强敌,并不觉得靠这两个女人就会将其瓦解。 -- 第231页 其实东隅真没什么可怕的,虞丘漠北确实心机深沉,但自从见过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后,他再不像从前那样热衷于朝政,他怀疑俞安,不肯见俞安,却叫白芨找俞安问许多问题。 俞安不遗余力的帮助白芨,给了她许多来自现代的新鲜玩意儿,看着她把虞丘漠北唬得五迷三道,那感觉就像看见了自己与桓宇澈的未来,如此足以。 而文妃那边,俞安也在默默试探,只不过感觉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总是郁郁寡欢,嗜睡成性。无论白天黑夜,无论谁去见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就寝,皇后以为她病了或是怀孕了,也就免了她的请安。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近日来,文妃再次变了心性,也不那么嗜睡了。听斐然宫的宫人说她常常一日只睡一二个时辰,总拉着人有说不完的话,有时疯疯癫癫的练琴,练不好了便对着琴键乱砸一通。 果然,深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是疯子。俞安一般也不出太平宫,但最近不知怎的,文妃天天叫朝露来送信,信里字字句句都在质问,问俞安怎么还不解决卢氏一族。 俞安小心谨慎,每次都独自拆信独自看,看完后便燃烛烧掉,不留一丝痕迹,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不打算帮文妃了。 俞安只怕哪日闹大了,文妃这样疯疯癫癫,把底透露个干净。她背后还有卢氏撑腰,可自己呢,搞不好拖家带口一起被弄死。 又过了几月,凛冬已至,大学接连下了好几场,白芨照例送来书信,俞安打开,看着新鲜出炉的七言。 “冬日观雪忆卿卿 冬览血色孤霜景, 白头仙子苦笑迎。 一别两宽各欢喜, 独留孤心敢念卿。” 不知为何,俞安觉得这些诗写得越来越俗,也越来越矫情。如往常一般,让叶子收了起来。 午后,俞安穿得很厚很厚,坐在院子里看栖儿玩雪。东隅地寒,降水也多,雪已经到膝盖那么厚了。 俞安怕冷,却很喜欢雪,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雪还干净,还纯粹,看着皑皑白雪,就像看到了一个没有被污染过的世界。 “俞少卿,朝露来了。” 文妃最近不知又抽什么疯,或许是受自己的影响,总在斐然宫弄吃的,觉得自己做的好了还会送些过来,让俞安给意见。 今□□露带来的是一叠酸菜,俞安曾经做过,还写了制作方法给文妃,看来文妃也是实在闲不住,做来让俞安品尝。 卖相不错,俞安尝了一口,有点咸,不够酸,转头看向朝露:“纸笔呢?” 文妃每次让朝露送菜来时都会带纸笔,让俞安把意见写在上面带回去细细研究,可今日没有。 无奈,俞安站起身来,打算自己去找纸笔,可才走两步感觉腹中绞痛难耐,张嘴竟一口血吐在雪地上,洁白的雪凹下去一个洞。 “知……知秋!……知秋!” 第188章 文妃好像真的疯了! “皇后娘娘!俞少卿醒啦!” 俞安躺在卧榻上,浑身疲乏,胸闷恶心,实在不愿坐起来。听见知秋的声音,知道自己还活着,心中也就放心了。 见皇后过来,俞安就算不想起来,也得做个样子挣扎着坐起,还好皇后有眼色,按住让自己好好休息。 “皇后娘娘,我这是怎么了?” 俞安心中有数,平时在太平宫都是自己做饭吃,这次吃完文妃的酸菜就吐血,一定是她投毒了。 皇后没有说话,还是跟在后面的白芨先开口:“文妃说奉卢太师之命给你投毒,供完一切就在凤仪宫自裁了。” “什么?咳咳-” 什么鬼啊?俞安没搞懂局势,又被迫听白芨讲故事,吃了一波瓜。 …… 听见俞安叫自己,知秋赶紧去请了皇后和太医,太医以来便下诊断说俞安中了□□之毒,还好所服较少来得及时,下一剂汤药催吐,虽然身体受到了不小的损害,但总归是性命无虞了。 那叠酸菜被知秋收了起来,一见太医便拿了出来。银针试过后,太医表示,这里面掺了□□。 虞丘漠北一散朝,就听见这么个消息,心中气愤难耐,被请到皇后寝宫处理这个事情。文妃也是蠢,害怕下毒太多会被吃出来,于是放的量少。而酸菜这种东西口味重,吃不了多少。就这么一小碟,就算全吃了也不一定致死。 她病病歪歪的跪在地上,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儿的样子,眼睛看着地上的厚毯,魂不守舍。 “你自己招吧。” 虞丘漠北对文妃还是有些情谊在的,但对大启人质下毒,纵使想保也保不住,唯有拖一拖时间等着俞安被救回来,再想着从轻发落吧。 “皇上已经好久没来斐然宫啦~” 文妃说话时摇头晃脑,自言自语一般,眼睛也不看人:“天天躲在御书房研究地球仪,地球仪是个什么东西,有本宫好玩儿吗?” “放肆!” 一看她这个态度,虞丘漠北气得手抖,一个茶盏摔在了她的脸上。文妃条件反射般的躲了一下,无奈反射的有些慢了,还是被砸到。砸到也无所谓,索性跪坐在了地上。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可还有一点点后妃的模样?” “臣妾本就没有后妃的模样!!” 一听皇上这样指责,文妃突然跪直了大吼起来:“她卢季文如果活着,这一切都不会属于臣妾!包括文这个封号!” -- 第232页 “你疯了?!”虞丘漠北走向文妃,压低了声音,左右环顾了一周,生怕被人看了笑话:“你好好说,为什么要毒害俞少卿?” 文妃没有理他,双手握拳,尖锐的护甲刺入手心,粘稠的血液渗了出来:“臣妾要见父亲。” 文妃的父亲是卢太师,虞丘漠北的舅舅。虞丘漠北想着舅舅会袒护她,便叫人去请,谁知事情竟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去了。 “还有太后娘娘。” 不到一刻的功夫,太后和卢太师陆续到了,皇后的寝宫虽然不小,但呜呜泱泱一大群人在这一站,也显得拥挤了。 “皇上这么着急叫臣和姐姐来,不知是什么事儿?” 卢太师向来架子大,今日也一样,见太后已经落座,便跟着坐在了一旁的位置上,往椅背上一靠,双腿也一前一后展开来。 见虞丘漠北不说话,卢太师环顾了一周,发现所有人神色都很严肃,接着看见了跪在一边的文妃,心中顿感不妙,收敛了坐姿,直起背来。 “太后和你父亲都到了,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其实虞丘漠北并不想事情闹大,但非得如此,也是没有办法,希望这两位能想办法把事儿压下去吧。 文妃抬头看了卢太师一眼,眼中满是怨怼,又看了一眼太后,愤愤不平的低下头:“臣妾不想说了。” 这不是耍人玩儿吗?虞丘漠北暴怒:“不想说了?那朕就打到你招认!来人!” “皇上皇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一见这个情形,卢太师赶忙拦在中间:“都是一家人,如果小女却有不对,臣第一个不饶她!” 卢太师才不是心疼女儿,他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文妃又是卢氏在后宫唯一的妃嫔,无论发生什么都得先保着。他要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一定会在此刻掐死这个女儿。 见此情形,虞丘漠北也是无奈,于是让皇后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太后娘娘、太师。” 皇后很谦卑,她知道自己出身不高,早已为卢氏所不满,只能捡着最简单的说:“今日午后,文妃做了一碟小菜让俞少卿品尝,俞少卿品尝后便吐血倒地。太医来诊断过,说是中毒所致,所中的毒正是文妃下在菜中的□□。” “有这种事?” 一听这话,太后和卢太师脸色大变,不似之前漫不经心,太后更是沉声看向虞丘漠北:“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朕也希望是误会。” 他叹了口气,看向跪着的人:“朕要问,文妃说一定要见了太后和太师才肯说。可人请来,又是什么都不肯说。” 从确定下毒之人是文妃起,这事就不能善了了。她又一拖再拖,怎么都不肯说,除非把这满宫中的人都灭了口,才有可能保证此事不外扬。 卢太师风光了大半辈子,甚至还有更长远的打算,才不愿被这点事儿牵连,想着实在不行就让她认了吧,大不了再找其他亲戚家的女儿入宫。 好歹是颗棋,能留着最好还是留着,面子工程得做漂亮。于是俯下身,轻轻拍了拍文妃:“季白,爹在这儿,你有什么苦衷就说吧。” “你不要碰我!” 不知怎的,文妃再次发起疯来,一把甩开了卢太师搭在肩上的手:“苦衷?我能有什么苦衷?我敢有什么苦衷?!” “我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别人叫我卢季白!” 她腾的站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凭什么姐姐嫡出就可以用文字?!我为什么不能用?为什么非得是白?!” “我就非得是那个陪衬吗?!连丫鬟的名字都比我的有寓意!我就是一颗你随时可以丢出去送死的棋子!!” “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文妃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除了被你利用,我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你可把我当过你的女儿?!” “咳咳-” 文妃毕竟姓卢,太后不能拆自己的台,只能想办法找补:“文妃这是邪魔入体了,朝露,还不把你主子带下去清醒清醒?” 兹事体大,关乎两国,根本没机会糊弄,太后想留些时间想后手,只能先把人支走。 “我很清醒!” 显然,文妃并不买账,大力推开上来拉自己的侍卫和宫女:“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装什么装?!” “如果我是卢季文,你们也会让我给俞安下毒吗?” 第189章 轮到太师百口莫辩! 如果我是卢季文,你们也会让我给俞安下毒吗? 此话一出,现场无人再敢制止她,太后眉头皱成了川字,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文妃突然平静下来,连语气也像换了个人似的:“自中秋之宴后,父亲就屡次派人找我,说俞安留不得,必得除之而后快。” “父亲还说,如果俞安能死,那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卢太师看着文妃,脸都快要拧巴成油豆腐了。 “你说过,你就是说过。” 俞安回瞪过去:“父亲还说,只要俞安死了,就能有借口与大启交战。到时候必会提议让周将军率军前去,战胜后就可晋为从一品大将军,届时顺理成章要到大启疆土,整个天下就姓卢了。” -- 第233页 “我从未说过这些话!” 卢太师震怒,但也知虞丘漠北在这儿,连忙跪下表忠心:“皇上,微臣从未有僭越之心,这都是无中生有,文妃被猪油蒙了心,她血口喷人!” “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这些理该由皇上评判。” 文妃在一旁,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妾也姓卢,臣妾也希望万世太平,但父亲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还想送女儿去当出头鸟,这个卢氏的女儿,不当也罢!” “皇上若不信,臣妾还有证据。” 文妃取下发冠上的发钗,三千青丝如瀑布一般落下,垂在肩上。她拧开簪头上的珍珠,那枚大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竟是空心的,开口处朝下,粉末状的东西如细沙一样飘散在空中,落在地上。 “皇上是否记得,这枚簪子是淮烟进贡的,您赏赐给了父亲。而在臣妾入宫时,作为嫁妆,父亲又赏给了臣妾。” 虞丘漠北点点头:“确有其事。” “就在前几日,父亲一遍一遍派人催促,让臣妾快点动手,并且给了明示,说这簪子中藏了□□,务必早日杀了俞安。” “臣妾不愿照做,于是父亲下了最后通牒,说卢氏的千秋万代,都掌握在了臣妾手里。” 在卢太师惊愕的表情下,文妃继续说道:“他说臣妾不争气,至今无所出,如若膝下有子,定当不遗余力保此子为皇储,帮其弑君夺位,他便可作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摄政王。” “事到如今,等是等不得了,只能推臣妾出来当炮灰,杀了俞安,吞下此珠,嫁祸给怡妃。” “啊?” 白芨在一边儿吃瓜,吃着吃着竟吃到了自己头上。文妃没有理她,继续道:“就算怀疑不到怡妃头上,到时死无对证,卢氏也能择干净。” 虞丘漠北苦卢氏久矣,这样的场面正是他最想看到的,原准备大事化小,现在也想好好查查,挫挫卢太师的锐气了:“是这么回事儿吗?” 见无人应答,跪着的卢太师抬起头来,发现虞丘漠北看着的竟是自己,连忙不住的磕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微臣没有半点不臣之心,请皇上明察!” “明察?” 虞丘漠北挑了挑眉,笑了:“这簪子确实是朕赐给你的,也是文妃当日的嫁妆。这宫中的东西全都是重重筛查后才能送进来的,若不是你有意为之,□□这样的脏东西又怎能入宫?!” “微臣……微……” 卢太师无言以对,他能在朝堂之上纵横多年,用的全都是信得过的人,不敢有半点小动作。就是存了坏心,也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证据。 而且最重要的事,自中秋以来,他根本没有与文妃见过面,也没有让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传信授意她杀俞安。 “卢太师还有什么可说?” 皇上的神情越来越犀利,他已在心中盘算了无数种处理卢太师的办法,但罚的重了恐周将军狗急跳墙,罚的轻了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以后永无宁日。 “臣妾还没有说完呢。” 文妃根本没有给父亲留活路的心:“臣妾不光有物证,还有人证。” “谁?” “太平宫伺候的顾嬷嬷。” 一听到“顾嬷嬷”三个字,太后和卢太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皇上着人去请,且不允许告知原因。 “顾嬷嬷是父亲与卢公公所选,通过太后娘娘送入宫中的。”文妃扬起下巴,眼神挑衅的看着太后:“最早在世子府时,顾嬷嬷被派到皇后处,日日在她的饮食中下药,让皇后无福生养。” ??? 这下轮到皇后震惊了,她大概知道顾嬷嬷是卢氏的人,多年小心再小心,但也确实从未有过身孕。 “然后俞安来了,又借皇后之手将顾嬷嬷从凤仪宫送到太平宫,目的只有一个,杀了她。” 这些倒是确有其事,卢太师和太后无话可说。其实太后能有今天已经是至高的荣耀了,她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却永远不知足,不愿皇帝与卢氏以外的女子生下的孩子登上帝位。 “所以太平宫那边,父亲的人和顾嬷嬷联络。斐然宫这边,则是与朝露联络。”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朝露一听见自己的名字,慌忙跪下不住地磕头,她是文妃的陪嫁丫头,确实是卢太师亲自选的,但是自入宫以来,从未和太师府有过联系。 文妃便是利用这一点,早早找地方安顿了朝露的家人,胁迫朝露陪自己演完今天这场戏。 也罢,既是如此,豁出自己的一条命,换家人太平,值了! 朝露想明白这一点,站起身走到卢太师对面,行大礼叩拜:“卢太师,请恕奴婢不能再为您效力了!” 话毕,她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冲到门口的侍卫处,拔刀自刎,当场殒命。 “朝露……朝露……” 朝露陪了文妃多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文妃也于心不忍。但也正是她,用这样的方式,完成了自己复仇卢氏的一个重要环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妃抿着嘴,一副憋笑的样子,眼中满是不甘,突然又放声大笑,她今天已经这样来来回回疯疯癫癫许多次了。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但是太久了,自己忍耐的太久了!从数月前,自己的行为就再由不得自己控制了,今天这样痛痛快快来一场,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 第234页 “你们瞧瞧啊!我已经到了双十年华,已经是东隅后宫中的贤妃啦,却连个宫女都不如,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自我从一个庶出姨娘肚子里出来时就知道,我这条命属于东隅,属于卢氏,属于嫡母,属于嫡姐,却唯独不属于自己。我这一辈子都在和卢氏抗争,我活着,就是为了看见卢氏覆灭!” 第190章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我活着,就是为了看见卢氏覆灭! “你现在满意了?” 卢太师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只剩下太后冷冷问道:“卢氏若被抄家灭族,你又能落得什么好?” “姑母。” 文妃突然站得笔直,微笑着像一个讨奖的孩子:“白儿当您是姑母,您当白儿是侄女了吗?” “文白对仗,文指文华辞采,白则是腹中草莽。从你们赐我这个名字开始,我就知道,我不需要好,卢氏是好是坏,我都讨不到一点好。说什么会拥我的孩子为储君,都是无稽之谈,谁会对一个庶出女儿的孩子寄予厚望呢?” “如果姐姐没死,我只会过得更惨,只有卢氏灭族,我才能拥有自由。” 众目睽睽之下,文妃掀起袖子,两条胳膊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有牙印,有割伤,有烫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而且这些伤并不老旧,也就是近几月新添的。 “看到了吗?不光这里,浑身上下都是,我每天都很痛苦,恨自己活得窝囊,只留了一张干净的脸等候今天的到来。反正皇上也不怎么来后宫了,除了朝露,没有人会发现。” 终于,文妃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她的指尖捏着那颗已经被倒空了的珍珠,里面的残毒足以致命。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口吞下了肚。 “父亲,姑母,我一定不上奈何桥,也不喝孟婆汤,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大家一起上黄泉路。” “太医!太医!” 满宫中那么多人,只有虞丘漠北在叫太医,至于其他人,可能都希望这个疯女人早早死掉。 可太医来了又怎样呢?这次的量是俞安吃的百倍不止,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了。 看着她倒在大殿之中,太后和卢太师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上,顾嬷嬷带到。” 虞丘漠北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顾嬷嬷獐头鼠脑,进来后眼睛滴溜溜的转,朝露的尸首已被拉走,只留下一地血迹,再进来又看见文妃倒在地上,心中愕然。 “老奴叩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卢……” “行了行了。” 虞丘漠北懒得听她挨个叩见,一挥手冷声道:“你是卢太师的人?” “奴婢……” 顾嬷嬷以为自己藏得好,却不料这早已不是秘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低着头偷偷翻眼睛去看卢太师。 然而卢太师已经自身难保了,哪儿还有功夫管她呢。跪了这么久,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跪过这么长时间,自己好歹是国舅,竟落得这个地步。 “皇后多年未有身孕,是否和你有关?” “奴婢……奴……”顾嬷嬷百口莫辩。 “斩。” 虞丘漠北轻飘飘的一个字,就这样决定了一个人的死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要说顾嬷嬷怎么能活这么长,求生欲极强,不见棺材不见泪。她本以为俞安中毒一事与自己无关,被叫来就是例行询问,谁知风向竟变得这样快。 但虞丘漠北一言九鼎,哪儿会给她挣扎的机会。 “皇上,不好了!周将军的人来了!” 果然,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虞丘漠北清了清嗓子,向侍卫使了个眼色。 原本在殿中禀报的侍卫在得到授意后,一个健步冲到卢太师跟前,拔尖横在颈肩,迫使他站了起来。 “走吧,去见见你的亲家。” 这些人已经狗急跳墙了,虞丘漠北也怕,就算有卢太师在手也是五五开。但再怎样皇家的威严不能丢,他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出了凤仪宫,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周将军已经帅兵将整个凤仪宫围了起来。看来如果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所有人都得死在这。 不得不佩服卢太师培养底下人的手段,就在文妃把所有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下面的人见大事不好,就已经从后门溜出去给周将军通风报信了。 周将军不敢耽搁,周家与卢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若卢氏倒台,周家也完了。 于是他心中也有了盘算,卢太师和太后都在凤仪宫里,两人毕竟是皇帝的血亲,绝不可能搞个鱼死网破。 反正天色将暗,用兵胁迫虞丘漠北把此事草草了了,各回各家,后面再想闹大也就不容易了。 再不济就直接杀了他,有太后做主,另立太妃所生之子做傀儡,后面的事儿也就好办了。 可事实根本不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当看到卢太师被侍卫押着走出来时他就知道,这皇帝已经动了杀心了。 “皇上,听闻凤仪宫出了此刻,请恕微臣救驾来迟。” 既然风向不对,周将军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勉强说了个可笑的理由,想要先把卢太师从侍卫手中救出来:“咦?难道刺客是卢太师,这中间怕不是生了误会?” “没有误会。” -- 第235页 虞丘漠北冷冷的看着他:“今日俞少卿被人下毒,竟查实后发现是文妃所为。文妃已当着所有人的面供了个清清楚楚,说自己下毒是听从了卢太师这个父亲所为。且卢太师还有预谋篡权夺位,他自己也是认了的。” “不过周将军啊。” 他话锋一转,看着相隔几米的周将军,他着一身战袍,站在重重士兵中,阵仗不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在朕的掌控之中,朕也从未叫人去请你,请问是谁给你递的消息?” “……”周将军顿时语塞,赶紧找补:“那人面生,只说是宫里的人,微臣也不知道,更不敢怠慢。” “原来如此。” 虞丘漠北点了点头:“那无事了,周将军可以带人退下了。” “……是。” 说来也怪,周将军虽是武将,但脑筋转得极快:“那请皇上放心将卢太师交给微臣吧,微臣会让刑部严审,务必让卢太师供得干干净净。” “不必了。” 虞丘漠北不傻,知道卢太师不能交给周将军,但面上的工作得做足,只能好言好语的解释:“家丑不可外扬,交给刑部人多口杂,明日东隅皇室就成了六国的笑柄了,朕会着人亲审,定不会不了了之。” “但……” “就这么办吧。” 周将军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虞丘漠北打断了:“如果周将军还有异议,那朕就不得不有所怀疑了。” “皇上。” 许久不说话的太后终于开了口,卢太师毕竟是她弟弟,她不能放任不管:“这天下哪儿有外甥审舅舅的事儿,传出去岂不更是笑话。” 虞丘漠北听见这话,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了,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还在帮着这个想夺自己帝位的弟弟求情。 “卢太师是东隅的太师,朕是东隅的皇帝,这世间还有皇帝不能审太师的道理?” 他冷冷的看向太后,以及太后身边的宫人:“此时与太后无关,太后看了这么久的戏,一定看累了,还不快送太后回寿康宫。”、 第191章 不能善了就全杀掉! 还不快送太后回寿康宫。 一句话,把太后择的干干净净,也是要太后明白自己的立场,如果想要安度晚年,就闭嘴老老实实待在寿康宫。 太后没有法子了,这么上纲上线的说辞让她无言以对,只能跟着宫女回寝宫。而虞丘漠北不忘让侍卫跟着,守好寿康宫,逼不得已时太后也是一张王牌。 “皇上要把事儿做得这么绝吗?” 卢太师身边有侍卫围着,他跑不掉,但也不愿被人用剑横在颈肩。拨开剑,他理了理衣领,站直身子:“只听卢季白一面之词,便认定臣有二心,臣不服。” “人证物证俱在,堂堂东隅文妃用命来指正亲生父亲。还有顾嬷嬷和朝露两条人命,卢太师敢说自己无辜?” “臣确实无辜。” 卢太师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似乎是故意说给周将军听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不知天下人该怎样想?” “是啊皇上!” 周将军一听有门,赶紧帮腔:“如果皇上执意如此,那只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那请问周将军寒心了吗?” 虞丘漠北有些气急败坏了,虽然表面平静,但气在想处理一个卢太师都阻力重重,还不敢把他们惹急了,不然周将军一个命令,整个凤仪宫里没有一人能活。 “末将寒心。” 周将军已经做好了反的准备,只要救回卢太师,今晚就动手,杀了虞丘漠北:“皇上请看末将身后,数千将士都会揣测,如果今日卢太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明日死的,就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是不是?将士们?” “是!” 不得不说,周将军蛊惑人心的能力真是一等一的强,他手下的将士们已经达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 “怎么?周将军是想杀了朕吗?” “末将不敢。” 说是不敢,但从语气里却能听出不服:“只不过皇上在这耽搁的久了,将士们的弓已经拉满,就怕谁手酸了,不小心误伤到皇上和皇后娘娘。” “本宫看谁敢?”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白芨偷偷换了衣服混入士兵之中,见此情形,她冲出来跳到周将军的马上,一把短剑从后面伸出,悄无声息了结了周将军的命。 “周通!!” 卢太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在靠着周将军救命,可周将军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前面。完了,全完了,他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精气神,跪倒在了地上。 “将士们!周将军有不臣之心早已不是一日两日,想必你们也已有所察觉。但这只是他的问题,与大家无关,大家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想必不会有人为了这样一个将军,愿被满门抄斩吧?” 白芨将周将军的尸身从马上推了下去,一拉缰绳马头对向将士们:“刚才皇上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半句,率土之臣莫非王臣。你们是为东隅效力,东隅是大家的家,如果不想敌国乘虚而入,重蹈先帝覆辙,就请收弓撤离,好生休养吧,皇上会保证不对你们追究今日之事。” 白芨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大部分人听清,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周通的尸体,又看了看虞丘漠北,最后收弓选择了撤离。 -- 第236页 一切就这样戏剧化的结束了,周通死了,卢太师被押走亲审,以及那大大小小的人命,在入夜后的一场大雪里化为乌有。 第二日圣旨带到,太后年老,身子骨大不如前,特撤走寿康宫所有宫女太监及侍卫,另外换了一批,人数是之前的两倍,出行都要有侍卫陪同。 卢太师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着废为庶人,斩立决,封太师府,所有亲信和伺候的人一律杖杀。 怡妃白芨深谋远虑,救驾得当,着封为怡贵妃,按贵妃规格增添宫人,由皇帝亲选。 最幸运的是俞安吃的不多,太医也多次来禀告性命无虞,虞丘漠北松了一口气,也给大启去了书信,说明了自己御人之过。 大家都以为在这件事中俞安是无端受到牵连,但只有俞安自己知道,这是文妃在用命完成一生的心愿,并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惩戒,她根本没动杀人的念头。 文妃曾与自己约定,帮她扳倒卢氏,帮自己在东隅安度三年时光。可俞安迫于各方压力不干了,她便亲自动手。 又过了两日,俞安再次找到那个对讲机,和桓宇澈聊起了近日之事。 “听到钰儿一切安好,师父也就放心了。” 俞安原以为自己会一直恨他,隔阂一生就难以平息,但听惯了这亲切的声音,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特别是用师父和玄钰互称,那并肩作战的感觉又重现了。 “师父,最近卢氏一族被诛,只剩太后苟延残喘。大将被换,正是需要磨合的时候,您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出兵让栖儿回宫呢?” 俞安早就后悔了,自己当初不管不顾,一心跟着栖儿来到东隅,可在这之后日日都记挂着大启,做着细作,为人不齿。 “我也想啊,只是……”桓宇澈欲言又止道:“罢了,你们母子二人平安最重要,等三年期满再说吧。” “好。” 俞安没有拒绝,他肯这样说,说明心中还是有自己与栖儿的。或许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自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死在东隅,不过觉得是个好时机罢了。 在大启,先帝子嗣众多,前朝后宫盘根错节,所以才会发生一次又一次的内斗。相比之下东隅就简单多了,虞丘漠北从不会给外戚干政的机会,后妃全是出身较低的女子,漂亮无根基,用着舒服也好掌控。 卢氏倒台后,他的日子过得愈加滋润起来。纵使日日待在寝宫研究太空,亦或是把俞安约到长乐宫,听她讲几千年后的故事,故事听累了再吃些稀罕玩意儿,好不快活。 纵使朝臣对此不满,觉得皇帝再也不如从前兢兢业业,自俞安来后就爱上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不是做皇帝该有的样子。但卢氏一族没了,就算不满,也没人敢提出来了。 第192章 三年之约如期将至!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俞安数着日子,很快就到了第三年秋,又是桂花开了的季节,长乐宫里,俞安收到了大启寄来的第三百三十三封信。 “青玉案·宿木犀亭念卿卿 朔风孤影行千里,残犀落,霜犹灏。月被坪席茶饭饱。 旧时情好,明眸皓齿,久恨成枯槁。 如今似喜厅无隙,天寒尚无少繁袄。饮膳纷杂无味道。 喜憎同本,万般皆逝,三载独难告。” 两年多的时间,桓宇澈的诗不见得越写越好,但用词却是越来越矫情。东隅的冬天湿冷,没到秋冬换季,俞安都冷得不想出门。 或许是对自己越来越信任的缘故吧,以前从大启寄来的书信,每一封都要过虞丘漠北的眼,但自从第二年开始便时不时的漏掉,如今更是寄三五次才会拆封一次。 就像今日,信到俞安手里时完完整整,就像刚刚封上似的。而打开信后,三载独难告的“三”字,被掐出了一块月牙。 这是桓宇澈同俞安的暗语,每当需要对讲机沟通时,他便会将时间写进诗里,然后用指甲掐烂,只要俞安也有时间,便如约而至。 寅时末,俞安早早醒来,从后门溜到了仓库,打开了对讲机的开关,短暂的按了两下。 “滋滋…” 回应很快,像就拿在手里等着一样。 “卿卿,朕好想你。” 桓宇澈的声音低落的可怕,俞安感觉到了不对,平日里用对讲机交流时他都唤自己钰儿,唯独今日,不仅直接叫了卿卿,还用了朕自称。 “皇上,臣妾在。” “中秋之夜,朕会派东面驻扎的军队进宫东隅,也为你准备好了接应,到时你只需跟着接应的人离开即可。” “真的吗?” 俞安不敢相信,她知道大启和东西迟早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样早。已经两年多了,还有几个月,却忍不住了。 俞安虽这样想,但心里很多的是开心,无论大启死去了多少故交,那里都是故土,最重要的人尚在,早起回去也好。 “自然。” 桓宇澈轻咳了一声:“上次听你说,东隅皇帝已经许久不拆信了?” “嗯对。” 盘算了一下,确实如此:“可能皇上向来只写诗,臣妾也不回信,他们觉得没什么重要的,也就不看了。” “那就好。”桓宇澈道:“近来军务多,身边总围着人,咱们直接用书信往来吧。” 这话并没有商量的意思,仿佛一早就决定好了,俞安虽觉得不太妥,但也同意了。 -- 第237页 回去后便是辗转反侧,桓宇澈做好了交战的准备,自己在这边也不能拖他后腿,总要和栖儿平安回到大启才是。 更何况……中秋节,一想到每次逢年过节就要把自己这个异国质子拉出来溜一圈,可别出什么状况才是。 过了几日,俞安觉得自己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或许是想得太多,精力已不如以往充沛,仿佛又回到了寻死觅活的那些日子,只想躺着什么也不做。 这天中午,俞安睡到自然醒起来浇花,日头已上三竿,也不是不知道中午不能浇花,但近来着实身子乏力,中秋也没几天了,大不了花死人走,反正也带不走。 “娘娘,怡贵妃来了。” 听见姜公公通传,俞安点了点头。她并不想见到白芨,若不是元婧的死,两人可能还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但自己与元婧早已不是主仆那么单纯的情谊,她的死着实给了自己很大的刺激。 在俞安眼中,她白芨不过是一个阴险狡诈、两面三刀,为了男人不择手段的女人。 可在东隅的地界,俞安还是让她进了太平宫,毕竟自己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只希望能草草将这个女人敷衍走。 “许久不见俞少卿,一切可还安好?” 又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寒暄,俞安顶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点了点头:“俞氏一切安好,不知怡贵妃可好。” “本宫很好。” 白芨笑了笑,突然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本宫有身孕了。” “那真是恭喜了。” 仔细看了看,或许是天冷穿得多的缘故,她的肚子并没有明显的隆起,但能说出来,想必也是太医看过的。 “是啊,本宫也很开心呢。” 看她的神情并不像是来炫耀的,反而很快变得一脸愁容:“只是在这皇上的后宫中,除了皇后并无妃嫔有孕,本宫是第一个,着实担心……” “身孕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俞安嫌她小题大做,回首往事又尽是些不堪,语气也冷了下来:“想当年怀栖儿时,辞律王府被抄,所有家仆被灭口,分娩时夫君差点被昏君杀死,之后便无出头之日的熬着,不也照样平安生下了栖儿?” 说到这,俞安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白芨:“难道怡贵妃忘了,俞氏当日的遭遇是拜谁所赐了?” “你还在恨我?” 白芨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的。本宫当日只是选了最成熟的时机做了漠北要我做的事,至于辞律王府上下的死活,不是本宫该考虑的。” “那就是了。” 俞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像今日怡贵妃有了身孕,也不是俞氏该考虑的。” 这话到这儿已经说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白芨点了点头,猛地站起身,姜公公就在她身后,不知是撞上还是怎么的,倒在了一旁姜公公的身上。 “哎呦……怡贵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姜公公忙用手扶住白芨,白芨的随侍宫女一见这个情形,一边一个搀住了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不久后才又重新坐回到一旁的位置上。 此时俞安只以为是白芨坐麻了脚,站起来有些晕眩罢了,没当做回事。但万万没想到,她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杀了姜公公。 “把这个狗奴才,给本宫带到长乐宫去。” 自从回了东隅,白芨就再也不是醉瑛阁头牌、大启第一琴师了,或许是百姓的成见和虞丘漠北的提防,她非常低调,。俞安从未见过她如此气恼的要处决一个人。 “怡贵妃娘娘饶命,怡贵妃娘娘饶命啊!” 姜公公不想死,打自己被拨到太平宫,就算跟的是一个异族妃子做奴才,也没被皇帝和后宫妃嫔为难过,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要处置自己了呢? “怡贵妃若是因为刚才俞氏言语不恭而气恼,那处罚俞氏就是了,何必动姜公公?” 俞安也明显不高兴了,来东隅后,一直是叶子、知秋和姜公公照顾自己,两年的时间同元婧照顾自己一样长,也如家人一样,怎能由别人说收拾就收拾了。 “与你无关,这狗奴才冲撞了本宫的龙胎!” 白芨冷冷的回了俞安的话,又同宫人道:“带走!” 接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俞安,表情意味深长:“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本宫的。” 第193章 终于可以回大启了! 几人离开后不久就传来消息,说姜公公冲撞了怡贵妃,导致龙胎不适,虽无大碍,但也没有轻罚,被送去做苦役了。 而距姜公公被带走不到两个时辰,怡贵妃那边很快又派了一位姓白的很年轻的公公来伺候,他在不久前才进的宫,一直做些洒扫活儿,现在终于轮到能伺候主子了。 很快,俞安就理解为什么白芨说自己会感谢她了,因为这位姓白的公公说话有些口音,他来自大启。 其实大启和东隅距离并不太远,只不过古代交通闭塞,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异国人,自然而然,口音也有一些地域变化。 当俞安听到白公公的大启口音时,立马就警觉起来,担心是白芨套路自己,当晚就以谢罪为由,去了一趟长乐宫。 “麻烦通传一下怡贵妃。” 这晚在长乐宫值守的是芮儿,是自白芨杀了周将军被封贵妃后,新换来的宫女,见俞安来,她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但也没多说什么,略施礼就去通传了。 -- 第238页 见到白芨,俞安故作亲切的同她行了礼,做关切状道:“怡贵妃娘娘身子可好?” “本宫一切安好。” 白芨表情看穿一切似的冲俞安回以微笑,顺便转头看向身边的宫女奴才:“本宫和俞少卿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现在外面候着吧。” 两人平时虽不会如此亲切,但下人们也习惯了白芨总巴着俞安。看着她们老老实实退下后,白芨才让俞安落座。 “怎么样,白公公用着可顺手?” “怡贵妃挑的人,哪儿有不好的道理?”俞安笑着反问道:“只是怡贵妃是否知道,白公公是大启人?” 俞安特别注意这白芨此刻的表情,她依旧笑着,眉毛微微扬起了些,并不觉得惊奇,还拿起一边的茶壶,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壶把,给桌上的杯子添茶:“你还真是有个好师父,哦不,好丈夫啊。” 白芨没有直接回答问题,添完茶后,端起来撇了撇茶沫,喝了一小口:“他说隔几日就给你送一次信,却从未见你回过,只你活着,却不知你过得好不好,又信不过我,所以在醉瑛阁挑了白公公来,也好知道你的近况。” “原来如此。” 俞安看上去云淡风轻,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原来桓宇澈如此在乎自己,也不枉自己在东隅还心心念念他。 白公公这人也风趣,会时不时的和俞安套套近乎,因为信不过白芨,又用了一次对讲机,可按了两次后,那边并没有回应,也就罢了。 紧接着,俞安就收到了桓宇澈的书信,和往常一样,并未被拆封,打开便同俞安讲了白公公的来历。据说先皇在位时他就被张公公捡来养在宫里,成了太监,后来便被桓宇澈选中送到了醉瑛阁,而这次,也是白芨提议,才又将白公公送来东隅的。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或许是因之前自己大出风头,这次虞丘漠北只是出于礼貌邀请了自己,并没有给自己大出风头的机会,就连膳食都是御膳房在准备。 罢了罢了,原本俞安还自作多情,想着如果中秋夜宴能由自己来做,一定下些巴豆蒙汗药什么的,就算打起来大启也不至于落得下风。 晚宴时,同往年一样,俞安带着栖儿坐在了大启使者的位置上,所有人互相贺喜,觥筹交错,看着一派和气。 想到不久后桓宇澈就会带人打来,而自己也能很快与他汇合,心中不由得激动起来。但又不能太激动让人看出来,只能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白公公在一旁示意自己多喝些酒,俞安没喝,怕自己醉了误事。可白公公一直给自己斟酒,要求尝尝,想必应该有些名堂的。况且这样的日子不喝也不合适,便稍微抿了一口。 嗯…… 这个味道…… 俞安想起从前在大启时,闲来无事便用粮食酿酒,度数非常低,一坛下去都不觉得醉。这酒有几分当年的味道,酒精味很淡很淡,几乎没有,一股清甜的粮食香味。 抬眼去看白公公,这种惊喜已经许久不见了。东隅的人不知这些往事,想必是桓宇澈特意送来的。自离开大启,自己已经是第三年在东隅过中秋节了。 白公公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俞安读懂了他的意思。自己的酒同在场之人的酒不同,可以多喝些假装醉了出去醒酒,然后便可按计划行事。 难怪,俞安没有多想,接连斟了几杯,一饮而尽。 “俞少卿好酒量啊!” 不知何时,虞丘漠北居然注意到了自己,他端起桌上的酒,向自己举了举杯,俞安也赶紧起身略鞠躬,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把杯子也翻过来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已经喝干净了。 自卢氏倒台后,各种聚会再也没有他们碍眼,就连卢太后也很少出席这样盛大的场合了,更无人调笑自己是大启人,喝两杯自然也无所谓。 见皇帝赐了酒,皇后自然不敢怠慢,也跟着斟了一杯:“俞少卿在东隅也有三年了,过七八月便能回到大启。想来日后再见面也难了,本宫满饮此杯,向俞少卿表达一下不舍之情吧。” “多谢皇后娘娘。” 这话有些别扭,俞安赶紧给自己斟了酒喝下:“俞氏能在东隅平安顺遂,也多亏了皇后娘娘挂怀。” “皇后娘娘何必现在不舍,反正俞少卿一时半会儿也不走,咱还有上元、中元、下元三节没过,何不到明年中元再贺?” 白芨像开玩笑似的看着皇后,但不知为何,俞安总觉得她变了。仿佛自救下虞丘漠北的命后升为贵妃,她便屡次有僭越之嫌,说起话来也有些目无尊卑了。 不过是皇后脾气好,无论谁以下犯上都不会太计较,导致她现在变本加厉。 “怡贵妃言之有理。” 谁知根本轮不到皇后发怒,虞丘漠北直接接过了白芨的话:“听太医说你胎像稳固,不喝酒是对的。上次大启那边送了些玫瑰花来,朕特意让人改制成了玫瑰花茶,怡贵妃喝些吧。” “多谢皇上。” 白芨眉眼中带着笑意,两年前从大启回来后,虞丘漠北待她一直是明捧暗疏,若不是有身孕,想必自己也不会有今日的尊荣。 皇后不再说话了,白芨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怀胎近三月,旁人看不出,但自己能感觉到略胖了些。而且最让人高兴的是,虞丘漠北撤了以前许多侍寝的规矩,就连护甲都能用与其他妃嫔一样的了。 -- 第239页 看来,他终于肯信任自己了。 喝得有些撑了,白公公在一旁轻敲了两下椅背,时机成熟。俞安故作晕眩状,站起身来让知秋扶着,往后退了几步:“皇上,俞氏有些醉了,先出去透透风。” “去吧。” 得到准许后,知秋搀扶着自己,白公公带着栖儿从侧门溜了出来,到了一处昏暗少人的地方。 “咦?小太子怎么没穿大氅来?” 白公公故作惊奇,看向知秋:“小太子的大氅在哪儿啊?” “啊……” 知秋回忆了一下:“是叶子放的,奴婢去拿来。” 刚才出来的急,知秋确实忘了给栖儿穿大氅,想着自己同叶子关系好,去拿也没什么,便留下俞安和白公公在这儿吹风。 “淑妃娘娘,请随奴才来吧。” 第194章 原来这都是一盘棋? “淑妃娘娘,请随奴才来吧。” 听到“淑妃娘娘”四字,俞安心中一惊,四下看了看,并无其他人在。一切就要在此刻按计划行事了,实在紧张,俞安点了点头,跟着白公公走。 两人先走到了一个皇宫偏南边的轿子跟前,这是一顶很小的轿子,两个不认识的轿夫一前一后站在轿旁,在白公公的授意下,俞安进了轿子,轿中什么都没有。 “白公公,咱们这是要做什么?还有这二位……” 俞安还是紧张,在皇宫中乘轿而行,不知会不会目标太大被人发现。 “娘娘放心,这两位都是奴才的人。” 白公公的话给了她一剂定心丸:“上轿后会避开侍卫去一个偏殿,那偏殿是怡贵妃的库房。长乐宫大,通常没人会去,奴才给淑妃娘娘准备了离宫的衣服,咱们换上就走。” “好。” 既是如此,俞安就放心了,她放下轿帘,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等会一定要换个好走路的鞋子,就算被人抓住也得跑掉才是。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漆黑的轿子里俞安已有些晕了,可能是刚才确实喝的太多了些,但无伤大雅,只是身子有些轻飘飘而已,不耽误跑路。 轿撵终于停在了一个黑漆漆库房门口,里面无灯,在过两间房才是长乐宫的正殿。 “淑妃娘娘,奴才在殿外候着。” 白公公很是恭敬,退到一旁从外面栓上了门,如果有人要进还能拖延一会儿。俞安也不敢怠慢,带着栖儿走了进来,进来后看到了两套灰黑色的衣服,样式很简单,赶紧换上。 “好了,开门吧。” 没有镜子,俞安只能凭感觉换衣服,换好后一身轻快,就连头发也窝成了最简单的发髻:“白公公,你是知道路线的对吧?要是知秋没有找到咱们,直接禀告皇上皇后了怎么办?你有十成的把握吗?” “……” 没有回应,难道被发现了? 俞安想去推门,但怕一推会被人发现里面有人,只能往反方向走。中秋夜宴还没到结束的时候,长乐宫上上下下还在皇帝的正殿推杯换盏,不可能回来。 想到这里,俞安有了主意,自己和栖儿可以从这里走到偏殿,再从小门出去,看看有没有可能自己掏出皇宫与大启的人汇合。若实在逃不出去就先找个地方藏着,想办法直接杀了虞丘漠北,这样两国打起来,东隅群龙无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了? 说到做到,俞安悄悄打开库房内侧的门,偏殿一片漆黑,终于摸索着找到了偏殿的门,往里拉了拉,也被人从外面拴上了。 怎么回事儿? “俞少卿和小太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是虞丘漠北的声音,偏殿的蜡烛就在声音响起的这一刻被点亮了,俞安惊的瞬间转过身,看清面前的人,正是虞丘漠北。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许多人,皇后、白芨和几个侍卫,最让人恐惧的是,就连姜公公和白公公,也站在他的身侧。 “带走。” …… 是的,好好的一场中秋夜宴就这样变成了俞安的审讯现场,被带回到正殿时,残羹冷炙已被下人们收走,大臣及其家眷也被送回了各府。俞安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反正无论怎样,都不会将计划告诉他们。 “说吧,俞少卿穿成这样,是想去哪儿啊?” 栖儿还不到五岁,他什么也不懂,此时的他坐在白芨的怀里,愣愣的看着跪在殿下的俞安。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母亲在宫中不是和大家关系都很好吗?为什么要跪着呢? “今日中秋,俞氏吃醉了酒想念大启,一分一秒都按捺不住,所以才想逃出去。” 这个理由听着漂亮,但虞丘漠北不是傻子,他才不会相信。更何况白公公就在他身旁,估计一切早已了然。 “俞少卿不说,有人替你说。” 虞丘漠北笑笑,看向一旁的白公公:“你把大启皇帝的计划,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再让俞少卿听听吧。” “大启皇帝说了,他会在今日中秋夜宴之时兵分两路,大队人马从攻入东隅西侧,另一小队在宫外接应俞少卿,再与大队人马汇合。” 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下俞安彻底慌了,她以为白公公只是奉命来接应自己的,却没想到他知道桓宇澈的一切计划。 “你是大启人,为何要帮东隅做事?怎么会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 第240页 俞安几乎不骂人,但此刻却愤怒到了极致。当初被窦嬷嬷出卖,那不过关乎到自己的性命,给桓宇澈按了个不忠的罪名罢了。但是现在不同,他这一出卖,毁掉的可能是整个大启。 “吃里扒外?” 白公公冷笑道:“奴才在大启皇宫伺候,受过的苦可不比您少。所以谁肯给奴才一口饭吃,谁就是主子,何谈吃里扒外?” “可你是大启人……” 俞安被气笑了,此时的她浑身没有力气,刚才喝的酒越来越上头,但这……并不仅仅是醉了的感觉:“那酒到底是哪儿来的?” 因为怕出事,参加夜宴前俞安就已经做了些饭吃了,正常宴会上除了喝酒,再没有吃任何东西,而那酒劲根本不会让自己浑身酸软,究竟是什么? “是大启皇帝送来的,只不过奴才在里面加了些东西。” 虞丘漠北接着他的话说道:“放心,无毒,俞少卿只会全身无力,头脑是清醒的,一两日便可恢复。” 一两日……一两日过后,自己可能连命都没了,何来恢复一说? 这一刻,俞安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虞丘漠北好像与这两年不同了。从自己给他拿出地球仪、汽车等稀奇的小玩意儿之后,他就一直无心朝政,天天把玩这些东西,就连卢妃都怨恨他不往后宫来了。 可此时,他眼睛明亮,精神充沛,身子硬朗,仿佛这几年的玩物丧志都是装出来的,他还是从前那个一心光复东隅、拥有雄心壮志的世子。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这句话时,俞安连栖儿的命都算了进去,如果东隅要用栖儿的命威胁桓宇澈,那自己会带着栖儿一起死。 “杀你?还不是时候。” 虞丘漠北神情淡漠,看向一旁的姜公公:“尹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上,方才已有将士快马加鞭来报,各地援军已到,大启只要有动静,就一路向西打过去,争取占领大启东部四地。” “好!很好!” 虞丘漠北胜券在握,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随意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眼中带着戏谑看向俞安:“俞少卿想不想知道,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你的?” 第195章 不知能否逃出生天! “俞少卿想不想知道,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你的?” 他这话里带着十足十的嘲讽,俞安不想回答,也不想知道,现在知道这些还有意义吗? 不行,不能这样就认命。俞安心中苦痛,自己死不足惜,但是栖儿呢?桓宇澈呢?大启的将士呢?决不能让这些人都给自己陪葬啊! “嘶……嘶……” 俞安大口呼起气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憋着嗓子发出了“嘶嘶”的呼吸声,在地上不停的蠕动。 “救……救救我……” 她看向白芨:“求你…救救我……” 白芨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栖儿,又抬眼看着俞安,表情平静:“你要本宫怎样救你?” “我心脏……心脏疼,能帮忙……拿药来吗?” 此时的俞安已经不在乎了,她不在乎栖儿怎么看待自己,不在乎白芨是否相信,只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让桓宇澈退兵,一切都不在乎。 “哦?” 白芨挑了挑眉:“那你的药,在哪里呢?” “在……太平……太平宫的库房里,有……一个小箱子,箱子里就是……” “你所说的药,就是这个吧?” 正当俞安装得忘我,虞丘漠北默默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对讲机,是的,就是一直以来,自己同桓宇澈联络的对讲机。 俞安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言一行尽在掌握中却不自知。 “你看看你,如果刚才肯听朕把话说完,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了。”虞丘漠北冲姜公公使了个眼色,姜公公立马会意,拿来了一个枕头大小的布袋子,打开后,里面是厚厚一沓被拆开的信件。 “你到手的信,每一封都过过我的手。” 姜公公把布袋交到了俞安手里,俞安看着那些信,都是被人誊抄过的,除了字迹不同,其他的一模一样。 “拆开过的信封没法补,所以我们直接换了新的,不知俞少卿是否发现了?” 俞安没有说话,虞丘漠北心机之深是自己没有预料到的,原以为他坦荡,拆了就是拆了,没拆就是没拆,这样才会让自己看见时拆时不拆的信,却没想到自己收到的全都是被处理过的。 看着姜公公站在他身旁,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俞安越来越生气。他伺候了自己两年,被白芨带走的时候自己还挺难过的,谁知人家是攀上皇上了。 估计也是他把对讲机的事儿说出去的吧,俞安回忆了一下,白公公来之前桓宇澈就说不用对讲机了,肯定不是白公公干的,那只能是姜公公了。 看着俞安用仇视的眼神瞪着姜公公,虞丘漠北又笑了:“哎呀,你也不必怪姜宽,他原本就是朕的人。” 原本就是吗?这一刻,俞安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姜公公做什么事儿都利索,里外里照顾了个周全,两年的时间没犯过大错,唯独这次冲撞了白芨就被带走了,原来如此。 “之前卢氏一族鼎盛,姜宽在卢公公手下不得志,朕便派他去了你那里,好生伺候着,大启一有动静就告诉朕。现在可好,大启皇帝要有动作了,他也自然而然回到了朕的身边。” -- 第241页 “不得不说,朕也确实佩服你。” 虞丘漠北把玩着手中石头一样的对讲机:“你说这玩意儿,怎么就能跟远在千里之外的人说话呢?” “罢了,等收回大启东面四部,再玩儿不迟。”他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又将那对讲机收回怀中。 “姜宽,再去问问,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 “是。” 姜公公从正大门出去,还没过两分钟就折回了,回来时身边还跟了个铁盔银甲的士兵。 “皇上……皇上不好了!西面还是以前驻扎的军队。大启现在已经联合淮烟,从东南方包过来了!” “什么?!” 虞丘漠北猛地站了起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等这一天等了两年,一直在私底下排兵演习,在得到消息说大启要从西面进攻时调集了所有兵力,谁知现在,大启却直接从东南方打了过来。 若仅仅是大启尚可一战,如今联合了淮烟,只怕是打不过呀! 虞丘漠北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和大启恶战一场,能夺回多少疆域就是多少,何必下这样大的一盘棋? “说!是不是你!” 实在没有对策,虞丘漠北不想着怎样解决问题,反而把矛头对准了俞安:“是不是你给大启皇帝通风报信了?” “你觉得呢?” 现在换俞安开心了,虽然她不知桓宇澈为何没有按照原计划执行,但这样更好,自己死活不论,大启是不会吃亏了。 “去!去回话!” 俞安从未见过虞丘漠北如此慌张的模样,他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快让骆将军调转兵力,到东南方迎战!” “不行啊皇上!” 那士兵跪在地上,表情很是难看:“大启的兵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就算所有兵力都到东南方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届时西面空虚,只怕原本驻扎在那里的大启军队也会打过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虞丘漠北慌张的在大殿踱步,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对策来:“贵妃,你不是说大启接连征战兵力受损吗?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人?” “臣妾……” 白芨一听他这样质问,也急了:“可臣妾每次去大启,所见所闻确实如此啊!桓宇澈和桓宇渊一样野心勃勃,侵扰周边各地,每次都是一场恶战,那些将士怎么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唉……” 虞丘漠北长叹了一口气,瘫坐在了椅子上:“贵妃此番,到底要怎样让朕信任你……” “臣妾……” 面对他的质问,白芨无话可说。她自认为跟了桓宇澈一段时间,已经非常了解他了。再加上这几年屡次去大启,见到苦不堪言的百姓,以为大启已是穷途末路,谁知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现在大启多少兵马,我方多少兵马?” 虞丘漠北沉声问道:“有没有可能放弃东南,直接夺下西面四部?” 事到如今,只能重新规划。当年先帝在位时,大启夺走了西面四部,四部疆域有将近两个东隅那么大,如果殊死一搏,夺下西面四部,东南那边能防到哪里防到哪里,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皇上……” 那士兵说话时头埋得很低,刚刚开战就一副败军之将的样子:“大启有兵马近二十万,而我方只有五万不足……” “二十万?怎么可能?!” 第196章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二十万这个数字,是虞丘漠北想都不敢想的。从前派白芨在大启当细作时,她常常会将一些数据报来,那时的大启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 大启地大,人口众多,东隅这边年年征兵,到现在为止拥有五万兵马。这已经是极限了,大启到底是怎样在几年时间里,人数从三万直达二十万的? “贵妃可有什么办法?” 自古以来不是没有以少胜多的先例,但虞丘漠北不信自己也能做到。且不说三万对战二十万胜率是多少,就他桓宇澈敢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想必也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白芨低着头没有说话,把怀中的栖儿抱起放到了一边,栖儿得到自由,踉踉跄跄的朝着俞安走去。而就在这一刻,虞丘漠北仿佛看到了希望。 “去回话,若大启不撤兵,就让他们太子给全东隅陪葬。” “是。” “皇上,不可。” 白芨看了俞安一眼,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小太子并非嫡出,已经两年没回过大启了。大启的皇后和荣贵妃也先后为桓宇澈生下了三个孩子,想必他不会为小太子退兵。” 桓宇澈又有了三个孩子了?这些事白芨从未跟自己说过。 俞安叹了口气,很感谢白芨没有赞成他用栖儿当筹码。她了解自己,如果栖儿死在这里,自己也绝不苟活。 “那贵妃是什么意思?” 被这样质问,白芨默默的看了一眼俞安,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低下了头:“如果非要找人要挟他,不如用俞少卿吧。” 俞安的手探到了袖中,里面放着自己常年戴着试毒的银簪子,如果桓宇澈会因为自己有所忌惮,便亲自了结自己。如果有幸活到两军对峙,自己也要保证栖儿的安全后再赴死。 “去吧。” 虞丘漠北看了俞安一眼,叹了口气,冲那士兵道:“跟大启皇帝说如果不撤兵,每隔一刻便会送些东西去。” -- 第242页 “第一次是他最爱的淑妃的小指,第二次是手,再到下一次,就不知是什么了。” “是。” 这样血淋淋的话,俞安听得胆战心惊,但也做好了准备。如果自己命能换来大启安泰,那也值了。 虞丘漠北依旧在大殿踱步,皇后和白芨在一旁跟着忧心,却帮不上一点点的忙。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俞安穿得轻薄,只觉得越来越冷。虞丘漠北见她虽然已被下药,也不是没可能逃跑,便让姜宽将其捆了起来。 被捆住的俞安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心中也不觉得紧张了,时间到了亥时还有些困了。 “报——” 还是那个将士,他如一阵风般跑进了大殿,见到虞丘漠北便跪了下来:“皇上,大启兵分两路,南面是大启皇帝御驾亲征,咱们城门已经失守了!” “东面是一位姓柏的将军,已经要放火烧城门了,咱们还有两千将士在扛着,骆将军正带人往那边赶,估计再过一刻便能赶到了。” “然后呢?”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虞丘漠北的紧张的是桓宇澈的反应。听到他这么问,那士兵回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回皇上,大启皇帝说……” “能为大启捐躯,是淑妃的福气。他会在大启各地为淑妃立淑妃祠,每年中秋,让所有人去祭奠……” 这是俞安能想到的,但真的听见,心中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虞丘漠北气得浑身发抖,踱步的速度愈加快了起来。 终于,他忍无可忍,冲上前去抽出那士兵腰间所佩的刀,面向俞安:“姜宽,按住她。” 姜宽手脚麻利的为俞安松了绑,将左手按在一旁的桌上。虞丘漠北手起刀落,俞安已与自己的手分成两半。 那一刻,俞安没有感觉到疼,只觉得周身发冷,看着止不住往外流的血没有任何恐惧,只觉得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 “给她包扎上。”这话是同白芨说的。 只听得“当啷”一声,虞丘漠北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象征性的拍了拍手,走上前去捏起桌上的断手,扔给了那个士兵:“不见棺材不落泪,把这个拿去让大启皇帝看看,看完再来回话。” “是。” 那士兵捧着断手,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转过身去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了。 白芨不知从哪里取来了纱布给俞安包扎,而俞安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痛,这痛来的钻心刺骨,根本忍耐不得。 但俞安没有哭喊,或许是药效来得凶猛,亦或是心死时再不想做无谓的挣扎,眼泪就这样止不住的往下流,但自己却一点儿声都没有出。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白芨包扎时尽量很轻柔:“我的孩子虽然还没有降生,但还是觉得,作为母亲不会把孩子先推入险境。” “谢谢你。”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最能理解自己的竟然是白芨。俞安咬着牙说出的这三个字,已经表明了态度。 看着被包扎起来的手腕,没过多久纱布上就渗出了血,希望可以活过今晚吧,无论如何,都想一起见证大启的胜利。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士兵再次赶到,大半夜的跑来跑去,他也累了。 再一次跪在大殿上,他用刀支撑住跪姿,气喘吁吁的回话:“回皇上……东面和南面的城门已经失守,大启的士兵们进来后就杀人,无论百姓还是将士,格杀勿论,等到人……人死完了,便就地安营扎寨……” 大势已去啊! 虞丘漠北在心底呐喊,他回头看了一眼俞安,俞安已经因为失血的缘故唇色发白,但也做好了必死的决定。 再次拿起刀,虞丘漠北明白,如果自己杀了俞安,那么今晚一过,整个东隅都会变成大启的领土。所以,可能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又一次手起刀落,这次他直接砍下了桓宇栖的头。 “不——” 俞安,从未如此痛彻心扉过,直接昏死了过去。她想过自己死,想过栖儿死,但无论如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接受孩子死在自己的前面。 可虞丘漠北现在面临的是即将亡国的局面,他没有这种母爱泛滥的悲悯之心,只弯下腰拾起了桓宇栖的头颅,交到那士兵的手中。 “姜宽,去取朕的盔甲来。” 第197章 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虞丘漠北换好盔甲,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焦灼的等待后,终于决定御驾亲征。他从士兵手中取过被装在一个布袋里的桓宇栖的头颅,迈着坚毅的步伐,走出了正殿。 御用马匹就在外面,一个翻身上马,他也做好了必死的决定。 “姜公公,带怡贵妃和俞少卿跟上,皇后去凤仪宫等待吧。” 说实在的,谁都不愿意看到现在这个局面,白芨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俞安,只能叫下人备了一壶姜糖水才匆匆跟上。 路上,白芨一直在给俞安喂姜糖水,自己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终于让东隅有能力钳制大启,可这短短两年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落得这样一个地步。 俞安不能死,她死了所有人都得死。 “栖儿……栖儿……” 不知过了多久,俞安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她多么希望刚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锥心刺骨的痛感还在,低下头,手上缠着被血浸透的纱布。 -- 第243页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庆幸又不庆幸,庆幸的是今天这一仗大启必胜,不庆幸的是自己养育了四年多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待反应过来,俞安发现自己靠在白芨怀中,正坐在一个轿子里,轿子不知要去往哪里。 “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白芨没有正面回应,只淡淡说了句:“你马上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师父了。”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白芨知道,这场战争一旦结束,自己最爱的虞丘漠北就会成为阶下囚,东隅百姓都会变成难民,而自己,会被当做大启的罪人带回大启,连活命都难,更别说肚中的孩子。 所以现在,只能拼了命的护住俞安,说不定她可以救自己。 丑时末,轿撵终于到了交战地。这里已是东隅中部,可想而知,东隅南部和东部已经被大启占领了。 “虞丘漠北你个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是桓宇澈? 坐在轿中的俞安赶紧掀起轿帘,看向说话人的方向。虽然已近寅时,但火把照得整个天空都是橘红色的,橘色的光也照亮了说话的人,他身着银盔银甲,那眉目不是别人,正是桓宇澈。 “如果朕是缩头乌龟,那你们大启就是穿穴逾墙的小偷!” 虞丘漠北的声音低且浑厚,他坐在马背上,举起了手中的布袋,很快,又将布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就这样,在数万人的注目之下,桓宇栖的头颅滚在了地上。 “看到了吗?这是你送到东隅来的质子的头,朕用他的命告诉你,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看到栖儿的首级,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袭来,心脏突突的挑个不停,就算用手按住也难以自抑。 “不过一条命罢了。” 桓宇澈的声音还是那样清亮:“朕从把她们母子二人送来,就没想过要活着迎回去。” 什么?俞安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是桓宇澈听到了风声,临时更换了作战计划,却没有想到,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自己只不过是他棋盘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行,你够狠!” 虞丘漠北认命了,他取下腰间的佩剑,扔在了一旁的地上:“如果朕愿降,你是否能给百姓一条生路?” “理当如此。” 桓宇澈平静的像是就在等这一刻,他优雅的点了点头:“但具体怎样,就看你归降的态度了。” 虞丘漠北也不含糊,他牵起缰绳,朝着一旁的骆将军走去,骆将军且战且退,五万将士到现在只剩不到一半,再打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骆将军手中握着东隅军队的旗帜,虞丘漠北直接拿过骆将军身后一个士兵手中的火把,毫不犹豫的点燃了旗帜。 而骆将军也早知道会这样,脸上没有一点点犹豫,将手中燃烧着的旗帜扔在了地上,接着,把佩剑也扔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将士们见主将如此,再没有挣扎的必要,也都跟着扔了兵器,下了马。 “兵符。” 虞丘漠北冷静的就像在玩一款无伤大雅的游戏,输赢无所谓,脱下身上的盔甲,露出里面的白色服饰。骆将军把兵符递了过来,他也双手接住,用袖子擦了擦,朝桓宇澈走去。 “臣虞丘漠北愿携部众降于大启!请皇上首肯!” 走到两人距离只有五米左右时,虞丘漠北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兵符,高高举过头顶。 见此情形,他身后所有的东隅将士也都跟着跪在了地上,齐声道:“臣愿降于大启,请皇上首肯!” “臣愿降于大启,请皇上首肯!” “臣愿降于大启,请皇上首肯!” 桓宇澈也按照礼制,在地方首领着白袍献兵符归降之时,说了:“准。” 就这样,东隅所有将士被俘,虞丘漠北和骆将军都被关在了木制的牢笼里,连夜送到大启。 大启的老规矩,行军作战不能和后宫的女人扯上关系,所以将士们该安营扎寨的在东隅安营扎寨。白芨和俞安也被人护送着,准备天一亮就回大启。 寅时到天亮,不过两三个小时,可俞安从未觉得如此难捱。繁星如那些死去的人一般,朝着自己眨眼睛,那枚最亮的应该就是栖儿吧? 不得不说,桓宇澈真是当之无愧的皇帝。他该深情时深情,该绝情时绝情,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所以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或一个孩子而放弃一切。 所以就算栖儿死了,自己失去了一只手也不会怪他,只能说恭喜他完成了自己作为一个皇帝的使命。 天蒙蒙亮,俞安一夜未眠,就趴在轿窗处看外面的星星,那些星星闪啊闪啊,就像栖儿在自己面前时一样。突然间,俞安没那么难过了,再回忆从前,就连栖儿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俞安觉得自己简直绝情,当初元婧的死,自己耿耿于怀到现在,可栖儿没了,却找不回当年的那种痛苦了。 “淑妃娘娘,咱们该往大启去了。” 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俞安赶紧清了清嗓子:“好。” 看了看白芨,白芨坐在一旁,满脸疲惫。 “你想好回了大启,等待你的是什么吗?” 俞安问白芨,就像在问当初毅然决然来到东隅的自己。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来东隅,栖儿仍然难逃一死,而自己,也不会少一只手。 -- 第244页 可一只手换来两年的陪伴,栖儿死在的最后时刻和母亲在一起,这样想想,也值了。 “无所谓了。”白芨苦笑了一下:“我早该想到有今日的。”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漠北说,到了大启见到桓宇澈,就把这封信给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俞安实在不懂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儿,自己明明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呀?为什么又是归降又是送信,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从天蒙蒙亮到天大亮,轿子也从东隅到了大启,那种阔别已久的感觉真让人难以言喻。 到了大启境内,俞安明显感觉街道热闹起来,轿子的抖动不像之前那样均匀,好像有人在推搡的样子。 俞安掀开帘子,看见道路两侧都是拥挤过来的百姓,心中一阵感动。离开大启两年,居然会有这么多人迎接自己凯旋归来。 “啪-” “砰-” “咚-” “妖女!怎么还敢回来?!” “为什么不死在东隅?” “滚回去!” 第198章 为什么她们都恨我? 听到这些话,俞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看向白芨,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没事儿,你放心,我会去求皇上,保你平安生下孩子。” 昨晚短暂的惺惺相惜,让俞安对她腹中的孩子产生了一丝同情,白芨就像当年的自己,怀着身孕被人当做阶下囚,活得没有一点尊严。 “不必了。” 白芨抬起头,勉强的笑了笑:“况且,百姓又不知道我也在轿上,他们骂的人,是你。” “为什么?” 俞安不相信,自己作为质子在东隅待了两年,自己是这两年间大启保命符,他们为什么要骂自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只会让你更加难过。” 白芨轻叹了一口气:“你确定要知道吗?” “当初你走之后,桓宇澈勃然大怒。他认为女子应该遵守女德,以丈夫为天,而不该有这么多自己的想法。他不能把你怎样,所以把气撒在了百姓身上。” 在得到俞安肯定的答复后,白芨说道:“所以他制定了《女子谨遵二十条》,入了大启律法,里面规定了女人必须遵守的二十条律法。” “女子不得以各种途径上私塾、不得读书、不得习武。十二岁以下只能学习琴棋书画。十二至十五岁为婚嫁期,超过十五岁不嫁人便会被许配给鳏夫,无论年龄。” “婚后女子必须听从丈夫的要求,不得有任何违拗。女子在家需修习家务,相夫教子,吃饭不得上桌,奉茶双手必须齐眉。丈夫读书要在一旁随侍,研墨不得让砚台干了。” 看着俞安惊愕的表情,白芨补充道:“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律法里还要求,无论婚前婚后,女子都不得出家门,如果非要出家门必须用布裹住全身,头戴锥帽,不露出一丝肌肤,连眼睛也不可以,无论春夏秋冬。还有很多,我不记得了。” “而且,他还在各地建了念安祠,每年你去东隅那日、你的生日和中秋节,所有女人都要着我刚刚所说的装束,去念安祠为你祈福。” “他疯了吧?” 俞安简直不敢相信,记得朱熹在时说存天理灭人欲,也没有这么过分的要求啊? 俞安气恼,一把扯下了轿帘,看向外面,果然绝大多数都是女人。她们手中拎着买菜的篮子,使劲往轿子上扔鸡蛋和各类蔬菜。 护送的人没有办法,只能挡在轿窗处,看着他浑身被菜蛋砸得脏兮兮的,俞安心中很不是滋味。 反正自己现在连手抖没有了,不出门就不出门,他要自己听话就听话,赶紧把这些恶心的规矩都撤了,不然自己以后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才到皇宫门口,看着这个自桓宇澈登基以来,自己只进过一次的皇宫,莫名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最后,轿子在江月宫停下,妗儿和媚儿迎了出来,一见到俞安便跪下行礼道:“奴婢恭贺皇贵妃回宫,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这两个自己没见过几面的宫女,她们谄媚的样子让人觉得可笑,仿佛攀了高枝儿一般,笑得无比灿烂。 只不过,皇贵妃?记得离开皇宫前,桓宇澈曾向自己允诺,说再回宫时会封自己为淑贵妃,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竟直接被封为了皇贵妃。 “昭淑皇贵妃,你可喜欢这个封号?” 转身,桓宇澈就站在江月宫门口,两人面对面看着,俞安激动地说不出话。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桓宇澈一摆手,妗儿和媚儿赶紧起身退到了一边,偌大的江月宫就只剩下桓宇澈和俞安两人。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 “你不用。” 见俞安要行礼,桓宇澈赶紧俯下身,牵起了她的手。当看到她被纱布缠起来的左胳膊时,微微皱了皱眉:“皇贵妃受苦了。” “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皇上,臣妾不苦。” 话说到这里,俞安的眼泪再次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从前的自己赌着气,绝对说不出这么矫情的话来,可此情此景,不得不让人动容。 “钰儿,我还是希望听见你叫我师父。” -- 第245页 桓宇澈笑了笑,相隔两年,他的眼角已长出了细微的皱纹,而立之年也不小了,现在的他儿女双全。 “师父……”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之前种种俞安也不打算计较了。 “跟为师来。” 俞安很久没有见过桓宇澈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真诚了,他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食指相交在了一起,掌心的温度如太阳一般,灼烧着俞安的心。 他把俞安带到了卧房,整间卧房都是漂亮的金玉琉璃,无论里外,看上去都熠熠生辉:“虽然知道钰儿不喜欢这些俗物,但是没办法,这也是为师作为皇帝,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了。” 环顾了一周,这些金玉琉璃虽都是俗物,却也是十足十的真,能把这些东西搜罗来,心意不比当年汉武帝赐陈阿娇的椒房恩宠少。 最后,俞安的眼神落在了卧榻上红蓝相见的衣服上,从所绣凤纹能看出,这是大启的皇贵妃服制。 “朕亲自帮你换。” 俞安没有拒绝,待换好皇贵妃服制后,只觉得坠得累人,自己从未穿过这样华贵的服饰,戴过这样繁琐的头饰。 “真好看,很适合你。” 端详了很久,桓宇澈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但不知为何,他的视线总似有似无的落在俞安的左手上。 俞安低下头,感觉到了这一份尴尬,不自觉的将手藏在背后:“我们的栖儿不在了。” “没关系,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桓宇澈看着她,舔了一下嘴唇,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很快又停在了原地。 “可是栖儿没有了。” 俞安不是在怪他,只是惋惜罢了。每当自己看见桓宇澈,就会想到两人曾经还有一个孩子。 “不过臣妾还是庆幸的,能够活着见证这一切。” 俞安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微微向下撇了撇,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习惯性想用帕子去擦,却发现自己连拿帕子的手都换了。那种委屈的感觉愈演愈烈,只能转过身去独自流泪。 “不过皇上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居然临时更改了作战计划,否则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待眼泪在脸上干涸,俞安再次恢复了笑容,转过身来看着桓宇澈:“皇上不知臣妾当时有多担心,生怕您会入了东隅的圈套。” “那皇贵妃就多虑了。” 桓宇澈眼中透着一抹精明的光,笑容里带着炫耀:“这可不是临时决定的,一开始就是这个计划。” 第199章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一开始?” 俞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不告诉臣妾呢?” “告诉你不就等于告诉了整个东隅?” 桓宇澈反问道:“不然东隅怎么会知道皇贵妃以为的,原本的计划?” ? 俞安这下更懵了:“所以皇上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认为东隅知道所有计划,是因为臣妾?” “那皇贵妃你自己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虞丘漠北为什么要把兵力全部调往西部四地?” “我……” 俞安无言以对,只能尽力辩解:“可是臣妾也不知道咱们的信件会被他们抄录,不知道一言一行都在东隅的监视之下,更不知道……” “不知道?” 桓宇澈的声音阴沉了下来:“皇贵妃不知道自己去东隅是干什么的吗?你是作为大启质子和桓宇栖一起过去的,甚至还不如桓宇栖能够保守秘密!” “不然呢?难道皇贵妃真的准备去当乳母?彼时桓宇栖已经两岁了,他不需要吃奶了!你去干什么?!” “可那是臣妾的孩子!” 俞安经不住这样的羞辱,她从未想过桓宇澈会这样看待自己,甚至低估自己作为大启臣民的忠臣和一个母亲的心。 “那也是朕的孩子!” 桓宇澈长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寝殿内的椅子上,表情恼火:“不过一个孩子罢了,你留在大启,咱们新的孩子都出生了,何必那么不知足?” 不知足?桓宇澈觉得自己不知足? 听见这些话的这一刻,俞安感觉自己的心比看到栖儿死时还痛:“什么叫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这是皇上作为父亲该说的话吗?栖儿尸骨未寒,他在九泉之下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这样绝情,他该多么绝望啊?!” “他多绝望?他能有朕绝望吗?” 桓宇澈冷哼了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朕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了,这么多年里,朕过过几天好日子?” “你再想想桓宇栖,他活到四岁,无论大启或是东隅,谁让他过过一天苦日子?就连死都是被斩首,死得痛痛快快,他为何要绝望?!” 俞安不想说话了,她无法理解桓宇澈的脑回路,更不理解他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桓宇澈却以为俞安不说话是因为理亏,依旧喋喋不休起来:“皇贵妃不要伤心,牺牲一个孩子换来大启繁荣昌盛,这是多么值当的买卖啊?” “你不知道朕为了今天,下了多大的一盘棋。” 说着说着,他又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全然是对自己的崇拜,疯魔了一般:“朕在醉瑛阁挑了许多人,最后刻意让白芨去选,她所能选的,必然是会为她卖命的人。” “所以那个白公公才会将咱们的计划告知虞丘漠北,你才无法从东隅皇宫逃出来。实话实说,朕根本就没有安排在宫外接应的人,因为朕知道你出不来。” -- 第246页 “那虞丘漠北迟早得降,他不可能杀你,刚好用皇贵妃和太子当诱饵拖延一段时间,也好让朕和柏将军排兵布阵,让那东隅再无翻身的可能。” …… 这么多年,俞安从未听过这么荒唐的话,也从未经受过这么大的打击。她可以理解桓宇澈不愿为自己让出江山,可以理解他为了皇位放弃一切,但是自始至终,他就把自己和栖儿定位成了牺牲品,这一点,自己理解不了。 “没有接应的人……皇上从未想过臣妾能走出东隅皇宫……” 俞安又重复了一遍他所说的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从臣妾坐上去东隅的马车时起,在皇上眼里就是一个死人了。” “你要这么理解,朕也没有办法。” 桓宇澈并不打算解释:“毕竟两国终有一战,光凭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太平不了太久。” “那皇上知道东隅的诚心吗?” 俞安的声音也渐渐没了温度,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皇上不知道臣妾在东隅被救了多少次,不知道臣妾在东隅的宫殿名叫太平宫,更不知道有权臣要害臣妾,虞丘漠北能让他们满门抄斩!” “皇贵妃说得对,这些白芨都跟朕说过了。” 桓宇澈不以为意:“所以那些信件和你我二人在对讲机里说话的内容,才会让他知道,对吗?” “臣妾没有!” 俞安吼叫得歇斯底里,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文妃为何会那样疯狂,被最信任的人怀疑,被最信任的人轻视,任谁都会疯掉。 “对,皇贵妃没有,那这一切怎么解释?” 俞安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很快,桓宇澈也发现了她的沉默,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便又准备放下身段安慰。 他轻轻从背后抱住了俞安,俞安没有挣扎。 “行了,一切都过去了,咱们不要想了,好吗?” 看俞安不说话,他继续柔声道:“东隅已经归顺了,咱们的孩子还会有的,至于你的手,宫里那么多下人,你再也不用做需要手才能做的事儿了。” “可是皇上,您是不是已经忘了臣妾以前做过什么?” 俞安在桓宇澈怀中转过身,轻轻推开了他,两个人四目相对:“臣妾用这双手为您做饭,侍弄花草,为您冲锋陷阵,抚育我们的孩子,这些臣妾以后都不能做了。” “可是,你也不用做了呀?” 桓宇澈是个直男,根本听不懂俞安话中的意思:“你已经是皇贵妃了,什么事情是下人不能做的呢?” “所以皇上以为臣妾仅仅是想当皇贵妃吗?” 俞安皱着眉,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的话就像粥里放着一只死苍蝇般,恶心至极。 “皇贵妃你都不知足,那你还想当什么?皇后吗?” 桓宇澈自以为自己理解的没错,都不等俞安回答便继续自说自话:“皇后是不可能的,柏家满门忠烈,嫁给朕时可是高嫁,还为朕孕育了一个嫡子,朕不可能做这抛弃糟糠之妻废她后位之事的,你要知足。” “知足?知足!皇上!臣妾不想再听见知足二字!” 俞安气恼得再次咆哮起来:“臣妾不想要这个皇贵妃!更不想做皇后!您根本不懂臣妾想要什么?!您对臣妾没有半点信任!满心都是怀疑和算计!” “啪-” 第200章 大结局! “啪-” 狠得钻心的一巴掌,让俞安立刻闭了嘴。她看着桓宇澈,桓宇澈脸上满是不耐烦。 “你再不要让朕理解你,谁又来理解理解朕?” 此刻的桓宇澈眼中满是阴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被毁了容貌的辞律王的时候:“朕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的忍耐和算计,你有什么资格说朕算计?没有算计,你让朕有几条命坐稳这江山?” “而且在你离开时朕就已经想好了,只要能拿下东隅,你就是朕的皇贵妃,是整个大启的皇贵妃。如果你不幸死了,便封你为昭淑皇后,以皇后之礼安葬。” “所以朕不明白,朕万分不明白,你们女人为什么都这么不懂知足?又想得到朕的爱,又想尊贵无二,又不愿意付出,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现在轮到桓宇澈在气头上了,他把自己多年以来所受的委屈,连同苏翎溪的死带给他的打击,一并说了出来:“所以朕定下《女子谨遵二十条》,就是为了告诉天下人,做女人,不该像你一样。” “你看看皇后,看看荣贵妃,她们二人谨守本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够替朕分忧。可是你呢?看似与众不同,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而已,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皇贵妃,不好吗?!” 这些话说得难听,却也是桓宇澈的真心话。他一直觉得自己处事坦荡,爱是真的爱,不满也是真的不满。 扪心自问,苏翎溪和俞安是他在这世上最在意也最喜欢的女人,也尽可能给了她们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可就是这两个女人,恃宠而骄,永远不知满足。 “皇上,皇上不好了!” 正当两人都不再说话时,鲁公公不知从哪儿赶来,甚至没有让下人通传,径直到了江月宫寝殿门口:“皇上,柏将军殁了。” “唉……” 桓宇澈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柏将军年纪大了,这也是迟早的事儿。淮烟如今也算太平,就让……什么?柏将军?” -- 第247页 淮烟公在大启当了多年的镇国大将军,再加上年纪大了,以至于鲁公公一提到殁了,就顺理成章想起他。 所以,过世的人不是淮烟公,而是柏澍。桓宇澈脸色“唰”的一下发白,朝着门外指了指,准备到外面说。 临到门口,他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俞安:“身为后妃,应当有大局观,懂进退。皇贵妃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待处理完柏将军的事,朕会再来。” 如果说对这世间还有留念,那一定与大启无关。俞安在后院支起炭盆,烧起了栖儿的衣物。 这个孩子与自己相逢一场,有过四年母子知情,他懂事,听过,陪着父母度过了最黑暗的两年,最终死在了虞丘漠北的剑下。 桓宇澈并不喜欢他,立他为太子不过因为那是当时那个情形下唯一的儿子。自他出生,桓宇澈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至今到东隅,大启的春天才算来临。 所以这个孩子是灾星,死了便死了,不仅不可惜,还让人松了一口气。 烧完栖儿的衣物,俞安又烧起自己的来,换回玄钰的装束,把皇贵妃朝服投入火中,这朝服做得无比浮华,上面雕龙画凤,镶嵌了许多金玉珍宝,投入火中的那一刻,烧得极快,火势一阵一阵,极不稳定。 其他的衣服也不必留,烧完一件又一件,恨不能抹去自己在这世上的一切痕迹。 至于从现代带来的宝贝,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炭盆倒了一次又一次,灰烬堆得如小山一样,直至世界都干净了。 那小山一般的灰烬,带给俞安的是大启最后的温暖。 接下来,还是回去看看吧。 一块鱼肉下肚,躺在卧榻上的俞安再次回到了那熟悉而陌生的房子,那个已经两年没有回过的家。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里面没有一点点生气,弥漫着一股许久无人居住的霉味。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那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来。 俞安懂自己,不是没有出息,也不是心气儿太低,只是那种努力了拼搏了之后,却无人可说的痛苦,旁人也难以理解。 由于自己连存在于这人世间的证明都没有,鼎盛小区的房子不能捐赠也不能卖,想了许久,最终在卧室里找了一个多年没戴过的长围巾,连头带肩膀围了起来,就近找了一家红十字会。 可是捐款捐物都需要登记,看到里面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俞安只能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包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出来时,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楼,楼顶白色的大钟,秒针一步一步的走着,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圆来。 “当——” 当时针指向数字六,整个城市夜间的灯光都亮了,繁华就像奔流不息的泉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古朴。 “姑娘,不回来了?”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俞安一个激灵转过身,又看到了那个灰白头发的老人,他还在这里。实在不知怎样回答,只能点点头。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看开点,过得可以好过绝大多数的人。” 俞安垂下了眼,没有说话。别人的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而自己的人生纵使如意,也没有什么可稀罕的。当人生没有了奔头,或者还有什么意义? 漆黑漆黑的天,灯红酒绿的城市,自吃河豚死去的那一刻起,这世界就已经和自己没了关系。 …… 俞安从睡梦中醒来,屋内屋外还是黑的,搬了一个板凳走到寝殿中央,将左手手腕缠着的纱布一圈一圈解了下来,抛到了房梁上,用牙齿和手打成死结,试了试高度,够了。 于是俞安走上板凳,想着直接踢可能会吵到屋外守夜的妗儿,只能勉强把手担在颈部与纱布之间,跳下板凳后挣扎着轻轻地用腿蹬开来,再无声的挣扎着。 太阳渐渐升起,掠过地平线,整个世界从漆黑变得明亮,朝霞笼罩着整片大地。 大启成安三年八月十七日,昭淑皇贵妃,薨。 第201章 番外 成安六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此时距离俞安薨逝已过近三年,三年的时间里桓宇澈如同一个孤家寡人,很少到后宫去,虽然容贵妃俞艺又为他添了一女,但后宫只有两人,着实空了些。 中秋夜宴是必须要过的,这可是战胜东隅三年的好日子,夜宴上大臣们觥筹交错,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夸赞桓宇澈用兵有方。 自桓宇滺薨逝后,太后也不参加这样的活动了,所以在今日,桓宇澈左右分别坐着皇后和容贵妃,还没有某些家眷多的大臣看着热闹。 “皇上,您自登基以来,从未置办过选秀,纵使有皇后娘娘和容贵妃娘娘在身旁也不免寂寞。” 说话的人是范毅死后接替他的新任丞相,叶弘。叶弘已年过半百,是先皇在世时的举人,一直做着个五品小官。 但这些年该死的死,该换的换,叶弘竟渐渐显露出来,他为人踏实,与百官关系也和睦,从不欺上瞒下,算是个合格的父母官,于是被桓宇渊任用。 听他说这些话,桓宇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端起一杯酒喝了个干净。这些话这些年来他没少听过,可曾经沧海难为水,再也没有人能像那个人一样占据他心中最特殊的位置。 “户部侍郎袁鹏家有一女,名唤忆卿,年十六,出落得亭亭玉立,想为皇上弹奏一曲,已在下边候着了,不知皇上可有雅兴?” -- 第248页 “哦?” 在听到忆卿这个名字的时候,桓宇澈明显来了兴趣。这袁鹏是有天大的胆子,竟敢给女儿取名字时一口气同时冲撞了皇后和贵妃,便在心中嚼着这二字。 忆卿忆卿,回忆卿卿…… “罢了,朕也不是那万年铁树,左不过平日政务繁忙,无暇顾及罢了。”他再一次端起酒杯满饮下去,酒的辛辣灼得人喉咙疼,他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算是个好日子,就当为大家助助兴了。” 音乐响起,一切都像早已排练过无数遍的一样,大臣们纷纷安静下来,一架钢琴摆了上来。 一位身着素青色常服,头顶锥帽,看不见脸的女子身量纤纤,在琴前坐下,伸出一双玉手,弹起琴来。 这钢琴普天之下只有两架,一架在东隅,另一架在江月宫里。而面前女子弹的这架,似乎与东隅的那架相同。毕竟江月宫常年有信得过的人值守,桓宇澈决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那里的一针一厘。 这女子弹的琴极好,似乎下了不少功夫去练,桓宇澈听得陶醉,闭上眼时仿佛俞安就在身边,睁开眼再看,那抚琴的女子身形也与她极像。 可是她不会再回来了,桓宇澈叹了口气,俞安薨逝过后在水晶宫里待了整整三天,就放在自己的寝宫里,最后还是自己亲手挖土安葬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曲终了,女子缓缓起身,双手置于小腹前,向桓宇澈行礼:“小女袁忆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毕,她正准备跪下行完叩拜大礼,就见桓宇澈一扬袖子道:“不必了,走上前来。” 这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按照父亲所教,袁忆卿小心翼翼走上前,直至梯下,她与桓宇澈只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让朕看看你的脸。” 这一刻还是来了,袁忆卿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取下了锥帽。 许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 “户部侍郎袁鹏,斩立决。” 桓宇澈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仅仅杀了袁鹏还不够,他甚至拿起桌上切牛肉用的匕首,朝袁忆卿走去…… “当啷–” 就在刀尖已经抵在袁忆卿心脏部位时,桓宇澈送来了手,匕首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鲁宝丰。” “奴才在。” 桓宇澈转过身来,面向他的是全大启从三品以上官员极其家眷:“在江月宫门口加盖生祠,自此纪念昭淑皇贵妃。” “至于袁鹏之女,褫夺其姓,此后以忆卿为全名,在江月宫生祠吃斋念佛,祭奠昭淑皇贵妃,非死不得出,死后葬于皇贵妃棺椁旁。” 天下没有给死人建生祠的道理,不仅如此,桓宇澈还几句话毁掉了袁忆卿的一生。她如今只有十六岁,因为被皇上看到与皇贵妃一样的脸,父亲被斩,而她此生都无法离开那个为纪念皇贵妃而建的小房子。 可没有人敢反驳桓宇澈,自他登基以来,朝堂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而他也变了,以铁腕震慑天下。 中秋夜宴过去,因为一个女子,整个朝堂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丞相叶弘到户部侍郎袁鹏,再到教忆卿弹琴的人,无一不被问罪。 …… 成安十二年八月十七日,这一天的昭淑皇贵妃俞安十年祭日。 此时的大启国力强盛,桓宇澈的后宫也在两年一次的选秀中充实起来,他以为自己不再想那个女人了,可来到木犀亭,他又停下了脚步。 木犀亭并非为俞安一人而建,可如今只剩下了与她的回忆。 桂花已开,味道香甜,桓宇澈站了一阵子,整个人像丧失了意识一般,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江月宫。 江月宫除了门前的祠堂,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自俞安走后,妗儿和媚儿一直留在那里保养,两人自入宫以来一直守在这里,真正伺候人的日子不超过三天,余下的十几年则是日复一日的打扫宫殿。 有些事情养成习惯后便不会再改变,两三日一封的信写着,写完后便由鲁宝丰送到生祠里,再由忆卿烧给泉下之人。 “忆卿辞 情诗一首理三千, 何不东门换酒钱。 倘若人间月如簪, 抚鬓盘发会相见。” 自桓宇澈登基以来,俞安没有一天完完整整陪在他身边,但他无论做什么都会想起俞安。 用膳,饮酒,洗漱,宽衣,哪怕处理政务,时时刻刻脑海中想的都是她。 “卿卿-” 生祠中,看着那个和俞安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桓宇澈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哪怕他知道眼前之人并非那个人。 “奴婢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忆卿转过身,没有欣喜,没有惊愕,只冷淡的行了礼。 是了,她会高兴才怪,眼前的男人杀了她的父亲,毁了她的人生,让她在最好年华什么也做不了,天天吃斋念佛,直至垂垂老矣。 桓宇澈看到这张脸,眼前的女人已经二十四岁,大概就是俞安离世时的模样,眼角已有了些微皱纹,白发不多,但也清晰可见。眼中再无悲喜,就像这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恨朕吗?” 忆卿与俞安的脸重叠在了一切,桓宇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问谁。 -- 第249页 “奴婢不敢。” 如果这句话问的是俞安,或许她也会这么回答。俞安不敢恨皇帝,只能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你觉得朕的诗,写得好吗?” 桓宇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谋略都在权谋上,没什么文学造诣的,纵使喜欢,纵使写得多,进步也不大。 “皇上写诗怀念昭淑皇贵妃,祭奠的是自己的遗憾,满足的是您自己,还想表现得深情,所以诗好不好,根本不重要。” 那日之后,户部侍郎府全族被诛,忆卿早已生无可恋。可若在宫中,在皇贵妃生祠里自戕,只怕桓宇澈会把全族尸首拉出来再处置,她不想那些被自己害了的亲人们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息,所以在这里吃斋念佛,日复一日。 可念佛,念的真的是佛吗?自己只剩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昭淑皇贵妃的怨恨,为何自己要为了成为她的替身学习琴艺,为何皇上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发这么大的火。 如果是出言冲撞,被皇帝赐死,应该就无所谓了吧。 “你走吧?” ? 忆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说,你走吧。” 桓宇澈看着俞安的灵位:“想去哪里去哪里,想见谁见谁,缺钱就去向皇后要些银子,快一些,不要让朕反悔。” …… 八年时间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忆卿而言度日如年。她没有去见皇后,就那样正正常常在侍卫的注视下离开了皇宫。 她只想去生活了十六年的袁府看一眼,哪怕再也见不到旧人,就看一眼而已。 凭借着多年前的记忆,忆卿走呀走,从晌午走到黄昏,终于在一片稀稀拉拉的市集里看到了袁府大门。 大门被贴上了封条,封条已经皱皱巴巴,泛着不规则的黄,忆卿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可是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 就在这时,忆卿透过围墙,居然感觉到了府内有一闪一闪的灯光,顺着灯光找去,发现袁府后门开着。 蹑手蹑脚的从后门进去,忆卿发现整个袁府内部完全不像八年无人居住的样子,一边走一边看,没有蛛网,没有落灰。 “你是谁?” 当忆卿走到灯光最明亮的正殿时,身后突然有人出现,吓得她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几步,面前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穿着像是悍匪。 “你这个小妮子又是谁呀?” 男人笑得很猥琐,两只手互相搓着,一步一步朝忆卿走去。 “我是……” 忆卿突然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她根本无颜说自己是这家的女儿,即使在自己家里遇见陌生人,她最想做的也是赶紧逃开。 忆卿往外跑时天该黑了,可府外却比府内还亮堂,后门正前方是皇宫,天空火红火红,升起了橘色的云。 “皇宫走水了,皇宫走水了!” 街面上的人奔走相告,站在袁府后门口的忆卿,突然被人捂住了嘴,硬生生的拽回府,门也被拴上了。 “老大,就是她!” 忆卿睁开眼,眼前站了几个陌生的彪形大汉,为首的那个眼中带着一丝戒备,神色不善:“这家从上到下都被皇帝杀了,你是谁?从哪儿来?” “我叫袁忆卿,从宫里来。” “果真是你?” 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你从宫里逃出来了?” “皇上让我走的。” “走吧。” 为首的人叹了口气,但很明显这话不是跟忆卿说的,他朝着正殿走去,其他人也跟在了他身后。 “杀了她。” 忆卿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根麻绳,麻绳突然收紧,窒息感愈演愈烈。 袁府后院里,忆卿看着橘色的,被四角罩住的天,奋力呼吸着,为数不多的空气进到口鼻中,混合着数十里外奔腾向上的烟。 …… “已经解决了。” “埋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