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 1 “好啊,分手就分手。删我,可以,删掉我的照片,我的电话,我的联系方式,统统删掉。但是,于杏你他妈扪心自问,你真能忘掉我吗?” 梦里,梁朝一遍又一遍问她。 于杏惊醒,拿过手机看了眼,凌晨五点半。背后出了一身汗。 两年了,她总是反反复复做这个梦。 忘得掉吗?那肯定是忘不掉,从没有一刻忘记过梁朝。 想他吗?很想。 还爱吗?不知道。 冲好澡出来,头发吹了半干,她又躺回床上,毫无睡意。 认命坐起来,烦躁揉了把头发,嘴里还念叨着,骂了几句梦里出现那人,分手多久了还扰人清梦。 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挑挑拣拣收拾了几件放进行李箱里。 今天是她和徐清雨约好一块儿去海边度假的日子。 早上八点,就拎着行李箱到楼下,徐清雨靠在车边等。 徐清雨,人特飒一妞,这个年纪谁不因为生活焦躁不安,就她,看得比谁都通透,时不时就在于杏耳边开导她几句,两人气场挺合,一拍既合成为朋友好多年。 于杏一上车倒头就要睡,被徐清雨制止,递过来一杯咖啡。 “你昨晚做贼去了?这么困?”她问。 于杏不想跟她插科打诨,干脆就直接说了,“梦到梁朝了” 边上那人静了会儿,才道:“又梦到了?这次度假回来去预约心理医生看看,怎么总是做这梦”,然后,徐清雨仿佛又跟想起什么似的,“不过,有个事儿确实得跟你说下,梁朝从国外回来了” 于杏咖啡正递到唇边,听到这话,没了要喝的想法。干脆放回袋子里,戴上眼罩倒头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被徐清雨叫醒。 “杏杏,到了,赶紧起来下车了” 她一下掀开眼罩,不得不说徐清雨这地儿选的好,车停在别墅前,从她这个位置看,右边就是沙滩和海,左边是她们订的海边度假小别墅。 这会儿是中午,太阳就在上方照着,毒辣得很,但沙滩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于杏拿着行李上楼,她喜欢海,选了二楼楼梯往右,靠海那面的房间,在阳台那儿就能看海。 徐清雨告诉她晚点儿还有朋友到,让她先在房间里休息会儿。 于杏没听她的,换了身裙子就下楼逛。 出了小别墅往左走,这儿一排都是别墅,来度假的人不少,在她们隔壁那幢,外边停着辆suv,一女生从别墅里边走出来,和于杏恰好对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笑了笑。 于杏余光瞥到二楼,和她那房间相邻的阳台处,站了个人,而且她总感觉,那人此时的目光就落在她这儿。 抬头想要细看,却只看到那人转身走入房间时的背影,以及抬手接电话的动作。 于杏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在她看来,好不容易有时间放下工作出来度假,她得好好玩儿。 大约两个小时后,她回到别墅,外边已经停了两辆车。 走进去,沙发上两男两女坐在那儿,不是情侣,看起来像是好友结伴出行。 四人见她走进来,或抬手,或点头的打招呼。 她并不认识这几个人,是徐清雨带着她出来玩的,说是朋友之间约好一起。 于杏问,“徐清雨呢?” 其中一个长发女生回答她,“她上楼补觉去了”,那女孩儿长得温柔,说话也细声细气,和她一块的同伴则是看着性格张扬外向,笑着看过来时,整个人都被带得明媚起来。 长发女孩自我介绍:“我叫何思”,又指指边上的女生,“她叫成程” 于杏点点头,也自我介绍,“于杏”。随后要上楼,被一人叫住。 她回头,是坐在何思边上的男人,穿着件白色polo衫和休闲裤。 “一起坐在这玩玩牌啊美女,我叫林扬”,林扬人挺热情,非要让她一块坐下来玩。 于杏抵不住这人的热情,只好顺势坐在沙发那儿和他们一块玩牌。 而坐在单人沙发那儿,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于杏猜想这人应该挺不好相处。 直到傍晚,一群年轻人搬着BBQ的用具到沙滩上,闲余间隙,徐清雨才告诉她,这人叫周谨城,人是挺冷漠的,话也少。 徐清雨悄悄告诉于杏,“我还挺喜欢他身上那股劲儿的,怎么说呢,戴着个眼镜永远都看不透的样子,这次出来玩还是我把他约出来的,小杏儿我告诉你,姐姐要追他,必须要搞到手。” 于杏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这样气质的人是徐清雨的菜,换做是自己,早就敬而远之。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BBQ很快就弄好,有模有样的,跟实打实的坐在烤肉店里似的。 几人就着冰啤和烤肉一块儿下肚,酒过叁巡,文文静静的姑娘何思开始红着脸儿滔滔不绝了,非要和大家说道说道自己的感情史,说自己和初恋当初多么多么好,结果毕业同居了,某天出差回来发现他和自己闺蜜滚一块儿了,就在他两的房间,他两的床上。 这姑娘喝了酒可跟平时太不一样了,一直说个不停,边上的成程几次叁番要制止,都停不下来。 过会儿,那姑娘忽然点到于杏,“于杏,你和你初恋当初,怎么样了?”她边问,还边打了个酒嗝。 于杏愣了,怎么就盘问到自己了呢? 但她不太想说,又不能拂了这姑娘的脸面,不然就她这喝了酒的劲儿,绝对不会罢休。 于是她只能借故说自己去附近的商店买冰啤,酒不够了。 只想赶紧逃离那地儿,也不知是逃避这个话题里要提到的人,还是真的想买啤酒。 当她站在711便利店里,吹着店里空调在冰柜前挑选啤酒,然后转身和梁朝四目相对时,她又骂自己,没事儿跑过来做什么,早知道就待在那儿了。 人还是当初那个样儿,散漫得不行,这会儿看她,显然把她当成个陌生人,没有一点儿见到前女友时该有的样子。 于是于杏先抬起手,跟收银台摆着的小招财猫似的,小幅度挥挥手,“嗨,好久不见”,而后又侧过身,让他先挑,“你先” 梁朝这会儿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看向冰柜,一点儿也没客气,当她说完让他先之后,真的站在那儿挑了起来。 于杏尴尬的摸摸后脑勺,只能走到旁边货架处挑选别的东西,还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徐清雨。 【我看见梁朝了】 徐清雨回得可快,【你说谁?梁朝?那孙子也在这????】 于杏没再回,因为梁朝看了过来,他说:“挑好了” 她走过去,边假装看冰柜,边偷瞄那人。 梁朝还是梁朝,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他站在店门,东西放在收银台处。 手机听筒抵耳边,应该在听谁的语音,以前两人在一块时,他听语音就喜欢这样。 穿着纯白背心,下身沙滩短裤,接电话的右手虎口那儿有颗痣,她记得,以前老爱往那儿咬。 左耳垂戴着个银色小耳环,垂在腿边的左手拇指戴着银色扳指。 这时,梁朝挂了电话,于杏收回视线,随便从冰柜那儿拿了一罐酒,是什么她不知道。 来到收银台前,她和店员交代一会儿搬一箱啤酒送到自己BBQ的地点,然后拿起手机要结账。 那人的手更快,率先递过自己的付款码,让店员扫他的,还说:“一起付。” 于杏挑眉,没做其他反应,只在店员一块结账之后,当着梁朝的面从柜台那儿拿了包烟,又单独结了烟的账。 那样子,仿佛在跟谁作对似的。 梁朝抿着唇,没说什么,只拿了自己的东西走到外边。 于杏拆着烟盒包装,从里边拿出一根,夹在左手手指间,又把自己随手拿的一罐酒的拉环拉开,右手拿着,走出去。 梁朝还站在外边,只是他面前站了一个女生,女孩儿姿态亲昵,抬头看他,对他笑:“阿朝你怎么这么久,大家等你很久了” 于杏认出来,是中午那会见过一面的女生。 梁朝一开始没应,只是抬手,把那女生从肩上滑下的薄衫拉好。 到这儿,于杏已经不想看了,转身背对那两人,慢慢将酒递到唇边,喝了口。 啧,好难喝。 过了会儿,她才听到梁朝应:“嗯,这就回去”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离,于杏才转回身,将喝了大半的酒扔进垃圾桶。 烟点燃,叼在嘴里,抬步离开这儿。 回到沙滩,徐清雨已经有些醉了,身子倚靠在周谨城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耳边说话。 于杏经过刚刚那出,心情极差,在711店员送酒过来后,拿了一支,和成程他们交代一声照顾好徐清雨,就先回了别墅。 到房间,她把自己摔到被子里,捂着脸闷着。 感觉自己真的太没出息,在梁朝面前总是轻易破功。 太丢人了,她想。 半夜,才听到别墅一楼那儿,徐清雨一行人回来的声音。 于杏在房间里,没开灯,靠在阳台躺椅那,边上桌子放着她的手机,还有顺手拿的啤酒,喝了一半。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里,安静看着海浪拍打沙滩,风声中隐隐混着海浪声。 眼角余光瞥到旁边别墅的房间亮起灯,她侧头看,可不就是今晚遇到的那个人嘛。 梁朝裸着上半身走到阳台处,在那儿打电话,面朝大海那边,从于杏这儿只能看到他的侧身,以及他说话时微启的唇。 背后房间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胸膛往下,左边肋骨处有道纹身,是什么她看不太清。 所以,他有女朋友了? 意识到这一点,于杏收回看他的视线,在梁朝挂了电话往这边看来的前一秒,回到房间里。 那头,梁朝摁下挂断键,要转身回房间时,忽而抬头看向边上那幢别墅,阳台那儿已经没人在,只余留一瓶酒在桌上。 ······ -- 2 2 不出意外,那天晚上她又做梦。 只不过这回梦到的是梁朝和便利店外那女孩儿站一块的画面。 凌晨4点,于杏醒来。 她想起,读书时期那会,梁朝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就算是想要星星月亮,都愿意去给她摘的程度。 以至于分手两年了,她身边不缺追求者,但她就是,不想谈。 没人像梁朝,也没人能是梁朝。 所以当初他们是怎么分手的,哦,是因为他前任。 那会儿快大学毕业了,为了答辩忙得很,在某一天于杏手机里收到陌生短信,一开始发的时候她没在意,到后来,两叁天就会来一条。 全都是,梁朝的照片,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有些还是她没见过的,甚至没有的。 于杏本就挺敏感,人也犟,遇到这样的事儿不肯多问。 到后来才知道发短信那人是梁朝前女友,据说,两人高中谈的那会儿轰轰烈烈,全校人都称赞为神仙眷侣的程度。 于杏心里可别扭,吃醋得不行,但是心里边还是相信梁朝的。 直到有次在外边看到他和那女的一块从酒店出来。 ······ 分手是她提的。云淡风轻的一晚,梁朝照例打电话过来,絮絮叨叨和她说自己的近况。 但于杏不想听,情绪也极差,直接开口打断他,“分手吧梁朝,不想谈了” 那边忽然就安静下来,半晌,他问她:“你在玩我吗于杏,认真的?” 她没应,直接挂了,还把他电话也删掉。 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晚,第二天室友把她叫起来,说梁朝在楼下等她,看样子好像待了一夜。 她穿好衣服就赶紧往楼下跑,到一楼才想起来,昨晚刚和他提的分手。 于是慢下步子走过去,换作以往,她早就跟只鸟儿似的扑他怀里了。 等到真的站他面前,看到他略微憔悴的面容,泪意又有点儿止不住了。 “不分,好不好?”他问,语气还带着些许乞求。 好。她心里这么应,嘴上却答别的:“不好” 梁朝抬手轻抚她略微红肿的眼,“你要真想和我分手的话,你哭什么” 于杏挺倔,头侧一边,不让他碰,语气也生硬:“分手而已,无非就是不喜欢你罢了,别死缠烂打行吗,不嫌难看吗?” 果然,她最熟悉他,知道说什么话最能让他生气。 梁朝脸色瞬间冷下来,就有了那段话。 “好啊,分手就分手。删我,可以,删掉我的照片,我的电话,我的联系方式,统统删掉。但是,于杏你他妈扪心自问,你真能忘掉我吗?” 后来听到的就是他出国的消息,再后来,就是现在。 于杏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上边是未干的泪痕。 她也不想管,翻个身,头埋进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继续睡。 这一觉迷迷糊糊睡到下午,于杏坐起来,扒拉一下头发,下床进浴室洗漱。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时,住对门的徐清雨也刚好拉开门。 于杏眯起眼,看她脖子上的痕迹,没一会儿就看到周谨城从她房间里走出来。 “什么情况?解释解释”,她下巴点点徐清雨脖子。 徐清雨平日挺大咧一人,这会儿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能有什么情况······就你看到的那样呗” 于杏笑着摇头不置可否,先她一步下楼。 餐厅里,何思他们已经坐在那儿。 看到于杏下来,何思先是羞赧的对她笑,显然对昨晚自己的醉酒事迹没断片。 于杏也回以一笑,便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徐清雨坐她旁边。 吃饭途中,林扬提议一会吃饱后可以去沙滩上打沙滩排球,说自己有带排球来。 徐清雨打趣说他准备得还挺周全,他乐呵呵地笑,没反驳。 四十分钟后,一行人出发到沙滩边。 刚走近,于杏就看到那人的背影。 排球网那儿是梁朝一行人的其中几个在玩,而他在场边沙滩椅那儿看。 他一直以来都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儿,墨镜不会好好戴,反而架在后颈处。 手臂交迭着,微俯身,手肘抵膝盖,看着其他人打排球,边上女生喋喋不休,偶尔他侧头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于杏在猜他那副听得认真的样子到最后又听进去多少。 梁朝以前就爱这样,别人和他说话,他都以认真倾听的态度来对待,可是到后边却在她耳边偷偷告诉她,其实自己什么也没听进去,基于礼貌罢了。 林扬过去和他们交涉,对方表示可以一起玩男女混合排球。 徐清雨看到梁朝的那一刻脸色就差得不行,甚至想拉着于杏离开。 于杏想到一群人出来玩儿,她两闹情绪离开也不太好,免得过后其他人问东问西的,更不好解释。 于是拉住要离开的徐清雨,“没事的,都过去多久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不是吗” 徐清雨想要开口反驳她,她却已经边走近排球网边把头发扎成丸子状了。 徐清雨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一场于杏没上,人刚好齐。 她便抱臂走到梁朝在的遮阳伞下,“借一下,挡太阳”,态度自然得仿佛两人之间从没发生过之前的事情。 梁朝边上的椅子已经没人,那女孩儿上场打排球,于杏就直接坐了下来。 梁朝对于边上女人的自来熟一点反应也没有,眼角余光暗暗把她今天穿着从头到尾扫了个遍。 她穿了条黑色运动短裤和黑色人字拖,两条白花花的长腿在太阳底下格外晃眼,梁朝不禁皱眉。视线又往上,外边套了件白色防晒衫,拉链只拉一半。 上身捂得还算严实,他皱着的眉松开了点儿。 余涛这时抱着两椰子走过来,定睛一看,梁朝边上坐了个极品美女,那侧脸,那身段,是他的菜。 他走近,递一个椰子给梁朝,又递一个到于杏面前。 于杏正看得认真,视线便被挡住。 她抬眼看,一笑容灿烂的男生笑眯眯看着她,手上还递过来一椰子。 “小姐姐,请你的”,余涛热情得不行。 但于杏没那么想要,搭讪的手段她看得太多了。她侧头,看到梁朝手上也拿了一个,猜到两人认识,才接。 “谢谢”,语调平淡。 余涛想,这还是个难搞的高冷美女。于是在边上各种找话题,比刚刚更带劲儿了。 于杏被烦的不行,一点儿也不想搭腔。终于等到第一场结束,她招手示意自己也要上场。 于是何思下场,她换上去。 上场前她拉开外套拉链往后抛给徐清雨接住。 余涛站在梁朝身边,结实吹了个长长的流氓哨。 因为于杏外套下边穿的件杏色吊带,还是挂脖的,后背全露。 胸前沟壑往下,白皙若隐若现。 瞬间,场上场外的雄性全往她这儿看。 但她没什么反应,站到成程边上,两人对视,各自笑。 成程意识到这姑娘骨子里估计并不是表面上温柔似水的样儿,这种认知让她觉得面前的人格外有意思。 于是抬手,举手掌在脸侧,示意于杏击个掌。 于杏也接,两漂亮姑娘的手掌在空中相碰,发出响亮一声。 那厢,余涛一直在边上和梁朝说这姑娘多极品多尤物,梁朝一点也不想听,自从于杏把外套脱下后,他脸色就沉了下去。 他站起,椰子放桌子上,和于杏的那份放一块。墨镜也一同放下。 走到场边,对里面一男生说:“换人,我上” 男生耸肩,走出场外。 于杏这会儿才拿正眼看他,两人隔着一道网,视线在空中相碰,仿佛凭空擦出火花。 男人今天穿件潮牌白t,下身灰色休闲短裤,海风把他发丝微微吹起,太阳照下来,整个人帅的不行,平添几分少年感。 刚坐在他边上喋喋不休那女生看到他上场之后眼睛都亮的不行。 两人对视,到最后是她不屑的笑笑,撇开目光。 第二场开始。 林扬先发球,快准狠往对面拍,被梁朝接下,转而传给另一个女生,配合极好。 女生往他们这边扣球,于杏身形高挑,率先拦下网,先得分。 余涛在边上极其夸张的给她做啦啦队,看她得分,夸个不停。 梁朝脸色顿时更差劲,再开球时收起前边不正经的样儿,仿佛使劲全力,球扣得一个比一个狠,于杏几欲招架不住。 他们这边得分愈来愈艰难。 就在梁朝再一次扣球,于杏再次要接时,听到一女生在喊。 她喊:“阿朝!” 声音熟悉,是昨晚那女生。 分出神思去想问题,再回神时球已然快砸到脸,她只能抬手挡。 疼,手臂疼的不行,可见梁朝用了多大的力扣这球。 幸好不是砸到脸,于杏捂着手想。 徐清雨她们从边上围过来,林扬也走近,都在询问她有没有什么事儿。 徐清雨恨恨瞪了梁朝那个方向:“什么玩意下手这么重!” 于杏从人群间隙往他那儿看,这人没半点砸到她手的愧疚感,甚至连一眼也没往她这儿看,站在那儿和那女孩说话。 就连余涛一个陌生人都关心她,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于杏越想越委屈,眼眶都红了点,从徐清雨那儿拿过自己外套转身就走。 回到二楼房间里,倍感累得不行,澡也不想洗,她只简单冲了四肢上的细沙。 低头看自己手臂,红了一大片。 “混蛋!”她骂。 她躺床上,被子盖过头顶,把自己闷得几近窒息,才探头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这么做,就是想逼自己不要再想刚刚的事儿,不要再想他,更不要再想他和那个女生。 在愤愤的情绪中有困意,于杏很快就睡着。 不知过多久,被一阵拍门声吵醒,她往阳台看,接近黄昏,落日余晖打进房间里,天边云霞一片绯红,甚是好看。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去开门,以为是徐清雨。 拉开门,梁朝站在外边,手上拿着一管药。 于杏手上使力,就要把门板合回去。 3 3 梁朝抬手抵住门板,硬生生推开,而后自己走进来。 于杏这会儿还带着刚起床的睡意,表情还有点懵懵的,看得梁朝觉得她可爱的不行。 于杏背靠墙,瞪他,“干什么,这会儿来慰问不觉得晚了?” 他反手关上门,走到床尾对面的沙发坐下,腿大剌剌敞开,他拍拍自己腿,看她:“过来,给你抹药。” 以前,每回她闹脾气,他要哄的时候都是这样。拍拍自己腿,示意她过去坐,她每次都抵挡不住他那温柔的架势,总会乖乖过去。 任凭他将她摁在怀里亲个够本。 但这次,于杏梗着脖子冷着脸,就是不肯。 梁朝只好伸手,把她从墙边拉过来,摁她坐下,坐在自己边上。 “就不会躲开?傻站在那被砸?”他边把药膏从包装盒里拿出来,边说教她。 于杏本就委屈,这会儿他还这么说,就更不高兴。手背在身后怎么也不肯拿出来。 女人嘴硬得很,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去管你女朋友来我这干什么” “你指责我干什么,那球不是你砸的?” “你要没事就赶紧走,别在这碍着我” 以前在一块时,梁朝就知道她伶牙俐齿得很,饶是再懂,这会儿也被她气到。 他没回应她说的关于‘女朋友’的话题。 舌头顶了顶腮帮,药膏丢一边,直接上手推她肩膀,将她推得整个人往后倒在沙发上,随后自己压上去,覆在她身上,一只手抓着她两只手腕压到头顶。 动作一气呵成,整得于杏直接懵了。 “我看你这会挺有精力,不如做点别的事儿” 于杏身上还是今天打球那一身,他也一样。 梁朝低下头,隔着吊带衣料狠狠咬了口女人的胸侧。 谁他妈让她这么穿的,早看不顺眼了。 于杏吃痛,抬腿就想踹他。 这混蛋,他妈的丢下女朋友来她这儿做什么,女朋友还满足不了他?他活儿是有多烂。 腿也被他以膝盖轻松压住,这下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只剩张嘴还在逞能,不停骂他。 “死混蛋,臭流氓……唔!” 才骂两句便被他吻住,舌头钻进来与她的纠缠,她想咬,男人已经退了出去,就在她上方,那双黑沉的眼就这么盯着她。 “还骂吗?”他问。 “骂,我怎么不骂,你就是个神经病”,于杏平日里温柔耐心的好脾气一遇到梁朝就全部崩盘。 这会,梁朝看见这样的她,才觉鲜活,才有以前两人在一起那会儿的样子。 于是,她骂一句,他便亲她一下。 骂久了她觉着没意思了,梁朝就知道时机成熟了。 腾出来的那只手绕到身后解了她脖子处的绑带,吊带就松散下来,被他扯开丢地上,抹胸也被解开,软软搭在胸前。 他手往下,短裤拉绳没耐心解就直接往下扯,内裤漏了个边儿,还是蕾丝的。 梁朝咬牙,更不爽。 手上用力,裤子全部扯下,梁朝将她翻过身,隔着蕾丝内裤咬了口她的蜜桃臀。 身下女人果然又骂了句:你他妈是狗吧梁朝。 梁朝不和她计较,人都在他身下,横竖跑不到哪儿去。 “骂,一会看你还有没有力气骂” 他下身硬得发疼,压她身上,抵在她臀缝处让她感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女人敏感得不行,隔着裤子布料蹭她也会有反应,没一会儿内裤就湿哒哒的,被他脱下来一并扔在地上。 他又将她转回来,她全身光裸,皮肤白得晃眼。 梁朝把自己休闲裤脱了,让她看着自己。 于杏眼睛紧闭着就是不肯看。 他就在她耳边吹气,吹得她耳朵一阵酥麻,从后颈麻遍全身,他的下身则抵在入口那儿。 “不看看?它很想你” 我也一样,他在心里说。 她刚说不要,嘴就被他结结实实亲上了,下边也沉入。 两年没做了,即便她挺湿,但进去那一瞬间梁朝还是被她夹得差点泄了。 于杏也一样,又胀又疼。但梁朝不管,是实打实被这女人气到,满脑子都是她,嘴硬的不行,说句想他会死? 于杏的叫声被这个吻逼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沙发不算小,但他一米八四,躺上边还是有点儿逼仄。 梁朝了解她,要把她做得整个人发软,没抵抗力之后,她才肯好好说话。 他把她抱起来,手扶在她腰侧,让她腿环着自己的腰。 而他背靠着沙发,腰部使力。 两人下身负距离接触,偶有撞击声混着液体,啪啪作响。 “怎么不骂了?不行了?” 他边使力边挑衅她,把于杏给气得不行,偏偏下身酸涨,被他颠得说不出话。 于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指甲那儿,使劲挠他的肩和背,这人太焉儿坏了,身上衣服还穿着,她隔着衣料挠他根本不痛不痒。 梁朝把她仰躺着放床上,双手压在她身侧。 这会儿是落日,光照到房间,没拉帘子,阳台外的云似鱼鳞片分散,霞光漫天,整片天空都粉,好看得不行。 光打在他肩背处,看得于杏一阵晃眼。 不是没想过这个场景,只是现在这情况容不得她煽情。 上方的男人那股劲儿感觉要把她给做死。 不知过了多久,梁朝跟给咸鱼翻身似的把她翻过来。 以俯卧撑的姿势,双手撑她两侧,下身每动一下都和她的臀紧贴。 她快到了,他还在她耳边调戏她,“小杏儿,你怎么这么不行” 然后呢? 然后于杏就被做晕过去了。 都忘了问,这男人究竟是怎么进的别墅。 …… 于杏再醒来,他人已经不在,身上也被清理过。 窗外月色高挂枝头,她从床上起来走进浴室。 妙,真够妙的。 狗男人把她身上啃咬了个遍,但就是不咬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 她裸着身子在镜子前转一圈,手臂那儿被抹了膏药,冰冰凉凉。 而胸上、腰腹上、腿部、手臂处,都有深浅不一的痕迹,泛着青紫。 于杏想着这男人是不是这两年在国外玩太花,怎么还学会咬人了,以前从不会这样。 这会儿快接近晚上九点。 于杏拿起床头手机看,徐清雨在下午她离开时就给她发了挺多信息。 后来估计是回来过,看她房门紧闭,觉得她在休息,就没再打扰。 她主动回拨电话过去。 徐清雨过一会儿才接,那边背景音嘈杂,隐约有音乐声。 于杏猜想她在清吧或者什么音乐餐厅。 “我刚睡醒,下午太累。你们现在在哪儿,我过去”,她声音低,透着欢爱睡醒后的沙哑。 幸好那边环境有点吵,徐清雨没听出什么反常来。 “我们在靠海边的小酒吧里”,徐清雨刚要继续说,想告诉她梁朝在这,但成程就在边上喊:“小杏儿过来玩吧,你今天走得太快了!” 于杏无奈笑笑,“好,我一会儿就到”,便挂了电话。 连带着徐清雨的话也被挂断在那儿。 她从行李箱拿出件裙子穿上,想起徐清雨说在海边,夜晚海风大,她便在外边套了件薄衫。 徐清雨说的地儿很好找,一路过去,那家小酒吧挺显眼,整家店的外形是船的形状,两头尖,有船锚,有甲板,海浪偶尔拍打到船身。 于杏喜欢一切跟海有关的东西。 她走进店里,看一圈,没在一楼。 她往楼上走,刚到二楼就看到他们,最主要的还是先看到梁朝。 不知是不是下午两拨人打排球打出的革命友谊,这会儿竟坐同一桌一起喝酒。 于杏往那儿踱步,余涛先看到她,向她招手:“美女姐姐,这儿!” 她到徐清雨边上的空位坐下,落座前先对在座的人予以一笑,她左边是徐清雨,右边是成程。 而她对面就坐着梁朝。他挺能,左边是下午让她分散神思的女生,右边则是坐沙滩椅那儿在他边上说话的女生。 这时,徐清雨凑到她耳边说:“我本来想告诉你他在这儿的,但当时成程说话了,过后我手机又被周谨城拿着” 于杏没在意,反而问了个不着边际的话题:“咱们别墅平时不锁门的吗?” 徐清雨有点懵,“我也不知道,应该锁吧。不过也有可能林扬会忘记,毕竟我们就在海滩那儿玩,离别墅挺近没必要锁” 她了然,点点头没再说话,拿起桌上成程给她倒的果汁,抿了口。 杯子抬起的间隙她飞快往对面扫了眼,男人的右手在盛着酒的杯口那儿摩挲。 于杏只恨自己下午没往他手那儿咬一口,看他怎么去跟女朋友解释。 凭什么自己就得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人身上却什么都没有。 梁朝这会儿眼神也往她那儿落。 她学乖了,穿了吊带裙,长至膝盖下方一点儿,露出白玉般的小腿,外边套了件薄衫,他刻意留的痕迹是一点儿没落的遮住了。 他不着痕迹哼笑一声,收回目光。 这时,他们旁边桌仿佛是在玩什么游戏。 一男生往他们这儿走来,直走到于杏身后才停下,俯身靠在她耳边低语:“姐姐,可以帮个忙吗?游戏输掉了” 男生虽然刻意放低音量,但在座的却都听见了。 这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搭讪方式挺老套的,而他那桌的男男女女全都在往这看,于杏想拒绝,眼角余光却瞥到对面的男人,话到嘴边又换了回答,她侧头对上男生的目光:“行啊,要帮什么忙?” 闻言,安远眼睛亮了亮,觉着有戏,音量也稍微提高了些。 “咳。惩罚是,要问自己觉得这儿最漂亮的女孩子要联系方式” 于杏不着痕迹皱皱眉,但安远没看见。 余涛的白眼已经要翻上天了,这哥们儿搭讪方式土得不行,心里吐槽的同时已全然忘记自己白天那会儿用“椰子”搭讪被嫌弃这回事了。 于杏还没同意,她端着杯子作考虑状。 她能感觉到,对面男人的视线频频落在她身上了。 在她抿了口果汁要开口时,脚尖被人伸腿踢了踢。 行,彻底坐不住了。 但她不搭理,甚至还把脚往回缩了缩,抬眼对上面前男生的视线。 “ok。” 刚拿起桌面上的手机。 “困了?要不要回去。” 梁朝忽而开口,侧头询问左边的女生,那女孩摇摇头。 这一问又吸引了桌上一半人的注意力,那声音特温柔,听得于杏心里不舒服,今儿下午这人把她压床上做的时候可没这么温柔。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二维码调了出来让安远扫, 看他兴冲冲的回到位置上炫耀,笑笑没说话。 余涛坐在于杏斜对面,一看她今晚挺好说话的样子,便也把手机拿出来,闹着说要加她微信。 于杏把果汁喝完,托着腮往余涛那儿看。 想伸手拿酒给自己倒,结果梁朝比她快一步先拿走了。 较上劲儿了。 于是她笑着回余涛:“别人小弟弟玩游戏,你又不是玩游戏,可别闹了啊” 那话说得圆滑,既不让场面尴尬,又能原封不动的给推拒回去。 余涛只好面露遗憾收回手机,这姐姐不好泡。 在听到她回话完的第一时间,梁朝给自己杯里倒好酒,又递过来帮她满上了,期间一直看着她。 二人对视,谁也不服谁。 于杏当时就想:你丫的左拥右抱,凭什么管我。 4 4 这会儿,他左边的女生看了眼手机站起来,和他们说自己先回去。 梁朝跟着站起来说送她。 桌上有人喊住她:“周瓷,不再待一会儿吗?” 哦,原来她叫周瓷。 周瓷笑得温柔,脸因为喝了酒有点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如春风拂面般轻。 “不啦,有点累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阿朝不用送我。”她摆摆手示意。 但梁朝回了句,“受人之托”,说着便拿起她椅背上搭着的薄外套。 仿佛打哑谜一般的四个字,桌上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懂是什么意思。 周瓷没再坚持,却在要走之际往于杏那看了眼,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桌上又恢复先前的热闹氛围,谁也没在意这一插曲,只有徐清雨在桌下悄悄拉住于杏的手。 随后,于杏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 她拿起看了眼,一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在那等我】 这熟悉的口吻,一看就知道是那人发的。 看到这条短信,她先是一愣,情绪上来,心口起伏,本来心情因为他和那女孩儿一起离开后变差,这会儿仿佛又好了点。 意识到这点,她咬了咬自己下唇。 他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没换号码。 于杏讨厌极了自己都过了这么久还是轻易被他拿捏情绪,赌气似的,把桌上他刚给自己倒满的酒全喝了。 接下来她什么也不说,就一直闷头喝酒,直到喝得微醺,脸也泛红。 侧头对徐清雨说了声出去透透气,就自个儿下到一楼甲板处,看着波涛起伏的海浪发呆。 梁朝去而复返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小女人没穿薄衫,上半身靠在栏杆那儿,她单手托着腮姿态慵懒,海风吹起她长而微卷的发,她时不时抬手压一下。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侧脸,以及吊带裙没盖住的,背部上的那些斑驳印记。 现在她又回到两人刚重逢时的样子,浑身带着刺,甚至相比较起来,显得落寞又孤单。 他站在那儿看了会,才单手插着兜走过去。 于杏脑海里思绪乱得不行,一会是梁朝,一会是周瓷,一会儿又是下午她和他在床上厮混的场景。 忽然,腰间横过一只手,轻而易举搂过她腰。 梁朝站她身后,伸手搂她腰往后压,让她后背贴着自己,两人身体毫无缝隙贴一起。 他空出的那只手握在栏杆那,他的气息就在她头顶。 “在想什么?” “在想你”她借着酒意脱口而出。 梁朝一听这回答就知道她有点醉了,平日里她嘴硬得很,软话只会喝醉之后才说出口。 他不喜欢她喝酒,可又爱极了她喝醉的样儿。 唇寻到她额角,吻一下。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开始循循善诱套话,非要知道这两年他不在的时候她都学会了什么。 “就……跟你分手之后啊”,于杏靠他怀里,怀抱还是那个熟悉的温度,让她安心。他问什么她都乖乖应。 梁朝挺心疼,手上用点力,抱得更紧。 徐清雨在二楼窗边看到的就是两人抱一起的样子。 男人脸上神情是许久未见过的温柔,女人脸颊微红带着娇羞靠他怀里,正如两年前他们还在一起时的模样,两人般配得不行。 她叹口气,终究还是走一起了。 “想不想我?” “想” “有多想?” “很想很想,梁朝,我好想你” 这两年说不出的话,于杏借着酒意吐露个遍。 诱导她对自己说情话,他坏得没边了。 “宝贝,我也很想你。” “这两年,很想,很想。” “但是想一万次,都不如你在我身下和我做一次,让我更安心。” 梁朝开始给于杏下套,在她耳边蛊惑她。 于杏给的回答是转过身,眼神迷离的吻了吻他下巴。 她喝醉了好乖好乖。 他才发现自己对她,自制力是多差。 只是单单抱着她,嗅着她的气息,理智就崩盘。 只想把她深刻烙进自己骨血中。 “那我们回去。” 然后,梁朝搂着她站在两幢别墅之间,问她“去你那还是我那” 于杏脑袋晕乎乎的,只迷糊听到有人在问她回哪儿。 她以为是送她回家,答:“回我家里,地址是……” 她碎碎念,念叨现在住的地址,梁朝无奈,低头吻她,把她吻得感觉脑袋更晕了。 于是梁朝就抱着她上楼,单手拧开门,再反身用脚合上门板,上锁。 跟哄小孩儿似的带她去洗澡,给她把身上裙子解了,看她身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是心疼的,但他不后悔,要不这么咬的话这女人指不定怎么穿。 浴缸里放满水,让她挨自己身上给她洗好,再用浴巾把她整个包住抱出去。 吹风机打开,热风慢慢吹她头发。 于杏喝多了像小朋友,这期间没说什么话,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不行。 头发吹半干,把她浴巾解开,雪白胴体浮现在他眼底,他忍了一路,但这关头也没直接提枪上阵连前戏都不给,她会疼。 他这回耐心又温柔,前戏做足,直到引诱得她软软喊着说要他的时候,才把手指从下边儿抽出。 用自己代替指节,一寸一寸慢慢进入。 他没开灯,窗帘被风带得鼓起,月光洒进室内。 他看见她的那双眼,眼波潋滟,嘴唇那儿泛着水光,应当是她刚刚咬过,所以有些红肿。 梁朝俯身吻她,这会儿她老实得不行,没有要咬他,乖乖启唇回应他。 他又开始重复问刚刚的问题。 “小杏儿,你想不想我” “想” “那我们和好” “不要,不和好”,一提到这个,她来了脾气。 梁朝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哭笑不得,又得哄,喝了酒的她格外好哄,收起全身的刺迎合他。 “为什么你总是只有喝了酒才会听话”,一下又一下,温柔得不行,他的喃喃自语也散在风里。 …… 于杏做了个梦,梦里她和梁朝又厮混在一块儿。 只不过这回那混蛋特温柔,没咬她,也没用那种要把她往死里做的劲来弄她。 她睁开眼,想动,抬眼发现自己躺在梁朝怀里,被他抱着。 先是一愣,而后直接抬手照他脸来了一下。 把他给拍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你怎么在这儿?给我滚出去” 于杏起床气上来,完全忘记了昨晚是自己默许他一系列行为的。 梁朝直接翻身压她身上,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神情,半眯着眼看她。 “这是爽完翻脸不认人呢?昨晚叫得挺大声的不是你?” 于杏醉酒不断片,瞬间想起昨晚自己是怎么和他滚到一张床上的。 但她现下没别的想法,因为身上男人抵她那儿的东西硬得不行。 她刚想说不要,梁朝看出她的意图,右手立马就摁住她嘴,虎口卡她嘴那儿让她说不了话。 “这可由不得你” 随后下身直接全都进来了。 忽然被填满,胀得她腿不由自主曲起,脚趾也蜷缩起来,他没带套。 门外有脚步声经过,不知是徐清雨还是周谨城的。 她神经瞬间紧绷,张嘴狠狠咬他虎口,咬那颗痣。 她咬多用力那混蛋就送得多快多用力。 到后边,梁朝手那儿被于杏咬得出血,破了皮。 她也被他一抽一送的频率弄得整个人发软,腰部也麻。 反正也反抗不了,她干脆不跟他对着干了,只掰开他手说了句:“你别射里面,我不想吃药” 梁朝一愣,被她这句话弄得没了兴致,心情也莫名变差。 最后几下就跟交差似的敷衍,潦草释放在她小腹处,抽几张纸给她清理好便直接翻身下床穿衣服裤子。 活像个拔屌无情的渣男。 于杏也不管他,当着他面裸着下床,随手拿了衣服就往浴室里走。 她穿好衣服在洗漱,侧头一看,梁朝还没走,靠门框那看她。 她漱口,吐掉嘴里的泡沫,又洗了个脸,才问他:“你他妈还不走赖我这干什么” 不知道梁朝又发什么神经,听到她这句话直接上前摁她脸,摁得脸上的肉都挤一块儿,嘴唇嘟起。 于杏本又想咬,但看到上边的伤口,没狠得下心下嘴。 于是便给了他机会,嘴对嘴亲了上去。 在梁朝松开她走出房间好几步之后,房里传来于杏的骂声。 “梁朝你大爷的没刷牙!” 梁朝扳回一局,好心情的往下走,其他人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听到脚步声下楼,一桌人看过来,他还抬手打了个招呼,姿态无比自然的走出门,然后左转。 徐清雨是早就料到这两人的情况,一点儿不惊讶。 周谨城对这些事漠不关心,没什么情绪。 剩下那叁人就一头雾水了。 何思:“哇没想到小杏儿玩这么大” 成程瞥她一眼,“那是你没看出来,这两人昨天打排球就不对劲了” 林扬说,“那确实,昨儿个梁朝还问我要咱们别墅钥匙,说慰问伤者,送药去了” 于杏憋着一股火下楼,一桌人又齐齐看过来,她只好收起情绪,走过去吃早餐。 今早吃的叁明治,她咬两口进嘴里,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嚼着,徐清雨忽地凑近。 “你俩复合炮了?” 问题问到点上,一击即中。 想到梁朝,于杏更烦,咀嚼动作更用力,仿佛把叁明治当成梁朝的肉,使劲儿咬。 咽下去才回她:“合个屁,叁秒男也值得我计较?” 这话差点儿没把徐清雨噎死。 …… 看到今天天气不错,一行人决定去爬山露营。 结果刚收拾好装备,走到门边,天边响起几声闷雷,然后说再观察观察。 结果雨也来得快,几分钟后一场瓢泼大雨就落下来。 沙滩上的人都收拾东西跑到附近的屋檐下躲雨。 于是大家露营想法只能打消,齐齐窝在沙发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徐清雨搬出bbq那天没喝完的啤酒,一人分了一支。 阴雨天,别墅里,一群年轻人喝着啤酒。 下雨天最适合聊心事,于杏早上起床时的怒火也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消散,话变得多了起来。 何思挺好奇她和梁朝的关系。 “小杏儿,你和隔壁那帅哥,之前就认识吧?” 于杏愣了愣,坦然承认:“对,这就是那天我不想提起的操蛋初恋” 其他人此起彼伏的wow了一声。 “怪不得呢,我理解你,不过你俩站一块那画面真的养眼,昨晚我们都看见了”,何思把昨晚他俩在甲板的情形给于杏描述了一遍。 于杏笑了声,那混蛋,自己喝醉酒他就知道占便宜。 “那你们还会和好吗?”成程在边上忽然问她。 提到这话题,于杏也不知道怎么说,要说不想是不可能的,但她有些事儿没搞明白,比如他是不是有女朋友,再比如当年的事儿是什么情况。 “目前不想考虑他”,她这么应。 徐清雨说:“那你考虑考虑昨晚那小男生啊?你走的时候人家望眼欲穿的看你背影来着” 说到这个,于杏突然想起手机里的未读信息还没看,那小弟弟恰好早上发了条微信给她。 【姐姐,醒了吗,早上好】 主动问候,挺乖的。 而那会儿她正被梁朝压着做爱。 怪不得现在谁都说弟弟好,弟弟妙,弟弟活好得呱呱叫。 最后一点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不过目前看来确实是挺乖挺礼貌一男孩。 她刚要回信息,别墅门铃响。 林扬起身开门,于杏刚刚嘴里那操蛋的初恋就站在门外,问要不要一块玩游戏。 于是她半道打在对话框里的消息没发出去,就留在那,她也忘了回。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碰,林扬问了其他人,都表示没意见,可以玩,那她也不好说什么,就应了。 只是她在答应之后男人一脸得逞的笑是怎么回事? 5 5 梁朝从于杏那儿回别墅,回房洗漱时顺带洗了个澡。 刚拉开房门,李雪站在门外,看他开门,目光审视般的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个遍。 她昨天在沙滩那儿就觉得他和隔壁别墅那女的关系不一般了,昨晚在酒吧那儿又看到他两抱一块,而且他昨天,一晚上没回来。 梁朝这会儿心情正好着,要绕过她离开,李雪又挡住他。 “什么事?” “昨天那女的是谁?你看上了?”李雪喜欢他挺久了,可是梁朝从没理过她。 梁朝不乐意听别人用‘那女的’来称呼于杏,态度也变得冷漠起来。 “哦。没谁,一大爷”,可不就是大爷么,那脾气,臭得很。 他说完就绕过她下楼去。 李雪没理解‘大爷’这话的意思。 到楼下,周瓷端了份水果沙拉在桌上给他。 在他对面坐下,瞄到他拿着勺子那只手,虎口那儿挺深的牙印。 她顿了顿,还是把自己要说的话给说出来,“过两天我就走,他出差回来了” 梁朝点点头,搅拌沙拉,抬起满满一勺送入嘴里。 “你和那姑娘,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还行吧” “嘁––––,谁信,没怎样能给人咬这么大一伤口?唬谁呢” 梁朝低头看,牙印血迹被他洗掉,这会儿泛着青紫。 小女人下嘴够狠的,但他不是也把她咬了一身痕迹么,扯平了。 他不应,只是笑。 这笑在周瓷眼里就是发情信号。 “周瓷,咱们带来那些扑克还在么?” “在啊,怎么了,要扑克干什么” “上隔壁找他们过来玩牌啊,反正也没事儿做” 周瓷秒懂。 “行,我拿给你” 于是就有了他站在隔壁门前询问下雨天要不要组个局玩牌的场面。 小女人的视线和他对上,翻了他个白眼,明显不想看到他的样子,到后边却又应了下来。 于杏一行人到梁朝他们那儿,坐在一楼大厅处,围成一个圈坐着。 徐雨清他们挺有眼力见,谁都不肯往于杏边上坐,刻意空个位置在那。 结果就变成,她左边坐着周瓷,右边坐着梁朝。 这他妈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她和疑似她前男友的现女友坐一块,她边上还坐着她前男友??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的动了动身子。 于杏今天穿得休闲,下身高腰牛仔短裤,上身一件紧身短款t,胸部浑圆高挺,偶尔有动作时露出点儿纤细腰肢。 梁朝的穿着和她的相得益彰,同样一条牛仔裤,长的,上身一件t,颜色和她的也一样。在别人眼里两人就跟商量好穿情侣装似的。 余涛不知是不是昨儿个也发现她和梁朝关系不一般,这会儿看到她来也没打招呼。 不过于杏不在意,这样也好,省的到时候又要拒绝。 确实,余涛昨晚是看到了,所以他吓得不行,他差点儿就泡了梁朝的妞,今天于杏来他看都不敢多看。 于杏觉得挺奇怪,坐她对面那女的,就昨天在梁朝旁边说个不停的女生,这会儿眼神幽怨,时不时瞪她一眼。 她怀疑这女的是不是看错人了啊,他疑似正牌的女生在自己旁边呢?? 于是她的气干脆撒旁边男人身上,白他一眼。 梁朝看到了,在她耳边问,“我又惹你了?姑奶奶” 她低声:“你他丫管管你烂桃花” 梁朝往她眼神示意的方向看,李雪幽怨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瞬间明了,他笑一声,又对她说:“怎么,你吃醋啊?” “醋你大爷,滚”,她回骂。 最后一群人决定玩德州扑克。 一开始都没什么,大家之间气氛也挺好。 直到–––– 于杏因为身后的空调冷气直打过来,冷得瑟缩了下腿。 这细微动作被梁朝看到,他正想着要起来关下空调。 但周瓷先开口了,因为她坐于杏边上,也有被直吹到。 梁朝身子刚直起,要撑着坐起身。 周瓷:“阿朝,关下空调。有点儿冷” “好”他应了句,起身关掉。 于杏当时的心里边,怎么说呢,好似被强行灌了一大杯柠檬汁,还是不兑水的那种。 特酸,酸得没边儿了,从头酸到脚。 她心里默认梁朝是因为周瓷才关的空调。 以前的梁朝就是这么细心的,对她知冷知热,她稍微有点儿不舒服都能敏锐感觉到。 但现在不这样了,也不是不这样,只是改成用这种方式对待别人罢了。 越想越难受了。 真贱啊,说不和好的是她,心里边别扭着要知道他想法的是她,这会儿醋的又是她。 气血往头顶涌,一遇到梁朝的事儿,于杏就像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一般。 于是一群人,从一块儿玩德州扑克,到看着这两人杠上。 但显然于杏对于玩牌这事儿没他那么在行,输了又不服气,一直说再来。 梁朝没整明白她气从哪儿来,她冷他也及时关空调了,还气什么,气李雪? “别,我总赢也没意思,下个赌注”,他提议。 “行啊,你说”,胜负欲被激起。 梁朝忽而凑到她耳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这把你要是输,给我口一次?” 以前在一块的时候,也不是没让她这么干过,这会儿一时兴起,就提了。 流氓,这个流氓! 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在她耳边,调戏她。 色不色啊。 于杏好半晌没回,他又激她。 “怎么,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一局定胜负呗” 她果然上套。 一局定胜负,只是单纯比大小,看点数。 五分钟后,于杏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自己手里的牌,再看向他的。 就······就这么输了? 梁朝伸手,屈指弹她额头。 她捂住被他弹红的地方,瞪他。 两人这副相处自然的样子在别人看来就像极了调情,余涛看不下去了,开口:“阿朝,你俩适可而止啊,考虑考虑咱们几个单身狗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 于杏不想听他们调侃她和梁朝,她只知道自己这会儿玩脱了。 她借口说自己累了回去休息,站起身就离开。 外边已经停雨,刚走出去几步,手腕处被拉住。 梁朝走到她面前,问:“生气了?” 她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对你还有什么好气” 说着挣开他手就想走。 但梁朝不让,将她拉到两幢别墅中间隔着的走道处,把她摁在墙面上,低头便亲。 她这么倔强,他不敢做别的,除了吻她还能把她怎么办。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于杏拿捏他。 只想看她在自己这儿态度软化,最好软成一滩水,收起身上所有的刺。 于是手下用了点力,捏她下巴迫使她张嘴让自己舌头进去。 雨刚下完没多久,墙面还是湿的,于杏被他摁着贴在这儿,后背衣服全给浸湿。 李雪跟着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再也看不下去,这男人对谁都冷淡,她只见过他对于杏这样,是什么情况这会儿她都明白了。 于杏费好大劲儿才把他推开,看他唇角新添的伤口,抿唇。 “梁朝你能做个人吗,你女朋友就在里边,你出来强吻前女友她知道吗?” “什么女朋友你给我说清楚,李雪?”梁朝就搞不懂了,这女人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说什么女朋友,他哪来的女朋友。 “什么李雪?不认识”,这人他妈到底勾搭了几个女的。 “就刚刚瞪你那个” 于杏挺无语,“我说的周瓷!” 下一秒他应:“那我姐,表姐。我妈姐姐的女儿,有血缘关系的那种,还是原亦飞现任女友,准备晋升未来老婆”,交代得明明白白。 “······我操??” 敢情就是她一直自作多情在这想东想西的,乱吃飞醋? 原亦飞她认识,梁朝好哥们。 只是她没想到他对象就是梁朝他姐啊······这狗东西隔叁差五在朋友圈秀恩爱,那女孩儿都没露过脸她怎么知道。 挺尴尬的。 她把前男友的表姐当成他现任,还成假想敌了。 这会儿梁朝是实打实的明白这女人在别扭什么了,笑得不行。 “小杏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他边笑边抬手捏她脸。 被于杏一手拍开,特傲娇扭头就走,梁朝紧跟在身后,跟到她房门口那儿。 “再见,不送”,她开始下逐客令,开门进去就要关起来。 可惜敌不过梁朝力气大,门板不但没合上,还让他进来了。 “梁朝你出去,别逼我发火了” “不出,发呗你就,我哄着就是”,他脸皮厚得很。 于杏涨红着一张脸,显然拿他没办法。 这时她手机响,一看,是昨儿个那大学生弟弟给她打了个微信语音通话。 梁朝也看见了,看她,那眼神意思是‘你敢接一个试试’。 于杏偏偏就接了,还当着他面接。 那边,弟弟声音清澈,少年感满满。 “姐姐,很冒昧给你打这个电话,因为看你一天都没回信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 弟弟可真乖啊,于杏想。 “谢谢。我没什么事,就是睡着了忘记回” 男人脸色越来越沉,就看她在那瞎掰。 然后,那弟弟就问她,晚上要不要一块儿去海边散步。 于杏正要开口:“啊,我······”不去。 话还没说完,手机被梁朝一把夺过挂掉。 接着整个人被他扛肩上,一下丢到床上,于杏摔进被子里,脑袋都给整晕。 “梁朝你神经病?” “不准去,不准和他去散步”他边咬她唇畔边说。 “你说不让就不让?” “你刚还输我一赌约”,梁朝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吃那小屁孩的醋。 于杏想起来了,半小时前,是输了他那么一把。 她倒也不怂,反正以前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你现在就要?” “现在就要” 6 6 梁朝坐床尾,裤子脱在边上。 于杏整个人低下身子,双膝和地面偶尔摩擦。 梁朝拿了自己裤子迭好放地上,以免她膝盖贴地会凉。 自从她刚应了说要给自己口,梁朝就硬得不行。 这会儿她就埋头在自己腿间,温热口腔包裹着他的性器,梁朝一低头还能从她小v领的上衣看到里边的事业线,视觉和触觉上的双重冲击。 不行了,从她刚含进去他整个人就不行了,忍得想爆炸。 于杏以前不会这样,和他在一块那会自己生理期时,才会用嘴或手帮他。 本来技术不太好,被他教得倒是什么都会了点。 她舌头碰到性器顶端,慢慢吸吮含进去,柔软的触感遇到坚硬,爽得梁朝头皮发麻,忍不住呻吟了声。 男人的呻吟格外性感,听得于杏耳根红。 时隔两年第一次被她口。 梁朝的爽点来得太快,感觉也很快来到,想要拔出时已经来不及,尽数交代在她嘴里。 他想要蹲下身子道歉,以前从没这样过的。 但只见那姑娘已经愣愣的,咽了下去,余留一些白浊从嘴角边流出。 梁朝立马把她拉到浴室,接水给她漱口。 “于杏你怎么这么蠢,你咽下去干什么” 于杏还没来得及应他,又被这人捧着脸亲。 边亲她还边骂她蠢。 这谁受得住。 梁朝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把这笨女人摁身下来一遍又一遍。 死她身上也无所谓。 挺突然的,这狗男人前戏都不给她,横冲直撞的就进来了。 后边估计是考虑到她会疼,又放慢了点,边动边伸手和她十指相扣。 于杏对这动作可太熟悉了,每当他在床上这样的时候,就代表他有话要说了。 他果然开口,语调前所未有的轻柔。 “杏杏,虽然我至今都没想明白当初你和我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对于我来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轻易让你走。只是我再怎么样都听不得你那句‘梁朝我不喜欢你了’,一点儿都听不得” “我有哪儿做的不好的,我一直想问问你,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我” 进房间那会没开空调,这会儿挺热,他额前的汗滴落在她枕头边。 “我两婚房我都买好了,那段时间特忙,忙毕业论文,忙答辩,还忙装修,戒指我也抽空找设计师定制了,就等什么时候你肯嫁给我” 他边说边把头埋她颈窝,语气也变得委屈巴巴的。 “可是你突然就说分手,一点儿征兆也没有,挽留机会也不肯给我” 于杏这会儿听得心里边震撼,挺感动的,是没想到他当年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她一句愿意。 而后,梁朝忽然直起身,把自己上身t恤脱掉,又伸手摁空调遥控器开关。 她才终于看清他肋骨处的纹身是什么。 一条鱼。 线条呈淡蓝色,周身还纹了些许波纹。 就好似鱼在水里游。 “你有时候就像条鱼似的,全身滑,游得快。我都追不上你。”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想到纹这个,只是坐在纹身店看图样时,就想到你了。” “你别再走了,好不好?” 于杏这时才明白,当年自己是多心狠这样对他,他对自己多好,多爱自己她不是感受不到,不应该因为点事儿没问清就怀疑他。 梁朝不说了,只是把情绪宣泄在情事上,一下又一下,节奏慢。全部抽出再进入,入得很深,次次顶到宫口。 记不清了。 记不清那天下午两人做了几次。 只记得从下午到傍晚,从床边到沙发,到浴室又到阳台那儿,让她趴到栏杆处,对面就是海,里面还有不少人,挺刺激。 最后一次时又回到床上,意识模糊前听到他说:“宝贝,这次我全放里边,好不好” 她默许了。 做完后,中途于杏醒过来一次,入眼就是男人的胸膛。 她垂眼看他肋骨纹身,又看他。 侧躺久了身子麻,她想换一边,刚转身背对他挪出去点儿,又被他手臂捞回去,手掌放她胸侧,全身贴一起。 “醒了?”他语气困倦。 只有不看着他的脸,不看着那双眼,于杏才有勇气说出当初分手的原因。 她没做过任何事先措辞,就直接开口坦白了。 “梁朝你听我说,我就说一次。当初分手是因为你那高中前女友,隔叁差五发你照片骚扰我。而且有一回,就我们快分手的时间,我看到你和她从酒店一块出来,我才想分。我没确定你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就把你全盘否定,是我的问题” 说完后卧室一片静默,就在她怀疑梁朝是不是要想着怎么骂她的时候,他突然笑了声。 那笑声语调又懒又倦,里边包含了对她说不尽的宠溺。 他不说话是因为在想她说的高中前女友是谁,照片从哪儿来,从酒店一块出来是什么原因。 “确实是我前女友,但我俩什么都没发生过,手都没拉过。柏拉图恋爱知不知道?” “照片估计是她从余涛那儿拿的,余涛就喜欢在朋友圈分享照片呢,他还发过原亦飞的,那会儿你和他还没认识。” 怪不得照片她没见过,于杏想。 “酒店那次,我估摸了下时间。应该是那会儿原亦飞这丫让我给周瓷,就我姐,送衣服。不信的话一会打电话给原亦飞或者周瓷问也行。我也不知道怎么在酒店大堂看到她的” 解释完毕,他又补了句,“小杏儿,你真挺冤枉我的”,说完后在她光裸的肩头亲了口。 “我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从没想过其他人” 其实梁朝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不过总的来说,让她有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机会,就说明是他做得不够好了。 他又说,“我们和好” 于杏听完他的话心里边早软得一塌糊涂,但口头上还是傲娇的说不要。 “和好?” “不要” 反反复复问了几遍,到最后她睡着了,自然而然转身抱他手臂时,梁朝又笑。 这女人,嘴是挺硬的,想他也承认,还爱也承认,但就是不肯和好,睡觉的时候又自个儿靠过来要他抱。 ······ 两人这一觉睡到隔天早上。 确切地说,于杏是被他做醒的。 她嘴上嫌弃他:“梁朝你好烦啊,一天天做个没完是不是。我限你十分钟之内解决掉” 身体却抬起迎合他。 梁朝这会儿从她胸前抬头,“十分钟解决不来,怎么也得一小时吧” 被她狠狠挠了下脖子。 后边还是没能到一小时,因为于杏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好几声。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了,还被狗男人拉着做一下午。 于杏和他一块站在洗手台前刷牙时,才感觉这男人早有预谋,牙刷和换洗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一块洗澡的时候他手脚也不老实,屡次擦枪走火,她一直喊饿梁朝才放过她。 两人一块下楼梯时,头发都还是有些湿润的。 徐清雨他们坐沙发边看恐怖片,看到他两下来,一个个眼神揶揄,林扬甚至还吹口哨。 徐清雨提议:“梁朝要不搬过来和她住一块得了” 看这情况,离和好也八九不离十了。 于杏翻个白眼,第一个抗议,“不行,目前还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怎么可能那么快和好,狗男人前边还故意吊着她。 梁朝自然也依她,不过总有办法过来就是了。 徐清雨:“你俩就装吧,可劲装” 下午,梁朝过来找她,主动和她报备自己行程。 “我要送周瓷回市区,她得回去找原亦飞了,然后顺便解决点事情再回来,大约两天,很快” 于杏挺纳闷,“这不是发个信息就能解决的事儿吗?还用当面说?” “那你倒是加我微信啊姑奶奶?”他咬牙切齿。 于杏从边上拿起手机看,哦,这人好友验证信息在酒吧那晚就发过来了,短信也发了。 当时她气头上,又喝醉了一直没同意,醒来也忘了这事。 于是于杏当着他面儿直接通过了,“行了吧?赶紧滚” “得嘞小姑奶奶”,他快速在她脸颊边吻一下就出门。 ······ 梁朝在她通过好友请求之后,就把她备注改成老婆,横竖都是要娶回家的人。 周瓷在副驾驶侧头看他频频解锁看手机,又点进微信里。 “追到了?”她问。 “还没,闹着点小脾气。不过也快了”,提到于杏,梁朝不自觉就带着点笑意。 周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梁朝才离开不过两小时,于杏已经感到有些无聊,这几天两人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是腻一块的。 徐清雨看她一下午魂不守舍的样儿,都不忍心笑话她了。 索性拉着她在大厅跟成程她们一块看综艺。 于杏看得正起劲时,梁朝视频电话弹过来。 她在几个女人看好戏的表情下走到别墅外,才接。 梁朝一开始没把摄像头对着他自己的脸,先是开了后置,把房间给她看,还贱兮兮的给她说,“看,我自己一个人住,没别人,欢迎你随时打电话查岗” 然后又给她发自己开会需要到场的人员表格,告诉她哪个是男的哪个是女的,而且都是有家室的。 这男人就是变相在弥补之前没能全都给她的安全感,于杏都知道。 做完这一切后,他调回前置,靠床头那儿。 他说,“怎么办啊杏杏,才离开你一下午我都受不了了” 于杏笑骂他说你少贫。 “所以你趁早嫁给我,我娶回家天天看”,他又开始不着边际的忽悠她。 “想的美吧你”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互相贫,仿佛回到大学那会儿陷入热恋时的样子。 最后以于杏要回去看综艺为理由结束视频。 ······ 这两天都是雨天,没法下海游泳。 于杏看着自己身上梁朝留下的痕迹消得七七八八基本看不出来之后,才拿了泳衣约徐清雨一块去附近的游泳馆游泳。 游泳馆里人不少,两人从更衣室出来,就吸引了游泳馆里大部分雄性的目光。 于杏今天穿的一套黑色比基尼,头发挽起。刚下水,就不断有人来问她和徐清雨要联系方式。 两人都一一拒绝了。 徐清雨今天挺不高兴的,于杏问起来,她只说和周谨城吵架了,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于杏游了好几圈,手臂撑池边休息的时候,李雪走到她跟前。 态度挺挑衅,“比一比?” 于杏不意外这姑娘对自己的敌意,比游泳,她就没在怕的。 倒不是她自信,大学那会儿,梁朝这坏胚以教她学游泳的名义,把她摁他家后花园的泳池那儿占了一次又一次的便宜。 她记忆深刻得不行,被他带的,游泳也是特别好。 于是她接了,“行啊。怎么比” “五圈,谁先手碰池边谁赢” 李雪时不时就会去游泳锻炼身体,她对自己游泳技术挺自信,这会儿还是没把于杏当一回事,只当她是个花瓶。 于杏比了个‘ok’的手势。 场内的人好心让出了两条游泳道。 两人在岸边作跳水姿势,李清雨当裁判,边上还有不少男生战队加油打气,比基尼美女比游泳,谁不爱看。 “3、2、1,跳–––––” ‘扑通’一声,两人入水。 场馆内顿时泛起一声又一声的加油喝彩。 梁朝这会儿,挺不爽的。 具体怎么说,他刚把车停到别墅门口,下车去找于杏,余涛就跑来和他说他媳妇和李雪搁游泳馆比赛呢。 一听他姑娘要下水游泳,他还挺感兴趣的说要过去看。 但是到那边一看,边上一堆男的在那儿给她喊加油什么的,整个脸就给拉下来了。 加油?加、你、妈。 他在心里边骂了成千上万次。 于杏这边也挺意想不到的。 比游泳她确实略胜一筹,率先到达池边,只不过她双手撑池边,整个人从水面出来时,一人走她面前停着了。 她抬头一看,嚯,这不是这两天频繁搁她梦里唧唧歪歪不停的狗男人吗。 过后她又挺心虚,来游泳没和他说,估计他来的路上电话都要打爆了。 梁朝的醋桶从她整个人从水里上来的时候,翻得彻底。 穿的这破布是什么?这是能穿的衣服? 他气炸了。 —————————————————— 就是说,感情戏真的很难拿捏。 7 7 后来的情况,挺超出于杏预想发展的。 她以为梁朝会在众人面前训她一顿什么的。 结果吧,他不但没说什么,还拿浴巾整个把她包住,拉她离开池边。 于杏边走边频频回头,徐清雨回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更衣室前,于杏正要进去,让梁朝在外边等,说要换衣服。 但梁朝没理她,看了眼更衣室里边没人后,直接将于杏拉到其中一个隔间里边,把她整个人翻过来摁门板上。 随即她感觉后颈一痛,是梁朝张嘴在那儿狠狠咬了口。 她意识到,这狗男人不是不生气,是他的气都憋住了等着在这儿撒。 梁朝是真越看越气,手在女人上半身游走。 他仔仔细细的看,她身上那套全黑的比基尼。 挂脖式,胸前布料挡不住她的美好,只遮住胸侧和顶端那一点儿,还露了一大半,两团挤成深深的沟壑。 再往下,那泳裤还是绑带式,蜜桃臀露一半。 于杏是真冤枉,泳衣不都是那样式的么,游泳馆里也有不少美女这么穿啊。 但梁朝不想理,其他女的穿什么他不知道,也不看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女人好得过分的身材刚被一群人给看了。 不管男女都不行。 他连解开的耐心都没有了。 整个身子把她结实压在门板,拉她双手摁身后,跟要被搜身的姿势似的。 他左手挪她身下,拉开泳裤边,手指就刺了进去。 一点儿预警也不给,循序渐进也没有,先是一只在里边不停动,后边又加了一只。 右手也没闲着,两指到她嘴边,伸进去,在她嘴里搅动,来回拨弄她的舌头。 “你想游泳?回去我带你去我那儿游个够” 于杏连骂的机会都没有。 唾液因为他手指在嘴里作乱,从嘴角边淌下。 嘴里,下体的触感都极其强烈,她的呻吟溢到喉咙,将喊未喊。 这画面色情得不行。 偏偏这混蛋,在她快要到达那个点儿的时候将手指抽出来,左手和右手上边都有晶莹的液体,他还伸到她眼前。 “宝贝,看看,全是你的东西” 气得她抬腿往后踹,小腿却被他握住。 “别踹,给你腿留点儿力气,免得一会路都走不了让我抱” “谁他妈要你抱谁孙子”,于杏破口大骂,下边的空虚一阵一阵的,她整个人难受得不行。 狗男人铁了心要惩罚她。 坚硬就在柔软入口那儿磨,又轻又柔,带着些许痒意。 反复蹭就是不肯进去。 于杏快被他弄崩溃了。 “梁朝,你他妈……你进来……快点儿!” “你还敢不敢了?” “什么敢不敢”,女人声音带着点哭腔,又软又娇。 “你还敢不敢这么穿了,我不在的时候”,梁朝也忍得辛苦,他觉着自己迟早死这女人手里。 “不敢了……”她终于哭出来。 梁朝也在那一瞬间进去了,拨开那边儿就直接进去了。 外边有脚步声走近,他抬手盖住她的嘴,她的娇喘声被他捂在手心里。 有女孩儿进来换衣服,一门之隔,于杏就被他压门板那儿一进一出。 于杏听着外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 把她刺激得头皮发麻。 在身下和门外的双重刺激下,于杏很快就交代了。 但身后那人没完,等到外边的人都离开之后,梁朝又在她耳边,说话刺激她:“小杏儿,放松点,别紧张” 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拍她臀,身下力道也更重,紧紧拥着她,泄在她股沟那儿。 于杏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梁朝怕她给咬破了,伸手掰过她下巴就吻上去,舌头轻轻舔舐软嫩的唇,而后撬开牙关。 他说,“咬嘴唇干什么,不如咬我” 于杏也没真听他的去咬他,只是头转着和他接吻,脖子还挺累。 她看着他左耳的小耳环,伸手摸。 梁朝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背贴门板,重新插了进去。 边深抵她边把头低下来到她脸颊前,侧耳凑近她。 “摸,给你摸个够” …… 后边于杏累得不行,腿软得走不动。 梁朝没跟她计较那句‘谁要你抱谁孙子’,给她简单清理好,换了衣服就把她抱出去。 一路抱回别墅那儿,不少人经过都侧目打量他们。 梁朝倒没什么反应,大大方方让别人看,但于杏觉着丢死人了,脸一直埋他肩膀。 梁朝直接带她回了自己那,而后又回她房间拿了套换洗衣服,那套泳衣直接被他扔了,上边一堆见不得人的斑驳痕迹。 于杏侧身躺在他深灰色的床上,鼻尖嗅到的全是他的气息。 梁朝回来后就直接上床,从她身后搂她,把她搂到自己怀里。 下巴抵她发顶那儿,才开口说话。 “宝贝,不是不让你穿那些衣服。只是得在我可视范围内,以前我也从没管过你穿衣风格的事,那是因为那会儿我还在你身边,我不希望你会有什么意外” 他姑娘长得太招人了,那张脸魅惑又风情,因此招来不怀好意的视线也会很多。 梁朝不是迂腐思想的人,在他的保护下自己女人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而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多少会不放心她。 所以看到她那一身,醋桶才会翻。 于杏也没怎么生气,就是烦这男人不分场合的‘教育’她。 但平心而论,她挺喜欢梁朝流露出的占有欲,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对她占有,却也会适当给她自由飞。 她转身面朝他,伸手抱他腰,手就搭在纹身那。 极其温柔的一个吻,很轻,没带着之前的怒火和醋意。 记不清谁主动的了。 …… 于杏醒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场景。 纱帘被风吹起,外边雨停又出了太阳,天边挂着彩虹,好看极了。 梁朝背着光,面朝她。 有种两人已经结婚很久,相拥着睡着又醒来的错觉。 想结婚了。 确切地说,是想和他结婚。 但女人的那点儿煽情情绪在他醒了后就破灭了。 这男人眼都没完全睁开就把她压身下了。 “梁朝你做个没完了?” “是啊,两年没碰你,那天晚上在便利店看到你就想把之前没做的都补上了”,他无赖得要命。 幸好也就是吓吓她,他说晚点儿余涛弄了海边烧烤,也叫上了他们。 两人在床上又赖了会儿才起。 下楼的时候,李雪正往门外搬东西,看样子是要离开。 她看到两人下来,什么也没说,搬好后上车就走了。 余涛走到他俩边上,“这姑娘今天回来就在那哭,哭着哭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就说要离开” 梁朝没细究,他不关心这些。 于杏想着可能是因为今天游泳输了的事吧,她耸耸肩,同样没说什么。 这时,梁朝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海面上的海上摩托。 “玩吗?” “我不太会” “我会就行” 于杏被激起兴趣,拉着他去买泳衣。 在泳衣店那儿,她吸取教训没敢选太露,梁朝笑着摇摇头在收银台等着给她结账,看她拿了套连体的,挺保守。 换好泳衣,套好救生衣。 梁朝向边上的店铺租了辆海上摩托。 两人正往海边走,这时旁边走来一群人。 其中一个就是问她要微信的小弟弟,那天电话突然挂断,她隔天才回复他,虽然人家大方表示没关系,但她还是挺不好意思。 “姐姐!”那男孩儿隔老远就叫她了。 边上的梁朝眯了眯眼。 一群人里边有男有女,女生看到梁朝眼睛都发亮。 “姐姐你要玩这个吗?”这话说得巧妙,只问了于杏,把她旁边的梁朝忽略个彻底。 安远指指海上摩托,问她。 “嗯对”,于杏对不熟悉的人就不太爱笑,态度也比较冷淡。 “那姐姐你和我一起吗?我可以带你玩” 她刚要说不用,边上男人捏了捏她手心。 安远明显也看到两人的小互动,眼神黯了黯,但没说什么,还在等她应。 于杏本来也没想答应安远,不太熟,但这男人一副紧张的样儿,生怕她答应别人似的,她又玩心起。 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 就几秒的时间,梁朝跟被凌迟似的,这女人要是敢应这弟弟一块去玩,那他马上就把她扛回去,让她几天下不来床。 “不用,谢谢你啊,我和我朋友一起”,她说。 梁朝一颗心从嗓子眼儿落了回去。 好似胜利者,把她拉到摩托艇前,扶她上去坐好,自己又跨上去,当着安远的面儿开走,甩了点海水到他身上。 小气鬼,于杏在心里骂他。 梁朝没和她计较那句‘我和我朋友’就不错了,这女人还故意逗他。 “你回去就把那弟弟删了” “凭什么啊?就准你列表有女的?” “你放屁,我列表女的全他妈结了婚的,有主的,你看不看?一会儿全捣腾出来让你查” “那,那不允许我有交友权利?你怎么这么小气”,于杏又掰扯别的理由呛他。 “可那人看上你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酸溜溜的,醋味大得很。 于杏听着他跟怨妇似的叨叨,没忍住,笑出声。 “你再笑信不信我给你扔海里” “你扔呗,有本事你就扔” 这会儿他开到的地方海水水位没很深,但距离沙滩边也有段距离,他当真停了下来,反手伸她腰那儿,一下子就给于杏弄到海里去了。 男人动作又快又突然,她没任何心理准备,呛了几口海水。 而后,他自己也跳下来,扯过她就亲,亲得特用力,混着海水味道在里边,很咸。 这时的太阳晒海面上,折射出光线,亮得她将眼眯起来。 男人又抓着她亲,亲得她快喘不过气才放开,让她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又堵了过来。 这个吻可太咸了,这是于杏唯一的感受。 8 8 两人上岸时,余涛那海边烧烤已经支棱起来了。 他举着串儿往上边涂调料的动作,还挺有烧烤摊老板的样。 于杏回自己那洗了个热水澡,把身上海水的味道,还有粘着的细沙都冲干净。 她化了淡妆,套了件抹胸短袖和拖地的牛仔长裤,戴上项链,脚踩一双人字拖就往楼下走。 梁朝在一楼门外的过道等她,低着头摆弄手机。 余光瞥到她走近,摁灭屏幕,伸手把她拉过来,在边上路灯的照映下抬眼,看她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以及两条又白又细的胳膊。 他侧头靠近,趁她一时不察,在她右侧颈那吸了个草莓。 于杏捂着脖子瞪他。 梁朝嘴角勾起,笑得又痞又懒,说:“宣示主权” 随后手滑到她手掌处,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来到沙滩。 余涛他们搬了挺多张折迭椅,徐清雨他们也在,围坐在一张圆桌前,闹哄哄的,氛围特好。 于杏寻了张椅子坐下,梁朝没跟过来,说要在烧烤架那儿给她烤烧烤。 成程这会儿手上拿着两杯果汁过来,递给她,坐她旁边,跟她一块儿看向那边的梁朝。 她问:“这回和好了?” 于杏笑笑,从梁朝那个角度只能看到她们两往他这儿看了几眼,随后就看见于杏侧头说了几句话。 成程也笑,举着自己手中的果汁与她的碰杯。 没多久,梁朝两手满满当当的拿着烤串朝她这走来,成程识趣的起身离开。 他先放盘子里,再用筷子把烤串都给她一个个弄好。 什么事儿都面面俱到的弄完了,她负责吃就行。 林扬他们都笑他妻管严,他也就耸耸肩,默认了他们的说法。 余涛喜欢拍点小视频或照片发朋友圈,这会儿他举着小摄像机,镜头几乎扫到每一个人。 于杏喜欢这样的场景。 喜欢的海边,喜欢的冰啤和烧烤。 一群好朋友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喜欢的他就坐在旁边。 她不由自主地笑,眉眼弯弯。 梁朝侧头问她在笑什么,她边把烧烤往嘴里送,边应他:“就觉得自己还蛮幸运的” 遇到你就很幸运。 梁朝听到她带着点儿傻里傻气的回答,没应什么,也只是笑。 徐清雨这会儿靠在周谨城怀里,酒劲儿上来,大着舌头说话。 “梁朝,问你个事儿,你长这么大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 这个问题,她是帮于杏问的。 之前分手那会,于杏老哭,说梁朝比她心狠多了,分个手一点儿后悔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念念不忘,人家指不定在国外快活的不行。 梁朝手上动作顿住,于杏侧头看他,显然也在等他回答。 这时桌上都安静下来,大家下意识感觉这气氛还挺严肃的。 梁朝面上不显情绪,手却在桌下握住她的。 “长这么大,后悔的事儿只有一件。是两年前把心爱的女人弄丢。” 顿了顿,他又说,“幸好,现在我把她找回来了,就坐在我旁边” 说完,还举起两人的手,对着徐清雨晃了晃。 过几秒,桌上的人都起哄,本以为这两人是过来度假偶遇到的一段露水情缘,却没想到是早就情根深种。 看梁朝那样子,认真得不得了。 喧闹声中,徐清雨和于杏对视,她挺欣慰的对于杏笑了笑。 于杏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把玩。 心里边说不出的释怀和轻松。 还有什么好计较呢,别矫情了,和好吧。她想。 她直起身子,靠近他,余下那只手摁在他大腿处支撑着。 唇畔贴在他耳边。 “梁朝,我这回没喝醉。我要跟你说个事,你听好了” 梁朝仿佛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不由得屏住气息,呼吸下意识放轻了,心跳也加快,定定的看着她,看着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我们和好呗梁朝,我发现我还真跟你说的那样,我忘不掉你,根本忘不掉” 她以故作轻松的口吻说出这些话,心跳声扑通扑通。 “你成功了,你的‘诅咒’生效,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这个混蛋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鼻尖都变酸。 梁朝听到她说的话是高兴的,整个心脏都被喜悦弥漫开来,他勉强保持住不在她面前显露出来,但拉着于杏的那只手微微的颤。 他给于杏的回应就是将她一把拉起来,一声招呼也没和他们打就离开。 梁朝在前边走,于杏在身后被他拉着,追不上他的步子,踉踉跄跄的。 余涛也是第一次见梁朝情绪外泄得那么明显。 而桌上的人还在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他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别看了啊,人小情侣你侬我侬的,一个个都盯着人家,不害臊” 随后被其他人纷纷拿着桌上的瓜子壳花生壳攻击。 这会儿梁朝没给她‘去哪儿’的选择,直接将她带到自己那儿。 他刚掏出钥匙给房门开锁,就忍不住了。 在门边就亲上,门还没完全打开。 随后于杏被他腾空抱起,两条长腿架他腰间。 挺长挺结实一个吻。 两人气喘吁吁的停下时,梁朝额头与她的相抵,和她四目相对看她微红的眼眶。 伸手推门,进去后关上。 她背躺床上时,手也没从他脖子那放下来。 梁朝亲她那双勾人的眼,爱怜的吻一个接一个。 “你别哭宝贝,是我不好,让你等了那么久” 他在国外很想她,很煎熬。 偶尔在街头看到背影与她相似的,脚下总控制不住往那儿走。 后来发现不是她,失落感像兜头来的一盆冷水。 两年,七百多天。 没有一刻不想她,总恨不得把手上的事儿在那一刻全都做完,想回国找她。 他越说于杏越想哭,眼泪跟开了闸的水似的止不住。 梁朝这会是真没法儿了,只能用别的方法,边亲她,边说诨话逗她。 “小杏儿你留着点力气,现在先别哭,一会儿有你哭的地方” 果然,她立马上手捶他,嘴上还骂他。 “梁朝你个流氓,怎么那么色!” 梁朝解了她牛仔裤的扣,站床边两手抓她裤腿整个就扯了下来。 抓住她脚腕往自己身下拖,手下从后碰到她臀。 随后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给脱掉。 于杏觉得他脱衣服的时候特性感,特别是身上那纹身,她爱得不行。 这会儿爱的姑娘就躺他身下,抹胸给他拽了一半,白皙软肉在眼前晃荡,裤子也给他脱了,手就搁她臀部轻捏,手感极好。 她摸他纹身,“当时去纹的时候,疼吗” 梁朝特流氓的笑,不是很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当时纹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如果让他再遇到这女人,非要把她做得求饶。 至于疼不疼?早忘了。 “被你夹的时候最疼,所以,一会儿听话,放松点?” 他又开始使坏。 果然,于杏被他逗得脸红,不说话了,头侧一边往枕头埋。 他垂头,精准捕捉到她唇。 手在大腿根那儿游移。 伸手拽她底裤,想起她当时在沙滩那儿看了他几眼又侧头和别人说话的场景。 直觉告诉梁朝,那会儿她的话题就和他有关了。 “你刚刚,在沙滩那,和别人说了什么呢”,他问。 下身也搁她那儿轻蹭,浅浅没入进去又出来。 于杏这会儿被他吻得快缺氧,脑袋晕晕的,他问什么她就说了。 “成程问我,跟你和好了没。我说,我在等你跟我求婚” “梁朝,这两年,你有回来找过我吗?” 就在这时梁朝突然进来了,两人都轻吟了声。 他没对这对话有什么表示,但那笑声就在她上方,低沉又磁性。 他只应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回来过。” 后来便再也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手挪到她胸侧,把抹胸再往下拽了点,两边白皙弹跳出来,他一手握住一边揉捏,低下头含咬住另一边的顶端轻轻吮吸。 他这会儿只想把自己的回答全都做出来,在她身体里边,让她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是多想她,多爱她,多想娶她回家。 梁朝这精力够足的,再加上今晚,听到她的心里话,格外卖力。 总共做了几次她没数。 只记得后边腰特酸,那会儿她坐在他身上,抱着他脖子不停的撒娇说腰酸,让他快点结束。 在浴室里,她躺浴缸里边,他给她清洗的时候还咬了下她耳尖,她模模糊糊听到他说套没了明天要去买。 做的时候花样最多,还哄她把自己手机锁屏给解开。 然后把安远给从她列表里删掉了。 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 ———————— 快要完结噜还有一两章。 (小短文就是如此快,大家看着消遣一下时光我就很开心啦。) 9 9 第二天中午。 于杏醒来,迷迷糊糊去摸边上床头柜的手机。 身子刚探出去点儿又被摁回去。 他这两天没注意刮胡子,下巴那儿冒了点胡茬,在她光滑的背那蹭,痒痒的。 于杏拿过手机解锁。 徐清雨早上发了好几条信息。 【小杏儿,姐姐和男朋友先回去了~何思他们也是今天返程,估计这会儿咱们别墅都是空的,一会儿你从梁朝那起来回别墅收拾下东西】 【钥匙就放门口信箱那儿吧~房东下午会拿】 【要是没地方去就让你男人收留你,嘻嘻】 她回了个ok,然后把手机放回去。 转身抱他,亲他喉结。 刚睡醒,他声音都是低哑的,像低音炮,很性感。 “不知道刚睡醒不能撩拨男人?” “我没啊”,她作无辜状。 “你刚亲我,想赖账?”,他更无赖。 于杏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打商量似的和他说。 “那个······梁朝你要不收留我两天?徐清雨她们都回去了” 梁朝这会才睁眼,想了一会才应她。 “余涛他们好像也是今天回” “啊······所以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了?” 于杏挺不舍,大家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一次,昨晚应当是在这的最后一次聚,但他们两却提前走了。 梁朝知道她想的什么,抬手揉揉怀里女人的头发。 “以后还有机会,别难过” “我没关系呀,这不是跟你在一块嘛”,她好乖,这会儿没有刚重逢那时的样子,把身上刺都收了起来。 梁朝坐起身,还把她也拉起来,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但她懒得不行,非要他抱才肯起。 后边于杏回房间收拾东西,他车停楼下等她。 车开时,他摁开车内空调,告诉她如果赶得及还能到环山路那看日落。 这时于杏才反应过来,狗男人估计什么都打算好了,就等她说和好。 她点开微信,点进朋友圈,看到他一小时前发的动态。 没发什么配文,只有一张照片。 就起床那会她赖他身上不肯下来,然后是他背着她去洗漱的。 于杏挂他身上,像八爪鱼似的,手搭他脖子那,腿夹他腰。 两人都叼着牙刷,嘴里含着泡沫,梁朝拿手机对着镜子拍的,他两当时都看着镜子笑。 于杏保存下来,还顺手点了个赞。 原亦飞在下边评论:饭局饭局,脱单请吃饭。 她拿过梁朝放在中控台的手机看,一开始有锁,她习惯性使然,下意识输自己生日,解锁了。 微愣,倒不是说她知道密码,没分手前确实是她生日,只是她以为这两年过去他都换了。 锁屏是她,密码还是关于她。 桌面壁纸也是她。 于杏点进微信朋友圈里看他发的那条。 下边多了许多评论,共同好友的也不少。 她一条一条看,看到夸她好看的笑得可开心,美滋滋的,毕竟当时她素颜妆都没化。 梁朝余光瞥到她看自己手机在那笑。 他单手掌方向盘,另一只伸过去拉过她的十指相扣。 “开始查我岗了?笑什么那么开心” 他问的时候,于杏刚看到他给自己的备注,眼里亮晶晶的。 “你朋友圈里好多人说我好看~说我俩般配” 他姑娘可高兴,话里话外都特得瑟。 梁朝也笑了,笑容还挺罕见的露出标准八颗牙,灿烂明亮又带着少年气息。 一小时后就到目的地,挺偏僻一条公路,没车经过,人烟罕至。 于杏从车窗探头出去看,海已经看不到,一望无际的是层层迭迭的白云。 “梁朝!这也太美了吧” 她下车站外边拍照,还让梁朝给她拍。 “是挺美的,之前和原亦飞来过一次这,就想着以后带你来看,在这看日落,刚好合适” 他计划得挺周全,也提前看过天气预报说今天一天都晴天,可他低估了天气的变幻莫测,没一会儿就从晴空万里转为阴天,还有要下雨的趋势。 雨是真下了,还不小,于杏跑车上坐好的时候已然快成落汤鸡,但她一点儿也不恼,脸上笑嘻嘻的。 两人身上都湿了,梁朝抬手把上衣脱了扔后座。 于杏看他身上的腹肌,肋骨那儿的纹身,还有隐约往下延伸的人鱼线。 这时的车载音乐刚好播放到《warm》 她感觉来了,把套身上的小短衫脱掉,吊带露出来。 梁朝刚要侧头说话,这姑娘软软的唇就贴上来,边亲还边解他皮带扣,猴急得不行。 短短一首歌,这两互相把对方扒光了,他把座椅放低,伸手抱过副驾驶的她,拨开她腿让她跨自己身上。 于杏像他平时取悦自己一样去学着取悦他。 先吻他耳朵,咬下耳垂,从侧脸流连到喉结那,梁朝这会有点难忍,看着身上光裸的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于杏轻轻咬他喉结,他浑身一僵,但这还没完,她的唇又挪到胸膛前一小粒,学着他去舔舐、吸咬。 车内开着冷空调,但梁朝还是热出了一身汗。 “小杏儿你要折磨死我?” 她从他胸膛前抬头,吐吐舌头对他无辜的笑。 “我都是学你的,你不也对我又咬又舔的” 她自个儿也要忍不住,一手往后撑方向盘,一手扶着他那儿就整个坐下去了。 深,太深了,她被顶得小腹处鼓起个小包,想重新起来,但梁朝死死摁她腰不让她起。 他估摸着这女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肯定偷懒不少,没怎么运动,不然才动几下腰就抱着他喊累。 梁朝往后仰躺在车座,看她双手撑他腹部那一上一下的,两团不停在他面前晃荡。 于杏觉得做爱这事儿真是个体力活,她做不来,决定下次再也不要主动,动几下之后干脆整个人往他身上一靠。 “梁朝我不行了······好累” “平时不挺能的,换你在上边就不行了?”他毫不留情嘲笑。 忍得要爆炸了这女人突然停下来,他双手扶住她腰就开始耸动。 雨噼里啪啦打在车身以及车窗上,再大的雨声也盖不住女人在车内的娇喊。 车身毫无节奏的晃动得厉害。 抵着她腹部那儿交代一次,给她处理干净后又把她抱到后座,压着她从后边进去。 她难得主动一次,梁朝兴致很高。 先开始撩拨他的是她,到后来喊着不行了、不要了的也是她。 这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结束后。 车内全是他两的味道,热烘烘的,两人身上汗津津。 衣服已经湿了不能再穿,梁朝从车里拿了块毛毯,自己背靠着车后座,他把于杏抱自己怀里坐着,毛毯包裹住两人。 他伸手摁开车窗。 外边雨停了,天空放晴。远处天边金灿灿的,特别漂亮。 他咬她耳垂,说自己遇到她就挺幸运,下过雨还能赶上看日落。 日暮西沉,日落很快就到来。 于杏靠他怀里边,心里满是感慨,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和最爱的人相拥着看日落。 她没忍住拿手机拍张了梁朝侧头看向窗外的侧脸。 日落看完也该回去,梁朝套上丢车里的裤子,先到后备箱拿了两人的衣服,在车后座换好,才到驾驶座去开车下山。 到目的地之后于杏才发现这男人真的是蓄谋已久,订了地理位置顶好的一家酒店。 那房间特别大,尤其是主卧,挺大一面落地窗,窗前放着浴缸,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海。 床还是圆形的,这家酒店房间的设计人估计不相信歪理邪说,床尾对面就是一面落地镜。 酒店服务送餐过来的时候,于杏还一脸纠结地看那面镜子,倒不是怕真会出现什么,只是觉得······说不出的情趣。 她把这想法和梁朝说。 梁朝当即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应她一句:“总会有用处的” 折腾一天两人都累,晚上睡觉前梁朝把她搂怀里轻拍她背,哄小孩儿似的哄她睡觉。 于杏迷迷糊糊的窝他颈窝那儿,说:“明早我想看日出,在这儿看肯定特别美” 他应了声好。 第二天凌晨五点,梁朝就把她叫醒,抱她去刷牙,给她洗脸。 又一口一口喂她吃早餐,她全程除了站起坐下,手都不用抬,一条龙服务挺足。 五点半时,太阳已经有隐约露出头的迹象。 梁朝架了叁脚架在落地窗前,上边放着摄像机,他什么都准备周全。 于杏还是好困,趴他背那儿看他忙东忙西的调设备找角度拍日出。 “阿朝,我好困”,她撒娇。 梁朝这会也调好了,按下录像键,才把她从身后扯到身前。 “困?做点事儿让你清醒清醒” “干嘛······”她的尾音被吞没在唇齿间。 她没穿睡衣,昨晚穿的是他的t恤,衣摆长至大腿,欲盖弥彰的遮了点腿根,里边全空。 两人都站着,他手从下摆滑进去握住她的胸,唇上温柔轻吮。 梁朝抱她来到落地窗前,背对着趴那,性器一点一点挺进去。 她在他面前软成一滩水,湿得好快。 这人坏得不行,边在她身后挺弄边伸手摸了把那儿的液体,让她看自己身体流出来的东西。 一会儿又把她转过来抱起抵在窗前,让她整个人腾空着,双手扶他肩膀。 他一会看两人相连的地方,一会看她泛红的脸。 初升太阳的光洒在两人身上,镀了层金边,海面波光粼粼。 于杏无暇分神去看美景,全身的感官都在身下。 梁朝抱着她在房间走,走一步颠她一下,直至落地镜前停下,让她去看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 于杏偷瞄了眼,她全身绯红,衣摆被撩至胸上,两人下身相连,淫靡又色情。 “看到了吗宝贝,镜子的用处是这样的” “喜欢吗?我特意挑的” 这人真的坏到骨子里了。 原本用来记录日出的摄像机也变成记录两人的性事。 事后,澡也没去浴室洗,就在窗边的浴缸那。 于杏趴边缘,任由梁朝掬一捧又一捧水往她背后放,玩得不亦乐乎。 后边从安静泡澡又变成做别的事儿,浴缸里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水。 两人在那酒店整整厮混了叁天,最后都因工作不得不与那里告别。 ······ 从那儿回来都两个月了,两人工作忙起来之后面都见不到。 于杏特别特别,想他。 今天一下班,狗男人就给了她个实打实的惊喜。 他就等在她公司楼下,靠在车边等她。 看到她出现在大门那儿,自觉张开双臂让她抱。 一上车,就告诉她带她去个地方。 两人快两个月没见了,于杏就想黏着他,他说去哪就去哪。 梁朝开车到一栋公寓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后带她直奔电梯那儿。 电梯里只有他们,他伸手摁楼层,才侧头看她。 天气入秋了,她外边套了件长风衣,里面穿的职业装,上身白衬衫,下身灰色包臀裙搭配肉色丝袜。 梁朝在电梯里吻她,告诉她自己忙工作忙了两个月,现在才有空来接她,第一时间就想把惊喜给她。 于杏心砰砰跳个不停,脑袋里想起他之前说的婚房了。 到门口,梁朝给她录了指纹,才开门进去。 喜欢,看到公寓里面的全貌之后她更喜欢,一颗心都软化。 完完全全是按照她喜欢的风格来打造。 梁朝这时在她身后说,“喜欢吗,设计是我亲自盯的,家具我一样一样选购的。购房那会儿你不在旁边所以暂时是我名字,过后立马就可以办过户” 好半晌,他那笨蛋老婆才说:“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到现在恨不得就跟你去民政局结婚” 他却说还没完,把她拉到主卧,让她仔仔细细看。 于杏去看了,看的第一眼就愣住。 这男人太骚了,主卧天花板是镜面的,浴室墙有一边也装成镜面的,还在里边安了个扶手。 心里边那点感动因为这差点消耗殆尽,她骂:“梁朝你装扶手干什么?” 他挺理直气壮,“为了做爱的时候让你扶啊” 当晚他们就身体力行的实践了。 于杏一整晚都不想睁开眼,因为一睁眼就看到天花板镜子那自己动情的样子,羞不羞啊。 浴室里这男人还非要她抓着那扶手才肯送进去给她,不然就这么磨她,说看谁耗得过谁。 真进去之后又在她耳边调戏说,“宝贝,要不咱俩赶紧去把证领了得了,跟你天天实践这镜子好不好看,扶手好不好用”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左手中指那被套上一枚钻戒,个头还不小。 记忆回到昨晚,男人在她耳边特霸道地说,反正横竖你都是我老婆。说完便给她戴上戒指了。 旁边没人,她刚要翻身再睡会,梁朝就推开房门走进来,坐在床边撩开她脸颊边的发。 是了,他们两之间从来不差结婚那一步,于杏也不是追求仪式感的人,不喜欢太浮夸,简简单单就好,梁朝了解她,每一分都做到最好给她。 单凭这一点,只有梁朝才可以做得让她各方面都满意得没话说。 而且,她也只会和梁朝在一起。 也只有梁朝了,这世界上除了梁朝她不会再爱上别人。 和梁朝在一块后,她就没在梦里再梦到分手时他决绝的那些话。 醒来人就在身边,还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呢。 烟也戒掉了,现在有比烟让她更能上瘾的东西,这是梁朝说的。 两人挑了个彼此都喜欢的日期去领证。 完事儿之后,梁朝又罕见的发了朋友圈。 【这我经过国家认证的老婆】 配图是他们两的结婚证件照。 领证的那天晚上,他在她身体里冲撞时把她抱得好紧,紧得她都要呼吸不上来。 他说,“当初游走的那条鱼,终于回到我怀里了” “我爱你” (正文完) ———————— 正文在这里结束啦。番外明天发,吃个小肉怡情一下。 10 10 「婚后小番外之养猫」 结婚半年了。 在家里和新婚妻子待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梁朝这会黑着脸坐在会议室里想。 现在是他出差在外的最后一天,开完这个破会他就能赶回家找老婆。 他侧头对助理吩咐订最快的机票之后,就开始会议。 于杏这会在干嘛呢? 她刚下班,在家拆快递,她最近购物欲上升,买了好多东西,今天全到了。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猫耳朵头饰,以及那件黑色吊带裙和过膝黑丝袜,上边还有个蝴蝶结。 还有其他快递没拆。 她心生一计。 天气入冬了,家里开着地暖,温暖如春。 她换上‘新装备’,在大厅那儿的落地全身镜前,跪着,一只手举起握拳作招财猫招手状,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对着镜子摆拍。 跪得膝盖都麻了才拍出几张满意的,她调调色发了过去。 这时的梁朝刚到家门口正要认证指纹开门,手机就叮咚响,是特别关心的信息提示音。 他老婆给他发了几张图,梁朝神色莫测的点开。 瞧瞧,他那漂亮得勾魂的老婆在干嘛呢。 像只小招财猫,在镜子前拍照片诱惑他,还发了条信息给他。 【老公,给你看你新养的小猫咪】 梁朝挺喜欢她头上那对猫耳朵,打算今晚对猫耳朵手下留情。 那头的于杏看男人没回信息,也不知道人已经到门口了,这会儿还在沾沾自喜想多拍几张。 照片是挺擦边的,但很好看,她喜欢。 她刚在镜子前凹造型,跪着撅屁股的时候,门‘嘀’一声,开了。 她那帅气逼人的老公提着行李箱站门边,正反手关上门,这会儿视线刚扫过来。 于杏惊得连姿势都忘记还原回去了。 他之前不是说过两天才回来么??这会儿站在这的是谁? 她正要起身,梁朝已经走了过来,手摁她臀那。 “别动,就这姿势挺好的” 好什么?好方便你这衣冠禽兽脱了裤子直接进来么? 她想法得到验证,男人只拉开西裤拉链,手死死摁她腰,迫使她跪在那儿动不得,又把她小腹往后压,让她臀抬更高,底裤往下扯。 然后,就插进来了。 挺猴急的,前戏也不给她。 刚开始有点痛,但她老公手上给她安抚到位,那点儿痛感后边也成为了快感。 梁朝把她压沙发那儿做的时候,丝袜给她扯烂了。 看到她跪得通红的膝盖,又心疼,给她轻轻揉着。 于是也不让她在身下趴了,让她仰躺着,将她腿折成m型。 两人的动作激烈,于杏脑袋上的猫耳朵还有小铃铛,响得清脆,听得她越发羞耻。 “老婆,你这是给我弄的惊喜?我很喜欢” “······” “看到那边还有一堆快递盒,下次多买几套穿” “滚!” 后来,裙子和丝袜全都被撕坏扔掉了,只留下了那对猫耳朵。 ······ 第二天,梁朝发了朋友圈,还挺罕见的带了张自拍,没露脸。 拍了张脖子,露出喉结,脖子处有几道抓痕,新添的,还冒着血。 【家里养猫了,挺凶】 —————————— 番外一。 新文在准备中啦。 11我们要个女儿,好不好 11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婚后番外之备孕」 结婚第二年。 炎炎夏日来临。 于杏在家热得都要蒸发了,空调都快救不了她了。 这会儿下楼拿快递的时候还顺手买了两根冰棍。 她递一根给梁朝,自己叼一根在嘴里,手上开始拆快递。 打开一看,是她前段时间买的泳衣。 梁朝在她边上看资料,抽空往她那儿瞥一眼。 “这泳衣······”不错。 但他还没说完,于杏就急急打断他。 “老公你别误会,我是要跟你一块游泳才穿的” 求生欲不可谓不强烈。 梁朝咬掉冰棍上最后一口。 “游泳?行,周末就去” ······ 于杏怀揣着兴奋的情绪等到周末休息。 周六早上,两人从家里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后就出发。 中午才到,是远郊的别墅区。 后边是一个露天游泳池。 她很喜欢,吃了午餐就去换衣服。 到池边的时候,梁朝刚游了两圈。 露头来换气,就看到他老婆穿着新泳衣走过来了。 她貌似真的很喜欢绑带式。 现在这套也是,细细的带子围过她腹部,她在两边腰侧系了蝴蝶结。 上身布料薄得很,细看还能看出胸前凸起的点儿,带子在背部那儿打结。 梁朝想,幸好是和他一块。 他双臂交迭伏在池边,伸手对她勾手指。 “过来,有个事儿跟你说” 于杏蹲下身,跪在那儿低头去听他要说什么,忽略了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然后被他伸手勾住脖颈,拽她手臂,给她一下子扯水里了。 于杏在池里呛了好几口水。 冒出水面的时候不停在骂梁朝。 “梁朝!你幼不幼稚啊?” “死混蛋” “你怎么老欺负我!” “离婚!我要跟你离·····唔” 话没说完就被他吻住。 “不离婚,想都别想” 于杏本来也就气上头了随口瞎说,但这男人上心了,要惩罚她的口不择言。 抬手就解了她上身的泳衣,随手扔边上让它漂浮着。 水流漫过她胸前,敏感得不行。 男人把她环着,让她背靠在池边,吻她。 力道不小,亲得她唇都刺痛。 后来手又到她身下,扯开那两蝴蝶结。 泳裤也浮到水面。 “你还敢不敢说离婚?” “死流氓,你给我放开” “说话”,她腿被迫环住他腰。 “不离了不离了······老公你快给我放开”,于杏只好软声求饶,这男人要是不放开她,今天还游什么泳。 “想得美”,他抵着那儿就进去了。 一下全部填满,又全部抽出。 来来回回,进出时带着点儿水,不知道是泳池的还是她体内的。 梁朝快要交代的时候,低声询问她。 “宝宝,我们要个女儿?最好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 于杏腿酸得不行,满脑子都是想着让他赶紧出去,连他说了什么都没仔细听就不停点头。 梁朝挺满意她的回答,忍着感觉把她抱岸上,压到床上后,才泄里边。 但还没完,那天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姿势。 每一次都满满当当交代在里面,把她小腹灌得涨涨的,结束了他也没抽出来。 两个月后,梁朝看着他老婆的妇科检查报告,面露笑意,搂过边上的女人吻她。 “宝贝,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 这篇文在这里就结束啦。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楔子 严椋在街上被一个跟家人走丢的小孩拉住衣角。那小孩六七岁的样子,羊角辫扯得松散,大眼睛里一汪泪水,半干的泪痕挂在脸蛋儿上。 严椋在街上碰见一个跟家人走丢的小孩,八九岁的样子,羊角辫扯得松散,大眼睛里一汪泪水,半干的泪痕挂在脸蛋儿上。 也就多看了一眼,就被拉住衣角不放,自称是城东贺家的小孩。 他抱臂站着,故意冷着个脸逗她:“怎么证明?” 小孩急得脸通红,边哭边用手搓,眼泪鼻涕都糊脸上。 严椋看逗得差不多了,缓了脸色俯身正要抱起来哄哄,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呼”一下子把小裙子掀起来,露出肚皮。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严椋被吓了一跳,赶紧给她摁下来。 小孩把他刚刚的话当真,在他怀里还是执着地要掀裙子给他看肚皮:“你看!” 严椋看了一眼,幸好这小孩裙子下还穿着松松蓬蓬的短裤。 要他看什么? 一块不规则的青色圆形胎记长在肚脐旁边。 “爸爸说,我有这个印花儿就不会跟别的小朋友搞混了。” 他好心给人送回家去了。 进了家门,茶水沏上,小孩被保姆阿姨抱走了。没坐多大会儿,保姆讲女主人叫他往楼上去。 严椋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立即把门在身后关上。 只见女主人坐在床沿侧对着他,只穿着墨绿色吊带睡裙,领子低得能看得见沟,睡裙侧边一道叉,从大腿到臀直开到腰。 时值傍晚,窗帘半阖。室内光线昏暗也能看得清女人丰腴的臀腿和纤细的腰肢,而腰臀之间并没有布料相隔。 女人转了转身子换了姿势,半面对他,声音缱绻娇媚,让他靠她近点。 贺夫人刚死了丈夫,三十多的年纪哪里耐得住。 正巧那些年严椋也算是有点沉迷女人,女朋友各式各样的一个接一个地换,虽然不缺女人睡,年长他差十岁多的熟女却还没试过。 他带着点笑,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脱了夹克外套扔沙发上,里面是件白T。 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贺夫人看见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这就够了。 她难耐地动了动腿,挺了挺腰,上半身稍微前倾一点,腰臀却向后顶,把腿心往床上压蹭。媚眼如丝,一直缠着严椋。好像无意识地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上唇。 严椋抄着兜看向她的脸,不仅身材够辣,长相也够妩媚。 来了点兴致。 他兜头脱了白T甩到一旁朝她走近。 贺夫人盯着他上下看了一下,眼睛愈发亮了起来。保持眼神黏连,伸手撩开搭在肩上的长卷发慢慢地捋到脑后。 真丝睡裙的软薄材质兜不住她胸前,浑圆的上缘和侧边分别在领口和吊带裙侧边露了出来,走近了还能看到两个圆中心各一个小凸起。 人走到跟前,她用脚尖去勾他。试着抬了抬腿,惊觉这一动作会提前露点深处出来,立刻又放平回去。 严椋面上带着笑意,眼里含着情,顺着大腿力道极轻地摸上去,似触非触地撩着她。 待摸到腰,她禁不住喘叫出声,声音细微发颤,在静寂暧昧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下一秒他按住了、摸实了她,位置在软弹丰满的臀。她一只胳膊缠在他脖子上,攀住他抬起自己,方便他的手指从臀往中间移探。 然而他好像并没有往密林之地探寻的打算,略略俯身弯腰让她落回床上,像是拒绝了她的盛情邀请。 那只手从臀上退回来,顺着另一个方向向大腿内侧摸寻,她自觉敞开腿,待他的右手刚摸到内侧就禁不住细声吟叫,声音既媚又黏糊。 然而他的右手只停在那儿,在腿根若即若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圈。 她实在忍不住了,从刚刚开始她没有一刻不在流水,麻痒又湿黏。不能不疑心水已透过垫在身下的薄薄睡裙浸湿床单。她眼神迷离,手在腹肌上摩挲着,挺胸向他凑近。 冷不防他右侧裤兜里手机铃开始响,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那种摇滚风流行乐,像炮火一阵一阵地炸开,吓得她一哆嗦。 严椋却仿若未闻,没管裤兜里炸响的手机,伸出方才一直抄在左边裤兜的左手,一改刚才的迂回,开门见山朝中心去。 水流个不住,他右手拨开,左手在滑溜溜嫩红瓣儿间找到洞口,直截了当地戳进去。 女人禁不住绵声吟哦起来。 手机电话铃声暂缓一下又猛地炸起来,贺夫人又被吓得一缩,一股水涌出来。 他仿佛对这一惊一乍的音乐习以为常,面不改色把食指追过去插得更深点,又添了中指进去,两指撑一撑,有点“验货”的意思,像是在试试橡胶管的弹性。 在电话铃声响尽之前,他抽了手指出来,把水顺手抹在女人的真丝睡裙上,右手从裤兜拿出手机接通放在耳边。 半裸的女人意犹未尽,用腿轻轻勾住他,手从胸口滑下来摸腹肌,又滑下来沿着腰线画圈。 他穿着宽松的运动裤,松紧裤腰轻轻一拉就能被褪下来。女人带着美甲的手把松紧带一点点往下褪,浅蓝色内裤边儿已经露出来。 她观察着他翘起的那一块儿,舌头又伸出来舔了舔嘴唇,嘴朝着没进裤腰的人鱼线凑过去。 没及靠近,眼前让她垂涎欲滴的男孩已经挂了电话退开了,他没管鼓鼓囊囊那一团,边捡起短袖套上,边说:“有事,得走了。” 甚至没提“改天”。 贺夫人虽渴,却笑着什么也没说,一只腿伸直一只腿支着,细肩带滑到胳膊肘,对着门那侧的乳露四分之三个,只尖尖还遮着。 三角区汩汩淌着水,她面上丝毫没有焦渴,摆了十足的媚态眼神拉丝地把他望着。 然而严椋拎起沙发上的夹克外套,头也没回就开门走了,自然看不到她在身后风情万种。 严椋边穿外套边往楼梯走,出了门侧转就是。 斜对面那个房间的门半开着,一个小女孩抱着玩具熊站在门口往这边看。几小时前在人群里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已经重新整理梳好,扎成两个精巧可爱的麻花辫。 严椋刚把外套另一只袖子也穿好,整一整衣服,无意识瞥了她一眼,匆匆下楼去了。 1春风沉醉的晚上(1) 严椋再次进贺家已是十年后,贺家一女孩儿的生日宴。 工作上有些事绊住了脚,严椋赶到贺家显而易见已经迟了。 声色犬马早已靡靡燃起来,觥筹交错和衣香鬓影映彻整个大厅。 他悄悄从旁门进去,没打扰或惊醒任何一个人。从侍从盘中取了杯酒,躲开人群倚在落地窗旁,低着头给严栋回消息,说到了。 窗外边就是庭院,正好透过室外路灯落进来花木斑驳的树影,这时节西府海棠正丰沛地开着一团团花。 没过多久就有人朝他过来,听见了皮鞋敲击地面的脚步声,他也没抬头。 来人一巴掌拍他肩上,他才抬头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魏行言。后者朝他手中高脚杯努努嘴,“酒不错吧?” “还成。”他抿一口,没尝出什么味道。 “别在这儿憋屈着了,你来得晚,多亏兄弟给你留了好座位。走!” 他本来不想跟上,但又懒得想借口推脱。跟着魏行言走了几步,看见今晚的主角亭亭地在人群里一圈一圈地转。 魏行言恰巧附在他耳边说,“贺舟源二叔家的。刚满十八。” “这小姑娘还挺惨的。听说打小就没怎么见过亲妈,才几岁啊,贺舟源他二叔就没了,就剩她一个。 “听说前几年上学,都是在贺舟源家住来着……也没见他带出来过……” 严椋多瞥了人群中那小孩儿一眼,看得见一个侧面。高挑个子,就是偏瘦了点,刚刚能撑起礼服裙而已。 礼服裙样式挺保守的,肩袖薄纱,脖颈和锁骨露出来,远望过去是清瘦感。 视线收回来再没多看一眼,跟着魏行言找他说的那个“好位置”。在人群里过免不了看见熟面孔要打个招呼喝口酒,等终于看见那个“好位置”严椋已经有点微醺感。 轻度的头晕,不走路还好。 刚要坐下,感觉到魏行言拽他袖子,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了他哥严栋,身边围着一群发福的老总,笑容满面。 严栋也发现了他,扫射过来一眼,眼色里那意思是鞭策他赶紧兢兢业业去应酬。 严椋当没看见,依然懒散地陷在长沙发里。 就酒精这种东西而言,人对它的瘾性往往在酒意开始上头后更黏连。他清楚感觉自己有点醉了,这种时候才品得出杯中红酒的味道来。 听着魏行言在他耳边高谈阔论,讲股票,讲投资,讲球赛,讲赛车,也讲美女。 他边听边喝一口,喝光了魏行言又给续上。他垂头一看杯里是无色透明的,味道辛辣。 掺混着喝太容易醉。他实在是头脑已经不太清醒,难以思考,加之信得过魏行言,没管那么多。 此后的记忆就开始碎成片,意识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时断时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床上去的,腰上还坐着个人,在脱他衣服。 能判断得出是个女人,香水味是清淡的小苍兰。他松了口气,合眼任她动作去了,又陷入意识浑浊。 再有意识是那人在解他皮带的时候出了岔子,磨蹭半天也没弄开,甚至给箍得更紧了。有两只手攥着他皮带扣,捣鼓半天没有进展,开始在皮带扣上下边缘摸,难免摸几下他凸起来的那一块儿。 他难受得很,皱眉躲了几下,把她从身上一把推下去。 没一会儿感觉身上一重,她又坐上来了。 衬衫早已被拽出来,她伸手进去,摸到他腹肌,块垒分明,肌肤的触感极佳。她又朝下摸,顺着人鱼线摸着毛发探进内裤里,只伸进一点点,皮带紧着进不去更深处。 他听到她烦躁地吐了口气,干脆开始解刚刚没耐心管的衬衫扣子。从下往上解完了一半,舌头舔在腹部的湿滑感觉很清晰,胸口也有手在摸。 他胸肌不算发达,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对她来讲是刚刚好的程度。不用力时是软的,手感好得让人想流口水。 没管衬衣会不会皱,她直接卷上去,更往上坐一点,含住他一边的点,吮吸加轻咬。 手摸索着解开剩下的扣子,她坐在他腹部,脸趴在他胸口,手抚摸着喉结,另一只手从腋下轻抚到侧腰,再摸回来,手法很讲究。 虽然酒精让他晕沉困倦,但是他有感觉了,太他妈有感觉了。他忍不了了。 翻身把她压住,后者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 他捋开她散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脸蛋儿。蛮漂亮,没见过的面孔。 往下看,礼服裙还好好穿在身上。哦,是今天晚宴的主角。 再看看他自己,衬衫大敞。他把身上衬衫扯下去,又俯身,胳膊撑在她头的两边,鼻息相缠,他笑着说:“小姑娘,这不太公平吧?” 她知道他指的什么:“要公平?那你把裤子脱了。” 他偏头靠在她耳边又笑了,低低的沉沉的。笑了好大一会儿才说: “成。”这时候他是爽快的商家,割地赔款也毫无怨言的卧薪者。 利落地解了皮带,抽出来扔到一边,在床边地上“啪嗒”一声响。 裤子落下来,他站起身脱掉。 她坐在床上看着他站起来,好高一个。室内光线昏暗,他是高大的人形黑影,立刻有了压迫感。 他很快又覆回到她身上,手撑住床。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但是她没关紧窗。不知道几点了,有交谈的声音过窗而入,听起来格外近。 他压低声音,贴着她耳朵,嘴唇碰得到她耳廓:“您看着行吗?” 她一双眼冷冷清清的,细看才看得到动情后的迷醉:“让一下,你压我裙子了。” 果然感觉到膝下布料被她扯着。 他翻了个身,仰躺到她身侧去,长出一口气,一只胳膊垫在脑后,看她下了床。 2春风沉醉的晚上(2)(微h) 房间里早熄了灯,光源只有窗外花园里的澄黄的路灯,照得她半成剪影。 礼服裙大多不太好脱,她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他也就没出声。旁观她胳膊扭成艰难的角度去够背后的拉链,勉强拉下来了,再伸手进衣服里解腰部几个暗扣。 挺慢的。他闭上眼就又睡了一觉,等他再次迷迷糊糊地睁眼,她礼服裙上半身已经完全褪下来,弓着身子去脱裙子。 礼服裙的设计是整个肩袖都是几层透明薄纱,上半身脱掉后里面是两片小小的只盖住乳尖的胸贴。没想到她胸前比穿着衣服看上去要大一点,在她单薄的肩膀脖颈的衬托下更显丰满。 也可能是弯腰的姿势显出来的。 裙子堆在地上,她从中间跨出来,全身只有内裤和胸前两片胸贴。她朝床这边走过来。一手按住胸前避免它走动间弹跳,另一只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无措了一会儿也放在胸前托住。 那瞬间她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被他捕捉到。两个人几乎完全裸裎相对了,他酒劲还没下去,懒洋洋有点困倦地躺在那儿任她过来爬回他身上。 她捂着胸口在他身上蹭了几下,力到和磨蹭的位置极妙,他感觉到刚刚软下去的东西又想立起来了。 他任她在身上摸上摸下,也任她把手伸进去摸那玩意儿。过了会儿像是休息了好大会儿才恢复力气似的,先伸手把她胸前那两个硅胶片撕下来,顺手揉了一把,瘪瘪的两个小家伙很快变成凸出来的样子。 然后搂住她脖子把她头带下来贴近自己脸,亲住她的嘴,舌头进去扫了一圈开始吮。 她很配合。吻着吻着口水都流到他脸上了,他皱着眉把两个人位置调了个儿,把她压在底下。 夜深了,先是远处街灯齐齐灭了,因为远,且街灯暗,没什么影响。很快庭院里的灯也熄了,这下猛地一下子黑下来。 一切都罩在无边际的黑暗里,失去视觉听力尤为敏锐。有勾人的呻吟喘息声,被人为压抑着,声音极其细微,像是从口中泄出的边角料。 严椋暂时停下动作,像是刚想起来问似的,贴在她嘴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嗓音是沙哑带着缱绻的温柔。 但也许因为在深夜里,这个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清醒感和力度,甚至有一种究根问底的执着。 听在她耳中与这个夜晚的狂乱、沉迷都泾渭分明,像意乱情迷时冰水迎头浇下,当头棒喝。 她突然一把推开他,摸到床头柜的台灯“啪”一下按开。桌上玻璃杯里存着水,她端起来一饮而尽。 凉水让她清醒了。 她蜷身在床头,身上最后一点遮蔽物也在刚才的缠绵中弄得不知到哪儿去了。而台灯正照着她,光芒照亮她半身漂亮身段。 好像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严椋半躺在床上看她仰头喝尽一杯水,没有追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放下杯子,回头嫣然一笑:“问这个做什么?早晚能知道。” 他不置可否地笑,一只手枕在脑后:“还做吗?” 另一只手指指还翘着胀着的东西,“纵起的火不给灭?” 她还是笑:“哪儿能啊。” 撩了一把长头发,全弄到脑后随便打了个结,连皮筋都没用。爬回他身边一下子又坐上来。 没坐准。软软湿湿的小嘴吸在他腹肌上。 她抬起身子往下坐了一点,黏湿的透明水丝从她那里连着他腹部。 “套。” 不用他提醒,她早不知从哪摸来一个,用嘴咬着撕开,利落地一下就给戴上。然后撑着他胸膛对准了坐下来。 坐下来滑了好几次,擦着茎身过去,湿哒哒的水液涂了那家伙一身。严椋实在没忍住喘了几声。 她只好分出一只手来握扶住它。从头开始,头比较大,又试了好几次才艰难吞进一点。 窗户开着,有凉风进来。她额头上还是冒了点汗,抽不出手来擦。 朝他抬头看过去,他倒是能忍得很,全权交给她来动作,至少面上一点都不急,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她手里的东西却截然相反,跳动着发烫,甚至还有涨大的趋势。 严椋扶住她腰,床头台灯还亮着,光打过来照亮她腹部肚脐右侧一块青色胎记,不规则的半圆形。 用手抚过,她仿佛有些痒,躲闪了一下。 她还没坐下去,他突然把她往上托了托,把人错着位推到一边儿床上。是中止,或终止的意思。 严椋像是突然醒了酒,揉了揉额角,张口嗓子还是低哑的,声音偏偏带着清醒的凉意,问她:“几点了?” 她把床边的手机捞过来,按亮看了一眼:“四点二十。” 他抹一把脸,动作很快,已经穿好裤子。拎着衬衣,边套边敷衍道:“再会。” 窗子是开合式的,这里是二楼。他拉开窗户,利落地跳窗走了。 春天的夜风还很凉。她拉过被子裹住自己,看着他的背影,无端觉得他像极了午夜的仙蒂瑞拉,或者新婚夜逃走的压寨夫人。 3再遇 贺柊赶到操场时,成人礼暨高考动员大会已经“拉开序幕”,主持人的开场白通过安装在校园各处的音响播放出来。 高三年级的学生已经排成方队在操场上各占其位,操场外围拉上一圈红线,高一高二的学生有不少围在外面。 覃文杰跟吕老师一起站在高三十班旁边,正笑着聊天,看见她过来远远地朝这边招手。 开幕流程和运动会有点像。 一中几乎所有大型活动无一例外都会以走方队为开场,百日誓师加一个全体宣誓,运动会加上鼓乐队和啦啦操,而成人礼加了一些舞蹈和诗歌朗诵节目。 每个学生都搬了自己的椅子放在操场中间,学生们绕场走方队时,家长就坐在椅子上等待。 方队结束,节目开始。 高三十班的学生们哗啦啦跑过来,围在各自家长旁边手舞足蹈兴高采烈。贺柊以旁观者视角看过去,像极了幼儿园文艺汇演结束后的场面。 节目也和往年一样乏善可陈。 班主任老师给学生颁发成人证书很快就要到了,吕老师走之前只说让他俩帮忙照看一下班里学生,人却不知道跑哪去了。 铜版纸印刷的成人证书厚厚一沓在覃文杰手里。 “怎么办?成人证书总是要吕老师亲手发下去的。” 班长这时候跑过来找他俩,说椅子少一个,有一个家长没地方坐。 覃文杰想了一下,一锤定音:“你先帮班长想想办法,我去找吕老师。” 他说完就往操场外跑了。 班长作为高三学生代表等节目一结束马上就要上台演讲,紧张加焦急,演讲稿攥在手里被浸得汗湿。她脸都涨红了,眼巴巴看着贺柊。 贺柊只好把她安抚下来:“没事没事别急,我去看看。你先去主席台候场吧。” 学生的椅子竖着排成长长一溜,最前方接近主席台下的跑道,最后方接近另一边的跑道。 后方现在挤作一团,混乱得要命。 贺柊一边喊着:“同学们都回自己位置上安静地看节目!”一边拨开人群挤进去。 混乱的中心是一个中年妇女,音色尖锐高亢,不依不饶:“我晚来一会儿我儿子的座位就让人给占了!” 其实学校里统一配的椅子,都长一个样。的确有部分同学会在自己的桌椅上标记姓名,但是成人礼上没有条件让家长一个一个地辨认自己孩子的椅子,都是随便坐的。 然而这个家长看见了自己儿子在椅子上的标记,又非得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较真,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学生家长,有人劝她别在学校里吵吵嚷嚷反被喷了一脸口水,其他人也就不再自找没趣。 中年妇女撒起泼来让人头疼。她儿子劝不住,躲在后边也是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愤尴尬。 等到中年妇女第二次吼出“让老师过来!”的时候,贺柊硬着头皮往里走了两步站在她跟前:“有什么事可以……” 走近风暴中心她才看见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穿着休闲运动服,乍一看竟觉得和今天参加成人礼的少年们差不了多少。 她立即认出来是严椋。 自始至终全是那个中年妇女在高声嚷嚷,骂骂咧咧的话密到了一定程度,谁都插话不了。 作为被控诉者他全程没讲过一句话,面无表情站在一旁。恼怒烦躁倒也谈不上,只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无所谓模样。 她走了几秒神,女人的炮火就直冲到她身上来:“你个小丫头片子有个屁用!我要见你们班主任!平时老是欺负我们家孩子,看不起他成绩不好就不给他调位置,现在连个椅子也要占我们家的……” 贺柊不得不把注意力全放在这位家长身上:“我不是老师,但是您可以……” “不是老师你来干什么?刚刚不是让你们班长请老师去了?我要见你们老师!” 忽略她的骂骂咧咧,贺柊提高了音量,对周围围着的吃瓜群众喊:“各位家长各位同学,大家都散了吧,赶紧回自己位置上,马上要颁发成人证书了,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别被不好的事弄糟了心情。” “班主任老师马上就到,您先耐心等一小会儿行吗?既然是你儿子的椅子,你赶紧坐下。”很想再加一句“别给你儿子丢人了”,强行吞回肚子里。 “你这么说几句就能打发人啦?你说快来就是快来了?今天是我儿子的成人礼哇,我儿子的椅子就在这里,结果我一来还得站着看我儿子成人礼?这么吵了半天班主任也不过来讲讲请楚,学校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哇?我跟你说你们这个学校不是第一次干这样事,我儿子以前读的私立学校那服务好的哇……” 贺柊不耐烦地打断她:“所以请您先坐下。” “你这小姑娘讲话怎么这样子横!没有家教的吗?跟长辈讲话这个语气?我就说一中只认成绩不讲品德,教出来的一个个学生都没有素质!你看看你什么态度!” 贺柊心想,何止呢,老子心里在骂娘。 围着的人散了不少,旁边八班九班十一班十二班的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愤怒和被围观的羞耻冲上脸,贺柊觉得自己脸发烫。 她做暂停的手势,干脆引火到站到一旁干站着的男人身上:“您别冲我来了,我受不住。坐了您儿子椅子的人又不是我。” “您先歇一歇喝口水,我来帮您问,”看她又要张嘴,贺柊先大声开口把她压住,转头过去朝着严椋,“这位先生,您家孩子没有椅子吗?为什么要坐别人家儿子的椅子?” 严椋视线移到她脸上,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来,声音很平静:“你们班长说随便坐。” 3再遇(2) 严椋视线移到她脸上,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来,声音很平静:“你们班长说随便坐。” 确实是随便坐。他也真是个倒霉蛋,那么多位置,一坐就坐到火药桶上。 眼见中年妇女又要炸开了,大概又要批判班长老师“随便坐”的不负责任还有学校的德育问题。 贺柊又飚足嗓门几乎是吼地开口,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对着严椋:“那我去给您找个椅子! ” 恰好这时候覃文杰回来了,看见贺柊跟人起了纷争,跑了几步过来。 “吕老师呢?” “来了,在队伍前边呢。”又凑近了,在她耳边问,“怎么回事?” 她也小声:“别提了。” “早知道应该你去找老师,我在这儿等着。” “没事。” 回头看见闹事的中年妇女眼睛紧盯着地绕着她跟覃文杰转,带着一种让人不快的窥私和尖酸的批判。 果然她冷哼一声:“高中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果然一中教育的学生……” 贺柊最烦被迫干不属于自己的活儿,尤其是麻烦事。当即甩给覃文杰:“交给你了。”未及他反应,转身就走。 出口在操场的另一端,贺柊刚走出去不到一百米,迎面看见刚刚在厕所碰见过一次的严奕哲。 他也一样穿西装打领带,只不过邋里邋遢吊儿郎当:领带像小学生的红领巾,松松垮垮在奔跑过程中已经绕到脖子后面去。 虽然身上是西装,脚上却是高帮的篮球鞋,西裤裤脚凌乱着半掖进鞋帮里,腋下夹着一个篮球。 明明刚刚在厕所碰见他的时候还不是这幅尊容。 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贺柊没有打算打招呼。 对方却做挥手的动作:“嗨!来了?” 惊讶地抬头看,却发现他的目光是越过她往后的。回头一看,严椋在她身后不远处,这个招呼十有八九是给他的。 严椋,严奕哲。哦,原来如此。 以严椋的年纪不像能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儿子,那么大概是弟弟。 严家一脉单传了好多年,到严椋这一辈,生了严椋他哥哥严栋之后,严家就没再抱希望,结果又得了个严椋,喜出望外,据说大摆好几天宴席。 但从没听说过严家还有第三个儿子。 贺柊站在原处没动,假装低头看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另两人相对着走近了,停在她后方面对面地讲了些话,大概是严椋在说,严奕哲混不吝的,抱着篮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等到他们终于讲完话,看上去也是要出去,并肩朝贺柊这边走过来。 擦身而过之前,贺柊扬起笑脸把人叫住了:“你好!” 两兄弟被喊停了齐齐朝她看过来,严椋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严奕哲疑惑了一瞬间就想起来了:“啊!我们见过的!你是,是……” 贺柊和严椋都看着他。贺柊怕他会说刚刚在厕所门口见过,多少有点尴尬。 严椋问:“不是你同学?” “不不不,是我们班主任请回来给我们做演讲的学姐。”严奕哲转过头来,“学姐你叫什么名字?” “贺柊。” “名字真好听哈哈!”严奕哲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夸下去,只好转移话题“我们正要出去吃饭。贺学姐一起吗?” 很明显是出于礼貌客气随口一提。 没想到贺柊居然说:“好啊。” 这个时间点前不着午饭后不着晚饭。迎着两人的目光,她面不改色胡诌八扯:“这位家长刚刚遇到些麻烦我也算有责任,我请一顿当赔罪了。” 严枫待会儿还要回学校上晚自习,三人找了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川菜馆子,人少,环境卫生。 中国人习惯把交谈和沟通带到饭桌上,饭桌文化是人际交往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严椋和贺柊都默默进食,看上去谁也没有先挑起话头的打算。严弈哲吃几口就偷偷抬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他本来还怀疑贺柊是看上了他自己或者他哥,毕竟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遇见过。结果一顿饭下来她就真的只是在吃饭,安安静静地夹她面前那几盘菜,从头到尾没主动开口讲一句话。 即使三心二意也没让严弈哲的战斗力打折扣,几个菜到最后还都是他扫荡完的。贺柊和和严椋差不多同时撂了筷子,严奕哲多加的一碗鸡丝凉面吃到一半,愣愣抬头:“你们这……就饱了?” “没事你慢慢吃。长身体的年纪是应该多吃点。”贺柊的笑容和蔼可亲。 严奕哲瞅了他哥一眼,加快速度大口扒拉着面条,三下五除二吃完了。 餐毕,两个男人站起身,贺柊却没动。 这家川菜馆开在路深处,里面的布局是用屏风和半墙隔开的,七拐八拐的。此时不是饭点,他们又落座于较深处,视线范围内只有这一桌上有人。 贺柊抬头笑着,话是对严奕哲说的,眼却望着严椋:“严奕哲,我跟你哥还有点话要讲,你先自己回学校行吗?改天再请你吃顿好的。” 严奕哲刚捞起他放在置物架上的篮球,闻言瞪大了眼,视线快速在两人之间巡了几个来回。 看表情严椋也有点惊讶,严奕哲麻溜地搂着球走了。还吹了个口哨:“那你们好好聊,记得改天请吃饭啊学姐!” 贺柊笑:“放心。” 严椋重新坐下来,贺柊却迟迟没开口。 她望着他身后,目送着严奕哲走远了才把视线放回他脸上。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不带什么特别的感情色彩,很像是在挑拣大白菜。 “有什么事吗?”严椋被看得发毛,忍不住开口问。 她畅然笑开:“不记得我了?” 4猫(1) 严椋愣了一下,含笑礼貌道:“不好意思……”突然笑容僵住,换作他来打量她。 贺柊“噗”的一声笑出来:“想不起来就算了,想起来了也不用讲出来。” 脸色的变化逃不过贺柊的眼睛,他明显想起来了。 不过他的反应和她想的很不一样。他这个年纪,她当然没有想他表现得像愣头青一样脸红到无措,但他居然也没有一个情场浪子的轻佻毫不在乎,和正常普通人的尴尬羞恼也毫不相干。 他的表情很复杂,像是碰到棘手难题,本来想绕开,结果难题长了腿到他眼前蹦跶,不得不解决。 贺柊放任他思考了一小会儿。 片刻后他开口:“那天晚上我很抱歉。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先不说没做到最后一步,更何况只要问过他朋友就能知道那天晚上是她自己把他带到她房间的。他看上去也清楚这一事实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点破,也没有推脱责任。 这让贺柊接下来准备的话术都无处施展。 还有这句话,毫无新意。很老套的应对方式嘛。贺柊心里吐槽。 按往常贺柊觉得自己应该会感觉没什么意思,然后就此罢手。但这次她却没感到无趣,反而鬼使神差心里冒出:“这么配合就好办多了”的念头。 又一个娇俏的笑从她的脸上浮起来,她拿起手机:“那先加个微信吧。” 很意外,他的微信头像是只龇牙咧嘴的猫。 她对于猫猫狗狗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但很自然地笑问:“你养猫吗?” “是养了一只。” “什么品种的?多大了?”她眼睛亮闪闪一眨不眨盯着他。 他看了她一眼,如实回答:“缅因。快三个月了。” 但是头像上是只英短重点色,圆乎乎的白毛脸中间一小块略偏右侧的灰黑色毛,左眼周围倒是干干净净的白毛。 经常有人会把它跟暹罗弄混,但是和缅因却半点不像。 她提出了疑问,严椋又把她看了一眼,像有点意外,却不愿多说的样子:“啊,头像上这只不是我的猫。” 也没有继续解释。 贺柊在心里猜测:不会是前女友的吧,不该啊,谁会分手后还把前女友的猫挂在头像上?这跟分了手还不换情头有什么区别? 不过贺柊做过功课,知道他肯定没有女朋友,至少目前。 她只关心这一点,其他的都不再考虑。 - 贺柊把严椋的微信拿到手,半个月来只发过一次消息,还是问他要严奕哲的微信,说自己欠他一顿饭。 严椋让她不必当真,不过估计考虑到她可能有什么其他的事,还是很爽快地推了严奕哲的微信过来。 好友申请发过去,严奕哲上学没带手机暂时没有回应。 当天晚上好友申请被通过了,寒暄客套过后贺柊直接问他:周日下午补课吗? 她记得一中周日下午基本不怎么补课。 严奕哲回:不补。 贺柊:有事找你帮忙,请你吃饭。吃不吃? 严奕哲回得很快,开玩笑的语气:哇学姐,我食量很大的,这一顿又一顿的,不得吃穷你啊。 贺柊:不愿意帮忙? - 今年春天比以往长,每次升了温,一场雨过后温度又退回去一点。 严奕哲中午放了学在市一中门口看见贺柊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她穿着宽松的灰卫衣,松垮的深蓝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鞋。和成人礼那天穿小裙子的甜美风格完全不一样。 要不是她先发现了他,摘掉口罩远远地朝他招手,他真有可能直接略过。 真不知道一片同质化校服里面她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明明只见过两面。 原本以为戴着口罩应该是素颜,走近了,在她把口罩戴回去之前看见嘴巴红红的,应该还是化了点妆的。 说实话严奕哲没怎么思考过贺柊这顿饭的用意,他不是很在意。 总之他一个大男人,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他怕什么! 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微信上她说的是有事找自己帮忙,想到自己能帮的忙,严奕哲立即联想到她可能是对自己或者对自己身边的人有意思,不然非亲非故的,没道理专门来找一个陌生人一起吃饭。 他在脑海里列了个名单,先把他哥列在名单首位,再细细搜寻其他可能人选,转念又想:年轻又鲜嫩可口的他在旁边,没道理会看上严椋这个老男人啊。于是又把他哥排除了。 往常的周日上午训练完,下午是他自主支配的时间。基本上跟同学或队友一起出去吃一顿好的,然后就回家闷头大睡,把这一周缺失的睡眠都补上,一下午就过去了。 这回跟几个队友说自己不跟他们一块儿了。他拿毛巾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边喝水边仔细地把他们都打量一个遍。 一中艺术生体育生都少,没有专门的艺体班,体育生零零散散归在几个普通理科班里。一起训练的这几个人里只有谢豪和他同班,好巧不巧还是他发小。 谢豪此人,几乎符合大家对体育生的所有刻板印象。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高又壮,五官往好了说也就是个中等水平,还他妈的又花又渣。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邪了门似的女人缘一直都很好,初中开始女朋友就没断过,还三天两头有女生来找他。 学姐总不会也跟那些女生一样看上他吧? 注意到他的视线,谢豪一个球朝他脸扔过来:“狗哲看你爹干啥?” 4猫(2) 思维发散半天,直到贺柊拍了拍他才转醒过来:“怎么了?” 贺柊递给他一个头盔。他接过来才发现两人旁边停着一辆挺酷的摩托车。 贺柊已经戴好头盔坐上去,看他还发愣,拍了拍身后:“喂,快上来。” “你载我?” “对啊,不然呢?”长头发有相当一部分留在头盔外,她腾出一只手来理了理。仿佛在嘲笑他胆子小,“我考过证了,不用担心。” 严奕哲乖乖地戴好头盔坐上去了,“学姐你还玩车?” “怎么?你玩?青少年是不是流行这个?” “嗐,我一天天光学习和训练都忙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玩这个……你玩吗?” “倒也没有。”贺柊的车飞速蹿出去了,她回答的声音在风中听起来变得弱而飘忽,“交通工具而已。” 严奕哲第一次坐女生的后座,还是摩托车。她骑得并不怎么快,速度适中。车很稳,但他还是试着把胳膊往前伸虚圈了一下。 她的卫衣呼呼地被灌满了风而鼓涨起来,腰身却还是那么一点,感觉好细啊,一不小心就能折似的。 正值放学下班的晚高峰期,路上车又多又挤。贺柊胆子好大,载着他毫不减速地在车群中见缝插针地穿梭。 这下子严奕哲必须一只手抓紧车上能握的东西,一手抓住她衣摆。还不忘在她耳边喊:“学姐你慢点!” 贺柊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 一辆吉普“飕”一下子从他们右边蹭了过去,他被吓个半死,抓着她衣服的手猛地往前一搂一勒,贺柊感觉差点没被勒折。他小声嘀咕:都是因为胳膊环住的腰太细弱了,感觉不怎么可靠。 餐厅在商场五楼,这会儿正好在午饭时间,排队的人满到溢出来,店门口的几个长椅坐满了人。 贺柊提前定好了位置,服务员走在前面领他俩进去。 两人坐定了开始点餐,贺柊问他:“能不能吃辣?” “那必须能啊!” 贺柊想了想,这家店总体偏辣,最终还是点了微辣。 结果端上来刚吃了几口,贺柊面不改色,严奕哲面无人色。 一边被辣到伸舌头、擦鼻涕,一边灌口水就又继续冲。 贺柊给他点了旁边奶茶店的冰果茶,让他去取。 “学姐。”他取了奶茶回来,常温那杯递给贺柊。 “嗯?” 他表情挺严肃:“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 贺柊淡定地把单盘装的素意面下进锅里,“不是说过,有求于你呗。” 高中校友,就算是素不相识聚在一起也不怕没话聊。 饭吃到现在,两个人絮絮叨叨聊些日常和吐槽些一中的奇葩老师奇葩事,气氛倒是不错,贺柊却迟迟没说所求何事。 严奕哲开玩笑:“哎,学姐,你不会有什么和感情有关系的事找我吧?” “差不多吧。” 严奕哲没说话,咬着筷子尖沉思。 这家餐厅的菜辣是辣了点,味道是真不错。吃人嘴短,加上贺学姐又漂亮人也挺好,——严弈哲抬头看了对面的人,她正专心从锅里打捞面条。如果真是谢豪……他开始考虑劝她回头的可能性。 片刻又开始思考如何拒绝帮对方搭线还能做朋友。 沉思了大半晌,严奕哲艰难开口:“他这个人吧,我太了解了,他其实,这个人吧……唉,学姐你还是放弃吧。” 贺柊把面前盘里的食物解决掉,安静地听他把话说完,然后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你都知道什么?” 严奕哲愣了一下:“我从小就认识他了,那肯定啥都知道啊。” “说说。” 他挠了挠头:“这从哪说起?” 贺柊盛了一小碗冰粉递给他:“随便。” “哦。”他接过冰粉舀了一勺,想了一会儿,“你看中他啥啊,也就篮球打得好点,不谦虚地说,长得还没我好呢。” “是吗?”贺柊抬眼看了他一眼,想也没想,“我感觉还是他更好看点。” 严弈哲呛了一口,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心里默念,不跟她一般见识,她有滤镜。 “那你也没看过他打篮球吧,你不是那天才第一次见他?” “不是。之前偶然见过一次。” “哦。”就见过两次就被迷住了?严弈哲心想。那小子什么时候魅力这么大了?以往他那些迷妹不都是来看他打球才喜欢他的吗? “你就真觉得他好看才喜欢他的?” 贺柊点点头:“不然还能看出来什么?” “行吧。”他心想,这学姐审美真不怎么样。不过也没说出来。 “帮不帮?” 他朝桌子抬抬下巴:“我吃人嘴短。” 贺柊笑了,又给他盛了一碗冰粉。 直到这顿饭结束,他们坐扶梯下去,扶梯侧面印着大字广告:“海看萌宠”,以及柯基博美,英短美短,布偶暹罗……各式各样的幼崽。 贺柊像是刚发现这些广告海报,盯着看了会儿,突然问他:“听说严椋养了只缅因?” “好像是。”严奕哲站在她后边,往上退了一阶,“你喜欢猫?” “我?你怎么知道?”她露出笑容。 “女孩子不都喜欢萌萌的小动物嘛。” “那倒也是。” “不过缅因是大型猫,尖耳方下巴显得挺凶,没有英短可爱哈哈哈哈哈。” “有谁养英短吗?” “那倒没有,只不过这么比较嘛。” “缅因哪里有方下巴?”她好笑地向后抬头看他。 严奕哲在自己下巴上比划出一个形状:“坚毅的下巴。” 并肩走了一会儿,走到停车的地方,贺柊把头盔抛给他,突然开口:“你哥那只小缅因,叫什么名字?” 严奕哲接住头盔,看向她。 她的头盔已经扣下来,只看得见她一双眼,双眼皮褶宽而深,眼神清凌凌的。 严奕哲有一米九多,所以对女生的身高一直不太有概念,总之在他视角下不论一米七五还是一米六五都只是个头顶。 不过现在贺柊坐在车上,勉强算是平视。他后知后觉发现贺柊确实还挺高的。 他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头盔戴上,猛一提还还真记不起他哥那只猫叫什么。 五月初的天气反反复复,尤其是雨后这几天,风大得简直要把人吹散。按理说午后两点左右是一天中最高温的时候,这会儿却冻得人瑟瑟发抖。 “下午不用上课了吧,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严奕哲说了个地址,贺柊风驰电掣地迎着风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离一中蛮近,妥妥的学区房。挤挤挨挨,外观朴素。 直到车停下,互道过再见,严奕哲突然想起来似的,大声说:“冬冬!” “什么?” “我哥的猫啊。叫冬冬,冬天的冬。” 走出去好远,他还在纳闷:学姐问这个干什么?但感觉就算问她,她也只会回答“随便问问”。 5雨(1) 在第二次给严椋发微信之前,贺柊已经逐渐跟严奕哲混得很熟。 甚至开学后同寝的女孩子都眼熟他了,贺柊介绍给室友说他是她弟弟,大家都以为是亲弟弟,兴奋地叫嚷着要当她弟妹。 又问他叫什么名字,贺柊如实答了。 所有人静默一瞬,居然没有人问“为什么姓”不一样这样的问题,就继续大呼小叫地打听帅弟弟。 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因为贺柊曾经提过自己父母离异,大家全都默认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继弟了。 但是兴奋归兴奋,一个月过去了,这群怂包也只是出于对帅哥的强烈兴趣过过嘴瘾,没一个人付诸实践。 所以十几天过去,严奕哲无数次出现在大学女生宿舍楼附近,依旧保持单身狗身份。 盛夏不乏突如其来的暴雨,从天沉下来到雨倾盆而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彼时贺柊和严奕哲正在市图书馆。 这时候已经七月初,严奕哲整天无所事事地等他的录取通知书。 而贺柊忙得要死,刚结束她考试周的最后一场考试,马不停蹄地又赶去市图查资料赶最后的论文和期末大作业。 严奕哲电话这时候打进来,邀她喝酒。 胡侃了几句,他干脆来市图找她。 从严奕哲体育单招到高考期间,他们其实没碰过几次面,等他高考完才开始联络。 一开始大多是各叫几个朋友一起唱个K,组个车玩密室或者剧本杀,或者酒桌也拼一拼。 七月上旬的这一天下午,场面变成贺柊面对着笔电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而严奕哲坐在对面睡个昏天黑地。 雨猝不及防地泼下来,贺柊把严奕哲叫醒,收拾好东西往外冲。 冲到一楼,止步于大门前,隐隐被大雨逼退了几步。 大门开着,无形有劲的狂风和有形的雨水冲进来不少,早过了正常饭点,大多数人早已离开,零星的一些人从雨伞置放处取了自己的,撑开伞往外走。 “你带伞没有?”贺柊这样问,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他T恤配工装短裤,口袋瘪瘪又没背包。 果然,他说没有。 她立即说:“我也没有。” “要不……”原本想说冲出去,雨大到足以让他把后头的话咽回去,“等雨停吧。反正是雷阵雨。下不了多久的。” 视线受阻,从光线到空气都是沉闷闷的,偏偏气温又可称得上凉飕飕。 干等了十多分钟。 严奕哲先不耐烦了,划拉着手机屏幕:“要不找人来接咱俩吧。” 又问她:“还去蘑菇吗?” Mushroom是他们常去的酒吧的名字,大家都直接叫它蘑菇。 “别了吧,他们应该开始了,这会儿都快喝飘了。”她口中的“他们”,包括一些他的朋友和她的朋友,当然早已经是大家共同的朋友,其中就包括谢豪。只不过贺柊起先不认识,后来是一直没留意。 “也是。” 贺柊摁亮了一下手机屏幕,六点多点。 有一条信息进来,是室友发到宿舍群的,说暴雨飞机延误了,今晚回不了家。 又接着一条,问贺柊是不是拿错伞了。 她们一个宿舍的伞都在门口那一处挂着,拿错是常有的事。 找谁来接呢? 严弈哲已经在打电话了。 雨水冲洗下,天地间色彩的饱和度肉眼可见地变低了。 严椋到的时候车停在雨中的路边,黑色的饱和度却没冲淡多少,看上去依然浓重,存在感极强。 再怎么避闪还是淋到一点,严奕哲在副驾扭来扭去擦带到座椅上的雨水,严椋从驾驶座伸手把一包新纸巾递到后边来。 贺柊接过道谢。 “你回家?” 不是问她。因为严奕哲先回答了:“那当然,不然我妈要骂死我。” 高考后严奕哲在外边疯玩他妈从不干涉,只是晚上必须回家不准在外边过夜。 “带上伞。”车停在小区门口,严椋把车上备着的伞给他递过去。 严奕哲接过伞撑开,跟后座的贺柊打招呼:“拜,先走了。” 贺柊也冲他摆摆手。 严椋像个尽职尽责的司机,问她:“你去哪?” 贺柊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她长期订下了学校附近一个酒店的房间,准备好一整个暑假都住那边。 路灯昏黄被雨淋洗,雨刷器摆动的声音很有规律。 他背对着那些暗光转头看着她,好像在皱眉:“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 “睡哪儿不是睡?” 他没多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稳了,他说,“后备箱还有一把伞,你找找看。” 好一会儿她没动静,他才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贺柊透过雨幕往外张望,认出是贺家老宅:“哥,我不住这。” 他好像懒得跟她废话:“后备箱应该还有一把伞,拿着它赶快回家。” 贺柊好一会儿还是没动。 “听话。”他皱着眉头,“快点。” 在他再次发话之前,她翻过身趴在椅背上在后备箱里翻找。 果然找到一把躺在底部的长柄伞。 她动作起来很快,开门,撑伞,搂着包走出去,“啪”一声关上车门。 严椋目送着她——方向不对。 下了车往左走一点就是贺家大院的正门,而贺柊偏偏往右边拐,铁了心不进贺家大门似的,喊也喊不应。 5雨(2) 严椋调个了头,她撑着伞已经走出去了一大截。 他轻踩油门就冲到她身边。 他停车,她还是往前走。 这片不允许鸣笛,他只好边跟着她边喊她的名字。 听到自己名字,贺柊转过头来,她一副好像才发觉严椋还没走的样子,凑近一点靠过来:“你怎么还没走?伞我改天还你。” “你想干什么?” 贺柊推测他声音应该挺严厉的,只不过稀里哗啦的雨声给这个效果大打了折扣。 她声音里没有赌气的成分,冷静礼貌:“哥你不用管我了,去忙自己的就行。这边打不着车,我往前走走。” “大晚上的又下大雨,你一个女孩子打车回去?”他搞不清她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雨哗啦啦下得太大了,天色又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稍微把眼睁大一些,立刻就有雨滴落进眼里,只好半睁着眼看她。 “没关系。”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眼看雨没停的意思,甚至愈下愈大。他还是妥协:“上车,我送你去。” 贺柊也隔着雨看他,车窗半降,雨斜落进去,把他衬衣淋湿了好大片。 她从车头绕了一圈到副驾,收了伞,抖抖雨水,坐进去。 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说话。 他原以为自己送她回来是正确的决定,总比她一个年轻女孩子独自住酒店强。 他没问她为什么坚持不回贺家住,其实他们这样的家庭里总有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事。猜测贺柊的举动大概因此吧。 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考虑不周,自己决断惯了,没先跟她好好商量。 只不过这种追根溯源通常在事情发生后,已发生的事往往难以补救。 这时候晚上八点钟多,雨已经小了不少,越驶离依山滨海的别墅区,越能见灯火通明。 终于有一个等红灯的间隙,他吐字清晰:“今天晚上忘了问你的个人意见,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贺柊阖着眼。 她只是在闭目的安宁中思考。 关心人也要点到为止。萍水相逢,她选择在哪里歇一夜,不论是按心情来还是不得不,又关他什么事呢? 况且她也不只是因为讨厌被人安排。 这时候突兀的道歉也让人猝不及防。 略有点尴尬。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她一向认为人过于真诚就变得直愣愣,甚至于轴,没意思。 这人和她听闻过的不一样。像是被预告片吸引去看了电影,发现正片全然不同。 她思考着是按照交际惯例打个哈哈敷衍过去,礼貌而不给人尴尬地周全过去,还是怎样。 红灯数着秒结束了,绿灯亮起来,车辆前行。 贺柊睁开眼,目视前方的车流,“我爷爷这几天去住院了。” 这解释听不出因果关系。他顺着她问:“贺爷爷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他单纯是喜欢在医院里跟老战友聊天。” 安静了一会儿,贺柊指着路旁一家粥馆:“哎,停一下,我还没吃晚饭。”她转头看他,用眼神询问。 “我吃过了。”他把车开到路边,找到车位停好,和她一起下车。 这会儿雨差不多完全停了。 贺柊迅速翻着菜单点了蟹肉粥和红糖馒头,她思考的时候语速很慢:“其实不用麻烦你送我……” “不麻烦。还是回学校宿舍更安全。” 她有几秒没出声,心里暗暗做决定。 前期准备做了那么久,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作风。就像电影票买都买了,再怎么是欺骗性消费,也没道理不看完它。 何况今晚的事仔细想想他没什么错,只不过出于对独身女生的人道主义关怀。 有这一遭说不定他会觉得她是个古怪难缠的小孩。不过她倒也无所谓他怎么看她。 后来贺柊学会另一个道理:做决定一定要学会排除沉没成本的干扰。然而当时脑子没打通关窍,想事情只想得到单一的片面。 她点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吃完饭宿舍门禁都过了。” “门禁这么早?” 她耸耸肩:“又不是我规定的。给你点个柠檬茶行吗?” “况且,”她继续说,“我下学期准备出来住,的行李什么的都已经从宿舍搬出去了。” 柠檬茶和红糖馒头先上来了。红糖馒头是精致的一盘四个,浅褐色外皮中心印一朵小红花。 严椋在联系人那栏划着:“贺舟源好像就住在附近。” “是吗?”贺柊用筷子夹起一个红糖馒头给他,他摇头表示不用,她改用手捏起来拿到自己嘴边。 她吃东西真的很慢,咀嚼的动作好像被分解成无数个细小步骤。嚼完嘴里的一口,才口齿清楚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讲真,最好不要去打扰贺舟源。” 严椋抬起头看她。 她慢条斯理的,“你有女朋友吗?” “目前没有。怎么?” “那你不懂。总之我不去他那儿。”再咬一口,红糖馒头露出了馅儿,深褐色的,不是流动的红糖水。不知道由什么组成,略黏口,甜味适中又带有奶香味。 他露出的表情像是面对着不听话的小孩,叛逆期的青少年,麻烦又棘手。 她忍不住发笑:“拜托,别把我当小孩,我早成年了好吗?” 贺柊不喜欢浪费,这家的粥又格外大碗。一滴不剩地解决掉所有食物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当然,实际上离宿舍门禁的十点四十还差的远。 不过反正这也不是她今天的第一个谎言了。 “那么,”吃饱喝足,她又开始发言,“也许我可以见见冬冬吗?” “什么?谁?”始料未及,他表情里出现一丝疑惑。 “冬冬,你养的猫。它不是叫冬冬吗?” 严椋收了手机,定定看着她,像在揣摩也像在考虑。 贺柊坦坦荡荡任他打量。 6潮起(1) 这天晚上冬冬卧在严椋家门厅亲自迎接他们。 严椋打开指纹锁,拉开门,贺柊毫不客气地先朝漆黑的室内迈了一脚进去,冷不防赤/裸的脚踝被毛茸茸的东西围住。太过突然,触感又鲜明耸人,她猝不及防连退了几步撞在严椋身上。 严椋侧开身进去打开门厅的灯,笑她:“不是你说要来看冬冬?怎么还被吓着了?” 开了灯有了光亮,她才看得见地板上那小小的毛茸茸的灰黑一团。 两三个月的缅甸,只是普通幼猫的大小,屁颠颠地跟在拿罐头的严椋身后跑,难以想象以后会慢慢长成“猫中巨人”。 喂过猫,严椋洗净手,边从冰箱里拿了水果去洗,边问她:“喝点什么吗?” “都有什么喝的?” “牛奶,可乐,咖啡,”他扬了扬手里正打算削皮切瓣的苹果,“果汁。” 贺柊挑眉笑了:“没有酒吗?” 他没说话,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不知道是有酒还是没有。他继续处理手边的水果。 桌上放着的严椋的手机进了条微信消息,紧接着贺柊的手机也亮了一下,点开看,是严奕哲问她到家没有。 进了消息界面才看到一直被她屏蔽的班级群消息,课代表在催作业,晚八点之前交上。宿舍群里都在@她,课代表也小窗戳了她好几下。 她这才想起完全被她抛到脑后的大作业,从背包里翻出笔电,放在茶几上掀开盖,伏着上半身凑过去看屏幕。 吃饱后的冬冬慢悠悠迈着猫步开始巡视领地。它围着以贺柊为圆心一米为半径的圆绕了几圈,最后轻巧地跳上茶几,抬着下巴高傲地看她。贺柊只在它上桌那一瞬间分出去一瞬的注意力,此后再也没看它。 猫猫伸了个懒腰,坐下来开始舔毛。 严椋端过来一盘切好的水果还有榨好的苹果汁,“还有作业没做?” “做好了,发过去就行。” 发出一个表示听到了的单音节词,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贺柊瞥过去一眼,他肩背舒展,很放松的样子,拿着手机在回信息。 猫咪还是在仔细地舔毛,舔完爪心舔爪背,没有一点凑过去亲近人的意思。 室内空调温度适宜,贺柊旁边的一人一猫各干各的事。她呆望着电脑屏幕走了会儿神,回神过来猫咪已经凑到她脸前,一双猫眼竖瞳把她望着,带点睥睨的神情。贺柊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点。 冬冬好像对这个陌生人类的眼色劲儿很满意,优雅地抬起一只前爪——放在了贺柊眼前的键盘上。 贺柊心里一急,赶紧把笔电往边上推了一把,勉强躲过猫爪的倾轧。凑近了看,幸好作业已经交上了。 回看猫主子,似乎没动怒的样子。见她把电脑合上了,它就懒洋洋地跳下桌子慢悠悠走远了。 见她把电脑合上了,严椋像是刚想起来似的,不咸不淡地说:“哦,对了,贺舟源说来接你。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他直起身来用签儿插了一块苹果放嘴里。 - 没过多久贺舟源就来接她了。 贺舟源家确实很近,是贺柊自己步行也能走过去的距离。她刚进了门就四下张望:“小雅姐怎么不在?” “你找她干什么?” 贺柊放下书包往阳台逛了一遭,又走回来,“你俩不是同居了吗?” 贺舟源关好门,钥匙随手扔鞋橱上,正在换鞋:“谁跟你说的?” “还用别人说?”她指了指身后的阳台,一件文胸明晃晃挂在晾衣杆上。 贺舟源没说什么,进主卧不知道干嘛去了,门敞着。 贺柊耸耸肩,熟稔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上层。就着冰箱内顶灯挑拣了半天,拎了瓶调制酒,拿出来看清了是tempt7,接骨木味的。 拿下冰箱贴样式的酒起子开了盖。 女士果味酒,啤酒底,不太对她口味。 依旧没开灯,贺柊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换台,大声朝贺舟源说:“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一条空调被被人扔过来,兜头把她给盖住了。刚从被子里伸头出来,一条白浴巾又扔她头上。 贺舟源把客厅灯按开,一下子亮得晃眼。他把电视关了:“去次卧,有浴室。洗澡爱洗不洗。” 她慢吞吞把自己从罩头的东西里解脱出来,敷衍道:“等会儿。” 严奕哲发消息给她:到家了吗? 不及她回答很快又蹦出来一条:来一局? “你先来说说,你不在学校也就算了,怎么跑严椋家里去了?”贺舟源面无表情,抱臂站在沙发边上看着她。 “嗐,就这么回事呗。”她不打算配合,已经点开游戏图标等着加载。 “行。”他舔了舔后槽牙,无所谓地笑笑,“那我给你大妈打个视频通话,让她亲自问问你,大半夜的一个小女孩怎么跑到陌生男人家里去的。刚好她好久没见你了,前几天还跟我念你呢。” 贺柊从小学开始在贺舟源家住,也算是被大妈拉扯大的了,特别怕她唠叨。 她抛下手机扑过去抱他胳膊,“哥,哥,哥哥,好哥哥。” “别拉拉扯扯的,给我说清楚。”贺舟源显然不吃她这套,毫不怜惜地把她从胳膊上扯下去,力道像揪一块黏住的口香糖下来。 贺柊顺势坐回原位,专注于已开局的游戏,“嗐,有什么好说的,这你还猜不到?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想追他……” 6潮起(2) 未及贺舟源有反应,贺柊迅速给自己没把门的嘴加个刹车:“弟弟。他弟弟也在他家,我跟过去的。” 她顺嘴撒着谎,不但没什么对严奕哲的愧疚之感,还厚着脸皮抢了他的一蓝①。 在严奕哲嗷嗷叫之前迅速语音转文字发了句“谢了兄弟”过去。 贺舟源边胡乱擦着头发,想了一会儿,不记得严椋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他没纠结这个:可能是表的堂的,远房亲戚家的,谁知道呢。 “同学?” “算是吧。” “怎么没去爷爷家?” “爷爷去住院了不在家,只有三叔在。” “哦。”他没再问下去,已经回主卧,又推门出来说了一句,“没别的意思。我这里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 贺家除了老大老二外,还有一个续弦带来的和前夫的儿子,虽然没血缘关系,但也都客气称老三,小辈们也喊他三叔。 在外人眼里,这个老三没什么出息,游手好闲。 在贺舟源眼里,这个三叔没大有存在感,唯唯诺诺的,偶尔的嘴脸让人瞧不上。也仅此而已。 后来还要再加上一条,他妈偷偷嘱咐过他的,别让妹妹和三叔单独待一块。他默默执行着,没问过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提到了,这天夜里贺柊久违地做了噩梦。还是曾经重复好多次的那个,黏腻恶心的梦。即使在梦里也想把胃袋翻出来吐干净。梦的后半截她不断地重复洗刷自己,小腿,胳膊……洗到皮肤发红脱皮。 早上一睁眼已经十点半,贺舟源跟朋友合资开了家游戏工作室,最近忙得要死,周末也一大早就出去了。 她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点开和严椋对话框,问他有没有空。 他具体做些什么工作,有没有双休,她都不了解,也没往这方面打听过。 暂时没有回复。 贺柊感觉到肚子饿,先点了外卖,起了床洗把脸。刚打开电视准备看点什么,一个电话打进来把她的注意力引回手机。 是关枝意打过来的,“今儿晚上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到底?给个准信儿。” 关枝意是贺柊中学时代最好的女性朋友,算得上是闺蜜吧,不过用“闺蜜”来形容她俩的关系,又觉得有点黏糊。 总之,最好的朋友。 “地点在哪来着?我没看群消息。” “你们学校西门旁边。你要去我顺道接你——哦对,把严奕哲也叫上。” 贺柊莫名其妙,“叫他干嘛?” “嗐——”短促的一声叹,“我一姐们看上他了。就上回,一起玩的那个,红头发的那个。” 贺柊回想不起来面孔:灯那么晃眼人那么多,谁知道哪个是红头发的。随口应下:“那行,我叫着他。” “意思是你去?” 贺柊笑:“这点小事我还能不陪你?不用接我了,我现在在我哥家,跟你不顺道儿。” 关枝意虽然没明说,但贺柊稍微一想就明白,今晚的同学聚会对她来说是重要场合。虽然贺柊不见得能帮她什么,不过只要在她旁边,总能让她更有底气。 挂了电话,窗帘拉开,灯关上。白天的感觉一下子就漫上来,充盈了整个客厅,让人觉得不能宅得太狠,得收拾收拾自己成个人样。 贺柊是行动派,立马给严奕哲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两声对面接起来: “在家呢?下午出来玩。” 他俩之间交流起来不说废话,“行。” - 贺柊下午在学校旁边一个小区门口,树荫底下等了没多大会儿,严奕哲打车过来的。 说是出来玩,贺柊下午还要看房,打算着干脆到时候看完房直接带着他一道去聚会那地儿,比较方便。 天气热得像蒸炉,他刚从车上下来,通身凉丝丝的,仿佛能冒凉气。 并肩走一起,贺柊闻到点沐浴液味儿。 严奕哲高中为了方便一直是平头,这俩月长长了点,是比平头长一小截的短发,没那么扎手。贺柊踮脚往他头上摸了一把,还有点湿。 “刚洗了澡?” 他低下头自己也摸摸脑袋,“中午打球回来一身汗。你干嘛出来租房住?” “那还不是因为宿舍不方便窝藏小帅哥嘛。” 他咧咧嘴:“你还挺坦诚。” 于是下午,严奕哲顶着大太阳陪贺柊跟着中介一圈圈看房。 他被晒惯了的,倒没什么抱怨的话,只在最开始被通知来看房的时候嘟囔了句“骗子”,之后都跟在中介旁边听得挺仔细。 贺柊全程提溜着阳伞跟在他俩后面,更像陪人来看房的那个。 到四点多俩人从小区出来,贺柊请他喝了杯冰奶茶。 “光奶茶?不请顿饭?” 贺柊笑眯眯,“当然要请,走,今天晚上跟我吃好的去。” 每次她笑得眉眼弯弯必定憋着坏招。严奕哲忍不住想看她藏着什么鬼把戏,“走。” “别忙,我得先回去换个衣服。”她指了指身上的大T恤和牛仔短裤,“晚上是同学聚会。” “啊?” “啊什么啊,不想去也行,不绑着你去。” 贺柊放行李的酒店离这边不远,严奕哲在酒店一楼大厅坐着等她。 收拾好出来,贺柊长卷发配吊带长裙,画了温柔挂的淡妆。 严奕哲坐沙发上,老远看见她出来就边打量边思考,也没想到要去什么场合。 两个人汇到一起,往酒店门口走。 严奕哲:“这里离你们学校挺近的吧?” “对啊,左拐过马路就是了。” “你也不怕碰见认识的人?” 贺柊带着笑,显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但还是问,“我有做什么怕人看见的事吗?” 严奕哲嘴张了几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了好几声,最后:“算了。你觉得没什么就没什么吧。” “没事,碰见就说是男朋友。”她贴近,故意挽住他胳膊,偏头笑着看他,“你不会拆穿我吧?” 严奕哲差点僵在马路中央。 贺柊没事人一样手撤回来,恢复正常,松快地拍他一巴掌:“别当真,开个玩笑而已。” 她松开他快步走到前面,追赶将熄的绿灯。 两人坐出租车上了,严奕哲呆愣楞地看窗,贺柊讲了好些话都没听到回应,拍他胳膊一巴掌,“啪”的一声。 严奕哲回过神来,朝她笑:“好家伙你刚刚茶那么一下还真让人受不了。” “看来男的还真就吃这一套。”她直身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故意笑着说,“又纯又欲就是娇弱感和女人味儿都要有,是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喜欢温柔温婉的大姐姐那一挂。 总之不是她这挂就成。 严奕哲张嘴就想反驳,也不是所有男的都这样。但这样好像潜层意思是想把自己摘出去,就住了嘴。 又回味了一遍她刚刚的话,后知后觉同学聚会,肯定有前任什么的。 他抿着嘴一声不吭,往车窗外看那些被刷刷刷掠过的街景,建筑物、行人、车辆、点缀其间的灌丛和树木。 ①一蓝:自家野区的第一个蓝buff。在前中期,蓝buff一般优先归于打野玩家所有。 7前跃(1) 聚会地点定在挺高档的一个酒店。高中班上54个人,真要聚的时候即便有不少人带家属都凑不齐四十个。班长订了一个大包厢,凑四个圆桌。 贺柊刚进酒店大门,给迎宾的报了包间号,就接到关枝意的催促电话。 嘴上应着到了到了,跟着服务员上了楼梯又曲折地绕了几个弯,推门进去正好打算碰见去接她的杨泠楠迎出来。 关枝意看见她像是舒了一口气,再微微一偏头就看见跟在她身后的严奕哲。 严奕哲还挺懂礼貌,主动朝关枝意打招呼,跟上高中的时候见了老师似的:“学姐好!” 关枝意礼节性点点头,一转身果然看到自己的小姐妹她身后不远处,已经两眼发光地往这边看。 贺柊到得算比较早,大家都没落座,三五成群站成一堆,天南海北、感今怀昔地聊着天。 贺柊突然被关枝意牵住往一边走,严奕哲自然而然地跟上。 碰个头,关枝意把两边的名字都摆出来介绍一下,再提一嘴两人之前其实见过几次,剩下的就看这位姐妹自己的本事了。 在聊得热火朝天的人堆里应和了几句,她继续牵着贺柊往旁边走。女孩讲话的目标是严奕哲,他出于礼貌走不脱,自然留了下来。 贺柊被关枝意拉着去男生那一桌,还余三个座位,正好在赵普生旁边。她挨着赵普生坐了,贺柊坐她另一边。 各处都是欢声笑语,高声的打趣,角落处亲近的切谈与回忆,只有他们这处气氛不尴不尬的。 赵普生本来和旁边的人低声聊着什么,自看到关枝意过来就没再出过声。关枝意明明是来哄人的,也不先开口。菜没吃几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干喝酒,看手机。 没一会儿,坐赵普生另一边的男生估计也感觉尴尬,寻了个借口走了。 赵普生算是关枝意前男友了。两个人从高一就在一块,这么五年多下来,分分合合的,少说也断过快十次。这次是分的最久的一次,看赵普生的样子这回是铁了心。 贺柊只答应陪关枝意过来,万一她喝醉赵普生不管,贺柊就负责拎人回去。他俩之间的事儿贺柊概不插手。 尴尬的气氛对她好像没有影响,她只管边吃边跟身边半生不熟的男同学低声聊天。 手机屏亮了一下,是严椋给她推了个名片,可能是可靠的房产中介;又说跟严奕哲说了让他陪她去看房子。 她没回。 旁边的男同学讲起话来越来越兴奋,声音越来越高。一顿饭吃下来,贺柊光保持脸上的微笑都累得脸僵,没注意到旁边赵普生和关枝意两个人什么时候不见了,严奕哲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胡吃海喝。 这一帮人里好像有几个严奕哲认识的学长,他很快融进去了。何况男生的友谊像滚雪球,来一个算一个,都是好哥们。喝高了大家声音都大得很,吵得别人什么都听不见。 大家要赶第二波场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严奕哲已经醉得不行了,站都站不直。贺柊就说不跟大家一块儿去了。 除了关枝意,她跟高中同学没几个亲近的。大家跟她都不太熟,也就没留她,让她注意安全。 严奕哲脸朝下趴桌子上,贺柊想试着把他架起来。撑起一边肩膀,没一会儿又“啪”地砸回桌上。 刚刚一直跟贺柊聊天的男生还没走,边问她边伸手:“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来,我帮你架着你弟弟。” 贺柊还没来得及讲话,烂醉的严奕哲突然抬起头来,指着那个男生,老大声说:“贺柊!别走!等我哥来接!”然后脸又“啪”一下砸回桌子上。 把那男生吓一跳。 贺柊看向他,朝他抱歉地笑笑:“谢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了,我俩有人接。” 最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俩。严奕哲还趴在一堆酒瓶子菜碟子中间睡,贺柊静静坐在旁边。 给关枝意发了好几条消息,过了好久才收到回复,说她先走了,不用管她。 严椋的电话打到严奕哲手机上,贺柊拿过来接通了,垂着头揉着裙子上的褶,对方也不先开口。沉默了一小会儿,贺柊问他:“来接你弟弟吗?” “他喝醉了?” “嗯。” “你呢?” 服务员进来收拾盘子了,噼里乓啷的,她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等我一会儿。” 严奕哲还勉强能走,贺柊扶着他到一楼门厅坐着等,顺手给他买了瓶冰橙汁,开了盖递过去。 贺柊坐在沙发上往大门外看,手指无意识搓着橙子瓶盖上的螺纹,一圈一圈地用指腹捻过去。 忽略掉旁边严奕哲浑身散发的酒味,气氛里的感觉很像很小的时候晚上放学等人来接。 自从爸爸去世,她很久很久很久没这种感觉了,不需要自己想办法回家,只需要全心全意等人来接的感觉。 她看了一眼旁边跟个小孩似的把橙汁喝到脖子上身上的严奕哲。嗯,虽然是沾某人的光。 九点半多点贺舟源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莫名地烦,不想接,没等脑子给出判断,手先给挂了。 反应过来又给他打过去,余光看见玻璃旋转门外边,穿着短袖短裤的严椋从车里出来。 她边打电话边去拉严奕哲,电话通了,贺舟源问她这么晚了不回来在哪疯呢。 用下巴和颈窝夹住手机,把严奕哲手里洒得到处都是的橙汁拿回来,拧上盖:“不用管我,晚点回去,给我留个门就行。” 严椋从她身后走进来,看见严奕哲身上乱七八糟的橙汁啊酒啊,皱着眉头避开他短袖上脏兮兮的污渍把他架起来往外走。 走到大门了,发现贺柊还在后面发呆,站着没动,停下来看她。 把手上拿着的没喝完的橙汁随手扔垃圾桶里,黏糊糊的触感却始终留在手指上。 贺柊跟上去,笑着问他:“你这哥哥怎么当得跟他爸似的?” 严椋淡淡地笑了一下,“谁知道呢。可能是欠他的吧。” 7前跃(2) 在车上严奕哲昏昏沉沉地一直睡,贺柊跟他一起坐后座。一路无话。 到严奕哲家小区门口,严椋把他从车里拽出来,拍醒:“能走吗?” 严奕哲迷迷糊糊地点头。 严椋把车里备的一瓶矿泉水塞他手里,朝车里探头,“贺柊?” 贺柊转过头来迎上他的眼睛,心里在回忆,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能帮我把他送进去吗?四栋二单元,应该有人在门口等他。” 贺柊从另一侧开车门走过来。 严奕哲醒了,但还醉着,眉毛皱成一团,眼睛勉强半睁。自己拧开瓶子灌了几口水,好像好一点了。 她扶住严奕哲,抬眼看向严椋。 严椋也低头看着她,“麻烦你了,我不太方便。” 她点点头。他这样说了,她自然不会直接问他是怎么不方便。心里却忍不住想:是不方便见严奕哲的妈妈吗? 严奕哲自己差不多能走,只不过有点歪,并不需要她费多大力气。 过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严椋刚转过身去背对他们,走到离车远一点的地方,点了一根烟。 进了小区严奕哲步子稍稍走得快了点,走在贺柊前边半个身位左右,贺柊也就顺着他走。 走着走着,他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跟你前男友分了吗?” 贺柊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料想可能是刚刚吃饭有人跟他讲了她跟覃文杰的事儿。 沉默一会儿笑问:“你都说是前男友了,还问我分没分?喝酒喝傻了?” “谁知道呢。”他好像根本没听贺柊的回话,或者听岔了、听成了他混沌脑子里自己想象的回答,“感觉你能干的出来。” 贺柊差点没被气笑。 两个人又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截,等到他遥遥地就抬头张望,大约是快到了。 贺柊才问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她原本想说管你什么事,又觉得没必要跟一个醉鬼掰扯,等了一会儿还是想问,换了个说法还是问出口了。 他大着舌头,但思维情绪好像没醉:“你不是想让我帮你追人吗,我不得了解了解清楚。” 夏夜里凉风习习,单元楼门口一小块空地上,有四五个人坐马扎上扇着大蒲扇聊天,远看过去是几个老头老太太。 天色晚了,贺柊跟着严奕哲走过来的时候,其他老头老太太正拎起自个儿的马扎打算走了,挥舞着大蒲扇跟剩下的那个人道别:“……你也别待太晚!夜里凉!” 留下的那个人也站起来。她坐在路灯的暗处,方才远看竟没看见那儿也有个人。 灯影下是个身形纤瘦的女人,应该就是严奕哲的妈妈了。 她远远看见了严奕哲,拎起马扎,回应几个老头老太太:“没事儿陈奶奶……看,这不就来了!” 严奕哲站直跟老头老太太问好,贺柊站在后面,被一双双八卦的眼盯住看了好几个来回,勉强笑笑,点个头当作打招呼。 严奕哲跟妈妈介绍了贺柊是同学,她很热情地招呼贺柊来家里坐坐。 “不了不了阿姨,太晚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家离得远不远?” 严奕哲背对着贺柊朝家门口的方向走过去,走近的瞬间轻声说了句,没事,我哥送她。 她说那就好。 贺柊礼貌地道别,昏黄灯光下快速扫视过她的面孔,眉骨和鼻骨的形状秀美,有美人的骨相。再细看一眼,很年轻的一张脸,对于严奕哲母亲的身份来说可能过分年轻了。 母子俩目送贺柊的背影消失才回去。 贺柊回到车边,驾驶座朝向路边绿化带,车窗半开着,严椋伸着一只胳膊在外面透风。 贺柊拉开副驾的门坐进来,他把手收回来,问她:“严奕哲喝了很多?” “也没有很多吧,不太清楚。” 他笑:“那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这一截路难开得很,来回转了好几个弯,走走停停地过了几条窄路,终于到宽敞的大道上。他才又开口:“不是你的同学聚会?你喝酒没有?” 刚接到人的时候他就在贺柊身上也闻到了酒味,不确定是沾惹到的还是她自己也喝了酒。 贺柊好像会错了意,以为他对自己的“不太清楚”有微词:“说真的,你是他哥还是他爸啊?”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他今天估计心情还可以,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贺柊没回答。心想,严奕哲他妈看上去也不老。 沉默了一会儿,他分神出来看她一眼,又回神去看路。用开玩笑的语气:“嗯?怎么不说话?我真那么显老?” 贺柊依然没接话,周边有辆车鸣笛声很大,像是替她接了话过去。 “送你去你哥家?” “能不去吗?” 他没说话。贺柊想他可能在想这小孩真怪,怎么毛病这么多,哪哪都不想回。 她故意问他:“你家远不远?” “你觉得呢?”他已经把车开进了贺舟源家的小区,把车稳稳停好。 没等她开口,他扶着方向盘偏过头去看她,又说,“你哥给我打过电话了,问你在不在我这儿。” 贺柊也迎上去看他。她觉得自己夜视能力未免太好了:她能看得见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很长,形状也好看,骨节分明。然后是小臂,短袖下面露一小截大臂,肌肉线条顺着短袖袖管往上神。微微使劲就有隐约的青筋。 她看得见喉结,领口露出一点点的锁骨。 她觉得严奕哲说的不对。她不是想追严椋,只不过馋他身子,并且还在犹豫要不要放饵。 她现在没有耐心放饵了,她拿不准这条鱼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饵,干脆直接下水亲手捕捞。 贺柊解了安全带,倾身过去只在一瞬间,下一瞬间就叼住了他的嘴唇。像一只伺机而动,捕食动作快准狠的猫科动物。 她吻技很好,足够勾得人头脑发昏。早在三月下旬那天夜里他就领教过了。 过了一会儿松了口,贺柊迷离地看着他的眼睛,像被吸进去了一样:“你怎么说的?” 他靠在座椅背上轻轻喘了口气,无意中流露出的性感令人心折:“我说,你可能跟严奕哲出去了。” “然后你给严奕哲打了电话?” “你不回我消息。” 她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条未读,有文字也有语音。 但现在她不耐烦看那些。 在严椋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她的手机屏幕的时候,她抬起下巴又亲了过去,手机随手揣外套兜里,腾出胳膊揽住他的脖子。 她的左手放在他右臂短袖的袖管里面,反复来回地摩挲大臂那一块儿的肌肉线条。右胳膊从他脖子后面收回来,右手先摸着他的脖子,用拇指环着喉结转了几圈,听见他换气时喉间发出好听的声音,又顺着脖子摸下去,摸锁骨,伸进领口顺着锁骨从这头摸到肩膀那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跨坐在他身上。 早在三月份第一眼在人群里看见他,她就盯上了他,意乱情迷大概可以从那时候算起。 贺柊觉得自己忍了好久好久了,忍到再不上手摸个遍就会每次看见他都流口水。 现在两个人的舌头勾缠在一起,她因他而流的口水他应该是心知肚明。 8涉水(1) 贺柊晚上回到贺舟源家大概快十二点了,推门进去漆黑一片,贺舟源住的主卧门紧紧闭着。 懒得开灯,她用手机照亮,关上门,放轻脚步从客厅穿过去想回自己房间。 刚走到一半,书房的门“砰”一下从里面被推开,戴着黑框眼镜熬夜的码农先生探了个头出来,“回来了?早点睡。” 贺柊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他已经缩回房间去,门又“砰”一声关上。 她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才回到自己房间。 可能是有点累,这天晚上贺柊睡得也不安稳,做了长长的让人怠倦的梦。 梦境体验起来极其真实,陷进去就像是自己皮下变成另一个人,又或者自己顶了另一张皮,总之糊涂混沌得很。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那个坐在家里等人的女人。等了大概一整个白天,门铃终于响了,进来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提着一兜子零食,带着白日里富余出来,迟迟散不下去的兴奋劲。女人没等他把鞋换好就问他,“乖宝,今天跟爸爸玩了什么呀?” 母子间的对话贺柊并不是全能清楚,也可能是听到之后转瞬就忘了。 反复几次等候与归来,每次小男孩跟爸爸一起度过一天再回来,女人都会问他类似的问题,听上去自然亲切,没什么异常。 循环次数越来越多,一遍又一遍,从小男孩到少年,到青年……女人每次问类似的问题,小男孩都会回答,爸爸今天做了什么什么。 今天爸爸跟出租车司机聊了城里的几个度假区和宾馆;今天爸爸买饭的时候跟服务员阿姨说了要双倍香菜;今天爸爸……事无巨细。 贺柊慢慢回过神来,这大概是一个离婚后的单亲家庭,孩子定期跟父亲出去玩一天联络感情。而贺柊不是这家庭里任何一份子,她只是第三方的旁观者。 意识到自己不是戏中人之后,她也开始注意到那个母亲的反应:从等待时的百无聊赖到迎孩子进门的欣喜,和孩子聊天时的微笑,眼神微微闪着光芒。 孩子说:“爸爸今天跟出租车师傅说了好几遍,他现在住的xx宾馆非常好,还有他在某某市买的房子地段非常好……” 母亲表情很鲜活,类似于带点撒娇意味的嗔怪,仿佛通过孩子的转述能够直接与那个男人交流:“他跟人说这个干什么?……还有呢?” 或者:“哎呀!他那个人就是这样!” 又或者:“他现在肯吃这个了呀?以前一点都不碰,每次都使唤人挑出来。” 长达半生的时间里这个女人再没见过他一面,每次孩子跟父亲的会面都让人觉得孩子是两人之间仅存的联系,也是曾经相爱的遗迹。 贺柊倏地醒了过来。 - 自那天晚上之后,贺柊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主动找过严椋,甚至连严奕哲也没怎么见过了。严奕哲倒是几次叫她出去玩,不过时间机会都不太凑巧。 那天晚上做过的奇怪的梦,贺柊本来也忘了。 租房的事因为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略有变动,她又要重新找合适的,忙里忙外的闲不下来。 将新物色的房子提前料理妥当,开学前几天找了搬家公司,把宿舍的东西都收拾到离学校略远的一个小区。 开学后某一天晚上,贺柊窝在床上刷朋友圈。 刷到严奕哲发了一条朋友圈:“哆咪去天堂了。” 配图是一只圆头圆脑黑脸心儿的英短重点色。 贺柊隐约记起好像的确听严奕哲提过家里有养一只猫,从他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应该有十几岁了。她没多问过,也没太关注。 她点开那张图片看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眼熟。 想了一会儿,找出严椋的微信头像看,果然,是同一只猫。脸上的深色区域明显偏右,左眼附近的毛色很浅。 这时贺柊居然一下子就想起那个已经被她淡忘的无厘头的梦来。 明明当天被忘记的梦就像破灭的泡沫,时间越久难被再记起。她头脑中却像是将碎蛋壳拢到一起,发觉其本体是蛋那样,自然而然地凭记忆碎片就明了了那个梦境的大体轮廓。 这时时近午夜,仅留一盏床头的小夜灯和贺柊手里的手机屏幕还在发光。 贺柊把手伸向床头柜的抽屉,从深处拿出一个拆开过的烟盒,抽出一根烟,摸着黑走到阳台窗边点燃。 贺柊很久之前就学会了抽烟,不过不常抽。也不太能从中感觉到什么乐趣。 九月末的夜里有点凉,她穿着吊带睡裙倚着阳台栏杆,半个身子探在外面。逐渐适应了深夜的凉意,光裸的肩颈和胳膊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慢慢消下去。 细长的烟,顶端燃着猩红的光点,贺柊时不时夹起来吸一口,多数时候只是任它燃着,去闻它挥散在空气里的味道。 没什么作用。可能女烟的味道太淡太甜,和严椋烟后的味道相差甚远,并不能带她回忆起当时那种情状。 兴意阑珊。她掐灭了烟随手扔在阳台的垃圾桶里,折返回房间,钻回温暖的被窝里睡觉。 8涉水(2) 贺柊国庆假期第二天就跟老师跑野外去了。 没去什么知名地方,毕竟被列为景点的山水在国庆期间必定人满为患。 三天跑了省内省外几个不知名的荒山,又看了几个不知名的河湖,剩下的两天时间都在路上,坐学校大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六号。 七天假期仅剩一天,贺柊风尘仆仆、腰酸腿痛,本计划着睡上一整天。 大巴在晚上六点十七分在学校里停下。贺柊跟老师道别,挎着自己的背包下车。 太阳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天空半暗,路灯还没亮起。贺柊边走把在车上睡散的头发在脑后随手束一个马尾,晃晃脑袋才勉强能将昏沉和困倦驱散一点。 腿疲得像被人拿去当面条甩过,走起路来软踏踏仿佛不受自己控制。 刚回到家,就看到岳静琴的电话打进来,嗡嗡嗡地震得人头疼。她现在没精力应付她 于是反手就给挂了。 很快又后悔挂得太快,不如静静等它自己响完。于是给她发了消息过去:在图书馆。 对方回得也很快:那你学习吧。 紧跟着一句:妈妈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然后转了三万块钱过来。 贺柊没领。放下手机,把自己甩到床上,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 贺柊再醒来是关枝意凌晨三点来的电话,一醒就感觉到肚子饿到发痛。尚未拆开的外卖扔在客厅,热一热就能吃。 等微波炉加热的时间里,贺柊一边听着关枝意的电话,一边给自己煮牛奶。 来来回回也就是跟赵普生那些事儿。关枝意一直是有主意的人,贺柊知道她也没想让自己提些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只不过需要找个人哭诉。 她倒庆幸是深夜来电是些感情上抽丝剥茧如人饮水的事儿,不需要她调动什么注意力给人。 牛奶锅里咕咕地煮着,微波炉里嗡嗡地加热着。贺柊又回到卧室拿了根烟,在牛奶锅底下凑了个火,拿到阳台上去抽。 烟雾一阵阵散出去。她觉得头脑清醒点了。 关枝意和赵普生此缠彼绕了这么多年了,两人之间的问题肯定不是一两件小事那么简单,贺柊又向来不过问朋友感情上的事,没什么可掺和的。 关枝意情绪好一点了。贺柊听得到手机那端的人长出了一口气,像是一声长叹,带着哭过后特有的湿漉漉的颤音。 贺柊叹口气,软声哄她:“别难过了。明天来我家,给你做好吃的。我搬家你还没来看过吧。” 晚餐外卖点的是芝士焗面,早已坨得不成样子。挑开上面黏得紧紧的芝士层,底下的意面和酱汁混在一块,面条已经变软塌,一夹就断,偏偏又黏着成块,口感和卖相都很差。 贺柊饿得狠了反而没什么胃口,随便往嘴里扒拉了几口就已经开始腻。把最近热播的综艺也放着看,慢吞吞又磨了一会儿,还是没吃进多少,便只喝完了牛奶。 平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现在刚吃完东西,且又偏油腻,贺柊发现自己很难进入睡眠。闭上眼睛,安静的氛围似乎对入眠毫无助益,反添累赘。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看表已经快五点。 她干脆起来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坐化妆镜前遮了遮黑眼圈,顺手又寥寥几下描了个淡妆。 - 严椋穿着家居服来开门的时候,看上去像是刚起床,眼神迷蒙的,额角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鬓角头发也湿漉漉的。 “这么早?”他既没问来意,也没表露出惊讶,侧身让行的动作自然得好像他们一早就约好了,或者眼前是交往了多年的情侣。 下一秒贺柊踮起脚,轻而快地在他嘴上印了一个吻,延长了这种错觉。 严椋前几天有点感冒鼻塞,直到今天嗅觉还有点闷闷的不灵敏。但她一下子凑近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带着奶味和话梅味的焦糖味道一下子让他的嗅觉活了过来。 一瞬间捕获的味道有限,且他对香水没什么研究,很难予以分析描述。要是让他将这种香味转换为相对较贴切的意象,大概是甜度不到50%的黑巧,混上香草牛奶。 嗯,隐约还带点玫瑰花香。 一吻过后她就离开,神情自若地走进厨房。 厨房里煮着米粥,面包机也在工作。 “早饭能分我点?”她半倚着厨房的流理台,转头看他。 “想吃什么?” “你原本打算吃什么?” 严椋站在她身后,胳膊圈过她轻掀了一下煮粥的锅盖,像是无意中虚抱住她:“原本打算吃这些的。” 但是你闻起来更美味。 大抵是觉得后半句有点轻浮,于是他没说出口,只笑吟吟地低头看她的眼睛。 贺柊微微抬起下巴,伸手轻抚他的下颌,摸得到一些肉眼看不到的短短胡茬。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开始唇舌相接,贺柊尝到牙膏的薄荷味,感觉到清凉味道和体温的温热,以及软而湿漉的交缠触感。 湿漉漉软柔柔滑溜溜。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他细细闻到她身上的玫瑰味,还有,香草,广藿……奶香在悄悄消散。 勾缠厮磨了一会儿,贺柊先往外抽离,被追回去继续含吮了两下,片刻后严椋松了口,收尾似的最后在她嘴角克制地舔了一下。 - 贺柊运气不错。严椋国庆以来好多天都没休假,前一天晚上刚开完日程安排表上最后一个会,这才能休息一天。 正好赶上她心血来潮在今天撞进来。 严椋单手支头用带着兴味的眼神看贺柊小勺小勺地喝有点烫的小米粥,像撒了一把食饵,然后笑着看偶然误飞进家里来的小麻雀啄食。 将碗筷交给洗碗机,贺柊从背后抱住他。 看上去是个很老套、女性寻求保护、安慰甚至依附的姿势,她做来却全然没有这些感觉。大概是因为乱动的挑拨的手。一只向上,一只向下,从腰开始深入,探进衣下,直接无格挡地贴着皮肤。 一切是从接吻开始。 严椋低着头,贺柊抬着下巴,舌头纠缠搅动的同时唇瓣摩擦含吮,交换着唾液。动作激烈狂乱到简直是在吞吃。 她躺在床上,严椋伏趴在她身上。 突然贺柊伸长手捞过来手机,找到角度对着握着她胸乳的手迅速“咔”了一下,严椋愣了一下。 她笑着解释自己没有拍床照的癖好:“你的手太漂亮了,适合揉胸。” 把照片亮给他看:清晨明亮氛围中,奶白柔软的乳被一只指节分明揉握住,大手盖住了大半部分,只看得到漂亮的形状,和隐约一点点从指缝里透出来的粉褐色乳晕。 严椋用手把乳尖拢起,同时低下头去,眼睛留在她脸上,在她的注视下伸出舌尖在乳头上舔了一圈,然后用嘴唇含住吮舔。 9花束 贺柊中午回家的时候,正好在小区门口碰见顺着她给的地址过来找她的关枝意。 关枝意靠着电线杆站着,双手抱臂,上下扫视她,笑容里有深意:“哪去了?” “去买菜了啊,不是说给你做好吃的?”贺柊早有准备,迎着关枝意狐疑的目光,提了提自己手上的袋子。 里面确实装着蔬菜和肉。 关枝意把菜从贺柊手上提过来,另一只手挽住她:“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柊虽然会做饭,但也就是简单饱腹,完全不足以摆出来招待人。 于是两个人打算涮火锅,一边吃一边聊聊一些近况和不咸不淡的八卦。 “哦对,我跟你说,”关枝意垂着眼,语气听上去十足热切,“我今天在地铁上crush了一个帅哥。真是惊鸿一瞥啊……” 昨天夜里她还为了赵普生痛哭,不过今天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谁也没提起他。 贺柊也就兴致勃勃地应和:“长什么样?说说。” “不是什么超级无敌大帅哥啦,但是真的超对我胃口。” 她的口味未免太好猜。贺柊笑:“年下奶狗?” “戴着口罩跟帽子,这哪看得出来。就是衣品还蛮不错,挺高,拿着一两支花,报纸包着的。” 贺柊噗嗤一声:“氛围感谁不会?改天我也戴个冷帽背着我的滑板去偶遇你。不过拿花不会是送女生的吧?” “谁知道呢,又不是要追他,只不过是心动款。以后没有赵普生,遇见帅哥我还不是随便要微……” 她顿了一下。 贺柊起身开冰箱,“小酌一下?” “还没到那步。”她勉强笑一下,摆手。硬气道,“我上回不是说过了?再也不为男人买醉。” 贺柊于是改拿了两瓶果汁,又坐回去。 “你怎么样?最近你妈又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就昨儿晚上——你怎么猜到的?我都算不出来她什么时候想起我。”贺柊开玩笑,“你才是她亲闺女吧。” 关枝意又涮了几片肉,叹了口气。 很快她又转了话题,极力思考的模样:“那个……那个谁。” “嗯。”贺柊应一声,表示在听。 “哦对,覃文杰。” 贺柊还是笑:“怎么又扯到他了?” 关枝意憋了口气似的,冷笑一声,“当初你跟他分手我还劝你来着,现在看来还是你有远见。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他又怎么了?” “你没看咱们学校的回忆录?最近蛮火的那个。” “什么回忆录?我怎么没听说过?” “朋友圈都传疯了。”关枝意把嘴里的东西嚼了嚼咽下去,撂了筷子拿出手机翻找,“其实就相当于咱一整个年级的大群,类似于匿名论坛的那种。随便谁都能在里面写东西。” 贺柊接过来关枝意递过来的手机。是一个点进链接就能共同编辑的在线文档。 一个回忆或者一个问题开楼,底下可以以“Re+序号”来回答之类的。 刚开始的都是些正常的:“好想念母校地理园旁边的紫藤连廊”、“想念小池塘和锦鲤了”或者“喜欢现在的大学生活吗”之类的。往下划直到出现了一个“你和高中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这类问题往往比前者都更容易引起大家兴趣,果然,底下盖起好长的楼。 有淡淡的伤感型:“总之还是放下了祝好”;也有苦大仇深型:“想找机会把他捅死”“纯纯是高中污点了”…… 贺柊颇有兴致地划着看,关枝意嫌她找不到重点,凑过来一划到位,“你看这个。” 字不算多,但因为底下闹腾腾所以挺显眼的一条:〔 高中喜欢的女生当时和文科年级第一谈着。最近听说分手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文科班的年级第一不就是覃文杰吗?偶尔有几次是别人……这个人八成是故意的。” 底下有八卦的人直接指名道姓了。 社死也只是尴尬一下,反正都已经毕业两年多了,不面对面随便他们怎么说。最恶心的是往下划还有一条: “别想了没你份。都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有什么可惦记的。” 这句子的语序很经得起推敲。“不知道”这个词的位置提到“做过”之前,或者加上“可能”甚至“肯定”等概率词,都不会这么像当事人语气。 底下回复他的白底黑字细细小小密密麻麻排了好多行,贺柊看得眼花,懒得再往下划。 关枝意不是第一次见,还是气得脸通红,把她能想到的覃文杰的祖宗亲朋都挖出来翻着花样地骂了个遍。 贺柊倒觉得不是覃文杰本人发的。 不是因为对他余情未了,只不过还算比较了解他这个人。覃文杰多端着的一个人啊,在他那儿面子比里子重要得多,内里再怎么腌臜都会罩一层金玉君子形象在外边。 何况他心高气傲,应该不屑于做这种事,哪怕是匿名。 未免被觉得是为覃文杰开脱,贺柊没说。 回想起自己刚刚看别处的八卦时的心情,贺柊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不等吃瓜吃到自己头上都不觉得有什么。 关于贺柊和覃文杰怎么认识的,关枝意不太清楚。但是分手是确确实实早在高中毕业前就分干净了。高一的时候贺柊跟覃文杰明明不是一个班的,元旦那会儿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在一块儿了。 高一的时候覃文杰成绩在年级榜里不算非常拔尖,但也是排得上号的。后来分文理科,年级前二十有十八个人选理,没人想到覃文杰会选文。 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说覃文杰选文科是为了贺柊,结果贺柊自己去学了理。还有人说覃文杰好面子才不承认是为了她。还有人言之凿凿,说覃文杰给贺柊买了一堆名牌包都没能让她回头。 总之那会儿,年级里长了耳朵的学生都知道他俩这对:痴情学霸和他的“作精”女朋友。有那么一段时间,贺柊走在路上都能听见有人偷偷讲她坏话。 高中毕竟课业压力大,大家都忙得很,时间长了流言就消散很多。后来贺柊跟覃文杰分手,正好赶在高考前一周。成绩出来,覃文杰没进清北,贺柊又莫名其妙在各路八卦流言里被骂了。 如果说加固友谊的好办法就是同仇敌忾共同攻击一个恶人,那么贺柊为大家友谊的巩固提供了不少素材。 也因为这个,高中那会儿关枝意经常叫覃文杰“粪球”,挨着了就惹一身臭。在她的认知里,只要贺柊脑子没问题,对覃文杰余情未了什么的就绝对不会发生。 9花束(2) 没过几天贺柊就在学校看到了关枝意的“地铁crush”的同款配件:报纸包着的一束花。 坦白说花束很好看,完完全全戳中她的审美点。三四枝白瓣黄蕊的冰菊,配花用的是山里白、熊猫竹和淡紫色翠珠。看似随意地用报纸包住不仅无损花束的淡雅之美,反而增添了随性自然感,和这束草系花束极为相称。 这束花体量也很小巧轻盈,拿在手里不像捧花的花束一样累赘。 这束花映入眼帘的一瞬间贺柊眼前一亮,心情也随之亮堂起来了。 不过看清了把花拿在手里的人是覃文杰,这份好心情顿时略打折扣。 这次偶遇的地点是教学楼前,恰逢人来人往的时间点。贺柊刚上完第一节大课背着书包往外走,来上第二节大课的人正往教学楼大批涌来。 覃文杰在人潮里站得稳稳当当,把花递到贺柊面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接住花束,而他已经收回手,含笑说:“感觉你会喜欢。” 然后点点头当作告别,就错身而过。 和贺柊一起上课的室友沙丹丹等他走远了才激动地拉着贺柊袖子,在她耳边压着声音说:“我操!他好帅!快说是谁是谁?” 贺柊想不通覃文杰脸上哪个五官吸引到了沙丹丹。坦诚相告:“前男友。” 沙丹丹立刻改口:“操!诡计多端的男人!” 这束花确实讨人喜欢,没必要扔了。最终被贺柊带回家,用洗干净的长颈玻璃空酒瓶盛清水养着。 关枝意的学校处在疫情高风险地区,开学遥遥无期,滞留本地。又不愿老在家躺着挨爸妈骂,那天开始就在贺柊这儿住下了。 这会儿正瘫在她家沙发上,看她把花分成两半放进两个酒瓶,又分别摆到餐桌和阳台。 关枝意视线落回显示屏上的游戏界面上,咔嚓一声咬碎薯片:“男人送的?” 贺柊放好花顺便把阳台上晾的衣服收回来,如实回答:“覃文杰给的。” 果然吸引到关枝意的注意,“他送的你带回来干吗?在学校看见他那张脸还不够恶心的?” “花有什么错,反正也开不了几天。” 关枝意耸耸肩,也不再说什么,表示她爱咋咋。 - 天气渐冷,贺柊之前收拾行李,有几件厚外套落在贺舟源那儿了,打去取一趟。 发消息给他是在晚上八九点,他回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别过来了,我给你送过去。 贺柊正上着课,窝在大教室最后一排玩手机毫无负担:不麻烦你跑一趟了,还是我去拿吧。 贺柊盯着聊天界面看,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收到回应。刷新了两下,还是没有文字框或者语音条浮现上来。 贺舟源估计还在睡觉。他作息日夜颠倒是常有的事。 贺柊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消息。刚息了屏,消息却突然一下子弹出来:今天晚上五点半,你们学校南门。 完全无视她发的内容。贺柊气得心梗了一下。 贺柊是那种从小长辈都说犟的小孩。长大后那股犟劲好像渐渐消散了,至少现在的她对很多小时候执着的事情都已经是可有可无的无所谓态度。 不过有一些时候,这股犟劲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影响她的决定,支配她的行动。 比如这次。 这天的课到下午三点三十五就结束,贺柊三点五十从学校出发,打车到贺舟源家楼下的时候不到四点半。 贺柊站在他家门口,输密码的时候遇到了困难——贺舟源把密码改了。 可能是她输入密码错误的提示音引起了贺舟源的注意,没过多久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贺舟源表情不耐,光着膀子,胸前有明显的指甲挠痕,锁骨和喉结处都有暧昧的红色痕迹。运动短裤很明显也是刚刚随手套上的,裤腰的松紧带一截是翻进去的。 他看清来人,皱起眉毛,低骂了声“操”,迅速把提在手里的短袖兜头套上。 里面传来甜腻的女声,懒洋洋的像是被抽去了筋:“舟源,谁啊?” 贺柊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慌乱地后退几步,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贺舟源烦躁地胡乱撸了把头发,食指和拇指撑住太阳穴揉了揉,问贺柊:“怎么过来的?” 贺柊好像还处于撞见别人情事的慌乱中,答非所问:“今天下课早我就先过来了……我,我先去楼下等。” 然后逃也似的奔进刚好停在这层的电梯里。 电梯门合上,贺舟源一直跟随她的注视着的视线也被格挡开,贺柊慢慢恢复冷静的表情。 里面的女人不是贺舟源的未婚妻林雅。上次贺柊在他家看见阳台上晾的女士内衣就怀疑了。 前扣式黑蕾丝,是林雅从来不穿的款式。 在楼下等了没几分钟,贺舟源一个人下来了。 和以往一样的打扮,宽松牛仔裤,高帮板鞋,卫衣,夹克。 他去地下停车库开车,贺柊站在原处半天,也没有第二个人通过任何门从楼里出来。 贺舟源把车开了过来,贺柊开门坐进去:“哥,你没拿我的衣服。” “什么?”贺舟源没反应过来。 她又重复一遍:“我的衣服。我不是说有衣服落你这了才要过来拿的吗?” “啊对。吃完饭再回来拿吧。” 贺柊没吭声,随便他把车开到哪去。 10可你听不见(1) 沉默和尴尬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 车开到洲际酒店停车场,贺舟源没急着下车。他不开门锁贺柊也没法下去,她猜想他可能有什么话要说,安静地等着。 贺舟源手搭在方向盘上,像是解释什么:“我跟林雅早分手了。” 本以为这一句就算是讲完了,他也在解安全带。顿了一下他又补上一句,“先别跟你大伯大妈说。不然又是一顿好吵。” 开车门前一秒又突然想起来似的:“哦对,还没跟你说。你大伯大妈回国了,一起吃顿饭,让你今儿晚上回家住。” “什么时候?” 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贺柊问的是什么时候回的国,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前天。” “不是。”贺柊说,“你跟小雅姐。什么时候的事?” 车前灯早熄了,车内顶灯亮着,所以她能清楚看见贺舟源表情一下子沉下来。 “早他妈八百年前就分了。不信你自己去问林雅,老子他妈做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他摔上车门出去了。 贺舟源很显然以为贺柊在“胳膊肘往外拐”地为前女友鸣不平。 其实并不是。虽然一口一个“小雅姐”地叫,其实她和林雅并不太熟,更别说亲近。 一直嘴上叫得亲近,不过是因为就初印象而言,相较于“嫂子”“林雅”,“小雅姐”这个称呼更早地让她将林雅这个人和她堂哥的未婚妻这个身份联系起来。 贺柊高三下学期某次月假回家,是个夏日里常见的暴雨天。背着比以往更沉的书包以外,还要拖着一把沉甸甸的黑色长柄伞。 她偶然在电话里听见了,贺舟源专门请两周假回来陪她高考。 所以即使脚上的帆布鞋湿透了,白袜子和校服裤腿都沾了泥,她也坚持下了车就跑着回来。 门是她自己开的。 直到她推开门,看到门厅放着他的鞋。 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在家哦。 还有一双秀致的低跟棕色小皮鞋紧并在他的鞋旁边。贺柊以为是大伯母的鞋,没太在意。 她把抖过雨水的伞晾起来,摘了勒得肩痛脖子酸的书包,低下头慢慢地换鞋。 甚至鞋才只换了一只,听见贺舟源的声音从一楼客厅传过来,是在喊她:“柊柊!来见见你小雅姐。 ” 然后是低下去的声音,笑着的:“我妹妹。高三了,放假回家。” 贺柊没应声,他也没注意到。 她动作只顿了那么一下,又继续很慢但是流畅地,把自己家居拖鞋的另一只取出来,抖一抖上面和里面不存在的灰土。把一直浸泡在水湿的鞋袜里,已经冰凉发皱的脚从帆布鞋里拔出来,再把湿透的袜子褪下来,终于透气了,憋闷和窒息感却依旧有残留。 她从容不迫地从书包里抽纸巾擦干脚,再穿进干燥洁净的拖鞋里。 这时候大伯母也喊了她一声:“囡囡?回来没有啊?” 她扬起声音:“回来了大妈!” “哦,那就快过来吃点水果!” “知道了。” - 大伯和大伯母公司业务大半在国外。贺柊高一到高二期间两人就经常因为工作往国外跑,动辄好几个月不在家,家里基本就只有贺柊贺舟源,以及做饭的阿姨。贺柊高中毕业后,这夫妻俩基本算是出国定居了。 家里房子平时也没人住,也没什么食材,就商量着干脆出来吃一顿,也算一家子聚一下。 贺舟源坐得离贺柊最远,一顿饭期间从头到尾也没讲什么话,只在被问到的时候吱几声。大伯母和贺柊话家常的时候,他就跟大伯低声地讲一些工作上的正事。 大伯是很传统严肃的大家长,话不多,关心起人也只会问学业上的事。大伯母挨着贺柊坐,从生活起居身体健康聊到感情问题,又聊回贺柊亲妈身上。 “也不知道她这个人一天天都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回来看过你一眼。你上大学了不用人照顾了,也能照顾人了,她倒是开始打钱过来了。她也不想想,靠她那点钱你能活下来吗?现在年纪大了开始念着有孩子的好了?不养孩子还指望着孩子给她养老?” 贺柊没说话,只笑着夹东西吃。 大伯母瞪她:“你笑什么?你不会还想着给她养老吧?” 贺柊还是笑,给她夹一筷子菜过去:“人家哪儿用得着我呀。我一辈子就只陪着大伯大妈。” 这话果然哄得长辈高兴,笑骂道:“你听听这什么话,哪能一辈子不离家。你不要嫁人的呀?” 饭后贺舟源开车载一家子回家。贺柊住回了二楼西侧那个她中学期间一直住着的房间。 请了家政阿姨打扫整理过,被子床褥地毯窗帘都是新换的,家具的摆放陈设还是维持着老样子,书架上的书连排列顺序都没变动过。 把房子收拾出来,大伯大伯母的意思是,就算他俩不在家,也让贺舟源和贺柊多回家住,也照例嘱咐了贺舟源多带贺柊去老宅子看看爷爷。 贺舟源当然是满口应下,全程没往贺柊那边瞥一眼。 贺柊久违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呆看着天花板想起很多事。 从小学六年级第一次踏进这里,到大一开学之前,六年多时间里她都住在这个房间里。一开始寄人篱下的不安拘谨,到后来的安心感;她回忆起她的少女时期……一切的一切,这个房间是绝无仅有的见证者。 10可你听不见(2) 回忆被敲门声打断。敲门声很重很紧密和短促,不像是大伯母。贺柊没动弹。 门外面的人又急敲了三下,很快响起了贺舟源不耐烦的声音:“贺柊!喝牛奶!” 紧接着是远处传过来的大伯母的呵斥声:“这么大声做什么?别吵着你妹妹!睡着了就别叫了呗。她上学怪累的,吃不好睡不好的,让她多睡点。一天天的就知道嚷嚷,跟你爸一个德行。” 贺舟源抗议:“她上大学累个屁啊!我上班就不累?” 贺柊赶在两人吵起来之前从床上下来开了门:“刚刚戴耳机没听到。” 睡前喝热牛奶的习惯也是来了大伯家才养成的。 她看见着托盘上的牛奶杯楞了一下,在贺舟源不耐烦之前伸出手去想拿,却被他避开:“烫,我给你端进去。” 已经走进去了又几步退出来,装模作样地问她:“可以进吧?” 贺柊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站在门口没吱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明白这是拒绝和解的意思。 贺舟源冷哼了一声,还是走进去把牛奶放在桌上就退出来。 他突然在贺柊把门合上之前撑住,问她:“哎,我说……你气个什么?” 贺柊扬起一个笑:“我没气啊。” “那你摆脸子?”贺舟源始终面无表情,但听语气带着嬉笑,话中透出的情绪不像是带怒气。 贺柊收了笑,把他往外推:“赶紧回你自己房间睡觉。” “不是,”他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混着复杂的醋意,“你真这么向着林雅?你哥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何况受委屈的说不准是我呢!” 贺柊推他一把:“说什么呢!小雅姐是不是那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怎么?你不也是主观臆断的吗?”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火又上来了,“何况你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事从头到尾跟你有关系吗?” 对啊,他的那些事从来都跟她没关系。 贺柊咬紧了牙。她窝火的原因好像是各种丝线混乱地缠绕在一起,自己都不能丝丝缕缕地捋顺了。一开始大概是因为他先对她发火,后来想的多了,更加心情烦躁。 门在兄妹的推拉中发出声响。从大伯夫妇卧室方向传来拖鞋的踢踏声。贺柊克制地把冲到喉咙的躁意吞下去,忍住了凶回去的冲动。 明白自己跟贺舟源比力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松了在门上的使的力气。 贺柊不关门了,贺舟源自然也没必要撑门了。他好像还有话要讲,火气在脑门上积着,但被打断了一下又很难再续上,又顾忌着什么不能发火,不上不下的。 最后他冷笑一声,“还得谢谢你今天没告状。要不然现在谈的这个又要黄了。” 贺柊还是没有抬头看向他。她一直把贺舟源放在无辜无知的位置,但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让她觉得也许他知道一切。 下一秒这个念头又破掉,她怕自己一旦抬头看贺舟源那张脸就很难抑制住怒气,于是趁他不使劲撑着门,轻声说:“滚。” 下一秒门“砰”地关上。 - 大伯夫妇习惯早起,看见贺柊一大早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倒有点惊讶:“怎么不多睡会儿?” 贺柊说有早课赶着去学校。 一起吃过早饭,大伯说让司机送,她推辞不了就干脆真回了学校。 到学校还不到七点,离第一堂课时间还早,校园里一片寂静,偶尔过去几个早起去食堂吃饭的。 贺柊沿着学校湖边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打开手机看了看自己课表,上午一节课也没有。想了一会儿往校门口走去。 贺柊按响严椋家门铃的时候,差十几分钟到八点。 今天是正常工作日,严椋打开门看见贺柊,他敞开门笑看着她:“今天来得不巧,我九点半要去公司开会。” 贺柊贴过去,把自己嵌进他怀里,微抬下巴正好可以吻到他喉结:“一小时够了。” 贺柊听到他笑了一声:“吃过早饭了?” “吃过了。” 昨晚在大伯家睡在贺柊意料之外,她的性生活频率也没到随身带套的程度;一大早来严椋这里也是一时起意,滚到床上才想起来忘记买套。她来得太突然,严椋这里估计也没套。 脑海里这样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遭,但是因为太舒服了,依然紧贴着他缠绵,在他锁骨上舔来舔去的同时不忘把手伸下去扒裤子。 虽然心里念着没套不能做,贺柊褪下内裤顺着他漂亮性感的人鱼线往下看,看到颜色干净的那根硬东西,嘴里开始分泌唾液,底下也馋得又吐出一泡水。 身体先于头脑做出反应,贺柊两腿夹住他的腰往自己这边带。 她已经湿透,又太软太滑,严椋一时不备顺着她的动作被吞进去一个头部。 喉结滚了两滚。把她缠绕在自己腰后的小腿拉开,然后两手扶住她的腰两侧,稳住蠢蠢欲动的她,有点困难地逆着小穴吮吸挽留的力度把自己往外抽。菇头从洞口拔出来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啵”声。 复又陷入空虚,贺柊不满地哼哼两声。 严椋俯下身安抚她,轻轻蹭她的情欲熏染下红扑扑的脸颊,低低地笑:“急什么?还没带套。” 听了这话贺柊眼神清醒了一瞬。严椋的脸凑得太近,好看得令人想要拥有。于是她眼神又迷离起来,在他想要起身之前揽住他的脖子,按着后脖颈往下,像把一块甜美可口的小蛋糕送到自己嘴边品尝,接了一个长长的湿润的吻。 这个难舍难分的吻终了,她手脚缠住他把他拉下来倒在床上:“那这回先不做了。” 严椋没说什么,顺着她意躺倒在她身边。 她不说“今天”而是“这回”。语义里给人错觉,好像在一天范围内还有下回耳鬓厮磨。 他上身光着,裤子还半脱半挂地在身上,只留关键部位在外面。好像是挺狼狈的状态,但他依然是不慌不忙带着微笑,坦坦荡荡地任人宰割,并且好像乐在其中。 像是跟他较劲,想看他完美表情崩裂,想看他沉溺,想看他迷惘。 贺柊坐起来,跨坐在他身体两侧,“啵啵”几声在他腮帮子上亲了几口,然后趁其不备,迅速低头含住了涨大的肉色的头部。 感觉手下大腿肌肉绷紧了一下,下一秒严椋拉了她一把,没拉起来,也就由她去了。 倒是贺柊吮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意思,又吐出来,往上爬了爬,躺在枕头上:“难吃。” 他没什么表情:“哪学的?” 贺柊没吭声。 严椋也不管还硬着涨着,提起裤子整理好。把贺柊收拢进怀里抱着:“没必要。” 侧脸紧贴着他胸膛,看不见他的脸。贺柊没吱声。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出声:“只是建议。” 抱着躺了会儿,他把人从怀里拉出来亲了亲,叹气:“我去洗个澡。” 11“等我回去” 严椋冲完澡出来,看见床上的人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成一个筒状。 “不用去学校?” “上午没课。” “那我中午给你带吃的回来。” 他已经在打领带,突然听见“喵呜”一声,然后是一阵挠门声。 贺柊抱着被子坐起来:“是冬冬?” 他不紧不慢地把领带系好,“忘了喂它。” 卧室门一打开,一只蓬松大猫跃了进来。并不往人身上扑,只喵喵叫着打圈转,委屈得很,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严椋却完全没有顺毛摸一摸哄一哄的意思,目不斜视径直出去给它弄吃的去了。 冬冬又原地转了三两圈,好像发现了床上有人,蓬松的大尾巴一扬一扬的。但是饱腹最要紧,看也没看贺柊一眼,只顾着跟着严椋跑出去。 贺柊对猫猫狗狗一类的小动物虽然不讨厌,但确实说不上特别喜欢。 也没什么和猫单独相处的经历。唯一一次还是高中的时候,覃文杰家里养了一只金渐层,可能是还没熟悉起来吧,她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它高冷到与那张憨态可掬的脸有割裂感。 感觉猫咪就是这样,和人有距离感,无论喜不喜欢你,都留有分寸。 包括冬冬,来严椋家这几次,贺柊看到的都是猫和人各忙各的事。像是不太熟悉,客气礼貌互不打扰的食客和饲主。 直到这个上午,冬冬刷新了她对猫的认知。 严椋离开家大约五分钟之后,在被窝里睡得香甜的贺柊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脸上脖子上毛乎乎的触感,痒得要命。她随便用手拨了几下就继续睡着了,直到被压醒——一个沉甸甸的毛团子窝在她脸上。一只不满一岁的缅因猫居然就已经这么沉了!对于自己没被压死有种“劫后余生”感。 贺柊吃力地把它拎起来丢到一边去,试图忽视它的喵喵叫继续入睡。没一会儿被窝里又拱进来一只毛毛头,在她怀里动来动去;继续拎出去,就在床上跑酷,整张床不管高低凹凸都会被踩到。于是贺柊被闹得实在睡不着,不得不起床。 严椋平时习惯随手锁卧室门,估计就是因为被冬冬闹多了吧。 可能因为贺柊身上的味道和严椋趋同,在猫猫眼里又不像严椋那样“强壮”,又或者猫咪习惯性对弱者产生保护感。冬冬一改往日对人类的冷淡,不住地往她怀里钻。小脑袋一下接一下地往她手底下蹭,带倒刺的舌头舔在她胳膊上、脖子上。 贺柊有心想陪它玩会儿,却发现家里连根逗猫棒都没有,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不熟练的撸猫。 可能是因为她手法太生硬不舒服,也可能是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到了,撸着撸着,猫咪突然“喵”一声从贺柊怀里跳出去老远。 - 电话是岳静琴打来的。 贺柊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至于让平时两年都不见得打一次电话的人一周内给她打了两次电话。 这次她任凭手机响,冬冬喵喵叫着提醒她好几次都不为所动,直到来电铃声响够了自己停下来。 也没什么必须的理由,只不过她不高兴,就是不想接。得让电话那端的人明白,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打电话。 看了下表,这会儿离严椋结束会议回来的时间还早,贺柊随便收拾了一下,穿上大衣离开。 出了门打上车,贺柊才想起该跟严椋说一声。于是直接微信上通知,说有事先走了。 - 关枝意前两天刚走,家里空了下来,厚重窗帘半遮着,房间里沉压压。贺柊按开灯,先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才给岳静琴回拨过去。 其实母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身份关系,一个汉语词汇。 贺柊听过一些父亲贺叶堂和岳静琴年轻时候的事,拼凑起来只不过是个俗气的故事。 贺叶堂对年轻貌美的岳静琴一见钟情,不顾家里反对坚持要和她结婚。年轻的岳静琴贪图贺家优渥的物质条件,没多想就答应了。 结果婚后,岳静琴忍受不了贺叶堂常年不在家,和自己的初恋死灰复燃。她原本没打算生下贺柊,奈何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机。生下贺柊后还没等她满月,离婚的一切手续就办妥了。 所以从小到大,贺柊见岳静琴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小时候,大约是还有爸爸在身边的时候,她和岳静琴每年大概会打两三次电话。想起来内容很无聊,只不过是最近得了几多小红花,长到多高多重了之类的。 孩子小时候好像都有一段恋母期。贺柊在那段时间,也就是把所有的奖状以及其他值得让人表扬的事都积攒起来,塞进一通不到二十分钟就会因为忙而被挂断的通话里。 别人的妈妈在日常生活里无微不至,她的妈妈似乎只存活在一次次勉强联络感情的通话里。 后来父亲去世,大伯母又反感岳静琴,母女间连电话都很少有了。直到贺柊上大学之后,岳静琴不知道从哪弄来她手机号才又联系上。 过了这么多年,贺柊早忘了在跟岳静琴通话时,那股心里酸酸软软的感觉,现在听着她虚伪的关心只觉得无聊。 所以这次岳静琴又像跟哄小孩一样,说一些关心她为她好的话,她听起来只觉得厌烦。连“嗯嗯嗯”的应付都懒得讲,只无声静默着等她把话题移到她的“正事”上。 11“等我回去”(2) 其实也没等多久。贺柊不免想,如今连虚伪的关心话她都没耐心多讲了。 “你弟弟,我跟你提过的,现在四岁了。” 贺柊听人提过,岳静琴再婚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应该有十来岁了,小儿子前几年才出生,因为是熊猫血又有好多先天疾病,住院住了好久,花了不少钱。 但听起来都是别人的故事,贺柊转头就忘了,这次听她提才想起自己好像听说过。 贺柊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就静静等她说下去。 “……他很乖,又懂事,就是……现在四岁多了,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从提起小儿子声音低下去,带着疲惫,“妈妈想问问你在大学认识的人也多,有没有什么办法?” 贺柊听完有一阵没说话,心里只是想,人和人之间其实说公平也公平。她从六岁多开始无父无母,有幸被亲戚收养,才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一出生就在父母全方位精心呵护的保护伞下,却依然疾病缠身。 岳静琴试探着唤她:“柊柊?我……妈就是想问问,没别的意思……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贺柊有没有办法?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在通过她问背后的贺家。 她二十年前抛弃他们父女的时候可能没想过有这一天吧。 给小儿子看病花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她也咬牙忍过来了,没跟贺柊提过一个字。这回可见是实在没办法了。 贺柊没半分动容,只觉得可笑。 直接拒绝很可能撕破脸,显得她很在乎很小肚鸡肠似的,倒也没这个必要;话说得不够明白又怕被误以为是答应她什么。 不过岳静琴拉不下脸来直接提让贺家帮忙,倒也方便了她拒绝:“我专业不是这方面,实在没什么能帮忙的,你再问问别人吧。” 料想岳静琴应该很尴尬,贺柊没心情管她有什么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 下午其实有两节大课,一节专业课一节公共课。贺柊一声不吭地翘了,午饭也没吃,睡了一整个中午加下午。 醒来居然也没感觉到饿。打开手机一看,好多同学发来的消息,问她怎么还没来上课,要点名了。 贺柊更烦躁了:她好好去上课的时候没点过几次,偏偏挑她逃课的时候点。 先把同学发的消息一条条回了,然后给严椋发消息:现在能去你家吗? 他过了几分钟才回:可以,不过我现在不在家。密码1115。 在严椋家门口输入门锁密码时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是不是他生日”的念头,但也就一瞬。这次一推门进去就看见离门厅不远处,长毛崽冬冬警惕却优雅地迈着猫步慢慢地踱来踱去,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竖在身后。 辨认出来人,冬冬的警惕很快收下去,懒洋洋地就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轻盈几步跃上沙发跑远了。 贺柊在严椋家待了好大一会儿,严椋还没回来。她独自在他家沙发上坐着,并没有感觉到像平时来这里那样,一种烦躁被平息后那种平静的愉悦感。反而无论静坐还是玩手机玩游戏,都有一种由内而外不断膨胀、外溢的消极情绪。 用力拧了拧眉心。她打算走了。去“Mushroom”喝点酒,或者干点别的放松一下。 站起来四周望了一下,没看见冬冬。 冬冬这会儿不怎么粘人,刚刚一直窝在猫爬架上面睡觉,睡醒了就又不知所踪。 贺柊刚准备取自己的外套,站在门厅,接到了严椋的电话。说晚上有个应酬,可能回来得晚一点。让她要是饿了记得自己先点外卖。 听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冽、平静,她一瞬间得到了治愈——这么说确实有点夸张,但具体是怎么样她也不明白,总之相处起来很舒服,当然如果黏在一起更舒服。 如果可以用味道来形容声音,那么夜店里嘈杂狂乱的乐声人声,是那种既刺激有存在感,又带着迷香的香水味;严椋的声音,像是人身上自带的干净好闻的洗衣液香味,又像是点了淡淡熏香的室内。不见得是最招人爱的,但正巧戳到她的偏好。 她又坐回沙发上,问他:“冬冬呢?需要给它准备吃的吗?” 严椋顿了一下,她听得到他一声笑:“不用管它。它聪明得很,饿了知道自己找吃的。” “哦。那我比较笨?” 听声音他还是在笑。贺柊不自觉想象到他笑起来的样子,嘴角上扬的弧度,眼神里的笑意。心里有点发痒。 “那倒不是。”那边有点吵,他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反衬得嗓音的质感更清晰。他好认真地回答她的玩笑话:“只是你比它让人担心。我怕你怕麻烦就选择不吃饭。” “那你给我带点吃的回来吧。我现在还不饿。” “真不饿?现在才……我估计得……”贺柊眼前立刻浮现出他低头看表的神态。 “不饿。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吃。” “等我回去?” “好。” 12h 贺柊觉得严椋一直以来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有时候觉得他很有渣男作风,不主动不拒绝。不过反正只是馋他身子,只要他在床上能回应,她不介意自己动。或者说,她享受在所有感情活动里掌握主动权,做爱也包括其中。 但奇怪的就是他的“渣男作风”中,总像是带着纵容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呵护——听起来可笑,但念及他偶尔冒出来的长辈态度似乎又可以理解。只是摸不到动机和根源。 她也不是执着的性格,懒得抽丝剥茧地去探究他让人琢磨不透的态度下藏着真情或假意。 这是第一次碰见一个,不需要了解灵魂,仅凭皮囊就能让她满意的人。她原本就不对人的灵魂抱有期待,何况是有着如此让人满意的皮囊的他。 这天晚上严椋九点半快十点才回到家,据说推了一个应酬。但身上还是沾染着一点酒味。 贺柊看见他从秘书手里提过来两大袋食材,居然还有一盒草莓小蛋糕给贺柊,说让她垫垫肚子。 秘书放下东西就走了。脱了外套的严椋穿着围裙,留给她一个在厨房忙活的背影。 她难以判断,严椋现在对她的——可以说是照顾,是出于什么缘由和心情。 sex partner之间如果是以朋友身份相处,那为朋友下一两次厨、照顾一下朋友好像很正常;如果不是……那有过亲密接触的两个人,总不会像冷淡的商业交洽双方,或者横眉冷对的仇人吧? 严椋端了盘子过来,俯身放在餐桌上。贺柊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口。后知后觉自己做起这样的事来好像过于自然。 做过了最亲密的事,贺柊觉得那些“次亲密”的事她做起来也毫无负担。很难想象和严椋像商业伙伴一样冷冰冰相处。果然还是怎么自然就怎么相处比较好吧。 这天晚上她不知道怎么不想做。严椋洗完澡干干净净有好闻香气,她闻了闻自己,同款的沐浴液香味。她舒舒服服地躺他怀里搂着他纯睡觉。 严椋却以为她是在暗示他来主动。 她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女上的时候每次她动累了,就往他身上一躺,静静地好半天只喘气不动弹,就是等着他服务她。或者有时候她想要哪里摸摸,也不抛个信号,往他怀里一缩就指望他明白。 贺柊不习惯裸睡。她的睡衣是前段时间严椋随便买的,粉色棉质,款式普通保守,捂得严严实实。她没对款式发表什么意见,后来每次在他家过夜都穿这个。 不过要是她自己买的话,力求轻薄,反正都是要脱的;不脱的话睡着也跟没穿一样,舒服。 严椋把粉色上衣下摆掀开一点,摸到她的小肚皮,平平的,没什么肉。往两边摸还能摸到突出的髂骨前端。太瘦了。他回想了一下,晚饭她吃得不少,一大碗米饭一碗粥,两个人把三盘菜吃完了。 但是只有一顿两顿吃得多没用。 他注意过贺柊吃饭的习惯,虽然不太剩饭,只要吃过的东西都会乖乖吃完,但是不喜欢的一点都不会动。 皮肤很滑,他多摩挲了两下,往上移摸到了奶。很软很丰满,一手勉强能握住。揉了两下,先没碰尖尖。分心想了一下,要是别的地方也能多长点肉就好了。 然后用手指绕着乳晕去挑逗乳尖,没碰两下它就硬着立起来了。 摸了一会儿突然被贺柊抓住了手,她好像已经睡着一觉,却又被胸前痒痒的感觉弄醒了:“你干嘛?” “不做吗?” 她每次来他家都会做,目前为止无一例外。他原本以为她就是一不高兴就要来找他做爱,来找他就证明她此时需要性。 但是这次贺柊反而表露出一点惊讶的样子:“你想吗?” 配上她迷蒙的睡眼显得纯真,像未成年少女——不对她本来也刚成年没几年。严椋莫名产生一种罪恶感。 严椋想回答说,不,没有。但是她的手已经往下伸探进去摸到了。 梆硬。 他甚至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起来的。居然有点奇怪的羞愧感。 “你今天不累吗?”她从他怀里抬头,看向他,眼睛很亮。 她那眼神让他很难不这么想:难道她今天不做是因为体谅他马上步入中年,感觉他有点应酬再做顿饭就会累得做不了运动? 她自告奋勇:“我帮你。”好像早有预谋。 但是手法却很糟糕。严椋简直要怀疑她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疼,来惩罚他的晚归。 终于忍不住,他攥住她的手带她动,喘息声就贴着她耳边:“嗯,别握这么紧……是这里……轻轻的……” 累得她手酸腕痛,终于才接到一手黏液。 他从侧躺变为趴着的姿势,压着她喘气。 贺柊顶了顶他示意他快起来,压得她喘不了气。严椋起来了,她又贴过去,问他:“舒服吗?” 严椋一只手捂住上半边脸:“一般吧。” 过一会儿又侧过脸去看她,暗示道:“我这有套。” 12H 她装作听不懂暗示,不予回应。反而按亮灯,掀开被子让他看自己的衣服上的白浊:“你得给我洗衣服了。” 又张开手,黏答答的,还往下滴,滴到她睡裤和裤腰上。 她的上衣甚至还往上卷着没拉下来,露出乳房下半圆和一点乳晕。 要命。谁教的她这样勾引人? 他扯了湿巾过来给她把手擦干净,动作间腿间那根露在裤腰外面,上下一弹一弹的。他随手把裤子提上来盖住了,抬眼发现她直勾勾盯着那儿看。 他一手把她揽过来压在身底下:“你到底做不做?” 贺柊艰难地把自己胳膊挣出来,搂住他的脖子,“今天不想。只想抱着你睡觉。” 然后把一只手伸到嘴边,舔了其中一根手指的底部——那儿有一抹没擦干净的白痕。严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含住了嘴唇。 贺柊感觉他的嘴唇好软,今天尤其软,吸溜吸溜吮个没完。放着这样的男人不睡,她居然要抱着他纯睡觉。一下子对自己的自制力有了一种自豪感。 但是完了,她的flag要立不住了。她舔完嘴唇舔下巴,舔了下巴舔他脸蛋,然后又舔脖子,吮喉结,亲锁骨……她渐渐俯趴在他身上了。严椋居然就这么顺着她翻身平躺着,任她骑坐在自己身上舔个没完。 被引诱的好歹不止他一个。他想。 严椋的睡衣被扒干净了。贺柊顺着脖子亲到了小腹,紧实的腹肌上全是她的口水,还有一些红红紫紫的印儿。严椋不觉得疼,只觉得他妈的底下那根涨得发疼。本来握着她的腰和屁股的手随着她往下滑而空了下来,只好紧紧攥住床单。 贺柊很善解人意,握住那处还体贴地揉底下两个团团。 但是她明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湿湿软软的小穴。 要是再年轻个几岁他觉得真的能被她气死了。 但他觉得自己毕竟这个年纪了,忍耐力还是要有的。 下一秒他觉得忍耐力不需要有了。 可能因为他本身肤色就白,那家伙长得也还挺好看,颜色偏浅,不过比他的肤色稍微深一点,也更红。贺柊最终没抵过嘴馋,把头部包在嘴里含。 感觉既硬又软,她听过一个形容,“丝绒包裹的钢铁”。既贴切又不贴切,不贴切在于用死物来比拟活物。 她刚含进去,就感觉嘴里的东西像是有生命,又涨大了一点。 她居然还懂得把牙齿收起来不磕到他。 严椋猛坐起来,不免被她的牙刮了一下,疼得浑身一颤。心里憋着气,把她提过来往床上一甩,裤子和内裤一起拉下来,下一秒就捣进去了。 那儿实在是湿汪汪,像一滩泥泞的湿地沼泽,那么大一个挤进去,她只仰头伸着脖子长长吟哦了一声,夹带着一部分和快感相比不值一提的痛楚。 挺腰,深入,抽出一点点,再更深入……反复来回无数次。每次深入贺柊都觉得已经到底了,下一次居然又更深一点。她不知道他到底想顶到多么深的地方,不知道她身体里是否存在那么深的深处,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把她捅个对穿才罢休。 她感觉得到他的火气,但是也在这次更激烈的过程中获得了更深的满足。 但是很快,这种满足过度了。她叫得嗓子冒烟,生理性眼泪流了一脸。 喊停,张嘴也是娇媚的呻吟里夹着模糊的“不要了”,不知道高潮过多少次,腿已经发抖发颤,再攀不住他的腰。屁股底下的床单湿透了,垫在底下很不舒服。 他也很善解人意,拎起她翻了个身——老天,这么翻个身的功夫,他也不愿意拿出来。那东西在穴里转一周,她爽得吐出一股水,喷在他的腿根、小腹。 她半跪着俯趴在床上,他从后面贴过来。后背课以感觉到他胸肌腹肌的轮廓。她止不住叫唤,口水顺着流到嘴边。 她腿软得要命,很快跪不住了,小腹贴到床单,又是一股冰凉的湿意。 没一会儿又感觉到他用手捂住自己小腹,把她提起来,更贴近他的身体。 昏昏沉沉中她甚至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抽出去戴的套,有意识的时候才感觉到,和刚才相比抽插间有一层隔膜。 贺柊对他射了几次也没印象,只知道自己累得睡过去了,他还在没完没了地往里撞。 梦里还在想,她好像还没有亲过他的后背。摸起来很舒服,看起来也很好看。她想起看过的一个片子,想着什么时候让严椋裸着上身穿围裙给她做饭。嗯,最好裤子也不穿。 感觉到水咕噜咕噜往外冒,不知道是因为梦里的想象还是梦外人的挖掘。 半夜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倒是没在做了,但是发现自己还是趴着睡的。他居然在亲她屁股,舌头顺着穴缝边舔边吸。 后来又醒一次,变成躺在床上叉开腿面朝着他被吸奶,已经红肿的小穴居然还在湿哒哒地吐水,把他胸口下方的腹部都惹湿了。 一张嘴声音都是嘶哑的:“严椋你没完了是吧?” 他要是再不停,别的倒不要紧,自己万一脱水而亡了怎么办。 贺柊想朝他踢一脚,结果腿都抬不起来。只好屈从于困意又睡过去。 13下潜(1) 贺柊一觉醒来,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跟被拆散了一样,胳膊和腿好像换了位置。 她掀开被子,身上虽然到处是淤青,但很洁净,干干爽爽,穿着一套小碎花睡衣,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昨天那套粉色的款式一模一样。 再一看才发现床单被罩也都换过了,被罩床单都很熨帖。 没想到严椋还挺会干家务活。 睡衣可以换一套新的,身上皮肉没法换一身新的。脖子上看不到什么,胸口、腹部和大腿,全是淤青和红痕。动一下想坐起来,感觉到红肿的那处刮蹭到布料有一点疼。 她站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听见门锁咔哒一声。 严椋不忙的早上习惯去晨跑,顺便买早饭回来了。 贺柊往外往了一眼,继续刷牙。刷完牙漱完口,用水沾湿脸,挤洗面奶到手心,打出泡沫往脸上抹。刚到这一步,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严椋进来了。 他凑近她耳边,先打了声招呼:“我帮你涂点药。”用的是气音,带动的气流搔得她耳朵痒。 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感觉到一只手从她睡裤的松紧带裤腰伸进去,带着一阵清凉感,摸到了腿心——她那处还肿着,所以也还没穿上内裤,正方便了他伸进去抹药。 贺柊只胡乱掬水冲了一下脸上的泡沫,两手勉强支撑在台上,裤子被褪到腿根,一只手插在两腿之间。 “好了没,快涂!” 贺柊还没来得及回头抗议,严椋不知道从哪抽了一个干净浴巾,铺在台面上,下一秒贺柊被提抱起来,上半身趴着放在上面。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指套,又挤了点药膏在手上,另一只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两下:“抬起来一点。” 她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混沌,顺从地翘起臀部。 有点滑腻的外唇被两指撑开,另一根手指指腹探进去抹药。药膏有点凉,她条件反射地往前躲了躲。小穴却好像贪恋那根手指,往后缩着不小心吞进去一个指尖。 严椋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别流了,把药都冲没了。” “还不都是你!”贺柊咬牙切齿,踢他:“不用你管,我待会自己抹。” 她气急败坏,想说不用你帮,你越弄越止不住,话没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呻吟。 最后他帮她擦干净整理好衣服。 贺柊倚着洗手台,他低头在她通红的脸上安抚似的亲了两下:“饭在桌上,你先去吃。我先洗个澡。” 过了三十来分钟,贺柊正吃着,严椋洗完澡出来了,换了一身新的家居服,浅灰色圆领卫衣,同色系卫裤。 他在餐桌边坐下,顺手给她夹了两三个水晶虾饺:“有课吗今天?” “上午后两节有。” 看了下表,不到九点。 “待会儿送你回学校?” 贺柊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用。” 话出口一会儿了,才后知后觉拒绝得太快太干脆,语气也有点生硬。好像不想让他去她学校似的。 静默了会儿,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但是解释的话又好像多此一举。只好作罢。 偷瞥了严椋几眼,他看上去好像完全没在意,夹东西吃东西的动作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 饭后整理过衣装,他把她送到楼下:“给你叫了车。去吧。” 贺柊走了一步才想起来回头看他。他神色淡淡,抱臂站在那儿等着目送她走。 她突然想凑过去亲或者咬一口,咬在嘴上脸颊上,下巴上,哪都行。 潜意识里觉得好像那样就能让自己心里舒坦点。 然而做不到。 从出了门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层无形的隔膜限制了所有正常社交范围之外的动作。 任谁去看都不会怀疑,他像个目送小孩上学的长辈,只不过省去了那些叮咛的话。 上车前她又看了他一眼,依然站在原处,像樽栩栩如生的石雕。 - 本来以为没几天就会再见,临没想到临近期末,做不完的大作业写不完的论文像突发洪水,一下子闷头淹过来。 贺柊为了赶ddl暂时搬回宿舍住,没想到刚搬回来没几天,学校又因为疫情封校。 期间学校街舞社团还准备办一场校园街舞比赛,贺柊和同社团几个女生被安排跳开场舞,每天除了上课还要赶作业和练舞,忙得脚不沾地。 等忙过了这一阵,就到了比赛当天,贺柊才想起来有近两个月没见过严椋了。 上次联系还停留在她回学校,给他发“到了”,他不冷不热地回一个“嗯”。 比赛场地在室内,她和大家一样只穿露腰紧身短上衣和超短裤,配一双短靴。刚开始还感觉冷得发颤,开场舞结束回后台居然还出了点汗。 更衣室里一起换衣服的几个女生兴致勃勃地要去看接下来的比赛,说是有不少小帅哥。贺柊对帅哥兴趣不大,更想休息,婉拒了她们的邀请。 随便把带来的毛衣和宽松长裤套上,拿着外套走出更衣室,贺柊想去化妆间的沙发坐会儿,被一个学弟堵在了化妆间门口要微信。 她对陌生人有点脸盲,还以为和刚下台那会儿要她微信被拒绝的男生是同一个人,心想着都追到这来了,老拒绝也不太好,加一个也没什么。 刚把手机拿出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覃文杰把眼前的小学弟支走了。 小学弟走了,覃文杰从化妆间里拿出一束花,红彤彤一大捧,应该是玫瑰。 贺柊感觉有点过了,不合时宜。 他还是笑着,多少有点自以为很了解她的感觉,说:“你也该学会拒绝了。” 顿了一下,把花递给她,“还有,今天的舞跳得不错。” “谢谢,花就不用了。” 贺柊绕开他钻进了化妆间。 13下潜(2) 从筹备这个晚会开始,有关场地、横幅和宣传问题社团这边都需要和校学生会接洽,这一块归秘书处和事务处负责,跟贺柊没关系。但奇怪的是,她每天来练舞几乎都能看见覃文杰那张脸。 虽然是前任关系,但相处期间和期后覃文杰都算是对她不错,她对他没什么特别大的恶感,顶多是见了比较尴尬。甚至一度觉得可以把他当点头之交的朋友,但超出朋友的旧情绝对没有。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没存在过,只不过像曾经那一束冰菊,盛开过就自然会有枯萎的那一天;也像水珠,不用风吹雨淋,自然静置就会蒸发。 平时偶尔碰见覃文杰还觉得没什么,等天天都见,甚至这段时间他隔三差五地就要送这送哪,贺柊终于觉得膈应了。 这会儿贺柊倚靠在沙发里看手机,把未读消息一条条翻过去,覃文杰突然叫她名字。 她头也没抬:“干嘛?” “外面冷,出去的时候记得穿厚点。” “知道了。” 她还是没抬头。覃文杰拿着花走了。 - 回到寝室,室友还都没回来,只有贺柊一个人,宿舍狭小的空间居然显得有点空旷。 感觉身上汗黏黏的,她把背包扔一边,外套外裤剥下来,急吼吼冲进淋浴间。 洗完澡出来,把阳台灯关上,这时候还没人回来。 贺柊先爬到自己床上,拉上床帘,戴上耳机,打开好久之前关枝意推荐给她的片。 听说是少有的男主颜值高的的女性向。前面铺垫很长,到十几分钟才开始进入正题。 床上睡着一个人,女主掀开另一边被子进去,背对着人躺下。 关上顶灯,床头灯柔柔地发出暖光。 没一会儿,床另一边那个人翻了个身,伸出胳膊笼住女主,毛茸茸的脑袋也贴过来,粘着人磨蹭。从耳廓,到脖颈。手也从肩向下。 确实够“女性向”,在空镜和配乐上下的功夫挺足,像在看日式小清新电影,足足磨蹭到二十多分钟才看见男主正脸——坦白说,确实长得不错,但从笑容到咬嘴唇的小动作都透着油腻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贺柊耐着性子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男主已经开始忘我地“耕耘”,女主身体抖得跟风中摇摇晃晃的芝麻杆一样。贺柊摸了摸自己,干巴巴的,没什么反应。索性烦躁地关了视频。 这个时候尤其想念严椋。贺柊在要不要给他打电话之间挣扎。 虽然没吵架,但很久不联系给人的感觉近似于冷战,以致于潜意识觉得先联系就输了。电话拨过去,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尴尬。 他接得很快。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贺柊又不觉得尴尬了,感觉什么想说的话都可以说。 于是她说:“想你了。想见你。” 严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她:“在学校?” “嗯。” “能出来?” “可以。” “等我电话。” - 严椋到贺柊学校门口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点,天色将晚,西边天空上太阳欲坠。 前段时间出差了两周,刚从机场回到家就接到贺柊的电话,他洗了个澡就出来了。 有点困倦。在街角的便利店随便买了包烟。 他靠在车门上,刚点燃烟,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过来搭话。 注意力有点涣散,刚开始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掐了烟,微微低头:“什么?” 这个男生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看您有点眼熟,应该认识贺柊吧?有时间谈一谈吗?” 14游弋(1) 坐在咖啡厅里,空气中咖啡的暖香、年轻大学生七嘴八舌的吵嚷声以及和室外冷冽空气截然相反的燥热温度,都让严椋感觉烦躁,头脑嗡鸣发痛。 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陌生男生:戴着个半框眼镜,穿着简单的毛衣配厚夹克。看上去挺谦逊,但给人的感觉是既幼稚又自负的好学生。 好在对方没让严椋等太久,开门见山道:“我叫覃文杰,是贺柊的同学,想跟您聊一聊贺柊。” 严椋愈发觉得在浪费时间,想不通自己方才怎么就脑子掉线同意跟他“谈谈”了。 退一万步来说,这种班主任和家长之间面谈的开场白是怎么回事?贺柊早已经成年,按她的性格,应该会反感别人对她的任何事指手画脚。何况他又不是贺柊的监护人。 转念又感到不对劲:他本人从来没有和贺柊在她学校见过面,在公共场合两人从未有过过密举止,他俩之间的事,按理说只有天、地和当事人自己知道。这个男生是怎么知道他们之间有关系的? “贺柊最近不太来学校,好多公共课也翘了,请问和您有关系吗?” 严椋没说话。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觉得都最好不要影响她的学业。”看严椋好像还是没开口的意思,覃文杰又接着说,“看您的年龄比我们大不少吧。先不说合不合适,这个年纪的女生,兴趣来得快走得也快,只是图个新鲜劲儿,我想您也明白。” 看到严椋眼皮动了动,他又说道:“还有,您可能不太了解贺柊。由于一些家庭原因,她有点恋父情结。所以也可以理解……她以往的交往对象,也不乏年长的钢琴老师、她哥哥的同学什么的。不过新鲜劲也都持续不了多久……顶多两三个月吧。” 从一开始严椋就恹恹的,听到这才抬起眼皮正眼看他:“哦?所以她和你交往的时间比较长?” 覃文杰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表情:“我们在一起三年。” 严椋点了点头,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头痛才略有缓解。 “不知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但是——我就直说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恐怕对您只有一点皮囊上的兴趣。” 严椋置若罔闻,最后含了一口咖啡咽下去,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以后少管她的事。” 随手指了指只喝了没几口的咖啡:“我请。”然后扫了码,大步离开。 - 接到严椋打过来的电话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宿舍还是只有贺柊一个人。她从床上爬下来,翻出一条长一点的连衣裙,再扒拉出一件厚实的毛衣开衫。 背上包准备出门,发现阳台灯没关。她看见窗台上有一束花,长得和覃文杰送她但她没接的那束很像,连包装纸都一样。 贺柊确信她刚回来的时候还没有。 有人回来过了? 她没想太多,关好灯落了锁。 假条是线上申请自动审批的,贺柊亮给门卫看了一眼就顺利出去了。严椋还是开着他那辆黑车,坐在车里,有点精力不济的疲惫样子,贺柊敲了敲车窗他才看见她。 贺柊开了车门坐进来,凑到他面前很近:“最近没休息好?” 他表情淡到接近于无:“还行。系安全带。” “行。”她顺从地坐回副驾,“明天周日,你休息吗?” 他一手打方向盘,面朝左前侧,“还不确定。” 贺柊点点头。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贺柊也没看手机,没一会儿就靠着窗睡着了,路都挺平坦没把她颠醒。 到了严椋家楼下停车场,他停好车叫醒她,她还迷迷糊糊的,安全带摸半天也没解开。 他倾身过去,“咔”一下给她解开,冷不防被她“叭”一下在脸上亲了一口,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哑音:“谢谢。” 严椋没反应过来,保持着冷脸在那儿愣了一会儿,直到她又敲了敲他那边的车窗:“不走?” 14游弋(2) 进了门贺柊还在脱鞋,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见背后进来的人把门关上了。 没了外面走廊的灯光,眼前一片黑,她去摸墙上的开关,还没摸到就被人抱住,转了个身。 他第一口亲到了嘴角。贺柊感觉嘴角被舔了一下,然后嘴唇被含住,舌头被纠缠住。 条件反射般想搂住他的腰,想起来什么她又改为推开他。推了两下严椋就松了口,靠在她耳边,声音很哑:“怎么了?” “今天不想做。” 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兴致不大高的样子:“行。” 贺柊摸到了灯的开关,啪一下按开,暖黄的光从头顶投射下来。 她从严椋臂弯里逃出来,去厨房找吃的,“我今天晚上上台表演来着,有点累。有吃的吗?” 片刻后严椋懒洋洋地跟过来:“没吃晚饭?” “没,随便吃了包薯片垫肚子。” “我下碗面。你先去洗澡。” - 贺柊洗完澡出来,没在浴室门口的架子上看见平时常穿的那套睡衣。她裹着浴巾进了主卧,拉开严椋衣柜的门,一片黑白灰咖中没有粉色衣物的踪影。 她走到厨房门口,并不进去,半靠着厨房门问:“能穿你件衣服吗?” 严椋回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转回去,闷闷说了声“行”。 她随便拿了件宽松的浅灰色卫衣。 过了会儿,严椋把面碗端过来放餐桌上,说了声:“过来吃。”接着就自顾自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 贺柊感觉得出今天晚上他好像气压有点低,也懒得管,只顾着吃自己的面。 严椋的手艺确实不错,简简单单的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也别有滋味。她原本不太爱吃面条,也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把空碗端去厨房,看到煮面的锅还没刷。她故意当没看见,把脏碗也扔水池里,自己打开冰箱拿了盒酸奶喝。 贺柊躺在沙发上看了好一会儿电视,严椋还没出来。她这才觉得不对劲:严椋平时洗澡没这么久吧? 凑近浴室门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她拍了拍门也没人应。 幸好门没插上,贺柊推门而入,看见泡在浴缸里的严椋双目紧闭,水都快凉透了。 一摸额头,滚烫。 贺柊啪啪在他脸上拍了两巴掌,看他好像没醒,正准备打120,就听见一阵水声。转头看见坐严椋白着张脸冲她喊:“快帮我把浴袍拿进来,冻死我了。” 晚上贺柊睡在客房,第二天起了床去主卧看严椋,居然还沉沉睡着。摸了摸额头,比昨晚好多了。是退烧药和物理退烧贴共同作用的结果。 她在床边坐着看了他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他的睡颜看上去比他本人要年轻可爱一点。睫毛长长的,鼻翼微微翕动,可能因为鼻塞呼吸不畅,嘴巴也微微张开吐气。 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不能确定是否感染了肺炎。 贺柊先去把昨晚的餐具刷洗干净,然后煮了一锅白粥。别的东西她没把握做好吃,白粥至少可以保证不会太难以下咽。 给病人喝白粥可以,她自己却不想吃这么没滋味的早饭,何况她已经在学校封了太久,吃了太久食堂,将近一个月没吃过火锅烧烤烤肉……可惜翻箱倒柜连一包泡面都没找到。 储物柜的最里层有一盒疑似自热火锅的盒子。 正当她打算趴下把手伸进最里面把东西捞出来的时候,严椋带点鼻音的病殃殃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锅好像开了。你煮了什么?” 这使她发觉自己姿势怪异地半趴在地上,还挡住了从外面进厨房的通道。连忙站起来端端正正地整理衣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的检测结果出了吗?” 然后转过身查看煮粥的锅,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严椋没回答,反而俯身向柜子里面探视:“在找什么?” “没什么。”粥已经煮得粘稠,她关了火,拿出一个瓷碗,“我有点饿了就自己煮了点粥,你要来点吗?” “好啊。” 贺柊边往碗里盛粥,边飞快瞥了他一眼。脸色苍白,但精神不错。 单喝白粥没有配菜,贺柊觉得简直味同嚼蜡。严椋好像浑然未觉,喝完一碗又去盛了一碗。 喝了好一会儿,贺柊碗里的白粥还不见少。她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他:“好喝?” “还行啊。”他点头,“怎么?你不喝?你不喝给我。” 贺柊端着避开他作势要拿自己碗的手,继续有一勺没一勺的搅着。 直到最终喝完,她把空碗往前一推,才发现严椋坐在那盯着她看好像看好久了。 她顺势把自己的碗往他面前一滑:“看我干嘛?” “今天回学校吗?”严椋接住她的碗,和自己的空碗一起拿去厨房。走一半没等贺柊回答又转头提醒她,“今天周日。” 贺柊磕巴了一下:“不回……也行。”本来是打算上午离开严椋家,找个有空的朋友一起吃饭逛街。 “那行。中午带你去吃顿好吃的。” 贺柊平淡地问了句:“吃什么?” 然后去看早上喂给冬冬的猫粮吃完没有——她早上就是被这小家伙喵喵叫要饭吃吵醒的。 半天没听见回应,以为他没听见,她朝厨房方向探头,又问了一遍:“中午吃什么?” 严椋收拾完锅碗,出来擦桌子:“你说。” “我说都行。” “都行是什么?” “都行就是都行。” 严椋笑了。因为带点鼻音,所以听起来有点像蒙着一层什么。他打量了一下贺柊,她还穿着他的连帽灰卫衣,抱膝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像是卫衣把她从头裹到脚。 “哦对了。”她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想起什么,“我昨天穿的衣服扔洗衣机洗了,忘了烘干。” 昨晚那一身是晚上才刚穿上,本来没打算洗,结果忘了,洗完澡出来像往常一样顺手就给洗了。 严椋没接话。 贺柊抬头望向他,“你有衣服给我穿吗?如果有内裤的话,也请来一条——没有就算了。” 严椋也看向她的眼睛:清澈的,无辜的,亮闪闪的,不像有意为之,但也绝不是全然无辜。 有好一阵沉默,不过双方好像都没感觉尴尬,执着地对视着。一个含笑坚持,像抛出了金灿灿的钩子;一个淡然回视,像在下某种决定。 良久,他皮笑肉不笑:“我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服。” 她做思考状:“那,现在能补票吗?先上车后补票……” “说明白点。补什么票?”他依然离她几步远站着,纹丝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贺柊愿意多纵容他一会儿:“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最终贺柊穿了一条新的男士平角内裤(从十岁之后她就没穿过平角的内裤了),一条严椋的深蓝牛仔裤,裤腿卷了两圈,裤腰上扎了一条皮带。上衣是一件白衬衫,下摆扎进裤腰里,套一件毛线开衫,长度可以完全盖住臀部。 贺柊照了照镜子,感觉还算满意。出来在严椋眼前来回走了几圈。严椋又从衣柜里挑了件落肩款的长大衣给她套上。 抬起她一只胳膊,套进袖筒,然后是另一只,像摆弄布娃娃,然后把长出来的袖口卷起来。 15波浪(1) 沙丹丹和覃文杰谈了的事,贺柊还是通过另一个室友知道的。 吃过午饭,下午严椋送贺柊回了宿舍。她本来是回来收拾自己留在宿舍的一点衣服和生活用品,打算打包带回家。刚进了宿舍就被室友拉住,压低声音:“你知道吗……” 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她附耳过去,原来就这么个事儿。 讲实话她没觉得有什么,顶多有点惊讶。她和覃文杰好久之前就分了,分得干干净净,断得彻彻底底,现在两人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只不过吃瓜群众好像不这么想。似乎只要一对男女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感情,此后在他们眼里这对男女就烙上了彼此的印记,不管当事人是否乐意。 要说从头至尾贺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那就是沙丹丹和覃文杰谈恋爱是他们两人的事,别人提起时却偏偏爱却把贺柊扯进去。还自以为是地让她在这个故事里扮苦角。 何况,即便她和覃文杰还算和平分手,不属于闹得很难看老死不相往来的类型,也不代表她不介意自己的名字再和前男友扯上什么关系。 过了会儿,沙丹丹回来了。进门的时候她显然兴致很高,等看到贺柊也在宿舍的时候这兴致就略打折扣,脸上浮现一丝微妙的尴尬。 她也没有瞒着贺柊的意思,主动坦白说是元旦晚会那天在一起的,也就刚在一起两三天。当然不会把过程说得太清——没必要弄得狗血,贺柊这个前女友都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 “贺柊,你不介意吧?” 贺柊当然说不。 沙丹丹从阳台上把那束红艳艳的玫瑰抱过来,细致地修剪插瓶。 贺柊看了一眼,感觉眼熟,但也没说什么。 宿舍在三楼,贺柊整理出一个行李箱加一个提包,虽然她反复强调能自己搬下去,沙丹丹还是坚持要帮她提个包,两人一起下楼。 严椋正在宿舍楼下等她,看见贺柊出来刚往前迈出一步,看到她和旁边女生说说笑笑,迈出的这一步又收回来了。 直到贺柊朝他招手,注意旁边女生的表情很惊讶,他犹疑了片刻,才提步朝她走过去。 贺柊很自然地把行李箱推到严椋手里,又把提包递给他,他也自然地接住。 沙丹丹用胳膊肘戳了贺柊一下。贺柊才分别介绍了两人:“男朋友。我室友。” 余光看到沙丹丹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下来,露出了今天见到她以来最真心的一个笑容:“你好。” 严椋也礼貌地点点头。 - 严椋把行李给提上楼,贺柊开了门顺势迎他进门。 他手抄在大衣兜里,站在门口没动:“怎么?司机还得负责打扫房子?干两份工作需要给两份工资。” 贺柊凑过去抱住他,“低头,给你发工资。” 他顺从地低下头,被她捧住脸,在嘴巴上亲了两口。 “我还要回去喂冬冬。”他眼睛往别处瞟,拒绝和她对视。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骗人。贺柊亲眼看见他出门前给冬冬准备好了一整天的饭量。 “噢,那你就先回去吧。”她后退几步放开他,隔着距离朝他摆手,“再见。” 他还是没动,脸上表情怪怪的,像是有点委屈。 贺柊佯作疑惑,“不走吗?冬冬还没有吃午饭耶。” 他还是不说话,也不动,表情缓和了很多。但还是站在门口,笑着看贺柊自己把行李箱拉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卧室门敞着,从他的位置望过去,可以看见她弯腰从摊开的行李箱里拿出衣服,然后一件件挂进衣柜里。过了会儿又从提包里拿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放到化妆桌上。 过了会儿,贺柊拿出来几瓶香水,朝玄关走过来——她的香水架子在这边。 和严椋面对面,她故意做出很浮夸的惊讶表情:“你还在?” 他从她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子摆到身边的架子上,“饿了。”又转过脸来,低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说,“先给我点饭吃吧。” 他还感冒着,嗓子不舒服,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 贺柊有点小愧疚:“好吧。不过只能委屈你点外卖了,家里什么也没有。” 她暗自庆幸严椋不是那种严格和外卖划清界限的人,不然两人就要拖着疲累的身体去超市采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起窝在沙发里点外卖。 虽然严椋表示自己没有忌口,也确实不挑食,但考虑到他嗓子不舒服,贺柊还是从自己收藏的各式各样的鲜辣小炒中,挑出几家味道清淡的餐厅供严椋选择。 饭后两人手牵手出门逛超市,外加散步消食。 贺柊换掉了不合身的衣服,穿上舒适的羊绒裙,却又裹上了严椋那件毛线衫,配一双毛绒绒的小棉靴。 她向来是为了风度可以不顾温度的那类人,也比一般人耐冷些。于是也就没套那件她穿着因为大而略显臃肿的大衣,直接就这样挽着严椋出门了。 楼道里灯很暗,直到走到外面严椋摸到她的手很凉,才发现她没穿外套。也没说什么,皱着眉把她裹进自己的大衣里。 15波浪(2) 进了超市,贺柊陪严椋逛了水果和蔬菜区,到生鲜区域就逃之夭夭。趁严椋没注意,跑到零食区拿了好几大包薯片。超市的小蛋糕没有便利店的好吃,她转悠着在速食区拿了几盒自热小火锅和泡面,还想着可以拿几袋速食饺子馄饨什么的,走出这一列刚转身就迎面碰见来找她的严椋。 “买这么多?” “没时间点外卖的时候就吃速食。”贺柊把手里的东西通通扔进他推着的车里。 “晚上想吃点什么夜宵?” “你来做吗?我想想……我现在还撑着,嗯,想不到。” 临近入冬,天黑得早了。 四下无人,只有树簌簌地被风吹响,又被澄黄的路灯照出剪影落下来。 严椋坚持用一只手提着所有东西,空出来一只手牵着贺柊。走一会儿觉得有点沉了,就换只手,把她拽到另一边用另一只手牵着她。 贺柊提的袋子里只有自己的薯片,好心想帮他分担一个也被拒绝。突然他把牵着她的手松开改成揽住她,单手抱进怀里。贺柊吓了一跳,下一秒一辆电瓶车风一样从她旁边飞过去。 车走远了,四周又安静下来,只有风声。两个人还没有分开。 贺柊踮起脚吻住了他,单手搂着他的脖子往下带。吻了一会儿,外面风大,他的脸挨到她的脸颊,一片冰凉。 想往外撤,她亲得更凶了,衔着他的嘴唇不松口。他只好改变策略,气势汹汹地用舌头进去扫荡,把她亲到浑身发软。搂她的那只手把人箍紧了带进怀里,试图用怀里的热度暖热她。 最后分开的时候贺柊气喘吁吁,被严椋半拖着往前走。进了电梯才发现嘴唇红艳艳发亮。 在电梯里她还想勾他,人埋在他大衣里面,脸在他胸前,手在衣服里从背后摸他,从背脊到屁股,再到大腿,最后是两腿之间……从反光镜里看到他的表情,有十二分的贞烈不屈。 进了家门。贺柊想象中是干柴烈火,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情难自禁,对视一眼就立刻黏作一体难分难舍。她也按这个剧本去做了,手里的塑料袋往地上一丢就要去亲他。严椋却不按她的剧本来,梗着脖子左看右看就不看她,不看她缠绵的眼神,又快速躲开她的咸猪手。 甚至把手里的购物袋一路提进厨房,还问她夜宵要吃什么。 贺柊气得冒烟,这种时候还要问吃什么!刚吃完饭没一个小时,不多运动运动怎么消化得完。 “什么都不吃。”她拿上浴巾去洗澡了。 这套租的房子只有一间浴室,贺柊洗完出来轮到严椋。这里没有他的换洗衣物,但是有贺柊专门买来挂在阳台的男士大裤衩,花的。 严椋拎着那条花裤衩和新浴巾进浴室,“哦对,刚你手机响了,应该是有人打电话。” 手机被随手放在桌上,旁边放着严椋给她做的牛奶蛋羹。电话铃声又响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导员查寝室友打来电话。 听说自从前段时间一个男生翻墙出去喝酒,喝醉了睡在路边长椅上最后被冻死,学校查寝就格外严格。 贺柊本来已经办结了退宿手续,但封校期间又不得不留校,新名单上又把她加上去了——总之学校的各种规定十分复杂想起来就头疼。 但拿过来一看,居然是大伯母。 大伯夫妇前段时间在国内待了没多久又走了。那段时间贺柊因为要在学校上课没怎么在家住,贺舟源倒是搬回去住了,不过大概父母一出国他就又搬回自己的小家了。 怕大伯母担心,贺柊没敢跟她说自己搬出来一个人租房,大伯母还以为她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后就住在贺舟源家。一问起来免不了要圆谎,贺柊始终提着心。 好在大伯母一直觉得她是乖小孩,很相信她。无非担心她是否吃好穿暖,从衣食聊到住行,又聊到贺柊的近期的心理状态,学业忙不忙最近有没有在谈恋爱——贺柊几乎已经完全放心下来了,话到最后大伯母好像才突然想起她那个成年后“一事无成”的儿子,随口问了句“你哥在家吗让他也过来。” 贺柊已经在肚子里的心一下子又迅速提到嗓子眼,迅速编谎:“他今天工作忙,好像说要晚点回来。” 下一秒严椋洗完澡穿着那条花裤衩,光着膀子,肩上搭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出来了。 贺柊在手机里看到他,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蹿到沙发另一头躺下,避免把严椋框进镜头。 幸好大伯母好像没注意,只关心她怎么突然躺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贺柊在镜头之外对严椋做“嘘”的手势。 挂了电话贺柊继续吃蛋羹,严椋用新的牙刷和贺柊的牙膏刷过牙,走出来随口问她:“你妈妈?” “不,我大伯母。”家里情况也不算复杂,没什么不能说的,之前没说过只是因为他没问。贺柊把岳静琴抹掉,坦言自己家庭的情况:父亲早逝,和大伯一家一起生活。 但没有岳静琴,她的故事就出现一块名为“母亲”的空白。大多数人都会注意到这一点:父亲早逝,那母亲呢? 没想到严椋会问,贺柊惊讶看了他一眼。吃掉最后一口蛋羹,含着勺子看上去像是在回想。 除了岳静琴,在和大伯一家一起生活之前,贺柊也有过其他填补“母亲”空缺的人。 是贺柊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不过不知道领没领证。当时父亲因为工作原因常年不在家,考虑到贺柊年幼需要照顾,就在亲戚介绍下认识了她。 父亲去世后没多久就没在贺家见过她了,此外没有别的什么印象。 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她了。不过贺柊没提。她回答:“谁知道呢。没见过。” 16h 在这之前贺柊没吃过甜的牛奶蛋羹。大伯母和大伯家的阿姨都是北方人,她从小到大吃的蒸蛋羹都是表面上加香油和醋的咸口蛋羹,也不会往里加牛奶。 “味道还不错。” 下一秒她突然向严椋扑过去。后者毫无防备,被她一下子压在沙发上。 她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在他嘴唇上舔了一下,然后含住吮吸。这让他觉得自己也好像蛋羹一样,沦为她的盘中餐。 严椋挣扎了一下,怕把她颠下沙发而收着力度,她还是牢牢黏在他身上,不过松了口,有点不满地瞪着他。 “感冒会传染。”他把她推远了一点。 贺柊毫不在乎:“要传染早传染了。刚刚在街上你还伸了舌头……” 他握住她点腰轻而易举把她挪到一边去,“我,去洗碗;你,去刷牙,然后睡觉。” 他拿起碗就走了。只留贺柊坐在沙发上使劲瞪他。 贺柊家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严椋最终还是要躺在她身边睡。她乖乖地洗漱好,早早钻进被窝里。 等了半天没见严椋进来。她有睡不着,有点急。趿拉着拖鞋推门出去,心想自家的沙发很小,不足以容纳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他不至于要睡沙发吧?拜托,两人什么都做过,也常常一起睡,要是因为确定了关系就又要按顺序从头来过流程真的很无语哎,那还不如只做床伴。 这样想着喊他的第二声就带了点烦躁。 严椋应了一声,声音从浴室里发出来,下一秒他从浴室走出来,手里拿着换下的旧灯泡。 看见她只穿着真丝睡裙,他皱着眉头赶她:“快回去睡。小心感冒。” 贺柊想起来浴室的灯泡坏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她一个月多没在这住,况且浴室和洗漱间只隔一扇磨砂玻璃门,洗漱间的灯又没坏,还是可以照明的。 不过也没说什么。 等他终于在她身边躺下,她装作睡着了,一动不动保持姿势。等了不知道多久,严椋呼吸渐渐平稳了,翻了个身,伸出胳膊搭在她腰上搂住。 贺柊以为是他睡熟了的小动作,刚想翻身过去搞鬼,还没动作,身后的人附在耳边吹气:“还不想睡,是不是?” 这一次和往常不太一样。贺柊一边忍不住细声细气地呻吟,一边迷迷糊糊地想。以往几乎每次,他都是从细细的亲吻开始,舔舐她的嘴唇,口腔的每一处,湿漉漉的舌头彼此纠缠,相互吮吸。以往他都是边吻边攻城掠池,无论是进行到哪一步,总还要时不时贴上来吻吻嘴巴。 这次没有。胸部被略过了,嘴巴也无人光顾,空闲着用以喘息。从脖颈、锁骨上黏糊糊湿乎乎的舔舐之后,她感觉到腹部、腰侧、小腹……他着重含吻她腹部那块胎记,不规则的圆形,抽象的青色花朵。然后被人翻了个面,从后腰,到背部……一寸一寸地,边亲边舔,有的地方痒进心里,有的地方酥酥地麻,还有的地方被吮狠了,一丝丝带着快意的痛感。 他从背面把睡裙撩上去,她配合地抬了抬身子。大手伸进内裤里用力地揉捏着两瓣屁股,拇指从股缝中间向下抹过,水淋淋地沾湿一掌。 乳尖早就悄悄立起来,硬得发痒。她把手放在身下,自己偷偷地揉,捏着乳头搓捻,想缓解这种入骨的痒。 她把手伸到背后握住他的手,字不成句地:“好……好了……够湿了……嗯……进来。” “还差一点。”他在她饱满的臀上吻了一下,又张口咬出一片齿痕,然后两手掰开臀瓣,埋头下去直接舔上小穴。 贺柊自觉地改成跪姿,让他得以往前含吃一点,挑逗前面的阴蒂,用舌尖勾,用牙齿去够,鼻梁顶住穴口。她颤了一下,腿一软没跪住,身子往下塌,一瞬间他硬挺的鼻梁陷进穴肉里,被细嫩湿滑的穴肉夹了一下,像是被一张小嘴含舔。 然后她听见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片刻后臀瓣被人掰开,硬物从后面缓缓推进来,一寸一寸填满,她忍不住攥皱了床单。 接下来是连续的凶猛的撞击,她配合地抬高臀部,严椋从旁边拿了个枕头放在她身下,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往贴自己腰上贴,另一只手绕到前面摸到阴蒂。 原本浑身上下就轻微地颤,他摸上来的瞬间她又抖了一下,小穴里吐出更多的水润滑了茎身,插入抽出更顺畅,他顺利地往里更深地挺进。 九浅一深地抽插,高频连续的撞击,撞得她不受控制地往前去,只好扒住床头。胸前的两团不住地晃,硬得发痒的乳头贴在冰凉的床头上稍微得到一点疏解。 她高潮了两次,他还没结束。意乱神迷中把她摆成侧躺姿势来插,一手垫在她身下绕过去摸右边的奶子,一手把住左腿弯,两腿分得更开。她抬高了胳膊,他俯身去亲被冷落许久的左乳。 她还在一声接一声不住地叫,诱得他神志不清,完全忘了本意,想把一切都给她。 接着把她摆正,是面朝他的那种传统姿势。这个过程中,茎身在里面搅动。他刚弯腰贴向她面孔,身下一阵紧绞,是她又到了,一股水从里面喷出浇在龟头。 他颤了一下,俯身抱住她,脸埋在她劲侧,也在深处隔着套一股一股射出。 相拥着缓了一会儿,他啄吻她的侧脸、耳后,在她耳边低声问:“还满意吗?” 她的嗓音略有点嘶哑:“和什么比?” “未转正之前。” “马马虎虎吧。” 17Mushroom(1) Mushroom是家地下室酒吧,店头在这条街很多家酒吧之间显得很不起眼。在第一次来的人眼里几乎可以完全隐身,光线好的时候可以看到门上有装饰的青苔,通身氛围很有点潮湿阴暗角落里生长出的蘑菇的意味。 很难说他们这帮人为什么在这条灯红酒绿的街上选中了最不起眼的一个。要说装修,mushroom主要在地下,虽然顶挑得高,不至于给人憋闷感,但论开阔性还是不如其他几家。可能因为这家调酒师热衷于尝试新品,他们常常有机会成为新品的第一位体验者。显然他们都乐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元旦前一天晚上关枝意约贺柊喝酒,严椋开车送她去了mushroom。 车停在路边,下车前最后吻了一小会儿。贺柊补口红,最后问了他一句要不要一起去玩。 她脸上有精致的妆,不让人碰。他刚刚放在她脑后的手忘了收回来,还搭在她肩上,无意识摩挲着她的脖子。 “我就算了。结束了一定记得打电话,我来接你。”他又凑过去,在她脖子上轻轻吻了一下,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贺柊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还是惯常那帮“酒肉朋友”。 关枝意今天穿了一条S形的紧身辣妹裙,左边在肩膀开了个洞,露出锁骨,右边在腰开了个洞,到大腿。还没走近就看到她亮闪闪的眼影,在光的折射下她美得像妖精。 她兴致很高,看见贺柊就放下酒杯站起来搂她,贺柊也搂住她的腰,色迷心窍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最近又瘦了?腰更细了。” 她毫不扭捏:“多谢夸奖,待会儿给你分享我最近去的那个健身房。哦,我跟你说,我刚看见过去一个男的,特帅,长头发。可能是新来的驻唱。” “是吗,哪呢?”贺柊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不小心和同卡座对面一个男生对视上。平头,看不太清五官,耳钉被各色光线折射得一闪一闪的。 可能是贺柊刚刚亲的关枝意那一口被人看见,那男生笑着开口:“贺柊,你该不是女同吧?” 贺柊还没认出来是谁,看到他旁边坐着的那人像极了严弈哲。喊了一声,那人条件反射抬起脸,确实是严弈哲。 她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严弈哲一个发小,大概叫什么豪。好像之前常一块喝酒或者桌游,严弈哲他们上大学之后一起玩的机会就少了。 关枝意替她抢答了:“她要是女同,我现在还会单身?” “那就好,那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他说话时朝人挑下巴,“是吧贺学姐。” “那可不一定。就算我是直的,也还是对女孩子很有吸引力,肯定会给你们带来不少竞争压力。” - 一晚上下来贺柊明显感觉得到那个平头对她的兴趣只增不减,时不时的热辣目光扰得她烦不胜烦。终于等到一个他去上厕所的空隙,她过去坐到严弈哲旁边,问他怎么回事。 酒吧很吵,对话进行不畅。她拉着严弈哲出去,在地下室和一楼之间的楼梯口面对面站定。 严弈哲摸摸头,好像也挺苦恼:“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从去年开始吧,谢豪说他微信上也主动过几次,结果你根本不怎么搭理他。” “有这回事吗?不是——我干嘛要搭理他?” “啊?”他好像根本没理解贺柊的意思,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说本来以为你是线上聊天不好意思。之前咱们一块儿玩气氛不都挺好的,结果后来他私聊你根本完全不回。哦,他考上了你们学校体院,听他说在学校碰见过你几次,不过几次打招呼你都没注意到。他想着线下聊聊试试吧可能。” 贺柊打开手机,在好友列表搜了一下“谢豪”,发现设置了免打扰。想起来当时觉得是严弈哲的朋友不好拉黑删除,但是又不堪其扰,就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贺柊觉得烦躁,先点了删除好友。 “跟你那个哥们说清楚,我有男朋友了。要是有别的心思打消不了,以后就把我俩分开,别凑在一个桌了。” “啊?” “怎么?需要我自己当面说?” “但是,这个,不是你……” 贺柊站的台阶比严弈哲高一个,两人视线基本平行,但贺柊带着愠怒,语气重,气势上就高了一截:“什么这个那个的。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回消息就是对他没意思。懂?不够明显?” 很快她察觉到自己是在迁怒他人。在她的角度来看,严弈哲只是个中间人,虽然人是他带来的,他不能说没有责任,不过他也没有管教朋友的义务。 再开口语气稍微缓和了点,不过还是带点生硬:“总之麻烦你把话带到吧。” 她转身要走,被严弈哲拉住了胳膊。室内暖气很足,她穿着长袖的V领黑裙,隔着一层薄薄衣料能感觉到他的手冰凉。 17Mushroom(2) - 回去发现关枝意已经有几分醉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玩,但心思似乎并不在她所说的那些小帅哥身上,而是对品酒格外有兴趣。自贺柊坐下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她已经接连喝了四杯。 贺柊问她要不要一块走,她摇摇头。感觉自己只是有点微醺,头脑还清明着,离她给自己划的那个度还有几杯距离,还不想走。 贺柊拿她没办法。先给严椋打了个电话。酒吧很吵,她不确定严椋能不能听清她说话,又发了条微信给他。 然后她拿过菜单,纠结了一会儿。她其实很久没点过烈酒了,干马天尼喝起来没什么别样味道,因海明威而闻名的午后之死还没喝过,不过苦艾酒向来不是她的菜。 最后还是点了B-52轰炸机,名字起得很硬核,但她记得味道是甜蜜的。 B-52有明显的分层:底层是深棕褐色的咖啡力娇酒,中层是奶油色百利甜酒,上层是透明的伏特加。酒端上来,把表层透明酒液点燃,蓝色火焰瞬即蹿上来。静静放它燃了一几秒,火苗看上去又有点袅袅婷婷的妖娆感。如果把它比作一样东西,贺柊觉得也许是灵魂在现世的样子。 点燃酒,得以窥见灵魂。 贺柊一瞬间觉得这是个绝妙的想象,下一瞬间又觉得这个比喻无聊且俗不可耐。 她问关枝意要不要尝尝。后者对着火焰直接在杯沿下口,并声称完全不会烫到嘴。贺柊自己不怎么敢,她规规矩矩地用金属吸管探进去喝。 下层冰凉的甜酒,上层滚烫的辣酒。她更愿意先把甜头尝进嘴里。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算得上嗜甜如命,或者说必须把一些美好,哪怕是虚幻的,哪怕是过分甜腻的,先握在手里。像她最爱的香水黑之黑,前调扑面而来的浓郁甜腻感,像粘稠的糖浆淋在焦糖巧克力上,玫瑰的植物苦味几不可察。 只喝了两杯B-52,严椋来接的时候贺柊还保持清醒,搀着关枝意给她裹紧外套。刚把关枝意塞进后座,有人追出来喊她名字。 她回头看见是谢豪,有点不快。 谢豪却抬起手,让她看他手上拎着的一条格纹围巾,提醒她落下了东西。她认出来是关枝意的围巾,接过来向他道谢。 东西递过来,他人却站着没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他站的位置挡着车门不便关合,她也就只好站在那儿等他说。 “那什么,”他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手足无措中多了几分稚气,之前给人的那股轻浮油滑感被冲淡了不少,“之前对不住哈……以后咱就当普通朋友好吧——哎哎,别误会!我说的是铁哥们那种‘普通朋友’。成不?” 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好,索性就不接这个话茬。扬了扬手里的围巾,挂个笑出来:“谢谢你,那我先走了啊。” 严椋就站在旁边,拿着两个女孩的包和手机,等贺柊坐进去后就把车门“嘭”的一声关上。 先把关枝意送回了家,接下的路途中贺柊从后座转到了副驾。严椋一路没说话,专注盯着路况,连头都没侧过来一下。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是在一起的晚上,两人轮流在各自家过夜,基本上在严椋家比较多。这天晚上他把车开到了贺柊家小区的停车场。 贺柊一路上被车的晃动搞得有点晕,差不多完全昏睡过去了。车突然停下,前灯熄灭,里灯在头顶亮起。 他好像是静坐了一会儿。贺柊没太有时间概念,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久,只觉得灯亮得不舒服。用胳膊挡着光继续犯困,很快又睡着了。 过了会儿,感觉有人在解自己的安全带,然后把她从车里抱出来。 他似乎低声叹息了一声,问她喝了多少。她不记得自己是回答了“没多少”还是根本没有回答。 被人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有点分不清以往和现在,梦境和现实。总以为现在还是小时候,每次晚上爸爸开车带她回家,她总是会车上睡着。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是爸爸把自己抱出来,再一睁眼已经是在自己的小床上了。 贺柊觉得自己终此一生都将眷恋且怀念那种感觉。 但成年人往往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清醒,她知道自己该醒来了。使几分力气挣了挣,终于从梦境里脱身出来,半梦半醒间第一时间紧紧回抱住了抱着自己的人,胸腔里升腾起一蓬一蓬的惶惑,像生怕他跑掉、散失掉、不见了。他的气息闻起来很熟悉。她的动作带有的那种纯粹的依赖感让他不禁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缓步往前走。 她却不好意思再任性装睡下去给他增添负累,最后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嗅了嗅他衣物的清香。然后轻轻挣脱开从他怀里跳下来。 她已然独自站立,他却又双臂合拢拥住了她。只轻轻抱了一下就松开。 “走吧。”他说。 18深潜(1) 贺舟源在其父母的要求下,被迫承担“贺柊中国区抚养权”。按照他的教育方针,平时对贺柊是完全的放养。以至于贺柊早在十二月中旬就放假了,他完全不知情,贺柊连寒假实习都找好了,他还以为贺柊每天都在学校读书。 贺舟源此人作为半个程序员,完全是大家刻板印象中的理工科大直男性格,除了春节清明节和贺叶堂祭日,所有日子在他眼里都没有记忆点。 今年跨年夜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想起来了被放养的妹妹,还很有仪式感地卡在十二点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两人刚进家门没多久,贺柊躺在沙发上昏睡,严椋煮了醒酒汤,正试图喂给她。 严椋从她包里拿出手机,不好贸然接通,推醒贺柊,她又迷迷糊糊的。只好先放着不管。 给贺柊喝了醒酒汤,又在她的指挥下艰难地给她卸妆。 假睫毛,卸妆水,化妆棉……严椋踏入一个完全崭新的领域。而贺柊本人咭哩咕哝说了第一句之后就安心地睡大觉,只留下严椋无奈地对着她脸上的妆感觉到一种无从下手的无措。 卸妆棉太小块,他浸透了卸妆水去擦她脸上有颜色的小块妆面,几乎用完了大半包才感觉确实擦干净了。到眼睛的位置要更加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卸妆水渗进眼睛里,又怕脏的卸妆棉上不干净,擦两下就又要换一片。 他不知道从哪抽出来一张洗脸巾,又浸透了卸妆水,一点一点细致地抹掉脸上的粉底。她侧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蹲着凑近在她脸上忙碌,一套下来感觉自己累出一身汗来。 他动作轻柔,贺柊全程没醒。 终于结束一切,他长舒一口气,去浴室洗了个澡。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贺柊的手机上同一个号码又响了两次。 直到门铃被按响。 严椋匆匆擦干自己,随便套了条长裤就出来。贺柊也被门铃吵醒,坐在沙发上边揉眼边起身,也打算去开门。 门打开的时候,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门外的贺舟源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审视门牌号。这时候贺柊从严椋身后探头出来,看见贺舟源条件反射喊出声:“哥?” 贺舟源瞪大眼睛,又审视眼前这俩人,一个光着膀子,裤子连腰带都散着没扎好,另一个……V领小黑裙,还算得体。但是他一看就知道她是刚从酒吧回来的。 - 日子又过去一天,元旦当天的节日安排是游乐园。是冬日里少有的无风无雨的艳阳天,晴空万里。 后来才发现节假日去游乐园的决定有些欠妥。排队时长远长于享受那些花里胡哨的娱乐项目,就连大摆锤这种很多人望而却步的项目前都排起长龙。 因为设备故障,贺柊严椋两人刚刚不得已放弃了已经排了许久队的大摆锤,退而求其次转排碰碰车的队伍,所以还在队伍最外圈。 不过看上去两人都不太急。戴红色贝雷帽扎了两个松松的麻花辫的少女排在前面,低声絮絮说着什么,黑色长大衣的高个男人跟在她后面,低头去听她的欢声笑语。 队伍由一排又一排的铁栏杆隔开,呈现出一好几个S首尾相接的形态。在绕过一个拐角之后,发现和两天隔两个栏杆相望的位置有一个眼熟的人。 此人率先朝贺柊打招呼,隔着好几个人喊了一声贺柊的名字。由于环境太嘈杂,贺柊没听见。 严椋倒是抬头往声源处望了一眼。他原本不太记得住陌生人的脸,不过这个人的脸昨天刚有过一面之缘——是昨天晚上追出来给贺柊送围巾的男生。 他只轻轻扫了他一眼,视线不作停留,瞬即滑走。不动声色地微微侧了一点身子,把大衣拉敞开一点遮住了贺柊的视线。 两人安排好了晚上看的电影,是某部前些年上映的电影的续集,严椋没看过前一部。贺柊正喋喋不休地向他讲述第一部的情节,对他的小动作毫无察觉。 不过贺柊很快还是发现了谢豪——他一定是班上最“哗众取宠”的那类人,如果他愿意在地铁上也能随时高歌——他喊贺柊名字的声音大到像拿了喇叭。 和他对视上,他还装模作样地惊喜:“嘿!还真是你!” 严椋不快地皱眉,贺柊礼貌地点头。 队伍又向前移动了一大截。 严椋不声不响地跟着队伍挪了几步,过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低头问她:“是谁?” “啊?哦,刚刚那个?你不认识他吗?据说和严弈哲是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 严椋皱眉不语。 她解释:“就是一块长大的发小啊。你不是严弈哲亲哥哥吗,怎么不认识他?” 他语气平淡:“严弈哲不是在严家长大的。我也是在他小学毕业时才第一次见他。” “哦。”她又不说话了,继续摆弄手机。 四面都是吵闹声,小孩尖叫声,家长训斥声,小孩欢笑声,手游背景音……严椋不太习惯这样的环境,感觉吵得人浮躁。 旁边一个小男孩突然一脚踹在栏杆上,把正依靠在栏杆上的贺柊吓了一跳,严椋及时楼住她,对那个熊孩子投以严厉的注视。那个小孩本来觉得好玩在哈哈大笑,被瞪了又怯怯地转过去了。 贺柊没太在意。 18深潜(2) 排队两小时,玩项目十分钟。从碰碰车场地出来,看到刚刚那个小男孩原本在他爸爸怀里扭来扭去,一边扑腾一边哭着闹着要再玩一次。突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从他爸爸怀里跳出来,捣腾着两个小短腿往前跑去,大喊着“舅舅”扑进一个人怀里。 贺柊顺着看过去,这个舅舅她也认识,是覃文杰。 又碰见一个熟人。市内有三个游乐园,大家却都选中这一个,未免也太巧了。 覃文杰抱着小男孩直起腰来,也看到了她,打了个招呼,往她旁边看了一眼。 贺柊还没来得及介绍,他就先开口了:“严先生是吗?我们认识的。” 贺柊转头疑惑地看向严椋,用眼神向他确认。后者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好奇怪。她觉得自己对严椋的交际圈了解得太少,甚至可能方向都完全反了。 这时候沙丹丹从覃文杰后面追过来,拉着覃文杰衣角小声抱怨:“我让你给奇奇买的冰激凌呢?”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买。”覃文杰带着歉意回道。 “真是的……”沙丹丹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看见了贺柊严椋两人就没再说,笑眯眯地打招呼,“贺柊!好巧!你们也来这里玩啦?” - 五点从游乐园出来,吃过晚饭再看过电影,回到家差不多九点多了。 电影虽然不至于乏味,但和第一部比确实逊色很多。剧情结构松散,逻辑稀烂,更何况这类美国英雄主义片近年来已经让人审美疲劳。大多数人是冲着漫威的名号来,其中不乏粉丝,从电影院出来的人大多都带着失望神色。 贺柊也觉得失望,但在观影过程中却还是被其中并不高明的催泪套路骗了一点眼泪。 她属于是那种觉得在公共场合哭会有点丢人的人,看电影期间严椋给她递了三次纸巾,第一次她觉得不好意思,嘴硬说没哭不接,自己偷偷擦掉。 驱车来到贺柊家小区,严椋去停车,贺柊先行上楼。 楼道里安装的是声控灯,出了电梯一片漆黑。贺柊跺了跺脚,好像只唤醒了楼上的灯,有几缕光线泄露下来,但作用甚微。她家门口的灯还是沉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 贺柊只好用手机后置的手电筒照明,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忽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 “这次要我等多久?” 她吓了一跳,手中钥匙差点滑落。 后背紧贴着门转过身来,用手机去照亮,那个黑暗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他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缓缓站起身。 眼镜片反光,看不清镜片后的目光神情,但还是能辨认出是覃文杰的脸。 “你来这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质问,只一门心思说他自己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覃文杰虽然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贺柊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他推了推眼镜,“怎么到现在了还能认错人呢?我说过吧,被选中保护你的那个人是我。” 贺柊好像不认识他了,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冒。手里攥紧了钥匙。钥匙链上的挂坠乍看是普通金属圆片,但滑开滑片折迭一下就会露出刀刃。 “从那一年开始,到高一之前……我一直忍受着。我告诉自己你只是一时认错了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的那些错误我最终都原谅了。毕竟,你最终还是找到我了不是吗?但是现在……你又开始做错误的选择。已经得出了正确答案,怎么还会继续被错误蒙蔽呢?” 她思考着用钥匙打开门然后冲进去把他隔离在外的可能性。但是报警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挡他发狂。 覃文杰一边碎碎地说些古怪的话,一边慢慢向她靠近。她慢慢后退到楼梯间,始终紧攥着小刀,单手拿着照明的手机报了警。 好在听见她报警,他也没什么过激反应,依旧保持原速度向她逼近。可能是酒精使他动作迟缓,也可能酒精麻木了他的头脑,他自己心里觉得自己在耐心追捕猎物,但既然已经惊动猎物,不快准狠地扑击只会让猎物窜逃。 这时候电梯“叮”地响了一声,似乎一下子唤醒了覃文杰。没等贺柊反应过来,他就猛地扑过去。 她感觉到自己刚刚拉开一条缝的应急出口门又“砰”地关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身上的酒腥味熏得她脑子疼。覃文杰还在絮絮说着“注定”“命定”什么的疯话,下一秒被一股大力拉动,瞬间向后倒在地上。 严椋来了。他把覃文杰狠狠甩到一边,立刻冲过去抱住贺柊。她的手机被撞掉在地上手电筒的光被压在下面,四周环境又恢复黑暗。他胡乱地摸她的头脸,额角,下颌,脖颈,确认没有伤口。 “没事没事,我没事。”贺柊抓住他的手,反过来安抚他,“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 覃文杰没有站起来,他依旧保持着被严椋掀翻后半侧躺在地上的姿势,人未动,声未止:“这次不仅仅是错误了,这次是罪……” 严椋扶着贺柊打开家门,让她先进去。贺柊按下开关,屋里亮起来的灯光让楼道里也有几分亮光。贺柊进去后,严椋把门在外面关上,楼道里又暗了下来。 眼睛适应黑暗的速度也很快,严椋看见原本躺在地上的人正慢吞吞地爬起来。眼镜应该已经坏了,歪歪斜斜地挂在他的脸上。他走起来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扑过来拽住严椋的领子。嗓子还没坏,他还在坚持胡言乱语。 很多话很模糊听不清楚,严椋也没心思去分辨酒鬼的胡话。他使了点劲才把覃文杰攥着自己领口的手拉开。 覃文杰却好像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清醒,头低低垂着,声音沉郁:“如果我不是那个被选中保护她的人……贺叶堂为什么死……” 警察来了。 他还在含含糊糊地嘟囔“换我一命”。 19h 覃文杰被留在派出所拘留三天。 事情结束后,贺柊瘫在沙发上,严椋在一旁捣鼓着她家的榨汁机。 许久,严椋开口问:“他以前也来骚扰过你吗?” “没有。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贺柊刚才被吓得不轻,现在还有点无精打采。她拈了一块严椋盘里切好的猕猴桃放进嘴里,“我们好久没联系了,联系方式都删了。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严椋手上的动作停了:“换个房子吧。或者去我家住。” “我知道。明天就搬。” 他想当然地以为她选择了他给出的两个选项中的第二个:“明天去给你挑点家具,次卧还放得下。可以按你喜欢的来布置。” 贺柊挑了挑眉看向他,严椋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没事。”她收回视线,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也没用,咱俩最终不还是会一起滚在你主卧的床上。” 贺叶堂给她留了一个房子,不过当年没想太远,是为她上初高中准备的。离市一中比较近,距离大学是远了点,但离她实习地点挺近。 严椋没吭声,只含笑看着她。迎着他这样的目光,她都不好意思直说没打算去他家住。她把目光错开,逃离他暧昧的视线。 严椋换了个话题,想了想才问她:“贺……叶堂,你认识吗?” “贺叶堂?”她看上去没什么大反应,走到猫爬架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猫。明明猫这会儿自己舔毛舔得正欢,根本不愿意搭理她 她还非要拿根逗猫棒在猫眼前晃。“我爸。怎么了?” 严椋看她没什么消极情绪,放下心来思考措辞:“关于你爸……去世的事,你知道多少?” “没多少。他们都不告诉我真话。” “你家里人怎么说?” “嗯,我想想……”猫忍不住还是被她的逗猫棒吸引了,她却又丢开不想逗了,坐回沙发上捏了块切好的梨吃,“我爸当兵的,他们跟我说执行任务牺牲了。” “有自己私下调查过吗?”严椋把榨好的倒进杯子里。 她说没有,表现出很懂事的样子:“他们不想我知道肯定有他们的原因吧。” 依照贺柊的性格不偷偷调查是不可能的。严椋有点怀疑地看她,她心虚地躲避他的视线。 关于这个他没多问什么。把榨好的猕猴桃雪梨汁倒在玻璃杯里,推到她面前。 贺柊端着玻璃杯喝果汁,他自然地把她搭在脸侧的发丝拨到后面去,“等你想去找答案的时候,让我陪着你,别自己一个人。” 贺柊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我不太放心。”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杯里还剩小半杯果汁,她开始皱眉。 严椋忍不住又去摸她头发。刚洗过吹干,还有点潮湿感,“不想喝就不喝了。” 她摇摇头,把剩下的一口闷了,杯子递给他。 严椋在厨房清洗杯子和榨汁机,贺柊端着盘子,从侧后面给他喂水果。 他转头看她,她似乎属于毛发茂盛的那类人,眉毛睫毛都浓密。长长的睫毛原本低垂着,忽然扬起来,下睫毛也根根看得分明。 给他投喂的那块雪梨在牙签上晃了晃,他咬住接进嘴里。 她喂给自己的水果都是直接上手捏,给他喂就要像模像样地拿根牙签。 他匆匆结束了手上的活,仔细洗过手擦干。她刚把最后几块猕猴桃都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他感觉可爱,情不自禁在上面吻了一下。 把她手里的牙签和盘子接过来放在流理台上,一手搂住腰把她拉近,亲进嘴巴里夺食。 雪梨很甜,猕猴桃不酸。他亲着亲着似乎把她嘴里的液体都掠夺完了,酸甜的果汁和涎水。她觉得口渴得要命,努力伸了舌头去他那里做客。没多久又迷迷糊糊被他侵略领地。 严椋吻得好细致,细致到她怀疑他是在搜刮她口腔里最后剩余的猕猴桃籽。 两人边亲边退,不知不觉已经退到卧室。贺柊搂住严椋脖子迫使他低头更贴近自己,一只腿抬起缠住她的腰,腿心不自觉地在他身上蹭。 突然一下子被人提抱起来扔到床上,她才意识到已经在卧室了。 身上穿的丝绸睡裙皱巴巴,腿心那一块的内裤湿哒哒。 她舔了舔嘴角,故意做出夸张的吸口水声,直勾勾地紧盯着严椋:“严椋,我想摸。” 他撑住身体,慢慢靠近她:“想摸什么?” 她不说话,直接抬起膝盖去蹭他已经隆起的部位。 他不知道为什么被逗笑,埋在她身上闷闷地笑,在她耳边很低声地问:“有这么馋?” 她说“嗯”的声音含十分的水意,九十分的诱人,像在用喉咙亲吻他。蜻蜓点水式的,故意勾人的吻。 他差点就要把持不住直接把自己脱干净送到她手下把玩。他又狠狠亲了她好久,终于忍住了。 他可以输给她,但不能在一开始就输。 “可以给你摸。但是——用什么做交换?” 19h(2) “可以给你摸。但是——用什么做交换?” 他的手在她身躯上游走着。没碰什么关键部位,只是抚摸她身体的侧曲线,腿侧,臀侧,腰侧。她娇声娇气地喘息,无暇思考:“你说。” 严椋把手放在她左胸的位置,清晰感觉得到心脏的跳动:“我要这个。” 她很爽快。睡衣是胸口开得很大的真丝睡裙,她没穿内衣,把肩带褪下肩膀,很容易就露出了半个白嫩嫩的丰满左乳。 她声音很轻很低,“请用。” 不知道他还在等什么,迟迟没有动作。她自己动手把整个左乳从衣裙中捞出来,右手娴熟地捏捻着乳头。用指腹中央用力揉按过的小小的蕊尖,很快在他眼前充血张大立起。 又听见他一声笑,带着无可奈何的意味。 很快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甚至更多。 最初是女上的姿势。他硬挺的物件被她搞得濡湿,外面的透明套摸上去也黏答答。她轻轻扶住,抬腰含住,然后往下坐。 她的睡裙全堆在腰间已经皱得不能再穿。一边肩带落下,整个奶子满是红痕;另一边肩带还好好地挂着,但胸口乳尖位置濡湿了一大片,真丝布料上有牙印痕迹。 严椋坐着,双手撑在身侧,眼神凝在她脸上,始终着迷地注视着她的表情,迷离的,沉醉的,美丽的。 她跨坐在严椋胯间起伏吞吐,左手揽着严椋的脖子,右手胡乱在他左胸口摸着揉捏着。 两人相连的下身水淋淋的,咕叽咕叽的黏腻水声,啪啪的皮肉撞击声,听起来让人脸红。 贺柊的手机在一墙之隔的客厅响了两次。卧室里满脸红晕的两人都沉迷在肌肤相亲的快感中无暇他顾。 贺柊坐累了,转了个身背对他。演变成了她背对着严椋坐在他胯间的位置。感觉到她抬屁股抬得很不舒服,他把手放在她腹部把她提抱起来,抱着她转身,改成她趴在床上的后入式。 后入式入得太深,他拔出来半根,又整根整根地塞进去,顶得她呜咽了一声。胸前已经挺立的乳尖在床单上摩擦,又激起一层颤栗。 顶着顶着贺柊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前挪,逐渐变成跪趴的姿势,屁股翘起,主动调整角度让敏感的地方接受撞击。 他不喜欢这个姿势。比起她纤柔的腰肢和圆润的臀部,他更偏好她随着姿势变动而变化形状的白嫩胸脯。她纤瘦的背,乌浓的脑后,都会激起他对她面庞的更深切的渴望。 于是急切地把她翻转过来,看她迷醉的半睁的眼睛,抚摸她柔软的腹部,亲吻其上青色的印记。 他们作为一对情侣有很多另类的地方。比如他们从不谈及彼此的生命中的过去未来,似乎既不展望共同的未来,也不介意各自的过去。 严椋有时候会觉得贺柊和自己之间有一层有形无界的隔膜,但每次做完爱,那层膜会暂时消融。肉体相联结有时能给人带来心灵相通的感觉。 在这个时候,平时不会轻易问出口的话轻易脱口而出,“今晚那个男生,你和他认识吗?” “哦,我没跟你说过啊。”她转了个身钻进他怀里,动来动去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把自己嵌进去。轻描淡写回答道,“高中那会儿谈过一段。”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当时覃文杰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有关“钢琴老师”之类的。也许有挑拨搬弄的成分在,但其中一定也有一部分事实。 只不过同样的事实在不同人的眼里注定不尽相同。 长久的沉默中,他明白了,自己突然提这个其实是有点想听听贺柊自己的答案。 下巴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上轻轻蹭了蹭,低头去看她埋在自己坏里的脸——但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平稳。 客厅的贺柊手机又响起来电提示,他没管。又过了十几分钟左右,贺柊睡梦中翻了个身,没醒,正好从他怀里翻出去。 他这时候又想起客厅的手机,起身。果然是贺舟源的电话。 那天半夜贺舟源突然造访,也不过在进门那会儿惊讶了片刻,很快就代入进大舅哥的身份,瘫在沙发上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水果,并且在当天晚上坚持要睡在客厅沙发上。 方才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还是单纯想捣乱。 严椋用自己手机给他拨了电话回去。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严椋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凌晨两点左右。 贺舟源在电话那端要求和严椋见一面。 严椋答应下来:“时间地点你定。” “现在出来。我在楼下。” 严椋有点惊讶,撩开帘子走到阳台往楼下望。确实有个人影,指尖夹着根明明灭灭的烟遥遥朝他挥了挥。 严椋关好阳台门,先回卧室看了眼贺柊。她睡得不太安稳,被他关门的声音吵到翻了个身。 最后锁好家门。 严椋到楼下的时候,贺舟源正半蹲在树下,指间那半截烟已经燃到头。看见人过来,他把烟头摁在地上捻灭,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还没等严椋开口打招呼,贺舟源上来就问:“你跟陈玉梅有什么关系?” 严椋挑了挑眉,有点惊讶,瞬即又笑了。什么都没回答,像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贺舟源冷笑:“我问了刘姨。你认识贺柊,大概是十二年前。正好是陈玉梅在我们家那段时间。不用我说更多了吧?” “我很好奇。”严椋面不改色,依然带着隐隐的笑意,“贺柊的往任男友,也都会被你调查吗?” “普通人没必要。你不一样。” “哦……意思是,”可能是空气里残留的烟草气息刺激到他,他突然有点犯烟瘾,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你觉得普通人不会对自己父亲的女人感兴趣,但是我会。是吗?” 贺舟源皱紧了眉头。严椋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本意是想说如果贺柊的男友是个普通人,让两人分开会容易得多,而且也没什么可查的。但他懒得讲清楚,他只关心重点:“你的意思是,陈玉梅后来又跟了你爸?” 严椋耸耸肩,他从外套兜里摸到之前随手在街边便利店买的劣质烟,从另一个兜摸到打火机,点了一根含住,吐出烟雾:“目前是。”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没等他回答,贺舟源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们这种家庭不幸的人都有点怪癖,但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劝你最好离贺柊远一点。” 严椋脸上依然带着淡笑。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掐灭,连带着剩下的整盒烟都一起扔进垃圾桶。 “看上去你确实挺关心她。那她前男友覃文杰,你认识吧?” 贺舟源表情茫然,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只是提个醒——可能和她爸的事有点关系。” “啊!那我知道他。”他捏了捏眉心,像没休息好的样子,语气倒缓和了一点,“我叔叔——也就是贺柊爸爸——当时是为了救一个小男孩牺牲的。我记得贺柊高中还和那个男孩谈过一段。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人。” 严椋皱起眉:“那她……” “她本人也知道。不过那个男生知不知道贺柊知道我就不知道了。提他干什么,反正他俩不早就分开了吗?” 严椋最终还是没跟他提覃文杰酒后来骚扰的事。 19 p o 18r r.co m 19 覃文杰被留在派出所拘留三天。 事情结束后,贺柊瘫在沙发上,严椋在一旁捣鼓着她家的榨汁机。 许久,严椋开口问:“他以前也来骚扰过你吗?” “没有。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贺柊刚才被吓得不轻,现在还有点无精打采。她拈了一块严椋盘里切好的猕猴桃放进嘴里,“我们好久没联系了,联系方式都删了。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严椋手上的动作停了:“换个房子吧。或者去我家住。” “我知道。明天就搬。” 他想当然地以为她选择了他给出的两个选项中的第二个:“明天去给你挑点家具,次卧还放得下。可以按你喜欢的来布置。” 贺柊挑了挑眉看向他,严椋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没事。”她收回视线,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也没用,咱俩最终不还是会一起滚在你主卧的床上。” 贺叶堂给她留了一个房子,不过当年没想太远,是为她上初高中准备的。离市一中比较近,距离大学是远了点,但离她实习地点挺近。 严椋没吭声,只含笑看着她。迎着他这样的目光,她都不好意思直说没打算去他家住。她把目光错开,逃离他暧昧的视线。 严椋换了个话题,想了想才问她:“贺……叶堂,你认识吗?” “贺叶堂?”她看上去没什么大反应,走到猫爬架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猫。明明猫这会儿自己舔毛舔得正欢,根本不愿意搭理她 她还非要拿根逗猫棒在猫眼前晃。“我爸。怎么了?” 严椋看她没什么消极情绪,放下心来思考措辞:“关于你爸……去世的事,你知道多少?” “没多少。他们都不告诉我真话。” “你家里人怎么说?” “嗯,我想想……”猫忍不住还是被她的逗猫棒吸引了,她却又丢开不想逗了,坐回沙发上捏了块切好的梨吃,“我爸当兵的,他们跟我说执行任务牺牲了。” “有自己私下调查过吗?”严椋把榨好的倒进杯子里。 她说没有,表现出很懂事的样子:“他们不想我知道肯定有他们的原因吧。” 依照贺柊的性格不偷偷调查是不可能的。严椋有点怀疑地,她坦然回应他的视线。 关于这个他没多问什么。把榨好的猕猴桃雪梨汁倒在玻璃杯里,推到她面前。 贺柊端着玻璃杯喝果汁,他自然地把她搭在脸侧的发丝拨到后面去,“等你想去找答案的时候,让我陪着你,别自己一个人。” 贺柊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我不太放心。”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想看更多好书就到:3hai ta ng .c om 杯里还剩小半杯果汁,她开始皱眉。 严椋忍不住又去摸她头发。刚洗过吹干,还有点潮湿感,“不想喝就不喝了。” 她摇摇头,把剩下的一口闷了,杯子递给他。 严椋在厨房清洗杯子和榨汁机,贺柊端着盘子,从侧后面给他喂水果。 他转头看她,她似乎属于毛发茂盛的那类人,眉毛睫毛都浓密。长长的睫毛原本低垂着,忽然扬起来,下睫毛也根根看得分明。 给他投喂的那块雪梨在牙签上晃了晃,他咬住接进嘴里。 她喂给自己的水果都是直接上手捏,给他喂就要像模像样地拿根牙签。 他匆匆结束了手上的活,仔细洗过手擦干。她刚把最后几块猕猴桃都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他感觉可爱,情不自禁在上面吻了一下。 把她手里的牙签和盘子接过来放在流理台上,一手搂住腰把她拉近,亲进嘴巴里夺食。 雪梨很甜,猕猴桃不酸。他亲着亲着似乎把她嘴里的液体都掠夺完了,酸甜的果汁和涎水。她觉得口渴得要命,努力伸了舌头去他那里做客。没多久又迷迷糊糊被他侵略领地。 严椋吻得好细致,细致到她怀疑他是在搜刮她口腔里最后剩余的猕猴桃籽。 两人边亲边退,不知不觉已经退到卧室。贺柊搂住严椋脖子迫使他低头更贴近自己,一只腿抬起缠住她的腰,腿心不自觉地在他身上蹭。 突然一下子被人提抱起来扔到床上,她才意识到已经在卧室了。 身上穿的丝绸睡裙皱巴巴,腿心那一块的内裤湿哒哒。 她舔了舔嘴角,故意做出夸张的吸口水声,直勾勾地紧盯着严椋:“严椋,我想摸。” 他撑住身体,慢慢靠近她:“想摸什么?” 她不说话,直接抬起膝盖去蹭他已经隆起的部位。 他不知道为什么被逗笑,埋在她身上闷闷地笑,在她耳边很低声地问:“有这么馋?” 她说“嗯”的声音含十分的水意,九十分的诱人,像在用喉咙亲吻他。蜻蜓点水式的,故意勾人的吻。 他差点就要把持不住直接把自己脱干净送到她手下把玩。他又狠狠亲了她好久,终于忍住了。 他可以输给她,但不能在一开始就输。 “可以给你摸。但是——用什么做交换?” 他的手在她身躯上游走着。没碰什么关键部位,只是抚摸她身体的侧曲线,腿侧,臀侧,腰侧。她娇声娇气地喘息,无暇思考:“你说。” 严椋把手放在她左胸的位置,清晰感觉得到心脏的跳动:“我要这个。” 她很爽快。睡衣是胸口开得很大的真丝睡裙,她没穿内衣,把肩带褪下肩膀,很容易就露出了半个白嫩嫩的丰满左乳。 她声音很轻很低,“请用。” 不知道他还在等什么,迟迟没有动作。她自己动手把整个左乳从衣裙中捞出来,右手娴熟地捏捻着乳头。用指腹中央用力揉按过的小小的蕊尖,很快在他眼前充血张大立起。 又听见他一声笑,带着无可奈何的意味。 很快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甚至更多。 最初是女上的姿势。他硬挺的物件被她搞得濡湿,外面的透明套摸上去也黏答答。她轻轻扶住,抬腰含住,然后往下坐。 她的睡裙全堆在腰间已经皱得不能再穿。一边肩带落下,整个奶子满是红痕;另一边肩带还好好地挂着,但胸口乳尖位置濡湿了一大片,真丝布料上有牙印痕迹。 严椋坐着,双手撑在身侧,眼神凝在她脸上,始终着迷地注视着她的表情,迷离的,沉醉的,美丽的。 她跨坐在严椋胯间起伏吞吐,左手揽着严椋的脖子,右手胡乱在他左胸口摸着揉捏着。 两人相连的下身水淋淋的,咕叽咕叽的黏腻水声,啪啪的皮肉撞击声,听起来让人脸红。 贺柊的手机在一墙之隔的客厅响了两次。卧室里满脸红晕的两人都沉迷在肌肤相亲的快感中无暇他顾。 贺柊坐累了,转了个身背对他。演变成了她背对着严椋坐在他胯间的位置。感觉到她抬屁股抬得很不舒服,他把手放在她腹部把她提抱起来,抱着她转身,改成她趴在床上的后入式。 后入式入得太深,他拔出来半根,又整根整根地塞进去,顶得她呜咽了一声。胸前已经挺立的乳尖在床单上摩擦,又激起一层颤栗。 顶着顶着贺柊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前挪,逐渐变成跪趴的姿势,屁股翘起,主动调整角度让敏感的地方接受撞击。 他不喜欢这个姿势。比起她纤柔的腰肢和圆润的臀部,他更偏好她随着姿势变动而变化形状的白嫩胸脯。她纤瘦的背,乌浓的脑后,都会激起他对她面庞的更深切的渴望。 于是急切地把她翻转过来,看她迷醉的半睁的眼睛,抚摸她柔软的腹部,亲吻其上青色的印记。 他们作为一对情侣有很多另类的地方。比如他们从不谈及彼此的生命中的过去未来,似乎既不展望共同的未来,也不介意各自的过去。 严椋有时候会觉得贺柊和自己之间有一层有形无界的隔膜,但每次做完爱,那层膜会暂时消融。肉体相联结有时能给人带来心灵相通的感觉。 在这个时候,平时不会轻易问出口的话轻易脱口而出,“今晚那个男生,你和他认识吗?” “哦,我没跟你说过啊。”她转了个身钻进他怀里,动来动去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把自己嵌进去。轻描淡写回答道,“高中那会儿谈过一段。”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当时覃文杰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有关“钢琴老师”之类的。也许有挑拨搬弄的成分在,但其中一定也有一部分事实。 只不过同样的事实在不同人的眼里注定不尽相同。 长久的沉默中,他明白了,自己突然提这个其实是有点想听听贺柊自己的答案。 下巴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上轻轻蹭了蹭,低头去看她埋在自己坏里的脸——但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平稳。 客厅的贺柊手机又响起来电提示,他没管。又过了十几分钟左右,贺柊睡梦中翻了个身,没醒,正好从他怀里翻出去。 他这时候又想起客厅的手机,起身。果然是贺舟源的电话。 那天半夜贺舟源突然造访,也不过在进门那会儿惊讶了片刻,很快就代入进大舅哥的身份,瘫在沙发上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水果,并且在当天晚上坚持要睡在客厅沙发上。 方才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还是单纯想捣乱。 严椋用自己手机给他拨了电话回去。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严椋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凌晨两点左右。 贺舟源在电话那端要求和严椋见一面。 严椋答应下来:“时间地点你定。” “现在出来。我在楼下。” 严椋有点惊讶,撩开帘子走到阳台往楼下望。确实有个人影,指尖夹着根明明灭灭的烟遥遥朝他挥了挥。 严椋关好阳台门,先回卧室看了眼贺柊。她睡得不太安稳,被他关门的声音吵到翻了个身。 最后锁好家门。 严椋到楼下的时候,贺舟源正半蹲在树下,指间那半截烟已经燃到头。看见人过来,他把烟头摁在地上捻灭,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还没等严椋开口打招呼,贺舟源上来就问:“你跟陈玉梅有什么关系?” 严椋挑了挑眉,有点惊讶,瞬即又笑了。什么都没回答,像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贺舟源冷笑:“我问了刘姨。你认识贺柊,大概是十二年前。正好是陈玉梅在我们家那段时间。不用我说更多了吧?” “我很好奇。”严椋面不改色,依然带着隐隐的笑意,“贺柊的往任男友,也都会被你调查吗?” “普通人没必要。你不一样。” “哦……意思是,”可能是空气里残留的烟草气息刺激到他,他突然有点犯烟瘾,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你觉得普通人不会对自己父亲的女人感兴趣,但是我会。是吗?” 贺舟源皱紧了眉头。严椋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本意是想说如果贺柊的男友是个普通人,让两人分开会容易得多,而且也没什么可查的。但他懒得讲清楚,他只关心重点:“你的意思是,陈玉梅后来又跟了你爸?” 严椋耸耸肩,他从外套兜里摸到之前随手在街边便利店买的劣质烟,从另一个兜摸到打火机,点了一根含住,吐出烟雾:“目前是。”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没等他回答,贺舟源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们这种家庭不幸的人都有点怪癖,但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劝你最好离贺柊远一点。” 严椋脸上依然带着淡笑。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掐灭,连带着剩下的整盒烟都一起扔进垃圾桶。 “看上去你确实挺关心她。那她前男友覃文杰,你认识吧?” 贺舟源表情茫然,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只是提个醒——可能和她爸的事有点关系。” “啊!那我知道他。”他捏了捏眉心,像没休息好的样子,语气倒缓和了一点,“我叔叔——也就是贺柊爸爸——当时是为了救一个小男孩牺牲的。我记得贺柊高中还和那个男孩谈过一段。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人。” 严椋皱起眉:“那她……” “她本人也知道。不过那个男生知不知道贺柊知道我就不知道了。提他干什么,反正他俩不早就分开了吗?” 严椋最终还是没跟他提覃文杰酒后来骚扰的事。 20迁徙 第二天贺柊是被手机铃声震醒的。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手机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拿过来看,十几个电话,都是醒酒后的覃文杰打来的。 电话被她挂了,又有信息弹出来。一条又一条,急切而慌乱地解释,不要相信他酒后胡言,有什么误会可以当面讲清楚。 看来覃文杰一直把她当傻子,以为一直以来是他瞒着她,还可以并且打算继续瞒下去。 回想起来和覃文杰分手时的场景她都记不太清了。记得格外清楚的只有分手原因。她很确定,决定分开并不是因为发现他是自己父亲舍生救下来的人,也算是间接导致父亲死亡的人,只是因为不喜欢了。 她原本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覃文杰的。只不过从喜欢的感情中抽离也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很快她发现他不过是和自己一样庸俗的一个人,自负,虚荣,浅薄。 虽然都是贬义词,但天地良心,她没有贬他的意思。只不过是不带感情色彩地铺叙,自己难以对一个和自己一样灵魂庸俗的人保持长久的好奇心。直接来讲就是被外表吸引,细看进去果然只不过是镀着金的皮囊,稍经风雨就褪皮露出真身。 即使她自己再怎样糟再怎样浅薄庸俗,即使世人中也是糟糕的人百倍多于其他,她还是固执地愿意爱那自己和其他人都远配不上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童话里的人。 她上中学的时候算是爱看杂书,但往往懒于做摘抄。只有加缪的一句话她记得最深,因为似乎就是在讲她自己:“我需要月亮,或者幸福,或者永生,需要的东西也许是荒唐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的。” 覃文杰的心理大概是那种俗套的自我为中心的想法,认为命运让她父亲救下他,就是为了换他来陪在她身边。 其实贺柊从来没这么想过,因为始终明白他在自己生命中只是过客。自从知道覃文杰就是当年被父亲舍生救下的男孩后,她的心境是从怨憎到平和的波浪线。 放下手机,刚出卧室门就看见严椋窝在客厅沙发上睡着,头枕着沙发扶手,蜷缩着身子,很不舒服的姿势。身上只盖了一件他的长大衣。 贺柊蹲下来凑近了看他。他睡着了眉毛也是皱着的,好看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以极小的幅度一抖一抖,让她忍不住想把他逗醒。 于是她伸手抚摸他的脸,从脸颊到下颌。手感很好,除了下巴上有一点扎扎的胡茬。把自己的脸贴上去蹭他的脸,若即若离地去感受胡茬的刮蹭。 他醒了。转了一下脸躲避她的骚扰,把她推开一点,侧过身面朝里。 贺柊见状就先放过他,坐在一旁地毯上点了个外卖,然后去洗漱。 洗漱回来继续闹他,故意往严椋脖子上吹气。他睁眼看见她,顺手把她头顶七歪八扭的几撮头发顺了顺,然后又搂进怀里。 两人就保持这样她在他怀里的姿势一动不动,谁也没说话。持续了好长一会儿,久到她以为他又睡着了,偷偷把手从他的衣领伸进去摸,不带着挑逗,只把手久久地停留在他心口的位置,感受他心脏的跳动,是他还鲜活的证明。 他也不制止,只有胸腔的颤动证明他还醒着,并且在闷闷地笑。他抱得太紧,贺柊有一只手动弹不得渐渐麻了,为迫使他松手,开始胡乱地在他胸前摸来摸去。直到她开始用指甲刮他的乳尖,才被他一把按住。 严椋刚醒的声音带着性感的喑哑:“今天没事做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在床上消磨时间。” 贺柊听了立即掀开他身上盖着的大衣,作势就要抬腿往他身上跨,被他一把抱住固定在半空:“等等,你今天要搬家。” “喔……那你还故意做假设引诱我。”她佯作恼怒,故意贴近他面庞呲牙咧嘴。 他按住她后脑,含住她的嘴深吻,一吻终了又亲亲她的唇瓣和脸颊。 - 市一中南门有一条河,隔河相望是该市一个不大不小的景区。这周边的高级住宅区环境静谧,与河另一岸的熙熙攘攘挤挤挨挨有天壤之别。 这个小区门口很冷清,只有一家不大不小的花店坐落。店里装潢典雅,门口的花一盆盆一簇簇静悄悄开着,在冬季也散发着馥郁花香。 贺柊一眼看中了单瓣菟葵,粉紫色的花瓣由浅到深团团晕染开。可惜菟葵花茎偏短,比较难扎成花束。贺柊干脆又挑了几支白色的蝴蝶洋牡丹,没要什么精美包装,只让店员给随便扎起来方便携带。 家里提前叫了家政打扫过,贺叶堂留下的旧家具只剩了几件,被归放进储物间。新的家具刚搬进来,窗帘地毯什么的都没有,整套房子看上去光秃秃空荡荡的。 贺柊把自己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好,把护肤品化妆品摆好,就倒在还没拆封的床垫上玩手机。 一墙之隔,严椋在客厅捣鼓着贺柊买来的沙发罩。看上去他也没自己套过这个,抖开布料找它的边角。 明明一切都还乱糟糟,四周却弥散着淡淡的花香。 香味从哪而来?他四周望了一下,不知道是贺柊在窗台上摆出来的鲜花,还是置物架上的香薰。 环境乱糟糟,显得鲜花和香薰精致得有点格格不入。 - 这年的除夕下午,贺舟源开车来接贺柊回老宅吃年夜饭。他的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严椋的车正从小区大门里开出来。贺舟源从半开的车窗瞥见一个模糊的侧脸,觉得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 给贺柊打电话催促她快出门,这次竟一反常态地顺利,挂了电话没几分钟人就到眼前了。 贺柊开了车门钻进副驾,反倒催他快走。贺舟源狐疑地嘟囔了一句:“这次出门怎么这么快?” 她心里默默回答:因为和严椋出去玩了,刚赶回来。 每年春节贺舟源都会带着贺柊回老宅住上两天,即使今年大伯夫妇不回来也是如此。 兄妹俩刚进院门,看见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缩在院子角落,边骂骂咧咧地打电话边抽烟,烟灰簌簌落在石板地上。随风吹来一点劣质烟草味,贺舟源厌恶地皱了皱眉。 贺家不算人丁兴旺,老二贺叶堂英年早逝,老大贺圣堂夫妻俩又常驻国外。只有一个贺志军常年待在家里。也是没办法的事,此人无业。据说前些年给他在家里的公司安排过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不过没干多久就不了了之了。 贺志军本姓王,生父不详。十五岁的时候他妈卢婧嫁给已经六十多岁的贺爷爷,他也随之来到贺家。贺老爷子算是对他视如己出,他在贺家算是行三,但小辈里没一个人把他当三叔。 贺爷爷年逾古稀,耳朵聋得厉害,平时又不乐意戴助听器,按他的话说是“耳不听为净”。卢奶奶才五十出头的年纪,由于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年轻一点。 家里做饭的王婶刘姨把一桌子菜做出来就各回各家过除夕去了,年夜饭餐桌上只有贺家这五口人。贺爷爷仗着自己听不见,一向是懒得跟人搭话也懒得管事,只顾吃自己的。 未免气氛太过尴尬,只有卢奶奶在一旁跟孙辈寒暄。毕竟不是亲奶奶,她也不好问太多,只问问贺舟源公司怎么样,跟女朋友怎么样,问问贺柊学习怎么样,得到一两句“挺好”“还行”就又无话可说。 于是又聊起贺志军打算年后订婚的事,说新娘怎样怎样,说婚房买在哪之类的话。贺志军从头到尾不吭声。 他一向这样,在长辈面前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锯嘴葫芦。他的默不作声总带着一股阴沉,像是阴暗角落里蛰伏的老鼠。 晚上贺柊睡在二楼她的房间里,小时候贺舟源的房间在三楼,几年前换到她隔壁来了。 躺在这里总是很难入睡,睡着了又惊醒,迷迷糊糊中再次入睡。半睡半醒中听到有人在敲门,贺柊一下子清醒过来,屏气凝神去听,确定是自己的房门。敲门声很轻,只有敲门人和她自己能听到,很难吵醒熟睡的人。 贺柊感觉到心脏怦怦跳,像是要从嗓子口跳出来。身上和脑门上也沁出汗来。尽力去回想睡前是不是把门窗都锁好了。 又想到床下……床下砌实了,衣柜也拆了换成衣架,房间里没有空隙可藏人。 这回敲门声也停了,心稍稍安定下来一点。 没多会儿,敲门声又响起,不紧不慢的,无节奏的,只是“咚咚咚咚”连着在敲,像机器人在打鼓点。即使声音不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格外刺耳。 她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去摸手机,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让门外的人知道她醒了。另一只手伸到枕头下。 拿到手机先快速给贺舟源发了信息,“哥哥,有人在敲我的门。” 慌乱之中连发了好多条过去。她来不及注意到这一点,小心翼翼地喘息,生怕发出太大声音。 敲门声仍在继续。 把头用被子蒙住,突然产生很大一股自厌感。她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栋房子。明明在外面她已经长成一个大人,有手有脚能保护自己,每每回到这里,这个房间,这张床上,就仿佛又变成一个软弱的对一切都无力反抗的小女孩。 她恨死了这样。 颤抖着缩了一会儿,敲门声仍不停。她握紧了右手里的东西,鼓起勇气从床上下来,慢慢挪到门前。 还没走到门前就听见“扑通”一声,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拳头砸在人身上的声音,咬牙喘息声和没忍住的痛呼声。隐约还听见贺舟源的声音,牙缝里泄出来的气音“畜生”。 贺柊急忙把门打开,看见贺舟源把贺志军压在地上打。 听见开门声贺舟源转头看过来,就看见贺柊脸色苍白,右手紧紧攥着一把美工刀。 “不是第一次是不是?”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 贺柊想说没事,这次他没进来。嘴唇不自觉地发颤,只好紧紧咬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贺舟源一时不察被地上的贺志军一拳捶在下巴上,向后跌倒在地。贺志军得空脱身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就要跑,被站起来的贺舟源一脚踹在胸口,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刀给我。”贺舟源向贺柊伸出一只手,眼睛死死盯着在地上打滚的贺志军,“哥替你阉了他。” 这样的动静很难再装作听不到了。楼的灯亮起一盏,卢奶奶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袍,急匆匆地跑上来。嘴里喊着:“有误会的伐?” 贺舟源看也没看他们母子一眼,走近了挡住贺柊,把她往房间里塞,“去收拾你的东西,哥哥这就带你走。” - 贺柊在贺舟源家住到正月初六,趁他去上班,微信上通知一声就溜回了自己家。 过年这几天小区门口花店生意似乎格外火热,贺柊无意识多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没等细看,那个忙着搬花盆的身影也发现了她,一脸惊喜地冲她跑过来打招呼:“嘿,挺巧啊,新年好!寒假过得咋样?” 她辨认好大一会儿才认出是谢豪。原本贺柊对他这张脸就不大熟悉,他又比上次见更黑了一点,头发也长了。 她尴尬笑笑:“新年好。你在这家店打工?” “嗐,这两天生意好,店里忙不过来,我就来帮帮忙。喊严弈哲那小子给工钱,那铁公鸡一毛也没拔过。” “哦,这家店是……” “严弈哲他妈开的。这边是一个分店。总店在东湖那边,改天带你去看看。嚯,整个一豪华版的花卉市场。” 贺柊点点头,意思是谈话差不多可以到此为止了,接着往小区大门走。 谢豪却不依不饶,明显谈兴大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穷追不舍的推销员:“哎,你也住这儿啊,大后天严弈哲生日,咱俩正好一块儿过去。我跟你说,今年他这个生日一准热闹。” “我就不了。”贺柊没注意到他话里的“也”字。 “严弈哲没叫你吗?”谢豪一脸震惊,“不能啊,不叫谁也得叫上你啊。准是狗哲最近太忙给忘了。我替他邀请你,你可必须得去,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 贺柊礼貌微笑了一下,进了小区大门,谢豪紧随其后也跟进来了。看她无动于衷,又说:“严弈哲最近真有事……他那个前女友,纠缠得厉害,他差点没被折磨死。年前到现在,得好几个月了吧,哲子拉黑她,她就把掘地三尺他同学朋友全骚扰一遍;躲着她,她就在哲子宿舍门口蹲点儿,一蹲着人,就死抱住人不让走。听说过年儿这几天都追到哲子家门口去了,真够烦人的。” “没报警?” “嗨,严弈哲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太软。觉得说一个女孩儿,也没对他怎么样,闹到警察那去不好看。” “哦。”贺柊回头发现他已经跟着自己到了自己家门口,问他,“怎么?花店不忙了?打算进来坐坐?” 谢豪连忙摆了摆手,抬头看了看门牌,一脸惊喜:“嗨呀!咱俩还是邻居!以前怎么没碰着过你?我住7幢,就在你家后头,改天来我家吃饭,我家新请的阿姨做饭那叫一个绝。” 见贺柊礼貌点了点头,他也就往后走了。贺柊注意了一下,发现他还真刷开了后面那幢房子的面部识别锁。也是,如果不是业主,刚刚在门卫处保安就会把他拦下来。他进门转身的时候望见贺柊在看,还乐呵呵挥手。 正月初九那天,家里的门铃大清早就被人按响了,而且是一阵一阵的狂响。 贺柊带着起床气怒气冲冲地下楼去开门,看见谢豪嬉皮笑脸地站在哪朝她挥手。用了很大意志力才控制住脾气:“有事?” 谢豪刚张嘴想说话,她又冷冰冰给他堵回去:“不管有事没事希望你以后都不要来按我家门铃。实在有事就微信上联系。” “哦,好。”他愣愣的,“今天哲子生日,我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谢谢,不用了。” 贺柊作势就要关门,关到一半被他撑住:“哎哎,这次借了严弈哲他哥的山间别墅,叫了很多人,肯定特好玩,你不去多可惜。” 注意到贺柊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要关门,他连忙解释:“哎,严弈哲他哥不来。就还是咱们几个,你都认识的,再加上几个严弈哲的大学同学。” 贺柊“哦”了一声不为所动。 “你俩有什么事我不知道也管不了。”谢豪有点烦了,“我就想问,到底多大的事?还搞连座啊,是不是以后也不跟我们玩了?那今天关枝意也去,你以后是不是也跟她绝交?” “关枝意说了要去?” “对啊。反正你要是改主意了,今天晚上过去也行,位置我微信发你。”他看了眼表,摆了摆手,“走了啊。” 谢豪走了,贺柊关上门,直接陷进一楼客厅沙发里补觉。到了大概十一点,醒了。 收到严弈哲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叫她过去玩。 这才发现他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很久之前。又想起谢豪的话。 贺柊想来想去,极力回忆还是觉得两人之间没什么矛盾。 她不去他生日party主要是因为出差的严椋今天晚上回国。 关枝意打电话过来,想下午一起逛逛街,晚上再一起去严弈哲生日party玩。 “哎呀去嘛去嘛,我都在去你家接你的路上了。”关枝意那边的背景音是地铁报站声,“严椋到机场也得凌晨了,正好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 在关枝意这儿,贺柊总是很容易妥协。 21 办生日趴的这栋山间别墅坐落在半山腰,确实算得上“豪宅”。不算占地面积,单看外观甚至很像个宫殿。时值寒冬,四周的高大乔木和低矮灌木依旧郁郁葱葱,很有些野趣。 贺柊一进门先拿个小盘给自己挑了几块甜品,倒了一杯苹果酒端着,在落地窗旁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落座。 进门坐下吃了没一会儿,高脚杯里的苹果酒还剩半杯,就有人走过来敲敲她的桌面。她正细嚼慢咽地品尝一小块精美的山茶花形状的慕斯蛋糕,叼着勺子抬头,看见站在自己桌前的竟然是严弈哲。 看贺柊吃得笑眯眯,他问:“好吃吗?” 贺柊点点头。 “那就好。待会还有生日蛋糕。”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像是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挠了挠头指了指一个无人的角落说:“咱俩聊聊?” 贺柊一下子又想起早上谢豪的话。急匆匆把剩下的一点慕斯蛋糕吞吃下去,接着站起身来。 等她聊完回来,就发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着这么一个,穿着浅蓝色露肩礼服裙的女孩。 虽然是在室内,但正月里山上气温实在低。再加上只是朋友间的小宴,不算什么正式场合,所以大多数人都穿得暖暖和和,至多进门后把羽绒服或者大衣脱下来,里面是羊绒裙或者毛线衫。 在这其中这个穿着露肩礼服裙的女生就格外醒目了。 她长发披散着,发尾染成鲜艳的红色。贺柊剩下的半杯苹果酒、还残余慕斯蛋糕痕迹的小碟子,都还在她面前摆着。 贺柊走上前去把杯子和碟子拿过来,刚走近就听见那个女生声音不高不低地喝骂:“狗男女真是够贱够不要脸。” 贺柊冷不丁被吓到,刚伸出去想拿被子和碟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看这女孩目光和双手都始终没没离开手上的手机,猜想她可能是在和朋友发语音、打电话之类的,立刻拿好自己的东西走了。 杯子里剩的半杯苹果酒颜色有点奇怪,贺柊不清楚苹果酒是不是也会氧化,干脆倒掉,换了一个新杯子重新倒了些酒。 正四处逛着想找个新位置坐,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关枝意拉住,问严弈哲跟她聊了什么。 贺柊疑惑她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不过没问,直接说了:“他先问我严椋什么时候回国,我说今晚或者明天早上。然后——哦,你知道吗,他居然还不知道我和严椋好上了,问我是不是和他哥在一起了。这都多久了啊,我没跟他说过吗?” 关枝意凑到她耳边说,“哦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严弈哲自己可能发现了一点什么,问我来着。” “问什么?” “问我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说是。他又问是谁,那我当时想着可能不能说,就说我不认识。”关枝意摸了摸鼻尖,“这么一来好像故意瞒着他啊,怪不得他前段时间老是像生你的气一样。” 贺柊皱眉:“可是我当时对严椋有意思他也知道的啊。” 关枝意耸耸肩:“可能没想到他哥真让你拿下了。” 贺柊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表情:她真心实意、理直气壮地震惊,大概他原本预料的尴尬、羞愧,她都全然没有。懒得想那么多,她拍拍关枝意的胳膊:“小事儿。” 到十点多快十一点,蛋糕车推出来,吹了蜡烛,这群人齐声唱生日歌,又切了蛋糕。 贺柊已经吃了太多甜品,分给她的蛋糕她分给了别人,只从关枝意盘里叉了一小口尝尝味道。 凌晨一点赵普生来接关枝意,贺柊原本说好和他们一起走,却又临时收到严椋的微信,说已经到机场,助理开车,正好顺路来接她回家。自切完蛋糕就已经有人断断续续离开,偶尔有人来接,大多不请而入。只有赵普生会傻乎乎地在外面按大门门铃。大家玩得正嗨闹哄哄的,哪里能听得到门铃! ——除了关枝意,她可能两只耳朵都竖着吧。 她过来问贺柊要不要一起走,贺柊摇摇头:“正好严椋可以顺路接我,本人不用做电灯泡啦!” 关枝意吐吐舌头。 关枝意走后,贺柊一个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吹风。路灯灯光昏黄,路边高大乔木的枝叶在地上投下风中摇摆的剪影。 正一个人默默发着呆,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蹿出一个黑影,瞬息之间听到极清脆的一声耳光,完全没有防备也来不及躲,唯一的感觉是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半边脸发麻。 缓了好一会儿,贺柊转脸过去,看见那件蓝色礼服裙的主人在她眼前,淡蓝色的丝质面料被寒风吹得像纸一样薄,好似下一秒就会破烂掉。 濒临零下的深夜气温实在太低,无缘无故被打的人是她,她面前这个打人的女生却在发抖,如同北方深秋枝头零星的枯叶。 贺柊没打过架,连字面意思上的撕扯都没参与过,但以牙还牙这种事似乎无师自通。她上前一步扯住女生的头发,轻而易举地把她的脸砸在身旁的路灯杆上。 两人动静不小,很快引来了围观的人。有一两个人试图拉架反被蓝裙子女生挠了几道口子,就又退回人群中去了。 那女生比贺柊个头矮一个头,力气倒不小,一边发疯一样死命挣扎一边喊,恨恨指控贺柊抢了她男朋友。贺柊四肢并用,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她,按住她的力道简直要把她摁进电线杆里面去,她挣扎的力道像是致力于把贺柊掀翻之前先把电线杆撞倒。 贺柊手上还有点发抖,但依然死死地把人压住了,冷冷地劝告她:“有病就去治病,别到处装狗乱咬人。” 直到这场闹剧的男主角喊着那女生的名字从人群外围挤进来,大家自发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人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牢牢把贴在电线杆上的女生死死抱住了,贺柊刚松手撤出来,她一只手得了空就又扬起来要去抓贺柊的头发,被人半路截住。 贺柊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他一把抓住护在身后。 过了几秒钟,只听见严弈哲声音闷闷的,半死不活地喊了一声:“……哥。” 严椋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神色,过了好大一会儿听见他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自己解决好。” 虽然只听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但是贺柊本能地感觉到他生气了。反映在动作上就是拉着她手腕的手更用力,简直像是钳制住她手腕的铁镯。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助理开车,严椋坐在副驾,贺柊在后座闭目养神。 贺柊刚刚跟人打了一架本来心率很快。不过坐了一会儿就慢慢静下来了,又喝了不少酒,困倦的感觉紧紧压着大脑。虽然不至于闭上眼睛就立刻昏睡,但也乏于跟人交流。 直到车子停下来,前排的严椋跟助理说了些什么,助理先打开车门走了。这阵动静过去之后车里只剩下两人,又陷入沉默。 贺柊一直没睡着,意识清醒但眼睛挣不开。严椋也没什么动静,两人各自坐着,仿佛要一起在车里坐到天亮的架势。 其实离天亮也没多久了。 最终还是贺柊耐性更差一点。依旧没睁眼,开口嗓子有点哑:“现在在哪?” 严椋坐了一晚飞机,其实在坐着的这段时间里差点睡着了。但是睡得很浅,好像一直等着她问这么一句来唤醒他,“家。” “回去睡。”边说这句他边动身,开了车门去捞她。 贺柊无意识中挣开了严椋伸过来的手,自己站起来,“你家?” 这句好像被盖在车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之下,没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