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接近病娇首辅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被迫接近病娇首辅后》作者:向样【完结】 简介: 1.周乐音是国公府嫡小姐,自小娇生惯养,父母宠爱,也无病无灾。 可最近她心口总会无缘无故疼。 庙里高僧与她说,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首辅。 周乐音后来才发现,原来她的病受首辅大人的心情影响,首辅不高兴她便会心如针扎,首辅高兴她才身体康健。 但首辅好似每日都不高兴。 周乐音没办法,只得想尽办法逗首辅开心。 2.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告诉顾止她想要他开心,世人都只想顾止死。 顾止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她,抱紧她,占有她。 可当他满心欢喜说出想娶她时,周乐音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她犹豫了,她不想要他。 向来铁石心肠的首辅红了眼尾,静静盯着周乐音,许久才吐出一句:骗子。 送他的糕点是假的。 想逗他开心是假的。 她想嫁的人也不是他…… 但是没关系,他会想办法把她留在身边的。 愧疚垂眸的周乐音没发现,顾止那双泛红的眸子里藏着几缕毁天灭地的疯狂。 排雷:◆男主有大饼,前期发疯后期演戏。 ◆男主有伤害不那么无辜的倒霉鬼,很残忍的伤害【重点】 ◆男主的一切行为最终解释权归男主的脑回路,与作者无关。 ◆本文归属于小孩子过家家一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前世今生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乐音,顾止┃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病娇首辅为我伪装成了小可怜 立意:争取就会有收获 第1章 遇险 崇山峻岭间,雪落无声。 古刹也因雪添了几分庄重与肃静,朱墙黛瓦青松尽掩在风霜之下,耳畔似乎还有雪花簌簌轻折枝的声响。 落雪满天,一片素白间,梅林便是唯一一抹亮色。佛光寺内有着一大片腊梅,红梅迎着霜雪,这会儿开得正旺。 许是因为风雪,佛光寺此刻人并不多,偶尔有鸟飞叫声,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归于宁静。 “先不回去,我们去梅林转转。”远处说话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嗓音如溪水潺潺般沁人心脾,并不会让人生厌。 少女身上披着一件雪白色斗篷,踏着碎雪缓缓走来,脸上未施粉黛,肤色白皙细嫩,朱唇皓齿,嫭以姱只。 最让人难忘的是那双眸子,黑白分明,如宝石般通透而明亮,里头有着说不出的明澈。 与身旁丫鬟说话时,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愉悦,比冬日暖阳还要暖上几分。 她警惕地观察四周情况,见没人,伸手拉住丫鬟的手,三步做两步便走过石阶,嘴上催促:“走快些走快些,等下回去还要抄佛经呢。” 周乐音本是定国公府嫡出大小姐,要在往常的冬日,她本该抱着暖炉,烤着炭火,在暖和的被窝里睡觉,而不是起个大早去念经,念完经之后又回去继续抄佛经。 只可惜她这个月初,得了怪病,心口时不时像针扎一般。 看过许多大夫,可每一个大夫都说她身体康健,喝了不少药,病却半点也不见好。 都道佛光寺有佛祖保佑,向来灵验。 无奈之下,定国公夫人只好携她一同来佛光寺祈福,只求周乐音身体康健。 为了向佛祖表达诚意,周乐音每日天不亮便起,去殿内念经,念完经后又返回禅房抄写佛经,事情安排得满,一天内留给她的自由时间并不多。 先前国公夫人拘着,周乐音到佛光寺两日都不曾到处逛逛,今日恰逢国公夫人有事要忙,她才带着贴身丫鬟槐米偷溜了出来。 佛光寺内梅林的风景向来一绝,借着这个机会,周乐音定是要好好赏一赏这暗香疏影的。 拾阶而上,石子小路也随之映入眼帘,往上看,繁花满树,细嗅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少女站在林中小路上,兴奋地望着满地梅花,白皙的双颊染上了一抹红润,肌肤白里透红,整个人娇艳又明媚。 她眼前一亮,往远处那抹混迹在红梅中的绿色奔去。 周乐音踮起脚尖,还未触碰到绿梅的枝干,刺骨的寒气迎面向她的脖颈处席卷而来,如毒蛇般黏腻阴冷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 梅花轻颤,白雪从枝头摇落,耳畔的空气似乎被撕裂。 周乐音听到耳边的声音道:“你要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往下一看,一把锋利的匕首似乎正冒着寒气,横放在她的脖颈前,只消周乐音挪动半步,刀刃就会划破她的喉咙。 周乐音连大气不敢出,心怦怦直跳,身体僵硬,半点动作也不敢有。 空气凝滞了片刻,虚空中传来一声嗤笑,似乎在嘲笑劫匪的异想天开。 周乐音看见天地间立着一个身着玄青色衣袍的男人,男人身形修长,手持长剑,脸上戴着一块银色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骘凌厉的眸子,发带随风翩跹,似利刃出鞘划破长空。 紧抿着的双唇勾起一个恰当的弧度,“威胁我?” 不给劫匪反应时间,男人脚尖轻点,衣袂飘飘,长剑带着肃杀之气,劲直指向劫匪。 -- 第2页 慌乱间,周乐音感觉自己被人猛地一推,在她差点跌落在地时,一只冰冷的大掌划过她的腰身,借着这一缓冲,周乐音才不至于脸颊着地。 她踉跄两步,但还是没能稳住身形,往地上跌去,慌乱间手臂垫在身下。 趁着两人打斗,槐米很快上前扶起她,等周乐音虚靠着槐米站起来,往刀剑乱舞的两人看去时,雪地里早已悄然绽放了几朵比红梅还要鲜红的血花。 周乐音和槐米两人吓得双腿发软,就连站直也困难,更别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两人只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躲到了树后。 劫持周乐音的人捂着伤口躺在地上,一脸虚弱,如丧家之犬一般,全然没了威胁周乐音时的气势。 “你也配?”冷笑伴随着刀剑划开血肉的声音,在空旷的梅林中响起。 男人立在雪地,长剑直指劫匪脖颈,居高临下望着手下败将。 “顾止,你暴虐无道,十恶不赦,你不得好死,你注定痛失所爱,孤苦一生。”悲戚的咒骂从空中响起。 也不知是哪句话惹怒了顾止,长剑划过劫匪的舌头,寒芒一闪,暗红的一团掉落在雪地,顾止像看什么腌臜之物一般,很快挪开视线。 咒骂声戛然而止,眼睁睁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周乐音差点发出尖叫,一双圆又亮的眸子猛然瞪大,双手死死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幕。 那个人,他竟然生生割掉了劫匪的舌头。 后背冒着冷汗,惊恐如洪水决堤般席卷而来,刺激着她的大脑。 周乐音再也站不稳了,她扶着梅树滑倒在地,雪白的斗篷与雪地化为一体,柔顺如绸的青丝顺着肩垂落,隔断了她的情绪。 如意云纹锦靴踩着碎玉般的雪粒,嘎吱嘎吱的声响让周乐音心提到嗓子口,透过青丝的缝隙,她看见顾止的身影越来越远。 恍惚间,她好似感觉到一道淡漠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周乐音心猛然一颤,等她再抬头看时,方才的一切又仿佛是她的错觉。 梅林再次恢复静谧,若不是地上那滩鲜艳未干的血迹,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梦。 两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回了禅房。 周乐音惊魂未定,随意换了身衣裳就躺在床上回忆在梅林发生的事情。 她们两人回去时并没有故意躲藏,路上就被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看见了,她们一身狼狈地回去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国公夫人耳中。 国公夫人心里担忧周乐音,心急之下,门也忘记敲,推门便入。 听见推门声,周乐音有气无力地往前一看,见是国公夫人,轻飘飘地唤了声娘,语调也弱了不少。 梅林发生的事情国公夫人不知晓,她只以为周乐音摔伤了。 这会儿见周乐音这幅恹恹的模样,才意识到不对劲。 国公夫人快步走到周乐音面前,捧着她的脸颊,细细扫过她的脸,“音音,发生……”什么事了? 话还没来得及问完,腰突然被束缚住,周乐音的小脸紧贴着国公夫人,蹭了蹭,她声音小小的,“娘,我好怕。” 周乐音是嘴里藏不住事的,这会儿见到能够信任的人,一股脑地就把在梅林遇到的事情都给倒了出来。 越说越害怕,搂住国公夫人腰的手也在悄悄缩紧。 感受到周乐音的动作,国公夫人伸手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声音轻柔,“让娘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国公夫人脸上是岁月累积下来的处事不惊,但那双手却微微颤抖着,将她的情绪暴露无遗,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敢在她眼皮子下伤周乐音,她看还真是活腻了。 闻言,周乐音把袖子挽起,将胳膊伸到国公夫人眼前,水润的眸子眨了眨。 国公夫人心一紧,一眼就瞧见了她手臂处的伤。 细嫩的肌肤上便是多一点痕迹都额外刺眼,国公夫人赶忙叫人寻了药,动作轻柔地帮周乐音涂药,“痛不痛?这天杀的,娘一定找出那个人,让他付出代价。” 提起劫匪,周乐音脑中突然划过那个名字,是不是找到顾止就可以找到那个劫匪了? 周乐音垂着长睫,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话,“娘,顾止是谁?” “顾止”两字在舌尖打转,周乐音声音渐渐变低,眼前闪过顾止动手时那利落狠辣的动作,耳畔还有劫匪呜咽的声音。 想到这一幕,周乐音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周乐音的话让国公夫人手上动作一顿,她愣了片刻才问,“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号?” 顾止是当朝首辅,年纪虽轻但处理事务手段毒辣,半点情面都不会留,为人阴沉孤僻又喜怒无常,更有坊间传闻他喝人血吃人肉。 坊间传闻国公夫人倒不信,但顾止心狠手辣却是事实。而如今从独女口中听到这个名号,国公夫人心口一紧,就怕周乐音与顾止扯上了关系。 “伤我的那人嘴里喊出来的。”周乐音说道。 刚才国公夫人已经从周乐音嘴中了解了事情所有经过,又听周乐音这么一提,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顾止救了周乐音。 顾止竟然牵扯进来了?国公夫人眉头蹙起。 顾止做事狠辣,从不会在无用的事情上费功夫,此事他竟然插手了,那必定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 第3页 原先没有顾止扯进来,要处置一个人,定国公府还是有那个能力,可现在扯上了顾止,国公夫人突然有些犹豫了。 她眼皮子发颤,只觉得没有好事发生。 沉吟片刻,国公夫人摸了摸周乐音的脑袋,“顾止是当朝首辅。但是这件事你别插手,回去后让你爹去处理,等下我们就回家。” 一听国公夫人这么说,周乐音破涕为笑,长睫上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 周乐音想回家,在家不需要早起,也不需要念经,更不需要抄经。 她们这一趟来原先是准备住小半个月的,行李不少,等收拾完之后差不多就要吃午饭了。 可等一群人吃过午饭后,原先小小的雪渐渐变大,覆盖了下山的道路,道路上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时候下山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国公夫人只好把回家时间推迟,等雪停冰化再出发。 看着槐米把收拾好的被褥拿出来重新铺在床上,周乐音精致的眉眼都覆上了惆怅。 她扑倒在刚铺好的床上,脸埋在膨胀松软的被褥里,深深叹了口气。 雪花伴随大风呼呼飘落,禅房外冷得像冰窖一般,周乐音在禅房内窝了一下午,只有吃饭才出去转一圈。 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做,她早早便躺在床上,一直到夜深,依旧没能睡着。 她怕黑,夜里的蜡烛一直到入睡后才会灭,这会儿也一样。 禅房内点着白烛,火光借风之势张牙舞爪,下一刻要把她吞噬一般,周乐音只觉脖颈前冷飕飕的,似乎还横着一把匕首。 她浑身一颤,扯了扯被褥,把自己,特别是脖子那处盖得严严实实,双眸呆呆地盯着屋顶,把这些莫名的思绪甩出脑外。 实在是不早了,周乐音虽然怕,却也抵不过困意,很快她就睡着了,床榻上的女郎缩成一团,软衾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只余下顺滑乌亮的长发在外,睡颜恬淡。 只是她脸上的平静猝然消逝,眉头紧蹙,藏在被褥下的手捂着心口,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良久脸上表情才慢慢放松。 明月如霜,高挂窗前。 月光透过窗洒入房内,顾止的下半脸藏于黑暗,而上半脸归于月光,羽睫轻轻扇动,在眼下映出一抹阴影,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厚实的被褥下藏着修长劲瘦的身躯,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额上冒着汗,打湿了鬓发,双颊泛红。 顾止猛地从床上坐直,双眼蓦然睁开,眼底薄雾氤氲,细看之下还有几分惊慌,不同于往日的阴沉,清隽的眉目蒙上了一层茫然。 骨节分明的双手青筋凸起,紧抓着被褥,嘴中呢喃。 又梦到了吗? 面上迷茫不过片刻,转瞬即逝,墨色深邃的眸子望向窗外,取而代之的是毁天灭地的疯狂。 他口中不停地咀嚼着两个字,声音细小,凑近了才能听见。 看他嘴型,他不断重复的两字分明就是, ——音音。 第2章 因果轮回 从梦中惊醒后,顾止再也无法入睡。 他倚在窗前,才将槛窗开了一条小缝,风便顺着窗肆无忌惮地灌入他的衣领。 风散去了顾止波涛汹涌的情绪,却也勾画出梦中红梅树下女子的身姿。 她胸口刺着一把匕首,血流不止,靠在梅树下,向来红润的脸颊也一片煞白,微弱地喘息着,发簪凌乱掉落在地。 顾止垂着眸子,望着自己的手掌,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思索什么。 寒风凛冽,肆虐地包裹着他身体的每一寸,顾止只着一身轻薄的寝衣。 柔软的寝衣贴着肌肤,宽肩窄腰,前胸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他很高,静静立于窗前,月光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风越发张扬,顾止冷着脸,修长的手指拉过槛窗,将窗死死关住。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心像被人拿着棍子搅和了好几圈一样,把他的情绪搅得天翻地覆。 顾止从窗前走到床边,慢条斯理地套上衣衫,牙齿狠狠地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皱起的眉头这才舒展。 拿起挂在壁上的长剑,摩挲着剑柄处复杂的花纹,顾止眸色幽深,带着长剑,他推门便出。 夜色朦胧,顾止轻车熟路地绕到地牢中。 那里关着昨日伤到周乐音的劫匪。 周乐音实在是难受得紧,夜里不知为何,心口又开始疼了起来,密密麻麻像针扎一般。 哪怕她蜷缩成一团,揪着心口也无法缓解,喉间不断发出沉闷又痛苦的呻.吟。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乐音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夜里有了这么一遭,周乐音醒的也晚,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早已日上三竿。 不似昨日的大雪,反倒是晴空万里,红日高悬天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昨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周乐音这回专程带了四个侍卫出门。 空旷无人的寺庙内,唯有一群人额外显眼,四个牛高马壮的侍卫跟在周乐音身后,警惕地观察四周,势必要为周乐音扫除一切危险。 周乐音今日穿着一件嫩绿色襦裙,襦裙上绣着刚抽条的柳枝,她每走一步,柳枝便欢快地摇曳着。 路两侧的积雪还未化,洁白无瑕一大块堆积在两侧。周乐音拎着裙裾,一脚踩上积雪边缘,雪花碎屑飞舞,柳枝轻颤。 -- 第4页 她笑得欢快,迅速赶往下一块积雪,玩得不亦乐乎。 不同于路两侧的积雪,下山道路上的雪被佛光寺内的僧人清理得干干净净。周乐音满意地点头,扭身便要回去告诉国公夫人。 还不等她离去,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了她,“还请这位施主留步。” 来人是一个年老的和尚,长须发白,皱纹里都带着坦然,一件简单的僧衣,看上去和佛光寺内其他僧人并没有不同,只是他眼中多了一抹看破世俗的通透。 周乐音双手合十向和尚打过招呼,眸光不解,疑惑他为什么喊住自己。 “贫僧玄悟,在这等候施主多时,还请施主挪步。”老和尚自报家门,他往旁侧带路,像有要事要和周乐音单独说。 周乐音从到佛光寺第一天就听说过玄悟。 佛光寺内的玄悟大师,曾两次窥破天机,替百姓避了天灾,受万人敬仰。 可玄悟在这里等她又是为何? 周乐音跟着玄悟走,却没有要屏退身后侍卫的想法。 她身后的四个侍卫手握着剑柄,尽职尽责地紧紧跟随着周乐音,周乐音往左他们便往左,周乐音往右他们也跟着。 玄悟止步,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施主被心疾困扰多日……”话还没说完,周乐音脸色大变,玄悟及时收声,没将话说透。 她虽看了不少大夫,但心疾这件事对外一直瞒得死死的,就连此次前来佛光寺,也是用着旁的理由。 玄悟先是猜到她会来这边,后又说中她最近的状态,难不成真能窥破天机? 玄悟看出她的疑惑,却只是笑笑,说了句无关的话,“贫僧手无寸铁,如何伤害施主?” 忆起昨夜的疼痛,周乐音利弊权衡之下,摆了摆手,让侍卫在后等着她。 四周静谧,四个侍卫与槐米紧紧望着周乐音,周乐音与玄悟站在树下,风卷起一片树叶,悬在半空,最后落于泥中。 “还请大师为小女解惑。”周乐音郑重其事地道。 玄悟又笑,“是所谓因果定数。” 周乐音望着鞋尖,嘴中念着玄悟与她说的话,“前世因,今生果。”末了又呢喃,“因果定数,起于顾止。” “莫害怕,莫畏惧,遵从本心,顺从本意。” 老和尚神神秘秘的,等她就只为交代这么四句话,说完不等周乐音再问就离开了,留下周乐音一个人思索着这段话的意思。 起于顾止?顾止? 她猛然抬头,一双眸子瞪得又大又圆,满是错愕。 昨日救她的那人不正是顾止吗? 难不成真与顾止有关?可她昨日才第一次见顾止,哪里来的因果? 什么前世今生? 周乐音满脑的疑惑,愣愣地站在树下思索,树叶落在她的头上也不知晓。 见和尚离开了,槐米小跑过来,替周乐音摘了头上的树叶,也不敢打搅她,站在一旁候着。 “走吧。”周乐音眸光落在远处,沉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周乐音将这件事瞒在心底,没与国公夫人说,倒是一见到国公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她回家。 抵不过周乐音缠,一用完午饭,一行人便下山回府了。 耳畔的撞钟声越来越小,佛光寺也离周乐音越来越远,抬头望向山顶,只有连绵起伏的勾连搭屋顶。 一回府上,周乐音就像得到自由的小雀儿,最是爱热闹,但她又不像小雀儿那样畏寒,回去后还没待多久便往街上奔。 地面的积雪与脚印交杂,雪白的雪覆上一层泥印,踩上去还会发出嘎吱的声响。 积雪融化时额外严寒,街上人却不少,街道两旁商贩裹得严实,脸颊鼻尖冻得通红,不知倦地吆喝着。 周乐音才去佛光寺两三日,再见到这幅街景图时却恍若隔世。 她兴致勃勃,不出一会儿槐米手上就拎满了东西,就连跟在一旁保护周乐音的侍卫手中也有不少,挂的像个货架一般。 偏偏周乐音还在兴头上,左看看右逛逛。 嫩绿身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往返,她催着槐米,“如意坊这会儿还没关门,我们快去,晚了就没了。” 周乐音踩着众人压严实了的雪地,走起路来虽小心翼翼却又及其迅速。 再一看,她便在如意坊中,手上提着刚买的枣花酥,枣花酥的香气溢出食盒,飘得四处都是。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枣花酥,抬头那刻却愣住了,双眸呆愣愣地望着正要走进如意坊的那人。 明明只是见过一个侧面的人,她的脑海中关于他的印象却怎么也褪不去。 银色面具遮住双颊,露出流畅的下颚线,墨色衣衫上金色丝线交缠,绣着复杂的花纹,头上一顶精致的银色发冠。 像墨迹山水中的一枝竹,修长挺拔,却又处处都透着神秘和危险。 两人目光有瞬间的对视,周乐音很快移开视线,心口嘭嘭直跳发出巨响,她强忍害怕,扯了扯兜帽遮住自己,迅速便要往顾止身边走过。 顾止那一剑给她的印象实在是深刻,周乐音好不容易把那一幕忘记,这会儿见到顾止,那些记忆又浮了上来。 她的害怕之意浮在眼前,顾止却依旧是往日那副模样,冷冷扫她脸颊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了周乐音手中的枣花酥上。 -- 第5页 周乐音大步流星走着的步子突然一顿,暗道不妙,捂着心口,眉头蹙起,死死咬着唇,脚上动作却不肯停。 她又难受又紧张,稍不留神,一脚踩空,往后扑腾就要摔倒。 她带来的侍卫手中提了太多东西,又是跟在身后保护她,离她的距离竟比顾止离她还要远。 就在周乐音以为自己必摔无疑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身,将她带了起来。 周乐音此时双眸瞪圆,往日狡黠的眸子被惊慌失措覆盖,一只手紧紧揪住顾止的衣衫,另一只手却死死抓着刚买的枣花酥不肯松手。 嫩绿衣衫一如他们在秋宴相见时那般,生机盎然,充满活力。 掌中传来温热的气息,怀中的人又软又香,顾止晃了神,环着周乐音的手半天不曾松开。 周乐音莫名的,发现刚才心口的疼痛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难以察觉的愉悦与舒畅。 她皱了眉头,疑惑地望着面前的顾止。 玄悟的话又从耳畔响起,久久不能散去,甚至有种越来越清晰的趋势。 起于顾止。 皆与顾止相关。 思及此处,周乐音悄悄地将视线放在顾止的脸上,但无奈他脸上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周乐音什么都看不清楚。 眼皮半掀,双眸乌黑发着光一般,炽热的视线中还带着一抹一眼能瞧出来的好奇,是一点也不合格的偷看。 那道视线仿佛能够灼烧人一般,顾止指尖微缩,敛了敛眸子,却又舍不得肌肤相触那一抹暖意。 周乐音倏然意识到自己偷看被发现了,双颊染上一抹红晕,像冬日的玫瑰,美得动人心弦。 她挣扎,顾止这才松开手。 稠密乌亮的发扫过顾止的手,带着阵阵酥麻,一如柳梢扫过湖面,水波荡漾,春风拂面。 顾止还未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塞了一个盒子。 “多谢这位大人。”将枣花酥塞到顾止手中,周乐音就不见了人影。 望向手中的枣花酥,顾止眸色幽暗晦涩,抿了抿唇,没说话,握着食盒的手渐渐收紧,清瘦的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的脑海中一直有道声音在叫嚣。 靠近她,接近她,她在向你示好。 可另外一道声音又毫不示弱地在耳畔响起,比这道声音更盛。 她送你糕点,仅仅只是感谢你,不要自作多情,她见你就想跑,她怕你她怕你! 她会像你父母一样,会毫不留情地把你丢下,丢在雪地里…… 两道声音争论不休,恨不得把顾止撕裂。 喉间又苦又涩,比生吃了一个苦瓜还要苦,顾止面色越发阴郁,双手发着颤,紧握着的食盒“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枣花酥落在地上,沾了灰尘,香味却越发浓郁。 跑远了的周乐音只觉心口那一抹熟悉的疼痛又一次袭来,她靠着槐米,额上冒出冷汗,浑身上下半点力气也没有。 胸口像被刀剑狠狠刺穿一般,她微微喘息着,胸口的疼痛好似蔓延到了五脏六腑,眼前一片乌黑,她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思绪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 周乐音有一个大胆而又荒谬的猜测。 第3章 顾止是她的药 熙攘的人群散去,马路上空无一人,周乐音的神情也逐渐颓然,她埋着脑袋无聊地拨弄着桌面上的茶盏。 茶盏里的热茶早已凉了,却还是没有等到顾止。 “小姐,国公爷已经回去了。”槐米搓热手,呼出一口气。 周乐音扭头应了声,半点要回去的想法也没有,单手撑着脸颊,紧盯着宫门,她猛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视线放在青瓦路上徐徐走来的人身上,催道:“快带上这个,跟我走。” 顾止今日头戴方顶硬壳幞头,身着仙鹤绯袍,腰间佩玉带,身形颀长挺拔,面具下露出清隽的下颚线与似雪般无暇的肌肤,平白添了几分温雅俊秀。 宽大的袖摆随风轻晃,他半只脚就要踏上马车,却被周乐音出声喊住。 顾止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周乐音,那双眸子里的冷意让周乐音忍不住一颤。 她下意识避开迎面而来的视线,又觉有些不礼貌,只好借机去拿槐米手中的画卷,“首辅大人,上回在佛光寺,多谢首辅大人出手相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乐音仰着头,小巧精致的下巴微扬,双手捧着画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气。 顾止指尖动了动,却又连半句话都不曾说。 眼前的周乐音明眸皓齿,唇角笑容可掬,看上去很是无害,只是那双圆溜的眼里,却藏着几分试探, 她在试探什么? 又或是透过他在看什么? 顾止猜不出,略微上翘的眼尾下敛,周身气质越发阴沉,比寒风来得更猛烈更刺骨。 他没接周乐音递过来的画卷,只是淡漠地说了句,“定国公已经谢过了。” 他面上不显半分情绪,可藏在衣袖下的手却越发用力,手背青筋凸显,指尖泛白。 脑中闪过周乐音的眼神。 昨日是害怕,今日便是探究吗?那之后又会是什么? 顾止忍不住去想,情绪翻滚,如波涛一般汹涌。 他本该走的,本该踏上马车的,可又忍不住想要多看看周乐音的笑颜。 -- 第6页 理智与情感拉扯,顾止停在了原地,不进也不退。 他以前见过周乐音。 那时他十岁,奄奄一息躺在草堆上,一条腿被人打伤,血流成河,染红了身下的草,瞳孔涣散。 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个冬天。 恍惚间却看见了神明,唇红齿白如玉雕的人一般,送他去了医馆…… 再后来,便是春日宴上。 小姑娘一身嫩绿长衫,像刚抽条的嫩芽,充满生机与活力,顾止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感受到他的目光,周乐音回他一笑,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不带半点恶意或讨好。 只是一个笑。 只是一个笑,却在顷刻间唤起顾止关于过往的所有记忆,他再也无法忘记,但也不敢上前。 顾止恍惚了神,仿佛回到了春日宴,可对上周乐音的眼,又如一桶冰水浇了下来。 他知道,不是的,不是在春日宴,也不会再有那样纯粹的笑。 熟悉的疼痛袭来,搅得周乐音心口一片翻涌,又闷得她呼吸不过来,周乐音咬着唇转移疼痛。 只要触碰一下顾止,她就能够证明自己的猜测了。 微抬眸子扫过顾止,见他气质冷冽,薄唇紧抿,周乐音又想退缩。 心口传来的绞疼让她胆子大了几分,她一咬牙,顾不得去想后果,一手拿着手中的画卷,另一只手去牵顾止的手。 仙鹤绯袍袖摆宽大,周乐音探手过去,最后也只拉住了顾止的衣袖。 可奇怪的是,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口突然不疼了,先前的疼痛仿佛都只是她的幻觉。 看来她猜对了!只需要触碰顾止一下,就能够迅速止疼。 周乐音眼前一亮,眉眼弯弯,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首辅大人,这是家父珍藏的《雪景寒林图》,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她神情真挚,先前的害怕之意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喜悦。 顾止扫了一眼周乐音递过来的画卷,往后退一步,将周乐音伸过来的手拂开,“不用。” 他不再理会周乐音的反应,快步踏上马车。 车帘像一扇密不透风的墙,将两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一直到车轮滚滚离开周乐音的视线,马车内也没发出过半点声响。 画卷被周乐音拿在手中,她垂眸看着,不明所以。 顾止看不上这幅画吗?可她分明听说,文人都想见见这幅画,顾止是文臣,按照文人的喜欢来应当没错啊。 周乐音疑惑了片刻,很快脸上又扬起了笑,总归这趟来是有收获的。 - 四四方方的马车内,鎏金镂空炉上飘着袅袅香烟。 顾止背倚在马车上,一条长腿肆意踩在榻上,膝盖微曲,另一条腿搭在榻上,手上握着茶盏。 面具被随意丢在身侧,袅袅香烟模糊了他的神情,此刻比面具更能掩饰他内心的汹涌。 顾止闭着眸子,深深地呼吸着,脑海中一片混乱,眼前无数关于周乐音的画面闪过,让他分不清哪些是虚哪些是实。 他猛然睁开眼,眸底一片猩红,讽刺的意味清晰可见。 他是文臣,可他对书画这种东西根本不感兴趣,甚至是厌恶。 周乐音倘若有心,稍微去打听打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方才竟然差点沉浸在那样虚假的情谊中,真是可笑。 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让周乐音想要的东西,让她宁愿忍着害怕也要来讨好他。 周乐音脸上笑容一僵,拉扯着槐米的衣袖,慌乱接过药丸,顾不上喝水,一口将止疼药咽下去。 缓了缓,望着顾止离去的方向,周乐音脸上的不解更甚。 难不成顾止不是她的人型止疼药,反倒是促使她疼痛的根源? 不然为何一见到顾止,她的心疾就会发作。可方才触碰到顾止时,她的确就不疼了。 周乐音想不透,双手不由自主地缩紧,再垂眸一看。 糟了。 那副从定国公书房内偷出来的画卷被她蹂.躏的不成样了! 周乐音心惊胆颤,偷偷从后门溜回府,正要将画卷放下,就感受到身后一道阴森森的视线。 定国公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抽出周乐音刚塞进去的画卷,轻柔地抚摸着,满眼心疼。 “您别气,没坏没坏。”周乐音心虚地安抚。 定国公扭头,满腔的怒火在见到周乐音心虚的模样之后消失殆尽。 他放下手中的画卷,无奈地叹口气,“我没气。” “你拿这画卷作甚去了?怎么折腾成这样回来?”定国公问。 周乐音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她凑了上去,环住定国公的一只手臂,晃了晃,“我就拿出来给人瞧瞧,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周乐音知道自己理亏,不等定国公再说话,她就转移了话题。 所幸定国公也没揭穿她,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你外祖母想你了,找个时间去看看外祖母。”定国公说道。 “好。” 定国公的爵位是靠在外征战得来的,周乐音小时候时,定国公总是在外,定国公夫人偶尔会带着她去外祖母家。 周乐音和外祖母关系亲近,也有许久没见了,周乐音还真有些想外祖母了,况且大表哥还答应要给她做一个小玩意的。 -- 第7页 周乐音应得干脆。 - “还是不说?”顾止漫不经心地问,指腹摩挲着手腕,细长的丹凤眼上挑。 “属下无能。”胡生低垂头。 “那便杀了。”顾止嗓音冰冷。 “这……他说了些……关于大人您的话。”胡生一闭眼,泼水一般将话一下全倒了出来。 顾止蹙眉,“什么话?” “是关于您与定国公府小姐……”感受到空气中刺骨的冷意,胡生头垂得更低。 顾止“啪”的一下拍在桌上,猛然起身,大步流星往地牢去。 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沉重的锁链拖拽着地面,声音尖锐又刺耳。 地牢处在地下,终日不见太阳,一排排煤油灯挂在壁上,泛黄的火苗在门打开那刻被风吹动,忽明忽暗,像一只只随时就要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越发阴森。 有人搬了椅子过来,顾止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听着耳旁痛苦的嚎叫,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眸色深邃,像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眼前的人被捆在十字架上,脑袋无力地垂下,血痂与破旧不堪的衣裳粘在一起,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与披着墨色大氅的顾止仿佛是两个极端。 “自作聪明。”殷红的唇微微翕动,像咬人的恶犬。 “坊间传言本官食人肉,不如让你也尝尝?”他也不问别的,一开口就是说些骇人的话,可偏偏面色淡淡,仿佛他真的吃人肉一般。 顾止挥手,身后的人立马上前,手上拿着一把弧形的刀,刀刃锋利,在这暗沉的地牢里闪过一道寒芒。 手起刀落,男人瞳仁骤缩,闷哼一声。 下一刻便有人将地上的肉捡起来,强硬地掰开男人的嘴,塞了进去。 男人被掐着下巴,咀嚼都不曾有,肉就被迫塞进他的喉咙里。 他眼里惊恐万分,只觉恶心,不断发出作呕的声音,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咳到最后竟吐出来一口血水。 顾止静静瞧着这一幕,良久才问:“你知晓些什么?” 疼痛让男人清醒了不少,他的头脑飞速运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一片了然,“你该死,你喜欢的人……也该死,你活该做一个孤家寡人!” 他没了舌头,说话速度极慢,又含糊不清,可顾止就是将整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顾止神色凶戾,反倒勾起一抹笑,“你想死?本官偏不要你死。” 隔着银色的面具也能看见他唇角的笑,像一朵开在血海中艳丽又危险的花,血色淹没不了它的艳丽,只能增添它的危险。 不管男人是故意激怒他,还是误打误撞戳中了他的心事,这个人都不能这么轻易地被放过。 顾止面上不在乎,轻嗤一声,可藏在暗处的指尖狠狠掐着掌心,印上一个又一个泛红的月牙。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是因为自己。 是他树敌太多,他对周乐音的心思被人发现,为了报复他,这些人才会把主意打到周乐音身上。 他给人带去的都是无尽的灾难。 红梅树下血流不止的周乐音,以及躲在树后惶恐不安的周乐音,一齐涌现在顾止的脑中,他眸色晦涩不明,喉结上下滚动。 再抬眸时,眸底阴冷却又透着几缕坚决。 只是心脏却像被人紧紧攥住,周遭的空气越发稀薄,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会离周乐音远远的。 思及此,顾止往后退一步,声线在阴暗的地牢里显得越发诡异,“本官听说,灾荒年间还有人吃人的事件?” 他说完后,对着身后的下属又说了一句,“不准给他送吃的,再找个大夫看着他,别让他死。” 丢下这句话,一甩袍子,大步离开地牢。 男人存了死志,或许是一开始就没想活着回去,这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顾止的底线。 得罪了顾止,死是最轻松的下场,可顾止又怎么会轻易放男人死去。他有一千种一万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第4章 你不怕本官了? 空旷无人的街道,车轮滚动,黑鬃骏马一路疾驰而来。 在马车的正前方,另外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慢点走,别撞翻了。”周乐音掀开车帷,探出一个头,望着距离越来越近的马车,双眸熠熠生辉,不免生了几分雀跃。 又害怕两车相撞,小心叮嘱马车夫许多次。 她昨日就听定国公说了,顾止今天会经过这里。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这边道路狭窄,容不下两辆马车并驾而行,只要她与顾止马车相向而行,届时就能拦下顾止。 为此周乐音今日特意挑了家中最宽敞的那辆马车,只等顾止前来,到时候试探的机会就手到擒来了。 顾止坐于马车内,双唇微抿,面无表情,手肘撑在矮桌上,闭眼假寐。 马蹄踏着地面,尘土飞扬,膘肥体壮的黑马鼻间发出闷声的呼吸,不停地嘶叫着。 顾止火冒三丈,刚要发作,还未来得及就被一段清澈明朗的嗓音打断。 只觉得声线莫名熟悉,顾止掀开车帘一看,果真是周乐音。 大抵是在外头,周乐音脸上挂着得体大方的笑,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温婉恬静,眉间一点红梅,朱唇娇艳欲滴。 分股的发自然垂下,束结髾尾垂于肩上,发上几朵珠花点缀,上身樱红色短袄,毛绒绒的兔领簇在玉颈边,衬得人玲珑剔透,下身绣金线的水绿色褶裙,走动间依稀能映射光辉。 -- 第8页 见眼前的人是顾止,周乐音有些诧异,很快又笑着道:“原来是首辅大人……” 顾止眸光微闪,睇她一眼,没给她太多表情,阴恻恻地对马车夫问:“你还要看多久?” 马车夫一颤,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啪的一下跪地,正要请罪,却听见顾止冷声催促他快点走。 没料到顾止会这么轻易放过他,马车夫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努力控制住发抖的双手,握住缰绳。 薄薄一层车帘除了顾止的神情其余什么都遮不住,马车外两人交涉的声音透过车帘,丝毫不漏的钻入顾止耳中。 他攥紧衣袖,双手肉眼可见地用力,双眸紧闭,浓密的长睫颤动,想要忽视他们交流的声音,可怎么也做不到。 周乐音特意下了马车,本以为可以找机会接触到顾止,再试探一次,却不料顾止竟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更别说触碰了。 定国公声名显赫,唯一的子嗣便是周乐音,因此周乐音自小就是被人奉承着长大,还从未有人不给她眼色。 周乐音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转而“体贴”地向顾止建议:“首辅大人,道路狭窄,两车要过的话可能会出意外,首辅大人不妨先下来,等马车错开后再上去?” 好半天,马车内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周乐音不甘心地又劝说了几次,顾止依旧没有下来。 槐米站在身后,无奈地闭了闭眸子,好几次欲言又止,话都没说出口。 她只感叹,小姐这欲盖弥彰的行为,任谁都能瞧出藏在里头的刻意。也不知道为何从佛光寺回来后,小姐就变奇怪了。 顾止闭着眸子,眼前黑暗看不清任何事物,唯独周乐音的身影清晰可见。 说好的要远离…… 顾止到底没控制住,起身下了马车。 他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告诫自己只是为了看看周乐音到底要做什么,看看她三番两次到底为了什么,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顾止披着斗篷,身姿挺拔,静立于一侧,他本就生得清冷,这会儿许是不高兴,浑身透着一股阴沉的冷气。 他掩耳盗铃地站得离周乐音远远的,双眸幽深不见底,周乐音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周乐音小步往顾止身侧移,抬眼撞入顾止黝黑的瞳眸中,她后退一步,仰着头,露出精致的脸庞,“首辅大人好巧呀。” 短短几天时间,她好像进步了,再也看不出半点害怕,说这话时仿佛在和邻居问好一般。 她的皮肤白皙细嫩,一双眸子最有灵气,笑起来的眼睛眯成一条月牙,月牙里倒映着顾止一人的身影,再无其它。 顾止悄无声息地移开视线,避开周乐音,望向正在移动的两辆马车。 这是什么意思?不想理她吗? 周乐音道听途说,这几日打听了不少关于顾止的消息,知晓他性子古怪,也没指望顾止真能与她说话,只要她说话的时候顾止不发脾气就好了。 “前几日是我唐突了,还请首辅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周乐音说的是她送画卷的事。 顾止没说话,沉默着,看不出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 周乐音又继续说道:“在佛光寺时多谢首辅大人出手相救,要不是首辅大人,恐怕我就不能站在这里和首辅大人说话了。” 她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原以为会有缄默无言的时候,却发现是她多虑了,周乐音自己都没料到,她能找出这么多话题。 一开始周乐音还有些拘谨,见顾止没有出声打断她,越说着她也就越放松,神情越发自然灵动。 顾止静静地听着,也不与她搭话,更没有出声打断她。 只是视线却渐渐移到了周乐音的身上,眼前的人眉目如画,表情灵动,顾盼生辉,与梦中一般……一点也不怕他。 “你不怕本官了?”鬼使神差的,顾止突然问道。 “首辅大人也爱吃枣花酥……吗?”周乐音话说一半,突然一愣。 顾止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般,冷冽如寒冰,看着她时神色淡淡,一双眸子如深谷幽潭一般无波无澜。 周乐音思忖顾止话中的深意,犹豫该如何回答才好,好半天也没反应。 怕听到不想要的回答,不等周乐音回答,顾止揽了揽斗篷,大步流星离开周乐音身侧。 末了忆起自己先前决定的事,走过周乐音身侧时,顾止沉声道:“本官不想见到周小姐,也请周小姐以后不要使这些把戏出现在本官面前。” 周乐音没回话,顾止自觉他说的这句话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已然是尖酸刻薄至极。 日后周乐音也应该不会再靠近他了吧。 他僵硬着身子,指尖冰凉,略有些狼狈地离开。 周乐音沉浸在先前的问题中,压根没有听见顾止后头说的那句话,正要告诉顾止她不怕时,心口又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眼疾手快,只记得触碰顾止能够缓解不适,手便率先做出动作,一下拉住顾止的斗篷。 斗篷本就只由一根脆弱的丝带系着,被周乐音拉住边缘一扯,从顾止宽直的肩滑落在地。 顾止回头看她。 厚实温暖的斗篷掉落,露出顾止穿在里头的衣裳,宽肩窄腰也一览无余,玉带束腰,隐约可见流畅的腰线,身形颀长挺拔。 -- 第9页 十指纤长均匀,握着一个汤婆子,许是寒冷,指尖和关节处微微泛红,指骨处覆着的肌肤却又似雪般白,就像精雕细琢的玉器一般,很适合握在掌心把玩。 周乐音喜欢好看的手,猝不及防瞧见顾止的手,当下就没移开视线,一直盯着。 顾止面带愠色,黑眸里仿佛在酝酿着风暴,眼底阴骘一闪而过,看她仿佛在瞧死物一般。 感受到不善的视线,周乐音很快回神,迅速俯身将顾止的斗篷抱在怀中,圆溜的眼睛忽闪,在想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嚅唲强笑,却又没能吐出一语。 斗篷已经掉落在地,沾了灰尘,再给顾止披上已然是不现实的,但不还给顾止更是不现实。 周乐音脸上发讪,尴尬地拍了拍怀中的斗篷,将灰尘拍掉,“还能穿……”她越说越心虚,声音越发小。 脑袋飞速运转,突然闪过一个绝妙的主意,周乐音猛然抬头,“这边就有店,要不我赔您一件新的吧?” 顾止冷眼走向她,头顶仿佛悬挂着一抹乌云,脸色黑得吓人,他伸直手,像是要打她。 周乐音往下一缩,双手举着斗篷护着脑袋,嘴上叨叨:“首辅大人,罪不至此,您不能打我!” 国公夫人生气时周乐音就是这样,一边狡辩一边躲。 她惯常这样做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脸上表情也生动了不少。 手上突然一轻,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再看顾止怀中搂着斗篷,虽面色阴沉,却也没对她动手。 周乐音松了口气,又道:“您放心,我一定赔您一件新的。” 顾止斜睨她一眼,声色冷冽,“不用。”将斗篷递给身后跟着的胡生,从周乐音身侧走过。 胡生走前,瞧了周乐音好几眼,心下疑惑,大人好似对这位定国公府小姐额外感兴趣,对她态度也不一般。 指不定这位日后会成为首辅府的女主人。想到这,胡生朝周乐音笑,示意她别怕。 “你这双眼还要吗?”顾止突然间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面色不善。 寒风飕飕而过,顾止的声音却要更冷峭些,像冰窖里的寒冰,胡生后背发凉,感觉到一阵肃杀之气。 他埋头,像个鹌鹑一样,半句话不敢说,安分地跟在顾止身后。 “首辅大人,今日是我不小心,我会还您一件新斗篷的。”见顾止走远,周乐音放大了声音。 刚才她分明没有触碰到顾止,但不适却莫名地消失,而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因为顾止在,所以问题必定与顾止有关。 玄悟真的没有骗她。 周乐音想着,还斗篷是一个与顾止接触的绝妙机会,她要是不把握住,再要找顾止就难了。 况且顾止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刚才她在顾止耳边没完没了地念叨,也没见顾止对她做什么,最多也就是不搭理她。 比赵怀铭要好多了。 赵怀铭就总是打断她说话,还要反驳她,跟她反着来,好几次周乐音都想把赵怀铭踢走。 赵怀铭…… 一想到这,周乐音顾不上什么斗篷不斗篷了,她赶忙往马车内走去。 外祖母还在家等着她呢。 两辆马车相向而行,距离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同一条道路上。 只有高头大马偶尔发出嘶叫声,马车内一片沉寂。 顾止握着手中的茶盏迟迟没能放下,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胡生不敢抬头看顾止的神情,低敛的眉眼却一直窥望着顾止的手。 他在心中默念,推算顾止放下茶盏的时间。 茶盏重重放下,半满的茶晃了晃,激起阵阵涟漪。 胡生一抖索,差点跳了起来,抬头正撞见顾止冷若冰霜的双目。 “她去哪?”顾止问。 这个“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周小姐大概是要去外祖家中。”胡生道。 这条道平时走的人并不多,正巧就是定国公府到赵家的必经之路。 胡生能知道这个,还是因为上回顾止夜半三更疯了一样往佛光寺赶,就为了抓地牢里那个毫不相干的人。 一开始他还以为真是去抓人,后来仔细想想,哪能是去抓人啊,明摆着就是去见周乐音。 他本就对京城内权贵的关系一清二楚,稍微关注一下,自然也将周乐音了解了个透彻。 顾止颔首,脸上若有所思,并未再说话,气氛又冷了下来。 顾止不说话,胡生也不敢言语,顾止面具下的神情他看不到,只惶惑不安地端坐着。 原来周乐音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路过这里。 那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岂不是…… 周乐音似乎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姣好白嫩的脸庞上带着不可置信与伤心,像一根刺狠狠扎进顾止心中。 顾止瞌上眸子,指尖缩紧,直到掌心嵌上一弯又一弯的月牙。 也罢,总归是要远离的。 她越厌恶他,他才能按捺住那不该有的妄念。 沉默良久,久到胡生以为顾止不会再说话时,顾止突然出声了。 声音带着干涩后的暗哑,“等下直接去地牢。” 他不想等了。 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远离。 第5章 她又被他吓到了 顾止其实不太爱去地牢,地牢湿冷阴森,让他想到自己,也是那样,从骨子里便透着一股不招人喜欢的气息。 -- 第10页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这里面他感受到极度的舒适自由。 那人被折磨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见到顾止表情就像饿狼一样,可眼睛却没狼的那股狠劲。 他身上全是伤,一动就四处流血,伸手去捂,反倒沾得满手都是。顾止一来,立马有人把他从牢房里拖出来架在十字架上。 顾止双腿交叠,背靠着椅懒懒地看着,神色淡淡,面前的场景如家常便饭一般,见多了也就不觉可怕了。 他实际上没有耐心看这一幕,没了舌头的人说话含糊不清,再加精神错乱,旁人简单的一句话要花十倍的功夫才能说出来,等的时间就久。 “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毁了他的声带。”顾止交代。 死人不会暴露信息。可没手没脚的哑巴也是可以做到的。 有人应着,很快就去做了,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十字架上的人已痛到说不出话,头无力地垂着。 顾止看见有人捧着册子上前,愈发恭敬:“大人,供词已经整理好了。” 上面是从这个人嘴里挖出来的所有有用的信息,顾止正要伸手去接,耳边便传来胡生急促的声音。 “大人,皇上召您入宫商议事情,宫内的人就在外边。” 一般皇帝不会急召他入宫,除非有什么要紧事,顾止的手从册子上抚过,没翻开看,只道:“整理好放去书房。” 他理了理衣裳,冷冷扫一眼十字架上气息微弱像死了一样的人,朝胡生交代,“等她回去后再把人送去定国公府。” 她是谁顾止不说,胡生却是知道的,扫了眼被折腾得要死不活的人,胡生额角汗涔涔的,不由得开始同情周乐音。 便是他多看一眼都觉得瘆人,更别提深宅大院里的大家闺秀了。 对喜欢的人这么做,后果真的不会很惨吗?胡生怀疑人生,但他不敢多嘴。 - 赵家是几代的书香世家,周乐音的外祖父儒雅风流,名扬四海,曾是先帝的老师。 后来帝位易主,这位本该处在浪尖风口的人物隐于京城一隅,销声匿迹在众人的视线中。 赵府并不富裕,外祖父做官那会儿就两袖清风,之后更是清贫淡泊。 赵府的门常年关着,今日知晓周乐音要来,大门敞开。 缰绳一拉,马儿嘶叫,蹄子轻轻蹭地。周乐音掀开车帘,果真就见一张放大的脸。 她将手悬在半空,也不动,使唤着面前的人,声调上扬,尾音拖得长长的,“赵怀铭,还不来扶我。” 赵怀铭是周乐音舅舅的次子,只比周乐音小两日,两人自小就玩成一团,平日里虽总是打闹,但感情深厚。 闻言,赵怀铭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伸手去,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愿意,但是嘴上不满意地嘟囔:“周乐音,你不要太过分。” “没大没小,叫表姐。”周乐音反手往他手掌上招呼。 赵怀铭往后一缩,明明都没碰到他的手,他却像受到了不可治愈的重伤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手,“哎呦哎呦,疼死了,欺负人了。” 他比周乐音高一个头,翩翩年少,本就生的稚嫩,脸颊两侧还有一对酒窝,埋头哀叫时酒窝若隐若现,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周乐音:“……” 别了他一眼,周乐音径直往里走。 等赵怀铭再抬头,眼前只有周乐音的背影了,他又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跟在周乐音身后。 “祖母都念叨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赵怀铭走在她身侧,见她没生气,这才问道。 “我忙。”周乐音侧头看他,一脸严肃,登时将赵怀铭满肚的话吓了回去。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盼着儿孙满堂,也总是念叨着周乐音。 周乐音与外祖母说话时,赵怀铭就在一旁巴巴望着。 外祖母脸上生了皱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貌,即便是老了,也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她看了眼赵怀铭,又望着周乐音,脸上始终挂着笑,轻轻拍了拍周乐音的手,“怀铭那眼巴巴地等着你,快去吧。” 说完老太太又看向赵怀铭,打趣道:“你这滑头,每回你表姐来了就知道黏着。” 赵怀铭也不怕人说,傻笑着回应。 他是次子,头上有大哥顶着,家里对他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健康快乐就好,这么一来,就养成了一副肆意中又带点傻气的性子。 老太太没留他们太久,早早地就赶着两人出去。 “二少爷和表小姐感情真好。”老太太身后的嬷嬷感叹。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老太太笑笑,是极其赞同这句话的,她感叹:“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一出老太太的院子,赵怀铭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问东问西,“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对了,这是兄长让我给你的,他这几日忙得没回家,怕你要来,特意让我给你。”赵怀铭说一句,从袖口摸了摸,摸出一个挂饰,递给周乐音。 那是一个精致的核桃小屋,核桃壳内像藏着一个精致的微缩世界一样,核桃下挂着一串流苏,随着赵怀铭的动作轻晃。 周乐音双眼放光,双手接过,仔细看了看,满脸写着高兴。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才将目光放在赵怀铭身上,叫身后跟着的槐米上前。 -- 第11页 槐米一直护着一个东西,这才拿出来。 “看你馋的,以后出去别说我认识你。”周乐音嫌弃看他一眼。 赵家清贫,一日三餐只管饱,从不吃多的零嘴。旁人都不爱吃零嘴,偏生了赵怀铭这个另类,他就爱吃。 自小跟着周乐音,就因为周乐音手中零嘴多,现在念着周乐音来,也是因为周乐音每回来都给他带吃的。 赵怀铭有了吃的,随便周乐音怎么说,也不反驳,反倒朝他笑。 “要不是爹管的严,我也不至于这样。”赵怀铭边吃,口齿不清地回。 他本是可以靠帮人抄书赚钱的,但被他那清贫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爹抓到过一次,家法伺候了一顿之后,再也不敢了。 “知道知道,快吃你的。”周乐音笑着道,看赵怀铭吃得跟仓鼠一样。 “文人气韵与傲骨,怎么能被这些身外之物左右。”想起这句话,赵怀铭缩缩脖子,吃的动作却还是没停下来。 原先周乐音打算吃过饭后就回去,到底是老人家舍不得她,最后又留下来住了几天才走。 周乐音一直记得要给顾止买件新斗篷,特意选了个早上的时间离开。 她自小见多了好东西,布料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斥巨资给顾止买了件。 成衣铺的老板娘见她年轻,像人傻钱多的千金小姐,还想坑周乐音一把,不料最后被周乐音讲价到哑口无言的地步。 见老板娘无声了,周乐音一时兴致大起,甜滋滋地给自己也选了好几匹布料。 将衣服打包好放在马车中,周乐音这才兴冲冲回家。 才刚到定国公府门口,她就看见停在外边熟悉的马车,又不敢确认是不是顾止,不由得望了好几眼,“谁来了?” “是顾首辅身边的胡大人。” 竟然不是顾止? 胡生来做什么?周乐音记得胡生,与顾止整日带着面具看不清脸不同,胡生就跟笑面虎一般,堪称笑里藏刀中的佼佼者。 周乐音加快脚步,想要走快些,好在胡生没走前看看他来做什么。 隐约可见定国公和胡生在长廊之后,两人缓缓走着。 长廊的柱子巧妙地遮住了周乐音的身影,她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观察。 胡生与定国公武功都不差,敏锐地察觉到了周乐音的存在,也只有她自己自以为藏的严实。 定国公的眼神要吃人一样,皱眉望向长廊后。 胡生注意到了,但他故作不知,和定国公说道,“此番前来,大人还特意叮嘱我给国公爷带了东西来。” 说罢,他招手。 身后的人过来了,手中拖着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丢在两人中间。 仔细一瞧便能发现,麻袋里的东西在微微挣扎,动作小小的,但足以让人瞧见,偶尔还有细微脆弱的呜呜声。 胡生示意,麻袋被解开。 先前尚且还不觉寒风刺骨,在望向地上麻袋里的东西时,周乐音瞳孔骤缩,只觉寒风顺着衣襟钻入身体,五脏六腑都带着冷意。 地上躺着的,那是一个人。被折磨的不像人的人。 怕他们看不清楚,胡生还特意命人把麻袋彻底掀开。 麻袋里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伤痕或新或旧,密布整个身躯,他一动,血迹就顺着麻袋流了出来。 这幅场面对周乐音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她双眸瞪大,满脸不可置信,与槐米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 她与槐米想离开,但这时候走无疑不是一个好选择,只要她们一走,发出来的动静就会吸引定国公和胡生。 “顾首辅这是什么意思?”定国公到底上过战场,见多了鲜血,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道。 他没见过这样折磨人的手段。往日见到的血,都是利落地一刀将人了结,而不是这样,钝刀子割肉,还没好全又把伤口割开。 胡生带着标志性的笑,姿态恭敬:“这是伤到周小姐的歹徒,大人已经替国公爷教训过了。” 短短一个下午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在顾止的故意推动下,今日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首辅故意派人送去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挑衅定国公,来人被定国公当众赶出府内,两人水火不容,彻底撕破脸皮,必有一伤。 天气冷,周乐音的心情更冷,仿佛从冰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后背被冷汗打湿,颤着手。 地上那一团让她多看一眼都觉得疼。 传言果真不是空口无凭的,首辅顾止心狠手辣,嗜血成性。 倚靠在床榻,周乐音怎么也不能忘记在院子中的那一幕,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闭眸。 香炉上弥漫烟雾,淡淡的香让周乐音冷静下来。新买的斗篷被放在房间内,让周乐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顾止急匆匆从皇宫内出来,一直忙到半夜,事情还只处理了一半。 胡生跟在身边,替他端上了一碗汤,关心地说道:“大人,这是暖胃的汤。” 顾止扫了眼汤,“苦的?” 见胡生摇头,他端起碗一口灌下,只是才刚入嘴,就感受到了惊人的苦意,拧眉望向胡生,“不苦?你去把锅里剩下的全喝掉。” 胡生苦哈哈的准备去,又被顾止叫住,停下脚步望着顾止,顾止却没任何动静。 -- 第12页 直到风吹烛火,人影摇晃,书本翻页的闷声出现在寂静的房内,顾止才问:“她什么反应?” “脸色煞白,害怕至极。” 可胡生没来得及把这些话说出口就被顾止赶了出去。 待胡生走后,顾止从桌下摸出两块糖,塞进嘴中,齁人的甜味竟然被汤药淡淡的苦味遮盖,嘴中除去苦之外,余下的什么也没有。 夜色深处,伸手一抹黑,即使是月光也照不进。 暗色的被褥下,微微凸起一团,顾止缩在靠墙的一侧,眉间皱起一道明显的沟壑,情绪埋没于其中。 顾止又梦见了。 不是噩梦,是美梦。 可比噩梦更恐怖的是,他已经亲手将美梦敲碎,一点一点缝合编织成了噩梦。 第6章 美梦终会醒来 顾止以前是不爱做梦的,在春日宴遇见周乐音之后,便开始了无休止的梦。梦断断续续,大多都是关于他和周乐音的。 他记忆力向来好,但怎么也记不得梦中的事,醒来也只知道自己梦见过周乐音,但到底梦见了什么,一无所知。 唯独上次。 惊醒来之后久久也没能忘记,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神使鬼差地往佛光寺赶,果真就发现有人要伤周乐音。 在那之后再做梦,梦境便清晰起来了,但梦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少。 这次的梦来得突然,顾止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梦中的周乐音是没有被他救下的,受的伤养了许多天才养好,但到底受了伤,养的再好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她又不愿意闷在房间,倚在院子中的秋千上,毛绒绒的斗篷簇拥在玉颈处,与微风一同轻晃,从顾止的心尖一扫而过。 他走近,周乐音脚尖触地,秋千便也停了下来。 她往旁侧坐,身边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扬着脸,水润的双眸朝顾止望去,尾音在空中打了个卷,空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清甜,“阿止。” 顾止坐在她的身边,就见周乐音往他身侧拱,灵活的手臂从他的斗篷下钻入,带着暖意的手臂拥住他的腰身。 被刺伤的这个期间,周乐音没瘦,反倒还圆润了些,脸颊两侧的肉滑嫩细腻,双眸又大又亮,比先前瘦削的模样好多了。 此刻脸颊靠在他的胸前,心跳与呼吸声缠绕,梦中的他伸手揉了揉周乐音的发顶。 回忆起梦的场景,顾止垂下眼睑,神色黯然,腰间似乎还残留着周乐音的体温,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梦中的周乐音的双眼里没有防备,没有试探,也没有害怕,对他甚至称得上是依赖与信任。与梦外的周乐音全然不同。 如果说他的梦真的是预知,那他便是亲自动手打断了梦继续发展的可能。 他让胡生送去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迷惑旁人,却也恐吓到了周乐音,周乐音见到他,眼里会再次被恐惧布满。 美梦终会醒来,梦中的一切到底都是缥缈虚无的。 但一想到他们之间或许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被自己亲手毁掉了,顾止就无比悔恨,这种悔恨堪比丢失他最重要的东西。 顾止久久不能回神,在床前久坐,直到天微微亮这才出门。 晨光熹微,顾止床前夜明珠散发出的光芒被冲淡,在晨光的照耀下,莹润柔和,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房间内还有许多,从床头到桌角,摆放着数不胜数的珍奇之物。本以为卧室中的这些已足够让人眼花缭乱,却不料书房内的更多。 顾止慌乱地翻动着案桌,将桌上摆放整齐的珍宝翻得乱七八糟。 他无暇顾及这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得知真相。一直到从桌上翻到册子,顾止的行为才停下来。 可越是翻看这个册子,他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与梦中的果真是一致的。 那人是三年前顾止整顿朝堂时侥幸逃出去的罪臣之子。他怨恨顾止三年前整顿朝堂,血洗朝廷的行为。 逃过一劫之后,在佛光寺中隐忍三年,苟且偷生。还以为自己会是勾践卧薪尝胆一般成就一番佳话,除掉奸臣,却没想到还没开始便败得彻彻底底。 他本就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没出事前整日看花斗草,流连于美人窝,肚子里没有半点学问。唯一擅长的大概就是玩弄感情了。 在佛光寺三年,依旧没有半点长进,蠢得比刚出生的狗还要天真。 但他擅长情场那些事,在佛光寺那一趟瞧出了端倪,后来说的那些让人误解的话,是猜测,也是试探,更是在知晓自己逃不过之后,对顾止的刺激。 只可惜当时的顾止过于慌乱并没有察觉出来。 顾止脸色铁青,将册子摔在桌上,不说话。直到胡生找了一圈之后好不容易在书房找到他,叫他去上早朝顾止这才动。 早朝上吵得不可开交,顾止昨日的行为被定国公参了一本。 一些往日看不惯顾止的朝臣抓住这个机会,跟着定国公一起,对顾止的怨言不是一星半点,恨不得当场把顾止处置了。 还有一些站在顾止身侧的大臣,两者分成渭泾分明的两队,你一句我一句指责。 顾止记得昨晚的梦和早上在册子上看到的东西,这会儿心情不虞,没心思跟定国公吵,更不愿意和他吵,一直静默着。 -- 第13页 谁知他的沉默在旁人眼里像是害怕,倒让对方吵得更凶了。 皇帝没怎么见过这个场面,当下觉得头痛欲裂,安抚了几句无用之后,最后还是顾止站出来冷声道了一句:“谁再争执不休就将谁舌头割下来下酒。” 朝堂一时鸦雀无声,无人敢再言语。毕竟他们知道,顾止还真能做出这么一件事来。 下了朝后,皇帝无奈地道:“阿止,你跟朕来一趟。” 顾止上朝也是戴着面具的,知晓他的习惯,皇帝对顾止也很是纵容,不曾因为这件事强迫过他。 银色面具遮住顾止的脸色,却遮不住从周身透露出的戾气,但在皇帝面前,顾止还算耐心。 皇帝天生体弱,性情也柔和,说起来不算是适合当一国之尊的人。 但奈何他眼光独到,从乞丐堆里随随便便捡一个人也能替他扫平一切障碍,扶持他登上帝位。 顾止是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把锋利到杀人不见血的刀,一把听话的刀。 “阿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定国公难道有什么不当的心思?”皇帝围着顾止绕了一圈,上下打量。 说完这段话,皇帝掩袖急促地咳着,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苍白的双颊也咳红了。 顾止应了一声,冷着脸倒了杯水,又给他顺了顺气,又说道:“没有。” 这种事其实不算新奇了,毕竟先前顾止也做过,但那些都是针对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定国公的衷心是有目共睹的,顾止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他否认,皇帝心思跳跃,又移到了别处,缓过来后问:“听说定国公府小姐被你吓得够呛?” 顾止摩挲着拇指,神色晦暗,良久反问:“皇上就这么好奇?” “听闻定国公府小姐天生丽质,水灵秀气,阿止竟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皇帝打趣,目光却紧紧望着顾止的反应。 顾止拧眉,“皇上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两人从位卑言轻互相扶持走到现在,对对方的性子早已熟悉。 知晓顾止的性子,皇帝也不计较,见他一如既往地厌恶这个话题,反倒还松了口气。 顾止的反应一如往常,皇帝也不再打趣,敛了神情与顾止商议正事。 这厢好生地商量着国家大事,与之相对的就是定国公府。 定国公一回府,又是指着顾止大骂,他手头功夫厉害,但耍嘴皮子斗不过顾止,只能下了朝在自家骂一骂顾止解气。 定国公说的边关话,周乐音听得懵懂,但断断续续也能猜出定国公在吐槽顾止。 目瞪口呆听完一切,末了还听定国公在她耳边絮叨:“以后一定要离顾止这个人远一点,这人手段太残忍了。” “找夫君什么的,千万不要找他这种,简直是疯子!” “音音你记住了,下次看到他就跑远一点。” 定国公叮嘱完,仔细盯着周乐音,只想从她嘴中听到认同的话。 周乐音随口应着定国公,面上乖巧,可掩在面下的情绪却离奇古怪。 她着实茫然。 见了顾止有许多次,也试探了许多回,她印象中的顾止和方才的顾止给她两种感觉。 顾止的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从外看是模糊不清,要走在里头,才能揣摩清楚。 说不清是周乐音对伤害自己的人没好感还是她漠视生命,她总想,要真正拨开那层云雾,再去评价顾止。 “音音?你在想什么呢,刚才我说的听见了吗?”定国公问。 “听见了听见了。”周乐音半晌抬眸,蹙眉应道。 定国公好敷衍得很,只以为周乐音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此刻皱眉只是在气恼顾止暴虐的行为,朝周乐音笑:“音音别皱眉,容易老。” 周乐音:“……”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应付了定国公很快就出门。 她一向很馋,昨日在房间里思考人生了好半宿,今天本就打算买点好的补补。 更何况听说如意坊又研究出了新的糕点,她打算去尝尝鲜。如意坊的糕点一向合她口味,其中枣花酥便是她的最爱,总归新品也差不到哪去。 美食治愈一切。 周乐音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见顾止。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两天三回的碰见也实在是巧。 如意坊的新品都是限量的,周乐音赶来的慢,新品早早的卖完了。 她才刚说出要一份枣花酥,耳畔就传来熟悉低沉的嗓音:“一份枣花酥。” 周乐音一激灵,扭头一看果真是顾止。许是前几次养成了好习惯,一见顾止,周乐音嘴角下意识地想要扬了起来,可忆起昨日发生的事,又僵硬地控制住上扬的嘴角。 这么看来,她的表情就很怪异,就像不愿意见到顾止一样。 顾止眸色暗沉,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周乐音嫩红的唇紧抿着,转身背对顾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朝店小二道:“一份枣花酥。” “抱歉二位,枣花酥只有最后一份了。”藏在糕点柜台后的店小二探出头,朝对面道歉。 他见周乐音和顾止之间气氛微妙,不太敢多说话。 “给她。” “给他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伴随着店小二为难的脸色,周乐音视线移到顾止身上,却见顾止揽了揽斗篷,神色未变,迈步离开。 -- 第14页 周乐音眼疾手快从店小二手中提过枣花酥,绕到顾止前面,伸直手臂把枣花酥递给顾止。 见顾止不接,晃了晃手中的枣花酥,“顾首辅,衣服我会尽快赔给你的。” 上回也是在如意坊遇见的顾止,想必他也是喜欢吃枣花酥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周乐音虽计较着先前的事,但她变相的有求于顾止,这么一想,让一份枣花酥也没什么。 顾止睨一眼,长臂推开周乐音,眉梢都带着冷意,走出如意坊。 周乐音手中还提着那份枣花酥,愣了片刻,直到槐米叫她才离开。 等周乐音离开之后,原先离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如意坊,他神色冷冽,可一想到方才周乐音的态度,越想越慌。 他面上不显,可手却忍不住发颤,一连不小心指了好几种样式的糕点,只好让人全包起来。 顾止也不吃,买回去后就这么摆在面前,指尖拨弄着,偶尔挑起一块咬过一口后又放下。 四四方方的糕点整齐地摆放着,只有些颜色鲜艳显眼的糕点边角少了一块。 常年藏在面具下的容颜显露,那张脸美如冠玉,只看一眼便让人转不开眼,只是眉眼却始终弥漫着厚重的阴霾。 顾止伸手抹去唇角那一抹糕点碎屑,将本就绯红的唇瓣捻得红里带艳,红唇勾人,双眸却恹恹如一潭死水。 不管他做什么,眼前总会浮现出周乐音嫌弃的眼神。 顾止……顾止越想越难受,死死盯着眼前的糕点,喉间翻涌,刚吃下去的东西堵在喉间,让人难受得很,可他又不知道到底要如何缓解。 他的脸上带着少见的茫然无措,突然眼前一亮,就似疯癫一般顾自言语。 周乐音还欠他一件斗篷没有还,只要他不收,这件斗篷就会成为他们之间的联系。 “就这样,不收,不见。”他笑着,声音小小的。 好似这样就能掩饰掉他所做的一切,就能让梦境中的一切真实发生。 第7章 顾止在害怕什么 从如意坊一回府,周乐音就询问槐米情况,在得知人醒了之后,她又放下刚买还未冷的枣花酥赶去了小院。 上次定国公只是请了个大夫来替他诊断,说得好听是诊断,说实话其实是吊命。 定国公不是大善人,国公夫人也并没有含着舍利子,他们的善心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的,特别是一个妄图伤害周乐音的人。 连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动周乐音一根手指,竟然有人拿刀威胁到周乐音的脖子上来。 第一天国公夫人就说过不会让那人好过。国公夫人擅长在心理上折磨一个人,她不像顾止那样在表面折磨人。 她的手段都在暗处,残忍程度不至于顾止那么深,却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只是这些都是背着周乐音,她并不知晓。周乐音偶尔听身边人提到这件事,但也不怎么关注。 她在想,从顾止送来那个人之后,她的止疼药就一天三四颗的吃。是药三分毒,是个人也不能这样疯狂地吃药吧。 她一想,干脆去小院看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周乐音坐在桌前,玩弄着核桃小屋下悬挂的流苏,一边询问接诊的大夫:“他还有说话的可能吗?” 大夫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最后摇摇头,“不太可能。” “还能写字吗?” 依旧是否认。 …… 大夫其实想说,首辅大人是故意的,故意毁掉能治愈的一切可能。 可一想到这是定国公府和首辅府之间的恩怨,又只能将蠢蠢欲动的话压回肚子中,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朝廷大事插不得手。 更别提是无人尽知手段残忍的首辅了。 周乐音有点失望,本以为可以从这人嘴中问出些什么,现在看,什么也不行。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收起手中的小玩意儿,望向床上的人,眸色少见的深沉。 待走出小院,周乐音这才感慨:“很可怜。” “但是有一点点解气……” 槐米跟在身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他之前好可怕,还好小姐没事,不然别提首辅大人,就连我都想把他剁了。” “就你杀鸡都不敢吧。”周乐音回头朝她笑,捏了捏槐米肉嘟嘟的脸。 槐米双颊发红,有些恼怒,“小姐就知道打趣我。” 周乐音手指交叠做差的模样放在嘴前,眉眼弯弯朝槐米笑。 很快她一愣。 刚才大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看见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大夫不想当着病患的面说伤情,现在一想,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顾止是故意的?让人说不出话写不出字,交代不出任何东西? 那这个人到底知道些什么顾止不想要他们知道的东西? 见周乐音嘴角的笑僵住,槐米试探地唤她,“小姐,您在想什么?” 手掌在眼前上下晃动,打断了周乐音的思绪,眸底还带着未反应过来的深思,抬头回,“没什么。” “上次让你收拾的斗篷还在吗?” “在啊。”槐米点头。 “我们去还给顾首辅,快去拿上。” 周乐音平时便是想一出是一出,槐米早就习惯了,速度早已练出来了,飞一般就奔去拿斗篷。 斗篷放在身侧,马车一路走得平稳,什么时候到首辅府门前周乐音都没反应过来。 -- 第15页 她就坐在马车上,掀起一角车帘,透过小小的缝隙去看顾止。 瞒着父母去找顾止,她只能选择这样一种称得上笨拙的方式, ——在外傻傻地等着顾止。 顾止的行踪不是那么好打探的,以前尚且还能从定国公口中旁侧敲击打听出来,可自从上次,定国公对顾止的名号额外敏感。 就是再隐晦地提一句,定国公也会迅速反应过来,然后终止这个话题。 周乐音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能打探到顾止的消息,无法,只好选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式。 可眼瞧着从太阳从慢慢降落,天色一片橘黄,也不见顾止,她只好先回去了。 周乐音不知道的是,她的马车前脚刚走,首辅府楼上的窗户很快就被人关上。 橘色夕阳透过窗棂,照在顾止的脸颊,长睫微颤,带着变幻莫测的侧影与失落的情绪。 第二天周乐音并没有再傻傻坐在马车上等。 她本就是一个会享受,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这回周乐音去了一趟如意坊,挑选了许多爱吃的糕点,又特意带上大表哥给她做的核桃小屋。 铺上一层蓝白色的桌布,周乐音笑靥如花,再一一将糕点从食盒中挑选出来,摆在桌上。 一下缩在塌上,左右挪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就能拿到糕点,抬头就能瞧见首辅府大门的动静,往后一靠,更是一个瞌睡的好姿势。 周乐音等着,却依旧没有发现半点顾止的踪迹。她要是再发现不了问题,那就是真的迟钝了。 周乐音从马车上跳下,正准备围着首辅府绕一圈看看有没有别的门能够进出,一转头就撞见了赵怀瑾。 赵怀瑾手中握着一卷册子,他并没有看见周乐音,神色匆匆往首辅府赶。 周乐音往后一缩,利落地躲在马车中,就怕赵怀瑾看见她。 首辅府门前人来人往,偶尔也会有马车停在路边,周乐音停的地方不会影响到过路人,因此并不显眼。 赵怀瑾从马车一侧经过,扫一眼马车,只觉得有点熟悉,但因为心中想着别的事情,并没有过多关注。 周乐音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赵怀瑾。 要知道前几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要是这时候出现在赵怀瑾面前,这位关心她的大表哥一定会对她表示亲切的问候的。 等赵怀瑾走远了,周乐音这才再次拉开马车的帘子。 她让马车夫先拉着马车先回去,自己围着首辅府转了一圈,果真就发现了一个后门。 但后门荒草丛生,且后门窄窄的,平常府邸的后门虽不比大门宽敞,却也不差,首辅府倒是新奇。 周乐音想象了一下矜贵优雅的顾首辅从窄窄的后门走过后,皱着眉头拍掉身上的灰尘,就忍俊不禁。 她想了一下,怎么也觉得不太可能,又从后门绕到了正门。 她在门外转了几圈,没有看见顾止,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慢步走了回去。 顾止在故意躲着她。 周乐音几乎是肯定地得出了整个结论。可是顾止不出门,她也没有办法得到顾止的行踪,更别提接触到顾止了。 赵怀瑾带着册子与顾止商议过事情,走出首辅府时特意往树下瞧,却没有再见到那辆隐约熟悉的马车。 他心有疑惑,但只是稍稍停留片刻后又疾步离开。 - “音音,你最近出门怎么这么频繁?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国公夫人关怀地问。 吃饭时她就欲言又止,犹豫之下还是问了出来,“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娘说。” 她平时不会约束周乐音,也不会强迫要她学大家闺秀那样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先前周乐音也偶尔出门,但不会像这几天那么频繁,几乎是只有吃饭的时间才能在家中找到她。 周乐音心一跳,剥橙子皮的手停顿片刻,很快又继续剥着手中的橙子,撒着娇,“娘,有事我肯定会说的。” 可她眼皮敛着,就好像真的在认真剥橙子一样,实际上真实的想法藏在眉眼里,没让国公夫人看见。 国公夫人还是觉得不对,想要再问,却被塞到嘴中的橙子堵住了嘴。 周乐音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坐在她椅子上的一角,把橙子塞在她的嘴中后又给自己塞了一块,酸味弥漫整个口腔,两人一同皱起眉头。 与国公夫人对视一眼,周乐音朝国公夫人弯了弯眼,像漂亮的月牙一样。 她递了杯茶过去,笑着看国公夫人,“好酸呀。” 喝过茶国公夫人才缓过来,赞同地点头,“这个时节的橙子怎么还这么酸。” 提到橙子,国公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桌上摸出一张请帖,递给周乐音。 “这是长公主递来的帖子,你看看,要是去的话刚好能够散散心。”国公夫人道。 贵族的请帖一般做的很漂亮,周乐音喜欢这种亮闪闪又精致的东西。 好看的请帖她收了一沓又一沓,倒不是说自己买不起只能收别人的,而是东西永远都是别人的好。 长公主送来的请帖更是好看,大红的封面上衔着镂空的花纹,黑色的字迹苍劲有力,行云流水。 镂空的花纹下竟然还夹杂着金色的丝线,照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 再看里面的内容,果真是赏花宴。这种宴会名叫赏花宴,可实际上都是借着赏花的名号聊各种八卦。 -- 第16页 周乐音猜这段时间自己就是被人八卦的对象,她虽喜欢看热闹,但对成为别人口中的热闹敬谢不敏。 她把帖子收了起来,感叹道:“好精致。”却又完美的避开了国公夫人的问题。 自己生的女儿哪能不了解,但国公夫人没有催促,只是关怀宠溺地说了两句。 这次的赏花宴与先前不同,以往只有女客,没有男客,这次有男有女,虽是男女分席,但偶尔还是能接触到男客的。 只可惜周乐音最近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顾止身上,并没有发现,只可惜只是只可惜。 十五及笄,周乐音已过二八年华一年,本该替她物色人家的,他们舍不得便一直拖着,再过一会周乐音就十七了,要是再拖也不好。 国公夫人心想要是周乐音能在赏花宴上遇见什么合适的,到时候也好办。 但这件事她不愿催,也就任由周乐音自己决定了。 请帖是提前两天发来的,周乐音尚且还有时间决定。她没有再去首辅府门前傻等,闲着就窝在家中,只偶尔到院子中走走。 顾止和赵怀瑾商议完事情之后再去开窗,就不见树下马车的半点影子了。 才一天就不愿意再坚持了吗? 顾止喃喃自语,低垂眉目,羽睫颤动,像干旱沙漠中一只濒死的蝴蝶,无力地抖动着翅膀。 一时兴起罢了。 顾止没有朋友,平日里身边也只有胡生,但他不会和胡生说这些事,他不高兴时唯一能发泄的事情就是舞剑。 他取下悬挂在墙上的剑,褪去厚重的斗篷,脚踩着落叶,有力又毫无章法地舞动着手中的剑。 落叶随着剑风卷入空中,利落的一剑之后一分为二,归于地面,又被顾止卷起,再次分裂,最后如碎屑一般落于尘土。 将剑刺入土中,顾止弯腰握住剑柄,白皙的脸色发红,汗一滴一滴顺着额间滑落,大口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 汗水打湿了衣裳,也安抚了心中的躁动。风一吹,汗迅速冷却下来,带着点点凉意,让顾止回神。 刀剑入鞘,掩住了锋芒,顾止也敛了神色。 “大人,这是长公主递来赏花宴的请帖。”顾止尚才刚停下动作,胡生“咻”的一下穿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份不知道为何的物件。 顾止蹙眉,他向来不喜凑热闹,胡生把这个递过来做什么。 胡生给了顾止一个“这你就不懂了”的眼神,趁着顾止还没发飙前,一本正经说道:“长公主邀请了适婚的所有贵女。” 适婚贵女? 与他有什么关系。 顾止没往周乐音身上想,只觉得胡生最近莫名其妙,是安排的任务太少,导致他闲得慌跑来说些奇奇怪怪、狗屁不通的话。 推开胡生,扫他一眼,顾止眼底的警告显而易见。 胡生:“……” 猝不及防被推开,胡生摔了一个屁股蹲,电光火石之间还记得护着请帖,自己倒摔在落叶碎屑堆里。 他容易吗他?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止回头,见他摔在草堆里,冷冷道:“最近训练加倍。” 第8章 顾止也来了 长公主虽为人倨傲清高,但皇帝还未立后,她就是天下女子中身份最尊贵的人。 无论是抱着阿谀奉承的心思,还是别的想法,大家都愿意给长公主面子,因此人来得很齐。 明明是冬日,宴会上却是一片花团锦簇。 姹紫嫣红的花朵娇艳欲滴,在冬日里绽放出绰约的风姿,花香弥漫于空中,悄无声息地附在每个人的外裳上。 周乐音来的路上差点撞了人,耽搁了一会,等到赏花宴时,赏花宴早已开始了,所幸她来的还不算太晚,只是宴会中的人早就找到了各自的小团体。 周乐音也不嫌一个人无聊,随手捏了块摆放在桌上的糖,三两下撕掉包装塞入嘴中,甜滋滋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 谁知还没走一半就听见有人在暗讽她。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能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听说前几天被吓得够呛呢。” “毕竟她平日嚣张跋扈无拘无束惯了,得罪了人也正常。” 周乐音老远就听见这两人在讨论,虽没有指名道姓,但言语里就差直接报她的名字了。悄声站在两人身侧,半点也没偷听的自觉,反倒开口问道:“所以首辅为什么要那样做?” “谁知道呢,或许是……”女子回头一看,背地里嚼舌根还被当事人发现,登时吓得够呛,在嘴边的话慌乱地吞了回去,惶恐地望着周乐音,“你……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发问,语气颤颤。 “胆小鬼,继续刚才的话题。”周乐音扬扬下巴示意。 “我怎会知道。”女子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意识到自己丢了面子,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便要离开。 周乐音伸手,扣住她的肩膀,漫不经心极其随意地问,“去哪呢?” 细白娇嫩的手指看上去没什么力度,可实际上蕴藏惊人的力量,五指用力到指尖发白。 被扣住的人肩膀感受到难忍的疼痛,挣扎着要躲开。 周乐音一直轻轻笑着,伸手一拉,搭在肩上的五指慢慢划过滑嫩的脸颊,声音如温声细雨般柔和,“说话要过脑子,听到了吗?” -- 第17页 指尖划过脸颊,带来点点疼痛与痒意,让人只觉毛骨悚然。 周乐音欺负人的时候从不看对方身份,便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有人帮她扛着,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惹人羡慕又嫉妒。 更何况,她一般不骂人,用的是从国公夫人那学来的温声细语唬人法。就是有人要找麻烦,她也是“有理有据”能够证明自己没有欺负人的。 把人吓走后,周乐音摸了摸鼻子,“真不禁吓。” 槐米赞同地点头,半点也不觉得周乐音恶趣味十足,反倒觉得背后说周乐音坏话的都是坏东西,是自作自受。 周乐音到底心里想着事情,玩起来也没那么尽兴,兴致索然的。 别人见她一脸生人勿扰的神情,又联想起定国公府与首辅府的恩怨,都识相的离得远远的,没上前讨不痛快。 转了一圈,周乐音正准备回去,偶尔间听见竹林后有男子高谈阔论的声音。 长公主设计得巧妙,以一块不大不小的竹林作为天然的屏障,看上去是男女不同席,可实际走过竹林,便能互相交谈。 今日来的各家自然是知晓这件事的,唯有周乐音,来得晚,国公夫人也未与她说,自己也就没注意,方才误打误撞之下才发觉。 这会儿仔细看,果真就瞧见男子成群结队在竹林面前,与这边的女子交谈。 周乐音好奇,凑到了队伍之中,一齐听着。 “哪有哪有,说起来最年少有为的,还是那一位啊。”男子身材高挑,看上去有些羸弱,不过胜在穿着得体,衣袍处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衬得整个人素净淡雅。 “不知这位公子说的是哪一位?” 周乐音这才发现,说话的是她刚才吓唬的那位贵女,没想到又在这里碰见了。不知道是谁家的,竟然和她这么有缘分。 “当然是首辅大人。” 男子好似很崇拜顾止,说话时语气里是毫不例外的景仰,双眸中还透露出些许的向往。 “首辅大人才识过人,雷厉风行,三年前发动的那场政变至今仍是我等望尘莫及的。” 的确如此,三年前那次,让顾止名扬千里,却也给大家立了一个不近人情、手段狠毒的形象,但这些都无法抹灭他的成就。 在场的人都默不作声,耳边唯有一人在滔滔不绝的夸赞顾止。 女子反问:“照你这么说,那前几日的事情怎么解释?” “前几日?”突然被打断,男子反问一句,显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情。 站在他身侧的人凑在他耳边轻声提示,男子瞬间涨红了双颊,伶俐的嘴这会儿说不出半句话。 前几日的传言来得突然又散的突然,他体弱多病,又一心读书,对流言蜚语不太关注,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反驳。 女子见状,越发不忌惮,大抵是方才周乐音的行为让她恼怒,这会儿说话也没了顾虑,只是面上套着一个无辜纯洁的壳子,内里说的话却把人往沟里带。 她是气急又嫉妒,嫉妒周乐音自小可以无拘无束,嚣张跋扈却依旧有人护着。 “我听说,先前有人在佛光寺梅林里见到首辅大人和国公……”话故意只说一半,剩下一半的内容已然明了,她却刻意含糊不清,惹人遐想。 这也不是她胡乱说的,的的确确是见到了,只不过不是她见到的,是她贴身丫鬟的父母去佛光寺祈福,贴身丫鬟的父母说的。 原先贴身丫鬟请假说要去照顾父母,她一问之下才原来是去佛光寺上香时撞见了一场打斗,被吓病了。 事情发生的巧合,听具体描述再一猜,就知晓梅林里的人是谁。 她掩去了第三人的存在,只说两人独处。 这可就不是单纯的气愤了,她是要毁掉周乐音的名声。 “这是真的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首辅大人为什么要与定国公府闹翻?” “还真有可能。” “天呐。” 偶尔有质疑的声音,但大家都是闷在家中谨言慎行的大家闺秀,好不容易碰上没有长辈在的场合,一时间兴致勃勃,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周乐音周围好似放了屏蔽器,话题的中心明明是她,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就在这里,大家都在各自说着自己的话。 周乐音就知道有人要八卦自己,对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槐米,气恼不过,扯了又扯周乐音的衣袖,周乐音摇摇头,柔软细嫩的手掌捂住槐米的嘴。 她想看看她们发现她之后的神情。 动静不是很大,但在一群看戏吃瓜的人里面很突出,靠近周乐音的贵女发现了她,正要提醒大家,被周乐音一瞪,瞬间闭上了嘴。 估摸着时间,周乐音这才说话,她从角落走到人群中间,睥睨着谣言的发起者,“你是哪家的?” 周乐音本就身量高挑,身材匀称,比眼前的贵女高小半个头,气质又出众,两相对比下,那位贵女原先的堪称清秀的眉目变得平平无奇。 众人嘘声,不知道周乐音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一时间心虚不已。 她不说,槐米也认得出来,凑近大声告诉周乐音。 夏凡怡愣愣发抖,低垂着眉目,就好像周乐音欺负了她一样。 “兵部侍郎的千金?”周乐音笑,“夏凡怡?” -- 第18页 真是好巧不巧,兵部侍郎曾与他爹有着密切的上下属关系。 一个看上去楚楚可怜,另一个看上去嚣张跋扈。 男人大多容易被一时表面现象蒙蔽,他们忘记夏凡怡对周乐音的中伤,把夏凡怡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指责周乐音。 全然忘记方才非议她人的也有他们。 周乐音的脸皮比不过这些人,被气得双颊绯红,咬着牙恨不得踢他们下池子,好洗一洗眼睛,看看能不能洗干净。 槐米气急,怒道:“你们哪来的脸面指责我家小姐,刚才她中伤我家小姐的话都忘记了?一群伪君子!” 这话一出口,众人脸色一变,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输,倔强地把错误推在周乐音身上,虽有懂礼知耻的人,但只是少数。 敌多我少,槐米看着对方的人数,估摸着要是自己打了他们有几成把握拉着自家小姐跑掉。 两方僵持着,最后还是来人转移了大家的视线。 两人走在前面,身后拥着乌压压一群侍人。一位是长公主,另外一位戴面具,极具标志性的则是当朝首辅。 紫色鹤氅衬得人贵气冷冽,顾止一如既往地脸戴一个银色面具,眸光凌厉,视线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让人不由得一颤,黑靴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们心头,让人屏气凝神不敢呼吸。 长公主与他气质相仿,只不过长公主更多的是倨傲,而顾止则是瘆人的冰冷。 “都在呢。”长公主斜睨着眼眸,红唇微勾,周身都透着一股子高傲。 她是东道主,本就应主持宴会,可她却不是那么守规矩,不轻不重地随口一问,就当跟大家打过招呼了,问完之后扭头便要和顾止说话。 “顾首辅想看什么花?” “一、丈、红。” 顾止一字一句道,墨色双眸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一群人,似要撕咬掉他们的一层皮。 第9章 你喜欢顾止? “叫人搬来……”长公主声音一顿,再仔细盯着顾止,反问了一句,“什么?” 她只道是自己听错了,看顾止眼神却又不自觉联想到了另外一方面。 一丈红。 除了花,还有另外一种解释。 一丈红一丈红,筋骨皆断,血肉模糊,远远看去,鲜红一片正如一丈红。 这个季节哪来的一丈红。 长公主的面色一下沉下来,盯着他们一群人,问顾止,“谁惹你了?” 谁都不料顾止会来,也不料他一来气氛就闹这么紧张,当下左右环视,面面相觑。 “性格轻浮,听信谗言,被人三言两语挑拨,这样的人就是世家培养出来的?”顾止的话直白难听,“蠢货。” 他这句话说得难听,在场不论男女都羞得满脸通红,却无人反驳,毕竟方才在这里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是他们。 更何况顾止凶名在外,一言不合就见血,这是稚童都清楚的,他们不敢反驳。 只是不知道为何短短一瞬,才说过的话怎么就传到了顾止耳中。 闻言,众人面色发白,家里长辈交代过他们,不要去招惹顾止,那人疯起来无所顾忌。 他们怎么会招惹上顾止呢?是夏凡怡,都怪夏凡怡,是夏凡怡在挑拨离间,装的无辜可怜。 他们不敢去怨恨顾止,只将愤怒集中在夏凡怡身上,怒目圆瞪,恨不得把夏凡怡撕碎。 周乐音站在人后看顾止,逆着光,他的周身仿佛蒙上了一层暖色,遮住了面上的几分冷漠,周乐音却也看不清他的容颜,不适地眯了眯眼。 一丈红自然是不可能真的一丈红,长公主在旁侧看着,也不至于真就让鲜血染红宴会。 “这个季节哪来的一丈红,顾首辅要是想看,本宫下回叫你。”长公主笑着说。 话说完,长公主就站在旁侧看热闹。 她提这么一嘴也就是证明自己争取过,毕竟人好端端地来,半死不活回去她不好交代,但争取失败的话可怪不得她。 谁让顾止说的在理,的确是一群蠢货。 “既然眼聋耳瞎,那就去池子里洗洗脑子。”顾止冷着脸说道。 他只是站在这里,就给人一种从身到心的压迫感,让人大气不敢喘。 顾止视线扫过所有人,落在周乐音身上时,缓慢地停顿了两秒。 周乐音今日打扮的明媚,是他先前从未见过的衣裳,颜色鲜艳亮丽,衬得她面色白皙肤如凝脂,这张脸上不该是恐惧,而应该是与之相配的骄纵肆意。 可现在,她面色诧异,脸色隐约间与那日在梅林中的神情有所重合。 宽袖下的大掌青筋凸起,顾止怎么也不能欺骗自己,周乐音不怕他。 “你凭什么罚我们,小爷不去。”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家纨绔子弟。 无人敢附和他,顾止乜过人群,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顾止不曾在意他的身份,冷冷道:“丢下去。” 很快有人拖着他往池子里丢,冷水浸透衣裳,带来刺骨寒意。顾止没喊停,便无人敢把他拉上来。 “首辅大人,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这样。”但凡有一人认错,认错的人就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许是他们实在是害怕自己也被泡在冰冷的寒水之中。 认错的声音层出不穷地响起,连带着整个寂静的竹林也热闹了起来。 -- 第19页 周乐音感觉到万分解气! “既然知错了,那你们说该怎么惩罚你们?”顾止这会儿倒是笑了,云淡风轻地问着,可他表现地越是淡然,就越可怕,也坐实了他阴晴不定的传言。 “周小姐,你来说说。”顾止话锋一转。 周乐音一愣,不知矛头怎么就指向她了,再看众人,都眼巴巴望着她。 “周小姐可要谨慎回答,要是太轻,那本官可就要十倍惩罚他们的。”顾止又来一句。 他像在针对周乐音。 “这样的话,不如罚他们抄写佛经替皇上祈福吧。” 周乐音对欺负自己的人没什么好感,报仇雪耻的机会送到手上,不把握住的是傻子。 她做出一副于心不忍的受害者模样,若仔细看,与刚才夏凡怡楚楚可怜有六分神似。 “那就抄上十遍,你们有意见?”顾止倒也没反驳,接着周乐音的话。 一附一和之下早已为这群贵子贵女们暗中定下了结局,哪里来的反对的机会。 无人敢反对,比起跳入池中,罚抄面上看起来至少更容易。 “那就让……”顾止看向夏凡怡,“你来监督。” “若是让本官发现你有放水之处,那你就替他们受罚。” 夏凡怡一开始还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暗喜,这会儿却慌了神。 顾止给她的显然不是好差事,一下就把所有的火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两面都不让她讨好。 周乐音可太高兴了! 身为京城有名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贵女,她自然知晓同类的七寸,罚抄是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更何况顾止还没有漏掉夏凡怡这个罪魁祸首! 她偷偷瞧着顾止,见他视线扫来,朝他扬起笑容眨了眨眼。 顾止没移开视线,面上依旧冷淡,心却剧烈跳动着,是心花怒放的滋味,赏花宴上千百种花都不及这一朵艳丽明媚的玫瑰。 他攥了攥指尖,压制住那股子喜悦,以及说不清道不明,不该存在的占有欲。 长公主好似察觉到了,看了看周乐音,又看向顾止,最后沉默不语,但心里却远不如表面的宁静。 她本以为刚才那女子的话都是无稽之谈,顾止不愿意自己和别的女子扯上关系,所以才会生气,现在看来,好像是她想多了。 长公主走到周乐音面前,红唇轻启,“周小姐?本宫与你甚是投缘,和本宫去走走?” 周乐音还不曾答应,就被她伸手拉走。 长公主说的投缘显然不像是真真的投缘,周乐音内心疑惑她到底要做什么,便也跟着前去。 两人个子相差不大,周乐音跟在一旁都觉得长公主走得急。 四周簇着五颜六色的花与做装饰用的矮树,把周乐音和长公主环在里头。 长公主终于停下脚步,她将周围的人遣散,开口直白敏锐,“你和顾止之间,有事?” 周乐音“啊”了一声,没大能接受长公主这么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 她是后进来的,背对着唯一的出口,看不清身后的动静。 长公主显然不是有耐心的人,她皱了皱眉头,语气不比先前好,又问:“你喜欢顾止?” 这下更直白了,周乐音疯狂摇头,头饰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小巧金灿的叶子泛着光,映出站在花丛之后的人影。 第10章 摔入他怀中 光影凌乱,亦如当前的场面一般混乱不堪。 长公主环手望着周乐音,视线微微倾斜,落在了顾止身上,紧抿的唇透露出顾止此刻的想法。 长公主轻笑一声,拉起周乐音的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她适可而止,没有再问下去,但该明了的早已一清二楚。 顾止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就连戴着的面具也难能遮掩他的不悦。 也就是在这一瞬,周乐音皱了眉头,心口像被按在粗沙上碾磨,沙砾覆在心上,连带着呼吸也带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回头一望,竟是顾止站在身后。 她有一瞬心慌意乱,却又摸不透到底在慌什么,心口疼痛依旧持续着,伴随着心慌,猛烈的心跳让周乐音有些反胃。 长公主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强硬拉着她要往前走,站在顾止的面前:“顾首辅怎么也跟过来了?” 她们站得很近,周乐音脑袋低低地垂着,强忍着不适,她的双眼微微往上,视线放在顾止的身上,想着能有几分触碰到顾止的可能。 周乐音刚才不带半分犹豫的拒绝让顾止此刻心情实在是不太愉悦,见她这会儿低着头,还以为是怕他,心里更是不高兴。 “抬起头来。”他嗓音低低的。 周乐音抬头,顾止这才让人看清她的脸色,红润的唇瓣发着白,额角也冒出了细密的汗,不知是为何。 顾止蹙眉,微不可见地上前一步,沉声问:“害怕?” 周乐音想要摇头,但身体的不适让她难能做出任何剧烈的动作,唇瓣翕动半天,却又一句话都未曾说出口。 上下唇瓣微微发颤,怎么看都像是因为害怕而导致的。 顾止抿着唇,藏在袖口下的手往前动了动,后又僵硬地挪到身后,双手死死握着。 他想要狠狠毁去这副会害怕他的表情,让她的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能有他,让她见到他只会笑,像以前一样笑…… -- 第20页 可他不想吓到她。 周乐音和顾止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周乐音往前一倒,就能顺理成章摔入顾止的怀中。 周乐音的脑中什么想法也没有,唯独记得靠近顾止,接触顾止才能缓解难受。 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上半身晃了晃,双手无力地扶着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将裙角踩在脚下,往前一跌,看似不经意却又凑巧地往顾止身上摔去。 顾止没躲,也没退后。 浅浅的花香顺着一阵风从他的身前飘过,耳畔是周乐音痛苦的闷哼声。 长公主的注意力放在顾止身上,没有料到周乐音会不小心摔倒,想要伸手去拉她,在见到顾止之后,停下了手,静看着顾止的动作。 果然不出所料,顾止握住了那只莹白细嫩的纤手。 下一刻周乐音被带入了顾止怀中,盈盈可握的柳腰被掌握住,脆弱而又柔韧。 顾止眼底的占有欲一清二楚。 如果她是他的就好了…… 两人的距离已经足够近,近到周乐音感受到了腰间炽热滚烫的温度,烫到心尖的疼痛越发强烈,不适仍旧没有得到缓解。 眼前的顾止越发恍惚,他的脑袋似在摇晃,一下一下好像又出现了一个顾止。 每个顾止的眉头都紧蹙着。 周乐音眼神迷离,眼前出现的一切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她的眼角有泪珠滑落,晶莹剔透,砸在地面,似珍珠触地,溅起尘土。 顾止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他搂着周乐音,横腰抱起她,语气急促,催长公主,“带我去找大夫。” 顾止早已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恨不得一手抱着周乐音,一手提着长公主,让她好快带路去大夫那。 小小的一团严严实实地被藏在宽大的斗篷中,寒风被彻底隔绝开,也阻隔了身外之人的视线。 他们只能看见长公主和首辅急匆匆地往一侧赶,却不知道是为何,也没有瞧见顾止怀中那团小小的凸起。 顾止怀中的温度不高,却意外的有些舒适。 周乐音这会难受,脑中只记得要靠近顾止,这会儿疼到意识模糊,恍惚间记得自己摔在顾止的怀中。 便又伸手去搂顾止的腰,柔若无骨的手臂像小蛇一样,缠上顾止的腰身,脸颊还往顾止腰上靠,要与他紧紧相贴。 感受到怀中之人不安分的动作,紧实的腰一僵,顾止差点愣在原地。 可疼痛依旧没有缓解,周乐音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顾止,只有触碰顾止才能缓和疼痛。 她的嘴中毫无了遮拦,小声地唤着要顾止。 带着哭腔,又软又娇。 小小的哭声传入耳中,顾止耳聪目明,听见了周乐音口中的呢喃。 不真切,也不清楚,像是幻觉。 他不觉得是真的,看着怀中的人鬓角被汗水打湿,凌乱地沾在脸颊,脚下步子又加快,恨不得再快些。 宴会上是备了大夫的,但一般是没有用武之处,这会儿他们正惬意地喝着茶。 门啪嗒一下被踢开,吓得茶水尽数被倒在了衣裳上,水渍留在衣裳上,深色的一块看起来怪别扭的。 尚且还未来得及处理,就被顾止伸手揪住衣领往房间内带,“快看看她怎么了。” 见到了大夫,顾止那根紧绷的弦才缓缓放松,但没得出结果,他依旧不敢松懈。 大夫伸手诊断,蹙眉,半天没说出个好歹,从脉象上看,他是没看出眼前这位姑娘有任何问题。 可煞白的唇和脸上的疼痛不是作假,大夫犹豫了半晌,在顾止的眼神下,勉强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可能是一时情绪变化过大导致的,大人不用担心。” 槐米走得没那么快,紧赶慢赶这才赶到,握着周乐音的手,紧张地望着她。 “还不快去!” 大夫又匆匆出去抓药,顾止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汗,风一吹带着冷气,让他不由得颤栗。 他蹲在榻前,望着周乐音,迷迷糊糊差点伸手想要替她擦去额角的汗,忆起自己此刻并无任何立场来做这些事,刚想把手收回,却被周乐音一下拉住。 耳畔的呼声这回清晰明朗,他并没有出现幻觉,而是周乐音在清楚地唤着他的名字。 双手的温度相互交融缠绕,逐渐上升,从指尖传递到浑身。 顾止反手占据上风,紧握周乐音的双手,贪恋着片刻的温度,不肯放开。 长公主目瞪口呆看着面前一幕,揉揉眼,再看还是发现顾止握着周乐音的手,她很快上前,一把拍掉顾止的手,愤愤不平:“不要趁着别人生病就占人便宜。” 第11章 顾止比药管用 “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顾止被拍开,冷冷看长公主一眼,半威胁半恐吓。 长公主无语。 刚才是情况紧急,顾止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这会儿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周乐音脸色也渐渐好转,他便没在里面多待,嘱咐了槐米一句:“照顾好你家小姐。” 槐米小心翼翼拉着周乐音的手,紧张地观察,生怕错过了一丝风吹草动。 疼痛逐渐缓和,床上之人浓而密的睫羽微微颤动,轻声哼了哼。 眼前除了槐米,并没有她人,周乐音动了动手臂,只觉得自己像被人揍了一顿,半点力气也没有。 -- 第21页 “顾止呢?”见没有外人,周乐音就直接问了出来。 她隐约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在恍惚间好像强迫地要牵着顾止的手,嘴中还喊着要顾止。 只希望顾止没有听见她不省人事时的胡言乱语。 槐米比较谨慎,四周望了一圈,这才凑近,靠在周乐音耳边小声地说道:“顾大人刚才走了。” 周乐音松了口气,还好顾止不在,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止了。 缓缓的风从周乐音耳畔穿过,带着酥麻与痒意,小巧白皙的耳垂爬上淡淡的粉色,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发软。 周乐音往后靠,伸手揉了揉耳垂。 槐米见状,赶忙退后,揉揉鼻尖,“小姐,我给您倒水。” 槐米倒了热水来,周乐音就捧着杯子,暖意从掌心传递,她在仔细思考,被水汽打湿的眼睫轻轻眨着,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好像一直猜错了,触碰顾止并不能缓解不适,但是顾止又的的确确是能够缓解她的不适。 周乐音烦闷地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一口将热水喝完,又烫得她无所适从,脸皱成一团,舌尖也被烫红了。 啪得一下握着空杯子往后倒,叹了口气。 顾止敲门的手一顿,后又放下,深深地望了一眼房门,扭头离开了。 周乐音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他的耳畔,娇声发颤地唤着他的名,残余在指尖的温度似乎是一种慰藉。 细长的两指捻着,似在回忆方才的那一抹细腻温润,顾止嘴角少见地带上了一抹笑。 房间内的周乐音突然从床上坐直,揉了揉心口,眼里很是迷茫。 她真的没有感觉错,莫名其妙的就很开心,心口也不难受了,比吃了最喜欢的糕点,教训了讨厌的人还要开心。 又是顾止吗? 她的脑袋现如今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浑身上下一片狼藉,看上去就像和人打架斗殴了一般。 桌上摆着一件嫩绿色的新衣裳和配套的发饰,正正巧与她的尺寸相贴,面料看上去并不廉价,反倒像精心准备的。 槐米顺着周乐音的视线看过去,连忙解释:“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说是长公主替小姐准备的。” “不过长公主还真是神通广大,送来的衣裳竟然刚好合小姐身。”槐米又小声嘟囔。 周乐音跟着点头,换上干净的衣裳,在大厅内找到长公主,想跟她道声谢后提前离开。 一路上果真没有撞见顾止,周乐音这才彻底松口气。 长公主正在大厅之中给人看花,下巴微扬,一副高傲不逊的模样。 周乐音身上穿着长公主准备的衣裳,并没有被长公主表面的模样吓到,知晓长公主也是体贴的,便慢腾腾走了过去,“长公主,臣女身体不适,想先行一步,还请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高高在上地看了过来,点头:“去吧。” 周乐音想想,还是决定单独向长公主道谢,她趁人不注意,靠近长公主这才说道:“多谢长公主为臣女准备干净的衣裳和头饰。” 闻言,长公主一愣,长眸打量了周乐音斗篷下的衣物,突然捂嘴笑:“要谢就不用谢本宫。” 哪是她准备的,但这白送来的好名头,不要白不要。 没想到顾止竟然能为人做到这种地步,当真让她大开眼界。 周乐音被她这话愣住了,但长公主很快转移了她的视线,三两句话把周乐音接下来的问题带偏。 在大夫把药熬好端过来之前,周乐音提前溜了回去。 她心里记着事,一回府就摸出纸和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记下这几次与顾止接触时发生的事情。 周乐音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先前发生的事情深深刻在她的脑中,趴在桌前没一下就写好了。 纸上画着一个小人,小人旁边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标记,不是水墨山水画那么淡雅细腻,但看上去怪滑稽可爱的。 周乐音还在认真写,突然间伸手摸一下脸颊,淡色的墨痕沾在脸上,她半点也没有发觉。 等所有线索都理完了,周乐音才猛地站起,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真相。 那就是 ——顾止比她的止疼药还要管用。 虽然每次见到顾止,顾止都是戴着面具遮住大半张脸的,但顾止的神情却很好猜。 每每疼痛的时间都发生在顾止蹙眉时,而疼痛停止的时候,顾止一般会松掉眉头,心情也自然会有所不同。 按照这么看的话,只要顾止开心,她的病就能完美地抑制住! 周乐音又高兴又不高兴。因为顾止的心情又不是她能轻易控制的,要是顾止整日整日都不高兴,那她岂不是要完蛋了。想到这种可能,周乐音无力地倒下。 毛笔顺着手的动作慢慢滑落在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周乐音瞥了一眼,懒得伸手去捡。 “表妹?怎么了?”紧跟着而来的是房间外传来的敲门声,显然是听见了毛笔掉落在地的声响,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敲门时有些急促。 周乐音一下弹了起来,望着桌上一片狼藉,深吸一口气,慌乱地收拾桌上写过的纸,一边应付门外,“没什么,表哥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不着急。”赵怀瑾的声音温柔,即使周乐音在房间里面,看不见赵怀瑾此刻的模样,但也可以猜到他此刻定是含着笑的。 -- 第22页 确保刚才写的这些不会让赵怀瑾看见,周乐音这才慌乱去开门。 “表哥。”她靠在门前,乖巧地喊了一句。 赵怀瑾是一个标准的世家公子,风度翩翩,气质卓然,单是站在这里就带着一股书香气。但他并不死板,不像那些老顽固,反而非常开明懂变通。 上回赵怀铭递给周乐音的小挂饰就是赵怀瑾亲手做的,现在周乐音还好好保管着,时常拿出来玩一玩。 见到周乐音的第一眼,赵怀瑾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怀中拿出一张帕子递给周乐音,指了指自己脸颊一侧,“这是谁家小花猫?” “啊?”周乐音接过帕子,随意一擦。 望着手中的帕子沾上的淡色墨痕,周乐音沉默,越擦脸上的痕迹反倒被她抹均匀了。 赵怀瑾无奈,“叫槐米帮你吧,越擦越像小花猫。” 他始终像君子一样,半点逾矩的行为也不曾有,没有触碰到周乐音肌肤半点。 槐米端了盆水来,替她擦洗干净。 赵怀瑾这才问:“表妹在练字?” 赵怀瑾眼神赤忱,像是为周乐音终于知晓练字而感到由衷的喜悦,让周乐音否认的话收回嘴中,她艰难地点头。 谁不知道世界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练字啊。 “正巧我这里有几幅字帖,挺适合表妹的,找机会我给你带过来。” 周乐音:“……”她还能笑。 “那就谢谢表哥了。” 赵怀瑾点点头,墨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表哥表哥,你怎么来了?”周乐音很快又恢复了活力,暂时忘记了顾止和字帖的烦恼,眼巴巴地问。 “近来有些事需要找姑父商议。”赵怀瑾应道,“顺带来看看表妹。” 周乐音闻言,眼睛发亮,从怀间摸出上次赵怀瑾所做的挂饰,“表哥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教教我这个怎么做?” 她很喜欢这个,但是看上去有些复杂,自己也研究不透,要是有赵怀瑾指导,会快很多。 “当然可以,等忙完这一阵,一定教你。”赵怀瑾笑笑。 周乐音将挂饰握在手中,手指拨弄着,玩个不停,想了想,这才问:“表哥近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呀?” 她拐着弯想从赵怀瑾这里打听到顾止的信息。 “我听说表哥近些日子和首辅大人共事,传言中他很可怕,他不会为难你吧?”不等赵怀瑾回答,周乐音又眨巴了眼,接着问。 前一个问题不是重点,重点在顾止。 赵怀瑾刚要接话,转念一想,上回在首辅府前看见了定国公府的马车,还有那个有点像周乐音的身影。 他警惕了起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恨眼前人不是赵怀铭,不好糊弄,周乐音打算终止话题,“就是想起之前他送来的那个人,有点担心表哥。” “表妹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赵怀瑾和颜悦色,低声笑道。 话是半句没套出来,还差点把自己绕进去了,周乐音歇了心思,不再扯这个话题。 没了赵怀瑾这个渠道,周乐音只能自己去试,她还欠顾止一件斗篷尚未还。 还可以借着斗篷与顾止接触。 先前几次都吃瘪了,周乐音这回没再自己偷偷去顾止门外等着,而是在家待了几天。 可她是闲不住的,跑到了如意坊买糕点,又记起多次在如意坊里撞见顾止,想了想,干脆给顾止也买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顾止喜欢吃哪种,就买上了一堆糕点,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槐米目瞪口呆看着,“小姐买这么多吗?” 周乐音点头,虚张声势:“天机不可泄露。” 槐米不知道周乐音要去做什么,等拎着糕点走到了首辅府,她这才意识到,又是顾止。 槐米望了望首辅府,又望了望周乐音,无声摇头。饶是她再傻,也能看出不对劲,只是心里有些担忧,拉了拉周乐音袖口:“小姐……” “就试试,他要是不在,糕点就我们自己吃。”周乐音算盘打得响,眉开眼笑的。 槐米哪能阻止什么,她只能站在一旁跟着,望着自家小姐往狼窝里冲,还是怎么拉也拉不回的那种。 “我和顾大人约好了的,你去问一声就知道了。”周乐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 这回看门的下人没再拦她,也没有去核实她的身份,反倒痛痛快快地把周乐音放了进去。 前几次都被拦在门外,突然就被畅快地放了进来,周乐音还有些不习惯,将准备好的说辞咽了回去。 也不知道为何,望着偌大的首辅府,周乐音竟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可她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打量了一圈,越发觉得熟悉,心里觉得奇怪,拉着槐米的手,悄声问:“我以前进来过这里?” 槐米摇头,一脸生无可恋,完了。 顾首辅莫不是妖精?迷惑了自家小姐,还能让自家小姐觉得这里熟悉。 第12章 比他吃过最甜的糖还要甜…… 那是阴暗的夜晚,月亮就躲在云层后,似乎羞于见床上的那一幕。 屋外狂风暴雨肆虐,大风似乎穿透了木格花窗上的明瓦,直往屋内席卷而来。 风狠狠一吹,烛光有一瞬的微弱,下一刻却又分外张扬地燃起,愈发愈烈,张牙舞爪在与风宣战。 -- 第23页 房间内光线朦胧,平白添了几分暧昧。赫拉 青白色如玉葱条般的丝绦与薄薄的纱幔搅在一起,风一吹便飞舞起来,床上的身影若隐若现。 帷幔被风掀开,露出床上男人劲瘦的腰身。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最脆弱的脖颈处。 狂风拍打窗扇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响亮的撞击声敲击着人们的心口,振聋发聩。 桥边的柳树摇曳着柔韧的枝条,轻轻拂过河面,水波荡漾,打湿了柳枝。 柳枝本只想要轻轻拂过水面,沾染一点水迹,不曾想河面竟然这么放肆,在狂风暴雨的裹挟下,打湿了柳树的整条枝叶。 大雨滂沱,竟好似透过了木格花窗,被褥上沾上了一大片从窗外飘来的水渍。 柳树上的那一朵娇花,花蕊散发着幽香,被雨水肆意浇灌。 待尘埃落定,风雨消停,娇花早已无力挣扎,这才让人看清原本的模样,凌乱不堪,活像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混战。 柳枝被雨水激烈地拍打,枝叶凌乱地挂在树上。 风雨好似安抚一般,动作轻柔了许多,微微吹拂过柳树,抚去被打乱的枝条。 房间内的风暴好像也结束了。 女子双眸含水,两颊酡红,青丝因为刚才的动作凌乱地铺在枕上,两人青丝纠缠在一起,显得亲密无间。 “音音……音音……”低沉嘶哑的唤声从她耳畔响起,白嫩的耳垂感受到温热的气息。 她浑身上下都充盈着淡淡的粉色,轻轻地哼着。 轻轻舔/舐着小巧精致的耳垂,那比他吃过最甜的糖还要甜上几分,但一点也不会腻味,越是尝过之后才越觉得清甜迷人。 顾止不是没有见过别人颠鸾倒凤的场面,但那些画面只会让他下意识反胃。 可当对象换成她,顾止只会羞于见到这样的画面,他双颊绯红,唇瓣上那颗痣被咬得越发娇滴欲艳,少了几分凌厉。 顾止伸手,想要触碰那白皙柔软的脸颊,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在顾止梦醒那刻消失殆尽,就连片刻的温存也不曾有。 原来是梦…… 顾止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欢愉的同时,让他羞于启齿的同时又难能忘怀。 他从未想过要与周乐音做这样的事情,在他眼中这是一种冒犯与贪欲。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夜还深,顾止没有把侍人叫醒,自己将被褥换了下去。 躺在干净整洁的新床褥上,他想起昨日周乐音的举动。 是白日发生的事情勾起了他隐藏在内心不可见人的欲,或是这个梦像以前一样,是在预示着未来? 这一切都让他情迷意乱,分不清梦与现实。 顾止想不清楚。 这个梦深深地刻在他的脑中,即使是时间的洗涤也无法冲刷干净。 “大人,周小姐来了。”胡生不敢大声打断顾止的思绪,只敢在顾止的耳畔发出一阵阵如蚊呐般吵闹的嗡嗡声。 难道是天太热了?以至于大人双颊发红。 胡生望了望天,的确有太阳,但寒风这么一吹,冻得他发颤。 胡生不理解。 “大人,周小姐来了——”胡生试探伸手,在顾止眼前晃了晃,还不等做出什么,双手被顾止紧紧地钳住。 他疼得嗷嗷叫,“大……大人,疼——” 顾止这才回神,敛眸望着刚才触碰过胡生的手,不知从哪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 胡生:“……” “大人,周小姐在外头了,您看……?”胡生还是尽职尽责地汇报。 先前顾止刻意让人把周乐音拦在门外,前日回来,又让守门的下人不要拦下周乐音,变卦速度快到让胡生为之震惊。 顾止还在擦手的动作一顿,望着胡生,不可置信地怔愣了一瞬。 胡生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又恭恭敬敬交代了一遍。 再抬头一看,顾止早已风风火火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一只手搭在门上,在要将门打开时,他又停住。 巨大的喜悦掩盖了他方才的思绪,现在喜悦褪下,留下的情绪便是复杂多样的。 他左右踱步,扶正衣冠,又垂头看一眼自己有没有不合体统的地方。 薄薄的门窗透出身外人的身影,是周乐音站在门外。 身量高挑匀称,柳腰纤细,手中还提着一盒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什。顾止的脑中又飘过那个梦,就在一瞬间气血上头,脸红得不像样。 他这会儿哪里还有半分平时冷冽瘆人的模样,活像一个纯情不经事的青涩青年,在见到心上人之后红了双颊。 一股奇怪的情绪从心头生根发芽,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以至于指尖酥麻,让顾止觉得奇怪。 银质的面具带着冷意,与滚烫的脸颊接触,顾止庆幸这个时候自己戴着面具,才能掩饰住此刻的不适。 胡生想缩小存在感,害怕见到这一幕的自己会被顾止杀人灭口。 周乐音在门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却不见里面的人开门。 天可怜见,周乐音终于知道矜持为何物,她只是抬手轻轻敲了敲,没有别的动作,便提着盒子乖巧在门外等里头的人开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高大的身躯带来了一片阴影,再抬头,入眼的就是一副银色面具,和一张紧抿的薄唇。 -- 第24页 唇上有一颗小小的,不是很明显的黑痣。 周乐音将手举起,把带来的盒子递在顾止的眼前,“顾首辅,这是我特意去如意坊买的。” “之前好几次在如意坊里看到顾首辅,想来顾首辅也喜欢吃如意坊的糕点,这些还新鲜着,都给你,上次宴会多谢顾首辅帮忙。” 周乐音向来不知道矜持为何物,一见到顾止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等话都说完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门口。 顾止比周乐音高,周乐音与顾止说话时,微微仰着头,露出被雪白毛绒边簇拥着的脖颈,那里的肌肤白皙透亮,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如果没有那个梦,顾止的眼睛不会放到这个上面,可是那个梦就像是一种魔咒,一见到周乐音,就开始萦绕在顾止的眼前。 “顾首辅?” “顾大人?” “首辅大人?”见顾止没搭理她,周乐音试探地喊。 “嗯?”顾止终于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眼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恼怒,他往后退一步,让周乐音进了屋内。 胡生识相的溜走了,留下槐米坚守在周乐音身后,像只护崽的母兽。 “坐。”顾止开口,眼神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冷淡,但嗓音暗哑,还有些压抑。 周乐音毫不客气,选了一条离顾止最近的凳子坐下。 坐下后不久,又站了起来,把糕点盒子放在顾止眼前的桌子上,“您要尝尝吗?我给您拿出来。” 浓密的睫羽下藏着一双会发光的眸子,闪闪发亮,眼睛一眨一眨的,莫名多了几分孩子气。 也许是因为顾止嘴上凶狠,但从未伤害过她,甚至多次帮她,周乐音的潜意识里不觉得顾止会伤害她。 她是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性子,多几次之后就在顾止面前肆无忌惮起来。 要是局外人看在眼里,就会清晰地指出,周乐音这叫恃宠而骄。 但分明是两个挨不上边的人,恃宠而骄这四个字怎么会出现在这两人的身上。 顾止不忍拒绝,神使鬼差地点头。 等顾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周乐音早已把糕点摆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顾止:“……” 再拒绝也不好了,他随手捏起一块,咬了一口。 莫名的,竟然比自己买的要甜很多。 周乐音笑靥如花,秋水盈盈,她问,“这是枣花酥,是不是很好吃?” “嗯。”顾止将一整块枣花酥卷入腹中,配合着周乐音。 周乐音想问他开心吗,话到嘴边,离家出走的理智才终于重回自己脑中,她咽了咽,把话咽了下去。 说到底顾止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纵容了,导致周乐音飘飘然,就差没把顾止当成赵怀铭来相处了,方才撞见顾止银色的面具,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惯着她的赵怀铭,不能乱来。 不能直接问,周乐音就用自己的眼睛观察,她细细看着顾止,妄图透过这幅冰冷的面具看出顾止的心情。 只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在看什么?”顾止冷声问。 那样的眼神太过直白,让顾止无处遁形,他不习惯,伸手触碰脸上的面具,感受到面具的凉意,顾止这才松开。 周乐音被话吓到,慌乱解释,“没……没什么。” 他又吓到她了?顾止黯然,他果真是一个不讨喜的人。垂眸望向桌上摆放整齐的糕点,顾止有些无力,掩饰很好的情绪在这会儿也有些不受控制。 他的情绪变换很明显,周乐音眼皮一跳,感觉自己又要难受了,她没多想,好话出口就来,夸道:“顾大人的面具很好看。” 也就在那一瞬,心口的不适果然抑制住了。 顾止愣住,心跳在这一刻停止,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他。 面具好看吗……? 第13章 他想,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顾止吃过她送来的糕点之后,再想要拒绝她接触也不会那么直白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周乐音自顾地笑着,眉眼弯弯成月牙,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心情不错。 被她这么望着,顾止有些不适应,咳了咳,“有何事要本官帮忙?” 他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看在周乐音不怕他的份上,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都可以答应。 “啊?” 周乐音一愣,唇瓣微张,溜圆的双眼里多了几分困惑。 顾止想,就算是过分的要求,他也是可以答应的…… “我以后还可以再来吗?”周乐音想了想,问道。 她歪着头,眉宇之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骄纵,能看出自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 顾止的呼吸停了两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周乐音想要钱,想要权,亦或是想要别的,但最后都是自嘲一声,毕竟周乐音都不缺这些东西,又何必要委屈自己来讨好他呢。 要真说起来,顾止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崇高权势显赫,但依旧给不了周乐音想要的。 可顾止真的没有想过,最后周乐音只是问一句,以后还可不可以再来。 当然可以。 “不可以吗?”见顾止久久不曾回应,周乐音有些失落,上扬的嘴角肉眼可见地下垂。 -- 第25页 “可以。”顾止抑制住内心的喜悦,点头。 周乐音比顾止还要高兴,恨不得原地跳跃旋转表达喜悦,“太好了!”她小声地庆祝,可实际上呢喃声尽数被顾止收入耳中,半点也不曾漏下。 接近顾止的第一步实在是太过于顺利无阻了,以至于周乐音高兴到没有察觉她话中的暧昧以及顾止的纵容。 唯独站在身后不知所云的槐米万分担忧,她在想要不要跟国公夫人报告这件事情,以免小姐被顾止迷了心窍。 但如实交代的话,国公夫人肯定会拦着小姐不让她见首辅大人,届时小姐肯定会很难受。 周乐音的后脑勺仿佛都透着喜悦,槐米望着这一幕,眉头紧蹙,额间生生磨出了一个“川”字。 周乐音今天来这里,也就是一时兴起,原先也没想着顾止会见她,因此周乐音事先就和闺中密友约好了要一起出去。 现在顾止也已经答应了她下回还能再来,周乐音心满意足,没留多久便找了借口离开。 她走前,还怕顾止反悔,后又指了指带来的糕点,暗有所指:“顾大人要记得呀。” 周乐音脚步生风,走得极快,倒像是因为高兴才这么充满活力。 门被缓缓带上,偌大的房间内又只有顾止一人在,望着紧闭着的门,顾止兀自笑着。 她这样的话,他会不舍得放手的。 周乐音不知道顾止是怎么想的,但下午见到邱倩时,周乐音得到了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在她心里顾止的形象又往上拔高了一层。 “你还记得夏凡怡吗?”邱倩招了招手,要和周乐音说悄悄话。 “她怎么了?”周乐音心里有一个猜想,有些不敢相信。 “她得罪了首辅,今天听我娘说,下场可惨了……” “叫她装可怜,这回栽了吧,还真是活该。” 说完之后,邱倩又小心翼翼地扫了四周一圈,见没有外人,拍了拍周乐音的肩,开玩笑地道,“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首辅。” 周乐音:“……”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她见到顾止时,他都没有不开心。 “我记得上回你好像也在?没想到这么巧,刚好替你也出了口气。”邱倩想了想,终于记起来了。 她生性叛逆,知晓上回的宴会带着些许相亲的兴致,便想办法避开了没去。 周乐音也没跟她提起细枝末节,邱倩自然就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凡怡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惨。 她本以为顾止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也就能随意应付了事。 谁知道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前几日顾止一直没有行动,一直到离截止日期还有最后一天时,顾止来了。 准确的说,是顾止派的嬷嬷来了。 夏凡怡发誓,这是她这辈子遭遇过最痛苦的事情。 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 因为她不敢得罪那些世家子弟,导致他们交上来的佛经都是旁人代写的。 顾止派来的嬷嬷是个狠角色,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一一与上面的字迹核对,代写的佛经被单独拿了出来,最后像小山一样高堆在夏凡怡的眼前。 夏凡怡几乎要晕厥了。 “夏小姐自个看看,老奴可没有数错。”嬷嬷一脸严肃,说出来的话也是一本正经,可夏凡怡就是从里头听出来了讽刺的意味。 套近乎不管用,夏凡怡又招呼贴身丫鬟拿钱来收买嬷嬷,谁知嬷嬷不屑一顾,袖子往旁侧一甩,“夏小姐这是想要害死老奴?” 夏凡怡哪敢说话,嬷嬷端着的是首辅府来人的架势,一开口就是要罚她跪在地上把代写的佛经十倍抄完。 夏侍郎压根不敢管这个女儿,那日之后定国公就“亲切地”问候过他了,现下首辅也插了一手。 他只恨不能把夏凡怡赶出家门。 “也不知道她现在抄完了没有,毕竟可不少呢。”末了邱倩又道。 她们嘴中的夏凡怡,并没有抄完,甚至连眼泪都不敢流一滴。 嬷嬷凶狠地看着,“首辅大人见不得脏东西,要是上边滴了眼泪,那可是要重写的。” 夏凡怡顿住,泪眼婆娑,努力地控制着泪水不让它往下流,但一想想又实在是委屈。 谁说她的眼泪是脏东西? 可夏凡怡骂也不敢骂,哭也不能哭,更别提反驳嬷嬷的话了。 抄到最后,夏凡怡的手已经疲软无力,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嬷嬷还在一个劲地监督她。 / 顾止记下过前几次周乐音到首辅府门外的时间,在今日这个时间段,他特地没有出门。 就怕周乐音来时他不在。 顾止这辈子的耐心用在了周乐音身上,他几乎是望眼欲穿,就连公务也处理不进去。 好几次擦了又擦面具,直至面具上一尘不染,散发出银色光泽,依旧没能放下。 周乐音从没想过,才刚嘲笑过夏凡怡罚抄,下一个就临到了她头上。 赵怀瑾还真带着字帖来找她了! 他这么忙,还特意来定国公府一趟,把那一垛厚厚的,像砖头一样冰冷的字帖送来给她。 “表妹上回要的。要是表妹写完了,我那里还有。”赵怀瑾话语温柔。 周乐音半句也不想听。 她勉强笑笑:“表哥我知道了,谢谢表哥。” -- 第26页 “表妹写完了记得让我看看进步多大。”赵怀瑾又说道。 赵怀瑾没有马上离开,他看着周乐音练了一页之后这才走。 等赵怀瑾走后,周乐音望着字帖,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是喜欢好看的字,可她不喜欢练字。 望着眼前惹人烦恼的字帖,周乐音现下脑袋里面只想要把这幅字帖丢出门外。 特别是看见字帖里沾上她的字迹后,嫌弃的意味更浓了。 天黑得很快,手上被擦得光泽发亮的面具此刻显得黯淡无光,没有机会被它的主人戴在脸上。 就连新换上的衣裳也失了光彩,毫无颜色。 顾止的脸色愈发暗沉,淹没在阴影之中,与暗夜融为一体。 “她今日在做什么?” “周小姐的表哥今日去了国公府,与周小姐待了一会才离开,之后周小姐跟往常一样待在家中。”胡生如实交代,微抬一只眼小心翼翼看着顾止,观察他的情绪。 顾止的心不停地往下坠。 昨日的窃喜,今日满怀期待的等待仿佛都是笑话。 只要有别人出现在周乐音面前,他就会是那个被抛下的。 他永远都不是别人坚定的第一选择。 第14章 我可以牵着你的袖口吗?…… 是因为赵怀瑾吗? 顾止双手紧紧握着,指尖掐的掌心满是红痕,他不曾抬头看胡生,语气晦涩僵硬,“你下去吧。” 胡生担忧地看着他,却没敢多停留,犹犹豫豫还是退下了。 顾止刚才坐在了地上,地面冰凉,像浸过寒水一般,冷意顺势传递到了浑身上下,就连骨头缝也没有漏掉。 月亮与太阳同时高挂在空中,一明一暗,虽隔得远远的,但至少同时存在了不是吗? 顾止望着天空,阴暗的思想不受控制地在狭小的角落落地生根。 如果没有了赵怀瑾,是不是,是不是周乐音就会看见他? 顾止不知道,但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这种可能,他忍不住去想象,去对比,可那点可怜的理智告诉他,不会的。 没有赵怀瑾还会有其他人。 把周乐音囚在身边,让她再也无法离开,这才是留下她的唯一办法。 她的眼里只会有他。 “胡生,胡生!” 顾止的眼睛里似酝酿一场风暴,眼尾发红,整个人看上去都透着一股子疯劲。 胡生又匆忙从外头跑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他被顾止脸上的执拗与偏激所吓到,深深吸了一口气。 “备马。”他道。 骏马在街上肆意飞奔,如一把凌厉的箭,划破天空,直冲云霄。 冷风猖狂地从袖口领口钻入,不留半分余地,紧贴顾止棱角分明的下颚,让顾止滚烫激烈的心也冷了下来。 他只有一个人…… 国公府的侍卫不是吃白饭的。 “顾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顾止不甘心之际,身后传来的嗓音清亮熟悉,让他愣在原地。 顾止坐在高高的马上,与周乐音遥遥相望,明明只是一日不见,却又好像相隔三秋。 顾止扯了扯缰绳,引得马儿烦躁不安,不停地用马蹄拱地。 “路过。”顾止言简意赅,什么情绪都掩藏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周乐音状似感慨,双眸转了转,心里却半点也不相信。 她在家躺得好好的,突然心口就开始疼痛,疼得让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才偷偷摸摸背着父母溜了出来。 周乐音怕黑,一出门就生了退意,想要回去,谁知看见门外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顾止。 他骑着高头大马,在她家门前转来转去,绝对不像他嘴中的路过。 顾止不说话,目不转睛望着周乐音,试图在等她下一句话。 顾止有一双很标志的丹凤眼,[眼睛细长但不小,眼尾平滑略微上翘,眼睑线条内勾外翘且平滑流畅,给人凌厉威严的感觉],但偏偏气质阴沉,让人不由得害怕。 这会儿他认真地望着周乐音,总给周乐音一种她好像做了什么坏事,抛夫弃子,罪无可恕的感觉。 她心里竟然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想了想,还是找了话题要和顾止套近乎。 周乐音一口一个顾大人,嗓音很甜,也很好听。 可她也是这么称呼赵怀瑾的吗? 赵大人? 是怀瑾哥哥才对,要多亲昵就会有多亲昵,而不是一个顾大人,疏远的像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顾大——”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止打断。 顾止语气好像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急躁,就如同那匹正在哼哼的马儿一样,他说:“我有名字。” “啊?” “叫我顾止。” “顾大……顾止。”周乐音有些不习惯。 明明是一个简单到有些潦草的名字,可从周乐音的嘴中喊出来,就额外地悦耳动听。 要是能叫“阿止”就更好了,顾止想。 那天的梦鬼使神差地浮现在脑海中,连带着亲昵缠上来软若无骨的身躯,以及柔里带着哑意唤他为阿止的嗓音。 顾止一低头,猝不及防撞入周乐音的眼睛里。 黑亮的眸子里只映着他一个人,她似乎有些疑惑,饱满红润如花瓣般的唇微微嘟着,莫名让人生出一种揉/捻的冲动。 -- 第27页 顾止别开眼,视线落在周乐音眼睛上,没过多久,又移开。 周乐音觉得顾止今天怪怪的,可她又看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谁在外面?” 响亮粗犷的声音从定国公府里传出,一听便知晓是定国公。 两人齐刷刷往定国公府那扇厚重的大门处望去。 完了! 周乐音前脚才刚和定国公说她累了要去睡觉,后脚就出现在定国公府门外,怎么看都很离谱。 这要是被定国公发现了她天黑还在门外,和“他目前最讨厌的人”待在一起,一定少不了一顿啰嗦。 可是要躲的话,也没有地方躲。 定国公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周乐音慌乱到压根就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定国公最多只会把账记在顾止身上,而不是她身上。 周乐音这会脑子一团乱麻,她把希望寄托在顾止身上,眼巴巴地看向顾止。 “顾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周乐音靠近,伸手拉了拉顾止的衣袖,看上去好不可怜。 就在门打开的一瞬,也就在周乐音以为顾止不会答应的时候,她的手被一张大掌握住,下一刻悬空,侧坐在马上,顾止的双手隔着她拉扯住缰绳,驾着马走远。 定国公打开门,探头探脑往外看,“刚才谁在外面?” 看门的人打着瞌睡,他们没想过周乐音会这么大胆,还以为她早就回去了。面对定国公的询问,只说是有一个骑马的人经过。 定国公怀疑地皱眉,又交代了好几遍这才离开。他刚才明明看到了一个和周乐音背影相似的人,难不成是看错了? 定国公扭头,朝向周乐音的院子走去。 平坦的小路上,随着马儿的跑动,两人身躯似有若无的相贴,身前传来的温度是如此的温暖,以至于顾止不舍得分开。 但理智尚且存在,避开定国公之后,顾止很快拉住马,把周乐音放了下来。 “多谢顾大人。”等双脚接触到地面,周乐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的行为有多疯狂。 多亏了顾止是一个君子,并没有什么不轨之心,不然她现在就玩完了。 天色已晚,一路上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卷起树叶的声音,偶尔一下就像厉鬼在耳畔轻呼。 先前还没有发觉周围有多黑,这会儿人少了天更暗了,周乐音整个人都开始怕起来了。 她警惕地扫视四周,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紧张地绞着袖口,好像身后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把她劫走。 顾止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周乐音身上,见她一脸害怕,猜到她是怕黑,没多犹豫,冷着脸,“我送你回去。” 周乐音突然眼睛一亮,她伸出手,指了指顾止的袖口,脸颊红扑扑的,“我可以牵着你的袖口吗?” 顾止顺着她的动作,看了看自己,恨不得把自己送到周乐音的手中,然后死死牵住她的手,让她一辈子都不要放开。 但最后,能说出口的也只有一个“嗯”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周乐音连忙跑到顾止的身侧,嫩白的手一点点,一点点地攀上顾止的袖口。 顾止一只手牵着马,另外一只袖口被周乐音牵住,两人一马并排行走在路上。 首辅府有后门,定国公府也同样有,周乐音自小就调皮捣蛋,翻墙是家常便饭了,她带着顾止绕着小门走的。 望着熟悉的地方,周乐音这才松口气,她又向顾止道谢。 与此同时,定国公在院子里黑着脸,望着大气不敢喘的槐米,一掌拍在桌子上,“小姐呢?” 第15章 不开心可以找我 末了准备走时,周乐音犹豫了一路都没问出口的话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不开心吗?” 顾止垂眸看她,半晌摇头。 如雷的鼓声沿着心口,一路传到耳中,就连周围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哦。”周乐音闷声应道,但她心想,顾止骗人。 之前她真的有感觉到难受,但在门口见到顾止之后,在顾止让她改称呼之后,那股子难受的劲都消失了。 顾止不承认,但是她都知道。 周乐音不知道顾止为什么不说实话,但她很善解人意,并没有拆穿顾止,而是拍了拍顾止的肩膀,仗义地说道:“要是有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当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周乐音不知道,此刻的她好像发着光,月光、日光,都不如她亮眼。 没有人跟顾止说过这样的话。 顾止是坚不可摧的,顾止这两个词就意味着坚强、壁垒,以及刀枪不入的,所以朝堂上凶险的事情会交给他,难听的话也背到了他身上。 可是顾止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开心,自然也是会难过会伤心的。 不能因为他看上去坚强,看上去不可摧毁就忽略掉他也会伤心。 今夜的风有点大,以至于迷了顾止的双眼,让他眼眶有些发烫。 胸膛剧烈跳动着,心跳声混着周乐音的说话声,一齐在耳边响起。 顾止怎么会嫌弃呢,他激动到喉间有些发痒,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你不开心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周乐音想了想,“把这块砖拿走。” “这样我一看到就知道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 第28页 周乐音牵着顾止的袖口,带着他的手墙壁上探去。 她很快找准位置,将墙壁上的一块砖取下来,然后递到顾止的手中,示意他塞进去。 她的行为举止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可以称得上有点幼稚。但风吹过来,鼻尖红红的,双颊也红红的,眉眼里有说不清的可爱。 顾止顺着她,把砖塞入墙中,他感觉到自己心口一直漏着风的洞也被修补好了,寒风再也无法伤害到他。 见顾止配合,周乐音笑了起来,借着机会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还欠你一件斗篷,过几天我会还给你的。” “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顾止的声音好像温柔了许多。但话太短,周乐音并没有听见藏在里面的沙哑。 安静了一会儿,顾止问:“你的话是真的吗?” “啊?”周乐音抬头看他。 “你刚才说的话。” “我骗你干什么。”周乐音脸上从所未有的认真。 “好。”顾止说,神色有所松动,嘴角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弧度,他自语,“我当真了。” 所以不要让他失望。 等顾止离开,周乐音摩拳擦掌爬上了墙,正准备往下跳时,就瞧见背靠椅子坐得歪歪扭扭在等她的定国公。 周乐音吓一跳,差点直接摔了下去,她跨坐在墙上,双手死死扒着墙,不肯下去。 最后还是定国公拎鸡仔一样把她拎下去的。 “说说,大半夜去干什么了?”定国公不像平常那么慈祥了,摆着一张脸问。 周乐音边笑边走,“您猜。” “猜?”定国公严肃地吼了一声,他才不猜。 平时出去玩就算了,大晚上外头多不安全,况且臭丫头还怕黑,爬出去也不知道害怕的。 “爹,我可是您女儿,武功高强,那可是谁来都不怕的。”周乐音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出口就来。 在定国公脸色有所松懈的时候,她装作困倦,打了个哈欠,睫羽湿润,两眼泪汪汪的看向定国公,“爹,我困了,我们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她知道,国公夫人没来,那就意味着定国公瞒着国公夫人,只要能躲过母亲,她就能把和顾止交朋友这件事瞒住。 周乐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潜意识里她不再把让顾止开心做为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而是把顾止放在一个朋友的位置。 让朋友开心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吗。 到底还是怕耽误周乐音睡觉,定国公不放心地交代了两句,这才离开。 定国公走后,原本两眼犯困的周乐音一下清醒过来,拉住槐米就问:“怎么样,其他的没有说出去吧?” 槐米一脸为难,但还是点头。 “那就好,快去睡觉吧。”周乐音今日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此刻心情愉悦,半点也不想睡觉。 她翻出了先前整理的思路,又在上面加了一笔:他还挺好哄的。 周乐音把东西像藏宝一样藏了起来之后这才躺下睡觉。 顾止没让胡生跟过去,胡生一个人在府内,急得嘴皮子都要干了。 瞧着顾止去时的那个架势,恨不得把周小姐当场抢回来,他担心顾止吃亏,又不敢跟过去,左右也睡不着,索性在门外等着顾止回来。 谁知道怒气冲冲去的人,回来时满脸笑容,虽然不太看得见,但相比之前可要好上太多。 周小姐不愧是周小姐! 顾止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期待天亮的到来了。 以前起来,面对的是朝堂上无尽的勾心斗角与争锋,而现在,多了一个周乐音值得他期待。 可是冷静过后,他又有些惴惴不安。 她会后悔吗? 她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 顾止不知道这些,但在第二天见到周乐音后,一切的不安都消失殆尽。 第16章 这不是爱是什么 天还大早,周乐音早早出了门,轻车熟路地去了之前的那个茶摊,点了一碗热茶,坐着等待顾止。 皇城之下,治安还算是可以,到了熟悉的地方,周乐音就没有在佛光寺那么小心翼翼了。 因为要瞒着国公夫人,周乐音只带了槐米一个人出门,槐米跟在身后,帮她一同盯着从宫门内出来的人。 顾止很少穿这种鲜艳颜色的衣服,周乐音几次见他都是黑衣,偶尔见他穿红衣,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跟着顾止出来的朝廷大臣里也有穿绯袍的,但远不及顾止一人亮眼。 混迹在人群中,他的身形额外挺拔修长,肩背笔直,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显臃肿,反倒衬得人丰神俊朗。 顾止向来独来独往,不太喜欢与人为伍,走了没多远他周围就只剩胡生跟着了。 周乐音探头,朝他挥手,又举起手中提着的东西示意。 也就是这个时候,顾止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抬眸往周乐音的方向看去,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周乐音怕被定国公看见,不敢太靠近,但又担心顾止不搭理她,双手挥得跟拨浪鼓一般,完全将矜持抛在脑后。 在周乐音期盼的眼神下,顾止迈着步子走了过去,细看之下,他的神色淡然,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 可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至少把胡生甩在了身后,“你怎么来了?” -- 第29页 这句话把周乐音问住了,她愣了片刻,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来,但是周乐音脑袋运转飞速,很快找到了理由:“想来就来了。” 顾止的话不多,他找不到什么话题,但是每回周乐音说完话,他都会有所回应。 顾止轻轻应一声,视线移到周乐音的手上。 “噢对了!”周乐音把手上提着的食盒塞到顾止手中,“这是我家厨子新研究出来的,特意送来给你尝尝。” 是的,周乐音不仅自己过来了,还把厨子准备的早餐带了过来。不过并不是什么新研究出来的,而是周乐音这几天高兴,特意找的借口。 定国公一向是下朝之后再回去吃早饭,她不知道顾止的习惯,但想来都是差不多的,她便从定国公的早餐里拿了一份出来,带给顾止。 顾止和人说谢谢的记忆尚且停留在小时候。 被父母丢弃后沦落到混在乞丐堆里时,谢谢两个字便是世上最无用的词语。 他在乞丐堆里生活了好几年,学会的是如何从别人手中抢到食物,如何把抢来的食物一口吃掉,不留给任何人再次抢走它的机会。 再后来被当时的皇子,现如今的皇帝捡了回去,顾止要做的便是努力拔高自己,护着皇帝,为他奉献出生命,谢谢二字无需言明,都在他的一举一动之间。 而现在,面对着周乐音,这两个字依旧很难说出口。 顾止张了张唇,话没说出口,他有些恼怒自己不识好歹,想笑笑扯出来的却是一副怪吓人的表情。 周乐音并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顾止的心情,于是看着顾止,目光澄澈:“你今天也要记得开心。” “我先回去了,不然等下我爹发现我又不在的话,我又得被他叨叨了。” 提到这里,周乐音还有些烦恼,她把食盒塞在顾止手中,又似一阵风,很快跑远了。 顾止现在很开心。 虽然他用过早饭了,但周乐音送来的东西顾止还是一口不剩的吃完了。 周乐音一连去了几日,每天都给顾止带各种吃食,一直到顾止休沐这才停。 她躺在床上哼唧,眯了眯眼,见日上三竿,翻了个身下意识就要起床。 “槐米槐米槐米,快,不早了。”周乐音揉了揉眼睛。 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槐米从外间跑来,就看见周乐音睡眼惺忪,头发散乱披在肩上,衣裳半开,露出白皙似雪的肌肤。 槐米暗自松一口气,红着双颊缓声问道:“小姐您要什么?” 周乐音还没彻底清醒,摇头晃脑还记得自己要去给顾止送东西,脑袋往下垂着,青丝从肩后滑落,遮住了双眼,迷迷糊糊地说:“去给顾止送东西……” 槐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姐,顾大人今天休沐,您再睡一会儿。” 她一脸完蛋的表情。 要是先前槐米还能告诉自己,周乐音对顾止只是一时兴起,但现在,她怎么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自家小姐之前哪次不是日上三竿才起的,可她最近,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天早早起床,这不是爱是什么? 槐米满脸痛苦,“小姐……” “嗯?”周乐音晕晕乎乎地唔了一声,脑袋一倒,又睡了过去。 槐米急啊。 但她又不能打扰周乐音睡觉,只好替周乐音掖好被子,去外间守着,好不容易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顾止最近从所未有的和善,这一点胡生是最能感受得到的。 “大人,皇上请您去一趟。” 闻言,顾止放下手中的剑,抬眸看去,就在胡生以为他要做什么时,顾止道:“走吧。” 就是去皇宫的路上,顾止也魂不守舍的,胡生一想,便知道他是在念着谁了。 “大人,周小姐今日不来。” 最近顾止脾气好了不少,胡生的天性也慢慢释放了,逐渐放肆起来,对着顾止没大没小的。 “闭嘴。”顾止摸着手的动作一顿,冷眼扫了过去。 胡生悻悻缩头,小声嘟囔:“您要是真想周小姐一直陪着,为什么不把她娶回来呢。” 也不知道顾止有没有听见,但顾止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动了动。 娶回来。 他无法控制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砰砰然仿佛要跳出他的胸膛了。 第17章 顾止恨你 顾止从不把多余的情绪带到皇帝面前,但习惯隐藏起来的情绪第一次不受他的控制,外露出来,即便是压着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亢奋。 顾止在门外吹了吹冷风这才进去,“皇上叫臣来是为何事?” “阿止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不如说给朕听听?”看见顾止来了,皇帝立马起身,走到了顾止身侧。 他嗅到了顾止身上不一样的气息,但是很淡,很快就消失不见,让他来不及琢磨。 “没好事。”顾止面无表情。 “陪朕下盘棋吧。”皇帝脸色苍白,对着顾止笑了笑。 顾止默不作声,没拒绝,皇帝当他答应了,很快招呼内侍把白玉棋盘摆好。 白玉棋子粒粒圆润,带着淡淡的暖光,摸上去也如凝脂一般细腻温润,在顾止的两指之间,说不出到底是玉白还是肤白。 他的五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因为皮肤瓷白,可以清晰地瞧见青色的血管,顺着劲瘦有力的手腕一路淹没在衣袖下。 -- 第30页 空间内寂静无声,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响声。 顾止手上动作飞快,他只需思考片刻,就瞄准目标将手中的棋子落下,出手又快又狠,让皇帝眉目紧蹙。 皇帝在他节奏的带领下,来不及思考,手上动作也越发快,原先布的一盘好局只差最后一个收尾阶段,便尽数毁于一旦。 急促的落子声缓了下来,顾止将速度放慢,有意引着皇帝往闭局走。 都说棋风其人,顾止的人就如同这盘棋一般,聪慧敏锐,下手狠辣不留半点情面。 皇帝擅长放长线钓大鱼,但面对顾止这样出其不意的棋风,也只能被带到沟里去。他有些沉不住气,出手越发偏激。 顾止久久不曾落子,觉得皇帝有些急躁,正要开口指出,就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咳嗽,不一会皇帝的脸就咳得通红。 皇帝捂着嘴,掌心里是一摊暗红的鲜血,唇瓣也染上血迹,红得瘆人,他把血迹擦在帕子上,仿佛毫不在意。 这盘棋是无法继续下去了,顾止叫来了太医,等太医替皇帝诊治过后这才离开。 待顾止走后,皇帝举起手掌,望着掌心处那摊已干的血迹,眸色晦暗。 他忘了,棋风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总想通过下棋来试探顾止是否发生改变,却忘了棋风难改。 就像他,哪怕竭力隐藏,也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速,咳出了血,打断顾止的思绪,只怕顾止就能看出端倪来了。 “阿止啊阿止,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皇帝突然笑了笑,明亮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无端生出了恐怖。 首辅府、皇宫两路来回跑一趟,等顾止回到首辅府后,太阳早已高悬天空,周乐音这才慢慢悠悠从床上爬起。 “小姐,您起了?”槐米实在是太久没见睡懒觉的周乐音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不要早起可真是太快乐了。”周乐音伸了一个懒腰,晃了晃脑袋,然后撑着头看槐米。 她的皮肤细腻莹润,像上好的羊脂玉,撑着脸,脸颊挤出来一小团肉,让人生出一种动手掐一掐的想法。 “槐米,你说他今天会开心吗?”周乐音望着槐米。 顾止最近心情不错,她的病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了。周乐音向来不谦逊,把顾止最近心情不错的理由归功于自己。 今天她不去找顾止,也不知道顾止的心情会怎么样。 “会吧。”槐米愣住。 槐米比往常沉默,周乐音觉得有些奇怪,凑了上去,圆溜的眸子盯着她,让槐米无处遁形,“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槐米有些紧张,想起早晨得出的那个结论,又有些失落。 她很小幅度地摇头,呢喃细语:“小姐,先前国公爷让我们离首辅大人远一点,您忘记了吗?” 她很纠结,字斟句酌得出这么一句话。 “没忘啊。”周乐音随意点头,的确没忘,但也没放在心上。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槐米姐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顾止又没真的伤害我们。”周乐音扑哧一笑,打趣道。 “可是,小姐还记得之前那个人吗?”槐米犹豫。 “记得。”周乐音罕见的沉默了一瞬。 就在槐米以为她把话听进去并决心远离顾止时,周乐音突然站了起来,“走吧。” “啊?” “去看他呐,这么久了,伤也应该好了。”周乐音把自己收拾好,随手挑了一只珠钗,斜插在发上。 “哦哦。”槐米猝不及防,愣愣地看着周乐音,小跑着跟了上去。 槐米今天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 顾止先前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对待那个人,为什么要故意把血肉模糊的人往她家丢,又为什么要挑断那人的手筋脚筋让他说不出话写不了字。 顾止对她态度缓和是不是也是因为藏着的那个秘密? 周乐音今天想去找那个人问清楚。 * 眼前的人好像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比刚送来时还要瘦,面颊深深凹进去,除了身上没有伤口,其他时候看起来就像垂暮之年的人一般。 在见到有人来之后,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很明显的被吓一跳。 “他怎么突然这样了?”周乐音不知道具体情况,询问院子里的人。 但无人回答,都是摇头不知真相。 周乐音本还想找他问点事情的,今天一来突然愣了,她想了想,又去找国公夫人说这件事情。 国公夫人正在核验府上的账务,手忙脚乱的,一见周乐音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音音怎么来了?” 很快有人端了零嘴上来,周乐音毫不客气,一边吃着零嘴,一边问国公夫人,“娘,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她指了指脑袋。 周乐音眼里没有嘲讽,依旧如往常一样澄澈,但此刻多了几分好奇。 国公夫人闻言,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音音怎么突然关注这个?” “突然想起来了就去看了一眼,结果他好像出问题了。”周乐音避开国公夫人的眼睛,回的模棱两可。 国公夫人轻笑,望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女儿,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会呢,又没有人伤他。但是音音你离他远些,免得他伤到你。” -- 第31页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周乐音眼前一亮,眉飞色舞,兴冲冲地便要离开:“娘,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国公夫人望了眼手中的账单,没分出心思来去细思周乐音为什么一下这么高兴,只朝槐米多嘱咐了一句:“看好音音,别让她伤到自己了。” 周乐音扭头回去,让人找来了笔墨纸砚,摆在院子里头,又让人找了些香味浓郁的食物,“你饿吗?” 果然就见他鼻翼动了动,满眼渴望。 周乐音双眼比他还要亮,“你回答我的问题就给你吃。” 好在人虽害怕,但抵不过吃食的诱惑,急不可耐地点了头,恨不得像饿鬼扑食一样上前,但可惜他现在手脚都无法挪动。 “你还记得顾止吗?” 点头,但有些迟疑。 周乐音太兴奋了,以至于错过了对方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怨恨。 “顾止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还是点头,以及迟疑。 果然如此,周乐音把毛笔递了上去。 他一愣,不知道自己现在手脚尽断,还能用什么写字。 “你还有嘴啊,嘴咬着笔也是可以写的,我不会嫌弃你字不好看的。”周乐音眼睛亮闪闪的,但说出来的话实在不是人能听下去的。 “……” 眼前摊着一张又宽又长的纸,无论他字写的多大多丑,都是能写下的。 也是这一会儿,他的心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脑袋从所未有的清晰。 他恨顾止,也恨国公府。 如果不是他们,他现在的生活会很自在逍遥,凭什么他变成了这样,对方还是好好的。 眼前的女人眸色单纯,眉宇间透着一股娇纵,看上去很好骗。 顾止喜欢面前的这个人,要是她不喜欢顾止,厌恶或恨顾止呢,对顾止满是猜忌呢? 顾止还会再如以往那样高高在上吗。如果爱恨颠倒,他们会互相折磨,两败俱伤吧。 心中的怨恨达到了顶端,他今天哪怕是再难再痛苦,也要把字写出来,告诉眼前这个人,顾止恨国公府。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却没想到面前的人还真尝试用嘴去咬毛笔。周乐音张口结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尝试在纸上写字。 眼前的字很丑,大小不均,歪歪扭扭的,连多看一眼都嫌丑。 字还没写完他就满头大汗,上下骨头哪哪都疼,嘴中的毛笔再也咬不住,无力地掉在纸上,在纸张上划出一道深色的痕迹。 望着周乐音逐渐变冷的脸色,到底是值得,心身都觉得畅快。 他的字还没写完,纸上墨迹凌乱,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纸上四个大字写着:顾止恨你 其实还差一个们,但无所谓了,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只是被顾止玩弄的可怜虫,知道的真相不能太多,说出的话不能太清晰,面前的话已经够了。 第18章 心口有些痒痒的 周乐音美目一瞪,脸色也冷了下来,留下一堆烂摊子怒气冲冲地离开。 “小姐,您别气。”槐米小心翼翼安抚,“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本以为周乐音是把那个人的话当真了而生气,谁知听到槐米这话,周乐音停下脚步,回头看槐米,“我看起来像傻子?”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骗我?”周乐音有些气,小脸因为恼怒而通红。 手脚都不能动了,用嘴都要把字写出来骗她。 顾止为什么要恨她? 她又没有做什么伤人的事,更何况之前与顾止相处时,她能感受到顾止心里的开心,可不像这人嘴中说的恨。 空口无凭这么一说,鬼才信他。 槐米呆滞。 少女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细嫩,大而明亮的的双眸此刻微微敛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只是还不等槐米再说话,周乐音就自己恢复了元气,她轻轻哼了一声,“他才是傻子。” 周乐音一般有仇当场报,没有当场报的背后立刻报,她很快就向国公夫人告状,说要把人送去庄子上。 国公夫人一见周乐音受了委屈,连问都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点头同意。 周乐音这才满意地离开。 到底是今天的事让周乐音烦了,她连门都没出,索性在家中度过。 让她生气的是,她没有去找顾止,顾止也没有来找她。 但是朝廷上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她找了对方对方就一定要来找她的。 周乐音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作怪,她努力忽略掉这种怪怪的情绪,但怎么也无法忽视。 踢了一半的毽子也不踢了,周乐音甩手回房,将门紧紧锁上。 先前周乐音刻意留着斗篷没有还,她打开衣柜门,脑袋探了进去。 崭新的斗篷被塞在衣柜下,与她的衣裳隔开,并没有直接接触,就像她和顾止一样。 只是因为一个病才被迫接近。 虽然顾止不像那个人说的一样恨她,但是也不是很喜欢她吧。 一想到这里,周乐音就更觉得闷闷的,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翻来覆去苦恼得很,怎么都觉得房间门,猛地一下又把窗全都打开。 她还有点委屈。哪日她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因为顾止她都早起了好多天。 况且,周乐音在家里一直都是被惯着的,什么时候主动去讨好过一个人。 -- 第32页 她才不要去了呢。 疼死她也不要去了。 周乐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她再次睁眼,太阳早已落山,只剩下一抹余晖。 吃过饭后她又躺回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无力。 待清晨槐米来替周乐音掖被子,这才听见她软绵绵的哼唧声,凌晨的光线下照出来的脸颊有些暗,槐米看不太清,伸手探了探温度,一摸才感觉到一阵烫意。 所幸天也快亮了,槐米没多犹豫,叫了人把国公夫人请来。 定国公望着生病的女儿,快到早朝时间了说什么也不肯走,甚至动了告假的心思,还是在国公夫人的眼神下,这才勉强挪步。 等找了大夫,忙完一切后,天早已大亮,周乐音烧的有些迷糊,睁开眼,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娘,您怎么在这里?”她一出口,这才感觉到嗓子干燥,还有些发痒。 “你还说呢,这是要急死娘才行。”国公夫人替她倒了杯水,扶着周乐音喂她喝下去。 “可能是昨天开着窗睡了会,我没事。”周乐音乐观挥手,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她现在心口不难受。 只是心里想的还没半柱香的时间,她就蹙眉捂心口了。 她的嘴开过光?顾止这会怎么又不高兴了?久久没感受到难受,突然闹这么一出,周乐音还有些陌生,但好在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早朝刚下,定国公就火急火燎要赶回去,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着急。 顾止犹犹豫豫上前,尽力用最温和的语气询问:“国公爷今日怎么这么着急,可是家里发生了何事?” 定国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他一眼,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免得耽误回去见周乐音的时间,大步迈着就要走。 被忽略了,顾止垂下眸子,面具掩盖住内心的想法,又一次走到定国公的身侧:“国公爷,出什么事了吗?” 定国公看鬼一样看顾止,“你今天中邪了?不对啊,我家里有你想要的?”后一句定国公是自言自语,并没有询问顾止。 不料顾止竟真像见鬼了一般,点了点头。只不过定国公过于诧异,并没有注意到。 顾止少见了耐心,他道:“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国公爷可以找我。” 定国公本想怼顾止几句,但心里急着去见周乐音,也就歇了心思,随意应付顾止两句就快步离开了。 顾止没有直接走,像往常一样路过茶肆,站在茶肆外看着。 并没有一个身影朝他走来,也没有周乐音的笑声与那句话。 他有些黯然,想离开,双脚却仿佛落地生根一样,久久挪不开脚步。 胡生说的没有错,要把她娶回来,才能时刻在他身边,他一回头就能看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傻傻等待。 没有得到过爱的人不会在乎这些,可一旦感受到温暖,再回到阴暗潮湿的地方去,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钝刀子割肉的痛苦。 顾止不愿意回去,他会想办法把周乐音揽在他的怀中,眼里只有他,永生永世陪着他。 “查一查定国公,还有看看她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来。”顾止眼神森冷。 这件事并不难查到,胡生很快带来结果,他跟顾止一说,就见顾止霍地立起身来,要往国公府去。 “大人,您要去国公府吗?”胡生不敢拦,跟着顾止跑,一边询问一边追。 “您以什么目的去?定国公会不高兴的,这样会对周小姐声誉也不好。您不如换种方式表达心意?”胡生追着他说道。 原本顾止不想搭理他,定国公本就对他不满,他高不高兴不是什么大事。但一听到对周乐音有影响,顾止的脚步生生停下。 他看着胡生,有些疑惑不解,但他很快掩去这份疑惑,取而代之的是不悦,就连声音也冷了:“那你说说要怎么去。” 毕竟被人嫌弃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胡生还这么大摇大摆地说出来,这让顾止想到了早上定国公对他的漠视。 “依我所见,不如送些东西去,这样一来也能体现您的关心,二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国公爷不至于把您的东西丢出来。” 什么叫把他的东西丢出来?顾止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觉得胡生说的有道理,皱眉:“那你还不快去?” 胡生应着,屁颠屁颠就去了。 东西是直接送到定国公手中的,胡生怕他不接,特意选了一个吃饭的点去。 周乐音裹得厚厚的,正喝着汤,就见侍人端着东西过来。 一开始她觉得有些奇怪,等侍人说这是顾止派人送来的之后,感觉心跳忽然停了一下,手中的碗差点摔在地上。 惹得定国公关怀地看了过来,他认真地以为周乐音的病还没好全,拿碗的手才会发软,关心了几句这才看向捧着礼物的侍人。 “首辅大人交代说,这是他给您的歉礼,还请您收下。” 说是给定国公的,可是一打开,里面却准备了三个人的东西,周乐音看了看,甚至还有一些适合她佩戴的首饰和其他小玩意。 胡生预料的的确没有错,伸手不打笑脸人,国公夫人好生道谢,并还了别的东西回去。 只有周乐音一人埋头玩着手指,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 第33页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同于心口的钝痛,是暖暖的,又有些痒痒的,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一般。 第19章 我在等你 周乐音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生病也是同理,喝了两天药就快痊愈了。 只是生病期间,饮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一日三餐清淡为主,吃多了这些,周乐音只觉得人生无望。 病一好,她就迫不及待地溜了出去。 适才刚出门,就在门口碰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长身玉立于国公府前,头发墨黑,脊背直挺,像在等什么人。 周乐音激动地上前,想了想,又慢下脚步,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想吓唬一下他,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顾止。 下一刻手腕就被大掌钳住,顾止周身杀气腾腾,周乐音呜咽一声,眼泪都要飙出来了,“疼。” 顾止赶忙松开手,但周乐音肌肤细腻,手腕上印着分外分明的红色指印,在白皙的肌肤上额外扎眼。 她的眼尾也红红的,双眸噙着泪,浓而密的睫毛被泪水浸湿,一眨一眨的珍珠就要滑落了,梨花带雨的。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欺负,看她绽放,听她哑着嗓子抽噎娇柔的哭腔。 顾止喉结上下滚动,指腹摩挲着。 他没有哄过人,此刻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伸手想要替周乐音擦眼泪,手却落空。 周乐音往后退一步,眼里的委屈被狡黠取代,突然笑了出来,“被我骗到了吧。” 望着她退后的动作,顾止垂下眸子,适时地将那一抹隐藏不住的占有欲遮盖住。 周乐音没有发现不对劲,她询问顾止:“你要找我爹吗?他不在府上。” “我在等你。” 顾止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垂眸看着她时,万物都在他的眼外,只有她一人是生动活泼的。 “我爹他还要一会才……”周乐音自顾地说着,突然一愣,呆呆地看着顾止,复述着他的话,“等我?” 好似微风拂面,轻飘飘地顺着耳朵落在了她的心上。 周乐音的心不争气地疯狂跳动着,双颊好似也红了,只有嘴上还在不停地说着,只是不同于之前,说出来的话东一句西一句,没有半点逻辑可言。 顾止嗯了一声。 “啊等我吗?等我做什么?斗篷还没还,对哦,我去拿斗篷给你。”周乐音语无伦次,强装镇定,扭头便要去拿斗篷。 被顾止牵住手腕,这回不像之前那样用力,反倒是小心翼翼的,温柔的,像牵住珍宝一样,舍不得用力,怕弄碎了。 他的掌心中覆着一层薄薄的茧,触碰柔软细腻的手腕,忽近忽远,不经意间的摩擦就能让她血液沸腾,浑身都躁动着。 “别去。”顾止的话脱口而出,而后淡然地背着胡生写给他的台词,“今天来,是为了感谢周小姐前几日送的吃食,特意请周小姐吃饭,周小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什么鬼词,又酸又傻。 胡生脑袋里面就这么些东西,他怎么还信了。 顾止面无表情地吐槽,心里却紧张到了极致。 周乐音如神明一般降临,问他是否开心,送他软糯甜腻的糕点,任谁都无法抗拒上前。 更何况是顾止。 但在爱面前,顾止那副阴冷瘆人的性子是不够用的。他在学,学着去爱,学着克制。 好不容易拿到的一颗糖,他怎会轻易放手,要把糖紧紧攥在掌心才能安心啊。 周乐音的胡言乱语终于停了,直勾勾地看着顾止,而后重重地点头,视线缓缓下落,落在顾止的手上。 炙热的温度相贴,从手腕一直传到心口。 顾止不想松开,但在周乐音的注视下,缓缓放开。 暖意彻底消失,顾止的心也伴随着这股暖意的消失而有些怅然。 “那我们吃什么?”周乐音不习惯安静的气氛,她开口询问,只不过比一开始要宁静太多了。 “到了就告诉你。” 这句也是胡生教的。 “那好吧。” 周乐音没有问到结果,撅着嘴,朱唇不点而红,让人想轻轻啄一口,好品尝一下到底有多柔软。 顾止做梦,他可以从梦中窥见周乐音的喜好,从如意坊的枣花酥一直到今日准备的佳肴美味,每一样都是周乐音爱吃的。 周乐音不疑有他,看到美食就止不住的兴奋,抬眸看顾止,语气兴冲冲的:“都是我喜欢吃的欸,我们的口味好像呀!” 顾止应了一声,眸色幽深晦暗,把阴暗的想法死死藏在心底,不曾表露分毫。 这顿饭周乐音吃得很开心,酒足饭饱依旧意犹未尽,双眼骨碌碌地看着顾止,“下次还可以找你吗?” “当然。” 半点犹豫也没有,斩钉截铁的,这个回答让周乐音很满意。 她顾自点头,小声叮嘱,“下次方便的话,记得叫我一起,千万不要忘记了。” “对了,要避开我爹。”末了周乐音还加了一句。 顾止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接下去,但是想到胡生说的话,想要娶周乐音的话,要先过定国公这一关,脑袋里面莫名跳出一段话,他跟着念了出来。 “我性子不太好,定国公好像不太喜欢我。” “我爹他就这样,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问题。”周乐音没见过顾止失落的模样,心一紧,话就说出口了。 -- 第34页 顾止敏锐,顺着周乐音的话往下聊,到后来话题回到周乐音手中,他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轻轻应上一声就行了。 末了小二都看不下去了,上前说要收拾摊子。但他语气谦逊,并没有赶人的意思。 周乐音被打断,声音戛然而止,有些茫然失措,好半天没出声。 顾止横眉,眼里如覆薄冰,看小二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般,他指尖微动,对准的是小二暴露在外的脖子。 他有一万种手段让小二悄无声息地死去,甚至能够在周乐音的面前杀人而不让周乐音发现。但在他将要动手时,周乐音出声打断了顾止。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得知自己因为话太多打扰了别人做生意,被打断虽然有不开心,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小二对此毫不知情,对周乐音理解他表示万分感谢。 等出了酒楼之后,周乐音这才问顾止:“你嫌我话多吗?” “不会,很可爱。”要是只对他一个人话多就好了。 顾止磨了磨指腹,想揉一揉周乐音如花瓣般娇嫩的唇。 一听到这里,周乐音咯咯地笑着,笑声清脆悦耳,眉目传神,顾盼生辉。 “我今天很开心。”周乐音说道。 “你开心吗?”她其实知道顾止很开心,但是还是想问。 “开心。”顾止低头,与周乐音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很圆,眼尾有些弧度,此刻微微上挑,慧黠而明亮,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只让我开心好不好? 有些话说出口只会让人扫兴,顾止深知这个道理,在周乐音面前他懦弱胆小,从不敢轻易去试探。 就连现在能与周乐音面对面谈笑交流,也是因为周乐音主动,而不是顾止前去争取。 顾止害怕爱的人离去,也害怕爱转瞬即逝。如果不是周乐音主动,他只会在身后默默看着周乐音,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窥/视者。 可周乐音靠近了,他又舍不得放手,只想一点一点抓紧她,抓得再紧一点,紧到她只有他。 顾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把周乐音送到定国公府门口,看着她进去,这才离开。 定国公正巧从外回来,正巧看见周乐音踏入府中,而顾止在后看着周乐音。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周乐音给顾止脸色瞧,而顾止憎恨地望着周乐音背影,想着要如何报复周乐音。 定国公没有往别的方面想,他把周乐音当成小孩子,从不觉得周乐音和顾止之间会产生别的情感。 一想到这种可能,定国公上前,魁梧的身影矗立在顾止面前,遮住顾止的视线,没好气地打断他:“看什么?” 他不曾想,眼前这个讨人厌的首辅想拐走他的女儿。 第20章 “为什么碰我?” 周乐音一回去,就在床边捣腾,等东西放好后刚坐下没多久,定国公后脚就来了。 “音音,我刚在外面看到顾止了,他没欺负你吧?”定国公关怀备至,担心顾止会欺负她去了。 “没有啊,我没有碰见他。”周乐音下意识否认,压住差点跳起来的冲动。 怎么回回都被她爹撞见! 定国公隐约察觉不对劲,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说道:“那就好,顾止的心思深不可测,不可捉摸,离远些才安全。” 周乐音此刻的心情一言难尽,但定国公一脸认真,她只好沉默点头,几欲开口,看着这个形势,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定国公又说了几句,突然间嗅了嗅,疑惑皱眉:“哪来的草药味?”他脸色一变,追问,“你受伤了?” 周乐音下意识捂住手腕,朝定国公摇摇头,“在自家地盘上我怎么会受伤?爹你闻错了。” 她还有些心虚,眼皮一跳一跳的。 在外面已经散去了不少,她自己闻闻都不觉得浓郁,怎么定国公一下就闻到了。 “是吗?”定国公起疑,他仔细想想,这股草药的气味很特别,还有些熟悉,就好像他之前也闻到过。 “我还骗你不成?”周乐音怕露馅,双眼一瞪,恼怒起来,实则心脏砰砰直跳,就怕定国公发现。 她伸手推定国公,要把他的注意力转移。 定国公牛高马大的,被推着向前,等回过神来之后,早已被周乐音推出院子。他摇头大笑,直道周乐音这脾气像自己,容不得别人误会半点。 只是走在路上,他突然一愣,脚步顿住,终于想起为何觉得那股草药的气味熟悉了。 在门外,见到顾止时,顾止的手上也有一股淡淡的,一模一样的草药味! * 好不容易把定国公招呼走,周乐音终于松了口气,她将枕头翻起,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盒子。 把软枕压在身下,周乐音打开白瓷盒子的盖子,又凑近闻了闻里面的气味,待感受到一股清香后,眉眼弯了弯。 她把盖子盖好,又将东西结结实实压在被褥下,直到找不出任何踪迹,这才满意。 白瓷盒子不在眼前了,但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长街上人影散乱,街道宽阔,阳光洒下来照得道路特别明亮,笼罩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 一高一矮,走在路上,如同一对璧人。 男子身形修长,气质冷冽,因为面具的遮挡看不清神情,但始终聆听着女子说话。而女子正值韶龄,一身肌肤如凝脂般细腻白皙,神采奕奕,叽叽喳喳说个没停。 -- 第35页 一人听一人说,气氛倒十分融洽。 说到兴头时,周乐音便会伸手比划,白色绒边袖口顺着举起的手往下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以及手腕上久没能消散的红痕。 白皙的肌肤上多一道痕迹都显得扎眼,更别提红痕围着整个手腕。 吩咐胡生去取的云白膏已经窝在了顾止的手中,在他的掌心被捂得温热。 顾止望着那截莹白的手腕,喉间仿佛被人钳住,无法说出漂亮的话来,也无法自然地把手中的云白膏递过去。 往前望,定国公府的屋檐若隐若现,再犹豫纠结的话东西就无法送出去了。 顾止伸出手,白瓷盒子便出现在周乐音的眼前。 她的话一顿,眨巴眼,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顾止同她解释,第一次产生愧疚的情绪,只是语气依旧僵硬,活像周乐音欠了他四五百两。 周乐音倒也不忸怩,伸手接过。 瓷白盒子就那么大,两人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指尖相触的那一瞬间,似有呲的一声响,周乐音被雷击中一样,迅速缩回手,磕磕绊绊地问:“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是给你的赔礼。”顾止话并不多。 胡生在后瞠目咋舌,暗道顾止出手大方。仅有的一盒,就这么信手送了出去,而对面的人半点都不曾意识到手中这个东西的价值连城。 云白膏是由多种稀有名贵的药材制成的,有些药材甚至早已消失,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以至于顾止手中的云白膏便意味着孤品。 他看着顾止平日受伤也不舍得用,而现在轻飘飘地送了出去,就好像送出一件首饰一样。 整个膏体都带着草药的苦味,像药铺木质抽屉里抽出来时散发的味道,不至于太浓郁,很纯粹。 周乐音伸出指尖沾了点,沾在手背上,褐色的膏体在她的手背,浅浅地铺上一层,没抹匀,在阳光的照耀下,白色倒更白了。 她又好奇地把手背举到鼻子面前,闻了闻,“真的有一股草药味欸,抹开竟然是甜的。” 周乐音觉得新奇,兴高采烈把手背举到顾止的面前,想让他闻闻,谁知一不小心蹭到顾止的下颚。 棱角分明的下颚沾上了膏体,但是并不多,只有一点点。 周乐音一愣,摸了摸没有摸到帕子,扯着袖子就要给顾止擦掉,顾止竟然也没动,站着任由周乐音替他擦。 只是一直垂眸,将周乐音的所有反应收入眼帘。 她的动作很快,如风过无痕,但动作快且用力,因此在顾止的下颚留下了浅红的痕迹,反倒还有些暧昧。 周乐音后知后觉,懊恼自己过于冲动做事不过脑子,又想起之前那次夜里与顾止在马上躲避定国公,从耳垂一直到双颊,红得不像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下颚的触感还在,眸色不动声色地暗了暗,咬了咬舌尖,他问:“为什么碰我?” 第21章 贴贴了 从早起送糕点,到关心他是否开心,再到如今主动触碰,对他毫无防备,甚至双颊通红。 要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解释? 如果真的只是有所图的话,又何必亲自前来。周乐音只需要派人给他一点甜头,他就自会答应她所有要求。 顾止目光灼灼,如同熊熊烈火燃烧,烫得周乐音不敢与他对视,支吾着道:“没有找到帕子。” “为什么想要我开心?”顾止自信,又极端不自信,他心中鼓声如雷,隐约觉得自己并没有猜错,但又不敢把问题直勾勾地抛出来。 顾止的话直接让周乐音一激灵。脸上的红霞始终没有消退,反而越发绯红。 她好像真的忘记了,一开始自己接触顾止的心思并不纯。可她什么时候变了呢? 周乐音记不起来了。 她双眼迷茫,神色纠结,低声喃喃:“我……我也不知道。” 是喜欢吗? 周乐音在心底悄悄问自己。 也许是有的吧。但周乐音不确定,所以她不敢回答。 犹豫纠结的表情落在顾止眼中,意味着周乐音真的有在思考,并且心中也许是有他的。不然的话,直接否认就能够回答他,而不需要思考犹豫。 先前所有的忐忑不安都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愉悦与满足。 他很高兴。 云白膏在周乐音掌心依旧没有变得冰冷,反而保持着原先的温热,白瓷盒子甚至有些湿润,是被周乐音掌心中的薄汗打湿的。 她攥紧手中的云白膏,抿了抿唇,此刻说什么都显得欲盖弥彰,反倒让她看起来不坦率了。 顾止不能把人逼太急,他怕把周乐音吓跑了,只得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哄骗。 他沉住气,刻意转移话题,视线从周乐音脸上移到她的手腕上,被他不小心掐出来的痕迹还在:“你的手腕还红着,先涂点药。” 周乐音巴不得顾止的视线移开,见他主动提出,埋头应着,声音闷闷的。 一直紧紧握着掌心的云白膏被打开,周乐音边走边要往里拿药,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从她的身侧飞过,直接撞到周乐音的手肘。 手肘往前一怼,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云白膏,却不小心往里沾了太多云白膏。 她把云白膏沾在手腕处,随意抹了抹,把手空出来后,这才气鼓鼓地要去抓撞到她的那个小孩。 -- 第36页 顾止早已把人制住,大掌按着小孩的脑袋,肆意地把人旋转,一直到小孩转得晕晕乎乎这才停下来,冷漠无情:“拿出来。” 在场的两人都愣了。 周乐音迅速反应过来,低头去看挂在腰间的荷包,果真空空如也。 小孩抵不过顾止眼神森冷,看他跟看死人一般,心里害怕得很,颤颤巍巍地把藏在袖子中的荷包拿了出来。 他倒是会挑软柿子捏,两人之间顾止看上去就不留情面,反倒周乐音白白净净很好说话的样子,就对着周乐音,啜泣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多天没吃饭了,实在是饿……” 荷包被一双黝黑瘦小的手呈了过来,眼前的小孩低垂着头,露出一个毛发枯黄凌乱的发顶,看上去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好几天没吃饭了。 周乐音当真有些于心不忍,看着小孩,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孩:“拿去买点吃的吧。” 小孩小心翼翼从周乐音掌心拿过碎银子,宽大透风的袖子里隐约可见凌乱交错的鞭痕。 可让人奇怪的是,小孩接过碎银子,眼里有诧异,但并没有喜悦,只是嘴上还会道谢,说漂亮话:“谢谢姐姐,姐姐一定会幸福快乐,和哥哥百年好合的。” 小孩子往往看的通透,没有那么多顾虑,看出两人之间氛围暧昧,便以为他们是夫妻,他也不会什么晦涩高级的话,说的词更要直白些。 周乐音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一下升高,身侧似乎有水,一下沸腾起来,咕噜咕噜的作响。 顾止一直站在身旁看着,神色一直冷漠,在他伸手拿银子时,恨不得要把这小孩的爪子剁了。 但在听到这句话,见周乐音没有出口反驳后,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心中窃喜。 顾止大发慈悲,使唤胡生:“带他去买点吃的。” 胡生一直站在远方,听到这,立马过来把碍事的崽子带走。 小孩在这时,周乐音的注意力一直不在手腕上,等人走后她这才感觉到手腕上涂着厚厚一层膏,这是她把整双手抹遍了也抹不匀的量。 云白膏膏体本身就有些油,只需要一点就够了,太多了就会油腻,抹在手上推不开。 而现在,周乐音望着手腕上厚厚的一层云白膏,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怎么了?”顾止看过去。 周乐音扬扬手,为难地道:“不小心弄太多了。” 白皙的手腕能晃了人的眼,顾止晃神,把手伸了出去。 周乐音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手腕贴了上去,在顾止的手背上蹭了蹭。 顾止惊愕,喉结上下动了动,敛眸望去,周乐音低头认真地把多余的膏药蹭到他的手背上,在他因惊讶而抖动指尖时,甚至握着他的手腕,轻喊一声别动。 她好像并没有多想。 一大一小两只手相贴,纤细的手腕炙热,隔着一层冰凉的膏药,蹭了蹭顾止的手背,冷热交加,比冷感触更深更明显的是热。 膏体一片褐色,覆在瓷白的肌肤上,从周乐音的腕子上移到他的手背,只是短短的一瞬。 但顾止感受到那截腕子处的肌肤如凝脂一般细腻,甚至感受到膏药之中有细小颗粒在相贴之处摩擦。 可硌到的不是他的手背,而是那颗砰砰直跳鲜红的心,整个人都警觉起来,浑身汗毛竖起,感官都集中在两人相贴之处。 但时间太短,短短的瞬间尚且不够他去细想就消失了。 “这下就不会浪费了。”周乐音笑。她有一张很标志,亲和力很强的鹅蛋脸,眉毛浑然天成,是小山眉,山色朦胧,姿态掬雅慵,笑起来时一双眼配合得恰当,似月牙高挂,整个人都洋溢着明媚与喜悦。 手背处的膏体发挥了该有的作用,一开始有点清凉,待揉开了后渗透到皮肤之中,便温热柔润。 “嗯。”顾止看着她笑。 他的指尖轻触手背,眷恋缠绵,小心翼翼仿佛触碰到世间珍宝一般,舍不得让停留在上面的温度散去。 胡生回来得快,只是回来时,身边还领着那个小孩,他过来汇报说是有人一路跟着他们,那小孩害怕,畏畏缩缩地跟了他一路。 胡生甩不掉他,无奈之下,只好把人带了过来。 顾止默然无语,狠狠拧眉,“没用。”也不知道到底在骂谁,骂完后顾止又转头对着胡生道,“把他带走。” 小孩这才意识到顾止在骂他,双目一瞪,委屈地直绞袖口,面对比他高这么多,极有压迫感的男人,他又不敢出言挑衅,只好小声嘟囔:“我会的可多了呢。” “会的可多了还混成这样?”顾止竟然听到了,顺嘴回了句,语气鄙夷颇为嘲讽。 脸上面具看不见他的神情,但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狠狠地嘲讽着他。 小孩梗着脖子,偏生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笨口拙舌的只会一句:“你不懂。” 他怎么会懂得一个瘦小营养不良的孩子在高大的孩子面前如何才能把食物藏起来,不被抢走的。 他又怎么会懂寒冷的冬日里,没有棉被保暖该如何才能平安度过,不至于冻成冰块的。 他又怎么会懂面对大乞丐的压迫与常人的嫌弃厌恶,要如何才能生存下去的。 谁料顾止竟回了他一句“我懂”,只是声音不大,但语气复杂,但足够让在场的人都愣住。 -- 第37页 顾止指尖动了动,摩挲着手背,瞥了眼胡生,阴恻恻地让他自己把小孩带走,处置好。 周乐音左想右想也觉得不对劲。 顾止他懂?这句话是何意?她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顾止藏在深处的秘密以及伤疤。 但顾止没有主动说明,从这里一直到定国公府,两人都是默默无语。 像是知道顾止有心事,周乐音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说一堆话让顾止听,她有点小心翼翼,怕无意间戳到顾止的伤口。 但在周乐音走时,顾止突然叫住她,语气依旧平稳:“其实你不用这样。” 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也不用这样谨慎。 那些都是过去,血肉模糊的伤口早已结痂成了厚厚的茧子,不再脆弱不堪一击,这些厚厚的茧甚至比先前的肌肤更要坚韧,它可以承受住更重的伤。 如果她想听,想知道,他现在甚至可以毫无波澜的,平静地把关于他过往的一切讲述给她听。 周乐音回头看他,看见他紧紧攥着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了,我下次会记住的。”周乐音重重点头。 她举起手中的云白膏,朝顾止笑,“谢谢你的膏药。” 周乐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猛地跳下床,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精致的匣子,又从枕头下把白瓷盒子翻了出来,宝贝一般地将其收在匣子里。 第22章 期盼能见到她 定国公出去没多久,又绕了回来,这是周乐音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她这会儿望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定国公,因为理亏而心虚。 “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撞见顾止了?”定国公已经开始生气了,头发气得都要竖起来了,双眼瞪得老大。 周乐音没料到就那么巧,也没料到定国公在门口见了顾止会凑那么近。 她摸着手腕,避开定国公怒火中烧的视线,低着声音:“碰见了。” “瞒着我做什么?”定国公还能想到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家白菜要被拱走了还在维护那个不怀好心的人,一想到就气不打一处去。 周乐音抬了抬眸子,又垂下,绞着手指,贝齿咬着唇瓣,不一会就在唇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但她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定国公左右踱步,气得脑袋顶冒烟,“把你娘叫来,让你娘跟你说!” 周乐音一听,心猛然一颤,差点跳起来,连忙拉住定国公袖子,眼泪汪汪地扮可怜:“别啊,爹,别。” “我就是受伤了,他把药给我,这才沾上了草药味,真的没什么。”周乐音还不承认。 “哪里受伤了?”定国公脸色正了正。 周乐音讨好地笑笑,摇了摇定国公的手臂,撒娇:“已经好了,爹你就别气了,真的没什么事。” “让我看看伤哪了。”定国公眼睛动了动,语气也软了,但依旧不妥协。 周乐音无奈,只好把袖子弄上去,露出洁白无瑕的手腕,腕子上还有一点点痕迹,这会儿已经不太明显了。 “真的没事。” 什么样的伤才能伤到手腕上?定国公眼神尖锐,心里怀疑,闻着这个膏药的气味,心里的怀疑反倒越甚,他道:“药给我看看。” 周乐音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把匣子翻出来,把药交到定国公的手上。 这下简直是坐实了定国公的猜测。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他打开盖子闻了闻,更加笃定了,“真是顾止给的?” “怎么了?药不对吗?”周乐音不懂定国公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难得地小心询问。 “哪有什么不对,可太对了。”定国公阴阳怪气,“仅此一瓶的云白膏都给了你,还能不对?” 他可太生气了,一直以来苦口婆心地交代周乐音,让她不要靠近顾止,结果背地里,这俩人早就相识了。 顾止倒是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一下东西就给出来了。 周乐音愣住,定国公常年在外,总是带着一身伤回来,她也是听说过云白膏的名号,自然也是知晓云白膏的珍贵程度。 可没想到顾止提都不曾提一句,就这么给她了。 眼前浮现出顾止神色淡淡,嘴角勾笑的模样,以及触碰他时他指尖颤动的模样。 周乐音的心跳的有些快。 “收好。”定国公把云白膏塞在周乐音怀中,语气不善。 虽然送出来的东西珍贵,但依旧不能弥补顾止性格上的缺陷,更何况之前顾止还故意挑衅。 定国公承认顾止是一个难得可见的人才,但他并不认为顾止能成为一个好丈夫,他摆出父亲的威严,严肃不容拒绝地说:“你这几天就待在房间里,好好反思一下。” 如果佛光寺那次是第一次见面的话,那她和顾止接触的时间还不多,趁着现在没有陷进去,在家冷静几天也是好的。 “爹,在家我会闷——”周乐音还想撒娇,话还没说完,回答她的就是定国公嘭一下关门的声音,她连定国公的衣角都没碰到。 定国公心情复杂,一出门就交代伺候的下人不要把周乐音放出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关周乐音了,但先前都只是面上做做样子的,这次是真的认真了。 周乐音气急败坏,坐回凳子上,猛地灌了一口茶,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还是气不过。 -- 第38页 虽然未来的事她也不能保证,但她现在不和顾止没有发生什么嘛,把她关起来算什么。 * 皇帝的寝宫之中,鎏金香炉色泽金灿夺目,香烟从里缓缓升起,模糊了皇帝的脸。 皇帝靠着椅子,微抬眸子,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准备的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安排妥当了。”他底下一人恭恭敬敬地回。 “下去吧。”皇帝挥手示意。 偌大的宫殿内只留他一人,可以看见皇帝的嘴唇上下翕动,他在喃喃自语:“朕给过你机会的。” 而后他又笑,“我会让你相信,有情感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事,乖乖为朕效劳才能对得起朕对你的救命之恩。” *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顾止之后两天就再没有见过周乐音的身影了。 他心里虽惴惴不安,但又强装镇定,劝慰自己,要给出一个仔细思考过后的答案是需要冷静才行的。 可又等了一日,他依旧没有等到周乐音,反倒是等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两个人一人拎着一个破烂的包裹,在顾止下朝的路上把他拦下。 “阿止啊,娘终于找到你了。” “阿止,你还记得爹吗?爹好想你。”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要扑上去抱住顾止,被胡生亮出来的刀吓得立在原地。 等胡生刀子一收回去,两人又跃跃欲试,想要扑上去。 “阿止,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爹啊,快让他把刀收回去。”高大的男人瞪着胡生,命令顾止。 顾止面色冷得跟腊月的坚冰,连看都不看两人一眼,朝胡生冷冷吩咐:“处理走。” “阿止……阿止你这是什么意思?”女人包裹一甩,在地上打滚撒泼,“你发达了,爹娘都能不要了吗?亏我们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找你。” 顾止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女人说他们一直在找他时,指尖不可避免地颤了颤。 他抬眸看去,眼前的两人面色发黄但精神饱满,衣裳虽脏但厚实暖和,那双手没有开裂红肿,不像没有钱的样子。 除了那两个破烂的包裹,浑身上下写满了“他们过得很好”。 顾止嗤笑一声,冷冷开口,语气森冷阴鸷,是胡生久违的模样,他说:“清走。” 男人不走,有恃无恐地上前,仗着胡生不敢真正伤害他们,越过胡生,一下抱住顾止的腿。 “我们不走,爹娘饿了这么久,一路多么艰苦,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会走呢。” “儿啊,做人要知恩图报啊!爹娘生你养你不容易,这么冷的天,你看我们,为了找你花光的所有积蓄,你不能觉得我们丢人,看我们没钱就不要我们啊!” “你现在是首辅了,但还是要有良心啊,爹娘不能不要啊!” “生?养?”顾止自语,喉间发出冷笑,他动了动脚,甩开围在他腿上的人,毫不留情地迈着步子离开。 女人见了,连忙上前,拦着顾止,大声嚎叫,左一句顾止没良心,右一句顾止嫌弃他们,不懂知恩图报。 路上行人本不多,被两人这么一嚎叫撒泼,人群便围了上来。 围成不大不小一圈,正好把顾止围住。 他本是为了路上慢走,好期待周乐音的到来,却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围在这里无法动弹。 旁人只知顾止的恶名,并没有见过顾止,听到有人哭喊,便凑了过来听热闹。 “不是吧,连父母都不要了吗?” “你看他的衣服,好像还是朝廷大官,要不我们别看了,快走吧。” “朝廷大官怎么了?朝廷大官就能不供养父母?” “就是就是,你看他的神情,不会杀我们灭口吧?” “我们这么多人在你怕什么?” 他们向来爱看热闹,这句话算是安抚到了所有人,的确,都道法不责众,总不能把围在这的所有人都杀了吧。 顾止面色愈发冷,敛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死死咬着舌尖半天没有说话,嘴中血腥味蔓延。 胡生上前,即便是用刀剑指着开路,也无法把人群散开。 他们好像笃定顾止不敢伤他们,面对着刀剑也不肯让,胡生无奈,回头担忧地唤顾止:“大人……” “不让?那就杀了。”顾止语气平淡,杀人在他嘴中仿佛只是切西瓜一般。 到底是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有些瘆人,让人后背发凉。大家还是让开了,毕竟没必要为了看热闹把小命搭上。 大家在背后议论纷纷,声音不小,足以让顾止听见。 顾止脚步如常,一步一步在议论声中走过,仿佛任何事都无法伤害他,唯有舌尖的伤口彰显着一切。 女人好像怂了,不敢再说话,等人群散去后,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要不……还是别了吧?小崽子看起来吓人得很。” “你算了?我才不算了!”男人甩开女人的手,沉着嗓子吼道,眼里是藏不住的贪婪,“那可是黄金百两,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他生的不差,即使面色发黄,脸上有了皱纹,但依稀可以看见年轻时的俊俏。只可惜眼里全是贪欲,生生毁了那张脸。 女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敌不过对金钱的欲望,捡起地上破烂的包裹,跟在男人身后,朝着首辅府走去。 -- 第39页 他们脚步平稳,半点也不像饿了许多天的人。 顾止回府后,就交代胡生:“去查查怎么回事。” 刚开始被抛下时,小小的顾止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乖乖缩在雪地里,怯生生地盯着路过的所有身影,就怕会错过前来寻找他的父母。 可他等了好久好久,一直到双腿都没了知觉,无力地摔在雪地,只能双手环着自己谋求一点温暖时,也没有等到。 他明白了,自己被抛弃了。 小小的顾止掰着手指一点一点数着他今天做过的事,拖了地,煮了饭,洗了碗,打碎了一只碗…… 早知道他就不那么着急了,那样就不会打碎碗,也不会被丢下…… 后来的顾止再也不会打碎碗了,也不会去回忆那段经历,可刻在记忆深处的事情,是没有那么容易忘记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做错事被丢下的,他的父母只是不爱他而已。 明明已经不会在意这件事了,可为什么心口还在一抽一抽的,隐约有些难受。 远在定国公府的周乐音猛地睁开眼,捂着心口,额间冷汗直冒。 又是那阵熟悉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这么难受了,周乐音觉得这股难受劲快要把她疼晕了,一直到吃过止疼药这才好一点。 顾止出什么事了吗? 周乐音有些怅然,这三日她被困在房间里,节食节过了,装病也装了,闹也闹了,定国公下定决心,死活不肯放她出去。 不仅如此,槐米也不被允许离开。 等中午送饭时,周乐音拦住前来送饭的婢女,话里话外打听外边发生的事。 但所有人都跟被毒哑了一样,对她只会摇头。 周乐音没有办法,撑着脸想对策。 她真没想到定国公竟然这么狠心,比她娘还要狠心。 * 下午两人一直在首辅府外闹腾,他们不知道顾止并不在府内。 顾止一路走,顺着路,脑袋空空如也,等抬头再看,眼前出现了一堵高墙。 是定国公府后门的那堵墙,上回取出来的砖在墙上留有空隙。 耳畔响起周乐音的话,顾止鬼使神差的,取下来那一块,据说他取下周乐音就会来见他的砖。 他没有回去,一直在墙下站着,心里一团乱麻,期盼周乐音会发现,会在这里见到他。 第23章 她要和别人定亲 “爹,虽然你不信,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我的病受到顾止的心情影响,所以放我出去吧。”把定国公请来之后,周乐音解释。 她如实交代了,半点也没有隐瞒。 顾止出事了她得出去看看。 定国公一脸吃惊,果真如周乐音所预料地那般,对她说的话表示深深的怀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周乐音为了去见顾止编出来的借口。 定国公望着周乐音,痛心疾首:“你想了三天,就想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理由?” 周乐音:“……” “不是理由,爹您可以问槐米。顾止是不是出事了?刚才我就有感觉到心口不舒服。”周乐音有些着急。 定国公半信半疑,只是转念一想,周乐音可以从婢女口中询问得到外面的消息,他又彻底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行吧。”周乐音看出来了,她也不费口舌,静静地观察着门窗,试图从门窗下手。 定国公无情打碎她的幻想,“别想了,不可能出去的。你喜欢谁不好,就一定要顾止?我看你大表哥就不错。” 大表哥? 周乐音眼前一亮,无理取闹:“我好久没见外祖母了,我想见外祖母。” 她的想法很好猜,无非是去外祖母家的路上偷偷跑掉。定国公瞥着周乐音,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想要她吃一吃瘪,磨一磨她的性子,便点头答应了。 周乐音压制住内心的喜悦,连收拾东西也忘记了,一个劲要往外冲。 定国公气急,扯住她:“不收拾东西?” 周乐音:“……” 周乐音终于出门了,可让她生气的是,定国公派了一群侍卫,紧紧地包围着她的马车。 但凡她把车帘掀开,头还没有探出去,就被推了回来,“小姐,国公爷交代……” 周乐音听这句话耳朵都要生茧了,她把帘子放下,又坐了回去。 “小姐,周围都是人,走不掉的。”槐米就在旁边,劝道。 “听到了。”周乐音颓废,坐了回去,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可以等到了外祖母家找赵怀铭帮忙。定国公能拦住她,总不能还关着赵怀铭吧。 这么一想,周乐音安分下来,乖乖地坐着,只是偶尔掀开帘子观察街上的行人。 马车从正门出发,驶过长街,正门的风吹不到后门的墙,亦无法将心事告知正在等待的人。 顾止其实知道,等待是无用的,周乐音并没有千里眼。 那句话只是一句戏言,他不应该当真。 可顾止心中禁不住会去幻想,幻想周乐音能够从天而降,抱抱他,或者对他笑笑。 天色逐渐变暗,冷风席卷而来,钻入骨头缝里,哪哪都是冰的。 胡生找了半天才找到人,他见顾止面无表情地靠墙,正准备劝顾止让他回去,“大人,我打听到周小姐……” -- 第40页 “不用。”胡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止挥手打断。 顾止一直静站着,突然间的走动让眼前出现一片眩晕,扶着墙缓了缓,走得有点慢。 胡生正想要说些别的安慰顾止,就听见顾止突然开口,他问:“你刚刚说什么?” 胡生连忙接话:“周小姐去外祖母家中了。” 顾止没回,神情晦暗不明,只是迈着的步子逐渐变大,很快就把胡生甩在身后。 “大人,他们还在门口。”胡生本意是想提醒顾止,无理取闹的人还在门口闹,让他注意一下,免得又被那两人缠住。 谁料走在岔路口时,一看这才发现顾止走的方向是去往周乐音外祖家中的,他这才意识到,顾止一开始就没想着回去。 * 周乐音一到外祖家,和外祖母打过招呼后,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赵怀铭的下落。 “你这丫头来的不巧,他去外头了,要等等才能回来。”外祖母拍了拍周乐音的手,笑着道。 “啊?”周乐音肉眼可见地颓废了一下,“那要多久才能回来?” 周乐音无奈,只好作罢,到底是老人家在,周乐音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只能耐下性子陪外祖母说着话。 只是心里却如同火烧眉毛一般焦急,偶尔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 顾止到底怎么样了?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受伤了? 周乐音发现她远比想象中的更要焦急。 “音音啊,你觉得怎么样?”外祖母望着周乐音,等她回话。 一直喊了几句,周乐音这才回神,她尴尬地碰了碰脸颊,“外祖母刚才说什么,音音刚才走神了。” “老太太问您觉得瑾少爷怎么样呢。”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复述一遍,打趣道。 “大表哥?大表哥很好啊。” 老太太和嬷嬷对视一眼,眼里还闪过一丝无奈,还是看出了周乐音心不在焉,关怀地问:“音音是不是有心事?可以和外祖母说说吗?” 老太太生的慈眉善目,关心周乐音时,更是和蔼可亲,嗓音自带说服力,让周乐音忍不住想要把话说给她听。 望着眼前关怀备至的眼神,周乐音吸了吸鼻子,眼圈悄无声息地染上了浅红。 她动了动嘴,思绪却一团乱麻,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到底还是没把话没说出口。 赵怀瑾回来后,便是先来向老太太请安,一来就见到了周乐音,“音音?” “大表哥。”周乐音兴致不高,有气无力地抬着眸子去看赵怀瑾,视线扫过门外站着的牛高马大的壮汉,更是兴致索然。 “音音这是怎么了?不高兴啊?”赵怀瑾笑了笑,开口询问。 “没有。”周乐音趴着,摇头,昧着心说道,可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此刻心情不好。 赵怀瑾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恪守分寸地与周乐音聊了几句。 * 顾止甚至忘记了有马车的存在,就这么一路走,走到了赵府。 赵府偏僻,人流稀少,顾止和胡生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人注目。 胡生上前就要敲门,被顾止拦住,他朝胡生摇头,冷声:“你先回去。” 胡生手一顿,“这……”但到底不敢反驳,三步一回头地往回看。 顾止双指在眼睛处示意,把胡生恐吓走了。 高墙也拦不住顾止,更别提这一垛矮墙了,他视墙为无物,轻而易举便进了赵府。 赵府从外看着简陋,走到里头还是有些晕乎,但好在赵府下人不多,不需要时刻注意着躲避来人。 他不认得路,顺着人走得多的路走,走到了一个花园之中。 “表小姐和铭少爷在那里呢,别过去。” “听老太太说,府上好事将近了呢,是不是表小姐和铭少爷要……” “我看是啊,铭少爷那么喜欢表小姐,表小姐一来就贴上去了。” “表小姐人好,要是她是二夫人的话,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了。” “是啊是啊。” 顾止听着丫鬟叽叽喳喳地说话,舌尖死死抵着上颚,指尖划破掌心,血顺着脉络流下,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脚下一个不注意,碰动了一旁的花盆。 在说话的两个丫鬟警惕地扫过四周,“谁啊?” “别说了,我们快走吧。”另外一个丫鬟看了一圈,拉着身边人的手,埋头快步离开。 只有顾止顺着两人来时的路寻去。 高大的假山遮掩住顾止的身影,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 “周乐音,你认真的吗?”赵怀铭惊讶之余又很是生气,恨不得拍桌子来表示他此刻的心情。 一提到顾止,周乐音含羞点头,如待放的花蕊,美得不可方物,她神色认真:“认真的。” 赵怀铭气得脸都红了,“你怎么想的?我哥不比他好?” “表哥有表哥的好,他有他的好,这是两种不同的好,怎么可以拿来比较呢?”周乐音不认同,横眉瞪眼。 “你到底帮不帮?”她凑近,扯着赵怀铭耳朵,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告诉舅舅,你贪吃了我多少零嘴。” 赵怀铭神色骇然,“周乐音你好狠。” “你帮不帮?”周乐音又问。 “行行行,帮你还不成吗?”赵怀铭妥协,“不过你真的不后悔吗?” -- 第41页 “不会后悔。”周乐音没有丝毫犹豫。 顾止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一副打趣亲密的场面。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周乐音和旁人亲昵的画面,背靠着假山,后背硌在假山上生疼生疼的,他却半点也感受不到,脑海中翻滚着无数情绪。 丫鬟讨论的话语,与周乐音和赵怀铭亲密接触的画面,齐齐浮现在他的眼前。 疼痛从指尖蔓延,顺着血液,布满整个身躯,他的胃也在灼烧,顾止捂着胃,长又直的腿弯曲,摔倒在地。 她明明对他说想要他开心。可为什么转头就在另一个人的身边,甚至要与别人定亲,要把他丢下? 她在骗他,她为什么要骗他。 他们之前明明还那么要好,她还说会给他一个答案的,这就是她的答案吗。 暗红的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滑落,整片树叶被染得血红,如同顾止的眼,阴鸷疯狂。 如果……如果赵怀铭死了,她是不是就会回头,是不是就能看到他了…… 第24章 黑化了 周乐音话说一半,突然脸色一僵,捂着心口,喉间哽咽,脸色通红,大滴的汗打湿鬓发。 她的心口仿佛有魔鬼在作怪,拿着铁锤敲击着她的胸膛,振声穿透耳膜,一股绞心的疼遍布全身。 双腿发颤,软成烂泥,已无力站稳,这股疼痛还在持续,甚至一下比一下激烈。 周乐音不知道顾止发生了什么,此刻她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双手本能地胡乱抓着空气。 赵怀铭本就靠得离周乐音近,周乐音伸手一抓,正扯中他的衣领。 怕她摔在地上,赵怀铭只好虚扶周乐音,但耐不住意识模糊的周乐音力大无穷,原本虚扶的手被扯着搂在周乐音的腰上。 “你怎么了?”赵怀铭心急如焚,“生病了?” 周乐音想说话,但她这才知道,原来疼痛到极致时,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间发出低语,呜咽挣扎,始终发不出声。 顾止还存留一点希望,可他回头,只看见周乐音被赵怀铭抱在怀中,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任何人都无法插.进去。 再看也只是羞辱自己,顾止不肯去看,背对着身后的一切,脚步微微踉跄着离开。 他错过了赵怀铭抱着周乐音时脸上着急的神情,也错过了周乐音脸上的痛苦。 顾止狼狈不堪地回去,看见待在门外的丑恶嘴脸的父母。 一见到他,就急不可耐地凑了上来,满脸贪婪地道:“顾止,你让我们进去。” 顾止看了一眼,努力忽视。 但让他失望的是,即便是再努力也无法漠视这一切。 耳边的聒噪停不了,心里的凄凉也少不掉。 “阿止,你让我们进去吧,我好歹生了你。” “就是啊,良心还是要有的。” “我都一天没吃饭了,去准备一点好酒好菜欢迎我们。” “进去?良心?好酒好菜?”顾止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阴风阵阵而来,让人毛骨悚然。 “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享受了。”顾止眼中寒光闪过,神色诡异阴晦。 “你……你要做什么?”女人往后退,躲在男人的身后。 “贵人说了会保护我们的,怕什么。”男人虽然怕,但深知不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小着声对女人说道。 转而朝顾止吼,面目狰狞,那张与顾止有几分相似的容颜也变得可怕,“兔崽子我可是你爹,你要对你爹动手?” 他的威风一直在见到顾止身后手握铁棍的人之后,消失殆尽,半点也不剩,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可他根本跑不掉。 顾止在笑,笑着看铁棍落在男人的腿上,笑着听棍子敲击骨头的响声,笑着目睹他们狰狞的表情,以及满地的鲜血。 顾止咯咯地笑了起来,指尖蘸取一点血,自顾地看着:“原来你们的血也是红的啊,我还以为是黑的呢。” 话说完,一股瘆人的凉意从脸颊擦过,顾止的指尖从他的脸颊轻轻划过。 动作轻到就像羽毛扫落地面,可偏偏给人一种心脏被狠狠攥紧无法呼吸的错觉。 “你们丢下我时是大雪天,今天是晴天,就算是你们运气好,我就不计较了。” 男人试图挪动他的腿,可他发现,他的骨头好似被打断了,断骨好似还会戳到他的肉,移动一下就疼得让人要晕厥过去了。 “你……”先前还硬气的两人,这下再也不能大着嗓子喊叫了。 顾止只打断了男人的腿,女人毫发无损,她垂首怔怔地看着面前一幕,看着顾止迈步离去。 就在她发愣之际,男人的大掌伸了过来,死死抓住她的胳膊,痛苦地哀嚎从耳边响起:“快带我……带我去看大夫。” 涣散的目光凝聚,女人回神,却在触及男人软趴趴的双腿后,浑身发颤。 她不知道顾止为什么会放过她,但是眼前的男人双腿好像要废了。 女人沉默,但还是去医馆找了大夫过来替男人治病,让他们意外的是,顾止并没有阻拦大夫不让他们来。 “大夫,您看看。” 大夫蹲下身去,双手在男人腿上摸索,脸色凝重,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得罪了谁?” “腿还能治好吗?”女人问,然后她清晰地看见大夫摇头。 -- 第42页 “我给他开点止疼药……” 男人听见了,甩开女人的手,开始发难,但他疼得死去活来,实在是没有力气,质问的话也声音很无力:“那小子为什么没有伤你?是不是你和他有什么交易?你背叛我了?” 女人听见了之后,大声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没有他能不伤你?”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女人不想吵了,看着男人,脑袋飞速算计着。他的腿废了,那他也已经无法赚钱养她了,而且还需要她伺候他。 既然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还要顺着他。 顾止站在房间望着门外争执的两人,神色冷漠,颇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姿态。 顾止擅长玩弄人心,他从一开始只对男人动手时就预料到了目前发生的一切。可他虽然惩罚了这两人,但心里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 皇宫之中的人很快得知这个结果,挑眉有些诧异,“虎毒尚且不食子,没想到朕的首辅还真让朕出乎意料。” 对父母尚且这么狠,那就意味着顾止并没有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依旧是先前那个残忍不择手段的顾止。 也依旧能为他所用,不会被儿女情长牵住脚步。 皇帝放松了,痴痴的笑着,但为了防止后患,他又招手安排。 * “你终于醒了!”赵怀铭一直趴在床边,感受到床上人发出的动静之后突然就清醒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我睡了多久了?”周乐音点头,望了望天,天还亮着,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没有多久。”赵怀铭打哑迷,“我去告诉祖母一声。”他说完,唰的一下溜走了。 喉咙干涩,吞咽都带着疼,周乐音伸手想要赵怀铭帮她倒杯水,手还没探出去,就见赵怀铭跑了出去。 “……” 好在槐米很快出现,替她倒了杯水。 只是周乐音将杯子递给槐米时,槐米没走,指甲磨着杯壁,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抬头,犹犹豫豫开口道:“小姐……您要去找首辅大人吗?”她怕周乐音已经不想去。 在见到周乐音点头后,槐米想了想,这才说道:“槐米可以帮您。” 她一直照顾着周乐音,见到她因为疼痛而昏迷,心里心疼又着急,可惜什么都做不了。 周乐音昏迷的时间,嘴中一直在喊着顾止的名号,槐米想起,周乐音说过她的疼痛和顾止的心情相关。 如果顾止能让小姐的病好起来,那槐米愿意做任何事。 周乐音眼睛一亮,正要说些什么,门就被推开,她的视线移到门口,就见外祖母、赵怀瑾还有赵怀铭站在门口。 “音音,好一点了吗?”外祖母腿脚利索,担忧地上前,抚着周乐音的脸颊,关怀备至。 “好了好了,外祖母不要担心,我没事。”周乐音连连点头,不愿看到老人担心。 赵怀瑾看着,嘴角动了动,也想说话,但看着周乐音和外祖母说话,到底没出声插嘴。 赵怀铭就和他不一样,他见周乐音想要离开,嫌弃地眨眼:“周乐音你就好好躺着吧,免得祖母又担心你,到时候我可不管你的。” 他嘴上说着不管,但口嫌体正直,眼里的担心明晃晃的。 “是啊,音音你好好休息。”赵怀瑾终于找得到机会说话,劝道。 看三人直勾勾的眼神,周乐音知道说服不了他们,只好嘴上答应,实际上心思活泛,想着等下人走之后该怎么跑出去。 赵怀铭走在最后,周乐音示意槐米拉住赵怀铭。 赵怀铭回头,见周乐音朝他眨眼睛,本来要走,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他本是要劝周乐音几句的,却没想到最后被周乐音说服。 “那你要我怎么帮?”赵怀铭坐着,一副大爷状,享受着周乐音给他端茶倒水。 周乐音视线移到赵怀铭的身上,“借你的名义给我用用。” “行吧。”赵怀铭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但你要小心一点,注意安全,不然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周乐音和槐米麻利地把衣裳互换,但发髻等东西收拾起来比较麻烦,等收拾好一切之后,天色早已暗沉,隐约看不清容貌轮廓,周乐音跟在赵怀铭身后,大摇大摆地就出去了。 等准备好一切坐在马车上时,周乐音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怀铭坐在旁侧,离周乐音远远的,长腿委屈地缩着,控诉周乐音:“用完就丢。” 周乐音瞥他一眼,忍不住发笑,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一种欣喜与期盼。 “你真的不后悔吗?”赵怀铭又问。 周乐音点头:“不后悔。” 赵怀铭还想要说话,突然间一个踉跄,手扶着马车这才没摔下去,他掀开车帘问:“怎么回——事” 他话说完,往后缩,只见一把锋利带着寒芒的刀直往他的脑袋顶来,赵怀铭吓得哇哇直叫。 周乐音自然看见了一道银光闪过,她扶着赵怀铭,也有些慌张,“怎么回事?” 刀剑相斗,紧绷的弦轻颤,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乐音和赵怀铭本就是偷偷出门,身边没带多少护卫,也不知道是谁要杀他们,派来的都是武力高超的人,俩人寡不敌众,毫无还手之力。 马车一分为二,被砍得遍体鳞伤。 -- 第43页 但不知道为何,好似有两批人要对他们动手,互相以为对方是保护他们的,打得火热,倒给了让两人逃跑的机会。 周乐音和赵怀铭两个人混在其中,竟然成了漏网之鱼。他们偷偷摸摸地准备趁着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溜走。 鲜血飞溅,耳畔刀剑相斗,响声不断,血水溅到周乐音脸上,滚烫的触感让她想要尖叫。 周乐音死死捂着嘴,双眼圆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赵怀铭牵着她的手往外跑,夜里看不清,他一脚踩在刚死还未凉的尸体上,吓得人汗毛竖起,直接摔倒。 周乐音踉跄着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去拉赵怀铭:“快起来。” 只是让他们逃跑的时间不长,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将目标移到他们身上。 幽深的巷子像是没有尽头,周乐音精疲力尽,怎么也跑不动,双腿像灌满了铅,全身无力,只有心脏在剧烈跳动。 她深深地喘.息着,眼前发黑,发髻凌乱,衣裳上、脸上沾满了血。 可再抬头去看,看见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脸上的面具映出月光银色的光芒。 风吹动树叶,带起他的发带。 她没有看错,是顾止。 第25章 亲亲了 周乐音好似又有了无限力量,扯着赵怀铭就往前冲。 风声、刀剑声都沦为背景,眼前只有顾止。 顾止站在远处,冷眼望着赵怀铭苦苦挣扎。周乐音的脸被血水模糊,夜里本就看不太清,她又做丫鬟的装扮,顾止只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熟悉,但没有猜到是周乐音。 他攥着的拳握得更紧。 就是为了他?为了一个半夜跑出来和别人幽会的人? 真恨不得周乐音能看到他的真面目。 只可惜赵怀铭以后没机会了,他今天就会死在这里,彻底消失在周乐音的视线中。 手中弓箭的弦被紧紧握着,在顾止的手上留下细细的红痕。 他后撤一步,漫不经心地把箭搁在弦上,双指捏住箭尾,用力往后拉,半眯着眼,瞄准赵怀铭的眉心。 箭尖是铁做的,尖锐锋利到刺眼,从眉心穿过的话,一击便能致命。 顾止的箭术高超,称得上是百发百中,射箭入石的时候,箭镞和箭杆后的雕翎全都可以射.入石头之中。 赵怀铭的脑袋哪有石头硬,如果对准的是赵怀铭的脑袋,估计弓箭能直接从他的脑袋上穿过。 顾止的手指一点一点缓缓松开,正要全部放开时,他看清了赵怀铭身旁的人,箭羽轻颤,往右偏移,弓箭飞速转向赵怀铭。 他看见,率先发现弓箭的周乐音,没有丝毫犹豫地站到了赵怀铭的身前,试图用身躯替赵怀铭遮挡危险。 顾止怔怔地站在原地,周乐音甚至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很好。 铁制三角形箭镞从赵怀铭的耳边擦过,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从赵怀铭身后之人的眉间横穿而过。 身后的人与赵怀铭的距离太近了,近到顾止瞄准的是身后之人,但箭却从赵怀铭的耳边擦过。 在那一瞬,周乐音甚至觉得箭就是朝着赵怀铭去的,她没有多想,站在了赵怀铭的面前。 在箭射中坏人时,周乐音松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何,胸口闷闷的,唇瓣也有些发白。 周乐音强忍着难受,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足够支撑她跑向顾止。 她冲了过去,或许是因为跑得太急太快,以至于没能完好地停住脚步,径直冲到了顾止的怀中。 脸紧紧地与他的前胸相贴,双手死死怀抱着顾止的腰身,他胸前的温度过于炙热,烫得周乐音眼眶发热,眼泪啪嗒啪嗒如同珍珠一般掉落。 但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周乐音没有太多时间伤心,她不假思索地牵住顾止的手,因为刚哭过,说话时嗓音还带有鼻音:“快走。” 她想从顾止怀中抽离,下一秒却被顾止狠狠地搂住,像要把她嵌入骨血中一般,直到周乐音腰间感受到疼痛了也没有放开。 身后的打斗声不断,但声音越来越弱。 周乐音还以为顾止担心她,安抚地回抱顾止,手悬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地放下,温柔地抚着顾止的后背,“我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别抱了,快走吧。”赵怀铭急死了,正要伸手去拉周乐音,却被顾止一下攥住手。 他的动作像蛇一样阴森迅速,说话时语气森冷:“不用走了。” “什么?”赵怀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一句,一只手被死死攥着,他怎么也甩不开,手上的骨头像被捏断了一样疼。 ——不用走了,你会在死在这里。 但周乐音在身边,后面的话顾止没有直接说出口。 从他在赵府听到两人要定亲的消息时,从他在这里见到周乐音毫不犹豫地替他挡箭时,赵怀铭就不用走了。 他会死在这里,连带周乐音对他的爱意,彻底地埋葬在这里。 顾止想着,痴痴的笑。 不知什么时候,背后的声音已经消失了,除去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外,夜晚显得额外幽静凄清。 沉默了片刻,赵怀铭突然出声:“原来是这个意思,顾首辅,是我误会您了。” 顾止眯眼看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将死之人懂了什么,“你懂什么了?” -- 第44页 赵怀铭兴高采烈地解释:“要不是您派人保护周乐音,我们今天就命丧于此了,还好我命不该绝!” 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顾止,在这一刻都愣住了,他往后看,见她派来杀赵怀铭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不远处。 再看赵怀铭,一脸感激,笑得像傻子一样,好像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未婚妻被他搂在怀中。 怀中的周乐音微弱地挣扎,动作并不大。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人也可以得到周乐音的青睐。 顾止忽略掉心中那一抹怪异,不愿看周乐音厌恶他的表情,他的神情苦涩,嗓子干哑,他问:“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嗯。”周乐音不明所以,以为顾止说的答案是两人此刻的见面,略带羞涩地颔首。 “你就这么喜欢他?”顾止的手越发用力,紧紧握着周乐音的腰,直到听见周乐音小声喊疼的声音这才回神。 他的心不停地下坠,短短一瞬,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深渊黑暗,就连空气也稀薄,让他无法呼吸。 没关系。 没关系,反正他会死的。 他等一下就会彻底消失的。 “你怎么了?”周乐音感觉到不对劲,抬眸去看他的眼,看见了一片猩红。 耳畔响起低沉压抑的声音,是顾止在问:“他就这么好?”顾止甚至不愿意去提赵怀铭的名字。 周乐音:“???” 周乐音这才分清状态,看了看赵怀铭,又看了一眼顾止,终于知道顾止刚才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行为和问题是因为什么了。 “嗯,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周乐音突然生了心思,故作不知,顺着顾止的话说下去。 就在顾止愈发痛苦时,突然感受到下颚软软的触感。 周乐音大着胆子,仰头,唇瓣贴了贴他的下颚,触感柔软清浅,似有若无就好像只是无意间触碰,但却足够让顾止为之愕然。 他低头去看怀中的周乐音,可入眼却是一片干涸的红。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慌张笼罩着他,顾止手足无措,伸手去擦周乐音的脸颊,大片干涸的血迹触及指腹,便一点一点开裂。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在颤抖,手也不停地抖动,他不敢再去碰周乐音,怕不小心触碰到她的伤口,会让周乐音难受。 他发现周乐音的衣裳上也沾了不少血迹,暗红暗红的,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顾止慌了,他顾不得什么赵怀铭不赵怀铭的,只想要周乐音平平安安的,“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如果不是他,周乐音不会受伤,这一切都怪他。 看着面前的发展,周乐音都愣住了。 她伸手捂住顾止的嘴,“我没受伤,这是别人的血。” 没有受伤? 高高悬起的心稳稳当当地落了回去,顾止感受到掌心的温热。 掌心的上半部硌在面具上,冰冷得让周乐音指尖颤动,下半掌心触碰到顾止的唇瓣,却又温热柔软。 细密的呼吸洒在手上,以此为中心,那一块肌肤都泛起点点痒意。 他们今日的接触有些过于亲密了。 顾止伸出舌尖,试探地点在周乐音的掌心。掌心上有血,他尝到了血腥味与浓厚的咸,但却比任何滋味都要来得更直接清晰。 当着赵怀铭的面,他们好似做贼一般,周乐音喉间惊呼,下意识把手缩回,却被顾止一下扯住。 她脸上含羞带娇,脉脉含情,唇瓣翕动,刚想问怎么了,下一刻心脏停止跳动,唇瓣被温热含住。 那并不是一个缓慢而轻柔的吻,正与之相反,这个吻很仓促青涩,只停留在唇瓣之外,更像是在表达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赵怀铭:“!!!” 赵怀铭震惊,下意识转身。 周乐音没有推开他,放任着他这大胆肆意的行为。 一直到口腔中的空气被掠夺,双颊通红,顾止才放开。 她的唇水润红肿,比花朵更娇艳,带着被风雨摧残洗涤后的柔美,楚楚可怜更惹人怜爱。 听到身后没了动静,赵怀铭这才转身,扫过周乐音的唇,不觉耳红面赤,平时吊儿郎当一堆话,这会儿半句话都憋不出来。 “你……你……人也见到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好半天赵怀铭才问。 毕竟当着赵怀铭的面,周乐音脸上温度久久没能降下,红得像着火了一般,听到赵怀铭这么问,结结巴巴地回道:“马上回。” 她牵着顾止的手,带着他往一旁去,躲开赵怀铭。跟在身侧的顾止视线直勾勾地放在周乐音身上,片刻也不肯移开,热烈地像世上最炙热的情话。 顾止猜测,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但又不敢深入地想,怕落到最后只是镜花水月,只是他一个人的自娱自乐。 紧紧相握的掌心滚热,两人之间的温度不分彼此,亲密无间。 离赵怀铭远远的,周乐音这才停下脚步。 顾止太高了,几乎比周乐音高一个头,周乐音与他对视时需要仰着头,她拍了拍顾止的肩膀,娇嗔:“低一点。” 顾止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动作十分配合,屈膝与周乐音平视。 他的眼睛很漂亮,瞳孔幽黑清彻,波光闪动,甚至可以看见里面漂亮的纹路。眼型也很好看,细长而不小。 -- 第45页 望着她时,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眼里只有她一人,诚挚又深情,像幽深的漩涡,不自觉地吸引人。 周乐音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额间,眉骨,到眼睛,再到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停在了嘴唇。 上天真是太爱顾止了,给了他一副极佳的骨相,不仅如此,他的皮相也是极美的,细腻没有任何瑕疵。 被美色迷晕的周乐音敛了敛神情,正色询问:“你受伤了吗?” 不等顾止回答,周乐音又问:“为什么会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顾止否认。 如果周乐音此时的意思他还看不出来是什么,那顾止就愧对他的敏锐了。 现在满心只有欢喜,什么烦心事,都被抛在脑后。 “骗人。”周乐音嘟哝,半点也不相信。 “没有。”顾止此时是真的很高兴,他伸手,再次抱住周乐音,下巴靠在周乐音的肩膀上,紧紧地怀着她。 墨发不算柔软,微微扎手,呼吸不算清浅,一下一下都刺激着周乐音白嫩小巧的耳垂,从耳垂一直到脸颊,一片通红。 顾止就只是这么抱着,没有说任何话,像一个孤独的孩子,抱着唯一的小熊,汲取温暖。 周乐音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手,抚着他,“我被我爹关起来了,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不是故意躲着你这么久的。” 她没有等到回话声,只感觉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她几乎要站不住了,耳边呼吸声均匀清浅,顾止竟然睡着了。 周乐音只好腾出一只手,艰难地朝赵怀铭招手。 好在赵怀铭的视线一直放在这边,在周乐音招手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几乎小跑过来,局促地站在周乐音身前,不知道要做什么。 “扶一下。”周乐音费力地把顾止移到赵怀铭的背上,正准备让他背着顾止,结果才刚移动顾止的手,顾止就醒了。 赵怀铭抬眸,刚要说话,被顾止的眼神吓到,半句话愣在喉间。 看清对面的人是谁,顾止垂下眼睫,遮盖住眼里的冷冽,不动声色地牵住周乐音的手,宣誓主权一般,“我派人送你回去。” “那周乐音……?”赵怀铭的话没说完,看着两人的手,又好似明白了一切。 感情是别人把他送回家,顾止再把周乐音送回家。 可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的,赵怀铭怎么可能让周乐音和顾止一起,哪怕顾止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行。 “不行!孤男寡女的,姑父知道了会揍我的。”赵怀铭义正言辞的拒绝,如果说话声音不是越来越小就更有说服力了。 他这番话倒是提醒了顾止,顾止自小一个人,名声什么的对他来说甚至连约束都不算。但对周乐音来说,名声算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顾止想了想,最后三个人并肩同行,顾止走在赵怀铭的身侧,赵怀铭的另一侧是周乐音,他站得远远的,以免被别人看到损坏了周乐音的名声。 顾止又委屈又嫉妒的,闷闷不乐地走着。 等走到赵府时,时间更是不早了,老太太见他们一直没有回来,压根不敢睡觉,急匆匆地派人出去找人。 “铭哥儿呢?还没有找到?”老太太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左右踱步,脑袋都快冒烟了。 门外突然被敲响,老太太还以为是派去找的人回来了,连忙往门处赶,等门一打开,见到的却是槐米。 槐米满脸愧疚,上前请罪,说是周乐音和赵怀铭一起出去了。 她等了许久,本以为周乐音能早早回来,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久,又听说赵怀铭也没回来,而且在赵府到首辅府的路上还发生了命案,槐米更是心慌,眼皮猛地跳动。 实在是害怕周乐音出事,她无奈之下才前来。 老太太一听,登时吓得两眼翻白,“音音也不见了?” 她大口喘气,稳住呼吸,催促道:“快……快再派人去找……” “祖母,怀铭和音音一起的话,应该没事的,您别担心。”赵怀瑾虽然也着急,但还得分出心神安抚老太太。只是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 赵怀铭几斤几两他是清楚的,遇到事情虽然会保护周乐音,但他实力也就那样,再怎么保护也护不周全。 “我怎么能不担心,音音一个女孩子,遇到危险怎么保护自己,还有铭哥儿,每日就是读书,身子骨又弱。”老太太懊悔拍腿。 “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看着跪在地上的槐米,老太太叫人把她扶起,哀叹。 老太太围着房间走了好几圈,又一次等到了敲门声,赵怀瑾比她先站起,把门打开就见周乐音三人。 周乐音飞扑过去,安抚老太太,“外祖母,我没事。” 他们一回来,就有人跟他们说老太太在院子里等他们,收拾干净后马不停蹄地又往老太太这边赶,只是身上的血腥味怎么也掩饰不去。 “你还知道回来?”赵怀瑾扯住赵怀铭的耳朵,呵斥道。 赵怀铭哪里知道回来就是这副问罪的架势,连忙求饶。 等得知来龙去脉之后,老太太感激地看着顾止,“多谢顾首辅送他们回来……” 顾止还没听过人道谢,更何况面前的人是周乐音的长辈,他一愣。 “还请顾首辅多多关注,若是抓到凶手,老身一定要亲自见见。”老太太气急。 -- 第46页 顾止还冷静的心突然一颤。 巨大的喜悦让他忽略掉了某些事情,老太太这么一说,刻意被忽略掉的东西被提起,怎么也无法被忽略。 凶手可不就是他吗。 人都是他派过去的,赵怀铭也是他想要杀的。 哪怕现在他们安全了,但藏在现场没有清理掉的证据还在,顾止需要去把那些清理掉。 他狼狈点头,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 走前赵怀铭神神秘秘地走到他旁边,紧握着的手拿出一块东西,呈在顾止的眼前。 那是一块银白色的令牌,也不知道赵怀铭是什么时候拿下的。 顾止对这个东西很熟悉。 “顾首辅,这是我从那些人腰间拿到的,您看看。”赵怀铭现在对顾止是极度信任,并不知道顾止就是暗里想要他命的人。 他献宝一般把令牌递上去,寄希望于顾止能早日破案。 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笑得极其单纯。 顾止脸色一变,好在有面具遮掩,没把他暴露出来,他假装镇定,伸手接过,“好。” 等东西被握在自己手中时,他才轻轻喘口气。 赵怀瑾突然过来,拍了拍赵怀铭的肩膀,“赵怀铭,你先进去。” “多写顾首辅把音音和怀铭送回来,大晚上的麻烦您了。”赵怀瑾道。 赵怀瑾的话让顾止心情不悦,他能够亲密地在别人喊着音音,甚至能够以自家人的姿态自居,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在心中暗自窃喜,一切都无法言明。 哪怕是宣誓主权的话也不能说。 顾止突然变得幼稚起来,他暗戳戳的宣誓主权,语气冷淡地说道:“不用,我应该做的。” 可不就是他应该做的吗。 他和周乐音早已互道心意,只差父母同意。 对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赵怀瑾觉得有些奇怪,皱眉,但良好的教养让他知晓分寸,只是又道一声感谢。 他过来就是想知晓凶手的事情,赵府常年隐居,消息的获取渠道也少了不少,而顾止权倾天下,肯定能更快地获取信息。 如果顾止能告知一声的话,效率也会更快。想到这里,赵怀瑾提起:“若是顾首辅有凶手的信息,还请麻烦告知我们一声。” 赵家得罪的人并不多,这么多年一直悄无声息的,哪来的仇家要伤他们。 赵家虽然销声匿迹于人后,但也不是被人欺负的主,他说着,隐约有要不会轻易放过凶手的意思。 顾止听闻,指尖微动,薄唇紧抿,点了点头。 “顾首辅,您很紧张吗?”赵怀瑾察言观色,敏锐地感觉到,只是出于关心询问一句。 顾止呼吸一窒,应付道:“怎么会。” 可他怎么也无法控制住听到这句话砰砰直跳的心脏,以及紧张到被薄汗打湿的掌心。 赵怀瑾闻言,又云淡风轻地提了几句,仔细打量着顾止的神情,他总觉得顾止知道些什么。 赫拉 第26章 “不抱我一下再走吗?”…… 见周乐音和赵怀铭两人回来,并且没有受伤,老太太心里欢喜,特意安排赵怀瑾送顾止出去。 赵怀瑾不知道顾止和周乐音之间的事情,等赵怀瑾把顾止送到门口离开之后,周乐音扭头出现在门口。 她和顾止咬耳朵,“我爹爹关着我,下次要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可以告诉赵怀铭,让赵怀铭转达给我。”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一定要记得每天都开心。”到了最后,周乐音苦口婆心交代。 说到这里,周乐音还有些心虚。她有一种欺骗顾止的错觉,就好像目前对顾止的好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病。 顾止心里甜丝丝的,他喜上眉梢,嘴上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轻轻应一声:“嗯。” 末了想起胡生曾经教过他的话,又一字一句复述出来:“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在的。” 顾止的神情僵硬,说这句话时好似有人拿刀指着他的脖子逼他说的,但他一字一句又异常认真,这样子怪违和的。 周乐音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啦我知道了,快些回去吧,不早了。” 顾止站在原地,脚尖动了动,视线放在脚上,不肯走。 他真的很认真,周乐音不相信吗? 周乐音走到一半,回头看发现顾止还在,朝他道:“我走了。” “我真的走了。”周乐音试探。 她发现了,顾止竟然在生闷气。这还是第一次见顾止生闷气呢,周乐音没良心地觉得这是一件新奇的事。 夜色撩人,无比温柔,周乐音的声音从周围响起,可声音却越来越贴近。 直到顾止抬头,看见笑靥如花的周乐音站在他的面前,朝他张开双臂。 “不抱我一下再走吗?”她眉眼含笑。 赵府面前没有看门的下人,门外就只有顾止和周乐音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下一刻周乐音便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顾止当真只是抱她一下,别的动作都不曾有。 他心脏狂跳,故作镇定:“快回去,祖母会担心的。” 祖母。 那是她的祖母,顾止颇为霸道地把她的祖母占为己有,大摇大摆地在她的面前与她叫着同一个称呼,假装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叫完之后,顾止留心着周乐音的反应,怕她会表现出任何不悦。 -- 第47页 “你也快些回去吧。”周乐音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对顾止说道。 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满,但也没有别的反应,依旧笑盈盈的,让顾止看不出她到底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称呼还是因为不在乎。 暖意从怀中离去,心口像开了一个大口一样透风,顾止怅然若失,静静地望着周乐音渐远的背影。 他又突然舍不得了,他还有话没有问出口呢。 周乐音今天说的话,是真的吗?她真的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吗? 周乐音回了赵府,正准备和赵怀铭说一声再回房间,就在路上撞见赵怀瑾。 赵怀瑾还没有睡觉,衣冠楚楚地站在不远处,见到周乐音明显从门外回来,关心地询问:“表妹怎么从外面回来?” 周乐音看了一眼门,回了一句没用的废话,几乎是把赵怀瑾的话复述了一遍:“是啊,刚才去那边了。” 赵怀瑾哪里听不出来她不愿意说,本来不觉得有事,这下反倒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他点点头,“我刚才把顾首辅送出去,你有没有碰到他?” 周乐音一愣,没想到赵怀瑾会直接问,她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又提了一嘴挂饰转移话题,“好像没有看见。对了表哥,你还记得那个挂饰嘛,我也想学。” “音音不用学,要是想要的话我帮你做就好了。”难能可见赵怀瑾终于说了一句哄人的话。 但他也是打心底觉得,周乐音不用去学这个,想要的话自己可以帮她做。 周乐音直勾勾地望着,眼里的渴望怎么也掩饰不掉:“表哥我还是想学。” “好,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来找我,到时候教你。”赵怀瑾转念一想,点了头。 他藏了一点私心,这样的话可以借着教东西的名义,能有更多时间和周乐音相处。 没找到什么话题,眼看着已经不早了,他催着周乐音去睡觉:“天色不早了,快些去睡吧。” “那我先走了,表哥也早些睡。”周乐音嘴上应着,面上乖巧,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扭头便去找赵怀铭。 赵怀瑾的话并不多,但出口便有一种长辈的错觉,虽然对她很好,但周乐音下意识想躲。 周乐音迫不及待地离开,赵怀瑾扭头看她,那股怪异的感觉更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顾止刚才是被他送出门的,不碰到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之前的一次,他在首辅府门前看到了一个跟周乐音背影相似的身影。 老太太欢喜,在见到两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之后,便早早去休息了。 周乐音和外祖母说了一声后便借口回房间休息,跑到外头去见顾止了。 留下赵怀铭面对怒火冲天的舅舅,特别是在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之后,周乐音舅舅就更生气了。 周乐音是女孩子,且不是自己亲生的,舅舅罚不到她,还舍不得罚她。 但倒霉蛋赵怀铭就不一样了,他承受着来自亲爹的怒火,被罚跪在祠堂。 周乐音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想了想,好歹已经回府了,赵怀铭也不至于在自个家中还能受伤,她也就先回去睡觉了。 * 一直到离开,顾止整个人都飘飘然,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在做梦一般,一点也不真实。 胡生跟在身后,看顾止回去,走在岔路口时扭了一个方向,往定国公府走去。 一开始顾止这样时,胡生还以为顾止走错路了,现在他知道,顾止不是走错路了,而是要去的地方就是定国公府。 今天周小姐又不在定国公府,往那走干嘛? 一直到顾止走到定国公府后门,把一块砖头塞进墙中时,胡生依旧不理解。 * 等第二日醒来时再想去找赵怀铭,听到周围人聊起这才知道赵怀铭被关在祠堂,罚跪了一夜。 她心一惊,心头涌起一股愧疚,叫槐米寻了一些吃的,抱着去找赵怀铭。 祠堂阴冷,赵怀铭跪在蒲团上,脑袋触地,身子弯着,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的姿势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但实在是搞笑,周乐音颇没良心地笑出了声。 她把东西摆在赵怀铭的面前,诱人的香味从里飘散,顺着呼吸飘到了赵怀铭的脑海中。 赵怀铭只感觉自己身体受到了折磨之后,心理也遭受到了折磨。 香味闻得到但吃不到,在梦里勾得他心痒痒。 赵怀铭猛地睁开眼,双手往前扑,伸手要去抓吃的,眼睛一眨却看见了周乐音。 他震惊:“你也被罚了?!” “被发现了?我可没有出卖你,不关我的事啊。”赵怀铭艰难地动了动胳膊和腿,一股酸痛直接蔓延至脖子,他疼得哎呦直喊。 周乐音本还想逗逗他,见他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歇了那份心思。 她把东西往前推,“我没被罚,这是给你带的,快吃吧。” 赵怀铭诧异,“你不会是……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不然怎么没有幸灾乐祸了。 好不容易激起的内疚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周乐音把食盒往回一拉,“你别吃了。” “好吧,还是那个周乐音。”赵怀铭小声嘟囔,双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一点也没有责怪周乐音的意思。 到底还是来送东西不是来馋赵怀铭的,周乐音把东西递了过去,“快吃吧。” -- 第48页 “我很讲义气的,半句话都没跟我爹说,你记得别露馅了。”赵怀铭叮嘱。 “我知道了,我去求外祖母把你放出来。”看着这小可怜模样,周乐音愧疚。说了出事她负责,到最后挨罚的还是赵怀铭。 赵怀铭没心没肺的,拍了拍胸膛,朝周乐音眨眼睛:“早知道待遇这么好,以后要有这种事还找我,我靠谱。” 周乐音:“……” 等周乐音去了老太太那,刚替赵怀铭求完情,转头就看见眼神不善的定国公。 “哪里受伤了?”定国公急冲冲地上前,等走到周乐音的面前时,脚步突然缓了下来,控制着语气,不咸不淡地问。 实际上眼神都快把周乐音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眼里的关心怎么也掩饰不掉。 昨天两人不见的事情老太太瞒着没说,一早才派人去告知。 定国公当时不在场,但一听到顾止也参与其中,就猜到了一切。 “爹——”周乐音委屈地叫了一声,定国公就绷不住了,他快步上前,替周乐音把垂落的发别在耳后,轻柔地擦拭掉眼眶下的泪。 “这就委屈了?出去的时候不见你收敛。”定国公手上动作温柔,但嘴中的话没停过。 周乐音沉默不语,模样甚是委屈。 定国公也无奈,到底还是没舍得指责她,“我这关容易过,你娘那里可不容易。” 他没头没脑的就来了这么一句,周乐音反应了半天,抬头看他,欣喜地问:“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想象的那样吗?” 定国公斜眼看她,只觉得养大的白菜已经被拱走了,说起话来酸溜溜的,“你都为人家要死要活的,我还敢不同意?” 他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周乐音扑了上去,抱住定国公,只差蹦两下来表达喜悦。 “爹您真好!”周乐音兴高采烈的。 “别蹦了,跟我回去。”定国公摸了摸她的头。 “不关着我了?”周乐音问。 定国公:“……” 周乐音一回去,定国公夫人就冲了出来,仔细检查一遍,没见她受伤,这才松口气。 “没受伤就好。”定国公夫人舒气,想起来问缘由,“怎么突然去了外祖母家呢?” 定国公夫人去佛光寺还愿的几天,正巧就是定国公关周乐音禁闭的时间。 因此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半点也不知晓,只知道周乐音受伤了。 闻言,两人一顿,面面相觑。 “她……”定国公还想帮周乐音瞒着。 “我……” 两人同时开口,定国公夫人听着,觉得奇怪,疑惑地看向两人,指明让周乐音说,“音音你说。” 周乐音事先就想好了词,“之前约好要去找表哥学东西,后面忘记东西了,想着回来拿,没想到就……后面的事情就是这样。” “什么东西那么着急要拿。”好在定国公夫人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又提起去佛光寺还愿之事,看向周乐音,笑着道:“娘去还愿时,替你抽了一签,是上上签。” “真的吗?”周乐音暗自松口气,注意力移到这个上面。 定国公夫人说着:“那还能有假不成。” “姻缘签,上上签,音音有没有碰见合眼缘的?”定国公夫人问,倒也不是催婚,就是寻常的拉家常。 周乐音和定国公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在娘面前还害羞?”定国公夫人笑,“我记得你小时候还说要嫁给你表哥,你表哥倒不错,做事靠谱,人品也好,斯斯文文的,最重要的是对你好。” “以前还小,不懂事,不过娘你喜欢这种?那爹跟你的标准全然相反啊。”周乐音反应迅速,否认完之后,以一己之力把话题带偏。 她根本不敢在定国公夫人面前提顾止,毕竟定国公夫人与定国公不同,定国公夫人更敏锐一些。 但凡提起,绝对会惹得怀疑,索性不提为妙。 牵扯到了自己身上,定国公双眼瞪直,直勾勾地望着定国公夫人。 周乐音趁机溜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定国公夫人和定国公。 定国公虽然嘴上说着同意,但行动上半点也没有支持。 甚至在周乐音想要出门时,他还会阻拦。 美名其曰:距离产生美。 又曰:不能太主动。 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属实让周乐音没法反驳。 周乐音只好作罢,只要定国公在家,就老实待着。 “这是给你的。”定国公提着一盒子东西,摆在周乐音面前。 下朝时顾止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 当时那一块人迹稀少,没多少人,顾止又是那样的表情,定国公甚至觉得顾止要揍他,以报他关着周乐音的仇。 他在想,要是打架的话,应该是能打的过顾止的。 谁料顾止的手突然伸出来,拿出一个食盒摆在他眼前,“国公爷,这是给您的。” 定国公一脸惊悚,仿佛见鬼了一般。 “给我……?”定国公迟疑,随即摇头,“我不要。” 顾止不知道该如何做了,他今日能来送东西,是偶然听见府上下人讨论,说起要给老丈人送东西。 顾止有样学样,亲自挑了些东西,趁着下朝时递给定国公。 -- 第49页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哪里想到定国公根本不与他客套,直接就拒绝了。 攥着盒子的手指紧了紧,指关节处泛白,顾止有些无措。 并没有被拒绝之后的难堪,有的只想要如何才能让定国公接受,毕竟在这个盒子之后的,还有另外一些要给周乐音的东西。 “您不要的话就只能丢掉了。”顾止自言自语,“我派人找了许久,还有些是孤本。” 定国公耳尖,听到了顾止的自言自语,心里有些想要,但嘴上又不太好开口。 他的渴望实在是表现得明显,顾止强硬地把东西往他手中塞,“您收了吧。” 触碰到盒子时,定国公眼睛一亮,双手紧紧地抓着,嘴上不肯承认,“那我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顾止又从拿出另外一个盒子,摆在定国公面前,沉默着。 “这个也是孤本?”哪来那么多孤本,怎么他就没有见着? 顾止摇头,“这是麻烦您给音音的。” 音音两字从他的嘴中吐出,眷恋缠绵,让定国公忍不住一阵恶寒。 手里的东西是自己想要的,眼前的东西是给周乐音的,定国公权衡之下,勉强地接下。 “下次别找我了。”走前还丢下一句。 他没注意到,原先顾止没想过找他第二次,再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睫动了动,显然是把这句话当成另外一个意思听进去了。 手中空空如也,顾止一开始的担忧在这一刻也随之消散。 周乐音双眼一亮,连忙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她爱吃的。 定国公觉得自己在这里好像是多余的,他环着双手,“开心吗?” “开心。”周乐音咬了一块,手中拿起另一块,塞在定国公嘴中,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定国公咬着,还真挺好吃的。 看着喜出望外的周乐音,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顾止能一改之前的模样,给他送东西,定国公勉强能满意。 凶一点也好,起码能护得住周乐音。不然按照周乐音这个闯祸程度,找一个斯斯文文的人也护不住她。 “爹,那我今天可以出去了吗?”周乐音眼睛一转。 她见定国公愿意帮顾止带东西给她,猜到顾止肯定也是给定国公带了东西的,收买了他的,这才开口询问。 “去吧去吧。”定国公想通了,但听到周乐音这个问题,又有点想不通了,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周乐音一下站了起来,定国公问:“你干嘛去?” “准备出门啊。”周乐音头也不回,大声答道。 定国公:“……” 周乐音轻车熟路地到首辅府,正准备上前敲门,就见门被打开。 她看向站在门口的下人,满脸疑惑。 “大人吩咐我们,以后您来可以直接进去。” 周乐音恍然大悟,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她承认顾止的这个行为让她十分欢喜,怎么会有这么招人喜欢的人! 顾止才知晓她来,赶着往外去接她。 周乐音远远地就看见了来人,拎起裙角飞奔过去,高兴地喊着他的名:“顾止。” “怎么没有先告诉我一声?”顾止开口问。 他紧张到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周乐音会不会认为他不欢迎她?下次会不会不来了? “那你想见我吗?”周乐音没有正面回,反过去问他。 顾止没有丝毫犹豫点头。 当然想,但赵怀铭那天的话让他印象深刻。 虽然是青天白日,但周乐音一个人到他府上,别人要是看见了会怎么诽谤周乐音。 虽然他可以把那些人的嘴巴全部缝起来,但还是会有漏网之鱼,音音要是听了,会不高兴的。 “我也想见你。”周乐音刚刚奔过来,脸上红扑扑的,笑着回他。 我也想见你,所以我来了。 她的情绪大大方方摆在明面,更衬得顾止在这方面的胆怯。 顾止把手中的汤婆子塞在周乐音的手中,指尖免不了相触,他颤了一下就要缩回去。 一只手被周乐音握住,她抬眸,秋水盈盈,“你不冷吗?” “不冷。”顾止手虽冷,但心里暖洋洋的,他否认。 “可是你手很冰。”周乐音斩钉截铁地说。 顾止茫无头绪,轻轻应了一声,静默着,他不知道周乐音想要做什么。 下一刻顾止就知晓了,他的手被周乐音抓着,两人的手一起,紧紧贴着汤婆子,整只手都能感受到暖意。 “暖和吗?”周乐音邀功一般问。 “暖和。” “这才对嘛。” 等进了房间,炭火烤着,房间很暖和,顾止也舍不得放开,周乐音放任着他的行为。 但动作实在是怪异,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手搭在桌子上放着 周乐音觉得有些热,动了动,掌心湿润甚至冒出来热汗。 而顾止此刻神色认真,一点也不觉得热。 周乐音哼哼:“我想喝水。” 顾止果真松开了手,替她倒好水。 “快要过年了。”周乐音把手缩回桌下,兴致勃勃地提起。 顾止的眼睛望着她的手,听到这才恍惚,回过神来看着周乐音,等她接着说。 -- 第50页 其实他的脑海中一直没有过年这个概念,往年通常是一个人,过不过都是一样的。 “我们会挂灯笼,你要挂灯笼吗?还会买很多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呀?”周乐音说道。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顾止的神色不对,她停了下来,“怎么了?” 顾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着周乐音说这些,理应很开心,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想法。 他跟正常人的生活并不一样,他的父母不算父母,他没有体会过过年的喜悦气氛。 他也不会说话,就连过年这种常人都能插的上嘴的话题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周乐音那天的话还在耳边,顾止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好像知道这个答案才会心安。 他的手微微握紧,询问周乐音:“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第27章 我最喜欢顾止了 日光之下,顾止和周乐音四目相对,一片和谐,但谁也不知道顾止此刻有多紧张。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以及窗外风吹树叶的声响。 顾止看不见他自己的模样,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紧张被周乐音尽收眼底。 他的模样太过患得患失,不像那个自信的顾止了,周乐音不愿意看到这样的顾止,她坚定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顾止惊喜,可下一刻又开始怀疑,周乐音到底知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句。 他问:“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句吗?” “你——顾止,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最喜欢他了。”周乐音这个时候特别有耐心,与顾止对视,认真地说道。 周乐音不说时顾止便慌张,周乐音说出来时,顾止又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时候看他,莫名其妙多了几分呆呆傻傻又乖巧的感觉。 周乐音心尖痒痒的,她眼睛一转,招了招手,诱哄道:“你过来一下。” 顾止臂膀往前,撑在桌子上,离周乐音很近。 他感受到头上有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 顾止错愕,但是没有闪躲,一直到周乐音的手放下,这才看向她。 头上的触感仿佛还在,整齐的发冠也乱了。 顾止丝毫不在乎,眼里只有周乐音。 “他们都说老虎的胡须摸不得,你也算是老虎,但是你的头好像能摸。”周乐音一本正经。 “只给你摸。”顾止自语。 “什么?我没听清。”周乐音眼带笑意,故意要顾止大声回应。 她满脸肆意,在这方面比顾止要大胆直言许多,不像顾止,畏缩害怕。 但顾止爱极了她这副肆意明媚的模样。 她生来就该这样,被人捧在掌心,无忧无虑。 无论周乐音怎么逗弄,顾止都不肯复述,到最后周乐音无奈,半是威胁,“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你真的不肯说嘛?” “只给你摸。”顾止一字一句的。 他说的艰难,逗得周乐音哈哈大笑,口出狂言:“你好乖呀。” 话刚说完,周乐音一愣,捂着嘴,眼睛眨巴着,意识到自己今天太过于放肆。 “你生气了吗?”虽然周乐音这么问,但她半点收敛的意思也没有。 “不会生气。”顾止蹙眉,严肃地回。 他说的是不会生气,而不是不生气。 周乐音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发现顾止的底线好像额外的低,低到她可以肆意妄为。 周乐音原先还想和顾止讨论一下过年,但她没有想过顾止根本不过年。 得知顾止不过年之后她就刻意避开过年这个话题,一直到离开时也没有提起。 等周乐音要回去时,顾止状似无意间说起:“昨天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我送你回去吧?” “啊?”周乐音有些惊讶,她暂时还不想让国公夫人发现,如果顾止送她回去,说不定会被定国公夫人撞见。 顾止心思敏感,周乐音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就已经感受到了语气里拒绝的意味。 眸色暗了暗,顾止故作大度,袖子下的手紧紧掐着:“开玩笑的,快回去吧。” “你不开心了。”周乐音几乎是百分百确定,斩钉截铁地说。 她转念一想,被国公夫人发现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于是周乐音开口询问,“你想送我回去吗?” 顾止沉默,只是眸子看向周乐音,眼里意味很明确。 “那就走吧。”周乐音顺手牵着顾止的手,带着他往准备的马车上去。 刚从暖房里出来,他的手却不热,甚至称得上冰冷。周乐音的手很暖,牵上时就如同握着一块暖玉。 很早之前,周乐音就觉得顾止的手好看,而现在,这双手握在她的手中,任由她放肆。 十指修长白皙,指关节处因为寒冷而发红,他的虎口处有一层茧,摸上去感官和其他部位触感不同。 周乐音颇为好奇,把顾止的掌心摊开,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虎口处的茧。 痒痒的,像蚂蚁爬过,又像羽毛扫过,却比羽毛扫过时要重,但却更折磨人。 顾止的呼吸加重,喉结滚了滚,但这一切的声响都掩藏在车轮滚动与人群嬉闹之中。 周乐音半点都没有察觉,她只觉得顾止的手生的非常好看,皮相和骨相都很好看。 -- 第51页 明明习武,十指却没有变形,生得很懂事,甚至连手背上的青筋与血管都生得恰当好处。 “你的手真好看。”周乐音感慨。 等周乐音松开手,顾止的手早已被她暖热,温度高得烫人。 只有顾止知道不是被暖热的。 他罕见地不肯直视周乐音的眼睛,甚至扭扭捏捏不肯送周乐音下马车。 好在周乐音也不敢这么放肆地在国公府面前与顾止表演一个难舍难分,她并没有去深思顾止为何不愿,走前不舍地放下顾止的手,“下次我还可以给你暖手。” 哪里是暖手,明明是在玩手。周乐音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对了,记得要开心。”她都站起来准备下马车了,又扭头对顾止说道。 顾止像受了惊吓一样,手忙脚乱,手不知道摆放在何处,他的耳垂一直到整个耳廓都红彤彤的。 “我先走啦。”周乐音回头说完,一下跳下马车,往家里赶去。 毕竟快到饭点了,要再不回去,就容易被发现。 * 先前被定国公关着,又有顾止特意控制住传言,周乐音并不知道顾止父母的情况。 但是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情再怎么瞒着也会露馅。 周乐音从外面听到风声,这才知晓顾止和他父母之前的事。 她思考了一下午,定国公先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想他呢?”定国公坐在周乐音对面,打趣道。 女大不中留,定国公现在已经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了。 周乐音抬头看他,不大有精神。 怪不得顾止不过春节,一个人过不过春节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个人。 他的父母并不好,定国公和他的父母并不一样。 周乐音想了想,觉得定国公可能了解过顾止的父母,她问道:“您听说过他的父母吗?” “怎么了?因为那件事啊?”定国公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周乐音会来问他。 他听说过,听说顾止手段残忍,把父母的腿打折。 定国公要把自己女儿交给别人,自然是有好好去查过顾止的背景,这些方面他都知道。 顾止是个可怜人,他的父母的确不配称为父母。 平心而论,如果他是顾止,定国公觉得自己可能也会做出像顾止一样的选择。所以定国公虽然觉得顾止手段残忍,但还是能理解他的行为。 “这些东西你的确需要考虑清楚,顾止的过去的确不太美好,这些方面对他的性格也有影响。如果你真的选择了他,这些都是你未来会面对的。”难能可见,定国公终于正经了一次。 他没有说顾止坏话,也没有劝周乐音离开顾止。只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周乐音,她需要考虑什么。 周乐音心想,顾止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反倒还救了她许多次,在她的眼里,顾止是好人。 如果单凭借一件事来评判顾止,这是不公平的。 周乐音本不是要找定国公了解这个的,她想问顾止父母的情况。 但当她把自己目的说明时,定国公朝她摇头:“这些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找顾止问。” 感情这件事情,定国公说不清楚,就像一开始,他觉得周乐音会和赵怀瑾在一起,但最后周乐音竟然和顾止在一起了。 “好吧。”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周乐音有些丧气。 “不是爹偏向顾止,而是这是你们俩人之间的事情。”定国公摸了摸周乐音的头,以示安慰。 顾止告诉她也说得过去,不告诉也说得过去,谁还没有一点过去了。 周乐音还是没有去问顾止。 * 还没到过年,但已经接近了过年,早早便有过年的气氛。 到处红灯笼高高挂起,国公夫人也开始筹备年货。 原先这些东西不需要周乐音操心,但她今年好像额外感兴趣,这样一来,国公夫人被她缠烦了,索性让周乐音着手负责这些。 原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管理的地方,周乐音混迹在其中,用着自己的月例,照着准备的年货又重新买了一份。 本就是年末,需要核对的东西不少,国公夫人忙得昏天黑地,没时间关注周乐音,倒给了她一个混水摸鱼的机会。 国公府谁不知道国公府除了国公夫人就是周乐音最大,就连定国公也只能放在第三位,她们知晓周乐音的操作,但默契地不曾提起。 这样一来,周乐音索性直接安排出去采购的人,让他们单独给她带上一份。 除夕前一天,周乐音把东西放在马车内藏好,找了一个人少的时辰,往首辅府赶去。 她到首辅府时,刚好在门外碰见胡生。 胡生见她还很诧异,视线一扫看见周乐音身后的马车时,更觉得奇怪。 周乐音朝他解释,胡生听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去安排。 “不要跟顾止说我来了。”周乐音拉住胡生,朝他嘘一声。 “明白。大人在书房里面。”胡生笑眯眯地给周乐音指路。 周乐音点头,她已经熟悉了首辅府的路线,现在甚至不需要人带路就能找到书房在哪里。 与定国公府不同,首辅府真的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周乐音走过一路,没有看见红灯笼,也没有任何与过年相关的东西。 -- 第52页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仪表,敲响了门:“是我。” 第28章 这一切都要敞开在周乐音…… 顾止在书房内听见敲门声,迅速将毛笔搁在桌上,弯腰起身便要去开门。 是周乐音吗? 顾止虽然不过年,但是还是有时间观念的,除夕前一天,周乐音应当是在家中,而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想着,他对门外之人的期待少了许多,又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毛笔,继续翻阅手中的书,不咸不淡地说道:“进来。” “是我。”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悬在纸上的笔重重往下,在纸上划出一道浓重的墨痕。 顾止起身,衣角绊到椅子,椅子脚划地的声响尖锐,他的耳边只有门外那人的声音。 他人高腿长,在周乐音推开门时正好走在了门后。 门被推开,绿衫红裙飞奔而来,扑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他。 顾止的手迟疑着,缓缓往上,抱住了那一道柳腰。 腰肢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好像稍稍用力就会被折断,可实际上就如同那湖畔的柳枝,能随风拂过水面,柔韧又灵活。 “我又来了。”周乐音满面笑容,她松开顾止,反手牵住他的手,感受到手上的冰凉,话音一转,忍不住皱眉,“你的手好冷。” 肌肤冰冷但触感如玉一般细腻,堪比上好的羊脂玉。 顾止把手缩了回去,左手摸着右手,一本正经地说胡话:“也没有很冷,我很热。” 他隐约感觉周乐音很喜欢他的手,但他可不敢再把自己的手交到周乐音的手上了。 她是一个只负责点火不负责灭火的人。 周乐音:“……” “好吧,你猜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周乐音没有纠结,只是有点失落顾止的手缩回去。 顾止心里有一个猜测,望着她含笑的眸子,越发肯定,心里被巨大的喜悦笼罩,顾止怔怔的。 是被用心对待的感觉。 这种滋味就像曾在冬天吃过的烤红薯,暖暖软软的,一口咬下去,就着腾腾的热气,连心都软软烫烫的。 周乐音叫了一声槐米,让她把东西带进来。 箱子一点一点从外搬进来,并不多,但都是周乐音的心意。 周乐音把箱子打开,翻了翻,从里找出一副对联,凑到顾止面前,给他看,“你看,和我家的差不多,要去挂上吗?” 等对联挂上之后,周乐音又找出了几个灯笼,一对一对一一分好。 周乐音贴对联的时候就想上前凑热闹,但对联贴在大门口,她要是去的话,未免也太显眼了。 但对联没贴成,想挂灯笼的话还是可以的。 周乐音兴致冲冲地让顾止去找梯子。 顾止被她推着,虽然嘴上没说开心,但眼神里表达了一切。 胡生把梯子搬来,摆在屋檐下。 “我上去挂!”周乐音一手扶着梯子,另外一只手上拎着一个大红灯笼。 她看向顾止,眼神发亮,不容拒绝,“你帮我扶着好不好?” “上面危险,还是我去挂吧。”顾止拒绝。 梯子不算很高,但相对于周乐音柔柔弱弱的模样,梯子看上去也是一件危险的物品。 “可是有你在啊。”周乐音瘪嘴,哼哼。 她不曾多想,下意识回话。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愣了。 这些天的接触下,顾止在她心中已然成了一个安全可靠的对象,以至于周乐音遇到危险,下意识就会想到顾止。 周乐音率先打破了宁静,她拍了拍梯子,催促顾止:“快扶着,记得等下我上去之后再把灯笼给我。” 在他的手下,摇摇欲坠的梯子也变得稳固起来,周乐音拎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 顾止紧张地在旁侧看着,担心周乐音会不下心踩到裙角。 等周乐音停下脚步的第一时间,顾止很快把灯笼递了过去,他叮嘱:“小心一些。” “知道的。” 周乐音弯腰,伸手去抓,青丝垂落,轻轻扫过脸颊,不知轻重地带来一阵痒意。 她晃晃头,要把头发弄走。 怕她拿不到灯笼,顾止手往上扬,伸得高高的,还需要分心出来顾虑手上扶着的灯笼。 两个人完成这件事还是有些困难,顾止叫着槐米,让她去递灯笼。 但梯子高,槐米踮着脚,引得周乐音身子往下探。 越是往下越容易摔,周乐音的身子往下,握着梯子的指尖紧了紧,脚往旁侧去,裙角绊到了她,一下没有稳住,身子侧着便往下摔。 她心一慌,暗道完了,只希望不要摔伤了脸。 事情发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槐米满脸焦急,顾止心中闪过一丝恐慌,脚上动作比大脑反应更迅速,脚步往旁侧去,伸手就要去接周乐音。 没有想象中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反倒是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中,周乐音紧紧搂住顾止的脖子,心中的害怕悄然散去。 “没事了。”顾止僵硬地说道。 怀中的人身躯柔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不肯离去,呼吸洒在他的脖颈处,细密绵软。 他抚摸着周乐音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越是这样,周乐音就越想欺负他,她越起劲了,死死地搂住顾止,娇嗔:“我害怕。” -- 第53页 胸前的柔软与他的胸膛紧贴,以至于感受如此清晰。顾止怀中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他动了动,想把周乐音放下,“别怕,我在。” “怕。”周乐音喉间闪过一丝笑意,哪里有像她话中说的那样害怕。 顾止闻言,紧紧地抱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嘴中反反复复就一个不怕。 到最后还是周乐音装不下去了,拍了拍顾止的背:“不是说了有你在我就不怕嘛,我不怕。” 她笑靥如花,从被安慰的对象变成了安慰人的对象。 “刚才的衣服太长了,要是换一身紧一点的衣服就好了。”周乐音感叹。 如果不是踩到了裙角,她指不定就已经把灯笼挂好了。 “府上有啊。”胡生脱口而出。 顾止冷眼扫过去,眼神像会杀人一般,直把胡生刺成了筛子。 胡生感受到后背一凉,紧闭着一张嘴,再不敢乱说话。 府上的确有,他也是上回赏花宴的时候才知道的。 那次周小姐的衣裳弄脏,大人便吩咐他回府去拿衣服和配套的首饰。 刚才他说话,实在是没过脑子,现在看顾止的眼神,只差没把他当众杀死了。 他的声音一闪而过,周乐音却听到了,她看过去,复述一遍,“有?” “我的意思……是,府上有别人穿的……”胡生解释,可越解释,他就越容易说错,到最后周乐音反倒误会了。 “那带我去看看。”周乐音怀疑。 胡生的行为实在是怪异,颇有欲盖弥彰之势。 周乐音别的可以不在乎,但要是顾止背着她,金屋藏娇,那她一定会让顾止好看。 周乐音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站在胡生的面前,几乎是命令。 胡生哪敢做主,一直悄悄去看顾止,希望他能给个准话。周乐音威胁他,顾止威胁他,他此刻就是夹在两人中间的可怜蛋。 只怨那一句话说的冲动了。 顾止的心中在天人交战。 他觉得要是把一切摆在周乐音面前,那他有些东西会瞒不住。但如果不说,周乐音会很生气,甚至会离开。 如果周乐音要离开……他会死的。 眼前的红灯笼被好好搁在地面,模样有些孤独。 看着隐约要发脾气的周乐音,顾止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往常周乐音走时,总会叽叽喳喳说一大堆,但她今天额外安静。 顾止惴惴不安,上前要去牵周乐音的手,被周乐音一下甩开。 “等下要是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你就等着瞧。”周乐音冷声。 但她眼睛圆圆的,脸上线条流畅,生气的时候只比不生气时要可爱,并没有那么冷漠。 许是周乐音几乎没有对他说过冷话,顾止一听,立马慌了。 “那些衣服都是在遇见你之后为你准备的。”他慌张地说着。 “是吗?”周乐音看过去,在见到他脸上的焦急之后,心中有所动摇,但她依旧冷脸,“先带我看了再说。” 顾止的指尖伸过去,小心的,往她的袖口凑去,一点点攀上她的手。 周乐音生气,但又没那么生气。 一开始的时候“啪”的一下打在顾止的手上。 顾止停下动作,安分了一会,又过了没多久,那双手又不安分起来。 他一向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周乐音喜欢他的手,那他就把手递过去。 指尖试探地点了点周乐音的手背。 周乐音没有躲。 顾止得寸进尺,一只手上前,握住了周乐音的手。 小小的手被包围在他的掌心,她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攀爬至他的手上,顾止心里闪过一丝窃喜。 可还没多久,周乐音翻脸,颇为孩子气地说道:“我还没有原谅你。” 顾止愣住,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嫌弃厌恶的意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房间距离并没有多远,在他的手被甩开时,便已经到了。 顾止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这里面藏着的一切,是他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而此刻,这一切都要敞开在周乐音面前。 第29章 一辈子都不会骗他 顾止屏住呼吸,在周乐音眼神的示意下,一只手紧贴着门,深吸一口气推开。 他去看周乐音的眼睛,澄澈明亮,没有见过任何污浊。 如果她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背后,卑劣如同窥窃者,对她心怀不轨,周乐音会怎么想。 会收回她对他的所有好? 推开门,周乐音看见了数不清的衣裳和华贵的饰品,琳琅满目,摆满了整整一面墙,绕是周乐音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架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视线移在顾止身上,又看向房间里的东西,正准备上前去。 顾止拉住她的手,说的话从所未有的多,“全部都是这些了,没有别的东西,灯笼还没有挂完,我们去挂灯笼吧。” 如果周乐音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一些衣服的款式和她以前穿过的一样,甚至连颜色都一样。 “来都来了,干脆再看看,万一这是你给别人准备的怎么办。”周乐音轻轻扯一下他的手。 顾止拧眉,“只有你。” “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周乐音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给她的,那她倒是要去看看到底是给谁的,如果是给她的,那准备给她的东西她为什么不能去看。 -- 第54页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周乐音的手拂过衣裳。 “遇见你之后。”顾止语焉不详。 周乐音默认为佛光寺之后。 独有的爱总会让人额外心动,周乐音也不例外。 她的指尖相绕,从顾止的五指缝隙钻过,与他的掌心紧紧相握。 “我们去挑一件窄袖衣裳。”知道这些后,周乐音想起门外的红灯笼,她兴头一转,让顾止给她带路。 主动权交到了顾止手上,他暗自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 一路上,顾止甚至想过,如果周乐音要离开他的话,那他该怎么做。 他会把她顺理成章的囚在首辅府,囚在这个院子里,让她把这里面所有的衣服都穿给他看,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但周乐音没有发现,其实没有发现的话,也好,他可以把这些阴暗的思想藏起来,不让她发现,也不会吓到她。 顾止绕开一块区域,站在窄袖衣服的旁侧。 但下一刻让他呼吸一窒的是,周乐音停下脚步,看着一旁,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那的旁边,正是顾止竭力想要瞒住的东西。 “在赏花宴的时候,那件衣服也是你送来的?”周乐音问。 一直被忽略的东西在这一刻突然清晰可见。怪不得长公主能找到与她尺寸相似的一套衣裳,也怪不得后来把衣服首饰还回去时长公主会说那样一番话。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问题已经不算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了。 顾止承认。 “那你再给我选一件?” 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顾止双眼里飞速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消失不见。 眼前的衣服颜色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甚至连款式都是不同的,顾止从中选了一件鲜红似火的窄袖。 周乐音兴高采烈去换上,踩着梯子爬了上去,把灯笼挂上。 红火的灯笼挂满整个首辅府,有了灯笼的装饰,冷清的首辅府也多了人情味。 红灯迎着日光,洒在小院里。 周乐音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前与顾止说道,“我除夕出不来,今天就当陪你提前过年了。” “嗯。”顾止低声应,他垂着眸子,把神情掩盖在眼睫之下,“下一个春节,我们还会一起过吗?” 周乐音疑惑看着顾止,她发现顾止很想要下一次,他太容易患得患失了。 久久没能得到回复,顾止紧抿着的唇翕动,语气低沉,像深渊一般深不见底,难以测量,“你答应过永远的……” 快回答,如果不回答的话,他会…… “当然会啊,我怎么会骗你。”周乐音说道,她抚平顾止微蹙的眉头。 “那你一辈子都不会骗我吗?” “当然。” 这样的对话仿佛让顾止心安下来,躁动不安的心被周乐音用一种强硬坚定的手段按了回去 顾止把周乐音送到门口,看着她离开。 两人都没发现,有人躲在首辅府门外,满眼怨恨地望着离去的周乐音。 * 都道“初一崽,初二郎”,一到初二,定国公拖家带口去了赵府拜年。 途中经过首辅府,定国公正巧探出脑袋往外看。 那副对联和红灯笼显眼得厉害,定国公眯了眯眼,又揉了揉,怀疑自己看错了。 马车往前走,定国公始终往后看,惹得国公夫人看他,“你在看什么?” 虽然瞬间就过,但定国公还是看清楚了。 那是他家的同款对联。 “看对联,首辅什么时候也开始挂对联了?” 不怪定国公这么问,是以往周围屋子都热闹挂着对联时,首辅府与众不同,额外突出,冷冷清清半点过年气氛也没有。 “可能和他的父母和解了。”定国公夫人不知道这一切,随口说了一句,并不在乎。 定国公应了一声,语气不明:“可能吧。” 他说话时眼睛看向周乐音,恨铁不成钢一般。 怪不得周乐音除夕前一天不在家,感情又是去顾止家中了,那些东西也是周乐音准备的吧。 周乐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冷?”也就这么大的马车,一丁点动静都很明显,国公夫人把周乐音的动作收入眼里,还以为她冷,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周乐音以茶封嘴,不说话。 赵怀铭和赵怀瑾在外边等着,一见到马车过来,兴冲冲地上前。 “姑姑姑父新年好。”赵怀铭嘴甜,好听的话不要钱一般全倒了出来,逗得国公夫人捂嘴笑。 赵怀瑾比他沉稳许多,但今天他的眼神罕见地越过定国公夫人和定国公,放到了周乐音身上。 赵怀瑾向来知礼,他这样的行为并不多,此刻就好似有别的话要说。 等吃过饭后,赵怀瑾果真等着机会,找到了周乐音与槐米独行的时候。 “表妹。”他从身后叫住周乐音。 走在前面的人一身红衣,就像一个红团子,雪白的毛绒领簇着,衬得肌肤如玉。 周乐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表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赵怀瑾就连打招呼也是极其注重分寸的。 望着周乐音的眼睛,原先想要直接说出来的话又顿住,赵怀瑾关心她的现状。 -- 第55页 “很开心呀,表哥怎么突然这么问?”周乐音疑惑。 赵怀瑾长话短说,索性直接说了出口:“之前你和怀铭遇刺的时候,怎么会遇见顾首辅?” 他这话来得突然,周乐音眸光一闪,还以为自己和顾止的事情被他发现。 “你是不是也知道内情?”赵怀瑾看出她的不对劲,有些激动。 第30章 他梦见周乐音死了 风刮得越来越猛烈,卷起地上的尘埃,吹动周乐音的青丝的。 她伸手理了理吹起的头发,对赵怀瑾说的话疑惑不解,“什么内情?” 难道那些人不是冲着赵怀铭去的吗? 她的眸光闪动,反应并不像做假。 赵怀瑾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嘴中。 “怀铭曾在那些人身上拿到过一枚令牌,我后来打听了,那枚令牌只有上头那位和他才有,而他出现得那么凑巧……,我怀疑是……”赵怀瑾正色。 周乐音登时瞪大眼,凑近赵怀瑾,小声又谨慎地问,“上头那位要动赵家?” 赵怀瑾:“……” 她完全忽略掉后面那半部分了。 “我怀疑你们遇刺之事是顾首辅自导自演的,只是不知道我暂时也没有拿到证据,表妹你还能回忆起细节吗?” 赵怀瑾话还没说完,周乐音心中就直接否定了。 “自导自演对他有什么好处?况且赵怀铭和他从没有过交际,不会是表哥你多想了吧?”周乐音说了一箩筐话。 赵怀瑾皱眉,忍不住唤了一句表妹打断她,“表妹——” 周乐音噤声,不再说话。 “表妹不用着急反驳,我也没有说一定是他,这一切只是我的推测。” 看着周乐音罕见安静的模样,赵怀瑾直觉自己语气严肃了些,又出声解释。 “我知道的。”周乐音颔首。 一直吹着的狂风突然静了下来,原先本觉得寒冷,可在冷风停下来后,倒多了几分烦躁。 其实赵怀瑾说的不无道理。 但周乐音潜意识里相信顾止,所以见他往坏的方向猜测顾止才会着急反驳。 赵怀瑾原本还想问问她那天的情况,但见周乐音反应激烈,又沉默不语。 “其实我那天没有看错吧?首辅府门前那个身影是表妹你。” 沉默了片刻,久到周乐音也觉得气氛有些不适,赵怀瑾这才开口问,语气晦涩不明。 周乐音眼神闪躲。 赵怀瑾一直期待地看着她,见她没有回复,眼神里的光慢慢熄灭,艰涩地说道:“表妹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表妹,我和他打过交代,他心机深沉,最擅长玩弄人心,你要小心一些才好。” 一提起顾止,他就看见少女含羞的表情,赵怀瑾明白了一切。 怕周乐音被顾止蒙蔽,他第一次在背后说了别人坏话,虽然也称不上是坏话。 周乐音皱眉,没回他,想了想,柔着声撒娇:“表哥,不要告诉我爹娘好不好?” 雪上加霜莫过于此,赵怀瑾的话梗在喉咙,僵硬地点头。 “音音,怀瑾,外面冷,有什么话进来说。”定国公出门,正巧碰见门外说话的两人。 “来了。”周乐音松口气,连蹦带跳冲了进去。 在门口被定国公拉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收敛一点,一点也不像女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周乐音应着,一下躲开定国公,凑到了国公夫人面前。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定国公拉住跟上去的赵怀瑾,小声地开口问。 赵怀瑾刚要说话,耳边响起周乐音的交代,木着脸替她撒谎,“也没说什么,就是表妹之前说让我教她东西,我们在商量时间。” 他还是有私心的。 这样说的话说不定会有机会和周乐音相处。 定国公一听,果真向周乐音看去,“音音,什么时候学呢?” 周乐音的眼睛虽然看着定国公夫人,耳朵却悄悄跑到了定国公和赵怀瑾身上,一听到自己的名号,连忙看过去。 “看表哥的意思吧。” “要不音音在这里住几天,刚好过节我也闲在家中。”赵怀瑾说话稳重,让人找不出拒绝。 “我看也可以。”国公夫人附和,“不如音音你在这边玩几天,过两日再回去。” 她倒是欢喜赵怀瑾当她的女婿,自然不会轻易错过撮合两人的机会。 周乐音转念一想,总归没什么事,干脆也点头答应了。 等她学会了之后,做一个给顾止。 · “阿止啊,开开门吧,我的腿……”男人在门外唉声叹气,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 他被女人拿着拖车拖到了首辅府门口,然后被丢了下来。 女人说没钱给他看腿了,要他自己来要钱。 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果不是他腿伤了,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敢这么对他。 都怪顾止。 小时候就不讨喜,长大之后更是如此。 首辅府门前的红灯笼闪眼,就连对联也开始碍眼起来。 男人心里越发怨恨,肚子空空如也,哀嚎的声音有气无力,越发越小。 在他即将昏倒的时候,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站在他的眼前,说出来的话充满诱惑,“你想活下去吗?” 帷帽周围一圈长长的纱幔遮住女人的身体,但隐约可见她身姿婀娜,许久没喝水了,男人口干舌燥,连连点头:“我想我想。” -- 第56页 “那你跟我走吧。”女人走在前面,让他自己挪动身下的木板推车。 男人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走在前面的女人,一点也不嫌累。 . 屋内虽然只有顾止一人,但总算是有了新年的氛围,桌上摆满了新年吃的零嘴。 顾止其实并不爱吃这些,但他这会儿心情不错,一想到这是周乐音替他准备的,顾止就心生喜悦。 他拿起一颗坚果,小心翼翼地剥皮,吃掉,嘴角扬起一抹满足。 胡生是孤儿,没有自己的亲人,他过年一般就是和顾止一起。 以往两个人孤零零地过,今年虽然也是孤零零地过,但有了周乐音买的东西在,好像多了许多不同。 而现在,胡生看着顾止的神情动作,一脸震惊。 他试探地伸手去拿,就在触及到零嘴的那一瞬间,一只手被顾止紧紧地抓住。 顺着那双手去看,胡生看到了一种久违的眼神,吓得他心一颤,讪讪缩回手。 “您吃您吃。” “算了,你吃吧。”顾止又改了态度。 胡生哪敢拿多了,伸手试探地拿了一点点,吃掉之后不敢再去动。 但他下一刻感受到一阵如刀子一般的眼神注视着他,胡生心惊胆战地抬头看去。 他听到顾止阴恻恻地问:“不好吃?” 他哪敢说话。 “好吃。”胡生回。 “那你为什么不吃?” “……” “之前的事,查清楚了吗?”顾止摩挲着指腹询问。 胡生一直在吃的动作顿了下来,知晓顾止这是让他闭嘴别吃了的意思,连忙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 “那个令牌,除了我们有,那位也有。”胡生凑近。 他和顾止认识的时间比顾止和皇帝认识的时间要晚,更何况那位是皇帝,胡生根本不敢造次。 他说话也只是半遮半掩,让顾止自己去猜,而不是他直接告诉顾止,除了他,可能皇帝想动周乐音或者赵怀铭。 “确定不是我们手头下的人?”顾止问。 “不是。”胡生解释。 “他?”顾止疑惑,“皇帝针对赵府?要是针对赵府那也应该是针对赵怀瑾,为什么要去伤赵怀铭?” 这件事情疑惑满满,顾止喃喃自语,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想法,他把话说了出来,“难不成他要伤周乐音?” 不得不说,顾止接近了真相。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顾止把他赶走。 现场只有那一个令牌,除去他就是皇帝,不怪顾止往皇帝身上扯。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皇帝要对周乐音和赵怀铭动手。 顾止又做了一个梦。 ——他的梦好像总是在寒风凛冽之时。 那是一个灵堂。 白布挂满整个房间,空旷的地方狂风怒吼,撕扯着白布,白布飘到屋内正中间的棺材上。 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穿着素衣站在一旁,定国公夫人掩袖痛哭,双眼通红发肿,定国公扶着国公夫人的肩膀,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定国公是一家支柱,国公夫人能哭他不能,但唯一的女儿去世,对他的打击也实在是太大了。 向来不流泪的男人粗鲁地擦着眼睛,擦到眼眶又红又肿。 “音音,我可怜的音音,你看看娘,你再看看娘。”国公夫人哭到嗓子沙哑。 顾止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所有的一切都像戏剧一般。 棺材里面的人是周乐音? 他看国公夫人和定国公,两人头发发黑,没有半根白发,显然还很年轻。 再看梦中顾止的手,干净白皙,和他现在的手相差并不大。 真的是周乐音吗? 她还这么年轻,里面怎么可能是周乐音。 顾止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棺材,想要把棺材掀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周乐音。 但他控制不了这副身体,冲破不了那个无形的限制。 他呐喊,要把棺材打开。 可是一切的行为都无济于事。 他一步也无法上前,眼眶红到吓人,心脏的疼痛一直蔓延到指尖,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剧烈的疼痛支配着他,顾止竟然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踉跄着上前,趴在棺材上。 颤着手把棺材掀开,但定国公上前,一把把他拉了下去,满腔愤怒,“你做什么!” “我要看看……看看”顾止的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指着棺材,要走过去,要去看。 顾止挣脱开定国公的压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指尖用力地掐在棺材上,刮出了血,顾止毫不在乎,眼里只有那副棺材。 是周乐音。 竟然真的是周乐音。 支撑着顾止的力气被抽光,顾止往后跌,一下摔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摇头。 棺材盖砸下去的声响巨大,在顾止耳边响起,让人胆颤心惊。 第31章 谋划 顾止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不是的。 只扫过一眼,里面那种惨白毫无血色,甚至僵硬的身体,真的是周乐音。 顾止猛地从床上坐直,紧紧揪着衣领,大口喘气,浑身是汗。 日光斜照,细碎的阳光洒在顾止脸上。 他平时不轻易睡午觉,刚才也不知怎么躺在椅子上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 第57页 他与周乐音相关的梦向来是预知,如果这个梦也是预知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未来周乐音会有危险? 心如刀割般的痛顾止现在还没有缓解过来,他站了起来,便要去找周乐音。 日光正好,周乐音正在午睡,那股子难受的劲一下袭来,疼得她恨不得哐当撞墙来缓解。 一种如同钝刀割肉的痛苦从心口传到浑身上下,让她甚至连手指动一下都觉得难以忍受。 “小姐?小姐?”槐米被里头的动静吓到,连忙拿出止疼药给周乐音喂了一颗。 好在她许久没有吃过止疼药了,突然吃一下对她的难受还有所缓解。 但周乐音依旧浑身瘫软,在槐米的怀中哼着。 眼眶发红,浓密的长睫眨了又眨,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打湿了眼睫。 依旧难受,周乐音推了推槐米,催促她:“去备车,去首辅府。” 槐米知晓缘由,没将此事声张,偷偷准备了马车。 她心疼地把周乐音扶上马车,让车夫驾车去首辅府。 * 把男人从首辅府门口带走,一直到一个孤僻的小巷,秋红这才停下脚步,傲慢地扭头看他。 “你说你想活下去?”秋红微抬着下巴问。 帷幔遮住她的双颊,但透过那层薄薄的纱,依稀可以看见小巧的下巴。 男人点头,“想!” “想活下去?想报复顾止?”秋红满意地笑,又问。 “想!”男人此刻已经痴迷于秋红的容貌以及那副高傲的性子。他忙不迭地应着。 “那你也得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吧。”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秋红闻言,笑得更欢了,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放在男人眼前。 “给你吧。”男人眼睛一亮,秋红话音一转,“不过可不是白给你的。你帮我去办点事,去买一袋麻药回来,记得不要说是我让你去买的。” 男人接过银子,满脸笑容,用牙齿咬了咬,见银子是真的,这才应道,“好。” “剩下的银子就赏你了。”秋红又说,“给你三刻钟的时间,买了药之后你再到这里来,能做到吧。” “当然能当然能。”时间对于断了腿的男人来说其实是有点少的,但男人眼里只有秋红,他急不可耐地点头。 秋红满意地扭着腰离开。 男人把银子藏在怀中,挪动着推车,往药店赶去。 他不熟悉这边的路,路上扯着好几个人问这才找到地方。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指错了一条路,他走的这里偏僻得不像有药店的。 “卖药欸卖药欸,买了能让女人欲生欲死的药。”路上撂着担子的人在小声吆喝。 他的生意还算不错,男人从旁边经过,就瞧见好几个人上前询问。 他摸了摸藏起来的银子,想到秋红扭着屁股妖娆的姿态,有些心动。 但到底还是记得正事的,他三步两回头,到底还是往那个药店里面去。 他推的大汗淋漓,终于到了药店里面。 “我要买一份麻药。”男人说道,男人怕药店伙计问东问西,特意找了借口,“我的腿很疼,要一份麻药。” 伙计看他一眼,并没有多问,麻利地抓了一副药给男人。 把碎银子递过去后,伙计给他找了银钱。 男人数了数,看着还有不少钱,心里又蠢蠢欲动,他到底还是推着自己去往卖药的那个担子前去了。 “你这个药什么功能?”男人低着声音问,眼里是炽热与渴望。 “闻一闻就能让人失去神智,欲.火焚身,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对你是百依百顺……要来一份吗?” “怎么卖的?”男人算了算自己手中的银子,谋划着。 如果自己得了秋红的身子,还不怕他不对自己言听计从吗。 这么算的话,买这个药还挺划算的。 卖药的手指比了一个数,男人看着自己的银子,咬牙把钱交了出去。 两份药的包装竟然是一样的,男人诧异了一瞬。 “别看我们是挑着担子卖,但是我们的药可正宗了。”卖药的小伙子感受到他的眼神,开口解释。 男人一想,干脆把两份药分开放,他把麻药放在左手袖口,而这个药放在右手袖口。 走前还特意拍了拍满满当当的两个袖子,这才安心离去。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男人觉得自己都不饿了,满肚子的力气,他还准备去买个饭吃,再看天色,却发现来不及了,只得推着木板又往小巷里赶。 男人很快回到了原先的小巷,在这冬天里满脸通红汗水直流。 秋红果真守时,按时按点就到了。 男人脸颊通红,把左手袖口的药递了出去。 秋红满意的笑,她朝男人招了招手,想要他靠过来自己和他说话,突然意识到男人腿瘸了,脸色一下沉下去。 只好弯腰附在男人耳边,在他耳边悄悄说着计划。 男人的身份她们一直知晓,是顾止的父亲。 这几日在首辅府还有定国公府门前观察,果真发现周乐音和顾止之间有龌龊。 她们只要借着顾止父亲的名义,把周乐音引来,然后给她下迷药,届时趁她昏迷再报仇雪耻。 秋红和他说,男人一脸不可置信,他上半身往后倒,拒绝:“我不同意。” -- 第58页 他又不傻,得罪了顾止都能被打断双腿,要是再得罪定国公府唯一的大小姐,那岂不是会更惨。 “那你把银子还回来。”秋红伸出手威胁,“还不回来我看你的手也不想要了。” 她没了好脸色,也懒得应付。 男人从哪还钱,孤身一人也没办法逃跑,只好妥协。 “这才对,等你完成了任务,我们会补偿你的,但是你要是完不成,被我们安排在身边的人发现了,你就等着瞧。”秋红笑着威胁。 秋红正色,看着男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等下有人会把你抬到街道上去,你记得把她引开,再给她下药。” 她们刚才得知,周乐音独身一人从赵府出门,只带了一个丫鬟,而前往的方向就是首辅府。 “我知道了。”男人埋着头。 他手中紧紧握着刚才给秋红的药,心中怨恨。 等他下了药,看他不玩.死她。 男人要动手,但身后有人过来,他只好握了握袖口的药,把小动作收敛住。 他果真被抬到了大马路上,提前挡住了周乐音前去的路。 马车一路行驶,周乐音忍着疼,倚在槐米的腿上,难受到平时的话一大堆话,此刻安安静静,只偶尔有痛苦的哼唧声。 “里面是周小姐吗?我有话跟你说。”男人握着手中的药,按照秋红给的词,大声喊,拦住周乐音的马车。 周乐音不想动,示意槐米下车询问。 “小姐,他说他是顾首辅的父亲,还说如果您想了解顾首辅的事情,可以问他,但是不能在这里说。” 周乐音蹙眉,她直起身,把车帘掀开一点,看向马路中间拦路的人,当真是顾止的父亲。 难道顾止心情不好是和他有关?周乐音在内心猜测。 这么想着,周乐音便想要找他问一问,要真不听劝,那她就把他揍到再也不能找顾止为止,免得让他破坏顾止的好心情。 “我家小姐同意了,你跟着我们来。”槐米下马车说道。 没料到这么顺利,男人暗自松口气,跟在周乐音的马车后。 周乐音不太有防备心,但她还是选了一家人多的酒楼,开了一间包厢。想着人多男人也不敢造次。 男人跟着周乐音,在槐米要进去时,堵在门口拦住她:“我说过,我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你在外面。” 不过说实话,富家小姐生的就是漂亮,连刚才那女人都比不上。 瞧瞧这身段,还有这张脸,细皮嫩肉的,跟水豆腐一样,碰一下就会红吧。 要是她的身子被他占了,那她岂不是得乖乖听他的话了? 男人想着,捏了捏左右两个袖子里的药,谋划着要给周乐音先下迷药,再下chun药,能有几成把握。 他把秋红的叮嘱抛在了脑后。 槐米不放心,望向周乐音,寻求她的意见。 “槐米你在外面,我有事就会叫你的,别担心。”周乐音安抚她。 总归就那么近,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男人见状,朝槐米嚣张地大喊,“你家主子都说了,你就在外面待着吧。” 槐米气急,恨不得上前抓破男人的脸,但周乐音看着,只好站在门外等着。 “小姐,要有什么事您一点要记得叫我。”槐米不放心地交代。 “好好好,乖槐米,没事的。”男人的腿也不方便,总不能用刀子威胁她。周乐音这么想,就放松了警惕。 第32章 【修】顾下惠 包厢门被关上,周乐音坐得离男人远远的,冷着声音问:“你说吧,关于顾止的一切。” 眼前的男人那双眼睛和顾止有几分相似,可他的眼里有的只是贪婪与恶意,顾止的眼睛很冷,也没有这么多污浊。 周乐音不知道的是,男人根本就不知道关于顾止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关注过顾止。 顾止出生后,他就是把顾止当成一个工具人,后来工具人没用了,他又把顾止丢掉,从顾止小时候一直到顾止长大,他都没有关注过顾止。 “你想知道些什么?”男人反问。 他的视线放在周乐音的身体上。 曲线很好,楚腰纤细,□□丰满,坐下时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嗓音很好听,说话时冷着声,颇有一番风趣。 他突然不想下迷药了。 下了迷药还怎么听得到她这悦耳动听的嗓音呢。 男人藏在袖口下的手动了动,拆开右手袖口下的chun药。 周乐音垂眸思索,长睫落在眼下的阴影如同一把小扇子,她没注意到男人向她靠近。 等反应过来时,一把细粉朝她撒来。 周乐音下意识大叫槐米,猝不及防吸了一口空气中的粉末,被呛到后扭头咳嗽。 听到敲门声,槐米推门便冲了进去,焦急地问,“小姐?怎么了?” 槐米进来后,冲向周乐音,扶着她的手臂,便要把她扶出去。 男人早早准备好了左手的麻药,故技重施,再次往空气中撒,想要把槐米迷晕。 槐米见到男人的动作,第一反应便是把周乐音护在身后。 “屏气!”眼看着他的动作,周乐音拉扯槐米,让她小心,说话见自己却吸入了不少粉末。 这些麻药并不能麻醉人,只会让人头脑暂时停止运转,意识模糊。 那些被吸入的粉末好似发挥了它的作用,周乐音感受到身体燥热,脑袋昏沉。 -- 第59页 眼前的人似乎有两个头,脸颊也开始模糊。 她浑身上下瘫软,脸颊在一瞬间潮红得不像样,热浪一阵一阵的袭来,她颤着身体,扶着槐米的手臂。 槐米的手似乎冰凉,能解了她这一瞬的燥热与渴望。周乐音握着槐米的手,往自己的脸上去贴。 槐米吸了粉末,有些模糊但意识还算得上清醒,她不敢呼救,怕被人看到这一幕坏了周乐音的名声。 趁着还有力气,她恶狠狠地踹了一脚男人,却被男人抱住了腿。 男人到底是个没了双腿的瘸子,哪怕暂时治住了槐米,在槐米的挣扎下,一脚被蹬到地上。 他伸手胡乱去抓槐米,上半身趴在地上,双腿蹬了又蹬,就是动不了。 再看周乐音此时的模样,衣领被她扯乱,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双颊潮红,双唇红艳鲜丽如花瓣一般娇滴欲艳。 要是这样出去,被人瞧见了必定会引来误会。 槐米犹豫了一瞬,就听见男人恶心的声音,“这样一副好的模样,要是被别人看到了……”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周乐音,神色猥.琐,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槐米的脑袋僵硬地转到周乐音的方向,把她的衣领合上,昏昏沉沉地唤了一声,“小姐……”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她到底支撑不下去,脑袋一歪,身子一倒,没了知觉摔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顾止偷偷派来保护周乐音的人,他们迅速推开房间门。 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槐米昏倒在一侧,周乐音双颊发红,两手不安分地扯着身上的衣服,但好在她大脑还存在几分理智,知晓这是在外面,不能脱衣服。 见到门被推开,周乐音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双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呆愣地看着门外。 “怎么办?”黑衣男人看向身旁的同伴。 “我去通知大人,你在这里盯着。”同伴说道,下一秒消失在黑衣人的眼前。 顾止的父亲没料到处理完槐米之后,还有人跟着周乐音,他停下了正悄悄移向周乐音的动作,准备从门口逃走。 黑衣人腰间握着剑,见到他的动作之后,剑出鞘,横在他的脖子面前,嗓音冰冷:“去哪?” “我是顾止的亲爹,你放肆,放开我!”男人嘴上强硬,实际上本就不直挺的脊背更是弯曲,躲开向他而来的剑。 “动了周小姐你还想活?想多了。”黑衣人放下手中的剑,从怀里掏出一根绳,把男人捆住。 他的手法熟练,男人的身体合着衣服,被捆成了一截一截的,躺在地上扭动,怎么也挣脱不开。 处理完男人之后,黑衣人看向周乐音,只是一眼,他就羞红了脸移开视线。 双颊白里透红,眼神迷离,眼尾微微上挑,红唇翕动发出娇哼声,像狐狸精一般诱人,只看一眼都觉燥热。 顾止得知消息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拿就冲出了门外,往酒楼赶去。 推门而入却见周乐音衣衫不整的模样,他把周乐音抱在怀中,用斗篷遮住她的身子,大步向门外走。 走在门槛时停下脚步,冷冷看了一眼被捆住的男人,“把他关到地牢去,我回去之后亲自处理。” 说完他不曾给男人半个眼神,担忧地望着怀中的周乐音,大步流星带着她往首辅府去。 周乐音在怀中并不安分,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原先还乖乖忍耐着不肯动,现在到了熟悉的怀抱中,她一下动动手,一下扯扯衣服。 怀中像抱着一只不听话的小猫一样。 小猫张牙舞爪,但不会亮出爪子,哼唧声也是软绵绵的,不带半点杀伤力。 小猫的毛发柔软雪白,摸上去手感很好,抱在怀里更是温软。 顾止以前从来没有对小猫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以前都是小猫主动。 小猫虽然娇纵,但更多的是明媚,还有点黏人。 她虽然不知道顾止的过去,但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陪着顾止。 而现在小猫生病了,还是因为顾止的父亲才会生病,顾止内心愧疚又着急,抱着小猫便回自己府上。 小猫在怀中作乱,那双乌亮的眸子又大又黑,这会儿弥漫着一层雾气,看上去可怜极了。 顾止把小猫放在床榻,正准备去叫大夫进来,却被没了理智,蛮横不讲理的小猫一爪子抓住衣袖。 顾止不设防,没料到昏昏沉沉的小猫力气这么大,他往后跌,把小猫压在身下。 怕伤害到小猫,顾止的双手撑在床榻上,两只手在小猫的耳侧,但身体几乎与小猫紧贴着。 小猫生病了,这个时候身体温度很高,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服,温度也传递到顾止的身上,像熊熊燃烧的火苗,灼烧着顾止的肌肤。 这下顾止终于明白了小猫生了什么病,他咬着牙,恨不得把下药之人撕碎。 下药的人心思卑鄙无耻,被下半身支配,以为得到了小猫的身子,小猫就能任由他摆布。 顾止庆幸,庆幸自己有暗中派人去保护小猫,不然的话,他现在一定会悔恨的。 小猫实在是不安分,粉嫩的爪子使劲扒拉顾止的衣裳。 她的爪子向下摸索,探到了带玉珠的腰封。 小猫不明白那是什么,只知道爪子乱动,柔软的爪子不知道探到了哪里,用力一扯,腰封连带着玉珠,尽数脱落。 -- 第60页 腰封本是固定顾止衣裳的,被这么一拉,顾止的衣裳松开,里衣松松垮垮又被小猫抓乱。 小猫虽然中药了,意识不清,但还是怪会折磨人的,她好像清楚地知道什么是食物,伸着爪子就往食物所在处去。 这能缓解小猫身体的难受,小猫这时候的逻辑很简单,那就是哪里舒服往哪里去。 顾止觉得自己也要中药了。 小猫身上的药效好像通过肌肤传到了他的身体之中,燥热集中在身上。 无人打扰,房间门被带上,如果顾止此刻想对周乐音做些什么,是轻而易举的。 心上人就在怀中,他只需要低头,就能吻住那张娇嫩的红唇。 那截纤细柔软的腰肢就在他的眼前。 小猫在娇哼着,声线诱人缠绵。 顾止不知道小猫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喉间沙哑,捧着小猫的双颊,尚存的理智控制着他,以至于还能开口询问,“我是谁?” 那双手滚烫,却意外地能缓解燥热,小猫的脸往顾止的手里蹭了蹭,舒服地喟叹,但并不说话。 顾止的脸色骤变,但耐着性子哄着周乐音,声音低哑暗沉,带着无限的诱惑,“音音,看着我,我是谁?” 身上的感官无限放大,一点一滴都极其清晰。 “顾止……”周乐音并不清醒,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顾止。 她只觉得这人的眼神太吓人的,双目猩红,像要把她吞入腹中。她害怕,下意识地叫着信任的人的名字。 顾止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他的心落回了该在的位置。 他比周乐音更要主动,望着那张红唇,狠狠地咬住,在感受到温暖之后,又轻柔地碾了碾。 一直到胸腔里的空气被掠夺干净,这才气喘吁吁地松开。 理智好像离去,顾止无师自通地往下,望着那截精致小巧的锁骨,往下,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朵红梅。 他还想往下,周乐音舒服地哼了哼。哼唧声给了顾止当头一棒,让他清醒了过来。 固然,如果他趁现在像小人一样得到周乐音的身子,两人说不定能顺其自然地谈婚论嫁。 但这对周乐音是一种极度的不尊重。 先前赵怀铭的那句无意间的话刻在顾止的脑中,哪怕顾止此刻再想要,再难耐,一想到周乐音的名声,他都能忍下去。 从周乐音身下翻了下去,顾止紧紧地闭了闭眸子,深深呼出胸腔中那股燥热,把凌乱的衣裳理好。 周乐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贴在她身上的人翻身离去,小手焦急地去抓顾止。 那双手好巧不巧,所在的位置很巧妙。 那一块的肌肤现在火灼了一般,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的心又开始燥热。 顾止微微一颤,俯下身,啄了啄周乐音的唇,指腹温柔地擦拭掉她眼下的泪,柔声哄道:“乖——我带你去找大夫,就不难受了。” 周乐音迷糊着,也不知听懂没,没再乱动,只是抓着顾止的手,往脸上贴。 一只手被抓住,只剩下一只手给他,顾止哭笑不得。 但是一只手也无法替周乐音穿好衣服,他只好哄着周乐音,像哄小孩一般,“音音乖,我帮你穿好衣服,我们去找大夫。”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周乐音竟然放开了手,那双粉嫩如桃花般的脸不满地别了过去,却还是任由着顾止帮她穿衣服。 周乐音脸上看着虽然不配合,但身子还是乖巧坐着,并不乱动,只偶尔要抓顾止的手贴脸。 比起刚才的混乱,这会儿顾止更清晰地看见周乐音胸前的大片,他喉结上下滚动,双手微微发颤。 他没替女子穿过衣裳,笨手笨脚的,指尖免不了触碰到周乐音的肌肤,细腻滑嫩,像刚蜕壳的鸡蛋,像触电一般,顾止缩回手。 但周乐音的衣裳没穿好,他又只好伸手继续替周乐音穿衣服。 一来一回下,蓬勃的欲.望更无法熄灭,只越来越强烈。 但他此刻无瑕顾及自己,周乐音一开始还乖巧不动,但体内的药效无法控制,越发强烈,她开始躁动不安地拉扯自己的衣裳。 顾止不再拖拉,拿起被子把周乐音盖的严严实实,出门便要去找大夫。 只是出门的时候胡生站在外面,见顾止身上完好无损,没有过分的暧昧痕迹,他暗自松口气。 “大人,大夫在外候着了。”胡生道。 其实他一开始就请了大夫,也一开始就看出了周乐音中的是什么药。知晓如果顾止想的话,大夫是派不上用场的,所以他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让大夫在外面候着。 等替周乐音诊断之后,得知她除了中了街道贩卖的劣质药物,并没有其他任何问题,顾止这才松一口气。 他的脸上干干净净,露出白皙俊美的容颜,大夫怔愣,离开的时候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顾止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神凶恶,没了面具遮掩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阴鸷与森冷,还未开口说话就吓得大夫腿一抖,跪倒在地。 “滚吧。”顾止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周乐音,大发慈悲的放他离开。 大夫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又被顾止喊住,他的心一下吊了起来,回头看顾止。 却听见顾止只是交代一件寻常的事情,顾止冷声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 第61页 “知道知道……”大夫软着腿回话,哪里都不敢多看一眼,安分地望着脚下三分地。 胡生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丢了过去,“这是赏你的。” 等大夫走后,顾止亲自把解药喂给周乐音用过之后,这才准备去审问被关在地牢的男人。 胡生却拦住了他,战战兢兢地建议:“大人,周小姐一直在我们这里也不像一回事,要是赵府知道了,会对她的名声有损,不如把她送回国公府?” 胡生有了经验,凡事以周乐音为由,顾止就会认真考虑,甚至听取他的意见。 果真如此,顾止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了。 他亲自坐着马车,到国公府的后门,抱着昏迷的周乐音把她放回房间。 以顾止的功夫,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走前他抚了抚周乐音的红唇,在她耳畔留下一个轻柔的吻,“乖,等我。” 也不知道周乐音听见了没有,小巧精致的耳垂微微发着颤,长睫动了动。 第33章 误会 周乐音感受到浑身酸痛,她的记忆停留在最后一刻,男人阴笑的神情似乎还在眼前。 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气,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眼里满是惊慌。 眼里没了焦距,久久才聚焦起来,周乐音僵硬地动了动脖子,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自己的房间之中。 怎么会? 周乐音明明记得自己昏倒时,还在酒楼的包厢里。 她心中惊慌,大声叫槐米,想找槐米问清一切,“槐米,槐米!” 有下人从外进来,听她叫槐米,恭恭敬敬地向周乐音解释:“小姐,槐米姐姐好似还没有回来,我们没有看见槐米姐姐。” 槐米不在? 周乐音不肯相信,掀开被子就要去找槐米,她的双腿泛酸又发软,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差点摔倒在地,扶着床才能勉强站起来,那个小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询问道:“小姐,您要去哪里?” 周乐音没有回她,跌跌撞撞朝槐米的房间走去。 房间门只是关上但并没有锁,她推开门,在心里祈祷槐米要在。 让她松一口气的是,槐米好生生地躺在床上,额角有汗,发丝凌乱,但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 周乐音这才松口气,她靠着小丫鬟,感受到双腿间的酸软,垂着眸子,面色惨白。 周乐音询问:“是爹娘带我回来的吗?” 小丫鬟疑惑地看向她,摇头,反问:“不是啊小姐,您不是翻墙回来的吗?” 她们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周乐音的秉性,还以为周乐音和槐米是翻墙进来的,所以不觉得周乐音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很奇怪。 只是现在看着周乐音的模样,这才觉得疑惑。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明明还在外头,而且分明刚才有人吩咐小姐这几日会住在外祖家,怎么会突然就翻墙回来呢? 闻言,周乐音惨白的脸更加白了,她顾不得身上的不适,跑回屋子,锁上门。 衣裳是整齐的,除了额间有汗,哪里都是整齐的。 周乐音的动作有些僵硬,内心涌起巨大的恐慌,她动作缓慢艰难地拉起衣袖,并没有看见任何的痕迹。 一直吊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周乐音舒了一口气,或许是顾止,是顾止把她救回来的。 可是顾止又是怎么发现她的? 真的是顾止吗? 周乐音内心迷茫又恐慌,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试图忘掉一切。 她害怕,害怕是别人把她送回来的。失去神志的时期里发生过什么,周乐音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自己主动贴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个人身体很暖很暖,但能缓解她心底的燥热。 周乐音睡不着,左思右想脑袋里面还是那件事。 揉了揉胳膊,周乐音叫人备水,把自己泡在温暖的水中。 热水包裹着她的身体,周乐音埋头,身上并没有任何痕迹。 直到她埋头,看见胸前一颗红梅。 那是一块吻痕,在锁骨之下的不远处,像梅花一样,痕迹还未消散,一大块。 她一愣。 这块痕迹就像血一样,周乐音使劲擦着,怎么也擦拭不掉,一直到周边的肌肤泛红,连皮都快被她擦去也擦拭不掉。 * 顾止的柔情在离开周乐音的视线范围之后,就会消失殆尽。 他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去往地牢。 顾止曾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再也不用来地牢了,可他还真没想到,这还没过去多久,他又来了。 况且这次,面对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个禽/兽,甚至不配被称为父亲。 地牢依旧阴暗,顾止的心情堪比地牢的环境。 “他在哪里?”顾止看向胡生,让他带路。 胡生在心中默哀一秒钟。 他第一次看见顾止出门没有戴面具,以往无论再焦急再要紧,顾止也能冷静地把面具戴上再离开。 但这次,胡生才知道,没什么冷静不冷静的,有的只是重要不重要。 显然,周小姐在大人的心中占据一块非常重要的位置。 就算那人是大人的亲生父亲,也无法被轻易绕过。 没有人提前用刑,只把他关在了地牢之中。 -- 第62页 顾止眉眼一挑,脸上的面具依旧,衬得整个人如同寒冰一般冷,“把他带出来。” 人被捆在十字架上,顾止慢条斯理地撩起衣袖,俯着身子,指尖抓住寒水之中的水瓢,连着冰块带水,盛了一勺。 他扭头,嘴角含笑,重重地把寒水泼在男人身上,冰块砸中他的眼,冰水顺着脸颊滑落,又冷又疼,让他身体不由得抽搐。 “之前我放过你一次的。”顾止说话阴森森的。 “你哪只手下的药?”顾止上前,手中的水瓢分别挑起男人的左手和右手,“左手?还是右手?” “怎么办,我不喜欢别人碰她。”顾止语气怅然,他说着说着竟然笑了。 笑声让男人以为顾止没有生气了,可下一刻,让他骇然。 顾止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剑,剑指男人的双手,轻轻划过,高高举起,剑落血出。 两只手以紧握的姿势掉落在地面,顺着地面动弹。 “我都舍不得去碰,你哪来的胆子去动她?”顾止脸色一冷,剑精准的指向还在流血的伤口,往里进一寸。 男人痛到说不出话,他的手臂被架着,身体被限制的痛再加上双手落地的疼,让他面目狰狞。 顾止的剑慢慢往下,从男人的手,顺着他的胳膊,移到他的胸口,再往下,挑起。 男人吓得哆嗦,双腿一抖,两腿之间湿润,竟被吓尿了,“我可是你爹,我是你亲爹。”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顾止的笑点,他收了手中的剑,指尖托起男人的下巴,反问,“爹?你也配吗?” 被冰水冲刷过后,男人的脸干干净净,除去被冻红的地方之外,没有太多伤痕。 顾止后退,招了招手,胡生手中握了一包黄纸包住的东西。 “你对这个熟悉吧。”顾止示意胡生,胡生上前,打开黄纸,把粉末端在男人的鼻子下,几乎是用蛮力,把粉末塞了进去。 那种滋味并不好受,呛得男人直咳嗽,可咳嗽也不能缓解鼻腔内粉末粘住粘膜的难受。 他对这个药的药效心知肚明,心里恐慌。 几乎是强迫着被吸入这种药,药效很快发作,男人双颊通红,腿间高高立起。 他发出呻.吟,哀求顾止放过他,内心煎熬又燥.热,恨不得当场死去。 顾止怎么可能会放过他,拎着剑上前,在男人恐慌的眼神下,一剑砍下他的妄念。 男人心死如灰,面容衰败,红着的脸发白,那股子燥热好像瞬间消散。 “你控制不住,没关系,我可以帮你。”顾止看着地上的布料以及那一截,冷冷地说。 如果不是他派人保护周乐音,周乐音会遇到什么? 他根本不敢去想。 伤害周乐音的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任何人都不允许伤害她,谁也不可以,谁也不能,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顾止大笑,在看到男人痛不欲生的神情时,忽略掉耳后的怒骂与哀嚎,腰背直挺,走出地牢,只让胡生问出一切。 他不相信这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背后一定还有人动了手脚。 * 周乐音并不是一个那么循规蹈矩的人,她爱出去玩,爱闹,不擅长女红,也不爱读圣贤书,让父母很头疼。 但她再闹再离经叛道,她也只是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 面对这一切,周乐音手足无措,内心惊慌,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那个人是顾止的父亲…… 如果她真的和顾止的父亲发生了什么,她要以什么样的面孔面对顾止。 周乐音还抱着一丝侥幸,她把自己收拾干净,出门去了首辅府。 她进门并不需要人通报,周乐音早就熟悉了里面的路,很顺利地找到了顾止的书房。 顾止在里面。 周乐音推开门时,顾止端坐在椅子上,手里写着什么东西。 见她来了,明显一愣,毛笔往桌上一搁,嘴角很快扬起笑,柔着声询问:“音音,你怎么来了?” 许是周乐音这个时候比往常要敏感很多,她敏锐地察觉到顾止的不对劲。 以前顾止从不会问她为什么来。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所以变了吗? 周乐音藏在袖子下的指尖攥紧,心口发酸,胸前那一抹吻痕似乎成了火苗,她的心被放在上面,翻滚灼烧着。 怕顾止看出不对劲,周乐音勉强扯出一抹笑,她上前,但不像往常那样去牵顾止的手,藏着的一双手紧紧绞着,指甲在掌心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痕迹。 “我想……想来看看。”周乐音低声回应。 顾止戴着面具,让周乐音看不到他的神情,周乐音心里的恐慌更甚。 她上前,站在顾止的面前,一只手往上,扬着脸,“你的面具,可不可以让我……” 她的话音落下,明显感受到顾止身体一僵,他垂眸看,眼睛里带着她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 顾止扶着她的手,把面具拆下。 面具下那张精致的脸显露出来,许久没有在旁人面前露出过真实容貌,顾止有些不适应,下意识避开周乐音的眼神。 他看向旁侧,落在周乐音眼里,却是嫌弃的意思。 向来娇纵的周乐音这会儿再也问不出来,她无法做到再拉着顾止,强硬地问他,是不是嫌弃她了。 -- 第63页 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以前不会掩饰自己神情的周乐音,在这会无师自通地很快遮盖住眼里的神情。 顾止其实厌恶别人看他的眼神,贪婪,欲/念,以及疯狂地占有,那些神情让他憎恶。 所以顾止一直戴着面具,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也不给任何人露出那副神情的机会。 可让人奇怪的是,他摘下面具,却希望能在周乐音眼里看到这样的神情。 两人面对面站立,周乐音犹豫纠结了一瞬,依旧觉得自己需要找到一个真相。 她揪着手,鼓起勇气,询问顾止:“是不是你送我回去的?” 顾止顿住,难道周乐音想起了她昏迷时发生的一切,现在要找他算账了吗? 顾止可以否认,也可以欺骗周乐音。 但敢作敢当,顾止颔首,倒比周乐音还要紧张,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想起一切的周乐音会拒绝他的求娶吗?会不会认为他是登徒子控制不住自己? 他看周乐音,眼里满是紧张,以至于双唇紧抿。 他的紧张与迟疑落在周乐音身上,成了迫不得已的承认。 周乐音好像又明白了一切,她问:“你见到我的时候,他……他有没有……,我……” 周乐音说着,心却越来越冷,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让顾止的心一抽一抽的。 她的眼泪很咸,就像在顾止最柔软的地方洒了一把盐,很疼。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音音别怕,我已经惩罚过他了。”顾止心疼地替她擦掉眼下的泪水,柔声安慰。 他的心随着周乐音的哭声,又被扭成了一卷一卷。 周乐音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病还可以这么用,她感受到顾止心情不爽。 顾止为什么心情不爽,她好像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有人碰过她,那人还是他的父亲。 所以顾止不想对她说谎,但因为责任,不得不对她说谎,承认一切。 周乐音太心慌了,慌到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不往好的方向去想,只往糟糕的方面去。 无论顾止现在说什么,都会被周乐音认为他是为了安慰自己,为了弥补,而不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的一切,如同晴天霹雳,周乐音擦了擦眼泪,擦得眼眶通红。 顾止垂头看她,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擦拭掉她的泪,温柔地哄着:“音音乖,不哭了,有我在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他抚了抚周乐音的背,动作温柔,像捧着珍奇珠宝一般,小心翼翼。 “嗯。”周乐音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再往下多说,她结束这个话题,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周乐音不敢再去提胸前的那一颗吻痕,怕提了之后,让眼前这一切的柔情都消失殆尽。 她只想离开,离开这里,好好冷静一下。 顾止的动作一顿,他看向周乐音,以为周乐音因为那个恶心的男人不肯搭理他,指尖动了动,想要挽留。 但到嘴的话说不出口,毕竟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他怎么也无法抹掉自己父亲做的一切。 “注意安全,我让胡生送你回去。”到最后,说出口的话只剩下这么一句。 周乐音想自己走,但还有些后怕,也没拒绝,和胡生一前一后地走着。 顾止怎么也不能放心,悄然跟在周乐音的身后,看着她安全回去。 顾止已经教训过那个该死的男人了,但在见到周乐音哭诉的模样之后,他觉得还不够。 地牢里的男人以为自己今天受到的苦已经足够了。 可他没想到,等着他的是更无尽的痛苦,以至于他后半生想起来,依旧屁滚尿流,两股战战。 顾止把他关进了狗窝,那堆狗,是顾止专门养的。 别的没有,倒是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凶狠,尤其是一张嘴,露出那张血淋淋的牙。 顾止一声令下,那群狗就扑了上前,撕扯咬碎他的肉。 撕得他一身破烂,血流成河。 可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时,顾止又喊住了那群狗。那群傻狗乖乖地停下,冲着顾止乖乖摇尾巴,口水流了一地。 哪里有在他面前的凶狠。 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次被狗咬时,恨不得撞墙而死,但顾止不让他死。 他活得痛苦,却又做不出任何反抗。错误已经形成,内心忏悔甚至没有任何用处,只会给顾止一个多折磨他的理由。 * 夏凡怡更是没有躲过。 她那拙劣的伎俩瞒不过顾止的眼睛,在夜深人静睡得正香时,被胡生毫不留情地拉了起来。 “夏小姐,我家大人请您出去一趟。”胡生仗势欺人。 他最近吃够了苦头,周小姐心情不好,不来找顾止,顾止便折腾他,整日摆着脸。 他的日子又回到了周小姐出现之前,苦哈哈的。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那个日子,胡生是过得够够的了。 这么一来,他对夏凡怡这个间接的罪魁祸首也没了好脸色。 那把冰冷的剑一下刺破夏凡怡的被褥,落在她的腰侧,把夏凡怡吓得直尖叫。 她脸色苍白,抱着被子护住自己,看向胡生,放肆尖叫:“你是谁,进贼了,抓贼啊!” -- 第64页 胡生冷哼,料夏凡怡也不敢跑,他背过身去,“我给你时间穿衣服,快点。” 到底在陌生男人面前,夏凡怡害怕,但还是抖索着把衣服穿上。 她一穿上衣服,就被胡生提了出去。 顾止的神色实在是太吓人了,浑身都透着一股冰凉,眼神阴鸷要杀人一样,夏凡怡的爹哪敢出来保她,乖乖把自家女儿交了出去。 只一个女儿而且,没了还可以再生,自己的小命要是没了,那可就真没了。 顾止很久没有这么吓人过了,没人敢得罪这样的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凡怡就这么被推了出去。 一同被推出来的,还有秋红。 秋红是夏凡怡身边的大丫鬟,明明是一个丫鬟,却仗着有一副好相貌,狗眼看人低。 现在她被顾止盯上,大家都看好戏一般看着她,像陌生人一般,甚至比对陌生人还要冷漠。 “你们想害她?”顾止脚尖抵着夏凡怡的下巴,冷声问。 夏凡怡并不知晓周乐音遇到的一切,她一开始只想用麻药把周乐音麻到。 但她没想到顾止的父亲是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人。脑袋里只有欲,管不住下半身,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顾止不等她回答,阴森森地开口,“你这么喜欢麻药的话,你也来尝尝怎么样?” 夏凡怡还没有弄懂顾止话里的意思,但她很快就想清楚了,她震惊地看向顾止。 顾止没有看他,招呼胡生,把麻药塞在她的嘴中。 药量很大,不出一会儿,夏凡怡就没了知觉。 月色森冷,照在顾止的脸上,映出他此刻的神情,比月色更冷。 他出声,声音低沉,如同寒冰:“把她们丢到路边去。” 丢在路边,造化全看夏凡怡和秋红自己。至于会发生什么,顾止并不在乎。 但两个女子,夜半毫无知觉地躺在路边,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顾止不是悲悯的人,相反,他向来冷心冷肺,在乎的人也只有周乐音。 其他的人在他眼里,没有性别之分,都是陌生人。 不去动周乐音,大家都能相安无事,但凡有人去动周乐音,那就相当于自寻死路。 第34章 他嫉妒的要死 顾止的动作实在是太大太放肆了。 皇帝当晚便知晓, 第二日一下朝,他就把顾止叫了过去。 “阿止,昨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给朕一个解释。”他罕见地动怒,惨白的脸色因为生气而多了几分血色。 提起夏凡怡,顾止的神色冷了几分,周身气质骤变,杀气腾腾,“她动了我的人,她活该。” “你知不知道朕收到了多少弹劾你的折子?”皇帝缓了缓气息,拍案而起。 弹劾顾止的折子不少,多到顾止都不在乎了。 总归朝堂上是他做坏人,皇帝做好人,顾止对这个并不在乎。 “臣知晓。”他语气平淡地应着,“总归夏侍郎手脚也不干净,也不算冤枉他。” 末了顾止想起令牌的事情,提了一句,“她是我想要护着的人,谁要是动她,那就是和我作对。” 皇帝直觉顾止问的话有深意,意有所指,他摇头,站在长辈的角度说道:“定国公小姐花容月貌,阿止你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正常,但千万不可被迷了心智。” 顾止没回话了,黑黝黝的眸子看着皇帝。 皇帝的话,就像是害怕他被周乐音迷糊,要是没有令牌的出现,顾止可能会以为他在关心自己。 可是令牌,让顾止对皇帝的看法也有所改变。 原先坚定站在皇帝那边的杆子动摇了几分,甚至竖起来一杆秤,开始衡量皇帝话里的深意。 这话的意思,是他如果被周乐音迷了心智,那他就不会轻易饶过周乐音? 顾止细想,越发觉得是这样。 他沉默了片刻,执拗又有些生气地说道:“她很好,自然不会做那些不好的事,皇上您不用担心。” 看着顾止执迷不悟的样子,皇帝劝告:“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因为这个生气,天底下大把的女人,你要是想要谁,朕都可以赐给你。” 皇帝的话说的,就好像周乐音只是不轻不重的一个人罢了,顾止不喜欢这样的话,即使面前的人是救过他的人,顾止还是冷着脸反驳,“她不一样,皇上以后不要这么说了,臣先告退。” “顾止,你给朕站住!”皇帝甩袖,指着顾止背影,咳了又咳,顾止也没有停下来。 但他无可奈何,相比于他而言,顾止的权利更大。 如果不是有幼时的救命之恩为挟,顾止早就能够控制住他,让他当一个傀儡皇帝了。 顾止一直未动,一开始皇帝害怕周乐音会影响顾止,让顾止心越发软,以至于在朝廷上当不成那个坏人。 而现在,顾止看上去依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顾止,但皇帝又开始害怕,顾止好像要脱离他的掌控。 仅仅只是一个救命之恩好似也无法挟住他了。 没有顾止,他想要在朝廷站稳脚跟,很难。 难到皇帝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生性懦弱胆小,即使这么多年一直跟着顾止学,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依旧学不到顾止的雷厉风行。 望着顾止离去的背影,皇帝指尖死死握着案桌,指尖泛白,毫无血色。 -- 第65页 * 自从那次从首辅府出来之后,怕定国公看出她的不对劲,周乐音还是去外祖家中待了几天。 赵怀瑾也兢兢业业地教她如何刻挂饰,他好像把这个当成一份工作一般,对周乐音是认真又谨慎。 “音音,你看这里,是这样的。”赵怀瑾声音温柔,指尖修长,指着手中的核桃。 说开了之后,赵怀瑾就好像不再疏远地叫她表妹了,反倒是亲昵地称呼她为音音。 身边人都这样叫她,周乐音虽然觉得诧异,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周乐音这才猛然回神,顺着赵怀瑾的眼神看过去。 她刚才……又在想那个吻痕。 吻痕已经淡了,在她的胸口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并不明显,但发生的一切无法抹去。 赵怀瑾觉得周乐音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他看向周乐音,停下手中的动作,循循善诱:“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周乐音摇头否认,强扯出几分笑意,“我们继续学吧,表哥你刚才说什么?” 她手中的核桃被刻刀戳乱,赵怀瑾手中的核桃早已有模有样。 周乐音随手戳了戳,就这么一两下,核桃彻底破碎,碎成了渣掉在地上。 周乐音一愣,连忙俯下身去捡。 赵怀瑾握住她的手腕,“别捡了。” 周乐音这才停下手中动作,望着手腕的地方,沉默不语。 哪怕之前周乐音再生气,也不会这么沉默,可她现在,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赵怀瑾若是还看不出,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他手指缓缓松开,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眼眶,“音音,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是因为顾止吗?” 周乐音摇头否认,失神道:“没有。” 这件事让她怎么说,怎么也不好说,更不说赵怀瑾只是她的表哥,就算是国公夫人在这里,她也不好说出口。 “表哥,你快教我吧。”周乐音突然撞进赵怀瑾的眼神里,在里面看到了满满的担忧与疑惑。 这像当头一棒,敲醒了周乐音,如果还这样的话,迟早会被发现的。她打起精神,打趣赵怀瑾,“表哥,你是不是不想教我?年都快过完了,过完年那就没时间了。” 赵怀瑾是经不得打趣的人,他神色一羞,低头看手中的核桃,又从一旁拿出一个,递给周乐音。 “怎么会不想教你,来,看这里。”赵怀瑾否认。 他想,做些别的转移周乐音的视线也好。 如果真的是因为顾止,那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把顾止从周乐音的脑海中剔除。 周乐音埋头认真学,竭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最后,也学了个七八分像。 她挂上流苏,握在手中晃了晃,还是有模有样的。 算是这几日唯一的一件好事,周乐音发自内心地露出一抹笑,伸手勾了勾流苏。 送给顾止吧。 脑袋里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周乐音一愣,垂下眼睫,准备把做好的挂饰收了起来。 最后挂流苏的是周乐音自己,赵怀瑾没看着她做,等做好之后,赵怀铭倒是第一个看到成品的,他摇头晃脑地凑了过来,“做好了?” “好了。”周乐音点头。 赵怀铭一听,眼睛都直了,伸手去拿,“让我看看。” 不是什么要紧的,赵怀铭想看,周乐音也就把掌心伸了出去,递给赵怀铭。 谁知赵怀铭一把拿住,拿在空中晃了晃,夸道:“还挺好看的。” “给我吧。”周乐音看他这副笨手笨脚的模样,伸出手想要回来。 “不给不给。”赵怀铭吐了吐舌头,唇角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让我猜猜这是要给谁的。” “噢~是给顾首辅的吧。”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打趣道,一脸揶揄。 “不是,快给我。”不提顾止还好,一提顾止,周乐音就炸了,她站了起来,伸手要去抓。 赵怀铭本就比她要高,又故意踮着脚,把手高高举起,就是不给周乐音。 气得周乐音上前,狠狠踩他一脚,脚趾的疼痛从脚传递,疼得赵怀铭脸色一变,皱成一团。 “给你给你,姐姐你好狠,我可是你亲弟弟!”赵怀铭生气。 “表弟。”周乐音拿回挂饰,仔细看了看,擦去上面有关赵怀铭的痕迹,嫌弃地回他,眼底终于有了一抹笑意。 她这么一怼,让赵怀铭嘴一瘪,“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表姐嘛。” 他得了令,特意来都周乐音开心,不然也不至于自己跑过来找骂。 “你和顾首辅闹矛盾了?”赵怀铭身为这个家中第一个知道两人情况,并且对顾止有崇拜之情的人,对维护两人的感情起到了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凑了上去,与周乐音挨着坐,小声询问。 “有什么可以和表弟我说,我帮你参考。”赵怀铭拍了拍胸膛,承诺。 看着就不像靠谱的模样,周乐音没理他,别过头。 “和你说?那我亲爱的表弟,我的表弟媳什么时候有影子?”周乐音嘲笑他。 赵怀铭:“……” 他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虽然周乐音会欺负他了,但她看上去还是很不对劲,似乎这种不对劲还和顾首辅有关。 赵怀铭一想,索性偷摸去找顾止,把周乐音最近的心情告诉了顾止。 -- 第66页 顾止一听,神情严肃,果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赵怀铭越看,越觉得顾止当姐夫不错,他走前,壮着胆子拍了拍顾止的肩膀询问:“顾首辅,你什么时候能去提亲啊?你不提亲,我来找你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来了。” “而且,你看看,我表姐伤心,你也只能背地里去找她,要是把她娶回去,那就可以正面安慰她了。”赵怀铭眨了眨眼,又补充道。 他看顾止没有反感他一开始的动作,胆子又肥了几分。 身为弟弟,为了姐姐的幸福,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看看进门的时候,差点被看门的下人用眼神杀死。 顾止敛了敛眸子,墨色深邃的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回道:“我知道了。” 赵怀铭恨铁不成钢,看顾止对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更是一惊,围着顾止转了一圈后,大胆猜测:“你不会是在外面找了别人吧?” 顾止的外形不错,身形修长,脸色虽冷又爱戴着面具,但从面具没遮住的肌肤可以看出,他的相貌并不差。 除去脾气坏了一点之外,好像哪哪都很好。 这么一想,赵怀铭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义愤填膺地走来走去,头顶要冒烟了,“你知道我姐,她还做了挂饰,学了那么久,你竟然……你竟然找了别人!” “怪不得说要把挂饰送给你的时候她不愿意。”说到最后,赵怀铭嘴中嘟囔。 “没找别人。”顾止听着他的话,皱眉反驳。 明明和周乐音差不多大的年纪,怎么赵怀铭跟个傻瓜一样? 他听到后半句时,指尖动了动,为他才学着做挂饰吗? 不想给他? “没找别人?”赵怀铭在嘴边的话一顿,突然诧异,停在顾止的面前,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那张与周乐音有几分神似的脸一本正经,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顾止。 他往下看:“真没找?顾首辅您,今年多大了?” 他想了想,顾自算着顾止的年龄。 在京城里,世家子弟一般早早成亲,一些没有娶正妻的人也会收几个暖床丫鬟,就连他哥,称得上洁身自好,可身边也是有一个暖床丫鬟的。 顾止竟然没有别人。 他分明记得顾止比他大上好几岁。 难不成顾止那里有问题? 这可不行。 赵怀铭面色一峻,自己摇着头。 “……” “我没问题。”顾止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冷着声回他。 要不是因为眼前这人是周乐音的表弟,还真想把他丢出去,挂在城墙上好让他冷静冷静。 赵怀铭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过于放肆,他捂着嘴,黑眸一转一转,和周乐音更像了,“我知道了,顾首辅您不会生气吧?” “……” 趁顾止还没回答时,赵怀铭圆润地滚远了,走前他还刻意交代顾止:“顾首辅,要记得去哄一哄我姐。” 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完顾止的赵怀铭一回家就碰见了赵怀瑾。 赵怀瑾手中提着不知为何的东西,看着他询问:“去哪了?” “我……我给表姐买枣花酥了。”赵怀铭气喘吁吁的,大脑来不及反应,随便扯了一个借口。 赵怀瑾看向他的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笑着问,“那枣花酥呢?” “吃掉了……”赵怀铭脑袋转得飞快。 他看了过去,“哥你做什么去了?” 赵怀瑾的手中也拎着一个东西,放在盒子里。 闻言,赵怀瑾把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很巧,我也是买枣花酥去了。” 他说完,拍了一下赵怀铭:“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赵怀铭有苦说不出,点头应着,苦哈哈跟在赵怀瑾的身后,回了家。 不止是赵怀瑾去买了枣花酥,顾止也去了。 他记得周乐音最爱吃枣花酥,去找她时带些她喜欢的东西去,也好让周乐音能开心一点。 顾止亲自去买的,许是他去的不巧,如意坊排了很长的队。 顾止在门外等着,一直到排到他时,都已经过了许久了。 怕周乐音吃到冷的,顾止把枣花酥护在自己怀中,带了过去去找周乐音。 等他到赵府门口时,枣花酥依旧还是温热的。 赵怀铭无意间却又十分体贴地提起过周乐音住的地方,顾止当时记了下来,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翻过墙,很快找到周乐音所住的地方,正要飞下去,就看见敲响院子门的赵怀瑾。 赵怀瑾提着一个和他怀中相似的包装,敲响了门,声音温柔到让顾止的心有些堵。 “音音,在吗?我带了你喜欢吃的。”他口中称呼着那个顾止熟悉又陌生的称号。 顾止趴在房顶,有些嫉妒地看着能够与周乐音光明正大接触的赵怀瑾。 赵怀铭的话再次在他的耳畔想起,什么时候提亲。 顾止原先是做好了前去提亲的准备,但之前周乐音闷闷不乐离开的面容浮现在他的眼前,顾止又有些胆怯。 他怕被周乐音拒绝。 如果被拒绝,他会疯的。 而现在,那个想法再一次浮现在顾止的脑海中。哪怕是被拒绝,他也想要去试一试。 周乐音刻着手中的核桃,神色认真。 -- 第67页 白皙的手握着核桃,一手拿着刻刀,小心翼翼地刻着。 她比之前安静很多。 周乐音听到门外的动静,皱眉看了一眼,一个不留神,刻刀划在指尖,割出一条小小的,并不明显的痕迹。 顾止恨不得直接从屋顶跳下去替她包扎。 但不行。 看到伤口,周乐音把指尖放进口中吮吸,红唇含着白皙的指。 她朝门口喊,让赵怀瑾进来。 赵怀瑾提着东西,殷勤地递给周乐音,解释道:“音音,这是枣花酥,我特意去买的,你尝尝。” 只是当他的手触碰到枣花酥时,赵怀瑾皱了皱眉。 手间一片冰冷,在寒风中坚持了许久的枣花酥到底还是抗不过冷风的摧残,已经冷成了冰块。 赵怀瑾脸上尴尬,把枣花酥收了回来,“好像冷了。” 顾止下意识对比,摸了摸怀中的枣花酥,还是热的。 他又把枣花酥往怀中藏,捂得更严实了。 周乐音听了,伸出去的手一顿,但还是接了过来,“没事,冷了也能吃。” 顾止在屋顶呐喊,别吃,不要吃。 但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见不得光的,只能窝在屋檐上悄悄看他们的人,是没有资格阻止周乐音的。 赵怀瑾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到底还是没给,只温柔地解释,“下次再给音音买,冷了的还是不要吃了。” 肉眼可见周乐音的神色暗了几分。 顾止喜滋滋的,不吃赵怀瑾的,那就能吃他带来的。 “听怀铭说挂饰已经做好了,要表哥看看?”他把枣花酥放在桌子上,和周乐音聊着。 周乐音点了点头,把身后的匣子拿了出来,从里挑出一副,“这个是我新做的,好看吗?” 细长的指尖挑着核桃下挂着的流苏,流苏顺着指尖往下,在她的手中微微晃动,晃花了顾止的眼。 赵怀瑾的双手伸了过来,两人指尖短暂的相触。 顾止看得眼红。 赵怀瑾的手,怎么可以触碰周乐音。 怎么可以呢。 他的视线从周乐音的身上,移到了赵怀瑾的手上,他的内心翻涌,嫉妒充斥着他的大脑。 想割去他那一块的肌肤。 让顾止一窒的画面还没来,看着赵怀瑾不停地夸赞周乐音,他心中不妙,暗想周乐音不会要把这个给赵怀瑾吧。 果真如他所料,赵怀瑾夸了夸周乐音之后,就听见周乐音说道:“那把这个送给表哥吧。” 周乐音并不觉得自己做的那么好,因此她的脸颊因为过度的赞美有些发红,如桃花一般。 顾止看得眼睛发尖,直勾勾地望着赵怀瑾。 在他的眼神下,赵怀瑾笑着答应,把挂饰挂在了腰侧。 刚才被周乐音触碰过的流苏紧贴着他的腰,一直到大腿根部。 顾止的心像被泡在了酸水了,酸水冒着泡泡,那是顾止流的泪。 他看见赵怀瑾脸上灿烂的笑容,恨不得去撕碎了。 赵怀铭说,周乐音不愿意把自己亲手做的挂饰送给他。可是一转头,她就把东西送给了赵怀瑾。 为什么呢? 赵怀瑾想要,可是顾止也很想要。 第35章 这对顾止不公平 为什么周乐音愿意给赵怀瑾不愿意给他? 护着枣花酥的手慢慢缩紧,顾止下意识要用力,突然想起枣花酥是给周乐音准备的,他一惊,连忙松了手。 仔细检查过枣花酥没在他的手下被弄碎,顾止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周乐音和赵怀瑾身上。 好在他并没有在屋顶待很久,周乐音和赵怀瑾又聊了一会,赵怀瑾就离开了。 只是走时赵怀瑾竟然揉了揉周乐音的头! 周乐音也没有反抗,而是满脸笑意。 怎么可以呢。 等赵怀瑾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顾止就迫不及待地从屋顶下来。 “音音——”他还没来得及喊完周乐音的名字,就听见刚才关上的门又有了动静。 周乐音瞳孔一缩,看着从天而降的顾止,又看了一眼门,来不及多想,拉着顾止的手,把他带到屏风后。 那张白嫩的脸皱着,眼里都透着惊慌,她似乎在思索屏风后能不能藏住顾止。 屏风哪有那么高,就是一个小小矮矮的屏风,顾止挺直腰背的话,脑袋就会从屏风的上方冒出来。 甚至不需要仔细观察,只要一眼就能看见。 “你快躲一下。”周乐音焦急地催促。 看着周乐音毛绒绒的头顶,顾止心生嫉妒,心里泛着的酸水涌了上来,顾止义正言辞地拒绝周乐音:“我不躲。” 敲门声响了又响,像催命符一般,周乐音眼一瞪,“快点!” 她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又是那个会在顾止面前耍小孩子脾气的周乐音。 “你亲我一下我就躲。”顾止提条件。 他的眼睛仔细地望着周乐音,不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只要周乐音脸上出现一寸不满意,顾止就会自己乖乖缩在屏风后面,把自己藏起来。 他其实很怕周乐音会恼羞成怒,但好在周乐音并没有,她拍了他一下,并不疼,像撒娇一般。 而后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下巴处点了点。 顾止心花怒放,感受到下巴柔软的触感,伸出手捂着,弯着腰躲在屏风后面。 -- 第68页 他本就高大,这么弯着,看上去怪委屈的。 安顿好他后,周乐音又赶去开门。 “怎么这么晚才来?”赵怀瑾疑惑,他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 听到这话,周乐音想起刚才蛮不讲理的顾止,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动手揉了揉脸,“我刚才在房间没有听见,表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醒一下音音,等下记得来吃饭。”赵怀瑾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表哥放心吧。”周乐音点头,关上门,脸上的笑猝然消失。 她靠着门,垂着眸子,脚尖抵着地,蹭了蹭,就是不肯进去。 顾止在房间里等了等,也没有等到周乐音,他听见门外的动静已经没有了,从房间里走出来,询问周乐音,“音音,你怎么不进来?外面冷。” 赵府本就节省,没有太多的丫鬟,这会儿丫鬟应当是去别的地方忙了,因此院子里只有顾止和周乐音两人。 顾止光明正大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倒有一种自己和周乐音已经得到了所有人认可的错觉。 周乐音回神,猛地抬头,反问顾止,“你怎么来了?” 顾止沉默,没有回话,他的视线放在周乐音的手上,默默地注视着,又指了指,“刚才划伤了。” 周乐音把手举起,看到指尖一点划痕,这才意识到顾止说的是什么。 她把手藏在背后,“不疼,已经好了。” 顾止不信,固执地望向周乐音的手,颇有一种你给我看就要把周乐音堵在这里不走的架势,“音音,让我看看。” 周乐音拗不过他,把手伸了出来,任由顾止检查。 顾止的大掌包围着周乐音的手,温热并不寒冷,指尖轻轻扫过她的指尖,带起浅浅的痒意。 如果不是顾止记得周乐音划到了哪只手指,他甚至找不到伤口。 见果真没什么问题,顾止这才松口气。 他又献宝一般,不知从哪里变出枣花酥,递在周乐音面前,特意强调,“音音,我也给你买了枣花酥,是热的。” 上次说要摘面具之后,顾止真的就没有过以戴着面具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现在,周乐音一抬头,就能看见顾止脸上的笑。 他的笑容太灿烂了,拒绝的话不忍说出口,周乐音被顾止拉着手,被迫接过枣花酥。 刚才触碰到的是赵怀瑾送来的冰冷的枣花酥。 但现在顾止送来的枣花酥当真是热的,落在她的掌心,还有一抹温热。 其实并没有那么烫,但足以让周乐音指尖微缩。 她看着枣花酥,掩藏掉心底的思绪。 接过枣花酥后,周乐音突然意识到顾止可能提前来了,她问:“你在上面待了多久?” 顾止如果不说她受伤了,不强制地要去看她的手,不刻意强调自己送来的枣花酥是热的,周乐音可能不会意识到顾止提前来了。 但顾止提了这一切。 顾止慌急,怕周乐音发觉他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手忙脚乱去碰周乐音,想要解释,脱口而出却只是僵硬的三个字:“没多久。” “嗯。”周乐音点点头。 可能顾止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赵怀瑾,顾止当时不能下来,所以才会待在屋顶。 屋顶那么冷,顾止又畏寒,也不知道他怎么待下去的。 周乐音不说话,默不作声地带着顾止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烧着炭,暖烘烘的并不冷。 她沉默地吃着顾止送来的枣花酥。 顾止其实嘴笨,不太会说话,见周乐音闷头吃东西,还以为她不相信,又解释:“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表哥在,怕被他看见,只好待在屋顶。” 顾止心机地跟着周乐音叫赵怀瑾表哥。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周乐音点头。 她推了推枣花酥,示意顾止也吃。 今天的枣花酥很甜,甜到人心里去,但甜的有些害怕,怕下一口咬开,会发苦。 周乐音心里藏着事,哪怕吃着喜欢的东西,见着心上人,也开心不起来。 “我刚才看见那个挂饰了。”顾止说道,他又补充,“你亲手做的那个。” 那双眸子亮着,即使是再心硬的人也不忍拒绝他。 周乐音甚至觉得,顾止今天刻意不戴面具,是想用这张脸迷惑她。 “挂饰怎么了?”周乐音只当不知道,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这时候应该会扑在顾止的怀中,要顾止夸她手巧吧。 但一切都变了。 顾止还是以前那个顾止,她却不是之前那个周乐音。 周乐音装傻充愣,顾止哪里看不出来,他开口询问,“那我有吗?” 周乐音其实有给他做,但是并不想给他,摇了摇头,余光没有错过顾止眼里的失落。 她的心有些软,在见到顾止委屈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忍不住了,抿着唇不说话,怕答应的话从喉间发出。 “那……你做的第一份可以给我吗?”顾止好像察觉到了周乐音心软,他话语里有些委屈,沉着声问。 周乐音没能控制住,点了头,再想拒绝,就看见顾止眼里闪过的一抹亮光。 她只好从匣子里拿出来,原本想给顾止挑一个好看一点的,谁知道顾止并不想要。 -- 第69页 他的视线停留在最丑的那一个,久久不曾移动,“就要第一个。” 周乐音拿了出来。 第一个是最丑的,歪歪扭扭,并不美观,就连下面挂着的流苏也是歪着的。 但这一个也是周乐音耗费心思最多的一个,因为初学,她小心翼翼害怕搞砸,后来的几个越发熟练,花的心思也就越小。 周乐音递过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止的五指触碰着她的手。 可当周乐音看过去,却又找不到顾止眼里的刻意。 她松开挂饰,顾止宝贝似地接着,仔细瞧了又瞧,认真地说道,真的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谢谢音音,真的很好看。” 他要拿世界上最好的匣子收起来。 顾止好像,对不太完美的东西也很喜欢…… 可是他明明值得最好的。 周乐音垂着眸子,神色黯然。 吻痕像一根刺,狠狠地扎着她的心口,让她无法言语。 顾止脸上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周乐音不由得跟着笑了笑,但笑过之后,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 顾止并没有错,他是无辜的。 如果她无缘无故冷淡顾止,疏远顾止,这对顾止并不是公平的。 她需要慢慢地,一点一点把自己从顾止的世界中剥离。 等顾止习惯她的离去,一切将会重新开始。 周乐音这么想着,对顾止露出了熟悉的笑。 她想,再让她靠近一会会,就一会会。 周乐音往顾止身边靠近,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胸前。 他的呼吸均匀清浅,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在她的耳畔响起。 顾止一愣,手臂张开,全然不知所措,怀中的人小小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让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顾止想了想,回抱周乐音,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和缓,像微风细雨拂面。 “音音,你是不是有心事?”他察觉出周乐音的异样,双唇翕动,低声询问。 他的胸膛宽阔,怀抱温暖,周乐音根本舍不得放开。 她蹭了蹭顾止的胸膛,摇头,嗡声嗡气地回应:“没有,再让我抱抱。” 顾止低低地应了一声,语气温柔,但是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只是在瞬间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还要一起出去吃晚饭,周乐音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抱着顾止,一直不放手。 但天色渐晚,周乐音只能放开。 顾止更要主动,他第一次邀请人出去,回忆着周乐音上次的语气,试着模仿,“元宵快到了,听说会有灯会,我们一起去吗?” 他想,元宵灯会的时候,他会求娶周乐音,询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如果愿意的话,三千明灯都会为他们庆祝。 五天…… 周乐音算着时间,那个时候她和顾止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分开,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周乐音点了点头,“好。” 顾止惊喜,俊美的脸庞上被喜悦笼罩,高高在上的皎月也仿佛坠落人间,唯独陪在周乐音的身边,只照亮他一人。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顾止语气难得轻快。 “我可能会在自己家,你想要来的话,或许要两头找我。”周乐音好像又变成了以前那副娇纵的模样,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顾止两头找她会累。 可在看不到的地方,周乐音紧紧绞着衣袖。 她的神情太可爱了,值得世间千万般好,顾止认真地回答:“音音愿意的话,跑遍全世界都可以。” 他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一点也不是用来哄骗周乐音的,虚假的甜言蜜语。 “我不会让你跑遍全世界的。”周乐音发笑,扯了扯顾止的脸。 手感柔软细腻,如凝脂一般。 顾止也放任她的行为,只是双眸含情默默看着她。 他的眼神好似能拉丝一般,把周乐音缠绕包围,让她无法逃离。 周乐音有些羞意,松开了顾止的脸,将双手背在身后。 那张脸被蹂/躏得太久,以至于脸颊一侧泛起淡淡的红,在白皙的肌肤上,甚至有些明显。 周乐音揉了揉指尖,不敢去看顾止的眼。 指不定带着笑意,正在嘲笑她。 周乐音一想,低头闷声道:“快要吃饭了,我先走了,你快回去吧。” 她没有生气,一看就知晓是因为羞恼,只是顾止没有答应,黑黝黝的眸子望着她。 周乐音推他走,到墙角时,顾止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话。 “刚才他揉了你的头发。” 他这回不叫表哥了,代称他来指赵怀瑾。 他躲在屋顶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赵怀瑾那双讨人厌的手,伸了过去,揉了揉周乐音的头发。 周乐音尚且没反应过来,顾止说的话没头没脑的,思维跳跃实在是太快了,她“啊”了一声,疑惑地看着顾止。 刚才? 揉了她的头发? 周乐音恍然大悟,顾止在说赵怀瑾吗? 说来倒是奇怪,赵怀瑾以前不会主动触碰她,始终保持着君子一般的距离,但自从那次之后,就开始逾矩了。 她看顾止,不知道顾止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看见。 顾止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然后问:“我可不可以也摸一下?” -- 第70页 他明明只是正常的询问,但周乐音就是从他的神情里,还有语气里,看见了委屈。 顾止的醋坛子被打翻了吧,空气里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不可以,我等下要去吃饭的。”周乐音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义正词严地拒绝。 他真的很招人喜欢。 她一点也不想放开,可是那件事在她的心中,就像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顾止颓然,伸出去的手落了回去,低着声应着,竟然不尝试着挣扎一下,“好吧。” 周乐音忍着笑,终于忍不住了,她垂着眸子,双手握着顾止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允许你摸一下下吧。” 墙角站着一高一低两个身影,高的那个一只手搭在低的那个头上,两人四目相对,阳光洒下来,照在两人身上,空气里似乎也甜腻腻的,是刚才枣花酥的温暖与香甜。 周乐音脸上满是纵容,而顾止则有些惊讶。 那双握着刀剑的手平时很重,可碰到毛绒的发顶,动作小心翼翼,不敢太过。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怕弄疼了周乐音,那只手只是弧度小小的动了动。 动作轻到连周乐音的头发边都没弄乱,甚至周乐音都没有感受到有人触碰她的头发。 第36章 无法想象另一个人拥有他…… 把顾止送走后,周乐音理了理头发,便去吃饭。 因为刚才吃了不少枣花酥,所以周乐音并不太饿。 赵府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周乐音一直扒着饭没有说话,大家也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舅舅他们在讨论,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画画上去。 “要说丹青妙手,那还得是那位。”舅舅握着筷子,一提起感兴趣的东西,便兴致冲冲,连饭也不想吃了。 “只可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轻易动笔。”舅舅说到这里,还有些惋惜。 “那位?”赵怀铭疑惑地搭了一句话。 “就是首辅。”舅舅看他一眼。 听到顾止,周乐音咀嚼的动作一顿,顺着舅舅的声音看了过去。 怕动作过于明显,她又握了握筷子,收回视线,伸手去夹菜,装作若无其事。 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是从自家书房里拿了一幅画要送给顾止当赔礼,没想到竟然踩到了顾止的雷点。 再后来,她都没见过生气的顾止了。 除去一开始,顾止后来在她面前时好像总是一副温顺的模样。 想到他走时,因为她的一句话,甚至不肯多用力揉她的头发,周乐音就控制不住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顾止越温柔,她就越舍不得他。 周乐音攥了攥筷子,心情并不愉快。 舅舅语气并不算多轻快,赵怀铭应了一声之后便不敢再造次,安静地吃着饭。 唯有赵怀瑾,在周乐音发笑时就看向了她,见她突然垂头丧气,皱着眉头但是没说话。 许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顾止这几天有着说不上的殷勤。 三番两次地翻墙去找周乐音,还差点被赵怀瑾撞见了一次。 周乐音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走偏了。每天相处,顾止非但没有厌倦,反而很是高兴。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在顾止这里好像不起作用。 到底还是别人家,又借着丫鬟少的缘故,顾止总是肆无忌惮地来找她,并不能起到相处久了就嫌弃了的效果。 周乐音一想,索性回了国公府。 回国公府周乐音这才想起,还欠着顾止一件斗篷没有还。 一开始留着斗篷不还是因为想借斗篷和顾止保持联系,现在想要断了联系,自然是要把欠着的都补回去。 她翻开衣柜,看着宽大的斗篷和自己的衣裳堆在一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把斗篷从里拿出来,周乐音用布包好,搁在桌上,她待会就去找顾止。 与顾止找周乐音的艰难翻墙不同,周乐音想找顾止从大门进就能够。 周乐音来得巧,顾止正好在府上。 见她抱着一大包东西来,顾止放下手中的事务上前,身上的冷意骤然收敛,多了点温和。 周乐音把东西递了过去,“这是之前就买好了的,一直没想起来,现在终于带过来了,你看看?” 柔软的包裹被抱在怀中,顾止埋头去看,拆开包装之后,露出里面的斗篷。 俊逸的脸庞柔和了不少,顾止内心雀跃,嘴角止不住上扬。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斗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怀中的东西价值千金。 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斗篷,珍贵在这是周乐音送他的 ——虽然只是赔他的。 都说衣服衬人,可周乐音看,明明是人衬衣服。 宽肩窄腰被掩在斗篷之下,可顾止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穿上斗篷,生生把斗篷衬得贵气十足。 穿上斗篷的顾止像一个贵气的小公子,立在周乐音面前,让她别不开眼。 美色误人,周乐音抿唇,艰难地移开眼,谁料落在顾止眼里,却是她不喜欢的意思。 顾止伸手解开系带,把斗篷叠好收起。 周乐音一愣,看他,开口询问,“不喜欢吗?” “我穿上不好看,你都不肯多看一眼。”顾止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淡淡的,好像认真地觉得,是因为自己穿上不好看,所以周乐音才不去看的。 -- 第71页 只有周乐音,唇瓣张了张,嗓子发干,“你穿上很好看。” “那你为什么不看?”顾止不信。 周乐音突然改了态度,她笑吟吟的,语气颇为霸道,“怕不舍得让你出去,只允许你给我看。” “你知道的,我自小就霸道,什么东西都要独一份自己霸占着,一点也不肯分出去给别人。越是好的,越想自己占着。你要是怕的话,现在放手还有机会。”周乐音笑着,突然开玩笑一般,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不会怕的。”你最好把我独占起来。顾止认真地回应,只是后半句,他藏在心里。 本以为顾止会皱眉,毕竟大多数人都会害怕这种占有欲。 可没想到顾止突然发笑,他的笑容灿烂,咧开的嘴角那么真挚,面容显得那么自然,舒坦。 周乐音的心跳像漏了半拍。 她明明是想要用不同于常人的占有欲把顾止吓跑,怎么突然得到了顾止的承诺。 这并不是周乐音想要的。 她从顾止的怀抱中脱离,动作灵活又迅速,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周乐音的耳畔响起舅舅说过的话,顾止并不轻易动笔画画。 那如果她以一种强硬的态度,强迫顾止为她画画,顾止会不会心生不悦,从而慢慢疏远她? 一想到这里,周乐音有些难过,她敛着眸子,望了望脚尖,沉默不语。 “怎么了?”顾止不解。 听到顾止开口,周乐音迅速把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眉宇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娇纵,朝顾止说道,“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她话音一转,又把话题落到顾止身上,“我听说你的画很好看。” 画? 顾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手一紧,那双黑眸看向周乐音的双眼。 周乐音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她想要顾止给她画画,至于画什么,周乐音并不在意,她只在乎好不好看。 顾止不喜欢画,但的确如周乐音舅舅所说,他精通丹青。 他虽然不喜欢,但如果要画的对象是周乐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的。 他的手指卷了卷,勾住周乐音的手指,而后让胡生去准备工具。 周乐音愣住,差点就把话问了出来。 不是说不喜欢画吗?为什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周乐音觉得这还不够,娇蛮地提要求,“那我要最好看的画。” “好。”顾止搬了凳子,让周乐音坐下,叮嘱周乐音动作不要移动地太大。 在他眼里,周乐音就是最好看的。 用最好看的人来画最好看的画,逻辑很完美。 原先以为顾止会画风景,却没料到顾止要画她,周乐音坐在凳子上,百思不得其解。 再看一旁的顾止,低垂着眉目,偶尔看一看她,而后将视线移到画上。 手握着笔,举手投足之间反倒更像画卷里走出来的人。 他的骨相生得极美,五官又十分精致,美而不妖,鼻梁高挺,红唇诱人。 周乐音记得他唇上有一颗小痣,并不明显,但当唇瓣红润时那颗黑痣就越发妖冶。 她离开顾止后,会是谁吻上那抹红唇,又会是谁轻抚那颗诱人的小痣。 顾止会不会也温柔且纵容地对待那个人,会不会允许那个人肆意地把玩他的手,会不会…… 每一种可能都像一把利刃,刺在周乐音的胸口。 她越想,鼻尖酸涩,吸了吸鼻子,可眼泪一滴一滴还是止不住滑落。 手中的画已经画好,顾止抬头看去,却看见双眼发红的周乐音。 他顾不得手中的画,大步朝周乐音奔去,手足无措地望着哭得泪眼婆娑的周乐音,“怎么了?怎么哭了?” “是不是坐着不动太累了?都怪我……”顾止拿出一块帕子,替周乐音擦去脸上的泪。 他不害怕见到眼泪,可害怕见到周乐音的眼泪。 如果不是周乐音哭,他可以冷眼旁观,甚至逼迫对方一直哭,哭到双眼红肿,再也流不出泪。 可对象是周乐音,他一点也见不得她的泪,他不忍看她哭,想把惹哭周乐音的人都撕碎,想把周乐音的眼泪都收起来。 周乐音一抽一抽的,一直忍着声音哭泣。 这会儿被顾止温柔地抱在怀中,她再也忍不住了,压抑的哭声放开,在顾止的耳边响起。 周乐音哭着解释,“不是……不是你……” 可这比用刀割顾止的心还要难受,但他笨手笨脚,除去轻抚周乐音的背,笨拙地让她不哭之外,什么也不会。 仅仅只是想象顾止对另一个人温柔,周乐音就难受到恨不得晕厥。 但横在心里的刺,让周乐音进不得退不得。 顾止俯着身,丹凤眼里满是担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满满的无措。 那张唇就在眼前,周乐音倾身而上,狠狠地咬住那张唇。 她不会亲吻,动作生疏,又猛烈,横冲直撞地撞进微张的齿间,带着占有,狠狠地卷着顾止的口舌。 顾止拥住她,任由周乐音的行为,双唇被撕咬吮吸的发红。 一直到周乐音放开,唇瓣早已红肿,上面还带着许多凌乱的咬痕,错杂交乱地布满整张唇。 第37章 顾止的身旁要有音音 转眼就到了元宵,周乐音适才踏出门,就看见了赵怀瑾和赵怀铭。 -- 第72页 两人见她,连忙上前。 赵怀瑾穿着月白衣裳,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此刻微垂着头看她,神色温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声音温柔,“音音。” 国公夫人抱着一个斗篷出来,是要递给周乐音的。 她一来就瞧见这样一副画面,笑得合不拢嘴,“怀瑾怀铭都来了,你们快一起去玩吧。” 周乐音本是要和顾止相约,精细打扮了一番,薄施胭脂,甚至还特意在额间描了梅花花钿,绿梅将她的面容衬得如玉琢一般精致。 两人最初因绿梅而结缘。 国公夫人以为她这是特意为赵怀瑾或赵怀铭打扮的,连连撮合他们一块,自己则先离开,免得在一旁打搅到他们相处。 周乐音的话还没说出口,回应她的就是一道关门声。 伸出去还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无奈地抓了抓空气,周乐音把手收回,只好看向赵怀瑾和赵怀铭。 赵怀铭什么都没意识到,他蹦跳地上前拉着周乐音的衣袖,“快走吧快走吧,还要去猜灯谜呢。” 两人动作看上去亲昵,赵怀瑾站在一旁倒像一个局外人。 赵怀瑾轻咳一声,“怀铭,你这像什么样子。” 赵怀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抓着周乐音袖子的手,立刻松开。 顾首辅看到了会剁了他的爪子吧。 赫拉 “不敢了,这可是要留给未来姐夫抓的。”赵怀铭打趣,朝周乐音眨眼。 他一张脸显得幼,但不掩帅气,朝周乐音笑时又阳光又乖巧,像一只乖巧帅气的小狗。 他笑吟吟的,本因为周乐音会有片刻的娇羞,谁料周乐音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对他瞪眼,“没大没小。” 赵怀瑾咳了咳,喝住赵怀铭,“赵怀铭,别闹了。” 自己开的玩笑并没有逗笑两人,赵怀铭垮着肩膀,做了一个以指封唇的手势,摇头晃脑不再说话。 “音音,我们走吧。”赵怀瑾走在周乐音的身边。 周乐音朝他笑,不着痕迹地避开赵怀瑾,走到了前面。 原本她只想单独和顾止去一趟,没想到还带上了赵怀瑾和赵怀铭。赵怀铭倒好应付,可赵怀瑾就不好说。 灯火满市井,到处流光溢彩,炫目耀眼。 周乐音全程心不在焉地看着。 她和顾止说好了在桥上见面,可现在身边多了两个人,怎么也不好走开。 赵怀铭没心没肺的,对街道上贩卖的面具很感兴趣。 红布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灯笼的照耀下,显得千奇百怪。 赵怀铭一眼看中一个小猫面具,他让老板取了下来,又拿起一个狐狸和鬼怪面具,大手一挥从怀中拿出钱买下。 他零花钱不多,今天为了面具大出血,脸上还有点肉疼。 赵怀铭戴上鬼怪面具,红色的面具遮住他的脸庞,周围人提着的红灯笼光线照亮面具,红色面具张牙舞爪,看上去怪瘆人的。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周乐音的身后,一只手抓住周乐音的肩膀,在周乐音转身的时候,张开了嘴想要去吓唬周乐音。 周乐音的思绪本就不在这里,被赵怀铭一拍,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扭头去看,就见一张血盆大口。 下意识伸出拳头往那张脸上招呼,就瞧见那个脑袋往后一躲,双手弱弱地把小猫面具呈上。 “是我是我,快住手。” 就像一口獠牙的怪物突然间朝人撒娇卖乖,周乐音无语,她接过赵怀铭递过来的面具。 小猫面具是一只小狸花模样,棕黑的花纹,面具的嘴边还有几根胡须,看上去有点凶,但下巴圆圆的,又意外的可爱。 “快戴上。”赵怀铭催促,又把狐狸面具递给赵怀瑾,“我们三都有。” 周乐音接住,在赵怀铭期待的眼神下,还是戴上了,额间绿梅被面具遮掩,半点也不显露。 * 顾止披着斗篷,怀中抱着一个汤婆子,长身玉立于人群之中。 他容貌出众,没戴面具,容颜暴露在空气之中,在流动的人群里静立着,引得女子频频侧目。 “这是谁家公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啊,去问问?” “走吧走吧。” 元宵灯会时期,本就是给单身男女提供一个认识对方的机会。 她们的胆子也比平时要大,放开了便往顾止身边去。 “这位公子……”女子的话还没问出口。 顾止的眼睛一扫而过,不可否认很漂亮,但冷漠阴鸷,气质实在是吓人,小孩都能被吓哭。 他的眼微微往下,毫无波澜,看她们时不带任何感情。 女子们一开始被吓到,抚着胸口,腼腆地笑着,双颊带上一抹红霞,“这位公子可是在等人?” 并不是周乐音。 顾止瞬间没了兴趣,别过头不搭理人,甚至连一个笑也没有,能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 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没礼貌极了,哪怕顾止样貌再出众,也惹得女子不快。 她们扭头窃窃私语。 天色说变就变,空旷的空中飘起了小雪,顾止没带伞,也没有等到周乐音。 他实在是执拗,怕自己走了之后周乐音来了找不到他,静静立在桥上。 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洁白晶莹,很快化为雪水,又消失不见。 -- 第73页 顾止伸手去接,感受到雪花的冰凉,指腹揉捏,雪花便消失在手中。 他的长睫上也落了雪花,睫羽像把小扇子上下扇动,雪花打湿了他的眼睫,湿润像被泪浸湿了一般。 * 望着天,赵怀瑾体贴地交代着:“音音,我去买伞,你和怀铭在这里等我。” 周乐音想走,她借着这个机会,叫住赵怀瑾,“表哥,有些冷,你和赵怀铭先逛吧,我就先回家了。” 说着,她朝赵怀铭眨了眨眼,让赵怀铭替她打掩护。 “冷?”赵怀瑾一愣,看着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周乐音。 她像一个团子一样,看上去圆圆的,也很保暖,看不出哪里冷。 “是啊哥,那我们先去玩吧。”赵怀铭一个健步向前,搂着赵怀瑾的肩膀就把他往别的方向带,脑袋别到身后,背着赵怀瑾朝周乐音眨了眨眼。 周乐音趁机溜走。 还听到身后赵怀瑾拍了一下赵怀铭的肩膀,恼怒道,“不送音音回去?” 赵怀铭虚伪地唉了一声,叹气,“哎呀,好像忘了,但是音音已经走远了,我们先去玩吧。” 赵怀瑾被他拉着,但到底不放心周乐音一个人回去,甩开赵怀铭,便去追周乐音。 赵怀铭一傻,跟了上去。 雪越下越大,路上买伞的人倒多,周乐音买了一把,便往桥上飞奔而去。 怕顾止在等,刚买的伞也没用上,周乐音把伞握在手上,兜帽一戴,人在前跑,斗篷在后追。 桥上人来人往,唯有一个身影,静静立在桥头,久久不曾移动。 周乐音把伞撑起,走到顾止身上,将伞撑了过去,把他护在伞下,遮挡了风雪。 顾止以为是刚才的那群女子,他扭头,稍有不快,看过去却发现是周乐音。 她的脸上戴着一个小猫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顾止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谁。 瓷白的手指握着伞柄,立于身后,斗篷兜帽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顾止伸手去接伞,周乐音取下脸上的面具,朝顾止呲牙咧嘴的笑,一点也不淑女,但莫名的可爱。 “等了很久嘛?”周乐音把面具握在手上,抬眸看他。 说好的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就慢慢疏远。 明明等了很久,顾止却摇头,他把怀中的汤婆子塞在周乐音手里,而后回道,“不久。” 刚才上前和顾止搭话的女生路过桥,见到顾止和周乐音对视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怪不得不理她们,原来是在等人,不过说起来这两人还真登对,郎才女貌。 周乐音趴在桥上,一只手动作着,斗篷把她的动作藏在身前。 两人立在同一把伞下,雪落满伞面,伞外大雪飘飘,却丝毫不影响伞内的氛围。 女子顽皮地折腾着,男子则撑着伞宠溺地看着女子,伞身往女子所在的方向去。 “快看!”周乐音扯了扯顾止的袖子,红唇翕动,兴致勃勃地叫他来看。 乌黑的眸子发亮,眉间的绿梅越发亮眼,鲜艳夺目。 顾止的心软成一团,他往前近一步,身躯靠在周乐音的身后,温热的气息包围着周乐音,他看了过去。 薄薄的积雪上多了一个小小的人。 周乐音是在薄薄的积雪上做画,她画的很简单,戴面具,身形修长,长身玉立,一看就知道是【顾止】。 但【顾止】的身边并没有【周乐音】。 周乐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顾止一只手握着伞,另外一只手从怀中伸了出来,三两下模仿周乐音的画风,在【顾止】的旁侧添上了【周乐音】。 “顾止的身旁要有音音。”顾止沉着声道,黑眸深邃认真。 但小画很快被积雪覆盖,无论是【顾止】还是【周乐音】都被掩盖在新雪之下。 第38章 文案 雪依旧飘落,但并不影响行人的兴致。 顾止举着伞,周乐音的手便空着,她俯身,从地上抓了一坨雪,往空中撒去。 眼前的雪花飘落,像撒落的鹅毛,要落在周乐音头上时,她飞快地躲到伞下,猛地撞到了顾止的身旁。 顾止伸手护住她,嘴角弧度若隐若现,手上动作温柔,尽是欢喜。 “我也会下雪了!”周乐音兴致冲冲地抬眸看顾止,双眸亮晶晶的,像极好的宝石,熠熠生辉。 “音音真棒。”顾止眉梢间显露出柔软,而后用温热的掌心握住周乐音的手,“冷不冷?” 其实周乐音的手上有汤婆子,并不冷,但包围着她的大掌好像更温暖,周乐音违心地点头,“冷!” 她感受到那只手又紧了紧,把她包围得更密。 周乐音弯了弯眼睛,乖巧地没有动。 除了面具,还有五花八门的花灯,小贩把好看的摆在外面吸引眼球,多得令人目不暇接。 周乐音看得眼花缭乱,反手牵住顾止的手,带着他要选一个花灯。 “阿止,这个是不是很好看?”周乐音指了一个。 顾止低低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荷包准备付钱,但一只手被周乐音牵着,另外一只手举着伞,空不出手来。 小贩见了,连忙上前一步,便要去拿顾止手中的伞,“我帮您撑伞吧。” 顾止把伞让了出去,对小贩交代,“撑着她就好。” -- 第74页 小贩喜气洋洋的,由衷地夸道:“您和您的夫人看起来真般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顾止拿荷包的手一顿,竟对着小贩沉声道了一声谢谢。 只是他的谢字才说一半,就被连连否认的周乐音打断。 “我们不是夫妻。”周乐音看向小贩,手肘撞了撞顾止,语气颇为认真,“不能别人夸你好看你就什么都说谢谢。” 在这暗沉的红光之下,顾止到底看不清周乐音的脸色和神情,也看不出她说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小贩一愣,连忙向周乐音道歉,“您看,瞧我这张嘴,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但到底是做生意的小贩,一张嘴又甜又会哄人,又补充:“实在是您们生得极好,看着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呢,倒真的郎才女貌。”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神仙眷侣,对,就是神仙眷侣。”感受到身侧阴恻恻的眼神消失,小贩才停下嘴。 周乐音的手紧了紧,状似无意间松开顾止的手,指着远处的花灯,“把那个给我吧。” “这个是不是比那个好看?”周乐音没去看顾止此刻的眼神,只是指着花灯询问。 “好看。”顾止应了一声。 他心想,或许是周乐音比较害羞,是因为还没有定亲所以才会不在外人面前承认。 毕竟他们目前的确不是夫妻。 小贩说的话让顾止很高兴,他甚是大方地给了小贩买下十个花灯的钱。 拿到钱的小贩一愣,突然察觉自己学到了。只要夸两人般配,就能多赚一些钱! 周乐音提着花灯,兴致勃勃地往前冲,顾止举着伞在后追。 他腿长,追起来毫不费力,雪倒是一点也没有落到周乐音的肩头,反观自己,肩膀上落了雪花。 绕了一圈后,周乐音又带着顾止回到了最初的那条小河。 河水随着微风晃动,河面上的荷灯也跟着一晃一晃,灯光照在河面,波光粼粼,像落在人间的银河。 周乐音回头,停下脚步,看顾止,手中的花灯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阿止,我们去放荷灯吧。” “听说放了荷灯,许的愿都能实现。”她也是道听途说,虽然愿望不一定能实现,但是在元宵佳节,放荷灯有一种说不出的浪漫。 顾止的眸光微动,跟着周乐音,又去买了荷灯。 荷灯是荷花形状,中间放着一支小小的蜡烛,四周围了一层纸,风吹也不会熄灭。 现在两人手上拿了汤婆子,伞,还有花灯,东西有些多。 周乐音一看,索性让顾止把伞放下,“雪变小了,我们先放下伞,把荷灯放了再撑着伞吧。” 周乐音说完,把兜帽一戴,又垫着脚尖,替顾止戴上兜帽。 她霍地向前,身躯与他近在咫尺,近到顾止可以看见她微动的眸子,里面被他所占,还可以看到她扑闪的眼睫以及眉间精致的绿梅花钿。 她的双手从他的肩膀上方穿过,拿起兜帽的两侧,手肘搭在他的肩上,身体的重量由他支撑着一部分。 并不重,像羽毛一般,挠过顾止的心,有些痒痒的。 顾止往前一步,冰冷的唇落在白皙的脸侧,触感柔软细腻。 周乐音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双眼圆瞪,瞠目结舌地看向顾止。 她并不厌弃这样的吻,轻轻的,像落在肩头的雪,冰凉又转瞬即逝,但会留下一块小小的痕迹。 这个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周乐音退后,看到了顾止眼中的笑意。 她也跟着笑,捏了捏顾止的手,“你学坏了。” 两人去买了荷灯,写下了各自的愿望,点亮,顺着河道,放了下去。 荷灯顺着河水漂流,两个荷灯紧紧挨在一起,亲密无间。 “你说愿望会实现吗?”周乐音突然问。 “会的。”顾止斩钉截铁道。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见面的桥梁上,静静望着远去的河灯,相视一笑。 只是一个放荷灯的时间,两人的肩膀上头上便落满了雪。 “我们算不算一起白头了?”周乐音拍掉头发上的雪,望着顾止笑。 因为并不能一起白头,所以只能借着雪,假装已经白了头。 “算,不止现在,还有以后。” 顾止不知道周乐音心中在想什么,他先前去查过,并没有查出有谁惹得周乐音不开心。 所以这会儿他并没有听出周乐音心里的真正意思,只感觉她话里有些失落,于是出声承诺道。 没有以后了。 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和顾止出来,走在街上,看着过往人群和市井欢快。 周乐音把烦恼甩出大脑之中,靠着桥,和顾止细数最初相遇的小事。 “其实我一开始还是挺怕你的。” 顾止的耳朵动了动。 “你说你怎么来得那么巧,要是你晚来一刻,我说不定就直接倒在那了。” 周乐音的话,让顾止想到了他那个梦。 梦里也是这样,他来晚了,周乐音倒在血泊之中。 “不要说这样的话。”顾止用力握着周乐音的手,怕失去了她。 他除了这个梦,还有另外一个梦。 梦里周乐音死了。 彻底地离开了他。 这些梦是可以改变的,第一个梦就改变了不是吗。 -- 第75页 虽然是这么想,但顾止还是害怕,双手有些发颤,伞上的雪随着他微弱的动作簌簌地往下落。 周乐音笑,打趣他,“这不是没什么事嘛,你是不是害怕呀?堂堂首辅,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害怕。”顾止抱紧周乐音。 他要早点把周乐音娶回家,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周乐音护在眼下,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才能杜绝那个梦的发生。 周乐音的话顿住,微微垂着眸子,“那我们不说这个,说点开心的事情。” “枣花酥是不是很好吃?” 顾止点头。 “还是好巧呀,我喜欢吃枣花酥,刚好你也喜欢,然后才能在如意坊面前相遇。”周乐音说起枣花酥,嘴角便忍不住扬起笑,一脸向往。 顾止其实很想说,他并没有喜欢枣花酥,喜欢的只是在如意坊遇见的那个人。 吸引他去如意坊也不是因为枣花酥,而是因为她。 因为梦里的周乐音喜欢吃枣花酥,所以他才会去如意坊偶遇她。 “下次我学着做给你吃。”顾止说道。 周乐音的胸腔里仿佛有一个怪物,用小锤在敲击她的胸口。 她笑着答应:“好啊。” 她心里知道没有下一次了,但面对顾止的承诺,面对身后的烟火,还是笑着答应。 她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满眼都是他。 心里的那个想法越甚,顾止的话脱口而出,他满怀期待地问:“你愿意让我娶你吗?” 并没有想象中的同意,顾止敏锐地注意到周乐音脸上的表情,她的笑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戛然而止,脸上出现了诧异、不可置信,就是没有喜悦。 “你不愿意吗?”顾止难以置信地再次询问。 身后的烟花绽放,整个天空的亮了起来,照亮了两人的脸。 周乐音脸上的不愿意在绚烂的烟花下一览无余。 烟花太过耀眼,以至于顾止眼前闪过一片白昼,在那瞬间,他好像看不清周乐音脸上的表情。 她想要他开心不是真的吗? 她送他糕点不是真的吗? 她对他好不也是真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的神情是这样的?为什么她没有点头答应?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亲吻相拥都是假的吗? 顾止想了很多,回忆着他们相处的所有画面,所有的相处都没有问题,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他想不清楚为什么。 顾止的眼眶有点酸涩,眼尾发红,在烟花下,那张如冠玉一般的脸上都是失落。 第39章 把音音藏起来 周乐音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当顾止的话脱口而出时,她的大脑仿佛受到了重击一样,脑海中一片空白。 原来当她想着远离的时候,顾止在想要娶她。 是为了负责吗?可是他在为谁负责? 好几次周乐音都想直接问出来,但话到嘴边,说的出口说不出口的最后都成了说不出口的。 这种的话要她怎么问出口。 【“你父亲是不是亲了我?” “你是不是因为你父亲的行为,所以对我负责,才要娶我?”】 周乐音的家庭和睦,所以她无法想象顾止不去管亲生父亲的画面,在她的潜意识里,顾止为父亲的行为负责并没有逻辑不通的地方。 愧疚交织着一种不知道该称为什么的复杂情绪,萦绕着她的大脑。 周乐音垂着眸子,在这一刻不敢去看顾止的眼,她低低地喃喃:“不是的。” 充满期待的眸子被失落笼罩,这是周乐音并不愿见到的。 一开始她只想淡淡地消失在顾止的记忆里,并没有想过要去伤害顾止。 可事情的发展逐渐失控,一直到现在,已经到了她无法控制的地步。 果真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周乐音无法冷淡直白地拒绝顾止,也无法坦然地接受顾止。 两厢僵持着,落在对方眼中,却成了不愿。 顾止一直静静盯着周乐音,许久才吐出一句:“骗子。” 什么都是骗他的。 什么相拥,亲吻都是假的,想要他开心也是假的,她一点也不想嫁给他。 一想到这里,顾止心如刀绞一般难受。疼痛深入骨髓,是怎么也无法去除、无法缓解的难受。 他的双手发颤,油纸伞再也握不住,在雪花飘飞时重重地砸在地上。 “骗子。”顾止的声音沙哑,嗓子发干,一声又一声的控诉直往周乐音心中去,像利刃,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又狠狠地刺上一刀。 哪怕一开始告诉过自己,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周乐音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愿去干扰。 可当真正的面对结局时,还是忍不住难受。 周乐音的病本就是受到顾止心情的影响,顾止这会儿心情并不好,因此周乐音的疼痛来得比以往更烈。 她背靠在桥上,伸手想要去握顾止的手,但双手无力到她尚且无法把手举起来,指尖藏在袖口下颤抖着。 “是因为他吗?”顾止突然问。 他的眼睛从周乐音身上移开,落到了桥下的人身上。 是赵怀瑾和赵怀铭,赵怀铭满脸焦急地跟在赵怀瑾身后,而赵怀瑾大步往前走,眼睛四处看,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人。 -- 第76页 “什么……?”持续不断的疼痛让周乐音双耳暂时失聪,她的耳边好像有一只蜜蜂,一直在她耳边嗡嗡直叫。 周乐音努力保持清醒,顺着顾止的视线看过去。 就在赵怀瑾的视线即将看过来时,顾止往前一步,挥起宽大的斗篷,把周乐遮在怀中。 眼前一片漆黑,顾止的气息将她笼罩,后脖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周乐音双眼一闭,身子软趴趴地往下滑。 顾止把人拦腰抱起,斗篷把周乐音遮得严严实实,不透半点缝隙。 赵怀瑾比顾止想象中的更敏锐,他往桥上看,目标锁定在顾止身上,脸色一变,往顾止的方向追去。 顾止无意与赵怀瑾纠缠,他抱着周乐音大步流星往首辅府走,把赵怀瑾甩在身后。 赵怀瑾跟了一路,没追上,看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顿住脚步,幽幽地问赵怀铭,“他怀中抱着的人,是不是音音?” 赵怀铭哪里来得及注意那些,当是跟着赵怀瑾,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 连连摇头:“哥我没注意。” 周乐音去找顾止去了,怎么可能在别人的怀中。 顾止常年戴着面具,赵怀铭并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这会儿本就没有注意,哪里认得出来。 赵怀瑾不相信,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赵怀铭装傻充愣,脾气一向好的赵怀瑾都气不过,甩袖先走一步,走时怒气冲冲对赵怀铭道:“等下要是表妹没回去,我看到时候怎么向姑姑姑父交代。” 顾止才没有在意身后的事情,他抱着怀中的周乐音,眼里的柔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疯狂。 没有什么留得住留不住的,只有他想不想留下的。 周乐音不做选择,那他就帮她做选择。 周乐音不愿,哪怕毁天灭地,他也要把周乐音留在身边。 他不可以失去她的。 怀中的人动了动,但并没有醒过来。 顾止的心软成了一团,很快她就会只属于他,她的眼里只会有他,她的世界里全是他。 顾止直接把周乐音抱回了首辅府。 他先前就打造了一间房,那里隐蔽无人知晓,就连首辅府里的人也不知晓有这样一间房。 无论是谁都找不到。 顾止直接把周乐音往那间房里带。 他把周乐音放在柔软的床上,蹲靠在床沿,仔细地看着她,双眸里满是情谊。 因为长时间闷在怀中,那张脸微微泛红,双颊浮上一抹红润,唇瓣微微张着,隐约可见嫣红的小舌。 乌黑的眸子微微闭着,长睫像无力挣扎的蝴蝶,静静地停留在原地。 顾止的手像画笔,从她的眉眼一路往下,一一描绘,挺翘的鼻尖,红润的唇瓣,以及白皙的玉颈,最后停留在衣领处。 他的视线幽深,在她的衣领处停留了片刻,又落回了那张莹白的脸上。 绿梅花钿在顾止的怀中时便被擦去了一部分,现下只剩一小半,残缺不全。 像被暴雨倾盆打落之后的梅花,颤着枝头倔强落泪。 睡着之后的周乐音远比醒着的周乐音要乖,那张嘴不会说出拒绝他的话,只会浅浅的呼吸着。 顾止把门锁好,亲自去倒了一盆温水。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周乐音的双颊,脸上的妆容被擦去,绿梅也彻底消失在顾止眼前。 毛巾被肆意抛到盆里,顾止的视线重回周乐音的脸上。 他的拇指指腹落在周乐音嫣红的唇瓣,触感柔软,刚刚洗脸过后的热气停留在脸上,此刻带着微微潮气。 指腹稍稍用力,嫣红的唇感受到不适,微微张开了嘴,把拇指卷入口中。 樱桃小口吮吸着顾止的指腹,指腹被濡湿的舌尖包裹,柔软又湿润,带着点点酥麻,顾止的动作就这么愣在原地。 他像受了惊吓一般,连忙把手指抽.出,怔怔地望着那张红唇。 指尖带着水色,扯出了一缕丝线,沾在周乐音的下颚,就连红唇也水润无比。 顾止感受到嗓子一阵干哑,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也不知道是因为房间没开窗户,太过闷热,导致顾止脸上热腾腾的,他的大脑晕乎乎的。 顾止又把盆里的毛巾捡了起来,替周乐音擦了擦脸,而后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间,把门带上。 走了之后又想起没替周乐音盖上被子,顾止又扭头回去。 外面的冷风一吹,滚烫的脸颊温度降了下去,可再次望着那张莹白的脸,脸颊温度又开始上升。 她现在完完全全地只归于他了不是吗? 只是亲一下,又有什么呢。 顾止在那张柔软的脸侧,留下了一个吻。 可纵然这么想,他还是掩藏不了心里那股像做贼一般的心虚。 毕竟周乐音并不愿意,一厢情愿的只有他。 可那又有什么,周乐音只会是他的。 顾止想着,加深了这个吻,吻从她的脸颊,落在了红唇上,他如蜻蜓点水一般,微微擦过,而后像梦惊醒,迅速起身,关上门离去。 * 因为先前顾止对他的救命之恩,以及见过顾止对周乐音的纵容,赵怀铭对顾止是万分信任。 周乐音要他帮忙掩护时,赵怀铭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而现在,元宵都快过完了,他也没有在定国公府看见周乐音。 -- 第77页 国公夫人急得四处张望,焦急地询问赵怀瑾,“你们怎么没和音音一起?” 赵怀瑾将事情原模原样解释了一遍。 定国公脸色也越发暗沉,他猜周乐音是去找顾止了。 但是周乐音并不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怎么会去找顾止这么久还不回来,他总觉有些不对劲。 门外来了小乞丐,敲响了国公府的门,将一封信放在门口就跑走了。 看门的人没有抓到小乞丐,只好把信拿回去交差。 信上是周乐音的字,信里大致说道,她今天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很好,她想出去逛逛,希望定国公不要担心她,她很快就会回来。 国公夫人看完这封信,急得脸都白了。 她把信拍在桌上,“音音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人在旁边威胁她写下的。” 国公夫人这么安慰自己,但信上的确又是周乐音的字。 她的字向来不好看,斗大一个,想要描摹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国公夫人没有怀疑这是别人写的,只觉得有人威胁周乐音,逼迫她写的。 “国公爷,快派人去找音音啊!”她推着定国公,催促道。 定国公望着手中的信,越发笃定周乐音去找顾止了。 周乐音没有回来这一事并没有声张,定国公私下派人去找,但在京城,无疑是大海捞针。 想要不惊动人,有想要找到人,很难。 夜已经深了,定国公再也站不住了,他往外冲。 “你干什么去?”国公夫人在后叫住他。 “找音音。”定国公将门关上,直往首辅府去。 定国公带着人来势汹汹地敲响顾止的门。 在桥上见到赵怀瑾的那一刻,顾止就知道定国公会来,他早早做好准备,把会暴露自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定国公想要找,什么都找不到。 “国公爷为何事这么急匆匆的?”顾止故作不知,脸上戴着面具遮住了神色。 定国公一下把他推开,大掌一挥,便往首辅府内冲。 顾止退后一步,把路让了出去,让胡生站在一旁。 示意人把门带上,定国公这才出声发问,他没有耐心跟他耗,直白地问了出来,“音音是不是在你这?” “音音?”顾止一向会伪装,闻言脚步微跄上前,焦急地询问,“音音不见了?” “她不在你这?”定国公不相信。 “音音怎么会在我这?”顾止下意识反问,看上去无辜又真诚,他招手把胡生叫来,连忙交代胡生安排人去找周乐音,“有没有派人去找她?胡生,安排人——” 定国公挥手打断顾止,看着他的神色,狐疑地观察,看他不似说谎,又强硬地说道:“你让我检查一下首辅府。” “国公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顾止愤怒,“现在重点在找音音,您检查我府上做什么?难不成我会把音音藏起来?” 他的愤怒实在是太恰当了,恰当到定国公都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了。 定国公神情有所松动,但他还是坚持要检查首辅府。 顾止知道,坚持太久只会引起定国公怀疑,他让步,双手紧握,“好,那您先检查,我派人去找音音。” 他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神情,但周身都洋溢着一种被冤枉的失落,以至于定国公心生了那么一点愧疚。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定国公检查首辅府,他带来的人将首辅府绕了一圈。 一直到定国公要往后门去时,顾止上前拦住他,“您和我单独进去。” 定国公疑窦丛生,但他带了许多人来,也不怕顾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做些什么。 他让人待在外面,自己跟着顾止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定国公惊叹,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你这是什么意思?”定国公问。 “这是我准备给音音的聘礼,我是真心想要娶音音,您愿意让音音嫁给我吗?”顾止面色如常,仿佛堆在面前的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堆木头。 但他神色如此诚挚,是真心想要求娶周乐音。 定国公咽了咽口水,以至于错过了他说这句话时顾止的神色一暗,“如果音音愿意的话,自然可以。” “先找到音音再说。”观察了整个房间,并没有看到周乐音的身影,定国公理智回笼。 顾止跟在他的身后,将门锁上,跟着定国公在外边找了周乐音一夜。 并没有找到,但双眸熬的通红,眼圈下面乌青。 定国公心里对他又多了几分满意,虽然着急周乐音,但顾止和周乐音到底没定亲,也不太好一直让顾止跟他一起找,便催促着顾止回去休息。 顾止推脱了几下,这才离开。 他一回去,立马去见周乐音,除去一身疲倦,神情却是喜悦,甚至连脚步也很轻快。 第40章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昏暗的房间外,顾止清晰地听见了门哐当震动的声响。 周乐音醒了。 顾止的脚步一顿,他突然不敢向前,怕入目的是周乐音怨恨厌恶的眼神。 但要面对的最后还是无法躲避,顾止解开了门外的锁,进了房间之后,把门重新锁上。 “音音……”他低低地叫了一句。 -- 第78页 周乐音见他,先是一喜,然后往他的怀中扑去,她的脸贴着顾止的胸膛,嗔怪道:“你怎么才来。” 怀中人如此柔软,对他是这么的依赖,顾止像做梦一样,一点也不觉得真实。 他怔怔的,没有动,任由周乐音抱着。 可话还没说完,周乐音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她松开抱住顾止的双臂,望了一眼周围,而后神色一愣,看向顾止,“这……这些,是你准备的?” 周乐音记吃不记打,忘性大,一见到顾止就只记得顾止的好,紧赶着贴了上去。 感受到他怀中的温度,这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止沉默点头。 顾止想要囚禁她?! 周乐音推开顾止,气愤地坐在床沿,背对着顾止,闷声说道:“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没想到你是把我关进来的那一个。” “我醒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我还以为我又被谁抓走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周乐音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里带着哭腔,鼻尖酸涩,眼眶也发红。 她早早就醒了过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还以为自己遇害了。 她去敲门,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实在是没了力气,只好把自己缩在床上,她望着天,在想会是谁把她锁在这样一间屋子里。 可是想了好多人,就是没有想过会是顾止。 可没想到,真的是顾止。 周乐音越想越气,指着门,怒气冲冲的道:“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 顾止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他几乎贪婪地望着周乐音,上前一步与她相贴,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占有欲十足,“音音,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他没戴面具,脸庞几乎要与她相贴,细密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侧,让周乐音的后背发凉,汗毛竖起。 “我要回去!”周乐音站了起来,甩开顾止的手,走到门边,要去开门。 但门在顾止进来的时候就上了锁,周乐音打不开。 顾止被推开,不气反倒笑着,他上前,森冷的气息洒在周乐音的后脖,“音音,你回不去的。” 耳垂本就是周乐音的敏感之处,猝不及防被靠近,她往后退,身体发软。 这样的顾止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的双目猩红,眼下一片乌青,神色却疯狂,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诡异地笑着。 “你不要想着推开我。”细密的吻落到了周乐音的脖颈处,一点一点包围着她,“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这样的顾止,周乐音以前没有见过。 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但她更快的抓到了重点,在顾止的面前复述了一遍,“我是你的?” “对,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顾止的双手抱住周乐音,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微粗的发蹭着肌肤细腻的玉颈,带来微微的刺痛与痒意。 但周乐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顾止对她的占有欲这么强,会因为求娶时她犹豫而把她带到这里来,真的会容忍他的父亲触碰她吗? 不像。 明明被顾止囚禁在这里,周乐音心里却突然没了害怕,她的内心因为即将解决一件困惑她许久的事情而激动。 她第一次又害怕又渴望知道一件事的结果。 而在发现自己处在这样一个地方的恐惧与怒气,早已被激动的心情压了下去,以至于卷不起任何波涛。 “你是不是一直派人跟在我身边?”周乐音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往常那双圆润的眸子此刻亮晶晶的,像是要确认什么东西一般。 顾止没有选择欺骗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的双手越抱越紧,几乎要把周乐音勒到血肉之中,与他融为一体才甘心。 他害怕一松开手,周乐音就跑远了。 “那你那次,是不是第一时间就把我救下了?”越是接近真相,周乐音就越发激动。 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要猛烈。 顾止又应了一声。 周乐音从他的怀中跳了出来,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害怕,她又激动又兴奋,抓住顾止的手臂,“你是不是偷亲我了?” 顾止看不透她的心情了。 是质问的话,可是眼底涌现出来的,却是惊喜。 敢作敢当,顾止当时做过的事情,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块的肌肤白皙柔软,相贴时像吻上一块上好的凝脂。 即便之后与周乐音有过其他的接触,但当这个画面浮现在顾止脑海中时,他的耳根还是免不了发红发烫。 周乐音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顾止,在她的胸口留下那么大一个暧昧的痕迹,惹得她误会担忧了这么久。 “都怪你!”周乐音锤着顾止的胸口,悲喜交集,又气又恼。 悲在这么多天以来的郁郁寡欢和担忧,全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喜在瞎想当真是假的,一直是顾止,只有顾止触碰过她。 拳头打在身上,并不痛,顾止任由周乐音动作,双眸幽深地望着她。 周乐音本就喜欢顾止,而顾止是因为想要留住她才做出这一切的,他不会伤害她。 悬着的那颗心突然就安了回去,周乐音坐回床沿,脚尖晃动,询问顾止,“你想囚禁我多久?” -- 第79页 当周乐音问出这样的话时,顾止还是忍不住心颤,他喃喃:“等你愿意嫁给我为止。” “那我要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嫁给你呢?” 一辈子…… 都不愿意…… 这样的话比寒风更要刺骨,顾止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弧度圆润,可还是在手心留下了血痕。 周乐音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空气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看到顾止的手紧紧攥着,周乐音脸上闪过一丝懊悔。 她把顾止的手从袖子下握了起来,把他的手指张开,入眼就是指甲掐出的血痕。 那双手本没有任何瑕疵,顾止偏生一点也不怜惜自己,尽知道弄伤自己。 周乐音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腕,“有药吗?” 顾止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抬头,与周乐音低头的脑袋相撞,发出闷声一响,撞的周乐音晕头转向。 “疼不疼?”顾止的手轻轻揉着周乐音的额头,痛感褪去之后,留下的便是酥麻。 周乐音双眸带着潮红,否认道:“不疼。” “你快去拿药,你的手受伤了。”张开手掌那一瞬间,血痕错杂,看上去触目惊心,可比她刚才撞到的时候要吓人。 顾止正要出去拿药,可他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不对。 周乐音刚才还在生气,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关心他了? 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囚禁她的人这么和颜悦色,是想要迷惑他然后借机逃走吗? 她刚才还说她要回去…… 走到门口的顾止又重新将门关上,他握住周乐音的手腕,把她逼到床沿,一字一句地说道:“音音,不要想着离开我。” 他的神色疯狂,仔细看眼底好似带着血色,又因为许久没睡的缘故,眼圈下乌青。 周乐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害怕了。 被人囚禁起来,理应害怕,可是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她的害怕就消失殆尽了。 她想,先把顾止安抚下来,便附和道:“好,我不离开。” 顾止听到这话,显然一愣,紧握着的手松了松,可很快又紧紧地握住,又往后退,他逼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嫁我?” 周乐音被他逼着往后退,退到实在没有地方退,跌坐在床上,紧握着的双手被她往后退的动作拖了下来。 顾止摔在了她的身上。 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胡生的声音就从外传来,“大人,该走了。” 胡生一直在外候着,没敢前来打扰,他看着时间,急得左右踱步,再不出来上早朝就该晚了。 周乐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止以吻封住了她的唇。 他不想从这张嘴里听到让他伤心的话,只能封住她的唇,让这张嘴除了发出娇哼之外,再没别的声音。 他的吻肆虐狂暴,如席卷而来的暴风雨,让周乐音无法呼吸。 双唇水润无比,带着被凌/虐后的楚楚可怜,顾止痴痴地笑着,又上前吻去她下颚的丝线。 周乐音愣愣地望着顾止的行为,难以想象之前那个在她面前动不动就脸红的人变成了这样。 胡生又催了催。 顾止眸色暗沉,扯过衣带,那双冰冷的手,一点点探向周乐音的手腕。 他语调轻缓,声音如玉石撞击一般好听,靠在她的耳侧,如情人之间低语,“音音,在这里等我。” 冰冷的手动作缓慢,衣带缠住周乐音的手腕,两只手交叠,被墨色的衣带缠住,周乐音挣扎不得。 瓷白的手腕被墨色衣带缠绕,禁/锢在床沿,衣带布料并不柔软,磨着手腕,有些发疼。 周乐音奋力挣扎,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顾止抓着她的手,虔敬地吻过她的指尖,低声呢喃,痴迷又疯狂,“音音,别想逃。” “顾止!”周乐音气急,大声叫他名字。 “音音,嘘。”顾止的手从周乐音的唇上划过,以指封住她的唇,“不要说话,嗓子会疼的。” 第41章 你是不是要关我一辈子?…… 顾止动作依旧温柔,可神色疯狂,连带着温柔的动作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周乐音被吓到,往后缩,可手腕被绑住,想退也无法退,她瞪大着眼睛望着顾止,因为震惊,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音音,乖乖等我回来。”像是预料到周乐音会躲一般,顾止的手转而抚在周乐音的脸颊上,声音充满诱惑,像蛊惑人心的海妖。 周乐音不搭理他,顾止也不生气,俯身替周乐音盖上被子。 胡生还在催促着,顾止最后望了周乐音一眼,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音音睡吧,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衣裳整齐,脸上恢复冷漠无情的神色,看上去又是那个不近人情的顾首辅。 门嘎吱一声地响,周乐音听见门口锁链被扯动的声响,声响持续不久,最后归于平静。 顾止不在旁边,周乐音才更好地观察他刚才绑着的衣带。 她奋力将视线放在顾止绑她的衣带上,也不知道顾止绑成了什么样,周乐音挣扎了许久,也没有挣扎开。 手腕被捆着的感觉并不舒服,再加上刚才不停地挣扎,衣带在她手腕上勒出了红痕。 周乐音有些委屈,眼泪哗哗直流,很快打湿了被褥。 -- 第80页 周乐音想,顾止这样对她,她要一辈子都不理顾止,气死顾止气死他! 盖在身上的被子成了累赘,明明只是压在身上,也好像压在了她心里,闷得她喘不过气来,周乐音气愤不过,双腿直蹬,把被子蹬远了。 没了能够她发泄的东西,周乐音只好平躺着,望着床顶发愣。 她突然又意识到,刚才的想法好像不太行。 不能气死顾止,顾止的心情影响她,如果顾止伤心,她会疼死的。 可是除了不理顾止,她都想不出任何能够解气的方法。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顾止。 顾止对她好吗? 周乐音细想,把过往的回忆都拉了出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都找不到顾止对她不好的地方。 回忆起来才发现,原来每次和顾止相处,她都很开心,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甚至还发现,每次她和顾止说话,无论重要的事情还是不重要的事情,顾止都会回应她。 有时候会一本正经帮她想解决方法,有时候是短短“嗯”一声,但他语气坚定,有在认真听她说话。 完蛋了。 周乐音下意识想做捂脸的动作,却扯动了衣带,双手被束缚着,她愣愣地望着床顶。 她好像突然,怪不起顾止了,转而将矛盾指向顾止的父亲。 如果不是他惹来的误会,那现在她早就答应了顾止的求亲,哪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将矛盾转移之后,周乐音开始气得牙痒痒,想要找到顾止的父亲,把他狠狠揍上一顿。 顾止会让吗……? 这么想着想着,周乐音闭上眸子竟然睡着了。 * 定国公昨天虽然足够收敛了,但事情还是被皇帝得知。 朝会散了之后,他就把定国公私下叫了过去。 “朕听说,昨日定国公夜闯首辅府,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以至于让定国公这么激动?”皇帝脸色依旧虚弱,双唇发白。 “臣昨日丢了一个宝贝,曾在首辅府上见过,这才会夜闯首辅府。”定国公说话半真半假。 皇帝眯了眯眼,大笑,“原来是这样,那宝贝找到了吗?” 定国公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宝贝,让定国公这么着急,说与朕听听,朕要是有这样的宝贝,还能给定国公呢。” 皇帝故作不知,出言试探。 原来顾止和周乐音之间的事情定国公早已知晓,他还一直以为两人之间的事情无人知晓。 “回皇上,只是一副字画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定国公并不想要皇帝知道真相,他闲扯了一句。 “是吗?看来必定是大家真迹,怪不得定国公这么看重。”皇帝颔首附和定国公,脸上流露出可惜。 定国公沉默不语,等着皇帝继续说话。 “既然是宝贝,那自然得好好寻找,不过是字画的话,朕记得顾首辅精通字画,擅长临摹,不如定国公找顾首辅出手,让他为你画上一副,也免得一直念着。” 皇帝笑着道,刻意把话题牵扯到了顾止身上。 顾止擅字画,却无人知晓他也擅长临摹,特别是描字。 他只需多看两眼,就能写出与别人笔迹相差无二的字。 皇帝好像对事情发生的一切经过都熟知。 定国公想起那晚丢在门口的那封信,心里不免闪过一丝怀疑。 皇帝为什么要突然提起顾止擅长描摹这一事?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一切都是顾止安排的? 顾止这样做有什么道理?他想要娶周乐音,安排这样的事情把周乐音藏起来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样做全然没有任何道理而言。 难道这一切是皇帝做的?目的只为挑拨他和顾止之间的关系? 往这个方向去想,定国公突然觉得一切都明朗起来了。 皇帝忌惮顾止,怕顾止夺去他的权利,所以想要利用自己来对付顾止。 如果不是自己昨天检查了首辅府,今天皇帝说的这番话自己说不定还真信了呢。 定国公面上大吃一惊,恭敬地谢过皇帝,咬着牙强做气愤,“顾首辅擅长描摹,臣竟然现在才知。多谢皇上提点。” “这倒没什么,朕与阿止自小相识,对阿止自然比旁人要多几分了解。”皇帝一见,暗骂定国公蠢,嘴上却笑着道。 “那臣先告辞一步,好早些向顾首辅讨得临摹的字画。”定国公说话时,咬字也紧紧的,双拳握紧,脚步微微往门口去,给人一种他迫不及待要去找顾止算账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定国公快些去吧。”皇帝一见,定国公上当了,露出了笑意,大手催他离开。 皇帝对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定是在他身边派了人,定国公没有立即去找顾止说起这件事,而是扭头回了自己府上。 但他背地里悄悄派人告知顾止,顺带商议该如何从皇帝的手中找到周乐音。 * 顾止一打开门,就看见蜷缩在床上小小的身影。 他的心在一瞬间柔软得像一团棉花,没有任何棱角,只想用柔软白净的身躯包围住周乐音。 手上冰冷的东西冰了他一下,让他回了神,望了一眼手上的东西,顾止从喉间发出一声讥笑。 -- 第81页 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如果不是这样,顾止根本想不出任何把周乐音留住的办法。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周乐音,把手中的链子固定在床上,然后腾出手去触碰周乐音的手腕。 靠近手腕那一圈的链子上包了一圈毛绒边,不冷,轻轻扣上,周乐音并没有被他的动作吵醒。 顾止将捆着她手腕的衣带解开,指腹揉/捏着那两条红痕。 周乐音被这样的动作吵醒,睡眼惺忪,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 她看着眼前被放大的顾止的脸,又望着手腕上的金锁链,这才意识到顾止做了什么。 他的手还在轻轻揉着她的手腕,周乐音一下甩开,侧躺着背对顾止。 锁链因为她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响起。 锁链足够长,周乐音的手能够自由活动,她扯动锁链,把双手藏了起来。 顾止眼里闪过一缕失落,他语气低落,甚至还有些委屈,“音音,你不想看见我吗?” 周乐音:“……” 虽然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但周乐音直觉不能那么轻易原谅顾止,免得他下次还敢。 背对着顾止,周乐音闷声回道:“不想。” 顾止好像被她的话语伤到,久久没有说话,垂眸看她,指尖不安地动了动。 留给周乐音的是开门关门的声响。 周乐音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望着关上的门不知所措。 顾止被她气走了? 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气走? 她这个被关起来的人还没有生气呢,顾止凭什么生气。 金锁链足够长,完全可以让周乐音站起来。 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震动一直从地面传到周乐音的手腕,震得她手腕生疼。 周乐音皱着眉,尝试着去推门,却发现锁链刚好够她走到门口,却不足以支撑她触碰到门。 顾止可真是好样的! 正准备拖着锁链回床上待着,门在那一瞬间被打开,顾止提着一个食盒,见周乐音站在门口,神色一变。 他将食盒放在地上,冷静地把门锁上,这才转身去看周乐音。 周乐音一见他,就知道情况不妙,心一慌便急着解释,“我没想走。” 顾止哪里还会信,他突然笑了笑,将周乐音拦腰抱起,抱着她放在床上,语气温柔:“音音,我说过,你不要想着逃,你是打不开门的。” 他已经无法忍受没有音音的日子了。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周乐音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周乐音抬眸便能看见顾止那张俊美无瑕的脸。 她气急了,一口咬在顾止的脸侧。 那张脸上洁白无瑕,唯独脸侧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顾止感觉到温度突然升高,以至于浑身燥热。 但周乐音很快放开了他。 顾止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失落从心中涌起,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失落。 食盒还没有打开,顾止只好将视线放在食盒上,他打开食盒,将藏在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 诱人的香味勾着周乐音的肚子,她咽了咽口水,目光放在饭菜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但她的确饿了。 周乐音伸手想要去拿,却见顾止伸出手拦住她,他的语气雀跃,尾音微微上扬,“我喂你啊!” 她还能怎么做,只能配合顾止,微微张着嘴,等着他投喂。 顾止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乖,动作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举着勺子在周乐音的嘴边。 当真像中了邪一般,就在周乐音要上前咬住勺子的时候,顾止突然将勺子往后缩,然后在周乐音疑惑的眼神下,口出狂言,“音音亲我一下,我就给你吃。” 周乐音当下就愣了,饭菜的香味实在是勾人,全是她爱吃的,也不知道顾止是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的。 一勺子里全是周乐音喜欢吃的东西。 周乐音咽了咽口水,颇没骨气地在顾止的脸颊处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顾止得到了一吻之后,突然就安分了下来,之后只要周乐音张嘴,他就把饭菜喂给周乐音。 虽然他的动作生疏,甚至需要周乐音自己去找勺子的位置,但好在顾止没有别的过分要求,只是乖乖地喂她吃饭,周乐音这才得以将肚子填饱。 顾止又端了茶服侍她净口。 说实话,这样的日子还挺舒适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需要愁。 如果不是怕定国公和国公夫人会担心,周乐音其实在里面待个十天半月也不是不可以。 顾止沉默地把食盒收拾好,然后端着凳子坐在床边,贪婪地望着周乐音。 他的目光好像火,会灼伤人一般,周乐音感受到那一块的肌肤烫得发热,伸手捂住顾止的眼睛。 没了那双眼睛的注视,周乐音这才感受滚烫的温度降下去了一些,她说道:“我们好好沟通一下。” 顾止的眼睛不停地眨动,眼睫像小扫帚一般,一下一下扇着她的掌心,带来阵阵痒意。 周乐音无奈,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如果是想要我放你走的话,不行。”顾止语气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 第82页 “不是这个。”周乐音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颇为无奈地倒在床上,又猛地坐起来。 “我真的没有不想嫁给你。”她直冲冲地说道。 顾止的眼睛一亮,然后一脸不可置信。 “之前你是不是偷亲我了?亲在哪了你还记得吧?” “我以为那是别人亲的。” “那个别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吗?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你?” 周乐音丢下一箩筐话,让顾止脸色一变,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以至于唇瓣颤动,半天没能说话。 “谁知道堂堂首辅,还能做出这种登徒子一样的行为。”周乐音不满地瘪嘴。 顾止的心被紧紧揪在一起,他的眼里闪过惊喜,震惊,以及不可置信。 他颤着手将周乐音抱住,恨不得把周乐音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真的吗?” 巨大的惊喜笼罩着他,以至于短短三个字,他却像烫嘴一样说了许久。 可巨大的喜悦过后,顾止又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 他囚禁了周乐音,把她的双手捆出了红痕,让她受了伤,甚至还威胁周乐音让她不要离开,这样的他,周乐音还愿意要吗? “那你现在……还愿意嫁给我吗?”顾止小心翼翼询问,双眼里满是紧张,他几乎不敢眨眼睛,怕错过了周乐音眼里的任意一丝情绪变化。 “你说呢?”周乐音冷冷地哼了一声,把手伸到顾止的眼前,“还不帮我解开?” 顾止的手伸了过去,触碰到锁链,毛绒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突然又反悔了。 “音音,我不信。”顾止喃喃,说不出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周乐音说话。 周乐音:“……” 她还能怎么办。 周乐音话音一转,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顾止的话语顿住,如实将时间告知周乐音。 “我爹娘那边,你怎么交代的?”周乐音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直视顾止的双眸,让他无法逃避。 顾止如何交代?顾止压根没有交代。 当时他太兴奋了,什么都忘了,脑海中只记得,周乐音要一辈子都陪着他,再也无法离开了。 以至于顾止唯一做的,就是在定国公来之前,把会暴露他的一切都藏起来,然后陪着定国公演了一场戏,让定国公对他更满意了。 这样的话顾止怎么可能对周乐音直说,他含糊其辞,不肯吐出真言。 “所以……你打算一辈子把我藏在这里?”周乐音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顾止攥了攥指尖,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哪怕到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在外人眼里一辈子孤身一人?”周乐音言辞犀利。 顾止颔首,声音小小的应了一声。 周乐音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好,那就照你说的。”她斜着坐,用背对着顾止,“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在一个男人面前做这样的假设,脸红的不像话,还是强忍着,保持镇定,这才能冷着声说话。 顾止被她这样的假设说得愣住了,他禁不住去幻想。 幻想如果他们真的有了孩子之后的模样。 会有一个长得像周乐音的小孩子,牵着他和周乐音的手,说话时奶声奶气的…… 但接下来周乐音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 周乐音问:“如果有了孩子,你是不是也要像关我一样,把孩子也关起来?”她的语气平缓,可一字一句,像把淬了冰的剑,直扎他心口。 顾止说不出半句话,他根本无法反驳。 其实他从没有这么想过,没有想过他们会有孩子。他根本不敢去想。 周乐音亲手编织出一个美好的画面,等他沉浸其中时,一下将画面戳破,然后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顾止的心揪成了一团一团。 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音音……音音……我没有……”顾止伸手想要抱住周乐音,告诉她,他没有。 周乐音没有动,环着腿抱住自己,她感受到了顾止的难受,但她没有去安慰顾止,没有任何行动。 任由顾止抱着自己。 “你把我放出去吧。”周乐音缓缓说道。 “那你……那你还要不要我?”顾止很害怕。 比他第一次被抛弃在雪地的时候还要害怕。 第一次被抛弃的时候,他还小,甚至无法理解抛弃的概念。但这一次,是一种已知的,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害怕。 “要。”周乐音的手轻抚着他的手,语气坚定。 顾止喃喃,嘴唇翕动,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才不可置信地询问,“什么……?” “我可不能放你去祸害别人。”周乐音转过身,脑袋枕着顾止的肩膀,贴在他的耳侧说道。 顾止仿佛一个濒死的人,突然得到了救命的解药,他双眸瞪大,满脸不可置信,颤着双手回抱周乐音。 周乐音感受到放在自己背上的那双手在颤抖着,微弱地挣扎着。 她松开顾止,把手伸到顾止的面前,“别抖了,解开吧。” 就在顾止要解开的时候,门外突然被敲响。 胡生的声音传来:“大人,国公爷派人送了信过来。” -- 第83页 “我爹?”周乐音猛地站了起来,推着顾止,催促他道,“快去看看是什么。” 她好像并不急着出去? 顾止心中那一抹怀疑消散,他解开了禁锢着周乐音的锁链,疼惜地抚着她的手腕。 禁锢着的手腕被松开,周乐音突然觉得还有些不适应。 她反手拍开顾止的手,走在了顾止的前面,“去看看我爹写了什么来。” 顾止望着她的背影,再没了之前的疯狂,大步跟了上去。 先出来的竟然是周乐音,胡生吓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他结结巴巴地望着周乐音,“这……这……周小姐怎么……” “信给我。”周乐音扫了他一眼,伸出手去接信。 胡生愣愣地把信交出去,望着面前比戏剧还要戏剧的一幕,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跟在周乐音身后的是顾止,顾止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哪有半点先前的模样。 胡生心中感叹,周小姐还真是厉害,这才进去没一天呢,就把大人哄好了,看来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周小姐。 周乐音看着信,望向顾止,语气不善:“皇上为什么要模仿我的字迹送信?不会是你送的吧?” 顾止一愣,拿过信翻看,回复周乐音道:“不是我送的信。” “皇上为什么要给定国公送信?”顾止低语喃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那块令牌的事情好像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皇上在针对定国公和他,这是为什么。 向来玩弄人心的顾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不透人心了。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自小一起学武一起读书,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顾止现在还记得年幼时的皇帝。 皇帝年幼时其实并不受先帝宠爱,甚至经常遭到宫里面小太监的欺负,日子过得并不像一位皇子,反倒比小太监还要差。 说起来,顾止在宫外乞丐堆里的日子只比皇帝好那么一点点。 皇帝捡到他之后,两人就一起成为了太监们欺负的对象。 顾止是从乞丐堆里混出来的,和皇帝不一样。 太监们欺负他,他就暗地里用计欺负回去。 小小的皇帝被他护着,身上的伤倒是不再加重。 那时候皇帝身体弱,被子又不够厚,他们两人的被子叠在一起,两个人睡在同一个被窝之中取暖。 小顾止睡眠浅,小皇帝左右滚动,并不老实,连带着小顾止也被他吵醒。 小顾止望着天,问道:“你睡不着吗?为什么?” 小皇帝突然就停了下来,双手交叠乖乖地放在肚子上,眨了眨眼,“没有。” “那你为什么翻来翻去?”顾止不明白,童声稚嫩。 小皇帝哪里睡得着,他怕一闭眼,就有冷水再次泼在自己的被子上。 “你是怕昨晚晚上的事情再次发生吗?”小顾止这下懂了,他侧着身子,望着皇帝,语气几乎是肯定。 他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可以怕这个,小皇帝倔强地不肯点头。 “你放心,他们不敢再来了。” 小顾止早就替皇帝报复回去了,现在那群欺负他们的太监,应该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来给他们的被窝泼冷水。 小皇帝虽然知道,但还是有些怕,他颤了颤,认真地问道:“那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小顾止其实连自己也保护不了,他自己浑身上下全是伤,但是面对小皇帝的询问,坚定地点头,“我会的。” “只要你一直保护我,我也会护着你的。”小皇帝点头,承诺道。 当时的顾止没有在意这句话里的前缀,可现在想想,皇帝保护他是有前提的,前提在他也保护着皇帝。 现在的顾止好像懂了。 现在的皇帝是认为,他有了周乐音,就不会再保护他了吗? 顾止的生命里,最想要保护的两个人,一个是周乐音,另外一个就是皇帝。 可他现在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太搞笑了。 他想保护的人竟然想害他,而他一直没有察觉。 顾止突然冷笑,如坠入冰窖一般,周身寒冷。 顾止的心情变化周乐音能感受到,她的心口疼痛一阵又一阵的,周乐音抬眸看顾止,伸手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那双手温暖,仿佛能祛除所有寒冷,顾止紧紧握着这双手,不肯放开。 一直到许久,顾止这才缓过来。 “要不,我还是先不出去了吧?”周乐音敏锐察觉,自己现在出去,只能成为一个皇帝眼中的靶子,并没有任何好处,她主动提议。 周乐音不可能一直躲着的。 他是皇帝,如果他一直不倒,又或者一直想对周乐音动手,那周乐音岂不是得躲一辈子? 这对周乐音并不公平,顾止捏了捏她的手,“不用。”他可以护住她。 “不用?”听起来周乐音好像还有点失落。 的确有点失落。 毕竟被囚禁的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顾止什么都端到她的手中,日子赛神仙呀。 她现在已经想象到了,等她出去之后,为了安全,只能闷在家中,无法出门。 周乐音想的并不差。 顾止把她送回定国公府,两人合起伙来找了理由,把责任推倒皇帝身上之后,定国公就不太允许她出门了。 -- 第84页 周乐音只能窝在家中,整日闲来无事。 “槐米,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她撑着脸望天。 这日子比被囚禁还难过。 槐米只能安慰周乐音,然后替她多准备些小零食,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槐米只能故技重施,她笑着端了零嘴给周乐音,“小姐,您吃吧。” 槐米这招早就用厌了,但每次用起来,周乐音就是吃这一套。 只是她吃着吃着,又停了下来,“你说顾止能吃到吗?”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顾止了。 每天只从定国公嘴中听来顾止的消息。 说来倒还真是新奇,顾止囚禁她之后,莫名得到了国公夫人和定国公的喜爱。 现在定国公和国公夫人都知晓她和顾止的事情了,不仅如此,两人半点也不反对,反而很是赞同,就希望事情能早点解决,然后顾止早日把周乐音娶回府上。 这么一来,周乐音想要打听顾止的事情,也变得简单起来,只需要找到定国公,就能知晓了。 但定国公也不是事事都知晓的,比如一开始周乐音问顾止有没有瘦,然后就见定国公嘘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到了后面,定国公这才会去关注,但每回都是得到否定的答案。 周乐音哪里还看不出来定国公是在安慰她,但她也没有办法,就连暗地里让人送东西给顾止也不行。 但这么多天以来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至少在皇帝的眼中,现在定国公府和首辅府已经成了敌对的两方,两者之间水火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定国公和顾止上朝刚吵完,一下朝就被皇帝叫了过去。 皇帝惯会做好人,他先是安抚了两人一顿,之后再来询问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定国公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冷冷扫了顾止一眼,然后再去看皇帝,“回皇上,无事。” 这就是皇帝想要的结局,皇帝嘴角挂着笑,嘴上安抚着定国公,“定国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和朕说说。” 他看向顾止,“阿止,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皇上,臣想求您赐婚。”顾止突然行了一个大礼,满脸认真,但语气有些疲倦,想来是这些天来被折腾得不像样了。 “噢?阿止倒是说说,看上谁家千金了。”皇帝故作疑惑,看了眼顾止,又看了眼定国公。 “定国公府千金。”顾止说道。 就在顾止说话的时候,定国公噗通一下跪在顾止的前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臣不愿意!” 看来顾止囚禁周乐音一事已经被定国公发现了。 皇帝咦了一声,“为何不愿意?” “臣……臣……”定国公半天说不出一个理由,倒是憋得满脸通红。 这叫他怎么说的出口! “皇上,臣请单独与定国公说两句。”顾止倒是波澜不惊,求皇帝。 皇帝挥了挥手,同意了。 顾止和定国公没有出去交流,就在房间之内。 一开始定国公对顾止爱搭不理,等久了之后,定国公突然指着顾止的鼻尖,声音大到皇帝都能够听到。 “你做梦!” 但是这一声之后,定国公的声音突然就小了。 皇帝听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看见来到自己面前的定国公满脸怒气,而顾止脸色也并不好看。 “两位商量好了?”皇帝笑吟吟的。 “好了。” “好了。” 两种声音同时从皇帝耳边响起,只是一声难掩怒气,另外一声语气森冷。 “那这婚,朕到底要不要赐呢?”难掩嗓子里的痒意,皇帝咳了一声。 “赐。”这下只有顾止回话。 定国公冷哼,没反驳,但脸色铁青,直接说明了一切。 “定国公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定国公和顾止闹起来。 “愿意。”这声愿意说的勉强到就连顾止都开始怀疑,定国公是不是真的不愿意。 皇帝乐意看见顾止内宅不宁,他自然没什么话说,恨不得两家早日结亲,然后成仇,“既然两位都同意了,那朕就拟旨了。” 顾止囚禁周乐音这么久,周乐音自然对顾止没了好脸色,等两人成婚之后,指不定怎么闹呢。 定国公能同意这门婚事,说不定是因为自家女儿失踪这么久,清白早已不在,无奈之下这才答应。 他对顾止应当积怨已久,到时候佳偶不成成怨偶。 鹬蚌相争,得利的就是渔翁。 皇帝也只是下旨让两人定亲,但什么时候成亲并没有细说,日子由两家自己去定。 顾止这下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到定国公府去了。 之前的每次去,他不是翻墙,就是在门外等着。 唯独这一次,顾止光明正大地跨进了定国公府。 在屋外的时候定国公故意给他脸色瞧,等皇帝的人一离开,进了国公府,定国公瞬间乐开了花。 “阿止啊,这些天我在外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定国公拍了拍顾止的肩膀。 “国公爷您这话就客气了。”顾止不太会说客套的话,说出来的话僵硬,但好在定国公并没有在意。 “你也许久没见到音音了吧,我派人带你过去。”既然两人早已定亲,那定国公就不会拘泥于小节,他叫来下人把顾止带了过去。 -- 第85页 周乐音见到顾止的时候,她窝在院子里,无聊到揪着花朵,左右数着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顾止。 槐米出院子门,一抬头正巧撞见顾止在门外,刚要出声告知周乐音,就见顾止“嘘”了一声。 “我自己进去。”顾止小声说道。 槐米点头,嘴角咧开,一脸“她懂她懂”的表情。 “顾止来,顾止不来,顾止来,顾止不来……” 周乐音拔下花朵的花瓣,数到最后,还是顾止不来。 气得她把花摔在地上,“什么破花。” “我再送你十盆花怎么样?”顾止憋笑辛苦,悄无声息站在周乐音身后,出声询问。 这道声音熟悉又陌生,久久不曾听见过,周乐音有些恍惚。 她一扭头,就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她呆愣住,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怕自己看见的是幻觉。 周乐音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还没有消失,她激动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上前扑在顾止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她的声音含糊不清,甚至还带着哭腔,“你怎么才来!” “我来晚了,音音不要哭。”顾止比周乐音想象中的更要想她,此刻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就像在做梦一般。 “我才没有哭呢。”周乐音憋着眼泪,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好好好,没哭,我们的音音才没哭,是风太大迷了眼睛。”顾止的声音越发温柔,哄着她。 这么多天没见,顾止哄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你不会在外面哄着别人吧?”周乐音语气森冷,可因为刚才哭过,眼眶鼻尖都是红红的。 指腹擦拭掉周乐音脸上的泪,顾止否认:“哪有什么别人。音音想我吗?” “我比你想我要多那么一点点想你。”周乐音哼了哼,勉强满意,她给顾止比划了一下。 她实在是可爱,眼睛圆圆的,脸也圆圆的,脸颊两侧的肉也多了一点点,摸上去手感柔软。 顾止伸手捏了捏,被周乐音一把拍掉,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顾止,像护食的兔子,“做什么?!” 顾止失笑。 周乐音却有了不满,她朝顾止招手,示意他低头,“你低头。” 那双黑亮的眸子眨巴着,一看就知道没打好主意。 顾止乖顺地低头,俯身过去,恰好把脸埋在周乐音的颈窝。 周乐音的耳垂本就是敏感的地方,被这么一埋,腿又软了几分,忍不住发着颤,她的声音也在打颤,“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顾止故意在她的耳垂旁边说话,细密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垂,本就发软的身体更是瘫软一片。 周乐音的手抱住顾止,顾止回抱着她,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顾止使坏也有一个尺度,怕惹怒了周乐音,他安分了一会。 周乐音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松开。” 顾止抱着没松,然后感受到耳垂一股微弱的痛意。 周乐音气得牙痒痒,牙齿咬在顾止的耳垂,像要报复他一般,上下两排牙齿前后咬动。 其实周乐音并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她单纯只为报复顾止。 但放在顾止身上,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清晰了,像会放大一般,直接从耳垂传到浑身,带来一股燥热,以至于顾止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毕竟现在天气已经暖了上来,他身上不再披着斗篷,遮不住某些心猿意马的变化。 如果被周乐音看见,他并不好解释。 周乐音亮着一口白牙,得意洋洋地松开顾止,在顾止没有回神的时候,捏上了顾止的那张脸。 比她想象中的手感要更好,更柔软一些。 但顾止的脸颊很烫,周乐音有些疑惑地往他额头上探,询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顾止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沙哑,像在压抑着什么。 他的脚微微挪动,试图遮住身下的变化。但也正因为挪动,吸引了周乐音的注意。 周乐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敛着眸子往下一看,然后双颊通红,连带着耳垂,锁骨,温度高到发烫。 放在顾止额头的那只手像被火烧到了一般,飞速地缩了回来,藏在身后,看顾止的眼神也带上了警惕。 第42章 不妙的梦 “你……你怎么这样!”周乐音感觉自己现在像在燃烧一样,整个人都红透了,像极了熟透了的山柿子,扒掉外壳,就能看见柔软的身体。 顾止也红着脸,本就沉默寡言,一下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周乐音推着,推了出去。 “你在外面冷静一下再进来。”周乐音恶狠狠地说道,只是含羞带娇的,说话跟娇嗔似的。 “音音……”顾止被推了出去,斜靠着门,纤细修长的手指轻叩门。 响声一下一下传到周乐音的耳里,她双颊通红,用手冰了冰,温度也没降下去。 “别喊了,不开。”周乐音朝门外喊。 也不知道顾止怎么想的,他并没有离开,只是不再敲门,静静待在门外。 没听见敲门声,周乐音还以为他离开了,心里又有些失落。 毕竟他们几乎有一个月没见了,从元宵到现在,现下都快要三月了。 赫拉 难得的见面机会,顾止竟然离开了! -- 第86页 明明是周乐音把他推出去的,但周乐音现在又有些气恼,气鼓鼓地走到门口,要看顾止是不是真的走了。 她开了一条小缝,眼睛凑在缝隙之间,眸子眨了眨,没看见顾止。 但毕竟这样看视线受阻,无法看到全貌,周乐音试着把门往外推开一些,足够脑袋探出去。 她才刚探出头一半,就在门的一边看见了顾止。 顾止背靠着门,微微低垂着头,望着脚尖,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猛地抬头,往门处望去。 那个探出来的脑袋来不及缩回去,双目圆瞪,愣愣地看向顾止。 她没有想到顾止竟然还没有离开,扒着门的手一松,往门外摔,差点摔在地上。 顾止比周乐音摔的动作更快,将门推开,扶着周乐音的手臂没让她摔在地上。 “我……”周乐音一开始还有些心虚,说着说着,突然挺直腰,从顾止的怀中跳了出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说话明显底气不足,梗着脖子,脸上红晕散了些,白里带粉,肌肤吹弹可破。 “你生气了。”顾止默默解释。 顾止害怕周乐音生气后不理他,他又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所以只在门外等着。 周乐音本来就只是羞赧,并没有生气,顾止的话一说,瞬间就像蔫了的茄子,喃喃几声,“我没生气。” 她往院子里走,把顾止丢在身后。 顾止的腿长,很容易追了过去,他跟在周乐音的身后,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并不敢太靠近,就怕周乐音的某个举动再一次在他身上点燃火星。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人吗?”周乐音又不满意了,回过头停下脚步,不满地看着顾止。 顾止心想,的确会吃人,但他嘴上却说,“不会吃人。” “皇上怎么会突然下旨替我们赐婚?”周乐音坐下,端着槐米刚才准备的零嘴,慢悠悠地吃着,只是心里的疑惑难掩。 她并不知道这场赐婚是靠顾止和定国公在皇帝面前演戏得到的成果。 顾止的脑海中浮现出在皇帝面前的画面,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他还是如实告诉了周乐音。 顾止的文采并不差,描述事情的时候,虽然不比说书先生说的有趣,但足够让周乐音捧腹大笑。 她趴在桌上,下颚埋在胳膊肘之间,眼睛微微上扬去看顾止,双眸里像缀着星星一般闪亮,“我爹竟然还有这么行的时候。” 定国公的样子……顾止回想一下,的确很滑稽。 周乐音毫不留情地大笑,顾止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带着这一段时间的疲倦都消散而去。 其实待在这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但有皇帝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算着时间,顾止只能起身。 周乐音望了望天,总觉得时间还很早,她不舍地询问:“你今天在我家吃饭吗?” 顾止摇摇头。 一个眨眼间就见周乐音神色颓然,她叹口气,“好吧。” 顾止到底没忍住,伸手触碰周乐音的头,声音柔得不像话,“音音,等我娶你。” 周乐音破天荒地没有再回话,垂着眸子,白嫩的耳根处爬上了一抹红晕。 顾止刚走出定国公府,赵怀瑾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顾止和定国公做戏瞒着所有人,赵怀瑾也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是知晓周乐音失踪之事的。 心里一猜,便怀疑是顾止绑走了周乐音,他担忧定国公是为了周乐音的清白,才勉强同意赐婚。 “怀瑾,你怎么来了?”定国公刚送走顾止,正巧就在门口,一定眼就瞧见了赵怀瑾。 顾止还没走远,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一看,竟然是赵怀瑾。 那个元宵夜里,让周乐音想抛弃他的人。 他顿住了脚步,望着赵怀瑾的身影,舌尖抵着上颚。 “姑父,我……我有要事和您说。”赵怀瑾一下马车,抓住定国公的肩膀,便紧赶着要往定国公府内走。 定国公做事分得清缓急,见赵怀瑾这么着急,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脚步迈得比赵怀瑾还大,一下就走进了府内。 两人都没有注意停留在身后的顾止。 顾止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听。 但到底还是跟从了本心,悄无声息地跟着定国公和赵怀瑾,藏在暗处听他们说话。 顾止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对,但一想到里面的人是赵怀瑾,他那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便涌了出来。 潮水将他淹没,只能疏,不能堵,竭力控制也无法控制住。 或许只有等到周乐音嫁给他,他才能有所改变。 “到底是什么事?”定国公急得额头上青筋凸起。 “我听说皇上帮表妹和顾首辅赐婚了。”赵怀瑾的胸腔内好像藏着一座火山,时机恰当,火山就会爆发。 而现在,就是火山爆发的时间。 定国公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他松开赵怀瑾的手,“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赐婚的时候我在。” 谁知赵怀瑾听了这话,当下愣住,怔怔地望着定国公,半天没有说话。 “怀瑾,你怎么了?”定国公看出他的异样,关怀地询问了一句。 “姑父,你还记得先前表妹和怀铭遇刺一事吗?”赵怀瑾本意不想提起这件事,但想要改变定国公的态度,他也只能从这件事下手。 -- 第87页 定国公点了点头。 他已经猜到了赵怀瑾想要和他说什么,无非是看到了属于顾止的令牌,可那个令牌是皇帝的,但这件事情定国公并不好向赵怀瑾解释。 他只能静静地听着赵怀瑾说完,然后才打断他,“怀瑾,这件事情你不要参与。” “姑父——”赵怀瑾不可置信地看他,好像定国公做了什么毁天灭地的坏事。 定国公不欲与他解释,便转移了话题,“怀瑾,不如留下来吃过饭再走?” “姑父,我也可以娶表妹的。”赵怀瑾沉默了片刻,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向定国公说道。 他的双眸注视着定国公,眼里有片刻的犹豫,但一闪而过,很快就只剩下了坚定。 就在赵怀瑾出声的时候,屋顶上的瓦片突然发出了声响。 定国公看了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将目光放到了赵怀瑾的身上,他大吃一惊,见周围无人,这才松口气,他警示赵怀瑾,“怀瑾,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赵怀瑾这样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徒增人烦恼。 更何况事情真相本就不像赵怀瑾所想的那般。 在定国公说完之后,屋顶的动静突然就没了。 两人所处的这一块寂静无声,像极了山外荒野。 赵怀瑾不理解,他追上定国公的脚步,急冲冲叫住定国公,“姑父——” “怀瑾,我以为你一向沉稳,现在怎么突然糊涂了?”定国公停了下来,仔细扫视站在眼前的赵怀瑾。 赵怀瑾也长大了,有他高了,的确到了成亲的年龄。 如果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定国公很乐意把周乐音交到他手中,让他照顾周乐音。 但来晚了就是来晚了。 更何况周乐音和顾止两情相悦,定国公断没有棒打鸳鸯的做法。 十七年的相处都没能让周乐音对赵怀瑾产生男女之情,说明他们是真的没有缘分。 只是定国公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赵怀瑾对周乐音是有感情的。 “先不说音音和顾止是不是两情相悦,就先说皇上,圣旨已经赐下来了,就算你愿意,皇上能愿意吗?” 赵怀瑾默然无语,嘴角的弧度往下,耷拉着眉眼,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冷水冰冷入骨,他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姑父——”赵怀瑾再出声,喉间干哑苦涩,说出的话都带着一股巨大的苦涩味。 “好了,不说这个了。”定国公说完,再次询问赵怀瑾,“留下来一起吃饭?” 赵怀瑾哪里还有心事吃饭,冷水让他清醒过来的同时,也打破了他的一切幻想。 他摇摇头,礼貌拒绝:“姑父,我就不留了,谢谢姑父。” 定国公也没强制留他,看他神色恍惚,派人送他回赵府。 赵怀瑾离去之后,顾止这才从暗处走出。 胡生大气不敢喘,跟在顾止身后,又不敢问刚才他听到了什么,只能凭借顾止的神色来猜测。 可顾止情绪隐藏得太好,胡生什么都看不出来。 * 顾止这番行为,倒打消了皇帝的怀疑,他见顾止不常去定国公府,还特意出声撮合。 他催着顾止让他去找周乐音,做足了关心朝臣的好君王模样。 只有皇帝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 “阿止,芷清先前说要准备春游,不带未婚妻出去逛一逛?”皇帝打趣。 长公主闺名为邵芷清,她性子虽傲,但极爱办各种宴会。 “不是我不带。”顾止自言自语,垂着头,肉眼可见的颓然,他对皇帝解释,但将话说完时,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是音音她不愿和臣出去。” “这样吗?”皇帝惊讶了一声,“阿止这么优秀,这定国公府千金还能不愿?” “这样,不如朕下旨,让她陪你一起。”皇帝推波助澜,暗里要将顾止和周乐音凑在一起,两人要是能在宴会上闹出矛盾最好。 “多谢皇上。”顾止没有扭捏,坦然地接受,眼里是势在必得。 那是久违的神色。 皇帝就知道顾止不会做弱势的那一方。 顾止要是喜欢一个东西,就算是抢也要抢到,怎么可能一直顺从着周乐音,现在他给顾止提供一个这样的机会,只等两人闹翻。 “那臣先去准备了。”顾止说道,缓缓退下。 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顾止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皇帝还真是,一言难尽。 * 春游定在上巳节,很快便到了。 时间到了三月,大家身上的衣裳都轻盈了不少。 顾止以前没有春游过,东西准备来准备去,到最后索性自暴自弃,总归他是名义上的恶人,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他到底带了什么东西过去。 顾止就两手空空去,不仅如此,还冷着脸,像极了刚吃完人,然后被强制着拉进了宴会一般。 周乐音早早知道他会来,心里止不住的期待,在见到顾止的神色之后,终于忍不住发笑。 她又觉得笑出声来不太好,便一直憋着,埋在槐米的肩膀上,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 看上去像被顾止吓哭了。 邱倩不知道什么情况,凑到周乐音的身后,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低声询问:“音音怎么了?” -- 第88页 邱倩的声音本就有些粗,故意柔着声音安慰人,听起来很是怪异。 但是她这么一安慰,别的人都被她带偏,纷纷猜测,周乐音是不是被顾止吓哭了。 长公主邵芷清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缓缓走到顾止面前,扬着下巴:“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走到了一起。” 顾止神情淡漠,视线依旧放在周乐音身上,反问:“长公主很意外?” 长公主并没有直接回他,话音一转,也不知道话里是惆怅多还是幸灾乐祸要多,“她很怕你嘛。” “定国公和你闹这么厉害,娶她真会有好结果吗?” “强扭的瓜更甜。”顾止垂眸看她一眼,神色一凛。 顾止这话,将长公主接下来的话堵在嘴中,让她一哽,原先计划要说的话都哽在喉咙口,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正在这时,顾止看见赵怀铭走到了周乐音的身边,甚至朝周乐音伸手。他没了耐心再听长公主的废话,抬腿便准备走。 如果再不说,恐怕就说不出口了,长公主的话脱口而出,“不如你娶我怎么样?我可以给你提供更多的便利和好处。” 三月的天,微风徐徐,地面冒出尖的草苗被吹得左右晃动。 顾止顿住,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嘴角微微勾起,腰背直挺,正脸对着顾止,与他四目相对,没有半点回避,很是坦然。 如果不是顾止知晓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他只会以为刚才说那些话的人不是长公主。 “长公主这话不要再提了,顾止今日就当没听见。”顾止扭头,直白地拒绝。 长公主被拒绝,垂眸的那一瞬,脸色铁青,但当她抬起眸子,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她从顾止的身侧走过,微风卷起长发,飘然打在顾止的手臂上。 走在顾止身侧时,长公主说道:“既然这样,顾首辅就当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世界上那么多男人,比顾止更厉害的人又不是没有,何必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脑袋里面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她才不稀罕,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难受。 毕竟长公主望着顾止,望了好几年。她以为顾止会一直孤身一人,骄傲让她无法出口询问。 可没想到来了一个周乐音,夺走顾止的所有注意力。 “他……他和长公主说什么呢?看着很亲密的样子。”邱倩一扫,就看见了顾止和长公主两人站在一块,她赶忙拉了拉周乐音,让周乐音看看那边。 周乐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顾止和长公主站在一起,长公主开口说话,顾止神色淡淡。 也不知道顾止说了什么,长公主往她这边走来,视线也从顾止身上移到了她的身上。 一见到长公主走了过来,周乐音连忙将视线移开,拉着邱倩低语:“别看了,长公主过来了。” 等她话音刚落,长公主就对着周乐音,出声道:“周小姐,许久不见。” “见过长公主。” 本以为长公主会有话与她说,却没想到长公主只是用眼神打量着自己,并不说话。 “顾首辅也来了,你怎么不去?”长公主问。 长公主是一个美人,只是嘴角天生向下,有些苦相,气质又清冷高傲,看着并不好接近的样子。 她话语凌厉,语气也冷,像在针对周乐音。 赵怀铭的视线悄悄放到了长公主身上,不像之前那样冲出来护着周乐音,反倒一直沉默着,像看呆了一般。 长公主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美目一扫,把赵怀铭忽略掉了。 周乐音顺着长公主的话看一眼顾止,刚要回长公主,就见长公主转身,眨眼间就走远了。 “这是怎么了?”周乐音朝走来的顾止挤眉弄眼。 顾止在长公主来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周乐音的身边,就怕长公主对周乐音使绊子。 “不用管她。”顾止唇瓣轻启,声音并不大。 周乐音若有所思,点点头。 先前因为赏花宴送来的请柬精致,周乐音对长公主是有所关注的,可当时也不觉得长公主和顾止之间关系不一般,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 周乐音虽然觉得疑惑,但没有直接询问。 反观赵怀铭,自从传言之后,对顾止也有了误解,他这会儿视线从顾止身上一扫而过,半天没有打招呼,在犹豫要不要和顾止说话。 “顾首辅。”犹豫纠结了一会儿,赵怀铭还是开了口。 抛掉顾止对周乐音的行为,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顾止颔首,之后便将视线移到周乐音身上。 他伸出手去,摸索到周乐音藏在身后的手腕,语气有些冷,“走吧。” 顾止的本意是在外人面前做戏,谁料赵怀铭当真了,他壮着胆子,伸手打开顾止的手,然后把周乐音护在身后,强硬又畏惧。 “顾首辅,我姐她没想走。” 赵怀铭虽然站了出来,但胆子还是那样大,没吃熊心豹子胆。他的行为大胆,说话语气却畏惧,怕顾止对他动手。 毕竟赵怀铭是见过顾止站在血泊之中的。 “所以呢?” 顾止搭理他了,赵怀铭突然哑口无声。 所以呢? 所以他要做什么? 两人静静对峙着,吸引了旁人的眼光。 -- 第89页 传到大家眼中,这样的行为便是:赵怀铭看不惯顾止对周乐音这样态度强硬,出手打断了顾止,以至于顾止对赵怀铭冷眼,准备对赵怀铭动手。 众人连起哄也不敢,沉默地望着,看好戏一般。但在顾止一计冷眼之后,默契地背过了身去,不再远远看戏。 他们懂。 家丑不外扬嘛。 顾止虽然为人凶狠,但处理家事,也是不想要别人看热闹的。 其实顾止单纯不想要别人把视线放在周乐音身上。 无论如何,他还是不想要周乐音被别人看见。时间过去那么久,也依旧没有改变他想要独占周乐音的心。 “所以你不能带她走。”不仅赵怀铭,就连邱倩也站了出来,但她和赵怀铭一样,说话底气不足。 顾止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以至于周乐音这位好友也有所耳闻。 她看向周乐音,“音音,你想跟他走?还是想跟我们一起?” 周乐音沉默看着面前一幕,默默站了出来,把赵怀铭和邱倩拦住,“我没有不想走,你们两人先玩。” 她走到顾止的身边,在顾止手势的示意下,把手放在顾止摊开的大掌上,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姐……” “音音……” 不得不说,两人几乎是同步叫出了声。 周乐音没回头看他们,而是将视线放在顾止身上,半开玩笑的说道:“我怎么像羊入虎口一样?” 顾止无奈地捏了捏周乐音的手,没回话。 周乐音自言自语一般:“也不知道这只老虎会怎么对我呢?” 顾止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一开始就只想把周乐音和赵怀铭拆开,单独和周乐音相处,这才会拉着她出来。 现在还真被周乐音问住。 草地一片绿色,还透着雨后初晴的淡淡清香。 除去长公主一群人,草地上还有其他相约而来的几家人。 一个小孩子扯着风筝线,一对年轻男女在他身旁,视线紧紧放在小孩身上,怕他摔倒。 小孩子扯着的风筝飞在天上,飞得又高又远。他们的欢声笑语传得更远,周乐音也能听见。 “要不我们放风筝?”周乐音提议。 她说做就做,从一旁拿了风筝过来。 长公主做东,这些自然也是准备好了的,风筝放在一旁,需要的便可以去拿。 周乐音蹦跳着拿了两个风筝过来,将风筝线交到顾止手中,“给你。” 只是小小的一圈线,落在顾止手中,却像极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又重又大。 顾止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你不会放风筝?”周乐音已经把风筝线理好了,这才发现顾止并没有动。 她一愣,跑到顾止的身边,伸出手指戳了戳顾止手中的线。 顾止不太想承认,但他的确不会,冷着脸点了点头。 顾止没有放过风筝,对这种陌生的事物,有着第一次见面的无措,周乐音觉得他整个人都失落起来。 顾止手中的风筝线还是最初那个模样,一点也没有动。 周乐音想想,一下跑远,把自己手中的风筝放了回去,很快又跑了过来。 顾止以为她走了,垂着眸子望向手中的风筝线,眸色暗沉。 下一刻在耳畔听到了周乐音的声音,清晰又响亮,“我教你呀!” 顾止抬眸,正巧与周乐音的视线相撞。 那双眼里没有嘲讽奚落,满满的真诚,她说道:“把手伸出来。” 顾止愣愣的,把手伸了出去。 周乐音在那双手上,轻轻点了点,认真地摆弄着,好一会说道,“好了。” 她垂着头,视线放在自己的手上,留下一个白嫩的侧颜,像嫩豆腐一般,皮肤吹弹可破。 风筝线缠在手上,有些痒痒的,不像是缠着他的手,倒像是缠在他的心口。 “好痒。”顾止的心像被羽毛轻飘飘地扫过一般,让他的话忍不住说了出来。 “啊?”周乐音的动作一顿,“那我轻一点。” 只是缠绕一根丝线,怎么会痒呢。 痒是因为她的动作太过温柔认真,缠绕的丝线往他的心口去了。 “我们走吧。”大功告成,周乐音拍了拍顾止的手臂。 周乐音牵着顾止的手,微微抬起,然后小跑了一段路。 拖在地上的风筝慢慢飞了起来,落在半空之中。 周乐音越跑越快,顾止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跟着周乐音的脚步,随着她脚步的变化而变化。 风的阻力也越来越大,风筝越飞越高,飘在空中。 周乐音一直牵着顾止的手往前跑,脸上洋溢着笑。 两人的长发随着风飘起,相互缠绕在一块。 顾止想,他要和周乐音纠缠一辈子。 “你看,很容易的。”周乐音超有成就感。 “嗯。”顾止轻轻应道。 学会放风筝倒是顺利,但是风筝却有一点不顺,风筝线被折腾久了,随着顾止的动作,风筝从空中飘落。 顾止愣住,停下脚步。 周乐音还往前冲了一段距离,感受到了不对劲,往回看,就见两人放飞的风筝缓缓坠落。 “断了吗?”周乐音小跑回去,顺着线扯,把风筝扯到手中。 顾止的心颤了颤,总觉得有坏事发生。 -- 第90页 “我们换一个新的吧。”周乐音想想,认真地说道。 她不觉得不吉利,又准备跑去拿新风筝。 顾止拦住了她,摇头示意,“不要了。” “那我们下次再来放吧。”周乐音举着手上的风筝摇了摇。 “嗯。” 顾止的脸色并不好看,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顾止故意扯断风筝线,故意给周乐音脸色看,甚至还在周乐音笑的时候冷着脸。 他们一时间对周乐音甚是同情。 风筝线断好像真的一种不妙之事的预测。 顾止先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周乐音的灵堂里。 而这一次,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周乐音死而复生,但梦里,周乐音和赵怀瑾站在了一起,两人四目相对,情深义重。 第43章 成亲 虽然有了皇帝赐婚,但纳采、问名、纳吉这些流程也照旧进行。 一大早,定国公府门外就停了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马车以黑楠木为车身,窗牖镶金嵌宝,看上去富丽堂皇。 顾止没有父母替他操办这些事情,便事事都由自己亲自动手,但他也是第一次成亲,并不太熟练。 如果不是国公夫人无意间提起,他甚至不知道成亲还准备这么多事情。 为了表达对周乐音的重视,顾止亲自前去请安北侯夫人替他说媒提亲。 安北侯夫人父母健在,家庭和睦,有儿有女,见顾止突然来,还以为自家发生了什么大事,后来一听才知,顾止请她去说媒。 安北侯夫人提了大雁前去,国公夫人见了,还愣了一下。 “您这是……?” 皇帝早已替音音赐了婚,安北侯夫人这又是何意?替谁提亲? 安北侯夫人端坐在上方,解释自己此番前来的原因,“我这次来,是为顾首辅向贵府小姐提亲的。” 国公夫人一听,面上笑意难掩。 顾止这么重视音音,国公夫人说不开心都是假的。 她笑脸相迎,连叫人准备茶水招待安北侯夫人。 之后的流程便是照旧进行。 下聘那日,聘礼从首辅府一路到定国公府,从街头望到街尾,一共一百零八担,引来无数人的瞩目。 先前顾止就带定国公看过了,此刻面对国公夫人诧异的模样,他笑:“别看了,快去准备准备。” 惹得国公夫人看他,神情更是奇妙,“你知道?” 定国公不再说话,转而去招待前来的人。 国公夫人跟在他的身后,心里总觉得定国公这样的表现不对劲。 难不成在她知道顾止和音音的事之前,定国公早就知道了? 越想国公夫人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她眯着眼看定国公,咬了咬牙。 管事念着礼单,说到口干舌燥也没念完,初春的时间,他却面红耳赤开始流汗,他伸手擦了擦,又接着继续念。 等礼单好不容易念完,安北侯夫人这才替顾止商量迎娶的日期。 国公夫人本意不愿太早,但合了八字,看了吉日,才发现最早的时间便在四月中旬,要是过了的话就要等到十二月了。 安北侯夫人记得顾止与她说的,要早些较好,见定国公提议定在四月中旬,她也就附和了一声。 国公夫人犹豫了一瞬,也觉得四月中旬合适,最后还是将婚期定在了四月中旬。 这也就算彻底定下来了,顾止终于心安了下来。 许是事情发展的太过于顺利,在迎亲的前一夜,顾止破天荒地睡不着觉。 他的内心雀跃,又带着点点紧张,眼前全是喜庆的红色,可他翻来覆去,心里却满是周乐音。 是她笑颜如花的样子,也是她得意洋洋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突然闪过春游之时,风筝断线的时候。 顾止侧着身子,突然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间眼皮越来越重。 也就是在梦中,他梦见了周乐音。 顾止先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周乐音的灵堂里。 而这一次,他梦见周乐音死而复生,但梦里,周乐音和赵怀瑾站在了一起,两人四目相对,情深义重。 顾止知道自己的梦是预知,从一开始佛光寺的时候就知道。 而这个梦,也是预知吗? 预知周乐音会离开他,会和赵怀瑾在一起。 赵怀瑾的确说过他会娶周乐音的话,但定国公并没有答应,这件事情发生在之前,顾止自诩过目不忘,可他这会儿开始质疑自己的记忆力。 定国公拒绝赵怀瑾的时候,脸上表情是什么? 顾止想不起来了。 他听见梦中赵怀瑾护着周乐音的手,体贴又温柔地说道:“音音,你能回来就好。” “嗯。”周乐音垂着眸子,乖顺地由赵怀瑾握着她的手,也不挣扎。 后面赵怀瑾还说了几句话,但顾止听不见,他只看到赵怀瑾唇瓣动了动。 两人说了一会话,然后周乐音跟着赵怀瑾的脚步,随他走远。 顾止伸手,想要挽留周乐音,嘴中不停地唤着音音,但无人应答。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入眼大片红,他缓了缓,指尖狠狠掐入掌心,痛意让他回神。 月牙似的伤口分布在掌心,点点血痕比满室的红还要红。 顾止恍惚,指尖轻轻抹去掌心处的血痕,兀自扯了扯被褥盖上,又重新躺了回去。 -- 第91页 明天,只要明天过后,周乐音就会成为他的。 赵怀瑾再怎么样,也只能望着他和周乐音长相厮守,月下花前。 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梦都是假的,不会成真的。 ** 过礼的队伍浩浩荡荡,抬着花轿往定国公府走去,锣鼓声响彻街头街尾,色彩旗帜飘扬。 定国公府上下大早便忙了起来。 周乐音坐在妆奁前,由丫鬟替她梳妆。 她心中紧张,双手紧紧攥着,脑海中却一片昏沉,睡意朦胧。 昨夜她因为激动和紧张,本就睡不着,夜里心口又突然开始疼痛,折腾了一宿,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就被拉了起来。 定国公夫人在一旁望着,看她时不时脑袋往下点,一脸无奈,伸出手推了推周乐音,“音音,昨夜没睡觉?” 强撑着把眼皮张开,周乐音点了点头,困意重重,迷糊地应了一声,“嗯。” “小姐,您的妆要花了。”槐米在一旁看着,止不住出声。 她看周乐音一直点头,替她上妆的丫鬟无法下手,只能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等周乐音的脑袋不动。 一提到这个,周乐音瞬间清醒,端正坐直。 国公夫人在旁笑出了声,只是依旧难掩心中的酸涩。 养大的女儿这就要嫁去别人家了。 丫鬟们手巧,在最短的时间内,替周乐音把妆上好了。 周乐音生得明媚,略施粉黛便美得惊人,红唇娇艳,眉目如画,如同从画中走出的美人。 等房间内丫鬟离去,国公夫人这才从袖口拿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周乐音的手中。 “音音,你待会记得要看,千万不要忘记了。”国公夫人千叮咛万嘱咐。 周乐音哪里知晓手中的册子是什么东西,国公夫人话音一落,举起来就要看。 被国公夫人的手拦住,国公夫人无奈:“音音,待会再看。” “好吧。”周乐音心痒痒的,睡意全无,掌心中的册子小小的,但又很厚,国公夫人的话更是让她按捺不住。 国公夫人又交代了几句,门外的丫鬟就跑来传话,“迎亲的队伍来了!” 红布盖头将周乐音的视线遮住,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国公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泪光,跟着周乐音出去。 因为没有亲生兄长,便由着赵怀瑾把周乐音背了出院子。 赵怀瑾。 望着在赵怀瑾背上的周乐音,顾止紧了紧指尖。 透过红盖头,周乐音看见红衣吉服的高大身影,她心中欢喜,嘴角忍不住上扬。 手中的册子被她藏在袖口之中,一直紧紧地握着。 坐上轿子之后,周乐音这才悄悄把藏着的册子拿了出来,顺着红盖头往下,周乐音翻开了小册子。 只是一眼,她的双颊通红,恨不得把手中的册子甩出去。 咬着唇又翻了翻,周乐音突然想起国公夫人刚才交代的话,浑身上下都烧得慌。 轿辇停下,周乐音慌乱地把册子藏了回去,严实地保管好。 一只温厚的大掌掀开车帘,握住了她的手,刚才册子上的画面挥之不去,周乐音的指尖微缩。 顾止的掌心反倒用力,紧紧地握着周乐音的手,直到周乐音轻呼疼,他这才松了松。 首辅府内宾客满座,喧闹声不断,视线受阻,周身一切都很虚无,周乐音紧张地捏着绸子。 等拜过天地之后,耳旁傧相唱:“礼成,送入洞房。” 周乐音便由喜娘和一众丫鬟簇拥着往新房去。 周乐音端坐在宽大的拨布床上,红色盖头遮住了她的神情,顾止坐在她的身侧,却又看不清她的模样。 两人双膝相靠,温度从中传递,有熟悉的人在身边,缓了周乐音心中的紧张。 喜娘将秤杆交到顾止的手中,笑着道:“新郎官可以掀盖头了。” 顾止一身红衣,衬得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连阴鸷冷漠的气质也被喜色冲淡,是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丫鬟们起哄,让他快些掀盖头,好让大家看看新娘子。 顾止恍了神,挑起了盖头。 那张脸如桃花一般娇嫩,见到顾止后笑逐颜开,脸上的神色不似做假。 顾止吊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她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在赵怀瑾身旁…… 喜娘递来酒杯,两人相视而望,顾止的气息贴在她的耳畔,周乐音的耳垂软了软。 她将酒一口饮尽,直勾勾地望着顾止笑,酒涌了上来,本就泛着红晕的双颊更是通红,娇艳欲滴。 顾止眸色暗了暗,轻声细语地说道:“等我。” 他需要去外照顾宾客。 大抵是他的恶名人人知晓,人人畏惧,敢灌他酒的人并不多。 满堂宾客散去,顾止这才迈步走入新房。 没了红盖头遮挡视线,周乐音能够肆意地观察房间内的摆放。 她左看看右看看,却始终端坐在拨布床上,紧张到像在床上生了根一般。 房间门响。 周乐音瞬间停住了乱动的双眼,双手紧紧揪着,垂眸看着地面,而顾止从门外走来。 “音音——”他柔声道,声音里细藏着数不清的眷念。 他的眼里一片红,声音暗哑,抬着周乐音的下颚,强迫着与她对视。 -- 第92页 第44章 音音,你开心吗? 顾止的视线与她相撞,红烛燃着,烛火耀在顾止的脸上,扯出一片虚色。 周乐音的紧张简直要溢出心口,顾止的声音低沉,在这个只有两人的房间里,仿佛就在她的耳畔轻语一般。 红衣似火,灼烧着顾止的眼,他的眼里一片血色,指尖的动作微收。 “疼……”周乐音小声低呼,也不知道是心口疼痛还是下颚被掐得疼。 顾止恍惚,手上动作却是松了,他站到了周乐音的面前,替她拆卸头上厚重的发饰。 如瀑的青丝从指间划过,长发勾着掌心的伤,带来细细的疼痛,顾止垂着眸子,望着眼下这人,神色不明地问:“音音,你开心吗?” “嗯?”周乐音抬眸看他,不曾说话,只是拉着顾止坐下,往他身边靠了靠。 然后牵着顾止的手,放在她心口的位置。 宽厚的大掌隔着一层衣裳,贴在心口,周乐音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双颊绯红,贝齿轻咬着唇瓣,娇羞垂眸。 “它跳得很快。” “因为你。” 顾止的心在这一瞬间跳得更快了,什么梦什么赵怀瑾,都不及此刻的周乐音重要。 他的掌心往上,抚摸着周乐音莹白的脸庞,她的肌肤如冰玉一般,莹洁光滑。 掌心的伤口触碰到细腻的肌肤,带来微弱的疼痛,周乐音忆起昨夜心口的不适,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双手握着顾止的手腕,把他的掌心摊开放在眼前。 顾止心虚,想起先前被周乐音叮嘱过不能伤到手,便想要把掌心缩回。 周乐音强硬地拽住他,掌心月牙般的伤口显露在周乐音的眼中,指腹轻轻拂过,周乐音抬眸看顾止。 眼里仿佛有怒火在燃烧,她已经忘了这是洞房花烛夜,怒气冲冲地质问顾止:“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顾止喃喃,出声解释,他的话语轻飘飘的,仿佛飘落的树叶,一点也不把自己的伤口放在眼里,“没什么。” 周乐音一听,双眼一瞪,猛地站起,把顾止推着坐在床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 不然为什么要不高兴?为什么会在成亲前一晚不开心?为什么要掐伤自己的手? 周乐音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要钱一般哗啦啦直掉。 她一想,凭什么,凭什么他坐着自己站着。 周乐音想一出是一出,又伸手去拉顾止,要把他推到新房外去吹冷风。 周乐音的眼泪一掉,顾止就心疼的不像话。 梦里的她不是不愿意嫁他,还假死骗他,与赵怀瑾在一起吗? 顾止唇瓣翕动,说不出半句话。梦和现实,他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了。 他被周乐音推到了门口。 顾止不愿意出去,他不动,周乐音也推不动他,气急败坏之下,周乐音索性褪去外衣,气鼓鼓往床上一躺,搂了搂被子遮住半张脸,便要睡觉。 顾止轻手轻脚扯起被子,躺在周乐音的身侧,一只手从她的腰上而过,环住她的柳腰。 腰肢纤细,顾止一只手臂就能环住,他的掌心温热,与周乐音的小腹相贴。 “对不起……”顾止贴着她的脑袋,在她的耳侧轻声道歉,“能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细密的呼吸洒在耳畔,酥麻得让周乐音一动不敢动,她紧闭着呼吸,竟然忘记了自己可以把顾止推走。 她就任由着顾止抱着,但一声不吭的。 向来叽叽喳喳的人不说话了,顾止心慌,拉着周乐音的手臂便想解释,“音音……” 他低声唤着,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他总不能跟周乐音说,不开心是因为一个梦吧。 因为梦见你和赵怀瑾走了,所以才不开心? 说出去自己都觉得贻笑大方,更别提周乐音了。 周乐音总算是有了动静,她哼了一声,转过身看他,与顾止正面相对,顾止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周乐音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她的脑袋微微抬着,双眼有神,明亮圆润,如秋水盈盈。 顾止嗫嚅道:“我以为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周乐音反问,一口咬在顾止的喉结,牙齿轻轻动了动,“我不愿意我现在能在这里?” 她瞪视顾止,委屈又气恼,一直到感受到不对,周乐音噤了声,伸手去推顾止,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这样?!” 话还没说一两句,那里就先有了反应。 幸好这里光线暗沉,模糊了周乐音的双颊,不然顾止一定会发现,她此刻脸颊通红,身体表现并不像手中动作那么抗拒。 “音音——”顾止手足无措去搂周乐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委委屈屈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也不想的。 可是喜欢的人在他怀中,还咬了咬他的喉结,他又不是柳下惠,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那双大掌本是想拉周乐音的肩,却无意间扯开了她的里衣,周乐音恼急,也去扯顾止的衣裳。 等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衣裳早就被她扯开。 为了让顾止无法反抗,周乐音用自身的重量压制住他。 “……” 眼底的欲再也压制不住,顾止无师自通一般,翻过身去与周乐音位置互换。 -- 第93页 顾止之前养了玫瑰,一直细心照料,从今天正式把玫瑰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玫瑰骄傲又带有尖刺,一直被保护在庄园,高高的护栏围住,从没有人敢触碰玫瑰。 顾止以前有过机会,把娇纵的玫瑰摘到了自己的庄园,但他太爱玫瑰了,并不舍得触碰。 所以这一支玫瑰第一次被风雨冲刷,玫瑰软了尖刺,不再挣扎,花瓣被雨水打湿,软成了一团。 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雨水灌.满了玫瑰,花蕊颤抖了一下。 风轻柔地触碰着玫瑰,更像是安抚。 带着泪的小脸窝在锦被之中,彻底沉睡。 周乐音浑身力气都被耗尽,陷入了沉睡,她的半张小脸藏在被褥之中,泪痕占满了整张脸。 赏花竟然是一件这么辛苦的事情,但到底还算愉悦。 风丝毫不放过玫瑰,连带着整枝玫瑰都被风吹得凌乱,娇嫩的玫瑰被风摧残,留下了折痕。 室内。 顾止贴了上去,温热的唇瓣贴在周乐音柔软的脸颊,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红纱被钻进来的风吹起,红烛已然燃尽,顾止的嘴角勾着笑,一脸餍足。 音音终于是他的了……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无一遗漏,完完全全属于他。 被褥被打湿了大片,再盖上也有些不适,顾止抱着周乐音,替她清洗干净,又让人换上新的褥子,这才搂着周乐音睡觉。 顾止心中欣喜,天才刚亮他就醒了。 怀中的周乐音还在熟睡,脸侧枕着顾止的手臂,唇瓣微嘟,气息喷洒在顾止的胸前。 她像树袋熊一般,双手双脚并用,紧紧缠上顾止的身躯。 他微微往后一挪,想离周乐音的肌肤远些,却惹得熟睡的周乐音不满,她往顾止的怀中拱了拱。 顾止哪里还能睡得着,一定是昨天闹得太狠,导致他感染了风寒,浑身高烧。 早已日上三竿,周乐音这才缓缓睁眼,她的指尖无力地动了动,手臂一片酸麻,腰部更是酸疼。 周乐音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身下的不对劲。 她面色一变,忆起昨天顾止那不知疲倦的身体,动手去推他:“我不要!” 发出的声音却是娇媚无比,含糊不清,因为昨天哭喊得太久而带着哑意。 顾止把她禁锢在怀中,埋在她的颈窝,沉着声诱惑:“音音,我们不用早起……” 先前被雨水打湿的玫瑰已经被风吹干,但这会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玫瑰竟然自己浸出了露水,打湿了迎面而来的风。 “音音,你看——”顾止的声音微微上钩,语意不明,会蛊惑人心一般。 风带着露水,迎面打湿了周乐音的唇瓣,清甜的香味迎来。 周乐音两颊羞红,白皙的肌肤笼着一片粉红,伸手去抓顾止的手,要改掉他这羞人的动作。 可就在周乐音的手去抓时,顾止的双手将她的手腕压在枕边,薄唇肆意去贴她的唇瓣,细细品尝玫瑰露水的味道。 周乐音迷迷糊糊的,又陪着顾止闹了一轮。 这下彻底不用起身了。 等她醒来时,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空,透过窗柩,照在周乐音的身上。 她掀开被角,视线触及到肌肤上时,红了双颊。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可以窥见原本肌肤的地方,密密麻麻布满了吻痕。 “槐米……”周乐音出声,发出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槐米从外进来,看见这一幕,双颊通红,别扭地叫着以往的称呼,“小姐……” 正巧是这个时候,顾止推门而入,将槐米的称呼收入耳中,他眉眼一挑,语气不明,“还叫小姐?” 槐米往回看,连连改口,“夫人。” 周乐音恼了一瞬,脸上爬满红晕,别过头不想理会这个折腾自己的人:“你来做什么?” “音音,我给你带了吃的。”顾止一脸餍足,神色温柔,半点也不恼,迈着步子靠在床沿。 清甜香浓的食物香味扑鼻而来,周乐音咽了咽口水,在诱惑下扭头面对着顾止。 她盛气凌人地命令道:“喂我。” 顾止心中满是满足,带着笑服侍着周乐音洗漱,这才举着勺子喂她。 其实也不是不能下床,但周乐音就是气不过。 顾止满面春风,衣冠楚楚的,甚至还能端着粥过来,但她就浑身酸痛,只穿着里衣,就是动一动都难受。 两厢对比,不折腾顾止一下周乐音都觉得心里不平衡。 第45章 顾止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 顾止好像乐在其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勺子,喜笑颜开地给周乐音喂粥。 粥本就是流食,和饭菜不同,顾止不太熟练,粥喂到唇边,顺着嘴角便掉了出来。 粘稠的粥沾在嘴角,周乐音伸出舌尖舔了舔,嫣红的舌尖席卷唇瓣,留下一片水润。 顾止的喉结滚了滚,眸色幽深,嗓子发干,他问:“音音,好吃吗?” 周乐音不明所以的看他,点了点头。 那晶莹剔透的肌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偏唇瓣却如桃花般娇艳欲滴。 顾止眼含笑意,忆起昨夜的颠鸾倒凤,不免心生燥热。 他诱哄一般询问,声线温柔,是任何人听了也舍不得拒绝的声音,但他只是问周乐音,“音音不渴吗?” -- 第94页 周乐音用那双乌亮的眸子看他,身子动了动,里衣敞开,露出雪白的肩膀。 肌肤上覆着密密麻麻的吻痕,都是顾止昨夜留下的。 顾止不问还不觉得渴,顾止一问,周乐音瞬间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她舔了舔唇,发出短短的单音,等着顾止倒水喂她,“渴。” 顾止神色温柔,走到桌前,背对着周乐音,修长的手指将水倒入茶杯之中。 但等他来时,周乐音却不见他手中端了水,周乐音心生疑惑,唇瓣翕动,正要问顾止水在哪里。 然后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长睫轻轻扇动,触碰到细腻的肌肤,带来阵阵痒意。 “你……!”周乐音恼怒,咽了咽喉咙,口齿间都沾染了顾止的气息。 顾止得偿所愿,抹去唇间那一片水润,颇为无辜地望着周乐音,“音音还渴吗?” “……” 周乐音别过头,把自己缩回被子,小小的脑袋埋了进去,就连一个背影也不想留给顾止。 她觉得,成亲之后的顾止,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哪里还是顾止! 顾止一点也不觉得,他此刻就像泡在蜜罐之中一样,甜甜的气息包裹着他。 好像这样就足够了,只要周乐音在,什么都可以不要。 今早睡了那么久,周乐音这会儿十分清醒,眨着眼睛半点也睡不着,望着床上的被褥,周乐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她的手探入枕头下摸索,指尖和枕头摩挲之间发出声音,惹来顾止的注意。 枕头下就这么大,周乐音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她焦急,恨不得把枕头掀起来。 顾止的腰弯了弯,俯身看她,指尖撩了撩周乐音的长发,出声询问:“音音在找什么?” 顾止的身影笼罩着她,周乐音满脸通红,乌发凌乱地粘在白净的小脸上。 她忽然就结巴了,一只手从被子之中钻出来,推了推顾止,僵硬地说道:“没找什么。” 哪能没找什么,昨天国公夫人给她的小册子,她就藏在了枕头下面。 今天一看被褥,整套被褥都被换掉了。 她心中一惊,伸手去摸,果真没有找到小册子在哪里。 顾止满脸笑意。 周乐音定神一看,总觉得不对劲,她索性坐了起来,把自己缩在床角,锦被裹得严严实实。 “是不是你拿的?”周乐音厉声问。 如果不是她此刻脸颊通红,耳垂微颤,那说出来的话一定很有威信。 只可惜一切就毁在那一身白里透红的肌肤上。 顾止站直了身子,他不正面回答,反过来询问,“音音说的是什么?” “你肯定知道的。”周乐音言之凿凿。 “我知道什么?”顾止反问。 周乐音气急,恨不得在那张不说真话的嘴上咬上一口,“一本小册子!” “那么多小册子,音音说的是什么小册子?” 顾止学坏了,他明知道那本册子里是什么东西,偏不主动交代,逼着周乐音说出小册子的内容。 周乐音眉眼含羞,气鼓鼓地扯动着锦被,脑袋埋到膝盖上,说话时含糊不清,“你欺负我……” 她像是哭了一样,顾止起的逗弄的心思都歇了,连忙待到周乐音的身侧,抚着她的背,“音音乖,我错了。” 她一哭顾止就手足无措,笨手笨脚地也不会哄人。 “错哪了?”周乐音的声音从底下传来,闷声闷气的。 “不该逗你。”顾止想想,说道。 “逗我什么?” “……” 这熟悉的套路…… 顾止算是看出来了,周乐音在照着他的样,反过来询问他。 “明知道小册子是避火图,还故作不知,借此来询问你。” 顾止说的坦荡,倒把埋在被子的周乐音讲的面红耳赤。 她翻阅过的避火图以动态的形式浮现在脑海之中,昨夜和今早的胡闹也出现在眼前。 周乐音红着脸,伸手去推顾止,“不准说了。” 顾止看她埋在被子里,怕她闷着难受,只好把人先哄出来,顺从地说道:“不说了。” “真的不说了?” “真的。” “那你发誓。” “我发誓,我不说了,如果再说的话,就让我痛失双亲……” 顾止的誓言许到一半,被周乐音打断,她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细嫩的双指堵住顾止的嘴,她哼哼,“勉强相信你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腔内的空气都要被掠夺了。 四目相对,周乐音撞入了顾止的眼睛里,那股热意再次涌上心头。 她的视线落到那双手上,修长洁白,却又充满了力量。 周乐音还记得手背青筋凸起,把她探出被窝的手抓回来时的画面。 “你把它给我!”周乐音伸出手,问顾止要。 “嗯?”顾止微微沉着声问。 “我要去丢掉。”周乐音理直气壮地说道。 “音音……”顾止不愿意交出去,在周乐音眼神的示意下,无奈地从衣袖之中翻找出来。 周乐音一把扯过,动作太过焦急,扯动了腰,惹来一阵酸疼,她“嘶”了一声,小脸皱成一团。 “都怪你。”周乐音推了推顾止,但双手柔软,力气好像在昨夜被耗尽,顾止安稳如山半点也没动。 -- 第95页 “怪我怪我。”顾止顺势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伸手便要去替周乐音揉一揉。 谁料周乐音眼神里满是戒备,惹着难受离顾止这个罪魁祸首远远的,语气坚决,“别碰我。” 顾止垂着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不禁让周乐音怀疑自己语气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顿了顿。 话说到一半便顿住,是因为看见顾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周乐音的腰上,轻柔的替她揉着,的确没有半点出格的动作。 周乐音舒服地哼了哼,也就任由着顾止去了。 她的眉眼舒缓,渐渐靠在他的怀中,脸上一片信任。 顾止想了想,实话实说:“音音,那个册子上,有很多注解。” 周乐音一下弹了起来,她感受到杵在胸侧的触感,瞬间语无伦次:“你怎么……怎么又这样?” 昨晚,今早,还有现在。 她也没有撩拨顾止,甚至连衣服都穿得严严实实的。 可温香软玉在怀,柔软与肌肤相触,又是初尝甜头,当真怪不得顾止。 周乐音突然想起了顾止发的什么誓。 痛失双亲? 在跟她玩文字游戏呢。 她怎么像极了被顾止逗弄的小猫。 周乐音越想越气,没了温存的想法,离顾止远远的,看他满脸警惕。 “我……”顾止说不出话了,半天没说出个正解。 “册子上有注解,下次就不会伤到你,我不是因为别的才不愿意丢掉的。”顾止认真解释。 周乐音还是不信,眼里戒备,“不碰我就不会难受了。” 他的眸子黑白分明,是标准的丹凤眼,许是觉得被她误会了,此刻眼尾微微耷拉着,委屈至极。 顾止从前好像,真的没有这么多表情,现在对比起来,更鲜活了。 “音音……”顾止大吃一惊,但不敢表现出来,唤着周乐音的名字,试图让她心软。 之前屡试不爽的招数,这会儿好像不管用了。 任凭顾止哄着,周乐音就是不搭理他,除非从顾止口中听到他顺从的话。 好在最后,顾止算是保住了小册子,只是册子被周乐音锁在了匣子最底层,而钥匙被周乐音收了起来。 顾止深知,不能得寸进尺,两天的相处下来,他强忍着,没去触碰周乐音。 只等深夜,周乐音熟睡时,才敢在她的唇瓣上留下痕迹。 *** 周乐音倒也没有闲着,她先前每次来首辅府,都只从首辅府门口到书房这一条路上来回,没有去过别处。 现在正大光明站到了首辅府里面,周乐音像出门游玩一般,把首辅府整个府都绕了一圈。 直到看到熟悉的屋子,勾起了她的回忆,周乐音叫管家拿来钥匙,便要进去。 房间里还是先前的模样,与之不同的是,添了许多春款的衣裳,都是当下流行的款式和花样。 周乐音本就爱漂亮,她立马让槐米帮她试衣服,选上了一套最喜欢的,穿出去准备给顾止看看,转眼却瞥见了她之前没有注意过的东西,还是槐米先提起,周乐音这才注意到。 在周乐音探出房间门时,槐米突然出声询问,她指着不远处问:“夫人,您把国公府的衣服都带来了吗?槐米怎么不知道。” 周乐音回头看。 那些衣裳全是熟悉的款式与模样,她以前穿过的没穿过的,总之收在柜子里的款式都在这里。 周乐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记错了,但她的确没有把自己的衣裳带过来。 如果这样的话,那现在眼前的衣裳,都是顾止准备的。 所以顾止上次说,这间房是他们认识之后才开始准备的,这句话是在骗她? 顾止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 周乐音敛着眸子,思绪万千。 第46章 音音,我爱你 周乐音的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复杂的心情。 许是顾止早就做过更出格的事情,例如想囚.禁她,所以这会儿周乐音心情虽说有些复杂,但绝对说不上是害怕。 这种东西,问清楚也不会让顾止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周乐音把门重新锁上,让槐米准备一些吃的,要给顾止端去。 除了成亲后第一天不忙,这几天顾止忙得几乎要不见人影,周乐音只要带着东西去书房找他就能见到人。 “夫人,您走慢些,槐米跟不上。”槐米提着汤跟在身后,看周乐音大步流星,把自己甩在身后。 她怕汤洒了,小心护着,又得跟上周乐音的脚步,无奈之下只好叫住周乐音。 回头看一眼槐米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周乐音停下了脚步:“别洒了,我等你。” 她走得急,倒忘了槐米还在身后。 等到了书房,槐米把汤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周乐音和顾止两人。 周乐音没什么不能打搅顾止做事的观念,她从顾止的双臂挤了进去,坐在他的腿上:“在忙什么呢?” 顾止早在周乐音进来时就搁下了手中的毛笔,他的双臂收紧,把周乐音搂紧:“没忙什么。” “我给你带了汤。”她的唇瓣在顾止的唇角留下一个浅浅的吻,然后示意他桌上有汤。 顾止眼底浅笑,加深了这个吻,碾磨着周乐音的唇瓣,含糊不清地询问:“音音喂我吗?” -- 第96页 姣好的唇瓣水润鲜红,娇艳欲滴,惹得顾止不舍松开。 周乐音狠狠睨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喂。” 顾止肉眼可见地颓然,明亮的眸子里光彩黯淡,他的手松开周乐音,戳了戳她。 周乐音不明所以看过去,然后见顾止示意她站起来。 “你生气了?”周乐音就是不走,贴在顾止的身上,偏要与他唱反调,往他的怀中蹭。 “音音——”顾止的声线暗哑,还不等说完,周乐音就跳了起来,蹦出顾止的怀中。 她站在桌子之后,指使顾止,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就好像刚才腻在顾止怀中的不是他:“快喝。” 食盒被打开,鲜汤热气腾腾,香味弥漫于空气之中。 顾止端着汤,喝了一口,暖汤入胃,整个身子都被暖热了。 只是顾止一尝,便喝出了不对,仔细一看碗中的汤,鹿茸与乌鸡沉于碗底。 鹿茸炖乌鸡汤? 顾止放下手中的碗,去看周乐音。 周乐音好像很是期待他喝完这碗汤?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碗汤,见他把碗放下,又去看碗中还剩了多少。 顾止顿了顿,别扭地询问:“音音这是何意?” 他近些日子的确忙,忽略掉了周乐音,但他并不是不行。 “啊?” 周乐音眨了眨眼,卷翘的长睫上下扫动,迟疑了一会。 “鹿茸炖乌鸡汤,音音是在怪我满足不了音音吗?”顾止紧紧盯着周乐音的脸庞,不错过她脸上任何动静。 周乐音呆滞。 等理清顾止话里的意思后,双颊通红,白嫩的耳垂上也染上了一片绯红,她往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顾止:“白日宣.淫不好。” 贝齿轻咬唇瓣,红唇被咬出一片白,周乐音甚至忘了来时的目的,双手护着胸口,不让顾止靠近。 顾止当真像不知疲倦一般,这些天虽然在周乐音的严词厉色下,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但是,周乐音的浑身上下,他哪哪都触碰了个遍。 每次惹得她面红耳赤,浑身燥热,软成了一摊水。 “我以为音音不满意。”顾止声线温柔,白净的脸上神情严峻。 周乐音嘟囔着:“我让她们随便煮的,谁知道她们煮成了这个。” 她有点心虚,来的时候可说了是她亲自准备的,结果到最后…… 周乐音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眸色亮了起来,气冲冲地跑到顾止的身前,一把把他推到椅子里。 按理来说,周乐音的力气没有这么大,但顾止配合她,在周乐音掌心伸过来时,他就往椅子上倒。 “音音……” “顾止,不要转移话题,我还有话问你呢。”周乐音直接叫顾止名字,理直气壮了起来。 她双手抵着椅子扶手,将顾止禁锢在椅子内,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顾止,那张脸与顾止近在咫尺。 顾止安静了下来,双眸紧紧注视着周乐音,薄唇抿了抿,猜不出周乐音要说什么。 “你对我撒谎。”周乐音指出。 顾止心跳得很快。 他在想,是什么被周乐音发现了。 是那个夜晚,他要对赵怀铭痛下杀手的事情吗? 顾止好像被冻住了,后背冒出一片冷汗,他甚至不敢呼吸,怕周乐音从呼吸之中窥破了他的真面目。 “你自己老实交代还是我来说?”周乐音勾起顾止的下颚。 她还记得洞房花烛夜时,顾止勾着她的下颚强迫自己和他对视的画面,而现在,她要勾回来。 顾止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周乐音发现他想要伤害赵怀铭,绝对不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周乐音发现的是别的,是不至于惹她生气的东西。 顾止镇定了下来,他望着周乐音,伸手便要去勾她。 周乐音一下拍开他的手,清脆的声音从书房响起,周乐音一愣,低头看他的手。 白皙的肌肤上很快亮起五指的红痕,是她刚才弄出来的。 周乐音手足无措,举着顾止的手,轻轻地呼了呼:“我……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细密的呼吸撒洒在手背,像羽毛轻轻扫过,可羽毛好像落到了他的心中,惹得他心口痒痒的。 “不疼。”顾止嗓子干哑。 他顺手把周乐音捞在了怀中,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他的动作很轻柔,触碰到头发时,像在给她顺毛一般,周乐音被他的动作弄得舒服的直哼哼,但嘴中不忘询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准备那些衣服的?” 顾止这才知道周乐音说的是什么事情,他手中的动作一顿,似在回忆。 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大概是,从春日宴回来之后吧。 小姑娘的笑深入他的心底,留下痕迹之后,他再也不能忘记。 离开春日宴之后,他便试图去寻找与她相似的衣裳,挂在那里,对他来说是一种安心。 后来慢慢地,那样的衣裳越来越多,挂满了一整间房。 无数次之后,他都靠这些来撑过那些暗无天日,艰难的岁月。 顾止反问:“你还记得长公主所办的春日宴吗?” “春日宴?”周乐音思考。 她爱热闹,所以去过很多宴会,要说春日宴,也有很多。 -- 第97页 “你对我笑。”顾止比划了一下,他的声音很柔和,“当时你穿一件嫩绿的长衫,很好看。” 周乐音好像想到了什么,眼底一亮,端着顾止的脸,左右观察,骨节分明的手指动手掐了掐。 她点了点顾止唇瓣的那颗小痣:“原来是你呀,一点也没有变!我竟然没有认出来。” 他们竟然那么早就见过了,只可惜没有早早认出来,周乐音的语气有些惋惜。 当时她还以为是谁家的登徒子一直盯着她看,扭头一见,却看见了一张唇红齿白,俊美绝伦的脸。 那张脸实在是太精致了,美得不像是坏人,哪怕他眼神不善,周乐音也依旧对他笑。 她本想过去询问是谁家公子的,谁料等她走近之后,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周乐音又戳了戳那颗小痣:“你怎么跑那么快?” 顾止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是觉得那样的自己不配被那双澄澈的眸子注视,许是心生自卑与害怕,怕她知道他是谁之后,眼里只有畏惧和恐慌。 所以在周乐音过来的时候,他躲了。 周乐音一想,又觉得不对,指尖一滑,落到了顾止的脸上,揪着那张白净的脸,义正言辞地询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你成亲的,要是没有成亲,那些衣服要留给谁?” 顾止用他的行动来证明了一切,那双在他脸上作乱的手被禁锢到了周乐音的身后,那张缀了一颗小痣的唇贴了贴周乐音的红唇:“不会有别人的。” 他的话语落下,便将周乐音转了过来,她的两腿分开搭在顾止的腿侧。 “音音,我爱你。” 那碗汤到底还是起了它该起的作用。 一直累到快要昏迷时,周乐音心想,下次再也不要给顾止来送这种汤了! 她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最后变成了来投怀送抱的! 顾止依旧衣冠楚楚,但他怀中的周乐音,衣裳凌乱,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之中。 顾止替周乐音穿上衣服,拉拢衣襟,遮住了那片白嫩的肌肤,以及覆盖在雪肤之上的红痕。 他垂着眸子看怀中的人,眸底一片暖意,在她小巧的耳垂处落下一个吻,如耳鬓厮磨一般:“音音,永远不要离开我。”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哪怕是在睡梦之中,周乐音的身躯也微微发着颤。 周乐音被他抱着,手臂无力地垂落,脑袋枕在顾止的胸口,呼吸清浅,她在顾止的怀中显得小小的,以至于遮不住顾止衣裳上凌乱分布的水痕。 第47章 阿止最好看了 连天色也额外照料顾止和周乐音,等归宁之日,晴空万里,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马车从首辅府出发,缓缓驶过街道,往定国公府去。 马车外小贩的吆喝声不断,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周乐音掀着帘子,脑袋凑到小窗处,黑白分明的眸子左看右看。 周乐音看窗外,顾止看周乐音,他语气幽怨:“音音看什么呢?” 他好想让她的眼里只有他。 成亲并没有缓解顾止的占有欲,反而让他占有欲更甚。 他无时无刻不想把周乐音带在身边,想让她的一笑一颦都是因为他,想要她的眼里只有他。 周乐音的注意力放在外面,没有听出顾止话语里的意思,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外面很热闹!”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现在看市井热闹,恍若隔世。 “比我好看吗?”顾止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 周乐音以为自己听错了,把帘子放下,诧异地看着顾止:“什么……?” 这是顾止能讲出来的话? 顾止沉默,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现下紧闭双唇,不肯说话,倒是耳根微微发红,惹得周乐音起了兴致。 毕竟马车外的风景哪有顾止好玩。 周乐音放下车帘,往顾止身侧凑了凑,白皙纤细的指尖往顾止搭在腿上的双手去。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双腿,顾止心猛地一跳,任由她的动作,十指被周乐音蹂.躏着。 周乐音挑眉询问,笑颜如花:“阿止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 “阿止——”周乐音尾音上挑,像娇嗔一般,指尖在顾止的掌心画圈。 顾止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周乐音使大招了:“夫君——” 她平时一般不称顾止为夫君,只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实在是受不了了,哭着求着才会喊一声夫君。 她这一声夫君唤起了顾止的记忆。 顾止的瞳孔微缩,眼尾一片红得厉害,他把手掌缩了回来藏在身后。 周乐音眼带笑意,绞着手指,垂眸故作委屈:“你真的不告诉我吗?” 实在是被缠得没法,顾止抿了抿唇,重复了一遍。 周乐音疯狂压着嘴角,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嘴角上翘,她的上半身往顾止的身侧靠,几乎与他相贴,在他的耳垂吹气:“夫君连这的醋也要吃吗?” 她像一只小狐狸,圆润的眼睛弯了弯,眼尾上翘。 “嗯。”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顾止还是别扭地轻声应了一句。 周乐音眼底的笑意更甚,手摸索到了顾止藏着的手掌,抓了出来,笑着道:“阿止最好看了。” -- 第98页 “……” 周乐音刻意挑拨,顾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炙热,他小声呢喃:“音音……” 周乐音猛地瞪大眼,不敢再动。 她向来只管点火不管灭火,无意间的动作撩拨的顾止浑身燥热。 周乐音自问自答,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好像刚才点火的人不像是她:“我们在哪?在马车上啊!” 那张红唇一张一合,两片唇瓣像鲜花一样娇嫩,像邀人采撷一般。 顾止堵住了那张会胡搅蛮缠的嘴,舌尖撬开了周乐音的齿,吮吸着她口中的甜美。 到底是在马车上,周乐音忍着喘.息,双眸瞪大看着那张俊脸。 周乐音小声地喘着气,脸颊比上了胭脂还要红,双眸水润,软绵绵地瞪着顾止。 顾止搂着她的腰,大掌正怀在她的腰侧,掌心温度炙热,从那一块肌肤一直到脸颊,周乐音好像着火了一般。 她心想,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止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衣冠楚楚,唯有耳根微微发红。 让周乐音想到了上次。 顾止也是衣冠楚楚,倚在椅子上,大掌掐着她的腰身。 娇嫩的肌肤被顾止身上微硬的衣裳面料摩挲着,雪白的肌肤被磨得发红。 她想,顾止衣服的面料也太硬了,和他的人一样。 顾止的眸色幽深,眸光闪耀,嗓子沉得沙哑:“音音……” 周乐音拍开他的手,语气坚硬,声音却发软,特别是那张红唇,水润鲜红:“不准闹。” “大人,夫人,我们到了。”胡生哪里知道马车里面发生的一切,大声嚷嚷,打断了暧昧的气氛。 周乐音瞪顾止一样,理了理面容,先顾止一步下了马车。 顾止平复气息,跟在周乐音身后下了马车。 国公夫人和定国公早在门外等候着,见人回来了,连忙迎上去。 国公夫人握住周乐音的手,眸中泪光闪烁:“回来了。” “娘。”周乐音乖巧地应了一声,又向定国公打招呼,“爹。” 国公夫人看向被甩在身后的顾止:“阿止也来了,快进去快进去。” 她话一说完,周乐音就拉扯着国公夫人,把她往里带,不让国公夫人搭理顾止。 国公夫人见这情况,被她拉着往里,还以为两人吵架了。 偷偷看周乐音的脸色,也没见她真的生气,反而看到了那张微肿的红唇。 国公夫人心下明了,她打趣:“音音这是怎么了?和顾止吵架了?” “没有。”周乐音脸色有些不自在,红着脸否认。 定国公和顾止走在一块,看着走在前头的母女二人,嘴角止不住发笑。 他看旁边的顾止,出声询问:“音音没有闹脾气吧?”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到顾止的脸上时,定国公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该问。 顾止那张脸上的表情许是和他差不多,满脸宠溺,眼里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 就算周乐音闹脾气,顾止绝对是先顺从的那一个。 顾止满脸认真:“国公爷,音音很好。” 定国公嘴一歪,反问:“还叫国公爷?不认我这个爹?” 顾止:“……” 平常在朝堂上习惯了叫定国公为国公爷,一下换还真不习惯。 偏偏定国公一脸认真严肃,仿佛今天这声爹不叫出口,他就不是自个女婿。 顾止比定国公想象中的更要迅速,侧头的那一瞬间,耳畔就清晰地响起了一声“爹”。 定国公哈哈大笑,连道三个好字:“好,好,好啊。” 惹得走在前面的周乐音扭头回看,小声嘟囔:“不知道聊什么,爹这么开心。” 她还怕定国公会为难顾止呢,没想到顾止这么厉害,三两下哄得她爹乐成这样。 国公夫人看透一切,笑而不语。 她拍了拍周乐音的手,感慨:“我们音音长大了。” 长大了,但也没有长大。 看来在首辅府并没有受委屈,以至于跟孩子一样,身上还带着孩子气,但眉宇间若有若无地透着一股娇媚。 国公夫人欣慰地笑了笑。 “你也不要太顺着他,要顾及自己的身体知道嘛。”国公夫人看向周乐音的唇瓣,意有所指。 周乐音的双颊瞬间通红,垂眸娇羞,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娘,您说什么呢。”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还怪自己乱撩拨,还是怪顾止耐不住。 顾止叫了一声爹之后,他和定国公之间的关系好似都拉近了。 定国公关怀地问:“阿止今年二十又一了吧,比音音大上四岁,和你同龄人几乎膝下早已儿女成双,你和音音是什么打算?” 要说起来,周乐音也不算小了,顾止比周乐音大四岁,更是不小了。 要是搁在寻常人家,早就娶妻生子了。 顾止比常人成亲要忙,那孩子自然也是来的慢一些。 定国公变相地打听,倒也没有催着生的意思。 顾止沉默不语,他其实没有想过孩子一事。 “音音有时候还有些孩子气,要当一个母亲的话,还不太合格,有些方面需要你多担待一点。”定国公说道,“不过孩子的确是两人感情之间的一个纽带,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这些了。” -- 第99页 别的顾止没有听见,他敏锐地提取了这段话里的两个词。 “感情” “纽带” 顾止的神色松动,面色柔和了许多。 定国公知晓他听进去了,便点到为止,也没有多说。 他话里原本的意思只想提醒顾止,周乐音虽然年纪不小,但心里还是很孩子气,如果两人有了孩子,周乐音可能不太会照顾孩子,需要顾止多承担一些。 但顾止显然跑偏了,而定国公也没有意识到。 等一家人吃过饭后,国公夫人拉着周乐音说体己话。 顾止和定国公早早聊完了,顾止没什么事,便由人带着去往周乐音的闺房之中休息。 那是周乐音自小生活的地方。 顾止只要一想想,就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好像可以透过那间房,看到小时候的周乐音是什么样,可以看看小时候的她是怎么生活,看她喜欢什么,爱做些什么。 “姑爷,到了。”带路的小丫鬟退下,留顾止一人在房间。 顾止往那张小小软软的床边去,床上好像还留有周乐音的气息,香香软软的。 顾止可以想象周乐音晚上睡觉的模样。 她很喜欢抱着东西睡,晚上的时候会手脚并用,缠上他的身子,惹得他浑身燥热,又不敢吵醒周乐音,只好坚硬地望着床顶。 再往后,是妆奁。 周乐音爱美,一定会坐在妆奁面前,对着镜面照来照去,选一套她最喜欢的戴上。 在首辅府里,周乐音也拥有这样一台大大的妆奁,还有一整间房的衣服首饰供她选择。 不会委屈了她…… 顾止比对着,视线再往后,他看见了一张矮矮的小桌子。 周乐音会抱着小枕,细数她收集过的请柬。只有精致漂亮的才会被她收着。 顾止坐在上面,嘴角微微浅笑。 但他感受到了身下有一堆硌人的东西,顾止伸手去摸,摸了出来。 是一团写过的纸,被揉成了一团一团。 他摇头轻笑,将纸理了理,理顺之后摊在桌上,观察着。 是周乐音画的画,并不是很好看,但很有趣。 顾止一张一张仔细看着,看到最后,他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纸上的画既视感太强,强到他翻了几张之后,心里就有一个大致的猜测。 但那个猜测太过荒诞,以至于顾止不敢置信地继续翻阅。 直到翻看完所有的纸,顾止好像明白了一切。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时,周乐音会对他说,要记得每天开心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 顾止攥着桌上的纸,神色凄凄,那一团被理顺的纸又乱成了一堆。 他站了起来,握着手中的纸,想要去询问周乐音。 但是一想到自己心情不好会让周乐音也难受,他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极力控制住往下坠的心,免得会导致周乐音难受。 第48章 他甚至不敢问是不是爱…… 顾止突然冷静了下来。 如果真的按照这些纸上所写的那样,那周乐音现在对他是什么看法? 还依旧是因为他的心情会影响到她,所以才哄着他吗? 顾止胆怯了。 他怕得到一个不是他想听见的答案。 当遮掩的幕布被掀下,露出里面支离破碎的真相,一切还能维持下去吗? 顾止不敢去想。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纸又藏回了原处,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顾止褪去鞋袜,躺在那张小床上,盖着被子,感受到周乐音的气息包围着他,这才缓缓闭眼。 他的眼尾有泪划过,无声地落在枕头上。 因为新婚不能空新房,因此还未吃过晚饭,顾止和周乐音就先回了首辅府。 去定国公府时顾止还没有这么沉默,但回首辅府的顾止额外安静。 周乐音察觉出他的异样,往他的怀里拱了拱,躺在他的腿上,注视着顾止的下颚:“爹今天和你说了什么呀?” 上天真是将顾止的容貌生得好。 这样一个角度的顾止,下颚线条分明,轮廓清晰,依稀可看出绝世容貌。 只是看一看他的脸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而现在这张脸这个人都属于她。 周乐音一想想,忍不住笑了笑,动手戳了戳顾止的脸颊。 顾止微微垂着头,看躺在腿上的周乐音,神色不明:“爹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定国公哪有这么说,分明是顾止曲解了定国公话里的意思。 “孩子?” 闻言,周乐音一惊,直接从顾止的怀中起身,坐直了身子。 顾止的神色暗了暗。 她果然不愿意…… “爹怎么和你说这个。”周乐音小声嘟囔,脸上温度升高,白里透着粉。 孩子又不是想生就生的! 周乐音越想,脸上温度越高,这小小的马车好像不透气一般。 顾止不敢再问,甚至连试探也不敢。 吃过晚饭之后,周乐音一般会在院子里走走消食。 她今天也同样准备在院子中走,但顾止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不去处理公务,就跟在她的身侧。 周乐音觉得奇怪,问了一句:“阿止今天不用处理公务?” 本就只是寻常的一句问话,但因为中午看到的那些纸,顾止把这句话想歪了。 -- 第100页 他想,周乐音果真不喜欢他,不然也不至于跟在她的身侧也要把他赶走。 顾止的情绪低落,低沉地应了一句:“嗯。” 周乐音敏锐地感觉到了顾止的心情变化,她走到顾止的身前,拦住他往前的步伐,乌溜溜的眸子眨了眨:“怎么了?不开心吗?” 不开心吗? 是因为自己不开心导致周乐音难受了吗? 顾止摇了摇头,尽量回想着高兴的事情,扯出一抹笑:“有音音在,我怎么会不开心。” 夜幕降临,顾止的神色掩盖在夜幕之下,周乐音也没有多想,笑吟吟道:“放心吧,我一直在。” “嗯。”顾止往前迈步,追上周乐音,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掌心相对,彼此之间的温度通过掌心传递,顾止这才觉得安心。 周乐音漫无目的地走着,顾止就跟着她,也不说话,好像要这样走到日久天长一般。 前面一处建筑吸引了周乐音的注意,她之前好似从没有来过一般,正巧顾止就在身边,周乐音拉着他往前赶,掩不住的兴奋:“那是什么?” 其实走到这边时,顾止就意识到了周乐音在往哪个方向走。 但他并没有出声,甚至不留痕迹地带着周乐音往这边去。 首辅府有一口温泉,顾止住进来时,修缮了一下,将温泉围了起来,因此从外看不出里面的模样。 顾止解释:“是府内的温泉。” 一听到是温泉,周乐音更是兴奋,拉着顾止便往里跑。 耳边风呼呼而过,紧贴着耳畔,青丝也随风飘起。 “音音。”顾止被她牵着,跑到了里面。 在门口守着的人自然也是将见过周乐音和顾止的,见两人来了,连忙下去准备泡温泉的东西。 他们动作很快,将衣物都准备好之后,便退了下去,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水汽弥漫着整间屋子,里面温度稍高,周乐音满脸喜悦,眼睛被雾气润得水漉漉的。 “走吧。”周乐音拉着顾止的手,把他往温泉里拉。 周乐音把外裳脱去,留下里衣,噗通一下跳入温泉里。 温热的水面包裹着她整个身体,周乐音闭眼舒服地喟叹一声,睁开眼睛却发现顾止还没有动静,她好奇地询问:“阿止,你不下来?” 周乐音不知道,白色的里衣被打湿,与肌肤紧紧相贴,几乎可以看到藏在里衣下的肌肤是多么娇嫩白皙。 周乐音手捧着一掬水,朝顾止身上泼去,试图把他衣裳打湿,拉顾止下来。 水波荡漾,白色的里衣好似都透明了,正随着水波荡漾。 顾止的眸色暗了暗,他却依旧不肯下去。 一个人泡温泉有什么好玩的,两个人才好玩。 周乐音一想,从温泉池子里站了起来,摇了摇头,甩去身上的水迹,朝顾止走去。 光洁粉嫩的脚趾踩着地面,周乐音脚趾缩了缩,冲到顾止的面前,踩在他的鞋上,手臂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撒娇道:“和我一起去嘛。” 温泉池子外也不冷,热气蒸腾弥漫,飘起的水雾围绕着两人。 周乐音的身上热腾腾的,贴在顾止身上,惹得他浑身发热。 “音音……”顾止沉沉的唤了一声,嗓子有些发干。 “啊?” 听到顾止叫她,周乐音下意识抬头,红唇张了张,对上顾止微暗的眸子。 然后娇艳欲滴的唇瓣被含住,顾止今天好像额外有耐心,舌尖舐了一圈她的脸颊,像小狗一样,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周乐音觉得这个黏糊劲不像顾止,伸手去抓他,想把他的头扒拉远一点,看看顾止脸上的表情。 但顾止的动作实在是太像小狗狗了,又乖又黏人,以至于周乐音忍着笑意问了出来:“你怎么跟小狗一样?” “音音……”他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情.欲,又像是在诱惑。 顾止的眼好像被雾气熏红,眼尾一片都是红的,甚至连眼底也染上了浅浅的红。 周乐音是在拒绝他吗? 顾止患得患失的厉害,他急切地要去拉扯周乐音的里衣。 周乐音这一身太像投怀送抱了,甚至只要伸手去,随便一扯,就能将她的里衣解开。 扒开那面那一层,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 许是因为刚才泡在温泉里,温水给白嫩的肌肤染了颜色,白里透粉,惹人怜爱。 衣裳突然被褪去,触及到空气之中的温热,周乐音踩在地面的十指蜷缩了起来。 顾止抱着她坐在屋子里的桌子上,急切地亲吻她。 雪白的脖颈最先沦落,凌乱地分布着吻痕。 顾止还想往下。 周乐音羞赧地伸手拉住他,呜咽了几声,声音含糊不清。 凭什么又是她赤.裸着顾止穿戴整齐。 哪怕这会潮.水四溢,周乐音也停住,伸手去解顾止身上的衣服。 顾止任由着她的手乱动乱摸,衣裳滑落,从身上褪去。 修长纤细的双腿围着顾止的腰,顾止的眸色越发幽暗,他的喉结滚了滚。 伸手揽住周乐音,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音音,我是谁?” 他今天很有耐心,多次从家门口经过,却偏不进去,而是弄得家门口潮湿,在一旁磨蹭,就是不肯进去。 -- 第101页 引得周乐音恨不得亲自动手把他拉进去。 他这会儿问出这个问题,是在报复她在马车上做的事情吗? 周乐音气得咬了咬他的唇,唇上的那颗小痣被咬住,周乐音含糊不清地在他唇侧说话:“阿止——” 她偏不让他如愿,就要叫他阿止。 温热的呼吸也粘腻起来,顾止浑身一紧。 但是他还是不肯进家门,久久地矗立在家门口,像一根柱子一般。 “音音,我是你的谁?”顾止又问。 他好像额外倔强,就像一个沙漠之中缺水的人,只想要喝水,哪怕再渴,面前的不是水,他也不会喝。 眼下顾止已经很想进家门了,但周乐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顾止也不肯进去。 既在折磨周乐音又在折磨自己。 “夫君。”周乐音眼神迷.离,只想要顾止快些进来,缓解不适,急急地顺从他。 可顾止偏偏很能忍,他就是不肯,又问:“阿止是你的谁?” 他的眼已经被红色淹没,紧紧地注视着周乐音。 “阿止是……唔……是我的夫君。” 顾止半身探入家门口,又抽了出去,引得周乐音的心口突然往上提,好半天才缓过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止这个时候才满意,终于不再犹豫,在周乐音的牵领下进了家门口。 “那音音喜欢我吗?”顾止又问。 顾止甚至不敢问周乐音是不是爱他,只敢用喜欢这个词来询问。 爱太难开口了,那喜欢,会不会容易一点…… 他今天问题好多。 周乐音迷迷糊糊的,随意应道:“喜欢。” 回应周乐音的是一声声比巨雷还要响的撞击声。 里面在泡温泉,外面好像在下着大雨,暴风雨拍打着窗户,以至于听不到里面桌凳撞击的声音。 第49章 吃醋 顾止托起周乐音,往温泉池方向走。 双腿修长有力,腰间的动作止住,但随着脚步,在微微颠簸。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顾止抬腿迈步之间,便是深入浅出。 周乐音害怕自己掉下去,还得分出一抹理智,紧紧搂着顾止的脖颈。 但顾止越发过分,他托住周乐音的手掌轻轻掐了掐,然后舐过周乐音的耳垂,在她耳畔低语:“音音,抱紧我。” 周乐音的手臂发软,感受到托着她的那双手快要松开之后,柔若无骨的双臂搂得更紧了。 “夫君——”周乐音几乎快要哭了,双颊红得厉害,纤细的柳腰发着颤,她觉得自己快要掉下去了,双臂紧紧环住顾止。 只有这一刻,顾止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周乐音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沉着声,贴在周乐音的颈窝,不停地唤着音音。他的声音异常低哑,实在是让人羞得厉害。 周乐音埋着头,尖利的牙齿咬在他宽阔的肩膀。 顾止深深吸一口凉气。 而后屋外的暴风雨好像更激烈了,惹得周乐音尚且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音音,喜欢吗?” 他不知羞,引得她理智全无,还要询问她这种问题,让周乐音怎么说的出口。 周乐音紧闭着唇,不肯说话。 好在到温泉池子的距离不算太远,结束了周乐音几乎悬在半空的状态。 但落入池子之后,也并没有周乐音想象中的那般要好。 顾止的动作带起水波,缓缓拂过的温水冲击着周乐音瓷白的身子,说不清到底哪里更磨人。 顾止几乎一直在问‘她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周乐音抿唇他就撬开周乐音的唇,然后继续逼问。 惹得周乐音受不住了,泪水落入精致的锁骨之中,娇吟连连:“喜欢,喜欢阿止,喜欢……” 她的喜欢说了好多遍,顾止的动作这才柔缓了许多,怜惜地吻了吻她的唇,将她的喜欢全部吞入肚中。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周乐音再次睁开眼,已是次日清晨。 她浑身酸软无力,双眼发红至今都不曾消去,但身上干爽洁净,没有半点粘腻。 顾止还算有良心。 周乐音瘪了瘪嘴,艰难地翻了个身。 动静引来了槐米,槐米看着她手臂上暧昧的痕迹,红了脸颊:“夫人。” “不吃。”周乐音哼哼唧唧地不肯起床,把脑袋重新埋在了被子下。 “音音。” 熟悉的腔调从虚空之中传来,周乐音一激灵,那一处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酥麻。 她装作没听见,故意不搭理顾止。 顾止比她想象中的更有耐心,示意槐米退下,坐在床沿。 感受到床沿往下凹,周乐音僵着身子,默默往床内侧移。 遮住脑袋的被褥被掀开一角,刚好露出柔顺的发,以及白皙的脸。 修长的手指抚过脸侧,撩起一缕细发,顾止柔声询问:“还没醒吗?” 指腹捏了捏着周乐音的耳垂,小巧的耳垂早已染上了红痕,他的动作更是亲密。 紧接着,顾止俯了下来看周乐音,温热的气息迎了下来,薄唇贴在她的耳畔,低声询问:“还疼吗?” 气息洒在耳垂,带来阵阵酥麻,饶是周乐音再想装睡,也装不下去了。 她转过头,正面对上顾止的黑眸,没好气地说道:“疼!都怪你。” -- 第102页 顾止昨晚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带着她往温泉那处拐。 她就说顾止昨日怎么没有处理公务,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嗯,怪我。”顾止附和,毫不扭捏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他的手被周乐音拍了一下,从耳垂处移开,挪到了被褥下。 “那音音喜欢吗?”他就像吸人精气的男妖精,勾人心魄。 他的手指灵活,指腹的薄茧触摸柔软的嫩肉上,周乐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层略微粗糙的触感。 她没有半点抵抗力,软绵绵地应着,从身体到声音,软成了一团水:“喜欢……” 顾止这才把手从被褥里拿开,漫不经心地用鲛绡拭了拭手指。 骨节分明的指尖沾染上点点水渍,水渍被擦在了鲛绡上。 顾止唇角始终勾起:“音音要起了吗?” 周乐音两颊晕红,又柔又媚,声音娇媚无比:“起。” 顾止伺候她穿衣洗漱,末了周乐音准备叫槐米进来帮她梳妆时,顾止的大掌捂着她的嘴。 他眉眼微微向下,语气不明,但是眼睛里好像透着光一般,满是希冀:“音音,我也可以帮你。” 顾止有没有帮人描过眉,怎么帮? 周乐音不信任他,把他的掌心推开:“不要,我要槐米。” “音音……”顾止的眼睛缓缓眨了眨,好似试图掩盖掉心中的委屈,“新婚丈夫替妻子画眉,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表现。” 周乐音不愿意让他画,是因为不爱他! 顾止的内心翻涌,卷起巨大的波涛,但他面上并不显,敛着眸子将翻涌的情绪藏了起来。 顾止一副“我就知道我不配”的神情。 那张如冠玉的脸好像都黯淡了,周乐音到底没了办法,视死如归一般:“好吧,那你来吧。” 画的不好擦掉重画就是了,顾止这么委屈她于心不忍。 周乐音没看见,她这话一说出口,顾止立马变了脸,按着周乐音让她坐在圆凳上。 自己则去拿妆奁上的东西。 但他被困在了第一步,顾止哪里认得这些,望着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东西下不了手。 周乐音“噗通”一声笑了出来:“都说了你不会吧,我叫槐米来。” “不要。”顾止拒绝,倔强地望着妆奁,从里随意选了东西出来。 周乐音诧异,顾止竟然还真选对了。 如削葱般白皙的指尖搭在眉尾,语气婉转:“那阿止帮我画画眉尾就好了。” 石黛轻轻触过眉尾,他的动作轻又慢。 俊脸正在周乐音的眼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周乐音甚至能数清楚顾止根根分明的睫羽,往下看就能瞧见唇上那颗小小的痣。 每次她生气,就会宣泄一般,对着顾止的唇撕咬,而那颗痣,时常被咬在她的齿间。 窗外艳阳高照,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顾止的眉眼间,好似为他渡上了一层金光。 他的眉眼好看极了,不需要任何修饰,就足以惊艳众人。 周乐音觉得自己哪怕看一辈子,都不会看厌。 她心中想着,注视着顾止,竟情不自禁地将话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暗道糟糕。 顾止并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太久,甚至不喜别人夸赞他的容貌。 周乐音发现过很多次,只要有人盯着顾止的脸看久了,顾止就会神色冷冽且满脸嫌恶。 顾止的手一歪,石黛不受控制地从周乐音的眉尾划过,在她的脸上落下浅浅的痕迹。 顾止握着她的肩膀,眼睛里杂糅了太多周乐音看不清的情绪,欣喜、诧异,以及不可置信。 他怔怔地询问:“一辈子都不会厌吗?” 一辈子这个词从周乐音嘴中说出来,好像有些不真实,虚幻得很。 原来周乐音有想过一辈子的。 靠着这张脸吗?顾止心中闪过千万种思绪。 如果是靠着这张脸,那他一定会好好保护这张脸…… 顾止的表情实在是太多了,问出的问题也让周乐音哭笑不得,她甚至没纠结顾止画眉画歪了,而是担心地看向顾止:“你……没事吧?” 顾止放下手中的眉笔,猛地把周乐音圈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住她:“我没事。” “真的吗?” 周乐音的确没有感受到难受,但顾止这样的表现是为什么? 顾止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自己的脸,他觉得有这张脸还有两人之间奇奇怪怪的联系在,周乐音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他的。 因此他很快笑了笑,心情从所未有的愉悦。 他拉着周乐音坐下,抚了抚周乐音如绸缎一般披在身后的青丝,柔声道:“音音,眉还没有画完。” 周乐音一想,也是。 披头散发和顾止说话,倒显得她额外不讲究。 与顾止发冠高高束起头发,玉带整整齐齐穿好的模样有着天差地别。 她这么一想,便没有计较,又坐下,由着顾止在她脸上画。 等画完,周乐音照了照镜子,竟然莫名的合适。 她挑眉看向顾止,夸赞道:“不错!” 顾止抿了抿唇,跟着她嘴角的弧度,笑了起来。 但周乐音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顾止第一次给她画眉,为什么画得那么好看,那么服帖? -- 第103页 难不成他在外面,给别人描过无数次眉? 还有刚才,听到她说一辈子,为什么那么诧异。 感情是因为和别人画过眉,也不想和她过一辈子,怪不得啊! 回国公府的时候,国公夫人还要她多体谅体谅顾止,不要总是闹小孩子脾气。 她体谅了,还顺从的陪顾止闹这么久,今早也放任他的动作,结果顾止扭头就这样对她。 一想到这些,周乐音越来越气。 她突然一瞪眼,推开顾止,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指着顾止,怒气冲冲的,把刚才胡思乱想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你画眉为什么画得这么好?只给我画过?还是给别人也画了?” “还有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没有想过和我一辈子?你在外面还养了谁?” “顾止你竟然是这种人!” 她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脸蛋被气得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但实在是可爱得紧。 眼里的泪水蓄满,一滴一滴像美人鱼的泪珠,砸在地面,化成珍珠,落到了顾止的心上。 顾止只想把她抱在怀中,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哄她惯她。 第50章 你有没有一丝喜欢我?…… 顾止的眼神柔软,一点也没有因为被周乐音指着鼻子骂而生气。 哪怕周乐音是想要站在顾止的头上,顾止也不会反抗,更别提周乐音只是站在凳子上了。 但只是一个小圆凳,凳角脆弱到好像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让周乐音摔在地上。 顾止往前靠,伸出双臂横腰抱起周乐音。 他的双臂修长有力,一只手搂着周乐音纤细的腰身,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双腿。 她的腰实在是细,顾止好像只需要一只手臂就能环住,很容易让人生出别的心思。 周乐音的双腿蹬了蹬,在顾止的怀中挣扎,但无奈,顾止力大无比,周乐音根本挣脱不开。 她狠狠地咬在顾止的下颚,在他的下颚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含糊不清地问:“你干什么?” 顾止抱着周乐音,把她放在床上,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 周乐音别过头,一下把他的手甩开,冷声冷气:“你还没有解释清楚呢,不要碰我!” 她的语气很冷,直往顾止心头去,但顾止像被冻住了一般。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理解周乐音话语里的意思。 然后他好像被一块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中了一般,不可置信地望着周乐音,蹲在她的面前,捧着她的脸颊:“音音……你是在吃醋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颤抖,又充满了希冀,甚至称得上有些卑微。 这样的顾止……让周乐音生出几分不忍。 周乐音下意识蹙眉,别扭地否认:“没有。” 吃什么醋,顾止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周乐音要把首辅府的屋顶都掀了。 这可不是吃醋。 这是发脾气! 顾止哈哈大笑,眉眼罕见地弯了弯,白净俊美的脸上满是欣喜。 或许,或许那张纸上都是过去,周乐音现在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顾止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第一次说话时有些结巴:“音音,你不是……被迫嫁给我的对吗?” 顾止好像忘了,新婚夜时,周乐音曾拉着他的手,贴在她的心口,让他听一听因他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向他诉说过当时自己的喜悦。 周乐音意识到了不对,好看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往旁侧坐了坐,让出位置给顾止,让他坐在床的另一侧。 她控制着压低声音,柔声询问:“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顾止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我……”顾止的长睫微敛,在眼眶处投下一片阴影,将他的情绪掩饰掉。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如果说了的话,还能维持表象的体面吗? 周乐音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先前那么生气了,但语气阴恻恻的:“顾止,你真的不对我说实话吗?” 沉默了片刻,空气寂静无比。 顾止的唇瓣翕动,神情有所松动,周乐音趁机逼问。 哪怕顾止在外有多强势,回到家,在周乐音面前,只是那个禁不住周乐音撒娇的顾止。 而现在周乐音要对他生气,顾止的态度也就更软。 更何况,周乐音流露出了一丝,要与他生活一辈子的想法,或许他适当地卖乖,周乐音就会看在他的脸还有两人的联系上,留在他的身边。 这么想着,顾止缓缓说道:“我去了你的房间。” 他微抬着眸子,丹凤眼再没了之前的锐利,多了一丝脆弱。 周乐音想,自己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啊。顾止到底看到了什么? “音音,我知道我的心情会影响你,但是……你有没有一丝喜欢我?” 顾止说得这么直白,周乐音突然想了一切。 那一堆被她随意收起来的纸。 上面既详细又简略地记录了她和顾止之间的事情,还有她写的各种分析。 写那些东西的时间其实也说不上久,但周乐音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在上面写过什么了。 她看顾止的表情,心里惴惴不安,不会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天地可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可真的没有那么想,也并不是利用顾止来缓解她的病。 -- 第104页 有没有那么一丝喜欢? 周乐音很快跳到了顾止的后一个问题上,她眼睛突然发亮,像熊一样抱住顾止,毛绒绒的脑袋在他怀中蹭:“我超级喜欢你!” “那个病是让我接近你的原因,但嫁给你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病。”周乐音信誓旦旦地说,红唇微微嘟起,引人采撷一般。 顾止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周乐音的话像蜜一样,抹在他的心尖处,蜜蜂闻到香甜的味道,纷纷围绕而来,他的耳畔嗡嗡作响。 “你不信吗?”顾止久久没有反应,周乐音准备松开他。 但双手还没有彻底放开,就被顾止按了回去。 顾止的声音低沉,胡乱地贴在她的耳畔,低声细语:“我信,再让我抱一会。” 周乐音不再动了,乖巧地由他抱着。两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一层衣物相互传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乐音差点在他的怀中睡着,顾止这才放开。 周乐音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像一个巨大又柔软的人形玩偶。 顾止的神情满足,在那张白嫩的脸侧,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他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般,不带半点情.欲,却让周乐音红了脸颊。 她半推半就地把顾止推开:“我饿了。” 顾止这才慌乱起身,要去叫人准备早饭给周乐音,然而走到门口,顾止停了下来,扭头走到周乐音身边。 “音音,你会陪我一辈子吗?”顾止垂着眸子,低头看她,眼里满当当全是周乐音。 周乐音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顾止黑眸里的自己,视线略微向下,又看见了那颗小痣。 顾止明明是一个冷冽的人,但那颗小痣生在唇瓣,为他添了许多分妖冶。 周乐音好笑地点头,娇声娇气地威胁:“当然是一辈子,但是要再不让我吃饭,饿死了就没有一辈子了。” 她的肚子趁机叫了一声,惹得周乐音挺了挺肚皮,往顾止身上拱,不知羞地娇嗔:“听到了吗?它说饿了饿了,要吃饭。” 她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顾止扶住周乐音,大掌贴在她柔软的肚皮上,轻轻抚了抚:“乖,马上就准备吃的。” 眉倒是画完了,就是头发还没人帮忙梳,到底还是槐米帮周乐音整理好的。 等顾止想起来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梳妆整齐的周乐音。 槐米一边帮周乐音梳头发,一边打趣:“夫人您的眉今天描的真好看。” 她哪能不知道周乐音的眉是谁帮忙画的,就是一时兴起,想要打趣周乐音。 “槐米,你是不是想嫁人了?”周乐音咬了咬牙,威胁。 “夫人,槐米不敢。”槐米求饶,紧闭着双唇,不敢再说话。 “呀!”周乐音神色一顿,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顾止转移视线倒是厉害,她竟然忘了问顾止画眉为何会画得这般完美了。 等吃饭的时候,顾止也黏着。 他分明吃过饭了,偏不离开,搬着凳子坐在一旁看周乐音吃饭。 “你的眉画得不错。”周乐音原话照搬,语气不善。 顾止笑,单纯地以为周乐音在夸他。 解决了一件困扰他的事情,顾止乐得快要找不到边了,哪里还记得这些。 周乐音瞪眼,很严肃地质问:“你还没有回答我早上的问题。” “音音,这是天生的。”顾止不要脸。 “……” 周乐音反问:“那我怎么没有天生?” 这话一说出口,惹得房间内的人都捂嘴笑。 槐米最先憋不住:“夫人,大人的画技这么了得,画眉自然也是不错的。夫人您的画……” 周乐音眼睛眨了眨,突然觉得槐米说的有道理,双颊突然绯红,埋头扒拉桌上的饭菜,试图用吃来缓解尴尬。 她的画还有字的确丑,便是周乐音想反驳,也没法反驳。 顾止双眸发亮,强忍着笑意,虽然没笑,但周乐音看着就是生气,她推了一把顾止,任性地说道:“不准笑。” 顾止紧闭着嘴,嘴角禁不住上扬。 “顾止,你很闲吗?” “不闲。” “那你还不去忙?” “不去。” “你要真这么闲,不如多给我画几张?” “好啊。” 周乐音哑口无言,无声地戳了戳米饭。 本以为顾止只是说着玩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 周乐音和侍女在院子里玩时,顾止便准备了笔墨纸砚,端坐在一旁作画。 这下倒让周乐音觉得不好意思了。 春风微微吹过,拂过衣裙,倒是舒服得很。 顾止低垂着眉目,衣角被风撩起,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周乐音停了下来,绕到顾止的身后,去看他画了什么。 她微微俯下身子,下巴搭在顾止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微微抬起,春衣并不厚,能够感受到顾止臂膀坚硬的肌肉。 顾止的手臂顿住,回头看周乐音:“音音。” 周乐音顺势亲在顾止的脸侧,笑靥如花:“奖励你的!” 周围的侍人捂嘴轻笑,识相地退下,把空间留给了周乐音和顾止两人。 顾止的手臂从她的手臂下穿过,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唇瓣这里画的好像不对,让我看看音音的唇是什么样子的。” -- 第105页 周乐音还来不及制止,顾止的指尖就点在她的唇上。 指尖处的薄茧点在周乐音的唇瓣,轻轻地碾着,将她口脂抹去。 “顾止!”周乐音这才反应过来,顾止这种行为是从哪里学来的。 周乐音额外喜欢顾止唇瓣的小痣,所以时不时钻到他的怀中,恶意地碾着他唇上的小痣,把他唇瓣弄的红肿。 还美名其曰,替他涂上红色的口脂。 而现在,顾止就用她的手段在对付她。 顾止无辜的看着她。 周乐音怒气冲冲,翻着顾止的手掌,把他的手指单独拎了出来:“我的口脂被你擦掉了!” 指腹处一抹红,的的确确是从周乐音唇上抹下来的口脂。 顾止疑惑地看着,故作不知:“啊?” “那我赔音音一个新的口脂吧。”顾止笑着道。 周乐音以为他真想赔一个新的口脂,直到顾止的俊脸靠近。 周乐音恶狠狠地擦了擦红肿的唇,瞪着水润的眸子望着顾止,这才知道顾止话里的意思。 没等周乐音生太久的闷气,门外就来了人:“奴见过首辅大人和首辅夫人。” 顾止几乎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冷着脸:“什么事?” 公公也不在意顾止的态度,笑容满面,没有半点不满,恭恭敬敬地传达信息:“皇上请您和夫人去一趟宫中。” 倒是周乐音,藏在顾止身后,悄悄掐着他后腰处的肉,却又掐不进,伸出手指戳了戳。 都怪他。 第51章 夫君~ 公公虽然敛了视线,但依旧能将周乐音的小动作收入眼里,再一看顾止,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悦。 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皇帝最近心情不悦,且要把顾止和周乐音请入宫中。 因为顾首辅变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阴冷恐怖,而皇帝需要的,不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大臣,而是一个冷漠、杀人如麻的助手。 顾止不太想让周乐音进皇宫,所以成亲后一直没带她去拜谢皇帝,但他没想到皇帝会主动请他们两人去。 马车嘎吱嘎吱走过街道,风透过车帘,吹动周乐音的衣裙。 “阿止,你说他要做什么?”周乐音五指握在顾止的五指之间,掌心温度相传。 顾止沉吟片刻,但没有说话。 “待会他说什么,我们就配合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怎么样?”周乐音眼睛亮闪闪的,一直懒懒靠在顾止身上,想到这里一下坐直,弯着脑袋看顾止。 顾止几乎都不曾犹豫,直接出声拒绝:“不行,那样太危险了。” “怎么会危险呢?” “当着你的面,他也不能做出太过分的行为。”周乐音反驳,觉得自己说的甚是有道理。 顾止始终坚定,无论周乐音说什么都不为之动容。 “阿止~夫君~”周乐音见状,柔若无骨的双臂攀上顾止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语,吐气如兰。 “音音。”顾止推开周乐音,正襟危坐,喝止住她。 “夫君~答应我嘛。”尾音拖得长长的,眉眼微微上勾,又娇又媚,任谁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偏偏顾止此刻跟老僧入定了一般,冷着眉眼,就是不肯答应。 周乐音被迫闷在家中许久,如果再不能肆意地出去,她就要枯萎了。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不抓住的话她会悔恨的。 一不做二不休,周乐音拎起裙摆,跨坐在顾止的腿上,柔韧的腰身扭了扭,“夫君,答应音音好不好?” “我不放心。”顾止额外冷淡,说完双手便往周乐音的腰上,尝试着把她抱下去。 “你要是答应我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你那个姿势。”周乐音下最后的通碟。 她听到顾止的呼吸变粗,得逞地笑了笑。 相贴之处契合,柔软温热。 顾止舌尖抵着上颚,义正词严地拒绝:“不行。” 周乐音偏不信这个邪,用柔软蹭了蹭顾止的腿。 双手搭在他的胸膛,指尖轻点,像只狐狸一样,狡黠地看着他:“我感受到了,夫君,你真的不答应吗?两个姿势。” 她下身的裙摆撩在了腰间,柔滑如绸的里衣贴着他的外衫,什么也遮掩不住。 顾止揽住她的腰肢,眼尾红了一片,喉结弧度小小的滚动一下。 他哪里是觉得条件不够,他是担忧皇帝会做出别的举动,伤害到周乐音。 周乐音实在是厉害,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真的不行吗?”她往前蹭了蹭。 然后听到顾止闷哼一声:“不行。” 周乐音第一次尝试做这种事情,三番五次被拒绝,没了脸面,双颊红得好似快滴血了一般,从顾止身上翻了下去。 她与顾止远远相隔,坐在了马车内离顾止最远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出不去,看了那些话本子,周乐音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简直是把她的矜持与教养抛掷千里之外了,可偏偏只是她一个人的戏台。 顾止平复了气息,望向周乐音:“音音,我是怕他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暗哑,眼睛黑漆漆的,偏偏眼尾血红。 “不早点解决这件事,可能我死得更早。”周乐音嘴硬,争执起来双颊更红了。 -- 第106页 “音音!”顾止喝住她,“说什么死不死的。” 周乐音背过脸,不理顾止。 顾止移动了视线,严肃地说道:“你要保证,你不能离开半荷的视线。” 半荷是顾止安排在周乐音身边的人,自幼习武,武功高强,足够保护周乐音了。 不料他会答应,周乐音下意识哼哼,对顾止摆脸色。 等意识到顾止说了什么之后,瞬间从最远处出现在了顾止的眼皮子底下,眼睛眨了眨,靠在他的腿上,“真的吗?” 顾止没好气地说道:“假的。” 小没良心的。 “太好了!”周乐音微扬起脑袋,在顾止的下颚落下一个吻。 “坐好。”顾止拉着周乐音坐下,那双手灵巧地摆正周乐音头上的珠饰。 周乐音乖乖坐着,不反抗,就用那双澄澈的眸子看着他。 *** 皇帝坐在主位,笑着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首辅夫人还真如传闻那般呐。” 他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面目可憎,反倒笑容满面,如果不是周乐音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恐怕会被皇帝的表面蒙蔽。 皇帝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说到最后,竟聊起了顾止以前。 周乐音对别的不感兴趣,单对这个话题好奇,她亮着眼睛,认真地听着。 “阿止以前,很倔强,认准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才行。”皇帝有说有笑,“现在还是一样。” 他现在看出来了,顾止和定国公两人合起伙来骗他,但木已成舟,想要改变不容易。 他能做的,便是拆散这两人,让佳偶成怨偶。 赵怀瑾也被他叫了过来,此刻就在后殿,等下他就把周乐音和赵怀瑾凑在一起。 宫女手中端着热茶,替周乐音倒茶时,双手一抖,茶杯一倒,打湿了周乐音的衣裙。 宫女搁下茶杯,往后一跪,不停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周乐音蹙眉,拿着帕子擦了擦。 只在短短片刻,茶水浸透衣裳,在身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与周围的颜色格格不入。 “你是怎么做事的?”皇帝怒斥一声。 顾止面色森冷,视线扫到宫女的身上时,像被冻住的寒冰。 “来人,把首辅夫人带去清理一下。”皇帝招了招手。 “不用了。”顾止出声阻止,一只手牵住周乐音的手腕,站了起来,便要往外走,“皇上,宫内也没有合适的衣裳,臣就先带内子回府了。” 顾止所用的理由皇帝一早就考虑到了,他拦住顾止:“阿止,这么出去也不像样,好歹先去偏殿清洗一下。” 茶渍晕染开,刚好落在胸前,是一块怎么也不好遮住的位置,扫一眼便能看见,实在是不体面。 顾止坚持要走,到最后,皇帝的脸色沉了下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回去处理吧。” 顾止捏了捏周乐音的手,示意她说话。 周乐音很快领会到顾止的意思,松开顾止的手:“皇上说得对,不知道偏殿在哪里,还请皇上安排人带臣妇去。” 为了能够解决问题,好早些正常出门,周乐音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佯装生气,不搭理顾止,跟着皇帝的人去了偏殿。 顾止伸手去牵周乐音的手,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他紧跟过去,被皇帝拉住:“阿止,朕还有事和你商议。” “她还挺……倒是新奇,怪不得勾得阿止处理事务时都出现了差错。”皇帝敛了神色,脸上出现了怒意。 他甩出一堆奏折在顾止的面前。 半荷和槐米跟在周乐音身后,警惕地扫过四周。 周乐音比她们好上一些,皇帝总不能直接和她们闹翻,这么大摇大摆地对她动手脚。 所以一定还安排了别的。 按照周乐音的思路想,皇帝是要挑拨离间,或许他安排了赵怀瑾,亦或是赵怀铭在这里等她。 她想的并没有错。 一开始宫女没做别的,认真替她擦拭着身上的茶水痕迹。 只是这么擦擦,并不能擦去茶水的痕迹,周乐音的耐心都快要被耗尽了。 她动了动,好几次要说话,又怕打乱皇帝的计划,到底没开口。 她垂着眸子,看替她清理痕迹的宫女,没耐心地数着数,等着皇帝的人过来。 一抬眸,就撞见了赵怀瑾。 赵怀瑾一身青衣,头发以玉冠束起,身形修长,眸子亮堂,但有些拘谨,见到她脸色一变,试探地唤了一声:“音音?” 人出现在周乐音的面前,果真如她所想。 周乐音竟莫名松了口气,“表哥。” “音音,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怀瑾没有问别的,几乎第一时间询问,他上前,走到周乐音的身侧。 还不等他做什么,半荷一个健步拦在周乐音的身前,神色严肃,但凡他再往前,她就能手刃赵怀瑾。 赵怀瑾讪讪地停下脚步,依旧望着周乐音,等她回答。 “我跟着夫君来的。”周乐音毫不遮掩,向他解释。 可以清晰地看见赵怀瑾眸色一暗,退到离周乐音相隔安全的距离,然后保持沉默。 在前殿的两人。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痛心疾首:“阿止,这件事朕必须要让你亲眼所见才行。” -- 第107页 他理了理衣袖,带着顾止往偏殿去。 偏殿内一直没有传出动静,顾止知道里面没有发生,想看皇帝到底卖什么关子,大步流星跟着他。 “朕不是故意拖住你的。”皇帝颇有耐心地解释。 他把自己放置在一个道德的高点。 先说看见周乐音和赵怀瑾关系不一般,只好用这种方法引出真相,但又怕顾止冲动之下,打乱了计划,所以故意拖住他。 顾止嘴角含笑,讽刺意味十足。 他倒是要看看他能看到什么。 他和周乐音早将一切说开,顾止不会再胡乱吃醋,胡乱误会周乐音了。 偏殿的珠帘被风吹得乱响,但除去珠帘乱撞的声响,并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带路的宫女拉起珠帘。 第52章 那你的夫君叫什么? 周乐音眼前发晕,背靠在椅子上,眼前一片恍惚,看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她的脸颊渐渐升温,红晕从脸颊升起,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好像突然又看清楚了面前的男人是谁。 是顾止。 可顾止今天不是穿着这个颜色的衣服来的啊,难道他去换了衣服吗? 周乐音不清楚,但她清晰地记得顾止的模样。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赵怀瑾的身侧走去。 半荷看出她的异样,伸出手臂拦住她。 赵怀瑾站在周乐音的身侧,焦急地看着,但半荷在身侧,他根本就无法靠近周乐音。 但凡他想要靠近,半荷那双冰冷的眸子就放在他的身上,只差用眼神给他的脑袋挖一个洞。 “我表妹到底怎么了?”他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询问半荷。 半荷双手限制住周乐音的行动,拉着她准备去找顾止,就被房梁上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打断。 谁会想到皇帝真的会用这么低智的手段。 她只好把周乐音交到槐米手中。 周乐音虽然瘦削,却也是一个成人的重量,槐米力气并不大,根本限制不了她的行动。 偏殿里她最信任的人反倒成了赵怀瑾,她看向赵怀瑾,准备向赵怀瑾求助。 然后她看见分出心照看这一边的半荷,飞速赶了过来,拎小鸡一样,把赵怀瑾丢了出去,正砸中黑衣人。 槐米嘴张开的都快能直接塞下一个鸡蛋了。 半荷的力气实在也太大了吧。 “我把夫人交给你,不是让你叫别人的!”半荷语气不善,刺了槐米一声。 槐米却没有任何不满,崇拜地看着半荷,好似她是什么超级大人物一般。 但对上半荷冷冷的眼神,她很快回过神,自家小姐还难受着呢。 她帮着半荷,扶着小姐,正要去找顾首辅。 然后珠帘就被掀开后。 周乐音恍惚间,看见了走来的人,有顾止和皇帝,还有跟在皇帝身后乌压压一群侍人。 她还记得要朝皇帝行礼,在半荷的限制下,无力地挣扎一下,嗓音模糊,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她看向顾止,傻乎乎的笑着,好看的眼睛弯了弯,像月牙。 眼前好像有两个顾止,身后一个,皇帝面前一个。 “夫君!”她语气含糊,喊顾止的声音并不模糊,但她是对着赵怀瑾喊的。 皇帝的病好似有些严重,脸色发白,薄唇紧抿,细细看着顾止的脸色。 一直到周乐音朝着赵怀瑾叫了一声夫君,他这才出声喝止:“你们这像什么话?” “是啊,像什么话。”顾止脸色阴沉,冷嘲一句,也不知道在说周乐音还是在说皇帝。 皇帝下意识捂嘴一咳,他以为顾止会像往常一样,给他递茶,但顾止冷冷站在原地,眸光看向周乐音,半分眼神也没有给他。 “音音,过来。”顾止朝周乐音喊道。 半荷的心一惊,偷偷看顾止,看出他强忍着怒火的状态。 再看身边的周乐音,愣愣地扭过头,往顾止的那一侧看。 然后又看向赵怀瑾,眼神迷离,好像在迟疑到底要往谁身边去。 她记得顾止的声音,也记得顾止的容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和记忆中的顾止长得一模一样,他的声音也和顾止一模一样,但他看起来好凶,一点也不像顾止。 周乐音才不要过去,她往赵怀瑾的方向走。 半荷心急,拦住她。 但周乐音比她更急,横冲直撞,往赵怀瑾身边冲。 顾止先一步,搂住周乐音的腰肢。 朝皇帝说道,他语气冷漠,话语里只是通知的意思,并没有半点询问的意味:“皇上臣先走了。” 皇帝不知道顾止信没信。 他的肩膀被顾止狠狠地撞了一下,好似撞到了他的五脏六腑,皇帝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 他捂着胸口,弯着腰,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顾止并没有信。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止抱着周乐音离开,顾止走前那个眼神,好似让他看到了溺水而亡的太监。 那是顾止第一次杀人,是为了他。 而顾止看那个太监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皇帝心中止不住的惊恐,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以至于一时间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滚!都给朕滚!” 赵怀瑾试图去拉皇帝站起来,但下一刻他被狠狠地甩开,皇帝怒吼,眼睛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 第108页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护着自己还是护着她。” 走出殿时,赵怀瑾听到皇帝疯狂地低声呢喃。 他心一惊,紧赶慢赶往皇宫外跑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首辅府的马车早已消失在皇宫之外。 周乐音被自认为假的顾止抱走,在顾止的怀中对他又打又骂,粉拳狠狠地锤向顾止的胸口。 “我夫君很厉害的,你放开我!” “你再不放开,等我夫君来了,他一定会打你的!” 许是因为药物的原因,周乐音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很清晰,磕磕绊绊的。 其实顾止不知道,她在害怕。 抱着她的人脸色看起来也太难看了,好像会把她吃掉一样。 “呜呜呜……”周乐音实在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止实在是后悔了,他就不该答应周乐音的,现在都是什么事啊。 “我夫君……我夫君很厉害的,他在里面,你放开我!”周乐音打着哭腔,哀嚎。 顾止搂着她腰的手渐渐缩紧,眉头狠狠拧着:“你的夫君就是赵怀瑾吗?” 谁知道周乐音一下安静下来,卷翘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上下扇动,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好像在动脑思考,顾止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但眼神说明了一切,只要周乐音答错,他就会狠狠地惩罚周乐音。 周乐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摇头,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极力否认:“不是!” 顾止脸色好看了些,渐渐转晴,耐着性子柔声询问:“那你的夫君叫什么?” 本以为只是一个手到擒来的答案,但周乐音不肯配合了,扭头不肯搭理顾止。 “才不告诉你呢。”她嘟囔着,自以为聪明的笑着。 顾止实在是无奈,抱着她上了马车,叮嘱马车夫快些回府。 饶是他再傻,也能看出周乐音这个状态不对劲,更何况顾止又不傻。 马车夫驾着马车往首辅府赶,等走到岔路口时,他驾着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如果顾止没有急着照顾周乐音,就能看出,那个马车夫不对劲。 但他此刻的心不在这里,自然没有发现。 马车驾着往城外走。 顾止终于发现了不对,他把周乐音安顿好,隔着车帘,往马车夫上踹了一脚,把他踢下马车。 马车夫并不傻,一个凌空,踏到了马车上。 他的双手化作爪子,掀起马车盖,眼神锋利,往周乐音的脖子处抓去。 顾止往前一步,正要冲过去把周乐音护住,谁料马车夫换了方向,朝他的脖颈而来。 顾止要分出心保护周乐音,又要躲避马车夫,再高的武功也不能完全使出来。 他的手臂,脖颈都被马车夫抓伤,一道道血痕出现在这些脆弱的地方。 顾止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原来皇帝竟然想对他下狠手。 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是如此啊。 马车夫身后出现了许多黑衣人,顾止对这些人的装扮很熟悉。 这些,全都是他曾经培养出来的。 倒真是好笑。 就在顾止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的下属终于赶了过来。 两批人杀成了一片,血流成河,甚至连衣服都染成了血色,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敌是友。 顾止护着周乐音,站在血泊之中,冷眼旁观一切。 他真的不曾想皇帝竟然会这么狠心。那他也无需再对他留有一丝容忍了。 皇帝并没有低估顾止的实力,派来的人都是佼佼者,因此顾止只是险胜。 马车破旧不堪,已经无法再用,顾止只能护着周乐音躲远,等着新的马车来。 到底是自小相处的人,顾止没有想过他们会变成这样,垂着眸子,神色受伤。 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周乐音伸出了手,柔腻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声音小小柔柔的:“别哭。” 顾止的心像被什么填满了一般,他有一瞬间哭笑不得,紧紧搂住周乐音。 顾止没有哭,是周乐音此刻分不清状态,把顾止脸上的血滴当成了泪水。 周乐音不懂这人怎么突然抱她那么紧,有些难受,但是看在他哭了的情况下,周乐音也就没反抗。 “音音……音音。”他低沉的声音从周乐音的耳畔响起。 哪怕是中了药,周乐音的耳垂依旧敏感,微微颤抖,身子发软,瘫倒在顾止的怀中。 马车来得很快,很快就往首辅府去。 大夫又一次被胡生拎了过来,望着眼前的一幕,倒是冷静了很多。 他看见顾止身上都是血,想先替顾止处理伤,但被他一瞪,又将视线移到周乐音身上。 “夫人的脉象,并没有任何不同……”大夫沉默,他行医多年,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无法医治。 顾止拍案,焦急地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他的掌心受了伤,拍在桌上,震动传到伤口,更疼了,他却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只顾着照看周乐音。 大夫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抖,垂着头不敢说话。 “再去请别的大夫来。”顾止皱眉。 “大人,这位在京城……” 胡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止赶了下去,“让你去找你就去找!” -- 第109页 胡生连忙下去,不敢再耽误。 大夫看着顾止,瑟瑟发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看着顾止,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身上的伤,好心地开口:“您身上的伤……” 顾止瞥他一眼,在确保周乐音没有危险之后,让大夫替他处理伤口。 第53章 她还记得 大夫小心翼翼替顾止处理好伤口。 血迹与衣裳粘在了一起,只能拿剪子剪开衣服,尽可能小心地不触碰到伤口。 但粘了血的那一块总需要处理,只能仔细地把衣服碎片撕开,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在一瞬间裂开。 顾止抿着唇,望着大夫的手在手臂处处理伤口,一声不吭,偶尔忍不住疼了,这才闷哼一声。 任谁看了都禁不住感慨,顾止实在是太能忍了。 他身上伤痕遍布,有的是直接往他身上刺的,有的是为了保护周乐音而被刺伤的。 但无一例外,都是皇帝派来的人伤的。 顾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敛着眸子,嘴角冷笑。 大夫后背一阵发凉,不敢说话,安静替顾止处理好伤口,便退到了一侧,离顾止远远的。 但与他处在同一个房间之内,压迫感依旧十足。 好在胡生很快请来了别的大夫,他感受到自己的小命得到了一点保障,悄悄松了口气。 “这……这是西域的秘药。”新来的大夫抚了抚发白的胡须,双眉也是白色,皱着眉说道。 他也是无意之间见过,误打误撞之下,这才得以了解。 闻言,顾止怔愣了一瞬,随后问道:“什么?” 西域的? 西域的秘药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他往下扫,瞥见那片深色的茶渍。 顾止让人退下,将带有茶渍的那一块布料裁剪下来,递给大夫。 大夫检查过之后,神色大变,眼底恍然,这才终于想起这个秘药的名字:“就是这个,迷蝶香。” “迷蝶香?”顾止隐约感觉,记忆中好似听过这个名号,但当他仔细去回想,那一点记忆瞬间消散。 大夫解释,将自己印象中的迷蝶香解释给顾止听。 中了迷蝶香的人,一开始会把第一眼见到的人当成最熟悉的人,且精神会越发恍惚。 六个时辰过后,会像几岁的小孩子一样思考,傻傻呆呆的,记忆力也会停留在那个时候。 如果半月之后还不能找到解药,那中药之人的智力就会一直停留在孩童时期。 “解药去哪里找?”顾止猛地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恐慌。 与他自己受伤不一样,他此刻更紧张更害怕。 “这……我也不知道啊。”大夫摇摇头,惋惜道。 他倒是想知道,但根本无从出发,也不知道这解药在哪里找。 “或许西域的毒,在西域找。”大夫自言自语,低声细语。 但不确定的事情,他也不敢保证。 顾止习武,将他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强撑着询问:“西域哪里?” 但实际上他眼前一片发黑,几乎快要支撑不住摔在地上。 “我也不知。” 顾止抬眸,吩咐道:“你最近就在首辅府内,等毒解了再出去。” 胡生进来带他去安顿好。 桌上摊着一张西域的地图,西域与他们相比,并不大,小小的一块附在一侧。 可虽说不大,但要是找解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顾止的指尖往这里比划,又划到另一个地区。 秘药藏在哪里? 他如何才能知晓。 顾止眼前一片发黑,天旋地转,他的手肘撑在桌上,连带着地图,摔在椅子上。 伤口磕在椅子上,带来一阵疼痛,但顾止此刻没有任何反应,倚在椅子上,仿佛已经麻木一般。 胡生听到动静就赶忙靠近,扶着顾止。 顾止双眸紧闭,陷入昏迷,好似天大的动静都无法吵醒他。 胡生背着他放到床上,又赶忙跑出去找大夫。 他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拎了过来,让大夫替顾止把脉。 大夫都快习惯了,平复了一下心情,摆出东西替顾止诊断。 他撩起顾止的衣袖。 那双手臂肌肤冷白,手腕处可以看见青色的脉络,大夫的指搭了上去。 “只是劳累加忧心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顾止的眼下一圈乌青,他的呼吸绵长,但凡看一眼就能知道,他是睡着了。 胡生瞪眼,松了口气,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做一个什么反应。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把大夫请来的手段太过粗鲁,挠了挠头,向他道歉,又好生把人送了回去。 大夫:“……” 让顾止醒过来的不是清晨的太阳。 而是周乐音。 周乐音趴在床沿,手肘撑在被褥上,几乎快要压着顾止的手臂了。 黑溜溜的眸子转了转,莹润白皙的指尖剐蹭顾止的唇瓣。 “痣……”周乐音小声嘟囔,“很好看!” 唇瓣痒痒的,把顾止吵了起来,他一睁眼就看见在眼前放肆的人。 双颊白皙,长又卷翘的睫毛眨动着,眸光澄澈。 周乐音看见顾止睁开眼睛,做贼心虚,眼睛不停地眨动着,动作慌乱地缩回手,背在身后。 -- 第110页 她磕磕绊绊的明知故问:“你……你醒了?” “音音,你怎么在这里?”顾止坐直身体,正要从床上下去。 但禁不住脑袋一阵眩晕,他又只好躺了回去。 “槐米让我来看看你!”周乐音脑袋动了动,歪着头解释。 她的神色单纯,一点也不记事。 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几岁的孩童,对过去的事没有半点记忆。 顾止只能柔声询问周乐音,怕吓到她,特意把声音放柔了许多:“我是谁?” 周乐音敛下眸子,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想了想,突然抬起头,眼睛在那一瞬间好像发着光一般:“是那个哥哥!” “哥哥……?”顾止愣了一会。 “你的腿好了没有?”周乐音说着,伸手便要去拉被褥,想要把被褥拉开,看看顾止的腿有没有好。 腿…… 原来周乐音还记得…… 孩童时期的周乐音不觉得自己要看小伙伴的伤口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她几乎是猛地用力,就要把被子掀开。 顾止回过神时,感觉腿上一凉,然后是轻柔痒意的触感。 周乐音的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就怕看到充满血迹的腿。 顾止脸色发白,身上有伤口处理的痕迹,更符合周乐音此时的记忆了。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顾止会从那么小一个人变得这么大,她眸光有些疑惑,但什么都没说。 “音音……”顾止拉住周乐音的手,限制住她的举动,“我的腿没事。” “真的吗?”周乐音愣住,不太相信。 这不符合她小孩子的逻辑。 别看小时候的周乐音,虽然年龄小,但倔强无比。 顾止只能顺从她,跟着她的思路与想法来,不然周乐音嘴唇一瘪,就要闹给顾止看。 “音音起来一下……我穿衣服。”顾止的胸膛被她压着,伤口被周乐音触碰到,好似又裂开了。 周乐音连忙松开,脸颊涌上一抹红,看着顾止,颇为孩子气地说道:“羞羞!” 顾止:“???” 刚才她掀被子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只是当着周乐音的面穿一下衣服,就要被指着说了吗。 顾止彻底愣住,他看见周乐音的耳垂上染上一抹红晕,的确是觉得他的行为让人羞恼。 “我先走了。”周乐音猛地往外冲,连门都忘记关掉了。 走了一会儿又冲冲地回来,把门带上。 槐米在外看着,看周乐音冲了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上去:“小姐,怎么了?” 她顺着周乐音,把称呼改了回来。 毕竟一开始周乐音听到她称她为夫人时的那个表情,几乎是见到天地崩塌了也不为过。 槐米没法,只能配合周乐音。 “他羞羞。”周乐音的脸颊有软肉,白嫩白嫩的,看上去很柔软。 说着叠字并不让人生厌,反而有些可爱。 槐米想,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小姐也太惹人疼爱了。 只是听到周乐音说出来的话,槐米愣了一会,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复述一遍,反问:“羞羞?” 周乐音坚定地点头,咬了咬牙齿。 槐米感觉到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捂着嘴。 顾止长腿迈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他出声询问,脸色坦然,并没有周乐音嘴中说的羞羞。 槐米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的周乐音,还是一个小孩子,自小被国公夫人教导,早已知晓了男女之防。 顾止做一些寻常夫妻之间做的动作,都会被周乐音认为是逾矩的,不合理的。 故而一律称之为羞羞。 想到周乐音平时身上的红痕,槐米脚底抹油,飞快逃离,留下周乐音和顾止两人在这里。 顾止动手去揽周乐音的肩膀,只是一个寻常最常见的动作,却被周乐音一下甩开。 “男女有别!”周乐音嘟着嘴说道,重重地在顾止的手上拍了一巴掌,一点也不留情面。 小时候就很凶了。 顾止的手背很快爬上红痕,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周乐音有那么一点心虚,但她抬起眸子之后,坚持自己的想法。 ——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动手动脚,她才不会打他呢。 顾止:“……” 顾止显然无语,他沉默,“音音,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都说了是哥哥,那个躺在地上的哥哥。”怕顾止忘记,周乐音特意解释了一遍,将她初见顾止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除了这个身份,还有呢?”顾止的问题好像多此一举了。 之前大夫就有说过,中了迷蝶香的人,记忆力会停留在孩童时期。 孩童时期的顾止和周乐音,仅仅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关系,再往深一点,也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关系。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就连周乐音称呼他一声哥哥,也已经算是往好的方面发展了。 “没有了。”周乐音摇摇头,疑惑地看他。 根本不理解顾止想要问什么。 第54章 梦里的周乐音 顾止嘴角挂笑,缓缓走近周乐音。 周乐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瞪着一双眸子看顾止,见他靠近,压迫感十足,往后踉跄几步。 -- 第111页 “你……你要干什么?”周乐音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露了怯,说话断断续续的。 顾止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他伸手将周乐音揽入自己的怀中,在她的耳畔低语:“音音,你说能这样亲密的两个人叫什么?” 周乐音伸手推搡,要把顾止推开,但她的力气并没有顾止大,被顾止限制住之后根本就无法推开。 “娘!”周乐音瘪嘴,哭嚎道。 遇到事情就找娘,这是每个小孩子的通病,小时候的周乐音也不例外。 也就在这么一瞬间,周乐音的眼眶发红,眼里湿润,泪水挂在眼眶,就快要流下来了。 顾止慌了,不敢乱动,揽着周乐音的手臂松了松。 周乐音趁机逃开,躲的顾止远远的,看他像看拐卖小孩的坏人一般。 风吹动树叶,周乐音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她指责:“你怎么这样?我救了你你还要伤我?” 每回顾止“欺负”了周乐音,她就会这么问。 顾止失声出笑,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白着脸咳了咳。 在那瞬间,直挺的肩膀都好似弯曲了起来,周乐音说不出为什么,心脏那一块有些难受。 她双目迷茫,抚着胸口,感受到那里的跳动之后,话从口中吐了出来:“你不开心吗?” 顾止一愣,望着她的眸子瞪大,原先凌厉的丹凤眼瞪圆,少了些许凌厉,多了一丝惊诧。 “音音,你没事了?” 周乐音懊悔地拍了拍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关心这个坏人,但嘴上还是控制不住地好奇反问:“什么?” 顾止一看便知道她并没有恢复,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现在外面风很大。” “我要槐米!”周乐音摇头,满脸警觉,像一只炸毛的猫。 顾止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冲动,逗弄只有孩童时期记忆的周乐音,现在自讨苦吃。 他一点点往前,试图哄骗周乐音过来。 槐米一进来就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周乐音躲得远远的,甚至爬到了树上,双手双脚紧紧环着大树,歪着脑袋看树下。 而顾止在树下望着她,伸出双臂想让周乐音下来,好把她接住。 但周乐音半点也不肯,漂亮的眸子瞪圆,伸腿蹬了蹬,朝顾止虚张声势:“你走!” “小姐——”槐米赶忙冲了过去,“快下来,树上容易摔。” 周乐音不肯,看了看顾止,大有顾止不走她也不下来的意味在里头。 槐米无奈,只能看向顾止,让他先离开。 当槐米的视线看过来时,顾止还有些不敢置信,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走?” 在顾止的眼神下,槐米点了点头。 见顾止渐渐走远,周乐音这才动动脚,树枝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坚韧,误以为自己还小的周乐音,低估了自己的体重。 树枝被她踩断。 咔嚓一声,周乐音顺着树枝往下,朝地面摔去,她的双手在空中扑腾,险险地抓住了一根树枝。 但处境危险,很快就会摔在地面。 顾止一直注意着周乐音的情况,一见到她摔下来,连忙奔赶过去。 正巧在周乐音往地面下坠的时候,将她护住。 都已经做好了往地面摔的周乐音睁开紧闭着的双眸,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 双眸颤动,那双手搭在顾止的腰身上,温热的身躯相贴着,周乐音的心脏猛地跳动着。 她松开了手,故作闲暇地拍了拍掌心,将整件事情复述了一遍:“我差点掉下来了。” 顾止冷着脸,神色担忧,但这会的周乐音只看见他冷着脸。 做错了事还不认错的周乐音扭头,拉着槐米的手:“刚才谢谢你,我要回家了。” 回家? 回哪的家? 槐米愣住,感受到顾止的神色越冷,她连忙拉住周乐音:“小姐……夫人说,让您暂时住在这里,他们很快来接你。” 槐米是不经常撒谎,但要应付智商倒退回孩童的周乐音来说,撒谎并不难。 周乐音果然信了,拉着槐米的手一顿,停在原地,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会:“啊……为什么?” “夫人临时有事,让你来顾首……来这里住上几日。”槐米柔声哄道。 周乐音果然信了,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勉勉强强答应:“好吧。” “哥哥,我住哪里?”周乐音走向顾止,搓了搓手,到底还是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周乐音眸色单纯,并没有意识到叫哥哥有什么不对的,她望向顾止,眼里满是坦荡。 住哪里? 平时周乐音和顾止是住在一起的,但按照周乐音目前这个状况,她必定不会愿意,指不定还会闹起来。 在这种事情上,槐米不敢做主,缩了缩头看着顾止。 顾止笑容一窒,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这里。” 周乐音噌噌跑进去,但看着房间里顾止的衣服,愣住。 槐米只好上前解释:“这是刚才大人放这里的,忘记带出去了。” “噢。” 周乐音看向顾止,等着他把衣服拿出去。 顾止:“……” 顾止拿起衣服,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 第112页 等周乐音好了之后,他会向她讨债的。 周乐音检查完房间,发现的确有自己住过的痕迹,坐在了床上,双腿晃了晃。 小时候的周乐音话倒是没有以前多,顾止心想。 他本来也有事要忙,没在这里久耗,待了一会,抱着衣服便出去了。 顾止不知道的是,等他一走,周乐音便拉着槐米开始说话,絮絮叨叨半点也不停歇。 顾止出去之后,窝在房间里,看着西域的地图。 他派人去了那边,但时间太短,想要短时间内找到解药,时间很紧迫,且可能性较小。 最稳妥的,还是要通过皇帝。 毕竟这个药是皇帝下的。 顾止没去上朝,朝廷上闹成了一团。 以往有顾止,便是万事大吉,事事都由顾止决议,平时不觉得有什么,可当顾止消失时,这才感觉到失了主心骨。 皇帝看着,脸皱成了一团,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别吵了,朕会解决的。”皇帝冷着脸,眉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要是顾首辅在就好了……” “是啊……,顾首辅一定会解决好问题的。” 底下的大臣在悄声讨论,声音并不能让皇帝听见,但他们的声音再小,皇帝也能看见他们说悄悄话的姿态。 皱着眉头看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嘘声,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下了朝之后,皇帝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转,他早早便知道顾止在朝廷上起着重要作用。 但他不知道,原来没了顾止的指挥,那一堆朝臣,就像养出来的废物,半点作用也起不到。 顾止! 顾止! 他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皇帝狠狠地甩袖,把桌上的东西都甩在地上,小太监跪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等西域那群人,把顾止拉下来,他倒是要看看,届时顾止还能做什么。 总归他们已经反目,表面的遮羞布被扯开,两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有西域的帮助,死的一定会是顾止。 皇帝恶狠狠地想着,双眼猩红。 顾止在府外抓到了几个西域来的人。 西域人长相与他们明显不同,络腮胡子,眉眼深邃,只需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是不是本地人。 刚缺觉就有人送来枕头,顾止把他们关进了地牢,一一审问。 但审问才进行到一半,槐米就急忙找来,她先找到的胡生,气喘吁吁地说道:“胡大人,小姐,我家小姐急着要见大人。” “槐米姑娘,怎么了?”胡生在上面晃悠,不急不忙地询问。 槐米羞赧地摇摇头。 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就是她家小姐闹得厉害,哭喊着要找顾止,槐米没办法,只能出来找人。 槐米向他解释。 胡生恍然大悟,倒是没为难槐米,张着嘴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这就去找大人。” 胡生去的时候,顾止在地牢,一身血腥味,地牢里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暖光并没有将他的面色衬得柔和,反倒阴冷吓人。 胡生打了一个冷颤,向顾止交代。 顾止双手一顿,把手中的鞭子交到胡生手中:“交给你了。” 他急匆匆出了地牢。 处理好身上的气味,一点点洗净双手之间的血渍,顾止这才出现在周乐音的面前。 一见到顾止,周乐音安静了不少,可她看着顾止在面前,也不出声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音音,怎么了?”顾止柔声询问。 周乐音摇头,就是不说话,但是捂着心口,蹙着眉头。 顾止以为是自己心情一想到周乐音,连忙上前扶住她。 但心中疑惑却更甚,他这会儿并没有任何不悦,周乐音为什么也会难受。 “音音,疼吗?”顾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 周乐音摇头。 并不是疼,而是难受,可确切来说,也不算难受。 是一种心口好像被挖去一个口的感受。 词汇贫瘠的周乐音描述不出这种感觉,只能蹙着眉摇头。 顾止心里焦急,朝槐米喊,想要她去找大夫,但周乐音一下捂住他的嘴,摇头说道:“不要。” 顾止也没了办法,担忧地看着她,替她顺了顺气。 等了好一会,周乐音这才好,她眼神恍惚,看着顾止,嘴唇翕动:“阿止……” 那一刻的神情,顾止好像没有看清楚。 但又好像清晰可见。 不像孩童时的周乐音,也不像嫁给他的周乐音,而是像梦里的周乐音…… 第55章 玄悟 顾止伸手,想要抚摸周乐音的脸颊,但在那一刻,周乐音的眼神在那一刻清明过来。 她往后,警惕地看着顾止:“你要做什么?” “音音。”顾止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呢喃细语。 周乐音眨了眨眼,感受到一滴眼泪滑落在她的身上,怔愣了一瞬。 她宽宏大量地想:算了,他都哭了,就让他抱一下吧。 顾止平复了气息,声音低沉压抑,缓声问:“音音,梦里的都是假的对吧?” 你也不会跟赵怀瑾走的对吗? 顾止心里明白,现在的周乐音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他没有问出声,最后那一句话藏在心底,悄无声息地埋入土壤。 -- 第113页 周乐音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顾止,明若秋波的眸子眨了眨,唇瓣动了动,嘟囔:“梦都是反的。” “嗯,是反的。” 那颗心落回该处的位置,顾止松了口气。 周乐音把他叫过来好像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和顾止交代。 顾止停留了一会,很快赶去地牢。 胡生还在那里兢兢业业的,一见到顾止来了,连忙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顾止。 顾止接过他手中的皮鞭,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天色逐渐暗沉,乌鸦落在宫墙,红墙上黑影拉得长长的,似鬼魅。 路过的小太监两股战战,双腿扑腾飞快,飞速从这里跑过去。 乌鸦盘旋在头顶,叫声凄惨,响彻云霄,更瘆人了。 *** 小时候的周乐音并不娇气,但行事嚣张,容不得旁人拒绝。 顾止无奈之下,只能借着哥哥这个身份陪着她闹。 但好在,解药很快就拿到了。 给周乐音喂了解药之后,顾止这才松口气。 提心吊胆这么多天,总算是找到了解药,那就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该要结束了。 许多天没有上朝的顾首辅,终于出现在了皇宫之中。 但,无人敢笑。 因为朝廷上气氛凝重,向来护着皇帝的顾首辅此刻冷漠的看着皇帝,而龙椅上的皇帝满额冷汗,本就发白的唇瓣此刻死白死白。 在即将下朝之时,皇帝甩下一本册子,狠狠地砸到顾止的面前,出声呵斥:“顾止,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朝臣大着胆子捡起册子,翻阅里面的内容,大吃一惊,张大了嘴,愣然地望着顾止。 “顾首辅,你,你竟然勾搭西域的人!” 他指着顾止,一只手臂哆嗦,满是皱纹的双眼里透着不可置信。 顾止冷笑,“皇上您还真是……”他顿住,接着补充,“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皇帝脸色一变,气急败坏,袖子一甩。 他小时候,胆小懦弱,无能又虚假。 顾止话里话外的意思,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呢。 皇帝现在身后有了西域的人撑着,他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没有底气。 指着顾止,朝门外挥手,将外边候着的人叫了进来。 一批批带刀的禁卫军从大殿门外走进,脚步声在整个大殿回响。 顾止被他们包围住,皇帝挥手,示意他们拿下顾止。 但让他诧异的是,无人理会他。 禁卫军站在顾止的身后,视线平放,并不像包围顾止,反倒像是保护顾止。 皇帝心中巨大的恐慌,心不停地下坠,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恐慌笼罩着他,被遗忘的记忆好像都涌现在脑海之中。 他往后退了一步,跌倒在龙椅之上,伸出双手指着顾止,唇瓣颤动。 “是你……原来是你。” 他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定国公会和顾止联合起来,原来是这样。 那一次他派去刺杀周乐音的人,和顾止派去的人,他们都是同一块令牌,顾止把事情都甩在了他的身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原来是这样。 皇帝指着顾止,看向的却是定国公,突然大笑:“你还不知道你的女婿曾经想要杀了你的女儿吧,那块令牌,朕也用,顾止也用啊哈哈哈。” 定国公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相信。 皇帝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 如果不是顾止说起,定国公还不知道,皇帝一直克扣边疆的粮草,不仅如此,他还勾搭西域的人。 别的定国公尚且还能忍受,毕竟他忠君爱国一辈子,但这两条,定国公不能忍。 他们在战场厮杀,在边疆啃冷面馒头硬饼子,皇帝克扣他们的粮草享乐,定国公万万不能忍受。 他往后退一步,将脑袋上的官帽摘了下来,狠狠地往皇帝面前砸去。 他嘴上也不停,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一说明。 在一旁的朝臣分不清状态,看了看顾止,又看向定国公,再看看皇帝,面面相觑。 一直到顾止一本册子砸了过来,殿门沉闷地响了响,一个西域人被胡生拎了进来。 他把人往殿里一丢,丢在朝臣们的中间。 “人证物证俱全,皇上您还要说什么?”顾止嘴角始终带着冷笑,他无意与皇帝纠缠太久,更想早些解决所有事情,好回家看看吃过解药之后的周乐音。 皇帝再无话可说,他声嘶力竭,朝殿门外大喊,希望能把西域派来的人叫出来,他的脖颈处青筋凸起,喉间一片腥甜。 先前都是假血,这回焦急之下,竟然咳出了真血。 “皇上您是在找他吗?” 又一个人被拎了出来,他死死地瘫在地上,毫无知觉。 虽然脸颊贴地,看不出具体模样,但能从身形看出是西域人。 皇帝彻底没了反应,怔怔的,好半天没能言语。 顾止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皇帝困在了宫殿,几乎是软禁。 皇室血脉单薄,争夺帝位之时,只有皇帝一个皇子活了下来,现下皇帝并没有子嗣,相当于一国无主。 但好在有顾止主持朝政,才没至于让朝廷混乱。 -- 第114页 就在大家以为顾止会自己当皇帝时,他推出来一个人。 “首辅大人,皇室血脉只剩下皇帝一人,您从哪里寻来第二人?您不能拿这件事开玩笑啊!”朝臣暗道荒唐,偏偏在感受到顾止阴冷的视线后,荒唐二字换成了委婉的长篇大论。 “谁说皇室血脉只剩一人?”他反问。 朝身后示意,邵芷清从屏风后走来,一身锦服,她气质高贵,一时间竟有一种压得朝臣喘不过的错觉。 “长公主……?”朝臣愣住。 邵芷清嘴角含笑,勾了勾唇,清晰地将眼前大臣的名号唤了出来。 大臣的名号,这并不是她一个该处在深闺之中的少女该知道的。 朝臣一愣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望着长公主,满脸不可置信。 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直到第二日,在朝会的过程中,看到许多熟悉的同僚向长公主请安,他才恍然大悟。 邵芷清始终不卑不亢,行为处事之间,隐约可见顾止的风范。 如果顾止在这里,就会发现,长公主先前追着他,哪里是因为喜欢他,分明是为了偷师学艺。 举办各种宴会是为了结交人脉,追着他是为了学习他的处事风格。 邵芷清的野心,并不小。 顾止把场面交给邵芷清,飞速赶了回去。 解药好似不起作用,周乐音从心智只有孩童时期,转而到现在昏迷不醒。 顾止派人找了不少大夫,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就好像周乐音什么病都没有生,仅仅只是睡着了一般。 顾止靠在床沿,牵着周乐音的手,手中温热潮湿的布轻轻擦拭她娇嫩的掌心,指缝也不曾错过。 顾止照旧做完一切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边,替周乐音理顺长发。 她向来爱美,要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头发乱了,身上脏了,指不定得多闹腾呢。 但顾止心中慌乱,他也不知道周乐音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解药的确是解药,没有半点问题,可他不知晓为何,周乐音会昏迷这么久。一切都毫无征兆,等顾止遇见时,他竟然半点准备也没有。 顾止心中闪过惆怅,呢喃:“音音,你快些醒来吧,好不好?”他几近哀求。 但无人回应,偌大的房间内除去顾止一人的说话声,竟寂静无比。 门突然砰砰作响,顾止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往门外瞥了一眼,替周乐音捻了捻被角,迈着长腿往门外走去。 胡生一见到顾止,气喘吁吁,俯着身子,双手撑着腹,“大人……大人……有,有人……” 他一路跑来,口干舌燥,一句完整的话也要说半天,断断续续的,惹得顾止皱眉。 “慢点说。” 胡生这才缓了缓,等缓过气来,又着急的说道:“门口来了一个和尚,说要见夫人,他可以治好夫人。” 要是以往,来的和尚早就被胡生赶走了,但这次,一听到能治好夫人,胡生二话不说就跑来告诉顾止。 门口的和尚。 寺庙这种地方,总会让顾止联想到他和周乐音第一次见面,他回头往房间看去,黑眸深邃。 这才让胡生带路:“带我去见见。” 胡生走在前头,不敢有片刻耽搁,紧赶慢赶带着顾止去见那个和尚。 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和尚。 顾止认得。 他叫玄悟。 第56章 锁链 玄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开门见山直言让顾止带他去见周乐音。 顾止尚且还有些怀疑,在见过许多江湖骗子之后,不敢再随意让人去见周乐音。 玄悟问:“施主常做梦,现在还做吗?” 顾止神色一凛。 对玄悟道明他做梦这件事之后,他的心就已经偏向于相信玄悟了:“你当真能够治好音音?” “还需看过才知。”玄悟打哑迷。 他并没有直接保证,但玄悟能主动来,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顾止心下了然,带着他去见周乐音。 房门被推开,周乐音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脸色有些发白,又因为多天没有进食,双颊消瘦,下颚弧度都尖了。 顾止的视线从周乐音身上移开,放到了玄悟身上。 “玄悟大师,您看看……”顾止态度恭敬,退后一步将位置让给了玄悟。 玄悟上前,指腹轻点周乐音的眉间。 玄悟做着顾止看不懂的动作,他操作的时候,顾止就站在一旁看着,眸光不解,但眉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随着玄悟动作的继续,顾止听到了周乐音一声闷哼。 他迅速上前,“这是怎么了?” 其实顾止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周乐音的声音了,他颤着手触碰周乐音。 “逆天改命本就是不该有的,但你们缘分天定,注定纠缠在一起,理不清啊理不清。”玄悟好像在自言自语,但他声音并不算小,又好像是说给顾止听的。 话罢,他起了身,准备走时被顾止拉住:“玄悟大师,您刚才说的话是何意?” “一切自有定数。”玄悟坦然一笑,又道,“不必太纠结过往,珍惜当下。” 身上破旧的僧服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他将话说完,缓缓离去,最后只留下一道缥缈的声音。 那道声音在顾止的耳旁,告诉他,不要去追。 -- 第115页 顾止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垂眸看周乐音。 也就在这时,一双茫然水润的眸子闯入了顾止的眼睛。 “阿止,你怎么在这?”周乐音手肘撑着床,就要坐起来,但她浑身发软,差点摔在床上。 “音音……”顾止几近哽咽,眼里好似有泪光闪过,将周乐音紧紧搂在了怀中。 “怎么了?”周乐音迷惑不解,伸出手轻轻拍着顾止的背,“我睡了多久啊?” 周乐音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以为从皇宫回来之后,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听到顾止回答,周乐音一愣,“那么久吗?” 她从顾止怀中离开,仔细看顾止的脸,这才察觉到他变憔悴了。 眼圈下一片乌青,面上泛着久散不去的疲倦。 周乐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对不起啊,怪我当时固执。”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眼前的人和自己有说有笑的,顾止就该满足了,他不奢求太多的…… 周乐音睡得太久,对外面的形势一无所知。 还是中午的时候槐米无意间说起,这才知道原来在她昏睡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最后得知邵芷清身为女子之身,却掌管着朝廷,一阵惊叹。 但这些说到底和周乐音并不相干,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能够平安快乐就好,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陪着顾止。 *** 顾止先前纠结着梦里发生的一切,但由玄悟一说,他突然就释然了。 梦里的一切就算真实发生过,那又怎样,那些都只是过去。 周乐音现在陪在他的身侧,只属于他一个人,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变数。 但还有一件让他发愁的事情就是,周乐音今天一提醒,他才意识到,他憔悴了。 憔悴了意味着容貌衰老,难能让周乐音的喜欢维持长久。 顾止破天荒地没有陪着周乐音,而是悄悄出了府,找到了目前忙得晕头转向的邵芷清。 邵芷清保养得当,肌肤似羊脂玉,滑嫩细腻,半点瑕疵也没有。 听清顾止的来意,邵芷清愣住,手中的折子摔到了地上,眼睛瞪大,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你在说什么?” “秘诀。”顾止有事求人,唇间艰难地吐出两字,好在他向来处事不惊,在邵芷清的注视下,也只是红了耳尖。 邵芷清终于听清了,她当场哈哈大笑,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掺合到这两人之间。 “最近有些难事……”有人送上门来被宰,邵芷清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她话说一半,留一半,等着顾止接话。 顾止蹙眉,“可以。” 邵芷清眉开眼笑,乐开了花,清冷的眉目柔和了许多,她招了招手,让贴身服侍的婢女跟着顾止过去。 “顾首辅有事问她便好。” 说罢,邵芷清埋头继续批阅手中的折子。 等顾止走了之后,里间走出一人,愁眉苦眼望着邵芷清。 嘴角的酒窝盛满了苦酒,苦涩蔓延,连带着殿内好似都有一股苦味。 邵芷清抬眸,见是他,烦躁地拧了拧眉:“你怎么来了?” “我没来。”赵怀铭心里都快炸开了,邵芷清不欢迎他,他走便是。 话音一落,他扭头便要走。 邵芷清伸手拉住了他。 *** 周乐音醒来,身侧的被褥早已没了温度。 顾止最近不用去上朝,那他去做什么了? 周乐音简单地梳洗一下,披了衣服出门,便要去找顾止。 胡生并没有跟着顾止出去,撞见周乐音之后,拔腿就想跑,半点也不似先前那么殷勤。 周乐音逮到他,疑惑不解,她的眸子微眯:“你跑什么?你知道顾止去哪了?” 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大人去皇宫了。”胡生强装镇定,但眼神飘忽不定。 毕竟早晨时,大人也是这么跟他交代的,如果夫人问起,就说去皇宫了。 但顾止当时神情闪躲,耳根发红,看着并不像是去干正事。 所以现在胡生面对周乐音,总有些心虚。 “去干什么了?” “不知……去商议朝廷上的事情了。”胡生刚要回不知道,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结结巴巴地否认。 要是周乐音还没有看出不对,她便是傻了。 她没说什么,放过了胡生一马,凭借记忆之中的位置,找到了先前顾止关她的密室。 那根锁链就摆在床上,落下了一点点灰尘。 周乐音将冰冷的锁链握在怀中,修长纤细的手指抹去锁链上的灰尘。 不像第一次来密室的模样,周乐音不紧不慢地打量密室内的布局。 如果顾止也想走的话,她是不是也能用这个来困住他呢? 周乐音的心像泡在酸水之中,苦涩发软。 明知道顾止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顾止在皇宫里待了许久,一直到天色暗沉,他这才抱着一堆纸出宫。 怀中的纸都是邵芷清给他的保养秘诀。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没让他人经手,怕被人看到之后一世英名不保。 等一回府,顾止避开所有人,把带回来的东西藏在桌子下,这才去见周乐音。 -- 第116页 但他找遍了整个首辅府,都没有找到周乐音。 顾止的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慌,指尖微颤,好似又回到了先前。 “胡生!胡生!”浑身的力气都靠在椅子上,顾止朝门外喊。 胡生一听到动静,想躲也躲不掉,只好从门外进来。 他望着顾止,眼神飘忽不定,“大人。” “夫人去哪里了?”顾止稳住气息,出声询问。 胡生出卖了顾止,这会儿还有些心虚,他忙不迭地回:“夫人发现您不在家,找遍了府上,后面去了密室,吃过饭之后就一直在密室里。” 顾止没顾上胡生的神情,急匆匆便往密室去。 密室建在他的卧室不远处,以前顾止不觉得密室这么远,可今天往密室去,总觉这条路遥远漫长,走不到尽头。 密室的铁门被推开,顾止看见了侧躺着睡在床上的周乐音。 白皙的脸颊压着床,听到动静,坐了起来。 周乐音揉了揉双眼,看见从门外走过来的顾止。 顾止想抱她,周乐音闪躲开,伸出手臂拦住顾止:“等等。” “音音,怎么了?”顾止不解。 回应顾止的是作响的锁链撞击声,周乐音握着锁链,朝顾止晃了晃。 “过来,坐床上。”她的眼睛往床上看去,自己则退后一步,把位置让给顾止。 顾止心中涌现一个猜想,不敢置信地瞪眼,他看向周乐音,入眼的却只有坚定。 顾止不能反驳,本就是他理亏,他缓缓靠近,坐在了床上。 谁知道想要保养起来,要注意的事项这么多,顾止一开始以为只需要一会会,谁知等他回来,天都黑了。 周乐音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到在床,上半身俯在顾止的胸膛上,用锁链轻轻点了点顾止的下颚。 她柔声说道:“夫君,手给我。” 手腕被扣住,周乐音并没有收敛,将另外一端扣在床边。 顾止被禁锢住,双手无法动弹,双目转动,望着周乐音。 而后他感觉身上一重,周乐音坐在了他的身上,俯下身看他。 眸子水润澄澈,像清泉里的水色一般透亮。 她想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又止住。 周乐音其实很怕。 顾止越走越远,但她没什么大的才能,也厌恶读书写字。她怕自己会跟不上顾止,也怕顾止见到了比她优秀的人,再来看她,会心生不喜。 她凑在顾止的唇边,留下了一个潮湿的、温热的吻,和一句小声的呢喃,“阿止……” 她的双手解开顾止的衣襟,触碰顾止唇瓣上的小痣,凸起的喉结……然后动作止于此。 她问:“阿止,你有感觉吗?” 第57章. 完 遇见她,所以寒夜尽散 周乐音的气息洒在顾止的脸庞, 有一股甜甜的果酒香。 她的样子看起来是醉了,顾止想把她抱下去,让槐米给她煮一点醒酒汤。 但顾止忘记了他刚才主动将手腕交出去, 让周乐音拿锁链锁上了。 周乐音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原先被锁链禁锢住依旧可以自由活动的双手被死死缠绕住,无法动弹。 他的手动了动, 扯动锁链, 传出一阵撞击的响声,引得周乐音脸色一变。 她神色委屈,瘪着嘴,红唇一嘟,泪水盛满眼眶,便要掉落。 “顾止,你要走是吗?”她委屈地声音说话时含糊不清, 眼泪啪嗒一下掉在顾止坚硬的胸膛上。 “我不走,音音不哭了。”顾止想伸手替她擦去眼泪, 但双手被限制住, 根本无法动弹, 只能柔声安抚。 “可……可是你对我没感觉了。”周乐音抽泣,迷茫地伸手去摸。 她酒量不好, 今天因为烦闷,躲在密室喝了不少酒,虽然是果酒, 但也足够让周乐音醉倒。 此刻她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伸手去摸,没有摸到。 周乐音哭诉:“你怎么还带了刀刃啊?” 刀刃的头是圆的,不仅如此, 还是滚烫坚硬的,让她感到不适,周乐音不安地扭动。 她迫切地挣扎,想要摆脱这把刀刃,可她又浑身无力,怎么也撑不起力气,手肘一滑,摔了下去。 顾止忍得难受,可他被醉鬼锁住,什么都做不了。 “音音,乖,放开我。”顾止哑着声音诱哄,希望喝醉的周乐音能够把他放开。 但这个时候的周乐音比谁都倔强,听到顾止说话,眼神清明了一瞬,她勾住顾止的下颚,嘿嘿嘿的痴笑着。 “你要去哪?”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呼吸尽数洒在顾止的脸庞。 顾止迫切地想要尝一尝果酒的清甜,他的呼吸渐粗,“不去哪。” 周乐音仿佛只会这几个词,但凡顾止提起要周乐音放开他,周乐音就像鹦鹉一般,笨拙的仿佛问“你要去哪”。 顾止好似懂了,他不再说要周乐音放开他,而是沉着声音:“音音,我的手腕疼。” “疼?”周乐音迷糊着,但还记得疼是什么,她撑起来,双手摸到顾止的手腕,指腹细细摩挲着。 然后俯下身,红唇贴近,在他的手腕处“呼呼”地吹了两下。 锁链的毛绒边在冬日是一个体贴的设置,但在夏日,本就燥热,当温热的呼吸洒在手腕上时,无异于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 第117页 更何况,小醉鬼只顾着去看他的手腕,身子贴在他的脸庞,压的顾止喘不过气来,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顾止的鼻尖。 周乐音呼了呼之后,还不够,动手揉了揉,身躯左右摇摆着。 顾止的脸也随之而被迫左右转动,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音……音音……”顾止艰难地吐出两字,但他一张唇,舌尖便舔舐到了生涩的衣物。 唇齿打湿了白色的衣物,留下一道浅色的并不明显的痕迹。 “啊?”周乐音听到了声音,迷茫地应了一句。 许是衣物湿了让她感受不舒服,周乐音终于肯离开,松开了顾止的手腕,重新坐了回去。 “还疼吗?”她问道,双颊泛起一阵潮红。 “疼……” 她都已经帮他呼呼了,顾止为什么还会疼? 周乐音不理解,她猝然靠近顾止,一张放大的脸与顾止的脸近在咫尺,长又卷翘的睫羽像一把小扇子,轻轻扇着顾止的脸颊,带着阵阵痒意。 “那怎么办……?”她手足无措,眼里尽是慌张。 “好像要把锁链松开才不会难受。”顾止故作为难地说道。 他的语气并不再像先前那样确凿,而是带着犹豫,迷惑了周乐音。 “解开?”小醉鬼复述一遍,从身上摸索到钥匙,正准备替顾止解开时,大脑突然清醒。 钥匙悬在顾止的额上,离锁链很近。 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折磨,让顾止心中藏着的火山快要爆发。 “怎么了?”他柔声询问。 周乐音逻辑并不通,胡言乱语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一松开顾止就会走。 “你压在我身上,我都动不了,怎么会走呢?”顾止哭笑不得,好声好气解释。 的确走不得,等周乐音放开他之后,他会在这张床上,一直到天亮。 说来还真是微妙,先前他怕周乐音离开他,所以造了这间密室,现在周乐音怕他走,便把这间密室用在他的身上。 周乐音垂眸看了看身下,顾止说的好像没错,他跑不了。 这般想着,周乐音心中的那一道防线放了下来,拿着钥匙解开了锁链。 解开的那一瞬,顾止的手腕终于能够活动,他动了动手腕,抓住周乐音的手。 滚烫的手突然触碰过来,周乐音被吓到,钥匙从床上掉落在地。 “你……你要干什么?”周乐音结结巴巴的问。 顾止没有回答周乐音,但一直抵着她身子的刀刃换了一个位置,抵在她的下腹。 “音音,你说呢?”顾止笑了一声,贴近周乐音,反问她,语调往上扬,是罕见的轻快。 刀刃出鞘。 顾止熟知周乐音的所有敏感部位,只需要短短瞬间,就能挑起她的感官。 “音音……” 顾止呢喃细语,诱着周乐音往更深处去。 修长的指尖勾起一抹丝线,在唇瓣轻轻一点,然后贴上周乐音的唇瓣:“真甜。” 一听到顾止说甜,懵懂无知的小醉鬼探出舌尖,舐了一下,在顾止的唇瓣上舔了一圈。 她还记得顾止的那颗小痣,对准那颗小痣,动作熟稔的咬了咬。 周乐音什么都不知道,松开顾止的唇,指腹摩挲着那颗小痣。 刀刃终于进入了它该处的位置。 明明是一把适配的刀鞘,但由于太久没有使用,此刻有些紧,可在这种情况下,刀刃并没有缩小,反而越发胀大。 刀鞘被春雨打湿,在刀刃的无数次试探下,彻底打开,与刀刃严丝合缝。 久违的春雨落下,打湿了屋脊,屋檐瓦片层叠,褶皱处也沾染了春雨的潮湿。 娇艳的玫瑰受到春雨的浇灌,散发出清香,娇艳欲滴,邀人采撷。 望着怀中熟睡的周乐音,顾止的心似乎被填满了,他轻轻撩起周乐音被汗水打湿的鬓角,在她的耳根处落下一吻。 他就这么抱着周乐音,嘴角微微扬起,眼里似是满足。 怀中的人似乎做梦了,娇声哼着,往顾止的怀中拱了拱,柔软的身躯再次点燃火苗。 顾止轻轻触碰着那块红肿的地方,眸色暗沉,到底没有继续,宽大的手掌换了一个方向。 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喟叹。 密室是没有阳光照进来的,蜡烛燃尽,漆黑一片。 周乐音睁开眼,眨了眨眸子,对眼前一片黑暗有些不适。 “顾止。”她推了推怀抱着她的人,低声唤了一句,清甜的嗓音在这一刻哑了许多。 让周乐音震惊的是,她碰到的是赤裸的肌肤。 “你……你胡闹!”周乐音倒打一耙。 明明昨夜是她先胡闹,扭头便怪到了顾止的身上。 顾止一脸餍足,手臂紧了紧,与周乐音靠的更近。 “你……你”酒精并没有让周乐音的记忆模糊,昨夜的画面在她眼前重现。 她伸手去推,可发软的双手使不上力气,周乐音推的动作像极了欲拒还迎。 她实在推不开,只能大声指责顾止,试图喝止住他:“我还疼呢!” “疼吗?是我的错。”顾止附和,“那我帮音音揉揉。” 周乐音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感受到他的动作。 很轻柔,也很痒。 周乐音忍不住收缩,夹住了他的手指。最里的那根指节弯了弯,勾到软肉。 -- 第118页 “唔……”周乐音无力反抗,眼神迷离。 “……” 等闹完之后,两人并没有起,相拥在一起。 事情过后,顾止便开始问罪:“音音,你昨天为什么要喝酒?” 周乐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开始细数自己的缺点:“顾止,我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不像长公主,可以管理朝政,我还有很多缺点……” 她眸色认真,数着数着突然愣住。 她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缺点!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周乐音抿了抿唇,强硬地环住顾止的脖颈,凶狠地威胁:“我虽然缺点多,但是,你要一辈子爱我。” 周乐音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止便出声打断了她。 他道:“音音,遇到你便是最幸运的事,我自然是要把这样的幸运留一辈子。” “我当然会一辈子爱你。” “那你和长公主聊什么聊了那么久,天黑了才回来……”周乐音嘟囔,但她心里跟抹了蜜一般甜。 顾止:“……” 顾止沉默,他想,要是说出来他去做什么了,会一辈子都被周乐音笑话的。 他面不改色的撒谎:“朝堂上有点事,我去找长公主商议一下。” 周乐音不吃他这一套:“我不信。” “你要是不说实话,以后不要想再见到我。” “我是认真的!”怕顾止不相信,周乐音又连忙补充。 顾止到底架不住周乐音磨,只好把底透了出来。 周乐音一愣,眸光不解,望着顾止:“你以为我只爱你这张脸?” 顾止轻声应了一句。 周乐音沉默了一瞬,耐着性子解释:“我爱你,是因为你是顾止,就算你是丑八怪,只要你是顾止,我就爱你。” “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好吧。”她推了推顾止。 顾止紧紧搂住她,贴在她的耳畔,轻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所以一开始才没有因为众人的言语而害怕他。 所以也不因他的过往而嫌弃他。 所以会在被他吓到后不计前嫌地温暖他。 遇见她,所以寒夜尽散。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