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哑》 -挑橙 徽柔[一] 正值宝元元年的时候,昭节贵妃苗氏午间小憩。正值冬季,满庭的浓厚梨花盛放着,满室疏影。 傍晚的霞雲一照,点点金色光华流转。光顺着半敞开的红漆木窗,倾泻在青玉瓶映着那雪白的花苞,倒有几分朱红的好看。 回廊下的宫灯流光映在铜镜上,镜中是少女波光潋滟的笑脸。 秋和从镜中看着少女的笑脸,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咱们公主啊,真是越来越好看。 少女闻言弯了弯眼睛,声音脆生生的,姐姐总是说秋和的手巧,我看还是嘴更巧一些。好听的话不要银子似的往外冒。 秋和一听这话,脸如那天边的云霞般红艳艳的,像贵妃求救,娘娘可快救救奴婢吧,奴婢说不过公主。 苗贵妃正忙着绣花,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雪青色的琉仙宫裙裁剪妥帖,尽显曼妙曲线。乌发挽髻,鎏金鸳鸯蝴蝶发冠,发尾压着一枚流苏桃花簪。整个人散发着端柔温婉的气息。 只听见苗贵妃噙着笑的声音,这个丫头惯是滑头的紧,秋和你今天可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还是好好给她梳头吧,哪天好跟她讨个赏,别一味的只知道跟我要! 贵妃的本名是苗心禾,是当朝太子太傅洪儒的女儿。 天启元年时,那日秀女大选的时候入宫,被封婕妤。因为相貌端庄,性情温良,深受皇帝喜爱。 她生下雍王赵昕和福康公主赵徽柔后,被封为贵妃。也算是后宫中不可撼动的大树了。 雍王年纪轻轻,军功盖身。深受陛下喜爱。福康公主也是生的灵气聪慧,太后很是疼爱。 赵徽柔一听这话,皱了皱弯弯月牙似的眉,嚷道,我哪里小气啦?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娇蛮却不讨人嫌,再加上赵徽柔声音带着江南小女的甜糯,听起来倒像是女儿家的撒娇。 这下子整个屋子都笑出声,因着苗贵妃平时待下温和,所以婢女仆妇们也没有刻意绷着,一时间屋子里笑开了。 苗贵妃也同赵徽柔玩笑,是是是你说的对,公主殿下说的是,是我不对了。公主殿下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就在此刻,密密匝匝的水晶珠帘发出轻微响动,珠帘后的人影欣长,声音如金玉相振,奴才给贵妃请安,给公主请安。 听到这声音,赵徽柔的眼睛霎时间亮晶晶的。 她猛的从凳子上站起,顾不得礼仪端庄,就提着裙角跑出去,边跑边喊,怀吉,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这么迟?这次出宫,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赵徽柔掀开珠帘,看着跪在地上请安的怀吉,不由得奇怪,同样是主管内宫的银色暗纹云袍子,怎么穿在他身上就这么好看呢?大抵是相貌生的好。 唇红齿白的样子,若不是穿着这身内侍的衣服,她恐怕都要以为这是哪家的世家公子了。 徽柔连忙扶起他,可怀吉把头低的更低,坚持道,公主,万万不可,礼不可废! 是了,贵妃还没有让他起身,徽柔还没有来的急开口,就听见珠帘后面苗贵妃的声音温和,请起吧,难为你一路奔波劳累还记挂着给我和徽柔。 怀吉听了贵妃的话,这才起身,恭敬道,奴才这次出宫采买,得了些新鲜的小玩意儿,回来特地送给贵妃,还希望能娘娘笑纳,若是能博娘娘和公主一笑。也不枉奴才这一遭。 怀吉这话说的十分谦卑,可是放眼这大周皇宫谁人不知他的的地位,除了天子以外,他是不必跟人行这么大的礼的。 能这么行礼和说话,已经是给苗贵妃很大的面子了。 苗贵妃也是人精,她也是含笑的答应了,有劳厂臣费心了,我这丫头吵人的很,还麻烦厂臣给带出去,也好还我个清静。 怀吉微微躬身,是。 得了贵妃的首肯,他自然是不胜欣喜的,却也没有太过明显,他面色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暖黄色的襦裙,翠玉金簪,波光盈盈的眼底。 徽柔[二] 八月夏尾。 洛阳节度使进献了一株稀世的细叶昙花,晨省去皇后宫中问安时。徽柔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案上那盆昙花瞧,新奇又向往的小模样叫皇后失笑,摆摆手让人搬去了她的殿中。 书上说昙花一现,是在夏秋节令披星月绽放悄然绽开又转瞬闭合。 徽柔生怕错过,拉着怀吉守到半夜都不肯阖眼。天青瓷釉金鱼纹的花盆被珍之又珍地放在窗边小几上,她见怀吉还恭谨地站在旁边低垂着眼眸,急着去扯一扯他的袖子。 怀吉,你也和我一起看着呀。 直到他抬起头,捉着袖子角的那只手才肯松开。 她支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雪白花蕾。怀吉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徽柔。她半晌才察觉,侧过头眨了眨眼睛,朝他笑出了浅浅梨涡。 怀吉她拖长了尾音,软糯糯的:不是看我,是看花儿。 交拢在袖中的手蓦地握紧,他匆忙移开目光,放到那朵举世难寻的昙花上去。没过一会儿,又悄悄地回到了她的脸庞。 熬到夜深,徽柔实在抵不过睡意汹涌。怀吉看她熬得眼尾嫣红的样子心疼不已,劝哄她先去歇下他来守着。 她困得狠了浑身没劲儿,两只胳膊都环在他的臂弯上,睡意迷蒙地往内间走。怀吉唤来宫女来侍她安寝,她捉着他不大愿意松手,怀吉就由她捉着。 一边取下她发间的珠花未免她睡得不舒服。 她好半天才慢慢地松开指头,极轻极轻地喊了声怀吉。 第二日清早,徽柔甫一睁开眼睛,就见怀吉执着长柄香匙往菱花小炉里烧香饼,她从锦被里探出手,挑开黛色床幔,还未全然睡醒的眼眸惺忪,连声音都是朦胧的。 怀吉,昙花开了么?好看么? 菱花缠枝的香炉里袅袅升起烟雾,清幽的金缕梅香如柔软缎带般飘进纱幔里,覆在她好梦初醒的眉眼间。 开了,他清俊的眉在氤氲香雾里有些模糊,臣觉得,不大好看。 臣觉得。 没有公主好看。 白日少师要考问诗书,徽柔抱着书昏昏欲睡地坐在书阁里。 门前滚滚红尘闹,少师拿着书卷念红尘滚滚。她在底下摇头晃脑地说红尘困困。 徽柔十六岁生辰上,京兆郡君高姑娘送了她一只小雪兔,听说是西域商团带到东京来的。 巴掌大小的兔子通身雪白,两颗褐色眼瞳像嵌在皑皑雪色中的两枚苍玉,脖颈上系着红绳坠的翡翠平安扣,跑动起来时末尾的长穗子和它软软的绒毛一齐左右摇晃,可爱至极。 徽柔对这只雪兔爱不释手,几乎整日都让它蜷在自己怀里。她慢慢长大以后不再和怀吉无话不说,许多心事一半藏在箜篌余音里,一半对着小雪兔窃窃低语。 可京中的气候,皇城的吃食到底不适合这只异域来的日子,没过半年它便大病了一场。那些兽医官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日比一日羸弱,终于有一天,它再也没能睁开眼。 徽柔哭了整整一夜,内侍劝慰她将兔子好生埋下。可她抱着用绢绸裹起来的浑身冰凉的雪兔不肯松手,玉珠串儿似的眼泪砸在兔身的软毛上,打湿了一片。 怀吉难得沉下脸色,并不为她擦去眼泪,公主,松手。她昂起头泪眼婆娑的看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捉住他的衣袖央他帮帮小兔子醒过来。 怀吉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纯净无暇的眸子在这孤闭的皇城中仿佛是个奇迹。她被庇护宠爱了这么多年,这让她难以承受哪怕一只小宠的离开。 于是他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俯下身平淡而恭谨地说道:公主,小兔子已经醒不过来了,不能再陪您了。 她怔怔地看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就连泪珠闪烁的莹光都无法照亮。 怀吉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终于走上前用雪白的袖角温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泪痕 无论什么,都会有离开的那天。在这世上,没有人能一辈子陪着另一个人。 他也想让他的小紫藤一辈子都依附在他这棵乔木上,怎样如何在树倒花凋时承受住最后的别离。 自那日起,徽柔接连几天都再没和怀吉说话。 数日后,舒国公夫人携女上京进宫参拜。国公爷膝下小女平宁郡主同徽柔一般年岁,皇后念及公主在宫中无人作伴甚是无趣,便让平宁郡主在仪凤阁留住几日。 苗贵妃叫来阁中一众丫鬟内侍,叫郡主挑选几人留在身边服侍。 舒国公年逾不惑之时才盼来这一个女儿,自小捧作掌上明珠,养就了小郡主骄纵放肆的脾性,当下眼帘只轻轻一撩,嘴角下撇道:我不要。 徽柔幼时就与她不大对付,这会儿见她如此骄横颇有些气恼,抱着蜜饯匣子的手不经意使大了劲,樟木匣子上凸起的雕花在她白嫩嫩的指腹上硌出一块儿红痕。 怀吉见状俯下身将匣子从她手中拿过来,用干净的方布拈起一颗她最爱吃的金丝蜜枣,递到她的面前。 徽柔还在同他置气,故意不去理会他伸过来的手。怀吉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耐心地惯着她的小脾气,那只手始终举在她面前。 那边苗贵妃还在温声劝着,平宁郡主的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过去,忽然落在了公主身旁那个明净俊秀的内侍身上。她慵懒的眸子骤然一亮,忍不住提裙下榻,朝他小跑了几步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转向自己,将他指尖捻着的果脯张嘴咬下。 徽柔蓦地一愣,怀吉也怔了瞬间,便听见她咬着果脯含糊不清地对怀吉说:我不要他们,我要你。 到底是国公府娇养出来的千金,言行举止都霸道极了。她握住怀吉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开。徽柔极忍住没瞪她瞪的太过明显,几乎拿出了以往十六年所学的端庄淑仪才没直接去扯开那只手,气得把裙子都攥出了褶儿。 苗贵妃见怀吉面上并无异色,便看了看女儿有些犹疑道:郡主对宫中不甚熟悉,有怀吉从旁指引着也好徽柔,你看呢? 徽柔立刻就抬眼看向怀吉,想从他的眼中看到婉拒。可他没有,他只是一如既往恭谨又平和的站在那里,一只手被平宁郡主牢牢握在手里,却没有半点要抽离的意思。 她忽然酸涩极了,咬着下唇猛地站起身来,本想要故作平淡。可语气中的激烈情绪却出卖了她,随他! 她丢下这一句话后便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一掀珠帘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朦胧的厅堂。 徽柔[三] 整整三日,怀吉都没有出现在徽柔身边。 从前嘉庆子总说这皇城大极了,站在天枢楼上都一眼望不到外宫墙。可徽柔却从没有这样觉得,她无论去哪儿都有怀吉在身边,无论想要什么怀吉都会笑着依她。 可如今她知道了皇宫真的很大,大到倘若她不去刻意寻找,好像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趴在湖中亭的栏杆上,目光悄悄地跟随着对岸花林里那徐徐行走的两个人。怀吉站在平宁郡主身后,耐心地为她一一指明这些花卉的名字。他淡色的唇轻启轻阖,就像平日里在书斋为徽柔解惑诗文的时候,说到兴起之时眼中就会露出别样的神采,像是夜明珠亮起的柔柔光芒,时常会让她恍神。 她将下巴抵在手臂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对岸的他。湖心骤然起了风,吹得四方珠帘玎玲作响。她下意识地觉得身后定会有人上前给她披上披风,然后抚一抚她被风吹乱的鬓发。 可是没有。 那个人正站在安宁郡主的身边,抖擞了一下搭在臂弯的朱色披风,迎风展开将它披在了郡主的身上。他抬手细心地撇开横斜在她头顶的花枝,未免勾住她的发,低头为她系上披风的锦带时眸光轻和温良,青玉似的手指悄然一转就在她襟前挽了个漂亮的结儿。 徽柔早就不生气了,可这些天心中的苦闷涩意比生气还要难受。她枕着手臂垂了垂眼帘不想再看他,可好不容易今日能见到,又不舍得转身就走。 正值秋和端着一盘蜜饯果子走进亭里,看了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下不禁憋笑。她走过去把青花盘子呈到徽柔眼前:公主快吃些甜的败败火儿。 她素来最爱吃金丝蜜枣了,鎏金色泽的糖浆浇在胭脂红的金丝枣上,盛在青花瓷盘里好看又勾谗。可徽柔看着这蜜枣,就想起前日捻在怀吉指尖的那一颗。 她当日扭头避开不肯吃,如今再甜蜜的果脯却都索然无味了起来。 对岸的两道身影眼见着就要消失在□□尽头,徽柔连忙撑着栏杆探起身子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怀吉的背影。可他一步一步平稳清绝地向前走去,再没回头。 她的耳畔忽然响起那天他对她说的话,在这世上,没有人能一辈子陪着另一个人。徽柔慢慢地眨了眨眼睫,突然转过头一把抓过盘子上的金丝枣,一颗又一颗地塞进嘴巴里。 堵住了胸腔间呼之欲出的那一声怀吉。 徽柔[四] 那以后。 徽柔赌气似的把以前他不让多吃的蜜饯果子糖酥花糕吃了个遍。可平日里甜腻腻的小食却变得百般不对味就是觉着蜜金桔就像了苦丁叶。 没有怀吉在,哪里都不对。 那果脯到底是拿糖渍酿的,没几天就把她的牙虫勾出来了。从前她从没有吃坏过牙齿,也就不知道原来牙疼起来真是要了命了。 从夜里牙龈根儿处就泛起一阵阵的痛意她紧咬着腮忍到后半夜,直忍得一侧脸颊都肿了好大才终于呜呜咽咽地喊出疼来。 床幔里窸窸窣窣的翻动惊醒了守夜的秋和,她忙不迭地打起帘子一看,徽柔这时已经疼得迷糊了。她的嘴里一直低低喊着什么,明明嘴巴一动就会扯到那颗虫牙,她却还要挨着痛一遍一遍地呢喃出来 秋和急着俯下身去听,只听见她在半昏半醒间执拗地喊道。 怀吉 梁怀吉疾步踏进院中时全然没了素日的从容平稳,嘉庆子打着灯速速来迎他。他的脚下似生风了穿过屋外长廊,经过小窗时里面传来的嘤咛痛呻让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张承照端着药粉与冷敷用的冰块神色焦灼地站在绣屏外,见了他如同见着救兵。 公主都要疼得在榻上打滚儿,却还是不让他们近前去。她只带着哭腔一声一声的喊着怀吉怀吉,好似这样就能止疼似的。 恋耽美 -挑橙(2) 他接过托盘走进绣屏里,公主的身影蜷缩在床幔后面。 一声痛呼刚从她的喉中喊出便被生生捱住。她已经疼得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了,却还是在固执地坚持着什么,不愿展露更多的脆弱。 可她从小就那么怕痛。 幼时顽闹去抓苗贵妃的绣棚,被绣花针轻轻地戳了一下也要泪眼汪汪地让他哄好半天。 他从没想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也会这么坚强。 原来他的公主已经十六岁了,在宽阔枝叶下躲风避雨的小紫藤也慢慢地伸长藤蔓,发芽开花。 怀吉放下托盘在她身边蹲下,把浸在冷水里的巾帕拧干,轻轻柔柔地敷在她微肿的侧颊上。他一句话都没说,徽柔却好似知道是他,还未睁开眼睛就已经伸手拉住了他。 她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向他喊疼,而是万分委屈地握着他的小指,方才疼得有些无力的手一点点地握紧,怀吉,你别不理我,我会难过的。 他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像从前解答她所有疑惑时温和又徐缓地说:公主你并不是难过而已,只是不习惯而已。 就像公主日日都会吃金丝蜜枣,若有一日不吃,便会觉得不舒服。但明日换成了蜜金桔,公主还是会开心起来的。 徽柔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儿忽然撑起身,一反往常认真听他讲解的样子。忽地拔高了声音对他说:那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这一声狠狠扯到了牙龈,她整整一夜莫名执拗的忍耐在他眼前顿时土崩瓦解。 积攒了几天的酸涩苦意涌上心头。她的眼眸很快就被朦胧的水雾覆盖,纤柔的眼尾染上了一片胭脂赤色。 她固执地看进怀吉的眼睛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吃蜜饯果子,但不能一天见不到怀吉。 若叫旁人来说,定会笑话梁怀吉这个先生当得着实失败用了整整数日想要教会她的道理,她却只悟出了一句怀吉。 可他却笑了起来。 在璨璨灯花掩映下更如皎月清风,一眼就难以忘怀。 徽柔反而愈加认真起来,比他平日里引经据典时还像一个授业先生,仔仔细细地指出他话中的错误。 你那天说的不对,这世上,总有人会一辈子陪着另一个人的。怀吉的笑意微微怔在眉梢,心跳渐起如鼓间,仿若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徽柔抬起纤细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怀吉比如我,与你。她又怎不比平宁郡主更骄横霸道,一句话五个字,就要把他的余生套牢。 平宁郡主离宫那日,大抵是徽柔这些日子最开心的时候。 可那天夜里翻来覆去的痛楚每每想起时还是让她心颤,时不时地就要揪着怀吉的袖子喊疼,仿佛那天咬牙忍了一夜的人不是她似的。 以后再不吃糖果子了 再不吃了? 怀吉哪里会信这个小糖包说的话。 她一下子就犹豫起来,在牙疼和蜜饯之间苦恼了许久才慢吞吞地改口道 嗯....好吧,只吃怀吉给的。 他摇头浅浅笑开,徽柔忽然近前两步,有悄悄话要与他说:所以呀,如果以后你给我果子我却不吃,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 她在离他咫尺的地方踮起脚,乌发边的流苏玉珠随她移步摇曳,轻轻撞在他的脸颊上。这一瞬的触碰让他们看上去像极了有情人间的低语呢喃。 你要告诉我公主谁都不要,只要怀吉。 正文完。 # [月牙如我所愿] 芳容窈窕玉生香[番外一] 徽柔的就是怀吉的,徽柔也是怀吉的。 徽柔端坐着陈开澄心堂的纸,吩咐了怀吉磨好那方墨。想到怀吉在书画上的造诣堪比名家,徽柔把自己手中这套金贵的文房四宝中的三宝一挥,赏给了怀吉。 怀吉,你喜欢吗? 怀吉如实回答:这澄心堂的纸质地上乘,确是好纸嗯这宣城的诸葛笔,软硬得当的确是好笔。至于这李廷邦的墨嘛更是千金难买的宝贝。怀吉笑笑:大内之物,自是好的。 徽柔满意地点点头,那好,赏你了。 怀吉温言拒绝道:无功不受禄,臣受不起。 徽柔转头瞧他,受得起受得起。大内谁不知道我们怀吉书画双绝,尤擅丹青它们只有在你手中,才能发挥价值。 尤其是那句我家怀吉一出,让怀吉毫无招架能力。 那臣谢过公主的赏赐了。怀吉也不再推辞。徽柔点点头:徽柔的就是怀吉的,徽柔也是怀吉的。 说完似乎有些羞涩,抬头瞧了他一眼又迅速躲开。 怀吉脸有些发烫,咳了一声,望向她:那臣用公主赏的文房四宝为公主画一副小像吧。 徽柔欢喜地点点头,但是想到要入怀吉的画卷。她赶忙跑去镜前整理了一下鬓发,又去了内室准备换一套裙衫。 怀吉望着她上蹿下跳的身影温声提醒她:公主的发鬓并未凌乱。公主的裙衫亦与发鬓相得益彰,不用换。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此时的徽柔是荆钗布裙,怀吉大抵也会觉得好看的。更何况她本已天生丽质,锦衣华服,亭亭玉立如池中新荷。 徽柔点点头。 墨滴到纸上渲染开,怀吉望望一动不敢动宛如雕塑的她,低沉地笑开。徽柔轻轻扯动嘴角,问他:哥哥,你笑我做甚,我的模样滑稽么? 怀吉瞧她紧绷着身子怕她疲累,提醒她道,作画倒也不必如此拘束,虽不能有大动作,但是动一动也是可以的。 徽柔放松了身子,笑自己:我觉得我适才,像庙里的神女像,菩萨。她们就是这般端庄的。说完还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当神女菩萨,我只想做个普通女子,跟怀吉在一起。 怀吉望向她。 她的背后是窗外皇宫殿上的金瓴飞翅,有翠玉山浮,她的雕花窗前有两株幽兰在吐露芬芳,她的身前是他执笔在描摹她最美的模样,她的殿内只有他与她再无旁人。 怀吉问她:公主,臣可以有个请求么? 徽柔点点头,哥哥,你说。 臣想和公主一起出现在这画卷里面。 徽柔怔住,脸上的笑意漾开,准了。谢过公主。怀吉执起笔继续描摹着她的模样,待臣先把公主画完。 怀吉,你的脸好烫哦。 若有人兮山之阿[番外二] 京圈里都知道梁王府世子梁怀吉从城外领回来一个小姑娘。往王妃身边一塞,只管每日带着她玩些玩意。 搞得王妃还得再次捡起育儿大法精心养着儿子给她添的这个小孩儿。 这日圣上听闻梁王府新添了个侄儿领回来的小姑娘。他甚是纳闷弟弟家这个侄儿一直以来是个乖巧懂事的,怎得突然领了个姑娘回来。 老五啊,怀吉领来的小姑娘可打听清楚来路?万莫要让怀吉受奸人所骗领了个居心不良的回来。 皇兄,臣弟早已探清女孩家世背景父母双亡,由盲了一只眼睛的奶奶带大,所以比一般姑娘都要懂事。 那就好。改日我下旨给这女娃儿封个郡主名字就唤作徽柔吧。也算给怀吉找个玩伴。 臣弟感觉与这女孩甚是投缘,正有此意。 瞧你贫的。 徽柔成了梁王府的心肝宝贝,世子哥哥宠着王妃母亲护着,又是王爷亲自去宫里求了陛下亲封的小郡主,原本拘谨畏缩的性子也日渐开朗了起来。 徽柔,猜猜哥哥今日给你带了什么来了? 怀吉双手背在身后,要她好好猜猜今日的礼物。 庆余堂的点心?天姿阁的胭脂? 都不对。怀吉最爱看她一脸迷茫的娇憨模样,递了一个包裹过来。 前日里与二皇子哥哥去诗会,见到一家小姐穿的罗裙甚是好看,我想着我们家徽柔穿上肯定更好看,便问了铺子寻了师傅给徽柔也做了一件来。 徽柔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却隐隐的垮了下来。 哥哥遇见的是哪家的小姐? 好像是相府李家的,名字记不住了,我一心想着给徽柔买裙子,哪还记得那些旁的。 徽柔这才高高兴兴的去试了裙子,怀吉抱她起来转了好几个圈,连连赞叹自己的妹妹真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我妹妹真是个下凡的小仙女,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子。 等哥哥给我娶了嫂子便不会这么说了。 哥哥定要找个和我一般疼爱我们徽柔的世子妃才好,不然的话就是一国公主我也不娶。 没有人能比哥哥对徽柔更好,徽柔不想要嫂子,只想要哥哥长长久久的陪着徽柔。 徽柔低头掩饰住眼中的低落,她对怀吉的占有欲高的她自己都害怕。伪装的面具在她十七岁那年终于破裂相府千金忘不掉年少时对梁王世子一见钟情,求着爹爹来梁王府商议婚事。 梁王也觉得这婚事甚是般配,与王妃商议了一下便回了信说只要怀吉喜欢的话,便立刻择吉日给两人完婚。 怀吉从学宫回府后四下寻不到徽柔了,却碰上了来找他商议婚事的梁王夫妇。他心里挂念着徽柔推脱两句日后再说便出去常带徽柔去的地方寻她。 来到玲珑酒楼的门口却见徽柔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他看清那人是自小和徽柔一起读书的徽柔的好兄弟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心中一股无名的愁上来他策马过去拦住了马车的去向。 我是梁王府世子梁怀吉,我妹妹交给我接回去就好了,你可以直接回家了。对方望着怀吉几欲多言但又摇了摇头驾车离去。 徽柔醉的窝在怀吉怀里傻得冒泡泡的,一会说怀吉长了两个头,一会又说他多了三只眼。怀吉费了好大的劲才一人骑着马搂着她把她弄回了家里。 这里有我,你们不必伺候着了,去给郡主端碗醒酒汤来。喝了醒酒汤徽柔还是迷迷糊糊的,她分明记得刚才还是和好兄弟一起猜拳喝酒,怎么现在又趴在哥哥怀里了? 哥哥,你来接我了? 徽柔使劲在怀吉怀里拱了拱。 梁王府小世子薄情郎! 怀吉望着她的模样,一时之间震惊到竟不知该说什么。他一直以为徽柔只是像依赖哥哥一样依赖他。 徽柔你要知道,有的事情既然开了口就永远没办法回头了。 徽柔不怕! 怀中的姑娘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毅力决心,捧着怀吉的脸便吻了下去。双手利落的抽开了少年的腰封,熟练的动作不知道在背地里幻想过多少遍。 怀吉自认为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这些年为了抵消心头对徽柔的心思也跟其他世家公子去过烟花之地,却面对一个个如花美眷丝毫提不起兴趣。 那时候他就知道。 他中的毒,只有她能解。 床下散落一地罗裙和锦袍,床上二人身影交叠,一片的旖旎而色气。 第二日怀吉趁她还睡着便去寻了父母跪了下来,说自己对徽柔生了心思还轻薄了她,要娶她为妻对她负责。 王妃是真心把徽柔当女儿疼的,一时间接受不了儿子和徽柔已有夫妻之实的现实梁王爷倒出人意料是个开明的。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为父征战多年杀戮无数,一直觉得你的性子温和了些软了些,没想到在拿下姑娘方面竟然十分果断,有为父当年的风范! 王妃轻轻的踢了他一脚,得知爱妻心中别扭,他便宽慰道,你早就为选不到合适徽柔的夫家感到烦忧,又觉得相府千金的才情着实配不上我儿。如今他们相知相爱,夫人何不就乐见其成,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用分开了。 梁王妃这才开怀了一些,嘱咐怀吉不可以把初经人事的徽柔自己扔在卧房中,要他快些回去照看她。 哥哥,你去哪了? 怀吉回来的时候徽柔刚刚转醒,昨夜虽然怀吉念着她是第一次便稍稍克制了,便逗一逗她,你快些躺着,我刚才去正厅见了爹娘,说了与相府千金的婚事。 徽柔闻言往被子里缩了缩,过了一会才闷闷的出声。相府的姐姐做正妻我也没意见。徽柔宁可做哥哥的妾,都不要嫁去别人家。 怀吉真是佩服小丫头的脑洞,他长得就这么像吃干抹净还不负责任的拍屁股走人的渣男吗? 他笑着把小丫头从被子里捞出来抱着,就像小时候给她讲故事那般。 我是跟爹娘说这门婚事我不允,我要娶徽柔做我的世子妃。没有妾没有侧妃,只有徽柔。 皇帝表示脑壳十分痛,十年前是他下旨封了个郡主,十年后又要他下旨给两小只赐婚。 所有里外不是人的活计梁王都扔给他这个哥哥干了。他这个弟弟真是专业坑哥三十年。 转念一想他的侄儿侄媳实在是郎才女貌招人疼爱,心里便又原谅了他这个傻弟弟八百次。 后人不知梁王府小世子位极人臣,世子妃名动京城。 只知自他二人之后,京中痴男怨女中常流传着一句话。 怀吉徽柔,一世怀柔。 辛夷车兮结桂旗[番外三] 梁家的二公子从应天书院回来了。 八月的桐荫乞巧,瓜果酒炙香飘满庭。廊下侍女捧盘来去环佩飘动,妇人们坐在绿荫底下的凉亭里编结彩缕,边说着临安城里的新事。 昨日打马进城时我瞧着了。几年不见着怀吉,可真是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了。 徽柔正在一旁同王家小女笑闹,二人争抢着琉璃盘里的半串儿葡萄。甫一听见阿娘说起怀吉的名儿,耳朵即就支棱起来了,连扣着盘沿不放的手都怔怔松开了。 恋耽美 -挑橙(3) 那孩子自小端方,在书院同辈里也是极出挑的,我记着他...过了中秋就该行冠礼了吧。王夫人说着便想起赵梁两家的姻缘,不禁打趣道:议亲之事梁夫人都提了几回啦,这样好的女婿,你怎也不急呢? 阿娘抿唇一笑,转头便朝徽柔看过来。身旁二三女伴嬉笑着拿桐花枝子丢她,又来贺喜她的金玉良缘,漫天扑簌簌的雪白花瓣落下,愈衬得她脸颊娇红的像抹了胭脂。 她忍不住抬起团扇遮住脸颊,羞涩的声音都轻轻在颤,你们说什什么良缘呀! 王家小女捧着那琉璃盘凑过来,水灵灵的葡萄盛在光彩斑斓的盘子里,她隔着绢帛扇面都被那光华晃了眼。她看着女伴狡黠的神情,忽然想到了什么,颊边红云就烧的更盛。 第一次遇见到梁怀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乞巧节。 她那时童稚心性,追着满院飘飞的彩绳四处跑,额角眉尾点缀的小桃花钿被风吹掉都不知道。最后抓着了彩绳却丢掉了心爱的花钿,只能窝在阿娘怀里哭嘤嘤地掉眼泪。 正有人在身旁蹲下来,把掌心里几枚漂亮的花钿递到她的跟前,温声道:是你的么? 她揉着泪汪汪的眼睛抬起头,正望进他垂下的眸里,那双眼睛像极了临安仲夏时的星子,一颗亮起,整片天幕便粲然如昼。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哥哥。 她登时哭也不哭了,伸出软乎乎的手一把抓住他。把花钿连带这个人都抓进了手里,点点小脑袋糯声糯气地说 是我的。 没成想当日这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竟成了后来的一桩美谈。临安城哪家那户不知道呀,梁家的公子和赵家的小女儿这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八月廿二的日子,梁家为二公子举行冠礼,请柬送至各家府邸。 祝词是梁怀吉亲自提笔,雪青小笺上墨笔生香,字迹行云流水恰如其人,徽柔捏着花笺底下的流苏穗子,嘴角止不住地弯起来。 阿娘笑着说她:我们徽柔这么开心呀? 她急着将小笺往身后藏,可月牙儿似的笑眼里却藏不住溢彩流光。 宴设水榭之上,中央高台上陈列礼贽,宾客分席而坐,女眷不宜露面,席前便以帷幕遮挡。 可隔着那一帘帷幔徽柔便看不真切了,待吉时钟声响起,她只依稀见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南边阁门中走出,天青色的锦靴踏上石阶来,淡蓝衣摆在风中浮动,那缎面儿别致得紧,在日光下像粼粼的波光。 她看不清楚心中焦急,执扇的手不经意晃动了两下,送来的清风却将额角那枚翠钿扇落,嵌着细小珠玉的花钿坠落地上,在寂静的水榭之中发出玎玲的声响 那一双锦靴忽而在她的帘幕之前停下。 他弯腰拾起那枚翠钿,目光透过月白色的帘幕望向端端坐在里头的女子,仿佛能看到她此时微微睁大的杏眸。他低头浅浅笑了一下,伸手从两道帷幔的间隙中穿过,五指摊开,掌心朝上,说话间带着不经意的宠溺。 怎么总是掉呢 徽柔慢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他承着花钿的手指修如润玉,微微屈起时指节泛青如同玉中虹光,让她又想起了幼时握住的那只手掌。她咬了咬下唇瓣,大着胆子用团扇去拂开那帷幕,让自己的脸庞终于清清楚楚的展露在他眼前。 她今日点了桃花妆,枝头洒金,重瓣深红,眉尖几许娇艳像饮下弥年的桃花酿,让他只消看上一眼就酒意微醺,要沉酣在她缱绻的眸光里。 她从他掌心里拿过那枚翠钿,纤长的眼睫垂了垂,声音又轻又软:多谢怀吉哥哥。 他甫一听见这句哥哥便朝她笑了起来,隽俊的长眉牵动,笑得她心口咚咚发响。 江南鲜少落雪,今年瑞雪却早来。从应天书院一齐学成归来的临安子弟在古梅园办了场诗会,以文会友、以诗知交,徽柔觉着有趣,便央求堂哥带她同去。 梅林枝叶疏疏不宜轿撵通行,徽柔便跟着园中仆人步行穿过那小径往暖阁去,远远地就听见阁中热闹的人声。诗情正浓时便连天寒地冻都不畏惧了,阁门大敞着也没有影响其中人半分情绪,徽柔将将走上门前踏跺,便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阁中传来,让她忽地顿住脚步,悄悄扒着门沿朝里头张望。 怀吉果然站在堂中。 他临案而立,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执笔蘸墨,微微躬身在花笺之上落笔。一阕冬词在笔尖如曦光倾泻而出。他启唇沉声念起,那亦浓亦纤不愠不燥的笔锋便随他话音展露在众人眼前。 她看得入神,只觉得他念出来的不是新词,而是字字珠玑。 回程的时候徽柔有意避着怀吉走,她总觉着一见到这人心口就砰砰响个不停。晌午又落了场雪,梅园里积雪深得没过脚背,她今日穿的小靴单薄,没走几步就被雪水浸湿了,连斗篷下摆也因浸了水沉沉地坠着。 她扶着树干想提一提斗篷,却忘了头顶那砌着雪的枝子禁不起一点晃动,她这稍稍一扶那满枝丫的白雪就扑簌簌地往下落,生生叫她难以躲开。 可怀吉忽然从身后飞跑过来,抬起双臂遮在她的头顶,替她挡下了这满树洒落的积雪。 她抬起头,连刺眼的雪光都被他挡在了外面,她能清晰地看见他沾着细雪的眉眼,像一副传世的山水墨画。他们站的那么近,连吐息时的白雾都要交缠在一起。 怀吉小心地退后一步,将身上落雪都一一拍落,才背过身蹲下来说:我来背你吧。 徽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透的裙角和靴子原来他早便发现了。 她轻轻地把手搭上他的肩,然后慢慢,慢慢地,纤细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怀吉就蹲在那里耐心地等着她,感受到她的手背不经意擦过自己耳边,忍不住弯起了眼眸。 他稳稳地背起她,一步一步走在大雪寂静的梅园里。 怀吉哥哥的肩膀并不那么宽阔,但他的脊背从来都挺直都像一棵乔木,让她永远能安心地依附。 徽柔,怀吉忽然说:明天是个大好的日子。 她心思还没从乔木上收回来,迷蒙道:嗯?什么好日子? 半晌徽柔都没听见后文,以为是自己没有听见,便凑上去离他更近了些,直到鬓边的发都要蹭到他的耳朵。 他忽然转过头来,让她退无可退,温热的气息便划过她的脸颊,她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里闪动的笑意。 适合提亲的好日子。 婚期定在来年二月花朝节上。 日子一定下来,徽柔就整日跟着阿娘在阁中精练女红。她从小不喜欢学这些,绣功自然就没有其他闺阁女子那样好,费了好大功夫才绣出一只香囊,同纳彩的礼一齐送去梁府,要丫鬟交到怀吉手上。 她坐在阁中一天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着丫鬟回来,她丢下针线小跑着迎出去,急忙问道:怀吉哥哥看见了么? 看见了,看见了,丫鬟使劲儿压着嘴角,忍笑忍得肩膀都止不住地颤,她好半天才直起腰清了清嗓子,学怀吉说话:姑爷说:徽柔绣的这只锦鸡,可真好看! 锦鸡!他才是锦鸡! 徽柔气得跺脚,直想去他那儿把香囊给抢回来,再不给他了! 年初时候阿娘要去静安寺还愿,念及徽柔好些日子都没出过门儿了,便带着她一同往寺庙去。 寺中烟火氤氲,阿娘去大雄宝殿里拈香,她跟随小僧去后院歇脚。今日天光烂漫,幽静禅房外的院子里架起许多青竹用来曝晒纱幔,清风拂过时淡紫纱幔便悠悠扬起,远看如云如雾,为这古寺又添了几分禅意。 她正要穿过这重重薄纱往厢房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问话声,她回头一望去,只见怀吉站在月洞门外正同小僧说话。 施主这是? 晚辈无意叨扰,只是想来找一个人。 他说着转过头来,徽柔急忙往纱幔后头一躲,可她翩跹而起的裙摆却被怀吉看在了眼里,轻轻笑道:找我闹脾气的夫人。 徽柔耳面一红,谁是你夫人呀! 她侧耳细听怀吉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那清俊的身影在这帘纱幔前停下,她又急又羞地出声:成亲之前不能见的! 可她早就悄悄抬起了眼睛,目光在他朦胧的眉宇间流转。 好,那我就站在这儿了,怀吉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她的目光。她娇怯怯地眨了下眼睛,可还是没舍得从他身上移开 那个不是锦鸡,那是 彩凤。怀吉先她一步,说出了答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低低笑了起来,颇有些得逞的意味。徽柔这才知道自己被他逗趣儿呢,气鼓鼓地隔着帘子拍了一下他,却又被稳稳地捉在了手里。 洞门外传来仆人唤二公子的声音,定亲之后见面是坏了规矩的。怀吉便不再久留,握了握她柔若无骨的手以作道别。 她眼见他转身就要走了,一想到接下来的两个月都不能相见,仅仅看着他此时的背影就已经开始思念了 怀吉哥哥! 他回过身的一瞬间,她踮起脚隔着这帘纱幔地将一个轻如点水的吻印在了他的唇上。和风吹起,四周飘渺的淡紫云雾将这禅院笼罩的如同人间仙境,刹那的愣神之后,怀吉笑着低下头,将绵长的情意都渡去她的唇边。 徽柔轻轻闭上了眼睛。 喜烛摇曳,红绸飘飞,五色彩果撒在鸳鸯锦被上。 徽柔抱着玉如意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听着堂外贺喜的欢闹声如潮水般涌起又退去,喜帕底下她的嘴角止不住的翘起来。 廊下脚步声渐近,贴了囍字窗花的房门被来人推开,淡淡的花雕酒香在室内悄然散开。怀吉站在屋里愣愣看了她好久,才想起来要揭盖头,很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金挑杆,小心翼翼地勾起喜帕的一角 喜帕底下朱红的穗子轻轻晃动,哪一缕划过徽柔的眉心,鎏金箔片的合欢花钿伴着一声清脆响动掉落在地。也不知是被这轻响惊动,还是被他过分炽热的眸光灼到,她纤长的眼睫忍不住地扑扇,将红烛投下的一段华光都剪落。 他单膝抵在脚踏边,拾起地上她遗落的花钿,递到她的眼前。 是娘子的么? 他的笑明秀清亮,远山青眉连绵春色,眼角酒意微醺的红似一笔朱砂淡淡化开,缂丝雀羽的大红婚服映得出情深意长。 她忽然放下了所有的羞怯和所以的不安,只剩下那心旌迎着春风猎猎摇晃,她伸出手去,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紧紧地相扣,那枚终究会被他拾起的花钿静静地躺在他们合拢的掌心里,她点头灿灿地笑了起来。 是我的。 是我的花钿,是我的怀吉。 石磊磊兮葛蔓蔓[番外四] 梁王府家的小郡主及笄礼皇后娘娘来做了贵宾,各门各府的贵眷呈递过来的礼物几乎堆起来堵住了梁王府的大门。 比起气派的及笄礼,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风华无双的小郡主赵徽柔。十五岁的年纪便出落的亭亭玉立,盈盈一握的腰身,挺拔而端正的身姿,一双眼睛生的最为动人,像一弯皎月照入人心。 梁王府只有小世子梁怀吉一个独子,府中王爷也没有别的妾室,没经历过内宅争斗的徽柔分外单纯,天真可爱的模样逗得在座的长辈纷纷笑的开怀。 敢问王妃,徽柔可许了人家了? 兵部尚书李家的夫人最是积极,她家老爷原是跟着梁王爷沙场征战的副将,得胜回来之后封了尚书赏了宅子,来往间是贵妇们与梁王妃最为亲近的一位。 未曾婚配,婚姻大事我和王爷做不得主,还需得徽柔自己喜欢才好。 梁王妃心里想着左右怀吉还没有婚配,他妹妹就更不着急了,他们徽柔这样乖巧可人,定不会愁了嫁去。 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次月被送去了徽柔上的宫学,梁王妃因着两家关系好,给师傅打了招呼将两家孩儿一同照顾着。 怀吉到了十八就随着梁王爷每日上朝,梁王爷驰骋沙场战功赫赫,小世子却是个文气的,策论写的便是当科状元郎也自愧不如。皇帝晓得侄儿不愿去军营里每日泡着,便在翰林院指了个职位给他,没想到怀吉竟十分如鱼得水。 这日怀吉下了朝照例拐了个弯去学宫接徽柔下学,却见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与她同行。 哥哥你来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伯父家的李玮,前些日子刚转学过来,母妃打了招呼师傅特地给我俩调了同桌呢! 怀吉挑了一下眉,没有接话,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站在那里。 徽柔倒是个不怕他的,凑到怀吉面前摸了摸他的口袋然后很失望的噘起了嘴。 哥哥你今日没从翰林院给我带话本子,我回家又要无聊了。 怀吉便是要被她气笑了,他天天盯着翰林院编纂的职位去给她搜罗话本子,难得有一日忘记带回来小姑娘这般过河拆桥。 上次给你带回家那么些可全都看完了?一会我好好的瞧上两本若是你没看过我可是要罚你。 徽柔立刻蔫了下去,嘟嘟囔囔着哥哥是坏人,徽柔讨厌哥哥,这是她惯用的撒泼甩赖的伎俩,怀吉再熟悉不过,却每次都败下阵来。 好了徽柔,哥哥明日来接你定把话本子给你带回来,若是哥哥再忘了就任你罚。 徽柔这才端出一副本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来勉强原谅了怀吉。 李玮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梁王世子,听说世子是整个京城贵女的理想夫君,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梁怀吉就只然站在那里笑望着徽柔不作别的表情也是极好看的,一直是自信满满的自己对比之下便是相形见绌了。 好在这是大舅哥,不是情敌,不然真是半分胜算也没有了。 怀吉从那日之后便常在学宫见到李玮,原是人家李玮也没招惹过他,他就是看李玮不顺眼。 徽柔尚不懂他的心意,他可以等,不过若是别人主动来招惹徽柔,他可不会手软。 徽柔,你以后不要和李玮走的那么近,你尚未婚配,于你名声有碍。 可是徽柔上学很孤单,宫学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比徽柔大好多,他们都不和徽柔玩。 那哥哥陪你去上学。 梁王世子辞官回宫学的消息传遍了京中贵圈,各家各户挤破了头请好的先生来家中指点女儿以便能在宫学里崭露头角吸引世子的注意力。 恋耽美 -挑橙(4) 哥哥,自从你来了宫学以后我发现姐姐们都变得漂亮了很多呢,相府的刘姐姐上个月还和别人打架抓破了别人的脸,如今竟也能端出一个淑女的模样来了。 是徽柔太漂亮了,她们自惭形秽。 怀吉自小是从不吝啬对她的夸奖的,如今经年累月听下来她的脸皮也厚了许多,连连点头称怀吉说的有道理。 其他贵女见到世子对家妹都如此宠爱,想必以后必定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和父亲,更是心动了,可惜世子除了对自己妹妹以外对其他人都是温和疏离,难以接近。 李玮,你快写让姑姑去梁王府提亲,把郡主娶回家也少些她黏着世子的时间。 来人正是相府刘家的千金,兵部尚书夫人是她亲姑姑,她见徽柔日日黏在怀吉身边一刻不曾离开,让她都没有理由去和怀吉搭讪,心中更是厌恶这个万千宠爱的小郡主了。 可是母亲总说让我再等等,等我们有了感情再去提亲。 你看她和世子日日在一起,你哪有时间培养感情?先娶回家,以后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李玮向来是个没有主见的,对徽柔又属实喜欢的紧,便下定了主意回家找母亲去提亲。 石磊磊兮葛蔓蔓[番外五] 每月末是宫学的沐休日,怀吉早早的跟徽柔说好沐休日要带她去宫里听曲儿,所以徽柔一反赖床的习惯日头蒙蒙亮就坐起来梳妆打扮。 今日婢女给她梳了个灵气的双环髻,眉间贴了新制的牡丹花钿,整个人贵不可言,灵气逼人,与平日里娇憨呆萌的模样相比这才是郡主端出来的气派。 怀吉领她出去的时候在门口见到了李府的马车,尚书夫人是常来府中与王妃说些体己话的,徽柔不觉有他,倒是怀吉看到李玮随着母亲下了马车再次挑了挑眉,受了他们的礼便领着徽柔进宫去了。 倒是李玮被格外明艳动人呢徽柔吸引住了目光目送着进宫的马车久久回不过神。 怀吉倒像是和李玮有心灵感应似的,他微微撩起马车的窗帘探出头来,李玮猝不及防的和他对视上了,一时间慌乱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怀吉嘴角一勾,单手在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便回了马车里,李玮瞬间觉得冷汗爬满了他的后背。 徽柔很是好奇怀吉把身子探出去做什么,凑着头也要把头伸出去瞧瞧,却被怀吉一把拉下来抱在了怀里。 哥哥你刚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给李玮打个招呼。 怀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徽柔心里冒出来许多问号,哥哥什么时候和李玮关系这么好了?都上了马车还要探身子出去打招呼。 李玮的直觉却告诉他梁王世子的动作并非是玩笑,而是恐吓。向来知道梁王府这个小世子是个面善心狠的,虽然长着一副与人为善的君子模样,打压起异党来却是和他那征战沙场的爹一样一丝活路也不留。 他究竟是哪里得罪梁怀吉了? 李玮想不通。 怀吉与徽柔归来时已是晚膳过后,太后和皇后一留再留二人推脱不下连在宫里用了两餐才被送出来。 徽柔吃的饱饱的,小肚皮都跟着圆滚滚了,怀吉索性让车夫驾车在后面跟着,他和徽柔散步走回王府。 哥哥,你摸摸我的肚皮,里面都是我今晚吃下的小鱼。 徽柔小时候吃的撑了便常让怀吉摸摸她的肚皮告诉他自己肚子里刚吃下去的小猪在跑之类的童言童语,搞得怀吉总是哭笑不得。 如今徽柔是个大姑娘了,却还是小孩子脾性,拉着怀吉的手便往自己肚皮上放。怀吉感觉到少女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了过来,耳朵尖悄悄的红了颜色。 哥哥,你怎得不说话了? 哥哥在想,小鱼在徽柔肚子里肯定在很快乐的游来游去。 徽柔被他逗得笑弯了眼睛,又被撑的喘不过气来,怀吉连连拍背给她顺了好一会子气才好。 回了王府,徽柔嚷嚷着赶紧要把进宫的头饰拆下来累得要死,怀吉送她回了卧房便去父母那里请安,却在门口听得了王爷王妃在商讨今日李府来人提亲的事,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王爷,徽柔还这么小,虽说李家小子是个真心的,可我还是觉得配不上我们徽柔。 夫人,我们便直接回绝就好。左右这不过是李家小子一厢情愿,我梁王府不稀得攀他兵部尚书府,嫁不嫁还得是我们家说了算。 不过最近京中属意于徽柔的人家不少,最近我参加的几个诗会都有贵妇人明里暗里暗示过我,都被我婉拒了。 夫人这么一说,我着实觉得谁家小子也配不上我们徽柔,徽柔的夫君还需得仔细选选,不急。 王爷王妃这边不急,但是显然门外有个听众急了。 怀吉一直觉得徽柔年纪尚小,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等她长大。 现在看来,有些事情还需得他教她才好,免得徽柔被人拐走了他追悔莫及。 怀吉请了安回去寻徽柔的时候婢女正在给她卸了妆面去,全脸只剩下眉间一个花钿还留在脸上。 怀吉挥挥手屏退了侍女,许是怀吉挥动的袖口带进了门外的花香,他刚弯下腰预备给她拆了花钿下来她却突然凑近深吸了一口气。 哥哥好香。 一句话引得坐怀不乱的小世子险些起了反应。 他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给她拆了花钿又净了面。徽柔抬头只能瞧到他一动一动的喉结,玩心大起伸出手去轻触怀吉的喉结。 怀吉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她的手上。 他牢牢的攥住徽柔作乱的小手,拉下脸吓唬道不要乱动,不然要打你了云云,总之都是一些很没有威胁力的话。 哥哥才不会打我呢,哥哥都是嘴上说说而已,最看不得徽柔吃苦叫痛了。 小姑娘恃宠而骄的本领倒修炼了个十成十。 哥哥不舍的打你,以后你嫁个夫君可不会像哥哥那般纵容你。 那我嫁给哥哥不就行了? 徽柔坐在塌上把玩着皇后今日刚赏的小玩意,刚才说出的话仿佛只是每日吃什么一般的家常话。 怀吉觉得自己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怎的听了小徽柔一句甜言蜜语就动了情。 小徽柔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嫁人?乱说话可不知羞。 哥哥惯要笑话我,徽柔不傻的,天天听学宫里的姐姐嚷嚷着要嫁给你,听也听懂了。她们想要嫁得哥哥,徽柔凭什么嫁不得? 徽柔想嫁自然是嫁得,不过徽柔为什么想嫁给哥哥? 徽柔转头给了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当然是因为哥哥疼我宠我啊,我想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哥哥更俊俏的男子了。 除此之外呢? 怀吉很是不满意徽柔的答复,他这心肝宝贝好像还没分清楚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爱。 除此之外 徽柔作出努力沉思的模样,沉思沉思着怀吉发现她忽然脸红到像个小苹果,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傻姑娘倒是全盘托出了。 姐姐们说嫁给夫君是要生孩子的,我听相府姐姐说要李玮把我娶回家给他生孩子,我不愿意。若是若是要若是要生个孩子来玩,那和哥哥生的孩子定然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孩子了。 怀吉终于满意了些,他的小姑娘还不算太傻,不过既然这个相府千金这么爱说闲话,那便一辈子就不要再开口说话了。 小徽柔,你可知道要怎么才能生孩子? 徽柔不知道,徽柔只知道姐姐们说要亲亲还要 不待她说完怀吉便俯身吻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姑娘,小姑娘震惊极了,眼睛瞪得老大,完全忘了以往王妃教导她有男子轻薄于你一定要推开他然后呼救。 怀吉看她一副旱鸭子落水没办法呼吸的模样,他的唇稍稍离开了些她的,复又轻轻吮了一口她的下唇。 徽柔乖,闭上眼睛。 好在我们小世子良知尚存,搂着徽柔亲了又亲,直到小姑娘羞赧的推了推他的胸膛嘟囔说自己喘不过气来了才罢休。 哥哥你欺负我。 小姑娘噘起了嘴巴,从怀吉怀里跳了出去控诉他,却没意识到自己被吻得发肿的唇边荡漾着别样的诱惑。 怀吉的眸子一暗再暗,克制住自己内心疯狂叫嚣的要了她的想法,他必须要跟父母摊牌了,不然徽柔许给别人她这任人采颉的风情模样被其他男人瞧了去他怕不是会嫉妒的疯掉。 怀吉是个行动派,翌日便来到梁王爷梁王妃面前递了一份求娶书。 书中写的多是年少时便对徽柔情根深种,愿意守护她一生喜乐之类的寻常话。 王妃和王爷看后纷纷沉下了面色。 王妃:还以为我儿才情过人求娶书能写的多么出彩呢,如此看来和他武夫老爹的水平也好不哪里去。 王爷:果然是天下老丈人和女婿都是天敌,忽然看这个儿子不顺眼了怎么办? 怀吉看父母脸色不豫,心下慌了神,竟然真的有种初次相见岳父岳母的紧张感。 父王母妃,你们对我和徽柔的婚事怎么看? 我们若是不同意呢? 那我和徽柔便将世子和郡主的头衔还与父母,出去做一对乡野间寻常夫妻也好。 王妃本就是逗弄儿子的,她向来知道儿子只是看起来性格温软实际上是个极有主见的,徽柔自小被娇惯的厉害,看起来机灵实际上遇到事情就像无头苍蝇只知道去哥哥和父王母妃面前装可怜抱大腿。 这么想来便是十分般配。 好了,我与你母妃也年轻过,你和徽柔没得血缘关系即使自小养在家里也没什么可怕人说的,我过几日便去宫中找你皇伯父给你们赐婚。谁要是敢闲言碎语多说半句,老子灭了他满门! 王妃睨了自家王爷一眼,不得不说,她就是相中王爷这点护犊子的虎脾气。 那我着姑子明日去和李夫人回了话去,就说两个孩子无甚缘分,待得我们给徽柔和怀吉办婚事的时候他们自己肯定就懂了。 待得徽柔睡醒来王爷王妃房里请安的时候,王妃看她这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哪里像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嫁娘,分明还是一个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小女娃。 想来这性子多也是她儿子娇惯出来的,也只有她儿子制得住这小娇气鬼。 徽柔,母妃问你,喜不喜欢哥哥? 徽柔的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几圈最终还是红着脸伏在王妃膝上低声嘟囔了一句喜欢。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哥哥的? 这下可把小姑娘问住了,一张小脸皱巴巴的仿佛是天大的难题。 徽柔也不知道,倒是徽柔每次在学宫里听到有姐姐说要嫁与哥哥徽柔就很伤心,每当哥哥冷脸回绝了她们徽柔又会偷偷的窃喜好一阵。仿佛这些快乐的日子都是在哥哥娶妻成婚前偷来的时光。 王妃见自家徽柔一副小女儿的娇憨神态心下更是怜惜,这女儿也就他家臭小子配得上。 父王和母妃预备选个好日子把你和哥哥的婚事办了,徽柔意下如何? 徽柔向来是个在家人面前不知羞的,迅速从王妃膝上爬起来抱住她的母妃。 徽柔要最漂亮的嫁衣!要婚服上绣满徽柔养的小动物! 好,母妃都依你。 番外篇赵祯。 徽柔! 我从梦中惊醒 这已经是这个月 第三次梦到了 在梦中 我的徽柔在那个下雨的晚上 夜扣宫门 在福宁殿中向我哭著倾诉 从下降之初受到的委屈 再到杨氏竟然下药强迫洞房 以及被其辱骂之事 我每次醒来都大惊失色 因为前些日子 我已经有了将徽柔下降李家的想法 本来准备公布于众 可谁知当晚就有了这样的凄凉之梦 我不知道是上天在告诉我什么 还是李娘娘在托梦给我 是不是我不该将徽柔许给李家 后来几个月 我又陆续梦到徽柔与一内侍有情 后来我被百官谏言无奈调走他后 徽柔竟是火烧公主府 以非常惨烈而悲壮的方式在反抗 后来在他们永不相见的第八年 我最最疼爱的女儿郁郁而终 可我却怎么都看不清那内侍的模样 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说要让她成为大宋最快乐的姑娘 我不敢细想若是真的把徽柔下降李家 那梦中的一切会不会重演 于是这事情便暂时搁下了 直到第二年贡举 梁怀吉高中状元后 竟然向我求娶徽柔 不知道为什么 那一瞬间 在我提出几个问题后 看着眼前坚定的少年 心中有个声音在说 答应吧 答应他吧 就这样 我下旨选梁怀吉为驸马都尉 选尚福康公主 可没想到 旨意下了不久 那李玮也来求旨 称倾慕安和公主已久 我大惊 正摇摆不定时 妼晗来殿里说她和安和是愿意的 因着我还是想要提拔李家 便也是同意了 毕竟之前那只是个梦而已 后来等女儿陆续出嫁后 我便再没有做过那样的梦 看着徽柔婚后与怀吉 锦瑟和鸣恩爱如初 没几年就儿女双全 而瑶瑶嫁去李家也是生活如意 我自是欣慰不已 渐渐的也忘却了当年的梦 只觉当年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罢了 又过了几年 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恋耽美 -挑橙(5) 便早早的立下了圣旨 在弥留之际 我遣散了周围人 独自一人躺在卧榻上 眼睛渐渐微闭 恍惚中只觉头痛欲裂 一道强光闪过 眼前开始呈现一幕幕画面 一开始还是熟悉的 少时登基大娘娘辅政 再到后宫里公主皇子降生 可渐渐的就开始与所经历的有了出处 妼晗的三个公主都没保住 她也早早的郁结而终 而我的徽柔 在十岁时就被我许给了李玮 视线一转 我看到了他 梁怀吉! 他竟是我放在徽柔身边的内侍 后来徽柔下降后 那个雨夜来了 夜扣宫门真的发生了 我也终于看清了在她身边的内侍 那个与她有情的人 是....梁怀吉...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如同早年梦到的一般 我痛苦不堪 不愿再看下去 可还是一直有声音在四面环绕着 凄惨而悲痛 久久不散 还我怀吉 还我怀吉 还我怀吉 ....... 我竟然不知道 现实和梦 哪个是真的 又或者 梦是真的发生过 那现在的自己 又为何会记起那些来 前世今生 因果轮回 谁又知道 又如何去深究 幸好 这一世 你们都是幸福的 官家驾崩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