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APP》 第1页 《求神APP》作者:瑜灵【CP完结+番外】 文案 师傅是个高危职业?骗鬼呢! 专坑徒弟神明攻X臭脾气怂包受 现代社会中,有太多的人依赖于高科技的便利不愿出门。像寺庙这样的地方,去的人更是少得可怜,于是苦岩寺的主持请了林景墨去庙里制作APP,方便人们拜神给香火。 林景墨,一个力求要自力更生的富二代。自从帮苦岩寺制作了求神APP后,强行成了洛川的徒弟。 大哥,他是来赚钱的,没想过求姻缘。他在性别这方面卡的挺死的,能不能看在都是男人的份儿上,放他一条生路!! “求求求,我求你个der,勤勤恳恳靠自己的双手不好吗!”林景墨到苦岩寺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 当天夜里,便有个玩意儿入梦。哦不,有个神明入梦,满脸威严的对他说道:“最近手头有点紧,记得给那位神多烧点香火。” 林景墨两眼一翻,往神明指的地方看去,那神像还真是小得不能再小。出于礼貌,他虔诚地问道:“请问您老是管什么的?” 洛川:“掌管一切自由入水式未知生命周体……的地方。” 林景墨:“说人话。” 洛川:“厕所。” 林景墨:“……” 1.年上,师父攻徒弟受 2.有恐怖,有沙雕,不虐(应该) 3.受不是真的怂包,只是在面对攻时比较怂 4.现代古代参半,主现代 第1章 苦岩寺之行(一) 林景墨已经是第六次拿起手机确定上面显示的地址了。 他撩起T恤擦了圈头上的热汗,面前这片无人问津的深山老林里哪有什么苦岩寺。别说是寺庙,能看到个人都算是烧高香了。 他颠了颠背着的电脑包,把手机里的定位地图放到最大,上面定位的地方确实就在附近。可左右看看,除了灌木古树,和挡在面前的这块大岩石,什么也没瞧见。就他脚下的这条路也是他徒手劈出来的,偏偏这客户就留了个地址也不给电话。 “啧,什么狗屁导航!” 他暗骂一句,从背包里摸出瓶运动饮料,仰头将最后那点儿喝尽。抬手时,左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向下滑了半截,露出一圈被他刻意掩盖的红色胎记。 哐—— 一声寺庙里独有的敲钟声,自面前那块几米高的岩石后传来。 他赶紧把饮料瓶塞回包里,扒拉开岩石旁的灌木丛,寻着钟声钻了过去。弯曲高大的古树下,一座古色古香的寺庙贴着岩石壁而立。边上还有一道瀑布,从山顶处擦着寺庙靠着的岩石而下。 门口有一条布满青苔花草的石阶,周围长满了茂密的灌木丛。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寺庙的大门,根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 他忍不住地爆了句粗口,这么一座与世隔绝的隐蔽寺庙,难怪没有香客上门。 寺庙的大门敞开着,有一缕青烟从里向外蔓延,配合着深山老林里的风景,还真有点儿仙境的意思。 钟声停了,他抬手在那扇红色庙门上敲了两下。院子里的落地式香炉里插满了燃香,刚才看到的青烟便是从这儿来的。 “先生,不好意思,可以让我走一下吗?”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林景墨转过身,说话的是一位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女人,后面跟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儿。 这庙门本也不大,他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站着,还真是把这路都给堵死了。只是刚才敲门的时候都没看到有人,这会儿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多少有点惊讶。 他低头看了眼,女人跟孩子穿的都是绣花布鞋,难怪走路听不出声。 他赶忙侧过身让路,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没注意身后。” 女人莞尔一笑,提着放香的竹篮便进去了。身后跟着的小女孩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也跟着女人一块儿进去了。 庙堂正对门塑着一座神像,盘腿而坐,右手托着块玉如意,左手手掌向外,手心里写着一个火字。 他往后退了一步,庙门口的牌匾上写着苦岩寺三个大字,看来确实是这里没走错。竟然庙里已经有了香客,他也就没再客气不请自进了。 女人在院子的香炉里上完香,便去正堂的神像前跪下祈愿,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女孩一直没吭声。见惯城市里熊孩子的林景墨忍不住感叹,到底还是女孩子听话,招人喜欢。 小女孩见他一直盯着她看,睁着双好奇的眼睛也回看着他。林景墨笑着冲这孩子打了声招呼,那孩子竟是满脸的震惊。在那之后便一直盯着他看,眼珠子跟着他从院子里转到了正堂。 正堂中除了刚才面对正门的神像外,左右两侧大大小小的还供奉了不少,只是他平时就不是个会拜神的人,所以这里坐着的都是些什么神他一个也叫不出来。 他打开手机,在客户下单的对话框里发送一句“我到了”。不一会儿对话框里也回复他“稍等片刻”。他便百无聊赖地站在庙堂里四处观望,一会儿吐槽这庙用的居然还是旧社会时的泥墙,一会儿又腹诽这些神像怎么千奇百怪,与寻常寺庙里的完全不同。 先前求神的女人跪了许久,再次抬首看神像时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泪水。她颤着声音说道:“希望我的二丫不要再恨我,我真的很爱她。” -- 第2页 边上那个小女孩收回看林景墨的目光,转而对求神的女人说道:“妈妈,我没有恨你。” 女人说完便冲神像磕了个头,额头抵着蒲团许久都没在抬起来。边上的小女孩像是有些急了,一直在女人的耳边重复着刚才说的那句话。 林景墨觉得有趣,这母女俩是在神像前唱什么双簧。 正堂后面的布帘被人撩开,一位穿着僧袍袈裟的主持走了进来,看起来约莫六十几岁的年纪。 林景墨赶紧站直了,没猜错的话,这位主持应该就是跟他联系做APP的客户。他琢磨着要不要向主持鞠个躬,毕竟做服务行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到位。 只是这腰还没弯下去,边上求神的女人哭得越发大声了,先前小女孩儿的说话声也大了好几个分贝。 这苦岩寺算得上是个清静地方,母女俩一来二去的显得尤为大声。林景墨担心这么一来会拖延他跟客户交涉,于是侧头对那哭泣的女人说道:“你女儿说她不恨你,都说了好几声了。” 话一出口,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而满脸震惊地看着他。而身旁的小女孩表现得更为震惊,僵立着仿佛见鬼了一样。 母女俩总算安静了,林景墨这才对冲他走来的主持说道:“我是网上联系过您的林景墨,我把电脑也带来了,要是价格能接受的话,我今天就能给您把整体框架做完。” 不想主持正要开口,便听那满脸震惊的女人对他先开口道:“你说什么?你说我女儿说了好几声?什么时候?刚才吗?” 这下反倒林景墨懵了,他侧头看向女人,却发现先前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小女孩儿没了。神像下除了这个穿旗袍的女人外,什么也没有。 女人站起身,眼中满是泪水的对林景墨说道:“你能不能再说一次,这种事开不得玩笑的,我女儿都死了五年了。” 林景墨两眼睛瞪直了,这大热天的愣是让他从头到脚地打了个寒颤。他在心里念了无数个卧槽,那句开不得玩笑应该让他来说才对! 主持几步上前站到林景墨与女人之间,而后双手合十冲女人一拜,说道:“必定是您的女儿显灵,所以想借着旁人替她回答。” 女人听后顿时哭得泣不成声,可站在主持身后的林景墨却是内心咆哮的把满天神佛都问候了一遍。 什么叫替她回答,回答什么?他刚才看到的那孩子是个什么玩意儿?鬼吗?不至于吧!大白天儿的!!! 主持跟女人说了不少,什么缘分,什么节哀之类的。林景墨往自己手腕上掐了一把,难不成昨晚上片子看多了,所以到了这种需要六根清净的地方就产生幻觉了? 主持把女人安抚好后便将人送出了寺庙,而后对傻站着的林景墨说道:“能在庙中看到已故之人,看来小施主与我这苦岩寺颇有缘分。” 林景墨干笑两声,忙对主持摆手道:“没有的事,我刚才就是眼花,随便瞎说的。” 主持看破不说破,在院子里的香炉内点了三柱清香,而后冲着林景墨伸手示意道:“不如去后院的茶室坐坐,小施主说的APP,应该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完的吧?” 林景墨环顾四周,确信刚才看到的小女孩真的不再了,才对主持说道:“也好。” 穿过正堂便是后院,这里的景象看起来比刚进来时要雅致多了,有点像那些古色古香的酒店庭院。假山流水,水池古树,这要是放到大城市里,每一样都造价不菲。就是看起来旧了一点,像是已经过了许多年。 他本以为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山里立这么一座庙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不想越往里走越有种世外桃源般的赞叹。 像这样的景致,大多都是些富人喜欢玩的。他爸就有两套类似这样的小别墅,只是不像这座寺庙那么孤僻。 庭院水池的上方有一座一米高的假山,中间架着一座精心雕刻的神龛,神龛里放着把通体乌黑的长刀。刀鞘顶端镶着金丝花纹,不过跟这庭院一样也有些年头了。 主持看林景墨一直在看那座神龛,便笑着解释道:“那也是位神,小施主若是要拜的话,我可以帮你拿清香来。” 林景墨忙摆摆手,他只是觉得那把刀不错多看了两眼,不想居然也是为神。仔细看,神龛里还真放着一座神像,不过实在是小得可怜,竟比他的手掌还要小。跟外头正堂里供奉的那些相比,这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他忍不住出声评判道:“真是太可怜了,估计都没什么人供奉。” 这话说得小声,前面带路的主持并未听见。神明需被尊重,他这话要是让虔诚的人听见了,指不定就是一通指责。 不过他这人从来就不信这些,在他眼里看来不过都是些艺术品。说得在高端一点,那就是给无助的人们留有一个心灵寄托的地方。 后院的茶室还是挺干净的,就是许多东西看起来都特别的古朴。他抬头四处看了圈,雕花窗户,窗幔纱帐,所有的东西摆件都极其得古风,就连落地灯也是古时候才有得款。他仔细地看了看,灯罩里放的居然真的是蜡烛。 从进入苦岩寺到现在,这里居然看不到任何一样有关现代科技的东西。水池里的水流也是竹子搭建的,完全没有皮管龙头一类。 寺庙周围也没看到任何电线,他开始有些庆幸自己多带了两块电板,要不然笔记本没电了他不得来回跑。 -- 第3页 这苦岩寺离他所住的城市还是挺远的,他可没这闲情逸致来回跑。 主持坐在蒲团上给他沏了杯茶,而后笑道:“APP制作大概多久能完成?” 林景墨立马兴奋了,举着三根手指说道:“按照您的要求,最多三天,我肯定给您做完。当然如果要加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得加点钱。” “哦,几日倒是无所谓,我先把费用给小施主。”主持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沓钱放到桌上,往前推了推。 林景墨一看到钱,顿时把刚才见鬼的小插曲给忘了。接单这么多回,第一次碰到这么爽快的客户。 他兴奋道:“两天,两天内我一定给您全部做完!” 主持笑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侧头看向院子里供着刀的神龛,忽然说道:“晚上睡觉的时候,尽量不要点灯。” 林景墨拿了钱脑子都快充血了,哪里会在意点不点灯的事,他只当是深山老林小心火烛的温馨提示。 于是摸出自己的外星人笔记本,一边开机一边说道:“没问题,我黑灯瞎火地也能干活。” 主持忽然按住他要翻开的笔记本翻盖,满脸严肃的对他道:“就算是电脑的光,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会有前世今生,不过不会好几世~ 这个月更新的时间会有点不准时,下个月开始正常每天早上六点日更!! 第2章 苦岩寺之行(二) 林景墨拿着电动牙刷站在后院的水池边洗漱。就因为主持那句晚上不能有光,他吃完晚饭就巴巴地过来刷牙了。 他脚踩着池子边缘的石壁,含着满嘴泡沫对假山上方的神龛说道:“我本来还想熬夜写代码的,现在好了,两天工作强行变成了三天,也不知道我那两块电板够不够用。” 神龛上方便是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不过他一个代码狗也实在不知道是颗什么品种,就是看那蜿蜒盘绕的模样极为少见觉得特别新奇。 他低头吐掉泡沫,往水池蓄水的竹子里啄了一口山泉水漱口。大热天得出了一身汗,偏偏这苦岩寺连个像样的卫生间也没有,他只能拿了沐浴露跑到寺庙外的那片瀑布去洗澡。 现下正是黄昏,天色渐暗。虽是夏天,可到了这个时间点直接洗冷水澡还是有些凉,尤其还是深山老林里的山泉水。 他穿着拖鞋跟四角内裤下水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拿沐浴露随便抹了两下用水一冲就算完了,可正当他准备从溪水里出来的时候,忽然看到那片瀑布后面好像若隐若现的站着一个人。 整个苦岩寺除了白天碰到的那位香客外,就只剩下他跟主持两个人。于是他便冲瀑布后的人影喊道:“原来主持也来这儿洗澡啊,不是我说,要是在庙里弄个浴室澡堂什么的肯定方便得多。要不然一到冬天还得烧水,多麻烦。” 瀑布后的人并未出声,听到他说话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那么一直站着。瀑布飞流直下,把那道身影都给冲扭曲了。可即便如此,隐约间也能看到那人有一头及腰长发。 女人?林景墨走到小溪边放衣服的地方,把他那副黑框眼镜戴上。虽然近视度数不高,可有的时候距离太远确实会有些人畜不分。 只是当他戴上眼镜后,瀑布后面却是空空如也,什么女人,连只鸟都没有。 寺庙里又响起了敲钟的声音,是主持,这么说来刚才当真是他眼花。 他匆匆穿好衣服踢踏着拖鞋回到今晚睡觉的房间。笔记本的屏幕亮着,上面成片地写着代码编程。边上多了一支折断的花枝,花还未开,带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笑着把花枝插在电脑包外边儿的袋子里,摇头道:“这主持还挺会风雅的,可惜啊,我一男得实在欣赏不来,糟蹋了。” 手指放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方的代码一组又一组地往上堆叠。边上架着的手机屏幕里呈现着做了一半的APP展示区,并排罗列着苦岩寺的各路神明,什么神用来求什么都得在这APP里注明。 按照主持的解释,苦岩寺原名叫苦言寺。说的是修行之人最先修的便是自己的一张嘴,也被称之为闭口禅。修行不易,苦字当头,苦言寺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只不过后来苦岩寺被搬到了这片深山老林里,又贴着岩石而立,便干脆将那个“言”改成了“岩”。 苦岩寺最初建立的当家主持,认为火是一切天意的开始,所以寺庙中被供奉在最显眼,塑身最大的那座神像便是火神。也就是他进门时看到手心里刻字的那一位神。 只是他有点儿好奇,干嘛不直接取名叫火神庙,听起来也比苦岩寺要好听。说不定寺庙香火不旺盛,跟名字也有一定的关系。 火神周围两侧的神明也是各有来历跟说法,比方说求财的拜财神,求考试的拜文神,什么类型的都有。 就是这些神明的名字都与他在外头听到的不同,就好比说那位文神,外头叫得最多的就是文曲星。有时候评价成绩特别好的人时,也会夸赞地说一句,“你可真是文曲星下凡”。 而在这里文神却有个别的名字,苍梧。也不止文神,其余每一位神明的名字他都是听都没听过。不过竟然主持说了,他便这么写,反正他也就是个拿钱办事的代码狗。 写到院子里放刀的那位时,他就忍不住地想笑。他还以为这位神明要么是个武财神,要么就是个保佑格斗职业的神。只是没想到,这位神明管辖的居然是厕所!!! -- 第4页 林景墨写代码的手都快笑抖了,居然还有管厕所的神!管什么呢?管人拉屎通不通畅?还是管这厕所里每日来去有多少人? 不知不觉间屋外的天色已经昏暗,笔记本的光芒把他的脸照的通亮。他在写这位厕神名字时,总算说了句人话。 “洛川,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恍惚间,桌案上飘来一缕青烟,就像白日里看到香炉中焚着的燃香一样。 林景墨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笔记本哪根电路烧着了。再看时才发现,这青烟居然是从插在电脑包上的花苞里散出来的,而且先前的清香也变得越来越浓烈。 他把那支花捏在手里闻了闻,却不似隔空闻到得那么香。青烟在他的指尖缠绕,丝丝缕缕地向雕花窗外飘去。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这么晚了。他抬手看了眼左手上带着的运动手表,时间正好是晚上十二点。主持的那句夜里不能有光,他居然在工作的时候全然忘了个干净。 他赶紧按了保存合上电脑,手机屏幕上还卡在给厕神制作的视频界面,只是内容没来得及拍,画面是黑色的。可即便如此,屏幕里还是带有一丝微弱的光,照得那花骨朵上的青烟尤为明显。 先前忙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黑灯瞎火地就觉得这寺庙尤为阴森。而且还是在深山里,除了虫鸣鸟叫外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院子里的水池还在湍湍的流着山水,上边儿架着的竹筒因为水流充盈,时不时地在另一块竹片上敲打。 林景墨放下手里的花枝,试图去摸电脑包里放着的那包万年不抽的烟。只是手伸到一半,手机屏幕灭了,连最后那点微弱的光都没剩下。 如此一来,屋子里彻底没了光线,窗外的月光映衬着雕花窗户。院子里放刀的神龛前,站着一个蓝袍白内衫的古装男子!!! 林景墨愣怔了三秒。 屏息看去,只见那男子一头黑色长发垂落,发丝中段用一根红绳随意绑着。风一吹长发随风而起,伴随着月光,把这人的侧脸勾勒出一片刚毅的轮廓。 那人微微侧头,好似知道林景墨在看他,勾唇轻笑,长睫半垂。在月光的映衬下,皮肤白的几近透明。 这要是放在大白天,他绝对会忍不住感叹一句,“哪里来的COS,戏服挺贵吧?”可他现在除了卧槽,却是半句夸赞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祖爷爷的!林景墨悄摸着走到门边放扫把的地方,捏着扫把头去摸门上的插削。大半夜的不睡觉,这要是人他就打上两棍。如果不是人,他,他就下山!钱不要了!! 木门开了半边,神龛前的男子依然站着。一身长袍蓝色外衫跟着长发飘摇,右手手腕上带着一圈红绳编织的手链。 男子转过身,眉目如画,美如冠玉。好比那山间清泉,清透干净。 这要不是时间场合不对,林景墨必定上前拍两张照片在顺道发个朋友圈感慨一番。 他捏紧手里的扫帚柄,大叫一声冲了上去。然而扫帚柄没打到人,他却从办公的桌案上翻到了地面,桌上的手机随之砸在他的鼻梁上,疼得他彻底清醒了。 “嘶——” 他扶着桌案坐起身,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黑着,不过后面的电源灯却是亮的。窗外的天早已大亮,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他搓了一把睡变形的鸡窝头,拿过眼镜重新戴上。笔记本的屏幕被鼠标点亮,上面依旧挂着昨晚码到一半的代码。 他眯着眼睛往窗外的神龛看去,与昨天看的并无不同。门后放着的扫帚也在原位,当真只是做了场梦。 他嗤笑一声,身体坐直后继续写没有写完的代码。手指敲击一半,余光瞥见他插在电脑包上的花枝。上面的花骨朵居然焦了,像是被谁刻意拿打火机烧过了一样。 手指轻碰,烧焦得花骨朵便碎了。 手机忽然一阵震动,屏幕里是他制作了一半的APP,正好卡在厕神视频的界面中。黑色的视频里划过第一道弹幕,上面写着:“谢谢哥哥,我妈妈不哭了。” 林景墨腾地一下站起身,两眼珠子都快瞪圆了。先不说他这做到一半的APP还没上架通网,这话怎么看怎么像昨天看到的那小女孩说的! 不一会儿,屏幕上又划过一条弹幕“哥哥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他抬腿利落地把手机给踢飞了,嚷道:“找个锤子,别找我!” 寺庙主持盘腿坐在正堂口敲着木鱼,不一会儿便看到林景墨背着电脑包铁青着脸出来。看到他的时候,甩手就把昨天给的那一万块钱放到了木鱼旁。 林景墨摆手道:“钱还你我不干了,你这庙里不干净!” 主持一时间没听懂,茫然道:“小施主是觉得我这钱给得不够?” “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林景墨蹲下身去系鞋带,刚系一半,目光所及之处被主持又加塞了五千块钱。他站起身,对主持道:“我不是为了跟你要钱,是你这庙里……” 话说一半,主持又往那沓钱上放了五千。他舔了舔后槽牙,推着脸上的黑框眼镜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拿过两万块钱,转身利落地往回走。工作这种事,主要就是为了提升自己,一切的外来因素都只是疲劳后产生的幻觉,但只要钱到位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 第5页 林景墨坐回先前工作的桌案,打开电脑跟手机。而后对院子里放着的神龛拜了拜,一向不信神鬼之说的他对神龛说道:“请神明多多庇佑!成事后必定香火供奉,别说是香油钱,让我干什么都行!” 神龛前的水池里落入几片白色花瓣,带入满屋子的清香。 第3章 苦岩寺之行(三) 林景墨全身心都投入在编程里,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是平时的好几倍。他就指望着快点做完,然后拿钱麻溜儿的走人。 整整两万块,至少几个月的生活费加房租费都在了。今儿个别说是鬼,就算有人跟他说这寺庙要炸了,他也得憋着那最后一口气把代码写完! 于是他从早上写到了黄昏,整一个APP被完成了大半,后台的弹幕请愿系统里空空如也。白天他看到厕神屏幕上的那两条弹幕,在后台根本找不着半点儿蛛丝马迹。 他点燃根烟叼在嘴里,两只拖鞋半穿不穿的耷拉着。屋外水池里的金鱼来了个鲤鱼跃龙门,可惜没跃好,跳出了水池外,颠簸着在干爽的地面发出一阵声音。 “捡一下。” 林景墨的心思都在代码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也没多想是谁说的。他有些烦躁地回道:“自己捡,忙着呢。” 手指飞快敲击一阵,弹了弹烟灰,屋外金鱼颠簸的声音还在继续。写代码的手停下,他回头向门外的院子看去,一条红色金鱼在地上奄奄一息,居然还真等着他去捡? 他按灭烟头,踢踏着拖鞋到院子里把金鱼捡回池子里。然而这院子除了他之外并没有任何人,主持敲木鱼的声音从前面的正堂里传来。总不至于主持看他不乐意就管自己回去敲木鱼了吧? 等等,仔细想想刚才说话的声音,像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主持都六十多了,说话时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怎么也跟刚才的声音对不上号啊。 他走到正堂,庙里除了他跟主持外再无旁人。他耸耸肩,估计是香客,于是又再次回到屋里继续写他的代码。 每位神明的呈现视频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把庙里供奉的神像录制一段放上去。有的时候因为香炉里没有供香,所以画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张静止的图片。 其实就林景墨看来,就算这么做了也不一定会有香火。见过各种吸引眼球APP的他,觉得像这种无聊的东西根本就不会有人下载。只是没想到等他完成后,打脸却来得如此之快。 APP刚上架三个小时,下载量就高达几千人之多,那些个无聊视频里的弹幕几乎满屏的刷。尤其是财神爷的弹幕,好几次他都看到了前方高能预警,底下点击香油的按钮在半小时内卡了三次,他不得不改写代码修复更新。 当然除了求神请愿外也有很多话外之音,比方说有人讨论为什么这些神明的名字从未听过,也有人觉得APP新奇,直接在弹幕里聊了起来。不过让他觉得奇特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问苦岩寺坐落在哪儿。 虽然林景墨不拜神也不信这些,可他也知道求神求的就是一个诚心诚意,拿手机这么唰唰弹幕难道就不怕神明瞧不见?还是说就连神明也是与时俱进地开始用手机电脑互联网? 他笑着摇摇头,手指戳着手机屏幕里那些千奇百怪的弹幕。 当然了,APP虽然火爆也不是说每个神明都这么受人香火,就比如他之前嘲笑过的厕神。与其他几位神明的刷屏弹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偶尔有几条弹幕也是一连串没有字的问号。 估计跟他一样,也是没看懂这位神明究竟是用来求什么的。 门口响起一串敲门声,主持换了身轻便的僧袍端着碗清粥小菜进来。 连着两天,林景墨吃的全是这些没油水的素斋,他现在无比想念城市里的火锅烤肉炸鸡。 主持看了眼屋外的天色,提醒道:“小施主夜里可别点灯,尤其是带火的。” “明白,小心火烛嘛。”林景墨收拾起自己的生活用品,随口应道。 只要APP后台运行正常,他明天就能走。后续如果有什么问题,他远程也能操作维护。 主持看了眼林景墨掐灭在水杯里的烟头,欲言又止。在离开房间的时候,突然又转身说道:“若是夜里真的有什么,千万不要开门。” 林景墨尴尬,对于碰到过两次灵异事件的他而言,这时候说这种话,不信也得信了。他犹豫着问道:“那个……如果不小心点火了,会怎么样?” 主持沉默一阵,忽然笑道:“不会怎么样,毕竟是山里,夜里用火不太安全。” “也……是……”林景墨一阵腹诽,知道用火不安全干嘛不拉根电缆进来。不对啊,这里连个充电的插头也没有,主持的手机平时是怎么充电的? 他正要再次开口问,却发现主持已经走了。 用过晚饭,他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到院子的水池边,边缘上放着一支燃火的蜡烛用来照明。他原本不想点的,只是今天天色黑得格外早,七点不到居然就已经黑灯瞎火了。拿手机又怕洗漱的时候掉进池子里,所以就把灯罩里的半截蜡烛给拿出来用了。 他望着池子里的金鱼,一时间又想起白天那句不知是谁说的话。于是便用电动牙刷的把手敲了两下水池边缘,百般无聊地说道:“金鱼啊金鱼,难不成开口说话的是你?” “我觉得这小子傻乎乎的,你确定要他帮忙?” -- 第6页 “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倒也是。” 林景墨挤牙膏的手顿住了,一大截牙膏错开被挤进了面前的池子里。他眼珠子四下转动,却连半个鬼影都没瞧见。 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这次又多了一个声音。 “他好像在看我?能看得见吗?” “洛川,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林景墨缓缓地放下手里的洗漱用品,拿起放在池子边的蜡烛照向顶上放刀的神龛。 他其实有点儿手抖,还特别想来根烟壮胆。洛川,这名字他绝对熟悉,就在半小时前他还戳着屏幕嫌弃过这位没香火的神明。 神龛里的黑色长刀在火光的映衬下照出一片黄色的轮廓,里面坐着的巴掌大神像几乎看不到脸。 “把蜡烛拿开。” “操!” 林景墨魂儿都快被吓没了,下意识地反手要将蜡烛怼进神龛里。千钧一发之际,后背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他四仰八叉地就摔进了水池。手里的蜡烛划过假山,灭了。苦岩寺最后的那点儿亮光也没了。 林景墨扑腾着双手试图站起身,然而后衣领被什么东西紧拽着,他拳打脚踢的怎么也游不到水池边。 好歹也是练过几年格斗术的人,在这种时候居然屁都用不上半点儿。 他反手去拽拉他衣领的东西,却摸到了一只骨接分明的手。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实话,长这么大他就没这么怂过。 他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说道:“神仙,神明,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是随口说说,我没骂过你,真的!” 洛川觉得有趣,出声道:“叫声师父,我便放了你。” 林景墨还在扑腾,他试图掰开那只手,可对方手劲儿大得很,他手里又沾了水打滑,根本掰不开。 他在明敌在暗,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讨嘴上便宜。他强行把一万句粗口压回去,不情不愿地急叫道:“师父!我叫了,你快松开。” 身后的手依言松开,他手脚利落的翻身出水池,那些个洗漱用品哪里还来得及拿。火急火燎地冲进住宿的房间,把门上的插削合上,最后觉得不够还把桌案也搬过来抵着。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裤子里一阵颠簸。他拉开裤头把里面的金鱼掏出来,往窗外丢了出去。准心不错,正好砸在神龛上。 先前另外两道说话的声音又来了,大笑一阵后对洛川道:“你这徒弟厉害了,小心着点。” 洛川:“……” 没多久,院子里又再次回归了平静。林景墨抬手擦了把脸,也不知道脸上的是汗还是水。他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上面的照明灯往院子里照,除了还在晃动的水池外,居然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他转身靠在墙上,身上的水渍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过去的时候,捏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屏幕点开,是苦岩寺APP里的神明界面。用户页面里显示出一条最新消息,没有署名,上面写道:“徒弟,帮为师完成十个请愿,否则……” 否则之后他不敢再看,甩手就把手机丢了出去。他实在没忍住,大骂道:“徒弟你个锤子啊徒弟!!” 第二日清晨,林景墨顶着两个黑眼圈收拾完背包,手脚麻利地在桌案上留了张字条。他哪里还等得及跟主持打招呼,天一亮他便要走。 在经过庭院的时候,他还不忘去水池里把那支电动牙刷捞回来。寺庙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离开的最后他还不忘回头愤恨地骂一句。 “老子在来就是龟孙子!我去你个神明,去你二大爷的洛川!”骂完了觉得不够,还顺道往庙门上踹了一脚,而后风风火火地就下山了。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越想越来气,回头正想在骂两句时候,忽然发现山上的瀑布旁除了岩石还是岩石,哪里还有什么苦岩寺。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当真是活见鬼了! 到了山下,是一片比较老旧的村庄,这里的原住民大多都出城去打工了,留下的也只是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 他走到没人住得屋子后面,那里放了辆他从镇上租来的小电驴。放了三天,居然没落半点灰。 电驴骑到快要出村口的时候,一个背着竹筐的老人家冲他打招呼道:“小伙子,这么快就走了?” “是啊。”林景墨点头回应。 他上山之前见过这位老人家,当时还问他上山干嘛去之类的。他捏着电驴把手的手指顿了顿,转头对刚才打招呼的老人问道:“请问,您知道这山上有间寺庙吗?叫苦岩寺。” 老人家眉头紧锁,笑道:“小伙子你莫不是走错路了,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寺庙。” “……” 林景墨有些无语,在离开时,还听那老人喃喃自语道:“到底是年轻人腿脚利索,上山下山就半天功夫。” 他把小电驴骑到镇上归还,店主家墙上的钟显示时间是下午四点。林景墨付钱的时候对老板顺道说了句钟坏了,这会儿应该是中午。 不想老板看了眼钟后,对他笑道:“小子,你自己看看外面的天,日子过糊涂了吧?都快吃晚饭了还中午呢。” 林景墨傻了,真的跑到店外去看了看天色,而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时间显示确实是下午四点。 -- 第7页 而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老板数了数钱对他道:“给多了,你就租了一下午,用不着这么多。” “一下午?不是三天吗?” 老板乐了,奇道:“那你要多给,我也没意见。” 林景墨拿过老板递过来的钱,低头戳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日期正好是他上山那天的日子。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这一趟上山全是在做梦? 他把屏幕划到另一侧,用三天时间制作的APP还在。他又赶忙拉开自己放钱的电脑包,那一沓两万块钱赫然躺在里面。 苦岩寺是真的,钱是真的,制作的APP也是真的。可这三天时间,都去哪儿了? 第4章 活见鬼了(一) 他浑浑噩噩地买了回程的动车票,直到坐在车厢里都还没缓过劲儿来。车票上的日期跟手机上显示的一样,包括那张没丢的来程票里也是。 同一天,两个城市打个来回还做了个APP,居然就只需要一天不到的时间?就算只是爬个山都没他手脚这么利索的。 他把电脑从背包里拿出来,打开这两日做的编程后台,系统里狂热的求神请愿比刚做完时还要火热。整体运行正常,香火收入也是蹭蹭的往上涨。 要不是想到后续每个月的维护费用,他真想直接把这APP给删了。他把鼠标戳到昨晚给他发送的那条个人消息,后半句话说的是“否则你去哪儿,为师便一直跟着你”。 笔记本的电源灯闪了几下,灭了。连续三天的持续工作,他的笔记本彻底没电了。屏幕黑了,他靠着动车座椅的脊背却是僵了,那黑色屏幕里映衬着后座的一道身影。 一身蓝色古风衣袍,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如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 是个男人,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人!这个人他认得,在苦岩寺的神龛前,在他的梦里,也是这一身衣服,这一头长发。 男人伸出那只骨接分明的手,手腕上的红色编织绳随之晃动,手指攀上他的后座靠背。只要在往前半寸,便能轻而易举地碰到他的脖子。 林景墨腾地一下站起身,放在腿上的笔记本哐当掉在地上,键盘跟屏幕连接的地方都给砸断了。 声音很大,惊动了整节车厢。坐在他边上的乘客被这声音给吓醒了,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林景墨看了眼后座,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片带着清香的花瓣。他沉默一阵,而后对车厢里的其他乘客道:“不好意思,做噩梦。” 他捡起摔坏的笔记本,其间又回头看了几眼,愣是把后座的另一位乘客给看的烦了。直言道:“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 林景墨本想拒绝,可是说话的乘客言闭便站起身,一副要跟他换座位的模样。他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干脆把位置换了,后座能靠窗,说不定多看看窗外他心情也能稍微好点儿。 那位换座的乘客经过旁边的空座时看了眼座位上的花瓣,嘟囔道:“这个季节怎么还有雪柳的花瓣,哪儿飘进来的……” 林景墨坐到空座边上,看着那几片花瓣微微出神。他不怎么了解植物,所以一直都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不过像这样的花瓣,在苦岩寺里到处都是,尤其是放那把刀的神龛附近,有时候风一吹,几乎是落花成雨。 他把坏了的笔记本塞回包里,头靠着窗户望向窗外不断向后退的风景。玻璃窗上映着他自己的脸,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副黑框眼镜下黑眼圈浓重。 就因为这破事儿,他整整一晚上没睡觉。虽然不知道那三天的时间去哪儿了,可身体的疲惫却是实打实的。迷蒙间,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花香。 这一觉无梦,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是被乘务员给叫醒的。醒来的时候半个身体都趴在旁边的空座上,鼻息间有几片花瓣,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乘务员是个漂亮的小姐姐,说话时温声细语。他抱着电脑包坐起来后才发现,动车已经到了终点站,车厢里的乘客全下完了。 “不好意思,我太困了没注意站头。”林景墨赶紧起身整理一下睡乱的头发。 乘务员拿着收钱的机器微笑道:“没关系,您把车票补一下就行。” “哦,好。” 林景墨去摸自己的手机,手指划拉着付款的APP界面。乘务员小姐姐踌躇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请问,刚才坐您边上的那位帅哥。” 林景墨抬头茫然地看着她。 小姐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让您睡腿上的那位,我看他提前两站就下了。” “啊?”这下林景墨更懵了,他什么时候睡人腿上了? 小姐姐看林景墨的模样,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于是赶忙改口道:“哦,我还以为你们认识,还想要个电话。要是不认识就算了,不好意思。” “哦……”林景墨赶紧把车票补了,临下车前又忍不住回头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小姐姐正在整理车厢里的垃圾,听他说话便抬头看着他。 他又道:“让,让我睡腿上的那位。” 小姐姐微笑道:“穿着一身汉服,我还以为是模特呢,挺帅的。” “……” 林景墨得整张脸都白了,跟来了,那个东西真的跟着他回来了!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是真的存在着! 提前两站就下车,那本该是他要下车的站头!那玩意儿知道他要在哪里下车!他居然知道!! -- 第8页 等买好车票在赶回他住得小区,天都黑透了。他咬了口动车上买的面包,心里把这几天遇到的破事儿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在经过小区门口的木桥时,看到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人,披头散发地站在栏杆旁。 他也只是匆匆一瞥,骂骂咧咧地就过去了。 小区外的这座木桥是新修的,所以路过的时候还能闻到股难闻的油漆味儿。他不得不放下咬了一半的面包,加快脚步。 等走完木桥后他便再次把面包拿出来咬,只是吃了一半他走路的脚步却是顿住了。前面还是那座木桥,桥上依旧站着那位穿着红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 他咽下嘴里的面包,回头看了眼身后。刚才走过的地方是一条马路,两边的路灯闪烁着,有一盏灯泡还坏了,看起来特别昏暗。 晚上十点十五分,这个时间在大城市里根本就是夜生活的开始,平时这条马路上车来人往的简直不要太热闹。可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马路上空空荡荡,连一辆行驶中的车都没有。 他捏紧面包的包装袋,装作满脸镇定地模样再次经过那座木桥,这回经过那个红衣女人的时候他忍不住得多看了两眼。 一头乌黑长发几乎坠地,整个人面朝着河道看不到脸,不过那颗头却是低垂的耷拉着。像极了平时站着玩手机的低头族,只不过这女人的周围并没有任何手机带来的光亮,只是这么低垂着,也没有动作,不知道在干嘛。 林景墨别过头,几乎是小跑着经过这座木桥。 他跑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身后的那座桥,可当他再次看向前方的时候,那座桥依旧在前面,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还是以同样的姿态站在桥栏边。 他喘着气停下脚步,再回头时身后又成了来时的那条马路。走了两趟,他却是在原地踏步? 林景墨原本就很疲惫,况且他脾气本就说不上有多好,三番两次得来折腾,火气都快蹭上脑门儿了。 他猛地把手里没吃完的面包摔在地上,对着那个红衣服的女人大声道:“有本事就直接来,我还怕你不成!大不了就挣个鱼死网破,还指不定谁吓唬谁!” 去了一趟苦岩寺,难不成还开天眼了? 裤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他根本无暇顾及。两手握拳,手臂的经脉膨胀。他就不信了,这鬼东西要是能碰到他他必定也能碰到对方,要是敢冲过来,他两三下就能把这女人放倒。 红衣女鬼总算有了点动静,转过身时,长裙下的一双绣花鞋尤为显眼。马路上的路灯忽明忽暗的闪个不停,这要不是时间场合不对,他真以为自己是在酒吧蹦迪。 女人转过身,却依旧是背对着林景墨,只是这么一站倒是把整座桥的去路都给拦住了。女鬼的头还是先前的姿态,只是不一会儿便以三百六十度人类无法达到的角度向背后转了过来。 明明是一件极为恐怖又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林景墨还是忍不住地想起了一句,大学里男生用来形容平胸驼背女生时说的话,“你怕不是胸长背上了”? 本来也就是句玩笑,现在好了,他是真的见证了什么叫做那玩意儿长背上。 红衣女鬼往前走了一步,还未踏出木桥,马路上闪个不停的路灯忽然又正常了。虽然光线依旧昏暗,可至少眼睛是舒服了。 红衣女鬼像是在犹豫,敌不动林景墨便也不动。先前在动车上闻到的那股花香又来了,几片雪柳花瓣自他身后洋洋洒洒地向女鬼的方向飘落。 花瓣在空中回旋零散,看似无力,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戾气。女鬼渐渐地隐去了身形,当着林景墨的面直接消失了。 周围开始响起车子驶过马路的声音,边上还有好几个做着夜宵的临时摊贩,油烟味直冲他的面门。 那些个在摊贩周围等夜宵的人,时不时地就向他站的地方看来,满脸写着“这傻子干嘛一直这么站着”的表情。 周围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唯一不正常的,可能就只有他了。 林景墨搓了把脸,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才总是看到这种千奇百怪的幻觉。 他把那只被他丢在地上的面包丢到附近的垃圾桶,而后买了份炒粉干回到自己住的小区大楼。 他住的这片小区算得上是富人区,房屋建设,绿化设施做得都挺上档次。所以相对而言房租费也比一般的单身公寓要贵一些,其实他原本也想过租个稍微便宜点的,可向来过惯了少爷生活的他,实在受不了那些老小区。 隔音差不说,左邻右舍的素质也不怎么好。 读大学那会儿,他跟几个同学一起开了家游戏公司,可惜合作得不怎么默契,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经营不善,倒闭了。 他爸劝他回去承接家里的生意,再不然跟他弟弟一样去娱乐圈混个几年也行。可他就偏不信这个邪,拿了点儿生活费就一个人跑出来闯了。就是这一身少爷病还是没法儿全改了,要不怎么说穷过富容易,富过穷就难呢。 电磁卡刷开一楼的玻璃门,值夜班的小哥儿坐在电脑前刷刷的点着鼠标,估计是在玩什么游戏。 边上坐着一位老大爷,脸色不怎么好看,目光紧盯着小哥儿的电脑页面,眉头紧锁。桌上放了块黑红交叠得布,巴掌那么大,用回形针扣着。 这小哥儿看到林景墨便点头示意了下,算是打招呼。林景墨等电梯等得无聊,便指着小哥儿桌上的黑布问道:“你这是有长辈去世了?” -- 第9页 一般像这样交叠的小布,都是家里有人去世了才会戴,加叠一块红布,就意味着这小哥儿家里去世的是长辈。 小哥儿点头道:“是啊,我外公没了,昨天请了一天的假办丧事,所以今天就来顶夜班了。” 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小哥儿边上的老大爷满脸惆怅地看着他。 林景墨别过头没再搭话,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电梯。他刚才跟小哥儿说话的时候,特意往老大爷被电脑挡住的身体看了眼,果不其然,一身寿衣。 电梯门缓缓打开,平时总喜欢在落地镜前照几圈的他,现下却低垂着头哪儿也不敢看。 数字跳到了十一楼,他脸色铁青地从电梯里出来,电梯的角落里站着个背对着他浑身是血的维修工人。 在路过邻居家门口的时候,一个老太太蹲坐在地上,蓬头垢面同样也穿着寿衣。那是几个月前邻居家死去的婆婆,有回路过的时候,他还看过那位老太太的遗照。 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沉稳,拇指按在家门口的感应键上,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门开了。 他来不及先去开门边上的客厅灯,转身利落地钻了进去。黑暗中,他握着门把手喘气,手抖得把门上的保险锁全部按上。 额头抵着门,左手去摸墙上的电灯按钮。 “啪嗒”!灯光大亮。 他虚喘着气转过身,那位阴魂不散的古装祖宗,此刻正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后。 作者有话说: ?(?>?lt;?)? 第5章 活见鬼了(二) 林景墨已经半句脏话都说不出口了,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家里头这个总比外面的那些好。 洛川甩袖,右手覆于身后,动作时腰封处别着的银铃也会跟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把林景墨的屋子四下都观望了一圈,许多装饰跟他认知里地还是略微有些不同。 林景墨反手去摸鞋柜里放着的哑铃,手掌触及后,怒吼一声便冲了上去。洛川侧身去摸边上的落地灯,哑铃擦过他的头发砸在了茶几上,顿时把茶几的玻璃表面砸出了几道裂痕。 一击不成便要在来,洛川研究完落地灯又转身去看客厅角落里放着的扫地机器人。哑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落地灯的灯罩上,灯罩凹进去半边,晃荡着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火烧心头,干脆把手里的哑铃丢了,转了转手腕抡起拳头砸向洛川弯腰的后背。然而拳头还没碰到半点儿衣料,这玩意儿竟又忽然站起身往他的房间里走,那一拳便毫无收力地砸在了他的扫地机器人上,顿时把这机器给砸报废了。 他喘着起,目光死死地盯着这玩意儿参观他房间的背影。 洛川“咦”了一声,而后抓起一只放在床边的充气娃娃,转身对他道:“这是什么?人皮?” 林景墨想也未想,出口便道:“你。” “我?” 洛川满脸好奇地把那只娃娃举起来,下半身的气都有点儿憋了。在目光还没触及到他知识盲区的地方时,林景墨抬起一脚就把那只娃娃给踢爆了。可惜洛川向后退了一步,这一脚还是没踢到该踢的人。 三两下功夫,这人他是半点儿没碰着,家里的物件已经毁了好几件。林景墨气结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人是鬼?要是鬼的话,我给你烧纸钱行不行?赶紧从我家里出去!” 洛川个头高,站在林景墨面前时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是你师父,怎么说话的。” “师你个……”林景墨差点又想爆粗口。 面前的这个人不仅没有半点呆在别人家的矜持,现下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他往后退了一步,急道:“你干嘛?说话归说话脱衣服干嘛?” 洛川看林景墨的模样实在有趣,心情大好地把脱下的腰封往床上一扔,而后欺身上前对他道:“你说我要干嘛?” 林景墨突然就想起半个月前看到的一则新闻,说是一个女装大佬跟朋友们聚餐,结果因为实在太美被调戏的事。这年头,男的也不比女的安全多少。 他后背紧贴着墙,警告道:“你要在往前一步,我立刻就报警!” 洛川还真就往前走了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他满脸无所谓地脱掉自己的蓝色外袍,内衫的系带被解开,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他道:“你报啊。” 林景墨气结,抡起拳头便要砸过去,奈何拳头在半空中就被洛川轻松接住。而后翻转他的手肘,利落地把他推出了卧房外。 房门被关上还上了锁,洛川操着一口好听的嗓音对门外的林景墨说道:“为师困了,明日在对付你。” 林景墨懊恼地往房门上踹了一脚,奈何这门是实木做的,他这一脚差点儿没让自己疼得背过气去。 一个陌生人,连是人是鬼都不清楚,就这么在他家里住下了,他哪里还睡得着! 林景墨抱着浴巾在沙发上折腾了半宿,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在要报警还是不报警的自我催眠中睡了过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十几声都没人接,洛川换了一身林景墨的衣服从卧室里出来。而后拿过手机点开屏幕上的通话键,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哥,你之前说去赚大钱,赚回来没有啊?爸妈想让你明天回来吃个饭,你可别在推了啊,我为了你把明天的通告都给推了。” -- 第10页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听到动静,又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回去,不就是相亲么,大不了看了再说不喜欢也成啊。你就当是家庭聚餐,吃个饭总行吧?” 洛川犹豫着要不要回应,在林景墨睡着的沙发边蹲下,而后把手机放到这小子的耳边。可能是实在太困了,手机里的人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也没能把他吵醒。 “喂?哥?你听见我说话没?林景墨?” “他还在睡觉。”洛川靠着手机出声道。 电话那头的林景年正在给海报签名,手里的金色油漆笔顿住了。没一会儿他便听到林景墨声音沙哑地说道:“哎呀别碰我,累死了,腰都要断了。” “……” 林景年手里的油漆笔咕噜着滚到地上,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就被挂断了。 林景墨挥开洛川的手,在沙发上疲倦地翻了个身。睡惯了高床暖枕的他哪里受得了这破沙发,折腾了一晚上别说是腰,没翻下去就算是不错的了。 忽然,他顶着一头乱发坐直了身体,脑子顿时清醒了。他转过身看着坐在茶几上的洛川,手指发颤地说道:“你,你,你怎么还没走!” 洛川穿着他的T恤跟运动裤,一头长发绑成了马尾,用的还是他腰封上的那串银铃。 他把林景墨的手机点开到苦岩寺APP的界面后台,指着后台请愿系统那一栏对他说道:“十个请愿,完成了我便走。” 林景墨徒手要去拿自己手机,然而洛川的长臂一览向后挪开了半寸,手腕上的红绳顺着向下滑了半截。林景墨没碰着手机,整个人都摔到了洛川身上。 洛川顺势探上林景墨的腰,笑道:“这么热情?” “热个屁!”林景墨把人推开,站直了,一把夺过洛川手里的手机。 他皱着眉头关掉APP,而后手指狠戳着要把这软件给删了,奈何来回试了七八次,这软件依旧原封不动地待在手机界面里,根本删不掉。 他懊恼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试图把笔记本翻出来删后台代码。只可惜手指刚触及电脑包才想起来,昨天在动车上把笔记本给砸坏了。 他暗骂一句,强行把火气压下去。这人是因为APP来的,而且目前为止也没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决定跟这人好好谈谈。说不定两人解释清楚了,事情也没他想得这么复杂。 林景墨把客厅的窗帘拉开,故意让外头猛烈的阳光照在这人身上。不过阳光似乎对他没什么用,那便不可能是鬼了? 他对鬼的理解,大多都是从恐怖电影或者是灵异故事里得来的,所以下意识地觉得鬼会怕阳光。 他坐回沙发,一改先前的态度,双手环胸地说道:“洛川?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洛川应了声:“没礼貌,怎么能直呼为师的名字。” 林景墨摆摆手,懒得在这上面扯皮:“十个请愿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管厕……厕神吗?神明不在庙里待着跑我家来做什么?” 洛川两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凑近强装镇定的林景墨,满脸正经地说道:“你要不要,先去刷个牙?” “……” 林景墨一阵尴尬,他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等看不到洛川的时候,抬手往手心里吹了口气,满脸地嫌弃。 镜子里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难以想象,他刚才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跟人交谈。不对啊,那玩意儿又不是人,他在意这么多做什么?让他刷牙就刷牙,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用口气熏死这人的时候,便看到洛川靠在厕所的门口,双手环胸的对他道:“如果不能在一年内完成十个请愿,为师便会消失。” 林景墨乐坏了,还能有这种好事?消失了不是正合他意? 但紧接着洛川便又笑着威胁道:“如果是那样,为师就是做鬼也一定带上我的好徒弟。” 林景墨默默地低头刷牙,这玩意儿究竟还是不是个神?神明不都是用来保佑人的吗? 洛川继续说道:“苦岩寺的香火太差,各路神明吃不着供奉便会神力大减,许多凡人的夙愿根本无法完成。所以火神便入梦托清法去找你,想通过现代人最热衷的东西来维持我们的神力。” “清法?”林景墨吐掉嘴里的泡沫,洛川说得清法应该就是苦岩寺里的那位上了年纪的主持。 他道:“既然如此,你呆在苦岩寺里吃香火不就好了?找我做什么?” 洛川道:“谁让我没人供奉呢。” 林景墨低头洗脸,这话说得还真是好意思。 不过倒也是句实话,APP推出到现在,几乎每位神明都有香火。再怎么冷门的也总会有那么几条,就好比有位掌管道路的神明,至少也能收到一些保佑出门平安之类的请愿。 厕神,原本这位神明存在的意义就挺让他匪夷所思的,更别说是请愿了,压根儿就想不出来能求什么。 林景墨大致是听明白了,不就是十个请愿?他胡编乱造都能想出来十七八条。于是道:“行,请愿是吧。” 他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洛川的视频界面,手指敲击着往里面打了一大串。什么保佑他不会便秘,保佑他家厕所永远不会堵塞,抑或者保佑他洗澡不会停水等等。 屏幕上刷了一条又一条,几分钟时间就刷过了十几条。他把手机拿给洛川看,说道:“超过十条了,行了吧?” -- 第11页 洛川垂目看着他,挑眉道:“不行,除非后台的请愿变成绿色,否则就是些没用的废话,跟那些用弹幕聊天的并无区别。” “啧。”林景墨烦躁的点开后台系统查看。果然,他刚才发的那十几条都被系统自动归类到了聊天那一栏里,洛川的请愿系统依旧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不是在玩儿我吧?请愿不是只要发弹幕就好了吗?”这系统代码还是他自己亲手敲的。 洛川轻笑,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指着他家的厨房说道:“徒弟,为师饿了。” 第6章 活见鬼了(三) 什么意思?饿了就去吃饭啊,难不成还要他做?他都多久没自己下厨做饭了!还有,这人不是神吗?怎么吃喝拉撒言谈举止跟人毫无差别?该不会是哪里来的骗子,故意装神弄鬼的来他这儿骗吃骗喝的吧? 哦,他差点忘了,神明吃的是香火。可他从来就不信这些,上哪儿去弄燃香。而正当他准备说要不要出去买点儿的时候,便听洛川很是顺口的对他道:“泡面就行。” “……” 好小子,居然连他厨房里藏着泡面都知道。直到他把泡面的包装袋撕开他都没想明白,以他的脾气,怎么就那么听这小子的话。 煤气灶上的水还在烧,他点开手机查起了一些如何对付鬼的方法。什么厕神,从苦岩寺出来到现在,他是见天儿的活见鬼,这玩意儿十有八九也是。 请愿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就没听说过哪个神没人拜还会消失的,简直笑话。 手机的查询页面戳进了一个讨论灵异事件的贴吧,吧主是个喜欢去各种恐怖地方探险的主播,上面贴了不少他在探险过程中的恐怖照片。不过基本都是场景看起来恐怖,也没哪张照片真的拍到鬼的。 这位吧主在底下贴了很多他平时用来对付恐怖事件的东西,有平安福、珠串、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纸。反正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还有些东西他是见都没见过。 林景墨用筷子沾了点儿番茄酱,拿过旁边的厨房用纸照着照片里的符画了一张。等泡面煮好了端到茶几上时,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洛川的手背上。 洛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冲他傻乐的徒弟。林景墨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疼?我告诉你,现代社会不止有那些高科技,对付像你这样的鬼有的是办法。” 洛川把那张沾了番茄酱的厨房用纸扯下,举着看了半天,然后满脸认真地说道:“你这是……鬼画符?” 林景墨反手把那张符劈开,快速握拳砸向洛川的脸。洛川仰头避开,带有红绳的手握住冲他劈来的手臂,轻轻一扯,林景墨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了过去。 洛川往他的腰上掐了一把,林景墨便觉得腰背酥麻无力,顿时软倒在了沙发上。 林景墨骂了好几声娘,奈何还未来得及翻身,洛川便坐在了他背上将他彻底制服。还顺道将他的两只手钳制住,反扣在后背不得动弹。 他正打算把洛川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忽然家里的门开了,还是用钥匙打开的。一个个头娇小的男人打着电话从外头推门进来,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你哥家的大楼怎么电梯是坏的,我整整爬了十一层!” 话说一半他顿住了,目光紧紧地盯着沙发上交叠着的两人。他颤着声音对电话里的人说道:“景年,你哥的事,好像是真的。” 他赶紧挂掉电话,顺手对这两人拍了几张,满脸兴奋道:“妈呀,我都看到了些什么!这大白天的,哎呦……” 林景墨眼睛都快气红了,这开门进来的男人是他弟弟的助理小吴,平时就是一副娘娘腔的模样,每回看到他都阴阳怪气的。 “松开!”他被洛川钳制的死死的,这人力气简直大得可怕,他学的那点儿格斗术在这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洛川伸手掰过他的下巴,而后居高临下地问道:“还来吗?” 林景墨的下巴被掐出了几道手指印,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压过!实在太丢脸了,偏偏好巧不巧的还让他弟的助理看见了! 他试着挣了几下,根本斗不过,只好软着脾性说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赶紧松开。” 洛川松开了掐着他的下巴,人却是没起来,又问道:“我是你的谁?” “操!” 站在门口的小吴笑得高兴,就差脱鞋进来怼着他两的脸照相了。 林景墨掐着牙齿缝说道:“师父,你是我师父!” 洛川松开对他的钳制,而后站起身整理衣服,完事儿了还不忘对他道:“以后都得这么叫,别忘了。” 林景墨喘着气坐起身,手腕上还有洛川留下的手指印。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戴上,而后没好气地对小吴道:“你来干嘛?” 小吴翘着兰花指满脸暧昧的对他道:“哎呦,这事儿一会儿说。”他用肩膀撞了下林景墨的胸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吃泡面的洛川:“不错啊,什么时候找的?这么帅。不给我介绍介绍?” 林景墨鼻翼煽动,大言不惭地说道:“你眼睛瞎了啊?” “啧,这么凶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坏你们好事的。谁知道你们大白天的玩儿角色扮演。”小吴懒得跟他继续扯皮,转而坐到了洛川的身边,问道:“帅哥,你跟我们家景墨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怪不得不愿意回去相亲,原来是有对象了。” -- 第12页 洛川三两下就把锅子里的泡面吃完了,皱着眉头对小吴道:“他要相亲?” 林景墨趁热打铁,干脆顺着这话说道:“对,我要相亲,明天就去。而且到时候还要把相亲对象接回家里住,所以你最好赶紧走,免得到时候碍我们的眼。” 洛川的脸顿时黑了个彻底,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副不可抗拒的戾气。他放下手里的锅子,没好气道:“不行。” 林景墨无语了,这人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找不找女朋友还要经过他的同意? 小吴笑着去拍洛川的胸口,顺道没脸没皮的占了把便宜,劝道:“哎呦,别生气啊,景墨就是随便说说,他没那胆儿。” 林景墨烦躁的搓了把头发,有个小吴在中间插话,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了。于是转而将怒气对准了小吴,道:“你到底来干嘛的?景年让你来的?” 小吴总算是想起点儿正事了,从包里摸出串车钥匙丢给他,说道:“景年让你今晚开车去接他,明天一块儿回去吃饭,车就在你家小区楼下。” 这饭林景墨原本是不想吃的,可现下这么一闹他还偏就想去了。他接过钥匙,顺道去拿那只摔坏的笔记本电脑。 他扯过小吴的衣领,拉着人走到门外,而后对坐在家里的洛川不客气道:“我现在就走,你的那个什么请愿,恕我实在爱莫能助,你自便吧。”说罢,便利落地把门一关,走了。 洛川低头看着茶几上林景墨为他煮的泡面,左手探上右手上缠着的红色编织绳,隐隐出神。 林景墨戳着电梯按键,按了几下都没反应。一旁的小吴忍不住出声道:“电梯坏了,底下有工人在修,用不了。” 林景墨懊恼地踢了脚电梯门,这一天天得竟是些倒霉事儿。他背上电脑包转身往楼梯那儿走,然而刚打开门,他便看到了昨晚在电梯里看见的那位满身是血的维修工。 之前是背对着他,今天却是正对着他,满脸是血,头顶处破了道大口。 他赶紧把门关上,一旁的小吴看得莫名其妙。 “又怎么了林大少爷?” 林景墨问道:“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小吴满脸的茫然,随口答道:“楼梯?”见林景墨臭着张脸,便猛地一拍手掌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到……” 林景墨双目圆瞪地看着他,他笑道:“逃生指示灯。” “……” 林景墨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开自己家的门。洛川还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听到动静便回头看他。 他立马改了先前的态度,对洛川叫道:“那个……要不要一起去,不是说要完成请愿吗,说不定我弟能帮上点忙。” 洛川松开手里捏着的红绳,对他道:“叫我什么?” 林景墨想了想站在楼道里的那个东西,低声下气道:“师父。”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明明是这人求他帮忙,反倒像是他求着要帮忙一样。他暂且先忍忍,赶紧帮这人把事儿解决了也免得天天缠着他。 洛川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只是走出来的时候忽然神色凝重,拉过他的前襟就往旁边扯。林景墨猝不及防地摔在了玄关处,一柄拧螺丝的带血钳子砸在了他刚才站的位置上。 原本待在楼道里的维修工此刻已经站在了电梯口,林景墨扶着门框站起身,对洛川道:“你不是神吗?为什么这些东西好像都不怕你?” 洛川道:“我没人供奉。” “所以呢?” “所以在他们看来,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这两人你一言他一语的,完全忘了边上还站着个什么也瞧不见的小吴。小吴看着这两人的眼神,转头看向电梯口,只是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维修工抬手指向走廊里的电梯,只是那只手有好几根手指都没了,看着怪吓人的。这种场面平时也就是在电视里见过,亲眼见证什么的,多少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洛川看了会儿,说道:“他好像是要告诉我们什么。” “呵呵,看得出来。”林景墨干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关键他想说个什么,能看得懂吗? 洛川看着维修工比划的手势,忽然问道:“这部电梯是不是坏了?” 小吴总算感觉自己能对上他们的话了,插话道:“是啊,一楼大厅里有好几个工人在修。” “糟了。”洛川也不说明什么情况,留下两个字便匆匆向楼梯间跑去。 林景墨赶紧把门锁了,疾步跟上,下楼的时候边跑边道:“你不是会闪现吗?干嘛还跑楼梯啊?” 进他家的时候连门都不用开,怎么这会儿反倒跟他一样还得这么费劲儿。 洛川来不及解释,几乎是翻着楼梯把手一层层的往下跳,速度上比林景墨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转眼人就跑没了。 十一层,纵使林景墨平时不是个疏于锻炼的人,跑到一楼的时候也是好一阵气喘。 大厅的四部电梯外都被放上了维修的拦截护栏,几名维修工人吵吵嚷嚷地望着其中一部电梯不知道在看什么。里面原本的电梯被停在了三楼,底下一片黑漆漆的天井,偶尔会有几道手电光从上往下照射,不过好像也看不清底下是个什么情况。 三个工人正在商量着要不要在下去个人看看,可又觉得人太多反而不好。 -- 第13页 林景墨左右看了圈,愣是没看到洛川。那几个拿着手电往下照得维修工急道:“哎呦,这不是添乱吗。” “地下拢共有三层,这么跳下去不得出事啊,赶紧去两个人到地下室看看。” 而就在这个时候,停在三楼的电梯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几根粗壮的电梯悬挂装置开始不断地抖动。 林景墨一脚踹开外面的围栏,抓着几个探头探脑的维修工往后拽。千钧一发之际,三楼的电梯擦着火花飞速向下坠落,要不是他出手快,这几个人的脑袋怕是都要没了。 几个维修工好一阵惊魂未定,电梯到了一层又再次被卡住,半个电梯停在了一楼与地下一层的交接处。大厅里的物业站了一排,手里拿着对讲机却是一个也不敢上前帮忙。 维修工满脸惊恐地叫道:“快快,让底下的人出来,悬挂装置坏了。还有刚才跳下去的那小伙,要出人命了!” 林景墨脸色凝重,跳下去的小伙,该不会就是洛川吧?他跟着维修工火速往地下室跑,现下电梯悬挂的中间还有一层电瓶车停放的隔层。如果算上地下车库,整整三层楼的高度,电梯一旦砸下去,人都得成渣了! 地下车库的电梯门被撬开,往上看,才发现他们最先下去的同事此刻正绑着安全绳被悬挂在了上面那层的楼层间。 林景墨顾不得太多,拉开围着的维修工往上喊了声洛川的名字。洛川单手抓着悬挂装置,此刻正帮忙解着那位维修工被缠住的安全绳。 顶上的电梯似乎又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时都可能会掉下来。 那位被洛川帮忙的维修工,甚至都来不及问一句这人怎么不带安全绳就下来了,满头大汗地解着缠住他的那条带血绳索。 业主投诉电梯出了故障,他便下来处理,不想检查了半天却是在这一层里发现了这圈带血崩断的安全绳。好死不死的还把他缠在了这里,原本慢慢处理也无所谓,可那电梯居然不受控制地从十五楼开始一段段地往下掉。 越是紧张害怕他便越是解不开这绳索,慌乱中还把手电给弄丢了,什么也看不清。 林景墨被其他几个工人一把推开,骂道:“别瞎捣乱,赶紧离开。” 说话的工人被林景墨按着脖子推到墙边,他没好气道:“我问你,刚才是不是有个穿白衣服运动裤的长发男人跳进去了?” 工人忙点点头:“是。” “啧,跟你们说话真是费劲儿。” 他拿过工人手里的手电筒,把手电的电光调到最大,从下往上照的时候总算看到了悬挂着的洛川跟那位维修工。 洛川借着光线拿过维修工手里的小刀,利落地割断了缠着的那部分。他抓过维修工身上原本绑着的安全绳,然后一点点地把人往下放。 直到把工人放到安全的地面,他才纵身往下跳。这个距离,说高也不高,可也绝对不低。 洛川满手的机油,下来后便拽着林景墨往电梯外走。没走两步,那悬着的电梯终是顶不住重量,从地下一层飞速砸落到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电梯的天井底下还有一段摆放悬挂装置的高度,电梯有大半段都砸了下去,顶上的灯罩天花板碎了一地。 在无人的地下室里,这一声实在响亮。林景墨有些惊魂未定,他回头看了眼那部坏了的电梯,天花板的地方丝丝缕缕的向下滴着血水。 几个工人拿着手电往上照了照,却发现,在电梯的顶上有一具跟他们穿着同样工作服的尸体。看起来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臭味儿。 而这具尸体的脸林景墨看得清楚,正是先前告知他跟洛川电梯要出事的那一位。 第7章 第一道请愿(一) 小吴在大厅里等得焦急,他不断地打着林景墨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这两人跑得实在太快,他哪里跟得上,等到了一楼后这两人早没影了。 林景年可是再三的关照他,要是不把人给他带过去,他这个月工资就得扣掉三分之一,简直没人性。 林景墨跟洛川从地下室上来的时候,小吴都快急疯了。插着腰指着林景墨的鼻子骂:“想吓死我啊你,要是真扣钱了我天天找你赔钱。” 在看这两人一身的机油,又急道:“怎么了这是?” 林景墨摆摆手:“你让景年在多等等,我两得等警察来了帮忙立案,底下死了个维修工人。” 小吴眼睛都快瞪圆了:“死,死人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可能是摔死的,具体还得等警察来了才知道。” 大楼外渐渐地围满了人,警察在外面拉起了警戒线,在一众人群中,林景墨又再次看到了那位浑身是血的维修工人。 那人冲他鞠了个躬便消失了。他看着外面暴晒的太阳,不禁感叹,鬼果然是不怕阳光的。 尸体被抬了出来,先前被困在电梯里的维修工人抓着尸体担架哭的撕心裂肺,嘴里一直嚷着兄弟。 林景墨看了眼身侧的洛川,忽然对这位神明,有了新的定义。 等他们处理完从大楼里出来,已经是快吃晚饭的时间。林景墨从起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打着方向盘往林景年所在的影视大楼开,这边地处较为偏远,一般出入的都是开车的人。尤其是明星出入的地方,还专门在地下室开了条道,以防被粉丝围堵。 -- 第14页 林景年出道的时候才十岁,之后的演绎生涯一直都不错。他爸还出资特意为他量身打造了两本不错的电影,收视率也很可观。从此一炮而红,年纪轻轻就成了大腕儿。 于是他这个碌碌无为还把公司开倒闭的哥哥,就成了一个鲜明的反面教材。他其实也可以走这条路,可就是不想,他希望将来的成功不是靠着任何一个人,而是凭着他自己的双手打拼来的。 但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不靠关系,没有资本,就连最简单的日常生活都比想象中的要难。 他也想过去正儿巴经地找份工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一单没一单的赚钱。可以他这臭脾气,自己当过了老板,实在无法在低声下气的去给别人去打工。 车子驶入地下室,小吴把自己的工作证拿给安保人员刷卡,而后便匆匆下车了。临上电梯前还不忘对林景墨警告道绝不能逃走。 他挥挥手,手指戳开手机网购,翻看他那款笔记本需要维修的配件。他一边无聊地看着,一边对坐在副驾驶的洛川说道:“你的这个请愿,要怎么样才算是可以?” 其实单这么问,洛川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后台的请愿进来了,然后去完成便行。 他看着挡风板外停着的车,说了一句题外话,他道:“叫师父。” 林景墨深吸口气,强压着那股骂人的冲动,转头好声好气地说道:“那么请问师父,您的请愿要如何才算是可以?” 洛川也转头回看他,语气轻松道:“不知道。” “……” 林景墨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被磨没了,正要骂人的当口,他的手机忽然一阵震动。屏幕上方显示苦岩寺的APP有一条新收消息。 洛川侧过身去查看,APP里的消息竟然是一条发给他的请愿。两人对视一阵,后台的数据显示是绿色的。 林景墨有点儿激动,举着手机屏幕给洛川看。“这样的请愿是不是就可以了?你说的要变成绿色,这条就是绿色的。” 洛川点头道:“是,不过……” “不过什么呀,能有就不错了。”他拿回手机,那条请愿写的是,“请神明保佑我,跟我兄弟老婆的情事不会被发现。” “……” 林景墨扶着自己的额头,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出轨这种毁三观的事还让神明保佑?脑子是被门夹了吧? 他对着那条请愿悲愤道:“这怎么帮?神明能保佑你不被正宫打都算是烧高香了,还不被发现?” 他转头看着洛川,洛川也看着他,他犹豫着问道:“你该不会真的想去帮忙吧?” 洛川道:“我只有一年的时间。” 十条请愿,对于别的神明而言不算是难事,可对于洛川来说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林景墨摆摆手:“不行,这根本就已经触犯了我的道德底线,要去你自己去。” 洛川叹着气靠在后背椅上,他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林景墨直觉这人接下来说得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洛川道:“从你踏入苦岩寺动手做APP开始,你的命,就在我手里了,包括姻缘。” 林景墨皱眉:“什么意思?” 洛川很是没脸没皮地说道:“凡人心思多,容易说话不算话。我便去把你的命跟姻缘都讨来了,好方便我随时威胁你。” 林景墨沉默一阵,而后气急攻心的要去掐洛川的脖子。他之前真是瞎了眼,还真以为这位厕神虽然看起来讨厌,可心地却是纯善的,甚至都做好了帮他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还给他留了这一手。 洛川按住他作乱的手,笑道:“放心,不到关键时刻,为师是不会拿这个来威胁你的。”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照你这意思,我还得对你感激涕零?” 洛川道:“师徒一场,不用这么客气。” 林景墨以前老觉得自己是个混账,可跟面前的这人一比,他的那点儿臭脾气真是半点儿也比不上。 他抽回手,懊恼地在方向盘上拍了一巴掌,而后伸手去摸档位,没好气道:“怎么走?” 洛川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说道:“出门左拐,原木公寓。” 林景墨臭着张脸,忍不住问道:“这祈愿的人就说了句话,也没留什么地址,你怎么知道他住哪儿要干什么?” 洛川:“听过一句话叫心诚则灵么?” “……” 林景墨不出声,洛川便继续说道:“也不是所有求神的人都喜欢把祈愿的事说出口的,只要心够诚,就算不说出口,我们这些当神得也能听见。至于住哪里要干什么,在人们祈愿的时候就能看得到。” 林景墨满脸的鄙夷,冷嘲热讽道:“对,连出轨这种事也算,你就不怕遭天谴?” 洛川笑着搓了把林景墨的短发,乐道:“谁让他心诚呢,下车吧。” 车子停在请愿人的楼下,林景墨这张脸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好看过。他不拿这点时间去努力赚钱,反而来这种鬼地方帮忙处理别人出轨的破事儿,还是帮的小三。 洛川看了眼五楼的方向,对林景墨说道:“这房子是请愿人为他情妇买的,今晚两人就会在这里碰头,那人求得便是今晚不会被发现。”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帮?帮着守门不让其他人进去?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告诉别人屋子里什么事儿也没有?” -- 第15页 洛川再次搓了搓林景墨的头发,笑道:“叫师父,别老让我提醒你。” 林景墨别过头避开,洛川说完便风流倜傥的进去了。 这小区被分成了两片区域,一半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大多住的都是些老年人。而另一半则是新建的大楼,也就是请愿人住的地方,户型不大,两室一厅的大小,实用面积甚至比他的单身公寓还要小,大多住的都是些年轻人或是租客。 虽然是新楼,可设备物业等都不算好,像他们这样的陌生人随意进出,根本没人管。 两人到了五楼,洛川伸手摸上那请愿人的家门,表情凝重的来回摸了好几次。就在林景墨忍不住要出口问他究竟要干嘛的时候,他竟是整个身体变得透明,而后一眨眼的功夫便穿过那扇门没了。 林景墨的眼睛都快看直了,这人除了前几次出现的莫名其妙外,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他异于常人。他甚至好几次以为洛川就是个稍微变态点儿的普通人,如今看来,他还真是想少了。 不一会儿,洛川从屋子里把门打开,然后冲他笑道:“进来吧徒弟,这家里现在没人。” “我进去做什么?”林景墨压低了声音看向这层楼里的其他住户:“你能随意穿梭,我又不能,万一被发现我铁定会被当成小偷。” 洛川大言不惭道:“为师得教你如何乐于助人。” “助个……”林景墨的脏话卡了一半,忽然想到洛川说过他的命在他手上,左右看了圈确定没人便只好匆匆地进去了。 他原本还真以为就是在门口把个风,没想到洛川这么损,直接蹿人家家里去了。他是神也就罢了,他一个肉体凡胎的人进来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到时候还躲人床底下看戏? 洛川锁好门,把这屋子里里外外都看了圈,而后指着客厅玻璃展柜里的情趣用品道:“这些是什么?怎么没听苍梧说过。” 他对现代科技的认知大多都是些道听途说,一些神力姣好能随意进出苦岩寺的神明,回来后经常会图文并茂地跟他讲解。尤其是文神苍梧,回回都能跟他分析得极为透彻,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许多的知识盲区,就比如面前的这些。 林景墨一巴掌拍在脸上,说道:“要不我们走吧?我让其他人给你请愿成吗?别说是十条,上百条都不是问题。” 洛川道:“心不诚没用。” 他的目光紧盯着玻璃柜上挂着的一条黑色皮鞭,不禁奇道:“我还以为如今这个年代没人会用马鞭。” 林景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东西,随口胡诌道:“可能,喜欢收藏吧,不是也有很多人喜欢收藏古董吗。” “原来如此。” 这住户的房子并不大,三两圈他就看完了。林景墨看着还在研究那一柜子东西的洛川道:“所以你想怎么样?跑到人家家里然后看着他们干坏事?” 洛川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一切正常,那这请愿便算是完成了。” “那如果不正常呢?”林景墨是指万一出现个什么意外之类的。 洛川转过身冲他说道:“还没想好。” “没想好?没想好你就跑人家家里来了?”林景墨真想把这人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两人说话的间隙,门外响起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林景墨做贼心虚,左右看了看没藏身的地方,翻身利落的躲进床底下。洛川有样学样,不过床底比较小躲不了两个大男人,他只好侧身藏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林景墨翻了个白眼,这人不是神吗?干嘛跟他一样东躲西藏的,不过他来不及问,这家的主人便开门进来了。 第8章 第一道请愿(二) 这两人亲得热火朝天,几乎是怼着门亲进来的。男人抬脚把门踢上,抱着女人就滚进了沙发里。 林景墨活了二十四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无语过。这也太扯了,说出去都没人信!他一个大好青年为了帮人出轨不被发现,居然藏身人家床下观看现场直播? 女人的外套被男人扯着扔到地上,而后气喘吁吁地说道:“今天想玩儿什么?你那柜子里的都用过了,就剩下个皮鞭没玩。” 男人兴奋的去拿挂在墙上的皮鞭。躲在柜子里的洛川脸都绿了,可真是好一个马鞭收藏…… 女人表现得也很是兴奋,往男人的脸上亲了一口后说道:“我去换身衣服,要不然甩起来没劲儿。” 说罢,便扭着那婀娜身段往洛川藏身的衣柜走。林景墨手心里的汗都快下来了,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被发现。 洛川掐着手指,他的神力时有时无,就目前用的这点儿也是极为的不稳定。他想隐去身形,却没刚离开苦岩寺的时候那么好使。于是手指翻动,果断地把自己跟林景墨藏身的位置做了调换。 林景墨黑了张脸,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上一刻还在担心洛川会不会发现,下一刻这个担心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简直禽兽!洛川是吧?厕神是吧?信不信他改日不辞千里地跑去苦岩寺,把这玩意儿的神龛给砸了!! 衣柜的门被打开了半边,女人翻找着要换的衣服。这柜子里放的衣服就没一件正常的,不过好在数量众多,还能挡住林景墨的身形,可也架不住女人这么翻。 只要在往里探进半只手,他就要想想为自己辩解的理由该怎么说了。 -- 第16页 他与女人的手仅仅只隔了两三件衣服的距离,就在女人准备把另半边的衣柜门打开的时候,等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指着阳台上晒着的衣服说道:“是不是要找那件啊?” 女人回头看了眼,“就是它。”而后把衣柜的门关上,拿了衣服跟男人一块儿去了浴室。 林景墨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明明干坏事的不是他,怎么反倒他更像是个贼。 他摸索着衣柜的门,琢磨着干脆一个人先溜出去,床底下那混账爱干嘛干嘛,他管不着!只是衣柜的门刚开了条缝,这住户家的门铃便响了。 他吓得一激灵,不至于吧?那个不正常,这么快就来了? 洛川单手枕着后脑勺,手里不停地打着响指。门铃响了七八次,门外的人终于按捺不住地叫起了住户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个善茬。 两位一块儿在洗澡的男女,听到动静便急匆匆地出来。女人急道:“怎么办?好像是我老公,他怎么知道这儿?” 男人也是满脸的慌乱,小声道:“是不是你来的时候被他跟踪了你不知道?” “哎,我哪儿知道啊。说好了今天出差的,现在怎么办啊?” 男人道:“没事,只要我们不开门,装作家里没人就行。” 话音刚落,那插着保险栓的锁头忽然咔嗒一声掉了。 男人急眼了,猛地抵住门背对女人急道:“快快,赶紧躲起来,这锁好像坏了。” “哦哦。” 女人抱着浴巾冲进卧室,左右看了圈没什么能躲的地方,弯腰便要往床底下藏。奈何半个身体还没进去,便被洛川抬手一掌推了出来。 这一下来得突然,险些没吓得她叫出声。抵着门的情夫眼看就要顶不住了,她来不及感叹床下怎么多了个人,转身便躲进了衣柜里。 只是没想到,进了衣柜后,里面居然还藏着个人! 男人抵着的门终是被推开。林景墨张着嘴便要出声,女人顾不得许多,倾身按住林景墨,把这人还未来得及出声的话全捂在了嘴里。 女人的丈夫破门而入,紧跟其后的居然还有两名警察。男人万万没想到,他这兄弟不是一个人上门,居然还报警了? 警察出示了证件,威严道:“有人举报你违法犯罪,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男人围了条浴巾匆匆的就从浴室里出来了,此刻裸着上半身形象多少有那么点儿不雅。 女人的丈夫进门后便满脸怒气地在屋子里翻找,嘴里直嚷着:“我老婆呢?我亲眼看见她跟你搂搂抱抱地进来的!” 男人还要狡辩,摊手道:“没,没有啊,你看错了吧兄弟?” “兄弟?你还当我是兄弟?睡我老婆!”他说着便是一副要冲上去干架的势头。 警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竟然来了总是要记录案底的。 女人的丈夫猛地把男人推开,转身走往卧室的方向。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能藏人的一眼就能瞧见。这人顺手拉开衣柜门,里面的各种奇怪衣服掉了一地。女人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林景墨的身上,手掌捂着林景墨的嘴,身体僵硬地说道:“老公,那个,你听我解释……” 男人的眼睛都快瞪直了,当然也不只是他,这一屋子的人都傻了。他红着眼眶,握着的拳头都在发颤,他厉声道:“给我滚出来!” 林景墨推开身上的女人,看着一屋子的人尴尬道:“我,其实……走错路来着……” 等他坐上警车被带去做笔录的时候,他都始终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洛川来干这档子破事儿。 车子里除了他以外还坐了一溜串的当事人,当然也包括了躲在床底下的洛川。他被警察带走的前一刻,死乞白赖地把洛川也供了出来。 所谓你不仁他不易,非常公道。 等所有事情处理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林景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得脑袋发昏。他点开APP查看洛川请愿的后台系统,发现先前的那条绿色请愿已经变成了红色。 洛川轻松道:“哎呀,果然失败了。” 林景墨满脸阴沉地看着他,问道:“那门是不是你弄的?你就是故意等着这个机会,好让这两人被发现?” 洛川笑了,清风俊雅。 林景墨简直气绝,他愤恨道:“你竟然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主意,为什么不早说?我们还可以用很多别的方法,也不至于闹到警局这么难看。” 洛川看着林景墨,无视了这小子的抱怨,忽然问道:“你开心吗?” “什么?” 洛川不再看他,眼神半垂着说道:“我从前也有个徒弟,可我却没怎么好好对过他。他说,如果将来有一日还能当我的徒弟……”话说一半他便没再说下去。 林景墨别过脸,难不成这人是想以这种方法来磨合跟他之间所谓的师徒关系?他望着洛川那张被路灯照着的侧脸,而后小声骂道:“有病。” 可没多久他又忽然大笑起来,想想先前的那一波匪夷所思的破事儿,现下回想起来居然忍不住地想笑。 藏衣柜,抓小三,进警局。白天电梯惊魂见义勇为,晚上陌生人家中偷鸡摸狗。试问,还有谁能像他一样,把一天时间过这般精彩,跌宕起伏。 等笑完了,他伸手搭在洛川的肩上,说道:“拿我命的事也是假的吧?说白了,其实你就是在变相的做好事呗。” -- 第17页 洛川认真道:“拿你命的事,倒是真的。” “……” 林景墨顿时不笑了,怎么每次他对这人稍稍有了点改观,就立马又能把他的好感给打回谷底。这人就是欠的,他就不该把他往好的方向想! 他去附近随便买了点儿吃的果腹,等在回到原木小区拿车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把接景年的事给忘了。 赶忙点开手机里的通话,里面显示了几十条未接来电。先前觉得手机吵特地调成了静音模式,这下好了,一个都没接着。 “完了完了。”他匆匆把车开回先前的影视大楼,可惜没有小吴的工作证保安不让进。 他拨通了景年的电话,电话那头在接起的那一刻便冲他好一通吼。 “您老原来还记得有我这个弟弟啊?我还以为我哥被人绑架了,查了一下午的电子监控。” 景年喝了口咖啡,而后戴上黑色口罩左右看了圈没人,小跑着冲到林景墨停车的地方。他挂了电话,拉开车门便钻了进去。看到坐在副驾驶的洛川时并未觉得有多惊讶,小吴在跟他打小报告的时候已经给他看过照片了。 他拉下脸上的口罩,扒着两人的后座椅,操着一口好听的嗓音说道:“不错啊,真人比照片还帅,哥,你喜欢男人怎么不告诉我,我又不是不能接受。” 林景墨猛地踩了脚刹车,景年手里的咖啡差点儿撒了。他指着坐在副驾驶上的洛川:“你瞎了啊?你从哪儿看出我喜欢男的,还喜欢他?我告诉你,除非我脑子在火锅底料里涮过了,否则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林景年乐了,转头对坐着的洛川道:“你好,我叫林景年,怎么称呼你啊?” “洛川。” “你两的关系,不一般吧?”林景年摆摆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再说小吴不也喜欢男人,我看得多了。” 洛川想了一阵,回道:“确实不太一样。” 林景年猛地在林景墨的肩上拍了一巴掌,“还不承认,你看看嫂子多直率。” 洛川:“……” 林景墨在开车无法分出多余的精力来对付这两人,只能草草回道:“你想多了。” 林景年看着洛川又问道:“是我想得那样吧?毕竟你们都住一块儿了,这关系肯定不一般啊。” 洛川虽然对于现代的用语跟说话方式知道一些,可思想上到底还是个老古董。年轻人思维跳跃太快,很多时候他都跟不上说话的节奏,只能理解个大概。 他似懂非懂的应道:“这么说,确实不一般。” “狗屁!”林景墨车子开在高架上又不能停,他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林景年笑道:“管你自己开车,又不是问你。”他喝了口咖啡对洛川继续问道:“那你们到哪个阶段了?床有没有上过?” “林景年,我劝你别嘴贱啊,小心我把你的黑料全爆出去,明天就能让你上头条。”林景墨摸着方向盘打了个弯。 林景年乐坏了:“你随意。”他趴在洛川的座椅上,再次问道:“说说呗,大家都是成年人,懂得都懂。” 洛川对于这种新词汇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他以为林景年说的,是指他有没有睡过他徒弟的床。 于是道:“上过。” 林景墨:“……” 林景年默默地抽回手,他懂了,完全懂了。 林景墨看着后视镜里他弟的脸,警告道:“你那什么表情,我告诉你,这人说得就不是那个意思。” “哦……”林景年抬手阻止道:“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放心,明天相亲的事,我一定帮你搅黄了。” 洛川一听相亲,便回头对景年客气道:“有劳了。” 林景年:“小意思。” 林景墨:“……” 第9章 第一道请愿(三) 车子驶进一片别墅区,这一带离城市较为偏远,住的也都是些有钱的富商。像林景年的同行也有好几个住在这儿,隐私这块儿做得还是不错的。 林景墨的目光看向靠后排的那栋别墅,管家早早地就在门口候着了。车子驶进车库,边上停了好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有两辆还是他刚成年时,他爸买给他的。 读大学那会儿他没事就爱开着出去兜风,不过现在也是放着积灰的份。 管家看到他,不禁笑道:“景墨少爷总算回来了,老爷跟夫人天天念着你呢。这位是?” 林景墨看了眼身后的洛川:“我合租室友,顺道叫来了。” 他原本想说是朋友,可又觉得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份儿上,所以就随便掰扯了一个。 相比较他,林景年在这个家里表现得就自在多了,他拿过管家手里的消毒酒精往手掌上喷了几下,而后便嚷嚷着往楼梯上跑。 到了一楼后,发现他哥跟洛川还没上来,又下来催促道:“赶紧的,妈知道你今晚回来,特地做了烤鸡,她亲手下的厨。” 洛川看了眼边上站着的林景墨,没有吭声。 管家也赶紧说道:“是啊,夫人还做了很多别的菜,景墨少爷不如先去尝点儿。” “好。”林景墨应声,然后转身去车里把自己坏了的笔记本背上。 一楼的餐厅里,林景年的母亲正在忙碌地热着菜,边上的保姆阿姨也在帮忙。平时这个时间点早睡了,今天知道他回来便一直这么等着。 -- 第18页 林景墨跟保姆阿姨点头示意,而后对一旁忙碌的女人叫了声妈。他满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回来得比较突然我什么也没买。” 夏曼把热好的烤鸡放到餐桌上,笑得满脸温和。 “说什么傻话,回家还要带什么东西,又不是做客。”她看到林景墨身旁的洛川,不禁问道:“这位是?” “我哥朋友,现在住一块儿。”林景年掰下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哪里有半点平时端着的偶像模样。 夏曼轻笑道:“景墨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赶紧坐下一起吃吧。”她解了身上的围裙,又从厨房拿了几盆别的菜出来。 林景墨坐直了身体,从进这个家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幅拘谨的模样。保姆阿姨给他跟洛川拿来了碗筷,他忍不住问道:“我爸呢?睡了?” 夏曼热完菜便去拿了件披肩穿上,而后坐到他身边道:“公司太忙,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哦。”林景墨埋头吃菜。 夏曼接过保姆递过来的燕窝,勺子翻动了几下却是没吃,目光一直盯着吃东西的林景墨,她道:“黑了,也瘦了。外头总归是没有家里好,还是搬回来住吧,跟景年也能做个伴。” “别别。”林景年忙插嘴道:“我用不着陪,再说我忙起来也不是一样十天半个月不回家。” 夏曼没搭理景年,对林景墨继续说道:“别老跟你爸怄气,他对你也是关心则乱。自从你走后,他是天天念着你回来。” “嗯,知道了。”林景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目光隐隐有些出神。 夏曼是他爸后来娶得老婆,他真正的妈在他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跟他爸离婚了,说是因为出轨,反正从他记事起是一次都没见过,甚至连张照片也没留下。 夏曼是个大家闺秀,嫁给他爸后在生意上帮了不少忙,可以说他家现在的富裕,有大半都是夏曼的功劳。在十八岁以前,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以为夏曼就是他亲妈,而且一直以来也没人告诉过他不是。 直到后来他的亲妈找上门跟他爸要钱,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当时闹得挺大,他亲妈开口就问家里要三百万,他爸不同意,那女人便在这富人区里闹得人尽皆知,也因此让他在家里再也抬不起头。 三百万对于他们家来说不算什么大钱,可他父亲就是死活不同意,最后还是夏曼出面把这事解决了。 也因为这样,他爸当时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这个亲妈,顺便把他也一并骂了。虽然他爸气性过了之后也向他道歉了,可有些话终究是覆水难收,说了,知道了,便没法儿再像从前一样。 夏曼一直以来都把他当亲儿子对待,可一旦知道了真相后,总是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在想想他爸当初骂他的那些话,以至于他多用家里一分钱都觉得对不起这个家。 所以他立志要出去靠自己打拼,等将来赚钱了在回来孝敬二老。只是现实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合作的公司倒闭后,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讨债的,甚至连回家吃个饭都觉得是在占便宜。 保姆阿姨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床刚换下来的床单,那是他房间里的。 夏曼揉着他的头发道:“多吃点,外面的快餐哪有家里的干净。” 林景年笑道:“妈,你怎么就关心我哥也不关心关心我,你看我都快瘦脱形了也没见你让我多吃点儿。” 夏曼目光柔和道:“你吃得还不够多啊?天天看你朋友圈晒的都是些吃的,什么时候能晒个女朋友给我看看。” 林景年无语:“妈你怎么又提这事儿,我现在的工作找女朋友就等于失业。” 夏曼摇摇头,一提到女孩子她兴致便上来了,转头对景墨说道:“我跟你爸帮你物色了一个姑娘,又漂亮又能干,脾气也招人喜欢,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明天跟他们家约了晚饭,你就当是家庭聚餐去看看,好不好?” 林景墨在面对这个妈的要求时,很多时候都不太好意思拒绝,于是便点头道:“好。” 一旁坐着的洛川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他这个徒弟不放。 林景墨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去拆那台快两年没动的笔记本。电脑这东西,长时间不用就废了,不过有很多零件还是能用的,他拿着螺丝刀把一些能用的全拧下来装在那台坏了的电脑上。 家里的东西他其实是半点儿也不想拿,不过属于他的东西,就算坏了废了也不会有人丢,最后还得他自己扔,怪可惜的。 尤其是经历过漫长的为钱烦恼的日子后,他是什么东西都尽可能地物尽其用。 房门响了两声被打开,进来的是洛川。他现在一看到这个人就下意识的神经紧绷,于是举着那把螺丝刀说道:“你又要干嘛?不是给你准备房间了,该不会又要上我的床吧?” 想到车上洛川对他弟说的那句上过,他便觉得这人靠近他不怀好意。他起身警告道:“别瞎来啊,这可是我家。” 洛川原本没那意思,可看林景墨一副看他像看变态的表情他便想逗逗这小子。 他几步靠近林景墨,林景墨下意识地往后退,手里的螺丝刀对准着洛川的胸口,却不敢真的把这人怎么样。 洛川把他逼到墙边,而后单手撑在墙上把人圈在狭小的空间里。林景墨喉结滑动,后背紧挨着墙面:“有话好好说,挨这么近做什么。” -- 第19页 “叫师父。” 林景墨心颤,本不想搭理他,奈何洛川忽然侧过头,一副要亲他脸的模样,于是很没骨气的叫道:“师父!” 洛川的唇瓣离林景墨的耳廓只有一指之隔,他往那只耳朵里轻轻地吹了口气,顿时红了半边。林景墨忍不住得起了身鸡皮疙瘩,他别过头,憋屈道:“别逼我动手。” 洛川笑道:“你又打不过我。” 这话还真是活脱脱的挑衅,当下就逼得林景墨要出拳。洛川眼疾手快地抓住那只手,而后伸手向他的裤腰探去,在即将碰上前面的拉链时,又忽然转了方向去摸他放在裤袋里的手机。 他把那只手机掏出来,在林景墨的面前晃了晃,说道:“有新的请愿进来了。” 林景墨慌忙夺过手机,气结道:“有请愿就有请愿,直说不就完了。”他猛地推开面前的洛川,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得难以平复。 他点开APP查看,洛川请愿的那一栏里就写了两个字“救我”。他脸色凝重地看着那两个变成绿色的字,说道:“什么意思?” 洛川道:“我只能知道他大概在什么地方,具体怎么回事不清楚。我的神力用完了,现在就算是看地方也很模糊。” 神力用完了?林景墨把这人上下看了圈,反正他一个普通人是看不出来什么差别。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帮忙把十个请愿解决,然后麻溜儿走人别再来找他。 “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洛川道:“好像是在一间医院里,废弃很多年的医院,具体哪个位置我看不到。” 真是怪了,一间废弃了很多年的医院怎么会突然进去个人呢?而且像这样的呼救信息,不第一时间打电话求救,怎么跑他这个APP里来了? 他去抽屉里摸车钥匙,道:“走吧,哪个废弃医院?” 洛川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又会推脱。” 林景墨扯着嘴角没吭声。果然这人下一句便紧跟着说道:“我连威胁你的话都想好了。” “……” 车子开到了那片废弃医院,周围有大片建了一半被废弃的楼房。道路不是水泥路,很多地方架着施工的设施泥泞难走,看起来像是放置了许久,那些铁栏架子大多都生锈得厉害。 景年的这辆车是白色的,而且也没什么越野功能,他只能把车停在外围然后徒步向中心的废弃医院走。 现下已经是凌晨一点,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路,很多地方被堆积了钢筋水泥,他们便只能翻爬。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地去问洛川,这种鬼地方真的能有人来?工地看起来废弃了很久,应该不是什么施工的工人。如若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漆黑一片,连个施工灯都没有。 洛川徒手扒开顶在废弃医院大门口的半块水泥板,看着那耷拉的破旧铁门道:“门上有血。” “血?” 林景墨赶紧把手机上的灯光往铁门上照,在这锈迹斑斑断裂的栏杆上,居然当真留有一小片的血迹。不过这些血看起来已经干涸,不像是刚刚弄上去的。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这幢医院大楼,不确定的问道:“这里面,真的有人?” 第10章 第一道请愿(四) 碍于前几次活见鬼的奇遇,他现在一看到这种略显阴森的地方就忍不住地要往那方面想。 “有,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儿,得进去看看。” 洛川推开那扇带血的铁门,门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夜深人静的鬼地方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景墨用手机灯光做照明,可惜光线没有正儿八经的手电筒强,只能小范围的照亮一米左右的范围,在远一点的都是些虚影看不真切。 这间医院看样子是在建造工地之前就被废弃了,墙面跟建筑都是几十年前的风格,周围堆积的垃圾里还能随处看到一些废弃的医用垃圾,跟那些钢筋水泥堆积在了一块儿。 医院总共就一幢楼,其他的楼可能是被拆了,也可能就只有这么一幢。附近工地乱糟糟得实在难以辨别。 大楼的正门被大半的水泥砖头堵了个严实,林景墨只能跟洛川往侧面的小门方向走。一般像这种类似宿舍楼的旧医院,侧面都会开一扇小门,不过现下这门已经没了,就剩个破框架。 洛川拉过走在前面的林景墨,将两人的前后位置做了调换。林景墨奇了,这人居然还能有这种时候?良心发现? 他把照明用的手机递给打头阵的洛川,嘲讽道:“你是突然感悟到了当神明的意义,知道不该虐待我了?” 洛川拿手机光源往黑漆漆的医院走廊照了圈,说道:“如果有鬼的话,他们都比较喜欢欺负走在最后的人。” “……” 林景墨满脸地嫌弃,果然是他想太好了。 废弃几十年的医院,地面脏乱那是必定的,他随便走一段都能看到许多的蟑螂跟死老鼠。墙面上的油漆也掉了大半,许多地方因为地处太过潮湿有大面积的霉变。 林景墨在鼻子前挥了挥,厌恶道:“这医院都废弃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一股消毒水的味儿。” 消毒水这个词在洛川的印象里有,不过具体什么味儿却是没实际闻过,毕竟他一直都呆在苦岩寺的神龛里哪儿也没去过。他只是觉得这里的味道难闻,却无法辨别气味的名称。 -- 第20页 走廊里每隔一小段就会出现一些房间,有的房间没门,有的房间则大门紧闭进不去。不过从破损的门缝里看去,与其他几间堆满垃圾的房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医院虽然只有一幢楼,不过占地面积却不小,从侧门走到正门大概经过了十几间科室,而走廊的最后则是一间大门半敞的急诊室。 林景墨站在被堆砌的正门旁,右边是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往上总共有四层,估计是些手术室或者住院部之类的。 他拍了下洛川的肩膀,说道:“我看前面应该没什么了,要不去二……”楼看看。他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余光瞟见了二楼上有半个头露在栏杆外盯着他。 他慌忙转头去看,却发现只是一个破损的洋娃娃,就是早年间在小孩子之间特别流行的那种款式。 东西是假东西,人却是实打实的被吓了一跳。林景墨心跳得飞快,脸上倒是表现得极为镇定。 洛川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忽然笑道:“你怕啊?” 林景墨:“我怕个屁啊。” “快上来。” “……” “……” 林景墨看着洛川,洛川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一阵,林景墨问了句:“刚才那话谁说的?” 那一句“快上来”是个童音,在他两互相斗嘴的间隙,轻声随意地夹杂在其中。也正因为环境跟声线的不同,所以显得尤为特殊。 洛川拿着手机灯光往上照,除了楼梯外还是只能看到先前看到的那只洋娃娃。以前的娃娃没什么电子说话功能,总不至于是娃娃身体里的电没用完突然说的吧? 两人在原地站了一阵,忽然从楼上传来一串孩童的笑声。 林景墨撸起袖子便要上去,他道:“该不会是小孩子不懂事,大半夜的跑这儿来玩的吧?洛川,给你请愿的是个孩子吗?” 洛川目光凝重地说道:“是个男人,二十岁出头。” 林景墨爬楼梯的腿停下,刚才的那股冲劲都没了。他往二层的方向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正对着他的几间科室皆是大门紧闭,也没看到什么孩子的身影。 洛川拿着手机跟在他后面,走路的时候不慌不忙,没有半点儿紧张感。 “快上来啊。” 刚才说话的童音又来了,听声音的方向似乎还是在二楼。洛川经过林景墨的身侧继续往上走,林景墨紧跟其后,忽然问道:“厕神大人,要不你给我分析分析,这说话的到底是人是鬼?” 洛川回头,然后拿着手机的光怼着他眼睛,吓唬道:“小心你身后。” 林景墨被照得眼睛难受,抬手将洛川的手挥开,然后火速转身一拳头挥了出去。他这人就是这样,害怕归害怕,要是真靠近他必定先用拳头招呼。 只不过他身后什么也没有,就是单纯的洛川在忽悠他。他回过头懊恼的骂道:“你有病啊,这种时候开什么玩笑!” 洛川乐了,刚要说话,手里捏着的手机忽然没电了,两人的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唯一能用来照明的东西没了,林景墨好一阵都无法适应。 洛川捏着手机来回戳了几下,林景墨夺过手机塞到裤袋里,没好气道:“没电了,出来的时候太急,忘记充了。” “在这里。” 黑暗的楼梯间,两人在视觉上有了很大的阻碍,可耳朵却是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灵敏。那道时不时提醒着他们的童音,在此刻显得尤为明显响亮。 林景墨干咳一声,对洛川道:“要不,我们先回车上充会儿电再来?” 洛川勾唇,忽然牵住林景墨的手,十指相扣着说道:“别怕,有师父在呢。” “谁,谁,谁怕了。”林景墨试图甩开那只手,偏偏洛川牵得紧,一时间居然甩不掉。 洛川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上走,声音的来源是二楼左侧尽头,他们便瞎摸着往那个方向去。好在眼睛的适应力还不错,在黑暗中待了一段时间后便能看清部分脚下的路。 尤其是那些刷了淡黄色的科室大门,在黑漆漆无灯的走廊里尤为显眼。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破损门窗,两边都是木门紧闭的科室,约莫有十几间,跟一楼进来时看到的科室应该是上下对称的。 只不过单就这么看,还真是什么也没有。而且二楼的地面明显要比一楼干净许多,墙面也较为干燥没什么发霉的地方,相对来说味道就没那么难闻。只是最开始的那股消毒水味儿,倒是越发的浓重了。 林景墨这人平时脾气就说不上多好,碰到这种让他打心底里发寒的事情时,最多的反应便是窝火,很多时候都带有极强的攻击性。 他试图推了推左边离他最近的那扇门,锁着,打不开。于是转身便是一脚,生生地把那扇门给踢破了。 木门轰然倒下,房间里是一些放着积灰的医用器材。他转头对依旧拉着他手的洛川说道:“你要是不这么抓着我,我能发挥得更好。” 洛川依言松开了那只手,右手往边上那间同样紧闭的大门方向抬了抬,面带好笑的对林景墨说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林景墨暗骂一句,还真就这么一扇门一扇门地踢了过去。一连踹了七八扇,他腿脚止不住得有些发麻。屋子里也多是些器材药柜,或是多年不用的办公桌档案柜什么的。 他抖了抖被汗浸湿的短袖汗衫:“不是真打算全踢开吧?里面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 第21页 洛川道:“反正也要找人,一间间看也挺好。” “啧。”林景墨休息了会儿,又往边上的另一间门上踹了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力气用完了,这门居然没被踢开。 其实就按他两现在的动静,要是有活人估计早应声了,除非那人是昏了或者根本就已经走了。他严重怀疑洛川只是在变着法儿地折腾他。 洛川挑眉,略显嘲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至少能踢十扇。” 林景墨顿时有种被挑衅的错觉,摆手道:“你闪开,我还就不信了。” 洛川顺着他向后走了两步让开,林景墨冲刺一小段后,飞身往那门上踹了一脚。这回门倒是被踢开了,不过房间里的东西却让两人眼睛都看直了。 标本?这是林景墨第一个刷过脑子的词。房间里放满了圆柱形的玻璃瓶,每个玻璃瓶里都用福尔马林泡着个:“婴儿?” 门被暴力踢开,上面的锁头脱开门框打碎了正对门的其中一瓶,里面泡着的婴儿标本滑了出来。不过看起来不是足月的胎儿,形状有点儿难以辨认,肚子连着半截脐带,泡着的药水撒了一地。 林景墨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他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这里大大小小的婴儿标本少说也有上百个,有些桌上放不下了就放地上,几乎塞得整间屋子都是。 一家医院里有标本并不奇怪,可同时出现这么多,还都是些未足月的婴儿,这要说不怪换谁都不信。 洛川往靠近门边的那几只玻璃瓶上摸了把,皱眉道:“怎么这么干净?” 林景墨也照着洛川的手势往那瓶子上摸索一阵。确实,在这片废弃几十年又到处都是垃圾灰尘的医院里,这些标本瓶子,未免也有些太干净了。 他的目光落到刚才撞碎玻璃瓶的那把锁头上,款式样子与医院里的其他几扇门上的不同。而刚才踢开的那扇门,细看下便能发现,木料实心,比其他一脚就能踢开得要厚上许多。 林景墨去摸裤袋里的手机想拍照,手伸了一半又想起来没电了。不禁叹道:“这鬼地方铁定有问题。”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一直紧闭的那扇门忽然自己开了…… 作者有话说: ?(?>?lt;?)?目前都还是铺垫,所以剧情线比感情线会多一点~~ 多多留言,蹭蹭海星~吧唧亲一口大家~ 第11章 第一道请愿(五) 林景墨回首,身后那扇门里黑漆漆的,迎面扑来一股消毒药水难闻的气味,比楼道里的要浓重许多。 洛川抓过林景墨,把人往身后带。他现在没有神力,连最基本的感知都下降了大半,如果对方躲躲藏藏的,他还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知道。 他的目光紧盯着地面,而后对身后的林景墨问道:“那是不是一部手机?” 林景墨往洛川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那手机上绑着根自拍杆,在末尾的地方闪烁着蓝色的小灯,估计是原本杆子上用来照明的小夜灯快没电了。 他也顾不得这门开得有多奇怪,三两步上前捡起地上的手机。手掌触及屏幕,居然亮了。 他兴奋道:“这会不会就是向你求救那人留下的?” “有可能。” 洛川把林景墨往门外拉了一段儿,而后往房间里检查,确信没别的东西后才把目光放到林景墨捏着的手机上。 林景墨把碍事的自拍杆扯走,将手机上的照明灯点亮。经过一段时间的黑暗后终于又有了能照明的东西。 他把灯光往房间里照,靠里的地方被放了一张手术床,原本的玻璃窗被人涂上了黑色油漆。手术床的上方有一面灯罩,电线一路连接到了边上的插座。 他果断地打开插座上的总开关,灯罩闪烁两下,把整个手术台照的通亮。与此同时,也照亮了手术台边上放着托盘的推车。 手术工具,消毒水,医用制服,一应俱全,也极为简陋。边上的垃圾桶里还丢着许多用过的针筒跟盐水瓶,里面堆积的纱布带有大量已经干涸的血渍。 “我去……”林景墨眼睛都快看傻了,在这么间废弃医院里,居然还留有一间这样的手术室。 结合门对面那上百个婴儿标本,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地下堕胎黑作坊。因为随便丢弃婴儿被查到违法,所以便把他们做成标本储藏。 洛川眉头紧拧的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做什么的?解剖?”这个词是他唯一能从认知里搜罗出来的。 林景墨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前前后后地把这间地下黑作坊给拍了一圈,包括门对面的那些婴儿标本。 手机虽然被锁了,好在拍照功能还能用。他一边拍着照片,一边对洛川解释道:“人类幼崽嗝屁屋。” 洛川:“……” “不是,我们得报警,这鬼地方可是在非法行医啊!”他点开手机,试图拨打紧急电话,可电话播出后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懊恼的挂断后又试了几次,烦躁的对洛川说道:“没信号,怪不得跟你求救的那人不直接报警。”话说一半他忽然意识道:“不对啊,竟然都没信号了,他是怎么通过APP给你发的请愿?” 洛川解释道:“APP是个人与神之间的媒介,与你们理论上的软件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林景墨听得似懂非懂,他只能把这理解为是无信号也可以使用。 -- 第22页 手机找着了,却不见手机的主人。那道请愿一定是在慌乱的情况下发送的,否则也不至于求神就求两个字。 洛川无奈道:“那个人还在医院里,可我还是无法分辨他具体在哪个位置。” 林景墨看了圈走廊里的其他房间,说道:“要不把门全踹了?拢共就这么一幢楼,总能找得着。” “等等。”洛川神情严肃,“他在求我。” “谁?发请愿的人?” 洛川没搭理他,沉默一阵后说道:“他说冷……在地下室!” “地下室?怎么可能?这破楼是几十年前建的,进来的时候也没看到有地下室。”那个年代的房子还没有地下室这个概念,就算有也是一些地窖,而且还是医院,医院怎么可能会弄地下室。 等等,医院的地下室…… “我知道了!” 他举着手机匆匆往一楼跑,直奔最开始看到的那间破损的急诊室。洛川紧跟其后,边跑边说道:“那个人很害怕,他在求我救他。” 林景墨踢开急诊室半开着的大门,里面被分成了七八间手术室。其中有一间的门与其他几间不同,用的是铁皮材质。 从他们进来开始就没有那间屋子是有楼梯通往地下的,唯有这间急诊室。 门是移门,可以拉开一条缝隙,可外面却被落上了条带铁链的锁。锁头跟铁链都是新的,与这充满年代感的医院格格不入。 林景墨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他试着推了几下,却不像楼上的那些木门那么好对付。 洛川把他拉开,手掌攀附着移门的缝隙,手臂肌肉绷紧,而后猛地向左边推开。带着铁链生锈的门把手生生被拉断,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赫然暴露在二人面前。 “我就知道。”林景墨来不及感叹这人的力气,匆匆下楼。 地下室脏乱的程度倒是没一楼那么厉害,不过发霉漏水等现象却有过之无不及。除此之外还有一阵阵摄人的寒气。 手机的灯光照到两侧被做成格子状的铁柜子上,往里看去,整整有三四个这样雷同的房间。 洛川道:“太平间?” 在那个年代,能被医院弄做地下室的,也只有太平间了。 林景墨吼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手机的灯光把三间房间都照了一遍,奈何除了这些铁格子连个鬼影都没有。 洛川忽然道:“他说他冷。” “冷?大爷的,该不会是被关在这些冷藏柜里了吧?”他不停地用手机照着墙面,终于在几个房间相隔的墙面上发现了电源总开关。 洛川离得近,反手就把开关给关了。可即便如此,冷冻尸体的铁柜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升温。 洛川试图运转神力,却是半点儿也使不出来。 忽然,从最里间的屋子中发出一阵敲打铁柜的声响。两人没犹豫,疾步冲向发声的地方。 只是当他们进去后,那阵敲打声便又消失了。地下室昏暗,林景墨便只能借用手机的灯去照,可视范围很小。 亮光划过地面,照在了一只破损的娃娃身上。这只娃娃林景墨记忆深刻,正是那只掉落在楼梯间,只露出一颗头的那只。 洛川并未犹豫,上前一步便去拉娃娃所在位置的那片铁格子。大片的白色冷气向外冒,一个男人佝偻着身体,瑟瑟发抖地躺在里面。 林景墨赶紧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把人抬了出来。 男子的手脚被胶布绑着,嘴上也被贴了一圈。脸色青紫,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 两人帮着把这些东西撕开,而就在林景墨撕开男人嘴上的胶带时,便听那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后,后面……有人……” 话音刚落,一个铁棍便砸了下来。洛川眼疾手快地把蹲在地上的林景墨踢开,而后反手握住那只铁棍,长腿横扫,往那人的腹部狠踹了一脚。 那人闷哼一声,后背撞到身后的铁柜发出一声巨响。仅仅那么一招,那人便无力再还手,抱着肚子摔趴在地上。 林景墨呲牙咧嘴地站起身,骂道:“你就不能温和点,在偏半寸我就得断子绝孙了!”洛川的力道很大,刚才踢他的那脚算是手下留情了。而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肋骨断了。 洛川把用来捆绑受害者的胶带拿去用在了这人身上,而后将那只掉在地上的娃娃放到那人的身前坐着。 他揉搓着那只娃娃的塑料假发,而后说道:“剩下地交给你了,想怎么玩儿随意。” 说罢,他便扛起那个被冻伤的男人,与林景墨一并离开了这间废弃医院。 林景墨把男人放到后车座,大夏天的他在车子里开起了暖气。方向盘打了几个回旋,而后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被救的男子眼神迷离,嘴里还不停地念着洛川的名字,一会儿请神明保佑,一会儿又喊着救命。等到暖气把他的魂儿给吹回来后,他才缓慢地坐起身,对前面的两人说了声谢谢。 此刻已经是早上五点,天蒙蒙亮。林景墨的手机总算是开机了,他在导航上查询着附近警局位置,而后对副驾驶坐着的人说道:“洛川,你的这道请愿,这样是不是就算完成了?” “嗯。” 洛川伸出右手,手掌心上凝出了一小簇火焰,他的神力终于回来了。不过不是很多,仅仅也就那么一点儿。每完成一道请愿便能恢复一些,想要恢复全部,还是得等十道请愿全部完成才行。 -- 第23页 恢复气血的男人缓过劲儿后话就变多了,他靠在两人的车后背上兴奋道:“你刚才叫他什么?洛川?你是洛川?” 林景墨辩驳道:“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那人乐了,“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洛川。” 林景墨被怼得鸦雀无声。 男人赶忙冲洛川兴奋道:“你们就是厕神派来救我的吧?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不等二人回应,自顾自地说道:“APP上说得果然没错,那些神明都是真的。洛川,我能加一下你电话吗?改天必定登门道谢。” 林景墨踩了一脚刹车停在警局门口,然后对车后座满脸兴奋的男人道:“你还是赶紧去报警吧,神明一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男人兴致缺缺,可这两人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人都下逐客令了他也只好下车。临进警局前,林景墨拉下车窗对男人说道:“你的手机里我拍了很多证据,记得交给警察。还有,到时候就说是你自己逃出来的,别说是有人救得你。” 男人赶忙比了个“OK”的手势,往警局走了一阵后又匆匆向林景墨跑来。他往身上摸了一阵,掏出瓶贴有绿色标签的小黑瓶递给他。 他道:“我也没什么能感谢的,这瓶助眠精油送你们。” 林景墨平时就是个糙汉子,自打一个人住后很多精致的东西都不用了,于是道:“你留着吧,救你只是举手之劳。” “你就拿着吧,这助眠精油难买得很,限量的。主要,它真的很有奇效,闻着它入睡,做得梦都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男人把精油塞给林景墨后便进去警局了。 在回去的路上,洛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就是APP里的洛川?” 林景墨解释道:“你不是说凡人心思繁杂?神鬼一事,无论是真是假,对于你亦或者是传播的人都不是件好事。” 洛川不是很懂如今这个年代凡人的规矩和心思,不过大概也能明白林景墨说的是什么。他摸索着右手腕上的红色编织绳,勾唇轻笑。 他徒弟,会开始关心他了。 折腾了一晚上,神经放松下来后便开始疲倦,林景墨洗完澡后几乎是沾床就睡。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还是他弟来叫的他。林景年推搡着他哥的头,刚叫了两声,便看到洛川围着条浴巾从他哥房间的浴室里出来。 一身腱子肉,长发披散,活脱脱地让他把一些不该存在的爱情动作戏都给脑补了一遍。他赶紧摆手道:“打扰了,我去外面等,记得四点前一定要结束,注意时间啊。” 说罢,起身利落地就走了。 林景墨迷蒙着眼坐起身,睁眼便瞧见站在他床尾裸着半身的洛川,惊叹道:“你来我房间干嘛?” “我想洗澡,但客房里的冷水开关坏了。”洛川用毛巾擦着头发,拿过柜子上的遥控器点开。 电视上正在播报一则非法行医人流案,网红主播深夜探险意外被绑架的新闻。电视里是警方抓获犯人的场景,还有大量被查获的婴儿标本。 记者正在采访那位被他们救下的男子,诉说着当时的惊险与生死一线。按照约定,男人依言没有把他跟洛川说出来。而这位受害的主播也被打上了马赛克,看不到他的脸。 画面一转,镜头放大到被抓获的犯人。犯人穿着一身休闲服,双手被手铐铐着,精神看起来有点疯癫,嘴里不停地嚷着:“有鬼,真的有鬼,是个孩子。真的,你们相信我。” 林景墨看的眉头紧锁,他回想起昨天被他们救的那个主播,自语道:“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12章 相亲(一) 他戳开手机翻起了之前逛过的一位灵异贴吧吧主,这是他先前想着要怎么对付洛川时特意加的。手指戳开吧主的头像,竟真的就是昨晚他们救的那位。 吧主最新的一篇帖子被顶到了全吧第一,回复跟点击量高达十几万之多。吧主在帖子的最前面贴上了自己昨晚探险直播时的视频连接,还附带了许多截图解释,以及关于灵异事件的分析。 帖子的最后,吧主还写了一句,“无论是什么神,心诚必应,求什么都行”。下面还贴上了苦岩寺APP厕神视频的截图,标注道:“记得求弹幕少的神,写什么都能看见!” 不过底下回复评论的被分成了很明显的两个极端,一方认为吧主说的是真的,而另一方则认为吧主根本就是在蹭热度,危言耸听。 就连APP里被吧主推荐的洛川,也是好评负评参半,最多的还是质疑跟猜测。 有人甚至截了一张自己发送厕神弹幕的截图,上面写着让他今天进账一千。只可惜钱还没进账,坐公交的时候被偷走了两百。于是便在截图下方附带了长达五百字左右的吐槽,喷厕神无用跟APP圈钱。 林景墨看了眼还在看新闻的洛川,这些话估计从贴吧发出开始他就知道了。如果是普通人,有什么不想看的大不了就不看。可他们这些神明,即便不想看,也不能拒绝。 洛川的视频上果然多了不少弹幕,有时候都快赶上其他几位神明的刷屏了。只是在这万千祈福请愿中,居然没有一条是绿色的。 林景墨起身去柜子里摸了套崭新的休闲衫给洛川,目光略显同情地说道:“你穿这套吧,之前买大了一直搁着。” -- 第24页 洛川接过衣服,纠正道:“叫师父。” “啧。”林景墨有些无语,这人到底什么癖好,干嘛没事老让他喊师傅,真当他们是角色扮演呢。不过一想到这人现下正在遭受着“网暴”,便搓了搓自己的鸡窝头叫道:“师父,行了吧?” 洛川看了眼林景墨被睡皱的四角裤,大腿那儿有一块淤青,是他昨晚情急之下踢得。他拿过被救男主播送他们的精油,说道:“要不我帮你抹点儿,你们好像叫精油推拿?” 林景墨忙后退一步,摆手道:“别,这根本就是两种东西,你手里的那瓶是助眠用的,一般得用火烧。”精油推拿,亏这人想得出来。 洛川没明白,大致理解为要用火先烧一遍才能用。于是拖着精油瓶的手掌稍加运转神力,冲出一团火焰将整个瓶子都包裹了。 这火焰势头旺,瓶子耐不住高温,几乎一瞬间就给烧炸了。 炸了!! 林景墨甚至都来不及阻止,这玩意儿就在洛川的手里报废了! “我去!我还想卖个二手呢!” 精油瓶子碎了一地,一股清新的花香弥漫了整间屋子。洛川甩甩手,说道:“这么小的火都挺不住,质量不过关啊。” 林景墨满脸嫌弃地看着他,他摸出手机去查这瓶精油的售价,不看还好,看到后更是一口老血郁结心头。 这款精油还真是瓶限量款,是近两日里刚刚推出的,总共就五百瓶,现在还没货了。关键是上面的标价,五千块!整整五千块!他一个月的房租! 林景墨捂着自己的脸,他心痛。 瓶子虽然炸了,精油却是热好了。洛川侧过头,眼神半垂着地看着他,道:“要不别浪费,我帮你抹抹。” 林景墨:“……” 洛川闻了一会儿,自语道:“这香味怎么那么熟悉?” 直到坐在约好相亲聚餐的饭店里,他还满脑子念叨着那五千块。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包厢里目前就只坐了洛川跟他弟,他爸妈还在来的路上,女方家有点儿事大概要在晚点到。 三个人都没出声,林景年饿极了,招来服务员先点了些餐前甜品垫肚子。他左右看这两人脸色都不太对,便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二位是喷香水了?什么牌子的?还挺好闻。” 这话头起的还真是不怎么好,林景墨一晚上没睡,白天也就睡了那么几小时,眼神逐渐疲惫道:“助眠精油。” “助眠精油?”他吃了口所谓的脱脂蛋糕后说道:“这东西最近在我们圈子里特别火,有个前辈还自己生产了,限量五百瓶,上架两分钟就卖完了。” 林景墨顿时来了精神,他戳开手机上的购买界面给景年看,问道:“是这个吗?” “是,就是它。说是用它助眠,做梦的时候梦境里看到的就像真实经历过的一样。” 林景墨乐了,现在的产品打广告全靠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到时候砸了自己招牌。 两人的对话有一搭没一搭,一旁安静坐了半天的洛川忽然出声道:“是雪柳的香气。” “雪柳?” 洛川道:“助眠精油用的是雪柳花香,怪不得熟悉。” 这个名字对于林景墨而言并不陌生,苦岩寺里就种植了不少。当初洛川跟着他回来的时候,一路上也全是这种香味儿。不过打翻的是瓶浓缩提炼过的,味道闻起来没有洛川身上原有的那么清淡,而是有些过于浓重了。 洛川只是随口一提也没继续说下去,林景墨觉得无趣便靠着桌面打算先眯会儿。他疲惫地说道:“一会儿人来了喊我,我先睡会儿。” 林景年摆摆手,管自己继续吃。 林景墨的眼皮困得都快睁不开了,人果然不能通宵,要不然白天无论睡多久都感觉睡不醒。可如此疲惫下他还是无法真正的入眠。 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他还以为他爸妈这么快就来了。 于是疲惫地抬起头,可当看到眼前叫他的人时,两眼睛都快瞪直了。拍他的是个十几岁大的男孩,身形微胖,穿着一身古装对他道:“别睡了,收钱的贼人快到你家了,赶紧去地里把你阿爹叫来,别又把家给砸了。” 林景墨愣怔许久,那小胖子便来拽他,急道:“傻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他的手被小胖子拉过去半截,胳膊只有对方的一半细,手掌乌黑全是泥土。他顺着手臂往身上看,破旧的布衣,躯干精瘦没什么力气,脚上穿着一双毛了边的草鞋。 在看四周,泥墙木窗,破桌破床,门外头是一条村庄泥路,有几个铠甲打扮的人正在其他几户门前收钱。 他在愣怔中被小胖子拖出门外,而后被拽着一路往远处的稻田里跑。沿途经过的房屋道路全是些古色古香的,不少村民都站在自家院门外,个个脸上愁眉苦脸。 没有电缆,没有手机,就连穿着打扮也是清一色的古装。而令他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十几岁模样的孩童,站直了居然比他还高,他居然得抬着头看人。 跑了一阵后,林景墨便开始气喘。拉着他的小胖子不得不停下休息,他看着那些穿铠甲的愤恨道:“这些天杀的强盗,抢了城池不够还要来欺压百姓,明明答应了城主放过我们,简直混账!狗贼的话果然不能信!” 林景墨有些莫名其妙,梦?可那被牵着的手,还有目光所及之处的人跟房屋,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 第25页 两人跑过泥泞,草鞋浸湿,激起一片水花。小胖子抹了把头上的热汗,往稻田里望了圈,而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完了,你阿爹不在,难不成是去城里了?渡玄,我问你话呢。” 林景墨试图出声,奈何喉咙沙哑灼痛,犹如火烧一般。小胖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端倪,忽然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手掌触碰下,皮肤滚烫双颊通红。 小胖子急道:“你生病了?你阿爹该不会是去城里抓药了吧?渡玄,你还能说话吗?急死我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回头望去,是他原本醒来的地方被小胖子口中的贼人给打砸了,桌椅板凳被丢到了院子里。 这些贼人手里皆都拿着刀,有些刀刃上甚至还残留着可怖的血迹。明明砍的是些晒干的五谷杂粮,却生生有种在砍人的架势。那些已经交了钱的住户赶紧门窗紧闭,而另一些站在门口等着的村民更是想走不能走,敢怒不敢言。 场景跟人都实在过于逼真,惊叹下他甚至来不及先问自己是谁,而是指着那些打砸的贼人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小胖子猛地拽了他一下,急道:“你该不是烧糊涂了吧?北楚贼人进犯我们原梁,把我们这座城都给占了做大本营,见天儿的不是收钱就是收粮,要是什么也收不着就得被抓去当奴隶。你都不记得了?” 林景墨被说得更懵了,北楚?原梁?这都什么跟什么? “喂,那边的两小孩,站在泥巴堆边上的那两个。”其中一名贼人举着带血的刀指向林景墨,面露凶相地说道:“这屋子是不是你家?” 站在林景墨边上的小胖子一口回绝道:“不是。” 奈何这话说得太快太肯定,反倒不像是真的。贼人边上站着渡家的邻居,邻居乃是一介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她的脖子被贼人架着刀,满脸愧疚地看着林景墨。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林景墨是个不服输的,脾气也不怎么好,有人当着他面如此对待一个妇孺,他当即便哑着嗓子骂道:“把刀给我放下,有本事冲着我来,对付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小胖子被他这种不怕死的精神给吓到了,忙捂着林景墨的嘴往身后扯,冲那些贼人们拱手道:“我弟弟不懂事,官爷莫怪。那房子不是我们的。” 北楚贼人哪里听得进去,他们一身戾气,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到了乡下破地方居然被一个小孩儿叫板。当下便提着刀往林景墨的方向走来,先前拿刀架着妇人脖子的贼人也再次厉声问道:“到底是不是?说谎的话我现在就砍了你!” 妇人吓得腿软,哭道:“是,是渡家的。官爷,我上有老下有小,放我一条生路吧……” 林景墨从那小胖子的手臂下往前钻,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打算等那两贼人一过来就来套拳击。 然而他现下身高矮小,体弱四肢瘦,拳头握起来都没什么力气,能不能打赢还真说不准。 贼人走到他跟前,直言道:“这么小,当奴隶也干不了活,我看直接宰了得了。” 另一个贼人笑了阵,徒手便把林景墨给提了起来。林景墨的拳脚太短根本打不到贼人,衣领子被提着勒得脖子疼。这种痛楚很真实,以至于他把仅剩的那点儿疑虑都打消了。 小胖子看了着急,抱住贼人的大腿张嘴便咬。贼人怒急了,大刀高举挥落,竟眨眼间便要了一个孩子的命。 鲜血染得贼人一身,也赤红了林景墨的双眼。杀人!当着他的面提刀杀人,杀得还是个鲜活的孩子!对于生活在法治社会里的林景墨而言,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冲击性。 这个孩子上一秒还在跟他说话护着他,下一秒居然就命丧了!还是因为他?血腥,气味,他的五感都在真实的体会着。他怒急攻心,嘶吼一声,疯了一般要与那贼人拼命。 而那贼人将满是鲜血的大刀对准了他的肚腹,在长刀即将穿透他身体的时候,他又闻到了那股花香。香气掩盖了他周身的血腥,自村口处缓缓传来。 一个男人手握黑金长刀,满身的肃杀之气。 林景墨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冲那男人喊道:“洛川!” “洛川——” 林景墨满头大汗地从靠着的餐桌上惊醒,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双目中红色的血腥逐渐退散,他看着面前旋转圆桌上的几盘凉菜,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洛川拽着他的胳膊,一声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林景年也被吓了一跳,说道:“哥?干嘛呢你?” 林景墨看了眼包厢里的两人,又四下看了圈环境。在确信刚才见到的确实只是个梦后,他才缓了口气笑道:“不好意思,做噩梦。” 他靠着后背椅喘气,洛川收回拽着他胳膊的手继续喝茶。包厢门被敲了三下,服务员带着他爸妈进来了,身后还有他今天需要相亲的女方家长。 林景墨往洛川那儿踹了脚,小声道:“那个香精的广告语,好像是真的。” 第13章 相亲(二) 包厢里人都坐齐了,女孩儿挺漂亮,言谈举止也很温和优雅,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夏曼是越看越喜欢,从这一家子坐下开始便可劲儿的夸女孩子优秀。 林景墨有点儿拘谨。 他爸一天一夜都在公司里忙,眼皮底下有明显的两块黑眼圈,可与对方父亲说话时还是依旧精神抖擞的。 -- 第26页 林伟国敲着桌面对他道:“景墨,给你秦叔叔敬一杯,别老这么傻坐着只知道玩儿手机。” “哦。”林景墨赶紧拿过旋转玻璃上的红酒去给秦叔倒上,一派听话乖顺,哪里有半分平时嚣张的样儿。 夏曼笑得好看,忽然指着洛川跟大家介绍道:“这是景墨的室友,昨天一起来的家里,留客人一个人在家总不太好,所以我便一并叫来吃饭了。” 秦夫人笑着应道:“人多热闹。”而后看着洛川的俊俏模样,又忍不住夸赞道:“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家里是做什么的?” 来了来了,林景墨倒完酒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腹诽,长辈聚餐就是这点让他特别反感,动不动就得问别人家里是做什么的。要是生意做得大必定会跟他多聊上几句攀攀关系,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三言两语就把你搁置一边。 虽然对于做生意的人而言,这种现象很正常,就算是他爸妈也经常会这样。可他就是看不惯,好像有种谁有钱谁才能当朋友的错觉。 当初跟他合伙开公司的那几位同学就是,知道对方家里条件普通,明里暗里地瞧不起人。他爸甚至还私底下把人约出来单独谈,言语间满是鄙夷,以至于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极为尴尬。 到最后公司倒闭,他爸便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上不了台面的人,倒闭也是迟早的事。 洛川笑着应道:“做什么的都有,不过不在这座城市。” 秦夫人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主要都做些什么?是家族企业吗?” “帮助人……” “做慈善会的。”林景墨打断了洛川的话,赶紧替他圆上:“现在是我的工作伙伴皆室友,还在奋斗中,算不上什么企业。” “原来如此。”几位长辈的关注点顿时从洛川身上撤了,稍稍夸了几句便聊到了别的地方。 秦叔笑着跟他爸干了半杯红酒,两人聊起了合作生意。一场相亲聚餐,对于原本的主角而言吃得着实寡淡无趣。 林景年往洛川那儿交头接耳了一阵,洛川目光深邃地看向坐在林景墨对面的女生,回道:“这姑娘心地不错,不可极端。” 林景年无语,继续煽风点火道:“你要不出手,我哥十有八九会听爸妈的安排,到时候还有你什么事儿。” 林景墨给景年夹了一筷子菜,小声道:“别给他出馊主意,吃完了就撤。” 秦夫人看小辈们已经管自己聊起来了,忙对她女儿说道:“你也去给景墨倒点儿酒,别一直闷不作声地坐着。” “知道了。”秦妙拿着红酒走到林景墨身边,看起来一副逆来顺受乖乖女的模样。 林景墨赶忙拿着酒杯去接,一群长辈便跟着夸赞道:“真是郎才女貌,多般配的一对。” 洛川的脸顿时黑了,往林景墨的小腿上抬腿便是一脚。林景墨没站稳,酒杯歪了,红酒全洒在了他衣服上。 洛川眼疾手快的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林景墨披上,而后满怀关切的责备道:“没事吧?你看你,看到漂亮姑娘连酒杯都拿不稳,回回都是如此。” “……” 林景墨满脸怨气地看着他,小腿肚隐隐作痛。他抬起自己那只蓄势待发的腿,奋起一脚就要往洛川的小腿上招呼。 洛川挪开半步,林景墨的球鞋直挺挺地蹬在浸了红酒的地面上,鞋底打滑,身体向前倾,眼看着就要扑到秦家姑娘的身上。 秦妙下意识双手环胸,只是手里的半瓶红酒倾斜着,顿时浇地林景墨满脸都是。这回不只是衣服,连头发也湿了。 洛川抓着林景墨的后衣领,惊叹道:“你这是要……占便宜?” 包厢里的几位长辈赶紧过来帮忙,夏曼去叫服务员要毛巾。秦姑娘满脸抱歉地放下酒瓶,温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扑过来。” 所谓男女有别,林景墨被浸湿的地方多在胸口,秦妙也不好意思帮忙擦,只能这么干看着。 林景墨抹了把脸,要不是有长辈在,他绝对要跟身后这气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儿好好打一架!可当下他却只能先给秦姑娘赔不是,而后强作笑脸,咬牙切齿地对洛川道:“别胡说,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洛川给他递了几张纸巾,故意岔开话题,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你看这姑娘脖子里挂的。” 林景墨气急攻心,他翻了个白眼后还是往秦姑娘脖子里看了眼。先前只能看到挂着两条银链子看不到吊坠,现下这一番闹腾后,许是动作幅度较大,吊坠从衣服里滑出了衣领外。 一块被透明塑料包裹着的金色人偶牌,那塑料包内还有一层隐隐泛黄的油。 养小鬼?这东西林景墨曾在灵异贴吧里见过,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是很清楚,就看贴吧里的人说只有养的人能看到小鬼之类的。 不过秦姑娘脖子里挂着的那块略微有些不同,里面的金色人偶,是个小女孩的模样,还扎着两只卷了头发的羊角辫。 这模样,莫名地与昨晚上废弃医院里看到的那只洋娃娃一样,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装作没看见。 夏曼问服务员要来毛巾递给林景墨,一段小插曲就算是这么完了,几人恢复平静后又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伟国拿着筷子冲众人招呼道:“吃吃吃,没多大事儿。” -- 第27页 林景墨低头吃饭,时不时地抬头往秦姑娘那儿看。这女孩儿看起来确实不错,长得好看脾气温和,着急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的。说实话,他早前春心荡漾那会儿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儿。只可惜现在收入不稳定,压根儿不敢肖想。 不过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秦姑娘在自己的餐具旁还摆了一副碗筷,当长辈们聊天不注意的时候,她便会往那只碗里夹一些食物。 座位上空空如也,包厢里也没什么异常,他冲洛川问道:“这东西真有用?不会附近真的有什么小鬼吧?” 洛川道:“什么也没有,这姑娘脖子里挂的就是普通吊坠,估计是被人骗了。” “我想也是。”林景墨最近得了副“狗眼”,他还奇怪自己怎么什么也瞧不见。 整个过程中,只有林景年是唯一一个淡定只管自己吃东西的。他暗中给洛川比了个拇指,而后抬着下巴示意他可以继续。 洛川其实原本没那心思,不过看到林景墨看姑娘时的模样后便忍不住地想踹他两下。刚想到这儿,便听夏曼对林景墨说道:“景墨,你也去给秦妙敬敬酒。” 说完了还不忘对秦家夫妇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非得让我们提一句动一动,这要换作我们那个年代,哪儿能这么拘谨。” 林景墨点点头,手掌还未触及桌上的红酒瓶,仅仅只是站起身,膝盖窝便被洛川再次踹了一脚。这回的力道可比先前那次大多了,他半截身体下落,单膝跪地,情急之下抓住桌布,连餐盘带人一并摔在了地上。 包厢内响起碗筷砸落地面的嘈杂声,靠近林景墨位置的凉菜有大半都砸在他身上,油渍汤水淋了一身。 他愤恨地站起身,猛地抓起吃饭的筷子,冲躲闪一旁的洛川厉声道:“我今天不把你打成肉泥,我林景墨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洛川满脸的莫名其妙道:“你别急,衣服脏了能换,这么多长辈在呢。” “你还跟我提长辈!” 林景墨现下的形象早没了,他还顾忌什么长辈。当下握着那双筷子便要往洛川的胸口戳,洛川轻巧地侧过身,筷子怼在了包厢墙面,顿时断成两截。 林家长辈觉得丢脸,叫了几声景墨的名字聪耳不闻后,便招呼秦家三人先出包厢。 林景年双目圆瞪,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汤勺,双腿弯曲的坐在凳子上看。 林景墨扔了手里的半截筷子,拿过桌上仅剩的几盘菜就往洛川身上招呼,奈何对方身手矫健,压根儿就砸不到。 洛川闪身躲到包厢外,紧跟着便是一只球鞋被丢了出来,在对门包厢的墙上留下一串鞋印。 一直到摸上景年车子的方向盘,林景墨都觉得自己这股气没消完。相亲这事必定是吹了,别说是秦家姑娘,估计这一通闹整个富人圈都得传遍了。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洛川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以及窗外漆黑的山区风景问道:“我们是回公寓还是你父母家?” “苦岩寺!”林景墨猛踩油门,他现在就要把这厕神送回去。什么APP,什么请愿,今儿个就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管了。 洛川沉默一阵,说道:“其实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别。”林景墨抬手制止,他直觉这人的狗嘴里必定吐不出象牙。“你现在别跟我说话,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跟你同归于尽。” “那叫殉情。”洛川好心提示道。 “殉个屁!” 林景墨把雨刮器又调大了一档,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不过才九点多,马路上就只剩他这一辆车。 洛川依言没再出声,车厢里顿时变得安静不少。林景墨摸索着车上的电台开关,不过点开后就只有信号不好时才会有的沙沙声,一连换了五六个频道都是如此,干脆关了。 车子驶过前面一段路后便进入了没有路灯的地界,林景墨打开车子的远光灯。只是那灯光照射的远处,似乎有个小女孩抱着洋娃娃站在大雨中。 他的思绪顿时被拉了过去,一边减慢车速一边问道:“谁家的孩子,迷路了?在这种地方?” 然而奇怪的是,无路他的车子怎么开,小女孩跟他的距离始终都保持那么远,好像如何都到不了女孩站着的地方。 林景墨原地停车,把车子的远光灯切回近光灯,重新打开后,灯光所及之处除了大雨什么也没有。 他顿时僵直了身体,冲坐在副驾驶的洛川说道:“你刚说有事要告诉我,什么事?” 洛川这才出声道:“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林景墨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嚷道:“那你现在才说!” 洛川面露轻松道:“为师怕你想不开,要殉情。” “是同归于尽!”林景墨气结:“不是,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能不能挑重点说?” 洛川想了想,指着车子的后座对他道:“那孩子上车了,这算不算重点?” 第14章 娃娃(一) 林景墨真庆幸现下的车子是停止状态,要不然铁定拧着方向盘开到山壁上去。他转头去看后车座,椅子上果然多了一只洋娃娃,极为破旧,湿淋淋的,正是当初他们去废弃医院时看到的那一只。 这东西什么时候跟来的?还是说从医院出来后她就一直跟着? 洛川沉默一阵,好心提醒道:“不要低头。” -- 第28页 话虽如此,可听的人却还是会下意识地去这么做。不说还好,说了反而会更加想看。 林景墨整个人都趴在前排两个相邻的座椅之间,低头时,正好对上一张孩子的脸。面色苍白,眼角带血,从头皮到下巴有一道又深又长的砸伤。 “我去。”他下意识地转身去开车门,奈何门开了条缝才意识到外面在下大雨,只好再次手软地把门关上。 他靠着座椅后背,对洛川道:“神明大人,鬼都快爬我头上来了,你也不管管?” 洛川无奈道:“我都要被送回苦岩寺了,怎么管。” “我……” 林景墨好一阵哑口无言,他侧头再次看了眼后座的小鬼,强行冷静后,对洛川和颜悦色道:“我们不回苦岩寺,回家。” 洛川满脸不信任:“我不信,万一帮你解决了,你又把我送走怎么办?” “绝对不可能!”林景墨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要是把你送走,我……我就吃一个月的泡面,没有单子接。” 洛川没吱声,显然是对这个“毒誓”不满意。林景墨又再次说道:“娶不到老婆行不行?不能在毒了,总得留我条命吧?” 洛川看着他,依旧没吱声,林景墨拍了一下方向盘,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愤恨道:“拉倒,我自己来。” 他转身跪在座椅上,手握重拳,打算给那小鬼来点儿教训。不想再次转身时,那小鬼居然已经不在原处。 他愣怔片刻,车子里响起一阵孩子的嬉笑声,他火速将目光放回挡风玻璃,还是什么也没有。 洛川靠着座椅,正琢磨着要不要好心提醒他,便看到林景墨脊背僵直,满脸惊恐地抬起头。 小鬼趴在车内驾驶位的顶部,两只羊角辫下垂,脑袋以一种正常人无法扭转的姿势挂着。 林景墨个子本就不矮,坐直了跟车顶差的也没多少距离。如此境况下抬头,几乎跟那小鬼的脸都要贴一块儿了。 “操!”林景墨侧身往洛川坐着的副驾驶靠,急道:“命也给你行不行,赶紧把这东西给我弄出去!你爱住哪儿就住哪儿,把你供起来都成!” 洛川勾唇轻笑,五指撑开,掌心处火焰缠绕蔓延,逐渐凝聚成一个火字。火光映衬着两人的侧脸,陡然间猛地拍向小鬼趴着的车顶。 小鬼惊叫一声,被火光逼到了车后座。那火焰虽说是收放自如,可还是把车顶白色的内衬给烧黑了一片。 洛川的火光一阵接着一阵,两三下就把林景年的这辆保姆车给烧出了好几道破口。只可惜车内场地狭小,他每一下都是收敛着释放神力,要不然对付个小鬼哪需要这么麻烦。 他道:“快开窗。” 林景墨赶紧打开后车窗,外面的暴雨大半都吹到了车里,把后座椅浇了个透彻。 洛川加大火力,抬手挥向小鬼藏身的地方。那小鬼无处可逃,在车后座翻滚了两圈利落的蹿出车窗外。 林景墨重新关上车窗,小鬼在外面尖啸着撞车窗门,脸上满是焦急。林景墨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边系着安全带边踩油门。 道路依旧漆黑没有路灯,他几乎把车速开到了八十码往上,他开启了远光灯照明,却在打开的瞬间再次看到了那个小鬼。 小鬼展开双臂站在车子的不远处,满脸焦急却又说不出话来,时不时地还回头看几眼身后。 洛川眉头紧锁,忽然厉声道:“踩刹车!” 林景墨开的速度极快,这一脚刹车下去险些半个身体都扑到方向盘上。大雨倾盆下,路面湿滑,车轮胎在地面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等他再次抬头时,那个拦路的小鬼几乎是贴着他的车头站着。他正要破口大骂,耳边忽然传来阵阵石头碰撞的声响。寻声看去,便瞧见右侧的山体疯了一般坍塌滑落,仅仅几秒钟就把整条去路都给埋没了。 大块的山石擦着山体跌落,林景墨火速倒车后退,泥石流便顺着雨水翻滚着向他的车子席卷。 这种时候他真该庆幸自己所在的马路没有车,倒车都能踩着油门倒。山上的石块被大水冲击着砸向小鬼刚才待着的地方,还有部分黄泥不断地贴着他的车头翻滚。 山石黄泥砸在车身上,把挡风玻璃都砸开裂了,雨刮器也折了,就剩下小半截还在疯狂地洗刷着玻璃,可惜并没什么大作用。 他不敢多看更不敢犹豫,油门被踩到底,车子的倒车雷达滴滴地叫个不停,用来探测倒车的摄像头也被泥石冲得看不清后路。但凡这时候路面有辆车,以他这倒车速度必定出事! 可他不敢停下,好几次车头上落下的泥石分量太重,把整辆车都砸的左右晃动。 直到开出那段山体较高的地段,他们才算是安全。看不到镜子,看不到车外,他仅凭着自己的车感在山区里疯狂倒车。林景墨开了双跳灯手握方向盘喘着大气,心脏简直快跳到了嗓子眼。 挡风玻璃上黄泥沙石一片,即便雨势够大,一时半会儿也干净不了。他颤着手指去摸衣服里的香烟,可惜没摸到打火机,只能这么干叼着。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惊险的事,只要在往前那么一点儿,哪怕就那么一点儿,又或是他的车技太差犹豫半刻,他现在连人带车都得被埋在泥石流下! 洛川打开车门走下车,抬起那只带有火字印记的手掌,手心里的火焰被雨水逐渐浇灭。他脸色凝重的对林景墨说道:“这道鬼打墙不是刚才那小鬼弄的。” -- 第29页 林景墨惊魂未定,说话时声音都有点儿虚:“什么意思?” 洛川道:“有人想要我们死。说起来,还真得谢谢刚才那小鬼,要不是她我们现在已经没命了。” 他虽然恢复了些许神力,可在感知上却是没有半点儿起色。如此近距离的灾难他都感应不到,居然还要一个小鬼来告诉他。 身后渐渐传来了车鸣跟汽车灯光,鬼打墙破了,挡风玻璃上的黄泥也被冲刷干净。洛川重新坐回车里,身上滴落着雨水,思绪被扯到了别的地方。 林景墨丢掉嘴里的香烟,调转车头,在行驶来的车辆还没完全造成堵塞前,赶紧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子开到了林景墨租的公寓楼下。 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回魂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后车座上放着的洋娃娃,再三犹豫下还是把这个娃娃带回了家里。 小吴手里转着串钥匙来林景墨这儿提车,当他看到破损的保姆车后,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他横眉竖眼地冲林景墨大骂道:“你是不是在车里乱丢烟头了?你看看都烧成什么样了!这可是景年最喜欢的车!你就这么糟蹋?” 林景墨打了个哈欠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刷牙,满脸无所谓地说道:“他最喜欢的是玛莎拉蒂,什么时候变保姆车了。” “你你,景年会骂死你的!还有那车身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相亲失败,想不开拿车去撞墙了吧?雨刮器都断了!”小吴翘着兰花指划着手机里拍的车子照片,多看一眼便多心疼一分。 卧室房间的门被打开,洛川穿着小一号的睡衣从里面出来,胸口的地方有好几颗扣子扣不上便只能随意地敞着,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 小吴看得两眼发直,对着洛川那身肌肉好一阵心猿意马。 洛川拿过林景墨给他买的牙刷,厕所的洗面台就那么一个,他也没想着要等等。看林景墨整个人杵在那儿没让他的意思,便伸手穿过他的腰撑在台面上,毫无避讳地把人圈在怀里刷牙。 林景墨咳嗽一声,牙膏沫差点儿没呛进气管里。他推搡着洛川圈着他的手臂,满嘴泡沫含糊道:“干嘛?你就不能等会儿在进来刷牙?” 洛川觉得好笑,不仅没有松开,还故意把脸凑近了几分。他贴着林景墨的耳边,没脸没皮地说道:“是你说的,老婆不要,命也不要,就要为师。那抱一下又怎么了,反正你人都是为师的。” 林景墨气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昨晚啊,你可是向天发誓的,不能反悔。”洛川说完便继续刷牙,圈着林景墨的手臂稳稳地攀附在洗面台上。 林景墨弓着腰从洛川怀里钻出来,而后拿着牙刷一副吃屎的表情冲去厨房的水池洗漱。 林景年的保姆车被开成这样,必定是不能再用了。小吴头疼一阵后便只好联系工作人员,开其他的车去接景年。等电话的时候,目光落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只娃娃。 款式样式破旧,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娃娃身上穿得小洋裙上还沾染了暗红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干涸许久的血渍。 他满脸嫌弃地揪起娃娃的辫子,“这什么啊?这么脏!”说罢,踩开茶几边上的垃圾桶,顺手丢了进去。 电话的另一头通了,他来不及打招呼,说道:“小章啊,景年的车子暂时不能用了,他下午两点有个广告,你去公司借一辆……喂?” 电话里传来阵嘈杂,像是没有信号一样。他把手机拿开,屏幕上显示的是正在通话的界面,等他重新把耳朵贴上听筒,手机里猛地爆发出刺耳的哭声。 像哭又不像哭,更像是在尖叫,还是个孩子。 小吴捂着耳朵被吓了一跳,手机也跟着摔了出去,在茶几的脚边打了个回旋。尖啸声没了,变成了小章的声音。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重新把手机捡起来。可当他拿起手机直起身时,先前被丢掉的那只娃娃,居然又安然无恙地坐回了茶几原本放着的位置。 “啊啊啊!” “干嘛?”林景墨匆匆洗漱完出来,随手扯了两张厨房用纸擦脸。“见鬼啊?” 小吴啊了半天也没说话,点头又摇头,手指着茶几上的娃娃,颤声道:“鬼,鬼……有鬼!” 林景墨挑眉,看着站在小吴身后的小鬼说道:“你吓唬他了?” 小鬼双手环胸,而后噘着嘴把头瞥向一边。 小吴这下更怕了,急道:“你在跟谁说话?” 林景墨正想着要怎么胡编乱造,那面对着小吴的洋娃娃,忽然转动了一下眼珠。他忙抬手制止,而后拿过沙发上的包,急匆匆地开门走了。 洛川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他看着站在客厅里的小鬼说道:“她不能在APP里发请愿,我的感知能力也没恢复,无法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 “啧。”林景墨皱眉道:“总不至于一直待在我家吧?”而且这小鬼现在的模样,实在有点儿吓人。 小鬼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忽然背过身用双手搓了搓脸。再回首时,脸上的那些骇人的伤都没了,变作了一副正常孩子的模样,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无血色,但至少能用平常心直视了。 林景墨惊叹道:“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QAQ没赶上昨天的更新~~只能这个点发了! -- 第30页 第15章 娃娃(二) 这小女孩他绝对有印象,去苦岩寺的第一天就打过照面。没记错的话,当时求神的那个女人好像叫她二丫? 他本以为是去废弃医院的时候跟来的,不想居然这么早就一直跟着。他搓了把脸冲洛川问道:“怎么搞?总不至于站这儿干瞪眼吧?时间就是金钱啊!” 事情一件接一件,他连电脑都来不及修,已经好几天没去看接单的事了。赚得两万块交一下季度房租也没剩下多少,别到时候连吃饭都得成问题。 一想到这儿他就想把洛川丢出去,自从碰上这家伙,见天儿的就没好事。 小鬼的嘴唇开了又合,像是试图出声说话,可努力了许久也说不出半个字。 洛川劝道:“说不了不用勉强。” 林景墨回想了一阵,道:“我记得,她之前在苦岩寺的时候能说话,脸色看起来也没这么差,为什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洛川摇头:“苦岩寺不一样,那里面的时间静止,而且不受外界影响管辖。” “时间静止?” 林景墨忽然就想到当初忙了三天,结果就只过了个爬山时间的事,原来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怪不得。 不是,时间静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要是被外界知道了岂不得成世界奇观?收个门票都能发财。 他道:“那把这孩子带去苦岩寺不就好了?” “去不了,以你我现在的状态根本回不去。”洛川解释道:“除非十个请愿完成,我的神力恢复。” “那我当时是怎么进去的?还有这孩子的母亲。”他可记得清楚。 洛川:“我放你进来的,至于这孩子的母亲,也许是正好给你开门的时候看见了,顺道进来的。” “是吗?” 林景墨满脸质疑,当时那母亲可是特地拿着燃香来的,哪里像是碰巧。他摆摆手,反正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眼下还是先解决这小鬼比较重要。 二丫搓着两只小手,脑袋低垂,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川拿起那只放在茶几上的娃娃,前后左右翻看了一遍也没什么进展。林景墨琢磨一阵,说道:“该不会是要找妈妈吧?”当时在庙里,这小鬼可是一直不停地想要跟她妈妈说话。 不想此话一出,二丫便猛地抬起头,而后抓着他的手点头如捣蒜。 “居然猜中了,那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二丫点点头又紧跟着摇了摇头。这回洛川看明白了,他道:“估计是只记得一半,这小鬼看起来,死了差不多有十年。就算记得,说不定房子跟道路也都变了。” “十年?”林景墨的记性说不上有多好,可他记得当时小鬼的母亲说得可是死了五年,怎么又成了十年? “你确定吗?该不会你神力没恢复,连年份都看不清了吧?” 洛川道:“没礼貌,叫师父。” “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一个称谓?”林景墨看着洛川,这人满脸的阴沉好像是生气了。他干咳一声后,不情不愿地叫道:“师父……” 洛川顿时松了紧拧的眉头,而后笑着回道:“乖。” 林景墨:“……” 他肯定是上辈子哪儿得罪人了,等事情结束洛川离开,他必须开几瓶香槟好好庆祝下,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二丫扯了扯他的手,而后指着门外,示意让他跟着一起走,看起来是要带他们去她认识的那段路。 他无奈地搓了几下头发,其实这孩子会找上他,十有八九是觉得他能听到他说话,想让他帮忙传达一些什么信息。可现在他也一个字都听不到,怎么帮? 洛川往他后背上拍了拍,说道:“去看看吧,你要是不帮她,估计以后天天都得缠着你。” 林景墨叹气,真恨他当时干嘛嘴贱帮忙说话。不过他也很该谢谢这孩子,要不然这会儿可能已经被埋在泥石流下了。 他抓过鞋柜上放着的钥匙,而后跟洛川一起跟着小鬼出门。 夏天的天气总是喜怒无常,昨晚上还狂风暴雨,现下却是艳阳高照,热的人脑袋发昏。 小鬼抬手遮头,艳阳照的她浑身难受。 洛川从没感受过如此炎热的天气,他从前生活的时代,即便是夏季也需要穿长袖宽袍,所以出门时还下意识的多穿了件外套。 他把外套脱下,而后兜头罩在了小鬼的身上帮忙挡太阳。小鬼看着他动了动嘴皮,像是在跟他道谢。 林景墨奇道:“我还以为鬼都不怕光呢。”他还记得那个死在电梯里的维修工,站在太阳底下跟他鞠躬的场景。 洛川解释道:“倒也不是怕,就是会觉得不舒服。成年人不会说,小孩子会表现得比较明显。” 林景墨乐道:“那你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洛川回得利落。 白天的时候,市中心还是挺有人气的,不过多数都躲在商场或者餐饮店里吹空调,马路上行走的却不怎么多。 披在二丫身上的外套很大,几乎是拖着地面在走,手里还抱着个娃娃。明明这两样东西都是活人肉眼能看见的,可被二丫捏着后,就好像成了空气一样。经过那些路人身边时,半点儿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二丫跑到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见洛川跟林景墨没跟上,便回头冲他们打招呼示意他们赶紧过去。 -- 第31页 提示路人行走的绿灯跳做了红灯,停在斑马线前的车辆轰着油门即将飞驰而过。 林景墨着急,下意识地冲那小鬼喊:“快让开!”光说不够,还赋予行动的要冲过去。 他的手臂被洛川拽紧,半条腿跨到人行道上,汽车按着喇叭几乎是贴着他的鞋尖呼啸而过。与此同时,那人行道上的二丫就像是一道幻灯片下的投影,直接穿过了汽车,抱着娃娃呆愣地站在原地。 林景墨刚才喊的声音很大,周围同样在等红绿灯的行人看他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洛川快速将他拉回,没好气道:“不想活了吗!” 林景墨自己也没明白,刚才他怎么就不过脑子地冲出去了,那可是个鬼啊!他摆手道:“下意识,没想太多,不好意思。” 可这话却并没有让洛川轻松多少,脱口而出骂道:“不要总是好心办坏事,人还没帮到,却害死了更多无辜的人!” 林景墨懵了,他不过就过个红绿灯没看,怎么就好心办坏事了,何况就这么一次,哪来的总是。 他猛地甩开洛川抓着他的手,说道:“我哪里害死更多的人了!你别没事找事!” 吃他得住他的,让他干这干那,这人还真当自己是他师傅教训起人了?看模样也就跟他差不多年纪,这辈子也就他爸能这么跟他大小声,面前这人又算得上什么?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有几个不嫌事大的帮着洛川说道:“这帅哥说得没错,行人闯红灯要是被车撞了,叫苦的还不是司机,你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人都说吵架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火上浇油,尤其像林景墨这种不肯吃瘪的大少爷。他的火气顿时被推到了最高处,冲着行人骂道:“要你们嘴碎!没事别瞎参合!” 洛川抓过他的手,教育道:“不可对旁人无礼。” 林景墨这会儿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往洛川的胸口推了一把后,厉声道:“你谁啊?凭什么管我!让你待在我家已经很仁慈了,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见天儿的就知道指挥我,我长这么大都没像这样伺候过谁,你……” 林景墨越骂越刹不住车,洛川抓着他肩膀把人翻了个面儿。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大街上,单手把林景墨的双臂钳制,而后扯下腰带往两只手臂上饶了两三圈拽紧。 那些围观的人见状,从一开始的“明是非”,改为讨论起这两人的关系。 林景墨觉得丢脸,抬腿便要往洛川的小腿上招呼。不想洛川轻巧避开后,居然半蹲着把他整个人都扛了起来。 真是要死了!这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林景墨气得面红脖子粗,从一开始的抱怨变成了难以入耳的脏话,可偏偏洛川钳制着他的力道极大,他根本反抗不了。 人行道上的红灯转回了绿灯,洛川就这么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扛着个大男人走了。在路过二丫身边时,他往那孩子的肩上敲了下,轻声道:“走吧。” “洛川!你劝你知道点好歹,你这么对我,我铁定把你送回苦岩寺去!我让主持收了你!让那个什么火神,最厉害的那个神,把你关在神龛里,永远也别想在出来!” 林景墨叫骂了一路,脸基本是已经丢完了,从此以后这条街他恐怕都不会再来。骂到后来他脑充血得厉害,拽着洛川的衣服从谩骂变成了告饶。 “我错了,师父!你是我林景墨平生最厉害的师父成不成?我必不可能送你回苦岩寺,那都是随口胡诌的。” 洛川沉着一张脸,软硬不吃。 带路的二丫穿过人多的市中心,途径两片高档小区,而后在一片公园的雕塑前停了下来。她指了指脚下的地,示意洛川到了。 洛川把扛着的林景墨放到地上,林景墨面色通红,两眼发昏。手上缠着的皮带被解开,他两手搭在洛川的肩上,调整脸上的眼镜后说道:“咱以后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我知道闯红灯不好,可你也不能这么骂我,我哪里害人了?” 洛川低垂着眉眼看他,两人贴得如此之近,就连镜片后的长睫都看得根根分明。许是因为太热,又或是因为被扛着的时间太久,林景墨说话时的唇瓣都红得尤为鲜明。 这副模样,莫名的与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可再仔细看看,又觉得从眉毛到嘴角,没有半点儿相似的地方。 洛川别过脸,说道:“站直了,别这么贴着为师。” 林景墨本就憋着股气,这人说不要他还就偏要。于是两臂一伸环住洛川的脖子,故意恶心道:“我乐意,不喜欢你可以走啊,没人拦着你。” 洛川抓过他的手从脖子里拉开,拧着眉头沉声道:“别闹,还有孩子在呢。” 二丫:“……” 作者有话说: 二丫内心:“我不过看起来小了点,- -!死了这么多年,dddd!” 第16章 娃娃(三) 林景墨赶紧撤,有被自己恶心到。想要对付洛川,还是得想想别的法子。 他摆摆手,缓了两口气后冲那小鬼问道:“这公园的位置,原本是你家?” 二丫点点头,走到先前指着的地方,把手里的娃娃高高举起,而后手指一松砸落地面。 洛川皱眉道:“她是在这儿死的,摔死的。” 林景墨看着那摔在地上歪了头的娃娃,冷不丁得起了身鸡皮疙瘩。怪不得这小鬼先前的模样那么骇人,原来竟是摔死的。 -- 第32页 二丫张合着嘴要出声,却只能发出一些刺耳的沙哑之声。林景墨捂着半边耳朵,忙抬手阻止道:“别别别,你用手比划就行,这么叫我心脏受不了。” 二丫果然听话的闭嘴,她捡起地上的娃娃,五官紧皱着一副委屈快要哭得模样。 林景墨挠头,对洛川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两又不会唇语,都不知道她要干嘛。还是说只要在这儿等着,她妈妈就会出现?” 他忽然想到了有关请愿的事,又问道:“如果帮这孩子完成心愿,算不算完成请愿?” 洛川摇头:“自然不算,得是人的请愿才行。” “啧,那还真是白瞎了一次好机会。” 现下已是正午,日头正毒的时候。小鬼套着洛川给的外套也依旧挡不住阳光的暴晒,脸上那些被她掩盖压制的骇人伤口,又有些隐隐显现了。 林景墨擦了把头上的汗,从裤兜里摸出包只抽了两三根的香烟。打火机刚把火点着,便听身后一个老大爷说道:“小伙子,这个公园里不能抽烟。”说着,还用手里拿着的长嘴钳,指了指公园雕像附近立着的禁烟牌。“要不然罚款两百。” “抱歉。”林景墨只能把叼着的香烟再放回去。 老大爷背着个麻袋,身后停了辆收垃圾的三轮车。用长嘴钳夹起一只卡在石头缝里的可乐瓶,嘴里抱怨道:“一天天地提倡环保,这垃圾也没见少扔,明明有垃圾桶偏要扔外面,十几年了还是这个样儿。” 林景墨一愣,忙问道:“大爷,你在这儿干了十几年了?” 老大爷把可乐瓶丢进麻袋里,皱眉道:“是啊,以前我最多管管街道,现在整片地皮都要管,也不涨点儿工资。” 林景墨顿时觉得有戏,继续问道:“听您这意思,以前这一片都是街道?” 老大爷直起腰,拿着长嘴钳往公园周围比划道:“这片儿以前都是小区,后来城市规划拆了,全搬到后面的小区去了,七八年前的事儿吧。”大爷抬头看他,问道:“小伙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景墨被噎了话头,洛川冲大爷说道:“有个亲戚以前住这儿,可惜找不着了,所以就想问问。” 大爷:“那你们这还找得着啊?虽然分配了新小区,可也有不少人家都搬到别的地方去了。电话也没留啊?” 洛川:“没有,不过他家里死过一个女儿,六岁大,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老大爷一直眯着的眼睛都快瞪圆了,左右看了下确定无人后说道:“那我倒是记得,当年这事闹得挺大,还上新闻了。” 林景墨看了眼站在雕像旁的二丫,问道:“那这户人家,现在住哪儿您可知道?” 老大爷指着公园对面的小区:“就住那儿,跟我儿子一个小区,不过具体哪一户就不清楚了。现在小区楼多,也不常走动,隔壁邻居我都不认识,更别说是其他人。” 林景墨赶紧道谢,知道具体在哪儿就行,大不了他们在小区门口候着。父母长什么样儿,那小鬼肯定认识。到时候把这孩子往他们父母那儿一送,他这事儿也算是完了。 两人往老大爷指的小区走,其间那小鬼几次止步不前,抱着个娃娃好似有些害怕的模样。 林景墨觉得神奇,从来就只有人怕鬼,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什么叫鬼怕人。不过情况不一样,倒也不能一概而论。 途经一家修电脑的店面,他冲二人道:“我去买点儿零件,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洛川应了声,便带着小鬼先走了。 这小店开在小区街道的周围,店面不大一眼就能看完,不过里面配件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最让他觉得违和的,就是老板在面对正门的地方挂了面八卦旗。 林景墨买了些需要的,付钱的时候老板再三看着他的脸,犹豫着说道:“小子,你最近是不是挺晦气的?印堂黑漆漆一片啊。” 林景墨乐了,他最近确实挺晦气,一连串的事情没一件顺心的。他看了眼老板店铺里摆的八卦旗跟一些奇奇怪怪的摆件,说道:“是啊,老板你看得出来?” 老板收了他的钱,继续说道:“我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样,你今天能碰上我也算是有缘,我给你符,带上后任何东西都近不了你身。” 林景墨捏着那只折成三角包的符,来回看了圈,挑眉道:“不用……收钱?” “不用不用,一张符而已,就当我行善积德了。” “那谢了啊。”林景墨把符塞进裤袋里。他其实半点儿也不信,可又觉得老板说得挺真诚,盛情难却,也就顺道收了。 临出门时,老板还特意嘱咐道:“别丢了啊,丢了就没用了。” 林景墨应了声,便匆匆往洛川跟小鬼去的方向赶。其实两人也没走多远,到了小区门口就停下了,然后靠在墙边看那些进出小区形形色色的人。 洛川没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二丫。这孩子的父母是谁,还是得靠她自己辨认。见林景墨过来后,洛川便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趁机跑路。” 林景墨嫌弃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说了帮你那必定会帮你。”虽然他刚才确实这么想过,只可惜洛川认识他家,就算走了也能找回来,所以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洛川乐了,正想着要在调侃两句,忽然拧眉道:“你袋子里放了什么?” -- 第33页 “什么什么?”林景墨装傻,他还心惊,难不成那修电脑的老板还真有两下子?洛川真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个鬼? 洛川拉开他的手,利落地从他裤袋里摸出那张符。顾不得林景墨阻拦,把符纸展开看清上面的符咒后,厉声道:“哪儿来的?这可是招鬼符,专招厉鬼。” “招鬼符?” 洛川手心燃起一道火焰,瞬间将那张符咒给烧成了灰烬。他发现得不慢,可当两人再次抬头查看四周时,却发现这些街道上原本行走的人都变了,就连炎热的烈日都被阴云密布着。 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原本站在门口看行人的二丫匆匆跑到两人身后,脸上满是惊恐。那些行人成了鬼魅,一个个都像是被烧死后的模样,凶神恶煞,鬼气横生。 林景墨急道:“怎么回事?” 洛川拉过林景墨,手掌带着火焰劈向身前袭来的那只恶鬼。在火焰的吞噬下,恶鬼尖啸一声成了黑色幻影,顿时被烧没了。 洛川抬头看了眼天色,沉声道:“是昨晚给我们布下鬼打墙的人,他的能力在我之上。” 说着,他右手凝聚火球,猛地向天上打去。火焰还未升至天际,就被突然而下的雨水给浇灭了。 这些鬼东西对于洛川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难就难在一旦大雨倾盆,他的火焰神力被灭使不出来,他们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林景墨抬腿踢飞两个张牙舞爪冲向他的恶鬼,没好气道:“等我出去了,非得把那修电脑的老板店砸了,说什么印堂发黑,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从裤袋里摸出先前买的几个零件,却发现那些零件居然都成了纸做的。手掌握拳,而后利落地把那些被雨水浇湿的假零件拍在身后的一张鬼脸上。 二丫怕极了,嘴里一直嚷着话,却也只是些难听的尖啸。林景墨想让这小鬼闭嘴,却好似从那些尖啸里听到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夹杂着尖啸,但随后的呼唤里,小鬼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洛川也听见了,震惊道:“怎么可能?” 林景墨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他把小鬼夹在胳膊下,对洛川道:“要不随便找幢楼先进去?总不至于打个架还得在外头淋雨吧?” “也好。” 洛川抛出的火焰在大雨下维持不了多久,几乎出拳后便会被浇灭,有时候连鬼的身体还没碰到他的火焰就没了。就算能把这些东西吊着打,也不能将其彻底摧毁。 二丫抬头看路,忽然指着其中一幢楼道:“那里,妈妈。” 林景墨顺着小鬼的手指看去,那楼道三层的窗户里,还真的站了个女人。一身蓝色旗袍,正是当初在苦岩寺里看到的女人。 洛川说过,那张符咒招来的都是鬼,而现下小区里,他们目光所及的也确实不是活人。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个鬼,他没记错的话,在苦岩寺的时候主持也能看见! 主持能看见!却装作看不见,甚至还让他误认为这个女人是活人,为什么?苦岩寺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要让他去做一个这样的APP?还是说,这孩子的母亲是离开苦岩寺后死的? 洛川沿途打残了十几个,一路掩护着林景墨往楼道里跑。站在三楼的女人也是满脸的震惊,在看到林景墨提着的小鬼后,着急忙慌得跑下楼,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二丫的名字。 慌乱中,二丫一直抱着的娃娃掉了,在与女人碰头的间隙,她一直嚷着:“娃娃,娃娃!” 女人抱过二丫,哭嚎着往那孩子的脸上猛亲了几口。相比较外面攻击他们的那些,面前这女人看起来要干净太多。 洛川在楼道口滑出一道火焰,将那些蜂拥而至的厉鬼挡在了楼道外。如此一来,才总算给两人一阵能喘息的机会。 女人哭得凄厉,不过这两个鬼虽能开口说话却也不像在苦岩寺时说得那么干脆利索。就像没拧紧的发条一样,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还说不完整。 二丫抱着女人,脸上依旧慌乱,她的身上湿透了,而且还再不间断地向下滴水。她哭嚎地指向楼道外躺在雨水里的那只娃娃,断断续续地说道:“快,捡……” 洛川好像忽然明白了,他道:“遭了!”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个厉鬼举起利爪,刺向那只娃娃。一瞬间,娃娃头身分离,肚腹穿孔,从那件染血的洋装里涌出了大片的棉絮。 与此同时,那被女人抱着的二丫,尖啸一声,化作了一团熊熊烈火,将几人站着的楼道瞬间吞噬。 第17章 娃娃(四) 洛川下意识地将林景墨护进怀里,他这个人不怕火,抱着林景墨时就像是一件天然的防火服。可另一头二丫的母亲却是被大火吞噬了个干净。 女人满脸得悲愤凄厉,嘴里直嚷着:“都是……骗我的!二丫,是妈妈……” 火焰吞噬得很快,甚至来不及让这女人把话说完。在化作灰烬的前一刻,她忽然从身后摸出三支染香折断。 狂风席卷,把楼道里的火势全数吹向了她,连带着洛川用来阻挡恶鬼的那道火焰也是。 洛川紧抱着怀里的林景墨,手心里那个亮着火星光芒的火字就像刀割一样隐隐作痛。 四周的景象正在幻化退却,包括楼道外的天气。屏障破了,周围的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 第34页 林景墨推开洛川,在看时,发现四周已经变了模样,竟是刚刚过完马路时的路口。面前的两边都是些小餐馆跟商铺,他们居然连小区的大门都还没进。 洛川脸色凝重地说道:“居然连我都没有发觉,看来对方的实力也在不断地提升。”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最后将燃香折断破了屏障,恐怕他到现在都还被困在里面。 林景墨两手撑着膝盖直喘气,整张脸都白了。又是数量众多的恶鬼,又是近距离的火灾,他心脏的承受能力都要爆表了。 他侧过头对洛川道:“谁要对付你?你仇家?下回再有这种事提前说一声行不行,我离你远点儿!” 洛川摇头道:“不知道,也可能是冲着你来的。”那火焰与鬼打墙,分明是要将他跟林景墨全都处死。 “你可别冤枉我。”林景墨站直了身体:“我就算有得罪过的人也没这通天的本事!” 叫二丫的小鬼没了,地上只留下一只断了头被扯破的娃娃。林景墨把那只娃娃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说道:“虽说是个鬼,可好歹也救过我。要不然送佛送到西,把这娃娃送到她家人的手里?” 洛川道:“好。不过我们得走得慢一点,我的感知没有那么灵敏。” “行。” 两人按照之前走过的路前行,不过在途经先前买过电脑配件的那家店时,发现这里居然是一间已经被烧废了好一段时间的空屋。屋子中间的地面堆积了水泥和一些装修器材,门口还放着几个LED的招牌字。 林景墨好奇地探头看了圈,说道:“真是奇了啊,你说我要是把最近遇到的事拿去投稿,会不会火啊?” 洛川道:“你确定他们不会把你当病人?” 林景墨翻了个白眼,他会遇到这些事怪谁啊?还不是因为这位原该去管厕所的洛川! 进了小区他们便往先前女人出现过的楼里走,上了三楼后,左右共有两间住户,也不知哪一家才是。 林景墨有些犹豫,他道:“我该怎么说?说是这家死了快十年的女儿拜托我托句话?还是该说这么巧,我做梦梦到了你女儿?”好像怎么说都会被当成神经病。 洛川无所谓道:“你直言就行,信不信随他们自己。” “可这毕竟是人家死了多年的女儿,我这么唐突的出现,还提及人家的伤心事。这不是作死吗?” 他站在靠左的那户人家门前,正琢磨要不要先把门撬开了在考虑其他的。不过手才刚刚抬起,身后的另一家住户的门却忽然开了。 出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手里拿着两包垃圾,看起来正要出门。男人头发凌乱,看起来面容很是憔悴。抬头时,正好看到站在楼道里的两人,原本他并不想说话,可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到了林景墨手里捏着的那只残破娃娃。 他双目圆瞪,鞋子都来不及穿,丢了手里的垃圾,赤着一双脚过来抓林景墨的手。他颤声道:“这个娃娃哪儿来的?你怎么会有这个娃娃?”他犹豫着,却不敢把那些匪夷所思的猜测说出口。 林景墨沉默一阵,还是决定直言道:“二丫让我带她回家,不过……”已经消失了,这后半句话他又咽了回去。看来面前的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二丫的父亲。 男人接过娃娃,忽然哀嚎着哭了起来,撕心裂肺。 林景墨跟洛川被男人迎进家里,客厅里果然放着两张遗像,一张是二丫的,另一张便是二丫母亲的。 男人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不过家里没有一次性杯子,所以就只能用吃饭的碗来代替。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甚至很多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旧物,生活看起来并不富裕。 男人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冷静许久后才看着那只破旧的娃娃说道:“二丫……她是自杀。” 林景墨愣怔片刻,洛川眉头紧锁却没打断男人的话。 “就因为这个娃娃,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会因为跟她妈吵两句嘴就去选择自杀。”男人说话的时候,头一直都低垂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我老婆原是个教书的,对二丫的教育极为看重。从这孩子会说话开始,她便每天都要求这孩子背书做题。” 林景墨忍不住出声道:“这么小……”洛川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他只好闭嘴。 这么小就要开始面对学习的压力,估计成天都只能看着别的孩子玩。想想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知道拉着景年出去疯。 话虽只说了一半,可男人也明白林景墨想要说什么,于是道:“我也劝过,可我老婆是个极为强势的人,她决定的事,谁劝也没用。 二丫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可以一起玩儿一起闹,家里甚至连个玩具也没有。她的屋子里,除了书还是书,明明有很多书以她的年纪根本还用不着。有时候我看了都心疼,可又实在拗不过我老婆。” 男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有回二丫趁我们夫妻不在家,就自己一个人偷溜着跑出去玩儿,回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多了这么个娃娃。问她哪儿买的,她就说是一个好心姐姐送的。 我老婆让她还回去,二丫死活不肯。于是一气之下,便将这只娃娃从楼上扔了下去。可我们没想到……没想到二丫居然会……” 男人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二丫骂我们是坏人,然后……就从楼上跳了下去……那时候还住在老小区,八楼。二丫脑袋着地,当场死亡……” -- 第35页 林景墨只能叹息,他看着客厅里的两张遗像,问道:“那你妻子?” 男人抹了把眼泪,“我女儿去世的第一年,她就得了重度抑郁,因为这样,工作也没了。我带着她四处看病吃药,可就是怎么也治不好,再后来……” 林景墨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还是出于好奇多问一句:“那是最近才发生的,还是已经有些年了?” 男人道:“那倒是有五年了,她是在二丫去世的第五年走的。” 林景墨心里直跳腾,果然,苦岩寺的主持也能看见。 他看着这位年仅四十几却已白发参半的男人说道:“你女儿托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她不恨你也不恨她妈妈,她……很想你们。” 男人抱住那只破损的娃娃,捂着通红的双眼背过身。肩膀不住地抖动,嘴里喃喃道:“回家就好……爸爸也想你……” 离开二丫家的途中,洛川沉声道:“自杀的人不能转世,即便转了也是畜生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丫的妈妈应该是跟谁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林景墨已经快把洛川说有人要杀他们的事给忘了,毕竟在这个时代,打个架都得被抓起来,更别说是杀人。洛川说的时候,他总觉得是个笑话。 洛川道:“答应二丫的母亲可以帮二丫转世,以此来借助他人的手杀了我们。” 林景墨觉得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来演电视剧的,他配合着说道:“那你说说,为什么那人为了杀我们还要掩盖身份,又是鬼打墙又是招鬼符?要是真死了,难道就真的抓不着他?” 洛川原地站定,满脸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深邃,一副没在开玩笑的模样。就在林景墨都觉得也许是真的该认真对待的时候,洛川忽然笑着搓乱了他的头发,说道:“叫师父。” “……” 林景墨满脸嫌弃,这人就是故意的!他必不可能回回被他耍。他把差点破口而出的脏话给咽了回去,转了性子说道:“师父,您老以前总呆在苦岩寺里生活一定很枯燥吧?” 洛川垂着双目看他,突然的顺从还真让他有点儿不习惯。 林景墨指着不远处的一家足浴推拿中心道:“要不然这样,今天打了一架也挺累的,我带你去享受享受?” 林景墨的表情实在太过刻意,要不是那店面上写着足浴两个字,洛川还以为这小子是要带他去妓院。 他道:“我知道什么是足浴推拿,苍梧跟我说过。” 林景墨拽着他的手,舔着牙槽说道:“你上回不是问我精油推拿的事?我今天就带你去感受一下,就当是感谢你在火场里的救命之恩。”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有点长,所以前奏比较慢。但是感情线是必有的!一旦爆发必定脱缰!! 第18章 第二道请愿(一) 洛川被半推半就地拖进足浴推拿中心。苍梧跟他图文并茂的描述时,他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图片上看跟实际体会,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林景墨也是下了大血本来整洛川,从他决定一个人打拼开始,这种地方那是一次也没来过。再者就是,他也确实很久没放松过了,刚才看到店招,心下一动便来了。 只是两人进去后都有些愣怔,这里的服务员基本都是女的,而且个个长得标致,颜值也都挺高,也不知是不是他太久没来这种地方落伍了。 上来招呼他们的是个男的,应该是大堂经理。 “二位先生,请问是否有预约?” “没有。” 林景墨看到一排带着猫耳朵发箍拿着工具箱的女技师从二楼上下来,心下一跳,这感情做个精油推拿还带角色扮演的?现在服务行业都这么辛苦的吗? 洛川挑眉,这好像跟他认知里的不太一样,与苍梧跟他描述的也大不相同。不过现代社会变化快也很正常,有时候几天不看又是一堆新花样,倒也正常。 大堂经理态度极好,微笑着从前台那儿拿过一本套餐册子供两人挑选。只是册子翻开,林景墨又懵了,套餐名字取得也是千奇百怪,好在底下的小字倒是有解释服务的内容。 就好比那个推拿加采耳,名字叫的就是亲亲佳人。在比如另一个足浴加美肤,叫玲玲宝宝。其他还有不少同类型的套餐,基本换汤不换药,就是服务时间不一样,可每一种套餐的名字都各不相同。 林景墨琢磨琢磨,随便指了两个时间最长,名字听起来也稍微正常一点的套餐,然后把册子还给经理。 随后两人便被带到了包厢,林景墨环顾四周,怎么看怎么变扭,总觉得与他记忆中的相差甚远。 他搓了搓手随便找了张躺椅睡下。刚才上来前特地跟那位经理交代了,找个力气大的给洛川做推拿,越重越好! 平时他跟洛川打架,十次里十次输,回回让他吃瘪。这回换个人来对付他,重要的是,技师是女的,这人必定不会还手。 洛川从进来后便一直站着,看起来有些拘谨。林景墨忙招呼道:“师父,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没事儿,就是帮你松松筋骨,这一套下来也得八百,我可是下了血本来孝敬您的。” 洛川脸色不怎么好看,看着他的眼神也从质疑变成了轻蔑。他直言道:“此地,君子不可来。” 林景墨乐了:“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你想什么呢。”他半坐起身,“你该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吧?就因为那些女技师看起来漂亮?” -- 第36页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里也有这么想过,不过又觉得店面大不太可能,也就没在多想。 洛川没应他,不过也没有因为他这三言两语就坐下,依旧那么站着。林景墨拿过边上的茶水,还没喝,洛川便劝他:“我建议你不要喝。”不过倒也没来阻止。 林景墨下意识地往杯子里看了眼,白净清透飘着几朵小菊花,闻起来也没什么怪味儿。说道:“你别吓唬我,我又不傻。” 说着,便抬臂喝了一口。不过这水还没下喉咙,包厢的门便开了。两个穿成兔女郎的妹子提着工具箱进来,衣着性感,身材火辣。 林景墨一口水全吐回了杯子里,他保证自己不是什么正经人,可这种场面,亲眼见证倒还真是第一次。 两位兔女郎冲包厢里的两人鞠躬后介绍道:“我叫狡兔。” “我叫三窟。” 林景墨:“……” 洛川:“……” 感情那套餐上奇奇怪怪的名字是用她们的名字命名的?那狡兔三窟的成语,还能有这么个用法?有那么一瞬间,他对三窟下了新的定义。 三窟兔女郎把手里的工具箱放地上,而后手脚麻利地去扯自己的肩带。一边动作一边说道:“放心,我力气很大的。” “别别别,打住!”林景墨整个人都从躺椅上弹起,而后看了眼洛川,又看看两位兔女郎。犹豫再三后问道:“我……定的是推拿……没错吧?” 兔女郎笑道:“先生您可真逗,不是推拿还能是什么?放心,我技术很好的。” “哈哈……”这可真是,上手就脱衣服,要说是推拿谁信啊! 林景墨往洛川站着的方向走,故作轻松道:“我的意思也是推拿,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换个套餐。” 他侧过头在洛川耳边小声道:“真的只是推拿吧?你能不能用你神明的感知感觉一下,该不会是来黑店了?” 洛川侧过头,用同样的音量对他道:“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 两名兔女郎一听要换套餐就满脸的不痛快,狡兔顿时垮了脸,语气也不似刚进来时那么温柔,她道:“先生,我们这个套餐一旦定了都是不退的,就算要换也要扣掉一半的套餐费。” “一半?你们还真是黑店啊?”一提到钱,林景墨就跟炸了毛的公鸡一样。他虽没见过这种阵仗,可也不是没去过足浴店。正儿八经的店面谁弄这些奇奇怪怪的,打从进来开始就透着一股子古怪。 兔女郎顿时连最后那点儿好脸色都没了,反手往墙上的服务铃按了几下,声音通了之后说道:“这两人不是来消费的,水也没喝。” 三窟转了两圈自己的手腕,踩着高跟鞋道:“看你们穿得一身名牌,还以为是什么有钱人,真是扫兴。” 林景墨现在确定了,还真是黑店!他试图去摸裤袋里的手机报警,却发现上面的信号被阻隔了,显示为无。 洛川拍拍他的肩膀,满脸平静道:“徒弟,多保重。” 林景墨没听懂什么意思,转眼便看到洛川从包厢的窗户里翻了出去。他们所在的地方大概有三层,洛川这一跳不仅是他,就连那两名兔女郎也被吓到了。 火速按了服务铃,然后跑出包厢外叫人。林景墨扒着窗口往下看,洛川稳健地落至地面,而后身手利落地跑了!跑了!! 这小子居然在这种时候丢下他管自己跑了? “混账!” 也不知道那两位兔女郎按的什么铃,除了包厢之外,外面的走廊里也全是。就跟读书那会儿的下课铃一样,吵得整间黑店都是。 他反应也还算快,兔女郎出去后他便夺门而出。大厅以及上来的路口必定是不能走了,他只能反方向的往另一边跑,试图找逃生通道。在经过其中两间包厢的门口时,草草的听到了些不雅的声音。明明都跑过了,他还不忘在跑回来拿手机打开门缝拍几张留证据。 包厢里响起尖叫,林景墨收回手机。 三楼的电梯响了,移门打开,里面站着四五个拿着棍子的男人,跟先前的大堂经理穿着同样的制服。 林景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警匪片里卧底,紧张之余居然还有点儿兴奋。他一路蹿到走廊尽头,逃生通道的楼梯门被推开,从里面又出来了三四个。 他回首打了个招呼,抬臂挡住冲他面门打下来的棍棒,五指紧握,反将那施暴者向后拉扯。抬腿转身,一脚将那人踢向后面追来的人。 打手的体重不轻,由于惯性的冲力,把身后的那排人一并撞倒。 林景墨手掌匍匐于右侧墙面,借助手臂力量猛地向后撞击。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式,把剩下三人也一并撞倒在地。 起身时,他还不忘拿出手机左右拍了几张,而后拉开逃生通道的门,直奔一楼。通道的出口是黑店的后门,门口堆积了大量的垃圾,他踹掉了一些后才从这该死的楼道里出来。 只是没想到,先前招呼他的大堂经理,居然就在这巷口里等着他! 小巷前后只有一条出路,身后是堵高墙,以他的本事肯定翻不过去。那经理没拿棍棒,看到他后便开始脱自己的西装外套,白色衬衫下一身的腱子肉。双手握拳摆出个接招的姿态,甚至还极为嚣张地冲他招手,像是在故意挑衅。 -- 第37页 林景墨站直了,语气轻松道:“小心你身后。” 经理笑着嘲讽道:“你当我傻吗?电影看多……” 话还没说完,他的腰部便被狠踢了一脚。力道之大,竟直接将人踹到了左侧的墙壁上,而后闷哼一声,摔进了放着的垃圾堆里。 洛川收回长腿,一招制胜。 经理红着眼重新站起身,拳头还没来得及招呼,便看到三四名警察出现在了洛川的身后。 黑店里许多没来得及结束的皮肉生意被当场抓获,林景墨原本还想在提供点照片证据,只可惜忙乱中拍得全是些看不清的,只好作罢。 林景墨转了几下打麻的手腕,看洛川一身轻松地走在边上就觉得不爽,他道:“你不是很能打吗?跑的时候比兔子都快!就你这样还当我师傅。” 洛川乐道:“看你平时打不过我挺不痛快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你练练手,找点儿自信。” “呵,照你这意思,我还得谢谢你?” “客气。” 洛川在他家门口停下,然后侧身让开示意他赶紧开门。林景墨好一阵咬牙切齿,差点儿气得内伤。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专门来克他的!什么厕神,根本就是个瘟神! 他黑着张脸拿钥匙,进门后便闷不作声的去修那台坏了的笔记本。他必须得赶紧把这人请走,否则很可能会让他短命三年,而且十有八九就是被气死的。 笔记本的屏幕亮了,连着几天没上,工作接单的平台愣是错过了好几个单子,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算算卡里仅剩的那点钱,他恐怕真的得吃方便面过日子了。再者现在还多了一张嘴吃饭,实在是头疼。 他靠坐在椅子上,电脑的右下角跳出条久违的广告,是个推销娃娃的。林景墨看着里面精致的娃娃,一时兴起便点开网页搜起了二丫抱着的那只。 他本以为像这样的旧款式应该是搜不到了,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这娃娃有个专门的牌子,价格也不便宜,一只差不多就要两千块。 十年前的两千块不是小数目,送这娃娃给二丫的人出手还真是阔绰。他稍稍看了下简介,这娃娃不仅价格贵,还限时限量,每年的产出不到五十只。 而更让他惊叹的是,这只娃娃的原配居然还带有一根项链,正是他相亲时秦小姐脖子里挂的那条。 不过推销的广告语倒是不错,说是只要拥有它,便能带来好运。林景墨忽然就想起了秦家姑娘吃饭时在边上多放的那一副碗筷。 不禁喃喃道:“这个世界还真是够小的。” 作者有话说: 剧情回顾: 二丫痛苦地跑出家门,连日来的逼迫让小小年纪她几近崩溃。在经过一家商店门口时,她看到了一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姐姐。这个姐姐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就像她手里的娃娃一样好看。 小姐姐正在喂一只流浪狗,在看到她后忽然笑着问道:“你也是来喂流浪狗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天使告诉她,一切的辛苦付出在未来都是值得的,父母永远是最爱她的。她收了天使送她的礼物,两人约定,以这种方式为对方带去福运。 第19章 第二道请愿(二) 林景墨无聊的戳开手机,翻看APP里洛川的系统后台。经过上一次的主播事件后,确实断断续续的来了不少,可惜大多都没灵验后,屏幕里又再次恢复了冷清。偶尔有几条弹幕,也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根本不会变作绿色。 相比较之下,质疑跟谩骂却是最多的。当然也有人反驳维护,总之没什么特别好的结果。 洛川在客厅里看新闻,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后,顺口就对琢磨手机的林景墨说道:“徒儿,为师饿了。” 林景墨抬头看他,无视洛川的话:“我觉得,你得跟我一起去赚钱,要不然三个月一过我连房租费都交不起。” 对于工作赚钱,洛川倒是无所谓。 林景墨继续说道:“景年下周有个新戏要开机,正好缺两保镖。干一天三百块,你要同意的话我就去跟他吱一声。”这还得亏了黑店里的那些打手,让他认识到自己的身手还不错,能去当保镖赚点外快。 他这话虽打着商量的意思,却半点儿也没给洛川犹豫的机会。当下便给景年打了通电话,顺道还让景年去洛川的APP上刷个弹幕。 想着以招聘的形势发送请愿也许能行。不过正如其他的请愿一样,随风而过依旧不是绿色。看来求神这件事,却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所谓的心诚则灵也不是说诚就诚的。 林景年的新戏开机被定在了一间废弃的化工厂,作为保镖上任,林景墨还是第一次跟自己的弟弟一起工作。 他开了辆全新的保姆车,带着洛川去景年住的公寓。这一带住的基本都是明星,好像还是影视公司出资给办的,美其名曰,员工宿舍。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两个起点一样的人,结果却是天差地别。一个顺从父母,一个顺从本心。他羡慕景年的成就,景年羡慕他的自由,各有各的烦恼。 洛川换了身黑色西装,头发依旧简单地梳着低马尾。不过那串绑头发的银铃倒是换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皮筋。 人靠衣装这句话,在这小子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排除平时的可恶劲儿,确实挺好看的。尤其是那个五官,深邃俊逸,他一个直男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 第38页 他琢磨着晚点儿回去多买点酒,然后把这人灌醉。到时候多拍点丑照,必要的时候也能拿来威胁一下。好看的人对自己的形象还是挺在意的,他就不信对付不了这人。 景年的公寓外还停了辆保姆车,应该是公司派来化妆换衣服的。林景墨把车停在后面,而后按了两下喇叭从车上下来。 大明星的粉丝还没来,现下这里除了工作人员没有其他人,可能消息塞得比较严,也可能直接去了拍摄现场。 前面保姆车里的工作人员忙碌地整理着道具及衣服,林景年穿着T恤从公寓里出来,助理小吴在边上帮忙打伞。 林景墨靠在车上叼着根烟,对这位打扮精致的弟弟调侃道:“这么点儿路还打伞,略显娇贵啊林二少爷。” “滚滚滚。”林景年利落的上车:“赶紧的,说好了早上八点到,一般都是提前一小时到场,现在都七点半了,一会儿铁定要被导演骂。” 林景墨掐了烟头,洛川改坐到了景年的边上。小吴收了伞,转头便看到西装笔挺的洛川,一阵心猿意马后说道:“我看签个长期合同算了,光看着都赏心悦目。” 林景墨抽了抽嘴角给几位关门,而后上车摸着方向盘飙起了车。三十分钟的路程愣是只开了十几分钟。坐在后座的小吴吓得脸都白了,直骂他不是自己的车就乱来。 废弃化工厂被建在了比较荒凉的郊区,许多工作人员的大巴车都已经到了。道具组,服装组,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导演拿着喇叭正在指挥场景摆设,看到林景年后毫不客气地戳了戳手表,大声道:“几点了?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小吴赶忙笑着给导演递了瓶可乐,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景年是化好妆来的,可以直接开拍。” 说着又让人搬了几箱饮料进来,跟其余还在化妆的工作人员抱歉道:“这是景年给大家买的水,大热天的解渴。放心,都是零糖分的。” 开机的这场戏演的是化工厂爆炸,景年戏里的弟弟以及女主被不法分子绑架。在以人质性命威胁的时候,男主景年出现,为了救女主跟弟弟而嗝屁。在闭眼的前一刻回忆起所有的过往,也就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还真是狗血。 林景墨没看过剧本,甚至他们演的戏名叫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每次在电视上看到这种狗血桥段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地要吐槽几句。 演男二的是位新人,跟景年同一个公司,好像为了力捧所以特意安排跟景年一起。长得挺阳光的一男生,说是刚毕业没多久,凭借着时下最流行的小奶狗人设积累了一定的人气。 本名叫什么不知道,反正对外宣称的艺名叫玄光,粉丝喜欢叫他小光。 玄光收了景年分发的饮料后拿着剧本过来道谢,说话态度极好,皮肤白皙,长得可爱,下巴上还有颗小痣,满脸的人畜无害。 玄光跟在场的几位一一道谢,不仅是对景年恭敬,对边上站着的林景墨跟洛川也一样没架子,挺热情懂事的一位新人。 玄光冲林景墨伸出手,而后微笑着说道:“你好啊,景年的哥哥。” 林景墨跟他握了握手,不过当他将手伸向边上的洛川时,却并未得到回应。洛川挺直了脊背,目光冰冷,好像这位素未谋面的人跟他有仇一样。 林景墨用胳膊肘顶了几下,洛川才缓缓伸出手握住,对玄光道:“你好。” 语气生硬,五指使力。另一头的玄光倒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说道:“不愧是当保镖的,力气真大。” 洛川松开手,玄光便跟景年有说有笑的进了拍摄场地,讨论起了剧本里的内容。厂房里的爆破组用对讲机最后确认爆破点,而后来跟几位主演讲解安全事项位置等等。 林景墨对洛川没好气道:“好歹是我弟弟同事,你也太不客气了。” 洛川没有回答,却反常的对他道:“有烟吗?” 林景墨奇了,他把烟递给洛川,惊叹道:“看不出来啊,你也抽烟?不过……那个叫玄光的是不是跟你有过节?” 应该也不至于,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跟个整日在深山老林里的神明搭上边。 洛川吐着烟,修长的手指夹着。他沉默许久才回道:“没有。” 林景墨原本没什么烟瘾,不过看洛川抽了,也忍不住地掏出来一根叼着。两人靠在保姆车上,气氛莫名的有些压抑。 洛川的目光一直无神地看着前方,等烟抽完了,才再次出声道:“这个人,你离他远点儿。” 林景墨乐了,他也是第一次跟人见面。再者,这人是明星,他一个普通小老板姓也不可能经常碰头,哪儿来得远点儿一说,压根儿就不会近。 演员都在厂房里拍摄,侯在外面的都是后勤。一直忙到中午,日头正晒,小吴拿了几个饭盒过来也没见景年他们休息。 小吴把饭盒递给两位,说道:“导演说,很快就要进入爆破阶段。按照剧情,几人一天一夜都没吃饭,体力不支,所以干脆就不吃午饭直接演,这样能表现得真实一点。” 林景墨不懂其中道理,巴拉着饭盒说道:“不是说景年演技很好吗?体力不支装一下就好了,光饿一顿有什么用。” 小吴看他的时候满脸嫌弃,拿着双一次性筷子说道:“别胡说,你又不是导演,懂个屁。” -- 第39页 话音刚落,厂房里便响起了第一声爆破。因为场地空旷面积大,这一声爆破显得尤为响亮。 林景墨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虽然知道是在拍戏,可他还是没由来的紧张。 小吴忙安抚道:“放心,都是计算过的,很安全。” 紧跟着又是两声不同的爆炸,厂房窗户附近挂着的黑色遮光布突然蹿起了火苗。周围时刻准备着灭火的工作人员,转眼就把那小火苗给灭了。 虽然速度很快,可林景墨还是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没问题?这废弃厂房原来可是化工厂,万一有什么没清除干净的原料,碰着火就得起来。” “不会的,都处理干净了,放心吧。” 小吴这头劝着,厂房那头却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偶尔也能听到导演用喇叭指挥说话。 厂房内的火势被控制在拍摄需求的范围内,按照剧情,林景年将玄光跟女主推出火海,而自己却被困在大火阻隔的简易电梯内。 火势顺着钢铁架构的梯架烧到了厂房顶,也不知这顶上有什么,火星子触及后瞬间烧成了大面积的火海。 导演冲着喇叭急道:“快,把顶上的火灭了。” 林景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热浪给冲得逼到了二层的钢铁架上,把跟着林景年拍摄的摄影师也给烧的隔绝在外。 摄影师抱着摄影机冲底下的人喊道:“赶紧的,这火烧得太快了!” 火势吞噬了二层照明用的大灯,顺着电线一路烧到了原本准备爆破的器材上。 导演大喊:“景年,快跳开!” 林景年被大火困着,他转身躲进了二层还没被火焰吞噬的小房间内,在铁门关上的那一刻,厂房里响起一声震耳欲聋地爆炸。 火光顿时大了好几倍,把二层的钢铁架,以及整间厂房内部都给烧着了。灭火的工作人员根本灭不了这么大的火,漆黑的烟雾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难闻的气味熏得人难以呼吸。 林景墨吃着饭,一颗心本就七上八下,还没来得及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便看到一群人从遮光布掩盖的大门里冲了出来。不仅如此,还有大量的黑色浓烟翻滚着。 一些窗户的地方也有火焰烧出来,伴随着大量难闻的黑烟。 林景墨丢了手里的饭盒,急匆匆地去看逃出来的人,接连几十个人里却始终没看到林景年的影子。 小吴急得直跳脚,大骂林景墨这个乌鸦嘴。 林景墨脸色苍白,他拽着逃出来的人问:“我弟弟呢?林景年呢?” 摄影师脸上被熏得漆黑,额头上有大片的头发被烧得卷曲,他咳嗽着说道:“还在里面,被困在二层。” “操!” 林景墨来不及骂人,脱了西装外套用水瓶把身体浇湿后便往里冲。 洛川也火速脱了那身束手束脚的外套,不顾众人阻止跟着林景墨一起冲了进去。林景墨没走太远,里面烟雾弥漫看不清路。 洛川虽不怕火,可不代表不会受这烟雾的影响。他现在用着肉体凡胎,做什么都被限制着。 他上前抓林景墨,大声道:“你出去,我来救。” 林景墨心急,哪里听得进去。他一把推开洛川,不管不顾地往里冲。洛川紧跟其后,原是想找个窗户先把这小子丢出去,只可惜所有的出口都被大火吞噬,林景墨的身体必定受不住这火势。 而就在这时,林景墨放在袋子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急忙拿出来戳开,是景年打来的。 他颤着声音吼道:“你在哪里?二层的哪里!” 林景年躺在地上,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铁门的门缝底下留有一丝火光。他被浓重难闻的烟味熏得头脑发昏,声音虚弱地说道:“房间,尽头的……房间。” 林景墨急得咬牙,电话里景年还在继续说着话:“那个厕神……真的灵验吗……” 景年的声音没了,电话那头只剩下大火燃烧时的杂音。在危难时刻找厕神,神明必定相救,这话是他为了推销随口说的,而景年却信以为真。 洛川眉头紧锁,拽着林景墨弯腰往楼梯的方向走。他伸手揽着这小子的肩膀,大火烧灼着,却在两人行走的地方自行让开了一条路。 洛川看着林景墨焦急的脸,坚定道:“相信我,他一定不会有事。为师定会把他救出来!” 林景墨心中微颤,有那么一瞬,洛川好像真的成了他支柱。他到现在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去求一个不确定是否存在的神。有的时候并不是仅仅为了欲望,而是为了在害怕恐惧的时候,多一个支撑着你的期望。 洛川把他护在身侧,替他挡住了周围的火焰。林景墨看着那张在火光映衬下的脸,逐渐让自己焦躁的心绪冷静。 在洛川碰上被火烧的烫热的钢铁爬梯时,他急道:“小心烫!” 洛川抓住那条铁栏杆,火势因为他的手掌向四周退却,他对他说:“有为师在,别怕。” 第20章 第二道请愿(三) 林景墨不像洛川那样不怕火不怕烫,他脱了自己的衬衫撕成两截,在手掌上缠绕着裹了两圈。 厂房的二层不像居民楼的二层,距离要比想象中的要高,看起来应该有两层半的距离。洛川身手利落,三两下就蹿到了被大火吞噬的简易电梯里。 他看了眼二层的火势,冲底下爬了一半被浓烟熏得直咳嗽得林景墨道:“你别上来,在那儿等我。” -- 第40页 这回林景墨倒是听话了,应了一声后重新爬回地面,洛川的身影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大火中。 周围只剩烈火燃烧的声音,和器材烧废了的爆破声,一个人就这么站着,多少有点骇人。 二层的钢筋被烧得通红,有些老化生锈的地方开始变得绵软。他焦躁地摸出手机,上面依然显示着跟景年的通话界面。他尝试着叫了几声,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改为了叫唤洛川的名字,想着以这种方式来告诉洛川景年所在的位置。可无论是他的周围还是电话另一头,除了火还是火。 他又尝试着叫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后,他便用衣服重新包裹双手往爬梯上爬了上去。 二层的火势比他想象中得要严重,唯一庆幸的就是洛川走过的地方有一条焦黑的路没有被火吞噬。他顺着这条路走,在经过一处软化严重的铁板地面时,忽然发出一阵闷响。 地面断开了!连着整条钢板都在摇晃。手掌触及烧红的扶手,用来包裹双手的衬衫顿时起了一阵白烟。在半边钢筋架子倒下前,跨步跳到了对面。 钢铁架与水泥地面连接的地方也有了松动,整条过道都在向下倾斜。他不得不把包着手的衬衫舍弃,让手掌攀附变得灵活。 他拽着扶手往上跑,身下是大片灼烧的火海。钢铁搭建的过道因为他的动作不断的震动,岌岌可危。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进了二层的水泥地,一路过来的铁架成了废铁,生生砸在了他先前站着的地方,激起大片火星。 汗背心,西装裤,头发手心,身上的每一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原先被水浸湿的衣服在高温中被烘干,成了一副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引火烧身的窘境。 好在水泥浇灌的二层走廊火势不像厂房四周那么大,就是烟雾浓重了些,闻多了容易让人头脑发昏。 他尽量匍匐着往地面走,可即使如此也并没有改善太多。走廊的尽头确实有个房间,不过大门敞开着,里面充斥着火焰。 林景墨又试着唤了几声景年的名字,依旧无果。 尽头的右侧有一条转弯口,整整一排全是房间,应该是早前化工厂用来办公的地方。 他扶正自己的眼镜,抬头望去,只见尽头的房门前,一个身影拿着匕首正要刺向踢门的洛川。 “洛川!小心!” 林景墨手里没武器,他咳嗽着扑向那道身影,可惜烟雾太大连个衣服边儿都没碰着。与此同时,洛川踹开了房间的铁门,锁头掉在地上,里面的黑烟熏得人看不清四周。 黑暗中,洛川冲他喊道:“趴下!” 林景墨下意识地匍匐地面,一道比四周更为强势的火焰打着转得从他头顶蹿过。两侧墙面龟裂爆破,最后冲刺着撞破了身后的墙面,生生砸出一个大洞。大量的黑色浓烟向墙面破口处往外翻卷。 林景墨深吸了口气,总算觉得昏沉的脑子好受了些。 洛川放完一击翻转手掌,手心里由火焰纹路形成的火字发红发烫,因为景年的祈愿起了效用,他的神力又恢复了些许。 他捏着手心里的那道光,猛地将其拍向地面。红色泛光的裂纹顺着手掌向地面四周扩散,像极了火山喷发时岩浆即将冷却时的龟裂模样。 四周燃烧的火焰被这些龟裂的纹路吞噬,连着烟雾也变小了许多。 林景墨来不及感慨洛川的神力,着急忙慌得跑到屋子里查看景年的情况。衣服上有大面积的焦灼,不过身体却没受到什么伤害,最多就是点擦伤,人也好好地活着。 他不禁长叹口气,一颗被提到顶点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废弃的化工厂起火不是小事,一旦爆出去对谁都不好,尤其像景年这样有名气的公众人物。导演跟经纪公司费了不少劲才压下来。 消防员赶到的时候,连着景年在内共救出八个人,其中也包括了那位新人玄光以及女主。值得庆幸的是没有闹出人命,烧掉的都是些设备器材。 不过那大火烧起的烟雾实在太大,几个在火场里的人呼吸道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住院疗养是少不了了。 林景墨在病床前看着景年出神,手里捏着手机,迟迟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洛川买了听可乐贴他脸上,把这人的魂儿给扯回来。 劫后余生,难免会让人后怕疲倦。林景墨这样的,也算正常。 林景墨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说道:“谢谢。” 他想到先前隐约看到的那位拿刀的身影,不禁问道:“你真的没有仇家吗?那个拿刀的人是谁?” 虽然最后被告知起火原因是天花板上的油渍,属于意外,可他却莫名觉得是人为。一个废弃的化工厂,怎么会在屋顶上留下油渍,又不是老居民楼时常做饭有油烟。 他也好,景年也罢,连带着整个剧组的人都差点儿被拉去陪葬。这都什么仇什么怨! “不知道,当时太黑了我看不清。” 洛川坐到他身侧,拿过问医生要来的碘酒跟创可贴,抓过林景墨被烫伤的手掌处理伤口。 林景墨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总觉得我们最近遇到的不是什么巧合。也许打从一开始,那个人就已经盯上你了。在遇到我之前,你有什么死对头或者对不起的人吗?” 手里擦着伤口的棉签停下,洛川看向林景墨,目光深邃,他极为肯定地说道:“没有。” -- 第41页 林景墨被他看得发毛,抽回手应道:“哦。”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谁也没在说话。 小吴交了医疗费,拿着大捧的鲜花跟水果从病房外推门进来。冲坐着的两人问道:“怎么样,醒了没有?” 林景墨正要回答没有,病床上的景年便悠悠转醒了。景年脸上戴着氧气罩,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哥,我看到神明了……真的会来救我……” 林景墨乐道:“眼花了吧。” 景年摇摇头:“是真的。” 林景墨看了眼洛川,然后安抚道:“你说有那便有吧。” 万万没想到,洛川的第二道请愿,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完成的。不禁感叹,难道每次都非得弄到生与死的时候,这请愿才能作数? 到时候别十个请愿还没完成,他这条小命先交代了。 景年受伤住院的事,最终还是没告诉他父母,包括媒体也封锁了消息没有对外宣告。好好的一个开机,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新戏的事必须得暂且搁置。 回去的途中,林景墨买了不少酒,红的白的都有。不过不是为了整洛川,而是为了感谢。景年能活下来,多亏了这人。 他提着两袋子酒水,嘴里叼着根香烟对洛川说道:“那个叫玄光的新人也挺惨的,事业刚起头就碰到这种事。原本还想借助景年的人气带着火一把,现在好了,必定延后。新人就是得趁着热头的时候捧,拖一拖把人气都给拖没了。” 洛川帮他拿过一袋酒,方便他拿钥匙开门。看这人叼着根烟也不抽,顺手就把那根烟从林景墨唇上拿走,往门上戳了两下给按灭了。 林景墨急道:“你干嘛?我还没抽完呢,你也太浪费了!”这都是钱啊! 洛川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推门进去,顺道说了句:“徒弟,为师饿了。” 林景墨一阵无语,想他好好的一个富二代不当,居然跑这儿来给人当保姆!最可气的是这人他还打不过,想以暴制暴都不行。 他在外卖平台上随便点了几道下酒菜,顺手从袋子里摸出瓶啤酒一口气喝干,而后痛快地感叹道:“得了,今天你立了大功,我甘愿伺候你。” 这话说得怪,在洛川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另一个故事。他笑着问道:“你打算怎么伺候为师?” 林景墨顿了顿,拉开另一罐啤酒递给洛川,说道:“你说了算,按摩还是捶肩都行。不过我没干过这种活,下手重了可别怪我。” 洛川接过啤酒喝了一口,嫌弃道:“这么淡?” “我去。”林景墨顿时觉得这小子的酒量不低,顺手拿出瓶白地给他,说道:“我还想先用啤酒漱个口,你这是上手就要二锅头?” 林景墨去厨房拿了两个碗出来,谁想洛川竟然拧开盖子直接灌。那架势活像是拿着酒缸往嘴里倒的侠士。 他顿时乐了,感情这是碰上酒友了,把他的兴致都提起来了。林景墨干脆把碗放回去,从袋子又摸出瓶白酒,拧开盖子对洛川道:“就冲你救了我弟,今后我就喊你声哥。” 他拍拍胸脯,仰头喝了两大口。而后用瓶子撞了下洛川手里的,叫道:“洛哥。” 洛川半瓶白酒下肚脸都不带红一下,他斜眼道:“叫师父。” “啊,行行行。叫什么都行,反正今天这事我必须得谢谢你。”林景墨说着又喝了几口。 他点的外卖还没到,空腹喝酒又下得这么快,难免容易上头。他的酒量不算差,可这么直接灌还是第一次。主要也从没碰到过像洛川这样的酒友。 他盘腿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沙发。作死似的又去袋子里摸出瓶红酒,冲着洛川献殷勤道:“像你这样的老古董,肯定没喝过我们这儿的红酒,有句诗怎么说来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美人催。” 洛川纠正道:“是马上催。” “你甭管是美人还是马,反正这酒,你铁定没喝过。”说着,便开了两瓶,一副要吹瓶的架势。 为了不被洛川看扁,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红着脸赞叹道:“真是好酒,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贵就是有贵的道理。” 短短半个小时,两人就消了一半,还是空腹喝混酒,纵使林景墨自称酒量好也被灌得脑袋发昏。 他甩了甩头,把脸上碍事的眼镜丢掉,拿着酒瓶凑到洛川身上,傻子似的说道:“师父,今天的事,真的特别谢谢你。” 洛川脑袋清醒,喝了半袋子混酒居然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他看着贴在他身上的林景墨,大言不惭道:“为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最好别挨这么近。” 林景墨的唇瓣离他很近,下唇处还沾着点儿没擦干的酒水,饱满润泽。拿了眼镜的双眸比戴着眼镜时看起来要清澈,洛川看着他,有些挪不开眼。一件烧坏了的T恤领口大敞,若隐若现。 洛川放下手里的红酒瓶,靠着沙发把人往身上拖了大半截,看起来就像是林景墨霸王硬上弓的挨着他。 林景墨觉得这个姿势有点难受,干脆调整了下坐姿,堂而皇之地贴在洛川身上。左手带着的手表往下掉了半截,露出一圈红色胎记。 洛川强行拉回一丝理智,说道:“你手机响了。” 林景墨放下手里的酒瓶,没去拿裤袋里的手机,转而拿过边上的拖鞋贴在脸上,大声道:“喂?放门口,我一会儿来拿。” -- 第42页 说了几次那铃声还在,他便烦躁的对着拖鞋吼道:“聋了吗?我让你放门口!” 洛川觉得好笑,帮着从林景墨的裤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摁掉,而后起身开门去拿外卖。 回头时,便看到林景墨在解自己的裤腰带,嘴里直嚷嚷:“我要上厕所,师父,你帮我扶着点,我怕洒出来。” “……” 林景墨还没来得及关门,这场面愣是让门口的外卖员看到了,不禁尴尬道:“不好意思,东西应该是齐了,先生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客人回答,急匆匆地帮洛川关上门走了。 洛川见这浑小子开始发酒疯,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对着那没羞没臊的画面拍了十几张。从解裤腰带,到站在沙发上,再到对准茶几上那碗没来得及收拾的方便面盒子…… 作者有话说: 洛川啊,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要犹豫! 第21章 厕神乃邪(一) 洛川拍完了照片,把最有意思的那张设置成了屏保。他把下酒菜放到沙发上,此时的茶几已经不能看了,好在先前的酒被放在地上没受到波及,还能喝。 他从袋子里摸出瓶啤酒,味道清淡确实跟白开水差不多。另一头解决完了的那位穿好裤子,然后把绑在腰腹上的皮带丢到地上。 他混沌地指着洛川手里的啤酒说道:“干什么呢?喝酒就得一起喝,吃独食算是怎么回事。” 林景墨拿掉手上碍事的手表,一副要撒开膀子干的架势。他拿起地上喝了一半的红酒走到洛川面前,用酒瓶跟洛川手里的易拉罐儿碰了碰。 “干杯!一口气啊,喝不完的是这个。”他对洛川比了比小指,满脸的挑衅。 洛川看他仰头喝的架势也没阻止,一口气把手里的啤酒干了。而另一头喝红酒的林景墨,在速度上明显下降了许多,剩了半个底突然打起了饱嗝。 林景墨伸手勾住洛川的脖子,哥俩好的对他无赖道:“竟然我都当你是我哥了,要不然这点发财酒你帮我喝了?” 洛川没接酒瓶,看着软成一摊泥的林景墨,趁火打劫地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帮你喝。” 林景墨听完后也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好笑。就他那直男脑子,也没明白洛川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他挨着洛川,舌头打结地说道:“你又不是美女,我亲你干嘛……要亲你自己亲,我才不要。” 洛川单手揽过他的腰,把这软得都快没骨头的人扶正,而后对这个醉鬼道:“确定要让我来?” 林景墨此刻酒精上脑,虽然觉得洛川说得不对,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反正下意识地就觉得洛川不肯帮他喝,于是道:“你要不乐意就算了,不强求。” 洛川勾唇,低头在那张喋喋不休地唇瓣上碰了碰。没想到林景墨不仅没把他推开,还在刚才洛川碰过的地方舔了一阵。 洛川有些气息不稳,他猛地堵住那张薄唇,一只手按着这浑小子的后脑,另一只手则紧抱着不容其退缩。 林景墨呜咽着说不出话,呼吸全得靠鼻子,偶尔想动动嘴皮,也被洛川强硬地控制着。他浑身软得没力,手里还捏着那只剩个底的红酒瓶,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两人的唇齿间全是酒味儿,还有洛川身上独有的那阵花香。恍惚间,林景墨好像看到了漫天的雪柳,洋洋洒洒,落花成雨。 两人微微分开,却也不是真的分开,洛川的唇瓣始终有意无意地触碰着。他在颤抖,一股难以言表的心绪在胸腔里炸开。 林景墨眯着双眼,鬼使神差地叫他:“师父……” 这一声叫的诚心诚意,不似平时那样的玩闹耍混,像是在叫一个故人。 洛川不禁惊颤,他把林景墨按倒在门口的鞋柜上,颤声道:“再叫一次。” 林景墨闻着那股花香,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在那虚幻的幻影中,他看着那个一身淡蓝色长袍,头顶竖着发冠的人再次叫道:“师父。” 洛川再次吻上那张红唇,这一次不像先前那么用力,小心又轻柔。他抱着他,亲着他,这一声发自肺腑的师父,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唇瓣分开,他有些急躁地去扯林景墨穿着的背心。 林景墨有点儿懵,他举起手里拿着的那瓶红酒,对洛川道:“帮我喝完……” 洛川看着拿酒瓶的那只手,那圈红色的胎记仿佛时刻都在提醒他两人之间的区别。他忽然冷静了许多,双手撑在林景墨的身侧,目光紧盯着身下的人,不敢在碰。 林景墨身上的背心被他扯开大半,露出大片结实的腹肌,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他愣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过那瓶红酒,一口饮尽。 林景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睡衣,依稀还有股肥皂的香气。 他顶着那头被烧坏了发型的鸡窝头坐在床上发呆,思绪平稳后,忽然从床头柜里摸出个哑铃,摆着手势看看哪个角度砸自己比较痛快。 他想起来了,那些不堪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充斥进他的大脑。 客厅里响起一阵走路声,洛川踢踏着拖鞋进来,满脸平静地说道:“我做了吐司,你要不要吃点儿?” 林景墨看着洛川嘴唇上的破口,便想到昨晚两人在鞋柜上干的那点儿缺德事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我昨天……喝多了。” -- 第43页 “嗯,我知道。”洛川靠着门框,手里拿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林景墨继续试探着问道:“你……应该也喝多了吧?” 洛川直言道:“该记得的都记得。” 林景墨脸色铁青地看着手里的哑铃,他已经在考虑是直接打死自己,还是打死洛川了。但显然前者要容易一些。 洛川觉得好笑,提示道:“刚才你弟给你打过电话,说让你醒了之后给他回一个。” “哦,哦……” 林景墨现在完全不敢看洛川的脸,他虽然记得一些,可已经忘记是他主动还是洛川主动的了。 他颤巍巍地拿过手机,屏幕亮了。上面赫然出现一张他站在沙发上对着泡面盒子嘘嘘的照片!他反复确认那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自己,因为这一段儿他可真的是半点儿也没想起来。 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发颤,血压一度飙升到了顶点。他拿起手上的哑铃,对准站在门口欣赏他表情的洛川砸了过去。 “你大爷的!”这是人干的事儿? 洛川侧头避开,平静地喝了口咖啡后说道:“火气别这么大,我还是更喜欢你抱着我非要我亲你的样子。” “你!”林景墨起身去拿车钥匙,而后拽着洛川的衣领道:“我想明白了,救命之恩什么的就此别过,苦岩寺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今天不送你回去,我林景墨就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洛川笑道:“怎么,亲完就不认账了?” 林景墨气得手抖,可却又无力反驳。原本灌酒拍丑照威胁人这一招是他要干的,到头来捉鸡不成蚀把米。 他瞪着眼睛去改自己的手机屏幕,只是当他翻开相册的时候才发现。洛川居然给他拍的还是连拍,一张张的照片翻过去,形成了一套完美的动图。 洛川凑近他,挨着这小子的耳朵说道:“你还一直嚷着让为师帮你扶着,不愿意就强迫为师亲你,为师也是被逼无奈啊。” “你胡说!”不可能的,他绝不可能喝多了变成这样。可一直以来他也没这么喝断片过,记忆断断续续,他也不敢保证洛川说的是假的。 洛川笑而不答,他便更拿不准。 他松开拽着的衣领,犹豫着问道:“真是……我强迫你的?” 洛川指了指嘴唇上被咬破皮的地方。林景墨顿时觉得自己是个禽兽,喝多了连男女都不分。场面一度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也是得亏了这时候手机响了,他赶紧接通,咳嗽一声往厨房的方向走。 电话那头小吴的声音听起来挺精神,先跟他汇报了一下景年的身体状况,而后问他要不要接跑龙套的外单。 景年得知救他出来的是洛川后,便让小吴去联系了几个跑龙套的角色过来。毕竟说好的半个月保镖,才当了一天就黄了。直接给钱他哥又不乐意收,于是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不过他认识的大多都是这个圈子的人,所以也只能找点这种外单。工资倒是还不错,一天下来跟当保镖的费用也差不多。 林景墨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想想自己的钱包,以及工作平台上空虚的订单,便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太挑剔得好。 于是应道:“行,不过我不保证我有景年那演技。” “不用不用,跑个龙套要求没那么高。你要是同意了,我就去让导演给你们留两个名额。” “成,那就多谢了。” “害,客气啥。再说了,洛大帅哥长这么好看,说不定还能被导演看上。” “他……算了吧。” 厨房的台面上放着一盘烤好的吐司,上面用番茄酱画了片图案,出自洛川的手笔。一个小人站在凳子上,然后对着底下的一个圆圈嘘嘘。 林景墨气急攻心,转而对电话里的小吴说道:“那龙套里有没有特别让人抓地三尺,头皮发麻的角色?” “额……”小吴琢磨了一阵,道:“有是有,不过……” “不用不过,就他了!洛川说他想挑战不一样的自己,越劲爆的越好。” “那……行吧,我去说说。” 林景墨看着那片吐司,从柜子里摸出一支万年不吃的辣椒酱,而后切了些香肠片夹杂着做成了看起来还不错的三明治。 而后微笑着走到客厅,茶几上被洛川收拾得很干净,偏偏就是那桶该死的泡面还留着,不过看起来不像是手机照片里的那一桶,里面也没有水渍。 林景墨把三明治递给洛川,说道:“师父,这玩意儿你应该还没吃过吧?为了感谢你帮我收拾屋子,我可是把我珍藏的午餐肉都拿来用了。” 洛川放下手里的咖啡,这小子每回主动叫他师傅铁定没好事。他看了眼盘子里的三明治,说道:“该不会有毒吧?” “你看看,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你毒死了我不也得没命。”林景墨坐到洛川边上,洛川却没拿。 他继续循循善诱:“这样,我吃一口给你看,替师父你验个毒怎么样?” 洛川道:“好啊。” 林景墨一阵腹诽,心道这人还挺精的。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虽然咬得面积比较少,可那辣椒酱还是瞬间就在口腔里充斥开了。 他强忍着那股呛人的辣劲儿在嘴里嚼着,也不咽下去,笑着对洛川道:“你看,没毒,特好吃。” -- 第44页 洛川垂目看了眼被咬的地方,忽然出其不备的一把捂住林景墨的嘴,把人按倒在沙发上。 他拽着林景墨的双手,捂着嘴的手掌微微使力,不让他吐出来。 林景墨眼睛都快辣红了,丢了手里的餐盘反抗。奈何洛川力气太大,他压根儿不是对手。 洛川道:“知道为师年长你多少吗?就你这点小伎俩,我还看不出来?” 林景墨呜咽着告饶,捂着他嘴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洛川压着他,忽然低下头,笑着往他的喉结上吹了一口气。那含在嘴里的辣椒终是抵不过外界的干扰,生生地咽了下去。 洛川松开钳制,林景墨辣得直哈气,颤着手指骂道:“你还是人吗!” 洛川直言道:“不是。” 第22章 厕神乃邪(二) 这玩意儿倒是对自己挺有自知之明。林景墨跑去冰箱里拿牛奶解辣,洛川便坐在沙发上对着他乐。 他喝完了整罐牛奶,平复心绪后对洛川道:“景年帮我俩找了份外快,是他认识的导演安排的。工资待遇跟保镖差不多,下周上工。” 对于工作,洛川没有意见。毕竟近期也没什么祈愿,闲着也是闲着。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份工作所安排的角色,居然如此的具有挑战性。 因为景年的关系,导演看到他俩时还挺客气,剧组管理服装打扮的姑娘直说光跑龙套浪费颜值之类的屁话。 林景墨只能笑着应付着,他也清楚,演员长得好看的有很多,能被这么夸纯属是因为关系户。 戏拍的是本喜剧,内容沙雕无厘头,男女主角也不是什么特别出名的演员,算是个小成本电影。 按照原计划,他们需要扮演男女主奔跑逃窜时,被不小心撞倒的路边摊贩。可因为小吴一再要求希望给个特别点的角色,最好还能露个脸之类的。于是导演便琢磨着给了个躲在厕所里偷情的丑角。 完全满足了抓地三尺,头皮发麻这个要求。 洛川看到那套丝袜短裙高跟鞋的衣服时,反复琢磨是不是自己拿错了。先不说这衣服暴露不适合男性,他这身材也根本穿不上,即便这衣服的尺码不算小。 林景墨看洛川研究衣服的模样就想笑,小吴还真是半点儿都没让他失望。要是洛川穿上了,他绝对往死里拍照,再刷成海报放家里天天供着。 他拍了拍洛川的肩膀,安慰道:“为了赚钱,委屈师父了。” 洛川挑眉,手里的那条黑色网格丝袜他是半点儿也没看明白怎么穿。而林景墨则是扮演一个打扫厕所的工人,当男女主冲进厕所时,他只要表现得满脸惊慌失措就行。 导演拿着剧本进来,眉头紧锁,边上跟着位编剧,两人似乎对剧情有所意见,商量着是否要改。 在看到洛川还没换服装跟妆造后,不禁对工作人员道:“怎么还没弄好,一会儿就要开拍了。” 打理服装的姑娘有些为难,说道:“导演,我不知道来的演员身高骨骼这么大,这衣服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他指着洛川手里的衣服:“已经是最大尺码了。” 一般拍戏的演员骨架跟身高都不会太大,只有这样才更容易上镜。像洛川这种快一米九的,很少会碰到,除非搭戏的人个子也不矮,所以剧组里大码的戏服并不多。 导演有点头疼,这配角都已经安排好了,又不能临时换人。何况来的这两人还是景年拜托关照的,换了也说不过去。 一旁的编剧看着两人,忽然一拍手掌说道:“要不这样,让这两人身份互换,主角进场后,夜店牛郎正在跟打扫卫生的人偷情,在安排点儿台词,肯定比原来的有意思。” 导演听后眼睛都亮了,手里卷着的剧本一拍,冲工作人员问道:“这打扫卫生的工服应该有大尺码的吧?” “有的有的。” 林景墨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看了眼洛川手里的女装,忍不住问道:“互换是不是不太好?这衣服……我可能也穿不下。” 他其实特想说,不行,这事他不干!说死了也不干!可想想这工作是景年介绍的,他一个跑龙套的哪有跟导演叫板的道理,所以问得也略微含蓄委婉。 不想洛川拿着那套性感女装在他面前比了比,眉眼含笑地说道:“我看挺合适,尺寸也刚好。” 原本就是两个配角,导演也不想花太多时间折腾,直言道:“就这么定了,一会儿让编剧给你们拿台词过来。” 说着,便跟编剧商量别的事情去了。 洛川拍了拍林景墨的肩膀,安抚道:“为了赚钱,委屈徒弟了。” 林景墨斜眼看他,心里把这编剧跟导演骂了一千遍。什么玩意儿说换就换,这该死的戏份台词说加就加,哪有这么随意的! 他愤恨地拿过洛川手里的性感丝袜跟短裙,气结道:“你给我等着。” 妆造师给他套上假发,而后拿了两块巴掌大的棉块过来,说道:“一会儿你就把这两个道具塞衣服里,如果不够大的话我在给你换两个。” 林景墨黑着张脸,不停地拉扯着那条动一动就能走光的短裙,踩着双难走的高跟鞋对洛川道:“你要敢拍照,我就杀了你!” 别说,就林景墨这幅男扮女装的模样还真有那么几分姿色,就是行为蛮横声音粗犷了一点。还有就是那身结实的肌肉,在网格丝袜的包裹下显得略微违和。 -- 第45页 洛川无视他的话,评判道:“牛郎要长你这样,织女也不至于背井离乡。” “……” 几番折腾后,一直到林景墨两腿大敞着坐在厕所的马桶盖上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接了这种活。 男女主还在演冲进厕所前的那场戏,他两就只能暂且在这里干等。洛川草草地看了一遍台词后,对林景墨说道:“你的戏份还挺多的,不考虑先背一会儿?” 林景墨臭着张脸说道:“两个配角在多能多到哪儿去,我记性好,等会儿随便看看就行。” 洛川看着那剧本上的台词,想劝又觉得这人正在闹脾气便只好选择了沉默。 林景墨调整了几下胸口塞着的棉块,忽然对洛川调侃道:“你好歹也是个当厕神的,这厕所偷情的事应该看过不少吧?一般这种时候,你们做神明的都会干点什么?” 洛川放下手里的剧本,靠着厕所的门框道:“不清楚,我管事儿的时候,没人会在厕所里这么干。” “也是。” 那个年代的厕所被统称为茅房,里面的设施也不像现在这么干净。谁没事会在这种地方干那档子事,这要是情到浓时不小心翻下去…… 林景墨想想都觉得好笑,他拄着墙面,问了一个一直都想问的问题:“那你究竟是管厕所里的什么?人数?还是单单就厕所?” 洛川沉默了,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靠着墙面,思绪飘到了许多年前,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到最后,他也只是悠悠地说道:“什么都管,心诚必应,与职位没有关系。”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林景墨有点儿嫌弃地说道:“你该不会就是个混子吧?”随便找个位置安排个职业,就好比现在的一些关系户一样,放着看看,听起来好听罢了。 洛川正要回应,外头的编剧忽然进来说道:“打扫卫生的,我给你在加一场戏,你跟我来。” 林景墨脱了膈脚的高跟鞋,等洛川走后才说道:“我看也没什么用,要不然怎么一个信徒也没有,十有八九就是个关系户。” 话音刚落,一道听得人喉咙发紧的沙哑声,自林景墨坐着的马桶里传来。 林景墨脊背僵直,蹭地一下从坐着的马桶上退开。侧目看去,只见一只满是水渍的手从马桶里伸了出来,苍白地手掌攀附着盖沿。让他顿时想到了某本恐怖电影里,鬼从井里爬出来的场景。 他想也未想,抬腿便是一脚,把还没被完全打开的盖子又重新压了回去。 那被夹手的鬼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听得人好一阵头皮发麻。 林景墨往那伸出的半截手上狠踹了几脚,愣是把那只鬼手给踹回了马桶里,而后身手利落地往冲水按键上一按。带着激烈的水声,愣是把那玩意儿给冲进了下水道。 他再次调整了胸前塞着的棉包,说道:“没完没了还,见天儿的活见鬼。” 确定马桶里没什么动静后,他拍着手打算重新坐下。不想刚转身,便对上了一个浑身湿透身着古装的男子。 那男子脸色苍白无血色,脖子里有一道看起来可怖的血口,像是被什么利器砍的。他咧着嘴冲林景墨说道:“厕神原本可不是管厕所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林景墨一阵头皮发麻,他猛地把隔间门关上,把这鬼东西关在了门外。让人喉咙发紧的声音又来了,那男子脚尖离地,双手攀附在隔间顶,露出颗头继续说道:“百年前,厕神有个别名,大家都称他为邪神。” 断头鬼从隔间的顶端向里面攀爬,无数的水渍从他身上顺着墙面向下滴落。他伸长了脖子凑近站在角落里的林景墨:“邪神杀人无数,集聚了世间所有的邪气。他是邪恶的象征,噩梦的元首,那把刀里藏匿了世间厉鬼,凶残至极。”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串刺耳的笑声,“小子,邪神跟着你,不过就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吃掉你的灵魂,而后占据躯体,好用这种方式继续活下去罢了。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尝尝鲜,我都快忘了活人是什么滋味了……” 林景墨双拳紧握,他强压着那阵鸡皮疙瘩,挥起一拳砸向面前的断头鬼。然而手臂穿过断头鬼的头颅,就如打在空气上一般,径直穿了过去。 男鬼脖子的断口处因为伸长的头颅被拉开,仅仅只由一条脊柱骨接连着。他笑道:“我没猜错的话,邪神已经把你的命拿走了。杀了你,那都是迟早的事。” 林景墨喉结滑动,他承认,有那么一刻,他开始相信这鬼东西说的话了。 男鬼瞪大双眼,瞳孔扩散,对林景墨循循善诱:“看着我的眼睛,让我带你离开这个世界……” 林景墨眼眸低垂,忽然拿过角落里通马桶的塞子对准断头鬼的脸怼了过去,嘴里还顺道骂道:“我看你个锤子!” 果然,在鬼没有防备的时候,这些外界的东西是可以碰到的! 男鬼有些震惊:“不可能,为什么会没用?你怎么还会清醒着?” 林景墨踹开隔间关着的门,而后用马桶塞把这鬼东西摁到地上。与此同时,被拉去加戏的洛川推门进来,看到地上被摁着的断头鬼,挥掌抛出一阵火光,眨眼间将那鬼东西烧成了灰烬。 洛川拽过林景墨护在身侧,问道:“没事吧?” 林景墨丢掉手的马桶塞,反问道:“你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你杀过人?洛川邪神。” -- 第46页 第23章 厕神乃邪(三) “谁告诉你的?”洛川拽着他,皱眉道:“不要相信鬼说的话。” 林景墨搓了把脸,他确实草率了。无论是鬼还是洛川,所有的事都是突如其来,过去是干什么的,出现在他周围又是为了什么,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仔细地问过。 洛川叹气道:“我没杀过人,所谓的邪神,只是过去的称呼。这鬼会说话,必有蹊跷,不要被他三言两语就蛊惑了。” “我……” 林景墨正要说话,导演便带着两位主演进来了,他冲林景墨说道:“台词都记住了吧?没问题我们就开始了。” 林景墨一阵头疼,急忙翻剧本,他还真把台词的事给忘了。只是这一看可不得了,上面的台词真是羞燥得让他差点儿掘地三尺。 他被半推半就地拉进厕所隔间,只能暂且先把断头鬼的事放放。 按照剧情走向,男女主奔跑着躲进厕所,而他则跟洛川在厕所的隔间里没羞没臊,还得叫得比较大声激烈,必要时需撞击隔间门让人误会。 在追逐男女主的演员冲进厕所时,他跟洛川衣衫不整地从隔间里摔出来。大概就是如此。 林景墨单手捂着头快速浏览台词,记是记住了,就是实在有点儿说不出口。相比较下洛川的台词明显要正常得多,所谓的叫也都是他这个角色要干的事,这不是造孽么! 导演正在外头讲解等下主演们要注意的事项,林景墨则铁青着脸跟洛川在隔间里干瞪眼。 洛川单手支在门板上,学着剧本里写得去撩林景墨戴的假发,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宝贝儿,我等不及了。” “……” 林景墨满脸地嫌弃,按常理,他的下一句台词应该是“老公,我也是”。可那话在喉咙里卡了半天,牙齿咬得咯吱响,就是死活说不出口。这都什么该死的恶趣味!要不是导演跟景年认识,他现在就能把剧本扔地上。 洛川低着头看他,额前的刘海半垂着遮住半边眼睑。他挑高了眉头,嘴角含笑的在林景墨耳边小声道:“该你说了。” 林景墨握紧自己随时都可能出拳的手,思绪回忆到断头鬼对他说的话。邪神杀人无数,他是邪恶的象征,那把被供在神龛里的长刀他也是亲眼见过的。 还有拿走他的命的事,洛川也曾亲口对他说过。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会相信断头鬼说得鬼话。 “老……”他深吸口气:“……老……” 这可真是要了他老命了,他要原本就跟小吴一样也就算了,大家都是男人,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关键这还只是第一句,后面还有好几句让他想撞墙的话,这可让他怎么说!怎么说!! 隔间外的门被导演敲了三下,喊道:“都准备好了没?一会儿我喊开始,你们就开始念台词表演,等我喊撞门,你们就从隔间里摔出来。” 导演没给林景墨犹豫反驳的机会,跟几位演员示意后就喊了开始。两位主演惊慌失措地冲进厕所,也就是林景墨跟洛川的隔壁。 与此同时,洛川拽起林景墨仅用吊带支撑着的低领,猛地将他推在门框上,因为手劲太大,他塞在胸口的两个棉块掉到了肚子上。 林景墨对于这种演戏时的临场应变能力极差,下意识地喊了句:“胸掉了,你别这么大力。” 洛川:“……” 隔壁男女主:“……”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台词,慌忙闭嘴把棉块塞回原处。然而导演却并没有因此而喊停,导演不喊他们这些演员就不能停。 关于这一点,在先前加戏时有跟洛川特地交代过。于是洛川顺着剧本上的话说道:“宝贝儿,我等不及了。” 手指攀附上林景墨的脖子,拇指划过那张抹了口红的双唇。不过口红有些劣质,随便一碰就有大半被擦到了嘴角旁,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狼狈跟性感。 林景墨眼睛瞪圆了,那句“老公,我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门外的导演皱着眉头,正想着要喊停,便听到林景墨惊叫一声,大骂道:“疼,别捏啊!都红了……” 林景墨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手臂,洛川这混账玩意儿居然下手那么狠,他的肱二头肌差点儿报废。他这人脾气性格本就不好,何况从来也没人敢像洛川这样对他,于是反手挥起一拳便冲洛川的脸砸了过去。 洛川轻巧避开,那一拳生生砸在了挡板上,动静还挺大。洛川钳制住他的双手,而后高举过头顶压在门板上。嘴里继续念着那该死的台词,他道:“喜欢我这么碰你吗?” 林景墨赤红着眼,脱口而出便要来一句脏话,洛川似乎看出来他要说点儿什么。百忙中腾出手捂住了林景墨的嘴,而后按照剧情要求,解了那条大码的超短裙,用手掌撞击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摄影师的镜头主要还是拍男女主,随着隔间的动静慢慢往下推近,在挡板下露出两双令人遐想的脚。 站在导演边上的编剧忍不住出声道:“玩儿得这么野么?” 导演摆手道:“没事,本来台词也是临时加的,效果到了就行。” 洛川压低了头,在林景墨的耳边小声提示道:“你得抬一条腿去踹门,剧本上是这么写的。” 林景墨双手被控制着,嘴也被捂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没给他一个跟导演说停的机会。 -- 第47页 洛川见他不愿配合,于是只好帮着抬起林景墨的一条腿,不过这小子反抗得厉害,不用他帮忙两人制造的动静就足以达到撞门的效果。 林景墨的一只高跟鞋被甩的掉在了地上,从外头来看,这架势是活活要把厕所都给拆了。 洛川极为敬业地说了他下一句台词,他问道:“宝贝儿,我厉害吗?” 林景墨用唯一那条用来站立的腿去踢洛川小腿,洛川见这人德行也不是办法,于是将林景墨翻了个面摁在门上,在用膝盖去踢撞那扇锁头都快要掉了的门。 导演见差不多了,便示意扮演追逐男女主的演员冲进去。而后拿起喇叭对立面的二人喊道:“可以撞门了。” 谁想那原本扯着门锁丝线的道具组人员还没来得及拉线,便看到隔间里的两位撞破门框,直接从里面摔了出来。 两人衣衫不整,神情慌乱,尤其是被洛川压在底下的林景墨。唇妆半花,短裙撕裂,胸口塞着的两团棉块很是不合时宜地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演得可真是活灵活现精妙绝伦,以至于导演跟编剧都下意识地认为他两乃是本色出演。 林景墨脱了戏服换回汗背心,手里捧着盒加了红烧肉的盒饭,以及导演给他加的两百块钱工资。 洛川把自己饭盒里的那只鸡腿夹到林景墨那儿,贴心的解释道:“为师也是跟着剧本来的,谁知道你反抗得这么厉害。” 林景墨没出声,毕竟今天这事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见天儿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斜眼看着边上吃饭的洛川,好似没有半点儿防备。他往手上抹了点儿饭盒里的黑胡椒酱,身手极快地往洛川脸上抹。 不想这人手里的筷子还没丢,反手就把他那只作乱的手给擒住了。这反应能力实在太快,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出手阻止,而且看起来很轻松。 林景墨想到了那把放在神龛里的长刀,这人的功夫绝不仅仅只是眼前看到的这些。他抽回手,冲洛川道:“邪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被称为邪,又如何会成为神? 洛川看着他,没有直接问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怕吗?” 林景墨被噎了话头,洛川这么问,是承认了那断头鬼说的话了?“邪”这个字,无论是组词还是本意,都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可你要说他怕不怕,都相处这么多天了,说怕好像也有点儿太晚了。 洛川放下手里的饭盒,解释道:“在我们那个年代,有很多地方跟人是不被神明庇佑的。比方说青楼、赌坊、乱葬岗,又或是一些屠夫、杀手。如果他们要求神或者供奉,求的便是邪神。” 他拉开身上闷热的戏服拉链,继续说道:“而类似这样的地方,各地都不占少数。到后来,人们便觉得邪神是专门用来庇佑恶事的,于是祈求的人大多都是作恶多端的人。黑店也好,盗匪也罢,邪神这个名头从最初护佑神明不管之人,变成了管辖恶人的象征。 但事实上,既被封神便不会纵容恶人之事,该罚便罚,该惩戒的一样要惩戒。也许是这些人太久不被庇佑,又或是恶人也需要一处寄托,所以即便不灵,他们也依然供奉。 撇开他们做的恶事不说,被供奉期间,倒是没有一个会说邪神不好的。相反,他们祈求时,反倒更为虔诚。” 林景墨想到了先前求出轨不被抓的那位。确实,撇开祈求的事情本身而言,相对其他刷屏的祈愿确实更容易变成绿色。 他不明白,为什么恶人在祈求时反而要比其他人心诚。难道是物以稀为贵,又或者是他们的欲望更为强烈? 洛川指着他们刚才拍戏的那间厕所,“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座青楼,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改建成了厕所。这些不容于世的风月场所,被拆除后大多都被改成了公厕。” 林景墨:“所以,厕神这个称谓,也是因此而来?” 洛川冲他笑道:“是。” “那所谓的杀人无数,其实也不是邪神的问题,只是祈求的人可能是个刽子手?” “可以这么理解。” 林景墨顿时长叹出一口气,他干笑道:“果然鬼的话不能信,我就说,都被叫做神了,怎么会去干缺德事呢。” 洛川两手交叠,脸色凝重。林景墨在厕所遇到的那个鬼,看模样死了至少百年。死了这么久的孤魂野鬼,别说是说话,就连行动都不一定能来去自由。那鬼究竟是受了谁的意,而那个在暗中要对付他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第24章 特殊快递(一) 跑龙套的工作结束后,导演给了林景墨一张名片,示意下回缺人还叫他们。林景墨想也未想,当场就给婉拒了。 这活还真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干的,再说洛川的存在最多也就一年,一年后那祈愿无论能不能完成这人都得消失。 想到这,他居然莫名的有了点失落。可在仔细想想这人对他干得那些事儿,又把这年头给打了回去。 回到公寓,林景墨便开始忙碌地敲起键盘,两条长腿交叠着架在茶几上,嘴里叼着根吃泡面用的叉子,与接单平台上的顾客交谈着价格。 可能是对方的价格压得太低,林景墨时不时地就要骂上两句。 洛川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浑身都冒着热气跟水珠。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解渴,而后坐到林景墨边上打开电视。 -- 第48页 林景墨暗骂一句合上电脑,仰头靠在沙发上长吁短叹。他的目光随着洛川喝啤酒的右手来回摆动,手腕上一条红色编织绳尤为吸引他的目光。 这红绳款式简单普通,许多卖编织手链的地方都有。他百无聊赖地伸手去摸,本是打着看看有没有饰品的本意,不想手指刚刚触及,洛川便反射性地挪开手,好像被碰到了逆鳞一般。 他顿了片刻,说道:“怎么了?我就看看,瞧你宝贝的样儿,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洛川没搭理他,只是把手挪开离他远了一些。 本来也就是个无心之举,可难得看到这小子这么抵触,他顿时就来劲儿了。反手拽着洛川的手臂便要去扯那条红绳,洛川不像往日那般与他见招拆招,竟是直接挥手将他打开,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严肃。 林景墨有些烦躁,也说不上怎么就心里蹿起了火,没好气道:“宝贝什么呀,难不成你情人送的?” 洛川看着他没说话,林景墨愣了片刻,问道:“真是你情人送的啊?啧,那你就直说呗,这有什么好藏的。” 他坐回刚才的位置,用胳膊肘撞了几下洛川,说道:“你什么时候的情人?长得漂不漂亮?有照片没有?你别不好意思,都这个年纪了,有女朋友也很正常,我就是挺好奇的,你们这些神明交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像不像敦煌里的飞天仙女?” 林景墨问了一大串,其实以他的性格,一般都懒得问这些。就好比景年要是告诉他交了女朋友,他十有八九最多就回个“哦”。 可洛川……他还真挺想知道的。 洛川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好看多少,他无视这些问题,反问道:“你交过女朋友?” 林景墨半张着嘴,道:“那肯定有啊。” 活了二十四年,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谈什么女朋友了。可要是有人这么问他,他必定得说有,要不然多丢人。 虽然这么些年也不是没女孩子喜欢,就是当初他一心想着创业,等有所成就后在谈男女感情。不想这一拖,就拖到了他的公司倒闭,口袋里没钱,更加不敢想了。 洛川的眼神逐渐阴沉,问的语气也成了质问。“交过几个?亲过没有?” 林景墨乐道:“那太多了,两只手加起来都不够。肯定亲过啊,谁谈恋爱不亲啊,我又不是和尚。” 洛川的拳头紧握,他忽然站起身往门那儿走。 “干嘛去?大晚上的。”林景墨嘴上这么问倒也没阻止,翻开茶几上泡好的泡面,用叉子翻了几下。 然而那一叉子面条还没来得及塞嘴里,洛川又折了回来,拿过那桶泡面走进厕所里倒了。 林景墨骂道:“你干嘛?好端端的发什么火?” 洛川捏扁了泡面盒子,冲这混账小子沉声道:“除了亲还做了什么?” 林景墨一阵无语:“什么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不是,你什么意思?聊个对象还能把你聊上火了?” 洛川脱了身上的浴袍换上T恤,抓过茶几上的钥匙黑着张脸摔门走了。 林景墨觉得莫名其妙,冲着那紧闭的门骂道:“有病吧你。” 他把手里吃泡面的塑料叉子扔进垃圾桶,脸色难看地去厨房拿新泡面。外层的透明薄膜拆了一半,忽然将整桶泡面砸到了墙上。 他双手撑在灶台上,满脑子都是那串红色编织绳。 林景墨在沙发上睡了一宿,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没见洛川回来,烦躁地搓了把睡乱的头发去卫生间刷牙。 他对着镜子骂道:“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一个破编织绳护的跟个宝贝似的,问两句就摆脸色,还冲我发脾气。” 他喝了口水漱了一阵后吐掉。“我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我是谁啊?我可是堂堂林氏集团的大少爷,要房有房要钱有钱,什么样的朋友交不着!就他这样的,随便挥挥手都能舔着脸上赶着跟我当兄弟。 走就走,走了更好,走了我耳根子都特清静。”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他赶紧拿毛巾擦了把脸跑去开门。大门打开,他佯装生气地说道:“你还知道回……” 话说一半他顿住了,门外站着个女人,约莫四十来岁,看起来保养得不错,皮肤白皙一身名牌。 他有那么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就是下意识觉得眼熟。 女人冲他笑道:“儿子,你怎么看到我也不叫人啊。” 林景墨顿时跨着张脸,没好气道:“你来干嘛?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哎呦,你怎么看到妈妈就这么副面孔,妈妈又不是坏人。”女人推开他的手,自顾自地走进公寓。 林景墨没关门,他靠在门边看这女人参观他的房间,直言道:“我妈叫夏曼,你别乱叫。” 女人听自己的亲儿子这么说也没生气,拿着那只价值好几万的包包坐到沙发上,满脸无奈地说道:“妈妈知道你生气,可我当初也是没办法呀。要是带你一起走哪里养得活你。奶粉、尿不湿,你都不知道有多贵,你……” 林景墨:“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女人垂目看了眼茶几上堆满的食物垃圾,笑道:“我本来也不想找你的,可你那弟弟比你还不通人情,我都说不上两句话就被他助理赶出来了。” -- 第49页 “你去找景年了?”林景墨说话的分贝都调高了好几分,“你找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你儿子!” “所以我不是就来找你了吗,妈妈知道你创业困难,所以才去找得景年。”女人冲他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从看到这女人的第一眼起,林景墨就大概猜到是为了点什么事儿了。这女人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是为了钱。 “我没钱。”他果断地打断道。 女人摸着手里的皮包,“我知道,所以也没直接问你要。” 林景墨看着女人,这个从血缘上被称为他母亲的人,真是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厌恶。 他道:“当初我妈给了你五百万息事宁人,我爸私下也给你陆陆续续打了快一千万,这么多钱还不够你花?这才过了多久又来要钱?你又想要多少?五百万还是一千万?” 女人道:“你先别生气,我要得也不多。”她冲林景墨比了三根手指,“你放心,这次拿了钱我一定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妈妈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林景墨冷哼一声,鄙夷道:“三千万?你怎么不去抢?” 女人显然对这个数字不满意,说道:“三千万哪里够啊,现在的市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再次比了比手势,“三个亿,对于林家来说都是小钱。” “你是不是疯了?三个亿?你当我们家是印钞的啊!”林景墨的眼睛都快瞪直了。 同样是女人,同样是做娘的,为什么夏曼像个天使,而他的亲生母亲,却像一个永远也无法满足的吸血鬼。 女人收起了之前的好态度,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可以问景年要啊,他一个大明星,这点小钱根本不会在意的。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景年的公司闹,把家里的那点儿破事全翻出来。他妈妈当初可是当得小三才把我挤走的,你最好搞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要不然当初那五百万哪里会这么容易给我,你还叫她妈,你这叫认贼做母。” “你放屁!”林景墨气结,他一把拽过女人的皮包往门外拖,嘴里嚷道:“到底谁先有的外遇,要我带你去查案底吗!你养小男人赌博的事人尽皆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 我生病一个人的时候,陪着我的都是夏曼,那时候你在哪儿呢!读书的时候,开家长会、运动会,夏曼宁可丢下自己的儿子也要来陪我!我问你!那个时候你又在哪儿呢!!” “你干什么你!你这么对我是会遭天谴的!” 女人的力气没林景墨大,一拖二拽的就被拉到了门外,走廊里听到动静的邻居跑出来看热闹,前前后后围了不少人。 女人一看人多,便扯着嗓子大喊道:“大家都来看看啊,儿子打亲娘了,天打雷劈啊!我十月怀胎,生他的时候差点儿命都丢了,到头来就养出这么个儿子……” 林景墨的眼眶通红,可除了拖拽,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女人扯着包带,嘴里嚷着各种他子虚乌有的罪行,面露苦相,试图博得他人同情。 可惜现在的人不像从前,看戏从来都只是看戏,别人的家事谁会来参合。只要不把事情闹得太大,也没人会来插手。 女人见这一通喊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反手便去打拽林景墨。 林景墨的手臂挨了几巴掌,火气被冲到了顶点,他握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还手。 就在女人扬起手掌要打在林景墨脸上时,手腕忽然一紧,紧跟而来的便是响亮的一巴掌。 女人愣怔片刻,而后愤恨的回头。那抬手阻止她的,是一个跟林景墨差不多大的男人,而给她耳光的却是那位始终对她趾高气昂的夏曼。 洛川站在林景墨身侧,拧眉道:“没事吧?” 林景墨摇头:“没事。” 夏曼一身白色旗袍,光是站在那儿便有一股女人无法比拟的气势。她目光狠厉,神情坚定,踩着一双高跟鞋站在林景墨身前。 她道:“我的儿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 第25章 特殊快递(二) “什么你的儿子!他是我生的!”女人气红了一张脸叫嚣着。 夏曼拿出手机提示道:“你跟你合伙人开的公司被爆出卖假货,林伟国私下拖了关系帮你压着,赔了不少钱。你如果再来我儿子这儿闹,我现在就一通电话把你供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林景墨,这个女人几次三番的无赖行径早被告了八百回,哪里还会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占便宜。 女人显然对此事有些忌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冲几人道:“今天不给也行,改天我去闹了别说我没给过你们商量的机会。” 她瞪了眼被夏曼护在身后的林景墨,骂了句白眼狼便按开电梯走了。 夏曼整理好情绪,转头对林景墨说道:“景年给我打电话了,我就猜到她会来你这儿。” 林景墨叹了口气:“进去说吧。” 夏曼环顾着林景墨住的公寓,笑着感叹道:“我跟阿姨不在,你就把房间弄得这么乱。要不让阿姨来你这儿,总住在这种环境里容易生病。” 林景墨匆忙收拾茶几,以及地上乱扔的衣物,而后对洛川道:“帮我妈倒杯水,我忘记洗杯子了。” 夏曼笑道:“不用不用,你们倒自己的就行。” 林景墨把衣服扔到卫生间,而后把门一关,对夏曼歉疚道:“对不起,听说那女人去景年那儿要钱了。” -- 第50页 提到林景墨的这个亲妈,夏曼也很无奈,可又不能做得太极端,毕竟还带着层血缘关系。闹得太难看,影响最大的还是景墨。 这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对于她而言跟景年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什么事是需要在两个儿子之间做抉择的,她一定会优先考虑景墨。 但也正因为这样的优待,反倒让景墨产生了自己是个外人的错觉。究竟是该在进一步还是退一步,她也拿捏不准。 夏曼接过洛川递来的咖啡,对两人柔声道:“都别忙了,我一会儿还得去趟公司。” 林景墨垂着头,因为生母的关系,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他胸腔里憋着口气,冲夏曼再次出声道:“妈,对不起……” 夏曼笑道:“没事的儿子。她若下次还来找你,你就给我打电话。” “嗯。”林景墨应道。 在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夏曼喝了口咖啡,拿过手提包说道:“那我先走了,这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大人的事与你无关。” “……” 林景墨把夏曼送走后,满脸阴郁地回来。正好看到洛川在翻他手机,顿时把未发完的火气撒到了洛川身上。 他夺过手机,没好气道:“看我手机干嘛!不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乱翻吗!” 手机里并未打开任何东西,只有一通未接来电。洛川只是刚好拿起手机考虑要不要接而已。 他有些烦躁的关了屏幕,也没道歉,转了个话题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洛川看着他,同样没给什么好脸色,他反问道:“你希望我去哪儿?” 林景墨看着洛川手腕上的那串编织绳,无所谓道:“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不在,我一个人睡得都舒坦。” 洛川沉默着没出声,有些心浮气躁。也许是因为他现下没什么神力跟凡人一样,所以连情绪起伏都逐渐变得像个普通人。很多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景墨烦躁地搓了搓头发,跑去房间里摸出一只从前用过,后来被他淘汰的旧手机扔给洛川。 他别过脸,说道:“反正我也不用,给你了。下回要是不回来,至少给我打个电话。” 洛川摸着那只手机出神。 林景墨去厨房拆泡面,而后端着两桶泡面放到茶几上,顺道给洛川拿了听啤酒过来。 洛川摸着手腕上的红绳,鬼使神差地问道:“你希望我走吗?” 林景墨顿了片刻,这要是换成半个月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说“赶紧的”,顺便在开两瓶香槟庆祝庆祝。可现在……他居然不能豪爽地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拿叉子戳了几下半熟了的泡面,说道:“不走……也可以的……”而后埋头塞了几口面,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洛川笑了,他拿过另一桶泡面,冲那浑小子说道:“你手机响了。” 林景墨点开手机,是刚才那通未接来电的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上面是一张景年从公司出来上车时被偷拍的照片,下面还配了一行字,写道“三亿,一分都不能少。” “操。”他关上手机,脸色难看。 没多久,那号码又发来了一条,里面是一篇文章。大致内容写的是景年母亲如何当小三,拆散别人家庭,夺夫夺子的内容。 文字写的声嘶力竭,不知道的人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可只有当事人清楚,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污蔑,不仅颠倒是非黑白,还添油加醋。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景年是个公众人物,而且目前事业前景一片大好。这文章一旦发出去,无论真实与否都会对他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林景墨巴拉了两口就没心情吃了,他犹豫再三还是给这女人回了一条。他道:“给我点时间。” 他沉默一阵,给小吴打了通电话。 “上回你说景年给我介绍他们公司系统代码的活,现在还缺不缺人?” 小吴顿时兴奋道:“你肯接了?缺啊,正规公司开的价格太高了,一直都找不好人。” “那个……要不你去帮我说说,开多少都行。” “行啊,这钱给别人还不如给你,我早说了让你来。” 林景墨有些不太好意思,琢磨一阵后还是决定问道:“还有就是……你有没有认识买公司的人,我有个废了很久的游戏公司,如果有人要的话,你帮我卖了吧。” 那公司曾经花了他无数心血,倒闭后一直闲置着。房子是他的,里面还有很多现成的设备。原想着等赚够了成本东山再起,现在想想,放着也只能是放着。 小吴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不过别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参合,于是道:“行,我帮你问问。” 小吴的办事效率很快,这边刚定好,隔天就喊林景墨去公司做系统。影视大楼的内部系统流程很繁杂,不像做苦岩寺的APP那样,两三天就能完成。跟公司签了合同后,他几乎整个月都得泡在那儿。 洛川的厕神后台里依旧没有新的绿色请愿,闲着也是闲着,林景墨便让他跟着一起过来帮忙打下手。比方说买个饭,又比方说整理一下资料什么的。 说实话,反过来使唤洛川,他其实觉得还挺爽的。有时候代码写得头疼疲惫,他就开始折腾洛川,一会儿要奶茶,一会儿要零食。 洛川提了一袋冰镇的饮料放到桌上,手里拿着张大楼门口贴着的招聘广告。他目光深沉道:“这大楼在招打扫卫生的,一个月五千。” -- 第51页 林景墨盯着电脑屏幕应付道:“你想干就干,我没意见。”说着,还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洛川两手撑在办公桌前,忽然叫道:“林景墨。” “嗯?”林景墨依旧没抬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飞驰。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墙上的时钟指在九点的方向,早已过了大伙的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走廊里的灯也只开了半边。 洛川再次出叫道:“景墨。”这一次没有带姓。 林景墨有点儿烦躁,他抬头道:“有话就直……” 话还未完,洛川倾身向前,而后半垂着眉眼侧过头。他摘掉林景墨戴着的眼镜,封住了那张红唇。 林景墨瞪圆了一双眼,有那么半刻他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洛川半垂着的长睫。 洛川浅尝辄止,他直起身对林景墨道:“有人告诉我,如果犯困的话,用这个方法可以提神。”他把眼镜塞回林景墨手里,而后轻笑着走了。 林景墨手抖的去摸衣服里放着的香烟,按了几下打火机也没能把烟点着。他叼着根烟愣怔许久,忽然骂道:“脑子被门夹了吧?” 这是能随便亲的吗!他两可都是……都是…… 狗屁提神!哪个王八蛋教的!!? 林景墨抓乱了头发,脑子里全是洛川亲他的画面。从眉眼到鼻梁,还有那略微带有温度又柔软的薄唇…… 不不不!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洛川……洛川他……这人是不是因为这几天老被使唤,所以就想出了个新法子来整他? 对,一定是这样。绝不是喜欢!绝对不可能是喜欢!!!是……喜欢吗? 他打开桌上放冰镇饮料的塑料袋,本想喝上几口冷静冷静,不想那瓶子上贴了一张便签。上面画了幅小图,一个小人站在凳子上,对着地上的一个圆圈正在嘘嘘。 “……” “…………” “………………” 他大爷的,这混账玩意儿果然是在耍他! 他把便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打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要玩儿是吧,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 帆梵繁、絮絮点灯 小可爱送的鱼粮~ 之前赠送鱼粮忘记感谢了,这里一起补上~(づ ̄3 ̄)づ╭?~ 日更的时间改了哈,晚上七点准时更新,早上就好好睡觉吧。 第26章 特殊快递(三) 接连半个月,林景墨的系统总算做好了大致框架,他抱着笔记本在大厅前台测试漏洞。 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两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上班时间比其他人都早,从坐下开始便一直在补妆讨论化妆品。他一个男的也听不懂,有时候想让她们试试系统也插不上话。 他打了个哈欠,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洛川发来的短信,示意他应聘成功,一会儿就能打卡上班。 他草草回了个知道了,继续测试系统。 大楼里开始陆续有上班的人进来,两位前台姑娘立马停止聊天站起身迎接。上班打卡地系统因为林景墨的关系,这段时间都用不了。除了常规的大楼工作人员,明星的行程必须在前台做登记。 所以短短几分钟内,前台这里便排满了人。有些是助理帮忙写,有些是明星本人。 林景墨被一堆帅哥美女围着,一时间有点儿不太适应,只能埋头看电脑装作不在意。 他的笔记本上被人敲了两下,抬头看去,是拿着咖啡的景年。景年喝了口咖啡,说道:“我都听妈说了,你还好吧?” “嗯,没多大事儿。”林景墨应付道。 “真没事?那我怎么听小吴说你要卖公司,还突然接我帮你找的工作。是不是那女人威胁你了?” 见他哥没应他,他又说道:“你要是真有困难,我可以先给……” “我好得很,也不缺钱。你管你自己工作,那女人要是再来找你,你直接把人轰出去就行。” 两人说话的音量不大,可即便如此还是时不时地有人侧头看他们。娱乐圈里鱼龙混杂,屁大点小事传到别人耳朵里分分钟都能变成好几个版本。 林景墨制止道:“你赶紧去上班吧。” 景年摊手:“我今天没事儿,就下午拍点杂志写真。知道你在这儿,特地来陪陪你。” 林景墨拿过景年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说道:“很用不着,有洛川陪着我就够烦的了,你别来参合。” “烦?怎么会呢?”景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昨晚你两……”他用两拇指比了比,笑道:“我都看见了。” 林景墨顿时脸红了个透,他一把捂住景年的嘴,而后圈着人脖子往角落里压。他紧张道:“看到什么了你?别胡说八道,昨天大楼里人都走完了,你怎么可能看得见?” 景年想笑却硬憋着,他道:“我就随便说说,哥你这么紧张,看来是真有啊?你两玩儿得挺刺激啊,办公室恋情……” 林景墨红着脸站直脊背,左右看了圈确定那些登记的人没往他们这儿看,于是沉着张脸问道:“是不是你教的?” “什么我教的?”林景年明知故问,“哥你别冤枉我。”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这小子放个屁他都知道什么味儿,稍微动动脚趾都能猜到。洛川会主动亲他,十有八九就是这小子教的。 -- 第52页 景年见他哥满脸的不相信,便破罐破摔地说道:“我这也是替你们着想,就你两那文火煮青蛙的架势,猴年马月能上热恋期。” “狗屁……你知道什么……” 景年站在外侧,一眼便瞧见了拿着拖把水桶来大厅上工的洛川,毫不顾忌前台还有人,冲洛川打了声招呼大声道:“嫂子,我哥说他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 林景墨圈着这混账的脖子,抬手捂都来不及,频频引来其他人的侧目。他涨红了一张脸,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皮痒了,正好最近没人给我练手。” 景年冲洛川继续嚷道:“他就是面皮子薄,不好意思自己说。”他拽着他哥的手,翻身从钳制的臂膀里钻了出去,临跑上楼了还不忘对他哥做一个亲吻的动作。 林景墨轮着手里的鼠标砸了过去,那混账小子闪身躲进电梯里跑了。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闹腾,瞌睡都醒了。 前台排队的人火速登记完去上班,两位前台姑娘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洛川挑眉看着他,捡起那只鼠标对他道:“别乱丢垃圾。” 林景墨夺过鼠标,脸色不怎么好的说道:“以后景年对你说什么都别信,唯恐天下不乱。” “哦。”洛川拿着拖把走到水桶那儿浸水,等林景墨坐回前台了,他忽然对他说道:“下回要是想我了可以打电话,这么多人,稍微注意点。” 这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见。林景墨按着鼠标的手都抖了,这一天天的,不短命都没人信。他垂着个头,代码都来回敲错了三四次。 笔记本的翻盖又被敲了三下,他条件反射地骂道:“滚滚滚,皮痒了直说,别说我不顾及你的偶像形象。” 话说完了,那只手的主人冲他笑道:“哥哥好像火气挺大?” 林景墨赶忙抬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景年。” 说话的小伙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跟景年一样被困在火场里的玄光。这位新人他印象深刻,说话温和会来事儿,看到谁都是一张笑脸,亲和力极强。 玄光提起一袋刚买的冰咖啡,分发给前台的两位姑娘,顺道给他也买了一杯。嘴巴也甜,见人就喊哥哥姐姐,就这么个帅小伙不招人喜欢都难。 林景墨接过咖啡,再次抱歉道:“刚才的话你别放心上,我跟景年常这样,所以说得有点儿糙。” 玄光两手搭在前台上,凑近他的脸仔细看了一阵,忽然笑道:“哥哥长得也不赖,怎么不跟景年一样来娱乐圈?” 林景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不是这块料,你们这个行业,又不是长得好看就行的。” “倒也是。”玄光侧头看了眼拖地的洛川,回头问道:“可当个打扫卫生的,未免也有些太屈才了。” 林景墨干笑一阵,刚要解释只是临时工什么的,玄光便抓着他的手热情道:“我会看手相,哥哥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林景墨刚收了对方的免费咖啡,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道:“行,你随便看。” 玄光笑着展开林景墨的手掌,一副严肃的表情看了半天,一会儿用手摸摸上面的纹路,一会儿又摸着下巴长吁短叹。 看手相这种玄学的东西,林景墨向来不信。可看这小子的模样,又好像真看出了点什么来。 玄光指着他手掌上的其中一条纹路摇头道:“相比较事业跟命,哥哥的姻缘线明显要淡许多,而且边上有一条单独的枝杈。看来……”他抬起头,眉眼含笑地看着林景墨,“注定是不会有女朋友了。” 那道眼神实在太过意味深长,纵使林景墨在这方面是个木头,也能感觉到玄光言下之意是要对他说什么。 他猛地抽回手,尴尬道:“我只是现在不想,女朋友什么的,总会有的。” 玄光站直了身体,冲他笑道:“哥哥几点下班?如果方便的话,不如一起吃个饭,我在帮你看看其他的线。” 林景墨侧头看了眼坐在边上的两位前台姑娘,这两人喝着咖啡,全然一副听不到的模样。也真是见了鬼了,这影视大楼里的人,接受能力都这么高的吗? 男人对男人,在他们看来好像司空见惯。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其他人都有问题? 玄光见他不答,又继续说道:“或者给我留个电话也行,什么时候方便了告诉我。” 洛川手里捏着拖把,边上放着的水桶忽然被打翻,黑色的脏水溅了玄光两裤腿都是。他用拖把在这人脚边拖拽,嘴上没什么好气地打断道:“抱歉,打扫卫生没看到人。” 打翻的水不少,浇了一地。 玄光的经纪人正好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两快递。见洛川那明里拖地暗里欺负玄光的样儿,气得忙上前指责道:“怎么洒的到处都是,会不会拖地啊?” 经纪人拉过玄光,一身白花花的休闲装上全是黑色的污渍,尤其是鞋子跟裤腿,都湿透了。 林景墨拉过故意干坏事的洛川,冲两人道:“实在对不起,这是我朋友,他第一天上班还没习惯,不是故意的。要不这样,这衣服我赔你。” “什么不是故意的,拖个地还需要习惯?干嘛,十指不沾阳春水啊?”经纪人气结道:“玄光的这身衣服下午还要拍写真用的,法国设计师高定款,你赔得起吗?” -- 第53页 经纪人越说越来火,冲前台的两姑娘说道:“打扫卫生的经理是谁,把人叫来,这人不行,赶紧给我开了。什么东西,一个打扫卫生的也能来大厅。” 林景墨原本还满怀歉意,可这经纪人说的话实在难听,顿时一股火烧心头。他猛地往经纪人的胸口推了一把,厉声道:“打扫卫生怎么了?说了不小心的你是瞎吗!这破大厅又没写着禁止进入,打扫卫生还得给你分个三六九等? 什么法国设计师设计,也就是一件拼起来的破布头,你报个价格我赔你就是,看不起人还怎么的。” 经纪人奇了,这人先犯的错居然还敢跟他叫板。他指着林景墨的鼻子骂道:“哪里来的农民工,这大楼里现在真是什么闲杂人等都招,赶紧给我开了!” “操。”林景墨推开拦他的洛川,同样指着那经纪人的鼻子骂道:“我就农民工怎么着,当个明星经纪人还给你当出优越感来了,瞧不起农民还是怎么的?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偏偏长了一张嘴,你妈没教你怎么尊重人吗?” 洛川拽着林景墨,这小子骂人一上头就要动手,有时候没错也错了。 而另一头玄光也拉着他的经纪人,小声提醒道:“那是景年的哥哥,暂时来打零工,干完活就走,不归领导管。” 经纪人被骂的气结,一副这小子敢冲上来他就报警的架势。他大骂道:“景年哥哥怎么了,他今天要是敢碰我,巨星我也照样告他。狗嘴里没一句好话,穿得跟个乞丐一样,要不是托了关系进来谁敢收他!” “你再说一遍!”林景墨扯开身上工作服的衣领,推拒着抱他腰的洛川,“说谁乞丐,说谁是狗!就你这样的还经纪人,买的假证吧!”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前台叫了保安过来劝架。但因为玄光的关系,保安基本都来拦林景墨,任由着经纪人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慰问了一遍。 那经纪人冷笑一声,说道:“我说呢,前两天来了个疯婆子闹着要钱,隔两天就来个小崽子赚钱。真当我们大楼是开银行的?还真是母子,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林景墨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拽着来拉他的保安,冲着那经纪人把肚子里的脏话全骂了一遍,要多糙就有多糙,就连先前上去做妆造的景年也被叫了下来。 一时间,大厅里围满了人。 洛川从最开始的阻拦变成保护,他抱着林景墨把那些企图拖拽的保安隔绝在外。也不知道谁嚷了一句起火了,这两人吵架的势头才停下来。 起火点是大厅角落的窗帘,也不知道是怎么着的,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烧到了窗户顶。好在不是太严重,保安稍稍敲打了一阵就灭了,除了窗帘外其余地方都很完好。 玄光跟景年相继把闹事的两人拉拽到没人的休息室,隔着面墙壁都能听到经纪人愤愤不平地谩骂。有几句实在不堪入耳,林景墨也回骂了几声,一直到把经纪人推走去安排下午的工作,这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玄光手里提着个袋子跑来景年的休息室,满脸歉疚地冲几人鞠躬道歉。把林景墨最后的那点儿火气也给折腾没了,究其事情原委,最先犯错的是他们。到头来一个劲儿道歉的却是被洛川泼了一身脏水的玄光。 林景墨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他踢了一脚站他边上的洛川,小声道:“你没事泼人水干嘛,招你惹你了?” 洛川态度平淡地说道:“不是故意的。” 林景墨侧过头在洛川耳边小声道:“少来,我都看见你踢的了,你就是故意的。” 洛川看着他,拧眉道:“下回要是再让人这么摸你的手,为师定把你的手弄折了。” “什么玩意儿,凭什么折我的。”他甩甩自己那只是手,说道:“他那是在给我看手相,看手相你懂吗。” 洛川没应声,目光一直死盯着不停向景年道歉的玄光,不知道的还以为玄光欠他钱了。林景墨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上前抓着玄光的胳膊把人扶直了。 他歉疚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你。” “不用不用。”玄光冲他笑道:“一件衣服而已,没有那么夸张,洗一洗就行。” 景年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冲小吴道:“这样,一会儿带玄光去我那儿换妆。反正下午的写真我两得一块儿拍。” 如此一来,林景墨便更不好意思了,他一个当哥哥的,居然还要靠弟弟来给他收拾烂摊子。心里把洛川骂了个遍,做错事了也不知道过来道个歉,还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就这玩意儿还神明,半点没看出来。 他抓了把头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歉意比较好,看到玄光手提袋里的快递盒子便问道:“你这是要寄出去?” 那快递盒子上没有地址,光秃秃的,只有几条快递专用的胶带包裹着。 玄光道:“是啊,原本是想拜托经纪人帮我送的,不过现在……” 林景墨:“得,这事得怪我。要不这样,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帮你送,是同城吧?” 玄光笑道:“是,那就有劳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送的海星?(?>?lt;?)? 多多评论呀~~~ 第27章 特殊快递(四) 林景墨提着袋快递冲走在边上的洛川叨叨:“挺好的一小伙儿,脾气好,性格好,又懂礼貌。你们这些当神明的不是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吗?怎么到你这儿全翻天了。 -- 第54页 人那也是好意,说了帮我看手相。你见过看手相是怎么回事吗?那手碰手都是必需的。再说我一男的,碰两下怎么了,又不会怀孕。” 洛川沉着脸,林景墨在他耳边絮叨了半天,他才出声道:“你是在跟我狡辩吗?” 林景墨一口气差点儿没跟上来,“我这是狡辩吗?我明明是在跟你解释。” 洛川:“只有做错事的人才需要解释。” 林景墨的拳头举在了洛川的后脑,随时可能要给这人来那么一下。洛川无视他向前走了一段,林景墨收回手,往边上的墙面踹了一脚。 他看着这人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洛川停在原地,没有转身也没有看他,只是停顿了片刻后又继续向前走。 林景墨冲上前拽住洛川的胳膊。“我问你话呢,平时对我不是挺横的吗?这会儿装什么矜持。” 洛川看着他,依旧没出声。 “说话啊,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林景墨也同样回看着洛川,他觉得现下得自己挺矫情的,甚至都没想好一旦洛川回答他之后该怎么应对,可他就是想问。 洛川别过头,看来是没打算回答他这个傻缺问题。他摆摆手,笑道:“哎,算了。我也就随便一问,你要不想回答拉倒。” 反正他这人,确实挺让人讨厌的。脾气差,爱骂人,做事冲动,没什么本事却又总是自命不凡。到头来朋友一个没有,家里也一团糟,事业更是毫无前景。 洛川的出现是个讨厌的意外,意外地出现在他最为低迷的时候。 两人在无人的街道上走了一阵,就在林景墨以为他两会无声地走完这一路的时候,洛川忽然说道:“叫我声师父。” “啊?”林景墨没反应过来,以为这人又要抽什么疯。 洛川没看他,目光一直盯着天边烧红了半边天的晚霞。他再次出声道:“叫我声师父,我就回答你。” 林景墨有点楞,他慢吞吞道:“师父……” 洛川回过头,单手掐着他的脖子,而后低头亲他。无人的街道里,唯有两道交叠着的身影在道路中央,脚下的影子被晚霞拉得很长,静谧无声,却又扣人心弦。 分开时,他对傻愣着的林景墨说道:“是,是喜欢。” 林景墨喉结滑动,嘴唇发麻,他企图辩解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川道:“我是。” 林景墨抓乱了短发。问问题的是他,想知道答案的是他,如今得到答案后,低着头不敢看人的还是他。 他喃喃道:“喜欢就喜欢,亲什么……”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止不住地高兴。其实,还挺不错的。 不想洛川居然回道:“亲两下怎么了,又不会怀孕。” “……” 真是造孽啊!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林景墨企图找个话题缓解彼此的尴尬,于是指着那袋子里的快递盒说道:“你说这里头是什么东西,怪好闻的,估计是香水。” 洛川道:“没什么香味。” “怎么可能?”林景墨把盒子拿出来凑近闻了闻,一股浓缩香精的味儿,简直香的冲鼻。他把盒子拿到洛川面前,“你闻闻,怎么可能不香。” 洛川没有凑近,说道:“雪柳的木枝?” “又是雪柳?木枝能这么香?”林景墨拿回来又闻了闻,确实挺像雪柳,不过比最初闻到的雪柳香气要浓郁许多,更像是香精。 这味儿要是在清淡点就是洛川身上的味儿,也难怪这小子刚开始闻不出来。 玄光给的地址,跟现实里看到的有所不同。上面明明写的是公寓,但眼前呈现的却是一片老小区。里面的设施跟建筑像极了七十年代的老宿舍,那种专门租给工厂工人的员工宿舍。 这样的房子,如今在发达的城市里几乎已经看不到了。林景墨也只在景年的拍摄现场见过几次,做得也不如眼前的这么怀旧。 小区的大门被建在一片胡同里,周围停放着许多老旧的自行车,很多款式都已经停产了。 洛川拽着他道:“等等。” “怎么了?是不是又碰上鬼打墙了?”介于前几次的遭遇,他现在一碰上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觉得是鬼打墙。 洛川道:“你踩到东西了。” 林景墨低头,鞋子底下一团黑乎乎的狗屎。他满脸嫌弃地往胡同墙上蹭了几下,骂道:“要带狗出来就当好铲屎官的职责,有没有公德心。” 小区门口守门的大爷放下手里的报纸往两人的方向看了眼,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道:“来干嘛的?没事别来这儿,到别的地方去。” 林景墨抬头看去,说话的老大爷年纪不小,约莫有个七十岁左右,头发花白,不过人倒是挺精神。手里的报纸有半个角被烧没了,留了片焦灼的痕迹。 林景墨把手里的地址递给老大爷,问道:“我们要去这地方送个快递,您看这地址对吗?” 大爷把拉下脸的老花镜又重新戴好,拿着那张地址看了一阵。而后指着小区最里侧的一幢楼说道:“三幢三楼,别走错了。” “谢了。”林景墨拿回地址,冲着那幢破了好几扇窗的老楼说道:“现在的小区名字就喜欢夸大了取,明明一个破楼,非得叫什么阴司公寓。” 洛川顿了顿,拿过林景墨手里的地址查看,皱眉道:“怎么会是阴司?” -- 第55页 林景墨正要提问,先前跟他们说话的老大爷冲他们喊道:“小伙子,五点前一定要出来,不能超时啊。” “知道了。”林景墨应了声,冲洛川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洛川把地址塞回他手里,道:“没什么,快点送完东西赶紧出来就行。如果有人问你名字或是年纪,装作没听到,不要回答。” 这话说得奇怪,林景墨的神经都绷紧了。他看了圈四周没什么人的小区,说道:“你直接告诉我成吗?阴司是什么?我们是不是又碰上鬼打墙了?” “不是鬼打墙。”洛川解释道:“还记得之前在厕所遇见的那个鬼吗?” 林景墨点点头,穿着古装,还断了脖子,他印象极其深刻。 洛川道:“那间厕所的原址,是百年前的一间青楼。而在青楼里死去的人会在原来的地方像活着时候一样生活。假如当时你进去的不是厕所,而是一座青楼,这样的地方就被称作阴司。” 林景墨听得半懂不懂,但大致是明白洛川要表达什么了,他指着脚下的这片老小区,挑着眉道:“你是说,我们进了一个已经死绝了并且被拆了的地方?” 洛川道:“可以这么理解。” 林景墨把手里的地址拿起来反复确认,上面写的确实是阴司公寓没错。他不禁头脑发热地说道:“不至于吧?泼他一身水就要我们死?” 洛川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下午四点四十五分,离五点只剩十五分钟。他拽着林景墨往三幢的方向跑。 “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 “什么边走边说,我们不是应该赶紧往外跑才对?这可是……鬼住的地方!”一说到这个字,林景墨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洛川解释道:“你刚才问了门卫地址,如果对方说没有这个地方也就罢了,可他给你指了路,你就必须得到那个地方转一转。否则,就算没到规定的时间,该出来的也会出来。” “出来什么东西?”林景墨拉开拦在宿舍楼门口的老式自行车,跟洛川两人三阶一跨地往楼上冲。 “不知道。”洛川诚实回答。 林景墨一巴掌拍脸上,他真是几次脱口想质问,这玩意儿究竟是不是神?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所谓的神通广大。 途经二层的自来水间,里面有个正在洗头的男人,看到奔跑的两人,拽着头发问道:“你们谁啊?叫什么名字?” 这人活灵活现毫无鬼气,林景墨下意识地便要回答。洛川赶忙把人往另一边拉扯,而后回头狠厉地看了眼洗头的男人。 男人瑟缩着跑回去继续洗头,不敢再问。 林景墨心跳得很快,他对洛川道:“竟然都是鬼,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这么正常?” 洛川只回了他四个字:“时辰未到。” 楼道极为窄小,每家住户的厨房台子都被放在了走廊里,楼道粘腻,到处都是黑色积灰的油渍。 三幢三楼,老大爷只说了楼层并未说明房间号。 整条走廊里差不多有三十多户人家,早前作为员工宿舍,后来因为员工都成家了不能住一起,极力反抗后被改成了家庭宿舍,所以楼道里经常能看到些小孩子的东西。 林景墨抹了把头上的热汗,对洛川道:“这样是不是就行了?那大爷说了三楼,我们到了,现在走应该没问题了吧?” 洛川拿过那张地址又看了眼,道:“3306,地址上有门牌号,看来得敲门。” 林景墨也没犹豫,看着那些被油渍糊住的号码,到接近末尾的那一户时,说道:“这家,我敲了啊?” 洛川点头,林景墨便抬手敲了一阵。没多久,门后传来了动静,听声音似乎是个走路极其缓慢的人。他抬起左手看了眼运动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四点五十三分,距离五点还剩七分钟。 抛开他两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小区,一会儿交流的时间只有四分钟,绝对不能超时。 门里的人好像是在找鞋子,林景墨几次想直接把门踹开,可洛川却制止他不要轻举妄动,只能这么等着。 时间又过了两分钟,这道该死的门总算是开了。里面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婆,手里拄着根拐杖,身后拖着一辆孩子的学步车。不过学步车里是空的,整间屋子里就只有这位阿婆。 林景墨赶紧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说道:“阿婆,有人让我把这快递给你。东西送到了,那我们先走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那阿婆便一把拽住他的手,慢吞吞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第28章 特殊快递(五) 林景墨倒吸一口凉气没敢回答,洛川拽着他的后衣领往后拉,阿婆的力气没有洛川大,顿时从林景墨的手上撤了回去。 洛川把人拽到身后,冲着阿婆说道:“没有名字,只是送快递的。”说话间,手掌上燃起一片火光,随时都会砸过去。 阿婆点点头,夸道:“好好,送快递好,年轻人就是要忙一点才行。” 洛川见对方没有恶意便收了手里的火光,说道:“东西送到了,我们先走了。” “等一下。”阿婆拿出袋子里的盒子,对二人道:“这快递不是给我的,你们是不是送错了?” 门外的两人皆是一愣,阿婆继续说道:“这名字,是我小孙女的。” -- 第56页 林景墨拿过阿婆手里的盒子,上面除了地址外,留下的姓名还挺眼熟。彤雅,与林景年一样同为一线大腕儿,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先前他光顾着看地址居然完全没注意后面备注的人名。 彤雅是个活着的人,所以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所谓的阴司里。不过眼前的这个阿婆居然叫她孙女,难道是彤雅的奶奶?不应该啊,他记得彤雅身世那栏写得可是非富即贵。 上回他爸出资给景年拍戏的时候,彤雅的父亲也是入股的,几千万出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像这种老旧的工人宿舍楼,与这位一线大腕真是半点儿也不相符。 出于好奇,林景墨还是问了句:“彤雅是你孙女?是那个当明星的彤雅?” “别说名字!”洛川来不及阻止,林景墨的话已经问了出去。 两人皆是一惊,回头看去,阿婆的脸色顿时从血色退至成了苍白。林景墨惊道:“我以为只需不回答自己的名字,原来是个名字都不能说?” 阿婆的快递不愿收,便只能重新拿回。林景墨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急道:“就剩两分钟了,怎么搞?” 洛川拿着那袋快递,上面标注的地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隐退,阴司公寓成了阑海公寓。 “地址变了,我们可以走了。” 林景墨一听能走了,两腿一奔,径直往楼梯的方向跑。然而人还没下去,迎面从底下冲上来一队消防员,生生把那楼道全堵了。 他因为冲得太快,被起手前排的两位给撞了回去,洛川在后面将他接住才没让人摔地上。 消防员手里拿着消防枪,冲碍事的林景墨骂道:“都什么情况了还在楼里?赶紧出去啊,这么大的火!” “火?”林景墨抬眼看四周,楼道里并未异常,哪来什么火。 拢共就三层的宿舍楼,按理第四层通往天台,可这样的建筑根本没有天台,四楼也不过是一间低矮的阁楼。 消防员撞开阁楼上的铁门,拿着消防枪井然有序地冲了进去。楼里的住户听到动静匆匆从屋子里出来,只是每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极为不正常,苍白无血色,目光也有些呆滞。 手表上的时间缓缓走向五点,洛川看了眼楼道里每户人家门口放着的简易灶台,忽然倾身扑向林景墨,把人护在身下,喊道:“别看!” 五点零一秒,阁楼里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破,火光将那冲进去灭火的消防员撞了出来。火焰蔓延到墙壁四周,那些陈年油渍成了天然的导火索,仅仅眨眼的功夫把整片楼道都给点着了。 原本走出门外的人,在大火中尖啸哀嚎。从起火点开始,每隔一段便会引爆一个煤气瓶。火势猛烈的骇人,墙面窗户随着爆炸开始破裂震动。 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场连环爆炸,几乎是贴着起火点亲眼见证。林景墨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他抬头看向抱着他的洛川,明明一个不受大火侵蚀的人,现下的背上头发上也沾染了烧灼的火星子。 他惊慌失措的伸手去拍,洛川却抓着他的手护在胸口,急道:“别离开我的范围!” 爆炸声还在继续,每层楼都至少有三十个煤气瓶,一连串下来这房子都得炸没了!屋顶被大火吞噬的地方开始坍塌,火焰被席卷着往外冲,伴随着一阵熏人的浓烟。 整个楼道里,除了火还是火,甚至连来路都有些看不清。而在这些浓重的火光中,忽然从洛川的身后伸出一条被烧得焦黑的胳膊。 “小心!” 林景墨抱着洛川往边上翻滚,他抬腿将那企图抓向洛川的黑手踢断。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火光,吞噬了他的球鞋跟裤腿。 洛川火速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林景墨着火的腿上,手心里的火字向掌纹四周皲裂。他抬手拍向地面,试图将这些大火全数吸收剿灭,奈何这一招下去除了两人周围的地方外并没有起到更多的效用。 先前被林景墨踢断手的鬼东西再次爬了出来,而这次却不止一个,两人周围几乎都密布了这些东西。姿态诡异,通体发黑,地面、墙上、屋顶,到处都是。 洛川站起身,将林景墨护在身后,他拍了拍肩膀上烧着的那点儿火星子,目光狠厉地看着四周。 他沉声道:“徒弟,捂耳朵。” 林景墨挥拳打退冲上他面门的两个焦黑的鬼东西,收手时,手背上的皮肉被烫出了一片水泡。 他拧眉道:“捂耳朵做什么?” 话音刚落,洛川双手凝聚出两团火球,红蓝交串。五指收紧,猛地将火焰拍向地面,一股更为强劲的气流充斥着大火灼烧的走廊。 宿舍外的小区里,无数被烧焦的鬼向两人所在的起火点攀爬,相邻的几座宿舍楼也在接连地发生爆炸,火光漫天。 而那火光最盛的三幢,忽然将四周的火焰全数吞噬,仅仅停顿了那么几秒。一道带着红蓝相间的大火从三幢三楼的地方向外冲击,把就近的几幢楼宇全数炸裂冲毁。连同靠近的那些鬼东西,也在尖啸中被摧毁成一片黑色灰烬。 三幢的楼层塌了,林景墨站在一片废墟中心,身边的洛川浑身经脉都亮着一道金色的光芒,皲裂攀附着直至脸颊双眸。右手握着一把由蓝色火焰凝成的长刀,戾气竟比那些向他们攻击的鬼东西还要蛮横霸道。 长刀高举,而后劈向前方,蓝色火焰随着刀身向四周充斥,生生将那些攀附的鬼东西劈开,划出一条只留有黑灰飘洒的火焰之路。 -- 第57页 “我去,师父你也太帅了!”林景墨难得一次发自肺腑的喊洛川师父。讲道理,就刚才那么几下,简直把他当年中二病时候的热血都给激发了。 洛川手中的火焰长刀渐渐消散,连着皮肤上攀附着的金色经脉也恢复了常态。他喘着气,身体羸弱的向地面软倒,一副虚脱了的模样。 林景墨赶忙接住把人背到背上,洛川靠着他的脖子,有气无力道:“快走。” 他把人往上颠了颠,撒腿就跑,两边被火焰逼退的鬼东西还在不断增加。有些被埋在废墟下的,在洛川的神力衰退后又重新爬了出来。 门口守门的老大爷也变了模样,佝偻着脊背,黑着半边脸冲他们招手,像是在指引着他们往他那儿走。 林景墨觉得自己百米冲刺比赛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给力,他踩着废墟飞奔至小区大门,抬起一脚便要往老大爷的身上踹。奈何身上背着个人,他力气使不出来,腿抬了一半又丢脸地收了回去。 大爷无声地咳嗽一阵,而后指着门外,示意两人赶紧走。可就在林景墨跨出小区大门的那一刻,他听到身后有人喊彤雅的名字。 回头看去,是先前跟他对话的那位阿婆。阿婆站在大门内侧,浑身焦黑,与他们仅仅只有一道门的间隔。她把手里的两个快递扔到小区外,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被烧黑的玩具鸭。 大火吞噬了整座小区,包括那位老大爷跟阿婆。 洛川现下就是典型的用力过度后造成的虚脱,他困顿地趴在林景墨背上,无力地伸出那只带有火字的手掌,在昏睡前,轻声道:“消散……” 音量不大,可那阴司公寓却随着大火的灼烧真的消散了。化为一片虚无的空气,如关了灯的投影仪一般,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林景墨把人甩到沙发上,两只快递被随意地丢在门口,包括那只烧焦的玩具鸭子。他打开冰箱拿了罐冰镇的啤酒一口气喝干,而后趴在冰箱开口处乘凉。 他扯着自己的领口煽风,衣服裤子全是被烧灼后的破洞。太真实了,所有的一切都太过真实,要跟他说是什么幻觉他真是打死都不信。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跑去卫生间冲澡,顺道拿了点冰块用毛巾包裹,然后覆盖在洛川的额头上。 这小子浑身烫得厉害,像是发了高热一样。林景墨看着洛川那张睡脸,手指攀附上先前经脉泛光的地方。 奇了,这辈子遇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简直比看科幻片还刺激。这要是说出去估计都能被当成疯子抓起来。 他叹了口气,捧起洛川的头坐到沙发上,让洛川靠在他的腿上休息。而他则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屋顶上的那盏灯出神。 疲惫逐渐将他席卷,从阴司公寓出来后,他的周围就一直有个声音在叫他。只是叫得不是林景墨,而是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 他困顿的闭上眼,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到最后就好像在他耳边。 “渡玄,快醒醒,贼人马上就要来我们这儿了。” 他的肩膀被人推了几下,悠悠转醒。叫他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子,衣衫褴褛,脸上身上都是脏泥。不过身材精瘦,推他的胳膊也没什么力气。 林景墨捏了几下鼻梁提神,好半天才确信喊他的这个人不是幻觉。 “别发愣了,快点起来,北楚的那帮畜生正在挑人,我们得想办法逃走。” 他被推搡着扶起身,竟是身处在一片军营里。随处可见的白色营帐,官兵穿着铠甲在四处巡逻。 而他,则被关在几个用木头制成的笼子里。 作者有话说: 在写个几章,第一章 节就要结束啦。第二章节的开篇是古代副本,不过因为视角是跟着林景墨的,所以写作手法还是会带有现代的词汇~~ ?(?>?lt;?)? 第29章 特殊快递(六) 笼子外有几只空碗,里面粘着几颗发黑的饭粒。笼子里除了他以外还关押了六个人,每一个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而且个个身材瘦小营养不良。 把他叫醒的孩子指着笼子外正在挑人的官兵道:“这帮北楚畜生根本就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说什么暂且关押都是屁话。表面拿我们当人质威胁原梁,实则暗地里盘问绞杀,一个都不会放过。简直可恨至极!” 少年一拳垂在笼子上,连着上面的锁头都跟着一震。 北楚、原梁、战争,还有那个渡玄的称呼,他好像,早在之前就梦到过。在跟秦家姑娘相亲的时候,在那个包厢里。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果然,空气里到处都充斥着雪柳的香气。 还在愣怔间,他所待着的牢笼上方传来一阵兵器的敲打声。这官兵林景墨居然认识,正是上回梦境中杀了护着他孩子又企图将刀砍向他肚腹的那一位。 真是见了鬼了,做梦都还带连续剧的! 官兵打开关押他们的牢笼,让人把最里面一位默不作声的少年拉了出去。 那少年目光凶狠,满脸的愤怒。官兵抓着少年的脖子一路掐着带到了营地中央的高台。高台的面儿上全是血渍,有些地方血迹未干还滴答地往地面滴落着。 先前叫醒林景墨的少年害怕得往他身后瑟缩,眼神中满是惊惧。笼子被重新关好,那被掐着脖子上高台的少年,被绳索捆缚着跪在地上。 -- 第58页 周围全是些被关押着的俘虏,年纪都不大,也就十五六岁。林景墨阴沉着脸,尝试着对叫醒他的少年问道:“村子里的人呢?为什么都是些孩子?” 那少年愣怔片刻,而后红着眼哭道:“死了,北楚贼人一把大火,把整个村子都烧了。阿爹阿娘……” 果然,这噩梦居然真的是连着的。 高台上的北楚贼人举起大刀抵在被捆缚的少年脖子上,冲底下被关在笼子里的众人笑道:“我在问最后一遍,你们原梁的狗皇帝,究竟把兵器库藏在了你们村子的什么地方?” 贼人等了一阵,依旧没有人回答。而后手起刀落,果断地砍断了被捆缚着的少年脖子。鲜血飞溅,那颗头颅上的双眼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闭上,就翻滚着掉到了高台之下。 “操!” 林景墨抓着笼子上的两条木头杠子,胃里一阵翻搅恶心。是梦吗?面前所看到的只是一场噩梦吗?可那冷酷杀人的大刀,那鲜血淋漓的尸体,还有充斥着他鼻息让他几欲作呕的血腥气,都是如此的真实可怖。 贼人提着满是血渍的大刀从高台上下来,又再次让人从其他笼子里抓出一个孩子,这次是个打扮成男孩子模样的女孩儿。 女孩儿哭得脸都画了,可脾气却很拧。她冲着那官兵骂道:“畜生,强盗!你们不得好死,什么兵器库,就算把我们全杀了,我们也不会说的!” “嘿。”贼人笑了一阵,很是猥琐地说道:“居然还有个小娘子混在里头,我还以为都被抓去献给主君了。正好,哥儿几个大半年没碰女人,都快成和尚了。” 说话间,其余那些贼人一并大笑着。 女孩儿害怕得浑身发颤,她后退着靠在几近的笼子上,颤声道:“你们要做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贼人把手里的大刀插进地里,搓了搓手便去撕女孩儿本就褴褛的衣服。那原本关押女孩的笼子里还有个少年一直吵嚷着,满嘴脏话地骂着贼人。“禽兽,放开我姐姐,别碰她!” 贼人听得烦了,拿起地上的大刀便要把吵嚷的少年杀了。千钧一发之际,林景墨冲着那贼人大声喊道:“我知道兵器库在哪儿!” 贼人顿了顿,松开抓着女孩儿衣服的手。那些被关押着的少年急红了眼,冲林景墨急道:“渡玄!不能说!你忘了我们爹娘是怎么叮嘱的吗!你是要将他们的牺牲毁于一旦啊!” 林景墨心跳得很快,贼人正在往他关押的方向走。别说是兵器库,就连渡玄所在的村落叫个什么名字他都不知道,刚才那一通喊,纯属就是为了让贼人住手。 那叫醒他的少年猛地把他往后推,原本胆小害怕的人在此刻竟如此大胆。少年双臂一展,如同上一次噩梦里护着他的小孩一样。 那孩子冲着开锁的贼人喊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有兵器库!你们想都不要想!” 贼人没什么耐心,好不容易折腾到现在有个松口的,哪里听得进去这些片面之词。门开了,见这小子要护着,提着长刀便往笼子里捅了进来。 林景墨眼疾手快地把护着他的少年拉开,而后一脚踹在那大刀上,许是现下梦里的自己已经年长许多,比上一次梦境里的小屁孩力气明显要大。 这一脚踩得,竟让那贼人一时间无法将大刀抽回。 林景墨瞪着双眼对那贼人说道:“兵器库在哪里,只有我知道。你若是在敢杀任何一个人,你们就永远也别想知道。” 话说得狠厉,心里却在打鼓,他正琢磨着接下去要怎么编。 那些被关在笼子的少年一个个哭红了眼,他们哑着嗓子对他道:“渡玄,别告诉他们……” 先前被占便宜的女孩忽然冲过来一把扑向贼人的身躯,而后对他嚷道:“渡玄,你快走!我们死了便死了,可你必须得活着,兵器库绝不能告诉他们!” 贼人被女孩儿缠得恼火,提着长刀便要动手。林景墨急道:“我说了,你若是在伤他们分毫,就永远也别想知道!” 他不是什么英雄,也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只是这些孩子,这些半大的少年,似乎拼了命都在护着他,明明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惧怕,却依旧要拿命护着他。 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他已经无暇顾及。林景墨冲出牢笼,抬腿往那贼人的膝盖窝里踹了一脚。 而后操着那一手的格斗术,身手利落地往贼人手肘的麻穴处奋起一脚。大刀跌落,他火速捡起架在贼人的脖子上。 杀人,他林景墨自然是不会的,可都到了这种时候,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其余叫嚣的贼人欲要上前阻止,他便将那大刀怼着贼人的脖子又深了几分。 刀口锋利,擦破了点儿皮。他拽着贼人的衣领说道:“让他们全都退下,要不然我一刀子下去,你这脖子还在不在,我可不敢保证。” 贼人穿的兵服跟其他官兵的不同,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兵头。只能说是他运气好,上手就抓着个有点用的。 贼人颤巍巍地冲其他人说道:“别别别,别冲动,这刀口锋利得很,你一个孩子怎么拿得动……” “少废话!”林景墨冲那男装打扮的女孩儿道:“快找找钥匙。” “哦哦。”女孩儿抹了把眼泪,往贼人的腰间拿下串钥匙,而后将那些锁住的牢笼全数打开。 -- 第59页 其余的贼人虽没有上前,却把营地唯一的出口给堵死了。被林景墨挟持着的贼人给另一位靠近出口的人使了个眼色,那贼人得了令便匆匆跑了。 得救得少年约莫有十几个,那女孩儿的弟弟对林景墨说道:“得赶紧走,要不然等主营的人来了,我们全都得死在这儿。” “怎么走?路都被堵死了。” 那先前展臂护着他的少年道:“我知道,这后面有个狗洞。” “好。” 林景墨继续挟持着贼人,带着十几个少年一路退至狗洞的地方。这洞不大,如果是一个成年人绝对钻不过去,可他们这些少年一个个饿得骨瘦如柴,钻过去反倒很容易。 他看着少年们全数钻了出去,一颗心也跟着放下了。可那大刀不能离了贼人的脖子,否则他必定来不及去钻那个狗洞。 女孩儿的弟弟红着双眼拿过林景墨手里的大刀,忽然猛地往他胸口推了一把。少年眼中蓄满了泪水,利落地提刀结果了贼人性命,在其余贼人冲向他的间隙,对林景墨吼道:“渡玄,照顾我姐姐!” 狗洞外女孩儿哭嚷着,少年将林景墨踢打着推出狗洞,用自己的身躯护住那唯一的生口…… 狗洞内鲜血淌了一地,少年的声音已然停息。女孩儿撕心裂肺地唤着那少年的名字,其余十几位少年也是同样的痛苦不堪。 贼人的营地附近响起了马蹄声,林景墨来不及感叹,红着眼扛起哭得没力气的女孩儿,冲众人喊道:“走!” 营地外是片广阔的草原,除了遍地的绿草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障碍物,只有百米远的地方倒是有一片丛林。 十几位少年在草原上奔逃,身后马匹声越来越近。贼人拉弓搭弦,只听“嗖嗖”几声,跑在最后的几人长箭穿透心口,当场死亡。 林景墨扛着个人,逐渐跑在了最后。两三百米的距离,十几人的队伍仅剩下五人。利箭飞驰着落在几人的脚边,他大喘着气,在临近丛林时,一把将扛着的女孩儿甩了进去。 几人翻身滚进灌木丛,有了障碍物的阻隔比在草原上逃命要好得太多。 忽然,几支箭羽飞射向左躲右闪地林景墨,箭法精准干练,比先前射的那些都要迅猛。 他侧头避开头两支,最后一支眼看着便要刺向他身前的女孩儿。林景墨飞身上前抵挡,生生刺进了右侧的肩膀。一瞬间的刺入并未马上感受到疼痛,他被这股冲力推搡着倒在了女孩儿的身上,摔趴在地。 丛林中灌木繁多树木茂密,贼人们不得不弃马改为步行,这倒是给了几人逃跑的时间。 女孩儿哭着来摸他的脸,声音发颤道:“渡玄,你要活下去,唯独你一定要活下去!” 林景墨捂着肩膀,脸色煞白,嘴唇因为长时间没喝水干裂起皮。 其余三位少年赶忙过来轮流架着他跑,也得亏得他们人小,几个逃窜间便把身后的贼人给甩远了。 他们穿过小溪,走过丛林,从天亮走到了天黑。其中一名少年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庙宇说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渡玄一直在流血,再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林景墨动了动嘴皮子,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这个疼痛太真实了,他甚至因为失血过多觉得自己有点儿大脑缺氧。 抬头看去,庙宇上的牌匾处写着火神庙三个大字。火神庙,居然还真的有火神庙这种地方。 庙里无人,墙面瓦硕都很完好,里头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座泥塑的神像。因为连年的打仗跟厮杀,就连寺庙里的人也都跑没了。 林景墨被平躺着放在神像前,几位少年正在帮忙处理他肩上的箭伤。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可能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神像一身长袍站立着,右手拿着一把长刀,左手手掌向外,手心里写着一个火字。 他不禁拧起眉头,这模样,真是像极了洛川。包括身上穿着的衣服,以及腰间挂着的那串银铃。他清楚地记得,洛川曾用那银铃捆过头发。 火神庙,火神像,火神……洛川…… 林景墨的双眼疲惫不堪,他看着那座神像逐渐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说: 超感谢送的海星!?(?>?lt;?)? 第30章 特殊快递(七) 林景墨深吸一口气,惊恐地从沙发上弹坐起身,手掌下意识地捂着右边肩膀的地方。他心跳得很快,被箭羽射中的伤口,因为梦境过于真实还隐约觉得疼痛。 茶几、垃圾桶、手机,他的目光在这些极具现代元素的东西上来回打转。是梦,只是个噩梦。和上次一样,他不过只是做了一个过于真实的梦。 卫生间传来洗澡的水声,沙发上放着一袋化了一半的冰袋。他长叹口气,重新靠回沙发背上。 房间里到处都弥漫着雪柳的香气,太香了,简直跟他上回打翻了精油一样熏人。他侧头看向丢在玄关处的快递盒,顿了片刻后,拿过茶几上的钥匙起身去拆快递。 玄光这个人,实在太过奇怪。如果说作为新人要拍景年的马屁他还能理解,怎么还这么殷勤的要跟他套近乎,与其讨好他还不如讨好他的上级来得更有效用。 快递被拆开,上面铺着一层被剪成小段的雪柳木枝,底下放着几瓶黑色没有标签的瓶子,估计是提炼后的香精。 可拿起一瓶凑近闻,那浓重的香气好似又没了,而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他重新将快递包好,把被钥匙划破的那一面朝下,突然就有种做贼的心虚感。 -- 第60页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平时五分钟就能洗完的人,今天时间长了快一倍都还没出来。他把钥匙随手一丢,转手拿起手机翻起了苦岩寺APP里的几位神明。 他记得,当时进门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火神。不过右手拿地不是长刀,而是一块与神像颜色相同的玉如意,穿的衣服跟姿态也与梦境里的完全不同。 他把APP里的火神视频点开反复观看,说起来这视频当时还是他拿手机拍的,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不过梦到底就只是梦,还是不能与现实相提并论,说不定是白天他看过洛川拆阴司时的造型,所以做梦就梦到了这副模样也不一定。不是有句话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他用手机点了两份外卖,如此一来差不多过了有半个钟头,而洛川依旧没有从浴室里出来。就算是解决生理需求那也够久了,难不成这人天赋异禀,时常非常人所及? 他起身靠在卫生间门上,而后抬手敲了两下,说道:“还没好啊?要不要我把那只踢爆的娃娃缝两针借你用用?”浴室里没有应声,“洛川?洛哥?师傅?你没事吧?” 门后总算传来了动静,不过是将那洗澡水放得更大了些。洛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像是极限运动后累得虚脱的模样。 “你说什么?”水声太大,林景墨没听清。 随后他靠着的门被撞了一下,洛川贴着门背无力道:“别开门……” 林景墨愣了片刻,随后转着门上的把手去推。这声音,怕不是出什么事了。把手内侧被洛川按着试图阻止,不过现下这人没什么力气,三两下就被他推开了。 洛川浑身湿透的向他的方向倒来,他双臂一展把人接住。浴室的地面有许多黑色的东西,辨不清是什么。洛川的身上有不少皲裂的伤口,皮肤也烫热得厉害,水渍触及还会冒出一阵白烟。 他赶紧把人放回沙发,虽说不应该吧,可他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往下瞥了眼。这倒也不能怪他,什么也没穿想看不到都难。他赶紧拿了条浴巾帮洛川盖上,要不然在多看两眼,他会觉得自己那身男儿气概白长了。 “吃激素长大的吧。”他喃喃道。 洛川喘着气,脸颊通红,一头长发耷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这人怎么了。胸口手背以及脸颊,都有不少裂开的伤口,皮开肉绽,内里呈现着犹如岩浆一样的色泽。碰了水,流出来的便成了浴室里看到的黑色。 他随手碰了碰,闻到的是一股血腥气。居然是血!放眼望去,这些伤口几乎遍布全身,先前在阴司打的时候也没见什么东西伤他。 洛川伸手拽着他胳膊,双目迷离憔悴,嘴里嚷道:“水……” “哦哦,马上来。” 林景墨把冰箱里放冰块的整个抽屉都拉了出来,也没用毛巾,直接把冰块往人身上贴。冰块碰到伤口冒起了白烟,融化的水渍顺着洛川的身体往下滴落。 还真是像极了用水扑火的场景,他陡然想起了梦境里的那个火神庙。洛川每回用神力时,好像也都是火。 他试探着问道:“洛川,有件事我想问你。”手里的冰块化没了,他又从抽屉里抓了两把贴上。“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就是个噩梦。梦里,我看见你……” 洛川抬着头,喉结滑动,好像在听他说话,又好像烧得有些糊涂。 “哎,算了。”林景墨摆摆手,一个梦而已。 洛川在沙发上蜷缩着,那些伤口疼得他厉害。他一把拽住林景墨的手,嘴里说起了胡话。 “别走……为师信你,别走……” 林景墨抓了把头发,拿过一块冰块塞进了洛川嘴里。“没走,我在呢。” 手机响了一阵,是景年发来的消息。他单手点开翻看,是代替玄光来问他东西送到没。他尴尬地回了一条,说洛川中途发烧先回来,晚点一定送到。 打完短信,他拍了拍洛川的手。这人的伤势这么特别,送医院估计得被抓起来研究。可他也不是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你还好吧?要不,实在不行就送你去医院?” 洛川摇头:“过一会儿就好……” “……行吧。那我去送个快递,很快回来。”他把被洛川拽着的手抽了出来,换了套衣服便拿了两只快递盒出门了。 门被关上的片刻,洛川冲着那模糊的身影唤道:“……渡玄……” 路还是那条路,公寓也还是先前起火的地点,只是再次光顾,面前的老旧宿舍已然变成了一片装修豪华的富人小区。手里的地址与小区门口的名字一样,海澜公寓。 小区门口也不是什么无人小巷,而是一片宽阔的公园,用鹅卵石铺的路面上还有不少吃了晚饭出来散步的人。 他跟门卫说了来意便给收件人打了通电话,不过接电话的是打扫卫生的保姆而不是彤雅。毕竟是大明星,平时行踪都得保密,收快递的事确实也用不着本人来接。 他原想着把快递放在门卫这儿便走,不想那通话的保姆却让他把东西送进去。 在进去公寓前,他还是忍不住地冲那保安问道:“以前这里是不是一片旧宿舍?就是给工厂工人住的那种。” 保安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也是刚来的,不是很清楚。” “谢谢。” “不客气。” -- 第61页 林景墨拿着快递往彤雅住着的公寓走,途中还看到了两三个跟景年同公司的明星出来夜跑,见到他顺道打了声招呼。这地段,还真是跟他爸妈住的地方差不多。 彤雅的公寓门开着,保姆早早地等在了门口,看他手里拿着快递也不接,只招呼道:“快进来坐会儿,这大热天的肯定累了吧。彤雅还在忙,一会儿就下来。” “不用不用,我就送个快递,用不着招待。” “没事,客气什么。” 保姆拽着他的衣服把人拉了进去,而后热情地去客厅的吧台切水果倒茶。林景墨盛情难却,都进门了也不至于转身就走。 公寓很大,单说是公寓倒不如说小别墅更为贴切。屋子里到处都是香气,什么味道都有,倒也不冲鼻,反倒觉得清新好闻。 客厅里建了一整面具有设计感的白墙,上面放满了各种款式的香水,其中有两瓶被放在最为显眼的位置,为了搭配瓶子造型,还在边上放了两枝雪柳。 林景墨把快递放到门口的鞋柜上,而后拿出手机翻起了先前那款限量的助眠精油。 保姆泡好了果茶,见他还站在玄关门口,忙招呼道:“怎么还站那儿,进来坐啊。” 他刚想拒绝,便看到客厅的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位身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气质高贵典雅,比在电视海报上看到的还要漂亮。 彤雅冲他笑道:“你就是景年的哥哥?长得不像啊。” 林景墨干笑道:“确实不太像。那个,我家里还有事,东西竟然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彤雅没应他,只是走近后拿着那快递看了看,忽然问道:“你没拆开看过吧?” “没有。”林景墨答得极快,心里却有些心虚。 彤雅笑道:“开个玩笑。玄光跟我说你在来的路上耽搁了,会晚一点,倒是比我预计的要早。真的不进来坐坐?” 林景墨尴尬的摆摆手,目光有意无意地撇过那两瓶精油。 彤雅:“你等我一下。”她转身去那面满是香水的墙上挑选了一阵,起手拿了差不多有十几瓶,包括那两瓶限量款。 她让保姆拿个盒子装起来递给林景墨,操着两个梨涡对他道:“这些都是我公司的主打,很多都买不到了,就当是谢谢你帮我送快递。” 林景墨拒绝道:“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我一男的也用不到这么多香水。” “拿着吧,我还有很多。就算你用不着,也能给景年啊,他可是经常换香水牌子的。” 林景墨只好收下。感情这是变着法的要讨好景年,他就是个顺道蹭礼的。得了,就当是替景年收了,若是要还,改天让那小子自己来还,他就是个过手的。 “那……谢了。” “别客气,真的不进来坐会儿?” “不了。” 林景墨提着装香水盒子的拎袋穿鞋,保姆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三根燃香递给彤雅。 彤雅接过后对他道:“可不可以,在等我一会儿。” 林景墨应了声,美女的请求他一般都不太好意思拒绝,可又实在不明白怎么东西送到了还非得留着他。 彤雅笑起来时脸颊上有两个梨涡,配上那一身红色晚礼服还真是跟仙女似的。她拿着三根燃香走进大厅的另一侧,站在玄关附近的林景墨瞧不见。 美女拜神,他还从未见过,尤其还是彤雅这种级别的。他往客厅里走了几步,侧头往里看。 客厅的拐角处供着一座神龛,里面的神像很小甚至看不清面貌。只是那神龛实在眼熟,若是在上面架上一把黑色长刀,真是像极了苦岩寺里洛川坐落的地方。 碍于先前他亲手做了一款专门供奉神明的APP,他忍不住地冲边上的保姆问道:“这是什么神?财神苏安?” 保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是个专管其他神明不愿庇佑的神。” “不愿庇佑?”林景墨顿时想到了洛川对他说过的话,他道:“邪神?” 居然真的有人私下供奉洛川?还立了神龛?不会吧,要真是如此,洛川怎么会连一个能给绿色请愿的信徒也没有? “你们说什么呢?”彤雅拜完了神,笑着问道。 林景墨蹲下系鞋带,手脚有些匆忙。 彤雅这回倒是没阻止,随手拆了一个他送来的快递查看。在林景墨转身准备开门的时候,彤雅从快递里拿出一只焦黑的玩具鸭子,忽然说道:“奶奶?这东西,是你送来的?” 林景墨打开门急着要走,不想彤雅拽着他的袖子。再回头时,这美女的眼眶里已满是泪水。 她手里捏着那只玩具鸭子,冲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我爷爷奶奶死在大火里,这鸭子是奶奶死后还紧拽在手里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快递里?你是怎么拿到的?” 林景墨收了客气的脸,看着满是眼泪的彤雅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拿到,然后放到快递里的?” 作者有话说: 下章林景墨吃醋预警~(*^▽^*) 第31章 欲拒 彤雅愣怔片刻,抹了眼泪道:“玄光给我快递前,拍过照片的。” “那也可能是拍好后放的。”林景墨目光直视着。 神龛、阴司、喊着彤雅名字的阿婆。他原本怀疑的是玄光,但现在看来,彤雅的嫌疑更大。只是这人他也是第一回 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动机,还是说彤雅要对付的是洛川,他只是个陪绑的? -- 第62页 如果真的是这样,又为什么要在家里供一个洛川的神龛。信徒杀自己崇敬的神,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彤雅没吭声,只是捧着手里的玩具鸭子哭得厉害。 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质问。问多了反而显得他像个神经病,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是普通人听了都不信。撇开这些不谈,对于初见而言,面前这位大明星对他还挺好的。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抱歉,我路上随便捡的,忘记丢了。也许只是碰巧像,并不是你奶奶的。” 彤雅没有抬头,说话时带着鼻音:“是我奶奶的。”她把玩具鸭翻了个面,底座的地方,用小刀刻了彤雅的名字。 林景墨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彤雅看着那只鸭子出神:“那个时候,我跟爷爷奶奶一块儿住。家里条件不好,房子也不大,走两步就能走完。可我真的很怀念,跟亲人住在一起的时候。” 她抬头看着林景墨,笑道:“我爷爷退休后总闲不住,在当时的小区里还当了门卫,什么也管不住,整天就知道看报纸。我爸出远门做生意,原是想赚了钱便回来接我们,只是晚了一步。 我们住的地方,阁楼煤气罐爆炸,一层挨着一层,把整个小区都烧没了。那天我在幼儿园里……再也没等到奶奶来接我……” 林景墨别过头,鬼使神差地说道:“你奶奶一直都很想你。”无论走到哪儿,手里都紧拽着那只学步车。 还有那个给他跟洛川指路的老大爷,原来竟是一家子。两位老人家给了他们生路,看来彤雅的事,应该只是凑巧误会了。 彤雅顿了顿,对他道:“谢谢。” 林景墨抬手看了眼手表,距离他出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洛川一个人在家里怎么样了。 他道:“时间不早了,我家里还有病人要照顾。” “好。”彤雅握着那只鸭子捧在胸口,见林景墨还没走太远,她又急忙跑出门,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她冲林景墨喊道:“那个精油,你一定要用啊。” 林景墨拽紧了手里的拎袋,加快了走路的脚步。真是见了鬼了,这个彤雅,究竟是不是他想得那样。 他匆匆赶回家,门口放着一袋先前点的外卖,看来洛川一直昏睡着没起来过。也是,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起得来。可当他开门进去后发现,洛川那一身伤居然好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在那些原有伤口的地方摸了一阵,除了身体还有点发烧外,那些裂开的口子居然连条疤都没留下。 好家伙,这要是抽一管子细胞拿去护肤品公司,不得发比横财。 洛川拽住他那双乱摸的手,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问道:“刚才去哪儿了?” “送快递啊。啊,对了。”他摸出手机点开彤雅的明星照拿给洛川看,“这个女人你认识吗?看起来眼熟吗?” 他怕明星的艺术照过于精修,又翻了几张相对生活一点的。 洛川看了一阵,摇头道:“不认识。” “真不认识?你在好好看看,比方说眼睛或者嘴巴。” 洛川没再看手机,抬手探向他的耳侧,手指划过有点儿痒。林景墨正要侧头避开,洛川的手先一步拿开了,手指上捏着一片雪柳的花瓣。 林景墨搓了两下耳朵,奇道:“什么时候碰上的?” 洛川扶着沙发背缓慢地坐起身,那盖在身上的浴巾毫无征兆地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林景墨收回手机,目光紧盯着不该看的地方,莫名的有了点儿自卑感。 两人谁也没吭声,洛川淡定地捡起浴巾重新盖好,可这么一番动作下来并未让林景墨的目光有所收敛。 洛川抓了把茶几上化得只剩飘着得那么点冰块,而后趁其不备,拉开林景墨的裤子,把冰块全丢了进去。 “我去!”林景墨被冻得跳起身,他抖着自己地裤子大骂道:“你什么毛病!” 洛川平静道:“你要是在这么看着我,我怕自己会犯错。” “犯错,能犯什么错!”林景墨气势汹汹,横眉竖眼的看向洛川。那盖着浴巾的地方,还真是……造孽! 他结巴道:“你,你,你冷静一点。都是男人,我理解你……可你也不能塞我冰块啊,坏了你赔啊。” 洛川的双颊通红,烧还没退人还起火了。他向林景墨伸出一只手,林景墨吓得忙往后退了两步,大声道:“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啊。实在不行我把我那娃娃补两针借你,但是别的什么,你想都不要想!” 洛川有点想笑,他站起身,拿过茶几上的杯子往化冰的抽屉里勺了一杯冰水,说道:“我只是想喝水,你说的别的什么是什么?” “放屁!”林景墨后背贴着电视机,指着洛川围着浴巾的地方道:“你都那样了,别给我假正经。我告诉你,长这么大我连大姑娘的手都没碰过,你一个男的,再怎么对我有意思……也不行!” 洛川喝了几口冰水降温,而后挑眉道:“哦……原来上回你是骗我的。” 林景墨憋着一口气,他转头就往卧室里走,把门关上不够还上了两层保险。洛川拿着水杯靠在门外,手指在门锁上插着的钥匙弹了两下,他笑道:“徒弟,我要真想做什么,就你这门也拦不住啊。” 门里头没什么动静,不一会儿从门缝底下塞出来一张瘪了气的人形皮套。这东西洛川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见过,当时还鼓囊囊的,以为是张人皮。 -- 第63页 林景墨贴着门背说道:“你把这玩意儿气吹足了,想怎么用怎么用。” 洛川把东西捡起来左右翻看,半天没懂,这可真是触及到他知识盲区了。他敲了几下门,说道:“徒弟,要不你教教为师,实在……” 林景墨沉着张脸把门打开,而后一把夺过洛川手里憋气的娃娃丢进垃圾桶。满脸写着视死如归,他咬牙道:“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把你那手链扔了,我就……考虑考虑。” 他好歹是个直男,也不是说弯就能弯的,总得有点过程缓冲一下。 “不行。”洛川答的果断。他放下茶杯,转身走回沙发点开电视机翻看,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林景墨顿时一股窝火,他都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这人居然为了根手链宁可憋着! “洛川,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喜欢我吗?怎么让你扔个手链都跟要了你命似的。” 洛川按着遥控器,回道:“是,这就是我的命。” 林景墨双拳紧握,嘴里心里都不是滋味儿。他往卧室走了几步,而后又回头走到洛川身前,揪着人衣领气结道:“你把它扔了,我买条新的给你,镶钻带金的行不行。一条不够就十条,肯定比你现在这条好。” 洛川拉开他的手,安抚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老情人送你的是宝贝,我送你的就不行吗?”林景墨气息不稳,他真想狠狠地给这混蛋来上几拳。 他那句老情人不过就是说说,可话说出口洛川却没否认,看来是真的。他撒了手,愤恨道:“既然你都心里有人了,干嘛还来招惹我?你不知道我不喜欢男的吗!” 洛川拽过他的手:“你别胡思乱想。” “那你要我怎么想?我这人在这方面洁癖得很,你要真有人了就别对我玩儿暧昧,我玩儿不起。” “……” 沉默,又是沉默。这人整天跟他呆一块儿,哪怕说两句明白话解释一下也成,这么模棱两可地忽悠谁呢! 林景墨试图抽回手,奈何洛川拽着他的力气不小,没拽回来。 洛川拧眉道:“别闹了。” 可林景墨并未消停,一副要跟他动手的架势。他抬腿踢开林景墨要踹过来的脚,两手用力把人折了个面摁跪在沙发上。 林景墨气的牙痒,这人伤好了就来折腾他,刚才就不应该给他冰块,疼死他得了。 他本以为洛川要跟来硬的,不想这人双手一松忽然将他抱进怀里,而后下巴抵着他肩膀,似乎极为疲惫。 洛川近乎哀求地说道:“能不能不要问……” 林景墨挣了两下没挣开,他挨着沙发别过脸,没好气道:“起开,我不喜欢被男的这么抱着。” 尤其还是个就围了条浴巾,哪儿哪儿都比他健壮的。 洛川没松手,反倒抱得更紧了。林景墨受不得被这么软磨硬泡,气焰顿时降了八度,语气也适当的好了些。 “你这么抱着我,我很热。” 洛川侧过头,贴着他的耳侧沉声道:“要不要我帮你?” 林景墨两眼睛瞪圆了,他开始奋力反抗,急道:“用,用不着!我不是那意思,你赶紧松开!别……” 洛川的身体热得厉害,单手圈着林景墨,另一只手则去解他裤子上的绳结。 “洛川!我们有话好好说,我不行,我还不行……” 洛川在他的耳垂上亲了一下,而后顺着脸颊往脖子里啄吻。这架势,分明是要霸王硬上弓! 林景墨喘着气开始告饶,声音都带上了颤音:“师傅,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我们……都是……。”他伸出一只手去拽茶几上化冰的抽屉。 就当林景墨打算拿抽屉砸人的时候,洛川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喘息道:“这种时候,你倒是叫师傅叫得挺快。” 林景墨赶紧站直了,气息不稳:“你不是神吗?做神明的,不都是六根清净的吗?” 洛川拿过边上的衣服,当着林景墨的面换上,大言不惭道:“怎么可能。” “……” 林景墨搓了把脸,他这也算是自讨苦吃了。要单说是洛川勾引他的,还真有点儿冤枉了,毕竟他也没怎么收敛。 洛川穿好衣服拿过钥匙要出门,林景墨拽着他胳膊问道:“去哪儿?你烧还没退。” “出去走走。”洛川看着他:“还是你希望我留下来继续?” 林景墨赶紧撤回手,见人要关门了,又不忘叮嘱道:“手机,别忘了带。” 门被关上,林景墨颤巍巍的去摸那包一个月都没抽完的烟。沉默一阵后,才叼着烟去拆彤雅给他的那盒香水。 作者有话说: 瑜灵:“- -!真是急死我了,你两到底是不是男人!” 林景墨:“我不是你是?” 洛川:“……” ------------------ 目前还在前奏,可能会觉得攻有点儿“坏”,其实吧……这两人半斤八两。 第32章 援军(一) 盒子是个礼盒装,不过内衬被拿走了,十几瓶香水随意地摆放在里面。他拿手机拍照查询,还真是大部分都买不着了,而且每一瓶的价格都不便宜。 光这一盒子少说都得五六万,他把那两瓶助眠精油单独拿了出来,其余那些全数挂上了二手。正好他最近缺钱,真是上赶着给他送钱来了。 -- 第64页 给影视公司做的系统也差不多了,就差最后运行测试。他给对接的领导发了消息,没多久钱就打过来了。 这么凑合着差不多有个十几万,与那女人要的三个亿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也不知道他那间公司能卖多少,就算价格还不错,也还远远不够。 他靠着沙发叹了口气,景年的未来一片大好,他不能让那个女人去瞎闹。可这钱一旦给了,还是会永无止境地来要,想到这他便止不住的头疼。 他掐灭抽了一半的烟头,打开精油盖子闻了闻,这味道真是越闻越像洛川。那小子平时活得比他还糙,怎么还自带体香。还是说他的神龛常年待在一堆雪柳之中,所以身上也沾染了这种气味。 一瓶五千块,要不还是卖了吧。 “渡玄……你别死啊……求你了……” “……渡玄……” 林景墨的双眼迷离疲惫,手里的精油瓶子没拿稳全数洒在了地上。又来了,耳边那阵若有似无的呼唤又出现了。 好像是个女孩子,也有男的。嘈杂,听得耳朵轰鸣。眼前的茶几逐渐与脑海里的庙宇地面重合,高耸站立着的神像,腰间悬挂着的银铃,还有那把刀…… 他甩甩头努力保持清醒,可是太香了,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这股浓郁的香气。房门的锁响了两声,洛川一进门便皱起了眉头。 林景墨攀附着沙发扶手,叫道:“洛川……火神……” 洛川拿着钥匙的手指微颤,他几步上前抱起疲惫不堪的林景墨,满脸震惊道:“你说什么?你叫谁?” 林景墨终是抵不过身体的疲惫,在昏睡前,他牢牢地抓着洛川的衣袖,嘴里喃喃道:“……火神……” 兵荒马乱,战火连天的年代。北楚大举进犯原梁,烧杀抢夺,残暴不仁。短短三年时间,便将原梁外围的几座城池全数攻下,来不及逃命的百姓成了战争中的牺牲品。 而在这数座城池中,有一个名为火蟒的村落死伤最为惨重。小村子在城池边的乡下,乃是原梁皇室打造兵器的地方。 因炼器需要火,村民便以当时最受人们崇敬的火神作为火蟒村的守护神。火神又名战神,将士出战前都会去火神庙跪拜求福,也有不少领兵者会将武器供奉在庙宇中。 在这狼烟四起的时代,火神既代表了平安,也代表了战争所带来悲痛的最后寄托。 林景墨疲惫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果然如上回梦境里一样。他被扶着躺在火神像的底座旁,右肩虽包扎好了却依旧隐隐作痛。 庙外天色昏暗,没有手表手机也不知道现下几点。神像下三个少年围坐一团,中间烧着的火堆上架着一只烤鸡,看着焦黑闻起来倒是挺香。 火神像依旧那么耸立着,只是身上多了不少泥泞跟破口,像是被打砸了一样。没记错的话,之前看到的时候还没这些。 一直在耳边叫他渡玄的女孩儿在火堆旁睡着了,一双手掌上满是黑泥。 他冲背对着他的两名少年问道:“贼人没追来?” 少年一惊,转身说道:“你醒了?”他拿过放在边上装水的竹筒递给他:“没追来,你放心休息。” 林景墨捂着伤口调整坐姿,冲说话的少年叫道:“三牙。” “怎么了?”三牙看着他。 他顿了片刻,道:“没什么。”他靠回神像旁,长叹口气。 脑子里多了许多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渡玄,这名字还是当初在火神庙里求来的。他捏了几下眉心,脑袋胀痛得厉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儿分不清现在的是梦,还是现代社会是个梦。 他抬起左手,细瘦干瘪,原该有的一圈红色胎记也没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单从手感上来说……鼻梁没那么高,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德行。 三牙扯了一条鸡腿给他,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陛下怕是早就把我们火蟒村弃了,要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看到援军出现。” 另一边架着烤鸡的两位少年,一个叫小端,一个叫虎生。小端便是先前一同跟他关在笼子里,明明怕得要死还要护着他的小子。 虎生脸色阴沉道:“我看,我们还是管自己跑了算了。爹娘都没了,村子也烧了,就算把钥匙送到陛下手里,他们也未必拿得到兵器。” 小端吃了口鸡肉就着水咽下,忽然起身站到神像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求道:“火神,若你真的有灵,就保佑原梁的援军早日找到我们。” 说着,弯下腰磕了三个响头。 只是那第三下还没来得及将额头碰到地面,给林景墨递鸡腿的三牙猛地将小端推开。 他红着眼眶厉声道:“还求什么?火神根本不会保佑我们,你看看火蟒村,看看我们死去的那些兄弟跟亲人。他管过吗?真的显灵过吗?如果真的有灵,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贼人屠戮这么多无辜的人!” “他管过的。”林景墨捂着胸口试图辩解。 许是少年叫嚣的声音太大,把睡在火堆旁的云萍吵醒了。云萍收拢身上盖着的男子外衫,心情低沉:“三牙说得没错,根本用不着求神。”她抬头看向站立的火神像,眼神满是痛恨。 她嗤笑道:“什么火神,分明跟那些原梁叛徒一样,谁强便帮着谁。我弟弟,阿爹阿娘,还有我的祖母跟祖父,哪一个不是火神的信徒,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 第65页 小端被推得倒在地上,他哭嚎道:“有的,火神一直都护佑着我们……我小时候打翻火炉险些烧了房子,是……” “那能一样吗!你怎么不说是刚好下雨把火熄灭了呢?”云萍站起身质问道:“你看到过火神吗?你见过吗?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现实一点行不行!” “我见过。”林景墨扶着神像试图站起身,奈何这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让他浑身无力,只好重新坐回原处。 “在北楚贼人拿着大刀要切开我肚腹时,洛川救过我。” 火神洛川,在这个时代里,在他多出来的那些记忆里,这个称谓,是寄托了所有遭受战争苦难人的唯一希望。 虎生踹了一脚噼啪作响得火堆,道:“现在说这些有的没得有什么用?火神要是真的护佑我们,有本事现在就让援军出现,站在这个庙里。”他侧头看着众人:“可能吗?原梁被北楚攻下八座城池,自身都快难保了,谁还会来管我们?” 他拿过被分得只剩个骨架的烤鸡撕咬了几大口,味同嚼蜡般的咽下,“如果你们要等援军,那就继续等。明天天一亮我便走,没把兵器库的位置说出去,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就算逃了,我的阿爹阿娘也不会怪我。” 他抹了一把嘴边的焦渍,再次问道:“我们现在就说好,要走要留随自己意愿。” 云萍虽同意求神无用,可也并不赞同此时分道扬镳。她对虎生道:“我们拢共就这么几个人,现在还在北楚贼人的巡查范围,绝对不能分开。再说了,就算真要走,你打算走去哪里?如今的局势,还有哪里是一方净土?” 虎生沉着脸看向林景墨:“那得看渡玄是什么意思了,钥匙在他那儿,是留是走,是就此分开还是一起,由他说了算。” “虎生……”云萍看向三牙,三牙别过头,似乎同意了虎生的意见。 小端低垂着头,哭道:“我听渡玄的,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阿爹阿娘临死前,让我拼死也要护着他。” 话说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皇家兵器库的钥匙在渡玄身上,几乎每一个获得生还的人都曾被亲人如此告诫过。要护着渡玄,或者说,一定要将兵器库的钥匙交到援军的手里。 林景墨的手掌摸向心口,皮肉下,有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那里缝着一把钥匙,是渡玄父亲缝的。之所以放在心口,是要提醒他,除非他死了,否则绝对不能将钥匙交出去。 林景墨有片刻的愣神,如果没有这些记忆,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走。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又不是什么英雄。可记忆里那些惨叫,死伤,还有那些为了保护他而死的人,此刻说走,良心难安。 他看着脚下的地面,冲云萍问道:“如果你弟弟还活着,他会希望我走还是留?” 云萍双手握拳,声音发颤道:“我不知道。” 林景墨仰头靠在神像上,他道:“我也选择走。”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不过不是逃走,我打算去城里找援军。无论这兵器库对现在的原梁而言还有没有用,既然是全村的寄托,那便一定要送到。” 小端道:“好,我跟着你。” 虎生一脚踹飞火堆,气愤道:“行,那我们天亮后就此别过,我没你这么伟大,我只想好好活着。三牙,云萍,你们走不走?还是要跟着渡玄一起去送死?” 三牙道:“我跟你走。整个火蟒村全死了,就剩下我们几个还活着,我实在不想像其他人一样,死的时候身首异处。” 五个人,顿时成了两两分组,云萍左右看着几人意见分歧却又不知如何劝说。虎生跟三牙看向了她,她低垂着头,最后手指一伸,指向了渡玄。 虎生没好气道:“他一个没力气的伤患,你跟着他?你最好想想清楚,去找援军,你们可能走到半路就没命了!” 云萍抬起头,眼眶里满是泪水,她道:“是,渡玄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反正我家里人都没了,生与死对于我而言,本就没有差别。” 话到最后,迎来的依旧只是沉默。 虎生拿起地上带着火星子的木棍,猛地砸向庙里站着的火神像。林景墨攀附着站起身,单手展臂拦在神像前。 “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也别拿这神像撒气。” 当着他面砸,活像是在欺负不能还手的洛川。虽说只是一座不会动的泥像,可他还是觉得不舒坦。这人他都还没欺负过,哪轮得到别人。 作者有话说: 开启新篇章啦~其实最开始我是想写一本沙雕文的,为笑而笑,没什么逻辑,怎么沙雕怎么来。但是写着写着,剧情就挤进脑子里了…… 超感谢 帆梵繁小可爱送的鱼粮!(づ ̄3 ̄)づ╭?~ 第33章 援军(二) 天亮后,虎生跟三牙果然走了。严格地说,天刚亮,众人还没醒的时候,这两人便悄悄离开了。 林景墨没什么好说的,他其实也更赞同离开。钥匙在他身上,北楚的人必定会来找他,跟着他反倒不安全。他甚至有想过自己一个人走,可又觉得放着这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这里也没好多少。 他拿过那只已经凉透的鸡腿进食,这没放盐跟调料的东西还真是难以下咽。不过眼下局势不同,他囫囵吞枣的就把鸡腿给吃完了。 右肩的伤口依旧疼,而且还越来越疼。没有消炎药跟消毒的东西,他真怕这伤口会发炎溃烂,然后感染细菌直接嗝屁。 -- 第66页 云萍去外头打了水,顺道采了些野果回来。林景墨靠着神像脑袋昏沉,他的鼻息间总是若有似无得飘来一阵花香,是雪柳的香气。只是现下快要入秋,也断不是雪柳开花的季节。 精油,是那瓶助眠精油?他究竟是在梦里还是不在梦里?可昨晚睡了一夜,睁开眼还是在这火神庙里,该不会……回不去了吧? 他试着掐了把小端的大腿,熟睡中的人惊叫一声被痛醒。看来不是梦。 小端揉着细腿说道:“怎么了?是不是贼人来了?” 林景墨接过云萍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后说道:“没有,我就是试试会不会痛。” “那你掐自己啊,掐我做什么!”小端委屈道。 林景墨没吭声,要怪就怪洛川,他都是跟这位火神学得。能折腾别人觉不麻烦自己。 云萍没搭理这两人瞎闹,她伸手在林景墨的额头上探了探,皱眉道:“你这烧要是不喝药怕是退不了,我看看伤口。” “哎哎,渡玄可是男的,你一个黄花大姑娘怎么能看,看了就嫁不出去了。”林景墨还没说话,小端急着去拦云萍的手。 林景墨笑道:“就看个肩膀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小端道:“那不行,真要看我帮你,反正云萍就是不行。” 云萍无奈,冲小端道:“就我们三个人,不说出去不就没人知道了。” 小端坚定道:“不行就是不行,他给谁看都成,就你不行。” “为什么?”云萍无语,处理伤口现下三人中也就她还在行点。 林景墨看明白了,他捂着伤口道:“我自己来吧,你们谁也别看。”这云萍还挺招人喜欢的,昨晚那虎生是一个,今天小端又是一个。 他背过身去解肩膀上捆着的碎布,奈何结头还没来得及解开,庙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林景墨脸色凝重的对两人小声道:“快躲起来,门外有人!” 三人一阵惊慌失措,左右这火神庙也没多大,唯有神像的供桌底下还能藏人。可若真是躲在这里面,同样也是随便翻两下就能找着,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地方。 林景墨把云萍跟小端塞到底下,而后把昨晚烧火的那堆东西踢散,也翻身滚了进去。 一张供桌下躲了三个十几岁的孩子,几乎把能占的地方都占了。如果贼人突然将刀插进来,他们必死无疑。 小端害怕得直喘气,云萍怕他声音太大会被听见,忙抬手帮忙捂着。 林景墨趴在地面,透过供桌那块岌岌可危的黄布缝向外看去。一只北楚士兵的长靴率先踏了进来,拢共有三人。 大刀在庙门上拍了几下,率先进来的贼人嚷嚷道:“这可是火神庙,稍微注意点别砸了,要是被主君知道了,我们脑袋都得搬家。” 林景墨紧握双拳,如今身上一把能防身用的武器也没有,就算冲出去也不能硬拼。 他喃喃道:“贼人也拜火神?” 云萍愤愤不平:“但凡上战场杀人的,哪个不拜火神。拜的人这么多,火神又怎么会独独护佑咱们。” 贼人拿着大刀装模作样地在庙堂里敲打,一双脚很快出现在了供桌前。三人均是一阵心跳加速,谁也没吭声,甚至连呼吸都是憋着的。 大刀抵在了盖着供桌的黄布底,缓缓地将遮掩三人的东西向上提。 林景墨左手握拳,双眉紧蹙,随时准备冲出去干架。而那贼人的刀提到一半时,外头搁置的柴堆忽然燃起了火苗,把搜庙的三名贼人吓了一跳。 那靠近起火点的贼人骂道:“娘的,这都什么天了,居然还能热的起火。”他几下踹灭火势,冲其他两人道:“没事,你们继续。” 那撩桌布的贼人有些烦躁:“啧,你说早上抓的那两小崽子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屁大点地方,要有人早出来了。” 供桌底下的三人脸色顿时煞白,虎生跟三牙被抓了?所以贼人才来这庙里? 小端吓得发抖,鞋尖碰到了供桌脚,原本打算走的贼人听到动静后,忽然笑道:“我还以为跑了,原来耗子躲桌子底下呢。” 林景墨撬开一块地砖,正准备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忽然供桌上传来一阵闷响,那耸立着的火神像朝着三名贼人站着的地方猛地砸了下去。 贼人躲闪不及,被神像压住了身体,有一个碰到了头,当下便晕了过去。神像是实心的,这一砸纵使有贼人垫底也断成了好几截。 林景墨率先爬了出去,嚷道:“快跑!趁现在!” 云平拉着小端火速冲出庙门,林景墨紧跟其后,临近出门前他又转身回到贼人身前。拿起大块泥塑往贼人的脑袋上砸,确信人晕了之后,拿走了贼人的大刀。 会不会用不重要,关键有把刀在身上总比手无寸铁要强。 三人玩命似的跑进了林子,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还受了伤,这一通跑愣是跑得眼睛泛黑。那大刀实在太重又累赘,到了半途便只好弃了。 小端喘息道:“三牙跟虎生被抓了,怎么办?” 林景墨捂着裂开的伤口,气息不稳道:“先去镇上,吃饱喝足了在想办法。” “好。” 只是当他们到了镇上才发现,街上全是北楚巡逻的士兵。而百姓做生意或是在街上走动,与被北楚侵略前一样,看起来倒是一派祥和。 -- 第67页 三人躲在无人的小巷,云萍一拳垂在墙上,气愤道:“早听闻这里的县令当了叛徒,我原本还不信,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林景墨安抚道:“也可能是缓兵之计,如果誓死反抗,这里百姓都得死。” 小巷里有扇窗户,里面是饭馆的厨房。现下还没到饭点,厨房里的厨师只有两三个。 林景墨趴在窗口,顺手往里面摸了只包子出来递给云萍。偷东西,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他居然有一天也会沦落到偷的地步。 小端看着那只包子舔了舔干涩地下唇,学着林景墨的模样也伸手往里面摸包子。然而手指还没碰到包子尖,忽然被一名厨师抓了个正着。 三人惊叹,林景墨帮忙拽着小端的手企图把人拉回来,奈何厨师手劲大,没抽回来。 厨师看着三人一身褴褛浑身伤口的模样,倒也没喊。而是将那一整笼的包子放到窗口,安抚道:“吃吧。” 小端愣怔了片刻,猛地拿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云萍跟林景墨也没客气,三人的吃相实在说不上好看,也真是饿极了。 从被贼人关进笼子里开始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有时候饿极了只能勒腰带缓解。小端塞的满嘴都是,还不忘把仅剩的两只包子塞衣服里,连吃带打包。 厨师收了拿空的蒸笼,冲几人问道:“你们打哪儿来的?现在正逢乱世,若是实在没去处,城东那儿有个乞丐窝,每天到点了会有人发放食物。” 林景墨咽下嘴里的,因为太干涩还咳嗽了一阵。他抹了把嘴,说道:“我们是火蟒村来的,想找县令。” “火蟒村?那不是已经……”厨师四下看了圈,确信没人后小声道:“火蟒村不是都被抓了吗?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小端没什么心机,正要回答,林景墨忙制止道:“不是火蟒村的人,只是住附近的村民,村子被烧,周边地也没幸免。” “不管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凡是跟火蟒那儿搭上边的都没好下场。你们赶紧走吧,若是要找县令,穿过两条后街便是衙门。” 厨师说完,赶紧关上了窗户,好像多说一句灾事便会降临。 云萍没好气道:“全是帮怕死的墙头草。” 林景墨摸了摸胸口,冲两人道:“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衙门交钥匙,等结束后我们就离开这鬼地方。” 小端拽着他的胳膊道:“那虎生跟三牙呢?我们还救不救,好歹都是一起长大的……” 林景墨有点儿犹豫。北楚的营帐,有去无回,他就是有这心也没这个力。 云萍也近乎哀求地看着他:“渡玄,救吗?” 林景墨别过头,抽回手,应道:“嗯。等我从衙门回来商量一下在行动,我看看能不能让县令帮忙。” 云萍点头道:“好,我们等你。” 林景墨走了两步,小端颤声地问他:“渡玄,你不会一个人走吧?你会来找我们的吧?” 林景墨回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逃出去的。” 县令的衙门口站着的衙役还是原梁的服饰,偶尔有几队巡逻的北楚士兵经过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那原本应该放在衙门口的登闻鼓现下没了,空荡荡的虚有其表。 等到巡逻的士兵走后,他才悄摸着从后院翻墙进去。除了门口站岗的衙役外,衙门里却是没多余的人,只有县令一人坐在高堂上,愁眉苦脸地喝着茶,时不时地看着桌上的状纸叹气。 县令眉头紧锁,忽然转头冲着林景墨藏身的柱子喊道:“出来!” 林景墨缓缓地走到县令面前,说道:“我是火蟒村的村民,求大人救救我的兄弟。” 原本见了父母官是该跪的,可他这该死的男儿自尊愣是没让他屈膝,只能两手抱拳算是尊敬。 县令僵持片刻,手里拿着的茶盖轻轻放下。他冲衙门外看了眼,北楚的士兵不在,他起身拽着林景墨的衣袖一路带到了后院的柴房。 县令小声道:“我以为火蟒村的人都没了,竟是还有活着的。” 林景墨带着记忆感同身受,从死亡边缘逃出来的人,好不容易碰上个能帮忙的,顿时一阵哽咽。 “请大人救救火蟒村的村民,除我之外,还有两名与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在北楚的营地里。我……” “钥匙,你们是不是带了兵器库的钥匙?” 林景墨犹豫一阵,还是点头道:“在我这儿,如果大人愿意帮我,我便将这兵器库的钥匙上交。” 县令头疼的扶了扶额头,沉默半晌后说道:“这样,你且在这儿等等,我去把衙役门叫上商量一番,看看该怎么救。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县令扶正了头上的官帽,满脸愁容地走了。可就当县令前脚刚走,那柴房的门便被人关上还落了大锁。 林景墨阴沉着脸,他其实有想过县令已经叛变,可还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过来了。 县令隔着柴房门对他道:“孩子,你能活下来不易。可我也没办法,我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活命。你把钥匙交出来,我就骗他们你已经死了。” 林景墨踹了一脚柴房的门,门外的锁头叮啷作响,却并未有什么反应。柴房的窗户也是一样,根本撬不动。 他原以为这种木质结构的门窗,以他的拳脚三两下就能打穿,现在看来,真是他天真了。 -- 第68页 县令也很无奈,只留下一句好好想想便走了。 带着兵器库钥匙的火蟒村村民,县令如果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就绝不会让他考虑太久。一旦被北楚的人发现,县令也会被连带,这人一定会去上报,根本没有什么考虑的时间。 林景墨骂了几句脏话,拿起柴房里的烧火棍企图用杠杆原理撬开窗户,奈何这窗户的结构以他现在的力气根本不能撬开。 门外再次响起说话声,他戳开门上的窗纸看去,是县令跟北楚的士兵在交谈,手指时不时地指向关着他的柴房。 士兵提着大刀,交谈完便往柴房地方向走。说实话,不害怕那是假的,在这里,杀人可都是真的! 他靠着窗户,手里拿着木棍,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气息不稳。身后的窗户被敲了三下,林景墨侧身躲到了窗户旁边的墙角。 要是真进来了,也不知道他仅会的那几招格斗术能不能派上用场。 那三下敲击过后,窗户陡然被一脚踹开。一名身穿铠甲戎装的士兵利落的翻身进来,那是原梁士兵的兵服。 “你……” 林景墨来不及出声,门外听到动静的北楚贼人拿刀直接砍断了门锁。原梁士兵拽过他的胳膊,几个翻滚带着他从窗户里逃了出去。 随后右手一扬,一枚火折子被丢了进去。几乎眨眼间,大火便吞噬了整间柴房,把追赶他们的士兵隔绝在了大火的另一边。 原梁士兵的脸上有一道难看的疤,腰间别着把官刀,身手矫健。林景墨这身营养不良的身躯几乎是被提着领子在跑,到最后,士兵干脆大手一揽,直接把人扛在肩上。 士兵边跑边道:“小子,胆子不小啊,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林景墨气息不稳地说道:“你也挺厉害啊,一个人就敢来贼人窝里救人。” 士兵轻笑:“我只是刚好路过,又听到你说什么兵器库钥匙。” 林景墨看着远处大火弥漫的衙门,说道:“你能帮我救两个人吗?救出来后,我就把钥匙给你。” 第34章 援军(三) 士兵笑道:“钥匙?我要那东西有什么用,我可是逃兵。” “逃兵?”林景墨急了,原梁的士兵都已经开始逃了?难不成真的气数已尽?“那陛下呢?不是只占了八个城池吗?原梁地大物博,仅仅开始就自乱阵脚了吗?” 他这话问的愤慨,事实上也是害怕北楚占领后他们这些人便活不成。 “八个城池很少吗?唇亡齿寒的道理听过没?”士兵跑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把他放下,“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悲观,除了外围被侵占的这些,大军还没乱。” 林景墨喘息着,“那你为什么要逃?难不成也要当贪生怕死的叛军?” 士兵凑近他的脸,乐道:“你不怕死?要不我送你去从军?” 林景墨退后一步,现下的身高略过矮小,看个成年人还得抬头看。士兵的话他无言以对,因为他也怕死,更不可能英勇地去上战场。 士兵见他不说话,便摊手道:“你看,我们都一样。” 林景墨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身便走。 然而士兵却没离开,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身原梁兵服也不怕被北楚的人瞧见。 林景墨转身道:“我可是火蟒村出来的,身上还带着北楚现下最想要的兵器库钥匙。你既是逃兵,倒也用不着一直跟着。” 免得被他害死了,还得良心不安。 士兵双手环胸道:“反正也没地方可去,跟着你说不定还能吃上几口包子。” “你一直都跟着我?”林景墨惊道。 士兵没回答,转而从腰封处摸出几枚铜板,说道:“我还稍微有点钱,要不请你去下个馆子,吃顿饱饭?” 林景墨警惕地看着他,这人说话前后矛盾前言不搭后语。可想想他身上唯一能遭人惦记的也就只有兵器库钥匙,拱手奉上这人都不要,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所图。 两个包子下肚他确实不怎么饿,可如今的状况有了上顿没下顿,有人白请他自然乐得高兴。 于是道:“行啊,不过我们有三个人,你要做好事干脆一并做了吧。” 士兵收起铜钱没吭声,林景墨带着人一路赶到跟云萍、小端约好碰头的地方,然而等了一阵后却始终没看到人。 士兵道:“他两出去找食物跟晚上能住的地方,肯定没这么快。” 林景墨无语,这人还真是什么都知道,连他们每个人做什么都这么清楚。他转身往就近的一间饭馆走,说道:“那先吃饭吧。” 巡逻的北楚贼人暂且不在这条街,可士兵身上的那套原梁兵服,在现下被占领的城镇里实在碍眼。每走过一段路频频遭来侧目,而这士兵竟也无所谓,任由这些人那么看着,一副不怕有人告密来抓人的架势。 两人走进餐馆,招呼的小二愣是半天不敢上前。 林景墨跟着士兵一路走到餐馆二层。因为战乱的关系,吃饭的客人并不多,二层几乎都是空的。 士兵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冲侯在楼梯口不敢上前得小二说道:“两坛好酒,一只烤鸡,挑最肥的那只。” “啊,是,好的兵爷。”小二匆匆下楼叫菜。 林景墨把这人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这么光明正大的,就不怕北楚的人来找你麻烦?” -- 第69页 士兵笑道:“来就来了,又打不过我。” 林景墨舔了舔后槽牙,这嚣张的模样配上那张脸,还真是挺欠揍的。他嗤笑道:“竟然这么厉害,当什么逃兵啊?” “想逃就逃了呗,还能有为什么。” “啧。”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说混吧好像又挺有胆识。 小二颤巍巍地拿着酒肉上来,餐盘放好后看了眼四周冲两人小声劝道:“兵爷,我们同为原梁人自然是站在您这边的,可如今北楚士兵日日巡逻,我们生意也难做。要不我给二位打包带走可好?这要是来砸店还算小事,把我们这店里的人抄了……实在是……” 小二满脸的为难,言下之意是要下逐客令。 士兵拿过筷子,冲小二道:“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让贼人轻而易举地占了城池。” 小二被说得脸红,士兵已经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副不愿走的模样。他只好说道:“兵爷,我这丑话可先说在前头。生逢乱世,谁不想活命,我竟是提醒了那这后续若是发生什么事,可别赖我没给二位打掩护。” 士兵摆摆手,示意小二可以走了。见林景墨拘谨着没动手,便提醒道:“你若现在不吃,下一顿可不一定有好酒好肉了。” 林景墨看了一阵,没拿筷子,徒手掰下一只鸡腿便咬。顺道还开了摊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不想这古时候的酒又烈又纯,比现代的啤酒刺激多了,半口酒水下肚猛的咳了起来。 士兵笑道:“不错啊,年纪不大,喝酒的气势倒是不低。” “呵,我年纪不大?”林景墨话说一半停了,他现在的模样也就十几岁,看起来确实不大。 他撕咬着手里的鸡腿,果然比昨晚上随便烤得野鸡好吃多了。他问道:“你这饭钱哪儿来的?”兵爷的俸禄一般都是出发前就发放给家人的,军营里有吃有喝基本不会带钱。 士兵喝了一口酒,说道:“庙里的俸禄箱捡的。” “捡……”林景墨眼睛瞪圆了:“狗屁捡的,你那是偷!” 士兵吃鸡肉的筷子顿了顿,说道:“就算是偷,你也吃了,咱俩现在算不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林景墨默默地把鸡腿塞嘴里,这种坑人的无赖劲儿还真是…… 士兵拿酒瓶的左手手臂上纵横交错着两道血口,伤口泛黑,看起来像是旧伤。可口子裂开的程度又像是新崩开的,该不会是刚才为了救他导致的吧? 士兵撇过林景墨看他伤口的目光,草草地拉起袖子遮掩。窗外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女人的吵嚷声,林景墨闻声看去。 女人被两个北楚贼人架着胳膊调戏,怀里抱着的婴儿四肢耷拉着,皮肤泛青,像是个死婴。 林景墨震惊地站起身趴在窗沿,这个女人,这个抱着孩子被北楚贼人占便宜的女人,竟长着一张与他亲生母亲同样的脸。 女人紧抱着孩子,生怕贼人碰到婴儿分毫。她哭嚎踢拽着,大骂道:“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贼人撕着女人的外衣,拉扯着她怀里的孩子,在这光天化日行人众多的大街上做着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事。而那些同为原梁的百姓,却一个个闪躲一旁事不关己。 林景墨挨着窗沿的拳头骨接发白。他是不喜欢他亲妈,可真让他身临其境地看到有人这么对待一个跟他亲妈长着一样脸的女人时,他竟忍不住的一阵窝火。 他看着边上悠哉喝酒吃肉的士兵道:“你不管吗?就算是逃兵你也是原梁的兵,看到百姓如此受辱,你居然还吃得下去?” 士兵道:“看多了也就习惯了,有些人命就如此,你出手帮忙带来的结果并不一定是好事。” “你!”林景墨郁结,他该怎么解释楼底下那女人长着一张他生母的脸,所以见不得人受难? 女人的外衣被扯下,贼人的力气很大,可无论如何欺负拉扯,那抱在怀里的孩子始终紧拽着不肯撒手。 林景墨顿时有种那孩子就是他的错觉,他反手抓过一把筷子,如射飞镖一般投向两名贼人。 筷子用的是竹子材质,跟现代的金属飞镖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不过准头倒是不错,正好砸在贼人的脑袋上。 三人同时向餐馆的二楼看,一眼便瞧见了身穿原梁兵服的士兵。林景墨把剩余的筷子往桌上一扔,指着对桌的士兵冲底下几人道:“他砸的。” 士兵夹鸡肉的筷子顿了顿,冲他说道:“小子,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人一旦救了,便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缘。” 林景墨笑道:“救人的时候就别考虑什么后果,反正都救了,也不能重来一次。” 底下的北楚贼人放开女人,径直向餐馆的方向走。士兵将手里的筷子快速翻飞向下投射,顿时将两名贼人的帽子穿透钉在了地上。 这手劲跟力道,跟林景墨刚才的乱丢简直天壤之别。士兵将手里的烈酒一口饮尽,而后一掌拍与窗沿,直接从二层翻了下去。他扯下围在肩上的布巾,甩手打向左侧提刀的贼人。 士兵的脸颊被打出一片红印子,眼神迷离辨不清方向。 随后又奋起一脚踢向右侧的贼人,兵靴踢中腹部,力道之大竟直接将人踢飞出几米远,爬都爬不起来。 那些围观的群众看到打人的是原梁士兵,叫好声一片。街下动静这么大,没多久便有一队北楚的巡逻兵从街头匆匆赶来。 -- 第70页 士兵抬头冲林景墨勾唇轻笑,带着脸上那道疤略显阴霾。他拿着布巾飞身至贼人的队伍中舒展拳脚。明明只是一块布,却耍得像是锋利无比的长刀。 那些贼人的铠甲衣帽被打得破裂零散,手脚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重伤。这一溜串下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一队蛮子打趴下了。伤是重了些,倒也没杀人。 林景墨赶紧跑出餐馆查看,先前被欺负的女人害怕的缩在角落里。他脱下自己本就褴褛的外衫披在女人身上,说道:“没事了,快走吧。” 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儿手上没有胎记,不过确实是个死婴,已经凉透了。女人转而要冲他下跪道谢,林景墨赶忙将人扶起,这一跪他还真受不起,怪就怪长得实在太像。 士兵解决完街上的,冲他道:“趁他们还没叫更多人,我们得赶紧走。” 林景墨点点头。抱着孩子的女人忽然伸手摸向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女人感叹道:“好孩子,若是我的孩子没死,定也会长得与你一样俊朗。” 见林景墨没吭声,女人再次感谢道:“此生无以为报,来世……” “别!”林景墨忙打断道:“举手之劳,再说真正救你的也不是我,你要报恩就报那位。”他指了指站在身后的士兵。 士兵轻笑道:“我是报不了了,干脆让这女人来世当你娘好了。” 林景墨抬手捂住士兵的嘴:“你给我闭嘴!” 女人哄着怀里的死婴,最后看了眼林景墨的脸,冲二位道谢后便走了。 林景墨起了身鸡皮疙瘩,不会吧,不是吧?难道他现在所遭遇得匪夷所思,不是梦境,而是他的…… 士兵没时间给他发愣,他拽着这小子的胳膊往街道的另一条无人小巷里走。小巷的后边儿是高山,临近上山小路的时候,林景墨急道:“我还有两个朋友,你等一下!” 士兵沉声道:“别去,他们已经被带走了。” 第35章 援军(四) “被带走是什么意思?”林景墨抽回手,“你早就知道了?” 士兵看着他没吭声。 林景墨气息不稳道:“你看到他们被抓,而你有一身本事却不愿出手相助?” 士兵叹气:“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别去,按常理他们早该没命了。” 林景墨火烧心头,满肚子脏话却骂不出口。这人确实很有本事,可也确实没有责任跟义务非得帮他救人。相反,举手之劳救了他,他反而要感谢这人的救命之恩。 他趁其不备,陡然抽出士兵腰间的官刀,转身便跑。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了救他连命的不要,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时候放任不管。 “别去!” 士兵要来拦他,他扛着刀便跑,经过大街看到北楚的贼人时,士兵那身原梁兵服便成了阻碍。等士兵把碍事的人解决后,那小崽子早就跑没影了。 要不怎么说吃饱了好干事儿呢,大半只烤鸡下肚,林景墨觉得自己都快健步如飞了。他不知道小端跟云萍去了哪里,不过北楚贼人抓到人后,大多都会把俘虏关押至先前他们待过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虎生跟三牙应该也在那里。穿过丛林,经过火神庙,而后是一片广阔的草原,他记性不算差,逃的时候没看清路,回来的时候倒还能找着。 他匍匐在草丛里,而后靠近那片杀人无数的营帐,准确地找到了当时逃生时的狗洞。只可惜狗洞已经被填上,用乱石堵死了,他进不去。 靠近门边的守卫只有两人,营帐里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他拽紧手里的官刀,杀人,他可真没这个豹子胆。可不杀,死得便他。 距离较近的几座营帐巡逻人较多,他没那武林高手杀人不出声的本事。一旦叫起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他闭眼复又睁开,而后扯下捆住肩膀伤口的碎布缠与手腕,确信官刀不会轻易脱手后。火速冲向最近的那名贼人,而后提刀往人的脖子里砍。 在临近贼人命脉的瞬间,他对上了那人的双眼,利落的刀锋犹豫片刻被贼人反手打开了。 两名看守的贼人立马踩住他的肚腹,狰狞道:“狗娘养的,居然敢偷袭老子。” 林景墨握着刀把往贼人的膝盖窝砍去,贼人下意识地单膝跪地,他趁机翻滚两圈从贼人的脚下滚到相对安全的一侧。 他杀不了人,这官刀反而成了累赘。他解下碎布弃了官刀,而后抡起一脚踹开贼人的大刀,反手狠狠一拳砸在贼人的脸颊上。 这一拳用了全力,贼人满口鲜血头脑发晕的向后退了几步。另一名贼人见状,举刀向他的后背砍来,林景墨侧身避开,蓬乱的长发被割断了数根。 在贼人再次提刀向他横切过来的瞬间,他矮身半蹲,猛地一拳砸在贼人的孽*上。这地方,是个男人都会痛,怪就怪这贼人穿的兵服没有铠甲。 贼人疼得脸色发白,捂着孽*跪倒在地。 林景墨心跳之余说不出的兴奋,他怎么就这么牛呢!担心这两贼人会在起来,他又顺道补了两记断子绝孙。 他拿起士兵的官刀往营帐里头跑,几个关押的笼子堆放着不少尸体,全是先前一同逃跑的少年。他砍断锁头叫喊着记忆里的名字,直到接近杀人的高台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三名少年皆被捆着手吊在高台上,身上有不少伤口,皮开肉绽。 -- 第71页 真的在这里…… 他起手砍断小端手腕上的绳索,少年无力的身体向他倒来。 “小端,小端!” 小端微微睁开眼,呼吸纤弱。他拽着林景墨的衣襟,哽咽道:“云萍,快去救云萍,那群畜生……” “她在哪儿?”林景墨一度觉得自己血压飙升。 小端指了指隔壁巡逻众多的营帐,哭道:“快,快去救她……” 他放下小端,相继砍断了捆缚虎生跟三牙的绳索。只是这两名少年不似小端,在他来之前早已没了声息。 “畜生,畜生!” 林景墨红了眼,他拿起大刀冲向隔壁营帐,只是前脚还未踏入,营帐内便陡然起了大火。火势顺着枯草快速蔓延,把周围的几座营帐烧得难以靠近。 贼人急着救火乱作一团,临近小端指的营帐里,跑出两名衣衫不整的人。林景墨握紧了手里的官刀,疾步上前一刀砍断了两畜生的脖子。 杀人了,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杀人了。他来不及过多的感叹,提着鲜血淋漓的刀冲进营帐。 云萍衣不蔽体,满身是伤的缩在角落里。林景墨轻唤一声,云萍就像见了恶鬼一样尖叫起来。 他疾步上前,红了眼眶:“是我,云萍,是我……” 云萍的神情癫狂,她反手一巴掌打在林景墨的脸上。“滚开!” 营帐外贼人灭火的声音嘈杂,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他抹了把浸湿的双眼,将身上褴褛的内衫盖在云萍身上,期间一直被云萍踢打谩骂。 他架不住那阵仗,只好把人抱进怀里,安抚道:“没事了,那些畜生被我杀了,没事了。” 云萍剧烈的喘息着,她抬眼看向林景墨,一把抓着他的手臂解释道:“他们只是撕了我的衣服,没有碰我,你相信我,没有碰我……” “我信,我信……谁也没碰过你。” 云萍的精神状态逐渐冷静,脸上的表情却惊恐慌乱。林景墨拉过她的手把人背背上,撩开营帐的帘子火速向小端的方向跑。 在看到门口被杀死的贼人时,云萍害怕得浑身发颤,一眼都不敢多看。 火势很大,几乎把大半的贼人营帐全烧了。小端伤势也不轻,林景墨背着个人,实在难以在架个人一起走。 他把云萍放下,这姑娘却腿软得不能站立,直接瘫坐在地上。贼人的营帐除了陡然的起火外并未有任何援军突袭,只是草原上一旦起火便很难控制,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有几名贼人发现被林景墨杀死的尸体后,以为是原兵突袭,提着刀便往他们的方向赶来。 他手里的官刀滴着鲜血,双目赤红地站在小端跟云萍的身前。死就死了,好歹还能得个问心无愧! 可就在他准备殊死一战的时刻,一道身影冲进了大火弥漫的营帐。徒手掐断离他最近两名贼人的脖子,他拿着一条红布在营帐中大杀四方。 贼人的武器在他手里宛如晒干的木柴,布条打落,生生将刀身劈成了两截。那一身铠甲戎装在火焰中映得发亮,长腿横扫撂倒一片提刀上阵的贼人,而后长布带着劲风呼啸划过,鲜血淋漓。七八具尸体相继在他的脚边无力软倒。 士兵没有把所有人都杀完,只是将临近林景墨的那些给杀了。长发翻飞,却不带一丝凌乱,他抹掉脸颊上沾染的鲜血,踩着一地的尸体向林景墨走来。 林景墨握着官刀的手微微发颤:“你……不是不管吗……” 士兵夺过他手里的刀扛起云萍,说道:“这两孩子还有救,想让他们活命就别磨蹭。” 林景墨也不废话,架起小端的胳膊跟着士兵匆匆离开营帐。 几人避开贼人的巡逻,躲进了城镇后山地财神庙。这庙里现下同样没人,不过庙堂很大,后边还有好几间带床的空屋。 士兵把云萍放下,脱了那身铠甲猛地吐出口鲜血。 林景墨安置好小端跟云萍,拽过士兵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手掌触碰下,士兵的内衫一片湿泞血腥。“你受伤了?” “别碰。”士兵靠坐在地上,头上满是汗渍。 林景墨哪还顾得了这么多,拽着人胳膊把染血的袖子往上拉,手臂上纵横交错着七八道伤口,每一道都跟先前看到的一样。表皮焦黑,内里血肉模糊。不仅如此,士兵的腹部跟胸口也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裂伤。 “怎么回事?你这是……旧伤?”他也没看到哪个贼人伤到这人…… 士兵推开他的手,拉下袖子道:“对,所以你不用管,会好的。”他仰头靠着墙面,“财神像的台子底下有能用的药,你去拿来,给这两人喂下。” “好。” 林景墨匆匆跑去庙宇的前殿,财神神像与苦岩寺里看到的一样,无论是姿态还是衣服都没有变化。他还记得APP上财神的名字,好像是叫苏安。 苦岩寺的众多神明中,也就这位神的信徒最多,视频里的祈愿弹幕几乎每分钟都在刷屏。 他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弯腰在神像的底座下摸到了士兵所说的药。翻找间,胳膊肘顶到了神像前放着的功德箱,里面零星的掉出了好几个铜板。 他犹豫一阵,还是将铜板拿走了。 回到几人休息的房间,三人皆因为伤势过重昏睡了过去,他把药给云萍跟小端喂下。在看士兵时,发现这人脸颊上那道狰狞的疤居然消失了。 -- 第72页 他伸手探上士兵的面颊,皮肉都是真的,并未戴什么人皮面具。士兵的皮肤滚烫,像是发了高热。但最让他惊叹的,是那眉眼上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变幻。 鼻梁高了,眼睛也深邃了,唇瓣轻薄,长睫微颤。林景墨的手有些挪不开了,他哑声叫道:“洛川……” 作者有话说: 士兵的身份还是挺好猜的哈~ 第36章 牺牲品(一) “怎么会是你……你……” 洛川双眸紧闭,浑身滚烫,不停地冒着冷汗。财神像底下的药喂得只剩个底,他去外头的井里兑了点水给洛川喂下,顺道洗了洛川那块染血的红布盖在额头上。 他颤着手去掀洛川的衣服,如手臂上的一样,胸口跟腹部的伤口同样的血肉模糊。他叫了几声洛川的名字,却没把人叫醒。 时局这么乱,城镇里的药材铺也基本关门了,他也没什么钱,上哪儿找医生来救人。 他靠着洛川的身侧坐下,搓了把脸后无力的看着外头的天色逐渐变黑。 洛川的头耷拉着,最后软倒在他的肩头。他如今的身体瘦弱干瘪,肩膀凸起的骨骼靠得并不舒服。他拖着洛川的头,动作小心地把人放在腿上休息。 古时候的秋天,就跟快入冬前一样凉。屋子的门是破的,到了夜里冷风便呼呼地往里钻。 他抱着洛川的半个身体,用自己的身躯遮挡。只是衣服都给别人了,到了后半夜他愣是冷的睡不着,到最后反倒是洛川那身发热的身体在给他取暖。 也不知道熬到了几点,他困倦的眼皮直打架,终是抵不过疲惫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屋外的天阴沉沉下着小雨。昨晚的寒气并未退却,反而因为这场雨变得愈发寒冷。 林景墨打了个喷嚏,身上盖着的衣服滑落,露出肩膀上已经结痂的箭伤。他扶着墙壁坐起身,盖着的衣服是洛川先前穿的原梁兵服,身侧放着一把匕首跟钱袋,除此之外还有几枚手指长得铁质飞镖。 他拿过武器,穿上盖着的兵服,把财神庙逛了个遍也没看到洛川。他拽紧了手里的匕首闷不作声,看来是走了。 他拿井水洗了把脸,而后双手搭在井边隐隐出神。他原以为洛川跟他一样来了这个荒唐的梦境,但现在看来,好像来的只有他一人。洛川对他或是对事,与他原本认识的那个人差的太多。 他认识的洛川,是知道有人遇难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的热心肠。虽然对他缺德了点,可却也不似如今遇到的这般无情。 他用衣服擦了把脸上的水渍,倒也不能这么评价,至少最后还是帮他了。 屋子里传来一声云萍的尖叫,他慌忙跑回去查看。云萍浑身是汗得坐起身,脸上满是惊恐,看来是做了场噩梦。 小端的状况不是很好,身体发起了高热。双眼疲惫地去抓云萍的手,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安抚道:“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云萍打开小端的手,害怕得往角落里缩。慌乱下,抱着膝盖猛地哭了起来。 林景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叹了口气后冲二人道:“我去弄些吃的,等小端退烧了,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拿着洛川给他的钱去镇上买了些吃食,顺便买了三套干净的男装。只可惜药铺都关门了,没能买到退烧的药材。 这个时代的庙宇很多,就好比现下这座被北楚侵占的城池,抛开山上无人的财神庙,光镇里面大大小小的就有五六间。其中火神庙居多,而且贴近人流多的地方,香火也没有因为战争而泯灭,甚至还能看到不少北楚的人在庙里祭拜。 里头的火神像也比第一次看到的泥塑要好得多,甚至还有用金子堆砌的金身。庙宇两侧放满了北楚贼人的大刀,有些甚至还血迹未干。 好歹也是个庙,却因为这些秽物蒙上了一层邪气。他不禁感叹,难道洛川的邪神之名就是因此而来? 稍稍一通采买,手里的银子便见了底。他带着吃食跟衣物赶回财神庙,云萍比早上看到的时候要平静许多,眼神如死灰。 唯一庆幸的,是小端的烧退了,看来洛川让他喂的药起了作用。他让两人换上干净的衣服,吃饱喝足后便往靠山的那面走。 城门是不用想了,除了北楚人之外其他的百姓根本出不去。 三个人不似先前,一路沉默着谁也没吭声。林景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拨开面前的灌木后指着前方的一条小溪说道:“要不休息一下?翻山绕路,说不定今晚会在山里过夜。” 小端点点头就近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云萍没说话,只是径自走到另一侧去洗手。 林景墨喝了口水,从袋子里摸出一把匕首递到云萍面前。 “拿着吧,必要时也好用来防身。” 云萍接过匕首,依旧没出声,只是卷起袖子不停地洗着手臂上的抓伤。 林景墨数了数身上的飞镖,拢共就六把。虽然不能用的像那些大侠一样杀人不眨眼,但上面的利口至少也能当把小刀来用。 他分了三把给小端,小端接过后犹豫着问道:“那个救我们的援兵呢?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他……”林景墨想到云萍痛恨火神的模样,便试着说道:“不是原梁的士兵,只是刚好穿了兵服。可能是火神派来救我们的,救完了也就走了……” -- 第73页 听罢,洗手的云萍忽然嗤笑一声,说道:“火神?你们到现在还在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吗?” 小端道:“也许是真的,要不然好好的贼营怎么会起火……”话说一半他没敢再说下去。提到北楚的营地,云萍的脸色便难看的吓人。 林景墨忙打岔道:“大概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原梁地内城?” 小端赶紧接道:“快了吧,应该明天就能到。” 两人三言两语地说着,云萍忽然问道:“等钥匙交出去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林景墨没想过这个问题,至少在他看来给了钥匙后剩下的便跟自己无关,去哪儿都行。或者想想法子,看能不能从这个该死的梦境里出去,回到现代的文明世界。 “去找份工作,赚了钱然后娶……”小端看着云萍,没好意思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哎,其实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每天都活得这么担惊受怕就好。” 云萍红了眼眶,她沉声道:“我……如果能归于平静,我还能跟你们一起生活吗?” 小端忙站起身,急道:“能啊,当然能。其实我一直都……” “小心!” 林景墨猛地推开小端,一支箭羽泛着银光直挺挺地穿过两人坐的地方插在地面。身后的灌木里站着两名北楚贼人,一个拿着弓箭,一个拿着大刀。那拿大刀的见箭羽没射中,飞速向他们跑来。 “躲林子里去!” 林景墨急忙拽过小端跟云萍甩进树丛。贼人的大刀迎头向他劈来,他侧身避开,反手抓过飞镖向贼人的胸口飞射。然而他只练过静止状态下的投着,这种边跑边扔的准心实在太差。 飞镖划开贼人的衣襟却没刺中要害,那贼人见状,不禁笑骂道:“小畜生还挺能耐,两次都让你们跑了。我劝你们还是听话一点好,要不然我这刀可不一定能给你们来个痛快。” 距离太近,射箭的贼人也改换成了大刀。 林景墨折了几下手指关节,火速冲向提刀砍向他的贼人。他双手捏着飞镖,低头避开横扫过来的刀,而后毫不留情地将飞镖插进贼人的膝盖上。 另一名贼人在他身后,眼看着便要一刀砍下,大刀举在半空忽然手掌松懈停在原地。 贼人眼睛瞪直了,双膝一软,死了。 云萍双手握着匕首,满身鲜血得站在那儿,神情冰冷,好似在看待蝼蚁。 小端拽着云萍的胳膊查看,满脸担忧道:“你没事吧?这畜生伤着你没有?” 云萍没应声,只是走到另一个被林景墨砍伤膝盖的贼人身前。蹲下身,一刀刺进了贼人的心脏。 她嗤笑道:“果然,求神还不如求自己。” 林景墨没应声,捡起先前扔出去的飞镖,擦掉脸上溅到的血渍,对两人道:“我们得赶紧走,没出北楚的范围前,绝不能停下。” 原梁外围的城池与内城只隔了一道荒无人烟的战场,内城的城池外围有一圈宽广的护城河。因为打仗的关系,城门是关着的,城内的物资富饶,足以支撑原梁百姓自给自足。 外围的八座城池起初只是护城的外墙,后来因为来往商客较多,陛下担心三教九流的人来往太杂,干脆将外城也弄成了可以居住的城镇。 外城的百姓收揽生意,再将货品运往城内。所以在最初的计划中,外城本身就没什么太多的防御力,只是一个过滤外人地圈罢了。 相比较下,城内的建筑便显得易守难攻多了。 三人抬头看向那几十米高的紧闭城门,一时无言。两天一夜的奔波,好不容易赶到了本该安全的地方,却被这道该死的门隔绝在外。 小端终是忍不住问了一个林景墨早就想问的问题:“陛下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兵器库,交给我们这个外围的火蟒村?难道是专门为了给敌军提供武器用的?” 林景墨无奈,但这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眼下还是想想怎么进去更切实际。 城墙上没有守卫的士兵,城门外也没有巡逻的援军。这么大的地方,他们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一定有人能听见。 忽然,他腰间挂着的钱袋一松,一个半大的小鬼扯了他的钱袋便跑。他来不及奇怪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陡然冒出个孩子,心头窝火地便追了上去。 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居然还让他碰上小偷,这倒霉催得要不要什么事儿都找上他! 那小鬼人小腿短跑得没他快,三两下就被他追上了。林景墨拿回钱袋,提着小鬼的衣领骂道:“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居然还学会偷钱了。” 小鬼拽着他的手,两条凌空的腿踢拽着,身体顽强反抗嘴上倒是告饶着。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放了我成不成?” 林景墨把小孩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皮肤白皙,男生女相,下巴右侧长着一颗小痣。 第37章 牺牲品(二) 真是见鬼了! 林景墨捏着小孩儿下巴左右看了看,活脱脱就是个缩小版的玄光!这人他拢共就没接触过几回,却回回都惊心动魄。 小鬼眼眶含泪道:“哥哥,我只是肚子饿,饿极了才偷钱的……” “别瞎叫,我可不是你哥。” 林景墨头疼,小孩被他提的呼吸困难,一张脸憋得通红。钱袋也拿回来了,倒是没必要继续为难。 他把孩子放下,刚想说教两句,便见这小鬼一溜串的撒腿就跑。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对他做鬼脸,哪里还有刚才的可怜样儿。 -- 第74页 “……” 小端跟云萍匆匆赶来,林景墨无奈道:“这小兔崽子是欠揍了点,不过倒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 狗洞,来了这该死的地方后他已经是第二次钻了。不过相较之前的那个,现下的这个狗洞看起来更小,也就只够孩子进出。 城内的景象一派祥和,要不是亲身经历,他是真没看出来哪里像是在打仗。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原梁士兵在酒馆里划拳喝酒,当街赌钱。 对于三个死里逃生的人而言,看到这番景象竟是说不出的窝火。外围的百姓死伤无数,本该来救援的人却在安全的堡垒里享受着。 什么援军,什么兵器库,原梁的陛下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出来救人。 林景墨气不打一处来,他不顾阻拦拽过一名原兵的衣领骂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北楚的畜生对原梁虎视眈眈,你们却在这里喝酒玩乐?” 几个士兵喝的上头,猛地推了一把林景墨,乐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乞丐,边儿去。”转头又对其他两名士兵招呼道:“来来来,继续!” “操!”林景墨一脚踹翻了三人的赌桌,大骂道:“外围的百姓妻离子散,惨遭迫害!你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玩儿! 你们的头儿呢?告诉他,火蟒村村长的孙子还活着,还带着全村人用命换来的兵器库钥匙!” 林景墨气的眼眶泛红,他原本也没想过会如此地义愤填膺,可一想到那些惨死的少年,还有记忆里被剿灭的村庄,这股情绪便抑制不住。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引得街上百姓频频侧目。士兵的脑子也总算清醒了一些,他看着面前站着的三名少年,甩了甩头。 本以为酒醒后至少能说句人话,不想那士兵却笑道:“火蟒村?别胡说,那村子早就没了。陛下都没说让我们出兵援救,着什么急,何况原梁也不缺兵器,你就算有钥匙又有什么用。” 林景墨气急攻心,他双手握拳一副要上前打人的架势。小端赶忙抱着他的腰,劝道:“渡玄,别冲动,酒鬼的话当不得真!” 云萍阴沉着脸,忽然跳到士兵身上,拔出匕首抵在士兵的脖子里,沉声道:“少废话,带我们去见将军!” 士兵顿时起了个激灵,酒是彻底醒了,忙摆手道:“别别别,别冲动,我这就带你们去。” 林景墨一阵心寒,好歹也是穿着铠甲的士兵,居然能被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轻易威胁。看来原梁气数已尽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住宿、军营、粮草、武器,哪一样不比北楚的强。可这士气,竟还比不上那些作恶的畜生。 从镇上到军营,沿途看到的全是一群奢靡度日,欢声笑语的人。好像城外的战乱对他们而言事不关己,完全没有半点儿紧迫感。 小端指着一处被拆的庙,说道:“他们居然拆庙?我都看到好几间被拆了。” 原梁的开国先祖是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硬汉,传闻最后一战时,曾在战场的大火中见过护佑他的战神,所以建国后,第一个立的便是火神庙。 从那时候起,原梁的百姓与先祖一样,打小从骨子里信奉着神,尤其是火神。要是有外乡人来过原梁,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遍地的神庙。 而这被世代人供奉得神,居然在这战乱的年代里被拆了。 林景墨顺着小端的手指看向那块断成两截的火神庙牌匾,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兴起时信奉,落难时怪罪。反倒北楚的贼人,一个个把火神视若珍宝。如果他是洛川,他也定然不愿出手相助。 云萍倒是无所谓,甚至看到倒塌的庙宇时说道:“本就无用的东西,砸了也好。” “云萍!”林景墨出声制止:“我们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火神救得。还有你手里的匕首跟钱,也都是火神留下的,你……” “渡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信神呢?”云萍打断他的话,显然半句也听不进去。 被她用匕首抵着脖子的士兵应道:“这丫头说得没错,火神若真的有灵,又怎么会放任北楚来攻打我们原梁。” “那也是你们自己作的!”林景墨讽刺道:“什么都指望着神来帮忙,没达到你们所求便砸庙谩骂。试问,就算是普通人,你求我我没帮就是十恶不赦了?” 洛川的那一身伤,说不定就是砸坏的庙宇导致的。 士兵理所应当然道:“那可是神,吃了原梁几百年的香火供奉,难道不该帮?” 林景墨还要辩驳,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军营里响起了警示的号角。 “北楚的人来了?” 士兵想跑,奈何被匕首抵着不敢乱动,他告饶道:“姑奶奶,好歹都是原梁人,你且先放了我。北楚进犯,我这不是得去打仗吗。” 云萍冷笑,就这样还打仗,上场了也是送命的份。她看向林景墨,问道:“放不放?” 林景墨挥手示意放人,反正都到了军营门口,也不至于一直这么威胁着自己国家的士兵。 号角吹了半晌,三人在营地外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北楚的人攻进来,甚至营地内也没整装待发的意思。 小端扒拉着墙缝往里看,陡然气愤道:“渡玄,什么打仗,他们根本就是在玩儿!” 林景墨拉开小端自己看。 号角前的几名士兵喝着酒吃着肉,划拳输了便去吹那本该警示众人的号角。除此之外,营地几人一堆皆是这般地玩乐取闹。 -- 第75页 敌军来犯?简直可笑至极。 他阴沉着脸踏入营地大门,这般松散毫无警惕,门口竟是连个守卫的人也没有。先前被云萍威胁的士兵不在外面,也不知道去了哪个营帐。 他走进军营,一脚踹飞了就近的一簇火堆,捡起掉落在地的官刀抵在士兵的脖子上,大声道:“原梁的将军,就是这么带兵打仗的吗!” 几个醉鬼看到拿刀叫嚣的是几个少年,忽然笑道:“小鬼,打哪儿来的,我们将军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林景墨没多废话,抬手一刀划伤了说话士兵的手臂。这一刀子下去,军营里嬉笑的人顿时酒醒得站起身,各个拔刀相向。 他重新把刀架回士兵的脖子,拉开自己的衣襟,用飞镖划开心口凸起的皮肉,从里面拿出一把血淋淋的钥匙。 他把钥匙扔在地上,手指上还染着鲜血,沉声道:“火蟒村兵器库的钥匙,看来对你们而言就是把废铁。真是苦了村中上下一百多条人命,他们拼死要将钥匙交给你们,却不想……”他顿了顿,继续道:“竟是要交给你们这样的一群废物。” “钥匙我送到了,就当是给火蟒村的亡魂有个交代。原梁,有你们在,恐怕离亡国也不远了。” 营地正中的营帐内,闻声走出来一位身着铠甲的男子,看腰间的佩刀跟打扮,应该就是原梁的将军。 除此之外,撩开的营帐布帘后,竟还坐着好几个吹拉弹唱的妓子。 林景墨收了手里的官刀愤恨的扔到地上,而后拉着云萍跟小端转身便走。 几名士兵见状,提着刀便要来追,将军展臂阻止,叹气道:“不用追了,火蟒村的人,能活到这里也算是个奇迹。” 被丢在地上的兵器库钥匙,还冒着鲜血残留的热气。百人性命换来的东西,如今在这原梁,在这原本该跟北楚大战的营地里,却成了一把无用的废铁。 林景墨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的心绪冷静。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愤慨,无论士兵是否懒散,他的任务,仅仅也只是把钥匙交出去罢了。 他颠了颠钱袋,里面只剩下五六个铜板,干脆一口气全买了包子,带着云萍跟小端找了处被砸毁的火神庙休息。 小端拿着包子,却没了吃东西的心情,他喃喃道:“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把钥匙交给北楚贼人,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云萍冷哼道:“原梁内城大门紧闭,我们突然出现在这里,士兵竟也不觉得奇怪。倘若是敌军暗探,恐怕早亡了。” 林景墨三两下填饱肚子,他看着地上被砸烂的火神像,低吟道:“怪不得你说自己是逃兵。” 他捡起一块用玉雕刻的火神挂件握在手里。这东西,如今在废庙里到处可见,人们将有关火神的一切都抛弃了,却还指望着大战时战神相助。 玉佩上缺了个角,原本该是握着长刀的地方断了。他用袖子将上面沾染的尘土擦拭干净,而后找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 从今日起,即使这世间无人相信,也还有他坚信着。 废庙外来了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乞丐,拿着破碗的手臂上有好几道难看的疤。见庙里已经有人了还吃着香喷喷的包子,忽然冲着林景墨笑道:“你们占了我的地盘,能不能赏我个包子吃?” 乞丐衣衫褴褛,腰间的匕首倒是把上品。林景墨愣怔片刻,把手里最后一只包子递给他。 乞丐笑着接过,倒也没马上吃,只是老气横秋地说道:“这么好?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林景墨乐道:“那你呢?就不怕我们是坏人?说不定这包子里就下了迷药,等你昏过去了在把你卖个好价钱。” 庙外的天阴沉沉的,入秋后便时不时地要下雨。 乞丐笑了一阵,放下破碗,在林景墨的身侧找了处地方坐下,咬了口包子后说道:“如今这原梁看似祥和,过不了多久就会跟城外的八座城一样惨。看你们给我吃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们指条生路。” 林景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乞丐那只满是伤疤的手臂上,有些地方伤口未愈,还带着一丝焦黑,真是像极了洛川身上的伤。 他忽然拽过乞丐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伤怎么来的?” 乞丐愣怔片刻,忽然神神秘秘地冲他道:“我说是雷劈的,你信不信?” 林景墨皱眉,其余两人却觉得这乞丐有趣。乞丐原本是想逗逗这人,没想到林景墨居然满脸得严肃,竟是信了,他抽回手说道:“你还真信啊?真要雷劈的,我还能活着吗?” 林景墨犹豫着叫道:“洛川?” 乞丐一口包子差点没噎着,他咳嗽一阵后笑道:“你叫火神的名字做什么?小心被人听到了遭打,你难道不知道如今的原梁人人都痛恨火神?” 林景墨别过头,没好气道:“不过是一群废物,就算被庇佑了也瞧不见。受难了便只会怪罪他人,却从不想想自身的问题,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乞丐顿了顿,喃喃低语道:“怪不得要帮你。” “什么?”声音太轻,林景墨没听清。 “我说,像你这样的人,神明一定会帮你的。”乞丐笑着吃光了手里的包子。 作者有话说: 最近总是手滑点错更新时间QAQ抱歉抱歉!还是正常晚上七点更新哈~ 第38章 戏子之子(一) -- 第76页 云萍放下手里的包子,反驳道:“你们怎么就这么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人,若真是眷顾,何苦看着苍生受难也不来管? 当然,你们可以说是火神没有非得管的理由。可他既为神,被苍生供奉,拯救黎民苦难就是他该有的责任。如果做不到,又何必建立庙宇受万民祈福。” 在林景墨的记忆里,云萍本也是个火神信徒。或者说,她比火蟒村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为虔诚。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在危险降临时,这个姑娘一直念着火神的名字,盼着自己信奉的神明能来救她。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痛恨看似与崇敬相反,但事实上,也只有信极了失望后,才会带来比他人更为强烈的怨念。 云萍是如此,原梁的百姓亦是如此。 云萍看着庙宇里被砸毁的火神像,眼眶泛红道:“也罢,谁又能指望一个本就不存在的神呢。” “洛川是存在的,他只是……” 林景墨话说一半,忽然被乞丐打断道:“我觉得这姑娘说得有道理,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既是觉得没有,那自然就没有了。” 小端跟林景墨一样,他坚信着火神曾救助过他,只是碍于云萍如今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说太多。 他打岔道:“那个,没有就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跟其他人相比,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一番话后,庙里的三人皆没回应,只听得庙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看了眼倒塌的神像,冲云萍道:“要不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也是别人说给我听的。” 见没人反对,继续道:“说是火神洛川在坐化成神前,其实是在茅厕里成神的。苍天念及洛川有神根,一道惊雷劈下,也没注意场合时辰,直接把茅厕给劈炸了,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被提到了神界。” 这笑话一出,林景墨跟乞丐差点笑得背过气去。尤其是乞丐小子,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小端说完后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阵,唯有云萍依旧板着张脸沉默着。小端见人不笑,便收了笑脸挠头道:“不好笑啊,那……要不我换一个?” 乞丐倒是没顾忌这么多,他摆摆手道:“你这话要是被洛川知道了,估计得把你塞茅厕里用累劈个七八遍,他这个人……” 话说一半顿住了,干咳一声后佯装责备道:“神明是受人崇敬的,怎么能说如此大不敬的笑话。” 林景墨也收了笑脸,他冲乞丐道:“要不换你来说一个?” 但凡是让洛川出丑的,他还真无所谓,甚至觉得那笑话里的雷劈得极好。从苦岩寺遇上后,他回回在这人手里吃瘪,想尽法子也没能整治痛快。 不过,要是这笑话是真的,倒也能解释洛川后来的厕神之名。 乞丐道:“这个嘛,我知道得可太多了,不知道你们想听哪方面?” 林景墨看着乞丐那条满是伤疤的手,说道:“那便说说,为什么一个神明的身上,总是会出现莫名其妙地裂伤。” 这话他是故意问给乞丐听的,庙里的其他两人一阵莫名。 乞丐看了林景墨许久,道:“你真想知道?” “当然。” 乞丐叹了口气,靠着身后的墙面:“这我该从何说起呢……”他看着围坐着的其余三人:“神界神明众多,可被世人所知的却并不多。神界里曾也有过两位博施济众、心系苍生的神。 一个掌管福运,一个掌管生死。可惜啊,管了不该管的人,救了不该救的命。乱了轮回宿命,气运祸福。” 林景墨沉默着,脸色凝重。 乞丐继续道:“可即便如此,这两位神明还是一意孤行。为了逆天而为,便将那反噬化为雷刑附于自身。每救助一个不该救的人便受一道裂伤,相对的,神力也会随之而衰减,到最后受尽反噬之苦被贬,没一个好下场。” “被贬……会怎么样?”林景墨听得心颤,洛川的那一身伤竟是如此而来。怪不得,北楚敌营回来后,洛川便伤得这般重…… 乞丐耸肩道:“谁知道呢,我又不是神,也轮不到被贬。何况只是个传言故事,听听就好不用当真。” 云萍嘴上说着不信却听得认真,她问道:“火蟒村的村民,也是不该救的人吗?” 乞丐道:“一个做杀人利器的地方,怎么会受神明庇佑。何况命这个东西,哎,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三人一阵沉默,各有所思。 乞丐安抚道:“你们如今竟是好好活着,那便当是上苍给的机会。何不找片净土好好生活,也算是对得起……”他顿了顿:“对得起那些为你们而死的亲人。” 云萍低垂着头,没吭声。 见气氛又回到了冰点,林景墨随便扯了个话题道:“净土虽好,可在这战乱的时候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要是真能找到,我铁定得先去冲个澡。” 对于现代生活中每日都得洗澡的他而言,来了这里简直洁癖症都要犯了。又是逃命出汗,又是杀人溅血,一路过来随地坐随地睡,就连吃饭洗手也没个洗手液除菌。 小端单手托着下巴,附和道:“我也想洗澡,在下去都要馊了。不过……渡玄你好歹一身香气,不至于吧?” “香气?”林景墨拿过衣襟闻了闻,只有一股臭汗味儿。 -- 第77页 乞丐坐得较近,也跟着说道:“是啊,像是花香,刚才我就想说了,你一个男的还用香薰?” “没有啊,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出来。”林景墨扯着衣服煽风,还是只有一股臭汗味。 花香……难道是雪柳的香气?他刚来那会儿倒是隐约能闻到,后来就没了。助眠香精,他会被困在这该死的梦里,主要还是因为那瓶精油的问题。如果把身上的那股香气洗了,是不是就可以从噩梦里醒来? 他猛地站起身,满脸兴奋道:“对啊,洗澡!我怎么早没想到!” 言毕,他在三人惊叹的目光中冲进庙外的雨里,也顾不得时下会不会着凉,就着雨水又是洗脸又是搓手臂。 云萍急得出来拉他:“你怎么了?别闹了,这样会生病的,赶紧进来。” 秋雨确实挺冷的,林景墨淋了没多久就开始发颤。他打了个寒颤跑回庙里,冲几人问道:“怎么样,还有香气吗?” 小端犹豫道:“好像……更香了……” “……”真是见了鬼了! 他在角落里搅着淋湿的衣服,云萍从包袱里拿出先前林景墨换下的那套士兵衣服给他,责备道:“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你何必当真。有香气就有香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乞丐乐道:“是啊,我就随口一提,不用这么……害羞。” 林景墨无语,他接过衣服跑去庙堂后能遮蔽的地方换上。期间还试着闻了闻洛川穿过的这件衣服,果然,他现下被这股香气蒙蔽了,洛川身上的味儿也闻不出来了。 “还我阿娘!混蛋!” 林景墨隔着庙墙听到几声吵闹,是个孩子。他凑近被凿开的墙缝向外看去,几个家丁打扮的男人把一个孩子从大门里推了出来。 孩子在雨里滚了两圈浑身淋了个透,身上还有好几处擦伤。他握着拳头,浑身发颤,大声道:“说好了天一黑就放人,这都什么时辰了!” 家丁嗤笑道:“小子,你娘可是园里老板亲自送来的,我们老爷也是付了钱的。总不至于戏还没唱完就走吧?”那家丁笑得猥琐,冲一个孩子说道:“再说了,要是真过夜,那也是加钱的好事儿,你可别瞎添乱。” 孩子通红着眼,猛地站起身一头撞向家丁的腹部。那家丁没什么防备,被个孩子撞倒在地,顿时一阵窝火。 他快速站起身,拽着孩子的衣领骂道:“一个戏子生的野种也敢跑这儿来撒野,小畜生,我就算现在当街把你打死了也没人会管……” 后半段话林景墨没听清,他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急匆匆地再次冲进雨里。 云萍叫他却是没叫住。 小孩被家丁扔在地上,手上腿上多处擦伤,被雨水一冲,显得极为狼狈不堪。小孩也不怕疼,一副要冲上去跟家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嘴里还不停地嚷着:“戏子的儿子怎么了!你一个给人当看门狗的又能好到哪儿去!” “小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家丁撸起袖子抡着棍棒便要打。 林景墨抬腿踢开即将挥向孩子的木棍,手里的棍子挥动,猛地打向家丁的膝盖窝。 另一个家丁见有人帮忙,拿着棍棒做势往他的头上打。然而棍棒刚举一半,看到林景墨那身兵服,忽然不好意思道:“兵,兵爷?抱歉,小的没瞧见您在这儿。这小子闹事,我们就是教训教训。” 林景墨没好气道:“滚。” 两家丁听罢撒腿就跑,大门锁头一落,动作利落得比兔子还快。 林景墨走到孩子身前,伸手道:“偷我钱袋的小子,你怎么被欺负得这么狼狈?” 小孩的皮肤花白,明明是个男孩儿却长得跟个丫头似的面若桃花。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玄光的时候,他就想感叹现代人的审美了,怎么竟喜欢这种看起来娘们儿唧唧的男人。 小孩愣怔许久,那站在雨中冲他伸出援手的人,竟好似神明一般。他拽住那只手,还很温热。 林景墨见这孩子浑身发颤,干脆扔了手里的木棍单手将孩子抱起。他问道:“叫什么名字?总不至于让我一直喊你小偷吧?” 小孩拽着他的衣襟,轻声道:“云阳……” “云阳?”林景墨笑道:“我那儿有个姐姐,跟你一个姓。” 云阳低垂着头,小声道:“我不姓云。” “那你姓什么?” 云阳没吭声,看来并不想回答。 雨势越来越大,天也黑了,总不能一直站这儿淋雨。他指着街对面那座废弃的火神庙说道:“我暂时住那儿,要不一起去避避雨?” 云阳回头看了眼先前被扔出来的宅院大门,仔细听还能听到院子里隐隐传来的唱戏声。 他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说: 洛川暂时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场,且再等等哈。 第39章 戏子之子(二) 回到废庙,三人已经架起了火堆,还熬了一锅青菜粥。 云萍见他回来了,没好气道:“拢共就没几件衣服,刚换上又湿了。你这……哪儿来的孩子?” 小端奇道:“这不是那偷钱的小子?” 林景墨乐道:“顺手救得。” “先别说了,赶紧过来烤烤火,现在着凉了可没钱治病。”云萍伸手要帮忙抱孩子,不想云阳抱着林景墨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 第78页 林景墨摆手道:“我来吧,估计是被吓着了。” 云萍点点头,转身去神像底下翻出几只破碗拿去雨里冲刷。神态心情,好似与先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好,不痛快的事过去了便过去了,总不能一直活在痛苦里。 林景墨把云阳放到乞丐边上烤火,自己则跑角落里去拧淋湿的衣服。仔细看,火堆上熬粥的锅也是破的,十有八九是乞丐的东西。 这人出现得莫名其妙,言谈举止又好似认识洛川。按他的直觉来看,必定不是普通人。他脱下衣服光着膀子坐到火堆旁烤火,目光探究地把乞丐上下看了个遍。 乞丐被看得发毛,说道:“有话就问,别一副看媳妇儿的眼神看我。” 林景墨倒也没客气,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穿了一身乞丐的衣服,皮肤模样倒是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说你穷吧,腰间别着的匕首又价值不菲。” 乞丐乐道:“你们占了我的地盘还问我是谁。要不这样,我给你个提示……我姓苏。” 话音刚落,坐他边上的云阳忽然浑身一震。小端接过云萍递来的碗,盛了碗粥后说道:“苏?这可是皇姓。” 姓苏的人家在原梁里并不多,即便有也是非富即贵,断不会成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林景墨倒是没往那方面想,认识洛川还姓苏,他好像知道这人是谁了。好歹做APP的时候,这些名字都是他一个个输入进去的。 他冲乞丐小声道:“谢谢你的药。” 乞丐勾唇轻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财神苏安,神像雕得就跟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不过跟现在这张脸半点儿也不像。 他想问问洛川怎么样了,离开时身上的伤大大小小的这么多,可又怕问了也得不到答案,或者得到一个不怎么好的答案。 几人吃过饭后便靠着墙壁睡下了,唯有云阳一人醒着。夜深后周围变得极为寂静,可他就是能听到宅院里阿娘唱戏的声音。 等林景墨醒来,庙里就只剩靠着他睡得小端。云萍不知从哪儿挑来一桶黏土,一个人站在洛川被砸毁的神像前修复着。 看到林景墨后,尴尬道:“你醒了,我……我只是……” 林景墨笑道:“重新开始吧,以前的事就当是一场噩梦。” 云萍笑着点点头,“嗯,重新开始。” 苏安拿着个破碗从外头进来,怀里抱着一包用油纸包裹的包子。这是大清早的出去要饭了?也不对,好歹是个财神,不至于没钱买东西。 林景墨问道:“云阳那小子你们看到没?醒来就没瞧见人。” 苏安把包子放下,说道:“没有,可能回去了吧。” “哦。”林景墨应道。 庙堂外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林景墨拿过一只包子边吃边往外头看,竟是状元郎游街。 虽说文人中榜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可在眼下这种乱世,并未让人觉得有多高兴。尤其是对于像他们这种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人而言,那些随处撒的铜板和食物,还有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的队伍,就像是一种变相的讽刺。 状元坐在马上,街边都是欢呼的笑声。铜锣敲得震天响,身后撒钱布施的小厮也是满面春风。 铜板洒向人群,哄抢嬉笑着乱作一团。可当队伍经过废弃的火神庙时,竟是半个子儿也没撒,好似在看一个仇人。 倒是那状元郎看到庙前站着的几位穷苦少年,对那小厮道:“去,把钱给他们些。” 小厮不情愿:“那可是火神庙。” “让你给你便给。” 小厮无奈,抓了把铜钱递给站在门口的林景墨。林景墨看着那把铜钱,犹豫着要不要有骨气点儿不接,可毕竟是把钱…… 他的手在身侧紧握着,就在他觉得不该跟钱过不去的时候,里头修神像地云萍跑了出来。她一把打开小厮给钱的手,没好气道:“用不着这么不情愿的施舍。” 小厮本就不乐意,如此一来顿时火烧心头:“哪儿来的婆娘,这可状元钱,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林景墨把云萍往身后推,冲那小厮骂道:“哪儿来的混账,好歹是状元郎的小厮,说话竟跟我们这些粗鄙之人等同。也不知道这原梁的陛下究竟怎么想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能当状元。” 小厮气的面红脖子粗,那高坐与马上得状元郎脾气倒是不错。他翻身下马,从自己怀里摸出一袋银子,越过穿得还算体面的林景墨跟云萍,把钱交给了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苏安。 苏安颠了颠钱袋:“给我的?”他打趣道:“我可是跟火神一伙的,如今全民厌弃,你不怕此举引起公愤?” 状元笑得温和,他道:“百姓习惯了受礼,便会对偶尔的无暇顾及痛恨至深。若是一直不给,偶尔施舍,反倒成了好人。” 状元说罢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苏安身上,而后翻身上马,敲锣打鼓地走了。而那些受了状元钱的百姓,并未反感,甚至觉得状元郎爱民如子。 苏安笑道:“这人有意思,可惜了。” 林景墨:“可惜什么?” “没什么。”苏安拿着钱袋冲几人道:“我去买点好吃的,今晚吃肉。” 小端一听能吃肉,兴奋道:“好啊,我想吃烤鸡,都快想疯了。” 云萍道:“我跟你一起去,顺便买点布料跟针线,我想给火神像缝件外袍。” -- 第79页 两人走后,庙里便只剩他跟小端。林景墨从木桶里挖出一团黏土在火神像裂开的地方涂抹,然而才刚刚修了半身,庙外突然冲进来十几名拿着棍棒的流氓。 小端吓得一缩,林景墨下意识地将人护在身后。 流氓一脚踹翻了用来修复神像的黏土,没好气道:“居然不在这儿。”他用棍子指着林景墨的脸,皱眉道:“呦,昨晚天黑了没看清,原来兵爷竟是个毛没长齐的孩子。” 林景墨认出来了,这人便是昨晚被他一身兵服吓跑的家丁。看架势,应该是来找云阳的。 家丁看了圈破败的火神庙,说道:“小子,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只要你说出那小畜生去哪儿了,我便当什么事也没有。可你要是不说,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端一阵莫名,对林景墨小声道:“他们问的是谁?难道是昨晚留宿的孩子?” 来的人数不少,纵使林景墨有点儿拳脚功夫也不一定打得过。他冲小端道:“你先走。” “那你怎么办?” “我跑得肯定比你快。” “行。” 小端也没犹豫,言毕后撒腿就跑。 家丁见人跑了,也没去拦,反正这人能抓着一个也是好的。十几人将林景墨围成一团,手里的棍棒时不时地敲击着废庙的柱子。 他从衣襟里摸出两枚飞镖,一手一枚当双刀使。 家丁见状也没多废话,轮着棍棒群起而上。林景墨长腿横扫一脚踹开面前的两人,奈何顾得着前面顾不着后背,那一棍子落在他背上疼的他不得不身体向前倾。 家丁趁势在他的手肘上狠砸了下去,他疼得大叫 ,右手顿时没了力气,手里的飞镖还没派上用场就掉到了地上。 他狠厉着双眼,转手将左手紧握的飞镖射了出去,当即刺中左边要给他致命一击的人。那人腹部中了飞镖,却并不致命,举着棍棒朝林景墨的左手来了一记。 林景墨疼得呲牙咧嘴,十几根棍棒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砸。他举着双手护头,背上、手上,每一下都疼得宛如断筋断骨。 说实话,活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打。无论是当林家大少爷,还是火蟒村的村长孙子。 许是动手的人太多,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打得到林景墨。也不知是谁先嚷了句把庙拆了,转眼便听得泥塑碎裂的声音,被修复一半的火神像彻底成了碎渣。 “别碰他!滚开,别碰!!” 林景墨气急攻心,他撑着手肘爬到洛川残破的神像前,手臂一览,将那些碎片护在身下。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他见不得洛川被他人如此糟践。 他护着那些残破的碎渣,嚷着那个令他心疼的名字:“洛川——” 棍棒打在后脑,双目陷入一片黑暗。 他昏昏沉沉的,身体不知被谁抬着。耳边一直充斥着洛川的声音,他在叫他,叫他的名字,只是不是林景墨,而是渡玄。 他猛地睁开眼,却依旧在黑暗中。后脑有些温热的液体流到了脖子里,他抬手摸了摸,带着一股血腥的黏腻。 手指四下摸索,是冰冷的墙面和一些潮湿的稻草。他甩甩头,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 竟是在一间牢房里!他攀爬着抓住牢房的门叫了几声,却引来牢头的谩骂。 “你们凭什么抓我!放我出去!” 牢头聪耳不闻,与其他几人高兴地玩着筛子。 他又试着叫了几声,隔壁牢房里一位被吵醒的犯人烦躁道:“别吵了,喊破喉咙也不会搭理你的。” 林景墨一拳捶在牢门上,却因为手臂疼痛使不出力气。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一个被欺负的人怎么反倒成了被关押的犯人。 先前说话的犯人冲他道:“听说你是偷了人家的传家宝进来的?哎,现在偷钱的这么多也没见谁被抓,你也算是倒霉。” “传家宝?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东西了?这根本就是污蔑!”林景墨懊恼。 “那我哪儿知道,你要没偷,抓你干嘛。”犯人觉得无趣,抱着手臂继续睡他的觉。 偷东西,难道是那浑小子?抓他的流氓找不到人,便拿他来当替死鬼? 作者有话说: 师徒很快就能见面了,只是这个见面的代价有点大。 第40章 戏子之子(三) 牢房里的待遇很差,甚至比被关在北楚营地的牢笼时还要糟糕。没有水更没有食物,连着两天他早已饥肠辘辘。身上被打的地方疼痛难忍,尤其是右手手肘,关节的地方好像脱臼了。 他靠着墙壁渴得嗓子冒烟,牢头拿着钥匙开了隔间的牢门。没多久,便从里面抬出来一具尸体,那是昨天还跟他说过两句话的犯人。 面黄肌瘦,嘴唇发白起皮,竟是活活饿死的。 他爬到牢门口捶打着,冲那牢头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没偷东西!你们抓错人了!放我出去!!” 牢头根本没搭理他,跟另外一名衙差把尸体搬走了。 “混蛋!”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因为太过饥饿,他随便叫唤两句便觉得头晕眼花。他混沌的靠在牢门角落,企图用睡眠来摆脱这种困境。 牢房的门关了又开,一个女人被牢头架了进来。钥匙在关押林景墨的地方转了几圈,牢头手一推,将那女人扔了进来。 -- 第80页 等牢头走后,女人拉开面前蓬乱的头发爬到林景墨身前,哽咽道:“渡玄,对不起,我不该跑的……” 林景墨迷蒙着睁开眼,眼前穿着一身女装涂了胭脂水粉的竟是小端。因为长时间不喝水,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你怎么进来了?他们为什么抓你?你,为什么穿着云萍的衣服?” 小端哭道:“你前两日救的那孩子,是个戏子生的。你救他的那日,他母亲正好在陈家大院里唱戏。第二日走的时候,陈家大院少了件值钱的宝贝,说是传家宝值万两金。 可当陈家人再去寻时,那戏子早带着儿子跑了,哪儿也找不着。于是便想到前一天晚上那孩子被你带去了火神庙,这才找上门。” 林景墨撑着地面尽量让自己坐直了,他愤慨道:“可我们也没偷,又怎么能随便抓人?” 小端哭花了妆,干脆用衣裙把脸上的妆擦了。他道:“那陈家老爷扬言,抓不着人便将那群没用的家丁送去大牢。那帮畜生便想,与其如此,倒不如随便抓一个安个罪名,也好过他们自己坐牢。” 林景墨怒火烧心,他骂道:“家丁是畜生,那这衙门老爷也是吃屎的吗?没有证据怎么能判?” 小端握紧拳头,低声道:“因为你挂了火神的玉佩。” “什么?” 小端别过脸,哭道:“原梁的人痛恨火神,他们看到你脖子里挂的玉佩后,压根儿就没断案。他们还说……”他颤声道:“明日,要将你当众施以火刑。” 火刑……竟是要活活地烧死他!林景墨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小端猛的抱住他,颤巍巍道:“渡玄,我是个胆小鬼,打小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那些家丁殴打你时,我本可以回来的,可我却选择了逃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景墨的眼眶也红了,习惯了和平社会的他,在这乱世中也会因为害怕跟胆战心惊而哭。他哑着声音道:“竟然跑了,就干脆跑得远一点……又回来做什么……” “……云萍要救你……她说那官老爷是个好色之徒,便想用……”小端松开抱着林景墨的手,他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我把云萍弄晕了,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换了她的衣服……” 接下来的事,小端不说他也知道了。难怪会被抓进来,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林景墨问道:“那苏安呢?苏安去哪儿了?” “苏安?” 小端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谁,林景墨又道:“那个乞丐,跟我们一起住在庙里的乞丐。” 这人不提还好,提到后小端更是气愤,他大骂道:“那混蛋比我还不如,他一直告诫我们不要管,还说什么本就该死之人救了也是白救。” 林景墨双目无神,不该管的人…… 小端抱膝坐在他身侧,许久后才喃喃道:“渡玄,我能叫你声哥吗?” 林景墨没吭声,他继续说道:“打小你就特照顾我,谁欺负我你就站在我前头护着。其实,我一直都挺感激你的……我只是有些怨你,或者说,我怨我哥为什么那么勇敢,为了救你连命都没了。” 林景墨皱眉,他想起来了。当年北楚贼人来火蟒村抓人当奴隶时,那个为了护他咬了贼人一口的小胖子,便是小端的哥哥。那也是他叫渡玄时,第一次亲眼看到火神洛川。 小端道:“我每次看见你,就像是看见我哥一样。” 林景墨伸手揉着小端的发顶,无力道:“叫吧。” 小端红着眼,唤道:“哥。” “哥在呢。” 第二日午时,牢头果然来提人了。 小端展臂护在他身前,冲那牢头大骂道:“你们这是诬陷,是滥杀无辜!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牢头嗤笑道:“天打雷劈?你们这么信奉火神,火神来救你们了吗?”牢头要来抓林景墨的胳膊,小端猛地将人推开。 牢头本就没什么好脾气,反手便打了小端一巴掌,嘴里还骂道:“小子,我劝你们还是老实点,至少去的路上也能少吃点苦头。” 林景墨手里握着最后一枚飞镖,他拉过小端,秉着最后一丝力气冲向牢头。竟是个滥杀无辜的乱世,他又何尝不可! 因为虚脱,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比寻常慢了数倍。牢头轻松避开,抬腿踢在他那只脱臼的手上,他疼得满头大汗。 左手又是一击,最后觊觎希望的飞镖也没了。牢头招呼另外两人过来捆人,林景墨头昏脑涨得被拖了出去。 小端一直叫嚣谩骂着,牢头嫌烦,干脆一掌将人劈晕了。 长时间处于黑暗,突然见到外头的光,让林景墨不得不眯起眼。他被牢头一路拖拽到一间被砸毁的火神庙前,把他跟小端一起绑在门口的柱子上。 这间火神庙原是原梁内城中最大的,相对的,也是被毁得最厉害的。放眼望去,满地狼藉,原该放着神像的地方只有一个碎裂的底座。 废庙前已经围了不少百姓,有人叹息有人叫好。边上站着官老爷还有被偷盗传家宝的陈家家主,刽子手手里的大刀也换成了火把。 林景墨用脱臼的胳膊撞了两下昏睡的小端,小端转醒后无力地看着四周,身体因为害怕微微发颤。 他的眼中布满了绝望,沉声道:“渡哥,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就死在北楚贼人的手里。一直活到现在,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遗憾,至少到了地底,我也能见到阿爹阿娘,还有……我哥……” -- 第81页 “别说丧气话。”林景墨红着眼眶,虽是安慰却说的底气不足。 小端道:“渡哥,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要活在一个没有战争,人人讲理的地方,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 “会的,一定会的。” 刽子手拿过边上的酒坛,迎头将捆缚的两人从头浇到脚。 小端苍白着一张脸,终是控制不住哭了出来,他哽咽道:“渡哥,我其实从未见过火神,小时候的那场大火,是我自己算准了会下雨故意放的。”他忏悔道:“人人都崇敬火神,我便觉得扬言见过后,别人也会像喜欢火神一样喜欢我。” “云萍说火神根本不存在的时候,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我信你……只要你说有,我便相信真的有。” 林景墨握紧了双拳,他颤声道:“有的,他会护佑你的,一定会护佑你的。” 火把点着了他两脚下堆起的柴火,火势碰到烈酒成了火蛇,转瞬将两人周身全数点燃。 挣扎,哭喊,在这无情的烈火中毫无作用。 围观的百姓还有不少拍手叫好的,当然也有无法苟同却不敢出声的。林景墨抬起头,火焰蔓延到了他的裤腿,疼痛难忍。 “渡玄!小端——畜生,放了他……唔,唔……” “云萍……” 林景墨看向出声的地方,苏安捂着云萍的嘴,不停地把人往人群外拽。 火焰遍布全身,头发,眼睫,无一不例外。小端气息不稳,在生命的最后大喊道:“渡玄,若有来生,你还是我哥——”他闭上双眼,低吟道:“我不会在活的窝囊,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好……” 林景墨浑身一震,哭红了眼。他好像知道了什么,陡然喊道:“景年……林景年——” “不要……不要这么对我……”他哭喊道:“老天爷,你究竟跟我开了一个什么玩笑……” 火势渐渐吞噬着他两,疼痛麻木窒息,到最后只剩绝望。 人群中,穿着女装的云阳哭红了眼,他握紧双拳,身体因为气愤不停地发着颤。 他喃喃低语,祈求着老天下雨,下雨……他请求着神明能够降一场及时雨。只可惜,他的祈求没有如愿,大火越烧越旺,将捆缚的两人烧末,唯剩两具焦骨。 被烧断绳索的火神玉佩从尸体上掉落,叮铃一声砸在黑灰里,激起一片尘土…… 主事的官老爷冲围观的百姓道:“看见了吗?这便是一心向着火神的人,火神显灵了吗?他来救人了吗?没有。你们若是有人再这般……” 话还未完,漫天火光箭羽从高耸的城墙外向城内*了进来。原梁军营的号角被吹得震天响,原兵着急忙慌的穿戴防护的盔甲,有些甚至连铠甲都来不及穿就被一箭射穿。 紧闭的城门被巨木撞击轰炸着,街上的百姓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北楚来犯,那围观的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有一支箭羽射在了云阳脚边,他缓缓将其拔起走向六神无主的官爷,在四下逃窜的人群中成了唯一的逆行。他走上废庙的台阶,捡起那枚黑灰里的玉佩。 在人人只求自保的时候,他握紧箭羽趁人不备,狠狠地将锋利的箭头扎进了官爷的膝盖。 官爷惨叫一声,喊着原本该护着他的官差。只可惜官差跑的跑,躲得躲,竟是无一人护他。 官爷疼得跪倒在地,云阳一拳挥落他头上的乌纱帽,而后拽着他的头发,毫不犹豫地将箭羽扎进了官爷的脖子。 他狠厉着一双眼看向那名刽子手,只可惜,刽子手已经被北楚的箭羽射杀,不能由他亲自动手。 他将死去的两人摆成向渡玄跪拜的模样。在这火光战乱中,漫天箭雨下,他冲着那位心中的神,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作者有话说: 下章洛川出现~ 第41章 邪神(一) “该醒了吧?都好几天了。”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林景墨迷蒙着眼,什么也没看清,入眼便是大片的白光。浑身的灼热疼痛没了,饥饿干渴也消失了,身体不再沉重,轻飘飘地竟觉得一阵轻盈舒爽。 “醒了!我就说我的药管用。” 白光渐渐消散,睁眼便瞧见围在他身边的两名男子。白衣银冠,俊雅脱尘,时不时地还有白雾环绕。 林景墨猛地坐起身,记忆翻江倒海的灌入大脑。小端的哭叫,云萍的悲痛,百姓的嘶喊。火光、箭羽、战乱…… 他伸出手掌,十指完好无损,甚至连条疤都没留下。他又紧张的摸上脸颊,没有烧伤更没有毁容,只是这张脸还是渡玄的脸,并不是他自己的。 “既然醒了,便一道去拜见火神。”说话的人白衣轻纱,长袍及地,目光平淡看不出情绪。 “你别这么急啊,好歹让人醒醒神。”另一个同样一身白衣轻纱,大袖暗纹,说话时始终面带微笑,是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 林景墨心跳飞快,他还没完全从火刑的恐惧中回魂。他看着那少年,犹豫着叫道:“苏安?” 苏安笑得好看,“不错啊,我还以为你猜不到是我。” 他将目光转回另一位,回想着苦岩寺APP里记录的神像,说道:“文神苍梧。” 苏安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高兴道:“你倒是都认得。” 何止是认得,但凡出现在苦岩寺里的,连名带姓加造型,他是一个也没忘。他四下观望,现下正躺在一张白玉雕漆的床榻上。 -- 第82页 屋子雕栏画栋,从房梁到桌上的茶杯,都是清一色的白玉。 他翻身下床走到屋外,脚下白云翻涌,头上暗夜星辰。左边是白光大盛的太阳,右边是银亮光辉的月亮。 云海正中是一片白玉圆坛,四面立着百丈高柱,龙凤雕漆盘绕。钟楼亭台、高山瀑布,还有时不时飞过带着七彩光泽的仙雀。 神界,神明们住的地方。 肩膀落上一只手,是苏安。 “洛川摊上点儿事就让我去帮你,可你这命我实在是帮不了,干脆提议洛川把你提上来。随便找个职位给你混着,也好过这人回回为了救你受雷刑之苦。” “洛川……他在哪儿?”林景墨有些急了:“雷刑,他又受罚了?” 苏安干笑一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苍梧经过两人时,面无表情道:“该见面的时候总会见到的,先去拜见火神,至少能在神界待着。” 林景墨愣怔片刻,听这意思,苍梧嘴里的火神好像不是洛川。如果按照苦岩寺里的神像来排,火神确实不是洛川。只是当下这个时代,庙里塑的全是洛川的模样,百姓叫火神的本名时喊的也是洛川。 他试着问道:“火神,是叫空冥吗?” 话一出口,其余两人皆是一愣。苏安惊道:“你怎么知道的?火神空冥才刚上任没多久,凡间没人知道啊。” “我……等等,刚上任?洛川被贬了?”林景墨心急,他拽着苏安的胳膊问道。 苏安没好意思回答,苍梧应道:“是,因为帮你杀了本该活着的人。也因为救你,乱了其他人的命盘。” 林景墨倒吸一口凉气,是因为他,洛川是因为他才从一个本该人人敬仰的火神变成了后来无人问津的厕神? 苏安忙摆手道:“你别这么吓他,没被贬就是不当火神了而已。其实这样也好,位子坐的高责任也越大,犯点错受罚都比其他人厉害。” “那也离被贬差不多了。”苍梧沉着张脸向远处一座白玉高塔走去,见身后两人没跟上,没好气道:“还走不走?” “走走走。”苏安拽着林景墨的胳膊,小声安抚道:“没事的,只要没被贬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能打的战神没几个,当不了火神也能当个别的。” 林景墨没吭声,是不会被贬,只不过会成为没有信徒的厕神。 他被带进那座高耸入云的大殿,新上任的火神坐在大殿的白玉雕椅上,两侧站满了各路神明。放眼望去,还真都是苦岩寺里塑着的那些,一位也没拉下。 火神手里拿着一卷玉简,与底下的神明正在商量着什么。见林景墨进来了,便笑道:“这就是洛川宁可受雷刑也要提携的人?” 一时间,大殿里的目光全都投在了林景墨的身上。火神放下玉简,手掌拖着额头有些为难。 “没有功绩,也没有所长,洛川还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能成神者必定不同凡响,像林景墨这样的,估计轮个八辈子也不可能成神。 苍梧拱手道:“渡玄的名字,原是洛川的刀名。既然一时不知该给什么,不如暂且把他当刀神。” “刀神?战神尚且可打古兽平冤魂,可这人却是一事无成,怎能成战神的刀神?我看,还是早早地将其投入轮回,回归原本该有的宿命为好。” 站在火神旁的众神略显不满。也是,这大殿中的神,哪个不是经历了苦难修行最终到了现在的境界,谁又能满意一个被开后门提上来的普通人? 一时间,大殿中窃窃私语不断。 苏安帮忙解释道:“至少这人心地不坏。” “心地不坏的人多了去了,天天做尽善事的大善人也没见哪个被提上来的。” 苏安闭嘴,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反驳,最气人的是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才更合适。 众神驳论间,林景墨的身上忽然显现出一道微弱的神光,虽然淡薄,倒是能让这大殿中的神都看见。 众神皆是一惊,一个还没给神职的人,如何能有神光。 苏安拽着林景墨的胳膊把人转了圈,惊叹道:“渡玄,不得了啊你,还没有神位就有人供奉!” 高坐大殿之上的火神出声道:“我看,还是将他交给洛川吧,等有所成就后在给神位也不迟。” 众神不敢再议,林景墨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留在了神界。苍梧受了令带他去找洛川,期间两人谁也没开口。看得出来,这位文神对他挺看不惯的。 他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这位文神这么高冷不易亲近,他还真不太好意思。最后实在憋不住,才问道:“渡玄这个名字,原是洛川的刀名?” “嗯。”苍梧带着他穿过几座楼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山走去。 就一个字,活活地把天给聊死了。就在林景墨以为这人惜字如金不会在开口的时候,苍梧又说道:“你刚出生那会儿,洛川拿着纸笔来问我讨个名字,我便猜到他与你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名字的渊源。 我告诉他,一旦跟凡人扯上瓜葛,便会成为说不清道不明地缘,他不信,非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最后我还是没给,他便把自己渡玄刀的名字给了你。” 有些人一旦帮了,便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缘。这话,当初在救像他亲妈的女人时,洛川也对他这么说过。 有时候就是这样,义愤填膺地做了件举手之劳的好事,却未必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 第83页 “到了。” 苍梧站在一面建于高山山脚的玉门前,两边立着张牙舞爪的神兽,隔着玉门,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铁链碰撞的回响。 林景墨的心跳都加快了,他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苍梧抬手轻点了两下,玉门开了,是一片潮湿昏暗的山洞。他道:“雷刑后,需禁闭三日。还剩两天,你去陪他吧,等结束后在让洛川给你安排神位。” 苍梧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只装药的玉瓶。“给他喝了,能好得快点。” “为什么,他只是生了怜悯之心,为什么要受到如此不公?苍生有难,神明救世,不可以吗……”林景墨略显气愤,可更气的却是他自己。都是因为他,洛川是因为他才成了如今的窘境。 苍梧没回答,只是将那瓶药塞到他手里,离开时叹道:“人有无奈,神亦是。” 林景墨拽紧了手里的药瓶,他来不及多思考,匆匆跑进关着洛川的山洞。石阶盘旋而下,漆黑的洞底是一汪水潭,几道从洞顶落下的铁链锁着水潭正中的一道身影。 白衣染血,长发散乱。 “洛川!” 他疾步上前将人抱在怀里,洛川低垂着头昏睡着,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雷刑所下的裂伤。这模样,他记得,曾在他公寓的沙发上,他见过一次。 他脱了外衫盖在洛川身上,手指抚上带伤的脸颊,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操!”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他抱着他,在这昏暗的山洞里沉寂无声。一个为了救人与苦难的神,在违背天意受了惩罚的时候,还在被世人所厌弃。砸庙宇,毁神像,受着人们唾骂却没因此而生怨。 洛川,这个他崇敬的神,好得让人心疼。 他喃喃道:“你要是个普通人,也不至于这般。做了好事还被骂,换作是我,铁定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抬头看着洞顶上那点儿微弱的光,轻声道:“你既赐我刀名,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刀,谁也不能在欺负你,骂也不行。” 他捧着洛川的脸,高挺的鼻梁下呼着微弱的喘息,手指触上那张凉薄柔软的唇。眉目低垂,终是安耐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瑜灵:“景墨啊,其实吧……要不是神界有规定,也没人能欺负得了这人。那个,你自求多福,你把你师傅害成这样,以他的脾气……” 林景墨(自信脸):“滚滚滚,洛川不会这么对我的。” 第42章 邪神(二) 抬头时,洛川竟是醒了,一双眉眼深邃地看着他。林景墨浑身一震,从洛川的表情上理解,要不是有铁链锁着,他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没了。 林景墨腾地一下站起身,洛川跟他的关系确实有些暧昧不清,可那也是在APP之后,现在这个……难说。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当初洛川亲他的时候也没经过他同意。所谓一报还一报,他这也不算作恶不是。 洛川没吭声,脸倒是黑了个彻底。 林景墨努力想着该如何狡辩,甚至企图用当初洛川说的那句不会怀孕来搪塞。可这话到喉咙口,又觉得对现在这位不熟悉他的人说活像是在亵渎。 气氛一度尴尬,还是洛川先开的口,他问道:“谁教你的?” 他舔了舔后槽牙,愣是把那句除了你还能有谁换成了:“苍梧,他说这样给你喂药最方便。”说着还将手里的药瓶拿起来晃了晃。 说实在的,洛川现下虽然被压制着还一身伤,可这气场跟架势半点儿也没消减, 洛川站起身,冲他渐行渐近。就在林景墨以为这人要跟他来上一架的时候,洛川拿过他手里的药瓶仰头饮尽。 而后伸手探向他的头,林景墨下意识地往后缩。倒不是害怕,就是会几招格斗术,对方出手他便躲,条件反射而已。 不想背后是山壁,退无可退。洛川五指修长,手掌碰到他的发顶后轻柔地抚了一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洛川问道:“空冥给你安排神位了没有?” “没有。”林景墨如实回答。 “我想也不会给,毕竟你什么都不会。” “……” 这人是在变相地说他没用么。开玩笑,那也就是在这破地方,有本事给他台电脑,他能折腾个新世界出来! 洛川半边乱发夹在了耳后,露出几道脖子上的裂伤,伤口里红黄交错,就如同岩浆一样。 他道:“也不能放你在这儿吃白饭。” “我还没吃饭呢!”林景墨反驳道。 “这样吧,我委屈一点,收你做徒弟。” 林景墨咬牙道:“真是委屈你了……” 洛川负手而立,大言不惭道:“我这岁数,要是让你喊我爹有些乱了辈分。叫师父正好,凡间有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意思也差不多。” 林景墨搓了把脸,目光紧盯着洛川那一身伤,试图用这些伤来提醒自己,这人他得好好尊敬,要不然真怕自己忍不住爆粗口。 洛川的岁数有多大他是不清楚,可这模样实在生得小。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人让他喊爹,侮辱谁呢! 洛川道:“旁的那些就算了,拜吧。” 林景墨愣了愣:“拜什么?” 洛川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满脸写着,不拜他还能拜谁。他等了一阵,又道:“还是你想叫我阿爹?” -- 第84页 “爹你个……”林景墨粗话爆了半句,还没说完,便看到洛川忽然皱起眉头捂着自己心口。 那地方也有两道裂伤,此刻正湍湍得冒着血。 林景墨急忙上前架着洛川,拽着他捂心口的手担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有个天然的拐杖,洛川干脆整个人都靠了上去,叹道:“你若不愿喊也罢……”言语间满是无奈。 林景墨听着揪心,叫道:“师父。”叫是叫得挺心甘情愿的,下跪就别想了。 时隔两日,洛川的禁闭也结束了。前火神被降职,住的地方从原本的白玉金光大殿,换成了山脚瀑布旁的无名殿。 洛川躺在摇椅上,右脚因为伤重放在软凳上架着。右手拿着一只白玉茶盏,左手冲那位忙着干活的新收徒弟招呼道:“为师有些想吃你们凡间的面了。” 林景墨左手拿着扫帚右手拿着块抹布,听到洛川召唤后,一把将手里的扫帚丢地上,没好气道:“没完了是吧?” 从出来到现在,这人对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半刻都没让他消停。好歹也是个战神徒弟,屁功夫没学会,倒先成保姆了。 洛川靠在躺椅上的头耷拉着,脸色凝重地捂着自己腹部的伤,满脸痛苦。 林景墨紧张道:“哪儿疼了?快让我看看。” 他做势便要去扯洛川的腰封,上面挂着的银铃因为手指的翻动发出一阵轻盈的脆响。 洛川严肃道:“许是饿了才疼的。” “……” 见林景墨收手满脸不信任地看着他,他叹气道:“也罢,不过是一碗面……” “啧。”林景墨把手里的抹布丢在地上,满脸无奈地跑去后院的厨房找食材。 苍梧拿着一卷玉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光景。 渡玄小徒弟蹲在躺椅旁,一手端着汤碗一手在给洛川喂汤,汤喝够了,又换筷子夹了些面条送人嘴里。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洛川瘫了。 他难得开金口替林景墨说道:“火神这回受的雷刑,是连着双手都给劈断了?” 洛川道:“不可胡言,我如今可不是什么火神。” “凡人砸的可是你得庙,人们供奉的神力也全去了空冥那儿,你当真一点也不急?”提到这事,苍梧便觉得烦。 洛川道:“自然也不是全去,除非世人只知火神空冥而非洛川,到那时……” “到那时你也就消失了!”苍梧没好气地打断道。 林景墨浑身一震,消失。他脑中回想起洛川第一次跟他见面时说的话,“帮为师完成十个请愿,否则便会消失”。 听起来像是命令,实则却是请求。洛川,真的会消失……在未来,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里,真的再无一人知道火神洛川的名讳。 苍梧懒得多废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把玉简递给洛川,说道:“空冥说,原梁与北楚打仗,被你杀了的那几个北楚凡人,因为错了命盘,以至于本该死于他们之手的原梁人会活着,让你下去解决了,将功补过。” 本该死的原梁人,是指云萍?还有跟他一同被烧死的小端,小端会去哪儿?他会在未来成为他的弟弟林景年吗? 他当时听到小端喊的来生之约,便下意识地觉得是景年,但事实究竟会变成怎么样,他也说不准,毕竟所有的事都只是猜测。 包括现在所遭遇的事,所碰到的事,他都觉得半真半假的像是一场噩梦。 林景墨问道:“洛川救过的人,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 苍梧觉得这问题问得实在天真,但毕竟是个凡人,不理解也很正常。他解释道:“世间万物,皆是一场轮回。前因造成后果,后果必有前因,环环相扣,不可缺量,若是从其中拉走一环,这因果便会大乱。” 洛川摆手道:“太深奥了,他听不懂。才多大的孩子,大字都不识几个,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林景墨无语:“谁说我不识字了?”开玩笑,能读到本科毕业,他好歹也不算是个文盲。至于少年模样,要不是渡玄被饿得面黄肌瘦,他现在绝对是个成年人标准体型。 “我该长的都齐了,一样没落下。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后半句话说得有点多了,苍梧跟洛川惊叹地看着他,他喃喃道:“那我也没有。” 洛川挑眉,这人从出生开始他便看着长大,读没读过书他还不知道?当即便对苍梧道:“来,出个简单的对子考考他。” 苍梧正要开口,林景墨忙打断道:“用不着,你们学的跟我学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苍梧乐了,没继续这个话题。他冲洛川道:“原梁的事你得尽快,如今战火四起,恐生事端。” 洛川扯了身上缠的纱布,架着软凳的腿收回。除了那身碍眼的伤外,走路站姿哪里有半分刚才的虚弱样。 林景墨放下手里的面碗,惊叹道:“你好了?你的腿……你不是……” 洛川也没狡辩,手掌伸展,火光乍现,一柄通体乌黑带着金丝花纹的长刀出现在他手里。 这把刀林景墨并不陌生,只是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倒还是第一次。刀鞘的末端有一块坑洼的地方,那里,原本该是写着刀名渡玄。 三人转瞬来了战乱的原梁,到处充斥着杀戮跟打斗,兵器无眼,百姓哀嚎。 -- 第85页 就在几日前,林景墨进入这座城镇时,这里还是一派祥和平静的景象。街上欢声笑语,宝马香车。不想在看时,已成炼狱。 他看到有孩子坐在父母的尸体旁哭泣,也有浑身是血在地上攀爬的老人。无情的战火烧灼着房屋焦土,嗜血的长刀残杀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如同当初的火蟒村一样,眼下的原梁早已是一片冤魂遍地的亡土。 林景墨看到那些死后还站在尸体旁的魂魄,血腥,黑影,惨不忍睹。他别过脸,不忍再看。 那被拆毁的火神庙里,到处都是尸体。有人抱着火神像的残存碎片,有人手握火神福,从尸山里喃喃地叫着神明的名字。 从祈求到厌弃,又从绝望到最后的寄托。原梁的百姓,几番挣扎,终是抵不过乱世悲苦。 一名男子抱着怀孕的妻子跑至火神像前,怀里的孕妇面色苍白,浑身是血,手里紧握着一块神像碎片。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敌军,男子抱着妻子跑得早已没了气力。 他双膝一软跪在神像前,手臂紧抱着怀中的妻子。声音哽咽,浑身发颤,他大喊着:“火神,你显显灵吧!求你了!!” 在北楚大刀落下前,他无助地喊着洛川。 夫妻俩紧闭双眼,抱紧对方,在死亡即将到来时,一支带火的箭羽射向了刀身。力道太强,生生将那染血的刀折断。 苍梧拽着洛川的手,没来得及阻止,眼看着洛川的手背上又多了一道裂伤。他大骂道:“你是来解决乱了命盘的人,不是让你来拯救苍生的!” 洛川沉着脸没吭声。 男子抱着妻子,瑟缩的爬到残破的神像旁。箭羽阻止了敌人的大刀,却并未将其杀死。北楚贼人一击不成便丢了大刀改用拳脚,他拽过男子的头发,企图直接将人往神像上撞。 无力的孕妇拽着贼人作孽的手,却只是徒劳。 洛川还要出手,苍梧忙阻拦道:“你知道的,这些人的命本就到这里了。” 林景墨的眼眶泛红,他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可看到如此场景换谁能受得了!洛川手背的经脉凸起,拳头紧握,他的信徒在临死前求他,当着他的面在求他! 大难将至,男子用身躯挡住贼人刺向妻子的大刀。孕妇的手里依然紧握着神像残片,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哭嚷着火神相救。 洛川别过脸,不去看接下来残忍的画面。陡然间,腰间别着的长刀被人抽走。 铿锵一声,林景墨双手握刀冲向那名北楚贼人。手起刀落,长刀如火焰般泛着红光,在一片惨叫哭喊中,他斩下了贼人的头颅。 果然,洛川的身上没在添伤,他也一样。 鲜血被长刀上的火焰吞噬殆尽,他用拇指擦掉脸颊上溅到的鲜血。长刀顶端抵着地面,眉眼微抬,冲洛川笑道:“这世间有一种神,专管神明不能管的事。既是想不好给我什么职位,那我便自取神名。” 邪神渡玄。 洛川,你想救却不能救的人,就由他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帮了不该帮的人”这件事的灵感,是起源于几年前的一次国外旅行。在一些地区里难免会碰到贫困的人,这些人会很主动地问你要钱,如果不给就谩骂甚至明抢。但其实,他们最开始对游客是非常友善的,很热情也很好客。就因为习惯了他人的施舍,和不劳而获,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这种习惯。从最开始的被施舍到后来的讨要,再到讨不到就责怪极端。所以善良是好事,但也要用对地方,有时候善意未必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当然故事中我借鉴了这里的人性,倒不是说主角是个烂好人。主角的身份跟环境不同,所以看待事情和处理事情的结果也不一样,不用一概而论哈。 第43章 邪神(三) 没有神位便还不归神界所管辖,他动手解决的人,就像是系统漏洞一样。林景墨冲进战乱的人群,对于欺压妇孺者,淫乱暴虐者,一个也不留。 苍梧头疼,事情正在往他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人现下虽不会受到反噬,可乱了章法,受罚也是迟早的事。 他冲洛川道:“你不管管?这可是你徒弟,出了事可得由你单着。” 洛川看着那大杀四方,功夫却不怎么到家的人,喃喃道:“看来还得教点拳脚功夫。” 苍梧无语,这两人未免也太乱来了。 原梁的内城共有十座城池,最为中心的便是皇城。城池相连,城门也不如最开始那道来的坚固。内城四周皆有出入口,被北楚砸破的乃是最北面的那一扇,其余三面也有,只是常年不开。 北楚兵分四路,攻进城的那支人数最多,其余三路则等在剩下唯三能逃生的地方,势必要来个瓮中捉鳖。 皇城早已被大火吞噬,立于城墙四周的原梁大旗破败不堪。士兵碍于平日的懒散,在大战时,体力明显跟不上北楚大军。 原梁气数已尽,这是不争的事实。此时在说作茧自缚,反倒显得是在落井下石。 林景墨收起长刀,脚边横着七八具北楚贼人的尸体,被他护在身后的老弱妇孺,颤巍巍的道谢后,便如看救世主一般看着他。 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好似认出了他手中的刀,她哽咽着喊道:“是火神,是火神来救我们了!” 林景墨不似洛川跟苍梧,这两人尚且能用神力幻化模样或是隐去身形,可他不行,他必然是会被看见的。不过被误会成是洛川倒也好,总算能帮这人讨回点好话。 -- 第86页 那些受苦的人在他这里越聚越多,人一多,北楚的人便多数往他这儿来。他不过是想阻止滥杀的人,可没打算以一人之力剿灭北楚。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送出去。 他回头看向洛川原本站着的地方,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苍梧走了。 太没义气了!好歹也夸他两句厉害在走啊! 他踹开冲向他的北楚贼人,冲那群妇孺喊道:“去赌坊后,那里有个狗洞,你们从那儿出去,有多远跑多远!” 众人点点头,忙往赌坊的方向跑。林景墨叹息,他本想就此作罢,却陡然想起那个狗洞只能容孩子通过,又急匆匆地跟着人群追了过去。 狗洞的地方被藏得极为隐蔽,如果不是因为他事先知道很难被发现。他打开遮掩用的竹笼,拿着长刀在狗洞上划拉了两下。 火光顺着刀身劈下,几乎把整面墙都给劈开了。洛川的刀是把神武,威力不可小觑。 人们感激着逃出生天,出了城墙后在转身时,那个拿长刀护他们的少年早已没了踪影。 洛川要杀乱了命格的人,林景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云萍。这个姑娘,本是比任何人都相信火神的人,最后却被自己的神明亲手杀死,这恐怕比死在贼人手里还要让人绝望。 靠外的地方基本死的死,逃得逃,街上除了火海与血腥再无活人。他走了几步,脚底踩到一块断裂的玉佩。这东西在洛川被砸毁的废庙里有很多,只是面前的这块,好像是他先前挂在脖子里的,就连刻有长刀的断口也一模一样。 他正要弯腰去捡,忽然听到右侧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叫。他抬腿将那紧闭的门一脚踹开,动静很大,把里头作恶的人吓了一跳。 三名北楚贼人脱了衣服正在欺负一名女子,那女子穿着男装,哭嚎得往身后的柴堆里缩。 除此之外,另一边的地上还躺着个半大的孩子,头上满是血渍,手里紧拽着一只泥塑。 “云阳?” 他起手结果了冲上来的贼人,而后将孩子从地上扶起。小崽子的头上被打了几棍,昏昏沉沉地耷拉着头。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挺想拽着这小子耳朵好好质问几句。要不然他也不会坐牢,小端也不会因此而丧命!只要一想到小端将来会是他的弟弟景年,他便止不住地火冒三丈。 云阳染血的右手拽着他的衣襟,双眼混着血渍满是泪水。他模糊着眼看了一阵,忽然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把手里紧握的泥塑举到林景墨的面前,无力道:“哥哥……对不起……” 先前被欺负的女人从慌乱中回过神,他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抱走林景墨怀里的云阳。眼神惊恐,神情慌乱:“是娘不好,娘这就带你走……没事的,会好的……” 女人说话语无伦次,身上多处受伤,精神早已在崩溃的边缘。 林景墨:“赌坊后面的狗洞已经被我劈开,可以从那里走。” 女人这才看向这位救了他们的恩人,她双膝一软冲林景墨磕头道谢。 林景墨要去拉她,女人却又抱着孩子跑了。地上滚落了一个泥塑,是云阳先前握在手里的。 他捡起来看了看,捏得竟是他的模样。泥人身体的地方,还有被香火熏过的痕迹。他忽然就想到在面见众神时,身上出现的微弱神光,原是这孩子将他当做神明,给了他供奉。 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北楚将燃火的投石车推进内城,巨石接连砸下,皇城成了真正的废墟。到了现在他才感叹,原梁百年基业真的结束了。 洛川跟苍梧从大火中快速奔袭,苍梧从袖中召出一幅什么也没有的画卷,白光闪现立于半空。 苍梧没好气道:“你就不该把刀给那小子,这下好了,全乱了。人都跑出了原梁,天大地大的你要上哪儿去找?” 洛川无所谓:“既是逃了那便与我无关,只要不伤及他人性命或是成亲生子,那便不会乱了命盘。” “你……”苍梧懒得在辩,他飞身至画卷前,道:“赶紧把你徒弟带上,我们北楚集合。如今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估计是跑那儿去了。” 说罢,转头钻进了画卷,白纸如水波一般泛着涟漪而后归于平静。 洛川叹气,右手掌心处凝出两圈环绕的火种。眨眼间便听得一声惊叫,林景墨双手拽着刀柄,被这长刀牵引着拉到了洛川身前。 洛川握住锋利的刀身,却并未伤及半分。林景墨一看是自己人忙松开手,却又因为惯性没控制住,猛地扑到了洛川怀里。 他现在的个头不高,拢共也就到洛川的胸口。双手拽着人腰带,腰间的银铃因为碰撞发出一阵脆响,抬头时正好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严肃脸。 林景墨浑身是血,不过不是他的。 洛川道:“站直了,别这么贴着为师。” 这话还真是耳熟,林景墨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现下看到的都是错觉。 洛川见他不动,便揪着人衣领飞身进了半空中的画卷。人消失后,画卷便如同被火灼烧一般成了灰烬。 在落地时,两人已经到了北楚的地盘。相比较战乱的原梁,这里明显要祥和得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繁荣昌盛。 林景墨脱了那身满是血污的外衫,随手往角落里一丢,以免引起他人侧目。 几个孩子拿着糖人嬉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落在最后的小屁孩没看路撞到了他的身上。小孩忙收起糖人,鞠躬抱歉道:“对不起。” -- 第87页 言谈举止,极为礼貌,在想想被灭国的原梁,怕是早从骨子里就已经坏了。话虽如此,可北楚在侵占时的一些卑劣手段,他依然无法苟同。 “没事,去玩儿吧。” 孩子礼貌地冲他行了个礼,而后笑闹着跑走了。 洛川环顾四周,看着城中一家冒着白光地酒楼道:“苍梧应该在那儿。” 林景墨上了次天,如今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有了极大的变化。就好比那神明周身的光,又好比在街上游来飘荡的鬼。 酒楼门口的小二见两人要进去,忙招呼道:“客官里边儿请,小店今儿个刚来一尾新鲜海鱼,足有两个成年男子这么大,不知二位客官要不要点盘尝尝鲜?” 一听到吃的,尤其是进门时闻到的那股味儿,林景墨的肚子顿时叫得震天响。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洛川,说道:“洛哥,来都来了,稍微点两盘成不成?” 洛川看着他没吭声,林景墨忙改口道:“师父。” “嗯。”洛川冲那小二道:“你们店里什么菜最贵便上什么。” 小二顿时眼睛一亮,兴奋道:“好嘞,客官楼上请。” 别说是小二,林景墨的眼睛也快瞪圆了,他竟不知古时候的洛川这般慷慨!他屁颠屁颠地跟着洛川上二楼,嘴里不忘拍马屁道:“师父,我就喜欢你这花钱的模样,英姿飒爽,超尘脱俗。” 酒楼二层不同于底下,被隔成了十几间雅室。苍梧坐在靠窗的地方,见两人来了,板着张脸道:“我刚收到神界传讯,让你事情结束后带渡玄去见空冥。” 洛川并不意外,草草回了声“嗯”便在苍梧的对面坐下了。 林景墨却是一副担心连累洛川的模样,可事情做都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见三人气氛尴尬,便扯开话题道:“你们用本相出现在这里,不怕被人认出来?” 洛川喝了口茶水,解释道:“北楚不兴神鬼,知道得并不多。” “哦……” 小二端着几盘好菜过来,花样繁多,工序复杂,一看就不便宜。林景墨饿得不行,拿过筷子毫不客气地先动手。 而其他两位颗米未沾,只是平静地喝着茶。 苍梧看着狼吞虎咽的林景墨,突然问道:“先前你说,有一种神专管神明管不了的事,是什么?” 当神这么久,他还从未听过。 林景墨顿了顿,含糊道:“邪神。” 洛川道:“不可胡言,邪便是邪,正便是正,何来邪神一说。” 林景墨被说得一愣,这称呼当初还是洛川这里听来的,他要如何跟他们解释?还有现在所遭遇的一切,他也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前世。 他试着问道:“你们相不相信,未来人?”两人皱眉,林景墨继续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从很久很久以后来的,你们信不信?” 一阵沉默后,苍梧道:“不可能,即便是神界的时间轮盘,也只能出现过去的人,从未听闻能将还未出现的人拖至现今。何况那轮盘至今为止都没人动过,也没人能动得了。” “时间轮盘?”林景墨奇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送回去?我家里人都在等我,还有洛川……” 他有些激动,差点要说洛川也在等他。可想想现下边上不正坐着本尊,说了还以为他脑子有病。 洛川眉目深沉道:“这种胡话听听便罢,不可信。” “怎么不能信!我真的是未来来的。就因为接了苦岩寺主持的APP外单,我还被未来的你缠上了。”怕洛川不信,他还道:“你腹部的地方有一道刀疤,跟女人剖腹产了一样,我记得可清楚了。要不然你脱了衣服给我看看,肯定有!”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还自己上手要去扯洛川的衣服。 洛川一把钳制住他的手,这人言辞激动,话中还有许多听不懂的词汇,他皱眉道:“胡说八道,怕不是梦魇了。” 作者有话说: ?(?>?lt;?)?求星星~~~ 第44章 一吻定情(一) “我……” 林景墨百口莫辩,倒也是,这话放在任何时候说有人信才怪。梦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在做梦,还是场醒不了的噩梦。 苍梧将信将疑,冲洛川问道:“你肚子上真有刀疤?”洛川没吭声,他忙摆手道:“当我没问,你这人身上的疤多了去,有也不稀奇。” 林景墨咬着筷子,试图找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可思来想去去,都觉得即便说了也没人能理解。比方说现代科技,又比方说古时候没有的东西,可那又能怎样,听不懂看不见,等于白说。 至于洛川,他更是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证明的。他的目光转到洛川的右手手腕,那里空空荡荡,并未有后来看到的红绳。 当即放话道:“你这右手上,将来会戴一圈红绳编织的手链,还是你情人送你的。”说到这,他便忍不住的恼火,“你们不用马上信我,等将来那个人出现给他戴上了,在信我说的话也不迟。” 说罢,他低头巴拉着饭碗,不再言语。 苍梧笑道:“情人?神界可是禁止动凡心的。一旦动了,比犯错了还严重,直接被贬入轮回,连雷刑都省了。” 洛川倒没把这话放心上,只是提到情人便想到了一些事,他冲苍梧质问道:“你给渡玄灵药时,都教了些什么?” -- 第88页 林景墨一口饭直接喷了出来。 苍梧茫然道:“教什么了?” 洛川严肃道:“嘴对……” 林景墨直接一筷子鱼肉塞进了洛川嘴里,脸涨得通红。他这人本来就面皮子薄,这方面的事,平时也都是洛川对他主动,难得主动一回还被当成了恶徒! 他干笑道:“师父,这一桌子好菜不吃,光聊天儿多浪费。” 苍梧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忽然笑道:“你两在禁闭室里,都做什么了?” 洛川吃了嘴里的东西正要在问,便听林景墨猛拍桌子,大声道:“小二,菜怎么上这么慢!我这桌上的都快吃完了!” 洛川侧目,这小子的耳根子都红了,顿时玩心大起。他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不小,却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果然,他这小徒弟立马收了拍桌的手,冲他尴尬道:“师父,这个……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喂药嘛,你那嘴又撬不开……” 苍梧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了,他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添油加醋道:“手都撬不开,那只能用别的方法了。” 洛川手指敲击杯沿,又问道:“真是苍梧教你的?” 本尊在这儿坐着,林景墨也不能瞎编,要不然说是苏安教的?洛川会不会再去质问? 他猛地站起身,破罐破摔道:“对,我是亲了,那又怎么样,你又不会有孩子!” “咳咳……”苍梧捂着嘴,险些一口茶呛气管里。 林景墨通红着一张脸,嘴里说的话却是半点都没给自己留脸面。“我给你当徒弟,又是做饭又是打扫,我亲两下拿点儿报酬回来有什么不可以!”他看着憋笑的苍梧再次问道:“不可以吗!” 苍梧摆手:“只要你师父不反对,亲两下确实没什么。” 洛川没应他,转而对苍梧道:“你问苏安要钱了吗?” 苍梧拿着茶杯的手一愣,道:“没有。” 两人互看一阵,极为默契的翻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林景墨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小二急急忙忙端着两盘菜从楼下上来。 “来了来了,客官莫急,还有锅佛跳墙得熬得够火候,要不然那味儿出不来。”小二看了眼雅间里只剩一人,碍于进门时喊着付钱的两人都不在,便问道:“怎么就只剩客官您一人?” 林景墨的脸黑了个彻底,混账玩意儿!他侧头看了看二楼窗户的高度,以他的本事,应该还不至于跳楼不摔伤。 他犹豫着自己都死过一回应该不会再死,摸索的靠着窗沿道:“那个……你们这儿能洗碗抵钱么?” “……” “这堆也得洗,别偷懒啊!留一粒灰尘就在抵一柜子碗。” 厨师在院子门口放下一沓菜碟,满院子新碗旧碗的中心,林景墨埋着头在木盆里用抹布搓着砂锅。 造孽!他知道洛川混账,只是没想到古时候的洛川更混账!吃霸王餐说跑就跑。还有那个苍梧,好歹是个文化人的鼻祖,做出来的事情半点儿没文化人的风度。 还神明呢,一个比一个缺德! 他把洗好的砂锅放到一边,从面前那堆山一样的盘子里拿过一盘接着洗。 想他堂堂一个林家大少爷,在家别说是家务,连个床单都没亲手换过。自打认识了洛川,见天儿跟个保姆似的在后边伺候着,真是活该欠他的! 满院子的碟子,他活活从白天洗到天黑都只洗了冰山一角。他踹了一脚边上打井水的木桶,骂道:“黑店!几碗破菜收这么多钱,怎么不去抢啊!” 小二端了一沓客人吃后的空盘进来,身边还有个女人,看穿着打扮跟气质应该是老板娘没错了。 “真是什么人都往店里带,有没有钱吃饭你看不出来啊?”老板骂骂咧咧。 一看那辛勤刷碗的是个少年,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逃难来的。顿时摆手道:“算了算了,看着怪可怜的,差不多得了。你去问问他有没有地方住,实在没有先店里对付一晚,明儿个给点吃食打发他走吧。” 小二点点头:“还是老板娘您心肠好。” 老板挽了挽发髻,一通马屁还挺受用,最后看了眼洗碗的少年,摇头道:“也是可怜,如今跟原梁打仗,苦的全是些不能反抗的百姓。” 说罢,摆摆手走了。 小二给林景墨安排了间客房,床铺用具样样齐全。林景墨好一阵感谢,他本以为对付一晚最多也就是柴房,不想竟还有这待遇。 只是门一开,屋子里苍梧跟洛川早已坐在里面,还心情大好的下着棋。他赶紧把门关上,冲两人大骂道:“有你们这样的吗!吃霸王餐还拿我抵债!” 苍梧落下一子,辩解道:“我只喝了茶水,那茶水不用钱。” 林景墨扯了满是油渍的衣服光了个膀子,道:“我要洗澡。” 言下之意,就是请这两位出去。可话说出口,下棋的两缺德鬼却并未有所动静。光一件衣服不起效,他又解起了裤头。 苍梧终于待不住了,摆手道:“我还是出去看看有没有原梁百姓过来得好。” 洛川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棋盘。见他的小徒弟不脱了,便说道:“这屋子里可没有能洗澡的地方。” 言闭,盖上装棋子的编织盖,然后走到床上,极为理所当然地躺下了。双手放于胸腹,衣衫齐整,睡倒是睡得挺端正的。 -- 第89页 林景墨系好裤头,没好气道:“这可是老板娘给我睡的,单人床!我用苦力换的!” 洛川充耳不闻,双眼一闭居然还真睡下了。 “行,你厉害。” 他拿起地上的衣服,打算在贵妃榻上对付一晚,只可惜上头的茶桌是钉死的,睡不了。他坐着靠了一会儿便开始脊背酸痛,重要的是入秋后的夜里凉的彻骨,被子又只有一床,根本睡不着。 他心一横,干脆躺在了洛川身侧,毫不客气地扯过被子捂着。还有洛川这人,浑身上下跟个热水袋似的,顿时暖和了不少。 一张单人床,两个大男人挤着,睡外侧的人极其容易掉到床下。林景墨钻进被子里,摸索着从洛川的身上翻到里侧。 奈何这古时候的人头发太长还累赘,他那窝乱糟糟的头发在经过时卡在了洛川腰间的银铃上。他扯了几下,却发现更多的头发被缠住了,跟乱线一般越扯越麻烦。 “别动。”洛川的声音透过被褥闷声道。 林景墨干脆掀了被子,去扯洛川的腰封,这么折腾也不方便,倒不如脱了拿下来在解容易些。 洛川拽过这小子乱摸的手,皱眉道:“亲两下不够,还得占为师便宜?” “谁,谁,谁占你便宜了!我头发钩住了,黑灯瞎火的看不见。”林景墨急着扯,却发现有半数银铃都挂在了头发上。 洛川右手凝出火焰,顿时亮堂了不少。可就在他以为洛川是为了给他打光照明的时候,这人竟是伸手要过来烧他的头发! 他忙推拒着洛川的胸口,一只手掐着人手腕,急道:“别乱来啊,就一串银铃而已,我可不想当秃子!” 林景墨整个人都在洛川身上,而且反抗激烈,一时间还真拿捏不住。 洛川道:“别动,头发烧断了就行,你这样我手不稳。”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火烧头发,也就一溜串的事儿。稍有差池,他必得成秃驴! 林景墨推拒洛川胸口的手转为了拽人衣领,一来二去,把洛川从床上扯了起来。洛川右手举着火焰,左手抵着床尾上的栏杆,看起来就像是把人圈在了怀里。 “渡玄,渡玄!” 洛川连叫几声这人都不安分,突然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几番闹腾后,低头吻住了林景墨的嘴。 唇瓣柔软温热,林景墨双目圆睁,整个人宛如被雷击一般僵直脊背,脑子里第一个冒上来的词便是卧槽。 见人不动了,洛川才用燃着火焰的手心,把缠着银铃的发丝全数烧断。林景墨的一头长发成了短发,这倒也罢,相比较下他反倒觉得短发更为轻松自在。 只是这缺德师父,怎么就!突然…… 他靠着床尾,喉结滑动,卡着他下巴的手还没拿开。洛川亲他时,鼻息间的热气都呼在了脸侧。两人分开,洛川用拇指擦了擦下唇,平静道:“这渡药的法子用来让人安分,倒是还挺管用。” 作者有话说: 瑜灵:“二位对于自己喜欢的人,都是如何表达爱意的?” 林景墨:“给钱,买!要什么都给他买!” 洛川:“欺负他。” “……” —————— 这两人差不多要开始脱缰了~~ 第45章 一吻定情(二) 林景墨喘了口大气,这人亲他也不是头一回,可让他这般心跳加速的倒是第一次。说来也是惭愧,活到这岁数被个男人亲成这样,多少有点儿丢脸。 他企图说点什么想扳回点儿颜面,可话到喉咙口又憋了回去,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洛川扯下腰封,把挂在银铃上残留的头发一把火全烧了,还挺省事。见这徒弟半天没吭声,乐道:“既是不会有孩子,你怕什么。” “谁,谁怕了!我那是困的。” 林景墨捡起地上的被子,翻身在里侧躺下。他侧着身体,面朝墙面,没了洛川燃得火光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客栈的床质量不是太好,洛川躺下时跟着动作发出一串木料摩擦的声音,之后便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林景墨躺了一会儿,不得不再次睁开眼。因为床小,洛川跟他挨得很近,呼吸时的热气全在他的后脖颈上。尤其现在被烧成了短发,这种感触就变得更加明显。 他试着往里挪了挪,可拢共就屁大点地方,再挪也不能把两人之间挪出条街来。身后的呼吸似乎还挺平稳规律,难不成是睡着了? “师父?”他轻唤了声,并未得到回应。他又稍稍加了点音量:“洛川?你睡了么?” 屏息等了一会儿,好像真的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转过身,改为面朝洛川的姿势。 寂静的夜晚,昏暗的房间,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他伸手探向洛川的面颊,长发松散随意地耷拉着。 这人的身上就算不是受伤生病也比寻常人要暖和,缺德是缺德了点,可怎么就这么招他呢。几番救他与危难,不惜自己受苦也要护着他。 他收回手,凑近几分,唇瓣轻微触碰后又急忙分开。他抬眼看向黑暗中的睡脸,动作小心,没把人吵醒,尝到了甜头的人又怎么会甘心仅此而已。 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亲都亲了也不怕在多来几回。他昂起头,再次吻住那张温热的薄唇,不过只是轻碰也没胆在多做些什么。 -- 第90页 他这人胆子也不算小,可在洛川面前,一回比一回怂。他把手搭洛川腰上抱着,想着等天亮后在随便找个睡相差的借口搪塞。 只是当他放过轻薄洛川的唇瓣时,竟发现这人醒了!不仅醒了,还两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林景墨呼吸一窒,这回玩脱了!他难以想象此时的洛川,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从窗户里丢出去。 他默默收回搭着人腰身的胳膊,明知故问道:“师父……你怎么醒了?” 洛川沉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道:“没睡。” 林景墨一口老血郁结心头,没睡不早点说!他刚才喊的两声都是叫鬼的吗! “那……还睡吗?” 这话问的还真是有技术含量,知道的是他在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趁着月黑风高干点什么缺德事儿。 话问出口,却没得到回应,林景墨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傻缺。他撑着床面坐起身,却发现胳膊被洛川拽着,手劲还不小。 这是打算要卸他一条胳膊泄愤? 洛川沉声道:“渡玄,为师乃是火神,即便如今不是了,也不可触碰凡人的七情六欲。” 林景墨别过头,这人竟是在拒绝他。不可触碰,那之后为什么又可以?活在现代社会的洛川,可比现在直白多了。 他试图爬下床,没好气道:“我出去走走。”胳膊依旧被拽着,他动弹不得。“你先松开,我只是一时冲动,没别的意思。” 他倒是差点忘了,洛川将来是会有情人的。手戴红绳,一线姻缘,哪里轮得到他。 洛川的眉头紧锁,脸色难看得吓人。林景墨见人不松手,便扯了几下试图抽回,不想洛川拽得更紧了,纹丝不动。 “想清楚了在说话。” 林景墨:“清楚,我比谁都清楚,你要对我没意思就当我半夜魔怔。” 洛川沉默许久,忽然问道:“若是为师不答应,你可会与他人结亲?” “当然,我又不是和尚。”何况他又不是天生喜欢男人,要是跟洛川行不通,自然是要找别人的。总不能到老了都是一个人,孤家寡人得多受罪。 洛川语气不善道:“你如今可是神界的神,七情六欲不可在碰,这是规矩。” “我才不是,神界管不了我结婚生子,你也管不了。”林景墨说话的时候全程不敢看洛川的脸,这人好像气得不轻,眼神也凶的要吃人。 “我是你师父,如何管不得?” 林景墨无语,他又不能说不是。不过他的事确实没人管得了,就连他父母也左右不了。 洛川拉着他胳膊将他转过身面朝他,忽然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黑暗中,眉目深邃带着怒火。 这个人从出生起就由他管着,生是他管,死也是他管,即便受那雷刑之苦,犯了大错罢了火神神位也一直在管。不过是一场小小的男女之情,竟让这小兔崽子轻松一句管不了便搪塞了。 他恼火道:“你的命早在六岁时就该没了,何来的姻缘!最好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 林景墨被说的一肚子火,他大声道:“对,我没有姻缘,你有!你能跟人双宿双飞,一根破红绳当个宝贝似的戴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 他顾不得面前这人是否听得懂,拽着洛川的胳膊挣扎道:“我用金子钻石跟你换你都不肯,说死了都不肯!我一个男的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碰上个喜欢的还得这么憋屈,凭什么!” 这话对于眼前的洛川而言,实在是不指望能听懂半句,他这番闹腾也不指望能被理解,纯属为了发泄。 “胡言乱语!为师何时有姻缘?”洛川放开钳制着他下巴的手,转而拽着他的手腕道:“什么红绳,何时有红绳?” 林景墨懒得在辩,他推拒着洛川肩膀,嚷道:“我就喜欢你怎么了!我不止喜欢还天天想着如何轻薄你!就你那身体,早在脑子里被我翻来覆去好几回了!” 他越说越来劲,口无遮拦:“有本事让老天爷降个雷把我劈了,我去阎王殿多要几碗孟婆汤,下辈子把你忘个干净也没这么多屁事儿!要不然见你一回我就轻薄你一回,神明怎么了?师父又怎么了?我一个俗人想的就是些俗事!” 洛川扯下腰间银铃,将他的双手捆缚在床头。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他不清,轻薄他,屁大点年纪的小崽子,谁教的他这些心思! 林景墨在身手上从来都比不过洛川,唯一能搏一搏得也就剩张嘴。 “别跟我扯什么六根清净,你要是真清净,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来招惹我。是你先对我好的!我喜欢上你也是合情合理……唔……” 洛川的手掌抵着他的后脑,另一只手钳制着他的腰把他抱的动弹不得。洛川亲着他,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 水色的唇瓣磨蹭撕咬,他毫不客气地撬开林景墨的牙关,长驱直入攻城徇地。好似在用这种方式宣誓着,这人是他的,生死也好,姻缘也罢,都是他的。 两人喘息着分开,林景墨的眼眶都红了,他哑声道:“你要对我没意思,就别招惹我。” 洛川低头再次覆上,去他的师徒,去他的神界。他见不得这人跟着别人走,更受不得将来有谁与其百年好合,而他却永远都只能看着。 他扯开林景墨的衣服,放过了那张被咬红的双唇,他吻着他的脸颊,脖子,而后在耳垂处报复性地咬了一口。 -- 第91页 林景墨惊叹,他开始有点儿害怕了,急道:“洛川,你要做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洛川坐起身,双手从他的身上撤离。目光严肃深沉,他脱着自己的衣服,还有那条繁复规矩的腰封。 冲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挑眉道:“轻薄我?每日都在脑中将我翻来覆去?你倒是挺说得出口。” 洛川皮肤下的经脉在黑暗中透着一股如同岩浆般的光泽,一身腱子肉,比林景墨现在这身体结实多了。 林景墨有些急了,他是肖想洛川,可他得想跟洛川得想好像有些出入。他的目光不受控地往下挪,不禁感叹同为男人竟是天差地别。 “师父,咱们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 洛川拽过他的脚踝把人抱身上,两人如此坦诚相见还是头一回。他抱着林景墨的腰,在他的唇上亲了亲。 “这时候才叫师父,是不是有些晚了?” 林景墨双手被缚着,缠着他的银铃跟着动作发出一阵阵的脆响。 洛川问他:“过了年该十九了吧?” “是,是十九……”何止是十九,他都二十多了。只不过现下的渡玄比他小,他要说二十几岁又该说他胡说八道了。 洛川咬着他的耳垂,顺势而下。他在他的脖子里闷声道:“是该经人事了。” 林景墨的胸腔热的发烫,他不确定道:“洛川,我两现在这样,是不是算在一起了?” 洛川解开他手腕上的银铃,突然笑道:“你说呢?” 林景墨显得有点儿兴奋,他好像也没那么排斥洛川是个男的这件事。他捧着洛川的脸亲了一口,说道:“除了我,你不能再有其他人。谁给你红绳你也不能要,在好也不能要。” 洛川笑着堵住那张嘴,拿过被褥兜头将两人罩住。 天光大亮时,林景墨还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了场梦。 他龇牙咧嘴得扶着腰,很不地道的爆了句粗口。洛川这混账玩意儿,下手半点儿没留情面,差点要了他老命! 睡在边上的洛川不知道去了哪里,床边的凳子上倒是挂着两人的衣服,不过洛川的只有一件蓝白外袍。 他伸出左手去拿衣服,却陡然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编织绳。他眼睛瞪圆了,腾地一下坐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疼得他直抽气。 红绳,洛川跟他情人的红绳! 作者有话说: 谢谢 温柔仙君小可爱的鱼粮~^_^ 第46章 落难状元(一) 这红绳的模样,就是洛川常戴的那一根。竟是给他了?怎么就给他了呢?会不会是,因为他突然的出现改变了过往?还是因为这本身就是场梦,所以他想什么便来什么? 洛川推门进来,没了外袍加身看起来还挺利落的。手里拿着一套衣服跟油纸包裹的包子,放到桌上后冲他道:“北楚打赢胜仗的大军很快就会回城。” “哦。”林景墨应了声。 云萍以及被他放走的那些人也很可能会一起进城,到时候洛川必定得出手了结,少不了又是一片血腥。只盼这些人躲得远些,永远也不要出现。 他把目光挪到洛川的右手手腕,让他失望的是,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红绳给他了,可这让他烦躁的地方却还是空着。 他举着手问道:“你这红绳……哪儿来的?” 洛川把新买的衣服递给他,答非所问道:“赶紧换了衣服,苍梧已经去城门那儿等着了。” 林景墨觉得烦躁,可又觉得一直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挺没风度的。 他拿过衣服换上,看起来比先前的乞丐形象要好很多,就是那头被洛川烧坏的头发,长不长短不短,乱糟糟的毫无发型可言。 他看到放在床边的银铃,学着后来洛川的模样,把银铃当发绳随意捆了捆,洛川倒也由着他。 只不过当他拿着包子果腹的时候,忽然想到:“你有钱买衣服跟包子,没钱帮我付饭费?昨天那霸王餐,你故意的?” 这话问的也是自讨没趣,洛川坑他也不是第一次,只不过回回都着了道实在有点儿憋屈。 洛川笑道:“为师可不是让你白亲的。” 那笑得一脸欠揍样,把林景墨恨得牙痒。他几下吃完包子,趁其不备,顶着张油嘴拿洛川的衣服擦了擦。 没好气道:“我也不是白睡的。” 两人在城门附近与苍梧碰头,意外的是苏安也在,怪不得都有钱买早点了。苏安看到林景墨那头被烧毁的头发,不禁乐道:“你师父昨天打你了?” 林景墨没吭声,苏安眼尖地看到这小子左手上的红绳,惊叹道:“你怎么有轩鹿的姻缘绳?” 轩鹿也是出现在苦岩寺APP上的一位神明,香火在APP里也是前十的热度,专管姻缘。不过求神的人不太喜欢直呼其名,还是更喜欢称呼他月老。即便是现在,这些古人也更喜欢月老的叫法。 林景墨一听这绳子还不普通,顿时压低了声音问他:“这绳子什么作用?连姻缘?” 苏安看了眼洛川的手,见什么也没戴才松了口气解释道:“轩鹿的姻缘绳自然是连姻缘的,不过都是一对,你这就一根没什么用。” 林景墨黑着张脸,感情就是给他一根戴着玩儿呗。 苏安道:“你师父这是要给你找姻缘?他打算送你入轮回不留神界了?” -- 第92页 洛川打断道:“这小子整天嚷着红绳,我便随手弄了一根。至于姻缘,哪个姑娘这么没眼光能看上他?” 林景墨顿时有种被骗了的错觉,他嘴硬道:“怎么没有,喜欢我的多了去了。你信不信,就我现在这模样,去大街上转两圈都能拉两姑娘回来。” 苏安笑道:“你就吹吧。” 林景墨一番豪言壮语,本也是随口说说用来气洛川的,不想侧头看去,这人满脸得云淡风轻竟是半点儿也没生气的意思。 不是吧,睡了一晚就不认账了? 城门外响起了胜仗后的号角,原在街上游走的百姓纷纷退至街道两侧,众人的目光全被聚集到了即将打开的城门。 林景墨悄摸着握住洛川的手,洛川没制止,可也没更多的动作。他这人在情感上挺俗的,这要说了在一块儿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见这人不愿主动,他便五指穿过指缝将其扣紧,而后藏在袖子里捂着。 洛川皱眉道:“别闹。”说罢,还抽回手佯装两人什么事也没有。 “啧。”林景墨压低了声音问道:“还有根姻缘绳,你是要留给谁啊?” 洛川架不住这小子软磨硬泡,无奈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林景墨舔了舔后槽牙,止不住地想乐。双手覆于身后,目光严肃地看着城门口,好半天才回了一个“哦”。 不戴就不戴吧,好歹他也知道了,洛川当宝贝当命看待的手链,是留给他的。不对,那后来洛川在遇到他,岂不是心里就想着个渡玄?要是等这该死的梦醒了,他必须得去好好说道说道。 折腾半天都是他,洛川也用不着藏头藏尾的不敢说。 城门开了,北楚的主君手里提着个用白布包着的首级骑马进城,白布底下的血迹未干,经过一段便洒一段,一些带着孩子的父母忙用手捂住孩子的双眼。 原梁被折断的旗帜被架在马后,领头进来的军队一个个身染鲜血,铠甲曾亮。 伴随着百姓的欢呼声,军队的中途还出现了七八辆囚车。这木笼子林景墨还挺熟悉,记忆中的渡玄曾跟火蟒村的少年们在里面被关了快半个月。 北楚贼人就像抽签一样,每日拉一个出去斩杀威胁。 他还记得,贼人大举进犯火蟒村时,就连老天都在助他们一臂之力。漫天火雨自天边落下,火石砸毁村庄夺走多人性命,让这些暴徒杀红了眼,甚至当着他们的面在火神庙前跪拜感谢。 不仅欺辱更是一种讽刺,这也是为什么活下来的火蟒村人当时如此痛恨火神的原因。 笼子里关押着的大多都还穿着官服,也没一刀给个痛快,就是用绳子绑着,看队伍的方向,是要押送到北楚的皇宫。 队伍的最后还有不少被擒获的原梁百姓,这些人不少是住在原梁外城的,早在灭国前就已经归顺了。乱世下懂得趋炎附势得倒是能尚且留下一命,只不过在原梁被骂叛国,在敌国也活的一文不值。 林景墨看着这一张张面孔,在众多被押解的百姓中忽然看到了一张熟脸,他冲唯一跟他一起见过的苏安道:“这不是那个给钱的状元郎?” 苏安道:“要不怎么说他可惜呢。” 十年寒窗苦读,终是熬成了新科状元,不想才没几日便成了衣衫褴褛,苟且偷生的布衣。 “这状元郎名叫潇竹风,家中本是做生意的大户,只因当官之人不得在做生意。他父母当即弃了大好前程,一心供儿子读书,可惜啊,生不逢时。” 林景墨听苏安讲解,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苏安摊手道:“管人气运的神殿如今无主,闲得无聊就去查了查。” 林景墨:“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除了那些本不归神界管辖的人,你们如何能断定他人生死?”毕竟那位原该管生死的都被贬了。 苏安指着被关在囚车里的几人道:“你看见他们头上的黑气没?” “看见了。” “能有这黑气的,便是活不长了。”他又手指一伸,指向人群后一个偷鸡摸狗的小偷。 这次没等苏安问,林景墨先答了:“什么也没有。” “正是什么也没有,常人受神明庇佑,头上肩上会有三把火。火头旺便是运势好,好比身体康健,财源广进,火头弱便正好相反。临到快死时,火头便会熄灭,成了一团黑影。像这种犯了错作恶的,便是什么也没有,也就是我们不能管的人。” 这话倒是让林景墨想起跟后世洛川一道进二丫小区碰到的小店老板,当时那老板神神叨叨地说他应堂发黑,难不成就是这个意思? 渡玄生在制造杀人利器的火蟒村,一个信奉火神却不归神明管辖的地方。照洛川的说法,渡玄早在六岁时就该没命了。也许当初那场火雨,还真是洛川下的,一举剿灭了也好过活着受罪。 只是最后不忍,还是放过了他们这些少年,还因此弄得一身伤。一人一道雷刑,也够他受得了。 他喃喃道:“神界这破规矩还真是拉闸,都当神了还有这么多限制。” 苏安道:“这你就不懂了,世间万物,皆有宿命……” “打住打住。”要不是碰到了洛川,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他才不信,更别说讲这些大道理了。 洛川拽过林景墨,冲苏安道:“不用跟他说这些,他无须明白。” -- 第93页 苏安无语,没好气道:“你就宠吧,迟早有一天宠出事来。” 林景墨:“……” 北楚的军队已经走完,城门重新关闭,苍梧把队伍中所有的原梁人都看了遍,而后冲洛川摇头道:“没有。” 林景墨暗松口气,他倒是庆幸没有,要不然看到那些老弱妇孺,又或是悲苦之人,哪里下得了手。 其实论说不该管的人也挺不公平的,就好比那位长得像玄光的云阳。在乱世中,为求活命偷盗,可也懂得知恩图报,本性不坏。 做错事是该罚,却也不能因此将其定死了。他本也是个凡人,是人便会犯错,如果能改过自新,好歹也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不是? 苍梧道:“如今到处都在打仗,哪里都难寻净土。北楚尚且结束了,用不了多久必定会有大批的难民赶来这里。要不我们分头找,也好过在这里守株待兔。” 提议不错,几人皆是一副同意的嘴脸。苍梧冲苏安伸手道:“我去隔壁几座城池找找。” 苏安习惯了苍梧这个动作,条件反射地往袖子里摸钱,然而摸了一阵后说道:“我……忘记带碗了……” 苍梧:“……” 洛川:“……” “你们等等我,我回去拿一下,城中后山有个月老庙,我们晚点在那里集合。”说罢,匆匆忙忙地跑了。 苍梧叹气:“算了,大不了在对付一晚。”说罢,手起画卷立于半空,转眼也没影了。 林景墨看着在半空中烧没了的画卷,担忧道:“苍梧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些人要是一直活着会怎么样?” 洛川道:“不会怎么样,苍梧只是担心空冥会降罪与我。” “是吗?”林景墨没再多问,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苍梧那着急的样,好像不杀了那些人,死的就会是洛川。 洛川看着愁眉苦脸的林景墨,突然问道:“你觉得那些人该死吗?” 林景墨摇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你想管吗?” 林景墨犹豫道:“说实话,要是没看见我还真没这慈悲心,可若是看见了……”他顿了顿,想到了救他与水火的洛川,坚定道:“我想。” 洛川解下腰间长刀,转手扔给了他。林景墨堪堪接住,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 洛川站定,满脸正派的垂目看他,道:“邪神渡玄,我以火神之名封你神位。若是遇到本性纯善,并非为非作歹之人,你想管便管,想救便救。邪神名邪,却并非恶名,专管这世间神明不管之人。” 他顿了顿,又道:“天地在悍,雷雨在烈,都有为师替你挡着。” 洛川右手凝聚火焰,猛地拍向林景墨的心口。一股清透炽热感穿透着他的四肢百骸,脚下火焰环绕,绑着银铃的乱发杨撒成了长发。 象征着神明的暗纹白袍自鞋尖开始向上一一呈现,轻纱环身,银冠渐成。四肢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干瘦的皮肉变得饱满,身高也变得如正常的成年人一般。 “师父……疼……” 林景墨想退缩,洛川拽过他的手紧握着。左手手腕的红绳泛起一道红光,如火焰般灼烧着他的皮肉。 在这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人来车往却看不见神明的地方,一位不归神界管辖的邪神手握长刀立于凡尘。 大好的天光陡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却不带一丝雨露。 林景墨浑身胀痛难耐,身体就好似火烧一般,洛川将自身半数神力打进了他的心口。在黑暗降临前,他只记得那站在身前,替他阻挡着雷刑之苦的洛川。 作者有话说: 从此渡玄便是洛川的刀,洛川则是渡玄的盾。 --------- 近日几章会不定期撒糖,这两人好起来的时候,我也控不住手! 默默问一下,大家更喜欢哪个时间段更新啊? 第47章 落难状元(二) 炽热渐渐退却,林景墨一身白袍银冠,从一个面黄肌瘦看起来不过十五六模样的少年成了一位意气风发的男人。 长发挽与发冠,还随带着一条时不时发出脆响的银铃。 耳边火焰灼烧柴火的噼啪声将他吵醒,他皱着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那只比先前要大上许多骨接分明地手掌。 洛川将他的上半身放于双膝躺着,就如同两人在动车上初见时一样。 林景墨坐起身,是在一间月老庙里。这庙也不知建了多久,只可惜北楚不兴鬼神,一直被荒废着。窗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除了眼前的火堆外,就只剩深山老林的虫鸣。 回头看,洛川靠着破旧的月老像睡着了。抬头望去,泥像并未带有白光,轩鹿不在庙里。说起来,这位人们印象中该是个老头儿模样的神,其实是位清丽貌美的女子。 很多地方修建月老庙塑的都是男身,只有原梁的月老庙修的是女像。原本他还挺好奇这位究竟是男是女,毕竟做APP的时候主持也不知道,直到去了神界大殿才看到,确实是位女子。 他把洛川扶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这回身体健壮了,也不至于让人硌得慌。洛川好像有些脱力,这么碰他都没把人吵醒。 他拉过洛川的手十指交扣,这人右手腕上没根红绳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他捡起一根烧黑的木枝,翻过手掌在洛川的手腕上沿着画了一圈。 -- 第94页 画完了觉得不够,举着树枝凑到洛川地睡脸前,琢磨着要不要在上面画个大王八。可怪就怪在这小子生得好看,从眉毛到嘴唇,实在招人。 古人常言那如仙如玉的公子哥儿,大概就是面前这幅美景。他丢了手里的木枝,侧头在那薄唇上亲了一口。 分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人都是他的了,趁机多亲几下应该也不算过分。可正当他打算趁火打劫的时候,庙外长得高于半身的杂草丛响起了一阵唏嗦。 “谁?” 林景墨话问出口,手势也没落下,反手便是一掌打了出去。带着气劲的火星子打着圈袭向草丛,火焰如毒蛇过境,把草丛烧出了条足有一米宽的焦黑过道。火头带着冲劲打在月老庙的围墙上,眨眼间,墙面四分五裂,生生打出个洞来。 这一声动静不小,愣是把洛川给吵醒了。林景墨惊叹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就随手那么一挥,居然有这么强的破坏力! 一道带血的身形从草丛里翻滚到被烧焦的地方,人趴着瞧不见脸,倒是先看到头顶上冒着的黑气。 将死之人?怎么跑到了这种地方? 他看了眼洛川,起身把这人提到了火堆旁,就着火光在看这人满是血污的脸,惊叹道:“状元郎?” 这人白天看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成了将死之人?难道原梁归顺的百姓也没能留下一条性命? 不应该啊,白天被押解的人里,只有囚车中的人有黑气。如果到了晚上便会死,这些百姓也该是浑身黑气,而不是等到现在才有。 洛川伸手在状元郎的头顶挥了挥,黑气散去,三簇火苗唯剩一簇。 “这怎么又有火了?” 洛川皱眉:“竟是有人要用这黑烟掩盖常人的真火。” “掩盖?”林景墨懵了,“掩盖做什么?为了让我们以为这人将死不用管?那直接宰了不就完了,留一把火煲汤啊?” 洛川没搭理他的冷幽默,“本不该死的人若是杀了,必定会受到反噬。”见林景墨顿了顿,解释道:“你不会。” 林景墨干笑一阵,他这个开后门的系统漏洞还真是逆天。 洛川叹气:“这人被取走了两把真火,只留一把给他活命,运气自然是差到极致。又用黑烟掩盖怕被神明知晓,看来,此人对神界的事了解得还挺多。” “你是说,神界有人下来偷真火?这火还能有别的用处?” “许是要杀神。” 这话其实没什么依据,洛川也只是随口一说。可林景墨却是一阵心跳加速,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后世中要杀洛川的神秘人。 洛川从怀里摸出只玉瓶,扶起状元郎的头给其喂下。两人坐于火堆旁,洛川道:“常人身上的三把火,代表了气运、健康、宿命,缺一不可。除此之外,也是一种护佑凡人而存在的神力。你听过那些妖怪吃人修炼的戏本子吗?” 林景墨点点头,那可真是听得太多了。 洛川道:“取真火与这意思相同,不过用不着吃人。” “那也跟吃人差不多了。”林景墨皱眉。 没了气运跟健康,光留条命能撑多久?看看面前这位状元郎,出气多进气少,这一身伤也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他不解道:“可神界的众神个个身怀绝技,还缺凡人的这点火头?难不成拿去还能只手遮天?” 洛川没应声,看来他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 庙外忽然出现一道白光,苏安手里拿着药瓶急匆匆地进来。一看庙里情形,忙把药瓶往袖子里一塞。 “都在啊?我还以为你们要晚点才到。”在看那变了模样的林景墨:“我说这好好的天怎么还开起了雷刑,原是把你提成神了。” 他走到两人身侧坐下,冲洛川道:“你胆子可真大,先斩后奏。不怕告诉你,空冥跟那些老古板已经在商量着怎么处置你两了。” 洛川笑道:“还能如何处置,就是他自己下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 “嚯,口气不小啊!新火神大战前火神,我赌你赢行吧。”苏安说话间,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半死不活的状元郎。 林景墨挑眉,“火神既是战神,怎么还打不过洛川了?”毕竟在他印象中,洛川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甚至很多时候还觉得这人老受欺负,怪可怜的。 苏安惊叹道:“你以为你师父是谁?邪物古兽在他手里都跟玩儿似的,就他那只手……” 洛川咳嗽两声,苏安赶紧闭嘴,好一阵才对林景墨小声道:“你以后少惹他,这人比洪水猛兽恐怖多了。” 林景墨看向坐那儿烤火的洛川,说实话,半点儿没看出来哪里恐怖。洛川顺着他的目光,冲他勾唇笑了笑,他顿时有种这人怎么能生得这般可爱的错觉。 “没有啊。” 苏安满脸嫌弃的挪开几步,一副你约莫是眼瞎的表情。 “苏安……” 几人身形一顿,这声苏安叫得清楚,是那昏睡的状元郎叫的。苏安忙摆手道:“你们别误会,我也是有信徒的,信徒落难时叫神明名字很正常。” 洛川挑眉看着他没吭声,林景墨却是直白:“你俩有一腿啊?” 本也是句玩笑话,不想苏安顿时涨红了脸说道:“胡说八道!洛川,管管你徒弟。” 洛川果然依言对林景墨教育道:“不可胡言乱语。” -- 第95页 “苏安……别走……” 洛川:“……” 林景墨:“……” 状元郎的脸上全是冷汗,迷蒙着眼看来是要醒了。苏安从怀里摸出瓶药水丢给林景墨:“醒了之后给他喝,应该死不了,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应,手脚麻利地跑了。 林景墨的脑回路清奇,不禁问道:“这状元郎身上的两把真火,该不会是苏安偷走的吧?这么急着走,做贼心虚?” 洛川道:“不可能,盗人真火者,必定一身污浊之气。” “苏安!” 状元郎惊叫着坐起身,他喘息着,面色惊恐苍白。环顾四周,从庙顶到月老像,再到火堆旁看着他的两位。 他一眼便认出了洛川,身形一颤道:“火神!” 毕竟是从原梁出来的人,认识火神本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洛川并未隐去身形,好似等着他看见一样。 状元郎冷静一会儿,拱手道:“在下潇竹风。”他的目光挪到边上同穿神袍的林景墨身上,不过看着面生便只是拱手拜了拜并未说什么。 洛川笑道:“常人若是亲眼见到神,必定会惊叹或是急于跪拜,你倒是冷静。” 潇竹风听罢,忙换了姿势要行跪拜礼。洛川制止道:“不必,你这一身伤是如何受的?可是与苏安有关?” “跟他无关!”潇竹风急于回答,说完了才意识到这么急着否认反倒显得有关系。他苍白着脸解释道:“他只是在危难时救过我,之后便没再见过。” 林景墨乐了,这解释等于没说。他把苏安的药扔了过去,潇竹风一看那瓶子愣怔片刻,接过后倒也没喝,只是沉默着不再说话。 “你知道自己快死了吗?”林景墨循循善诱。 潇竹风浑身一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看着火堆发愣,木讷道:“知道。” 还真是奇了,这人的前景本该一片大好,即便到了如今的境地也很不该变成现在的模样。 林景墨再次问道:“拿你命的人是谁?” 这话问得直白,既是知道自己快死了,那也应该清楚是谁把他逆天改命变成了这幅窘境。 潇竹风摇头:“命该如此。” 就在几天前,他还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游街。状元钱整整撒了三条大街,冲他道贺的同窗好友险些踏破了他家府邸。 二老喜做高堂,鞭炮齐鸣,谁又能想到…… 洛川望着这人悲凉凄苦的身形,说道:“神界有神界的规矩,好比这无故拿人性命的事,即便是神也同样要遭受轮回之苦,雷刑之罚。”他顿了顿,这次倒是问得直白:“苏安拿你身上的真火,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景墨拿着柴火的手抖了抖,这位受人敬重的火神,看着衣冠楚楚,谎话倒是张口就来。 谁想那潇竹风听后,终于从面如死灰变得有了点动静。他惊恐地看向洛川,颤声道:“是我自愿的,是我自己要给的,与他无关!” 他急着站起身,却因为伤重又再次摔回地面,他眼眶逐渐红润,攀爬着爬向洛川。 “求火神高抬贵手……是我自愿的!我自愿的!” 林景墨惊叹的站起身,道:“真是苏安?” 怎么可能!洛川前一刻还打包票说不可能是苏安,这会儿也不过是看状元郎在意这人便随口胡诌套话,不想竟真的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 冬瓜山紫苏桃子小可爱的鱼粮!爱了~ 第48章 断香(一) 他挪了几步走到洛川身侧,小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是苏安干的?” 洛川昂头,目光紧盯着地上的潇竹风,同样小声道:“随便说说。” “啧。”林景墨无语,还真是随口胡诌的。 不过这状元郎怎么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成绩好的人脑袋都挺灵光的,尤其还是位状元,怎么也不至于随口套话就能全说出来。 还是说状元郎是故意的,故意急着否认,好让听得人觉得是真的?也不至于,看这人脸上的着急样也不像是假的。 他冲洛川问道:“少了两把火,会影响智商吗?”洛川一时没听懂,他只好改口道:“会变笨么?” 洛川没搭理他,潇竹风咳嗽一阵,突然口吐鲜血再次昏了过去。林景墨赶紧帮忙把人扶正了,把苏安给的药从潇竹风紧拽的手里拿出来给人喂下。 洛川手捏火星,冲漆黑的天放了簇火花。不多时,便听到月老庙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哀嚎。 “怎么回事?”林景墨丢了空瓶把潇竹风放平,匆匆走到洛川身侧查看四周。 漆黑的庙堂外,高耸的草丛间全是如魔怔一般的百姓。数量倒不是太多,约莫十几个,双眼无神,好似魂不附体地向月老庙走来。 虽不是鬼,却与鬼无异。这大半夜的出现在深山老林的废庙周围,不知道得绝对能吓一哆嗦。 洛川拧眉,甩袖冲人群的头顶挥出一片火光,笼罩头顶的黑色雾气被打散,百姓的头顶皆只剩那一簇宿命真火。 这些人与潇竹风的情况不一样,走路不快,好像只会走直线,撞到墙了也不会转弯,只是用指甲不停地抓挠着庙墙。即使把指尖抓到血肉模糊,也好似没有知觉一般。 这场景,林景墨并不陌生。在现代社会二丫父母住的小区里,也曾遇到过这样的诡异画面。只是相比较下,现在看到的要温和许多,重要的是面前这些都是活人,而小区里遇到的都是些死后的恶鬼。 -- 第96页 林景墨拔出腰间长刀,洛川忙制止道:“不可杀,这些人本不该死,若是杀了必招反噬。” 林景墨收回长刀没吭声,抬头看,本该满天星辰的黑夜被蒙上了一层阴云,把这夜晚照得越发昏暗诡异。 这回没等洛川动手,他右手凝聚火焰,红蓝交错着猛地打向阴云还未完全聚拢的上空。火光炸裂,将那片阴云打散。 结界,后来与洛川两人好几次遇到的鬼打墙!他越发肯定,那个后来要杀洛川的人,便是造成现在这幅景象的人! 人群后出现一道神光,苏安利落的翻身下来,手里拿着药瓶,拽过这些百姓的面颊强行喂下。 一番闹腾后,这月老庙里便躺满了昏睡的人。 苏安没好气道:“真是见了鬼了!我本来想去找苍梧,不想去的半途中遇到的全是这些。全被偷了真火,跟魔怔了一样。” “你说全是这些?”林景墨皱眉。 “是啊,满大街都是。而且大多全往月老庙的方向来了,我这身上的药都快用完了,估计救不了多少。”苏安把喝空的药瓶从袖子里扔出来,满脸焦躁。 洛川沉默一阵,道:“北楚本就庙少,即便有也没什么人拜,大多都没什么灵气。这些人没了真火也就没了神识,我们聚在这里,没了神识的人自然会过来。” 他顿了顿,手掌凝聚数道火种打向昏睡中的人,将那肩上缺失的两道真火补齐。这无异于又是一件耗费神力的事,只不过眼下人少还能举手之劳,若如苏安说得那般,恐怕等救完了神力也耗得差不多了。 他眼眸深邃,沉声道:“看来,此人的目标是我。” 没了神识便会聚集到灵气最盛的地方,被称为救世的火神见苍生受难必定会出手相助。耗光了神力再一招制胜,这人倒是打得好主意。 陡然间,天边响起一道惊雷,火光把昏暗的夜幕烧红了半边天。红色云层翻滚着向四周散开,几道神光带着红蓝交错的火焰从天际降落凡尘,看方向是北楚的城镇中心。 苏安惊道:“空冥下来了?” 洛川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他冲苏安道:“你在月老庙看着这些人,渡玄,跟为师去城镇。” “好。” 就如苏安所言,北楚的百姓几乎都成了先前看到的那副鬼模样。甚至可以说得上更甚,往月老庙去的那些尚且还算理智,可镇上的这些却是真同疯魔了一般。 抓挠撕咬,烧杀砍伐,像极了被北楚进犯时的原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魔怔了,也有一些尚且理智完好地百姓在街上逃窜躲避。放眼望去,有几个林景墨还有印象,正是白日里被北楚军队押送回来的原梁百姓。 林景墨:“真是怪了。潇竹风被害,我原以为是北楚的人拿原梁百姓作妖,不想这大多遇害的全是北楚人,原梁的反倒没事?” “也并非全没事。”洛川看着城中的皇城城墙。 林景墨顺势看去,只见白日里那些被关押在牢笼中的原梁大官,一个个用绳索吊着脖子将尸体挂在城墙上示众。 这些人本也是命到了,死了并不意外。可意外的是,边上还挂着许多原不该死的原梁人。 林景墨呼吸一窒,这些人他都记得。骗他钥匙的县令一家,诬陷他偷盗的陈家老小,从家主到家丁,从县令到衙役,一个没落。 洛川脸色凝重,林景墨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心跳飞速,只盼这作恶之人不是云萍。 北楚残害火蟒村,县令联手北楚贼人险些将他害死,后又看着他被陈家诬陷偷盗无能为力。最要命的是,对火神洛川从信任到失望,又因为他重新对火神抱有期待,却最后眼看着他念着洛川的名字死于火刑。 她有足够的理由恨这些人,也有足够的理由讨厌洛川。这个本该与他一样不被神明管辖的人,受了眷顾活在轮回之外的人,如今意外死于她手的每一个人都将间接成为洛川的罪行。 他手凝真火,与洛川一道将周围魔怔的百姓打回神识。与此同时,相隔几条街的另一头,现火神空冥带着其余两名战神也在救助着。 洛川挥出手中十几道火种,忽然转过林景墨的胳膊,紧张道:“你身上的香气怎么变淡了?” 这话问得突然,把林景墨说得一愣。香气,雪柳的香气,助眠精油。因为味道在他身上他平时也闻不出来,后来又是火烧又是封神,他都快忘了。 “怎么了?”林景墨问的犹豫,可洛川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洛川脸色凝重,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他道:“拔刀,若是有人要害你,不必在意是否可杀。” 林景墨依言拔出长刀,洛川在刀身上镀了一层火光。 “跟紧为师,一步不可远离。” “好。” 林景墨茫然,随手又打了几簇真火到发狂的百姓身上。这条街道上的人算是被他两救下了,隔壁同样救人与水火的空冥离他们越来越近。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道火光打破阻隔两街的屋舍,席卷翻滚着冲向洛川地面门。 林景墨疾步上前手握带火长刀,眼疾手快的劈开那道火光。只不过洛川先他一步用蓝色火焰起了道守护墙阻挡,他这一刀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火神空冥站在焦灼房屋的对面,与洛川怒视着。他双手凝着火球,将其分散成几十道真火甩向疯狂扑向他的百姓,厉声道:“洛川,看你干的好事!” -- 第97页 林景墨举着长刀站在洛川身前,同样没好气道:“做错事的明明另有其人,你凶我师父做什么!” 空冥听不得他人反驳,尤其还是个被开后门上来的。右手凝火,快速翻转打向毫无礼数的小子。 林景墨手抵刀背便要阻挡,不想后领子一紧被洛川拽到了身后,洛川左手凝出两颗红蓝交错的火珠子在手腕处旋转,五指伸展轻松接下空冥的当头一击。 火光在他掌心打了个回旋向四周散去,把本就岌岌可危的房屋轰成了残渣。 两名战神对持,寥寥几招,不过就是面对面打了声招呼却破坏力如此之大。若是真打起来,也不知会如何壮观。 一些被救治的百姓已经悠悠转醒,迷蒙间只见一片火海中站着两名火焰环身的神明。而在其中一位神明的身后,有一名手握长刀的白袍男子,浑身忽然冒起了令人胆寒的黑气。 站在对面的空冥本是浑身怒气,看到那道快要冲天的黑气时陡然目光一颤,他急道:“洛川,快让开!” 洛川急忙转身,被他护在身后的林景墨此时一身的污浊之气,竟是那害人后的反噬! “怎么回事!师父,这黑气是怎么回事!”林景墨慌乱,洛川紧拽着他的胳膊,问道:“神志可还清醒?” 林景墨赶忙点点头,他当然清醒着,只是他的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叫着他的名字,不是渡玄,而是林景墨,那也是洛川的声音! 会叫他这个名字的……他摇摇头,在听时,那声音又没了。 空冥重新凝聚火焰,手掌炽热地从坍塌房屋的另一头冲向林景墨。洛川转身,反手一掌与空冥打了个照面。 空冥骂道:“你是被鬼迷了心窍吗!此人成神本就是个笑话,如今浑身冒着反噬的污浊之气,足以证明……” 没等空冥说完,洛川便打断了他的话头。“我的徒弟,是否作恶我比谁都清楚!” 眨眼间,两人便已在半空中对持了数十招。 底下的林景墨也并未闲着,空冥与洛川打斗,那两名原本跟着空冥的战神便与他缠斗起来。 长刀劈下,火焰如高山火蟒砍向要他命的两位。火光、爆炸、轰鸣,一时间在北楚的城镇中大肆席卷。 百姓根本看不清那打斗中的神究竟是谁,一些逃难来的原梁百姓倒是嚷着火神的本名。只可惜打斗太过激烈,也没来得及感叹亲眼见神就匆匆跑了。 林景墨被一掌打到就近的房顶,快速翻身在房顶上冲刺奔跑。他抹了把嘴角被打出的鲜血,把这两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唯一感谢的,便是如今这身体还挺抗揍,疼归疼倒也没死去活来。 他飞身从房顶上跳下,回首横扫劈向紧追不舍地两人。刀尖划过地面,生生拉开了一条带着火焰的地裂。火焰灼烧如高墙,把追赶的两人暂且隔绝在外。 只是当他转身时,豁然发现身后竟一直站着个人,是云萍。手里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那是当初洛川幻化成原梁士兵时给他的。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心却凉到了谷底。他如今的模样大变,云萍看了他许久,叫道:“是你吗?渡玄……” 林景墨愣怔,他没应声。云萍疾跑着猛得扑进他怀里。她抱着他,哽咽地捶打着他的胸口:“我知道是你,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你。你活着……你居然活着……混蛋!” 林景墨的手僵持着,他竟是不敢去回抱这个哭成泪人的姑娘。他的目光移向云萍的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悬挂着众多尸体的城墙之下。 云阳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无声的对他说道:“哥哥,你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我要纠正一个bug,在将军的故事里众神待的地方称为天界,而这里我写成了神界,两个故事是同一个世界,所以叫法上不对,不过意思是一个意思~写都写了,这本我就称神界了哈~抱歉抱歉^_^ 第49章 断香(二) 空冥双手凝火,带着怒气猛地拍向洛川,他没好气道:“跟我打,就这么让你不上心!” 洛川收回看林景墨的目光,脸色难看得吓人,周身环绕的火光猛地暴起。双拳带着炽热狠狠地砸向空冥。 空冥吃了几记重拳,嘴角沾血,他从摔倒的废墟中爬起,骂道:“你可想清楚了,你那徒弟死后被提到神界,只要我不同意他便永远只能是一缕孤魂。如今黑气绕身,不成邪也得是个魔。” 洛川又是一记重拳,空冥抬手制止却架不住这人力道,手心胀痛被打得向后推移了好几米。 “他不会,有我在,他永远也不会。” 林景墨拉开抱着他的云萍,皱眉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失魂的百姓是不是……” 话说一半,身后用来隔绝的火墙被两名战神劈开,他护着云萍翻身躲过那致命一击。 云萍与他一样,早该是不留于世的人,洛川跟他此次下来,为的便是将这些不在轮回中的人解决。如今他两聚在一块儿,活脱脱就是面靶子。 云萍站起身,握着匕首冲那两位战神叫嚣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们不成!” 林景墨长刀横扫,铿锵一声与战神的兵器僵持。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他无法对一个姑娘下手,他转头冲云萍道:“走!你打不过他们的。” -- 第98页 “我不走!”云萍红了眼:“我不会在眼睁睁看着你死!我可以杀人,渡玄,我没你想得那么懦弱!” 林景墨身上的黑气越发浓郁了,他都不明白这些所谓的反噬之气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两位战神左右夹击,林景墨护着云萍瞻前便难以顾后,打斗间,手臂上便被划了两道伤口。他本就是个名义上的邪神,被神兵所伤后,那伤口便像是被毒虫咬了一般,疼痛难忍。 他拽过云萍便跑,远处空冥盯着洛川的攻势挥手向两人奔跑的方向打出一道火球。洛川转手便要阻止,不想空冥展臂拦在他身前,右手凝刀怒急攻心的挥向他。 火球的威力不小,比缠斗的两名战神可结实多了。林景墨推开云萍,反手凝聚火焰准备与其对抗,不想那火焰触及手心烫热难忍,热气高涨着与他身上的黑气起了逆反效果。 他得手心滋滋地冒着黑烟,手腕处的红绳泛着红光快速旋转着。他的额头冒气了虚汗,一柄长刀横在双手之间,身体被那火球的力道冲击地向后推搡数米。 洛川看得有些急了,右手掌心火焰环绕,转眼间幻化出一把蓝色火焰汇成的长刀。 空冥顿了顿,惊道:“你可想清楚了,杀了我,被贬都是轻的!为了个凡人,你值吗?” 洛川沉默着,终还是收了那柄利器,他冲动了。他拽过空冥的衣领,不再只是见招拆招,一招一式不再怠慢。 空冥的胸口被连着打了十几道,气息不稳道:“你总算肯认真了!” 而另一边迎战的林景墨被打得火气都上来了,咬牙大骂道:“你们脑子是被驴踢过吧!是正是邪,是非曲直不会看吗!仅凭一个破黑气就觉得我是作恶的人,知道什么叫和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长刀砍断了一名战神的长枪,他打散空冥袭来的火球,长腿横扫猛的踢向战神的腰腹。解决了一个,却没顾及身后。另一名战神快速刺向他的后背,银光晃眼,兵器刺入皮肉又带着浓稠的黑色血液从前端破出。 云萍惊叫一声便要冲上来,林景墨左手将火焰换成气劲,将云萍打的推出数米远。 “走!别给我添乱!有多远走多远……” 长枪拔出,林景墨疼得半边身体都快麻了。战神要他的命,他却不能要了对方的命,一旦杀神,他会如何且先不说,洛川受牵连却是必然。 先前被他砍断了神器地战神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他道:“一个孤魂野鬼也好意思封神,瞧瞧你那一身邪气,留在世间便是罪孽。” “我呸!”论说骂架,他林景墨就不是肯吃亏的人。“老子留在世间,就是专门用来气你们的!” 身后的长枪再次刺入身躯,生生将他钉在了地上。双手无力,那战神猛地踹向他握刀的手,他哀嚎一声,长刀被踢到了几米远。 一直注意着林景墨的洛川瞳孔剧缩,他再也无法顾及是否能杀,转瞬凝聚火焰打向拦路的空冥。空冥吃痛,闷哼一声摔落在地,这一击下了狠手,他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看着洛川冲向那个早该死的凡人。 他气息不稳,七窍出血,嘴里喃喃着:“洛川……别去……”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两名战神两掌汇聚,猛的拍向被长枪穿透身体钉在地面的林景墨。 他早该知道的,渡玄的香气没了,他早该明白的! 林景墨头脑混沌,只觉那三魂六魄好似被震碎一般,恍惚间,他只记得洛川那张焦急的脸和那漫天的电闪雷鸣。 “渡玄——” “林景墨!醒醒!” 他的脸被拍了两巴掌,力道不重,却让他心生窝火。打架归打架,打脸就有点儿缺德了。 一声惊雷劈得震耳欲聋,林景墨猛地睁开眼。他弹坐起身,与叫他的洛川迎头相撞。 “操……”他捂着额头,疼得好一阵龇牙咧嘴。 洛川倒是没这么大反应,不过额头的地方也被撞红了。 “你石头做得啊,这么硬!”林景墨搓揉着,在抬头时看到的却是一身休闲衫的洛川。 茶几、时钟、落地灯,集聚现代风味儿!屋子里没开灯有些昏暗,窗外闪电划过紧跟着又是一道惊雷。 脑子还在古时候打转的林景墨,下意识地以为这破雷要打在洛川身上。他起身一把抱住身前的洛川,神经还留在混乱的北楚,“师父,不是我,作恶的不是我你信我!” 洛川愣怔片刻,伸手搓揉着他的头。“什么不是你?” 房间角落的落地空调翻页上下吹着冷风,林景墨盯着看了许久,才渐渐地从那场真实的梦境中回过神。 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松开洛川,左手手腕上没有红绳,只有一圈打娘胎里带来的胎记。 他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洛川单膝跪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块用水浸湿的毛巾,茶几上放着一盆热水,水面还在晃动。 低头看,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干净了,胸口还躺着几颗水珠子向下滑落。洛川是在给他……擦身? “师父……”他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洛川笑道:“睡了一觉,乐意喊我师父了?”他把手里的毛巾扔进水盆,起身打开客厅的灯。 房间顿时大亮,林景墨双眼不适应,只好抬手遮挡。 洛川道:“你打翻了精油,撒得满身都是,我给你擦了。” -- 第99页 林景墨搓了把脸,茶几上还放着彤雅送的各种香水。他握着另一瓶完好的助眠精油,手指磨砂一阵又重新放下。 是梦境还是前世,他来回思考了很久。他拿过沙发背上放着的衬衫穿上,又从茶几上摸了根香烟叼着,只是那火头才刚点上,嘴里的香烟就被洛川一把拿走了。 “这东西抽多了伤身,能不碰就别碰。” 林景墨倒也没反驳,他的目光紧盯着洛川手上的红绳,喃喃问道:“师父,你认识渡玄吗?” 他抬头看向洛川,并未看出任何异常,他又问道:“这红绳的另一根,你是不是给他了?在一个客栈里……” “火神,你原是火神吗?因为救了渡玄和他的朋友,所以被降职。”他的思绪断断续续,只能想到哪里问哪里:“北楚,原梁,你的那把供在神龛里的长刀,你把那刀名送给了火蟒村村长的孙子,对不对?” 洛川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林景墨继续说道:“如果我说,那个被你护着的渡玄就是我,你……信吗?” 两人对视良久,洛川忽然嗤笑一声,揉着他的发顶说道:“做梦了?” “不是……是,我是做梦,可也不全是梦。”林景墨有些急了:“这梦真的不能在真,我还梦到了苍梧跟苏安,还梦到你把我提做……邪神……” 洛川笑了一阵,说道:“一个梦而已,不必当真。” 林景墨被说得有些不敢确定,他问道:“渡玄,你真不认识?你说你从前有过一个徒弟,你说过的。” 洛川看着他,平淡道:“不认识,我从前的徒弟是个女子,并不是什么渡玄。” “……” 林景墨有些失望,洛川不再跟他废话,端起茶几上的水盆进了卫生间。林景墨脑子转了两圈,忽然激动道:“我可没说渡玄是男的!” 这么急着撇清性别,绝对是故意的! 洛川倒掉面盆里的水,无奈道:“你说渡玄是你,难不成你还是个女的?” “啧。”果然只是场梦,林景墨烦躁的搓了把头发。他把那瓶助眠精油一并甩进香水礼盒里,等明天一早,找个二手平台一起卖了。 洛川从卫生间出来,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坐到沙发上翻看着无聊的电视。林景墨想到梦境里跟洛川的纠葛,莫名地觉得两个男人其实也没什么。 他把腿往洛川那儿挪了挪,洛川穿了条只到膝盖的休闲裤,他图省事就套了件衬衫,两长腿什么也没穿。 小腿触及后,洛川并未挪开,由他这么贴着。 林景墨干咳一声,又往洛川那儿靠近了些,手掌摸索到洛川的手,慢吞吞地将手指放入洛川的指缝。 眼睛看着面前的电视,心思却不在那电视上。十指交握着却没怎么使力,洛川感受到动静,将他的手掌紧紧地回握着。 林景墨拿过茶几上的水瓶喝了一口,洛川默许,他自然胆子也大了些。他故作轻松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把腿架在了洛川的一条腿上。 洛川也没嫌他,任他动手动脚。 他问道:“师父,你想不想喝酒?” 洛川挑眉道:“你若是喝多了,不会又尿桌上吧?” “什么叫又……”林景墨大言不惭道:“上回那是空腹喝混酒,这回我吃饱了,三瓶白酒漱口都不会醉!” 洛川笑他,满脸地不信,这可真是活脱脱的挑衅!他去冰箱里把酒全拿了出来,势必要把这人灌醉了。 他起手就开了四瓶啤酒,拿过一瓶跟洛川碰了碰,先干为敬。 洛川见他兴致高涨,便配合着也喝了半瓶。林景墨拽过一瓶二锅头给洛川倒了一杯,递过去时说道:“师父,咱们玩个游戏吧?” “我们互相问对方问题,必须得说真话,若是不愿答就喝一杯酒,怎么样?” 洛川皱眉:“这算什么游戏?” “你甭管什么游戏,反正干喝也没意思。”他也没等洛川同意,道:“我吃亏点,让你先问。” 洛川倒也没推脱,只是沉默许久后开场便问了他一个呼吸一窒的问题,他问:“为师若要娶你,你可愿意?” 作者有话说: ?(?>?lt;?)?多多留言,求求海星~ 第50章 第三道请愿(一) 这问题实在刁钻,要是反过来说他肯定是愿意的。可这要是说了愿意,他会不会被人当成是娘娘腔? 洛川再次问道:“不愿?” “我……”林景墨回答不了,他拿过那杯白酒打算一饮而尽,然而手腕一紧,洛川拽着他。 “不可不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景墨心尖一颤,“你这犯规啊,说了回答不了便喝酒……” 洛川失望地收回手,林景墨看得心里一揪,放下酒杯后,倾身往洛川的唇上亲了一口。 除了那场太过真实的梦境,他主动亲洛川倒还是第一次。洛川显然对他的举动有些震惊,他道:“我娶你还差不多,难道你还要带我回苦岩寺不成。” “到我了,你之前的徒弟,真是女的?”不等洛川答话,他忙叫唤道:“不可以说谎,否则遭雷劈。” 话音刚落,窗外很是配合的打了道惊雷。林景墨吓了一跳,这雷声雨势一直都在,只是说到就来便下意识地惊颤。 “说说而已,要不要这么配合。” -- 第100页 洛川顿了顿,拿过酒杯仰头喝尽。 不过才第一个问题,洛川便不愿答了,这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反而让他越发相信这人在撒谎。 他给洛川的空杯倒满,洛川问他:“若是有一日为师走了,你会像现在这般过得好吗?” 林景墨的手抖了抖,半杯酒水洒在了茶几上。洛川会走这件事,从这人出现他就知道的,只是几番相处下来,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他笑道:“那肯定好啊,我这生活待遇也不算差了。” 洛川看着他,喃喃道:“那便好。” 明明是他起的头,也是他想借着机会套话。不过才两个问题,他的心情却被洛川吊得难以平复。 他咳嗽一声,继续问道:“轩鹿,是个女的吗?” 月老是不是个美女,这事他林景墨不知道,但是渡玄亲眼见过。如果真是个女的,那便意味着梦境并不是假的。 苦岩寺里的月老虽不是个老头,塑的也是男生女相,乍一看确实不能辨出性别。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古时候重男轻女的观念太重,除了重视神庙的原梁外,几乎每个地方清一色塑的都是男的。 这种封建观念即便到了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也没有完全摒除。就拿他爸来说,当初夏曼生景年的时候,嘴上一直嚷着有了个儿子就一心要女儿,可等生下来发现是个儿子后,高兴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林家又得一名男丁。 林景墨甩甩头,思绪有些扯远了。他看着洛川去拿那杯他刚倒的白酒,还没喝,他便拽过洛川的手阻止道:“连这个也不能回答吗?” 洛川叹气:“轩鹿时而女相时而男相,我也不知他究竟是男是女。” “……” 林景墨两眼睛瞪圆了,这都行?原梁塑的可都是女相!那可是最为敬重神明的地方!不,不对,原梁也不怎么敬重神明,要不然又怎么会有拆火神庙这种缺德事。 他有点不信:“你真不知道?” 洛川敲了敲桌上的酒杯,“这是第二个问题。” “啧。”林景墨顿时无语,他在这儿感慨了半天男女不公,感情还真不知道性别!那他倒是错怪北楚的人了。 两人之后你一言我一语问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没套出来多少,酒倒是先空了。三瓶二锅头,二十几瓶啤酒,林景墨往厕所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等最后一次出来,他已经脸红眼花走路都带飘了。 洛川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双眼迷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景墨乐了,他晃晃悠悠地坐到沙发上跟洛川挨着,手掌拍着人大腿兴奋道:“怎么样,我酒量不差吧?你是不是多了?多了就直说,我绝不会看不起你。” 洛川抬手捂着额头,心事一多,三杯酒下肚还真有点儿晕。他深吸一口气,对边上哼哼唧唧的醉鬼道:“你说的那些都是梦,都是假的,梦醒了便不要在想。” 林景墨也跟着仰头靠在沙发上,他道:“女徒弟,你跟你的女徒弟也会跟我一样吗?”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他往洛川腿上踹了一脚,“问你呢,也是一样的吗?你要是说一样的,我也不会怎么样,反正都跟我在一块儿了,你两也碰不着。” 洛川听罢,半睁着眼回道:“嗯。” 林景墨顿时一激灵,他猛地坐起身语气不善道:“你跟你那女徒弟好过?” 洛川看着他:“你说你不会怎么样的。” “狗屁!”林景墨气结的站起身,带着股酒劲撒泼道:“女徒弟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你这红绳是不是给她戴的?” “你怎么生气了?” 洛川去拽他的手,他猛地将其甩开。“你碰过她没有,亲过没有?”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可事情涉及到洛川,这股醋劲真是压都压不下去。 他拽着洛川的衣领试图把人拖起来,不想洛川却捏着他的手腕动弹不得,还岔开话题道:“你手机响了。” 林景墨本不想管,回头看看来电显示是小吴,又不得不撒手去接。 “景墨啊,你那公司我给你找到买家了。你急着售,价格肯定会比市面上的要便宜点,但也还算合理。你要是明天有空,要不陪着去看看?” “成,下午两点吧。” 小吴道:“行啊,不过这人说话挺冲的,你到时候可多让着点,只要卖掉能拿钱就行,你可千万别跟人吵起来。” “知道了,我也没那么爱乱发脾气。”话音刚落,他便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回头看去,洛川居然偷摸着跑他房间去了,听声音还落了保险。混蛋玩意儿!他跟小吴草草说了两句挂掉电话,手里拿着根棒球棍走到房门前候着。 他道:“师父,我刚跟你闹着玩儿呢。我不生气,真的,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低头看,这人很是老练地把门上钥匙也拿走了。怎么的,凶两句还给他吃闭门羹了?他突然就想到夫妻吵架被关在门外的丈夫,代入感太强,他现在有点儿想破门而入了。 他换了语气,哄道:“宝贝心肝儿,我真没生气,你把门开开。”他趴在门上,没听到什么动静,该不是睡着了吧? 他放下棒球棍翻到阳台外的防盗窗,蹑手蹑脚地往卧室窗户那儿爬。这大半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喝了一瓶半二锅头的醉鬼在自家窗户上跟做贼似的攀爬着。 -- 第101页 防盗窗倒是挺结实,不过他那身衬衫被淋了个透。这事也就喝多了才干得出来,放平时早沙发一躺完事儿了。 他巴拉着自己房间窗户,却发现玻璃窗从里面上锁了。他敲了几下,被雷声掩盖,洛川好像没听见。 这公寓足有十一层,从上往下看,还真有点儿恐高。迷蒙间,他仿佛看到一个人站在公寓底下,皮肤白皙,深更半夜的笑得满脸灿烂。 这人抬头看着他,十一层高的公寓楼,他一个近视眼竟也能看清这人脸上的表情。 他冲他笑,半大的孩子,穿着一身带血的古装。手里也没撑伞,任由雨水将他从头淋到脚。他好像发现林景墨在看他了,也没发出声,用口型对他叫了声:“哥哥。” 惊雷划过,林景墨被吓得一激灵。云阳!与那梦境中,站在悬挂尸体的城墙下一样的笑容。 雨水飘进防盗窗,把他淋得脑子都清醒了。玻璃窗锁着没有能扶的地方,整个人几乎是半蹲在凌空的防盗窗上。 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选择这种时候来翻窗! 窗户上方传来一阵刺耳的吱呀,左上角焊着的螺丝松出了半截,他心中一跳,忙急着往回走。 然而心越急,动作上便越不能冷静。就着雨水脚下打滑,很是不合时宜的摔了。卧室的窗户猛地被拉开,洛川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屋子里拽。 洛川难得冲他凶道:“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有多高不知道吗!” 林景墨来不及感叹,防盗窗掉了颗螺丝往下挂了半截,倒是也没完全脱落。 “我看到一个人,是梦里看到的人!”他伸出半个身体向下看,洛川担心这人摔出去,拽着胳膊的手忙改成了抱。 在看时,云阳站着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哪里有半点儿身影。 洛川把人拉回屋子,利落的关上窗户。面前这人从头湿到脚,一件白色衬衫贴着皮肤等同于无。 “知道这里有多高?你以为自己还能上天入地吗!” 快入秋得天气,喝完酒还淋雨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洛川沉着张脸去卫生间拿浴巾给他披上,一副熊孩子惹事遭骂的架势。 林景墨撸了把脸上的雨水,接过浴巾后冲洛川道:“玄光这个人,先前你让我离他远点,是不是因为他很可能就是要害你的人? 我在梦境里见过他小时候,虽然没什么证据,可总觉得有问题。” 洛川叹气:“他应该不是,我只是不喜欢他而已。”他帮林景墨擦着淋湿的头发,再次说道:“梦只是梦,不可当真。” 他拽过洛川擦头发的手,从厚重的浴巾里露出颗乱成鸟窝的头。 “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我在梦里见过他,刚才我又看见了!难道你要说我有幻觉?我简直正常得不能在正常,你信我。” 洛川叹气,跟哄小孩儿似的说道:“知道了,为师信你。” 林景墨沉着张脸,一把扯过浴巾自己擦,“拉倒吧,你就是不信。” 作者有话说: 轩鹿曾言:世人望我是男子,我便是男子;世人望我是女子,我便是女子。能成神者亦要受凡人所不能受,众观凡尘,女子比男子苦,故以常用女相示人。(泛指重男轻女的时代) 第51章 第三道请愿(二)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把那些香水给捣鼓出去了,前前后后十几个包裹。他原以为这么卖二手应该出不去,没想到刚挂上就有人下单了,狠狠地赚了一票。 送走快递小哥,他半躺在沙发上算钱,原价十几万的东西几乎没怎么折价,他开始琢磨着要不别写代码改卖货得了。 目光划过茶几上那瓶助眠精油,出于好奇,他还是留下了。不是梦,无论是痛觉还是嗅觉,在那个梦里都无比真实。还有渡玄的记忆,试问,有谁做梦还能把梦里人物的平生都记起来的。 手指戳着手机屏幕,他点开了那位喜欢探险各种鬼地方的主播。随手翻了翻,主播近期倒是又有了新的进展。上回的废弃医院作死之后竟被越挫越勇,跑去了几座乡下的荒山乱坟里直播。 这种坟冢在偏远的山区里还挺多,有些有后辈的会帮着修整,有些后辈都不在的便这么乱堆着,看起来慎得慌。 “胆子还真大。” 他感慨着翻了几页,发现这主播作死的程度有了新的提升。居然在深山老林的废弃屋子里玩起了笔仙,直播的屏幕上满屏的粉丝写着“666”,再不然还有许多嚷着主播身后有人的。 林景墨乐了,他越来越佩服这人的作死精神。也不知是哪个粉丝在弹幕上写了句“看起来像个庙”,他才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主播所在的环境里。 只是这地方,他莫名地觉得眼熟。他把主播放在视频底下的照片点开放大,借着主播点的蜡烛光辨了半天,这废弃得都快看不出原貌的房子还真是古色古香的造型。 屋顶没了,墙也塌了大半,就那搁在角落里断成好几截的窗户还带点儿古时候的窗纹。在看倒在屋子中间的几截黑土堆,仔细看还真是带有雕刻轮廓的东西。之所以被粉丝说是庙,也是因为那半截埋在雕塑旁烂的不成样的香炉。 林景墨眼睛瞪圆了,戳着照片的手都开始有点儿抖。梦境里的那个火神庙,为了帮助三个少年逃走砸断的火神像,真的有,在这个世间真的有! -- 第102页 他兴奋地站起身,转身时正好对上洛川的脸。 “卧槽!”他差点没被吓嗝屁儿,“你怎么站身后都不出声啊!” “我出声了,叫你你没反应。”洛川手里拿着支雪糕,上面被咬了两口还冒着冷气。 林景墨拽过他拿雪糕的手,毫不客气地咬走了半支,他兴奋道:“我跟你说,我看到你的庙了!” 他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洛川看,洛川挑眉,“没看出来。” 林景墨懒得搭理他,这人要是死不承认他也拿不出证据,毕竟这废弃地方也没写洛川的大名。 视频是录播,发送的时间是三天前的凌晨,也不能刷弹幕让主播具体拍一下四周环境。 见洛川要走,他很是不地道的拽过洛川的手,三两下把那支雪糕全吃了。吃完了还抬了抬下巴,满脸写着“你能拿我怎么样”。 洛川倒也没跟他客气,拉过他脖子低头覆上带着雪糕沫的嘴。 林景墨手抵着人胸口,却没能把人推开。洛川撬开他的唇齿,扫荡着嘴里的甜味儿,吸吮舔舐,从舌尖一直到牙根。 这架势半点儿不容他退缩,要不是跪在沙发上估计得丢脸的腿软。好不容易把人分开,他没骨气地叫了声师傅,却又再次被洛川覆上。 两人之间隔了层沙发背,占起便宜来也不怎么方便。分开时,两人都有点儿喘。洛川扶着他脖子的手还没松开,他看着他,侧头将他嘴角附近的那点儿雪糕也给舔了。 折腾完,洛川笑着把手里的雪糕棍塞他嘴里让叼着。“下回,为师就不止是亲两下而已。” 说罢,转身去冰箱里又拿了一支。 林景墨把嘴里的木棍丢了,舔了舔后槽牙把骂人的话全咽了回去。他琢磨着要不跟小吴借点小电影回来看看,要不然哪天两个人脑子一热,闹出人命总不太好。 想想梦境里那回,到最后又是求饶又是哭腔,他到现在都还有点儿心有余悸。 他耷拉着长腿挂在沙发扶手上,看似在看手机,实则目光一直跟着洛川在走。这人蹲下,他眼珠子便跟着往下,这人站起身,他眼珠子还在往下。 洛川回头看他,他干咳一声翻开笔记本佯装检测影视大楼的系统代码。不过还没看多少,小吴那头就来电话了。 说是对方想把下午的时间改改,改成吃中饭前,这样看完了还能一起吃个饭商谈价格。 他皱眉道:“价格不是已经谈好了?怎么还要谈?” 小吴有点儿为难:“这人还想砍点儿,我原是想推的,可一想你急着出也就没把话说死。你们见一面自己谈,万一砍得不多也不算太亏。” “知道了。”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十点吧,我在公司楼下等。” “行,不过……我不能跟你一块儿去了,景年上回出事的影视剧要重拍,女一临时换人,我们得过去开会。” “没事你们忙,这里我自己解决。” 挂了电话,小吴那边就发来了买家的手机号,易先生,他愣了几秒起身去换衣服。 毕竟是谈生意,行头还是要有的,他给洛川也换了套西装,许久不用的公文包里还塞着倒闭前公司的介绍跟证件。 他拍了拍那只积灰的包,曾经的一腔热血跟梦想,还是要说再见了。 洛川穿西装的行头很耀眼,就是那一头长发不怎么搭。碍于早上刚赚的香水钱,他拽着洛川去了趟理发店,顺便把自己那鸡窝头也整合了一番。 长发变短发,刘海还稍稍烫了点儿卷,五官深邃俊朗,半点不输景年的同行。别说是林景墨,那造型师都兴奋与自己的作品,还扬言非要让洛川拍几张照片留做宣传。 林景墨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他才不想把洛川的脸放在本子里给其他人欣赏。 两人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等了没多久买家便出现了,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半个小时。只是当他看到买家时,心情还是忍不住得有些低落。 当时拜托小吴帮忙也是为了尽量不碰到熟人,不想该来的还是会来。 易先生,听姓氏他倒是猜到了是谁,只是觉得不会这么巧也就没多想。难怪小吴要说买家说话冲,能不冲么,跟他合作过的人哪个看他还有好脸色。 易伟穿得一身名牌,胳膊挽着个漂亮妞儿,看样子,分别后这小子是发财了。就是品味还是那么拉闸,大金链子大金表,愣是把穿金戴银这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初这人负责游戏美术的时候他就吐槽过,两人因为这事吵了不下数十次。 来者是客,公司卖了之后他只管拿钱,剩下的与他无关。他冲易伟礼貌伸手:“几年不见,变化不小。” 易伟摘下墨镜,看了眼他伸过来的手却没握,倒是欣赏起了这间咖啡店。 “这咖啡店算起来跟我们公司也是同龄,只不过人家的生意风生水起,我们公司却在积灰。” 林景墨收回手,难得压着自己脾气笑道:“是要在这儿谈,还是上去看了在谈?” 易伟上下扫了圈林景墨的行头,顺带把他边上的洛川也看了看,答非所问道:“林大少怎么不穿名牌了,我记得你以前每三天都得换一身。” 他回头看了眼停在咖啡店外的保时捷,像是炫耀一般,停了也没把敞篷关上。在回头时,故作担心的冲林景墨说道:“你车停哪儿了?不会是打车来的吧?” -- 第103页 林景墨收了笑脸,“你还看不看?” “看啊,为什么不看,好歹也是曾经一起拼搏过的地方,我能不看么。”说着伸手调戏了下边上的妞儿,“一会儿给你买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开个化妆品公司?卖衣服也成,你喜欢就行,反正肯定比游戏公司赚。” 女伴儿笑着拍开他的手,两人大庭广众的腻歪也不嫌旁人碍眼。 “那走吧。” 林景墨懒得在陪笑脸,以他的脾气能让对方废话这么久已经是破天荒了。 他读大学那会儿,易伟家里的条件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困难,有时候看这人吃得可怜他便会帮着接济一点。不想这种好心到了最后闹翻的时候,却被说成了故意炫耀。 他不禁想笑,也许在这人的眼里,他做什么都是在炫耀。 公司在八楼,还是当年几个合伙人一起挑的楼层,说是这个数字吉利,贵一点他也咬咬牙买了。事实证明数字吉利并不能代表什么,该倒闭还是会倒闭。 相比较其他的游戏公司,他这地方算不上大,拢共两百个平方不到也就胜在地段好。接近市中心的位置,周围又都是商业街,论说起步,他确实比一般人都要高。 几间办公室常年没人打扫积了不少灰,不过电脑设备都包了塑料袋倒是干净。办公室的玻璃墙上还留着当年熬夜写的代码,成片成片,写了满满一墙。 易伟带着妞儿介绍起了这公司他曾经奋斗过的痕迹,时不时地还要带两句跟他当年意见不合的讽刺。 他垂着眉眼,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儿。 洛川抬手搓了搓他刚弄好造型的头发,夸赞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景墨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两人相视一笑,那股子阴郁也跟着一扫而空。 易伟看完了,挥了挥空气里的灰尘,皱眉道:“地段是不错,可惜机器太久没用都快报废了,处理起来也麻烦。这样,好歹都是同学又一起奋斗过,一口价,五百万。” 林景墨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当初买的时候连装潢器材花了快一千多万,这钱几人合作的时候都是知道的。不说器材,光这地段也不止五百万,何况这几年房价涨得更是翻了好几番,根本就是趁火打劫! 易伟看他脸色不好,乐道:“你也不想想,这公司都废多久了,你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我,至少我对这里还有点儿感情也不会乱来。换作其他人……” “换谁都比你强。” 林景墨终是忍不住说出口,他不是个善于交际的商人,要不然也不会混到如今这地步。他是急着要钱,可也没到贱卖的地步,这点儿志气他还是有的。 “呦呦呦,怎么过了这么些年你脾气还这个样儿,说不了几句就上火,就你这样还开公司呢?当初就说了,做生意要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你偏不听,到头来怎么样呢?还不是倒闭了。” 易伟靠着就近地一张桌子,举手投足间一副老子有的是钱的架势,他继续嘲讽道:“你当初说我的思路行不通,可事实上又如何呢?你看看我现在,从头到脚哪里不比你强,我随便跟人吃顿饭都是几百万的生意。说实在的,要不是念及旧情,就你这破公司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林景墨握紧了拳头,他原本还想在忍忍,可这王八羔子骂完了他不够竟又评判起边上站着的洛川来。 “你看看你,都交的些什么人,一看就是穷乡僻壤出来的穷小子,带在身边也不嫌掉价。” 林景墨也懒得跟他装绅士,他松了自己的领结骂道:“你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过了这么些年还在吠我也属实佩服。 就你这身行头,从头到脚一副土鳖样儿,我以前骂你什么来着?土鳖穿了金丝甲还是个王八,这话真是半个字都没说错。” “林景墨!”易伟最听不得别人骂他土鳖,尤其还是有妞儿在的时候。他气得面红脖子粗,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被动,骂了几句脏话做事便要动手。 读书那会儿几人都比较中二,觉得在女人面前显得自己很能打就是帅,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多少就有点儿傻了。 嘴炮升级到打架,林景墨也不是第一次,他转了两圈自己的拳头,嗤笑道:“穿金戴银久了把你脑子也穿傻了?跟我动手,你是想折条腿还是胳膊?” 林景墨学过格斗,两人从前打架他回回吃瘪,这话一出口他倒是冷静了。拳头一转,改为打向边上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性的洛川。 然而拳风挥过,洛川淡定抬掌阻挡,还没看清这人手势,下一秒便听到了易伟的惨叫。 手腕被翻转往回折了半截,没断,但十有八九是拉伤了。易伟带来的妞儿一看情况不对,急忙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林景墨眼疾手快的夺过手机,冲那妞儿笑道:“美女,识趣点就去楼下等着。” “你有病吧!你要是打他,就算回去了我也可以告你。”小妞看起来害怕,嘴上倒是挺凶。 “我不买了,我不买了行不行。”易伟疼得脸上直冒汗,从头到尾也就一只手的事。 林景墨还真有点儿佩服他,哪儿来的勇气去怼洛川。他叹了口气,即便易伟现在变得他不再认识,可只要看到这张脸,他就总能想起这人被欺负后,因为收了他给的一盒盒饭坐在学校门口哭的模样。 -- 第104页 他道:“告我?公司倒闭的时候,我做的游戏基本已经完成,后来这款游戏意外出现在别的公司名下,你猜我知不知道是谁偷的?” 易伟脸色顿时白了个彻底,他满脸惊慌地看向林景墨。 “我知道你家里困难,看到监控的时候我也没把你报出来,毕竟公司都倒了,游戏在我手里也只能糟蹋。” 这股气林景墨憋了很多年,可每一次想到易伟是因为穷他就又把这股气给憋下了。 易伟理直气壮:“游戏我也是出力的!” 林景墨叹气:“我真是挺佩服你的,吃顿饭都是上百万的生意怎么半点法律都不懂。你这事我要是请个律师,信不信能把你告到倾家荡产。” 易伟看着他没吭声,他继续说道:“朋友一场,我也不会这么绝。按照当时那款游戏的售卖价二百万,一分不少打到我账户,要不然我们法院见。” 易伟挣了挣愣是没挣开,林景墨示意洛川松手这人才把手抽回。易伟骂了句脏话,拉着他的妞儿转头就走。 林景墨本也是放放狠话,可今天这一遭实在是把他气着了。他回想夏曼每次处理这种事情时的模样,于是冲易伟的背影说道:“你的信息我这儿都有,你再有钱,也请不起我请的律师。我家里什么条件,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易伟顿了顿,也没说话,电梯开了后逃一般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林景墨的脾气这么刚,多少有点夏曼的影子,就是尺寸没把握好,夏曼在生意场上会更圆滑一些。 第52章 第三道请愿(三) 下午去了景年的公司测试系统,没多久易伟就发消息来问他要账号了,二百万一分不少打进了他账户。看来是真发财了,遇到这种事宁愿直接给钱都懒得走官司。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公司没卖成还赚了一票,只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曾经穷的人都有钱了,而他却还在原地踏步,甚至更糟。 洛川换了工作服在走廊里拖地,他歪着头看着这人许久。他想到了梦境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火神,原该坐在神界大殿顶端受万民敬重的神明,为了渡玄,为了那些可怜的凡人,最终成了这般境地。 这个人,好像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让人觉得他强大到不会倒下,不会颓丧。洛川回头看他,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着你,突然对这憋屈的生活又来劲儿了。”他坐直身体,手指飞快的敲击代码。 洛川不能走,他要把他留在身边,一直陪他到老。 十道请愿,到如今也不过才两道。只有一年的时间,看似时间还长,实则也就晃眼的工夫。 检查完代码,他戳开APP的后台翻看,这请愿还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他的目光挪到了排行第一的苏安,后台的请愿真是多到目不暇接。 他冲打扫得洛川道:“师父,要是问别的神明借几道请愿你帮着完成,能不能算是你的?” 洛川顿了顿,他其实也不清楚,毕竟以往帮谁或是要做什么,他从不用考虑对方是否心诚。 “不知道,也许可以试试。” 林景墨乐了,要是作数的话,十道请愿不是很快就能完成?他翻看着苏安后台的那些请愿,绿色的还挺多。果然人们一提到求财,这心诚的概率就是要大上许多。 他随手翻了翻,清一色的发财,有些写的高端点便是求事业,不过后面还是会加一句,生意兴隆。 直到有一条绿色请愿的内容让他想了半天这人是不是错频。这人不求财也不求事业,求得是能考第一。 按理这种求学的都是在文神苍梧那儿,怎么也轮不到苏安,可清一色的绿色里也就他还能一试。毕竟求财这种事……他看了眼如今比他还穷得洛川,叹气道:“就他了。” 他从后台提取了这组代码放到洛川那儿,在刷新界面时,那道绿色的请愿就成了洛川的。 “好像真的可以!洛川!” “这孩子,好像要跳楼……”洛川皱着眉头喃喃道:“在他们学校的楼顶。” “我去!”林景墨赶紧收起笔记本,拽过洛川边跑边道:“赶紧的,等跳完了就没你事儿了!” 也是这小子运气好,碰到他及时改代码让洛川知道! 他火速跑到景年休息的办公室拿车钥匙,他们开会一般都是几个明星一辆车,景年的保姆车除了出戏平常都不怎么开。 “多大的孩子?为了考第一还能把自己整跳楼?” 对于林景墨这种只要分数线能合格的人而言,从来就没感受过学习带来的压力。 再者他爸一心培养他做生意,他妈也从不会因为成绩要求他,以至于他一度无法理解因为读书而选择轻生的人。 “二十二,是个男生……”洛川话说一半顿住了,神情犹豫地看向林景墨,最终收了话头没再继续。 “二十二?这年纪也是个大学生了,怎么还会因为成绩跳楼?”对于现代社会的学生,压力最重的莫过于高考,到了大学专业也选好了,何苦求那个第一?难道是为了奖学金? 他打着方向盘踩着油门飙车,其间一直问洛川人跳了没,这要是中途跳了他两岂不是白忙活。 跳楼的人还挺好找,刚到这学校就发现教学楼底下围满了人。林景墨抬头看了眼,楼顶上只有他一人,通往楼顶的门被反锁着谁也上不去。 -- 第105页 林景墨扶了扶脸上的眼镜,他再三确定自己不是眼花。那站在顶上的人,居然是那梦境里的潇竹风! “状元郎!怎么会是他!” 这无疑更加让他确定了梦境的真实性,至少状元郎这张脸,在这个时代他可是从未见过! 两人穿过底下围着的人群,通往顶层的门口围满了拿着工具的人,可惜门是反锁的,锁头在里面难撬得很。 洛川试了试神力没使出来,上回阴司公寓一遭,把他好不容易攒的那点儿全用没了。 林景墨看着这些文化人实在着急,拉开前面几人说道:“这么撬没用,得用踹的。” 拿工具的人满头大汗:“这门可是实心地铁,怎么可能踹……” 话音未落,便看到洛川甩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这急得众人焦头烂额的铁门生生被踢开了。铁门震了震,锁头断裂,整扇门带着尘土轰然倒下。 众人:“……” 那要跳楼的状元郎一看门破了,吼着嗓子叫道:“别过来!在过来我就跳下去!” 林景墨伸着手喊道:“你冷静点,想想你得第一,跳下去别说是第一了,倒数都没你的份。” 很显然他不适合安慰人,这话一出口,状元郎顿时急红了眼,长腿一跨直接从栏杆外爬到了房屋排雨水的边缘。 “啧,什么毛病。”林景墨忍不住暗骂一句不再出声。 边上劝解的人说得明显比他要动听许多,比如想想他的家人,还有很多人在乎你之类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林景墨在边上听得都快感动了。 然而状元郎在听到家人时,情绪顿时崩溃,哭嚎着喊道:“没了,什么第一,什么家人,全都没了!” 他转过身,最后看了眼底下的人群。垫子还在充气,再等等,恐怕跳下去也不会死。他低语地叫了个名字,声音太轻谁也没听清,而后两眼一闭,双臂展开,身体倾斜的向下倒去。 众人来不及阻止,只见洛川手撑栏杆,飞身利落的翻了出去。手掌错过了衣领,他想也未想,长腿横扫,直接把状元郎倾出的半个身体踹了回去。 林景墨见状,眼疾手快地架着人胳膊,众人合力把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不知是谁叫了声状元郎的名字,林景墨听得一激灵。潇竹风,这状元郎的名字到了现在竟还是这个名! 潇竹风被人围着正在做思想教育,安慰的好像是学校的心理老师。林景墨把洛川拉到一边,小声道:“你认识他吧?在北楚的月老庙里,被人恶意剜走真火的落魄状元郎。” 洛川看着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放屁,你知道的!该不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怕我知道?” 在渡玄被两名战神用长枪穿透身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说,洛川是真的不知道?梦境里的洛川将火神空冥打得奄奄一息,按照神界的破规矩…… 被贬!洛川难道去尝了轮回之苦,所以他不记得了?可见面的时候,他明明还在众神的位置上,虽然没什么神力也不是什么火神,却多少还是个神。 那就不可能被贬了。 他看着洛川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还有些无奈,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潇竹风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不过目光呆滞着,谁问他话他都不肯说。他颓丧的被众人扶走,那位安慰的心理老师经过洛川时忙感谢了一番。 “刚才实在太危险了,你是潇竹风的朋友还是学生?” 洛川道:“只是刚好路过。” “真是谢谢了,你帮了大忙,你叫什么名字?” “洛川。” 话刚出口,那被众人搀扶着走的潇竹风忽然顿住了身形,回头看到洛川那张脸,陡然间脸色苍白。 他推开搀扶着他的人走到洛川身前,不确定地叫道:“厕神?” 周围的人只当这人是疯了,林景墨却是知道,能在APP的苏安名字下请愿,认识几个里面的神明不足为奇。 只是他比较佩服这人居然敢这么直接问,一般人最多也就当是同名同姓罢了。 洛川没吭声,林景墨忙冲众人打圆场:“那个,我们认识,叫得外号。” 潇竹风却没在意,他再次问道:“为什么是你?苏安为什么不来?” 林景墨不禁一愣,他怕多说多错,赶紧拽着两人的胳膊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潇竹风的情绪依旧不怎么稳定,他被林景墨带到了一处无人的公园。途中一直不停地问着有关苏安的事,可那问题问的又不在点上,林景墨也不好回答。 “我做不到第一,当不了状元……我见不到他了,是不是?” 林景墨自顾自地找了处地方坐下,他搓了把脸上的汗,无奈道:“为什么要轻生?就因为考不到第一?” 洛川也没客气,拍了拍林景墨的大腿示意这人坐过去一点。 两个大男人挨着坐在石凳上,基本也没什么位置让给潇竹风了。他两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潇竹风考上第一完成请愿,把人救下来不过只是个开始。 潇竹风顿了顿,深吸口气平复着情绪。有些话,对谁说都不行,可在面对陌生人时却又能和盘托出,也是件怪事。 他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常常能梦见一个神明。白袍银冠,穿着一身古装,手里……还时常拿着一只会变钱的碗。” -- 第106页 第53章 第三道请愿(四) 林景墨知道这人说的是谁,却也没挑明,他问道:“什么时候梦到的?” “从我下了一个APP之后。”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审视着洛川,只是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这种神鬼之事很多都是骗人的,当初下下来,也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他靠着公园亮起光的灯柱,目光呆滞地看向地面。 “我有抑郁症,从上高中起就一直有。一开始只是晚上睡不着,有时候呼吸困难,有时候情绪崩溃,我根本……控制不了。” 在现代社会里,抑郁症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的毛病了。林景墨曾听人说过一些,知道这毛病一旦发作起来谁也帮不了,怪不得这人会去轻生。 潇竹风继续说道:“我生在单亲家庭,我爸出轨被发现后就跟我妈离婚了,后来他跟那小三结婚组成了新的家。这事原本到这里也就罢了,只是那小三也生了个儿子,还特别聪明。 那小子什么都好,长得好,人缘好,成绩……更是没的说。我妈气不过,她不指望我爸对她能有什么旧情,她只希望我能在成绩上比这小三生的儿子好。”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说话对他而言都是一件特别吃力的事。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一股脑儿得想把话说完。 “我妈什么心思我很清楚,不只是她,就连我自己也希望不被那小子比下去。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做题,反反复复。可我都这么努力了,却始终都比不过那小子。”潇竹风情绪又开始崩溃,他紧拽着灯柱,喃喃道:“对不起……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林景墨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他想到了梦境中初次见潇竹风的画面。一身红色状元服,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给人撒状元钱时满脸的自信与骄傲。 潇竹风哭完了,沉默许久后才再次开口说道:“我妈恨我不争气,她恨我也恨。我羡慕那小子有个聪明的脑子跟好运,我花了时间都不一定能做好的题,在那小子手里,轻轻松松就能做完。 都说人与人比不得,可谁又能控制住不去比?尤其还是个抢走我爸的混账小子!” “就在几个月前,我妈也没了……”他顿了顿:“在我每天吃药才能入睡的时候,其实她也一样,她一定对我失望透了。” “我爸知道后,就说要接我过去一起住,那小三不同意,说这抑郁症会传染,怕我会传染给他们的宝贝儿子。” 他笑了一阵,他看向听他说话的两位,问道:“会吗?这个病……真的会传染吗?” 林景墨刚想说不会,就听潇竹风丧气道:“我觉得会,我妈……不就是这么被我害死的。” “不会,你没有害死过任何人。”洛川看着他,说得坚定。 潇竹风愣怔片刻,他看着洛川许久,喃喃道:“从那之后,我便开始逃学,我在我妈灵前答应的考第一也成了空话。我躺在家里什么事也不愿做,就连吃饭喝水……都觉得累……” 他喘着气:“也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梦里出现了一个人,就像神明降世一样。他跟我说了好多话,陪我做了好多事。在梦里,我们一起游街看风景,吃好吃的,玩儿好玩的。 我开始对这个梦越来越有依赖,有时候实在睡不着了,就靠药入睡。这个梦,有时候太过真实,真实的我都在怀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才是假的。” 林景墨听得愣怔,这样的事,他也正在经历。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潇竹风得了抑郁症,而他却是清醒的。 潇竹风在说这个梦时,难得地露出了些许高兴。 “他叫苏安,与APP里那位神明拥有着同样的姓名,甚至长相,都与视频里的神像一模一样。”他笑道:“他告诉我,不能总让自己捆在梦里,他要我振作,他说……说我曾是个状元郎,从前能做到如今也一定能做到。” 林景墨听得脊背僵直,状元郎……真的是状元郎!曾经是,那就真的是轮回了!他看向边上的洛川,这人的脸上依然没有波动。 “我与苏安约定,如果能考第一,他便来找我……”潇竹风红着眼颓丧道:“可我……还是没能考过那个浑小子,我永远都只能排在他的后面,再怎么努力,都只能是个第二。” “我再也没梦到过苏安,他不会来了,我妈也一定对我失望极了。他们都不要我了,是我赶走的……” 潇竹风越说越低落,他驼着背转过身,满脸死气地在灯柱下靠着。 林景墨不怎么会安慰人,他挠着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川出来得匆忙,身上穿的还是影视大楼打扫卫生的工作服。他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老气横秋地从里面掏出支钢笔。 林景墨无语,胸口袋子里插钢笔,好好一小伙举手投足间跟他爸那个年代一样。 “你从哪儿偷的钢笔?”他家里全是电子产品,别说是钢笔,能有支笔就算不错了。 洛川道:“小吴送我的。” “啧。”林景墨看了眼钢笔上攀附的花纹,还真是小吴喜欢的品味。他忍不住评判道:“丑死了,改天我给你买支新的,你把这笔扔了。” 洛川没应声,跟变戏法似的又从口袋里摸出本便笺。这回更过分,居然是本粉色爱心形状的。 -- 第107页 林景墨声音都高了八度:“这也是小吴送你的?” 洛川:“不是。” 林景墨刚松了口气,便听洛川继续说道:“一个女孩子送我的,名字没记住,挺热心的。” “……” 洛川拿着钢笔在那便笺上写了一阵,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平安福,把里面一些熏香的干草掏干净塞进那张写好的便笺。 动作挺快,林景墨也没看清这人写了点什么玩意儿,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这人的口袋里。 洛川叫了声状元郎,潇竹风惊叹的回首,迎面扔来一只平安福。 洛川:“苏安来不了,他让我代他帮你捎句话。” 潇竹风有些手抖,他火速拆开平安福,看着那便签纸上的话猛地哭出了声。 临走前,洛川再次说道:“谁都会遇到不如意的事,碰到了便自暴自弃,即便是满天众神也帮不了你。想要重新站起来,只能靠你自己,” 潇竹风看着那张便笺,心情激荡。平安福里隐隐传来一阵药味,像极了梦境里苏安身上的味道。当他再次抬首时,先前听他说话的两人早已不知去向。 林景墨坐上景年的保姆车,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却没马上起油门。他不确定道:“我们就这么走了,那状元郎不会有事?” “他会好的。” “你如何确定?” 洛川笑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林景墨乐了,“就你还懂人心啊?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洛川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他道:“为师有些乏了。” “乏个屁!”林景墨拽着洛川的胳膊,一把拉开这人胸前的袋子抖了抖。除了刚才看到的钢笔跟便笺,还有包装可爱的糖果跟爱心贴纸,最过分的是居然还有一根女孩子扎头发用的皮筋! 他拿过皮筋质问道:“谁的?” 洛川倒也老实,他一本正经道:“做小吴边上的女生,她看我长发不方便就送我了。” “你已经剪短了!”林景墨没好气的提醒道。 洛川端正态度:“之前送的,忘记拿出来了。” 林景墨把这些东西全巴拉出来,放下窗户随手往边上的垃圾桶一丢,他沉着张脸发动车子,没好气道:“明天你就去把工作辞了。” 见人没吭声,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听见没?我……” 话说半截,洛川倾身过来,转过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林景墨顿时把后半句话塞回了喉咙里,干咳一声,手打着方向盘不吭声了。 他舔了舔嘴角,上面还残留着雪柳的香气。 洛川见他不说话,问道:“辞了工作就得少一份收入,你……” “我养你。”林景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手机适时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气氛。屏幕显示一串号码,是那个女人打来的。他在开车不方便接听,只能按了公放。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上回见面时那么有力,喉咙沙哑,说句话都觉得费劲儿。 “钱什么时候到?我的时间有限,最多一礼拜,看不到我就去闹。” 林景墨的好心情顿时散了个彻底,他气结道:“一个礼拜?抢银行都还得写份计划书,你当我是印钞的吗!” “去问你爸要啊,三个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一年的收入都不止这点儿。再不然还有夏曼,她娘家家大业大,三个亿都是小钱。还有他那个儿子……咳咳……” 无理的要求被一阵咳嗽打断,林景墨气血翻涌,他骂道:“那都是别人的钱,你怎么能要得这么理所当然!” 女人喘了口气,说道:“儿子……你妈活到这岁数,也就只生了你。我要钱都是为了你好,你别总胳膊肘向外拐行不行。” “我告诉你,要三个亿没有,我口袋里最多两百万,我一会儿就给你打过去,就当谢你生我一场。” 林景墨反手要去点挂断,手指还未触及,便听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声音,冲那女人说道:“要开始了啊,会有点儿疼,实在受不了的话也只能忍忍了……” 电话里传来了忙音,那个女人挂断的。林景墨隐约觉得刚才的对话不对劲,可他也不想细究。车子靠边停了会儿,他把两百万打了过去,这钱原本也是意外之财,给了他也不可惜。 只是一想到景年,他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不得不又发了条短信过去,意思在给他点时间,一个礼拜实在太短。 第54章 第三道请愿(五) 潇竹风的事没两天便有了新的进展,APP上的留言是留给苏安的,只是因为林景墨把数据放到了洛川这儿,所以他俩倒是能一眼看见。 他看着那道请愿,简短的一句话“谢谢,我做到了”,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欣慰之余又不得不感叹,再怎么艰难困苦,努力一下也成功了。 他靠着景年的办公椅,影视大楼的系统已经全部检测完成,从明天起他又得想法子去接新的单子。三个亿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实在不行,他就黑了那女人所有的电子设备。 只是一旦这么做,他离坐牢也不远了。他长叹口气,满脸愁容地耷拉着。 洛川打扫完楼层,拿了听可乐贴他脸上,“看来这个法子不行,请愿即便完成了也不作数。” 是了,还有洛川请愿的事。他烦躁的搓了把头发,一天天地尽是些烦心事。 -- 第108页 洛川道:“若是太辛苦,不必在意我。” 林景墨顿了顿,他觉得洛川最近变得有点儿怪。先前他不乐意配合的时候,这人不惜拿他的命来威胁,如今倒好,他不过叹了两口气居然还关心起来了。 “你最近怎么了?我老觉得你怪怪的。”从他说做了个真实的梦开始,这人对他都不缺德了。 洛川见他不喝,自己开了可乐喝了半听,他道:“请愿没有也罢,能有一年也好。” 林景墨听得心揪,他别过头,心里五味杂陈。 正头疼着,后台系统便弹出了一道提示音。林景墨两腿一蹬,忙戳着鼠标查看。一道绿色的请愿出现在了洛川的视频后台,想什么来什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系统里写着“我想跟爸爸再见一面”。 洛川把喝空的可乐丢进垃圾桶,皱眉道:“请愿的是个孩子,只是……这孩子的父亲,已经走了。” 林景墨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好不容易来了道有用的,居然这么难办!已经去世的人,要如何与活人见面?又不是他,从苦岩寺回来后就开了这该死的天眼。 等等,开天眼! “师父,你能让其他人见鬼吗?” 洛川直言:“不能。” “胡说八道。”林景墨戳着自己的眼镜,“那我怎么看见的,不是因为你吗?就那个什么苦岩寺,当时也是你放我进去的,一冲眼就看到了二丫母女。不是你还能是谁?” 话说一半,他顿住了,难道是主持? 洛川解释道:“苦岩寺中本就可以看见这些,许是因为去了那儿你的眼睛才能看见去世之人。” “那还真是麻烦。”照洛川说的,这苦岩寺如今也进不去了,要不然把这请愿的人带过去转两圈……然后……回来说不定就被吓死了。 他无奈:“好不容易来了一条绿的,总不至于就这么错过吧?” 洛川道:“我过去看看,你就别去了。” “不行。”林景墨收了电脑,“你是不是担心那个要杀你的人会连累到我?”洛川没吭声,他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了,我还能好吗。” 洛川笑道:“你说过,就算我不在你也会过得很好。” 果然,洛川不让他管这事果然是因为这个。 他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一个人去就能完成吗?如果可以的话,当初为什么非要拉上我?”这种时候他脑子动得倒挺快,“你需要我,只有我陪着你,你完成的请愿才能作数,对不对?” 洛川叹气,林景墨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洛川无奈道:“走吧,那孩子去了公墓。” 说实话,每次跟洛川完成请愿都跟闯了一次鬼屋差不多。就说面前这公墓,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可他两为了抓紧时间偏要大晚上来。 当然这个时间点请愿的孩子肯定已经走了,只是他两琢磨着先去公墓看看这孩子的父亲长什么样,说不定孩子父亲的鬼魂就在公墓边上站着。 公墓建在山上,这一带还较为偏远,管公墓的人也早早地下班休息去了。远远望去,黑漆漆一片,连个照明的灯也没有。 鬼这个东西也挺神奇的,明明生前也是人,活着的时候不怕,死了之后反倒成了很多人心中的一种恐惧。明明他们除了死相难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对活人怎么招。 林景墨跟在洛川身后,不停地给自己建设心理安慰。他甚至觉得,都已经看了这么多回也该习惯了。 洛川看了眼公墓排列的数量,顺着那孩子站的地方左拐。刚一转身,林景墨迎面便撞上了一位穿着寿衣的老人家,脸色惨白,两眼睛黑漆漆的。 “操!”他后退一步,只听洛川道:“刚想提醒你的,不过为师觉得你应该是不怕的。” “……” 林景墨阴沉着一张脸,他先前说什么来着?洛川对他不缺德了?狗屁!这人就是没逮着机会罢了! 老人家驼着背,右手握拳敲着自己的腰,咳嗽一阵却又发不出声音。漆黑的双眼看了眼林景墨又看了眼洛川,而后就跟无事发生一般慢悠悠地走了。 有了心理准备,后面在看到明显就要好多了。这公墓里的鬼魂差不多有十几个,比他想象中的要少,看来死去的人也并不怎么喜欢徘徊在墓地里。 洛川在一处公墓前停下,用他送的手机灯照着墓碑上的照片。请愿的是个十七岁大的女孩儿,离开前,在她父亲的墓碑前放了一只戴着消防帽的小熊。 林景墨顺着洛川的手机灯看,那照片上的男子样貌很年轻,死的时候才三十岁出头。不过去世时间倒是挺久的,都十多年了。 “等会儿。”林景墨伸手把贴着照片的玻璃片擦干净,皱着眉头说道:“这人,不是阴司公寓里救火的那名消防员?” 他与洛川送快递碰到彤雅奶奶的那回,当时有个消防员急匆匆地冲上来赶他们走,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刻。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巧,又是阴司公寓? 洛川道:“被困在阴司的魂魄,每天都会重复做着死前发生的事。有很多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除非到了发生事故的时间。” 下午五点,林景墨还清楚地记得门卫老大爷警告他们的时间。 “这可难办了,请愿人的父亲出现时间正好是事故发生的时间。”那鬼地方去过一次九死一生,时间一到他两就得在经历一次先前的事故。如今洛川也没什么神力,在去岂不是得出大事? -- 第109页 洛川叹气道:“算了,请愿一事还是再等等吧。” “不行!谁知道下一道请愿要什么时候才来,比起你消失,我倒宁可在进去闯一闯。我们不进那幢楼,等这请愿人的父亲一出现,二话不说逮着就走。就我两这百米冲刺的速度,五点之前冲出公寓肯定没问题。” 洛川看了他许久,像是在想该不该同意他的观点。林景墨还要再劝,便听洛川说道:“你看身后。” “什么?”林景墨转身,忽然脖子里一阵酸痛,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在睁开眼,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他龇牙咧嘴的捂着脖子,侧头看去,窗外的天光早已大亮。脑子有那么片刻的愣神,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居然都下午一点了! “混蛋玩意儿!” 他给洛川打了通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该不会已经进去了吧?他抓起电脑包火速冲出家门,临近锁门的时候,又急匆匆地回来拿那瓶助眠精油。 阴司公寓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想想上回进去是因为那只快递,把精油带着说不定能派上点用场。 彤雅住的小区公寓他还有印象,赶过去的时候依然是那片高档小区,他绕着小区转了三圈也没找到上回碰到的阴司大门。 他打开那瓶精油,抬手捂着自己鼻子往小区门口倒了大半瓶,浓郁的雪柳香气即便他这么捂着都还能闻到。 他憋了口气把精油盖上,等了一阵却依然没什么变化,反倒他自己有些昏昏欲睡。 他拍了拍脸让自己保持清醒,手表上显示下午三点半,就快接近他上回来送快递的时间。 身后传来自行车铃的声音,他转身避让,不想那阴司公寓的老旧小巷居然已经在了。 一个穿着很有年代感衣服的男子,骑着辆老式自行车从他身侧穿过。在回头,彤雅所住的阑海公寓也没了,成了一条空无人烟的马路。 真的可以进来,助眠精油果然有问题,那个彤雅,很可能就是要对付洛川的人! 这次他进来得比上回早,门卫老大爷不在,他也懒得去问,自顾自地进了小区。这阴司就如洛川所说,毁得在厉害,等时间一过又会恢复原样。 小区楼下的运动器材处有几个孩子在玩儿,看到有生人进来了,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 林景墨别过头没去搭理,穿过几幢楼层,果然在那出事的楼底下看到了站着的洛川。 他疾步跑上前,抬腿横扫便要往这人腰上招呼。洛川身手利落,不用看也能轻巧避开。 洛川手臂使力,拽着他脚踝道:“谁让你进来的!” “老子乐意!” 他愤然收腿,反手便是一拳。洛川抬掌接下,而后拽着他的手腕将他的两条胳膊反转缚与身后。 “打我脖子!还把我扔家里?你能耐了啊!”林景墨气结,奈何实力打不过这小子,只能用点儿嘴上功夫。 洛川原本还想教训几句,可来都来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松了林景墨的胳膊,无奈道:“你去门口等着,一会儿那人出现了我就拽着他跑。” 林景墨愤愤不平地往洛川腿上踹了一脚,这回倒是让他踢了也没反抗。 “那你怎么不去门口,消防员来了也是从外面进来。” 洛川指了指宿舍楼边上的消防通道,不确定道:“我不知道会从哪里进来,在这儿等着总不会错。” 他看着瞪他的林景墨,伸手在这人乱成鸟窝的发型上揉了揉,笑道:“你是不是没洗脸?眼屎还挂在脸上。” “……” 林景墨无语,急匆匆地出来,脸没洗牙没刷,头发也拉碴着。他搓了把脸,还真搓下来两颗眼屎。 他很没公德心的拽着洛川的胳膊,抬头往这人的脸上呼气,打不过熏死他也好!这混蛋玩意儿,见天儿得惹他生气! 作者有话说: 最近糖撒的有点频繁,我只能说,请珍惜眼前的糖,在过几章我就要动手了! 第55章 第三道请愿(六) 洛川皱眉,伸手捂着他的嘴。两人正经事不干,反倒先彼此折腾起来了,到后来林景墨自己都乐了。 “下回你在一个人行动,家里你也别回了。”他被洛川劈的地方还隐隐有点儿疼,“打我,反正我是记住了,哪天让我逮着机会,我必定要讨回来。” 洛川挑眉:“就你?” 这话真是活活的挑衅,他当即把自己的手指关节捏得卡卡响。洛川作势要给他上一课,不想还没动手,小区门口便陡然进来了一个人。 阴司小区在五点前有正常人没什么奇怪,怪的是这个人居然是玄光! 玄光手里提着袋快递,满脸的茫然看着四周,一副走错了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到远处的林景墨后,惊叹道:“你们怎么在这儿?海澜公寓……怎么成这样了?” 林景墨愣怔,说起来上回快递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这人,还想着下回见面一定要问个清楚。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这种鬼地方! 玄光看了眼门口的老大爷,侧头问道:“请问,这里是海澜公寓?” 拿报纸的老大爷拉下眼镜,“小伙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我没记错啊。”玄光拿起手机拨了串号码,然而电话里传来的全是忙音,竟是没有信号。 洛川见这小子跟老大爷又多说了两句,距离较远听不太清,他突然吼道:“别说名字!” -- 第110页 然而这话说得还是晚了,玄光已然回答了那老大爷自己的名字。 林景墨脸都青了,两人火速冲向玄光。眨眼间,门卫大爷变成了一具黑色的焦尸,张牙舞爪地从窗户里爬出来,咧着一口渗人的獠牙扑向玄光。 洛川挥手一道火光打向焦尸,林景墨惊道:“你不是没神力了?” 洛川无奈:“原本想留着必要时用的,如今顾不得这么多了。” 林景墨不在废话,飞身上前一脚踹向再次扑向玄光的焦尸。玄光满脸惊恐地摔在地上,脸色惨白,看来是被吓傻了。 这也难怪,论谁碰到这种事被吓到都属常态。 焦尸的四肢攀爬地面,咧着的嘴里喷吐着黑气,身上的皮肤星星点点地还燃着火光。 不多时,更多的焦尸向他们三人爬来,铁门上也围了好几只。 “这,这,都是些什么……”玄光颤巍巍地站起身,手里的快递倒是一直紧拽着。 洛川横扫着将铁门上的几具焦尸踹开,揪着玄光的衣领把人丢了出去。随后拽过林景墨的胳膊,毫不犹豫地把他也一并甩到了门外。 然后手脚利落地把铁门关上,扣上上面挂着的锁链,身后发生爆炸的起火点已经火光漫天。事件提前发生了,仅仅因为说了一个名字。 林景墨懊恼的踹了脚铁门,大骂道:“你要做什么!干什么锁门!” 洛川抓过两只扑向他的焦尸脖子,手臂肌肉绷紧,猛地将焦尸的脑袋砸向地面,焦黑的枯骨顿时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 “锁了门这些东西就不会出去,你带着这人先走,那个消防员的魂魄已经进去了,我得到宿舍楼里去。” “操!”林景墨来不及多骂几句,洛川已经转身冲进了满是焦尸的火海之中。 林景墨在门外干着急,那些被烈火灼烧的焦尸哀嚎着趴在铁门内。有些是情景再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长着好好的皮肉被活活烧死。 焦尸越来越多,铁门都被压得晃荡,无数焦黑的骨爪从门缝里伸出,好似要将门外的两人拆吃入腹。 要说是人间炼狱恐怕也不为过。 他知道,这种时候进去只会给洛川添乱。这人虽说神力不足,但至少是个不怕火的,倒不用担心会被烧死在里面。 玄光总算回过点神志,他拽着林景墨的胳膊,强作镇定道:“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海澜公寓呢?” 林景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拽过玄光手里紧捏着的快递盒,不用拆他都能闻到里面浓郁的雪柳香气。 “你包里的是什么?助眠精油?” 玄光点点头,“彤雅公司的热销,我就是帮着拿点样品过来。” 彤雅,又是她,这个人实在太有问题了!上回发现她家里供着邪神神龛的时候他就该知道的!就算是他这个做APP的,也是洛川说了他才知道邪神的称呼。 玄光拽着他,“哥哥,你能带我出去吗?” 林景墨愣了愣,他看着玄光的这张脸,莫名地与梦境里的云阳重合。那孩子看到他时,也是这般地叫着他哥哥。 “哥哥?”玄光又叫了声,把林景墨从思绪里拉回来。 洛川还没出来,他不能走!如果这人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他实在不敢多想。他推了一把玄光,说道:“顺着小巷走你就能出去,我还要再等等。” 玄光顿了顿:“哥哥不走,我也不走!”说罢,突然抱住了林景墨的腰。 林景墨有点儿懵,这人怎么……莫名其妙!他试着推了几下,却没把人推开,这小子抱着他好似用足了力气。 玄光道:“哥哥,我好害怕……” 林景墨无语,这小奶狗的脾性在他这儿实在有点儿接受不能。他无奈地安抚道:“没事,没事。” 身后的铁门总算有了点动静,洛川扛着那名请愿人的父亲从大火中冲出来,横扫着将围在门口的那些焦尸踹开,林景墨要去帮忙,却被玄光抱着寸步难行。 铁门的锁关上后便打不开了,洛川大手一览直接将那铁链扯断,在大批焦尸冲向他的当口,利落的开门而后将那铁门再次关上。 说来也怪,没了锁的铁门轻轻一开就能出来,那些焦尸却只在门内张牙舞爪,就是不知道开门。 洛川脸色难看,身上扛着的鬼魂被他打晕了,没什么动静。他看向抱着林景墨的玄光,想也未想,反手一掌劈在这人脖子上。 这下好了,又晕一个。 林景墨:“你打晕他做什么……你没事吧?”他看到洛川的胳膊上又有好几道裂口,不过没有上回看到的那么严重。 洛川没给他好脸色,“没事,你管那个人吧。” 说罢,反手挥出火焰打向巷口,火焰触着墙壁像是被烧着的白纸一般,将这如炼狱一般的阴司一把火烧没了。 “哦。”林景墨架起玄光,经过海澜公寓的大门时,洛川突然又转回身,一把揪住玄光的衣领,很是不客气地把人扔在了花坛里。 “你……”林景墨知道这人十有八九是吃醋了,但把人就这么扔着好像也不怎么道德。 他犹豫着要不要管,洛川背过身管自己先走了。他只好跑去门卫那里,假装不认识玄光,说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昏睡的人。 有门卫照看,玄光多少也是个明星应该不会有事。他这才匆匆跟上洛川,两人一路无言谁也没吭声。 -- 第111页 见洛川绕过两条马路没往他们住的方向走,只好干咳一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啊?那个请愿人的家?” 见洛川不说话,他只好解释道:“那小子害怕,突然就扑过来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洛川没看他,只道:“那你为什么不推开?” “我想啊!他抱得那么紧,我这不是没来得及么。”虽然事实是这样,可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狡辩。要换作是洛川跟他说,他肯定也不信。 洛川阴沉着一张脸,走路的速度也加快了。 他急忙跟上,讨好道:“这鬼重不重?要不我来扛会儿?” 他这话也就客气客气,不想洛川还真的一甩手把鬼丢给他了。他慌忙接过,发现这鬼魂没分量,只好又问道:“你那胳膊没事吧?疼不疼?要不回去我给你上点儿药?” 洛川没理他,他挠了挠鼻子,一把拽过这人的手,十指交扣紧握。“别生气了,我回去给你做面成不成?” 洛川叹气,好似心事重重,他道:“也好,能有个人陪你,到时候为师走得也放心。” “什么跟什么,怎么又扯这儿来了。”林景墨无语:“我又不喜欢男的,这世上除了你,还有哪个男的能让我这么豁出命的喜欢。” 他把洛川的手塞裤袋里捂着,“真的,除了你,没人能让我这么稀罕。” 洛川听着听着倒是乐了,林景墨看他笑,也不禁跟着笑道:“不生气了?” 洛川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他突然道:“家里好像没酒了。” 林景墨:“酒?多大点事,回去我就买,你想喝多少我陪你喝多少,醉死了都陪你喝!” 趁四下无人,洛川低头往林景墨的唇上亲了一口,“面也要。” 林景墨赶紧看看四周有没有人,确定没人后,突然小声道:“要不要顺便跟小吴借点小电影回去?” 虽说很多东西洛川懂得比林景墨还多,可一些触及到较为现代的词汇,基本都在他的知识盲区里。 洛川皱眉:“电影?为什么要跟小吴借,家里没有吗?” “当然没有了,我平时又不看这些。”林景墨压低了声线,“到时候跟着试试,要不然鬼吼鬼叫的吵到邻居总不太好。” 洛川顿了顿,还以为这人要看鬼片,“你要是想刺激一点,我可以带你去荒山,在那里……” 喝酒两个字还未说全,林景墨的眼睛就已经瞪圆儿了。他打断道:“荒山?要玩儿得这么野吗?” 他对洛川的认知突然又有了新的提升,看着清心寡欲的一人,懂得还真不是一般得多。 作者有话说: 鬼内心:“你们当我是死的吗!这一天天的,做鬼都做不安生。” ----- 目前剧情线会慢一点,不着急哈~ 第56章 第三道请愿(七) 说话间,林景墨站着的小区门口来了一位穿着校服的女孩儿,背包上挂着一只戴着消防帽的小熊。脸色阴郁,见到人就躲躲闪闪,明明挺漂亮一姑娘,走路时却总低着个头,好像生怕被人看见她的脸。 洛川道:“就是这孩子。” 林景墨看了阵,突然有些感慨。虽说是个未成年,可好歹也十七了,洛川叫她孩子听起来就像是个老者在说话,实在有点儿变扭。 他干咳一声,说道:“人是都齐了,怎么见面呢?先不说这个,我觉得光跟这姑娘搭讪就挺难的。” 女孩儿一直低着头,走路也只看地面不看前方,行走时不小心撞到了几个骑车的男生。跟这姑娘穿着同样的校服样式,满脸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乖学生。 “胜小前,你会不会走路啊?”男生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扶起自行车时发现上面的链子脱开齿轮了。 这自行车不便宜,款式是最新式的山地自行车。林景墨大概估了下,差不多三万左右,脱个链子不算大事,修一下大概二三十,撑死也就百来块。 男生满脸的心痛,反手往姑娘的肩上推了一把,骂道:“我这车很贵的,现在被你撞坏了,你说,怎么办?” 女生脸色苍白,颤巍巍的小声道:“我,我赔你……” “赔?我买的时候三万三,你赔得起吗?” 女生慌忙抬起头,显然被这个惊人的数字吓到了,眼睛里顿时蓄满了眼泪。她红着眼睛哭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围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女孩儿变得越来越害怕,双手紧紧握着书包带不敢吭声。 那男生一看周围围着的人几乎都是在对他指指点点,顿时气结道;“胜小前,你别整的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赔钱也是天经地义。干嘛?装可怜博同情啊?” 其余几个跟在男生身边男人生见状,忽然伸手搭在姑娘的肩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满脸痞气地说道:“要不,跟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他拍了两下姑娘遮着脸的刘海:“这里人这么多,再说下去大家都没面子。”说罢,也不等人答应,抓着这姑娘的胳膊就跑。 围观的人大多也都刚下班等着回家做饭,这种学生之间的事看看也罢,见人跑了嘴上说两句不好听的也就管自己走了。 几个男生互相看了眼对方,这表情,林景墨居然觉得莫名地熟悉。当初他中二的时候,带着景年出去干坏事就是这幅嘴脸。 -- 第112页 他背上的鬼醒了,看到突然变成大姑娘的女儿时还有些愣怔,但很快他就认出了女孩包上的小熊挂件。看到女孩儿被几个男生带走了,顿时急的挣扎叫唤。 奈何这做了鬼跟活人不同,再加上现在是白天,从林景墨身上下来后,走路都是晃的。 几个学生到了巷子里就把女孩儿猛地推到角落,胜小前的书包被扯得掉在地上,后背撞着墙壁说不出的疼,她哭道:“我给你们钱行不行,别打我……” 胜小前抬手挡着脸,手臂上全是一道道乌青跟擦伤。 那男生笑道:“干嘛……我又还没怎么样,整天死气沉沉的,整地跟你那个死鬼老爸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男生说完,其余几个跟着笑了起来,甚至还把这女生当个球一样在几人之间推来搡去。 胜小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可一听到说她爸不好,抓起书包猛地向说话的男生砸了过去。她扯着嗓子哭道:“我爸是个英雄,你们没资格说他!” 书包上脱线的钩子在男生的脸上划了道小口,男生立马变了脸色,抬手便要招呼。 意料之中的巴掌没落下,却改为了男生的哀嚎。 林景墨拽着这小子的手腕,反手将他的两条细胳膊折在身后,面朝墙面压制着。他没好气道:“小鬼,多大啊就知道欺负小姑娘了?” 被压制的男生挣扎,还顺带骂了几句脏话,那被撞脱了车链子的男生见势,忙拿起角落里的一根铁质水管砸向林景墨。 小鬼到底是小鬼,力气上跟他差得太多。他轻松握住铁管的头部,猛地一扯,反将那男生甩了出去。 剩下一个男生想跑,还没出巷口就被洛川抓着衣领逮住了。 林景墨撸了一把自己略微凌乱的刘海,英雄救美,行侠仗义。要是换作他读书那会儿估计能把牛皮吹天上去,他很不要脸的对三个小鬼说道:“哥哥我混头子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 都是些思想还没成熟的孩子,看着嚣张跋扈,碰到比自己厉害的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他松开钳制,拿着铁棍冲这三个浑小子道:“到角落里蹲好,双手抱头。”见这几人没动,忙一棍子砸在墙上厉声道:“赶紧的!” 三个男生被吓得抖了抖,赶紧双手抱头并排并的蹲在角落里。林景墨摸出手机把这三个小鬼的脸挨个拍了个遍,戳着跟铁棍满脸流氓样地说道:“知道这姑娘的父亲是谁吗?” 三个男生忙摇摇头。 林景墨冲缩在角落里的胜小前说道:“你告诉他们,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胜小前被吓着了,抱着书包声音细小地说道:“消防员……” 林景墨皱眉道:“是个英雄就应该大声点,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消防员!”胜小前这回大声了,她抹了把眼泪,胸口剧烈起伏着。 林景墨转头冲那三个小子说道:“听见没?知道消防员是干什么的吗?那是在大火中逆行的人!她爸在救人灭火的时候,你们却在这儿欺负人家的女儿,你们学校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那个被撞坏自行车的男生委屈道:“是她先撞坏我车子的。” “她撞的你还是你撞得她呀?”要不是这几个男生年纪还小,他真想一人一拳招呼过去。他看了眼胜小前手腕上的乌青,冲那三个小鬼问道:“不是第一次欺负人吧?我一会儿就把你们的照片发到学校去。人没多大,学得跟个流氓似的。” “我告诉你们,这姑娘后台硬得很,往后在让我知道你们欺负她,这书也不用念了,直接退学吧。到时候我在把你们的恶名到处说一说,以后也没哪个学校敢在要你们。” 在吓唬人这方面,他林景墨也算是一把好手,尤其是对付这种小鬼,心里想什么一清二楚。 带头得男生憋屈,他抬头看了眼林景墨那副比他们还痞的模样,很没骨气地说道:“对不起。” “不是对我。”林景墨敲了敲铁棍。 那男生忙转身对胜小前道:“对不起。” 胜小前摆摆手:“不用不用。” 林景墨又敲了一记铁棍,“大声点!” “对不起!”男生这声道歉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景墨看向另外两人,那两男生也忙吼着道歉。林景墨丢了手里吓唬人的铁棍,收起那条架在墙上拦路的长腿。 三个男生见状,起身便跑。林景墨冲那三道背影吼道:“你们的照片我都拍了,在敢欺负人,我就把你们的脸挂学校网站上公开处分。” 唬人的话说完了,刚想转头安慰两句小姑娘,便见这姑娘捂着脸大哭了起来,声音还尤其得响亮。 林景墨赶紧四下看看有没有人,这要是被陌生人看见了,还以为是他欺负的。 “别,别哭啊……人都赶跑了。”刚才嚣张跋扈,女孩子一哭,他都快结巴了。 洛川道:“谁让你这么凶。” “……” 女孩的父亲一直都在边上,可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帮忙,尽是哀叹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揉搓着女孩的头发,想说话安慰,却也只能动动嘴型。 林景墨头疼,他又看不懂唇语,想帮忙翻译都不知道说了点什么。 洛川想了一阵,对他道:“苦岩寺的APP鬼可以留言。” -- 第113页 “对啊,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林景墨赶忙掏出手机,APP刚做好那会儿,二丫就是这么跟他对话的。 林景墨冲那女孩的父亲道:“你往APP里打字,想跟你女儿说什么就说什么。” 胜小前的哭声停了,抽噎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景墨把手机举到女孩面前,“你爸爸要跟你说话,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这个是……”女孩满脸震惊,面前的这个APP她知道,就在昨天,她还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心愿。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景墨,等再次看向手机屏幕时,上面已经多了一条留言。“我的小女神,爸爸也很想你”。 女孩捂着自己的嘴,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只有她爸会这么叫她,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那个穿着制服来去不定的父亲,曾一遍又一遍地那么叫着她。 “爸爸……你还能回来吗?” 洛川视频上的弹幕空了许久,久到林景墨以为出什么问题的时候,弹幕上才刷出了第二条。 “爸爸一直都在。” 女孩儿哽咽,她责怪道:“你为什么要去那场大火……你救了别人却救不了你自己,我跟妈妈在家里,等你……”她哭得泣不成声:“等来的却是一个盒子……” “你都不知道……我每次看到别人有爸爸,有多羡慕……我不喜欢你去当消防员,你为什么不能只是我爸爸……” 站在女孩儿边上的父亲眼中含泪,想了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洛川道:“你父亲是个舍己为人的英雄,能成为英雄的孩子,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他是你的父亲,更是一位在烈火中救人与危难的消防员,舍小家为大家,这样的精神,值得所有人钦佩。” 女孩握着手机,哭了半天没有吭声。 不多时,视频上又多了一条弹幕,上面写着,“爸爸希望你,无论碰到什么事都能勇敢,就算前路有烈火灼烧,你也一样可以勇往直前。” 女孩的手指触碰着手机屏幕里划过的那段话,她没再说话,只是一直那么看着。 林景墨刚想在安慰几句,便见这姑娘抹了把眼泪把手机还给了他。 她背起书包,低垂着头往巷子外走。临到巷口时,她停下脚步,转身冲两人鞠了一个躬,在抬头时,她挺直了脊背,脸上挂着一抹笑容。 跟在女孩身边的父亲,对着他两动了动口型。这回林景墨看懂了,他在说,“谢谢”。 落日的阳光下,这位父亲与他的女儿是那样的耀眼。 林景墨加了女孩的通讯,他用了一整晚的时间,将这位父亲的模样做成了一组角色数据。 温暖的房子前,站着一位身穿消防服的男人,他的身边有妻子有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里面生活着。 胜小前收到小程序的时候正坐在教室的后排填着志愿,她微笑地看着里面的父亲,那个笑得和蔼可亲的父亲,满眼都是她跟她妈妈的男人,那位舍己为人的英雄。 她拿起橡皮擦掉志愿上原本写的内容,笔杆挺直,目光坚定。不畏前阻,勇往直前。 第57章 第四道请愿(一) 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林景墨站在厨房里切葱花来不及看,只能侧头对看电视的洛川道:“帮我看下。” 洛川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短信名字,顿时脸色阴沉。 林景墨懒得多洗碗,煮完面直接把整个锅子都端出来了,嘴里咬着双筷子含糊道:“谁啊?” 洛川按着遥控器,面无表情道:“垃圾短信。” “哦。” 林景墨没多想,刚放下锅子就来电话了,是玄光打来的。说起来他两的手机号还是上回送快递的时候加的,但主动联系倒是第一次。 玄光:“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开场第一句话就把林景墨问懵了,他把嘴里叼着的筷子拿下,看了眼自顾自已经开始吃面的洛川。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林景墨:“没有啊。” 玄光叹了口气,解释道:“如果我有什么事让哥哥讨厌的话,我向你道歉。” 林景墨越听越不对,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戳开手机看了眼刚才发来的短信。果然,先前响的那声就是玄光发的,大致是问他方不方便接电话,不想洛川竟然代替他回了一个“没空”。 他尴尬地搓了把刘海,看洛川低头吃面不吭声的模样,胡编乱造道:“刚我小侄子在玩儿我手机呢,我做饭没看见。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心上。” 洛川一口面差点儿没呛着,他抬头看了眼林景墨,很是不要脸地叫道:“叔。” 林景墨眼睛瞪圆了,一把捂住洛川的嘴,冲电话里的人解释道:“我侄子有点早熟,声音沉了点。” 他这话真的也就只能拿来骗鬼了。 玄光沉默一阵,道:“那是我误会哥哥了,抱歉。” 洛川拽着他捂嘴的手,趁其不备往他的手心里舔了一下。他赶紧撤了手掌,用嘴型警告他老实点儿。 林景墨:“没事儿。” 玄光道:“哥哥,什么时候空了我请你吃个饭吧。关于之前看到的那些……我有些不明白。” 林景墨开始打哈哈:“哪些?” 玄光顿了顿,他原本就很质疑上回看到的究竟是不是梦,毕竟等他醒过来时是在彤雅的公寓里。 -- 第114页 “哥哥不记得了?阑海公寓门口,那个着火的老小区……”他说了一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万一是个梦岂不是他在魔怔。 林景墨听他说的犹豫,便赶紧狡辩道:“阑海公寓门口有老小区?”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许久后才听到玄光笑道:“没什么,我做了个噩梦,还以为是真的。要不这样吧,就当是感谢哥哥上回帮我送快递,明晚一起吃个饭吧?” “明天……”林景墨看了眼洛川阴沉的脸,推拒道:“明天我有事,饭就不用了,原本也是我们不好,送个快递不过是举手之劳。那个,我准备吃饭了,你要是没什么事……” “哥哥!”玄光怕他挂断,急道:“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林景墨虽是个直男,但对于这方面的事其实知道的还挺多。玄光几次跟他搭讪,言谈举止又无比客气,他多少也能感觉出一点。 他有点儿尴尬,挠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正琢磨着,洛川突然夺过他手机,冲电话里的人不客气道:“别在给他打电话。” 说罢,拇指一摁把电话挂断了。 林景墨不怒反笑,“真是怪了,以往连个喜欢我的女生都没有,怎么你一出现,喜欢我的人就这么多?” 他拿过筷子挨着洛川坐下,“你让我离这人远点儿,是不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洛川没应声,自顾自地继续吃。锅子里拢共就两个蛋,洛川吃了一个,这会儿筷子一夹把另一个也带走了。 林景墨忙拽着洛川的手,嚷道:“我的,你都吃过一个了还吃。” 洛川拉开他的手,干脆把整个锅子都往自己那儿挪,转过半个身体显然是要吃独食。 林景墨乐了,他长腿一伸架在洛川的腿上,强行把人掰回来,拿着双筷子去抢这人嘴里仅剩的半个荷包蛋。 “讲点道理,这面还是我做的!人喜欢我又不是我能控制的,给我吃点儿!” 筷子碰到蛋白边儿没夹着,愣是眼睁睁看着洛川吃进肚子里。完事儿后又低头往锅子里夹了满满一筷子的面条,这要按泡面的量来算,一筷子半包没了! 林景墨从洛川的腋下钻过,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洛川继续吃。不想手里的筷子还没碰到面条,洛川便放下锅子,一手卡着他下巴不让吃。 “你好歹也是当师父的,怎么能跟你徒弟抢饭吃!”林景墨被掐的表情扭曲,急道:“你看看那些电视剧里的师父,哪个不是对徒弟好上天儿的,就你……” 拿筷子的手还在坚持,看洛川又要去夹,他抬起那条架在人身上的腿,强行把洛川的手往下压。 两个大男人手劲都不小,为了锅泡面掐起来,说出去都没人信。折腾到后面,林景墨都乐了,他干脆丢了筷子,长腿一跨直接坐在洛川身上。 他捧着这人的脸,不客气道:“不给我吃是吧,我尝个味儿总行吧。”说着,便要去亲这人的嘴,奈何还没碰着就听洛川道:“你可想清楚了,为师现在可不只是想吃面。” 林景墨顿了顿,昂起头脱了自己的牛仔外套奋力扔地上,“巧了,我今儿个不把你办了,林景墨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言闭,猛地低头吻住洛川。技巧上是差了点,不过学得倒也挺快。他舔开洛川的牙关,学着这人以往的架势纠缠着红舌。 洛川扶着他的腰,大手一览撕扯着他身上的短袖。林景墨也没客气,手背经脉凸起,一把扯开了洛川的黑色衬衫,力道没控制好,领口的几颗扣子愣是被扯飞了。 洛川反客为主,抱着他倾身倒在沙发上。唇瓣分开,两人都点儿喘,他拉扯着洛川腰间的皮带,还没碰到拉链,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别说是洛川林景墨都觉得有点儿烦,他掰过洛川看过去的脸,往水色的薄唇上亲了亲,哑声道:“别管他。” 洛川侧头咬住他的耳垂,小声提示道:“是景年。” 林景墨现下热血上脑,哪里还管得着是谁打的。他很是不客气的对洛川上下其手,这人身上的腱子肉还真是结实,撑在沙发上的手臂肌肉紧绷着,爆起的血管根根分明。 手机响了许久没声了,但很快又再次响起。景年这么催命似的给他打电话倒是次数不多,他懊恼地骂了句脏话,拽着自己松开的裤头点了接通。 洛川抱起他,一路从耳廓亲到了脖子根。 他没好气道:“有屁快放,我忙着呢。”说罢,低头往洛川的脖子里咬了两排牙印。 景年没向以往那样开口调侃,语气里透着无奈,道:“哥,那个女人的丈夫,来找我了。” 林景墨顿时精神一振,两人的动作不得不停下。手机里的声音不算小,洛川也听见了。 “他来找你做什么?” 这个男人当初便是导致他亲妈跟他爸离婚的导火索,离婚后没多久他们就领证了。不过就跟他亲妈一样,他对这人几乎没什么印象,平时就算闹事也是那个女人来闹,即便真的是狗急跳墙为了钱,那也不该去找景年。 景年道:“他说联系不上你,就只能来找我了。” 林景墨倒是忘了,那天转完钱后,他一气之下就把那女人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 “他说什么没有?” “我也不是很清楚,刚来,就让我联系你,说一定要见你一面,看起来挺着急的。” -- 第115页 “知道了,我马上来。” 林景墨挂了电话,低头看了眼两人的状况,懊恼的踹了脚沙发站起身。 洛川仰头靠在沙发上,皆是一阵颓丧。林景墨看这人的模样觉得好笑,他穿好裤子,往洛川的唇上亲了一口。 “我叫墨景林行吧。” 洛川乐了,起身换了件衬衫无奈道:“走吧。” 赶到景年的影视大楼时,倒是没有想象中的为了要钱闹起来。小吴怕这人突然作妖对景年影响不好,所以特地让他在地下车库的专用通道里等着。 林景墨接过小吴给的钥匙,把景年的保姆车开到了通道口,男人左右看了看没人才上车。 小吴帮忙把车门关上,冲开车的林景墨说道:“我就不跟着你们了,景年新戏开拍一堆事儿,下午专访结束还得赶回片场。” “没事,你们忙。” 林景墨摸着方向盘,小吴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景年新戏还差两个配角,台词不多,不过给的钱还不错,你两要不要来?” 林景墨叹了口气,他点头道:“行,你帮我接了吧。”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单子,钱这东西有一点是一点。如今他也想开了,都是用劳动力换取的,是不是走关系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小吴走后,车里就陷入了安静,林景墨压着股火强行让自己不要发出来。男人搓着手踌躇着,年龄上比那个女人要小,具体小几岁他也不知道。 反正据他所知,就是个吃软饭的。 男人犹豫道:“你妈不让我告诉你……” 林景墨忙打断道:“别乱叫,我妈叫夏曼,那个女人不是。” 男人顿了顿,“她其实,一直都很念着你。”见林景墨没吭声,他继续说道:“她生病了,血癌……晚期。” 林景墨别过头看向车窗外,既没有觉得难受也没有觉得高兴。甚至有那么几秒,他很没良心地想着这毛病会不会遗传。 “医生说,也就这两天的事。”男人闷声道:“她的手机里其实有很多你小时候的照片,有时候一个人累了,就会把你的照片拿出来看一看。” 林景墨:“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对她没感情,要不是最近来找我,我都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 男人叹气,“我知道你恨她,恨她当年丢下你跟着我跑了。” “有屁赶紧放,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林景墨的耐心有限,他能容许这人跟他共处在一个空间里,已经很仁慈了。 男人顿了许久才再次说道:“去看看她吧,以后……应该是见不着了。”说完这些他拉开了车门,临要下车了,又再次说道:“她真的,挺想你的。” 车门被关上,男人看了看四下无人,按照小吴说的路走了。 林景墨单手靠在车窗上,他现在特别想来根烟,说不出为什么。洛川抬手搓了搓他的头发,忽然说道:“有些人虽然你不喜欢,但能出现在你的身边,跟你牵扯上关系,也是一种缘分。” 林景墨看着他,道:“我在梦境里见过她,在原梁外围的镇上,你也在。说起来,我这个妈还是你说来的。” 洛川笑道:“你又在说胡话了,亲人的缘分哪有旁人说来的道理。”他回看着林景墨:“能要来的,只能是你自己。” 林景墨别过头再次看向窗外,他看到有几个抱着童星赶来影视大楼的家长。这些父母在抱着自己孩子时,脸上满是笑容跟幸福,孩子哭了便哄着,孩子累了便宠着。 他的脸上无神,目光中却隐隐透着一股羡慕。他叹了口气,给夏曼打了通电话。电话通了,听声音夏曼好像正在开会。 “妈……”他叫了声,却没继续说下去。 夏曼冲开会的几人道:“先散会吧,我儿子来电话了。”她走到一处无人的走道才说道:“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 林景墨顿了顿,突然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多大了,怎么还撒娇啊。”夏曼笑了,一身白色小西装衬的她极为干练,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强人,在听到儿子的声音时,脸上总是会不自觉地露着一副柔和。 夏曼靠着墙壁,目光看向高楼下的人来车往,她道:“你好像有心事,愿不愿意跟我说说呢。” 林景墨沉默一阵,想到边上还坐着个洛川,他脱了自己的牛仔外套兜头罩在洛川头上,捂着手机的话筒对洛川道:“别看我,把耳朵捂起来。” 跟妈妈撒娇这种事,他一个二十四岁的大男人实在很难当着人的面干出来,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在意的人,实在丢脸。 洛川倒也配合,手伸进罩着的衣服里捂着。 林景墨干咳一声,这才冲夏曼再次说道:“妈,我想你了。” 夏曼笑得好看,满脸温柔道:“要不来妈妈公司,晚上一起吃个饭?”自从景墨搬出去后还是第一次这么跟她说话,顿时心里软成了一片。 “不用了……我其实,是有些不明白的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顿了顿:“如果有个你特别讨厌的人病得快死了,临死前想见你一面,你会不会去?” 夏曼单手环在胸前,她问道:“真的很讨厌吗?” 林景墨原本想说当然,可话在喉咙口又有些犹豫,“最多……平时不想见面……” -- 第116页 夏曼笑道:“去看看吧,别让自己留有遗憾。”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挂掉电话后,林景墨才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去扯洛川头上的外套。不想衣服拿下,洛川的两只手并未捂着耳朵。 林景墨:“……” 洛川道:“怎么从不见你跟为师撒娇?” 第58章 第四道请愿(二) 林景墨干咳一声:“闭嘴。” 显然这话对于洛川而言毫无威胁力,他道:“为师没有偷听。” 林景墨的脸都红了,他摸着方向盘踩油门。原想着不说话这事也就过去了,不想洛川这混蛋玩意儿得理不饶人,满脸正经的对他道:“你怎么从不对为师说想听听声音?” 林景墨咬着牙,车速开得飞快。 洛川又道:“你也从不说想为师。” “差不多得了啊。”林景墨真后悔打电话的时候没把这人一脚踹下去,现在尴尬丢脸得直想挠墙。 洛川觉得有趣,凑近这人耳廓,用一口好听的嗓音说道:“为师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不跟为师撒娇。” 林景墨咬牙道:“狗屁长辈!”见天儿跟他想着怎么翻云覆雨得也好意思说长辈! 车子停在了住院部楼下,林景墨坐在车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他靠着椅背,问洛川:“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去?” 他这话问得也挺有意思的,车都开到楼下了,还在问别人该不该做。其实犹豫的时候,行动早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洛川沉默一阵,突然道:“如果是我父母,打我骂我,我也愿意。” 林景墨顿了顿,他还是第一次听洛川提起他父母的事,毕竟初次见面他就是个神。 洛川道:“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模样了,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我的庙里。他们一生都无所求,只求我平安长乐。能有人念着,总好过你念着的人如何也见不着……” 至今为止,他也只记得二老离开时,那满头的白发苍苍跟佝偻的背影。 林景墨打开车门下车,走到病房门口时他甚至想好了看一眼马上就走,可当他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女人时,那双脚便怎么也走不动了。 上一次见面,相隔的时间也没有很久,可再次遇到,却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女人悠悠转醒,看到病床前站着的林景墨时,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她颤抖着试图要坐起身。 林景墨:“累就躺着,别瞎折腾。” 女人的手瘦得只剩一层皮,她的手里紧紧拽着一只手机,在没人来的时候也一直那么拽着。 她努力扯出一张笑脸,却因为病态的模样不怎么好看。 “你怎么来了?他们把三个亿给你了吗?” 林景墨沉声,都这种时候了,这女人为什么满脑子想的还是钱。他别过头,没有回答。 女人颤巍巍地打开手机上套着的皮套,咔嗒一声,一张银行卡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把银行卡往林景墨站着的地方挪了挪,说道:“这里面……一千七百万,一分没少,我都给你存着呢。” 林景墨顿了顿,女人继续说道:“你爸跟我求婚那会儿,家里还没像现在这么有钱,当然比一般家庭是要富裕很多的。”她笑着继续说道:“嫁给你爸,以当时的条件而言,我也算得上是高攀。” “人人都羡慕我嫁了个好丈夫,又高又帅,还那么有钱。”她的目光看向了天花板,思绪也跟着扯回了当年。 “也就是别人看着好,事实上过得如何,只有自己清楚。结婚的时候,你奶奶怎么也不肯同意,觉得我条件差,学历差,举手投足都是一副穷酸样,哪儿哪儿都配不上他的宝贝儿子。甚至我两领证的前一天,还带着他儿子去相亲,也就是现在你叫妈的女人。 我承认,夏曼确实是个好女人,无论哪方面都好得让我无法挑剔,我也因此颓丧了很久。可你爸总安慰我,说只是喜欢我这个人,仅仅只是我这个人而已,我信了。” 女人叹了口气,“刚开始确实挺好的,对我无微不至,看着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我老是想,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让我碰上这么好的一段婚姻。” 上辈子,一提到这三个字,林景墨便忍不住地想起那个抱着死婴被欺负的可怜女人。 女人指着病床边上的椅子道:“你坐,别一直这么站着,怪累的。” 林景墨原本想说不用,可想了想还是拉过凳子坐下了。 “结婚后,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好,钱也变得越来越多,只不过都不归你爸管,一直都在你奶奶的手里拽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住着那么大的别墅,每天却还总为不能买这个不能买那个而发愁。也就怀你的那会儿,手头上宽裕些。” 女人无奈道:“你爸那时候老跟我说,等他把公司的股份全拿到手,就带我吃香的喝辣的,想买什么买什么,也让我享受一下什么才是有钱太太的生活。 我那时候挺傻的,甚至还对他说‘只要有你陪着,吃糠咽菜也是香的’。” “可惜好景不长啊,就如你奶奶说的那样,喜欢这种事情也就是一时冲动,一旦过到了柴米油盐,什么事情都出来了。 你父亲在职场上打拼,有时候因为工作头疼烦躁的时候,我真的是半点儿也帮不上忙。那些什么股票、海外生意的文件,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 第117页 林景墨低垂着头,他记得,他爸当初当着他的面骂这个女人时就说过。学历差还不愿学,一辈子也就只能活成这样了。 这些伤人的话,恐怕当年两人吵的时候也没少说。 “现在看来,不过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可小事越来越多,积攒到最后也就成了一件大事。 你爸终于体会到你奶奶当初说的话了,工作也好,脾气也好。他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我一个人,甚至有的时候吵架,也总拿我跟夏曼比较。比不了啊,我就算走到现在,快要走到人生的终点,豁出命的去拼搏,也到不了人家的开始。” 女人的眼睛红了,她转头对林景墨笑道:“夏曼没有跟我抢你爸,真要说的话,也是你爸先喜欢上的她。 能不喜欢吗,一个自强自律,无论是在职场还是在家里都那么能干的女人,谁不喜欢。” “其实你奶奶说得对,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不是瞧不起没钱,而是打从骨子里到思想,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女人再次把银行卡往他面前推了推,“夏曼给你爸生了个儿子,你奶奶在那小子刚出生的时候,就把大部分的股份跟资产转到了他的名下。 儿子啊,他们将来会对你如何我不知道,可只有把钱拽在手里我才敢保证……将来你能衣食无忧,生活不愁。 我一次次地问他们要钱,像个讨债鬼一样地去要钱。我就想着,至少我走了以后,你也不会被他们看不起。” 林景墨握紧十指,胸口憋闷着,他沉声道:“什么时候发现生病的?” “好多年了,中间化疗过两次,本以为好了,没想到再次复发就成了晚期。”女人说这话时,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她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林景墨,这个在世上,唯一让她放不下的人。 “为什么不来看我……”林景墨抬头看向女人病态的脸,“小的时候,为什么不来看我……我也不是吃不起苦的人。” “可我怕你吃苦。”女人含着泪,“跟着我,你就什么也不是……没有好的教育,好的环境……” “我不在乎!”林景墨打断道:“你生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别跟我提什么为我好!你想的根本就只有你自己!” 他猛地站起身,拉开女人放置个人用品的柜子,指着那些名牌衣服跟包包。“你看看这些东西,哪个卖了不够养活一个我!”他红了眼眶:“你满脑子都只有钱,你想的从来都只有钱!” “你愿意赚钱养你的小男人,愿意花好几万去买一个撑死两个月就换掉的破皮包,可你就是没想过来接我,从来没有!”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宁可看着我的照片也不愿意来亲自看我一眼!你现在又要跟我谈什么为我好?全是扯淡!” 病房外传来护士的脚步声,一看里面的架势,忙说道:“病人需要静养,其他病房也是,你是家属就更应该要懂得怎么照顾……” “我不是家属。”林景墨搓了搓通红的双眼,也没看病床上的女人现下是个什么表情,他整理好心绪,转身走出了病房。 一张银行卡颤巍巍地从女人瘦骨嶙峋的手上掉落,直到最后,她都没能听到儿子叫她一声妈。 女人的死讯是在三天后收到的,卡里的一千五百万按照遗嘱,一分不少地汇入了林景墨的账户。而那间传言卖了不少假货的公司,顺理成章地给了女人后来的丈夫。 然而可笑的是,女人出丧时谁也没去,包括这个跟了她十多年的小男人也一样。林景墨去超市买酒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男人从一家会所里出来,身边左拥右抱的围了两个小姐。 而此时距离这个女人去世,仅仅只过了一周。 林景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冲上去就把男人打了。一旁的洛川怎么拉也拉不住,他只记得,自己这辈子最脏的话全都在那一刻骂完了。 回到家,他一口气喝干了七八瓶啤酒,按照以往的酒量,就这么点如何也灌不倒他。可今天不同,喝到第五瓶的时候他就已经头脑发晕在洛川那儿发起了酒疯。 他抱着洛川哭了半宿,一会儿说自己不用在烦那三个亿,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个废物。 洛川揉着他的头,难得温柔的哄道:“不怪你。” 林景墨醉醺醺地拽着他,闷声道:“师父,你可不能像那个女人那样,说走就走……” 洛川叹气,“为师不走。”他抱着这个醉鬼哄了整整一宿。 隔日,林景墨起了个大早做面。这回不是泡面,他特地去楼下超市买的面粉自己擀的。就像梦境里那样,给洛川做了一碗实打实的鸡蛋面。 洛川吃的时候,他也没好意思问好不好吃,自顾自地拿手机给这人拍了好几张吃面时的照片。不得不说,这人真是什么样都好看,顶着个鸡窝头也好看。 折腾完照片,他翻到了APP里洛川的系统后台。意外的是,几天没看,里面竟又多了一条绿色的请愿。 手指划过,他愣住了。 那道请愿写着,“希望我的景墨能一直健康快乐”。 作者有话说: 在写几章就又要去古代了~~ 第59章 居然没死(一) 景年新戏的女一被换了,这事原本在演艺圈很常见,只是原定的女一气不过,愣是在自己的博客里把整个剧组都骂了一遍。从导演到演员,从剧本到后勤,甚至还把当时压下去的火灾也给提了出来。 -- 第118页 一时间,网络上骂声一片,其中被骂得最凶的就是导演。一些早前就想挖景年黑料的黑粉,更是趁着这个机会铺天盖地添油加醋的谩骂,哪怕是晒一张美食照片也能被说成是只拍不吃浪费粮食。 有不少景年的粉丝看得气愤,愣是跟黑粉们吵出了热搜。因为这事,整个剧组的演员轮番去开了记者会,包括顶替女一的演员彤雅。真正算得上是,躺着也中枪。 新戏还没开拍就一波三折,也有不少人劝导演干脆别拍的,换个剧本换批演员。可这导演也是个拧脾气,越是不让他干嘛他越是要坚持着做完。 林景墨赶到片场的时候,导演正在给几位被黑的最惨的演员做心理建设,但显然这一回风波还是多多少少对大家有一定的影响。 毕竟都是人,嘴上说着作为公众人物习惯了,可真的看到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会忍不住得难受甚至自我怀疑。 小吴手里拿着一堆戏服出来接人,一看到两人后立马愁眉苦脸道:“你赶紧去安慰安慰景年吧,他在棚里拍了一上午,台词背错七八次,大家气氛都不是很好。” 说罢又对一旁的洛川道:“这回我给你要了个武打的角色,价钱不错。你这身材,不拍武打都可惜了,就是不知道你武打行不行……反正名额是报上去了。” 洛川没说话,林景墨却笑道:“他拍武打?就不知道对手行不行,别一会儿导演还没说卡就给打完了。”他顿了顿,又问道:“真打假打?” 要是假戏成真,他还得倒贴钱赔人家医药费。 小吴苦着的脸总算笑了,“真幽默,赶紧进去吧。” 影棚里化妆师正在给景年补妆,手里的一本台词都快被捏皱了也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就如小吴说的那样,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涨。 导演没收了所有人的手机,坐在一堆演员中间说道:“你们都是演员,如何控制情绪是最基本的常识,我不希望最后是因为演员不行而导致我弃了这本剧。最多在休息十分钟,调整好心态开拍。” 林景墨接过戏服,往景年腿上踹了两脚,调侃道:“林二少爷,你也有颓丧的时候?不像你脾气啊。” 林景年拿开剧本,仰头靠在椅背上叹气,“当明星这么多年,头一次被骂得这么惨。哥,要不你去开几百个小号帮我骂回去吧,看着就心烦。” 都说百炼才能成钢,可这炼得第一回 确实是最难熬的。 林景墨笑得极其没心没肺,他调侃道:“帮你骂的人多了去了还用得着我?你这是只看谩骂不看喜欢,典型的自我否定。” 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换上戏服,拉过张凳子说道:“你看看那些前辈,在好的人都有被骂的时候,可他们哪一个像你现在这样的。” 林景年颓丧:“道理我都懂,可看到了还是难受。尤其那些骂架还带家属的,我真是……” 景年的良好教育比他要扎实的多,从小当童星,脏字儿基本不带半个。小的时候但凡谁敢骂他,用不着他还嘴,他哥铁定第一个冲出去干架,以至于两兄弟在这方面成了两个极端。 一个怼人好比棉花糖,一个怼人宛如机关枪。 不过当了明星就不一样了,尤其还是景年这样的一线大人物,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焦点,被骂了还嘴指不定又会闹出许多事来。只能哑巴吞黄连,有苦自咽。 这种时候林景墨就开始感叹自己是个素人,谁怼骂谁,也没人在乎。他拍了拍景年的肩膀,然后指着另一头去换戏服的洛川道:“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胡诌道:“这人看着身强力壮,那方面不太行。” 景年顿时来了兴致,八卦道:“你试过?怎么个不行?” 让人情绪转变的最好方法,大概就是说一个能引开他注意力的东西。林景墨一看方法有效,立马吹嘘道:“我还没开始呢,他就老喊不行。” 林景年贼笑,侧头看了眼换好衣服出来的洛川,忙推搡道:“来了来了,赶紧干活吧,一会儿结束了你在跟我说说。” 兴致上来了,心思也不在谩骂上,这拍戏的效率蹭蹭地就开始往上涨。林景墨笑叹,谁能知道一个明星拍戏时心里都在记挂点儿什么玩意儿。 他把配角的台词看了看,差不多记住后就跑去洛川边上坐着,正好小吴也在。他把饮料递给洛川,盖子刚打开又很不客气地拿回来喝了一口。洛川也不介意,林景墨喝完后仰头一口气给喝干了。 两人动作自如,完全没想着要避讳。这可把一旁的小吴给看嫉妒了,整理着道具愤愤不平道:“撒狗粮也稍微注意点儿场合。” 林景墨笑道:“不当着人的面儿怎么撒。” 小吴翻了个白眼,忽然担心道:“下午的时候彤雅会来,最近因为女一的事跟景年强行炒成了CP,我真怕会有粉丝来闹事。你也知道,明星能一夜成顶流,也能转眼摔成浆糊。” 林景墨左右翻转着手里的空饮料瓶,乐道:“景年糊了也没事,家里还有亿万资产等着他继承。” “你有点儿良心好不好,都这样了你还调侃。”小吴拿过整理完的道具,满脸愁容地赶去拍戏的地方。 他转头看了眼一直不吭声的洛川,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顺手拿过他的剧本翻了翻,顿时气结道:“凭什么!” -- 第119页 他刚才只顾着看台词都没看角色,现在才发现,洛川的对手居然是他!而且他演的还是个调戏女主的禽兽!洛川作为景年戏里的保镖,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三两下把他打废了,他还得跟人求饶喊两声爷爷! “不是我说,这网上骂编剧真是没骂错!人都调戏女主了,为什么见义勇为的却是男主的保镖?”林景墨反手空投饮料瓶,正中三分。 洛川笑得好看,说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有保镖为什么要亲自动手?保镖工资也不是白给的。” 林景墨合上剧本,一时间居然也无法反驳。他靠在洛川身上,哀怨道:“那凭什么我是坏人,反过来我打你也成啊,我看起来很坏吗?” 洛川掐着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佯装认真观摩后评价道:“导演挺会看面相的。” “滚滚滚。”林景墨坐直了,他搓了把头发转移话题道:“那个彤雅,你打算怎么办?如果真是背后要对付你的那位,总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打起来吧?而且她现在是个出名演员,硬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拿她没辙。” 洛川摸了摸右手上的红绳,沉声道:“两道请愿完成,我的神力恢复了一些。如果她真的是,那就一定会动手。” “你这么肯定?” “这个人一直都在阻止我恢复神力,一旦我的感知恢复便能知道此人的本相。”洛川顿了顿,叹道:“只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杀我。” 去世多年的鬼魂开口,开阴司,放结界,将恶鬼制成傀儡,弑神。这些逆天而行的事,必然是要遭到反噬。谁会如此不惜代价的要取他性命,为了什么,死了之后又能得到什么,不得而知。 林景墨从裤袋里摸出那瓶助眠精油递给洛川,“你看看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猫腻,每次我一闻就做梦,还做得特别真实。 之前我去网上看了其他一些用过的人,大多情况都跟我差不多。说是做梦会变得特别真实,痛感也好,感触也好,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是在做梦。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能自控。” 洛川拧着眉打开瓶盖闻了闻,一阵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在两人四周。 林景墨赶紧用衣服捂着鼻子,他真怕自己转头就睡过去。他闷声道:“我加了之前在废弃医院被你救下的博主私信,他说除了真实外也没什么了,梦里的脾性行为,所有的事情都只能感受而不受他控制。” 他侧头吸了口新鲜空气继续说道:“可我不一样,梦里的我完全受我控制,想说的话,想做的事……” “那也只是个梦。”洛川盖上盖子,把精油还给林景墨,打断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提炼了雪柳的香气。” 林景墨挥了挥这些让他想睡觉的残留香气,放下衣服喃喃道:“一会儿跟彤雅对戏我打算在手上抹点儿试试,当时开阴司的门用的就是这东西,说不定碰到后能让她原形毕露。” 但毕竟助眠精油本身就是彤雅公司制作的产品,万一成不了他必须得赶紧洗手。 说话间,场地外便来了辆小型房车,彤雅一身红衣从车上下来。几乎相隔没两分钟,又有一辆保姆车停在了房车后面,是先前被叫去做专访的玄光。 两人一前一后也真是赶巧了,幸运的是,并没有记者跟粉丝跟来。 导演手里的这场戏正好结束,拍了拍手示意众人休息。彤雅跟玄光都相继带来了慰劳的饮品,助理上上下下搬了差不多有七八趟。 碍于上一次洛川无顾挂断玄光的电话,林景墨看到这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本以为会尴尬收场,没想到玄光不计前嫌,依旧是满脸热情地过来跟他打招呼。 玄光递给他一瓶饮料,笑道:“哥哥上回的电话挂得好快,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 林景墨干笑一阵,一旁的洛川果然已经变了脸色。 玄光看向洛川,笑得满脸阳光的递了一瓶饮料过去,他道:“我只是想约哥哥吃个饭,你应该没意见吧?” 第60章 居然没死(二) 洛川把林景墨往他那儿拽,满脸阴沉道:“他没空。” 玄光没搭理洛川,转而冲林景墨哀求:“哥哥,答应我吧……” 林景墨犹豫着,避开洛川要吃人的目光:“……好啊。” 洛川:“……” 玄光见人答应了,便拿着剩余的饮料去给其他工作人员分发。 林景墨看洛川那副快要爆发的脸,赶紧安抚道:“免费的饭干嘛不吃,到时候你也去,当着他面撒狗粮不就行了?” 洛川皱眉,听不出什么情绪,“你随便。” 远处的影棚下,小吴跟几个助理在帮忙发饭盒。林景墨顺势拉着洛川去棚子底下拿饭,刚打开饭盒盖,就看到景年满脸兴奋地过来。 他喝了口玄光给他的饮料,脱口而出劝道:“哥,我刚查过了,有时候身体不行跟吃有莫大的关系。你让嫂子多吃点秋葵、羊肾……唔唔……” 林景墨连忙捂住这小子的嘴,横眉竖眼的提示他闭嘴。回头时,洛川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他忙打圆场道:“我……就是想以形补形,你不要误会。” 洛川没应声,管自己拆了竹筷吃饭。林景墨松了口气,放开景年挨着洛川坐下吃饭。几人沉默一阵,乘凉的棚子下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 第120页 林景墨往嘴里快速巴拉着饭,就在他以为这事算是过去的时候,洛川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为师一次最多也就三小时,你若是不满意……” “……咳咳……”林景墨闭着嘴怕饭喷出来,不想弄巧成拙,米饭全呛进了鼻腔。一时间脸红脖子粗,拿着双筷子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而一旁的景年就好似被打开了话匣,他无所谓地跟洛川探讨道:“三个小时,这么久!”他踹了一脚呛得不能说话的林景墨,“哥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三个小时才刚开始?那这要求也太高了点。” 林景墨拿筷子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拍,哑着嗓子道:“闭嘴!” 洛川自我反省,“为师尽量让时间在长一点。” 林景墨斜眼看他,一副这人在说话他就要动手的架势。 “你们在聊什么?”彤雅拿着盒饭过来,三个男人很是默契地集体闭嘴。 “不介意跟你们一起吃吧?”问是问了,不过也没想过等他们同意,自顾自地在三人对面坐下。 她跟三人陆续打了招呼,随后就一直将目光放在了林景墨的身上。她看了一阵,笑道:“不知道上回的精油好不好用?” 林景墨踹了脚洛川提醒这人注意,而后偷摸着往自己手心里倒了点精油,重新拿起筷子佯装给彤雅夹菜。 “用了,特别好闻,也很助眠。以至于我现在出门身上都是这股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大男人成天往身上抹香水。” 夹着的红烧排骨距离彤雅不过半寸,正要放下,一双筷子横叉过来,利落地挡住了他的手势。 洛川反手一夹,不动声色地夹走那块排骨塞进自己嘴里。林景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脸上倒是没什么表现,他笑道:“这是我夹给美女的,你要吃小吴那儿多得是。” 言闭,他又夹起一筷往彤雅那儿放,这次他有心理准备,洛川的筷子一过来,他便反手转弯让对方袭了个空。 洛川看着他,两人对视半秒,在四份饭盒上空为给一块排骨用筷子斗了起来。洛川手指修长干练,转了两圈筷身打向林景墨的手腕。林景墨避开,抬腿往这人的脚背踩去,这人几次跟他折腾都快把他磨出心得了。 林景年见势,赶忙捧起自己的盒饭往后挪了半寸。一段时间不见,这两人在饭桌上吃醋的本事似乎又渐长了不少。 彤雅不知道情况,只能帮着劝道:“那个,一块排骨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但显然面前的两人并未在意她说的什么,两双筷子缠斗着,越打越勇。洛川抬手拍下林景墨要撞向他的膝盖,筷子擦过林景墨手里的,一阵竹子敲打的摩擦声,掀起小片竹屑。 林景墨手里的筷子脱手而出,稳稳地射向了彤雅。彤雅惊叫一声捂脸,沾着精油的筷身擦过她的手背钉在地上。 因为力道太足,插着的筷子尾来回颤动了好一阵才停下。 两人互看,皆是一阵沉默。沾到精油的彤雅并未有什么不适,与林景墨一样,普通凡人一个。 林景墨赶忙扯了两张纸巾帮彤雅擦手背,嘴里抱歉道:“对不住,我跟这人就这样,讲不到三两句就动手。” 手掌里的精油全抹在了纸巾上,再往彤雅的手背上一擦,还是毫无反应。 难道是他想错了?还是这精油因人而异? 林景墨收回手,一边道歉一边把手上残留的精油全数擦净。 彤雅摆摆手,为缓和气氛笑道:“没事没事,一会儿你们表演武打肯定好看。”话说完,赶紧拿着自己的饭盒道别去了别的棚子底下吃饭。 景年吐了嘴里的骨头,夸赞道:“这回有进步,没掀桌子。” “……” “……” 一直到棚子四周只剩他两,林景墨才挨着洛川小声道:“会不会是精油没用,所以试不出来?” 洛川道:“不会,我在精油里加了现形的东西。” “那就不是她了?”林景墨叹气,顿时有种在瞎忙活的挫败感。 洛川看着远处在跟导演说话的彤雅,沉声道:“打出去的筷子力道不小,却未伤她分毫。” 林景墨顿了顿,“她避开了!”虽说洛川的神力衰减大不如前,可这身手本事却是实打实的。刚才那一招,彤雅捂脸躲避的速度很快,被碰到的手背也没留下红痕。 难道彤雅也是个练家子?还是真的只是碰巧? 洛川叹气:“只不过,确实是一身肉体凡胎,没有半分鬼气。” “那还需要试吗?” “不必了,一身凡胎,做不了那人做的事。” 导演跟几位配角稍微讲了一下注意事项,顺道让洛川在镜头前比划了几圈武打的手势,确定没问题后便让几名演员就位。 彤雅一身白色连衣裙站在偏僻的公园里,时而娇羞时而期待地等着男主景年。天色有些阴沉,女主身后的灌木里藏着一名满脸猥琐的跟踪狂。 镜头从女主的面容慢慢移动到灌木里的一双眼睛,如狼似虎,充满了危险。女主向后走了两步,突然便从灌木里伸出一双手捂住她的嘴跟脖子。 镜头跟着推近,林景墨将女主摁在地上,捂着她的嘴开始念起了那该死的台词。 “生得这么漂亮,没人疼多可惜。” 说罢,他单手将女主的双手压与头顶,另一只手则暴力的撕扯着女主的衣服。也不知究竟是他演得太过猥琐,还是彤雅太过入戏。 -- 第121页 从被强行撕扯衣服说着那些难听的话开始,彤雅的脸色便苍白惊恐,四肢不受控地胡乱抓挠。 林景墨的手臂上被抓了四五条指甲印,在愣神的片刻手掌松脱,彤雅一身狼狈哭喊着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段操作跟剧本里写得不一样,可是导演没喊停他便不能停,于是骂了句龌龊地脏话,抓住彤雅纤细的双手重新按回地上。 连衣裙的肩带被撕开,彤雅在力气上比不过他,慌乱中喊的话也没按剧本走。 “畜生!我会杀了你们,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彤雅哭喊的模样就好似真的被猥琐了一样,她瞳孔剧缩,看着林景墨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跟痛恨。 林景墨被她的演技折服,刺啦一声,他撕开了白色连衣裙。彤雅惊叫,开始奋力顽抗,林景墨本就不是真的猥琐男,这么极力反抗一时间还真拿捏不住。 彤雅惊慌失措地向后退缩,林景墨笑得猥琐,他扯开自己的衣领往退缩的女主走。只要在坚持个两分钟,等他扑到女主身上的时候洛川便会出现,然后来一场英雄救美,他的戏份也就完了。 可当他奋力扑上去的那一刻,彤雅几近嘶吼的哭喊道:“渡玄!救我——” 林景墨被这一声吼的楞在原地,彤雅衣衫褴褛,抱着头不住地往后退,看似演戏,神情却好似在另一片场景中。 她哭喊着,求救着,一声又一声地叫着渡玄。她挥着手推拒,让那些记忆中的人滚开。 导演喊停的声音仿佛被她隔绝在外,她万分惊恐地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林景墨,神情不受控制地说着:“他们没有碰我,我是干净的,你相信我……” 林景墨双手微颤,握紧时关节皮肉发白,眼睛里不受控的布满了红色血丝。他还依稀记得,那个大火弥漫的营帐中,一身褴褛被欺负得浑身淤青血痕的女孩儿。 演员因为太过入戏而精神崩溃这种事并不少见,导演喊停后彤雅的助理便拿了件外套过去安抚人。 彤雅哭得声嘶力竭,宛如当初被他从北楚的营帐中救下的云萍一般。 林景墨的肩膀上落下一只手掌,强行将他的思绪从那场可怕的梦境里撕扯回来。他看着站在身侧的洛川,颤声道:“都是真的,那个梦,全都是真的……” 第61章 居然没死(三) 林景墨捂着头坐在棚子下休息,一场戏因为女主的情绪崩溃不得不暂且停下。导演为了不浪费时间,只好先拍其他人。 洛川叹气,坐在他身边安慰道:“都是精油在作怪,你不可被那梦魇牵着鼻子走。”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问别人。”林景墨喃喃道。 他知道渡玄的平生,体会过渡玄的所遇所难,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曾经所遭遇的那些过往。所以当他知道彤雅便是云萍,那个与他一道从火蟒村的厮杀中,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时,他再也没法将那个梦只当做是一场幻想。 洛川脸色阴沉,他握紧右手上那串红色编织绳,沉默着不再吭声。 林景墨冷静之后便开始胡思乱想,原本嫌疑最大的便是云萍,可云萍如今成了肉体凡胎的彤雅就不可能做得了弑神的事。 还是说彤雅知道所有事,故意演这一出来混淆猜疑?仔细想想,公寓里放着的邪神,一定要让他用的助眠精油,入门前差点要了洛川命的阴司公寓。 还有……那个请愿的消防员女儿,为什么这么巧都与彤雅如此接近。 林景墨拿过保温箱里的冰镇饮料,错开洛川径直向彤雅休息的地方走去。下了戏,这姑娘的心绪也平静了。 他把饮料借花献佛,抱歉道:“那个,刚才是不是我演得有点儿过了,实在对不住。” 彤雅尴尬:“没有,是我情绪激动了。” 两人言闭便是一阵沉默,林景墨放下饮料一时间也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可万一他问了彤雅不承认,岂不是显得他像个傻子? “你……生产的那瓶精油,自己也用吗?”林景墨琢磨半天只问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 彤雅看着他却答非所问,“那个洛川,不是好人。” “……” 林景墨万万没想到,彤雅的第一句说的便是这个,他顿时一股气血翻涌,毕竟他觉得好的人,哪里轮得到别人说不好。 彤雅看他满脸地不信,又再次说道:“这个人会要了你的命,他杀过你……” “你不用说了。”林景墨打断她的话,心里懊恼着转身便走。彤雅在身后叫他,他立马加快脚步,生怕多听一句说洛川不好的话。 该问的话没问到,但至少有一件事他很确定,彤雅虽是肉体凡胎,该知道都知道。这人讨厌洛川,无论是梦境里还是现在,即便做不了弑神的事,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回到先前的棚子底下,洛川正在帮着整理一会儿要用的道具。见他回来了,问道:“怎么丧着个脸?道歉被骂了?” “没什么。”林景墨顺手拿过饮料喝了大半,他仰躺在景年休息的躺椅上,侧头看着洛川手腕上的红绳,突然问道:“师父,你以前的徒弟……后来去哪儿了?” 洛川的手势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说:“老死入轮回了。” “那你从前跟他是那种关系,他轮回后就没想过去找他?” -- 第122页 林景墨这话问得刁钻,在他的脑子里,洛川从前的徒弟就是渡玄。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今生他当了林景墨,洛川依旧会来找他。 而在洛川的嘴里,他曾跟自己的女徒弟好过,直到现在都还带着他女徒弟的姻缘绳。一个跟女人好过的直男,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就对他时不时的暧昧,鬼才信。 谁想洛川满脸的落幕,喃喃道:“找过,没找到。” 林景墨想得坚定不移,可真的听洛川这么说顿时一股气上来了。他坐直了身体,声音高了八度。 “没找到你就来找我?那要是现在又找到了呢?你是不是会跟着你那个女徒弟走啊?” 两人每次触及这种吃醋的话题时,基本最后都是打着哈哈收场。要么他哄着洛川,要么洛川让着他。 他本以为这一次也是,却不想洛川别过头,看着手里的道具说道:“是,如果碰到了,为师便带着她走。” 林景墨拿起边上的饮料瓶砸向洛川,洛川根本不用看方向,顺手接住。 “我在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出现了你怎么着?” 洛川叹气,“我们……还是只当师徒的好……” “狗屁师徒!”他一把拽过洛川的衣领,气血上涌,“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我林景墨长这么大从不知道什么叫怕!你吃我得住我的,咱俩好得都能上床了你现在跟我说只当师徒?” 他叫嚣着,完全忘了周围还有其他人。洛川看了眼目光投向这边的彤雅,拽下林景墨的手,说道:“为师……也许该走了。” “洛川,你别逼我。”林景墨强行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他转而放低态度:“你要是不喜欢我提你以前的徒弟,我以后不提了成不成?是,我这人脾气是不太好,可你也用不着说两句就闹着要走。” 他从没这么跟人说过软话,他拽着洛川的胳膊:“我以后不问了,你也别跟我说这些扎心窝子的话行吗?” 洛川把目光拉扯回来,正要开口,林景墨立马打断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只是为了杀你?万一他要杀的人是我呢?” “……” “山体滑坡,二丫小区,火灾,阴司公寓,哪一次我落下了?我这人脾气差还容易得罪人,说不定那人就是冲着我来的呢?” 洛川好似有些被他说动了,他循循善诱:“那晚喝醉酒我去爬防盗窗,如果不是你及时抓着我,我很可能已经摔死了。 好好的防盗窗怎么这么巧就螺丝脱落?还有那瓶让我做梦的精油,他们为什么不给你只给我?” 洛川沉默一阵,妥协道:“只要你不在碰那瓶精油。” “我一定不碰!”林景墨松了口气赶紧保证,他犹豫着问道:“那你……不走了吧?就算碰到……”他又想提那个女徒弟了,话说一半赶忙闭嘴。 洛川笑道:“嗯,不走。” 林景墨无语,一边感叹洛川是个混蛋,一边又嫌弃自己这种倒贴的可耻行径。真是前世作孽,这辈子让他碰上这么个气死人的赔钱玩意儿! 拍戏结束,导演给演员们拉了个群方便随时通知,彤雅私下主动加了好友,林景墨想了许久还是同意了。 他开车送景年回去,一路无言。景年立马感受到了两人之前那种微妙的气氛,于是道:“其实吧,吵架都是常态,哪有情侣之间不吵架的,关键这吵了架得交流,多说说话自然就好了。” 林景年的思路还卡在先前两人吃饭时讨论的时长问题上,“有时候身体这方面对于生活而言确实挺重要的,但也不能要求太高。哥,你说是吧?” 林景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摸着方向盘应了句:“什么要求太高?我从来就没什么要求。” “还没有要求?就你这么着,我嫂子迟早得死在床上。”林景年眼睛都快瞪圆了,三个小时才只是开始,这不是要人命么。 洛川:“……” 林景墨的心思压根儿就没跟上景年的节奏,他到现在还满脑子想着洛川随时会走的事。 他随口答道:“死就死了,死床上也好过死在外头。” 洛川:“……” 景年:“……” 一直到林景年下车,这车子里的气氛都没因此而缓和,甚至有种越发死寂的错觉。 回到公寓,林景墨就把精油藏到了沙发底下。洛川这里看来是不能在提了,多提一个字都像是在赶这人走。 他坐在沙发上胡乱地按着电视,洛川便在边上无声地陪着。越是不想他知道,他就越是想知道,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彤雅说洛川杀过他又得从哪里说起? 今天在片场,他甚至做好了会出事的准备,但因为彤雅的情绪崩溃反倒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是巧合吗?还是他想错了?彤雅讨厌洛川,云萍痛恨火神,所有的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真相。 等等,在上一次梦醒前,渡玄被神界的两位战神用长枪刺穿了身体。他痛苦万分的第二次死在云萍面前,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云萍会怎么想? 一心向着火神的渡玄被施以火刑,活活烧死。好不容易再次重逢,还没感慨死而复生的喜悦又被火神身边的人绞杀。 如果他是不知情的云萍……他一定会恨死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火神。 那就说得通了!云萍因为渡玄的死满身怨恨,所以杀了那些对他不公的百姓,剜走凡人火种,用这种邪魔歪道与火神对抗。 -- 第123页 可他那身突如其来的黑色邪气又要怎么解释?当时的云萍,身上可是什么也没有,而且,那时候的云萍明明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思绪流连到那个站在尸体下浑身是血的云阳,难道是玄光?可动机是什么呢?因为他举手之劳救过这小子,还是因为对于他被冤枉后的愧疚? 一个屁大的孩子,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要真有这本事,当初也不至于被欺负得那么惨。 他犹豫地看了眼洛川,问道:“如果凡人要剜人真火,该如何剜?” 洛川没吭声,林景墨也不敢多问,可就当他以为洛川不会回答的时候,又突然出声道:“凡人做不了,歪门邪道一旦做了,光是反噬就能要了他的命。” “凡人做不了,那便是神界的人了?”难道真的是苏安?他好奇道:“你在神界得罪过谁?” 洛川脸色凝重,林景墨知道自己又问多了,赶紧岔开话题道:“您老还不睡呢?都快一点了。” 洛川道:“我守着你。” “我有什么好守的。”林景墨狗腿道:“要不我给师父您泡杯热牛奶,喝完然后上床睡觉?” 洛川道:“牛奶可以,睡觉就不必了。” 林景墨赶忙去厨房热了热牛奶,还没来得及双手奉上,就看到洛川疲惫的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瞧瞧,都累成这样了还跟他嘴硬。下午之后的戏基本都在拍洛川跟景年,导演觉得洛川的武打好看,愣是让他来来回回地打了几十场,把之后的镜头一口气都补全了。 现下这么熬着,估计就是信了他那句“也许是来杀他的”鬼话。他喝光了手里的牛奶,放轻声音坐到洛川边上,而后将这人放在肩上靠着。 他摸出那瓶藏好的精油,原本只是想闻一闻,谁知道打开瓶盖后打滑,愣是撒了半数在裤裆上。他暗骂一句,伸手去扯茶几上的纸巾,脑子昏昏欲睡,晃了晃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耳边隐隐能听到一些惨叫跟悲鸣。 “快,带着渡玄走!别让这些贼人拿到钥匙……快啊!” “爹……你流血了……” “走……” “怎么回事!天上破了一个洞!” “火,是天火!” 林景墨手里的纸巾跌落,捏着精油瓶子的手无力地耷拉在沙发上,将仅剩的那点儿全数撒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说: 精油不用烧不用抹,全靠林景墨撒~ 另外,这三个人但凡在车上交流,没一次是在同频上的ORZ 第62章 居然没死(四) “渡玄!快跑——” 林景墨被一双大手猛地向后推去,毫无防备地摔在了稻田里。天上如同火烧一般,在火蟒村的上空拉开了一道宛如岩浆地狱般的裂口。 无数的火焰砸向村子,砸向村民,也包括将他推开的父亲。火球像道利刃,将人们的身体穿透灼烧,惨叫悲鸣,不绝于耳。 北楚的贼人趁此进犯,一边感念火神助力,一边将存活的人全数斩杀。林景墨哭嚎的爬向被砸穿身体的父亲,他用手拍打着那些火焰,却只是徒劳。 他慌乱的手被父亲捉住,留着最后一口气对他道:“保护好钥匙,务必找到援军,走……” “不走,爹,我不走……” 握着他的手逐渐失力,他被一股大力拽住了胳膊,是来抓他们的北楚贼人。 “放开我!畜生,放开我!” “放开——”林景墨喘息着坐起身,满头大汗,脸色煞白。他心跳如擂鼓,仿佛还在那场天劫的噩梦中。那是他们被北楚抓去囚禁地前夕,是渡玄时不时就会梦魇害怕的过去。 他抬眼看着四周,是一间叫不出名字的庙宇,原该放着神像的地方塑着一座拿着长刀的泥像。做工粗糙,很多地方甚至还留有指纹印记。 长刀他认得,可这握着长刀的神像却是半天也没认出来。低头看,一身白色神袍穿着于身,长发滑落,带动着头上那串绑发的银铃。 他又成了渡玄,重新回到了那个战乱的年代。他拉开衣襟看向那处被战神刺穿身体的地方,完好无损,甚至连道擦伤都没留下。 他没死,被那般穿透了身体之后居然没死! 咚—— 庙外一阵声响,云萍手里提着的水桶摔翻在地,她红着双眼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听到动静随之而来的还有云阳,只是这小子如今的身形,竟是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在仔细看,云萍也从少女长成了女人。 “火神没有骗人,你真的会活过来。”云萍哽咽地说了一句,而后大步流星地进来将他紧紧抱住。 另一边的云阳也是一样,他身形微颤地说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夜幕降临,几人围着一簇火堆而坐,除了最先看到云萍跟云阳外,还有一个半大的小和尚。 这小和尚看起来也就当初第一次见云阳的年纪,说是流浪到这里,看着可怜就收下了,暂时住在这庙里。 他看着面前的火堆愣神,此一招梦醒在回来,竟是已经过了八年。而眼前这座看不出是谁的庙宇,竟也是立给他的。 渡玄被战神斩杀后,洛川因重伤火神逆天而行等等罪名被捉回神界,之后如何谁也不知。只是没多久,那好了伤疤的火神空冥降世,他扶持北楚,救治被剜火的百姓与危难。 -- 第124页 百姓为感念火神救世,将原本洛川的神庙全数改为了空冥的。朝拜,香火,与当初被灭国的原梁有过之无不及。 人们忘了洛川,也并不记得大难时同样在救助的其他神明,只记得火神空冥的战绩与恩德,念及神明一人救世苍生。 即便是如今围坐在身前的这一圈人,夸赞的也是如今的火神。 云萍给他盛了一碗熬好的粥,笑道:“当初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时隔半年火神降世,他告诉我为你塑庙供奉香火,等时机到了你便能重生。” 她抹了把眼泪,“八年了,你真的活过来了。” 林景墨沉着张脸,要说活过来倒也不算,只是没有魂飞魄散罢了。火神空冥一心要他死不要连累洛川,又怎么会突然大发善心的教云萍起死回生的法子,十有八九是洛川做的,也不知道这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想想后世能在遇到这个人,至少能确定洛川没有因此而被贬。会不会,就是在这个时候去当得厕神? 他又将目光放到云萍身上,凡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鬼气也没有反噬的黑气。在看边上变成大小伙的云阳也是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难道……是火神空冥?为了把洛川拉下台失去人心,所以干了这一系列的操作? 也不可能,要真是这样,以洛川现下的本事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林景墨想得头疼,他端着粥碗喝了一口,突然冲那个时不时看他的小和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和尚还挺乖巧,回道:“八岁,我叫清法。” “噗……”林景墨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 清法!苦岩寺主持!?他急于求证地跑到庙外看了眼四周景象,与当初那个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寺庙差的十万八千里。 天可怜见,想不到再次回来,居然能碰到主持小时候!他又问道:“你在哪里出家?是不是一个叫苦言寺的地方?” 清法满脸震惊地看着他,“施主是如何得知?苦言寺原是供着另一个名叫洛川的火神,师傅说即便换了神明也不可砸毁神像。谁曾想,半个月前天上落下一簇天火,死的死烧的烧,我也因此只能流浪至此。” 天火砸洛川的庙,这空冥是真要洛川毫无信徒?难道真的是他?那火蟒村的天火会不会也是空冥砸的? 也不对,空冥是在他被提上神界的时候上任的,时间对不上。而且,他都已经上任成了火神,何苦要将洛川赶尽杀绝?就因为打了一架打输了?怎么也说不通啊。 他看了眼小屁孩模样的清法,只好胡诌道:“额……我好歹也是个邪神,掐指一算就算到了。” 想想出事时的场景,他忙又对云阳问道:“八年前城墙上的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是你杀的吗?” 云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哥哥怎么突然这么问?若是我杀得又如何?” 林景墨被这小子的话给问倒了,是啊,要是他杀的又能怎样?即便云阳承认了,就能证明当初北楚的大难就是他干的吗? 没有反噬没有黑气,他没有证据能证明云阳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你……看得到人身上的真火吗?”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如果真是云阳,又怎么会告诉他。 果然,云阳否认道:“哥哥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云萍忙打岔道:“好不容易重逢就不要在想那些不愉快的,我们如今都活着,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是了,他们都还活着。云萍跟云阳跟他一样,都是本就该死的人。空冥也好,苍梧也罢,神界为了导正洛川曾犯下的不该,想尽办法的要让他们重入轮回,又怎么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甚至还教云萍如何将他破碎的魂魄重聚? 说话间,云阳忽然站起身对几人道:“看到哥哥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娘应该也下戏台了,我得先行一步。” 林景墨茫然,云萍解释道:“如今北楚接纳了原梁迁徙过来的百姓,我们都找了活计,这里的百姓也都挺照顾我们的。” “是吗,那挺好啊。”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有人伤亡,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云萍道:“我如今跟云阳的母亲住在一块儿,偶尔也会帮着上台唱两曲。”他顿了顿,说道:“我想明白了,人总不能一直抱着仇恨活下去,能活着,便是最好的结局。” 林景墨笑道:“你能这么想也不枉洛川救你一场……” “洛川?”云萍愣怔片刻,很快又笑道:“我虽信神,却并不懂其中门道。如今火神空冥救世苍生,我便同其他人一样信奉,反正,终归都是火神,也不算是违背火蟒村的祖训。” 她站起身拿起先前打翻的那只水桶,冲他道:“我得赶紧回去了,若是太晚了我一个女的也不方便。” 林景墨忙说道:“我送你。” 云萍笑得好看,“好。” 时隔八年,北楚的城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一回离开,街道因为大战被烧毁,百姓因为被拿走真火而成了疯狂的傀儡。 如今在看,房屋繁华百姓康健,确实大不相同。即便是现下入夜,也同不夜城一般灯火通明,川流不息。 他看到了街道不远处的火神庙,就像后来看到的苦岩寺一样,里面首座的正是空冥,还有不少百姓到了这个时间点也一样捧着香火进去供奉。 -- 第125页 他不禁问道:“北楚从前不兴神鬼,如今怎么这么相信?” “自然是火神显灵了。”云萍在描述的时候,脸上满是崇敬:“北楚打赢仗之后,陛下便下令要建火神庙了,后来火神现世救万民于水火……” “知道了。”林景墨语气平淡的打断云萍的滔滔不绝。他不是觉得如今的火神不好,只是觉得人们忘了曾经的洛川,让他心里烦躁。 云萍没在说话,扯开话题指着右侧一处人满为患的戏园道:“那里就是我现在干活的地方。怪了,都这个点了怎么还这么多人?” 林景墨放眼望去,那些围在院子门口的人不像是要进去看戏的,倒像是在围观。他跟云萍匆匆上前,还没挤进人群,便听到里面吵嚷的声音。 戏班班主满头大汗,颤巍巍地站在一名身着华服的男人身前,恭维道:“苏大人,我这园子里来看唱戏的都是些看客,戏子只唱戏不卖身,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再者,这戏子年岁也不小,儿子都能成家了,我要卖给你这多说不过去。” 林景墨挤进人群,腰侧的长刀挂着不方便就只好拿在手里。 园子里被班主劝说的男子约莫五六十,一身富贵像个生意人,左手摸着茶盏,右手把玩着两颗核桃,体态肥硕,个头也极其壮实。 身边跟着两排家丁,满脸凶悍,体态彪悍,一看就知道是些练家子。 被这男人强行要买的戏子不是别人,正是云阳的母亲。这女人确实生得漂亮,即便如今的云阳已经十八,也依然风韵犹存肤白貌美。要说她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云阳满脸怒容地站在他母亲身前,脚边是一些被气愤下踢开得银子。他手掌向后摸索,探向了一把匕首,看那狠劲,随时都有可能冲过去杀人。 男人听完班主的话,喝了一口茶随手盖上盖子,他笑道:“你可想清楚了,我给的这些钱就连妓院的花魁娘子都够买的,何况女人跟儿子我都要,必定不会亏待他们娘儿两。你若是不识好歹,恐怕,这戏园子能不能开到明日都还难说。”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时间比较早,主要想推一波新文《本太子想活》,主写感情线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第一章 可能有点虐,但相信我,是个小甜饼~(づ ̄3 ̄)づ╭?~ 第63章 怪事再现(一) 林景墨不禁好奇,冲云萍问道:“这苏大人什么来头?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他?” 云萍此时没什么好脸色,愤愤不平道:“这姓苏的本是我们原梁人,从前是个王爷,后来原梁大难带着大笔钱财逃到了北楚。逃的时候,妻妾孩子一个也没带,就带了打手跟钱” “原梁的王爷?北楚的陛下竟然没杀?”林景墨挺好奇的,毕竟两国交战那会儿,有点官职的基本都杀了,留下的全是些平民百姓而已。 “原本是要杀的,不过这姓苏的经商头脑极好。北楚如今有半数的进账都是靠他赚来的,每年光是利润都够养活好几个城,陛下哪舍得杀这么颗摇钱树。” 云萍说话的声音不大,不过就近围观的百姓倒是也能听见。于是也忍不住八卦道:“这姓苏的经商头脑好,无权无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陛下自然是要留着的。就是这人品实在不敢恭维,就今儿这出强买戏子,连着半年都发生好几回了。” 另一名妇人也忍不住感慨道:“哪里止戏子,还有那青楼的妓子,赌场的姑娘,但凡见着好看年轻的就买,家里妻妾成群也不嫌累得慌。 不过以往都是要的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今儿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要,有儿子的妇人竟也要买。” 林景墨乐了,这是见着好看得就买,都不挑食了?不过也是奇怪,按照他理解的,像这样有钱的大老板要什么美女没有,何苦要用强的?还都是些如今看来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身份。 赌坊、戏园、妓子,一般的大户人家哪会去这些地方讨老婆,哪怕是个妾也得身世清白,更别说还带着个儿子的。 但很快,边上八卦的几人就帮他解答了,先前说话的妇人感慨道:“有钱又有什么用,我听说,这苏大人在那方面有怪癖。女人进了他家的门,用不了多久就会死状惨烈的被抬出去。 前些日子我男人去后山砍柴,你们猜怎么着,就半年前娶进门的那位花魁娘子,皮开肉绽的死在荒山野岭。也不知道被丢了几日,看到的时候,身上都被豺狼虎豹吃得面目全非了。” 众人听后一阵嫌恶哗然,林景墨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仅仅因为会赚钱就能这么无法无天,草菅人命都没人管,看来这北楚的治安也称不上有多好。 几人正说着,那拿钱跟班主要人的苏大人忽然两眼一瞪地看向人群中的云萍,兴奋道:“妙啊,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美人儿,难不成也是戏园子里的?”他冲身后的几名家丁道:“去,把这姑娘给我带进来,本老爷我一并买了。” 周围八卦的人顿时自觉地散开两侧,林景墨拿着长刀将云萍护在身后,他笑道:“苏大人怕是强抢民女惯了,谁的人都敢碰?” 苏大人将林景墨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震惊道:“你这衣服跟刀……” 经这苏大人一提醒,周围围观的百姓才重新将林景墨打量一番。 如今火神空冥在北楚也算得上是个赫赫有名的神,不用多说,就他这一身神服也能让人明白身份不同。何况这苏大人还是原梁过来的,手里这把洛川的长刀必定认得。 -- 第126页 不想这姓苏的看了一阵后,忽然笑道:“如今真是阿猫阿狗都来当神了,不过穿了件火神的衣服又能说明什么?何况我要买的人可都是些不归神明管辖的女子,你这假神仙,是不是没把规矩都背明白?” 神明不能管的人?林景墨顿了顿,怪不得这人专挑这些女子下手,原是明白他无论怎么造孽,都不会尝到该有的报应。 林景墨笑得好看,他将长刀抵在地面,乐道:“神界的规矩我向来不看,也是赶巧,本神别的不管,专管别的神明管不了的事。”他磨砂着刀柄,目光中满是邪气:“不信你就试试。” 言闭,他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原该过来抓云萍的两名家丁身上顿时燃起一片蓝色火焰。 家丁惊慌失措的后退惊叫,火势不大烧不死人,不过用来吓唬人倒是足够了。 “你,你……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苏大人以及那些看着凶悍的家丁皆是一阵向后退缩。不仅如此,围观的百姓也同样害怕地往外跑,甚至还有人嚷着妖魔降世要赶紧去火神庙请火神显灵。 林景墨的身上布满黑气,如同八年前一样,突如其来,恐怖如斯。 苏大人颤着手指,说话的声音都变软了,他着急忙慌地从怀里摸出一块雕刻成空冥模样的火神像。好似断定邪不能压正,举着神像对准林景墨。 “火神显灵,妖邪不可进犯!” “火神?”林景墨觉得好笑,他挥出一掌火焰,将苏大人手里的神像打飞。“都是原梁过来的,火神是谁,这么快就忘了?” 他笑着蹲在苏大人的身前,右手把玩着两颗火种,威胁道:“就算你真能把空冥叫下来,我也一样照打不误。” 言闭,他走到大街上,对着不远处那座塑着空冥的神像猛地拍出一道红蓝交错的火焰。火珠子碰到神像转瞬炸裂,将一座好好的神像打的四分五裂。 这一刻他竟是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他侧头看向院子里退缩的苏老爷以及家丁,勾唇笑道:“妖倒是不至于,叫我声邪神我倒是不反对。” 他深吸一口气,冲那群人平静道:“滚。” 在场的几人吓得脸色花白,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匆匆逃离。 云阳以及云萍等人皆是一阵瞠目结舌,谁能想到,这个受了火刑又重生的人,如今竟能有这般本事。 班主虽感谢林景墨的仗义相助,可一看这架势实在是不敢上前。倒是云阳的母亲,为了感谢做事便要向他下跪。 林景墨赶紧把人扶起,说道:“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膝下皆有黄金,感谢我收了,下跪大可不必。” 云阳一把抱住他,激动道:“哥哥,有你在,就是天塌下来我云阳也不怕。什么邪神,你就是妖魔我也跟着你。” 林景墨被这一抱抱的手足无措,他稍稍安慰了几句,感慨这小子无论是前世还是后世好像脾气性格都是这个样儿,害怕激动了老喜欢抱他。 不过一想到后世玄光对他的那点儿心思,这会儿反倒换他想退缩了。 云阳看着他:“哥哥讨厌火神吗?若是讨厌,我明日就将那些庙宇全烧了。” 林景墨搓着云阳的发顶,他虽然挺想这么干的,不过倒是不必,他笑道:“不用,若真要烧,我自己会动手。你……照顾好你母亲就行。” 他回头看了眼被他一掌烧得火光冲天的火神庙,怎么看都觉得洛川落魄是为了抬高空冥。这人就算不是幕后黑手,也活该被他报复。 顶替了洛川这么多神庙,还下天火砸了苦言寺,他就烧一间,不算过分吧? 邪神出世第一日便烧了北楚香火最旺的火神庙。这事传得很快,仅仅过了两日,他那间随手用泥巴糊的庙宇就来了不少人。 屠夫、妓子、赌坊老板,还有那些大大小小不归神明管辖的人,接二连三地来他这儿供香火。 说来也是奇,不过就几根燃香的事,每烧完一柱他都有种神力渐长的错觉。怪不得空冥要替换洛川,香火旺盛神力大涨,时间一长就算是洛川恐怕也不是对手。 他起身去庙堂后找了块还算不错的木头,拿着小刀三两下削出个大概的轮廓。怕这小木人刻得不像,完事后干脆在后边儿刻上了洛川的名字。 他把自己的泥像心口敲开一块洞,把这木雕藏了进去,在用泥土和上。如此一来,人们给他供奉时,也顺道是在给洛川供奉。 他喃喃道:“从前你护着我,如今换我护着你。” 云萍匆匆从庙外赶来,他避开那些供奉的人,一把将他拽到角落里,急道:“前两日那个苏大人,在家里暴毙了。” 林景墨拍了拍手上的泥渍,“那不是挺好,恶人有恶报。” 话音刚落他便蹙起了眉头,因为上一回看到的时候,这位苏大人身上的三把真火烧得极旺,不像是将死之人。 “好什么呀。”云萍满脸焦急:“那日你跟姓苏的不对付,百姓都是看见的。而且你还烧了如今最为旺盛的火神庙,没两天又死了北楚最能赚钱的商人,你……” 林景墨无所谓:“怎么,难道那些人觉得是我杀的?我杀人还用得着偷偷摸摸?” 云萍急得往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现在是不是你做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下令要抓你。除了这些供奉你的人,所有人都骂你是妖邪,山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兵,用不了多久就会上来拆庙!” -- 第127页 “来就来,火神我都不怕还怕几个凡人。” “凡人?渡玄,难道你要把他们都杀了?”云萍沉默一阵,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说道:“好,我云萍此生谁也不信就信你渡玄一人,你要作恶也好,杀人也罢,我陪你就是!”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一丢丢~~ 第64章 怪事再现(二) “我也没说要杀人,我……” 林景墨话说一半,目光对上了挑着两桶水回来的清法。 是啊,有那么一刻他竟只想到了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要顾及的人有很多,他的身边全是些妇孺。官兵来抓他,他大可将这些人打退,可对于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生活的云萍呢? 还有死里逃生的云阳母子,以及面前这个仅仅只是孩童年纪的清法,他们会怎么样?会因为他再一次变成逃亡的犯人,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抬头看了眼那座塑着他的神像,拳头握紧又松开,他重新爬上供桌,将那块埋在心口地洛川木雕取出。 对还在供奉的百姓说道:“都别拜了,赶紧下山,若是碰到了官兵,一律只说是路过。” 他跳下桌子,对云萍跟清法道:“弃庙,你们去山下的戏园子里躲躲,如果有人问你们认不认识我,一律说不认识。” “你……你要做什么?”云萍着急。 林景墨笑道:“一个庙而已,没了可以在建,他们要拆就拆。况且我本就不是什么神,有没有庙也无所谓。可你们不一样,你们如今在北楚讨生活,一旦跟权势的成了对立没什么好下场。” 云萍道:“渡玄,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我不怕吃苦,我……” “可是云阳母子呢?”他推了一把清法,“还有这个孩子。” 云萍红着眼别过头,一时语塞。 林景墨笑道:“放心,他们抓不到我。你也看见了,如今的我还有谁能欺负。”他把云萍跟清法往外推,“那个苏大人死的蹊跷,等这里结束了我就去查查。” 云萍还有些犹豫,一旁的清法倒是懂事,他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一块白玉吊坠递给林景墨。 他道:“放心吧,我去云阳哥哥那里躲起来绝不给你添麻烦。这个吊坠是师傅给我的,你刻的那个火神实在太丑了,还是用我的吧。” 林景墨接过吊坠,那玉石上刻的模样正是洛川。如此一对比,他的木雕确实有些不堪入眼了。 清法牵住云萍的手,拍着胸脯保证道:“云萍姐姐我会看好的,你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林景墨感慨地揉了几下清法的小光头,几日没剃度,上面长出了许多小寸的毛发。 “去吧。” 等人走完了,他把那块吊坠挂到了脖子上。说来也是有趣,上一回他带洛川的吊坠是在原梁废弃的火神庙,而这一次却是在北楚,他自己的庙里。 确定人都离开后,他也拿着长刀走了。确实,对于他而言,一个庙本就不能说明什么。 可当他逃到半山腰的时候却又猛地停住了步伐,他看到正在往山上行径的官兵,放眼望去,大概有几十人之多。 而这些官兵,神态木讷,动作迟缓毫无灵性。最要命的是,这些人的身上都只剩了一把真火。 时隔八年,因为他的出现这样的怪事也跟着再现。这能说明什么?说明对方真的是冲着他来的! 他着急忙慌得重新跑回庙堂,而后翻身趴在房顶上猫着。 在那些被剜了真火的官兵后方,他隐隐看到了一阵黑气。如果没猜错,那个幕后之人就在其中。 会是谁?云萍、云阳还是空冥? 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他一刀将人解决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洛川也不会因为这该死的混蛋整天担惊受怕,他也能讨个清白去神界,而不是被当成妖邪! 手里的长刀紧握,他看着那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官兵出现在庙堂前。虽没有意识,手里的动作倒是如出一致地砸庙毁神像。 八年前出现在月老庙的怪事并没有目的,人们只是被神力吸引下意识地赶来求救。而如今这些不同,他们有目的,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又为什么而来。 说来也怪,竟然都是为了来拆庙,陛下下令跟被剜火控制又有什么差别?难道…… 他深吸一口气,为了嫁祸! 无论是八年前还是现在,那个人都只是为了嫁祸!让人们认为他真的是妖邪,让神界以为这些频现的怪事都是因他而起? 那目的是什么呢?为了让他死?为了能有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让洛川放弃他,让他……与神界再无瓜葛…… 他在屋顶上压低了姿态,目光犹豫地看向那道越来越浓重的黑气。手掌拽紧了屋顶上的稻草,心跳飞快。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这个人,也许没有他想得那么复杂,仅仅只是为了保全洛川,他也许…… 思绪被一道黑气缠绕的身影打断,拽着稻草的手掌微微发颤。他哑着声音,喃喃地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潇竹风……”一个崇敬着苏安的状元郎。 在姻缘庙的时候,这个人就曾三百两式地说过,只是当时苏安跟他们一样在救人,所以下意识地就认为不是他。 苏安跟洛川乃是好友,还曾一度劝说让洛川远离他,只可惜谁也听不进去。当他看到洛川给他的姻缘绳后,便计划着想了这一出来将他赶走,让洛川死心,让所有的一切都回归最初的正轨。 -- 第128页 是这样吗?是他想的这样吗?可如果真是如此,当初苏安又为什么来帮他?又为什么要帮着洛川将他提到神界。 他大可在洛川被关禁闭时一刀把他解决了,反正是不归神界管辖的人,杀了也无所谓。何苦要这么大费周章,甚至牺牲百姓来让洛川对他失望? 他脸色阴沉,浑身冒着黑气的潇竹风指挥着官兵砸庙,目光言辞不带半分犹豫。指挥的手臂上纵横交错地出现了许多漆黑划口,有的地方甚至生疮流脓溃烂不堪。 这是作恶后的反噬,也就是常人所理解的报应。 他右手凝聚火焰,正要向其挥动的间隙,陡然间一阵心口绞痛。他疼得脸色发白呼吸不畅,好似被人用榔头捶裂了一般。 “操!” 他抱着身体侧躺在房顶上,透过破口的瓦硕向庙宇中看去。那些官兵正拿着斧子劈砍他的泥像,没两下,便四分五裂的碎裂在地。 那些斧子砍得明明不是他,却每一下都好似在将他凌迟。香火燃尽能助长他的神力,可也没人告诉他毁了神像庙宇就好似死了一回。 洛川…… 他紧握住脖子里的吊坠,难以想象,当初百姓毁掉千百座火神庙时,洛川究竟都承受了什么! 别说是供奉给他的神力消散,就连本身的神力也会因此而受到侵害。 神像没了,可潇竹风却并未停下,他指挥着傀儡去拆墙跟砖瓦。眼神木讷,甚至还带着一丝死气。 林景墨疼的耳朵轰鸣,头脑发胀,没多久便因为这股疼痛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那些被控制的傀儡已经走了,潇竹风也是。庙里被砸了个七七八八,只能庆幸他躲的屋顶没受到牵连。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神力,确实比原有的少了一些。他有些不敢想象,被砸了所有庙宇的洛川,此刻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纵身从房顶上跳落,然后疾步冲向北楚城内唯一一座财神庙。北楚不兴神鬼,如今这般兴起火神也只是因为打了胜仗跟亲眼见过空冥,所以其余一些神明的庙建的并不多。 都说凡人爱财,可北楚的百姓供奉财神的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财神庙里除了一些看管的人外,供奉的人几乎没几个。 他一脸凶神恶煞地冲进去,还没来得及赶人放狠话,那些仅剩的人便吓得跑出了神庙。 林景墨很是不客气的一脚踹翻苏安神像前的供桌,而后拔刀相向的架在神像脖子上,气结道:“滚出来!你要看不惯我就直说,何苦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见神像没动静,他立马凝聚火焰作势便要烧。 “别别!” 眼前闪了两下白光,苏安从神像里利落地滚了出来。他扶了扶有些凌乱的发冠,指着林景墨没好气道:“你什么毛病!刚活过来就来我这儿闹事儿!” “谁闹谁!你自己去问问你那位老相好。” 苏安正想在骂几句,忽然指着林景墨那身黑气惊叹道:“你怎么又……怎么可能!”他噎了半天,骂道:“你又去偷人真火了?” “放屁!”脏话骂了一半,林景墨愣住了,他看着苏安的脸不像是假的。难道……不是他? 他跳下供台,一把抓过苏安的衣领质问道:“洛川呢?他们告诉我,复活的法子是空冥教的,这人一心要杀我怎么就突然这么好心?潇竹风带着一票子傀儡来拆我的庙,是你指使的吗?是不是你!” 他的长刀带着火光抵在苏安脖子上,只要在前进半分,他就得背上弑神的罪名。 苏安是个管财的,与苍梧一样都属文神,身手是有一些,不过跟他如今相比,差得实在太远。 苏安两指抵在刀尖上,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刀挪得离他脖子远些。他无奈道:“你一句句问行吗?还有,我俩在一块儿最好不要用神力,免得让神界的知道了连我也一块儿罚。” 林景墨蹙眉,“什么意思?跟我待一块儿你会挨罚?你们神界究竟在搞点什么名堂!洛川到底怎么了?” 苏安身体向后仰,拽着林景墨的手从衣领上撤下,“还能怎么了,你如今被神界除名,非神即邪。与你为伍等同于跟邪魔打交道,要是被知道了少说就是一顿雷刑。” 林景墨撤了长刀,他挥手将财神庙的庙门紧闭,“洛川,是不是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求星星,求评论~~?(?>?lt;?)????? 第65章 怪事再现(三) 苏安支支吾吾得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林景墨重新提起刀做势便要往苏安的神像砍。 苏安忙制止道:“没有!他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林景墨看着他显然不信,毁了所有的神像怎么可能没事。苏安继续解释道:“本来是该有事的,只不过后来又没事了……” “说完整点儿!” 苏安叹气,破罐破摔道:“当时你偷了数百真火……”话说一半,被林景墨一个眼神给瞪的改口,“……以为你偷了数百真火,空冥召集众神要将你魂散,洛川不信就与火神打了起来。” 林景墨耐心不是太好,打断道:“说重点。” “重点不是马上就要说了么,着什么急啊。”苏安摊手:“空冥与洛川都属战神,不过武力上差了洛川太多被打得挺惨的。后来看到你被神器刺穿,洛川心急之下将空冥打成了重伤。” -- 第129页 说到这,苏安立马辩驳:“真的只是重伤,没有弑神!” 这部分,林景墨记得,于是道:“我知道,当时我亲眼所见。” 苏安:“可不知怎么的,等我们处理完受难的百姓在回去时,却发现空冥已经神陨了。” 林景墨满脸震惊:“神陨?”那就是死了? 苏安摆正被林景墨踢翻的供桌,而后一屁股坐在上面继续说道:“弑神不是小事,何况还是为了邪……”他顿了顿:“还是为了个不归神界管的人弑神,这必定是要受天罚的。” 林景墨对神界的一些说辞并不了解,问道:“天罚是什么?” “就是一道雷劈下来,把三魂六魄都给打散了。神界犯了错,要么受雷刑要么被贬入轮回,至今都没有哪个神受过天罚之苦。要知道,这一道雷下来,连六道轮回都省了。” 林景墨握紧双拳,脸色凝重,“那后来呢?怎么又没事了?” 苏安道:“因为……空冥又回来了……” 林景墨没懂,苏安满脸愁容道:“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空冥回来的时候神力大减,举手投足间也极为虚弱。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回来就是件好事,至少洛川的天罚不用在施行。当然,魂是不用散了,罚还是得受的……” 林景墨心都揪在了一块儿,他听苏安道:“两百八十八道雷刑……还有……” “还有什么……” 苏安:“还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了,反正现在没事……总之,只要你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还能安然无恙的当个神仙,可你若是还要纠缠他,我……我只能替天行道了……” 这话说得也真是够绝的,林景墨手里握着的长刀微微发颤。他竟不知道,那场对战后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哑声道:“我如何重生,空冥又如何愿意放我这个‘妖邪’一条生路?”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十有八九,是你那好师父做的。”苏安喃喃道:“我早就说过了,他这么护你,迟早要护出个祸害来。” 碍于他的这身黑气,苏安显然对他有着极强的敌意。苏安伸手探向腰侧的匕首,没好气道:“你还是快走吧,免得我……” 碰—— 庙外突如其来的一阵撞击将两人的谈话打断。 苏安从桌上跳下,皱眉道:“怎么回事?” 庙门被接二连三的撞击,门后的插削终是抵不住断裂,一大群拿着家伙的百姓,凶神恶煞地冲进神庙。 苏安一看是百姓,立马大袖一挥隐去身形。 这些百姓中什么人都有,上到老人下到孩童,有的拿着家伙,有的拿着鸡蛋烂菜。 林景墨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身上就被砸了一颗鸡蛋。起手的是个妇人,哭着骂道:“妖邪,害死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敢来砸神庙!” “什么人?我害死谁了?”林景墨辩解一句,那劈头盖脸的脏东西接二连三地向他砸来。 见他要上前,百姓立马举着锄头农具抵着他。 一个孩童哭着嚷道:“你害死我爹,我讨厌你!” 林景墨满脸的茫然,他甚至都不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而在众人的谩骂驱赶中,他总算听到了一句解惑的。 “那些官兵,前脚刚砸了庙后脚便在山脚暴毙,你根本就是妖邪。” “胡说八道,那是潇竹风,是……”他转身指向隐去身形的苏安,早已没了踪影。 后排的几个孩童手里点着炮仗,甩手扔在了林景墨身上。炮仗炸裂,神袍被炸出了破洞,皮肉也跟着流血翻飞。 百姓拿着锄头一哄而上,谩骂屈打,每一个人的脸上皆是厌恶与痛恨,他们让他滚,让他这个邪魔歪道滚出北楚。 林景墨抬手接住打向他的棍棒,他右手凝聚火焰,只要那么一下,这些叫嚷的百姓都会被他一把大火彻底烧灭。 冤枉,诅咒,更难听的话从众人嘴里不断的谩骂。他气结,手掌的火焰暴涨,正当要砸向这些凡人时,放在怀里的洛川木雕忽然掉了出来。 “洛川……”他唤了一声,蹲下身去捡。 不想手才刚伸出去,就挨了极重地一下棍棒。他哀嚎,紧跟着背上、膝盖,几乎没有一处不遭打的。 对付几个还行,或者说一口气全杀了也行,可他不能,他不能这么做。因为这些人命不该绝,他被骂着妖魔却不能真的将自己变成妖邪。 因为……他存在的意义,洛川让他成神的意义,是为了保护而不是屠戮。 他挥开众人,一身狼狈地冲出庙宇。依稀间,他还能听到那些人叫着他畜生,骂着他禽兽妖邪,一句胜过一句地让他滚。 期间路过街道,穿过城镇,每到一处他都受着人人喊打的妖邪骂名。他从没受过如此待遇,从不知道被万民冤枉唾骂竟是这般得难受跟百口莫辩。 冲出城门的那一刻,他甚至想过先去把潇竹风抓出来千刀万剐,可是形势所逼,他不得不暂且离开。 他跑到一片城外的渔村,满身狼狈,衣衫褴褛。他蹲在河边,从水面上看到自己这身宛如落魄公子的模样,不禁想笑。 笑着笑着,眼眶便红了。不是因为被驱赶,更不是因为气那些百姓的不理智,只是一想到洛川因他受的那两百八十八道雷刑,他便心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 第130页 可又有什么用,他不能去看,不能去遇见,更不能跟这个人再有瓜葛。他拽着脖子里的吊坠,哑声问道:“你一定疼死了……” 忽然间,肩膀上落了一只手,林景墨心惊地摔坐地面。是一个瞎了眼的妇人,她手里拿着一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冲他笑道:“饿坏了吧?快吃吧……” 他惊颤地看着妇人的脸,时隔八年未见,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早死在了原梁。可谁又能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再次遇见。 他噎着嗓子,看着这个像极了他生母模样的女人,想着那个在病房里瘦成皮包骨的模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色渐晚,他被女人带回了住所。屋子里不只是女人,还住了许许多多的难民。 林景墨大致看了看,全是些身有残疾的原梁百姓。说什么北楚接纳投奔的人,事实上,也只是接纳了那些身体健壮有用的,真正受苦受难的,却是被放在了这里任其自身自灭。 这些人里,有的患了重病,有的伤口溃烂不得救治,而有的,则是连饭都还没咽下就死在了异国他乡。 而这些人有个共同点,他们的身上没有真火也没有黑气。是真正被北楚驱赶,又被众神抛弃的可怜人。 林景墨低头看着手里的热包子,在抬头时,便看到女人摸索着拿了一碗水过来。 女人的双目上被划了一道刀痕,应该是北楚进犯时留下的刀伤。可即便如此,女人依然笑着对他道:“孩子,别怕,吃吧。” 林景墨看着女人许久,随即便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单手改为双手,狼吞虎咽地将那一只包子全数吃了个干净。 女人欣慰地揉着他的头发,叹息道:“我原本也有个儿子,只可惜生不逢时,饿死了……” 女人在说这件事时,全程都带着笑脸。她看不见,却又好似能看见,她道:“你若是不嫌弃,以后就在这儿住下吧,我们虽生活的差一些,倒是也饿不死。” 话音刚落,边上几个身有残疾的老人也跟着说道:“是啊,你别看辰娘是个瞎子,做事可利落了,我们这些人全靠她帮衬着。” “辰娘……”林景墨唤了声。 辰娘把水递给他,柔声道:“好孩子,可有哪里受伤了?” 说话间,辰娘便将手探向林景墨的胳膊。他正想说自己没事,便见辰娘满脸惊叹道:“怎么伤成了这样,疼坏了吧?” 辰娘摸索着去里屋拿药草,林景墨低头看向那片被炮仗炸得血肉模糊的胳膊,忽然嗤嗤地笑了起来。 辰娘端着盆捣成汁地药草出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帮他吹着伤口缓解疼痛。辰娘问他:“疼不疼?” 他沉默一阵,目光紧盯着这个性情与后世大不相同的女人,低声笑道:“疼。” 第66章 怪事再现(四) 没有喧嚣,没有尔虞我诈,这小渔村虽贫困却是这乱世中难得的一片净土。接连几日,林景墨那点儿皮外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作为这里唯一年轻力壮又四肢健全的人,他间接地成了能帮忙打下手的渔夫。 辰娘拿着他那身破了洞的外衫坐在河边缝补,他便卷了袖子裤管在河里收网。干得累了,就在河边随处一躺,惬意地感叹这般生活倒也好。 侧头看去,缝补衣服的辰娘手指粗糙指缝黝黑,与后世那个把自己保养得光鲜亮丽的女人天差地别。 他看着那双手隐隐出神,在对这个女人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依稀也出现过这样缝衣服的画面。只是时间太长,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想,后来照顾他的一直都是夏曼,所以他便下意识地觉得记忆里的女人就是夏曼。 思绪被一阵声音打断,一位烂了手臂的老人将自己断腿的老伴儿推到河边,晚风吹过,河面微荡,确实比那些繁世都要安逸。也许被弃在这里也不是件坏事,至少没有战争也没有那么多烦心的屁事儿。 坐在椅子上的婆婆咳嗽一阵,望着河面感叹道:“若真有邪神,我老婆子倒是也想去拜一拜。” 林景墨脊背一僵没出声。 随后又有几个出来吹风的伤残人士搬了凳子来外头闲聊,听到邪神名号后,笑着调侃道:“好好的神你不拜,怎么想着要去拜邪神?” 先前说话的婆婆摆摆手,一本正经道:“拜神没用,你看看我。”她指了指自己那双溃烂的断腿,“还是躲在庙里的时候被砍的,作孽哦。” 边上的老伴儿哀叹:“可不是,求神有用的话,我那儿子媳妇儿也不会……” 几人三言两语地谈论着,林景墨却是有些想反驳。从原梁出来的,大多都还恨着那时候的洛川。 他尝试着问道:“如今火神换了人,北楚的人个个扬言灵验,你们怎么不去试试?” 断腿的老婆子一听,满脸嫌弃道:“帮着一群畜生的神,与邪魔有何区别。” 林景墨去过神界,知道有些事当神得也无能为力,可也无法反驳这些受难受苦之人的仇恨。 几人聊着聊着,便又将话题扯到了火神身上,说到恨处便忍不住地谩骂几句。 林景墨听的烦躁,正要辩驳,帮他缝着衣服的辰娘忽然打断道:“如今的火神好不好我不知道,可从前的那位火神,却是个救世苍生的。” 此话一出,顿时把几人的闲聊打断。她继续说道:“在贼人侵犯要夺走我孩子的时候,火神曾救过我。” -- 第131页 林景墨有些诧异的看向辰娘。 辰娘:“火神千变万化,不一定用的就是本来面貌,他变成了一个士兵的模样,徒手打跑了那些混蛋。” 闲聊的几人只当是个神话,林景墨却是震惊地站起身,他仔细地看了看辰娘,确实是个普通凡人,没什么特别的。 老婆婆奇道:“那你是如何得知?” 辰娘叹气:“原梁早就气数尽了,外城的百姓不过是用来拖住北楚用的缓兵之计。那个打造兵器的火蟒村,在内城封城前陛下便让人放出消息,说那里的兵器库藏有一把神兵利器,得之可得天下。 也正因如此,才能将这些贼人在外城周旋数年都没攻打入城。” 辰娘道:“原梁的士兵根本不会来外城,更别提救人……那个救我的士兵在帮我时。”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会出现像火烧一般的裂伤。” 同是原梁出来的,听到这话后皆是一愣。在原梁传言的故事中,火神洛川帮助先主战胜敌军,打斗时,身上的经脉便会如同火烧一般。 不过故事终究是故事,传了百年真正相信的人并不多,可林景墨却是亲眼见过。他知道,洛川每次神力爆发大动干戈的时候,身体里的经脉就跟传言的一模一样。 辰娘说完,听得几人沉默一阵后便打着哈哈随口聊了几句走了。 林景墨拿过辰娘缝了一半的外衫穿上,脸色阴沉:“你怎么知道原梁陛下弃外城的事?又如何得知陛下放话火蟒村有神兵?” 见辰娘不说话,他便转身去收河里的渔网,还没走两步,便听辰娘道:“因为我那去世的丈夫便是原梁的士兵,而那个私下去给北楚放话的人,就是我……” 林景墨握拳的关节发白,他从河里把渔网拉上岸,是个大丰收,应该能饱餐好几顿。 “知道了。” 他说话时,声音都在极力的克制。火蟒村遭难,最该气的是作孽的北楚,是将他们抛弃的原梁,可到头来,知道真相后却又控制不住的讨厌起面前这个说实话的女人。 他起身往回走,经过辰娘身旁时,手腕忽然一紧。辰娘的眼中满是懊悔,她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能明显的感觉到面前这小子的情绪。 她双手拽着林景墨的胳膊,就像是忏悔一般,“牺牲外城的人就能护内城安宁,我也只是听命而已。”她想哭却因为眼睛上的伤哭不出来,“我也遭了报应,丈夫死了,儿子没了,而我的眼睛……” “像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一个人却还能得到神明庇佑……”辰娘紧拽着的双手发颤:“洛川是个好神仙,你们可以恨我,但请不要恨他。” 林景墨的手臂肌肉紧绷,他压着火,责怪道:“你知道火蟒村究竟死了多少人?你又是否知道这些人死得有多惨?”他深吸一口气,属于渡玄的记忆在脑中回荡,“战争总要做出牺牲,可为什么牺牲得非得是这些无法反抗的百姓?” 他难受气愤,可也知道如今责怪谁都于事无补。 忽然,里屋传来一声惊叫将两人的谈话打断。他赶忙扯开辰娘的手,几个踏步冲了进去。 屋子里几个还算健全的人围着一个孩子,周围的地面全是血渍,惨不忍睹。这个孩子是这里唯一一个年纪最小伤势最重的。 贼人砍断了他的四肢,身上还有多处烫伤,也不知道在逃出来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拆着孩子身上染血的绷带,许多地方因为感染有着严重的溃烂。老人拿着用火烫过的剪子在帮孩子去除坏死的皮肉,那些血渍跟惨叫,是个常人都受不了。 林景墨不忍去看,这个时代没有麻醉也没有那些高科技的医疗设备,就这样处理伤口,就算不疼死也迟早会因为感染而病变。 他站在众人身后,翻转右手凝出三道真火打向孩童的头顶,只可惜火焰忽闪两下就灭了,根本无用。他能帮着救人,也能帮着杀人,却不能给这些人一条命,更不能帮着减轻痛苦救死扶伤。 他拿起长刀冲众人道:“我去城里买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断腿的老人拽着他胳膊劝道:“别去,我们这样的人,进了城就是死。北楚的人只当我们都得了瘟疫,能留条命在已经不易。” 林景墨:“他们动不了我。” “等等。”辰娘摸索着从外面进来,而后去里屋拿了件缝补的斗篷递给他,“穿上这个在把脸蒙起来,说不定能行。”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林景墨的心绪还没缓和好,现下看到辰娘就觉得烦。也许是因为放话北楚导致火蟒村被灭,也或许是因为辰娘实在跟那个女人长得太像,打心底里排斥。 辰娘捏着斗篷收回手,可随后又铁了心地将衣服塞到林景墨手里,她道:“既是要去城里还是穿上得好,等你回来了,要打要骂我都随你。” 林景墨别过头,刚想把斗篷还回去,赫然在上面看到了一排绣好的名字跟生辰。按年月日排算,估计就是辰娘去世儿子的。 拇指划过名字里的墨字,那还衣服的手便又堪堪地收了回来。 一屋子的人看着他,是担忧也是期盼,他喃喃道:“知道了,我买了药就回来。” 见他要走,断腿的婆婆忙问道:“孩子,买药的钱够吗?” “我……”林景墨眼神游移,他没钱,从活过来之后吃喝全是云萍跟云阳母子照顾,所以也没考虑过钱的事。 -- 第132页 婆婆心下明了,摸索着从衣襟里摸出只颜色暗沉的玉镯。 “你拿着,若是药铺的人不肯给你就用这个去换。” “别别,我有钱,不用给我这些。” 见老婆婆摸玉镯,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开始相继把自己藏着当宝贝的家当拿给他。 辰娘将那副身上唯一值钱的耳坠放到林景墨手里,她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那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孩子侧头看着他,喃喃道:“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景墨愣怔,他看着满手的贵重物品,一时语塞。他将东西收好,坚定道:“我一定把好药材带回来。” 实在不行,就把大夫也一并绑过来。 临出门时,辰娘拽着他的衣袖道:“一定要平安回来,我蒸了包子……我……” 林景墨看了一阵欲言又止,他抽回手,草草的回了一个“嗯”。 等人走后,那坐着的老人想了许久,忽然一拍脑门儿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眼熟,那孩子穿的,好像是火神的衣服!” “银铃……那孩子是洛川!” 林景墨穿着斗篷跑到北楚的城墙边,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快速向城墙踏步。奔袭到半空感觉到下坠后便两指掐着神力冲刺,气劲将他的身体向上推,他加大跨步的腿,一个挺身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翻了过去。 他忍不住地兴奋,这可是真正地在飞檐走壁!要是在凶狠点儿,是不是都能上天了? 脚步轻盈,安稳落地,他拿出事先备好的布巾将半张脸蒙住,莫名地觉得自己此刻的造型像个大侠! 他就近找了家药铺,却意外发现药铺外排起了长龙,铺子里的大夫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他看了一阵,不禁眉头紧锁。 这些病人的头上,竟是都少了一把代表身体康健的真火。 真是怪了,剜真火的事居然还在发生?他以为幕后之人是为了嫁祸他才弄得这一出,没想到他走之后居然还愈演愈烈? 还没研究明白,药铺边上的巷子里便传来一声谩骂。原本吵架也算是常态,只不过对方开口第一句骂的就是邪神是个魔障。 好家伙,他这还没干什么呢就已经臭名远扬了。 他往吵架的巷子里看了眼,刚侧头,一只用木头雕刻的神像便迎面砸了过来。通体乌黑,手拿长刀,刻得模样看不出像谁,但这神像底下倒是刻了一个邪字。 扔神像的是个被两名壮汉压着的女子,与她吵架的是这里有名的妓子头子。几人之间掂量着钱袋,显然是一出强买强卖的戏码。 妓子头子颠了颠手里的钱袋便甩手丢给了壮汉,她对被欺压的女子道:“你若在不听话,我便求邪神给你下咒,别说是你,就连你的家人也一样没好果子吃。” “呸!你们如此造孽,老天爷迟早要下一道雷把你们都劈死!” 话音刚落,女人的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妓子道:“劈死?邪神烧了火神庙都没受罚,我们受其庇佑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罢,扬手便要在来一巴掌。只是这一次,手还没落下,衣裙便起了火,女人惊叫一声,忙弯腰拍打。 林景墨随手捡起两颗石子儿,反手一人一颗打在壮汉的后脖颈。山一样的身体轰然倒下,他冲那名被欺压的女子道:“还不走?等着他们醒了在抓你?” “……谢谢!”女子惊慌失措地跑出巷。 林景墨摆摆手,“快走吧。” 女子千恩万谢,离开时看到地上的木雕气不过,抬腿便是一脚。木雕本就不是什么好木头,撞到墙檐后从腹部处裂成了两瓣。 林景墨闷哼一声,捂着泛疼得肚子有口难言。 第67章 怪事再现(五) 邪神护佑神明不管的人,却不想到了如今反而本末倒置。人们根本曲解了邪神存在的意义,还越发肆无忌惮的拿邪神来当作恶的挡箭牌。 他不禁感叹,神界不管这些人也不是全没道理。如果在这么纵容下去,不恶也得被当成恶了。 他见面前这家药材铺人多,便走了两条街去别的地方买药,但令他疑惑的是,这里的病人也是一样多,而且每个人的头上,皆少了一把真火。 药铺里的伙计进进出出的运送药材,有的店铺甚至因为缺药开始出现恐慌。种药、采药、晒药,这个过程根本来不及补上现下的局势。 他接连跑了几家都是如此,缺少真火的人不占少数,却又不像八年前那样让他们彻底失去理智。 “哎……”看病的大夫满脸愁容,无奈道:“只是普通的头疼脑热也不是瘟疫,怎么反反复复的就是不见好。” 伙计捧着十几包药进来,急道:“怎么办,就剩这些了,其他几家也都见底了。” 林景墨排了半天,好不容易轮到他了结果药没了。当然也不只是他,后面排着的这些人皆是一阵哀嚎,有些极端的甚至直接上前去抢药。 他正想阻拦,便听那大夫骂道:“邪神降世,这灾病便开始接连不断,怕是要有大难将至。” “胡说八道,邪神哪有降灾?”林景墨说完,一屋子的人都惊叹地看着他。 大夫愣怔片刻,驱赶道:“你外乡来的吧?不懂就别瞎参合,走走走,没药了赶紧走。” -- 第133页 “我……别推,不是……你们说是邪神干得有证据吗?没证据怎么能乱下定论。”他一把拽住伙计推搡他的胳膊,“要不然你拿个邪神神像拜拜,我保证你拜完了病就好了。” “满口胡说八道,把他给我轰出去。”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把他推出药铺,他可真是比窦娥都冤。 他感受了下右手的神力,原是琢磨着要不要帮这些人把真火补齐,可之后又觉得不妥。万一那幕后之人打的就是这主意呢?补真火是一件极其耗费神力的事,把他消耗完了,在一刀结果了简直轻而易举。 等等,补真火?一旦药石无医人们便会去求神,这是要将八年前的事件重演,然后让火神显灵,再将其迫害? 难道那个人的目标就是神明,而不是特指针对谁? 他匆匆赶去财神庙,庙门紧闭没有人声。 “苏安!”他叫了几声,里面安静异常。随后便很不客气的一脚把门给踹了,就是力道没控制好,整扇庙门都脱落了。 神像没有灵气,苏安不在庙里。他自顾自地翻起了供桌,可惜没找到以往的药瓶。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庙拆了,便看到苏安满脸焦急地从庙外回来。 两人对视一阵,苏安指着他鼻子颤声道:“你,你,你怎么又来了!那些真火……” “火个屁,赶紧跟我去救人!”林景墨言闭便去拽苏安的胳膊,“什么也别说了,你先帮我救几个人,城里的真火我们晚点再说。” “晚不了!空冥不在,为了找药源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他把北楚暂且交给我,谁想到现在成了这副模样。”苏安顿了顿,反拽过他的手说道:“对啊,你的神力属火,你能帮他们补真火,快……” 林景墨懒得跟这人废话,直接上下其手的往苏安衣服里摸药瓶。 “不是,别别,你冷静点!你这样让洛川知道了我一样会没命,我……” 林景墨从苏安袖子里掏出两瓶药,没好气道:“你果然知道我跟洛川是什么关系,潇竹风也是你指使的吧?嫁祸我然后让洛川无法靠近我。” “打住打住!”苏安被他这一通话都给说懵了,“你跟洛川怎么回事还用得着‘果然’这么惊讶吗?姻缘绳都给你了,我又不是傻子。还有你提潇竹风做什么?这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林景墨差点破口大骂,都这种时候了还跟他装,拖延时间吗!可很快又觉得苏安不像是说谎,要不然他大可不必出现在他面前。 他说道:“那日带着官兵来砸我庙的,你知道是谁?” 苏安赶紧摇头。 “我看到苏安一身黑气,操控自如地指挥着那些被剜火的士兵砸庙。还有……”他看着苏安逐渐瞪大的双眼说道:“八年前月老庙,潇竹风求洛川放过他,说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与你无关。要么,就是他干了事要嫁祸你,要么……” “就是我指使他干的?”苏安替他说完了后半句猜测,他抓着头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看着林景墨,“那你,可是你,你身上的黑气……” 林景墨叹气,“我原本也很奇怪,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身上会有反噬的黑气。直到我今天在药材铺遇到拿我神像的人我才知道,是因为有作恶之人供奉我求我恶事。” 苏安当神一直还算本分,所以对于他这话只能是一知半解。林景墨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跟胸膛,“如果真的是反噬,我身上早就破口溃烂,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完好无损。 邪神掌管神明不管的人,这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作恶之人,好比小偷,强盗抑或者是罪犯。他们从根本曲解了邪神的意思,无论好坏都是一通拜。那些心存邪念的恶人一旦拜了,我的身上便会出现这些如同反噬一般的黑气。” 苏安急了,“你是说,八年前的黑气,是因为有恶人拜你?可是不对啊,那时候你邪神的名头还没人知道,他如何能拜你?” 话一出口,他顿住了。怎么没有,别说是成了邪神之后,即便刚上神界的时候,这小子不就已经有人拜了! 林景墨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回想起当初战乱时云阳手里的那个泥塑,云阳,难道真的是这小子? “先别管这些了,你知道不是我干的就行。这样,你等等我,我去城外送点药很快就回来。”林景墨来不及解释太多,拿着药瓶便走。 一来一回不过半天工夫,按他的脚程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希望那个孩子还活着,希望苏安的药能保他一条命。 那些老人,那些受难的妇孺,他拽紧了袖子里那包众人东拼西凑出来的钱财。 一定要撑到他回去!一定要…… 他目光愣怔地站在渔村口,火星子舔舐着残桓断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皮肉焦灼的刺鼻气息。 边上已经有两堆快要烧灭的火堆,那些上一刻还在跟他说着等他平安回来的人,在这片焦灼的废墟中,已然成了尸体。 怀里紧捏着的钱财无力脱落,砸在地上散落一地,老婆婆的镯子、老大爷的扳指、妇人的绣帕……还有,那个女人的耳环…… 几名北楚的官兵还在清理现场,他们面无表情的确认着屋子里的尸体是否齐全。 他红着双眼,双手握拳。 官兵发现了他,经过时还不忘提醒道:“别靠近,城里闹瘟疫,这里是源头必须得烧了。” -- 第134页 林景墨淡淡道:“他们不是瘟疫。” “什么?”官兵没听懂,拉下脸上蒙着的布巾,加大音量:“我让你别靠近,这里有……唔!” 官兵话未说全,脸上便挨了实打实的一拳。其余几名官兵见状立马拔刀相向,林景墨右手凝起火焰,他喃喃道:“这里有老人,有孩子,有重伤不治的妇人,还有……” 他顿了顿,“他们只是想活着,即便身有残疾,即便耳聋眼瞎他们也只是想要活着。为什么要杀了……” 他看着这些官兵头上旺盛的真火,愤恨地将那拳差点要人命的火焰砸向地面。纵火的是官兵,真正颠倒黑白杀了妇孺的却另有其人。 几名官兵吓得往后退,见林景墨没真的对他们动手叫唤着撒腿就跑。 烧成灰烬的房屋里纵横交错地躺着十几具尸体,他看到了双腿残疾的婆婆与她的老伴相拥于角落;看到几名成人抱着那个孩子匍匐于病榻。他们面露恐惧,眼神空洞,无能为力。 他把目光停留在一具女性的焦尸上,她的右手手心紧紧地拽着几根缝衣的银针,边上烧坏的灶台上还架着几笼面目全非的包子。 他脱下斗篷盖在女人身上,他跪坐在尸体前,一时语塞…… 肩上落下一只手,轻如鸿毛,没有温度。 他慌忙转过身,目光微颤。 是化作鬼魂的辰娘,还有大家。老婆婆被他的老伴儿背着,重伤的孩子用口型叫着他哥哥。 他们说不了话,挥着手,好像在安慰他,又好似在跟他道别…… 辰娘揉着他的头发,用口型跟他说着保重。转身时,林景墨终是控制不住,他叫道:“妈……” 辰娘愣了愣回头看他,却又因眼盲看不到他此刻的面容,他看着这个女人,哽咽道:“下辈子……下辈子你会有个混账儿子,走的时候,连声妈都没对你叫过。 他骂你,凶你,不孝顺你,你病重在医院,你每天都翻着他的照片,可你走的时候,他甚至连看都没去看你一眼。” 他颤着声音,说着女人听不懂的话语,哽咽道:“如果你来世碰上了,如果碰上了……” 女人伸出双臂把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抱进怀里安抚着。 林景墨闷着声,“就别在把他一个人丢下……”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能把洛川放出来了! 第68章 怪事再现(六) 苏安在财神庙里来回踱步,就在他以为渡玄是信口雌黄找借口逃走的时候,这个人又满脸阴沉地出现在了他的庙门口。 林景墨把两瓶没用的药丢还给苏安,他低沉着嗓音喃喃道:“如果剜火之人不是你,潇竹风又该怎么解释?” 苏安看这人一身神袍满是泥泞,犹豫道:“你……没事吧?” 林景墨抬眼看他,没什么情绪。苏安摊手道:“我真不知道……月老庙一别,潇竹风的事我便没再管了。” 林景墨反手拽过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臂,上面跟洛川一样,纵横交错的残留着好几道裂伤。不过可幸的是,并没有任何所谓的反噬。 苏安急了,赶忙抽回手用袖袍掩盖,“你别说出去,我只是,只是看着有些人实在可怜所以举手之劳。” 没有反噬便不是作恶之人,林景墨收回手捏着长刀转身便走。 苏安急忙跟上,“你要去哪儿?杀潇竹风?” “你会阻止吗?”林景墨言语平淡。 “潇竹风可能只是被利用了,真正作恶的人应该不是他。”苏安一边跟着一边劝说。 林景墨紧握长刀,“我知道。” 至少他能断定,在不知道他是邪神的时候就拜的,只有云阳。至于潇竹风,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理智尚在却还作恶,就算是被当枪使他也绝不姑息。 “啊——” 一声尖叫从右侧的巷子里传来,女子满脸惊恐,手臂跟脖子里有好几道抓伤。颠簸慌乱的冲向林景墨与苏安的身后,嘴里直嚷着。 “妖邪,是被邪神控制的妖邪!” 林景墨将女子护在身后拔刀相向,巷子里发出一阵像是谁被掐着脖子在说话的声音。 漆黑的巷子深处,一名穿着北楚官兵服的男人,浑身是血的拖着残破的身体向他们走来。脑袋耷拉着,脖子里破了道大口血肉模糊。 按理说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活着,可这人无论是眼睛还是肢体都能驱动,甚至嘴唇一张一合,好似拼了命的要说话。 而除此之外,让林景墨更为头疼的,竟是这人的头上还燃着一把真火。有真火便不是死人,可伤成这样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苏安满眼震惊,“怎么回事!这人脖子都快断了怎么还能有真火?” 那伤重的官兵把目光转向面前的两人,呜咽一声,忽然张牙舞爪地冲向苏安。苏安向后退了几步,林景墨长腿横扫,猛地将这官兵踢开。 官兵撞到墙壁,脖子唯一链接的那点儿皮肉终是撑不住重量,断了。 林景墨别过头,这画面他实在不忍直视,身后的女子受不了刺激,惊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苏安堪堪接住,还没来得及感叹事出蹊跷,便看到那巷子里陆陆续续的有类似状况的官兵从里面出来。 他们皆是身负重伤,有的被挖了心肝,有的被一刀毙命。可怪的是,这些人头上皆有一把真火且还能如行尸走肉那般行动。 -- 第135页 苏安:“这究竟是怎么了!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能走?这般情况,我就是喂了药也活不过来!” 林景墨心中一跳,苏安的话给他提了个醒。喂药也活不过来,那他即便补真火也是一样,因为这些人的身体根本就已经死了! 对方是防止这些人在被救治,是为了防止神明能再次救人?可这般杀戮,得到的反噬也会成倍,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杀了这么多本不该死的人,他不会因为反噬而死吗? 等等,确实不会死,如果借助潇竹风或者其他人的手,那个人甚至半点儿反噬都吃不着! 只是,竟然都杀了为什么还要留一簇真火?这真火难道不会因为身死而熄灭? 他提刀砍杀了几名冲上来意图撕咬的傀儡,放眼望去,巷子里还在源源不断地有傀儡出来,而且都是些北楚的士兵。 街上看到异状的百姓已经乱作一团,那些傀儡不只是冲着他跟苏安来的,几乎是逮着人就咬,漫无目的毫无章法。 一些看不明白的百姓见斩杀士兵的是邪神,也顾不得被砍的人有什么异常,直嚷着邪神要大开杀戒。 要不是眼下走不开,林景墨真想把这些人的脑袋摁地上,然后把那点儿仅有的智商磨上一磨。 想不明白眼睛也是瞎的,没看到他是在救人与水火? 苏安双手凝聚神力,拔出腰间匕首斩杀扑向妇人的一名傀儡。然而匕首挥下,傀儡死的间隙他的手臂上也多了一条惩罚的裂伤。 林景墨把苏安拽到一旁,踢开扑向妇人的其余傀儡。 “你救人,这些鬼东西有真火不算死物。” 管神明不能管的事,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他这位邪神能干!对方算到了不让神明动手,却没算到他这个系统漏洞! 皇城内得知百姓遭难怪事连起,忙派出人手出来整治。奈何这些傀儡不怕疼不怕死,凡人的兵器即便将其头颅砍断也能继续驱动身体作乱。 林景墨一路杀到云阳母子所在的戏园,云萍拿着匕首护卫着戏园里的一干众等。两人对视一阵,来不及感叹这几日所遇,转身投入战斗中。 他倒是忘了,云萍那把匕首多少也是把神器,还是当初逃亡时洛川给他的。可当云萍砍了几名傀儡后,身上便开始冒起了黑气,手臂跟腿腕皆开始出现黑色的创口。 林景墨把云萍一把推进戏园,而后将戏园的大门关上,他厉声道:“在里面躲着,别出来!” 云萍拿匕首斩杀带真火的人不是第一次,至少当初逃亡时砍杀的几名北楚士兵时,她的身上并未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如今却出现了反噬? 他心神微颤,是因为洛川!当初云萍砍杀士兵他还未封神,用洛川的神兵反噬便会到洛川的身上,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裂伤! 而如今洛川将神兵与半身神力都给了他,还从火神的位置上被拽了下来,这些反噬自然是谁造孽给谁。 怪不得那时候苍梧这么急着要找到逃脱的人,也怪不得八年后这些逃脱得人堂而皇之的生活,苍梧跟苏安都不来管。 被关在门后的云萍拍打着门扉,林景墨靠着戏园子大门不停地斩杀冲上来的傀儡,他冲门后的云萍问道:“云阳呢?他去哪儿了?” 云萍急道:“我也不知道,你庙被砸了之后就没见到他了。” “那他母亲呢?” “被抓走了。”云萍一时心急反倒解释不清楚,院子里被护着的清法出声道:“官兵说,苏大人之死是云阳哥哥的母亲做的。” “放屁!这些官兵的脑子都是被门夹的吗!”林景墨骂完心里一颤,所以这些惨死的傀儡全是官兵,云阳是想报复,要去救母? 清法委屈道:“我们当然是不信的,可苏大人去世的前一晚,云阳哥哥的娘去过苏府。苏大人死的时候,右手掌心还发现了哥哥娘亲的耳环。” 林景墨抵着大门将门前的傀儡拦腰砍断。 按清法的说辞,如此明显的证据确凿,也难怪会惹祸上身。只是这苏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没看过尸体不知道情况,而云阳的母亲不过是个只会唱戏的妇人,怎么想也无法跟杀人犯靠边。 傀儡的数量不少,放眼望去约莫上百,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加。百姓跟官兵与其对持只是徒劳,如今唯一能对付得了他们的,只有他这个天地都不管的邪神。 他是有格斗术,也看过几次洛川如何使用神力,可与真的战神相比,他就是个拿着顶级武器跟装备的新手。这么一个个杀过去,还没解决完他就得脱力。 一些逃脱傀儡撕咬的百姓总算智商回归了正轨,发现只有他能对付后纷纷向他这里避难。 他暗骂一句脏话,踢开戏园的半边门将这些求他庇护的百姓放进去。如此一来,大批被袭击的民众在他这里,导致傀儡也开始蜂拥而至地向他攻击。 胸口挂着的吊坠微微发烫,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掌从他的身后伸出,带着炽热的火焰猛的打向傀儡。火焰带着气劲,把半数冲上面门的傀儡打得向后甩出数米。 林景墨神色惊颤,他想回头,却听洛川道:“别回头,拿稳长刀,将神力注入刀身。” 这道久违的声音带着沙哑跟无力,光是这么听着,就知道身后之人的状况有多不好。他依言没有回头,将长刀横与胸前,左手带着红蓝交错的火焰划过刀身。长刀泛着银光,转瞬被这道火焰充斥,成了一把炽热的火刃。 -- 第136页 洛川目光狠厉,他将手覆与林景墨握刀的手背,带着这道炽热,举刀刺向地面。 火焰顺着刀身把地面打出数十道裂口,炽热的岩浆翻滚着在裂缝中沸腾。洛川在他的耳边教道:“神力汇聚丹田,以邪治邪。” 握着林景墨的手经脉凸起,盘根交错的金色光芒顺着手背遍布洛川的全身,连同他握刀的那只手臂也有所侵染。他收起杂念,目光狠厉的看向前方向他跟洛川扑来的数百傀儡。 林景墨:“找死。” 洛川:“找死。” 刀下的火光转眼间收回刀身,又在下一刻迸发出刺目的红光,犹如一道无形的强压气流。连绵的爆炸在北楚城内此起彼伏,带着那道炽热灼烧的烈火,将数百傀儡全数化为灰烬。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洛川放出来了,其实他一直都跟在渡玄身边。 第69章 崩塌(一) 洛川苍白着脸,伸手收回那些烧着房屋的火焰,随后喘息一声无力的软倒在林景墨的背上。 “洛川!” “让让,让我进去!” 林景墨背着洛川往戏园子里跑,挤在院子里的百姓一看这架势忙让开一条路。戏班班主一看两人这架势赶紧招呼道:“快,先放戏台子上来,这儿平整。” 清法见过火神洛川的神像,看到林景墨背上的人后满脸惊叹,“是洛川!是火神洛川!” 院子里的众人一片哗然,毕竟在北楚没几个知道火神洛川的,只知道如今救世的空冥。可这身神袍,加上刚才对战上百傀儡时的神火又不得不信。 不少百姓已经开始私下讨论,论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两个火神。 云萍去院子后头拿了水和一些药出来,见人议论纷纷,忙驱赶道:“你们全挤在这儿对伤患没有好处,赶紧离开,外头的鬼东西都已经没了。” 她推搡着众人,可还是有人时不时地回头问一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不是说邪神作恶?我看邪神并不恶啊。” 云萍关门前,总算能理直气壮,“本来就不是恶人,是你们误解了。” 正要把门关上,一只同穿神袍的手忙卡在门缝处,云萍见过不少神像,可化作人的却见得少,一时间没想出来这位是谁。 倒是从前天天在庙里的清法冲云萍说道:“苏安!云萍姐姐,这是财神苏安!” 云萍听后赶紧开门让其进来,苏安道了声谢,拿着药瓶去找里面的两位。 要么一辈子看不到神,要么一口气见三个! 三位神官围在戏台子上,周围一圈看得人眼睛都快瞪直了,那班主直拍自己脸,扬言他这戏台子也算是开过光了。 林景墨扶着洛川的脖子让其靠在身上,苏安卷着袖子指挥道:“你得把他的嘴掰开,要不然我喂不进去。” 林景墨捏住洛川的下巴,堪堪将苏安仅剩的那几瓶药全灌了进去。 苏安看着洛川满脸苍白眉头紧锁的模样头疼道:“说了不要管偏管,当自己有九条命吗!” 洛川裸露的皮肤几乎没一处好的,衣领虽穿得高,可脖子里还是有好几道严重的烧伤裸露着。火神被烧伤,估计说出去都没几个人能信。 这些烧伤比先前的裂伤要厉害得多,伤口焦黑皮开肉绽,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苏安喃喃道:“这些都是雷刑留下的,我跟苍梧寻了好多药,就现在这样已经比刚受完刑时好了不知多少。” “……” 苏安从袖子里摸出包药粉,说道:“得找个屋子帮他上药,这里怕是不方便。” 云萍道:“去我房间,就在这戏园子后边儿。” “好。” 林景墨背着人抬到后院,苏安七零八落地把身上带的药全掏了出来,他挠头道:“从前都是洛川自己上药,如今你在就交给你吧。” 说罢,便知趣的出门,关门前,林景墨忍不住问道:“你们跟我在一块儿,空冥不会再罚了吧?” 苏安解释道:“空冥如今虽是神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血无情,受罚一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犯了神规都是众神讨论后下的定论。” 林景墨别过头,心道这破神规迟早有一日被他撕了。都当神了还这么不自由,救个人非得整这么多门道,这也不许那也不合规矩,屁事儿真多! 他冲苏安摆摆手,“知道了。” 苏安犹豫片刻,“那个,众神之所以不再管先前逃脱之人的事,是因为给他们重新安排了命运,时间早晚而已,都是要死的。如果你看到他们再遇不公,可千万别在插手了。” 林景墨脱着洛川身上的神袍说道:“我要管谁,你们神界的管不着。” 苏安急道:“你若是管了就是在坏凡人宿命,那些个姻缘、气运、生死,全都会打乱的,你不是在帮他们你……” “你真的这么想?”林景墨抬头看苏安,“如果你也觉得应该如此,又何苦受那些裂伤?” “我……那是……”苏安噎了话头,最后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摆手道:“随你,若是惹出大祸别怪我没提醒你。哎呀,懒得管你们,师徒两都一个样儿,油盐不进。” 房门关上,林景墨扯开洛川的衣袍,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时心都揪成了一块儿。手指还没触及,洛川却是醒了。他拽住林景墨要上药的手,叹息道:“我自己来。” -- 第137页 林景墨无言,他背过身坐在床边,双手抱着头哑声道:“这伤多久了?我走之后便受了?” 要这么算,洛川岂不是疼了整整八年!他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而这个人却是实打实的熬了八年。 相比较下,受伤的本尊反倒是无所谓,拿着药往伤口上倒,见这小子不吭声便笑道:“即便没有你,为师也迟早会受这些。我救的人,也不是只有你们火蟒村,这八年间,为师……” “你下回要救谁给我写份名单成么?”林景墨控制不住心中的愧疚,“你都封我邪神了干嘛还自己动手?” 洛川乐了,沉默一阵后说道:“渡玄,为师想吃面。” 时隔八年,这份说不上多好吃的面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 林景墨顿了顿,眼眶泛红道:“我去做。” 临出房门前他回头道:“洛川,别回神界了,跟我走吧。以后我供奉你,你想救谁我帮你救,我……” 洛川有些愣怔,但很快便打断道:“别胡思乱想,为师没事,这些伤都会好的。” 能当神者必有其使命,林景墨让一个神别管凡尘只管自己,确实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北楚傀儡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过百姓的口风却是三百六十度地转了,先前骂邪神不好的全都成了夸赞,不少人还私下刻起了邪神神像。 加之林景墨帮着几名被剜了真火的人补火,病好后便有更多的人来供奉他。甚至许多拜火神空冥的也转而开始信起了邪神。 碍于先前被砸庙的事,林景墨其实对这种现象反倒不喜更忧。用现代人的词汇来说,这活脱脱就是在捧杀! 他把洛川带回了先前被砸毁的那间邪神庙,除了修补外他还另外搭了个厨房,不为别的,就专程腾出来给洛川做面。 如此一来,有了正经地庙宇可拜香客也变得越来越多。有的时候甚至比火神庙还人满为患,不为别的,就冲着两点,能亲眼看见,有什么事能立竿见影。 不仅如此,邪神管事儿还管那些以往求神不灵的人,只要不是犯了大错或是做了恶事,能管的一律大包大揽。 洛川唆着面条,跟个二大爷似的享受着徒弟的照应。美其名曰,受了重伤已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抗。 林景墨总算知道这人后来遇到他为什么能这么顺其自然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感情都是他自己给惯出来的! 云萍喘着气从庙外进来,正好看到林景墨卷着裤管袖子满脸厌弃地洗着衣服,一阵尴尬道:“我还以为神明都不用洗衣……” 林景墨无语,看了眼边上悠哉吃面条的洛川,咬牙道:“是不用洗,就是我这位好师父想练练我的臂力。” 洛川捧着面碗将里面的汤底喝尽,评价道:“咸了点。” “……” 云萍干咳,赶紧说正事儿,“云阳还是没回来,他母亲被关押的地方我进不去。怪的是,我塞钱打听的人告诉我,牢狱里并未关押女囚犯,近期也没下令谁会被问斩。” 林景墨蹙眉道:“会不会是被云阳救走了?”说不定数百傀儡就是用来混乱众人,实则是为了救母。 云萍摇头,“对了,还有一件事。苏大人刚死那晚,云阳母子曾夜半带了许多冥钱出去,像是去祭拜。” 林景墨:“祭拜?” “我原本猜想的是,他们怕苏大成变成冤鬼来寻仇所以才去烧纸钱,可又觉得苏大人死得这么大快人心,怎么其他被欺负的人都不怕,就云阳母子害怕?” “倒确实奇怪。” 一旁坐着的洛川打断道:“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苏大人,是云阳的生父。” 言闭,林景墨跟云萍皆是满脸震惊。 云萍:“生父?那云阳岂不是……” 林景墨想起来了,第一次碰到云阳的时候这小子就说过他不姓云,后来跟苏安他们讨论苏这个姓氏时,这小子也是神色紧张。 如果苏大人是云阳的父亲,那按辈分来排,云阳不是世子也该是个小王爷。难怪,难怪苏大人当日要将云阳母子一同买下,他还记得苏大人说过儿子他也要的话,原是这个意思。 林景墨:“真是父子?” 洛川:“掌管生死的大殿如今无人看管,我顺手就去翻了翻。云阳母亲在生产前曾是位花魁,后来有了孩子妓馆容不下他才成了戏子。” “难怪。” 林景墨沉思,原梁的皇室注重家室清白,妓子所生自然是入不了族谱的。在之后原梁灭国,到了北楚王爷成了商人不用顾忌皇权颜面,没有子嗣当然想要让儿子认祖归宗。 云萍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林景墨虽说有渡玄的生平记忆,可说话的时候还是更习惯带一点现代词汇。 “我现在有一个脑洞。据我观察,两次傀儡事件都发生在北楚百姓的身上,来北楚讨生活的原梁人其实并未受到波及。假设云阳就是剜火的作恶之人还是个小王爷,而领头那些鬼东西的又是原梁的状元郎,那他们闹这两出是为了什么?” 云萍犹豫地接话道:“灭了北楚复兴原梁?” 林景墨身体僵直,所以拆他庙宇不是为了嫁祸,而是为了让他离开北楚保证他不会有事!至于为什么要剿灭神明,是因为在云阳看来,这些神明都是在帮北楚从而导致原梁灭国。 -- 第138页 可如果是这样,那后世绞杀洛川又是为了什么?毕竟到现代社会时,这些什么原梁北楚早就已经没了,仅仅只是为了报仇? 作者有话说: 洛川的那句“想吃面”,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为师想你了”。 —— 更正一个错误,“师父”我写成了“师傅”!哦no~这里谢谢小可爱的指正,之后会通篇把错词改掉,对不起~~~ 另外,开场洛川撩林景墨的部分我打算改改,最初想写个“老古董撩汉”的感觉,但是现在看看好像有点太老古董了.... 第70章 崩塌(二) “不好了,皇城前出现了妖邪!北楚,北楚怕是要完了!” 清法跑得匆忙,脖子里的一串佛珠都晃荡到了身后。他冲进神庙一把拽住洛川的衣摆,上气不接下气道:“火神!苏安哥哥已经去了,那妖邪也不知做了什么,把北楚的皇室士兵全控制了。” 云萍拍着清法的肩膀安抚道:“你别急,好好说,怎么就全控制了?那妖邪是谁?是云阳吗?” 清法摇头,用袖子擦了把汗道:“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妖邪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云阳哥哥,我没看到他。” 林景墨见洛川要动身,忙站在身前阻拦道:“你别去,这些被剜了真火的人不一样,身死却又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死,你若动手等同斩杀活人。” 洛川脸色凝重,以他现在的状况自然做不了太多,只是,渡玄身上的香气又开始变淡了。 “不必,该留下的人是你,为师去便可。你去,若是空冥来了恐怕又会解释不清楚。” 林景墨大言不惭,“我还怕他?如今百姓供奉我的香火也不少,真要打起来,还说不定谁占上风。” 洛川拧眉道:“你留下,清法跟云萍由你护着,其余的事你不用管。” 林景墨还要辩驳,洛川甩手扔出两道如火焰般的绳索将其捆住,云萍跟清法一阵沉默不敢出声。洛川走到其身侧,拿过那把长刀对庙里的三人道:“我去看看,不会有事的,你们在这里待着。” 跨出神庙前,他拔刀在庙门前挥出一道岩浆裂口。只要不出庙门便会百邪不侵,他绝不能在接受这小子断香命陨。 “洛川!你封我邪神是为了什么!你想想你……”话说一半洛川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神庙口。 “混账!”回回如此,无论是之后还是现在,这个人一遇到危险的事情就把他丢下,好像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一般! 边上不敢出声地云萍喃喃道:“你就听火神的吧,我……我怕你出事啊渡玄,我怕你一去又是八年……要是有一天我再也等不到你该怎么办?”她低垂着头,劝道:“别去了,他们神明管的事就由他们去,你别去管了。” “若是北楚灭了,我们就换个地方,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云萍鼓足了勇气,“渡玄,如果我说我想与你……” “我喜欢洛川,云萍,我喜欢他!”林景墨看着云萍。 洛川嘴上缺德,还时不时地喜欢折腾他。可事实上,这个人是拿着命在护他!洛川这么捆着他是怕他出事,可他又何尝不是这般担心着洛川! 这个人,救人不计后果,护他不顾性命。他哪里能自私的只管自己,他哪里能……舍得下他。他心系苍生,他便护着他的苍生;他要救世,他便替他护世,他林景墨/渡玄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云萍双目惊颤,这人刚才说了什么?他说他喜欢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凡人无法触及的神,一个原梁千百年来都供奉着的神?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渡玄,你是不是疯了!!” 一旁的清法年纪太小,见两人言语激烈只能小声地劝着不要吵架。 林景墨坚定道:“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喜欢他,打小我就喜欢他!” 记忆中的渡玄,时不时地便会跑到洛川的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对着神像说话,有时候靠着神像发呆,就像魔怔了一样。 而到后世的林景墨,更是无法解释这种心境。他怕洛川离开,他怕好不容易心里走进一个人,最后又变得只剩他一个。 云萍红了眼,她摆手道:“我只当是你心急胡说,这些话你莫要再说,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言闭,转身便要离开神庙,走之前看到那盆给洛川洗了一半的神袍,愤恨的抬脚踢翻。 她回头冲林景墨哭道:“渡玄,你就是个混蛋!” 林景墨被骂的噎了话头,他看着云萍匆匆离去的背影有点儿茫然,这姑娘……好像喜欢他…… 清法挨着墙根,跟林景墨大眼瞪小眼,最后架不住尴尬的气氛,总结道:“云萍姐姐不喜欢你了。” “……” 林景墨无奈,他试着挣了挣,捆着他的神火气劲霸道,一时半会儿居然还冲不开。 陡然间,北楚城内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音响亮,连着他这个在山上的庙宇都跟着微微震动。 清法捏着脖子里的佛珠,拽过林景墨的裤摆担忧道:“邪神哥哥,北楚真的会亡吗?可,班主怎么办?还有那些跟我一样的大的朋友,妖邪要灭北楚,会不会连我也一块儿杀了?” 他喃喃低语,“我,我也是生在北楚的人……” -- 第139页 战乱纷争,国仇家恨,苦的永远都是这些百姓。抛开北楚侵占原梁时的悲壮,就原梁当时的气数,即便不是北楚也迟早会走向灭亡。 “不会的,北楚不会成为第二个原梁。”至少这些百姓命数还没到,众神必定会下来管。 城内的爆炸越来越近,庙宇上方的瓦硕都被震下来好几块。 林景墨双手凝火,身上捆缚的神力用不了多久就能被他冲破。他听着越来越近的爆炸跟脚步声,满头大汗的对清法道:“找地方躲起来!” 听声音,这所谓的妖邪难不成是冲着他来的? “好。”清法匆忙躲到神像的供桌下,而后双手捂着嘴防止自己发出声。 庙外洛川设下的火圈晃动,火光后,一道身影若隐若现。而这道身影的身后,控制着上百具残破身死的傀儡。 这个人没有穿戴任何能掩盖自己模样的东西,他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冲庙中的林景墨说道:“哥哥,我来带你回家。” “云阳,真的是你……”林景墨阴沉着脸,他是猜到了,可当真的看到后却又忍不住地发寒。 如此说来,后世弄出那么多事端的人也是他?是那个一口一个哥哥,对谁都面带微笑的玄光? 云阳笑道:“我知道你很意外,说实话,不只是你,我自己也很意外。” 他指挥着傀儡扑倒在洛川布下的火光前,颠簸着手里的匕首在地上划拉几下,这道说是百邪不侵的神火便轻而易举地被破了。 林景墨惊颤,“你这匕首,怎么可能……” 云阳的模样像极了他那位母亲,笑的时候满脸的人畜无害。“哥哥很意外吗?说起来,我这匕首也是把神器呢。” 颠簸的匕首柄上烙着一块似火的图形,在玄光的手里隐隐泛着红光。 这烙印图案林景墨印象深刻,这是火蟒村锻造兵器时会专门打的印记。只是,他从不知道火蟒村真的锻造过什么神器,在厉害也不过只是些凡人用的兵器。 难道,辰娘当初传言的并非全是假话,火蟒村的兵器库里真的有神兵,得知可得天下? 云阳帮着把林景墨身上的束缚斩断,他高兴道:“哥哥,我们回原梁去。他们说你是妖邪那便当个妖邪给他们看,你看看这些。”他指着身后那些傀儡,有士兵、有皇室、还有一些无法反抗的老弱妇孺。 “他们如何杀了我们原梁的子民,我便如何对待他们,不过我不一样,我还留了点儿善心,至少让他们还能行走……” 林景墨等不及这小子把话说完,松绑后便是狠狠地往这小子的脸上砸了一拳。他骂道:“北楚侵占时那些人有多畜生你忘了吗!你做什么不好,偏要学的与那些畜生一样!” “那是他们活该!”云阳双眼怒目,浑身因为气愤微微发颤。他眼中含泪,看着林景墨的模样后猛地将其抱住。 林景墨正要把人推开,便听云阳哽咽道:“我娘死了……哥哥,他们杀了我娘。在后山的乱葬岗,衣不蔽体,凌辱致死……” 林景墨推拒的手停在半空,云阳收起软弱哭泣的脸,目光逐渐狠厉。 “什么入狱,什么官兵。北楚根本就从骨子里就是败坏的畜生!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拉开林景墨,神情几近癫狂,“骨子里就败坏的人,死了也不可惜。哥哥,你惩奸除恶我也一样,我杀恶人有什么不对?” 林景墨猛地将人推开,“这不一样!” 云阳握着匕首,收起那阵癫狂笑道:“怎么不一样?哥哥不是也杀过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是也杀过人?为什么就我不行?凭什么就我们这些人不行!!!” 他咬牙切齿,“凭什么我们的命要由这些瞎了眼的神仙管?他们说该死就该死,他们说能活便能活?不看善恶,只谈那些什么狗屁宿命!” 林景墨越听越不对,云阳是个凡人,除了他跟苏安从未接触过其他神明,更别提这些什么该死还是不该死的破言论。 他抓着云阳的胳膊急道:“谁告诉你的?这些神神叨叨的宿命是谁告诉你的?” 不远处再次响起爆炸声,火光下充斥着百姓的哀嚎哭喊。云阳神情慌乱,他拉着林景墨的胳膊,“潇竹风那边恐怕撑不了太久,一旦等那些神过来了,你我都得死。” “云阳,云阳!你听我说!”他拉扯着云阳的手,急道:“你身上没有反噬的邪气,这些鬼东西不是你弄的对不对?是不是有人教唆的你? 神明不会明辨是非,你看看洛川,你看看苏安!他们嘴上说着宿命不可违,可一旦碰上可怜之人宁可自己受苦也要救人。” 他急着劝道:“还有空冥,他是冤枉我也曾命人缉拿我,可后来又怎么样呢?我不是一样好好地活着?” 他拽着云阳的肩膀,强迫他将目光对上那些身死的傀儡,“你看看他们,你好好看着他们!这些人对不起你了吗?是他们杀了你母亲吗?你看看那个妇人,再看看那个少年!他们此生做过恶吗?” “残害你母亲的人该死,你杀了他们我无法反驳,可面前的这些人呢?他们跟原梁惨死的那些百姓有什么不同?你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与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 林景墨摇晃着脸色逐渐苍白的云阳,“云阳,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循循善诱,“你把匕首给我,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你信我!” -- 第140页 云阳目光游移,手里紧握的匕首逐渐松懈,他眼中含泪道:“哥哥,我只是……我只是恨他们,为什么他们作恶可以理所当然,而我却只能忍着?”他拽着林景墨的手指微微发颤,“是我活该吗?就因为我跟我娘天生命贱所以我就活该被这么欺辱吗?” “云阳,不是所有人生来就能大富大贵高人一等,可如果你自甘堕落又怎么能怪别人轻看你?”林景墨伸出手拿过云阳手里的匕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会帮你,还有云萍跟清法,我们都会陪着你。” 云阳身体发颤,“可我娘死了……潇竹风说,我跟我娘本就是该死的人。我们这些从原梁逃来的都是!是那些神给我们写的命运,就算不是现在,就算我不作恶,我们迟早都还是会死。” “不会!”林景墨肯定道:“云阳,你信我吗?” 云阳点点头,“我信,这世间除了我娘,我就只信你。” 林景墨欣慰,“我向你保证,那些神明不会伤害你。我可是邪神,烧了空冥神像都不怕的邪神。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我们可以去一个永远没有硝烟战争的地方,远离这些尘世纷争……” 云阳低垂着头,他抹了把眼泪复又抬起头,他撤出一个笑脸,他说:“我信……” 话音未完,一道带着火光神力的箭羽自庙外飞驰而来,在云阳的面前,在这间邪神的庙宇里,毫无情面地一箭刺穿了林景墨的胸膛。 两人的笑脸还未消散,交谈的言语还未话完。 林景墨的耳边开始轰鸣,看着他的云阳笑容逐渐消散,惊恐、害怕,浑身僵持。在一阵阵的喧嚣爆炸中,林景墨闷哼一声倾斜着向前倒去。 一根紧绷着云阳的弦终是崩溃,他嘶吼一声,将这道最后的信念彻底摧毁。 作者有话说: 我只能友情提示,距离故事结局还尚早。 第71章 饭局 林景墨从沙发上弹坐起身,眼神惊恐,脸色难看。带着火焰神力的箭羽不比战神的神兵差多少,一样是撕心裂肺的疼,一样让他害怕惊颤。 他心跳飞快,目光游移到了正在替他换衣服的洛川。短发、T恤运动裤,手里拿着一条他撒了精油的裤子。 洛川神色凝重,那瓶开了盖子的助眠精油被他一把火给烧裂了,残渣尽数被扔进了垃圾桶,满屋子的香气也都被清了个干净。 洛川帮他穿上裤子,沉着声问道:“又梦到什么了?” 林景墨还没完全回过神,手抖的往后挪了半寸,他看着洛川许久,脑子里一直想着那道打向他的神火箭羽。 他清楚地记得,在闭眼的前一刻,看到洛川手凝火种向他奔来。是误杀吗?洛川是不是想要杀云阳所以错手杀了他? 不可能,洛川要杀谁哪里还存在误杀。可那道神火,分明就是洛川打向他的! 不不,一定是哪里错了,一定是他看错了。洛川为了救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杀他,必然是有小人作祟他看走了眼。 洛川见这人脸色铁青半天没吭声,心中慌乱地再次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他伸手便要探向林景墨的额头,却不想竟是被一掌打开。林景墨回过神,刚才那动作不过是下意识反应,他赶忙拉过洛川的手紧拽着,胡诌道:“没有,我……什么也没梦见。” 洛川看了一阵,搓乱他的头发叹气道:“这精油别在碰了。”说罢,转身去把丢了精油瓶子的垃圾袋打结。 林景墨神色木楞,他看着洛川的背影喃喃道:“洛川,你会杀了我吗?” 洛川动作的手指一僵,脊背也跟着挺直,他回头看向林景墨,只听这小子继续问道:“如果我帮了一个恶人,你会替天行道杀了我吗?” 洛川的神色凝重,许久之后出声道:“不会。”他顿了顿,“你本性纯善,是正是邪你分得清。” 林景墨平静许久终是乐了,他道:“我还是第一次被夸善良。” 洛川不会伤害他,动手的一定另有其人。烦的是他不能多问,问多了这小子又得跟他闹出走。真相已经近在眼前,就差那么层窗户纸梦给断了,他真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次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知道问题出在了玄光的身上,还有那位状元郎。如果他把精油给潇竹风用,是不是就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手指正要触及手机,屏幕上便亮起了消息提示。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戳开聊天软件看着玄光邀他吃饭的信息,犹豫着要怎么回。 洛川丢完垃圾回来,看到这人盯着手机发呆便问道:“谁给你发消息?是不是玄光?” 林景墨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你怎么知道?” 洛川没什么好气道:“一早上来了四个电话,被我挂了。”难得讨厌的评判道:“苍蝇都没那么烦。” 林景墨笑了一阵,打趣道:“我又不是屎,能不能换个比喻。”他转念道:“我上回怀疑玄光的时候你说应该不是他,为什么?是因为他跟云萍一样都只是个普通人?” 洛川想了一阵,应道:“是。” “那会不会是因为你神力还没完全恢复,所以看不出来呢?”林景墨想到洛川先前说过自己的感知因为神力衰退而减弱,于是道:“假设你神力恢复,会不会就能看到些不一样的?” -- 第141页 洛川沉默了,他其实早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神力衰退也不是第一次,没有哪次是像现在这样把他变得跟个凡人差不多,至少不会差到连变幻的本相都看不出来。 林景墨觉得自己猜的方向没错,于是道:“我打算跟玄光赴约,谈话间你再仔细看看,我有预感,对付你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从前的云阳痛恨神明,母亲遭难,国破家亡,好不容易决定放下屠刀结果心中唯一的信念渡玄也死了。 如果按照云阳当时的心境,他确实有理由因为仇恨而去杀了洛川。还有云萍说的那句洛川会杀了他,假设是因为那道神火箭羽,那么也就能说得通了。 云萍送他精油,为的也是想让他能想起过去远离洛川。还有他跟玄光第一次见面,同为陌生人却主动的来跟他一个小保安打招呼,明明没什么交集却第二次见面就言谈邀约。 如今想来,这个人从一开始靠近他就是有目的的,实在很有问题。 “不行。”洛川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直言道:“这人对你心思不纯。” “他纯不纯不重要,你跟我一块儿去不就行了。”他跳下沙发在洛川面前殷勤道:“洛哥、洛大神仙,你就当是去找犯人我是卧底成不成?万一他是呢?” 洛川沉着脸,掰开他拽着的手,“那你就更不能去。” 林景墨见这人油盐不进也就没再继续劝,转头戳着手机给玄光发道:“下午三点,影视大楼隔壁的咖啡厅。” 消息发出去,玄光没有秒回,就在他以为这人可能在工作没看到的时候,对方忽然回复;“哥哥一个人来,我有话想跟哥哥说,云萍也在。” 林景墨的脊背僵直,眼神惊颤,手指在屏幕上顿了许久都没有回复。玄光没在跟他兜圈子,而是直接用了彤雅前世的名字,云萍。 下午三点,林景墨如约到了咖啡厅。就如玄光说的那样,彤雅果然也在。这里的咖啡厅离影视大楼很近,老板也是大楼里的同行明星,为了方便明星在这里休息不被狗仔偷拍,里面被隔成了一个个的小包间。 他拉下口罩,开场便切入正题,“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渡玄?” 彤雅跟玄光相视看了一眼,而后对他道:“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只是知道洛川去找你后才确定的。” 玄光也不再像先前那样跟他找话题瞎扯,而是一本正经道:“哥哥,洛川接近你是为了拿回属于他自己的那半身神力,他现在不下手是因为时机未到,等时候到了他一定会杀了你去镇刀。” 林景墨听得蹙眉,这些话他最多只能听懂一半。 彤雅接话道:“助眠精油是我跟玄光弄的,为的就是能以此找到你让你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她想去抓林景墨的手,却不想伸了一半林景墨就把手收到了桌子底下。 她叹了口气,目露歉疚,“渡玄,我一直都想跟你道歉,我……” “你不用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林景墨目光平淡,毕竟云萍对他的心思他确实无法回应。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浪费时间,于是转念道:“你们究竟是人还是鬼?云阳灭北楚制傀儡,这些事我可记得清楚。” 玄光看着面前的咖啡,低垂着头说道:“我没有,那些傀儡不是我弄的。我……根本控制不了他们。” 林景墨满脸得不信,玄光继续说道:“事实上,我只是想替母亲报仇,哥哥你……被洛川的箭羽杀死后,我就没再做这些了。” 他十指交握着放在桌前,“也许是天意,又或是造化弄人。我打从懂事起就带着这些记忆,起初以为是过黄泉路时忘了喝孟婆汤,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家院子里种的那些雪柳。” 彤雅:“后来的事我想你也猜到了,我公司做香水要研发新品,正好玄光家里是做花卉生意的。我收购雪柳后做成助眠精油,所以就知道了所有的事。” 她叹了口气,“那些悲剧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不过是一场梦。我原本觉得如今生活不错也就没想深究,可我看到了洛川又知道了你的存在我就无法坐以待毙。那些历历在目,生死相随的过去我每天都在想。 渡玄,我知道我这么说也许是在杞人忧天,可是我绝不能在让你像从前那样眼睁睁看着你死却什么也做不了。渡玄……” 林景墨腾地一下站起身,他看看彤雅又看看玄光,究竟是不是造化弄人还有待可知。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也很坚信,洛川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愿意拿命来护他的人,绝不可能会害他。 他平静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比起你们我更愿意相信洛川。” 玄光靠着椅背,沉默片刻后说道:“洛川的手里是不是拿着哥哥的命跟姻缘?” 林景墨双目圆瞪,他极其想问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可又觉得问出口了显得洛川好像真的居心不轨。 “因为这个人,打从一开始你遇到起就没安好心。”玄光双手环胸,看着林景墨说道:“他想救的人自己救不了,怕遭到天罚就让你去替他做。半身神力藏在哥哥的身上,看似好心实则是为了让反噬的痛苦转移。哥哥还记得自己的那身被骂妖邪的黑气吗?” 玄光道:“那就是洛川放在哥哥身上的,为了避免自己免遭受罚就想出这种移花接木的下三滥法子。” -- 第142页 “胡说八道!那黑气是因为有心术不正的人拜我!”林景墨情绪逐渐激动,“我当初被空冥通缉,还不是因为你拜的我!” 玄光笑道:“真的吗?真的是因为我拜的哥哥才导致变成那样的吗?” 林景墨喉结滑动,这一句反问把他问的不敢确定了。当初与战神大战,玄光跟云萍都在场,突如其来的黑气他也没看到玄光拜他。而他唯一一次知道玄光拜他,也是在刚刚到了神界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身上出现的,是一圈若隐若现的神光而不是黑气。 作者有话说: ?(?>?lt;?)?谢谢评论,好喜欢你们这样讨论人设剧情,爱了~? 顺道厚脸皮的说一句,求星星! 第72章 古堡酒店(一) 该套的话没套出半句,不该怀疑的事却被反将了一军。林景墨看着包厢里的两人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他拉开凳子转身便走。 临出门时,玄光在他身后红着眼眶哑声道:“我对哥哥什么心思哥哥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绝不可能让他在伤害你!” 林景墨回头看他,问道:“二丫、鬼打墙还有企图杀洛川的事,是不是你?” 玄光拧着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阴司公寓,是你让我们进去的吧?”纵使觉得这个玄光有一半的可能不是幕后黑手,可林景墨还是先入为主地觉得就是这个人在捣鬼。 彤雅见两人剑跋扈张,忙起身对林景墨劝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是什么,不过玄光绝不会害你。”她别过头喃喃道:“我能明白他的感受,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害他。” 是个凡人便做不了那些事,这话还是洛川说的。林景墨深吸一口气,回道:“这句话你们倒是说对了,喜欢我自然不会害我。” 他匆匆赶回家,洛川被他派去超市买东西还没回来。他坐在沙发上烦躁地搓着头发,许久后拿过手机给洛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沉声道:“你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回家?” 电话那头传来滋滋的电流声,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道:“你在哪里?说话!” 难道,难道洛川又碰上了鬼打墙?玄光喊他出去,其实是为了调虎离山? 就在他差点爆粗口的时候,门外走廊的电梯传来一阵开门声。洛川拿着大包小包从超市买来的物品,开门进来时肩膀跟耳侧夹着手机对他道:“电梯里没信号,你要跟我说什么?” “……” 还真是自己吓自己,林景墨挂了电话帮忙拿物品,尴尬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有个东西忘记让你带了。” “哦。”洛川脱了鞋把东西放下,身形顿了顿后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浓的香水味?” 林景墨赶紧拉起T恤闻了闻,还真是一股女人的香水味。彤雅一个做香水生意的老板,每回出门身上都喷了不少,没想到给沾回来了。 洛川眉头紧锁地看着他,他做贼心虚道:“啊,我刚去楼下抽了会儿烟,好几个喷了香水的大妈也在,估计是那时候碰上的。” 他翻起购物袋里的东西,岔开话题道:“都买了什么?先说好,太高级的食材我可不会做啊。” 洛川没应声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鬼话,拎过一袋食材便自顾自地去了厨房洗,其间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 林景墨无语,整地跟他出轨了似的。也是,毕竟他要抽烟从来也没挑过地方,这么欲盖弥彰简直就是张口承认自己在说谎。 他拿过洛川手里正在清洗的萝卜,老实交代道:“我去跟玄光吃饭了。” “……” 他举着萝卜发誓道:“我绝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去探探口风。” 洛川依旧没吭声,拿过他手里的萝卜继续洗,就是手劲挺大,没拧几下萝卜就断了。林景墨舔了舔后槽牙,觉得那根萝卜像极了自己的脖子。 他紧挨着洛川,胳膊架在水池边说道:“我想明白了,玄光这个人我还是少接触为妙,就算不是对付你的人,左右看着也心术不正。”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洛川:“你说是不是?” 洛川每回跟他泛醋劲要么瞎折腾要么不吭声,他多少也知道点套路了。于是膀子一撒挨着干活的人死皮赖脸道:“别生气了,我给你做面成不成?手擀面加两荷包蛋,你吃面我喝汤绝无怨言!” 洛川被磨了一阵,无奈道:“去把衣服换了,难闻。” 林景墨乐了,赶紧去换了身行头回来继续挨着。先前网络上盛传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一谈恋爱就变娘。他先前还不信,现在好了,自己都有点儿嫌弃自己。 他接过洛川递过来的萝卜用菜刀切片,没多久洛川便嫌弃道:“刀不是这么用的。” 他拿过林景墨手里的菜刀跟萝卜,手臂肌肉因为动作而绷紧。不过是把菜刀却用的跟练了十几年功夫的厨师一般来回自如,刀锋不算太锋利,至少跟洛川那把长刀比起来他这把菜刀等同于破铜烂铁。可就是这么一把普普通通的菜刀,在洛川的手里却宛如利刃。 林景墨眼睛都快看直了,他拿起一片被切好的萝卜片,薄得都快透了。这人平时看着不干活,动起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赞叹道:“洛哥,要是咱俩哪天流落异乡没钱讨生活,干脆开个面馆得了。” -- 第143页 洛川笑了,“就你那面?一会儿咸一会儿淡。” “我的面怎么了,不好吃你还天天让我做!”林景墨顿时有种自信心被打击的错觉,他愤慨道:“拉倒,改天我买个十几二十箱泡面放家里吃到你吐我也不做了。” 洛川把切好的萝卜片装盘,而后便两手一尥嘱咐道:“面擀得细点儿,别一会儿粗一会儿细。” 林景墨无语,感情嫌弃半天还得让他干活。见这人转身要出厨房,抬腿一脚便要踹过去。洛川反应灵敏侧身避开,林景墨这大力地一脚便活活地踹在了门上。 居家穿的大多都是软拖,他觉得包脚的闷热就换成了露脚趾的,这下好了,差点儿疼的去了半条命! 他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脚趾骂道:“你就不能让我一回!” 洛川看得好笑,没心没肺的评价道:“为师这是在锻炼你。” “锻炼个屁!” 林景墨抱着脚单跳到沙发上,仰头一趟哀叹道:“做不了面了,我废了。” 洛川看他这幅无赖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腿断了。他只好再次进到厨房,继续折腾剩下没洗完的菜。 林景墨装模作样的鬼叫几声,见洛川进去了便拿过茶几上的笔记本放腿上折腾。刚那一脚疼是疼,倒也没他演得这么疼。 他把脚架在沙发背上,难得跟个二大爷似的冲洛川指挥道:“我不想吃面,炒几个小菜就行,那个西红柿你放汤或者做菜都成,别炒烂了啊。” 洛川拿着铲子出来看他,他立马老实巴交的捂着脚哀怨道:“哎呀……疼啊……” “……” 手指敲击键盘,几天不看他的接单平台上倒是多了几单生意,放眼望去都是些报价极低又制作麻烦的。鼠标滚轮滑到最底下,有一单价格还不错。 这单生意是一家酒店经理给他发来的,想要给酒店专门做一款系统,好方便员工操作。像这样的内部系统一般给钱不会太高,因为是自己用所以美观上也不会太耗时耗力,但这经理报的价格却比市面上整整高出了五倍之多。 他随手翻了翻,这经理发送的订单不止他一个,可以说是广撒网的在找能接单的人。按理说这样的报价怎么也该是抢破头的生意,可怪的是偏就没人接。 他摸着笔记本去网上搜了搜酒店信息,果不其然还真有问题。这家酒店别的都好就是闹鬼,网上对其的评价神乎其神,写得有鼻子有眼。 酒店名叫血夜古堡,装修风格也是中世纪的古堡架构,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酒店内的房间也没用太多的现代风家具,一些房间甚至特意打造成了吸血鬼古堡的主题。 这种风格的主题酒店其实挺招客人的,光是拍照或是举办草地婚礼都能赚不少,只可惜生意到达巅峰期的时候被不少网红爆出闹鬼的传闻。起初以为是同行竞争故意污蔑,但也有不少普通的住客住过后说是真的,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 比如半夜三更的怪声,又比如偶尔在镜子里看到的黑影。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具有探险精神跟喜欢挑战自我的人去古堡打卡消费,结束后还要拍照晒出来显得自己特别的勇敢大胆。 而这血夜古堡的生意也因此形成了一种另类的爆红,生意也是莫名其妙的好。 但这也仅仅只是部分特殊爱好者,正常点的人基本是不会去的,最多看到哪个去过的人晒图就在底下评一句“666”。 林景墨乐了,闹鬼是闹不出什么花来的,毕竟真鬼他都见过还怕闹?手指戳开手机的苦岩寺APP后台,洛川的请愿栏里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这么佛系等请愿也不是个办法。 他琢磨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给各大闹鬼平台推销,毕竟鬼都信了在信个神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说起来也不会觉得他像个疯子,你闹鬼他放神,合情合理。 再者,想要看清幕后之人是谁,关键还是要把洛川的神力恢复。 于是手指飞快敲击,接单的同时顺道推了一波APP,看似举例发作品实则为了推销。希望这个经理能灵性点,别让他失望。 一番折腾后,洛川端了两盘炒好的菜出来,还没吃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林景墨顿时饿得肚子打鼓,从家里出来后他已经很久都没吃过这样的家常菜了。 连忙给洛川鼓掌,马屁道:“真是贤妻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战场,我林景墨何德何能今生能有如此良妻。” 洛川懒得跟他贫,端给他一碗饭后说道:“先别夸得太早。” “不早不早,这刀工这色泽,堪称精湛,完美绝伦。”好话说了一堆,林景墨迅速巴拉了几筷子菜塞嘴里。只是这饭菜还没咽下去,他脸就快绿了。 洛川看他满脸的笑容逐渐消散,立马伸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嘴角轻勾着笑道:“如何?为师做的饭可好吃?” 林景墨呜咽着,好吃个屁好吃! 这人是把所有料一口气全放进去了吗!又甜又咸还那么大醋味儿。就这做菜水平还敢嫌弃他的面不好吃,花拳绣腿一套功夫还真以为有两下子。 他嘴里得味儿都快翻天了,洛川捂着他的嘴不松手,另一只手压着他肩膀强迫他咽下去。 他拽着洛川的两胳膊,眼神中满是求饶。奈何这混蛋玩意儿看懂了却故意对他劝慰道:“粒粒皆辛苦。” 林景墨含泪把嘴里的咽下,见洛川松手了立马翻身骑人身上,用筷子夹了只番茄,捏着洛川的下巴便要往里塞。 -- 第144页 “如此美味绝不可独享,师父应该尝尝,吃多了延年益寿。” 洛川拽着他掐下巴的手腕,回绝道:“为师不吃也可享无尽寿命。”他扶着林景墨因为动作而绷紧的腰,一个翻身把两人的位置坐了调换。 林景墨赶忙告饶道:“师父,洛哥!我错了,我给你做面,我做面成吗!!” 作者有话说: 暂且主线又要缓一缓了,得把洛川的技能点亮才能打通下一步关卡~ 第73章 古堡酒店(二) 血夜古堡的位置较为偏僻,被建在城郊外的山里。林景墨去的时候正好是工作日,所以生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忙。 这里服务员的穿着打扮为了配合古堡的风格统一穿得燕尾服,而女性也是清一色的女仆装,从视觉上来说效果确实极佳。 包括城堡内部的装修也保留了中世纪的古典感,无论是雕满繁复花纹的墙壁还是做工精致面料上等的沙发桌椅,每一样都是精心搭配价值不菲。 粗看下,光是装修就是笔不小的数字。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现代元素,比方说逃生指示灯跟壁灯,又比方说消防设备。 跟他对接的经理接待完上一批客人后匆匆赶来招待他,在这里经理有个别称,一般都叫其管家。 管家看到林景墨身边还有个人后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我以为只有林先生一个人来,所以住宿的房间只安排了一间。” 林景墨:“是我没事先说明,一间房没问题我们没这么多讲究。” 管家笑着再次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是我顾虑不周。” 林景墨摆摆手,“客气了。” 管家招呼两人到大厅的柜台前简单地做一下介绍顺便登记入住的房号,林景墨抽空把整个大厅都看了圈,并没看到什么鬼的存在。 大厅中心的壁炉内用的是货真价实的木柴,不过为了防止造成意外火灾,壁炉的边上还放了两瓶灭火器。 管家拿出一沓仿真的羊皮纸跟羽毛笔对林景墨介绍道:“之前设计师为了配合古堡风格,我们用来登记客人的东西全是这些手写的纸制品。当然也包括了后厨的菜品菜单,以及登记客户信息用的档案。 这些东西好看是好看,许多客人走的时候还喜欢问我们要一些留作纪念,但使用起来却很麻烦,特别是客人多的时候,光登记就要等好久,经常会被抱怨。” 管家无奈道:“林先生应该也清楚,现在社会大多用的都是手机支付,但因为我们这里风格古建,收银时用的也是传统的手写跟钞票,也没有会员卡一类的东西,所以很多客人来过之后在这些细节上会有诸多不满。 加上我们酒店的收费标准不低,来的也都是些条件不错的客人挑剔得很,所以才想着舍弃好看做个系统。” 林景墨用手机记录着管家的诉求,走过大厅后便是一片挂满名画的走廊,单从氛围讲确实挺像吸血鬼住的地方。他甚至拍了几张照发给景年,说他下回拍类似主题的电影可以考虑来这儿。 谁想照片刚发过去,景年就回过来了。 “这可是个闹鬼的酒店,你怎么去那儿了?” 林景墨乐了,戳着手机回复道:“要真有鬼应该更怕我。” 景年一阵点点点,最后发了个表情“保重”。 管家带他到了一楼的宴会厅,说话间目光正好对上坐在钢琴架后面的琴师,打了声招呼后彼此做了番介绍。 经理道:“这位是我们这里的特色,火焰钢琴师。有不少客人都是冲着钢琴师的表演来的,平时都是节假日才来,今天赶巧了。” 钢琴师的神色淡漠,见到人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哪怕作为服务行业适当的微笑也没有。身上的燕尾服外套松散着,一头长卷发随意的用布条捆成了低马尾。 “你好。”林景墨伸手跟钢琴师握了握,正要抽回,钢琴师却忽然说道:“晚上十二点不要出房门,就算有人敲门也不要开。” 这话说得实在唐突,至少没人会在打招呼的时候这么说。一旁的经理看的尴尬,忙打断道:“那个,林先生要不先去看看住宿的房间?我们钢琴师平时就这样,喜欢跟人开玩笑。” 林景墨抽回手,尬笑一阵道:“挺幽默的。” 去往住宿的房间时,管家解释道:“闹鬼的事其实是假的,林先生不用太在意。” 林景墨跟洛川没吭声,至少现在没看到半个鬼影确实说不上闹鬼。不过网上评论的闹鬼传言大多都发生在晚上,现在说没有为时过早。 血夜古堡闹鬼的事不是什么秘密,管家担心把人吓跑,只能慢慢解释道:“最开始是同行竞争,找了不少网红来我们酒店闹事污蔑,当然影响力不小确实也导致生意差了很多。 后来因为这事,断断续续的来了不少说要探险的客人,所以老板就想,干脆顺着这个思路推广,反倒意外地把生意带好了。有时候为了这些客人体验更真实,我们也会安排服务员假扮鬼去敲敲门或是发出一些怪声。” 经理在一间房门前站定,把一把不锈钢做旧的钥匙交给林景墨,“所以林先生就算晚上听见了这些怪声也不用害怕,都是假的。” 林景墨:“好,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会把方案写完,明天跟你们大致讨论一下就能开工。” -- 第145页 “辛苦了。”经理临走前不忘说道:“林先生的APP我用了,其他人我介绍过,不过用不用我不敢保证。” “多谢。” 把人送走后,林景墨赶紧把门关上,他冲洛川问道:“你看到什么异常了吗?会不会又是个阴司公寓?” 洛川摇头道:“不是,一路过来也没看到特别的。” 林景墨放下电脑包,环顾四周,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他道:“这家酒店这么西式,要是有鬼会不会也是说英文的?这要是碰到了我还得给你当翻译。” 洛川检查着房间的卫生间跟床底,笑道:“他们说不了话,就算真的有鬼除了能看见也做不了什么。” “也是。”林景墨打开笔记本把一些刚才记录的内容写成文档,眼睛在工作心思却飘在别的地方。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的是,如果没鬼就请点真鬼过来,吓唬一番后在推销APP。但随后又觉得这么做有点缺德,万一碰到个有心脏病的他得愧疚一辈子。 洛川检查完住处便冲他道:“我出去上个厕所。” “哦。”林景墨写着方案没太注意洛川说了什么,回过神的时候这人已经开门出去了。他看了眼房间里的厕所,喃喃道:“有厕所干嘛要出去上?” 他顿了几秒,拿上手机跟钥匙也跟了出去。虽然每个房间都会配备单独的卫生间,但是古堡的每层楼里还是会建一间公共卫生间,主要是为了方便古堡里的工作人员。 林景墨大摇大摆进来的时候洛川正解决到一半,其实也不为什么,他就是恶趣味地想跟这人比比。 他站在洛川边上,解决的时候目光斜视地看了眼,心里忍不住地骂了句脏话。这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贬低其他男人自尊的吧,就这样,晚上要是干点什么都心有余悸。 洛川挑眉,倒是没林景墨这么恶趣味,单纯地就是觉得该礼尚往来。看过后,大言不惭道:“以后别总吃泡面,那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操,你才营养不良!”林景墨话说出口意识到现在是在公厕,于是赶忙压低了声音辩驳道:“我这样的已经可以了,你怕是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营养不良。” 洛川没应声,只是笑着解决完去洗手。不想这公厕里洗手的出水口有点儿卡,打开后冷不丁地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古堡里显得尤为骇人。 林景墨思绪还在别的地方,突如其来这么一下手有点儿抖,横竖漂移很没道德地滋在了墙上。 洛川:“……” 林景墨:“……” 林景墨骂了句脏话,赶紧穿好裤子过来接水往墙上冲。古堡的墙壁用的都是颜色偏淡的石砖,这一通水浇下去就显得特别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的量这么大。 洛川洗完手看着他没吱声,林景墨老脸一红道:“改天跟他们经理说说,这水龙头出水的声音怪吓人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都冲干净了。” 洛川拉过纸巾擦了擦手,对他道:“泡面桶对你而言确实是小了点。” 林景墨一阵无语,只好岔开话题道:“房间里有厕所,你没事来这里干嘛?” 洛川:“这间厕所有问题,我过来看看。” “有问题?”林景墨赶忙去几个隔间看了看,并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就最后一间的马桶盖盖着,上面贴着维修中的标志。 厕神说厕所有问题那必定不仅仅只是维修。难道……阴司!洛川说过,许多曾经被邪神庇佑神明不管的地方后来都被改建成了厕所。这座古堡闹鬼,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毕竟阴司不是说看就能看到的。 他手指发颤的掀开盖子,智商有那么三秒钟感受到了冻结。他奋力盖上盖子,冲那个奸计得逞往外走得混蛋玩意儿骂道:“堵了就堵了!说什么有问题!” 这人一定是来克他的,前世作孽招来的! 晚间,林景墨写完方案正好是古堡用晚饭的时间。这里的服务很好,一般都会有服务员推着餐车上来送餐,不过像他这样没有提前预订的就要去楼下的自助餐厅。 长桌、蜡烛、欧式吊灯,就连地毯用的也是高档料子。说实话,以他的眼光来看,这里跟网上说的那些闹鬼事件实在不相称。 西餐的餐具多为刀叉,洛川曾听苍梧大致说过一些不过实践操作却是第一次。林景墨看他左右手用着不协调,贴心地把牛排切完了在给他递回去。 洛川道:“还是筷子方便。” 林景墨笑道:“我们吃西餐也就吃个氛围,你要不方便只用叉子也行。” 洛川的叉子方向一转,还是伸向了用来搭配牛排用的意面,嚼了一阵后评价道:“比你做得还难吃。” “……” 几番相处下来,林景墨已经差不多摸透洛川的说话路数了。他乐道:“想夸我就直说,用不着拐外抹角。” 话虽如此,洛川说完后还是继续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林景墨感叹,这人在吃方面就是这点好,放他面前的不爱吃也不会浪费。 他拉开洛川的手,把盘子里的意面往自己那儿倒,完事后又把自己的牛排放洛川那儿。 “有肉就吃,天天吃面你也不嫌腻的慌。” 说罢,也没看洛川什么表情,戳着手机翻起了APP的系统后台。管家的推广效果不错,还真的多了几条新的请愿,不过遗憾的是没一条是绿色。 -- 第146页 要说这事也挺奇,天天想的时候等枯了也没有,反而觉得没希望了又会不经意地来一条。 他盯着手机吃了口面条,刚嚼了两口长桌的尽头便响起了铃声。厨师长推着辆餐车进来,厨师袍上满是血渍,微笑着冲大伙儿说道:“这是今晚的主菜,血色白宴。” 这道菜在血夜古堡里也算是道名菜,食材是四种动物的脑子淋上一些红色的酱汁,食材低温处理加工后变得极为软糯。 他写方案的时候在菜单上看到过,好不好吃不知道,反正看起来挺刺激视觉的。他还跟洛川吐槽过,能吃进嘴里的堪称勇士。 酒店为了吸引顾客真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至于厨师长身上的血渍,在来之前管家也跟他提前告知过,为了配合氛围故意撒的。 果然,餐厅里的其他客人一阵紧张,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手机拍照更是卡卡的没停过。 厨师长见效果达到了,便让助手帮忙把主菜分盘递给在场的食客们。只是刚掀开盖子,顶上的吊灯便配合似的闪了两下灭了,整间餐厅陡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论说吃饭跟生活起居,林景墨确实挺宠洛川的,毕竟在林景墨心里,洛川现在就是他老婆。只是实力上么,上位有点难…… 第74章 古堡酒店(三) 林景墨愣了愣,管家可没跟他说过晚饭的时候还有这一出。不过这间古堡打的就是恐怖主题,这种突发状况应该也是意料之中。毕竟闹鬼么,这么亮堂确实少了点儿氛围。 一些来体验刺激的客人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配合着尖叫几声,叫完了便开始嬉笑互相拍照。 林景墨点开手机灯照明,环顾四周倒是没看到什么异常。有些客人甚至因为他的灯光太亮堂,嫌弃地让他关灯。 毕竟都是花了钱过来体验刺激的,林景墨也不好这么砸人场子。只好关了手机,拿过长桌上原本用来装饰的蜡烛对洛川道:“师父,借点火,黑灯瞎火的我看着难受。” 洛川两指搓了搓打出点火星点燃,别说,在古堡里这种氛围下点蜡烛还真有点儿闹鬼的意思。 “啊——” 突如其来一声尖叫,把在场的众人吓得一激灵。转头看去,是有个客人去掀了厨师长的血色白宴。 四种动物的脑子加之红色的酱汁,实物比菜单上看到的还恶心。林景墨忍不住感慨,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成为这里的名菜的。 不过这种类型的食物并不少见,一到万圣节的时候,各大甜品店都会做一些这样的。比如女巫的手指,僵尸的眼珠等等。 去看菜品的是个男客,倒不是害怕,纯属就是为了烘托气氛吓唬一下在场的各位。 林景墨没这探险心情,他的目光一直在看餐厅里的服务员。这些人的脸上完全没有故意安排后的嬉笑,反倒一个个皱着眉头窃窃私语。而最开始推餐车进来烘托气氛的厨师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餐厅的入口大门半开,外面走廊乃至通往一楼的灯全灭了,不是只有餐厅而已。 洛川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好像有东西进来了。” “哪儿?什么东西?” 林景墨拿着蜡烛四处照,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洛川:“不知道,我感知恢复得不多,只能知道不是人。” 林景墨瞬间来劲儿了,还真的有鬼!他缺德的想,赶紧闹,闹的时候他顺便推一波APP,害怕的时候就不信没有心不诚的人。 洛川站起身四处查看,喃喃道:“亦正亦邪,怎么可能……”他的感知时好时坏,现下感受到的也是时而有时而没有,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林景墨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看洛川的神色也知道来的东西不简单。他吹灭蜡烛改用手机灯,拽着洛川往餐厅外走。 “哪个方位?” 洛川垂目,随后抬头看向漆黑的走廊尽头,他道:“地下室。” 古堡的地下室不是停车场而是用来藏酒的酒窖,管家在介绍的时候曾跟他提过。林景墨拿着手机火速往酒窖的方向冲,这里一般普通人不会来,来的都是些古堡的工作人员。 楼梯是贴墙的旋转式,也不能像居民楼那样直接往下跳,跑到一半洛川便无奈道:“那股邪气没了,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又失灵了。” 两人站在酒窖前,这里的大门敞开着无人看管,正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忽然间古堡里的灯光又恢复了。 林景墨抬手遮掩,眼睛从黑暗到光亮一时间有点无法适应。 “林先生怎么在这儿?” 林景墨抬头,酒窖里管家以及几名维修工正在修理电闸,灯亮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也是相继吓了一跳。 洛川推开另外半扇遮掩的门往酒窖里查看,什么也没有,看来那东西确实已经走了,倒不是他的感知失灵。 林景墨一阵尴尬,忙解释道:“那个,突然停电就想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管家道:“实在抱歉,没影响林先生工作吧?” “没有没有,刚好在吃饭。”林景墨赶紧摆摆手,客套地说了几句后就跟洛川走了。 回去的路上还碰到了厨师长,这人也不是突然消失,只是跑去楼下找人问情况去了。 整体来说,就是虚惊一场。 两人回到房间,洛川才出声道:“那个电闸是人为,电线明显是故意切断的,不是老化也不是鼠蚁啃咬。” -- 第147页 林景墨的观察力没洛川细致,他看到一群维修工在电路箱边上也就没去看那些换下来的电线。 他现在不是梦境里的邪神,别说是感知,光是看到都是稀奇。他挨着洛川坐在床边,两手一扬躺平道:“算了,敌在暗我们在明,还是先想想你的十道请愿怎么办吧。” 他叹气道:“我都快愁死了,想来个绿色的怎么就这么难。” 洛川回头看他,忽然笑道:“这么想为师留下?” 林景墨看着这人的侧脸,手指不老实的与其手掌扣紧,拽着往床上一拉,迎面撞在了一块儿。 洛川躺下后他翻身坐在人身上,手脚麻利地解着衣服扣子冲洛川笑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你要走了我跟谁过去。” 他解了洛川的皮带,矮身往这人的唇上亲了一口,“这么好的酒店,这么软的床,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这氛围。” 来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小电影看了东西也都备齐了,他今晚怎么也要把洛川变成他的。 他拉开洛川的衣襟,一路从脸颊亲到了脖子,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兴致都被提到了最高点。 洛川钳制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唇瓣靠近,时而碰触时而远离。 洛川道:“你可想好了?” “当然,要不然我撩拨你做什么。” 洛川看着他眼神逐渐深邃,而后钳制住他的手,猛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低头封住那张半张的唇。 他的气势跟力道跟林景墨刚才的蜻蜓点水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林景墨仰着脖子,喉结滑动,别过脸企图呼吸。 洛川的双手撑在他耳侧,在柔软的床垫上呈现出两块凹陷。从耳垂到脖子,手掌下的衬衫扣子也扯开了大半。林景墨有点儿心有余悸,这人的架势绝对比他狠多了。 他反手拽住洛川撑在一旁的手臂,喘息道:“咱们换个位置成吗,我都看过了,不会让你疼的。” 洛川抬起头,一头造型短发略显凌乱,几天没剪刘海的长度已经能遮住眼睑。他胸口起伏着,也没懂林景墨说的什么意思,只能软声劝道:“别怕,疼,也就这么一回。” 说罢,也没给林景墨机会表个态,闷哼一声,一举攻地。 林景墨红着眼差点儿骂娘,反手拽紧被褥,另一只手紧扣着洛川肌肉紧绷的肩膀。 他别过头,张嘴便要骂。洛川赶忙抬手捂着,铿锵有力的对他道:“别出声,这里的墙壁虽厚门却不怎么样,别让人听见了。” 林景墨气绝,他劳心费力的一票子准备全废了!这还上赶着把自己送进虎口,也不知道是洛川缺德还是他自己缺心眼。 洛川把他抱起身,动作上尽量轻柔。林景墨额头抵着洛川的肩膀,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煞风景。 他哑声道:“洛哥,我自不量力成么,你收收力……别这么……”后半句话憋着,怎么也有点儿说不出口。 洛川抱着他,侧头在耳边亲了亲,低喃道:“叫师父……” 林景墨气息不稳,到后来自己也分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洛川让他叫什么他便叫什么,毫无招架之力。 等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林景墨犹如死鱼状趴在床上,边上的被褥里空着也不知道这混账玩意儿去哪儿了。人不在他就懒得装自己没事,扶着腰龇牙咧嘴的坐起身,随手套了件衣服一瘸一拐地跑去上厕所。 要说悔倒也不至于,就是在这方面没赢过洛川多少有点不甘心。不过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来日方长不怕只有今朝。 房间的门开了又关,洛川把一袋购物袋放到沙发上。正要问问厕所里那位是要在睡会儿还是先吃饭,便看到林景墨黑着张脸一撅一拐得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出声,林景墨忙抬手制止道:“你不要误会,我就是平时运动少了突然有点儿抽筋,就你这两下子还要不了我的命。” 洛川看得好笑,从袋子里摸出支雪糕给他,问道:“下午两点开会,你……” 林景墨拿雪糕捂脸,精神道:“开个会而已,放心吧,现在就是让我打老虎我都没问题。” 洛川由着他吹也没戳破,从袋子里拿出盘盒饭问道:“现在吃还是一会儿吃?” “一会儿吧,我在睡会儿。”折腾一晚上没好好睡过不说,现在起来走两步还有点儿腿软。 林景墨倒回床上,想着他两第一回 那次也没像现在这么娇贵。难道他一个糙汉子还不如渡玄那身皮包骨? 洛川改坐他边上,床垫顿时往下陷了一段儿。林景墨顺势把头靠在洛川腿上,从下往上看,这人的五官还真是立体深邃的异常好看,脖子里还留着两红点也不知道遮掩。 洛川道:“下回为师收敛些……” “很用不着!”林景墨忙打断道:“我又不是当渡玄那会儿,折腾两下就废了。” 话一出口,他立马闭嘴。脑子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差点儿忘了不能在洛川面前提这些事。 不想这回洛川倒是没反驳他,只是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林景墨赶忙起身去开门。本以为是管家提前来叫他去开会,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钢琴师。 钢琴师今天的打扮倒是正常了许多,至少衣服头发都是齐整的,他抱歉道:“我的龙猫跑了,想问问是不是来你们这儿了。” -- 第148页 林景墨:“额,没有,什么颜色的?要是看到了我帮你留意。” 钢琴师像是不相信,侧头往房间里看了看,对上洛川的目光后又立马避开。 这个人从第一次见到起他就觉得怪,当然也可能艺术家的脾气都这样儿。林景墨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钢琴师看洛川的视线。 “真不在我这里,你要不去别处看看。” 钢琴师收回目光,见真的没有就管自己走了。可就在林景墨要关门的时候,钢琴师又回首冲他问道:“APP里的厕神真的会显灵吗?” 一提到请愿,林景墨顿时来了兴致,他忙应道:“灵啊,只要心够诚,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他以为钢琴师接下去会说拜托找猫之类的,不想却改了个话题说道:“昨晚过十二点后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林景墨愣了愣,昨晚十二点他屁都没听到,光顾着跟洛川翻云覆雨了。 钢琴师笑道:“是个孩子,就在你们这层的厕所里。” 第75章 古堡酒店(四) 厕所里有孩子的声音?还晚上十二点之后这么离奇?林景墨一阵唏嘘,他之前跟洛川把能看到的地方都看过,没碰到什么非人的东西。 也不对,他差点忘了跳电闸的时候洛川说得有东西进来。而且那时候仅仅是晚饭时间,还没到所谓的深更半夜。 钢琴师的目光转向楼层公厕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是个很好听的旋律。”说罢,也没跟林景墨打招呼,转身走向另一边去找宠物了。 林景墨关门,冲洛川道:“那天你说厕所有问题,是真的有问题不是为了耍我?” “嗯,那里死过一个孩子,大概有一百多年了。” “一百多年?那岂不是酒店还没建就已经有了?”林景墨扶着沙发坐下,动作牵扯肌肉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他奇道:“那我怎么没看见?还有,鬼不是开不了口,那个钢琴师是怎么听到声音的?” 说起来,他们遇到的二丫跟跑龙套时厕所里遇到的断头鬼也能说话。二丫暂且还能解释是因为去过苦岩寺,第二次又因为进了鬼打墙的结界才导致开口说话,可后面两起又是因为什么? 洛川皱眉道:“我想,可能是跟那道亦正亦邪的邪气有关。” 林景墨好似被开了窍,他道:“上回片场厕所遇到的鬼要杀我,上来就跟我说什么邪神刀内有鬼魂之类的屁话。还有二丫,这孩子虽说几次相遇都在帮我们,但事实上,原本应该也是要来害你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二丫找母亲带我们进恶鬼结界的事。” 只是他没想明白,竟然要害,当时山体滑坡的时候这孩子又为什么要救?难道,是他跟洛川都误会了?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洛川在,这么一个小鬼出现在他车里,那后果又怎么会是救他,恐怕早就得吓出车祸了。 他兴奋道:“如果钢琴师说的孩童声音是真的,也就意味着,那个要对付你的人很清楚你我的行踪。” 从苦岩寺到现在,幕后之人似乎对他们去哪儿了如指掌。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跟他们相处过又认识的人,要不然他跟洛川身上也没装什么雷达定位,对方怎么可能这么准确地知道他们在哪儿然后动手?想想最开始神力还未衰减的洛川跟苍梧,他们要找什么人一样费劲儿得很,更别说是非神的东西了。 知道他们来古堡的…… 他赶紧给景年打了个电话,可惜没接估计在忙,于是只好发消息留言,问他来古堡的事有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消息刚发出去,APP的系统后台就跳出了一条请愿提醒。一看是绿色的,兴奋得差点儿忘了后边儿还疼着,刚站起身就忙扶着腰。 “洛川!来请愿了!” 洛川看他这模样就想笑,起身过来扶他,问道:“要不要给你上点儿药,刚才出去的时候顺道买了点儿。” 林景墨推了一把扶他的洛川,挺直腰杆嘴硬道:“我好得很。”他摆摆手,“你快看看请愿,我没看懂写的什么意思。” 请愿不长,拢共就四个字,“想要声音”。 洛川:“是刚才的钢琴师。” “怪不得问我APP灵不灵,我还以为他会求神找龙猫。”他仰头靠在沙发上,叹气道:“别告诉我他要的是厕所里那鬼孩子的声音,这恐怕杀了我也办不到。” 洛川也不知道这道请愿的本意,只能道:“等今晚过了十二点去一次就知道了。” 林景墨点点头,抬手看了眼左手上的手表,起身去拿笔记本准备开会。刚整理好电脑,景年的消息就回过来了。 “你发我的时候正好在片场,基本认识你的几个都知道,毕竟你去的可是闹鬼的血夜古堡,小吴还说要是遇到帅点儿的鬼给他抓一只回来。” 景年说完还发了一张他在片场跟几位演员的合影。有小吴、妆造跟几个后勤,还真都是认识他的。 林景墨挠头,又问道:“彤雅跟玄光知不知道?” 景年:“当然,我们拍新戏可都在一个片场。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范围是缩小了,可还是跟之前一样没什么更多的进展。到目前为止,他最怀疑的人仍旧是玄光。上次三人聚首说了那番话后,玄光跟彤雅就没再来找过他,用常人的心思来看,估计是觉得他油盐不进就由着他自生自灭,这倒也正常。 -- 第149页 草草编了个理由把景年糊弄过去后便关了手机,然而屏幕才刚暗下去,又有新的消息进来了。 他看了眼有点儿无语,刚还想着不会再来搭理他,立马就来了。发消息的是彤雅,她道:“玄光很担心你,不过怕你生气拜托我来跟你说。” “洛川确实杀过你,我跟玄光也是希望你这一生别在遇到上辈子的糟心事。那瓶助眠精油我已经停产了,以后也不会在做。最后几瓶我都寄去了你家,究竟如何,你自己看吧。” 林景墨放在屏幕上的手指迟疑着,正琢磨要不要回,身后的洛川忽然出声道:“除了电脑还有别的要带的吗?” 他赶忙掐了手机,提着电脑回道:“没,没了,我们走吧。” 会议室离得不远,就在他们住的同一层尽头。所谓的开会也只是把一些需要做系统的内容整合一下,除了管家、主厨跟前台外,还有个没见过面的酒店领导。 林景墨大致讲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几人便开始讨论起了诉求的东西。 领导听了一阵,打断道:“不好意思,我烟瘾上来了,不介意的话我出去抽一根。” 管家忙提醒道:“这层的厕所坏了,维修的人要晚点到,如果要用的话得去楼下。” 领导有点儿烦躁,“这厕所都坏了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好?”说罢,出去检查完又回来问道:“昨天不是还有两个能用?今天怎么全堵了?我看洗手池的水开关也是坏的,你们工作都是怎么做的。” 一个厕所来来回回坏了半个月还没修好,作为管事的领导自然是不会高兴到哪里去。脾气上来后,办公室里讨论的几人顿时鸦雀无声。 管家抱歉道:“实在对不起,只是修理工也说不出原因,每次修好了没多久又会堵。不过除了这间厕所外其他都是好的,管道跟水箱也都没有堵塞的东西,实在是……” 领导皱着张脸,没好气道:“你们做事效率也太差了,这样以后酒店收到的差评只会越来越多。”他指挥着,“先别讨论了,等维修工也不知道要等到几点,先去处理完在过来,林先生这里我来说就行。” 办公室里的几人皆是一阵头疼,开会开一半去通厕所,最烦的就是工作到一半被催促着去干另一件事。前台的姑娘立马铁青着脸,满肚子怨言却不敢发。 林景墨看着几人的脸色顿时有种理解万岁的感觉,他之所以自己单干不去打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以他的脾气被领导这么指手画脚,还被安排做一些本职工作外的事情,他绝对会骂人。 管家道:“要不这样,我叫几个服务员上来先通,林先生这里的内容我们几个必须在场。有些细节上的东西要是不说清楚,麻烦林先生返工也不太好。” 管家说话时态度极好,就林景墨看来绝对称得上好脾气,而且说得也没错。厕所被堵也不是一天两天,非要卡在这个时候打断工作内容出去,回来思路会乱不说,缺斤少两地他绝对会返工。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领导的耳朵里听起来,管家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只有他在不行,他一个当领导的对酒店的了解还不如他们这几个领班。 顿时扯着嗓子骂道:“你们到底懂不懂轻重缓急,我们做服务行业的最重要的就是服务第一。公厕不快点处理好,影响到顾客使用是会被投诉的!” 领导骂得上头,“你们以为来我们酒店消费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影响力是很大的,一个小细节做不好我们都是会被骂得知道吗!” 气氛一度尴尬,林景墨夹在中间劝也不对不劝也不对,这么骂下去别说是工作,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他看了眼边上默不作声的洛川,抬腿踢了一脚小声道:“那个厕所应该不是被堵吧?是不是那个小鬼的关系?” 洛川作为厕神对这方面了解得比较多,经验丰富道:“就是被堵了。” “那怎么修半个月修不好?维修工都是废物?” 洛川:“修得位置不对。” 林景墨忍不住想给这人鼓掌,总觉得开个平台让洛川去修厕所应该也能赚不少钱。而且本身就是厕神,让这些人修之前顺便去APP写个请愿,多好! 前台姑娘被骂得满脸不服气,小声辩驳道:“也不用这么着急啊,反正都是要来修的,我们去也修不好……” “什么?”领导被怼了一句,正要破口大骂,林景墨忙阻拦道:“我朋友能修,经他之手就没有修不好的。” 他胡诌道:“别说是半个月,十年不通的坑他都能给你解决了。” 推销么,主要就是靠了张嘴,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关键说得有人信就行。 办公室里的几人顿时把目光放到了不吭声的洛川身上,管家忙摆手,“那不行,你们是客人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去干这脏活。” 林景墨笑道:“互惠互利嘛,只要下回多帮忙推推APP就行。” 管家还有点儿犹豫,一旁的领导倒是不跟他客气,免费的维修工自荐,干嘛不用?于是道:“那就麻烦这位洛先生了。” 林景墨回头冲洛川笑道:“麻烦你了,师父。” 洛川看着他,表情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回道:“你确定?” 厕神管厕所,目前为止还有比洛川更适合的人选吗?林景墨拍着洛川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活不会白干,为了请愿偶尔做一下牺牲也是必要的。” -- 第150页 洛川没应声,起身便出去干活了。 解决了关键问题,他总算能好好讨论工作内容了。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个星期他就能搞定,等处理完他还得想办法去完成钢琴师的请愿,少一分钟都是浪费。 林景墨喝了口管家倒给他的红茶,继续讲解系统后台的便捷使用功能。约莫半小时不到洛川就处理完回来了,原本想说点什么,看林景墨跟几人正讨论的激烈不便打扰,也就没吭声坐回了座位。 基本讨论的内容都是跟几个领班,相比较下边上的领导显得就很孤寂,看洛川修好回来了,再次打断道:“我去上个厕所。” 林景墨点点头,翻过笔记本给几人看起了美术方面的整体设计。 “大体框架还是简洁为主,毕竟是内部系统,还是方便简单最重……” 嘭!!!!! 陡然间一声巨响把工作的几人吓了一跳,正在喝茶的主厨没绷住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声音很短,动静却不小,林景墨边上放着的红茶杯子都跟着震了震。众人一阵沉默,面面相觑,这宛如汽车轮胎爆炸般的声音正是从厕所的方向来的。 洛川拿起红茶喝了一口,对看着他的林景墨说道:“短时间内不能用火,我刚才想提醒的。” 林景墨眼神游移,犹豫着问道:“你……把厕所炸了?” 洛川:“那不会,为师怎么会给你添麻烦。” 林景墨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转眼便看到去上厕所的领导推门进来,一根被炸开花的烟头还夹在手里,脑袋光秃秃的头发不知道去了哪儿。 几人大眼瞪小眼,领导愣怔片刻,冲众人招呼道:“来个个子高的,我假发被挂在了顶上。”他干咳一声,强作镇定的对洛川说道:“洛先生修东西还真是与众不同,这是往管道里塞了气囊?” 林景墨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满脸人畜无害的洛川,而后冲领导说道:“我帮你拿……” 作者有话说: 嘿嘿?(?>?lt;?)? 第76章 第五道请愿(一) 晚上十一点半,林景墨坐在电脑前手速飞快,一副黑框眼镜上映着电脑屏幕里跳动的代码。 房间的大门敞开着,偶尔有几个扮鬼的服务员从门口经过还顺道跟他打了声招呼。隔壁的房门时而敲击时而发出怪声,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客人的尖叫。 酒店为了让客户感受刺激,明确说明晚上十点后不要开门,像林景墨这样开着门还嚣张地跟“鬼”打招呼的,全血夜古堡里也算是第一人。 就他目前来看,除了钢琴师说的声音外,古堡闹鬼的事确实都是假的。 洛川拿了盘水果从外面进来,给他递了瓶冰镇饮料后说道:“其他地方没问题,只有这层的厕所能感知到去世的人。” 他把水果放到林景墨的电脑旁,都是些自助餐厅里剩下的水果。林景墨看了眼,问道:“餐厅不是八点就关了?你从哪儿弄来的水果?” 洛川:“前台女孩子给的。” 林景墨敲着键盘的手一抖,转头没好气道:“那她怎么就给你不给我?”虽然原因他也清楚,十有八九是为了感谢洛川帮忙维修。 洛川看着他笑也没接这话头,他干脆拿过那盘水果吃起了独食。刚吃一半,洛川又从裤袋里摸出了几颗巧克力放桌上。 林景墨嘴里鼓了半边,质问道:“这也是女孩子给你的?自助餐厅可没这种巧克力。” “为师买的。”洛川靠在墙边看着他。 “你买这个做什么?我不怎么喜欢吃甜食。”林景墨拿过巧克力闻了闻,本来还想说这巧克力的质量有点儿廉价,谁想糖纸的反面居然写着“送给喜欢的人”的广告语,顿时把话给堵了回去。 太土了!谁现在还用这种方式? 洛川眼神落幕,从前他对甜的东西最多也就只知道蜂蜜、麦芽糖,后来苍梧说到现代糖果时他一直好奇是个什么味儿。好不容易影视大楼工作的时候有人送了他一些,还没吃就被林景墨给扔了。 他伸手去拿巧克力,“原来你不喜甜食,为师还以为……” 林景墨大手一揽,火速拆了一颗丢嘴里,“现在喜欢了。” 两人挨着坐了会儿,也没多说什么,单就一个工作一个陪着。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十一点五十九,林景墨赶紧把数据保存关电脑。 走廊里还是会偶尔传来一些敲门声。照管家说的,工作人员每天吓唬的时间都不定,有时候提前结束,有时候会闹得比较晚,主要是不想让客人找出正常规律,要不然很容易发现是假的。 时间跳到了十二点,林景墨设置的手机闹铃响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酒店一楼大厅里那只较为古典的落地钟声。这种钟用的是齿轮架构,用一段时间后就得拿钥匙去转几圈,有点像八音盒原理。 钟声在每个时间段都会根据时间点来敲打次数,只是现下敲到了十一下却忽然停了。林景墨屏息,他甚至能听到齿轮卡住拨动翻搅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古堡里显得尤其得诡异。 刚想开口问问洛川是不是要来了,走廊里贴墙的螺旋式楼梯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景墨赶忙站起身探头看,迎面向他扑来一只龙猫。他骂了句卧槽,这一下差点儿没把他给送走。胆子是不小,可也架不住这种突然冲出来的东西,毫无心理防备。 -- 第151页 他把龙猫从身上揪下来大眼瞪小眼,四只小爪子冲他颠簸着还挺凶。 “吱吱。”钢琴师喘着气跑过来,难得地露出点不一样的神情。他从林景墨手里接过龙猫,说道:“谢谢,我还以为它又要跑丢了。” 林景墨:“下回弄个笼子得了,省得到处跑。” 谁想钢琴师却一本正经道:“放在笼子里的动物是会死的,人也一样。” 噹—— 一楼大厅卡着齿轮的时钟总算敲完了最后一下,钢琴师侧过头,陡然将目光放到了厕所的方向。 他惊颤道:“听到了吗?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今天好像比昨天响亮了许多。” 洛川道:“来了。” 一道孩童哼唱的旋律清晰地从厕所的方向传来,像催眠曲却又从未听过。明明不是什么尖叫也不像鬼屋那样配合着放点儿吓人的背景音乐,却还是把林景墨听出了身鸡皮疙瘩。 但最变态的是他边上的这位钢琴师,竟合上双眼感受着旋律,时不时地还跟着哼唱一段儿。 林景墨刚想开口让这人闭嘴,边上的洛川却摇头阻止让他不要出声。 半夜十二点,一座本就被传言闹鬼的古堡厕所里传出孩童的歌声,这绝对比网上评价酒店的那些刺激多了。 他跟洛川听了一阵,震惊地发现这道歌声似乎在配合着钢琴师的哼唱。先前所谓的断断续续,也正像是等着钢琴师去填音。 而就在此时,那道孩童的哼唱声停了。无论钢琴师怎么配合着哼唱都没再发声,林景墨用胳膊肘捅了捅洛川,小声问道:“是不是走了?” 洛川:“没有。” “那怎么……” “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嘛呢?” 一道压着音量的声音把林景墨的问话打断,走廊的另一头走来个披着床单的工作人员。这个人林景墨知道,刚才敲门吓唬客人前还跟他打过招呼。 工作人员把套在身上的床单脱下,因为长时间闷着跟奔跑,额头上被捂出了不少汗。他对林景墨跟洛川点了点头,往钢琴师的肩上拍了一下道:“又半夜出来找灵感呢?别找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你还得表演可别睡过头。” 钢琴师把工作人员的手从肩膀上推开,他拧着眉头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 员工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听到了?” 一旁的林景墨愣了愣,难不成这个去世的孩子,在古堡里谁都能听见?不应该啊。他看向洛川,显然洛川跟他也有同样的疑虑。 钢琴师满脸震惊,他一把抓住工作人员的胳膊,兴奋道:“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幻觉……” “什么疯了?你不是知道的吗?” 员工见钢琴师满脸认真,收起了刚才为开玩笑故作震惊的嘴脸,把别再后腰上的一只录音机拿了出来。手指打开按钮,一道恐怖的孩童哭声从里面传来。 钢琴师失望地收回手,林景墨也是一阵无语,虽说声音都是孩童的,不过与刚才听到的绝对不是同一个。 员工在钢琴师的手臂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不是吧?不要告诉我你刚被这声音吓到了?” 钢琴师没搭理他,抱着自己的龙猫转身走了。 员工冲着林景墨跟洛川挠头道:“我是不是玩笑开过头了?”他叹了口气,赶紧追着钢琴师道歉去了。 两人一走,走廊里瞬间恢复了先前的寂静。林景墨打算去刚才发出声音的厕所里看看,然而刚走两步,那道形似催眠曲的哼唱又断断续续地开始了。 洛川跟在他身后,提醒道:“钢琴师请愿里要的声音,就是这个孩子哼唱的。” “可是这声音录不下来,怎么给?要不然把这鬼孩子抓了藏钢琴师家里?”他退了一步跟洛川站一排,乐道:“这样应该也算完成请愿了吧?” 洛川沉默,对林景墨这番冷幽默总结道:“可以试试。” 林景墨傻乐一阵,知道这事不可能,不过洛川居然也开始会配合他讲笑话了,值得夸赞。 越往厕所的方向走,那道哼唱的声音就变得越清晰。 林景墨站在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外,虽然尽量放轻了走路的脚步声,然而那段哼唱还是因为他的出现戛然而止。 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锁头并未落锁。还没开,洛川便对他说道:“已经走了。” 木门被推开,果然里面什么也没有。林景墨略显失望,“这得怎么搞,一会儿来一会儿走,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洛川没应声,从裤袋里摸出串银铃,一把握住林景墨的手掌,用银铃将两人的手腕缠住。 他道:“既然如此,不如去阴司找这孩子。一会儿去了不要出声,也不要松开为师的手。” “阴司!” 林景墨话刚出口,洛川的右手便凝出了一道火焰。红蓝交错的火星子绕着手掌盘旋,而后五指收紧轻挥,猛地打在了厕所的墙面上。 火焰如同碰到了酒精,转瞬遍布周围。大厅里的落地钟齿轮停止,拨动着开始逆时针盘旋,钟声再次响起,从先前的第十二下往回敲打。 林景墨鼻息凝神,眼看着周围的景象像着了火的纸一样被烧退,露出曾经那副古老又破旧的过往。 厕所里的装潢随着火焰消散,随之而落的是一间属于女孩子的房间。墙面的石砖没有后来的精致干净,屋子里的家具虽风格差不多却都是些用了多年的旧物件。 -- 第152页 两人所站的位置前是一张中世纪的床,地上铺着的红色地毯也有不少磨损跟破洞,色泽也很暗淡。与酒店的装修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却又不失房子原有的特色。 床边的书桌上放着一盏油灯,椅子上挂了一条小女孩穿的洋裙。除此之外,其余的一些用品跟家具都是中式的,包括半开的衣柜里挂的也全是些旗袍。 古堡在改建成酒店前其实是一座有百年历史的洋房,这事林景墨在看古堡资料时听管家介绍过。说改建前地皮面积其实并没有后来看到的那么大,不过因为构造好看,所以尽量保留了部分原址,一些墙面也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覆盖一层新的而已。 阴司代表着过去,这里每天都会重复着人们死前发生的事。 洛川握着林景墨的手十指相扣谁也没有出声,走路时只能听到缠着两人手腕的银铃声。 房间外响起一阵孩童跑步时的欢笑,她说道:“吱吱,别跑这么快,我追不上了。” 作者有话说: 不会写的太恐怖哒,请放心食用~ 第77章 第五道请愿(二) 吱吱?林景墨想出声,忽然想起洛川说得不能说话又赶忙闭嘴。 房门被推开,两人正好站在门后没有防备。林景墨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手被洛川紧握着动不了。就在他以为会迎头撞上去的时候,那扇门径直地从他两的身体里穿过,而他的身体就像是一道幻影成了半透明状。 真是奇了!他当渡玄那会儿都还没这本事!侧头看去,此刻的洛川也跟他一样,两人手腕相连处的银铃燃着一层红蓝交错的微弱火光。 门开后,一只通体雪白的宠物鼠蹿了进来,随后便看到一个穿着洋装的小女孩儿满面笑容地说道:“别跑了,我给你拿了肉干。” 女孩儿烫了一头卷发扎着马尾,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 叫吱吱地宠物鼠听不懂人话,短小的尾巴抖了几下便一屁股坐在了林景墨的身前。小脑袋抬着,好像能看见他似的。 林景墨玩心大起,半蹲下身朝着宠物鼠挥了一巴掌,不想那宠物鼠竟真的下意识躲避,一遛蹿跑边上的衣柜底下了。 有意思,回到阴司,人瞧不见动物倒是能看见。那要换个方式说,他跟洛川现在这样岂不反成鬼了? 小女孩儿蹲下身趴在衣橱底下,手里拿着块肉干引诱衣橱底下的宠物鼠出来。 单就这么看,还真跟活人没什么两样。皮肤色泽,说话喘息,他一度怀疑自己不是来了阴司而是穿越了。 洛川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回拉,示意他不要对阴司里的人凑得那么近。拉扯间,两人绑着的银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趴在地上的小女孩儿忽然愣怔,半支起身看向两人站着的地方。不过眼神茫然,显然是看不见他们。 女孩儿耸耸肩,转回身继续斗她的宠物鼠。 林景墨用另一只手捂紧银铃,生怕再发出半点儿声音。 门边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一位形似保姆模样的妇人冲女孩儿提醒道:“小姐,该下去了,您的钢琴老师来了。” 女孩儿抓到宠物鼠抱在手里,满脸不情愿道:“爸爸不是说家里已经没钱了吗?怎么还花钱给我请钢琴老师。” 保姆没应声,只道:“小姐还是赶紧下去吧,别让老师等太久。” 女孩儿叹气,从书架上拿过一本琴谱匆匆下楼。 林景墨一看人走了,赶紧拉着洛川跟上。古堡的过道基本没变,就是一些相互打通的大房间被后来隔成了小间。 走廊里也比后来看到的昏暗许多,几乎没什么电灯,只有几只可以放蜡烛的壁灯底座。不过有些地方已经积灰,应该很久没用了。 旋转楼梯下传来一阵钢琴弹奏的琴音,女孩儿听了一阵后笑着对保姆道:“这个老师弹得比上一位老师好。” 保姆不懂音律,在她听来都是好的,实在分辨不出好坏。听女孩儿说好就忙跟着附和道:“是很好听。” 女孩儿听得高兴,急急忙忙地跑向琴房。大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位穿西装的少年,衣着齐整样貌清秀。 少年有一双好看的手,弹奏钢琴时,指尖利落很是惬意。钢琴贴墙的另一侧是格子状的落地窗,光线透过玻璃照着琴面,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景墨有点儿震惊,这位少年钢琴师居然与酒店遇到的那位钢琴师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现在这位看起来年轻点外,并没有任何不同。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洛川,抬了抬下巴提示这人的样貌。洛川没搭理他,似乎还在想着要怎么解决钢琴师的请愿。 阴司里的人带回去就是个鬼魂,钢琴师之所以能听到声音,十有八九是跟前一晚突然停电时进来的东西有关。 他猜测,那幕后之人应该是想借助酒店里的鬼对付洛川,就像先前二丫母女跟片场遇到的断头鬼一样。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鬼好像比他们胆子还小,洛川一出现就直接跑了,还弄巧成拙的让钢琴师给他们多了条请愿。 琴音戛然而止,女孩儿手里的宠物鼠拨动一阵蹿到了钢琴师的脚边,爪子扑棱,抓着钢琴师的西装裤便开始往上爬。 “吱吱!你太没礼貌了。” 女孩儿赶忙上前去抓宠物鼠,少年看着她笑道:“原来它叫吱吱。” -- 第153页 女孩儿点点头,随后看了一阵冲钢琴师问道:“你看起来也不比我大多少,怎么能当老师?” 钢琴师笑得好看,他道:“谁说当老师就一定要年纪大了?” 女孩儿无法反驳,他把自己的琴谱架在钢琴架上,而后把吱吱放到地上,又问道:“刚才的曲子是你自己写的吗?我好像从没听过。” 钢琴师抬手在琴键上随意地敲了几个键,说道:“是,不过曲子没有写完,后半部分我还没有想好。” 刚才的曲子再次弹起,女孩儿闭上眼倾听,一只手在空气中忍不住跟着音符摆动。 音乐再次停下,停在了刚才同样的位置。 钢琴师正要说话,大厅里忽然传来一阵钟声,平时没听过得人保不齐会被吓一跳。 钟声响了三下,正好是下午三点。 林景墨有点儿犯困,毕竟对于他来说,现在已经是过了半夜十二点之后的时间。他拉着洛川到琴房边上的沙发上坐着。不过隐去身形的他此刻轻如鸿毛,坐下后沙发居然都没往下陷。 他让洛川坐的靠边点儿,而后身体一躺,利索地枕在了这人腿上。而后两眼一闭,还真睡上了。 洛川无奈,不过倒也由着他,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方法。 而另一头,钟声停止,女孩儿忽然对钢琴师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 钢琴师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一个声音,但显然指的不是钟声。 “什么声音?” 女孩儿想了一阵,“像铃音,又不像铃音,很清脆,就在刚才钟声响起的时候。” 林景墨刚闭上的双眼又忍不住睁开,这女孩儿指的铃音该不会就是洛川的那串银铃吧?他刚才捂得挺严实,不过银铃细碎繁多,偶尔还是有几个碰撞发出脆响,但跟钟声比起来几乎听不见。 女孩儿看钢琴师满脸茫然,起身跑出去把钟的指针往回调。没两秒工夫,下午三点的钟声又再次响起。 她仔细地听了一阵,又满脸失望地回到琴房。“没有了,我还以为是钟里面发出来的。” 钢琴师笑道:“也许,是你的灵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女孩儿看着他,钢琴师继续说道:“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总是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疯了,后来教我钢琴的老师说他也经常会听见,可等他想仔细听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没了。 我想,这应该就是灵感。如果能把这些声音记录下来并写成曲谱,那便是属于你独有的曲子。” 女孩儿似懂非懂,手指放在钢琴上敲着琴键,试图找到一个与刚才听到的铃音相似的音符。 林景墨坐直了,他拉过跟洛川捆绑的那只手,跟着女孩弹奏的音符抖了两下。 果然,琴声戛然而止,女孩儿满脸兴奋地站起身,目光紧盯着钢琴师说道:“真的是灵感,我又听见了!”她把手指向坐在沙发上的林景墨,“很轻,可我觉得,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林景墨拨动银铃的手被洛川握住,眼神责备让他不要乱动。 女孩儿赶紧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没多久便写出了一首并不完整又断断续续地琴谱。 钢琴师有些惊叹于女孩儿的天赋,跟着琴谱弹了一遍后好似为他那没写完的半首歌找到了灵感。 他把女孩儿的曲谱与自己的曲谱掺杂打乱,随后手指拨动钢琴弹奏了一曲完整的曲目。 琴音流转翻腾,时而形似温和的小溪,像一道催眠曲;时而壮如江海,抨击人心。明明是两种极端的曲谱,却在钢琴师的弹奏下完美地融合成一首动人心弦的曲子。 他为女孩儿让出了半边琴键,示意女孩儿用她刚才自己写的曲子弹奏,与他来一首四手联弹。 而另一边的林景墨却是脊背僵直,头皮发麻。这首钢琴曲很完整,不像后来听到的那般断断续续,女孩儿弹奏的部分也正是后来鬼孩子在厕所里哼唱的那一段。 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阴司吗?为什么女孩儿曲谱的灵感是来自于他跟洛川的银铃?为什么后来发生的事情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成了前因?!! 林景墨腾地一下站起身,他想开口问问却又碍于洛川叮嘱得不要开口。他看向洛川,心里一万个为什么却也只能两眼睛干瞪着。 阴司是过去式,他的存在是未来式。未来的他得知已发生的事情,在回到过去后却又因为他的出现完成了未来已发生的事? 阴司……助眠精油……那个有关洛川跟渡玄的过去…… 难道!让他回到过去感受渡玄所感受的不是因为助眠精油,而是因为洛川?他越想心跳变得越快,所以那些用过精油的人只能看不能操控,只有他可以自由行动,只有他可以随心所欲!? 他看着洛川,洛川也看着他。只是洛川的眼神显得茫然,好似并不担心他会这么胡乱猜想。 他的脑子里回荡起玄光对他说过的话,“洛川的手里拿着哥哥的命跟姻缘,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只是想要你身上的那半身神力。” 他深吸口气,不对,玄光说的都是假的。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洛川绝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种人。 阴司只是阴司,是一个已经发生过的过去影像,就算没有他的出现,这首曲子还是会因为其他种种原因而存在。 -- 第154页 再者,阴司里不能说名字。他的那个真实梦境里都说了无数个名字了,可没像阴司公寓那样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回过头重新看向弹琴的两人。牵着洛川的手十指紧扣,他相信洛川,即便是死了,他也永远相信这个人。 第78章 第五道请愿(三) 那么阴司究竟是什么?只是一个过去还是他真的回到了过去?他有那么半刻甚至想作死得说个名字试试,毕竟这回两人进来与上一次大不相同。 “你叫什么名字?” 林景墨本想实验的心思被这一句问话打断。钢琴师被女孩儿问得一愣,随后笑道:“火焰。” 女孩儿笑了一阵,“火焰?好奇怪的名字,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钢琴师愣了愣,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他拿过笔,在女孩儿写的琴谱上把自己创作的那部分补上,边写边道:“很奇怪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儿的。”刚说完,她的目光便转到了想从门缝下溜出去的吱吱身上,急道:“吱吱,回来,你不能在乱跑了。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一定会把你扔掉的。” 说罢,急忙跑到门边把吱吱抓回手里。 钢琴师看得有趣,不禁问道:“既然怕它乱跑,找个笼子装起来不就好了?” 女孩儿眼神落幕,随后低喃道:“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是会死的,人也一样。”她叹了口气,目光穿过边上的落地窗看向城堡里的花园。 “这座城堡就是个笼子,我这一生都只能待在这里。” 虽然女孩儿讲得情真意切,但在钢琴师看来,一个小孩儿说这种话实在有点儿跟年龄不符。 不过钢琴师没有应答,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他收起心思,对女孩儿说道:“我能去上个厕所吗?” 女孩儿点点头,“出门左拐,走廊尽头就是。” “谢谢。” 钢琴师短暂地离开后,女孩儿一个人坐在钢琴前弹奏着刚才曲子里的音符。不多时便听到门外保姆着急的声音,“先生,您怎么去楼上了?那里您不能去。” 说话间,钢琴师推门进来,他冲保姆礼貌笑道:“抱歉,一楼的厕所水箱坏了,所以我借用了一下楼上的。” 保姆还要说什么,女孩儿忙制止道:“没关系,楼上也能用。” 钢琴师点头微笑,转而从琴谱上撕下一页空白的纸张,随手折了一架纸飞机。无视保姆的存在对女孩儿说道:“我也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去不了,所以很多时候就会像这样折一架纸飞机。” 他把纸飞机投向半空,回旋着在房间里飞了一阵后掉落在地。“然后想象着自己就是这架飞机,可以飞到任何一个地方。” 女孩儿看着他笑,保姆无奈,只好替两人把琴房的门关上然后走了。没多久琴房里再次响起琴音,一个练习一个在边上指导。 林景墨坐回洛川身侧,钢琴师这一套行云流水对付小女孩儿的伎俩实在老土。不过毕竟是一百多年前,能到这境界在时下应该也算是高级了。 他回头想想洛川对他干过的那些事儿,这么一比好像还是钢琴师的情商更高一点。 落地窗外的光线从白天变成了黄昏,保姆敲了敲琴房的门提醒道:“小姐,老爷快回来了,先生的授课时间到了。” 女孩儿抿唇,难得碰到个不错的老师多少有点儿舍不得。她冲钢琴师问道:“火焰,你明天还来吗?” 钢琴师没说话,看着女孩儿的眼神略带犹豫。门外的保姆似乎很在意老爷快回来这件事,听里面没什么动静又忍不住地催促了两声。 女孩儿大概也知道其中缘由,今日的这堂授课恐怕很难再有。这位钢琴师能来,他父亲应该花了不少钱,毕竟今非昔比,能有人愿意来这座城堡已是万幸。 知音难寻,好课一节足矣。 她笑道:“我开玩笑的,不来也没关系。”她把手里的吱吱塞到钢琴师的手里,“就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恐怕出不了这个笼子去不了想去的地方,但希望你能带着吱吱去看看,我不希望它跟我一样永远被关在这里。” 钢琴师皱眉,他迟疑片刻说道:“现在走也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随便哪里。” “我……”女孩儿犹豫着,没来得及应答门外的保姆便又急着催了两句。钢琴师变了话头,而后点头道:“我随便说说你不用当真,我会带吱吱出去看看的。” 说罢,将吱吱塞到西装的口袋里而后跟着保姆离开了。临出古堡大门前,他还能听到琴房里传出那首时而泉水时而江海汇聚的琴音,不禁摇头叹息。 古堡里的钟声敲了七下,外面的天色也黑了个彻底。古堡里没有太多的电灯,唯一的一盏吊灯在客厅里,还坏了大半。女孩儿所在的地方也仅仅只点了一盏油灯。 琴音戛然而止,女孩儿的目光陡然间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林景墨,昏暗的光线下,那身洋装把女孩儿衬得极为阴郁。 林景墨愣了愣,看着女孩儿拿过油灯一路向他跟洛川坐着的地方走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发不出半点儿声响,步子缓慢还带着几分犹豫。 女孩儿在沙发前站定,拿着油灯的手在坐垫一侧来回摸索。 林景墨有点儿紧张,毕竟阴司这个地方,一旦做了不该做的事或是说了不该说的名字,立马就会变成一片无间地狱。他甚至觉得,面前的女孩儿下一刻就有可能变成一副白骨或是焦尸。 -- 第155页 女孩儿伸出手试图探向林景墨的脸,虽知道女孩儿碰不到,但洛川还是下意识地把林景墨往他那儿揽了过去。 琴房里很安静,时而能听见油灯里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女孩儿的手掌在林景墨刚才坐的沙发上摸了一阵,随后便要向两人所在的地方探去。 手掌还未触及,洛川便适时地打了个响指。女孩儿手里的油灯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景墨眼疾手快地拉着洛川离开沙发,而后疾步走到钢琴前去拿那本女孩儿跟钢琴师一起写的琴谱。 然而手指还未触及纸张,琴房里便传来一声女孩儿刺耳的尖叫。 保姆拿着油灯匆匆进来,着急忙慌地把油灯塞到女孩儿的手里,安抚道:“没事没事,只是油灯灭了。” 女孩儿尖叫的声音没有停下,因为惧怕黑暗,她此时浑身都在发抖。 保姆抱着她,把她带去了唯一亮着电灯的客厅。尖叫声渐行渐远,林景墨撕下的那页琴谱只是张空白的废纸,而原本被写了音符的地方只留下一片撕过的痕迹。 他丢了纸张一阵懊恼,本以为拿了琴谱回去就行,没想到琴谱已经被女孩儿撕走了。只能另外找机会在下手,只是不知道这个阴司出事的时间是几点,万一失败了就得重头再来。 两人不得不跟着去亮着半边灯的客厅,一百多年前的灯泡不像现代社会那么亮,而且灯光的颜色也是昏黄的,看久了眼睛就难受。 女孩儿被保姆安抚的坐到餐桌前,因为有了光线情绪也总算安定了下来。两米长的西式餐桌上放着六菜一汤,有鱼有肉还有海鲜。论说这个年代的吃饭条件,这位小姐家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古堡的大门开了又关,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穿着西装拄着手杖进来,保姆赶忙上前接过男人脱下的外套跟帽子。 男人摆摆手,而后从西装里摸出一封略有厚度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保姆,他道:“这是你的工钱,明天起就不用来了。” 保姆愣怔,但很快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她接过那沓装着钞票的信封,冲男人跟女孩儿鞠了个躬,而后便开门走了。 女孩儿急了,手里的筷子一丢匆忙跑过来要阻止,“为什么?爸爸,为什么要让她走。”她哭道:“我不要一个人,不要一个人生活在这座房子里,爸爸!” 男人拽着女孩儿把古堡的大门关上,他叹了口气,沉声道:“爸爸有话要对你说。”他略显疲惫的看向桌上丰盛的晚餐,“是非常重要的事。” 女孩儿略显反抗,几乎是被强行拖到了凳子上。男人看着一桌子佳肴,低喃道:“这一餐后,你或许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此话一出,女孩儿注意力立马从保姆离开的悲痛中转移,她犹豫着问道:“爸爸,如果是钱的话,我可以出去赚。我可以弹钢琴,可以教比我年纪小的孩子收学费。” “爸爸是个坏人。”男人没有在意女孩儿说的话,他道:“外面要打仗了,也许是明天,也可能是今晚。” 女孩儿低垂着头,眼眶渐渐地红了。他们家因为他爸爸的关系曾富贵过很长一段时间,在成为这座城堡的金丝雀前,她曾是个人人艳羡的大小姐。 出门可以坐汽车,在家可以衣食伸手。在他的记忆里,这座房子里时不时地就会有富人出入与他父亲交谈。 她的爸爸在她眼里是个好父亲,可她也知道,这位好父亲在房子外面的世界却有着另一个称呼,汉奸。 汉奸不是一个好听的名头,是一个背弃国家的叛徒。他们家迟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父亲知道,她也清楚。 坏人终会有恶报,这是她妈妈去世前经常对她爸爸说的话。也正因为这样,她爸爸才会把她“囚禁”在这座房子里。 男人拿过筷子开始吃起了桌上的美味,嚼了一阵后说道:“你房间的床底下,爸爸给你藏了一箱金条。吃过饭后,你换上你妈妈的衣服……”他顿了顿,“走吧,越远越好。名字也换一个,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自己是个孤儿……” “爸爸……”女孩儿的眼眶通红,她哑声道:“我们去投降好不好?去跟他们认错,去对他们说……” 男人笑了,他揉着女孩儿的头发打断道:“你是个好姑娘,你的手上没有沾染鲜血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有资格活下去。但是爸爸不一样,爸爸杀过人,杀过好多人,就算是下了地狱恐怕也得进油锅的坏人。” 从他选择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做好了会遭报应的准备。只是苦了他的女儿,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有生之年给这个孩子最好的待遇,然后脱离他好好地生活下去。 那孩子没再吭声,她重新拿起筷子,跟他父亲一起把这顿饭好好地享用完。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修文的时间久了点今天没有准时更~ 这里要说明一下,女孩跟钢琴师之间没有爱情,他们唯一的牵绊只能说是知音。 第79章 第五道请愿(四) 夜晚十一点,古堡里的钟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旋,古堡的周围也显得比平常更为安静。 男人把床底下藏的金子塞到女孩儿的背包里,妻子的衣服在女孩儿身上显得极为宽大,却能很好地遮盖住女孩儿原本的模样。 “走吧,别走正门,到了火车站就躲起来,等天亮了就买票离开这里,永远也别说自己的姓名。” -- 第156页 女孩儿看起来有些面如死灰,她没说话,背好放金子的包被父亲推着走向古堡的小门。 她渴望着外面的世界,每天都想着可以离开“笼子”去外面看看,只是当她终于等到这一天后,却是永别。 她父亲站在古堡的顶楼看着她,手里拿着一只新买的手电不停地挥动着宛如灯塔。她怕黑,尤其是在这一刻。 突然一声枪响,古堡顶层的“灯塔”光线转了个弯消失在了黑夜里。周围的草丛灌木响起了不小的动静,几十人穿着军装向古堡奔袭。 黑暗中,那孩儿强行捂嘴生怕自己叫出来,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人群中的少年。钢琴师告诉他,他的名字叫火焰,她怎么就忘了,守卫着这座城市的军队也叫这个名字。 脱下西装穿上军装的钢琴师意气风发眼神狠戾,她轻笑,放在门锁上的手抽回,转身向古堡的琴房跑去。 一个星期前,古堡里还有许多护卫着他父亲的保镖,生逢乱世,大家为了活命走的走散的散。有些想留下来的,也被他父亲给了工钱打发了。如今这座古堡除了她父亲跟她,也不对,现在只剩她一人了。 她拿过客厅餐桌上的油灯,喘着气跑回琴房,而后蹲下身从钢琴的底部把那份藏好的琴谱拿了出来。 城堡的大门被撞开,她提着油灯往楼梯上跑。她冲进自己的房间,吃力地把书桌搬到门后抵着。 门外的走廊里响起一阵枪声,火焰的声音在城堡里显得尤为响亮,熟练地指挥着众人房子里的路线。 “往右走,那里有楼梯可以通往楼顶。保姆跑了,那个女孩儿不知道还在不在,四处找找,地底下还有一间酒窖。” 女孩儿紧捏着手里的琴谱,她翻出一把剪刀,又搬过一张凳子放在角落里,而后站在凳子上用剪刀按着墙砖的缝隙划开。 “这扇门打不开,里面好像有东西抵着。” “多叫两个人过来,汉奸的女儿应该就在里面!” 房门的锁头被子弹打穿,军人们用枪柄把锁的位置砸出了一块洞。 紧张害怕之余,放在凳子边上的油灯被女孩儿踢翻。油灯的灯罩破了,火势顺着打翻的油渍瞬间点着了房间的地毯。 女孩儿抹了把眼泪,凿开的墙砖后面是一只保险箱。她手指发颤的打开,里面很空荡只有一只女人戴的戒指。她把塞满金条的背包跟琴谱快速地塞了进去,而后拿过一支胶水重新把墙砖糊上。 “好大的烟,里面是起火了吗?” 她听到火焰在说话,她看到大火后被踹开的房门。忽然间,她好像不那么害怕了。戒指代表妈妈,金子代表爸爸,琴谱……代表了她自己,他们一家人,会在那只保险箱里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火光把整间房间吞噬,最后的最后,她笑着对冲进来的火焰说道:“那首钢琴曲,真的很好听……” 大厅的钟声再次敲响,夜晚十二点的古堡交杂着灼烧的大火响起一声枪响。 洛川扯下两人之间捆绑着的银铃,右手翻转凝聚蓝火,眼前的景象被蓝色渐渐吞噬。落地钟的齿轮在敲响的第十一下停止,齿轮拨动,而后飞速往后倒退逆时针旋转。 所有的声音与动作都如纸张一般被烧灭,酒店崭新的墙面与现世厕所的原貌慢慢呈现。 终于能说话的林景墨开口便是一句脏话,“操,那火差点儿烧死我!踩着点回来也是没谁了。” 他推开厕所木门,往女孩儿藏保险箱的墙壁上敲了敲。听声音像是实心的,不过位置是这里他绝对没记错。 “你去外面把风,我把这墙砸了。拿了琴谱给钢琴师这请愿也算是成了。” 他呼了一口气转了两圈手腕,捏着拳头就打算给这面墙来一套力道足的拳击。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洛川却忽然拉住他道:“为师拿了,不用砸墙。” “拿了?” 林景墨回头看,洛川的手里还真拿着那份女孩儿藏进保险箱里的琴谱。 洛川道:“这面墙的后面没有保险箱,重建的时候应该是被酒店的人拿走了。” “啧,那真是可惜了,要不然那包金子肯定值不少钱。”林景墨拿过洛川手里的琴谱看了一阵道:“我想怎么火烧眉毛了你还不走,原来是去穿墙了。” 这偷鸡摸狗的神力还真是容易让人往坏处想。也就是碰到他,要是让洛川碰到个心怀不轨的,指不定利用这神力干出点儿什么缺德事来。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去了趟阴司回来居然都已经第二天九点多了,看来他们在阴司里呆的时间跟外面正常走的时间是一样的。而他做梦变成渡玄的时候,那里存在的时间跟现实里的时间根本对不上,果然是他想多了。 洛川听林景墨说要金子,不禁教育道:“不义之财不可拿。” 林景墨乐了,“我知道,这不跟你开玩笑呢么。对了,你说这个钢琴师怎么跟一百多年前的火焰长得这么像?” 两人匆匆下楼往钢琴师工作的宴会厅走,洛川道:“前缘未尽,所以转世今生,这样的人不占少数。潇竹风……” 话说一半顿住了,林景墨看着洛川内心有些兴奋。潇竹风也是这样的,这事他知道,洛川显然是说漏嘴了。 “潇竹风也是,对不对?他前世是个状元郎,考上功名未享前程,所以今生注定也会是个学霸,未来可期。” -- 第157页 他站在洛川身前,“你当时劝潇竹风不要轻生时,给他的平安福里写的就是这些吧?我那些梦也都是真的,你说你女徒弟的事也是骗我的,你……” “潇竹风能活下来,是因为今生的缘分未尽。”洛川打断了他的话补充道。 林景墨闭嘴,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单就这么问肯定不愿告诉他,他也不指望洛川能说出点什么有用的,这事还得他自己去看。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梦境里洛川对他挺好的,究竟有什么怕他知道的?难道是那次邪神庙前的误伤?他也不觉得是洛川干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没看洛川目视前方,忽然郑重其事地说道:“师父,就算全世界都没人信你,我也相信你。” 洛川身形顿了顿,而后笑着看向他这个徒弟,许久后他才应声,“为师知道。” 林景墨回头看他,“那你能不能也相信我?”洛川没吭声,林景墨继续说道:“有些事我就算知道了也会站在你这边,天塌下来我也跟你站一块儿。” 洛川双目低垂,他看着林景墨许久,而后抬手搓乱了这人的短发,笑道:“别胡思乱想,为师信你。” “啧。”林景墨无语,想在这人嘴里套点儿真话出来怎么就这么难。 钢琴师的宴会厅里大变了模样,几名服务员帮忙布置着厅里的花束。管家抱着两只花瓶进来时顺便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们吃早饭了吗?这个点餐厅停止营业了,如果没吃的话我可以让后厨弄点儿粥过来。” “额……吃了。”林景不想麻烦别人,岔开话题道:“今天有节目?” “是啊,火焰钢琴师,这可是我们这儿最出名的表演。” “哦……那个,钢琴师在吗?我有东西要给他。” 管家抱着花瓶不方便手指,只能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在幕布后面调琴音。” 林景墨拿着琴谱,忽然转念冲管家问道:“能不能给我个信封?” 管家:“没问题。” 晚上八点,钟声响过后宴会厅里传来一阵动人心魄的曲子。宴会厅下的座椅坐满了认真倾听的观众,钢琴师的手指在琴键上快速弹奏,无形中与阴司里那个在落地窗前的少年重合。 曲目名为火焰,音乐却好似泉水江海。曲子弹到最高点时,钢琴师周围忽然燃起一圈烈火。似温婉流转,似烽火战乱。 林景墨双手环胸靠在宴会厅紧闭的大门上,看着钢琴师在火焰中弹奏着这一首跨越百年的曲谱。 听着琴声,他仿佛能看到战乱下人们的无奈与求生。在那个年代里,战火纷飞妻离子散的时代中。一首琴谱带着火焰的信念与牺牲,在这世间留下属于他们独有的痕迹。 他低头看向站在身侧闭眼倾听的女孩儿,一身洋裙,手指在半空中跟着音乐弹奏。脚下围绕着一圈红蓝交错的微弱火光,是洛川把她带过来的。 音乐随着钢琴师周围燃烧的火焰渐渐归于平静。钢琴师收回放在琴键上的手指,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盖在手掌上,没两秒把手帕拿开,十几架纸飞机从他的手心向台下飞去,盘旋环绕着在宴会厅里流转。 有一架落在了女孩儿的脚边,女孩儿睁开眼盯着看了许久,而后抬起头对洛川用口型说了声谢谢。挥手告别,这一次,她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交给钢琴师的琴谱最后,女孩儿留了一行字,上面写着,“再见,火焰。” 第80章 第六道请愿(一) 酒店的系统完成是在四天后,拿钱之前管家还让林景墨跟洛川签了封保密协议,意思让他不要把酒店闹假鬼的事说出去。 林景墨觉得有点儿多此一举,毕竟网上言论很多,说是假的也未必有人信。再者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玩真人密室逃脱之类的恐怖体验,说不定知道是假的反而会有更多的客人过来。 到家的时候,门口果然放了一只彤雅寄来的快递。拢共就剩两瓶,他不敢让洛川知道这东西还特地一个人跑楼下去拆。他给潇竹风寄了一瓶,希望这人看到过去后能给他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洛川的APP后台逐渐有了好转,只不过跟上回的主播效应一样,求了没什么结果也就没在继续,大多都是来试试水而已。毕竟是个厕神,多数人上了APP后更愿意去求一些别的神明。 他怕会像上次那样,碰到觉得不灵验就骂的言论让洛川听见,专程买了两只游戏机柄来引开这人的注意。 跟电视机连接完后,两个拿着枪支的角色出现在了一片废弃的油罐厂。因为现实里不允许,他极为恶趣味得给洛川挑了个胸大身材好的女性角色。 “为什么我是个女的?”洛川拿过游戏机柄试着拨动了两下操控杆。 林景墨一只脚横着搭在洛川身上,坐没坐相的随口胡诌道:“女的这个角色厉害,一会儿打僵尸我最多打一个你能打两个。” 这话骗骗五岁大的孩子还行,洛川活了这么多年多少也算是个人精。他用操纵杆把角色转了一圈,而后故意夸赞道:“这姑娘长得确实漂亮。” “漂亮个屁!让你打游戏你往哪儿看呢。”林景墨一把夺过洛川的手柄把自己的男性角色甩了过去。 洛川:“怎么又换了?” 林景墨操控着角色拿起枪,对着废厂里的油桶一通扫,“我突然喜欢一枪打两僵尸了成不成。” -- 第158页 洛川没吭声,目光看着电视机屏幕里被大火吞噬的厂房笑得好看。 厂房爆炸引起一阵巨响,把周围的僵尸全数引了过来。林景墨操作很好,起手一颗手雷丢出去后便开始无情的扫射。 他本就是个做游戏的,这种类型的游戏操作对他而言都是些小儿科,相比较下第一次接触的洛川明显要弱上许多。 这人在现实里他一次都没打过,在游戏里总算能找回点儿自信,于是在洛川面前狠狠地秀了一番操作。 看洛川跳个房顶都得来回四五次,大言不惭道:“叫声哥我就教你。” 洛川把他架在身上的腿推开,两胳膊支在膝盖上满脸认真地对他道:“用不着。” 林景墨乐了,举着机关枪冲进一座大厦里,而后满脸兴奋地冲洛川喊道:“赶紧进来,你要被咬了!” 洛川不是太懂这款游戏的机制,一边往林景墨的大厦里跑一边问道:“被咬了会怎么样?” “当然会死了。” 洛川摸着操控杆地手指转了个圈的,举起机关枪转身对着身后的僵尸疯狂扫射。操作好不好不是关键,这一通扫几乎把大厦的门全给打塌了,原本还能关门阻止的僵尸蜂拥而至的往大厦里扑。 林景墨急了,赶忙按着洛川的操控杆说道:“去二层,一会儿我堵僵尸你把风,换把枪别用这把,要不然房子都被你扫没了。” 两人一前一后冲上大厦二楼,林景墨快速把二层零星的几只僵尸解决,而后收枪去推那些凌乱的货架堵楼梯。 洛川的角色换好枪趴在后方,林景墨推到一半的时候楼下断断续续地冲上来两只僵尸。 洛川看得认真,问道:“要不要开枪?” “开开开!”林景墨说得着急,他的角色推着货架没法第一时间拔枪。结果呯呯两枪过来僵尸没死,他嗝儿屁了…… 林景墨两眼一翻差点儿气绝,“你打我做什么!” 洛川觉得好笑,拿过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说道:“为师想试试能不能打自己人。” “我……”林景墨咬牙切齿,长腿一伸再次搭在洛川腿上架着。一个角色有三次重生的机会,他不得不复活然后在重新往大厦的方向跑。 洛川看了眼,问道:“你怎么又活了?” “屁话,我不活咱俩怎么通关。” 大厦的大门已经被众多僵尸堵拦进不去,于是他利落地往三层的玻璃窗投去一枚手雷把玻璃炸开,而后利用登山绳爬了进去。 刚才冲上来的两只僵尸已经被洛川打死,楼梯口的货架也已经被堵上,感情他不在这人玩得也不赖。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值得夸赞,上手的速度也挺快。 这游戏的可玩性很高,除了这些常规操作外角色还自带一些动作,比方说扇耳光。他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地冲洛川操控的角色拳打脚踢。 洛川显然没想到游戏还能这么玩儿,于是打开人物动作的操控面板后,猛地把打他的林景墨从大厦里推了出去。 “……” 林景墨操控的角色正好站在被炸开的玻璃窗前,这一推直接从三楼坠落,摔死了…… 洛川喃喃道:“你怎么又死了。” 林景墨:“…………” 这话杀伤力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太菜,作为一个游戏高手从来都只有他吐槽别人的份儿。 林景墨再次复活,他没去大厦而是去周边的房子里搜罗东西。等准备完了才再次回到刚才的地方。 堵门的货架已经被过多的僵尸挤开大半,洛川顺着大厦的楼梯跑到了顶层。那里有直升机,只要撬开顶层的门锁就能坐直升机逃离完成第一关。 林景墨追上来的时候,洛川的角色正好把顶层的门砸开,他眼疾手快的用麻袋把这人兜头套住,绳子一捆果断地把人从楼梯上扔了下去。 林景墨舔着后槽牙对洛川笑道:“让你对付我,下一关见。” 洛川的角色被蜂拥而至的僵尸咬死,他学着林景墨操控的那样复活,站在复活点周边找寻武器也没吭声。 林景墨多少有点儿觉得自己在欺负新人,开着直升机决定去把洛川接上。然而直升机还没来得及降落,洛川一颗手雷上来,连人带机直接给轰没了。 洛川:“下一关见。” “见个屁,见鬼还差不多。” 林景墨怒摔游戏柄,把游戏战斗升级到了真人。扯了洛川的游戏柄就往人脖子里咬,洛川顺势抱着他,一个挺身把人压在身下。 一来二去的,架没打成还给腻歪上了。 林景墨往这人唇上亲了一口,问道:“外卖想吃什么?面就算了,我都快吃腻了。” 洛川坐起身,衣衫凌乱,脖子里多了好几道牙印。他拿着游戏柄重新操作,想了一阵后才道:“你做得都行,不是面也可以。” “你也太挑战我了,我会的拢共就那么几个菜。”说是这么说,不过听洛川夸他还是挺高兴的。 他琢磨一阵,说道:“要不一块儿去超市,你想吃什么现场挑,大不了回来我按菜谱做给你。” 洛川:“好。” 工作日这个时间点超市里人不多,许多菜品都是刚上架还很新鲜。林景墨挑挑拣拣之后就逛到了日常用品的区域。他突然发现洛川住在他家好像用的都是他的东西,衣服裤子拖鞋,就连刷牙的牙杯也是水杯替代的。 -- 第159页 半个小时不到,菜没买多少,给洛川的日用品倒是放了不少。他把购物车推给洛川,而后在卖锅子的货架前挑选。 以前他就一个人住,吃饭大多都是点外卖,所以厨房里的锅子也就一把平底锅在没别的。 他单手拿起一只汤锅冲洛川问道:“你喜不喜欢喝汤?” 洛川看着林景墨思绪万千,目光平淡的应道:“喜欢。” 林景墨把锅子放购物车里,而后又问了一些别的菜式,洛川皆是那句喜欢。他觉得好玩儿,趁着周围没人忍不住再次问道:“那你喜不喜欢我?” 洛川轻笑,推着购物车没搭理他。林景墨没好意思问第二遍,毕竟这问题多少有点娘们儿唧唧。 可就在他以为这句玩笑话洛川不会回答的时候,这人又突然对他应道:“喜欢。” 林景墨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在出格的事都做了,居然因为这么一句话给听红了脸。他搓了搓头发,干咳一声后跑去床品区多拿了个枕头回来。 “沙发太硬了,我以后也睡床。反正……床挺大的,睡两个人也没什么。” 洛川没吭声,结账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货架边上的一排盒子上,五颜六色名字也很特别。 什么挚爱装、大胆爱、冰凉超爽一溜串儿没看懂。虽说苍梧给他灌输了许多现代社会的知识,可还是有不少他没见识过的。 一时好奇,顺手便拿了盒大号款的翻看,目光认真也完全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林景墨正在给收银员拿货品没注意身后,直到收银员对洛川频频侧目他才回头看到了这尴尬的一幕。 他眼疾手快地把小盒子从洛川手里拿走塞回货架,而后无语道:“这个不用买。” 洛川略显茫然,被放回货架的盒子上写着清凉型。他对清凉两个字的理解大多是一些薄荷糖,而且盒子的大小也确实跟部分凉糖包装极为相似。 于是问道:“不好吃吗?”林景墨付账的手一抖,洛川又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林景墨没敢吭声,他甚至不敢看收银员的表情,草草付完钱火速拿了东西走人。 当然在这方面他也说不上是害羞,毕竟都是成年人。一直到开上车坐上驾驶位确信周围没人了他才对洛川说道:“那个牌子不行,而且尺码对你来说有点儿小了。” 洛川一时间没听懂,他理解为薄荷糖太小林景墨想给他买大的,于是道:“太大了吃起来隔牙,小得正好。” 林景墨听得气血翻涌,不禁急道:“我就这么大,隔牙你也没得挑!” 作者有话说: 师傅到底是师傅(????) 第81章 第六道请愿(二) 超市回来后,两人就各自按部就班。 林景墨把平板黏厨房的墙上,边看教程边洗菜。洛川坐客厅里认真地琢磨着那款打僵尸的游戏,时不时地还能听到这人被僵尸咬死的角色惨叫。 直到第十次死的时候,林景墨实在忍不住出声道:“都说了,叫我声哥分分钟教会你。” 洛川没搭理他,游戏里传来一声爆炸后这人又再一次地死了。他笑得腰杆子发颤,打个游戏被咬死也就算了,被自己放的手雷炸死也算是史上第一人。 平板上的做菜教程停在切菜的步骤,视频上方忽然弹出一条直播提醒。这位主播对于林景墨而言也算是老熟人了,先前为了看这人能不能在去点特别的地方就没把提醒的系统关掉。想着洗菜还有一会儿就顺道点开了直播。 主播架着手机还在调整耳边的麦,站在一片荒郊野岭里描述着自己所处的位置。 五点多的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周围的场景也只是些积满落叶的林子,比起这人之前去的地方,今天这一趟看起来似乎要安全许多。 主播摆弄好装手机的杆子,而后转了个方向让众人看他身后一片破败的房屋。 “上回有人给我推荐十佳恐怖探险地就一度给我推荐这儿,说是这座山的深处有一座古时候留下的戏园。古到什么程度不好计算,可能是上百年也可能是上千年。” 他靠近身后破旧的泥瓦房,随手用登山杖往墙壁上敲打一阵,介绍道:“一般白天都没事,到了晚上就能听到有人在里面唱戏,而且断断续续极为阴森。 进山之前我特地跟山下的村民打听过,因为距离太远他们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会有唱戏的声音,不过戏园子倒确实是有。” 直播的视频上疯狂地刷起了弹幕,有说看起来不恐怖的,也有说估计又是骗人之类的。 主播笑道:“不恐怖?天还没黑当然不恐怖,一会儿真要碰到点什么你们可别又弹幕护体啊。” 说话间,主播就走进了其中一间没了半边屋顶的破房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地面都是些落叶跟尘土。偶尔能看到点不一样的,也多是些现代垃圾。 主播用登山杖扫开一只憋了的可乐瓶,无奈道:“估计是以前山下村民住的老房子,看来我还得在往山里走。哦对了!” 他摸出另一只手机戳了一阵后给粉丝们说道:“以防万一,我还是照例先求个神。” 说话间,手速极快地给APP的系统发了条请愿,写完了还给众人展示道:“这个厕神是真的灵,求什么都能管。各位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试试,不过我不敢保证每个人都有我那效果,毕竟我心特诚。” -- 第160页 林景墨把手里的生菜往篮子里一丢,转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洛川的后台,这主播还真的发了。写了句“求神明庇佑我无坚不摧”,不过不是绿的。 “诚心个鬼!”林景墨暗骂一句,拿过两颗土豆继续洗。 不过主播的效应不错,发完后很快也有人跟着来留言请愿,只不过内容极其无语。比如“希望主播遇鬼”,“三分钟后主播发红包”,“主播炸了”,甚至还有“主播其实是个女的”。 这哪里是在求神,压根儿就是来消遣玩儿的。林景墨把主播最近直播的几个视频都翻了翻,几乎每一场探险开始这人都会说一遍求神。 有影响力的人帮他推销是件好事,不过也有人因为主播推得多就说是在圈钱的。毕竟灵异直播至今为止都没真的看见鬼,偶尔有恐怖的也是在自己吓自己,除了上一次的废弃医院外,其他的最多也就只能算是探险。 他把视频切回直播间,主播已经绕开那片泥瓦房转而往山的深处走。弹幕上有一个粉丝挺热心的,连发了好几条提示,“鬼不鬼得先不说,这种山里面最怕的就是碰到野兽,主播要小心啊”。 主播对着镜头送了个飞吻,“放心吧,厕神会护我无坚不摧的。” 林景墨内心腹诽,这位伟大的厕神正忙着打游戏呢,还被僵尸咬死了好几回,真是难为了这位信徒。 “我好像看到了!” 主播一声惊叹,举着自拍杆拿登山杖推开面前的灌木。他所站的地方较高,底下众多杂草树木疯长的盆地里隐约能看到一片屋顶。上下的高度约莫差了三米,说不上太高,但坡度极为陡峭。 主播把自拍杆上的手机拆下来装在帽子上,而后放下背包从里面摸出了一捆登山绳。 说不上专业的探险东西倒是准备得很齐全,他在较为粗壮的树上捆紧登山绳,而后摸出只面包跟一瓶牛奶坐在山上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先吃个晚饭,要不然一会儿可能会没力气。”他把手机的镜头转了个方向,视频里的画面总算从大头变成了盆地里的古建筑。 因为手机离得近,主播吃东西的声音尤为响亮。他吞咽一口后说道:“一会儿我就不用自拍杆了,让你们体验一下我的第一视角。这个地方要下去只能用爬的,万一我逃跑来不及手机可能会丢。” 主播吃完简单的晚饭天也黑了大半,他提前打开夜视灯,又往身上喷了些防蛇虫鼠蚁的药才再次动身。 视频外的林景墨也正好炒完两个菜准备煲蟹汤,因为要看菜谱的关系他不得不切出去记一遍再切回来。 主播的动作还挺麻利,就是镜头装在帽子上行动的时候视频看起来有点儿晃,看久了容易头晕。 等人落地后,太多人觉得这个视角难受,主播才不得不又装回可避震的自拍杆。 他笑道:“等我有钱了,把帽子上的架子也换成防震的。” 话音刚落,直播间里就开始疯狂地给主播刷礼物。 林景墨一阵嫌弃,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改天他跟洛川也开一个,说不定因此一炮而红发家致富了也难说。 画面一转,主播已经推开杂草灌木走到了古建筑的墙边。林景墨仔细地看着夜视灯光下的房屋,忍不住赞叹一句厉害。 古建筑不像先前看到的破房子,所有的搭建用的都是木质结构。如果真的像主播介绍的那样具有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年份,这房子还能保留得如此完好绝对称得上是精湛。 毕竟在古时候用得上好木头的都是些皇家宫殿或是寺庙,像这种民间的戏园子根本用不到这么好的材质。 但很快主播的镜头为他解密了,这古建筑看起来年份很长,实际上有些地方都是后来修补过的,木料腐坏的颜色程度都不一样。 难怪这么一座古建筑能被这么荒废着,人为地严重破坏后确实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考古价值。要说上百年历史也只能说是曾经有过,眼前的这座很可能是近几十年新造的。 戏园子原该放牌匾的地方是空的,木门的材料很新,主播凑上去闻了闻,忍不住感慨道:“一股油漆味儿,该不会是有人住在这里吧?推荐的人不靠谱啊,真要有人住的话,我不是成了私闯民宅?” 木门没有上锁,底下的门槛做得很高,夜视灯照过去甚至能看到门缝后杂草丛生的地面。 他试着敲了敲,还礼貌性地问了句有没有人。刷弹幕的粉丝很是配合的一连串写着“没人,应该有鬼”。 灌木杂草没有人走动的痕迹,主播进来的时候也是徒手踩踏开的。再者,如果真的有人居住至少也会装电灯,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漆黑一片。周围也没有任何拉进来的电缆,难不成又是个与世隔绝? 林景墨关火,把煮好的蟹煲火速端了出去。他看得正起劲,平板放在茶几上冲洛川道:“快帮我盛两碗饭,我走不开。” 洛川放下游戏柄侧头过来看了眼,“这不是上回医院里那个主播?” “就是他,不少人都喜欢看他作死。” 洛川没应声,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然后挨着他一块儿看。 林景墨塞了一嘴土豆丝,含糊着问道:“师父,依你看这房子里有没有鬼?” “有鬼会怎么样?”洛川喝了口汤,看林景墨光看直播不怎么吃就顺道夹了半只螃蟹放人碗里。 -- 第161页 林景墨接过后说道:“当然是希望闹鬼了!不刺激刺激,这主播怎么能诚心请愿。” “……” 目光看回视频,主播在门前敲了许久也没人应答。也不知道是风吹得还是先前敲门太用力,就在他收手的时候,那扇有油漆味儿的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随着主播的一阵呼吸沉重,直播间里也开始疯狂地刷起了卧槽或是救命。 林景墨看得认真,一双筷子拄在饭上半天没动静。 洛川只好教育道:“先吃饭,别这么一直盯着看。” “你别说话,我觉得这房子里绝对有问题。” 木门开了,一直跟粉丝说话互动的主播把自己的声音压低了大半。“不会吧不会吧,刚才没有风吹,你们敢信?我敲得不重啊……” 虽说直播恐怖灵异也不是一天两天,但真的碰到却还是第一次。他从包里摸出把光线足的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半人高的杂草几乎把戏台挡住了大半。 四周漆黑的深山里只能听到主播踩踏杂草的声音,里面的构造是一圈类似四合院的建筑,正前方的戏台上木板腐坏严重,基本是不能上去站人了。 林景墨望着那个戏台眉头紧锁,他道:“这戏台怎么那么眼熟……”该不会是梦境中北楚的那间戏园子吧? 第82章 第六道请愿(三) 可仔细看看又不太像,周围的建筑因为修建过的关系,跟他记忆里那个戏园相差很多。不过戏台大多一个样儿,觉得相似也很正常。 主播抱着手臂搓了搓,夜视灯的照射下他的脸在视频里有点儿接近黑白,两眼睛也因为反光看起来特别诡异。 他故作神秘地冲视频小声道:“我觉得这里面的温度比刚下来的时候要低,凉飕飕得特别阴森。” 他用手电在台子周围找了一圈,甚至连台子破洞的里面也给众人展示了一番。不过除了杂草跟一些小虫子外,这里确实什么也没有。 话音刚落,主播的身后传来一声木门关合的声响。直播间里变得极为沸腾,主播倒吸一口凉气后慢慢地把视频转回刚才进来的那扇门。 在没有任何大风的情况下,木门居然自己关上了。 主播说话的声音都略微有些发颤,“大哥,不会吧……” 他赶忙从包里拿出几个太阳能的小灯泡放在院子的各个角落,虽说不能像正常电灯照明地面积大,但绝对比刚才漆黑一片要好上很多。 “你们有看到什么吗?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他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晚上七点二十,距离推荐灵异闹鬼的时间早了足足三个小时。按理应该还没开始,怎么刚进来就这么玩儿足人心跳。 镜头跟着主播的动作在这片院子的各个角落里来回转悠,靠中心地带的杂草也基本被踩踏平整。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除了那扇自己开合的木门外在没出现任何吓人的迹象。主播先前被提起来的恐怖感,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恢复了镇定。 情绪放松下来胆子也就跟着变大了许多,他拿着手电筒绕到了园子的后面。这里的建筑依旧是全木质结构,看模样应该是用来居住的地方。 后院的中心有一口水井,不是很深大概两三米的高度,不过里面没有水也都是些枯黄的落叶。 主播把光投到后院里的楼宇,二层高的房屋做工没有想象中的精湛。围栏或是屋檐等地方也都有修缮过的痕迹,唯一觉得值钱的,大概就是两面倒在地上烂的看不出形的雕花窗户。 “后面的房子明显没有前面修整得地方多,基本都烂光了。”主播描述着,而后走进那间相对来说最大也保留最完整的屋子。 里面依旧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唯一剩下的家具,大概就是二层上裸露的一面没门的衣柜。 主播在鼻息前挥了一阵,有点嫌弃道:“一股霉味儿,又有点像死老鼠的气味,难以形容,总之挺难闻的。” 说话间他又拿出那瓶防蚊虫的药水往周身喷了喷,毕竟是在山里虫子比城市里要多得多。即便这么每隔一小时喷一次还是难免被蚊虫咬出好几个包。 主播的手电光从楼梯照向二层,他试着往楼梯上踩了踩,发现还没有腐坏到不能承受他体重的地步,于是说了句我去看看衣柜就踩着木质楼梯上去了。 视频的镜头一直都跟着主播的脸跟部分身后的景,所以很多时候主播说看到什么,也要等镜头转过去观众才能看到。 而此刻便是如此,主播刚上楼梯便传来一声惊叫。“我的天,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把镜头跟着自己的人转向二楼的正面,贴墙而立的是一座神龛,里面放着的神像只有巴掌大,用的材质也是颜色较为深沉的乌木。 神像前没有供任何东西,但意外的是被清理得很干净像是新的一样。一座被荒废的古建筑里出现了崭新的神龛,这无异于说明房子里真的有人来。 主播有点儿兴奋,把手机的镜头几乎怼着神龛里的神像在拍。“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好像我APP里看到的厕神,难道神明都长一个样儿?” 他用手在神龛前端比划道:“要是在放把刀就更像了!” 主播滔滔不绝地跟众人展示,视频外的林景墨却是看得愣了。这个神龛他认得,确实跟洛川挺像的,不过不是洛川而是他! -- 第162页 或者应该换个方式说,这神龛里供着的正是梦境里的那位邪神渡玄。在那个真实的梦里,北楚兴邪神的时候很多百姓私下都会刻一个这种模样的木雕像。巴掌大,方便藏在家里或是带在身上。 他第一次去彤雅家的时候,那姑娘家里也是供了一个这样的邪神神龛。他没看洛川,问道:“难道是彤雅?我们一开始猜的就是对的?” 戏园子,邪神像,还有视频里出现的这间屋子,记忆里云萍住的也正是戏园后院的二楼。虽然眼前的这座房子模样大变,可这些种种因素未免也太符合了! 房子里的神龛是新的,应该是最近刚放进去的。难道彤雅觉得他不会对抗洛川,所以打算私底下自己解决? 洛川看着视频的脸色略显凝重,他突然道:“这是个陷阱。” 林景墨一时间没理解,洛川提示道:“这个主播为什么会去这里?” “操!”林景墨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地爆了句粗口。 主播会去这里是因为有人给他推荐,要不然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而视频里出现邪神神龛不是为了供奉,而是为了让他跟洛川可以看见! 可对方是怎么知道他们跟主播认识?不对,不是知道,而是看到了主播每开一次就介绍一次的厕神系统! 无论他跟洛川能不能看到,只要让这个主播受到生命威胁,在慌乱下给洛川发送有用的请愿,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去这个地方! 说起来,每回洛川神力恢复一点,那个幕后之人就会开始作妖。 可这个神龛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吸引他们过去制造一个陷阱,那么这个神龛存在的意义又是为了什么? 视频里的主播还在摆弄着神龛里的神像,他甚至胆子极大的把乌木拿了出来。可就在拿出来的那一刻,手指僵硬了,直播间里也瞬间变回了宁静。 一个小型定时装置被塞在了神像掏空的身体里,看模样像是自制的,跟常规理解的完全不同。 主播声音都开始颤了,装置上显示爆炸的时间还有三小时,他想也未想转身就跑。直播的镜头晃得厉害,手机从自拍杆上拆下来被塞进袋子里,画面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观众能听到主播跑步时的喘息跟杂草被踩踏的声音,却看不到景象也听不到主播废话连篇地说话。 洛川的后台系统果然来了条绿色的请愿,林景墨看不到名字也知道是主播发的。 “我想回家” 请愿内容很简单,只是要救的人却身处在极为危险的地方。 对于洛川而言,这种自制的小型炸弹根本不足为惧,即便爆炸了也不会引起特别大的轰动,撑死就是把那间二层的房间炸了。再不然做的垃圾点,也就炸个神像最多,威力等同于炮仗。 主播从没碰到过,看到个倒计时的表就显得特别慌乱倒也正常。 真是要命,这该死的地方就是专门等着洛川过去自投罗网的。炸弹是个幌子,一定还有别的东西在等着他! 洛川沉着脸站起身,林景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是个陷阱你也要去吗?” 洛川顿了顿,说道:“如果主播因此而出事,这个APP会如何?” 林景墨愣怔,是啊,主播全程都在介绍厕神灵验,而且因为影响力的关系知道的人也很多。 一个信徒诚心请愿却遭到神明的置之不理,那么结果就会跟当初的原梁一样遭其责怪跟唾骂。虽然现代社会不太可能会出现砸庙欺压人这种极端手段,但这个洛川用来活命的APP必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最好的结果,也会是APP被卸载无人问津。看来这一遭,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去了! 洛川拉开他的手,皱眉道:“你不用去,在这里等我。” “为什么不去?”林景墨懊恼,“这人都把你算死了,怎么也要把请愿完成了才行。要不然白白救了人还无法完成请愿,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景墨难得文绉绉了一把,洛川想了一阵后却忽然冲他笑道:“我夫人赔不了。” “滚滚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林景墨拿上车钥匙,两人按照主播先前说的地点飞驰。距离说不上太远,但要把爬山的时间算上肯定得超三小时。 那个自制炸弹应该没有想象的危险,只要主播远离那片后院问题都不是很大。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弄个定时,如果真的要做,直接做个遥控的不是更方便? 难道是为了跟主播打心理战?一般人看到倒计时都会莫名的紧张,那么出现有用请愿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如此一来才能保证洛川一定会出现。 他摸着方向盘冲洛川问道:“你的神力提升后,作恶之人在附近能感知到吗?” 洛川道:“百米内可以。” 林景墨没在问,难怪要做个定时,看来对方也很忌惮洛川。也许是打不过,也可能是怕身份暴露。 平板上的直播界面还在继续,洛川能感知到请愿人的一些祈求却不能看到当下的全景,所以林景墨并没有把直播关掉。 漆黑的视频里传来一阵躁动,主播说话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哭腔。他把手机从袋子里拿出来,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脸和身后那扇一开始进来时会自己开合的木门。 他抹了把眼泪,想镇定却控制不住得害怕。 -- 第163页 “我出不去了,这座园子有问题,我刚才从那扇木门里出来,可开门后却还是回到了这间戏园。” 他拿着手电照向木门,而后吱呀一声再次推开。还没看清门后的情形,直播的视频忽然跳了两下显示主播已下播。 林景墨急道:“断网了?” 洛川关了平板沉声道:“他进鬼打墙了。” 第83章 第六道请愿(四) “真是见了鬼了,这人不会被杀人灭口吧?”林景墨行驶着景年的保姆车开上高速,一度在即将超速的边缘疯狂踩踏油门。 洛川:“不会,至少我没到诱饵就不会死。”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反应吗?” 洛川沉默一阵像是在倾听,“没有声音,应该是昏过去了。” 林景墨:“昏过去也好,要不然吓傻了也挺惨的。” 车子停在进山的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上山的小路必须得用爬的。这里的村民睡得早,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基本都睡了。 村子里偶尔伴随着几声被车灯惊扰到的狗吠,林景墨觉得吵不得不将车子熄火,一瞬间四周便陷入了昏暗。 他改用手机灯照明,光束中飞舞的蚊虫还真不是一般得多。他抬手挥了挥,随之目光锁定在车前一条绑了红绳的上山小路上,原本以为会找很久,没想到主播机智地做了标记,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只是上山路没有想象中的好爬,等他们到了那片废弃的土房子时正好十点。 主播被困住的地方距离他们所在的山林还要深,那自制的定时炸弹就算炸了也听不到声音。 他刚想问问主播怎么样了,转头便看到洛川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这人走在他身后,难受了居然也一直没吭声! “你怎么了?”他赶忙上前扶人。 洛川的气息略微不稳,“没事,一会儿就好。” “什么没事,你脸都白了!”林景墨脸色凝重。 他想起来了,他当邪神那会儿有人对他的神像动手也会像这样感同身受!但也仅限于被人们供奉过的神像,难道那间园子里被塞了炸弹的神像是专门被人供奉过的? 现代社会会供奉邪神的人,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彤雅跟玄光! 等等,那个神像明明刻的是他,为什么爆破后疼的会是洛川?他愣怔片刻,拽着洛川的胳膊问道:“你拿我的命就是怕有人像这样对付我?”他心尖微颤,“是不是?说话!” 洛川扶着墙蹲下身,供奉过的神像被炸得四分五裂,他此刻感同身受,好似身体被撕开一般。 这种疼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只是时间过了太久,再次碰到,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他两指凝聚火焰打入胸口,脸上的血色总算恢复了一些。他缓缓地站起身,而后对满脸焦急的林景墨说道:“拿你命是为了威胁你,与护不护你无关。” 林景墨没吭声,他知道很多事洛川都在瞒着他。拿他命的事,过去的事,这个人把自己所有的付出全都藏着掖着,宁可让他误会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他看了眼漆黑的深山。进去,洛川如今恢复的这点神力很可能会像上次那样消耗光;不去,洛川的名声一落千丈到了时间等同于死。 他骂了句脏话,纵使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继续往山里面行径。等找到主播出事的古建筑时,里面被挂着的太阳能小电灯已经灭了。 此时的废弃戏园漆黑一片,林景墨的手机灯光不如主播的手电。可视范围有限,无法照到较远的地方。 林景墨站在通往盆地的小坡上找主播先前下去的登山绳,而洛川则是右手一撑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他不禁感慨有神力真好,要换作他是渡玄的时候也能像这样飞檐走壁。不过他如今的身手相比较普通人而言也还算厉害,找到登山绳后,两腿撑着山壁三两下就下去了。 洛川站在底下等他,看他安全落地后才出声道:“往前一步就是结界,进去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有危险不必管为师,让你跑你就跑不可多做停留。” 林景墨没什么好气,“不可能,要是有危险大不了就死一块儿。” 他要往前走,洛川却忽然一把拽过他。这人难得对他板着张脸,严厉道:“为师让你跑你便跑,否则现在就回去!” 两人好了一段时间,林景墨几乎都快忘了上一次跟洛川发脾气是什么样的。他本就脾气说不上好,被这人凶了一句后火气都上来了。 他猛地甩开洛川的手,一脚踏进那片所谓的结界里,而后对洛川道:“我想怎么样你管不着!你出现在我家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一旦被我缠上了,你想甩也甩不掉!” 洛川看他进了结界急忙跟着进来,而后抬手凝聚火焰打在两人周围。他脸色凝重眉头紧锁,这人一旦拧起来还真不能拿他怎么着。 他从裤袋里摸出串银铃,拉过林景墨的手腕缠了几圈后沉声道:“跟紧了,银铃能护着你,要是为师来不及护你就用这个打。” 说话间,洛川目光凌厉,反手挥出一掌火焰打向草丛中冲林景墨蹿来的东西。 “搞偷袭!”林景墨横扫一脚将那鬼东西踢成了两截,黑暗中手机不方便拿在手里,除了周身洛川施下的火光外可视范围被大大地缩小。 踢断鬼东西的瞬间,他甚至能听到对方骨骼断裂的声音,却又略微有些不同。 -- 第164页 洛川两手凝聚一团火光,而后猛地打向上空。火球触碰到结界撞击出一片水波纹般的气圈,回旋间在半空中漫成了大片的火墙。 结界暂且打不破,燃烧的火光倒是把这片盆地照了个透亮。放眼望去,从戏园中心开始到周围的杂草丛,数不尽的焦尸正龇牙咧嘴地向两人站着的地方攀爬。 洛川把林景墨往身后一推,右手凝出蓝色火焰的长刀一路斩杀着冲向戏园木门,而林景墨则在后面横扫着落网之鱼。 缠着银铃的右手砸在焦尸上如同几十斤重的玄铁,配合着他自身的那套拳击,几乎两三拳就能把焦尸砸碎。 相比较面前的这些鬼东西,更让他担心的是园子里的主播。毕竟只是一个诱饵,猎物都进圈了他存在的价值也就随之而去了。如果这个时候死了,他跟洛川才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景墨:“得先去找人,要是死了我两都百搭!” 戏园的木门从里面被上了门闩,洛川见门锁着横起一脚便将其踹开。因为力道太大,木门链接处直接断裂轰然倒地。 他反手往身后蜂拥而上的焦尸群挥出一剑,火光灼烧下甚至能听到这些鬼东西的惨叫。 “你进去找,我在这里挡着。”匆忙间,洛川对他说话时也没在摆师父架子。 火光汇聚如同一条火蛇,蜿蜒盘绕着把戏园内发狂的焦尸一并烧毁。 林景墨挥拳打向火光里还在翻动的尸体,依稀间还能闻到皮肉烧焦的难闻气味。本就不堪一击的戏台被烈火轰塌,他踩着遍地被打碎的焦尸冲向后院,目光所及之处没看到半个活人身影。 来的时候太急平时也没太关注,愣是没想起来主播名字,只能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有没有人。 然而四周除了火焰灼烧跟焦尸的惨叫外根本无人应答。拢共就屁大点地方,焦尸加上洛川的火力房子都快被打塌了,主播还能去哪儿? 他反手掐住扑向他的焦尸脖子,五指收力,银铃泛起一圈微弱的火光。一声凄厉惨叫后,生生被他折断了咽喉,负又奋起一拳砸向焦尸还在蠕动的身体,四分五裂,皮开肉绽。 前院的洛川陡然冲他喊了一声趴下,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扑倒在地,紧跟着便是一团带着红蓝交错的神力火焰猛地砸向后院的楼宇。坍塌爆破间,楼宇里挤满的焦尸被全数轰了个粉碎。 那楼宇是先前被供奉了邪神神龛的地方,也是现下不停出现焦尸的窝点。楼宇被毁后,袭击他们的焦尸总算不再源源不断。 洛川几个踏步过来将他护在身侧,而后站在唯一幸存盖着石块的枯井旁,冲林景墨说道:“他在井里,刚醒。” 言闭,他将手里的火焰长刀化作一团火球,反手奋起砸向地面。火光如浪潮一般,以洛川周身为中心向四周翻搅席卷。 焦尸触及转瞬间化作了粉尘,原本杂草丛生的盆地也被烧了个干净成了一片焦土。 戏园子算是彻底废了,收回神力的洛川右手上逐渐出现十几道裂伤,站着的身躯终是支撑不住摇晃着向后倒去。 “洛川!”林景墨眼疾手快地把人架住,洛川半个身体都脱力的软在了他身上。 这人浑身滚烫,低喃道:“救人……” “知道了,你先别说话!” 林景墨把洛川放到井边靠着,这人穿着的衬衫里映衬着十几道红光,那是裂伤里如同岩浆般的血肉。 这人一旦脱力就会如此,神力衰退后就无法抵挡曾经留下的反噬。 林景墨脱下牛仔外套盖在洛川身上,虽说现下身体比小火炉还热,可越是如此就会变得越怕冷。 他抬手翻开盖在枯井上的石块,打开手机灯光往下照。那作死的主播还真的就在里面,这人看到手机光速后差点儿喜极而泣。 “你们果然来救我了!我就知道厕神一定会来救我的!” 主播的说话声在井里回荡,两只手捂着脚踝隐隐映着血渍,应该是掉下去的时候摔伤的。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不知者不罪,他现在就想把这人提上来打一顿泄愤!玩儿什么不好非得玩这些要人命的。 他看了眼被他掀开的石头井盖,原本用来手提的铁把手翻转着朝下,上面用绳索捆绑着,另一头吊着破了的提水桶挂在井里。 怪不得主播跳下去后能把石盖盖上,他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是作恶之人干的。 “你等会儿,我放绳子拉你上来。” 话音刚落,一旁的洛川忽然催促道:“快跑!” 林景墨回首,那道困着他们的结界还没消散,被烧黑的焦土下微微震动,一只粗壮发白的手臂破土而出。 还未来得及喘息,更多的傀儡纷纷从地底下倾巢而出。为首的傀儡脑袋耷拉着,皮肤发白发胀经脉膨胀凸起,像极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林景墨不禁遍体身寒,这架势他不是第一次见。在北楚百姓被剜火的时候,被*控的傀儡也是这般如同行尸走肉的向他围剿! 作者有话说: 就目前来看洛川没有那么强,毕竟从前的信徒千千万如今寥寥无几,恢复神力也只能靠少之又少的几条请愿。 第84章 第六道请愿(五) 只不过当时的傀儡是身死的活人,而眼前的这些却是结界里被召出来的恶鬼。如果还是渡玄的时候也就罢了,就算没有洛川他也能对抗一阵,可如今…… -- 第165页 他看了眼裂伤遍布虚脱的洛川,再看看手里这圈带着微弱神力的银铃。打不过,至少以他两现在的模样肯定不是对手。 他把枯井的石盖重新盖上,主播着急问他他也充耳不闻,身躯坚定地站在洛川身前什么劝也听不进去。 洛川无奈,转而握住他的手,将仅剩的那点儿神力全打在了他的周身护着。 此一招后洛川也算是彻底没了气力,身体一软昏了过去。可即便如此,那只紧拽着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他用带着银铃的右手挥动一阵,周身被洛川布下的神火跟着他的操控随之晃动。虽然不如从前那般自如,但对于眼下而言也算得上是及时雨了。 发白的恶鬼体态臃肿,五官早已辨不出原本的模样。刚从土里出来时身形还略微晃动,等站稳后便疯了一般向他奔袭。 五指上生长出锋利的指甲,嘶吼时嘴里的獠牙也如同饿极了得野兽。他借助银铃操控着火种,手心回旋一阵,翻转着打向迎面冲向他的恶鬼。 发白的身躯遇火便着,却又不似洛川打斗时那样能一招致命,而是如同着了火的燃料桶,挥舞着烈火灼烧的四肢继续向他扑袭。 恶鬼没有痛觉,如果不能将其彻底打散,这么做最多也只能是缓和。 他奋起一脚踢向恶鬼的肚腹,而后转身利落地打出一拳带神力的重击。力道不小,生生把恶鬼灼烧的身体打穿。 他如今是个肉体凡胎,神力虽护着他却也像一把双刃剑,伤敌人的同时也在灼烧着他。 他甩了甩着火的衣袖,除了被缠着银铃的右手外其余地方碰到了便是疼。他侧过身横扫着踢开扑向洛川的两名恶鬼,手里的火焰环绕着将其剿灭。 一连打了十几个,额头上也冒起了密汗,身体因为过度的角斗逐渐开始疲累。他喘息着骂了句脏话,双目赤红,左右搏击的把倒地的恶鬼打残。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结界破不了他们就出不去,出不去就必须得跟这些该死的鬼东西缠斗到底! 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比洛川能力强的除了神界的人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玄光跟彤雅的嫌疑最大,可至今为止他都想不出有什么非得杀了洛川的理由。 不管渡玄曾经是如何死的,他既然已经成了林景墨,就算再报仇也回不到过去。退一万步讲,如果洛川真的是为了来取他性命拿走那半身神力,早在一开始这人就能下手干嘛要等到现在,还几次为了护他将自己处于险境。 再者,玄光跟彤雅的出发点是为了让他离洛川远点儿,但这个人袭击时根本不分是谁,甚至为了取他们性命连一些无辜的人也能被牵扯进来。 杀人不分善恶只为目的,却又躲在幕后迟迟不肯露面。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怀疑错了方向,这个人很可能跟他所遇之人毫无瓜葛。 只是有一点他不懂,如今洛川虚脱他又没什么大本事,如此绝佳的机会完全可以现身然后一招把他们解决了,为什么又独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受折磨。难道对方就是心理变态的为了看他们惨死? 周身的神力在持续的打斗中开始消减,昏睡的洛川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他喘息着坐到洛川身侧,银铃上的神力也即将消散。他暗骂自己无能,无论是活在事业拼搏的现代社会还是在洛川身边,他一直都是个想做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 枯井的四周全是被他打碎的恶鬼残尸,翻动的土壤下还有更多的恶鬼正源源不断的爬出地面。 他挨着洛川,看着那些恶鬼大声道:“有本事就出来!别像个王八似的就知道躲躲藏藏!” 声音在结界里回荡,没有感知的恶鬼并未因此而停下。结界外的山林安静异常,黑暗中他就是想看也看不到哪里藏着人。 他握住洛川的手,十指交扣,对着那群快要冲上面门的恶鬼厉声道:“我要还是渡玄,一定把你这个缩头乌龟打进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声音几近嘶吼,几十只恶鬼露着獠牙利爪将他们围聚中心。几乎下一刻,刺耳的惨叫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只是这骇人的尖啸不是出自林景墨,而是那些恶鬼。 一道刺目的火光自林景墨的周身灼烧扩散,将那些发狂的傀儡如同粉尘一般全数剿灭。火焰翻搅奔腾,在林景墨的头顶汇聚成一条盘旋环绕的火蛇,伴随着焦土上被烧化的火星直冲结界顶。 林景墨只觉得一股炽热在心口处横冲直撞,身体好似被烈火撕裂一般涨热难忍。周身遍布的火光将他吞噬,迷蒙间,洛川与他紧握的那只手腕上红绳飞转。 属于渡玄的那半身神力翻江倒海的汇入他的身体,可就在即将突破临界口的刹那,转醒的洛川火速捂住了那串红绳。 他松开林景墨的手,反手一掌将其推开。林景墨浑身疼痛难忍,心口好似快要炸开一般难忍,周身灼烧的火光并没有因此退却,与那冲破结界的火蛇交汇打破结界。 火蛇盘绕一阵,而后猛地冲进林景墨的身体消失殆尽。 “渡玄!”慌乱间,洛川下意识地叫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他将虚脱倒地的林景墨抱在怀里,两指掐着微弱的神力封其心脉。 他看着眼神迷离的林景墨,颤声道:“别睡,渡玄!!” 言语间,他眼看着怀里的人失去呼吸跟心跳,甚至都来不及再叫他一声师父。 -- 第166页 四周逐渐归于黑暗,焦土中,洛川脊背弯曲眼眶发红,几近哀求的低喃着:“渡玄……我真的要撑不住了……别走……” 山林里吹着夜风,他就这么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陡然间耳边传来一阵银铃的清响,他急忙抬头查看。 林景墨发烫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的温热,一副裂了镜片的眼镜因为咳嗽从脸上滑落。刚才的灼烧疼得他撕心裂肺几近昏厥,耳边也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吵得他头疼。 他悠悠转醒,看着洛川发红的眼眶,没心没肺地哑声道:“……你怎么,跟个兔子似的……” 洛川收了心绪,又像笑又像哭。他把林景墨扶坐起身,强作无碍道:“没事,只是风沙迷了眼。” 林景墨抬手拍着耳朵,那阵幻听的雷鸣消失后还带着燥人的耳鸣。他按着耳廓看向四周,恶鬼死完了,结界也没了,刚才莫名其妙一通大火居然把他的小命给保住了? 他忍不住冲洛川夸赞道:“师父,你可真厉害。刚才那招叫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威力有点儿大,我差点儿被你给烧化了。” 洛川看着他,确信这小子没事后慌乱的情绪才归于平静。这人似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便顺着话头骗道:“为师下回会收力的。” 林景墨的耳鸣退却,见洛川站起身忙拽着人胳膊问道:“师父,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了?”洛川回头看他,没吭声,他继续说道:“我好像听到你叫我渡玄?” 洛川:“你听错了。” 林景墨还要问,一声歇斯底里的救命声将他两打断。 “还有人在吗?救我出去啊!”被困在枯井里主播喊得喉咙都快哑了,“我再也不做灵异直播了!我发誓行吗,别不管我啊!” 洛川单手掀开枯井上的石盖,主播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洛川!快救我出去,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都不玩儿这些了!” 洛川解了井盖上的绳索往下放,拽人上来前还不忘胡诌道:“刚才来了几只野狼,我们只是去驱赶。” 林景墨一阵嫌弃,这人说谎不打草稿也就算了,这么幼稚的瞒骗也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好在主播并不在意,他现下觉得有人能来救他已经是烧高香了,吃力地爬出枯井后赶忙附和道:“明白明白,今天发生的事我一句也不会多说。”环顾四周,惊叹道:“怎么是片荒地?来的时候我明明记得是有房子的!” 林景墨干咳一声,“不知道啊,我们也刚来,来的时候就是片荒地,就看到这口枯井。” 主播满脸惊叹道:“我这回可真是遇到鬼了!” 受伤的地方在左脚,血渍把主播的裤腿染了大半,他扶着井边不好意思道:“我好像骨折了……” 他的腿不能走得找个人背,只是这两人千里迢迢地赶来救他,他也不好意思直言让谁背。 林景墨心疼洛川,屈尊降贵的半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背一次三百块。”心道这多少也算是体力活,收点儿劳动费应该不过分。 主播刚到嘴边的那句谢谢硬是给咽了回去,他趴在林景墨背上,干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毕竟是救命恩人,给钱那都是小事,就是被讨着要多少有点儿变扭。他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设,平心静气后想说请两位好好去吃顿大餐犒劳犒劳。 谁想这话还未出口,一旁跟着地洛川却出声道:“远途开车送回去得五百。” 林景墨一听,忙补充道:“光车费不够,来回油费过路费还得再加三百。” 主播:“……” 洛川低头看了眼身上满是污渍的白衬衫,“洗衣服要多少?” “还洗什么,这衣服都破了得换件新的。”林景墨掐指算了算,“我这件是牌子,不过穿了有段时间了,算一千二吧。” “啊对了。”他颠了颠背上的主播,提醒道:“光一件衬衫不够啊,还有洛川的裤子跟我这身衣服,就算你三千吧。” 主播拽着林景墨肩膀的手抖了抖,犹豫道:“要不……我试试自己能不能走?” 作者有话说: 快要进古时候了,这次是最后一次。 第85章 红绳 回去的路上,洛川因为太过疲累直接在副驾驶昏睡了过去,身上穿着牛仔外套倒是把那些伤遮得严实。 林景墨把主播送到家后便火速开车走了,原是担心路上还会在出点什么幺蛾子,以至于车速都不敢开太快。好在一直到进他家小区都安然无恙,他才确信今天这该死的一遭算是彻底过了。 洛川睡得很熟,他没舍得把人叫醒,动作轻柔地查看了一番这人身上的裂伤后,又愁眉苦脸地把幕后的混账东西骂了个遍。 他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袋冰棍回来,而后把带着包装的冰棍贴在洛川的身上帮忙降温。 他叹了口气靠坐在驾驶位上,车里的冷空调吹得他头脑发昏。明明没有助眠精油,可他的耳边却总是时不时地传来若有似无的叫唤。 听声音像是洛川,叫着他渡玄唤着让他醒醒。他侧头看了眼边上休息的洛川,觉得这人睡得不踏实就把人挪着靠在他肩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洛川受伤的缘故,那股雪柳香气一阵强过一阵的浓郁。他的身体也同样疲倦,那一阵接一阵的呼唤叫的他昏昏欲睡。 -- 第167页 只是现下的洛川伤重,在裂伤恢复前他实在不敢睡,于是随手拆了支棒冰就着空调风给自己提神。 看了眼手表,现下正好是凌晨四点,他拿出平板刷了会儿游戏就差不多天亮了。靠着他的洛川体温回到常态后身上的裂伤也随之消失,他放下平板挨着椅背双眼疲惫。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洛川梦魇似的低喃了一句,他道:“为师信你……” 林景墨支起头,“什么?” 洛川没醒,他侧头看着洛川的睡颜,眉头紧锁眼睫微颤。还没来及在问,便看到洛川闭着的眼角一片濡湿。 “洛川?”他试着叫了声。 而后便听到洛川再次低喃道:“这一次……要等多久……” 林景墨没应声,他拽过洛川的手放在掌心里捧着。他不知道洛川指的是什么,只能轻声哄道:“你还有我。” 他把目光投向车窗外,神情向往地说着,“等你的十道请愿完成,我就去把那间废着的公司重新做起来。然后赚好多钱,给你买车、买衣服,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要不买房也成,租别人的总归不是自己的。”他开始肖想着两人今后的蓝图,目光波动地描绘着,“电视机得在买个大点儿的,你要喜欢打游戏,我就专门给你做一款,想怎么虐我都成……” “在弄个大点儿的浴室,早上起来也能一块儿刷牙不用抢一个水池……杯子也买个成套的吧……” 洛川的呼吸声在他的低喃中慢慢恢复平静,他看着洛川右手腕上的那串红绳,深山戏园的那一幕在他脑中回旋。 发红的姻缘绳,威力不可小觑的神力,属于渡玄熟悉的记忆。他犹豫着将手指轻触红绳,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指尖触碰后,红绳散发着一圈微弱的红光,耳边那道形似幻觉的叫唤变得清晰。 “渡玄……” 林景墨猛地收回手,他听得清楚,确实是洛川的声音。指尖微微发麻,他想起两人拌嘴时洛川曾对他说过,他说,这红绳就是他的命。 他心尖微颤,脑子也开始清爽起来。之前恶鬼围剿神力爆发,那不是洛川做的,而是他! 在他触及红绳时,在他叫着渡玄的名字时,神力内外呼应冲破防线绞杀恶鬼。 他心跳飞快,呼吸都跟着变得沉重。什么拿他的命是为了威胁,都是空话!渡玄的过往,被玄光说是洛川目的的那半身神力,一直都在洛川戴着的姻缘绳里! 洛川说自己是邪神,邪神又沦为厕神。那不是他原本的神职,他是在替渡玄坐着神位…… 所以邪神像破了痛的会是洛川,所以他渡玄才能在没有轮回之后还能成为如今的林景墨!? 握着洛川的手有些发颤,他欠这个人的,恐怕几辈子都还不完。 窗外的天色渐亮,靠着他的洛川被阳光照得悠悠转醒,身上贴着降温的冰棍在包装袋里化成了糖水。 洛川坐直身体,看了眼疲惫却强撑着不肯睡得林景墨,问道:“怎么不叫醒为师?” 林景墨沉默一阵,答非所问地说道:“我想……给你买个戒指。”他低垂着头没敢看洛川,抓着方向盘的手紧拽着,多少有点儿紧张,“我们这儿戒指的意思不太一样,不是你们那个时代的那种。” 洛川没吭声,他接着说道:“能成对儿的那种。”他搓了把短发,喉结滑动,“就像是……你手里的红绳一样,我想……”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完,洛川倾过半边身体,低头封住了他的唇。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推搡着翻身到洛川坐着的副驾驶,手指摸索到座椅边上的手杆,把洛川靠着的椅背放平。 他拉扯着洛川的衬衫哑声道:“今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命给你都行!” 洛川扶着他的腰呼吸紊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很清楚!”林景墨握着洛川那只戴着姻缘绳的手,他说:“红绳里的人是你的命,而你,也是我的命。” 洛川愣怔,胸腔里一阵炽热。抱着林景墨的手臂因为做着筋骨青筋暴起,撑在椅背上的手臂肌肉紧绷,他翻身而上,拉车帘的时候用力过猛扯坏了半边。 他拽着林景墨的长腿架在肩上,压低了姿态回应着一腔柔情。 等两人再次从车里下来,早已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林景墨扶着车门紧拽着耷拉的裤子,也不知道是洛川手劲太大还是他这裤子质量太差,扯得急了愣是把拉链给扯脱了。 他左右看了看四周,好在停车的位置还算隐蔽,现下没人。他开始有些懊悔自己一上头就不分场合的脾性了,以至于现在又是腿软又是破裤子,走到楼里这形象多少有点儿丢脸。 洛川帮他把车锁好,然后绕到他身前,忽然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上来,为师背你。” 林景墨在裤头上打了个结,豪言壮语道:“很用不着,就你那点儿伎俩又不能把我怎么招。” 洛川由着他嘴硬,手臂一览做势要扛,他忙退缩道:“背背背!”这大白天的他一个大男人被人扛回去比他瘸腿回去还丢人! 他两手搭着洛川肩膀,纵身一跃跳到背上。还别说,这人后背宽阔骨骼硬朗,比他这身练家子还结实许多。 他单手圈着洛川脖子,问道:“师父,你除了背我还背过谁?” -- 第168页 洛川腿长,走路时速度不慢却又极稳。见林景墨又开始挑事儿,他便笑着应道:“为师从前的那位女徒弟,倒是也背过那么几回。” 林景墨心知肚明,如今洛川对他说什么谎话他都当是放屁,于是道:“你要这么说我好像也背过几次大姑娘。 就我读大学那会儿,回回打篮球在边上给我递毛巾矿泉水,我一高兴就把姑娘给背回去了。” 他越说越来劲,煞有其事的回味道:“女孩子的身体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软,背身上的时候……哎哎,干嘛!” 洛川开了电梯后反手就把他从背上扔了下去,他刚跟这小子干完那档子事,这一扔步子跨大了,手扶着墙扯得后边儿说不出的难受。 洛川沉着张脸明显是生气了,他忙挨上去解释道:“我跟你开玩笑呢,大姑娘的手我都没碰过更别说是背了。” 见洛川不愿搭理他,自顾自地架着人肩膀抬腿往人背上爬,“别生气啊,你背都背了也不差这几步路是不是。” 洛川的脊背挺直不接应,林景墨便只能两手挂人脖子上。几次抬腿都没上去,还把打结的裤头给崩散了。 “师父,洛哥!我错了成吗!”好不容易让洛川当回苦力,还没享受到滋味儿就这么被他嘴贱地给说没了。 话音刚落,上楼的电梯停了,电梯门打开,同楼层的邻居正带着孩子站在外面。 林景墨一条长腿横踩在电梯边,一只手拽着自己裤头,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贴在洛川背上,这形象……实在有点儿猥琐。 电梯外的邻居赶忙抬手挡住孩子的脸,埋怨道:“公共场合,稍微注意一点。” “抱歉。”林景墨百口莫辩,拉着洛川就往家里冲。着急忙慌得指纹解锁蹿进家门,而后看着洛川那一脸写着活该的表情无语道:“等我有钱了买他个一幢别墅,我干什么都没人看见,电梯里脱裤子也没人管得着!” 洛川挑眉,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转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对着林景墨现在的猥琐形象拍了几张。 “操!”林景墨干脆扯了裤子往沙发上一丢,穿着条四角裤往房间里走,边走边大声道:“你给我等着!” 不一会儿,便看到他拿了把剪刀出来,上手拽着洛川的裤子就要动手。洛川拽着他手腕将其反转与背后,提醒道:“为师可是你的命,想怎么样都行。” 林景墨被怼得哑口无言,这无理的混账话还是出自他口。他挣了几下没挣开,咬牙切齿道:“我反悔了行不行!” 洛川轻笑,直言道:“君子一诺不可悔,来不及了。” 第86章 十里萤火 一番闹腾后两人浑身疲惫,几乎倒头就睡。 迷蒙间,林景墨总能听到洛川在叫他,好几次回头看看身边躺着的人又发现只是自己幻听。 到后来他实在顶不住这阵困意,听着幻音也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两点,厨房传来一阵频繁的切菜声。 洛川穿着新买的睡衣卷着袖子站在厨房里做菜,学他的模样往灶台上放着平板边看边做。 林景墨觉得有意思,起身到厨房里凑热闹似的夸赞道:“别的不说,师父这刀工绝对是一流。” 洛川把一盘处理完的虾倒进热好的油锅,瞬间爆起了一阵油烟。 “出去等着,别这么贴着为师。” 林景墨看得一阵心猿意马,“师父,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贤惠?我都有点儿不习惯了。” 他站在厨房外靠着,洛川个头高,站直了之后比油烟机还高出一些,拿调料的时候总得低头去找。 林景墨看着好笑,琢磨着将来买房后厨房也得按洛川这个头标准来装修,要不然他两挤一块儿时不时地就得跟油烟机碰头。 他被洛川赶出厨房,坐着看了会儿电视后给潇竹风发了条消息询问。本以为深更半夜的对方不会回,不想没两分钟潇竹风就回过来了。 “我看到自己中了状元又惨遭国破家亡,然后去了剿灭原梁的北楚。” 林景墨蹙眉,这小子梦得太慢,连北楚大乱都还没到,那后面的事肯定还得在晚几天。 手机放下后又震了两下,潇竹风很快又给他发了条消息,“对了,为什么梦境里的火神长得那么像上回你身边的洛川?他不是厕神吗?” 上回草草一别,洛川为了帮苏安传话也就没对这人做太多的遮掩。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潇竹风还是下意识地认为洛川就是APP里的厕神。 林景墨胡诌道:“梦而已,肯定是乱的,我就是觉得有趣想让你看看后来发生了什么。” 为防止潇竹风会像玄光跟彤雅那样带有前世的情绪,他只能这么瞎编。犹豫一阵后他试着问道:“你梦到北楚哪里?有没有看到一个月老庙?” 这条消息过去后,潇竹风很长时间都没有回,他不禁有点儿担心这人是否已经带上了梦里的情绪,或者像玄光一样知道这些都是真的过去。 但问都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在月老庙的时候,你是不是误会过苏安,说他做过恶?” 一直等到洛川把菜做好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潇竹风才总算给了他回应。 “我刚去洗澡了,不好意思。我能不能问问,你怎么知道我梦到过月老庙?” 林景墨兴奋之余又有点儿紧张,毕竟在过去潇竹风算得上是个被当枪使得恶人。 -- 第169页 他敲着手机屏幕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一旁的洛川给他递了双筷子,问道:“这么晚了跟谁发消息?” “景年,他今天拍戏拍得比较晚。”林景墨说谎说的得心应手,巴拉了两口饭后连连夸赞道:“你真不愧是我师父,做菜这种事看一遍就会,比五星级大厨做得还好。” 见洛川没搭理他的马屁,他又拨了两只虾放洛川碗里,“不是我瞎夸,你这手艺绝对一等一的好。” 手机的屏幕亮了,潇竹风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消息里。洛川看着他,语气听不出情绪,“景年什么时候改名了。” 林景墨有种被捉奸的错觉,他辩解道:“这大半夜的怎么没事给我发消息,一定是熬夜做习题把这孩子给做傻了。” 说话间,他赶忙摸过手机点开短信,只可惜还没看完就被洛川一把夺了过去。洛川眉头紧锁,手脚利索地把短信给删了,而后一把丢还给他。 “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随口问点事儿。” 洛川一改常态,他很清楚林景墨在动什么心思,言语间也不打算跟他再兜圈子,直言道:“有些事情你不能知道。” 林景墨两眼睛瞪圆了,他想问为什么但也清楚洛川一定不会告诉他,只能闷头继续吃饭随口答应了。 等确信洛川睡熟后,他抱着笔记本摸黑到客厅里修复被删除的短信。越是不让他知道他便越是想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更有效地明白那个幕后之人是谁。 当然他也有想过,可能这么调查也不一定能有太多的发现,毕竟洛川这位一路过来的神都猜不到他又哪来这个自信。 只是洛川什么都不肯说,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着,而他却什么也帮不上忙,甚至每天都要担惊受怕这个人随时会消失。 他想知道,也想像洛川护他那样守护着这个人,所以这个幕后之人他一定要揪出来。 被删除的短信重新在手机屏幕上跳回,他翻开查看,潇竹风写道:“哎算了,反正只是个梦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月老庙我有看到,至于你说的误会我其实不是太清楚,主要梦里面我自己说的那些话都不受我控制,就连国破家亡的时候我都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做梦的时候我很清楚这些都是假的,醒了就没了,所以在情感上实在没法回答你。不过在月老庙时我说的那些话,确实是苏安让我这么做的。” 短信的后面还附带了一条,应该是洛川抢过去后又发过来一并删掉的。 “这个精油的广告有点儿夸大了,我觉得并不像网上说得那么真实,至少梦里的苏安跟我颓丧时梦到的苏安相差太大了。” 林景墨看了眼时间,火速给潇竹风又回了一条,他问为什么觉得苏安相差大,潇竹风隔了半个小时才回道:“也不能说完全相差大,去北楚之前苏安还是我知道的那个苏安,到了北楚之后苏安的脾气就变了,人命对他来说就像是草芥。” 之后的消息林景墨没有回复,洛川说得没错,作恶的人不是苏安。因为之后让潇竹风作恶的苏安,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再者,苏安也不会傻到做了恶事还让人跑到月老庙来跟他们自报家门。很明显变成苏安的模样是为了把控住潇竹风,那么是为了什么?拖延时间? 他当时被洛川刚刚封神,除了一开始就把他当神明来崇敬的云阳外,知道他当神的应该也就只有懂异象的神界。 他脊背僵直地看着电脑屏幕发愣,为了引战!洛川作为火神护不了百姓真火导致北楚大乱。 神界空冥降世救人,在指罪他这个被洛川自封神位的邪神,得民心诛妖邪。渡玄身上的黑气,能够随意变相地神力。 “空冥……”符合所有条件的,好像只有这个人!这也是他当渡玄时一度怀疑过的对象。 可如果真是这样,后来的北楚遭难又是为了什么?第二次百姓被剜真火甚至被残忍地制成傀儡,那个时候的空冥明明已经名声大噪,根本不需要在这么算计。 难道是因为他这个邪神?空冥想除他但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就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嫁祸? 可这个理由也只能解释从前,如今又是为了什么?APP里火神的信徒可比洛川多多了,苦岩寺里叫得出名字的也全都是从头开始,有什么理由非得杀洛川? 他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沙发上。事情想得他头疼也想不出前因后果,他从沙发底下摸出瓶藏着的助眠精油,看着瓶子里晃动的液体隐隐出神。 耳边那道若有似无的幻听又来了,时而叫他名字,时而又好似在对他说着心事。只是声音太轻,除了名字外几乎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他宁心静气关掉电脑,客厅里安静异常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那道声音在说:“为师……等你……” 他不再犹豫,拧开精油瓶子抹在鼻息处。为防止洛川将他中途弄醒,他把部分精油倒在纸巾里藏于内衫,又把剩余的全数倒在身上当掩护。 很快,浓重的雪柳香气带着困意把他带入一片昏暗。耳边的说话声没了,四周的环境好像很安逸,他能闻到花香也能听到虫鸣,偶尔脸颊上还有些痒,像是有小虫飞过。 他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天星辰。古时候得天清透干净,宛如平静的湖面镶满了透钻。 -- 第170页 他试着动了动僵麻的身体,顿时激起停在周身的星星点点,似火星却又好似带有生命的萤火。 轻抬手指,一只萤火飞动后停与指尖,略带温热还有些绵软。火星子扑闪两下,散了,化作无数更为细小的火点四处飞散。 除此之外,在这萤火星辰下还随风飘零过几片雪柳花瓣。他撑坐起身,竟是一直置身在漫无边际的雪柳丛中。 而那个一直唤着他渡玄名字的人,一身淡蓝色神袍背对着他站在满目花丛间。手臂轻抬,掌心处聚集着一团炽火,每叫一次他的名字,那团火焰便会化作万千萤火归于花田。 “洛川!”林景墨心尖微颤,对着那道身影唤了一声。 洛川转过身看着他,眼底好似映着星辰。他笑得好看,看似云淡风轻却饱含柔情似水,他说:“醒了就好……” 两相对望,无声胜有声。 抬眼间,花落成雪,星辰相伴,漫天萤火,灼烧十里。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个场景的时候,我脑子里莫名的回荡着那首《虫儿飞》。 第87章 邪神护世(一) 上一次离开梦境,他胸口中了一道带火的箭羽。可如今低头翻看,那道致命伤却没了,皮肤完好无损半点儿不觉得呼吸困难。 身边放着洛川的长刀,萤火划过,镀有金边的地方映出一片火光。再抬头时,洛川已经走到了他身侧,搓着他散乱地发顶问道:“这一次,不会在离开了吧?” “我……”林景墨不敢回答,他不确定等自己梦醒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一次的离开。 “也罢。”洛川收回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景墨捏着长刀,刚要出声回答便看到天边落下一道惊雷。这雷劈得毫无前兆,落在两人上空时被一道结界阻拦在外化为虚无。 “这雷是?”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两人身处的地方有些特别,看似人间仙境实则却是片布了结界的牢笼。“师父,我们这是在哪儿?” “十里坡。”洛川脸色凝重地看着惊雷又一次落下,劈结界的架势活像是谁在渡劫。“为师坐化的地方。” 林景墨回首,刚才只顾着看洛川倒是没注意他醒来的地方。那是一片刻满符文的石台,地面中心还有几道被劈开的裂纹,像是被雷给劈开的。只不过年份太久,这些裂纹里也都长满了花草,刚才他坐起身时被压塌了大半。 他不禁想到早前小端开的那个玩笑,说洛川是在茅厕里成神的,属实有点儿瞎扯,传言这个东西果然也只能听听而已。 洛川在经过他身侧时,他的目光不经意的跟随胸前的萤火划过。他猛地拽住洛川的胳膊,抬手扯开衣襟,原本那道该在他身上的箭伤出现在了洛川的胸口。 “怎么回事?这伤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那一箭几乎穿透他的胸膛,虽然洛川身上这道已经结巴,可看起来依旧狰狞。 洛川拽开他的手拉回衣襟,“没什么,为师身上的疤何止这一道。” 林景墨拽着洛川的胳膊收力紧握,他眼眶微红道:“六岁那次,北楚进犯火蟒村时,我其实死了对不对?” 在他第一次触碰助眠精油回到这个时代的时候,那柄刺向他肚腹的大刀并没有因为洛川的出现而停下。六岁时的渡玄因不愿交出兵器库钥匙,被贼人一刀结果了性命。 所以洛川才会对他说那句六岁时就该没命的话,身为渡玄,他确实早该死了。而洛川肚子上那道被他取笑过像女人剖腹产的刀疤,如今想想也是为他受的,就像如今的箭伤一样。 这个人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一个人默默承受着。 “师父……”他哑声道:“我真是废物,每次碰到什么事都要靠你顶着。如果没有我……你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好……” 洛川搓乱了他的头发,笑道:“别胡说,正因为有你在为师才会存在。” 林景墨咬着牙关,他不懂洛川是什么意思,倒是听明白了这一腔告白。他难得矫情了一把,抱着洛川闷声道:“师父,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怎么叫我也回不来的时候。那就请你等等我,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再去找你。” 洛川放在他头上的手缓缓收回,他愣怔片刻,“不可胡言乱语,你不会在走了。”他捏着林景墨的后脖颈,语气略带执拗道:“为师不让你走,你就一定走不了。” 当神这么多年,为神首时也算是看尽了世间百态。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理世俗,可事实上,只是没有碰到那么一个人,一个让他时不时就会方寸大乱执念至深的人。 林景墨镇定心神,忽然问道:“那支箭羽究竟是谁放的?”虽然从当时的角度来看放箭的是洛川,但他相信肯定是另有其人。 洛川拧眉道:“我也不知道,那箭羽亦正亦邪,当时我出手阻止却反遭吸逝。” “反遭吸逝?”林景墨越来越不懂了,什么兵器能反过来吸走洛川打出的神力? 洛川继续说道:“正邪两镀的箭羽吸收我的神力后反而弄巧成拙,原是阻止却成了加持。” “亦正亦邪……”林景墨思绪回转,他想起古堡酒店断电时,洛川也这么形容过当时感知到的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判定为正邪共存?” 被说成正的那便是具有神力,说成邪的那就是邪魔外道,难道对方跟他一样是个具有神力的鬼?可那也不对,就算是他这个拥有神力的邪神在神界看来也只是个妖邪,何来正气一说。 -- 第171页 “师父,那这亦正亦邪的鬼东西跟我身上的气息像不像?” 洛川否定道,“你与他不同,你的神力是内敛,看起来只能是一身邪气。” “你是说那个人的感知跟你们一样?” “是。”洛川看了眼被雷劈打都破不了的结界,喃喃道:“这个人,很可能就藏身在神界。” “会是空冥吗?”这个猜测林景墨早就想问了,洛川说带着神力,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空冥。只是唯一说不通的是,这人未来对付洛川的理由他还没想明白。 话问出口,洛川沉默着没有马上应声。看来这人跟他一样也怀疑空冥,但很快洛川便否定道:“应该不是。” 他提示道:“空冥没有理由杀自己的信徒,再者你……” 林景墨还在等着洛川下文,但这话卡在了后半句就没在继续说下去,洛川转了话头分析道:“就算要杀,也是杀了那些乱了宿命逃脱的原梁人。” “说得也是……”林景墨眉头紧锁。 他只顾着谁能做到这些事却差点忘了这一出,北楚遭难时死的可全是北楚的皇室与官兵,真正受苦的原梁人好像只有云阳有血缘关系的亲爹,以及曾经的状元郎潇竹风。 而云阳跟潇竹风的目的很明确,剿灭北楚复兴原梁。如果真是这样,当初原梁遭袭空冥就该下来插手了,何苦要闹到这个地步才开始多此一举? “等等,我记得空冥是在原梁被灭之后才提携上来的?” 洛川摆摆手,带着他往十里坡外行走。“为师知你所想,但空冥成神的年份只比为师晚了两年,他与为师一样当了许久的战神。 而做神首一事是众神推举后决定的,并不是谁想当耍点儿小伎俩就能上去。神界与凡间不同,神首只是一个称谓,如遇大事,还是得由众神讨论才可下定论。” 林景墨不懂,“那这神首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就空坐着,众神皆同等?” 洛川笑道:“众神也好凡人也罢,本就皆是同等。” “不是,总得有点儿不一样吧?要不然干嘛还要推举个神首出来?” 林景墨自然同意人人平等这个观念,只是好比现代社会的老板跟员工,理论上大家都一样,但职位不同所承担和所获得的肯定也会有所不同。 洛川顿了片刻,说道:“确实有不同,有一样东西只有神首可以开启。” “什么东西?”林景墨问的兴奋,因为这很可能就是这件事情的突破点。但很快洛川又再次否定道:“如果是那样,空冥就更没有理由这么做。” 林景墨急了,跨步走在洛川身前,“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会这么做?” 洛川:“时间轮盘,只有神首可以运转这个轮盘。但空冥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他比我更想将脱出宿命的人重回六道,没有理由动它。” 林景墨听得愣怔,这个时间轮盘早前听苍梧也提过一次,说是能将过去的人提到现今。 那要这么说确实不合理,空冥如今已是神首而且信徒千万,就算是抱有私心该有的也都有了,没必要在折腾洛川更不可能捣毁北楚信徒去复兴原梁。 真要这么做了,他这个神首离天罚也不远了。毕竟其他众神也不是吃素的,这么逆天改命的事怎么可能会去瞎折腾。 出了十里坡便是几座白云环绕的高山,两山之间有一道只供一人通过的间隙,像是被斧头劈的一样齐整垂直。这样的山峰通常被人们称为一线天,如果运气不错能看到朝阳升起,这一线天下的十里坡必定美轮美奂。 右侧的山壁上有一道垂直而下的瀑布,不算壮观,却极为应景。山下有一汪深潭,边上生着一棵形状婉转的参天古树,枝繁叶茂,萤火环绕。看起来像极了后世苦岩寺后院里的那一棵,不过倒是没眼前这棵这么壮伟。 树下有一间木屋,稻草铺顶,白云压盖。偶尔还有几只仙鹤停留,见他们靠近,又前后扑闪着飞去一线天。 林景墨有点儿看得愣神,这种仙境般的地方他最多也只在画里见过。 洛川越过他走近木屋,抬掌推开,转眼便从屋子里飞出十几只萤火。穿过洛川的肩膀在他周身飞绕两圈后消散成无数的星星点点。 “这里是?” 洛川脱下外衫挂在屋内的一把木椅上,他回头道:“为师住的地方。” “这是你家?”林景墨大步流星的进屋子参观,两人认识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来洛川当凡人时住的家。 地方不大,两间卧房,一间厨房。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只有床跟桌椅和厨房里的几副碗筷。 林景墨不是个安分的人,尤其是对洛川,参观住所的时候这双手就忍不住地要翻。他径直走到其中一间较小的卧房里,看了阵后顺手就开了衣橱。 身后的洛川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别看,他已经从里面拿出个拨浪鼓冲洛川调侃道:“洛哥哥,几岁时候玩儿的?” 说罢,还捏着底下的手柄来回晃了两三下。不等洛川回复,他又转头去柜子里捣鼓一阵,什么风筝、糖人儿、老虎鞋,全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洛川抓着他衣领往后拖,甩手关上衣柜后沉声道:“去外头练刀,天不亮不准进来。” 林景墨玩心大起,“干嘛……你都带我回家了还怕我看见啊?哎,别别,洛哥我错了!师父!” -- 第172页 洛川揪着他衣领直接把人给拖到了门外,甩手一丢后利落地把门关上了。 林景墨想笑,夫妻吵架也不过如此,看不出来洛川居然也会有害羞的时候。他靠着门哄道:“我就是看着好玩儿没别的意思,师父,开开门呗。你这长刀这么重,要练到天亮我不得虚脱?” 屋子里传来一阵动静,挨着的门开了,他没防备险些摔进去。嬉皮笑脸的刚想拍两句马屁,洛川转手把放在屋子里的刀丢给他,命令道:“练到明日中午。” 而后再次把门关上,毫无情面。 作者有话说: 提一嘴,洛川第一次参观林景墨房子的时候,手也挺欠的。 林景墨:“他就是报复!第一次来老子家的时候房子都快拆没了!” 洛川:“对谁说老子?” 林景墨:“开玩笑,只要我洛哥高兴,十间房子都让他拆!” ------------- 有件事我不得不绝望的说一下,近期有点卡文,可能没有办法做到日更了!QAQ超级抱歉,我把细纲在整理一下,不过不会断更很厉害,卡完我就通畅了!我尽量努力码!其次太子那本每周在多更一点,四舍五入也算是日更了~爱你们(づ ̄3 ̄)づ╭?~ 第88章 邪神护世(二) 林景墨用刀柄敲了敲门,“师父,我给做面成不成?放两荷包蛋。洛哥,洛川!” 他等了一阵,屋子里没什么动静,抬腿摆了一阵踢门的姿势却又后怕踢破了洛川会要他狗命。于是收敛手脚,跟做贼似的绕到房子后面,摸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纵身翻了进去。 洛川一个人闭目养神的在床上打坐,他赶忙放下手里的长刀,拉过被褥兜头将两人盖住,在洛川来不及说话的当口抬手捂住这人的嘴。 两人在被褥里打了一套防守拳击,林景墨手脚搏不过就开始占人便宜。洛川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拽住这浑小子在他腰间扯腰封的手。 “别瞎闹,为师可不是什么六根清净的神。” “操。”林景墨被逗乐了,他拉开被褥没脸没皮地说道:“我都意图这么明显了,你还有工夫跟我扯六根清净!” 洛川呼吸加重了几分,他单手紧握林景墨的双腕高举过头顶,低头在这人的唇上轻碰一阵,道:“你身体刚好,为师不想伤你。” 林景墨气血翻涌,洛川的衣襟被他扯得大敞着,如此活色生香的在他面前晃悠,不赶紧办事儿瞎扯什么身体不行! “我身体好着呢!大战八百回合都没问题。” 洛川没在废话,扯开林景墨的腰封,手臂一揽把人翻了个面。他压低了声音在这人耳边提醒道:“这里除了鸟兽再无旁人。” 林景墨伸手拽紧了床头上的木栏,另一只手撑在床面,“……知道了。” 这人说话还真是文艺,言下之意不就想说他俩怎么折腾都成,兴致上来了也用不着咬洛川胳膊忍着。 洛川解开衣衫,闷哼一声直捣黄龙。 窗外渐渐透进了鱼肚白,林景墨闷在被窝里被洛川抱着,本该温存的时候他这肚子很不适时宜地叫了两声。 当神可以不吃饭,可当鬼就不一样了。除了洛川给他的半身神力外,他该吃吃该睡睡,跟凡人也没什么区别。要说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当鬼的不能说话,而他却可以。 木屋外又是一道惊雷劈过,林景墨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老是电闪雷鸣的?” 洛川坐起身穿衣服,解释道:“人间即将会有一场天灾。” “什么样的天灾?会死很多人吗?”林景墨本不是个会关心天下大事的人,但他知道,这种事洛川一定会在意。 洛川:“北楚为夺城池杀了不少百姓,虽说这些人的命运本该如此,但按照因果报应,枉死之人过多便要下一道天灾。” 林景墨沉默一阵,“那也确实是因果报应了……”原梁被残害这么多无辜性命,北楚兴起后遭受天灾倒也公平。 “原本确实是,只是上一回北楚遭袭傀儡,死了许多原本不该死的人。”洛川喃喃道:“皇城、将士,这些人几乎死了大半。群龙无首,自然有他国将领乘虚而入。” 林景墨大概明白洛川要说什么了,按神界的说法这宿命确实是乱成一锅粥了。原该兵强马壮的北楚在即将崛起的时候遭袭意外落寞,本该被北楚收割下压的领土反成了龙首,那这天灾究竟是要给北楚还是给后来居上的人。 洛川继续说道:“天灾不可不下,只是后来收复北楚的城镇反倒成了该受天灾的人。” 林景墨拿过边上放着的神袍穿戴,奇道:“北楚已经被收复了?我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 洛川看着他没有回答年份,只道:“天灾一下,百姓必受生死之难。这其中有该死之人也有不该死之人,只是降灾不受众神控制,谁死谁活全由自身。” “那神界也不去管管?”林景墨想得简单,只道事已至此不如让众神下凡护着那些本不该死的人就成。 但很快他就闭嘴了,天灾一下百姓疾苦。别人先不说,洛川跟苏安看到可怜之人必定会出手。 还有他这个不管宿命轮回专管神明管不了的邪神,对于空冥跟其余公事公办的众神而言,他们的存在根本就是来添乱的。 “那你什么打算?要去救人还是……” -- 第173页 洛川的目光投向窗外上空的结界,“为师去不了,苏安跟苍梧也一样。” 林景墨顺着目光看向那道形同牢笼的结界,“空冥把你们关起来了?” “倒不是关,要出去也可以,只是碰了结界神界就会知道。”洛川翻身下床往厨房走,林景墨套了件外袍也跟了过去。 洛川道:“空冥是担心我们会出手,所以下了这道结界做给其他众神看。” 林景墨接过洛川放在蒸笼里的包子,咬了一口后说道:“那我呢?我要是出了结界会有人知道吗?” 洛川看着他,轻笑道:“不会,你不归神界管。” 林景墨乐了,看来这一遭也只有他去最为合适。他三两下吃完包子,舔了舔后槽牙问道:“平时也不见你做饭,怎么想到给我提前蒸了包子?是算准了我什么时候会醒?” 洛川洛川盖蒸笼的手抖了抖,没吭声。 林景墨不过是随口一问倒也没想在这问题上纠缠,他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空冥他们怎么想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铁石心肠,就不能先救了在考虑之后宿命的事?” 洛川:“众神皆有怜悯心,下去了必定救苦救难。” 林景墨愣怔,这话不就正是应了他当初那句,“没看到还行,看到了便忍不住会出手相助”?看来神界的这些神,是做好了“不开眼”的准备。 想救不敢救,干脆让自己看不见去当鸵鸟,都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好还是不好。 一个包子不管饱,他又顺手到蒸笼里拿了两个,“师父,你跟我说这么多,是不是想让我去又怕我去了会受伤?” 他看了眼洛川那副无奈的表情心知肚明,于是拍着人肩膀安慰道:“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如今北楚被占领,没了灭北楚复兴原梁的本质,那作恶之人应当不会再来暗箭伤人。 再说了,我也不能白白当了这个关系户。我说过,你想护谁护不了,那就由我来。” “关系户?”洛川对这个没听过的词略显茫然。 林景墨习惯了现代用语,差点忘了现在的洛川还是古人,忙解释道:“就是因为你的关系才当的这个邪神。” 洛川沉默了,反手握住他脖子里挂着的那块火神吊坠,手掌的皮肉上烧起一圈火光后渐渐归于平静。 “如有急事,就用这块玉石通知为师。” 话音刚落,转而抬手向天际放出一道火光。不一会儿,十里坡的中心便来了两个同穿神袍的人,一男一女,模样周正。 这两个人林景墨认识,第一次去神界大殿的时候也都打过照面。一身女子模样的月老轩鹿,以及两袖清风看起来冷面的厨神百味。 洛川道:“如今能在凡间自由来去的只有他两,你与他们一道同行为师也能放心。” 说话间,天边又是好几道惊雷,一次比一次急促。看来这天灾很快就会下来,还真是难为了洛川这么犹豫再三的跟他说事儿。 他拍了拍洛川肩膀,“放心吧,你想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落下。” 轩鹿虽是女相,个头却不比他们几个矮。看到林景墨的当下便注意到他左手腕上的姻缘绳,于是道:“火神就是为了这个凡人甘愿降职?” 洛川没吭声,一旁跟着的百味附和道:“也不过如此。” 林景墨一阵尴尬,看来这两人跟苍梧一样,对他带有不小的敌意。也难怪,把他们的神首害成这样,换做是他指不定比他们还不待见。 洛川:“拜托二位了,渡玄不归神界管辖,如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两人把林景墨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一度怀疑这人能不能拿得动洛川的长刀更别说是救世。 林景墨挑眉,他其实很想说自己一个人去就行用不着麻烦别人,但碍于洛川嘱托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就麻烦二位了。” 百味随口应了声,而后冲洛川道:“放心吧,如果是作恶的邪祟,就算不是为了这小子我也会杀的。” 林景墨跟洛川草草道别,跟着两人出结界下山。当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隐隐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虽然草木变化万千,可这些山峰跟石头路却变化不多。 他回首看了眼结界内的木屋跟那座带有瀑布的一线天,不禁轻笑,原来后世的苦岩寺就是洛川曾经坐化的十里坡。 只不过时代变迁,眼前的人间仙境到后来也留不住多少美景,以至于一下子没认出来。 百味见他一步三回头,不禁说道:“洛川问轩鹿讨姻缘绳的时候,我还好奇两个男子如何能心生喜欢,如今看来还真是。要我说这姻缘绳还真是厉害,即便不是男女也能惺惺相惜。” 林景墨别好长刀,应道:“那你可真是想多了,就算没有姻缘绳我跟洛川一样能好得如胶似漆。” 百味一阵嫌弃,语气不善道:“我劝你还是早早跟洛川断了得好,免得哪天传得众神皆知洛川还得受六道轮回之苦。” 林景墨:“你们神界什么都好,就是狗屁规矩太多。又是不让救人又是不让处对象,活地还不如凡人逍遥自在。” 轩鹿听两人说了一路也没想插嘴,此时听到这番言论后实在忍不住辩驳道:“一旦跟人一样有了七情六欲,那这神界便很难在做到大公无私。” 林景墨乐了,他讽刺道:“要真能做到大公无私就该像洛川这般,而不是见百姓遇难怕受天罚就视而不见。” -- 第174页 百味静听,只道这凡人就是凡人,想法也如此简单,“凡人命宿归根于前世今生,也许现在看着可怜可曾经却未必是个可怜之人。” 百味无奈道:“凡人求神求的是当下,而我们却要看这些人的过去跟善恶。”他不禁感慨,“有求必应就将我们捧做神明,求而不得就将之捣毁嗤之以鼻。在你看来的视而不见,不过是遵照天命罢了。” 林景墨顿了顿,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自他接触以来,好像所有的神都是这么告诫的。苍梧是,苏安是,眼前的二位也是,甚至他有时候觉得,如果自己生来是个神,说不定也会变得与他们一样。 可在这众神中唯独洛川不同,他从不论那些过往来盘算一个人的今生与来世。在他的心里,善恶报应只论当下。 他挺直了脊背道:“我只知一件事,不管凡人宿命本该是什么,心善之人求神必应,而作恶之人也该予以惩罚。不论职业贵贱还是什么前世今生,扯得这么长远复杂做什么,既然人们求得是当下那就很该应了这个当下。” 作者有话说: 洛川并不是一味的只顾着做好事,他也是会惩罚人的。比如最开始的小三出轨,又比如那个有些不讲理的领导,不过都是当下解决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另外真的十分抱歉,最近更新的时间有点不稳定,但码字一定不停!?(? ???ω??? ?)? 第89章 邪神护世(三) 几人赶置兵力衰退的北楚,下来后林景墨才知道自己这一睡竟是又睡了三年。而这三年间北楚的变化真可谓是天翻地覆,虽说国号还未变,可管理百姓的官兵跟官员全都变了样。 唯一庆幸的是,北楚被占领时并未做过多的顽抗,所以百姓也没受太多苦。该过日子的继续过日子,真正死的是那些顽强拥护北楚的人。 所谓天道轮回,北楚会有如今这一遭虽是刻意为之却也在情理之中。他抬头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禁感叹这暴风雨前的平静。 十里坡的雷鸣急促骇人,而这里却依然安逸。天灾即将要来却还未来,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来的灾是什么,就连同行的两位神官也不清楚。 轩鹿看了眼北楚大街尽头的酒楼,“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天灾下来了在看情况而定。”说罢又冲百味问道:“下来的时候你问苏安要钱没?” 百味脸色凝重,两手一摊道:“忘了。” 轩鹿:“……” 林景墨一阵尴尬,提议道:“要不去苏安庙里?”距离城镇最近的就是财神庙,主要建得不错,过一夜肯定没什么问题。 三人如今身无分文,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了。只是当林景墨凭着记忆到财神庙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庙宇已经被荒废了。没有管庙的人,更没有什么香火。 其实也不意外,北楚被侵占人人都求自保,哪还有闲工夫来拜神。 他看了眼没有神像的供台,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是求神不灵就要砸庙?原梁如此北楚也如此?” 轩鹿挥袖扫开庙堂里积灰的蛛丝跟尘土,解释道:“没有,只是被搬去了焱隋新建的庙里。” 焱隋便是如今疆土上兵力最为强盛的领土,林景墨下来前听洛川说过一些。不同于北楚,焱隋算是继原梁之后第二个最为信奉鬼神的地方。 当初原梁有意与其合作却反遭拒绝,最大的原因就是两国的信念不同。一是焱隋虽不如当时的北楚却也兵力不差,易守难攻;二是他们一直相信因果定论,认为原梁遭灭就是天意不可为,其次便是作茧自缚所以不必相帮。 轩鹿道:“焱隋的陛下认为北楚拜神不诚,所以把城中大大小小所有庙宇的神像都搬走了。不过……”他直白道:“有一尊神像至今为止都没人动过。” 林景墨干咳一声,“该不会是我吧?” “正是。焱隋从未听过什么邪神,只当是邪恶之人无神可供刻意捏造的,所以就一直放在原处并未搬动。” 林景墨搓了把额前的刘海,嫌弃这世道哪儿哪儿都得靠人气。他转了个话题道:“不过这焱隋倒是挺人性的,占领疆土也没滥杀无辜,连国号都为他们保留了。” 他说这话时,百味正好抱了一堆干柴从外头进来,忙插话道:“毕竟是个信奉鬼神的地方,人杀多了会担心报应。不过至于国号倒不是为了百姓保留,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改什么名而已。” 百味把干柴在庙堂里架好,而后从袖子里摸了一阵掏出个煮饭的锅子架在干柴上。 林景墨看得有趣,如果苏安在的话,这两人绝对能凑一块儿。一个带锅一个带碗,他琢磨着要是再来个管筷子的,岂不是刚好凑一桌? 百味手里没什么多余的材料,从袖子里摸出一小袋米倒锅里后忽然向他抬了抬下巴。见他没看懂便出声道:“借个火。” 林景墨一阵尴尬,右手掌心回转往干柴里打了一簇神火。真是风水轮流转,刚还心里笑别人,这会儿就该夸自己是个打火机了。 庙外的天色渐入黄昏,煮着白粥的锅子里散发出一阵馋人的香气。林景墨闻了一阵就有点儿受不了了,明明什么也没放就一锅米,可闻起来的味道却像是山珍海味。 见百味从袖子里拿出几幅碗筷他便不客气地上前搭讪道:“厨神这手艺要是开个餐馆绝对能发财,要不然做点街边零食出去卖,明天准能住酒楼。” -- 第175页 “零食……”百味对这个词觉得新鲜,不过字面意思易懂所以也没多问。 林景墨接过白粥,喝了一口后胃里面都舒坦了。他一口气喝干后问道:“你们当神仙的不是可以不吃饭么,怎么还得一日三餐跟凡人似的定点做饭啊?” 这话不说还好,百味咬牙切齿道:“那就得问问你的那位好师父!我堂堂厨神居然会沦落到给你一个小鬼做饭,要是说出去准被神界的人笑掉大牙。” 林景墨赶紧闭嘴喝粥,不得不说洛川对他确实体贴,完全称得上贤惠这个名头。他侧头看了眼边上打坐休息的轩鹿,心道这位掌管凡人姻缘的月老总不至于是来给他打下手的,要不然多不好意思…… 几人说话间,庙外也渐渐地刮起了大风。快要进入冬季的时节一到晚上就觉得凉,林景墨翻转着手里的火种把干柴烧得又大了些。见四下昏暗,又起手把神台上三年没用的蜡烛给燃了个遍。 庙门忽然被一脚暴力的踹开,一位衣着脏乱的年轻男子推着躺了老人的推车从外头迎风进来。见庙里已经有人了,说道:“借宿一晚,明日便走。” 车子被推进庙堂后,男子赶忙把被风吹得吱呀乱扇的庙门关上。他摘了头上的斗笠往墙上敲了一阵灰,而后脱下外衫盖在老人身上。 动作上看似关心,嘴上却不怎么饶人,“我真是被你给拖死了,谁活到你这年纪还折腾小辈的。” 林景墨把男子从头到脚看了个便,穿戴的衣服颜色极为混乱,像是好几件旧衣缝一块儿随意穿在身上。腰间绑着的腰带后塞了把屠刀,也不知道先前做了什么,刀柄上满是干涸的血渍。 一双鞋破了半边,有一只脚几乎大半都在赤足走却也没舍得把鞋扔了。眉宇间从进来开始便一直皱着,年纪轻轻却总让人觉得凶神恶煞。 推车上躺着的老人更是穿着凌乱,七零八落的各种衣服被盖在身上。右脚外露着,皮肤上生满了水泡,不堪入眼。 男子被煮着的白粥吸引,目光一直紧盯着却也没开口问他们讨,转而从衣襟里摸出块吃了一半的烧饼坐在推车旁干嚼。烧饼实在太过冷硬,咬的时候显得尤其吃力,脸颊两侧的咬肌都是紧绷着的。 车上的老人从衣服堆里伸出一只手拍打男子的肩膀,男子抬手推开后凶道:“给你吃了你也咬不动,饿着得了。等饿死了我也正好能给你埋了,省得天天给我添堵。” 林景墨收回目光,伸手便要去拿那只煮着白粥的锅子。 百味抬手阻止,小声道:“你做什么?该不会要去送粥吧?这两人头上满是黑气,将死之人无须施以援手。” 林景墨笑道:“我给他们一锅粥他们就不会死了吗?” 百味没吭声,一直打坐不说话的轩鹿出声道:“百味,由着他去。洛川说了,这小子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用管。” 百味皱着眉头收回手,虽不在阻止却还是忍不住批判道:“即便是要助人好歹也分个好坏,这男子对长辈如此不敬何必相帮。” 林景墨叹气,他年纪没这些神官大,可人与人之间那点儿破事却看得不少。论说对长辈不好,他曾经也言语难听地骂过病重的生母。 “看似蛮横却未必不孝,人心这个东西最是难以捉摸。”他道:“要不然我跟你打个赌,这锅粥只剩一个人的量。要是送过去男子自己喝了就当我输,要是给老人喝了就算你输。” 百味轻笑,“好啊,你想赌什么?” 林景墨想了一阵,道:“要是我赢了,你给我讲一讲洛川的事。” 百味:“那要是我赢了,之后刷碗做饭都得你来。” “小意思。” 轩鹿无奈地摇头,觉得这两人实在太过幼稚,可赌注一下她又忍不住地想看看结果。 林景墨把装粥的锅子放在男子身侧,没说施舍也没说对方可怜,只是随意看了眼老人身上的病症后问道:“车上这位是你什么人?看起来病的不轻。” 男子接过白粥也没道谢,憋了眼车上的老人后说道:“我奶奶,得了瘟疫。”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小,可庙里的三人听完后却并未觉得慌张或是害怕。男子不禁奇道:“我说得的是瘟疫。” “我听着呢。”林景墨顺手翻了翻老人身上盖着的衣物,病入膏肓,恐怕也就这几日的事。 男子惊讶之余倒也没再说什么,见林景墨走后抱着那锅粥猛地喝了一口。 百味一拍膝盖冲回来的林景墨道:“你输了,他可是只管自己饱,没……” 话说一半停了,男子的这一口粥并没有喝太多,可以说是只尝了尝味儿。而后赶忙把车上的老人扶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喂粥。 “要吃就吃,别吃一半吐一半,撒衣服上我还得给你擦。” 老人也是饿极了,急匆匆地吃了大半后忽然侧头猛地吐了起来。男子满脸怒容,随手拿过一件衣服帮老人擦干净后骂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其间老人一直由着男子言语不敬,等气缓顺了才扯着沙哑的喉咙说道:“奶奶拖累你了,要不就到这儿吧,你管自己走……” “现在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男子语气不善的打断,而后扶着老人的脖子把剩余的白粥慢慢地喂了进去。 第90章 邪神护世(四) 百味拨动着手里烧黑的柴火,“你们凡人还真是麻烦,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干嘛非要一边嫌弃又一边舍不得放手。” -- 第176页 林景墨坐回火堆旁,这话他也没法接,毕竟感情的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你输了。” 百味用烧黑的火棍子指了指轩鹿,“洛川的事她知道得最多,你问她吧。” 轩鹿换了坐姿,“你两下的赌注为什么要我来说?” 百味:“我坐化的时候在你两之后,那时候洛川都已经是神首了,还是你来吧。” 轩鹿想了想,“我明日要吃烤鸡。” “成成成,你要吃什么都成。”百味单手托腮,“说实话,洛川从前的事我其实也挺好奇的,听说坐化时天雷可是下了整整一百零八道,史无前例。” “一百零八道?”林景墨回忆洛川给他的印象,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强,这么听起来就跟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一样的霸道,是不是有点夸大了…… 轩鹿摆摆手,“史无前例倒不至于,在洛川之前坐化的神官也有不少上百的。厉害的是一百零八道他全躲开了,所以才传言厉害。” 火光烧得正旺,轩鹿的思绪也被牵扯到了从前。 “我比洛川坐化的时间只早了几年,所以关于他的事也只能靠道听途说,毕竟在神界没人会大肆宣扬说自己的事。” 林景墨乐道:“你们不是曾有过一位管生死宿命的神?就没人想着私底下去偷看两眼?” 百味忍不住打岔解释道:“凡人坐化后,记载生死宿命的本子会随即自然焚烧,哪里看得着。” 林景墨听得一愣,“你的意思是,当了神就没以后的宿命了?那还有可能轮回吗?” “也不是没可能,要么自愿去轮回,要么被罚了去轮回。”百味看了眼林景墨,“你是不是想问你还有没有可能做人?” 他摆摆手,“就这么跟你说,当鬼的有鬼本该去的地方,什么轮回宿命都是常态。可你不一样,似神非神似鬼非鬼。既不归神界管也同样不属于鬼界,除非被神界钦点受过天雷,要不然你想入六道绝无可能。” “也就是说我不可能会转世成人?” 林景墨有点儿傻了,他一直认为渡玄就是自己的前世,可要照这么说岂不是成了两个人?难道洛川说的什么女徒弟是真的?梦仅仅只是梦而已? “未必。”轩鹿把两人的话头打断。 百味一拍大腿道:“还真是,你的姻缘绳能连生生世世,洛川当时问你要打的就是这主意吧……” 林景墨有点儿听不懂了,“什么意思?” 百味解释道:“有这姻缘在,即便此生不能相守来世也能相聚。” 林景墨低头看向左手上的红绳,他起了自己老用手表遮盖的那圈胎记。原是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会跟洛川相遇。 “你们还要不要听火神的事?不听我就睡了。”轩鹿显得有些不耐烦。 林景墨跟百味赶紧闭嘴,轩鹿继续说道:“凡间跟神界的说法有两种,不过大致意思都差不多,我就说个凡间传的最多的。” “传言火神出生前,人们对火还存在着一定的恐惧。不是火山喷发便是天降灾火,烧丛林作物也烧房屋畜圈。虽是如此,可人们的生活中却又处处离不开火,比如照明做饭,又比如焚烧得病的尸体。 那时候人们用火得看天意,有时候会从天而降有时候得从地底冒出来。反正想用火就得全凭运气,有时候甚至为了取火还会带走性命。” 林景墨在现代社会时听过的神话故事不少,此刻实在没忍住打断道:“该不会洛川是第一个敢去拿火种来延续的人,所以就被人们奉为火神?” 轩鹿看了他一眼他赶紧闭嘴,伸手示意,“您请继续。” “天降的火种并非能受人控制,稍有不慎便会引来一场灾难。于是当时族里的祭祀便将火奉做神意,让二十名壮年用天火打造了一把渡玄宝刀,在以刀求神希望能赐予他们控火术。” 轩鹿看着眼前这个被洛川赐名的小鬼,也不知何德何能能被如此照顾。“据传言,当时打造宝刀的熔炉火至今都未被熄灭,不过具体在哪儿就不清楚了。” 林景墨低头未语,他默默握紧手里的刀思绪万千。 轩鹿:“没多久,村子里便迎来了一个孩子。不仅生来就比常人温热,手心里还带着一个火字。很显然,这是祭祀和全族人的祈愿得到了回应,于是顺理成章地就将渡玄宝刀交给了这个孩子。” “然后呢?那洛川后来又是怎么坐化的?” 百味听得新奇,毕竟每个神坐化的形式都不同。有的睡一觉就行,有的则需要历经千难万苦,还有的甚至在坐化时受不住天雷而魂飞魄散。就说他自己,坐化时也是尝尽了人间饥饿才能成神。 轩鹿道:“后来到了一定年岁就在十里坡坐化了。” 林景墨拧眉,他问道:“你先前说有两种说法,那神界的说法是什么?” “祭刀。”轩鹿坐回最开始打坐的姿态,问道:“你们可知道上古十大凶兽?” 林景墨一知半解,百味倒是清楚,“知道,洛川战神以一己之力斩杀凶兽,这个事神界无人不知。不过我坐化得晚,没能亲眼见证这场战斗实在可惜。” 轩鹿继续说道:“这凶兽一开始是活在凡间的,有说是原本生在地底后来横空出世,也有说是集聚了凡人的恶念从而幻化。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凶兽的存在对凡人或是神界都是个大麻烦,毕竟在洛川之前神界还没有战神一说。” -- 第177页 “凶兽吃人不吐骨头又带有邪气,寻常人肯定是对付不了的。而洛川生来与常人不同,纵看当时的凡间定然是没有比他更为合适的人。于是族里的祭祀便推举洛川,也将他捧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林景墨眉头紧锁,不禁感慨,“需要的时候把人捧做神明,不需要的时候便砸庙毁了。” 轩鹿:“这一站与凶兽足足打了三年,可每当要占据上风时却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虽说是身手不凡可毕竟是个肉体凡胎,想要杀凶兽神兵不可或缺。 于是当洛川再一次击杀失败后便将渡玄刀回炉重造,只是神兵难求,无论怎样炼制都无法达到他想要的结果。直到有一日,洛川不幸在炼刀时受伤,血液在烧着天火的熔炉里把宝刀烧得通亮他才知道其中门道。” “祭刀……”林景墨喃喃自语,渡玄二字居然来得如此沉重,可洛川在给他赐名时却从未提及。 故事说完三人皆是一阵沉默,百味看着面前的火堆隐隐出神,许久后才再次出声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十里坡又是怎么回事?都祭刀了如何能像凡人一般坐化?” 轩鹿笑道:“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一百零八道天雷?百味,你坐化时受了几道?” “二十吧……记不清了。” “人化神,神界里受最多的也就五十道,而鬼化神则是翻倍甚至更多。”轩鹿叹气,也怪不得百味不清楚,毕竟洛川之后就很少在碰到鬼化神的事了。 林景墨愣神,他想起醒来时看到的那片开裂台面,问道:“你是说,十里坡不仅仅是坐化的地方,也是洛川曾经的坟冢?”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什么生来就带有异香,而是洛川的尸骸常年埋骨于雪柳丛下沾染的气味而导致的。 两人没搭理他这个问题,因为回不回答都已经不重要了。 林景墨脸色凝重,他自责道:“如果这世间没有我,洛川也不会变得像如今这样……”从一个被众神膜拜的战神变成了神力衰退没有神职的无名之人,苏安跟百味等人恨他也真是人之常情。 “你知道就好。”百味一阵嫌弃,但随后又叹气道:“不过……就算不是因为你,神明迟早也会有一天消散。我们由人心而生,也会因人性而死。” 庙外的大风刮得呼啸,庙堂角落里的奶孙已然睡下。 那看似凶悍的男子瑟缩一团睡在推车旁,除了盖在身上的那件破洞衣服外,其余的全堆在老人身上。裸露在外的手臂虽脏泥遍布却还是依稀能看到皮肤上被感染的红斑。 奶孙两人皆得了瘟疫,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依然要寻求温饱,祈求能在这世间好好地活下去。 林景墨掌心回旋神力,将一道火种打在奶孙两的身侧好方便取暖。火能伤人也能护人,人们怪洛川无情,可事实上真正要分善恶的从来都不是火,而是用火的人。 天光大亮时,庙外的大风也停了。林景墨睁开眼,发现借宿的奶孙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看了眼还燃着火的火堆,刚起身打算去灭,忽然从身上掉下来一个形似吊坠大小的木雕。头上凸起的部分被潦草地打了个洞,应该是本想用来挂绳的。 木料质地很差,好像是随手捡的树根雕刻的。他捏起看了许久愣是没看出来雕的是谁,直到把木雕翻了个面看到上面刻的字才知道,竟是个邪神像。 木雕的表面被磨得光滑,看来是随身带了很久。 边上幽幽转醒的百味看到后忍不住问道:“谁刻的?这么丑。” 林景墨笑道:“我的信徒。” 作者有话说: 神生于人心死于人性这句话,我是在《灵魂摆渡》里看到的。当时看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感慨,直到自己写才意味到这句话的深意。 另外,并不是林景墨把洛川害成了这样,他的存在对洛川来说不是索取而是救赎。神力衰退也不是因为给了半身神力导致的,而是因为无人信奉。 第91章 邪神护世(五)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被两人说话声吵醒的轩鹿拧眉道。 三人屏息,庙堂外好像传来一阵阵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像极了大群蜜蜂倾巢而出。只不过这声音听着变扭,除了嗡嗡之外还伴随着细小的尖叫。乍一听没什么,仔细听却又觉得刺耳。 林景墨赶忙打开庙门,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迎面便冲进来一名男子还带着无数的飞虫。百味急忙将门关上,不少虫子在庙门关闭时被夹死,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先前听到的刺耳叫声。 “操!这什么鬼东西!”林景墨遇事第一句爆的一定是粗口。 门关的算是及时,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放进来了不少。三人各显神通的绞杀,到最后看得烦了,林景墨干脆挥手一掌大火直接烧灭。就是威力有点儿没控制住,把苏安原本放神像的台子给毁了。 男子浑身血泡,惊叫着冲三人喊道:“虫子杀人了,外头死了好多人!” 男子头顶的三把真火齐全属不该死之人,轩鹿赶忙从怀里摸出只药瓶给男子喂下。毒是解了,可这身遍布骇人的血泡一时间却无法消退。 林景墨:“哪来这么多虫子?简直堪比硫酸啊。” “硫酸?”百味没听懂这个词。 轩鹿让男子靠在一旁休息,脸色凝重,“天灾已经开始,我以为会是暴雨或是别的,没想到竟是虫灾。” -- 第178页 “虫灾?” 对于虫灾林景墨是知道的,比如蝗虫、桑虫、黏虫等等。只不过虫灾多是些吃麦穗粮食而导致引发饥荒危害,从没见过哪个虫子还能这样杀人的! 他随手捡起一只被烧死的虫子,表皮焦黑翅膀也没了。原本长什么样虽看不出,但那鼓囊囊的肚腹中确实带有不少毒素,颜色鲜红像极了蚊子的血囊却又小如飞蚁不好抓获。 林景墨丢了后抬脚踩碎,他现在一个不神不鬼的身体唯一的好处就是对这些病啊毒地都能免疫。 “我出去看看。” “别去!”说话的是先前被救进来的男子,“这些虫子咬一口就起一片血泡,少侠可别出去冒险。” 林景墨笑道,“它们伤不了我。” 百味拔剑道:“我跟你一块儿去,轩鹿在这里救人。” “也好。” 林景墨打开门,毒虫还没来得及进来他便一道火光打了出去。这么做确实可以立竿见影,但破坏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就他刚才那一下直接把庙外的围墙都给打塌了,看来之后收拾毒虫他必须得收着点来。 百味帮着重新关好门,回首看去,整片北楚街道几乎全数沦陷。毒虫飞的到处都是,房屋窗户地面哪儿哪儿都有。 街道上确实有不少尸体,不过因为时间还早百姓出门的人数没有想象得多。就是这死状实在惨烈,看得人心惊肉跳。 林景墨不敢放大火烧,只能把街道上一些方便处理的都清理掉。路过一间布艺摊子时,忽然脚踝被人一把抓住。 “百味,这里有活人!”他赶忙将人扶起,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家铺子的老板。只可惜身上多处被咬,毒素攻心已经无力回天。 他指着店铺柜台下的柜子喘息道:“孩子,救……” 百味几步上前打开柜门,里面瑟缩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手臂上皆被咬了两排血泡,好在情况没有太严重还算有救。他顿了片刻,随后一手一个抱了出来。 林景墨这边的商人最后看了眼一双儿女,确信被救下后终是咽气了。他叹了口气站起身,看到百味时不禁一愣。 两孩子头上黑气弥漫竟是将死之人,但百味并未舍弃还用好吃的哄着。还真是嘴上说着这不该那不该,身体力行倒是随心而动。 百味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觉得他们还小。” 林景墨:“你把救人的药给我吧,你要是喂了会有裂伤。”见这人一手一个孩子也不方便,干脆自顾自地往百味袖子摸索。 两孩子的父亲死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景墨不是个会哄孩子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百味颠了颠手里的两孩子,“我先把他们放到轩鹿那儿,一会儿再来跟你会合。” 林景墨出了铺子继续焚烧,偶尔有部分虫子进民宅的他也顺道一并处理了。这些躲在屋子里的人好一阵千恩万谢,可让他烦的是,这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来的方向四面八方根本找不到源头。 他原本有想过把人送出北楚,毕竟天灾是地区性的,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一次天灾的出现是因为人们曾经犯下的错跟怨念,一旦离开了很可能会把灾难带到其他地方。 他沿途烧毒虫一路烧到了自己的邪神庙,还没进门便看到个小和尚喜极而泣的向他冲了过来。 “清法……”林景墨有些震惊,时隔三年他以为这些人都已经走了。 清法:“渡玄哥哥!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清法飞奔出来猛地扑进他怀里,三年不见倒是长了些个头,算算年纪今年应该正好十一。林景墨的手搭在这孩子长出短渣的头顶,安抚道:“是,我回来了。” 清法哭得气结,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等冷静下来后忙拉着林景墨往庙里走,抹着眼泪提醒道:“外面都是毒虫,你快进庙里去。” “没事的,毒虫伤不了我。” 林景墨被拉着进了自己的庙,不想里面竟是人满为患,全是来避难的。 “邪神!真的是邪神!” “邪神来救我们了,我就说一定会显灵的。” “邪神……” “邪神!” 林景墨的出现顿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庙里避难的众人一脸看到了救世主似的高兴。 清法解释道:“城里的庙宇神像都被搬走了只剩下这一座,所以大伙儿现在求神都来这邪神庙。” 林景墨将在场的众人看了一圈,发现云萍跟云阳并不在其中。他忙问道:“云萍跟云阳呢?他们去哪儿了?” 清法的神色暗淡了下来,他垂手道:“我们都以为哥哥你死了,云萍姐姐一直责怪自己到最后还对你说狠话。她怕留在这里越看越难受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不在北楚也不在焱隋。” 他顿了顿,支吾道:“云阳哥哥……” 这个人对于林景墨而言算是目前为止嫌疑最大的人,“他怎么了?” “他死了……” “死了?”林景墨心下跳突,“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就在以为哥哥你被杀死的当日。”清法叙述道:“云阳哥哥看着你被射杀后精神就变得有些癫狂,他企图操控那些尸体在北楚大开杀戒。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那些尸体根本不受控制……” -- 第179页 林景墨脸色煞白,怪不得玄光会对他说傀儡不受控制,原是他自己就是死在了这些傀儡之下。他握紧了手里的渡玄刀眉头紧锁,如此说来云阳就不是那个幕后之人了。 两人谈话间,一位妇人穿过人群走到林景墨身前便要跪,他眼疾手快的拽着妇人胳膊,“不用跪我。”随后又对在场的众人道:“任何人在都不用向我下跪。人生而平等,我也曾是个人,没有谁比谁高贵。” 他走到自己的神像前,一脚踹掉了放在下面的两个蒲团。他没有其他众神那般看得长远通透,他林景墨本就是个俗人,很多时候也会有私心,愤怒时也会蛮不讲理,他自己尚且做不到所谓的无私又怎能受得起他人朝拜。 从前是觉得拜他能获得神力,如今却觉得当神只是个虚名,尤其是他这个关系户。他无法像洛川或是其他神明那样苦其心志大爱无私,又何德何能享有这些恩惠。 妇人愣怔,庙里的其他人也皆是无声。清法拽着他的手担忧道:“渡玄哥哥你怎么了?你是神,我们拜你不是很正常吗?” “不用拜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个神。” 这话无异于是在自砸招牌,对于眼前这些躲在庙里的人而言仿佛在说“别求了,求了也无用”。 周围鸦雀无声,许多人低垂着头在绝望中哭了起来。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架着老人的年轻人,也有因为这场灾难刚刚失去父母的孩童。 他们求神很多时候不是为了真的想得到什么,仅仅是觉得在绝望中还有这仅限的一丝希望。也许求了也没有用,或者求了之后事情也可能会愈演愈烈,可就是在这逆境中有这么一个地方,能让他们寄托最后的希望也是好的。 林景墨搓了把脸,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通豪言壮语会把众人的情绪再次拉到崩溃。手里的长刀抵着地面,他低喃道:“等我真的能做到救你们,再拜我也不迟。” 话音刚落,先前想要拜他的妇人眼眶泛红道:“您救过我的,在一个小巷子里。” 林景墨抬头看,此时才将这妇人仔细地端详起来,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英雄救美过。 妇人道:“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拿我当娼妓卖的人皆是信奉邪神的人,所以您在救我时我甚至还狠狠地踢过邪神像。直到后来看到这庙里神像的模样才知道,原是当日救我的正是您。” 除了现代社会中碰到的服务行业外,林景墨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敬重的称呼。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还真干过这举手之劳的事。 妇人说完后,人群中又有一些人也纷纷说道:“我也被邪神救过,当年北楚满街尸体伤人,邪神大杀四方将我护进了一座戏园子里。” “我也是……那时候我还骂过邪神是妖邪,可危难之际邪神还是不计前嫌救我于水火。” 林景墨被说的一腔热血,他低声道:“我只是……举手之劳。” 这话说得很轻却被清法听了进去,他拉着林景墨的手五指收紧,“哥哥,你的举手之劳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我师父曾说过,神不一定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可他们一定有许多人们做不到的好。” 林景墨直到离开邪神庙心里都是暖洋洋的,他看着手里那块用树根雕刻的邪神像心口发烫。 谁说世人无情,这不也挺有情的么。洛川的庙被砸时他确实有过厌世心理,可如今想来,砸庙的也不是所有人,不能一竿子打死。 虫灾的情况变得越发严重,从白天杀到黄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多。他原是想把受困的人统一放到邪神庙里,只可惜庙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分门别类地把带有真火的人放到轩鹿跟百味那里。 倒不是怕这两人反悔不想救,而是担心救了之后他们会受到惩罚。但即便如此,忍不住出手相助的百味还是有了裂伤。 百味扛起一位头上布满黑气重伤的姑娘,在经过林景墨身侧时嘴硬道:“反正都救了,多救一两个也差不了太多。” 林景墨给男子喂下药水,皱眉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跟轩鹿带来的药很快就会用完,可这该死的毒虫却是越来越多。” 这还只是第一天就死伤惨重,等天灾结束恐怕还要好久,到时候就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无能为力。 对于这些怪异无法解释的东西,百味比林景墨要知道得多一些,他分析道:“这天灾与其说是灾倒不如说是罚,毒虫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定会有起始点,只要找到……” “你是不是想说母体或是巢穴?”林景墨忍不住打断,“刚开始我就这么想过,只是毒虫来的方向太杂乱,我又不能把这座城烧了。他要是藏在几百米深的地底我难道还要当个穿山甲不成?” 百味也是一阵头疼,他无奈道:“只可惜上古神器被拿去镇凶兽了,要不然拿来随手照一照什么毒虫都是小事。” “上古神器?”林景墨收掌,刚被烧过的地方又掉下来大片的毒虫尸体。 百味:“这东西厉害着呢,当初洛川祭刀后虽得神兵,却也没能将古兽全数剿灭。而且那时候除洛川外再无战神,于是神界里有七位神明用自己的血肉炼化了神器,将最后一只凶兽镇在了山里。” “叫什么来着,完了太久了我都记不住名字了。”百味揉着太阳穴,一拍手掌道:“二十七神晴雨钟。” -- 第180页 “名字这么长。”林景墨忍不住吐槽。 百味满脸嫌弃,“就这么长。”他拿着棍子一棒将右侧墙面上爬行的毒虫打死,“不过这钟我也就说说,真要拿来了,山里的凶兽也就意味着会出来。那可绝对比这些毒虫厉害多了,别说是躲起来,翻江倒海毁天灭地都是常态。” 林景墨没见识过自然感受不到其中厉害,甚至还觉得有些夸大。“照你这么说,当初的十大凶兽一起出来不得跟个原子弹爆炸似的?” 百味茫然地看着他,“你怎么老说些我听不懂的词,原子弹是什么东西?” 林景墨摆摆手,“比你们说得古兽还可怕,这东西要是打出来,那才真的叫毁天灭地。” 作者有话说: QAQ,对不住你们,说好能隔日更的结果拖了两天~ 第92章 邪神护世(六) 有些东西确实如此,没见过就无法相信。林景墨不知凶兽厉害,百味也无法理解原子弹的威力,他道:“你就吹吧。” “信不信随你。”林景墨懒得辩驳,反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早会知道他说的东西究竟有多可怕。 说话间百味拿着棍子的手被毒虫咬了一口,虽说当了神不会受这些毒性的侵染,可痛觉还是有的。 他一巴掌拍死毒虫后烦躁道:“这些虫子怎么老爱咬我?” 林景墨看了眼,笑道:“你这种体质就跟招蚊子似的,站你边上我连防护措施都不用做。” 随后反手一掌烧灭百味身前的大片毒虫,火势虽被他刻意压制着却依旧威力不小。 百味被烟呛了鼻往后退了两步,眼前被毒虫爬满的简易摊子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 两人听得皆是一阵头皮发麻,这东西就跟变声器被拉到最高音一样,听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百味,你低头看!”林景墨收回手满眼震惊。 先前吸了百味血液又被拍死的毒虫,身边竟是引来了不少贪食的其他同类。这些毒虫停在被打碎的血囊前密密麻麻地争抢着,好像眼前死去的同类比任何食物都更为鲜美。 百味满脸嫌弃,“这也太恶心了。” “你让我试试。”林景墨也不等人同意,拔出长刀的一段儿就往百味手掌上划了一道。 血液顺着手掌往下滴落,那些贪食同类的毒虫瞬间疯了一般像百味袭来。 “什么鬼,快跑!” 林景墨没想到这些鬼东西对神明血液的喜爱如此强烈。而且不只是刚才两人所站的地方,这阵血腥气愣是把其余的毒虫全数引了过来。 他怕百味身手没他好会躲不过,在自己手心里也划了一刀。可同样的血量在百味存在的时候根本吸引不了毒虫,好像这位厨神就跟块美味蛋糕一样。 “操!你吃什么东西了?这么招虫。” 林景墨跑一段儿便回手打一掌火,奈何数量太多他又不能大肆灼烧。除了缓和外,两人就只能被毒虫追着跑。 “我哪儿知道!” 百味思绪飞转,他拔出腰间匕首在另一只手掌上也划了一道。这一刀可比林景墨下手得狠多了,顿时血流如注吸引来更多的毒虫。 林景墨急道;“你干嘛?这种时候自残?” 百味没搭理他,只道:“我把毒虫引到城外,你去一把火烧了。” 说罢,脚下运转神力几个踏步间飞得没影了。 林景墨赶忙跟上,他运转着神力冲出北楚的城门外。外头的土地因为打仗早已成了荒废的焦土,别的不说,这场地大小绝对够他施展拳脚。 百味先他一步到达,他站在战场正中用血在自身周围浇了一圈,而后举起两只手掌跟打招呼似的在空中挥动。 无数的毒虫聚集飞舞,把北楚上空的晚霞都遮盖了。 林景墨奔袭时拔出长刀镀上神力,确信城中大部分的毒虫都被引出来后,猛地向漆黑密集的半空砍出一刀。 红蓝交错的火焰如同狂风席卷劈了出去,火光变作气流把聚集在百味头顶的毒虫劈出一道裂口。 仅仅一瞬,那道气流迸发出大片火光冲击。伴随着刺耳的尖叫烧红了半边天,几乎把整片广阔的战场上空都遍布成了火海,与那即将落幕的晚霞成了一片通红的火烧云。 别说是烧死,这神火的威力直接把毒虫烧得尸骨无存,只留下空气里那股难闻的焦味。 百味挥动鼻息,而后摸出药瓶子往自己手心的伤口上倒。只是那缠伤口的布条还没裹上两圈,一滴雨水穿过上空还未完全熄灭的火落到了布条上。 他抬头看,没一会儿这雨点就跟争抢似的杨撒着往下落。 大火被浇灭,林景墨暗骂一句跟百味就着雨势重新回到北楚的财神庙。 这雨毫无征兆说下就下,晚霞都还没退净甚至连片乌云都没有的上空居然大雨连绵。 两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刚开门冲进去便看到一直帮忙照顾伤患的轩鹿冲他们摆手道:“我的药用完了,得回一趟苏安那里拿新的。” 林景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来回快不快?我怕这些被咬的人撑不了太久。” 轩鹿面露难色,“我不知道,苏安那里的药本就不多,我们下来的时候基本都给了。说是要炼制,可时间这么短也不知道有没有炼出来新的。” 百味拧着神袍上的雨水,皱眉道:“苏安炼药最起码十天一次,我们下来不过才两天他肯定没有多余的。” -- 第181页 轩鹿把手里的最后一瓶药给伤患喂下,起身道:“我先上去看看,就算没药拿些仙草下来也是好的。” 林景墨无奈,“也只能先这样了。” 庙外的雨势越下越大还伴随着几声雷鸣,轩鹿听了一阵后蹙眉道:“这雷雨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天灾?” 百味愣怔,仔细听了片刻后应道:“还真是,怎么可能?” 关于神界这方面的事林景墨绝对是个门外汉,对于他而言打雷下雨都一个样哪里听得出是不是天灾。 “什么意思?不是天灾是什么?正常下雨一会儿就停?” 轩鹿脸色凝重地打开庙门,不过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外头竟是乌云密布狂风暴雨。闪电过后便是雷鸣,那电光就像要把天劈开一样裂成数道。 只是这电光的颜色与往常不同,劈开时竟是骇人的红色。 轩鹿身体微颤,“有人在动晴雨钟!” “谁?什么钟?”林景墨看不出其中厉害,但看几人的神色也知道不会是小事。 百味解释道:“二十七神晴雨钟,镇压凶兽的神器。” 也真是绝了,这破钟的厉害刚还提到过,没想到转眼就出事了。 林景墨听得心头发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凶兽出世洛川又要受苦。 北楚城镇里的毒虫并没有被完全清缴干净,明明刚才那一通杀光了大半,可在大雨的助攻下竟又断断续续地生出来许多。 最要命的事,这些东西根本就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好像是地底又好像是城外。 补空就跟蚂蚁似的,死了兵蚁蚁后就会继续生产。只是速度上却比蚂蚁要快上太多,他们这么绞杀都不如这些虫子繁殖的速度快。 他拧眉道:“这样,我们分成三路。轩鹿去拿药,百味留下照看伤患,我去会会那个动晴雨钟的人。” “空冥会去查看的,你别去。”百味抖了抖被拧成麻花的神袍,“再说了,你要走了我一个人怎么救?好歹你的神火……” 话说一半他顿住了,随即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与渡玄绞杀毒虫的速度虽说不上多快,但至少按照这个局势下去受难百姓被救也是必然。可为什么就这么巧,他两刚找到对付的方法就来了这一场暴雨? 这雨还不普通,下则灭神火,好像是专门为了压制渡玄的神力来的。 林景墨嗤笑一声,“你们怎么看待空冥我不管,我从头到尾就没信过这个人。我敢打赌,他宁可缩在神界大殿让洛川出手也绝不会自己去查看。” 什么战神,宁可看着百姓受难也要躲起来,更别说是对付上古凶兽。 百味:“那你也太偏激了,空冥其实挺好的。这次之所以关着洛川也是希望能借此恢复火神名望,等结束后就找个机会恢复洛川神职。” 有句话说得好,当你觉得这个人是小偷时做什么都像个小偷。林景墨现在看空冥就是这种感觉,他就是不爽洛川的神像被这人取而代之。 “我懒得跟你辩驳。” 轩鹿见两人僵持,提议道:“去看看也好,雷雨这般下渡玄就是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根姻缘绳递给林景墨,“这是跟你手上成对的另一根,若是有机会就给洛川戴上吧。” 林景墨满脸震惊地接过,他原还以为姻缘绳真的就只有自己手上的这一根。 轩鹿临走前回头看他,“我仍不同意你与洛川的事,毕竟神界有神界的规矩,我不想看到洛川被打入六道。”只是情爱一事确实不该被任何前提所束缚。身影消失前,她回首道:“渡玄,别辜负了洛川。” 林景墨心口微热,忽然觉得这神界也不像传言的那么铁面无情。 他收好红绳,拍了下百味的肩膀安抚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就回来。如果空冥真的去管了,就当我前面说的话全是放屁。” 百味一把拽住他的手,急道:“洛川让我看着你,这晴雨钟动得这么巧合,很可能就是那个背地里要对付你的人。” “原来你也这么想。”从听到雨势来的不一般后林景墨就已经有所察觉,能这么出来搅局的他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只是一时间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北楚曾经作恶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剩下的这些不过都是些普通百姓。焱隋与原梁最多就是不愿合作的关系,说死了也排不上仇敌的地步。 他冲百味笑道:“我就是去看看不做什么,再说了,我如今的战斗力可不比洛川差多少。就算是空冥也未必能打得过我,放心吧。” 百味满脸嫌弃,“你少吹了,神力高有什么用,没实战经验等于不会打。” 又是一道红色的惊雷劈下,这一下比先前的几道都要更为响亮骇人,好似要将什么东西给劈开一般。 林景墨心焦,他现在居然十分期盼动晴雨钟的就是那幕后之人。这样就算真的对付不了,梦醒后他也能告诉洛川是谁! 作者有话说: 目前剧情线会比较多,喜欢感情线的小可爱们可以屯一屯~(づ ̄3 ̄)づ╭?~ 第93章 邪神护世(七) 有神力相助,林景墨很快便赶到了所谓镇压凶兽的地方。让他意外的是,这座镇压凶兽的大山居然是在凡间而不是神界。 大雨滂沱中山群里白雾缭绕,山群正中被雷劈开了条缝。只是雨势太大,雷劈下后并未起火。 -- 第182页 胸前挂着的吊坠微微发烫,这是面临危险时洛川留给他的提示,也是变相的在提醒洛川他到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百味说洛川被关着是为了重获声望从而恢复神职,如果知道他碰到了危险,洛川很可能会破了结界出来前功尽弃。 手掌抚上吊坠,红光微现抹去了这层联系两人的神力。他只是来看看,看到了脸他就走!豪言壮语也就是随口说说,可没打算真拿命去搏。 上山的路较为崎岖,除了靠近山脚的地方外越往上越难走。他提着神力往上奔袭,飞檐走壁似的翻身到裂开口子的地方。 天上的雷声打得闷响,却一直没在劈下来。山顶被劈开的裂口不小,都快赶上火山口了。 他对上古凶兽的了解不像轩鹿他们知道得那么多,甚至连镇在里面的是个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 雨水浇灌到裂缝下,碰到山壁便冒起一阵白烟。他蹲下身用手探了探,石头不烫反而还异常的冰冷,往深处看去黑漆漆的好像个望不到底的冰窖。 林景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说实话,他现在完全处于一个三不知的状态。不知道是什么凶兽,不知道晴雨钟在哪儿,更不知道如今这被劈开的地方算是意外还是凶兽已经跑出来了。 此处本该是古树茂密,然而眼下被劈的东倒西歪成了光秃秃的山壁。周围一些断裂的树木上还能看到焦灼的痕迹,只是没有火只有烟雾看什么都是漆黑一片。 他来的时间很不好,按照现代的时间来算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他想打几道火光用来照明,奈何这雨就跟克他似的一碰就灭。试了几次无果后便放弃了。 刚想运转神力感知一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忽然脚下踩到了一只坚硬的东西还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音。 形似古钟花纹繁复,却又只有巴掌大跟圣诞树上挂的铃铛差不多。 而让他觉得奇的是铃铛边上死去的鸟,毛色绚丽独脚独眼,他从没在哪本动物分析图册里见过这种模样的。 他把鸟跟铃铛一并带走,又在山群四周逛了三四圈。别说是凶兽,就连神界的神也是半个身影没瞧见。而且他的神力也没感知到所谓的邪气或是正气,要么已经走了要么什么也没发生。 他有些失望地匆匆赶回北楚的财神庙。庙里百味正在熬煮白粥,看他进来满脸惊讶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至少得两三天。” 林景墨往庙的中心打了一簇火取暖烤衣服,一边拧着衣服上的雨水一边无奈道:“什么也没有,我就看到个被雷劈开的裂口。里面跟冰窖似的,我还下去转了两圈冷得要命,结果半个鬼影都没瞧见。” 说着又从袖子里扔出来一只铃铛跟死去的怪鸟,“你看看这些是什么东西,我在裂口的边上捡到的。” 百味虽为神,但在洛川时代发生的事很多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证。乍一眼看的时候他并未有什么反应,可当他仔细看清楚那只死去怪鸟的模样时两眼睛都快瞪直了。 “你,你,你……” 林景墨看着他一副快要结巴的嘴脸,忙出声打断道:“别这么惊讶,你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拿的就是所谓的晴雨钟。”他忙抬手解释,“要真的是你得给我证明,我什么也没碰就是捡到的。” “你让我怎么证明!”百味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语言表达,他差点儿一口气没缓过来。“这是看管晴雨钟的单腿神雀!这铃铛……” 林景墨没吭声,看管七十二神晴雨钟的神鸟都死了那这铃铛是什么东西也就不必多说了。 “那凶兽!”百味急得额头冒汗,“你刚才说什么?你去冰窖里转了两圈什么也没有?” 他抓着头发来回踱步,“完了完了,全完了!凶兽跑出来了,凶兽一定是跑出来了!”他厉声道:“你怎么能把晴雨钟拿走,这还如何镇压,怎么镇压!” 林景墨拿起那只铃铛摇了摇,声音清脆看不出什么特别。“我去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就算不拿晴雨钟凶兽也跑了。” 百味现下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根本就不知道凶兽有多可怕,如今能对付他的洛川还神力大减。整个神界的战神加起来都未必是这东西的对手!” 林景墨无奈,事情已经发生他也无法改变。再者他只是个后来者,晴雨钟拿不拿都是一样的结果。 “你先别着急,凡事往好处想,至少晴雨钟拿来了眼下的天灾就能被制止。” 百味来不及解释太多,他道:“我得回一趟神界,也不知道空冥他们怎么样了。”晴雨钟被动神界一定知道,渡玄去的晚扑了个空,他最怕的就是空冥等人已经遇难。 百味抓起那只死去的单腿神雀便走,留下林景墨一人对着满庙堂的伤患大眼瞪小眼。 他看着手里形似古钟造型的铃铛隐隐出神,神器得来的虽然意外却也算是及时雨。放凶兽的事另有其人,但既然拿来了不用白不用。 犹豫片刻后便反手往铃铛里打入神力。 陡然间红光四射,手心里的铃铛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地钟鸣。 明明是从手里的神器发出的,可声音却好似来自四面八方。敲打第一下时庙堂里的伤患头疼欲裂呕血不止,第二下时毒虫惊叫化作灰尘,第三下则大雨停歇乌云聚散。 -- 第183页 还真是个稀罕的宝器,林景墨收回神力蹲下身查看庙里的伤患。 钟声一震,胸腔起伏。百姓吐出来的血全是黑色的毒,有些厉害些的鼻子眼睛耳朵皆有出血。但这却并未要其性命,吐干净后的伤患甚至有种身轻如燕般的舒爽。 确定众人没事还有所好转后他又跑去了自己的邪神庙查看,人们被咬出血泡的地方也都破口消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除了身上的余毒。 他松了口气却又脸色凝重,晴雨钟的出现也不知是祸还是福。 清法拿了只刚蒸好的包子过来给他,说道:“渡玄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还以为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林景墨烦躁地搓了搓头发,一件事解决还有下一件,那个所谓的凶兽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想了个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随口问道:“清法,为什么其他人都走了你还愿意留在这里?” 这事他确实挺意外的,云萍走了,云阳也死了。北楚又被占领,死的死投靠的投靠,要换作是他应该也早走了。 谁想清法听后忽然笑道:“邪神庙刚建那会儿云阳哥哥说过,这世间所有的神明都有信徒,唯独你没有。” 林景墨微微愣怔,这话不是夸奖却莫名地让他有些感动。他问道:“可你知道我那时候已经死了,你怎么还愿意守着?” 清法目光坚定,“我师父说过,神明生与人心,只要有人相信那就一定会再出现。” 林景墨听得心尖发颤,他一把揽过清法的小光头,笑道:“清法,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如果有一天这世间再无人记得神界的这些神,甚至连他们叫什么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会的!”清法打断道:“不会有人记不得的。” “清法。”林景墨来自未来,他清楚这种事终将有一天会发生,“神明一旦无人信奉便会消失,洛川、苏安、苍梧还有其他人,如果有一天真的再也无人记得,而我也无法在记住他们的时候,就由你帮我记着。” 清法听得有些伤感,他握住了林景墨的手发誓道:“我会做到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会让这些神明消失的。” 林景墨眼眶发热,他道:“我这么说你应该会听不懂,但等到将来的某一日你就会明白我现在说的都是什么。” 清法点点头,林景墨继续说道:“在很久的未来,究竟有多久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所有的神明都会待在苦岩寺里。 你要去找一个叫林景墨的人,是个写代码做系统游戏的。你碰到他的时候,他应该正好24岁,生意失败还离家出走。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找到他,只有找到这个人……” 话说一半他顿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找到这个人是为了什么。为了能保证他跟洛川相遇?还是为了让苦岩寺里的神不会因为没有信徒而消失。 清法听不懂,什么系统写代码他根本不明白。他看着神情逐渐落寞的邪神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叫林景墨的人。”他犹豫着问道:“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林景墨笑了一阵,“男的。” 他想了想,怕后来的自己会因为害怕而逃走。毕竟刚去苦岩寺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于是道:“如果这个人出现后中途想走,你不用管他是什么原因,只管给钱就行,他一定会留下的。” 清法的年纪虽不大,但在寺庙里受到的思想教育还是很好的,忍不住一阵嫌弃道:“这人是个贪财的?” 林景墨脑子一热,他活在现代社会天天为了金钱而忙碌。所有人对于钱财的概念也都很直白,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么说在清法心里意味着贪财。 只能圆道:“这个,你可以给他点工作,别让他白拿就行。” “哦……”清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APP的存在另有意义,不是因为要给林景墨找点工作,要后面一点在解释哈~ 第94章 死亦是生(一) 说话间,林景墨把脖子里的玉石像拿了下来递给清法,说起来这块洛川的火神像原就是这小子送他的。 清法茫然道:“你怎么又还我了?” “你带着比我带着更有用。” 林景墨来自未来,他不知道这一世的渡玄将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但他清楚自己必定会死。 他叹了口气,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把能想到的都做好。清法是他在未来世界唯一碰到的现在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确实没有比他更适合交代的人了。 清法懂得不多,但对林景墨的话却是言听计从。他把吊坠重新戴回脖子里,满脸疑虑地问道:“渡玄哥哥,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的这些就好像快要离开了一样。” 林景墨搓了两下他的小光头,笑道:“没什么,总之,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 清法半垂着头,“我记住了,不会忘记的。” 来回这么一番折腾已近天亮,林景墨回到邪神庙发现大伙都是一夜无眠。那位先前被他救过的妇人满头大汗地端着白粥碗筷放到庙堂正中,其余还有一些妇人们也在帮忙端菜。 林景墨:“这是?” 妇人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这是百家饭,我父亲曾说吃了百家饭便能身体健康。” -- 第184页 众人围坐一团,门外还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拿菜过来的百姓。 一名挑着青菜的男子看到邪神后,感谢道:“我家那口子能活下来全靠邪神,家里没什么值钱的,这些菜倒是收成不错。” “我带了土豆。” “我什么也没有只能帮忙打打下手。” 说话间,林景墨的手里被塞进来一只盛了白粥的碗。他看着众人,众人也看着他,他们对他道:“谢谢,谢谢这个世间能有邪神。” 林景墨心口微微发胀,仰头一口气将白粥喝了个干净。他其实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过都是些举手之劳罢了。 被这么感谢他确实很高兴,但真正帮忙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人,于是道:“救你们的原不是我,还有洛川、苏安、百味、轩鹿……” 他看着面前的每一张感激的笑脸,说道:“神明皆听到了你们的祈愿,所以他们让我下来帮忙……” 话还未完,他忽然看到了庙堂外下起了漫天大雪。雪花状似鹅毛,飘扬伶仃地从城外向城内洒落。 林景墨脸色顿时凝重,虽说是快要入冬的时节,可气温绝对还没到下雪的地步。 做饭的妇人抱着手臂抖了抖,感叹道:“怎么突然变冷了?” 清法跑到庙外看了看,大声嚷道:“下雪了?这个季节怎么就下雪了?” “全都回到庙里!”林景墨脑袋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反手打出一掌,在庙宇的周围烧起一圈炽火。 他拽住清法的衣领把人塞进庙里,而后在庙堂正中升起一簇取暖的篝火。关门前告诫道:“千万不要开门。” 众人不知其中厉害,被关进去后脸上还满是迷茫。他隔着庙门对急着问话的清法说道:“清法,记住我对你说的那些话。” 言闭他拔出长刀飞奔至财神庙,这里的百姓痊愈后大多已经回家了,只留下一些本就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他在财神庙的周围也点了几簇能取暖的篝火,而后告诫众人千万不要出门。他看了眼街道上正在洒扫处理后续的百姓,大声嚷道:“快回去庙里躲着,这雪下的妖异,恐怕……”恐怕是那只凶兽要来了! 从他获得神力开始,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邪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不受控制地冒起,就像是动物碰到危险时竖毛一样。 鹅毛大雪变得密集,短短十几分钟地面便结了一层轻薄的积雪。他呼出地气成了白雾,四周的温度正在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剧降。 北楚的城门外出现了几道身影,为首的正是满脸怒气的空冥。身旁跟着两位曾经取过他性命的战神,以及脸色同样凝重的洛川。 林景墨看到洛川便心情高兴,然而还没高兴多久便听空冥厉声道:“真的是你,洛川,如今证据确凿你可不能在包庇了。” 几人的目光停留在林景墨别在腰间的晴雨钟上,两位站在空冥身后的战神更是满脸的凶神恶煞。 林景墨气血翻涌,他这个暴脾气当场便是一句粗口,“瞎了吧你们,这破铃铛我去的时候就掉地上了。” 两名战神做势便要过来拿人,林景墨拔刀相向,自觉如今的自己怎么招也不会在被打趴下。 洛川抬手拦道:“如今不是定罪的时候。晴雨钟镇压了凶兽几百年,出世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毁了这把神器。而现下神器戴在渡玄的身上,凶兽必定会寻着气味过来。” 空冥眉头紧蹙,抬手结出几道捆绑的炽火打向林景墨。 “操!”林景墨想也未想直接挥刀砍断,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冤枉,他质问道:“有人动晴雨钟的时候我人都还在北楚,轩鹿跟百味都能给我作证,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来抓人,难不成是要贼喊捉贼?” “渡玄!”这一声制止不是出自空冥而是洛川。 林景墨气的眼睛都红了,冤枉是其次,他烦的是洛川居然没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他说话! 他指着空冥大声道:“晴雨钟从被动手脚到我巡视然后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你为什么不来?你不是神首吗?就连百味都说你会去,你为什么没去?我现在救完人了你过来捉赃,不是嫁祸是什么!” 空冥这个人他从一开始就怀疑,本就怀疑的情况下现在说什么都觉得这人就是罪魁祸首。 吵嚷间,地面猛地一阵震动。百里外的地方隔空传来一声嘶吼,像极了野兽对着扩音喇叭撕心裂肺的叫唤。 洛川来不及说太多,赶在空冥再次出手前反手几道红光将林景墨束缚住。他疾步过来挡在两人之间,厉声道:“不要胡说八道。” 林景墨紧盯着洛川,心里火烧火燎地想骂人,他半懊恼半委屈,“你不信我?这该死的铃铛真是我捡的,我去的时候那只破鸟早没气儿了。” 洛川皱眉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凶兽来势汹汹,你带着晴雨钟会没命的。” 说罢,他扯下林景墨挂在腰间的晴雨钟,也没听更多的解释转身便向凶兽怒吼的方向跑了。 “你去哪儿?你要一个人去对付凶兽?洛川!”林景墨只顾着生气,看到洛川拿了东西便走才反应过来。 空冥让两名战神看着他,而后转身跟着洛川一并消失了。 林景墨挣了挣手里的束缚,他如今受了不少香火神力渐长,挣扎了没多久就被他给挣断了。手掌凝聚蓝火,趁两战神不备反手一人给了一记。 -- 第185页 这两人第一次相见时跟他打得昏天黑地,如今他会了点本事才发现对方实力也不过如此,至少跟洛川比差的实在太远。 他把两人捆缚后丢到了财神庙,还没来得及出门地面便再次传来了震动。现下的气温降得厉害,一些没被他用炽火护着的地方已经结冰。如果按照这个局势下去,这里的活人迟早都得变成冰柱。 他烦躁的搓了把头发,而后提刀冲向刚才洛川消失的方向。凶兽的怒吼一声高过一声,时不时地还伴随着地动山摇。 洛川浑身的经脉泛着岩浆般的红光,一手拿着注入神力的晴雨钟,一手握着红蓝交错的火焰长刀飞至半空。 面前的凶兽乃是冰蛇,三头一身,通体鳞片寒冷坚硬。身长千米,缠绕着从打碎的山体裂缝中蜿蜒盘旋而出。 林景墨还没学会如何像洛川这般飞得自如,只能在底下飞檐走壁。他抬头看着洛川与冰蛇搏斗,迸裂的火光在触及冰蛇的刹那化作烟雾。 “洛川!小心身后!” 冰蛇的体积极为庞大,洛川在半空中相比之下也只是一个小点,林景墨在底下这么喊铁定是听不见的。 他眼看着冰蛇的三只头把洛川围剿在当中,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将其吞没。他着急之下反手挥出一刀,带着火光的刀锋猛的打在冰蛇张开的嘴上。 这一下没造成什么伤害,却成功地吸引了冰蛇的注意力。 洛川看到了他,双手凝聚一道火焰屏障打向冰蛇的眼睛。趁着刺眼看不见的间隙,五指骨节绷紧将手里的火焰长刀打进冰蛇的眼眶。 冰蛇吃痛仰天嘶吼,声音刺耳,几乎要把林景墨的五脏六腑都给震碎。 洛川踏着冰蛇扭动的躯体飞身而下赶制林景墨身侧,他恼怒道:“回去待着,这东西你对付不了!” 林景墨没好气道:“我对付不了你就能对付?你如今的神力衰弱得厉害还不如我。”他匆忙看了眼四周,发现只有洛川一人后带着怒气责怪道:“空冥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打?他不也混充是个战神吗,凭什么就让你一个人对付?” 洛川拽着林景墨的胳膊翻身躲过冰蛇尾巴甩来的攻击,他道:“他去救人了,必须得把附近城镇里的百姓驱散。” 林景墨没吭声,他现在带着有色眼光看人实在很难把空冥往好处想。 洛川抬手在两人周身凝起屏障,红蓝交错的火焰相容时带着些许微紫,他道:“渡玄,晴雨钟的事之后再说,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我没发脾气!”林景墨辩白得很没底气,从刚才被冤枉到现在他确实很生气,但他也知道轻重缓急。 洛川拿这个人没辙,但有句话确实说得没错,他如今的神力大不如前,要一个人对付上古凶兽确实极为吃力。 于是道:“也罢,你与为师一道,我打头,你打尾。” “明白。” 林景墨也没多废话,两人稍稍商量几句便分头行动。 冰蛇吐着蛇信子,通体的鳞片宛如冰面又硬如钢钻。先前被洛川打瞎的那只眼睛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冰霜成六角雪花覆盖住伤口,在融化时又恢复如常。 林景墨知道打蛇要打七寸,可这凶兽的身体却不能与寻常的蛇相比,七寸处满是坚硬的鳞片根本找不到弱点。 更要命的是这鬼东西体型太过庞大,动一动地动山摇,摇头摆尾随便一下便是开山裂地。他试着砍了几十刀也不得要领,这根本就是个打不透的铜墙铁壁。 洛川在上他在下,冰蛇直起脖子攻击时几乎直插云霄。附近的草木土地已经全数覆上了冰面,林景墨在底下疾走时还会时不时地打滑。 半身之上不是云海便是打斗出来的烟雾,有时候能看到洛川打出的火光,但多数时候根本看不见这个人。 林景墨站在蛇身上,试图用长刀撬开鳞片,只可惜鳞片底下依旧是坚硬的冰封毫无破绽。 忽然间,冰蛇的腹部鼓胀,还没来得及一探究竟便听上方一声怒吼。红色的火光白雾中从上而下落起了尖锐地冰雹,要说是冰雹也不对,说是冰凌倒是更为贴切。 林景墨手忙脚乱地在头顶处布下火焰结界,可即便如此也只能做个自保再不能顾及其他。 冰蛇抖动了几下身躯,一道红光自它体内顺着血管亮起,冰与火的冲撞在这一刻体验的淋漓尽致。 “渡玄,给他渡神力,它体内怕火!” 洛川飞身过来时草草嚷了一句,林景墨火速将炽热的火焰打入冰蛇的长尾。他甚至能透过那些宛如冰刃的鳞片看到火焰在冰蛇的体内四处乱窜,像无数打通的血管侵蚀着。 冰蛇疼痛难忍,林景墨提刀便要给它最后一击。不想这三头冰蛇的其中一截头颅竟被洛川砍得断裂半截,耷拉着从天而降向他咬来。 林景墨反手用刀抵挡,尖长的獠牙咬合力极重,咬住长刀的那一刻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单手握着刀柄,百忙中腾出另一只手想往刀身上注入神力。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松一顿的间隙,冰蛇猛地合上牙关,竟是生生将这把神刀拦腰咬断。 第95章 死亦是生(二) 铿锵一声,长刀断裂成数截,冰蛇仰头将咬下的部分吞下,断裂的脖子处重新附上冰霜快速愈合。 林景墨的胸口被蛇头冲撞得向后摔去,脊背着地,在凹凸不平的冰面上滑出了数百米。 -- 第186页 他胸腔郁结呛了几口血出来,天上还在打斗的洛川情况也不是很好。身上多处被咬伤,只是血液滚烫,冰蛇在咬他时自身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确实是夸大了,先不说自己神力是不是真的比洛川高,光这打斗上的实力悬殊差的实在太多。 他赶忙起身擦了把嘴角的血,胸口这一击撞得他呼吸困难。他把断裂的长刀插回鞘中,起身捏拳赤手搏斗。 没有武器就不能硬刚,他试着像洛川那样凝出火焰长刀,却发现除了火焰外根本做不到化形。 他重新站回冰蛇的长尾处,就着刚才的位置继续打入神力。只是这一回冰蛇挣扎得厉害,他最多打入两三下就会被再次甩下来。 而四周的山脉与城镇不是被冰封便是被撞得七零八落,一些来不及逃走的百姓也随之惨死当下。 城中火光四起,应该是空冥用来给众人取暖的结界,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来不及救的。 冰蛇抬起长尾猛地向他砸来,他翻滚着侧身避开,原本站着的地方瞬间被砸出一道深坑。 风雪夹杂着骇人的冰凌遍布大地,就像是无数把匕首嗖嗖的戳刺着凡尘。 洛川浑身经脉暴涨,身前凝起一道火光与蛇首碰撞。只是每一次凝聚后都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他现下的神力实在聚不出曾经的光芒。 就在他再次凝聚火焰的时候,忽然一股暖流自背心渡入。转头看去,竟是摇摇晃晃飞至他身后的林景墨。 “别把神力渡给我,没了神力你会死的!” 林景墨渡了一半赶忙收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命竟是靠着神力存活。 “我想帮你!”他在洛川凝聚的火焰中打入火焰加剧威力,火光碰触冰蛇转了两圈却依旧差了那么一点。 洛川双目狠厉,他看了眼手中紧握的晴雨钟,这个由七位神明的血肉换来的神器恐怕得毁了。 他不再犹豫,起手注入神力将其化作一团炽火,钟声回荡而后猛的打进冰蛇肚腹,随即抓过林景墨转头离开。 冰蛇痛苦不堪,摇头摆尾的要撞向洛川后背,林景墨眼疾手快地将其抱住,生生受了这猛烈的一击。 “渡玄!” 洛川目眦欲裂,反手一掌在两人身后布下结界。然而处于癫狂的冰蛇根本无暇顾及,几个来回间就把结界给打破了。 山裂地崩,翻山倒海。 肚腹中的晴雨钟带着炽火正在逐渐变大,竟是要生生将冰蛇的躯体撑破。冰蛇因为这股灼热挣扎,奈何三个头三个方向,争夺间竟是自身发生了撕裂。 林景墨听着这阵冰块碰撞断裂的声音忍不住的头皮发麻,他喘息着趴在洛川背上,刚才那一撞差点要了他狗命。 “渡玄,说说话,别睡!” 林景墨死咬着牙关,以至于内伤的血全从鼻腔里冒了出来。他抱着洛川的脖子,闷声道:“放心,好着呢……” 这一呛声终是没压制住喉咙里的血腥,猛地一口吐在了洛川的神袍上。洛川抓过他的手渡神力护其心脉,脸上满是焦躁。 林景墨软塌着,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刀断了,你给我的刀……被我弄断了……” “断了可以重铸,为师在给你打一把新的。” 林景墨憋着口气,他觉得胸口憋闷但还不至于死,“师父,你怎么这么好呢……” 说话间,冰蛇为首的头颅受不住这般拉扯疼痛,竟是撕咬着将其余两只蛇头生生咬死,而后甩动着庞大的身躯向人多的城镇游走。 晴雨钟逐渐扩大最后会将其爆体而亡,冰蛇就是明白这点,竟是换了方向要去与百姓同归于尽。 洛川背着渡玄飞速向城镇奔袭,其间打出几道火光碎裂鳞片也没能阻止。 林景墨缓了几口气,看着冰蛇行走的方向急道:“这是要去北楚?” 洛川:“不止,一旦冰蛇自爆波及的绝非只是北楚,周边的几座城镇皆会遭殃。” 他飞至北楚城墙将林景墨放下,而后快速在几座城镇的上空拉开结界。火光炽热将城镇周围的房屋全数点燃,但眼下也顾及不了更多,至少大火能受他控制还不至于成灾。 林景墨颤巍巍地站起身,手掌凝聚火焰巩固洛川的结界。只可惜发了狂的冰蛇根本已经无所畏惧,哪怕自损八百也要头铁。 骇人的咬合力几下便将结界咬出一块窟窿,冰蛇盘踞在几座城镇之间,长啸一声带着无数冰凌爆炸。 洛川怒目而视,这一招来得太猛他根本无法阻止,只能飞扑着将林景墨护在身下。 暴风雪冲散大火结界,白雾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将几座城镇全数夷为平地。 林景墨心神震颤,他紧抱着洛川几乎拼尽全力护其周全。洛川咳嗽一阵,推开压在两人身上的积雪,满目的雪白覆盖残桓之上,四周唯剩一片死寂。 林景墨第一时间先是检查洛川,确定这人没事后疯了一般冲向北楚的财神庙。庙宇已然坍塌变成废墟,幸运的是先前被他绑在庙里的两位战神布了结界,庙里的众人全数生还。 他又赤红着眼冲向自己的邪神庙,这里的山头草木断裂崩塌。他僵直脊背眼眶炽热,嘴唇颤抖着疯狂地刨挖着积雪。 “不会的,不会的!清法!!!” 这些人怎么会死呢!他们怎么可能会死呢!清法可是一直活到了他存在的时代,看到的时候这个人都六十多了,怎么也不可能现在就死! -- 第187页 积雪刨挖出大片坑地,他摸到了庙宇碎裂的砖瓦。忽然间,浑身战栗遍体身寒,他看到了那一地的尸骸,而清法的尸首也在其中…… “渡玄,你冷静一点。”洛川拽拉着林景墨的胳膊,他几近崩溃的大声道:“他们怎么可能会死,清法可是会活在苦岩寺里的!” 他赤红着一双眼回头看洛川,“他会出现在你的十里坡,在满是神明的苦岩寺里找我去做APP!怎么可能会死!” 如果死了意味着什么?清法会消失,苦岩寺也会消失,那么他后来所遇到的碰到的都会成为一场空影? 洛川见无法劝阻,只能横手一掌劈下将人打晕了过去。 林景墨昏昏沉沉脖子钝痛得厉害,有那么半刻他以为自己回去了现代,睁开眼后惊慌失措地坐起身。 入眼是一片昏暗,脚下是冰冷的水池。他想抬手揉几下闷痛的胸腔,忽然发现手脚处竟都被绑上了铁链! 他慌忙站起身试图打出一团火光照明,却发现这捆缚手脚的铁链将他的神力压制的根本不能运转。 铁链碰撞的声音在四周发出回响,眼睛适应黑暗后才发现,他竟是在当初关押洛川禁闭的山洞里! 恍惚间头顶上方亮起一道光,山洞的大门被打开,洛川跟着苍梧从岩壁盘旋的石阶而下。 两人商讨着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洛川!”林景墨挣扎的站起身,“为什么要关我!那些百姓……他们……” “他们都死了。”苍梧无情地替洛川回答。 洛川脸上的神情落寞,凝重得无法开口。 林景墨双手握拳,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梦会不会醒,又矛盾的怕自己醒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怎么会这样……” 苍梧从袖子里摸出两粒药递到他面前,“先把药吃了,苏安跟百味还在跟众神谈判。” “谈什么?”林景墨抬头看他。 洛川见他不接药,便帮着拿过苍梧手里的药丸给林景墨喂了进去,“你心脉受损,这药能护着你五脏六腑。” 林景墨仰头咽下,拉着洛川急道:“为什么要谈判?又为什么要关我?是因为晴雨钟的事吗?我说了那不是我干的!你信我,洛川你相信我!” 洛川没有应声,一旁的苍梧没好气道:“他信你有什么用,如今不杀你都是天赐的恩德。” 林景墨:“什么意思?” 苍梧皱眉道:“洛川原是与神界说好的,等你护世回来便升你来神界封你神位。结果晴雨钟被盗放出凶兽,凡间大乱死伤无数,该死的不该死的现在全死了,上千条人命就这么毁于一旦!” 林景墨气血翻涌,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晴雨钟就算我不拿凶兽也一样会出来,我去那狗屁山头的时候凶兽早就跑没影了!他们不去找罪魁祸首凭什么拿我当替罪羊!” “凭你拿了晴雨钟,凭这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能替你证明。”洛川目光低垂,语气淡薄。 林景墨顿时觉得委屈极了,作恶得并不是他,他不过是顺手捡来不用白不用罢了。别人冤枉他他最多就是心中来火,可他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洛川也不信他。 洛川见他气闷着仿佛下一刻便要爆发,只能安抚道:“百味跟轩鹿说晴雨钟在被动前还与你在一道,所以现在神殿里还在谈判,你先不要自己气自己。” 林景墨别过头,眼眶酸涩,“你不信我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这事也怪他自己,怕洛川知道他危险跑出结界把唯一联系的吊坠神力给抹去了。 洛川欲言又止,他想伸手探向林景墨的发顶,奈何手掌还未触及就被这人恼恨的躲开了。 他只好无奈地收回手,说了一句“晚点在来看你”便转身走了。 临近山洞大门,林景墨忽然在底下喊道:“不是我干的!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这句话,你们爱信不信!” 第96章 死亦是生(三) 林景墨在山洞里不知白天黑夜,他自己算着作息规律约莫是深夜一两点。关押他的山洞大门又再次被开启,他期待地看向头顶,发现来的人不是洛川后满脸失望。 苏安跟百味提着一只食盒从顶上下来,百味看着气得睡不着的人说道:“你还是先保证自己身体养健全了在考虑别的吧。” 林景墨摆摆手,他现在已经冷静了不少,可以他的暴脾气还是忍不住那一肚子的火。 他语气平淡道:“吃不下,睡不着,我现在就想出去把那该死的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苏安帮着百味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林景墨跟前,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谁是罪魁祸首都不重要,我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洛川。” 林景墨顿时坐直了脊背,“洛川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百味接话道:“他说他身为师父,徒弟犯错理应由他承担……” “管他什么事!”林景墨的嗓音顿时高了八度,“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他凭什么承担?” 苏安:“现在就不是谁对谁错的事,是死了这么多人必须得想办法补救。” 林景墨心中一咯噔,便听苏安继续说道:“洛川恐怕是要去开启时间轮盘,把这些原本不该死的人从过去拉出来。” 关于时间轮盘的事林景墨先前就听过,好像确实有将过去的人拉到现在这么一说。 -- 第188页 苏安担忧道:“可洛川如今的神力大不如前,又与凶兽刚刚厮杀完,我真怕他这一遭会把一身神力全都搭进去。” “操!”林景墨的心肝火烧火燎得难受,他愤恨道:“这玩意儿不是神首才能碰的吗?空冥是干什么吃的,他这个神首就是拿来当摆设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空冥。”百味气不打一处来,“上回洛川为了你跟空冥决斗,后来在出现便神力大损。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你先去看到晴雨钟他随后才到,但凡能比你快那么半刻也不至于现在没人能帮你证明。” 林景墨烦躁的搓了把头发,所有事情的矛头都在指向他,所有的责问与罪责似乎都是因他而起。可这些事明明就不是他做的,他现在简直比窦娥都要冤! “神力大损……”他忙问道:“凡间供了空冥这么多年香火他怎么还神力大损?” 苏安摇头道:“确实是大损,心脉几乎被废,想要变得像从前那样就这么几年是不够的。” “怎么会?”林景墨还记得当时的那场大战,洛川打的时候都是留手的,怎么就心脉都被废了。难道因为看到他被刺穿胸膛,洛川失去理智下手太狠了? 百味把一只烤鸡举到他面前,“若是想要洛川好,就别让他在花精力担心你。” 林景墨顿了顿,而后一把夺过烤鸡吃了起来。 苏安头疼道:“就怕把人救回来众神还是要拿凶兽的事说事,如果严重的话,你很可能会被判以天罚。” 百味一拍大腿说道:“对了,当时晴雨钟被动时,那场大雨似乎亦正亦邪。” 林景墨吃得太急险些被呛到,“亦正亦邪?这岂不是跟洛川后来在古堡里碰到的鬼东西一个样?” 苏安:“古堡?洛川遇到过?” 林景墨一时间也不知道跟他们怎么解释,只能问道:“你所感觉到的亦正亦邪是什么样的?外放还是内敛啊?” 他记得洛川说过,那个幕后之人的正邪之气与他不同。 百味有点儿为难,“额……我的感知没洛川他们这么厉害,我就知道个亦正亦邪哪里分得出外放还是内敛。关键这话我也不敢说,要是说得一知半解岂不是更加坐实了是你干的。” 林景墨摆摆手,这倒确实是,不清楚的情况下还不如不说。“那轩鹿呢?她得资历总比你高吧?” 百味抿着唇线,苏安替他答道:“渡玄啊,事实上感知这个东西,我们这些非战神的都不太灵敏。除非接触过,要不然隔了这么远能知道有问题就已经很好了。” 林景墨吃完了半只鸡,明明百味做得比寻常食物更为美味,可眼下却一样是味同嚼蜡。 “我去关押凶兽山头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别说什么亦正亦邪,连个鬼影我都没看见。等等……”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冲面前的两人问道:“如果有人要拿晴雨钟需要什么前提?” 百味跟苏安面面相赤,百味道:“前提?有神力的好像都能拿。” 苏安:“可是神界的众神都是知道其中厉害的,谁没事会去把凶兽放出来?” 林景墨:“如果对方的目的就是嫁祸呢?”他急道:“我问你们,先不管放凶兽的人是谁,一旦晴雨钟被动谁会过去检查?” 林景墨说话一快总是习惯性地用一些现代词,见两人不是太懂忙又解释道:“就是查看,谁会过去查看?” 苏安皱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关于凶兽的事去的一定是战神。最可能去的是空冥,其次就是洛川跟其余几位跟着空冥的。” 百味:“难不成对方的目的是战神?”他头疼道:“这说不通啊,能动钟的是有神力之人,可神界没人会这么做,毕竟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利可图。” “时间轮盘……”林景墨低喃道:“让过去的人回到现在,多远的过去?能准确确定时间吗?” 他心里有一个胆寒的想法,会不会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神界开启时间轮盘。凶兽乱世必定死伤无数,神界想要补救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东西。 最初北楚闹傀儡是为了复兴原梁,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想,会不会对方等得就是这一遭。 苏安摇头道:“以前能,现在不确定了。洛川的神力不稳,要拉这么多人过来已经快要他命了,时间上肯定是算不准的。” 林景墨心尖微颤,被铁链绑着的拳头骨节发白,“可是那个幕后之人不会管这些,洛川的死活对他而言只是踏脚石。” 隔日天一亮,林景墨就被两名战神拖到了神界的刑场。 这里四处白云环绕玉阶,四根通天粗壮的玉石柱上盘旋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以及玄武。 中间层层环绕的玉阶正中乃是一方层层叠绕的低洼,地面有不少黑色裂开的坑洞,像是被雷劈开的。 不用说他也知道,这看似仙境却又死寂的地方便是诛杀犯人的祭台。 四周九霄之上站满了白袍众神,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所有神明都带上了无脸面具。看不出表情,看不出情绪,入眼全是白茫只剩庄重与威严。 林景墨被绑着铁链拖到刑场正中,他如今就算是想反抗也无法使用神力,除了无力的辩白谁也帮不了他。 目光环顾四周,虽说众神穿着皆是相同甚至看不到面貌,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站在他正对面的洛川。 -- 第189页 洛川的面前放着一面白玉石盘,上面一圈绕着一圈地写着时辰。他双手凝聚火种,正在摆弄时间,衣袍飞舞,浑身经脉都泛着一层火光。 林景墨咬紧牙关心里怒火中烧,即便苏安跟百味一再告诉他错的不是他最终也还是得由洛川开启。 能动轮盘的只有神首,如今空冥神力不行,对外宣称犯错的又是洛川的徒弟,这个开启的人无论如何都只有洛川能够胜任。 意外死去的人得拉回来,他们想的是芸芸众生无关自身。而林景墨没有那么多大无私的觉悟,他的眼里只剩洛川。 如果这件错事是他犯下的,那么不用洛川替他受罪,他自己就能把自己一刀结果了。 可作恶的根本就不是他,却还是需要面临这些后果,委屈也好生气也罢,他现在就是浑身张满嘴都无法改变。 洛川的身形站得笔直,百忙中抬头看了眼被绑在正中的林景墨,见这小子没吭声便低下头继续摆动。 时间转了几圈无法稳定,每拉回来一部分人就会被打断回归平静。几次无法控制后,空冥跟其余几位神力强大的战神皆过来帮他助力。 为防止时间再次中断把人停留在未知的时空中,洛川干脆把时间往前拉了好几年,而后双手凝火打向轮盘。把曾经那些本不该死,甚至被意外做成傀儡的人也一并拉了回来。 他带着无脸面具,看不出脸色好坏,但微微颤抖的双手也能知道有多吃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轮盘上的火光渐渐熄灭,洛川喘息着双手撑在两侧。对空冥道:“拉回来一些,但不是所有,那些本不该死的人已经全数回到了正轨。” 只是……他将目光投向林景墨,这孩子曾救助过的人没能全拉回来。 空冥扶着他,安抚道:“无妨,能把人拉回原本的宿命已经不易,你不必太自责。” 说话间,九霄之上乌云密布,雷鸣一阵接着一阵。这是众神凝聚神力后即将要落下的天罚,显然洛川的这一通弥补并没能挽回渡玄的惩罚。 一旁的百味摘下面具扔在地上,气急道:“不是说洛川弥补了就能重新论罪?为什么还是要处以天罚?” 苏安也摘了面具,他想上前理论却被苍梧拉着不让上前。 相比较下,反而被绑在刑场中心的林景墨看起来极为冷静。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洛川,谁伤他他都不怕,唯独这个人不行。 只要洛川说一句不是他,哪怕当着他的面劝一句他也认了。反正他本就来自未来,死了最多也就是梦醒。 雷鸣震耳欲聋,乌云在林景墨的头顶上翻搅着变作一团骇人的漩涡。 洛川扶着白玉轮盘站起身,他知道这一道天雷劈下来,林景墨必定三魂六魄俱灭,永世不得入轮回。 他摘下脸上的面具,右手上的蓝色火焰凝出长刀,他道:“我的徒弟,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江浙一带台风影响降雨严重,大家如果要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地铁桥洞隧道能不走就不走! 第97章 死亦是生(四) 林景墨双拳紧握,眼眶泛红地看着洛川凝出火焰长刀一步步向他走来。他如鲠在喉,心有不甘,“为什么不信我,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会做恶。” 他试图站起身,却被绑着的铁链拉拽的重新跌回地面。他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信!洛川!你知道不是我,你知道的!” 天罚随时会落下,洛川抬头看了眼走到林景墨身前,他举着刀高高抬起又快速落下。 几道利落的火光划过,砍断了绑着林景墨手脚的铁链。洛川目光狠戾,随后转过身将他的徒弟护在身后,竟是要与众神誓死顽抗。 林景墨踉跄着站起身,叫了声洛川没得到回应。他赶忙收起那阵委屈,双手凝火与洛川统一阵线。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即便当下死了都值得。 空冥眼神阴霾,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刑场上的两人,声音低沉道:“洛川,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洛川神情坚定,“我知道。” “你要护着这个小鬼,天罚也会同样落在你的身上。”空冥手上凝出利器,其余众神也皆是如此。 对他们而言,渡玄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人,没了躯体不人不鬼不神。何况还犯下了弥天大错,惩戒天罚之刑本就是理所应当。 然而此话出口,站在林景墨身前的洛川依旧坚定地说着:“我知道。” 乌云翻滚天雷劈下,洛川拉开林景墨火速撤离刑场。电闪雷鸣的震响在身后接连不断,他冲林景墨问道:“怕死吗?” 林景墨先前还觉得心里浮躁懊恼,如今大难临头却反而无比的平静,他心口微胀着说道:“有你在,就是天塌了我也不怕。” 洛川看着他笑得好看,两人双手凝火在雷刑乌云间快速穿梭。林景墨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苍梧跟苏安几人居然在各显神通地帮他们拖延。 他来不及说这声谢谢,与洛川几个起落间跑去了凡尘。这里凡人众多,神界就算有在多的利器跟神力也无法在这里大面积地施展拳脚。 “你是不是一早就跟苍梧说好了?” 洛川回首一掌在两人的背后打入神力隐去身形,这么做能短时间内让人感知不到他们,不过并不能维持太久。 -- 第190页 他收回手,拉过林景墨的五指紧握手掌,边跑边道:“是。” 神界曾惩罚过两位神明,他知道众神一旦下了决策就不会改变结果,他道:“渡玄,能碰上你是为师之幸。” 林景墨眼眶发热,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导致洛川一步步走向没落的根本,即使这个人不说他也总会责备自己。 洛川道:“原梁遭灭,火神庙尽毁。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城镇的人们本就是气数到头了……信奉我的人越来越少,即便有也很难做到心诚,更多的人是因为害怕无路可走。 可就是这个时候,你出现了。渡玄,你说的那句,即便世间再无人信我你也会一直坚信……为师听见了。”他顿了顿,“我是因为你而继续存在,因为你的出现而一直存在着这个世间。” 林景墨心口酸胀,这话是他在原梁废弃的火神庙时心里默念的。原来求神无需说出口,心诚则灵的话即使不表达出来也能让神明听见。 他紧握着洛川的手,轻笑地看着眼前快速倒退的城镇。 他们穿过繁华的街道与小巷,跑过茂密的丛林与山涧,最后到了一片满是因狼烟战火留下痕迹的地方。 林景墨喘息着,这里被打砸损毁严重,一时间竟是没看出来是哪里。 可当洛川带着他跑到已经长满了杂草的废弃村落时,他才明白两人竟是回到了火蟒村。 从他离开这里到再次回来,在这场真实的梦境中已经过了整整十一年。这里的稻田早已荒废,无人看管下的麦子生的不怎么茁壮,房屋的四周也满是半人高的杂草。 林景墨几乎快要认不出渡家地祖宅,这里早已成了残垣断壁。 “你怎么带我回家了?” 洛川打出一掌烧掉路面上的杂草,走在前头为林景墨开路,他道:“这里也曾是我的家。” 他继续说道:“早在百年前,这里不叫火蟒村,而是一片信奉神火祭祀的部族。” 林景墨微微愣怔,关于洛川的传闻他已经听轩鹿说过了。只是不知道火蟒村历代信奉火神竟是因为火神本就出自这里! 洛川回头对他笑道:“我便是这部族中最初族长的儿子,只是时间相隔太久,我已经记不清部族原本的模样了。” 他灼烧杂草,带着林景墨走向已经看不出原貌的火神庙。 “除我之外,之后每一代更替的族长名字都是由我取的。后来部族改成了村落,族长也改叫了村长。” 他知道原梁的气数,也知道渡玄是这个部族首领里的最后一代子嗣,所以他才将自己的刀名赐予了这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给了刀名后,他的过度关注会造成如此多的牵绊。 林景墨一路无言地跟着洛川走到已经不能被称作庙的火神庙里。 他早该猜到的,一个被放在外围的村落怎么会被陛下选中打造兵器,原是因为这里本是神兵出世的地方。 难怪会传言火蟒村有神兵。只不过这把神兵早出现在百年前,名叫渡玄,是火神洛川的随身之物。 他看了眼自己别在腰间的刀。而如今这把神兵给了他,还因为与凶兽的一场厮杀断了刀刃。 洛川矮身轻敲地面,碰到其中一块敲打声音不同的地砖时陡然抬手砸下一拳。火星四溅,砖块碎裂,地底居然冒出了一阵灼人的热气。 林景墨虽有渡玄的记忆也曾被交代过保护兵器库的钥匙,但说来惭愧,除了钥匙外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兵器库在哪儿。 这地方历代火蟒村有传言但从没有人真的进去过,只有继承了村长的位置才会被告知。而当时惨遭杀害情况太过紧急,他爷爷没来得及说就撒手人寰了。 他父亲也只是草草交代了几句,而后把钥匙缝在了他的心口。原不想这牺牲掉全村人性命的兵器库居然就在火神庙的底下! 洛川打开地砖又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说道:“先进去,底下有神火护着,即便他们来了也能阻挡一阵。” 林景墨应了声,单手一撑跳了下去。 兵器库里热的骇人,空间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大。四周的墙壁皆是黑色的岩石,有点像硬化后的岩浆。 中间立着一片铸造兵器的神火台,里面插着几十把与渡玄刀样貌差不多的断刀。 铸刀的神火也不知道烧了多少个年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竟是从未熄灭。 神火台地边上有一方熔炉以及敲打兵器的台子,就连一些铸兵器的工具都还保持着原貌。 如果不是因为亲眼所见,他甚至以为这地方只是刚刚出去了个人,很快又会在回来。 洛川跟着下来后便封住了入口,他看了眼林景墨,解释道:“这曾是我铸刀的地方,这里的神火威力不小,至少能抵挡一阵。” 林景墨苦笑,再怎么抵挡一阵也终是会被打破。他猜到了自己会死,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确信把入口堵死后,洛川几个踏步过来,而后一把将林景墨抱进怀里。他改了一直以来的为师称呼,对林景墨说着平辈的语气。 他说:“渡玄,我跟你定个来生之约,今生不能相守来生再续前缘。” 林景墨心口鼓胀着,他道:“一定,我们来生必续前缘。” 入口之外响起了雷鸣,要惩戒他们的众神已然在外。入口处被劈了一道雷刑,坚硬的岩石即便带有神火的威力也瞬间出现了裂纹。 -- 第191页 照这个趋势下去,这所谓的抵挡一阵也不过是寥寥几下罢了。一旦被抓获,不只是他洛川也会同罪。 天罚一下魂飞魄散,他不敢拿未来的洛川打赌此刻的不会死。 他抱紧洛川,侧头在这人的唇上亲了一下,随后趁其不备猛地往这人胸口推了一掌。 洛川踉跄着后退几步,脊背撞在岩壁上脸色发白。 “渡玄!你做什么!” 林景墨右手凝聚火焰,将洛川手脚捆缚在岩壁上。这个人如今神力衰弱的就跟在苦岩寺第一次碰到时一样,眼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破了他的束缚。 他摘下了手腕上洛川给他戴着的姻缘绳,转而将其戴在了洛川的右手手腕上。他记得,后世遇到的洛川就是戴在了这个位置。 “渡玄!!”洛川浑身肌肉紧绷,他试图挣脱束缚却是无法反抗。 入口处的岩石又裂了几道,林景墨知道他两能说话的时间所剩不多,于是道:“洛川,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或者无法相信,但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渡玄,你先放开我,我能护着你,我有办法能保护你!” “你没有。”林景墨说话时目光一直紧盯着面前的这个人,他道:“你的方法,无非就是牺牲自己保全我,我早就猜到了。” 洛川带他来这个地方时他就已经想到了。代替他受罪代替他承担后果,最后在把罪魁祸首的罪名揽下牺牲自己。 他抬手搓了把脸,“洛川,我不确定这么说是不是真的,因为很多时候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究竟哪一个世界才是梦。”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在很多年的未来,也可能是我的来世。我有一个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我叫林景墨,遇到你的时候是在一座名为苦岩寺的庙里。 那一年我正好24岁,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作为。”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眶一直酸胀着,“苦岩寺被建在了你坐化的十里坡,庙里有个叫清法的主持。当然,他现在还不过是个孩子,你见过的。” 洛川的双眸中也逐渐蒙上了水雾,“渡玄……” “在林景墨的世界里,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梦。可这场梦实在太过真实,我已经不敢确定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回到了这个时代。 我有渡玄的所有记忆,我觉得自己就是渡玄,可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来自未来的人。” 林景墨顿了顿,扯着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看,“我知道这么说你一定很难相信,毕竟换作是我也会觉得不真实……” 洛川双拳紧握,他赤红着一双眼哑声道:“我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我知道你来自未来,我知道的!” 林景墨笑了一阵,他知道洛川只是在安慰他。他深吸一口,拔出那柄断裂的渡玄刀飞转着插进神火台中,而后几个踏步走到台子边缘。 洛川呼吸一窒,厉声道:“渡玄!你要做什么!下来!!” 林景墨从怀里摸出那根轩鹿给他的红绳,不过他手艺不好,不能像洛川那样把红绳编织得那般好看。 他把红绳缠在自己的左手上,对洛川道:“火神孽徒违反天规,偷晴雨钟释放凶兽害死上千无辜人命,而后冥顽不灵企图以火神为人质逃至火蟒村……” “不是你,渡玄!我知道不是你!”洛川浑身的经脉都泛起了岩浆般的色泽,他通红着一双眼却如何也无法挣破束缚。 林景墨哽咽着继续说道:“而后被火神收服,就地正法,以其亡魂祭刀灵。” “不要!林景墨!!”慌乱中,洛川改了对他的称呼。 神火台炽热难当,林景墨眼神坚定,他道:“洛川,记住我戴红绳的位置。来世……来世我若变了模样,这根红绳也会留下印记。我的左手会有一圈红绳留下的胎记,你千万要记住了!” 他僵直着身体转过身面对烈火灼烧的神火台,他自然是怕死的,可他更怕洛川会从此消失。 他这么做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洛川将功赎罪神界不会为难他。而他,只要能够梦醒就意味着生还。 他看着那柄断刀,背对着洛川大声道:“等我,来世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洛川!在未来等着我!!!” 言闭,他张开双手纵身跳进了神火台。在洛川的无力嘶喊中,火星四溅,烈火灼烧。 洛川目眦欲裂,束缚着他的神力随即消失,他软塌着哑声道:“要多久……这一次,你又要我等多久……三年,还是八年……” 作者有话说: 他两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祖孙关系,历代族长更替不是按血缘排的。 第98章 第七道请愿(一) 火烧皮肤的焦灼与疼痛,林景墨不是第一次感受。只是这次比上回更加撕心裂肺,而且受折磨的时间也更长,他甚至有种自己会永远在大火中被折磨的错觉。 洛川说过,自杀的人入不了轮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自杀,如果算的话,岂不是永远也醒不过来! “林景墨,醒醒!” 耳边回荡着洛川的声音,脸颊上被轻拍了几巴掌。他深吸一口气猛然从沙发上惊醒,浑身的虚汗与高热正在快速退却。 此刻的洛川正单膝跪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团抹了精油的纸巾满脸焦躁地看着他。 -- 第192页 电灯、茶几、电视机,即便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些现代家具,他还是有那么半刻无法缓过神来。 皮肤上烈火灼烧的疼痛好似还没完全退却,左手手腕处的胎记更是烫的骇人。 他喘息着看向洛川,当清晰的确定此刻的洛川是一身现代打扮的造型时顿时红了眼。 他活过来了,洛川也没有因此而消失。他赌对了,祭刀就是渡玄的结局,他只是做了一件上辈子就做过的事罢了。 洛川看着他的神情从紧张到镇定,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是一句也不敢问出口。 林景墨哑着声音叫了声洛川,而后手臂一伸把人抱进怀里。直到这一刻,感受到洛川的体温后他才确定现在的自己不是在做梦,现代社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洛川轻拍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后脑勺,低喃道:“醒了就好,没事了……” 林景墨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洛川,你等了我多久?” 抱着他的手臂一僵,目光深沉。 林景墨大难不死早把不能说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他心疼道:“从古时候到现在,你究竟等了我多少个年头……” 洛川顿了顿,故作镇定道:“没有的事,不要胡思乱想。” 林景墨拉开洛川,而后捧着对方的脸猛地在唇上亲了一口。他真该谢谢彤雅,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精油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洛川曾为他做过那么多。 手机铃声不适时的响起,打断了林景墨酸涩鼓胀的心绪。他点开手机接听,目光却一直留恋在洛川脸上。 打电话来的是景年,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兴奋,就跟中了头彩似的。 “哥,你看新闻没有。那女人给他小男人开的公司被查封了,说是有人举报卖假货被抓了个正着。我问了下,按照他们销售出去的额度,三年牢绝不会少。” 景年的一句那女人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谁,但听到假货被抓他瞬间来了精神。 他生母去世后,那间被他爸私下花钱压着的公司自然而然也就没了庇护的靠山。 卖假货被抓那都是迟早的,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以为最起码得等到年底清查的时候。 虽说他爸撤资也不可能在帮忙,但这么多年帮下来生意上认识的人多少都有几分忌惮。普通的投诉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谁这么大快人心不怕敌强的去硬钢了? 他问道:“知不知道举报的人是谁?老子现在就给他去助助力。” “那还真不知道,可能举报投诉一直都有,就是这回运气背了点。仓库进货的时候被埋伏的便衣警察抓了,人赃并获。 不过这种事肯定是要保护举报人的,要是被爆出来以后谁还敢见义勇为。” 林景年叙述完事情才开始说重点,“哥,那女人走的时候是不是给了你遗产?我担心这钱不干净,如果查起来很可能会把你一起卷进去。” 这话声音不算大,但林景墨的手机开了公放洛川也能听见。 洛川满脸淡漠道:“你不会被牵扯,我去网上查过了。” 林景墨的生母可能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留给儿子的遗产全都跟公司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关系。 林景墨两眼睛瞪圆了,只听洛川继续说道:“卖假货也属缺德事,罚还是要受的。” “操。”林景墨一阵心悸,冲电话里的景年道:“我知道举报的勇士是谁了。” 手机显示新的电话切入,他忙说道:“先不说了,我有电话进来。” 匆匆挂断又赶忙接起,这回打来的是潇竹风。 同样用精油睡了一晚的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林景墨叙述,电话里的人喘息声很大,像是被一场噩梦刚刚惊醒。 林景墨现在算是回魂了,他意识到后面的话不能让洛川知道,于是关了公放冲洛川道:“师父,你能不能帮我去楼下买点儿冰棍儿?” 洛川坐在茶几上没动,这么明显的赶人怎么可能会上当。他反手夺过林景墨的手机,电话里的潇竹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挂断了。 他皱眉道:“为师明白你有很多事想探究,但有些事情你不能知道。” 林景墨特想说一句他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洛川不说无非就是怕他会受牵连。毕竟曾经的渡玄上天入地还有神力,如今的他却是肉体凡胎什么也做不了。 他能理解洛川的心思,如果他俩身份兑换,他也不想让对方被卷进这种可能会丧命的事件中。 手机再次响起,洛川快速摁断。他把林景墨的手机塞进自己裤袋里,而后起身出门去买冰棍儿。 林景墨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赶忙翻开笔记本上的通讯设备给潇竹风打了个语音。 越是不让他参与就说明事情越危险,洛川不想他被牵连他也不想洛川受伤。 这不是一个人的事,那幕后之人不仅仅是冲着洛川来的,那可是害得他死了好几回还冤枉他的人。 要是抓到了,他一定把这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掘坟了! 潇竹风的语音通了,开场第一句就问他,“你手机怎么老挂断?还打语音?” 林景墨确信洛川已经下楼,干咳一声道:“我老婆管得严,还以为我外遇把手机没收了。” 这话对于男人来说听起来挺怂的,可他莫名地觉得这么跟一个外人说更像是在炫耀。 -- 第193页 潇竹风顿时乐了,打趣道:“那你记得把私房钱藏好了,免得到时候穷得只能吃泡面。” 林景墨撸了把刘海,心道就算不藏私房钱他也几乎天天吃泡面。 潇竹风喝了口水,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好多了,说道:“这精油真是要命,我做了一晚上噩梦。我梦到自己烂得不成人形,最后还拿刀抹了脖子。” 潇竹风会死林景墨是知道的,不过死的时候他不在场所以并不清楚原因。记忆没错的话,他跟云阳应该是同一个时间段结束生命的。 那时候北楚傀儡四起,他跟云阳一同操控傀儡大杀四方,企图复兴原梁剿灭北楚。可惜傀儡不受控,最终自取灭亡。 云阳是被傀儡咬死的,他以为潇竹风也是,没想到居然是自杀。 他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梦里是因为什么原因抹脖子?我记得你先前说自己中了状元惨遭家破人亡,怎么又烂得不成人形?” 他多少知道点起因,但又不能暴露太多引起怀疑就只能这么问。 潇竹风本想隐瞒一些他觉得不可能的事,但又觉得不过是场梦说了也无所谓,于是道:“我先说好,梦只是梦跟现在不是一回事,你好奇听听就行跟苏安绝对没什么关系。” “哦……”林景墨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听可乐。 潇竹风想了想,说道:“我落难后去了北楚,没多久就遇到了苏安,脾气性格跟我所知道的差距很大。 他给我安排了住的地方跟吃食。啊对了,刚到北楚的时候,我的身份其实挺受虐的。那些士兵或是百姓根本没把原梁过来的人当人看,有几个一起落难来的人身上还被烙了奴隶的字眼。” 林景墨拿可乐的手一顿,他只知道云阳母子跟云萍过得还不错,却不知道绝大部分的原梁人在北楚都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但如此想来好像也对,当初北楚城外的小渔村不就住了不少被遗弃的老弱病残。 潇竹风:“女人运气不好的被卖进妓院,运气稍微好点儿的被人买去当小妾。而男人……”他叹了口气,“要么当奴隶要么被富人们当野兽厮杀赌着玩儿,总之挺惨的,还不如在原梁被一刀结果了来得痛快。” “我那时候运气还算好,刚到北楚的第一天就被苏安救了,差点儿被他们丢进角斗场。说实话,要不是我知道只是个梦一定恨死这些人了。” 林景墨琢磨着潇竹风的话,这人第一天到北楚的时候他也是亲眼所见。北楚士兵大胜归来开城门游街,他当时还跟苏安讨论这位状元郎挺可惜之类的。 如果说是苏安救人,那在时间上也确实对得上。那时候苏安说自己没带碗然后就匆匆走了,之后才有了洛川封他邪神去月老庙这一堆破事。 “苏安救了我,问我想不想复兴原梁剿灭北楚……”潇竹风有点儿不好意思道:“那个……梦里的人不受我控制,不过当时那个情形要是问现在的我,我也肯定会同意的。” 林景墨一口气喝光了可乐而后捏扁易拉罐扔垃圾桶里,“然后呢?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帮你?” 潇竹风无奈道:“梦里的我什么也没问,就觉得对方是苏安说什么我都言听计从。”他回忆着那场梦境,“我记得苏安给了我一把匕首,那匕首挺诡异的。拿了之后能看到所有人身上的火种。” “匕首?什么样的匕首?”林景墨顿时来了精神。他记得神界的众神每一位都身带匕首,包括那些本身就有神器的战神也是。 潇竹风回忆道:“通体雪白,似玉又不像玉,上面还有好多我看不懂的符文。” 林景墨双拳紧握,那确实是神界的东西。难道真的是苏安? 可如果是的话,苏安后来何必大费周章的跟百味去大殿里为他求情,又何必冒着被惩罚的风险跟苍梧他们替他挡住众神追击。 重要的是,苏安没有理由对付洛川又或是嫁祸他。先不说这人不是出自原梁,即便是灭了洛川得利的也不可能是他。 “所以你用这把匕首去剜火?还去月老庙陷害洛川?如果是这样,你当时又为什么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让洛川放过苏安?” 他一时心急,忘了此刻的潇竹风与梦里的潇竹风早已不是同一个思想。说话时语气也因此变成了质问。 潇竹风喃喃道:“你怎么生气了……不是说好了只是梦。” 林景墨搓了把脸。他这小暴脾气,要不是知道苏安是个被利用的他现在绝对能把网线都给骂断! 作者有话说: 谢谢绝色烟柳满皇都小可爱送的鱼粮!! 第99章 第七道请愿(二) 潇竹风顺着前面的质问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苏安给我匕首后在我头上挥了两下,然后我就没什么意识了,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不过本来梦里也不受我控制,其实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林景墨眉头紧锁,潇竹风当时来月老庙也是被剜了真火的。 苏安的神力不能直接剜真火除非用身上的匕首,但按照潇竹风所言,匕首已经给了,那他是用什么东西剜的? 神界的武器都是稀罕物,他也没见苏安身上有好几把。如果是向其他的神明借,那出了事势必第一时间就会知道。难道,真正作恶的不止一人? 又或者潇竹风描述的只是大致相似,实际上跟神器还是有出路? -- 第194页 毕竟那时候操控傀儡的云阳手里也有一把,模样大体相似,就是刀柄上烙着块火蟒村打造武器时才有的火焰图纹。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质问,“你继续说,然后呢?你说你抹脖子又是怎么回事?你要复兴北楚有没有教唆过其他什么人一起干?” 潇竹风思索道:“有,不过不是我教唆的,是他自己来找的我。好像是叫云阳,找到我的时候手里抱着他母亲,满身是血一心嚷着要报仇,说要杀光北楚的所有人。” 林景墨听出了问题所在,云阳是如何知道潇竹风会控制傀儡,又如何准确地找到潇竹风的藏身处? “他有没有说怎么找到你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梦里的我正好缺个一起帮忙的,这小子又是原梁人就顺其自然地一起了呗。至于抹脖子,这个我到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毛骨悚然。” 林景墨有点儿嫌弃,他想到这人先前还有勇气跳楼,这会儿说到抹脖子就毛骨悚然。 “你说。” “那匕首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我剜一个人的火种自己身上就会出现一道伤。有时候是裂口有时候是溃烂,总是挺恶心的。” 潇竹风把手机换了一边继续说道:“到最后我的身上可以说是体无完肤,就跟电影里的行尸走肉差不多。 苏安告诉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在继续溃烂恐怕原梁还没复兴我就得死,于是就教了我一个蛊惑人的方法。” “蛊惑?” “他让我假扮邪神去蛊惑百姓,尤其是那些生活濒临绝望的人。”说到这潇竹风不禁顿了顿,因为就现在的他看来,梦里的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又缺德又邪门。 “告诉他们……说是……哎呀!”他抓了抓头皮道:“告诉他们抹了自己的脖子便能永生,还得用苏安给我的那把匕首抹。” “我发誓这绝非我本意,梦里的那个我甚至也觉得这么做会永生。一说起来我就鸡皮疙瘩,你知道集体抹脖子那种场景吗,我想想都快吐了。” 别说是想想了,林景墨就这么听着都觉得骇人。 怪不得当时出现的傀儡全都是些带着火种又身死的,那人是想用这种方式免去反噬的罪责。让所有人自己对自己动手,那么枉死后即便取走真火反噬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假扮邪神作恶,怪不得他上一世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臭名远扬了。 潇竹风:“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挺傻的。剜一道真火便会多受一道伤,明明剜走一道就能让人受控干嘛非要我剜两道多此一举。” 林景墨顿时打了个激灵。他一心想着对方的目的是灭北楚复兴原梁,却忘了最初看到异象时说过的话。 他记得在月老庙看到怪事时问的第一句就是“拿真火还能有什么用处”,而后洛川随口应了句“许是要杀神”。 如今想想,也许复兴毁灭都只是混淆他视觉的烟雾弹,对方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杀神。 两人说到这基本把能问能答都说干净了,下楼去买冰棍的洛川也已经摸着指纹锁准备开门进来。 林景墨赶忙说了句我老婆回来了便火速挂断语音,而后做贼心虚的盖上笔记本冲进卫生间里洗脸刷牙。 见洛川脱鞋进来,装模作样地说道:“回来了?你刚出去我又睡了会儿。” 洛川把冰棍放茶几上,说道:“我后台来请愿了。” 林景墨赶紧漱完口从洛川那儿拿过自己手机查看,APP的洛川后台还真多了一道绿色的请愿。 “想让右耳恢复健康?”林景墨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找医生啊求洛川有个屁用。但一想到他们现在非常缺绿色请愿,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洛川从茶几的袋子里摸出根冰棍叼着。林景墨懒得撕包装就着洛川手里的,死乞白赖地咬了一口。 他含糊道:“请愿的人在哪儿呢?” 洛川:“在一处高架堵着,开着车。” “耳朵有问题还敢开车?”林景墨没好意思继续说这人开车不守规矩,毕竟他自己也是个经常不守规矩的人,尤其在超速这事上改都改不掉。 他摸了支冰棍叼着,而后套了件牛仔外套便去鞋柜上拿车钥匙。 “等这事完了我让景年帮忙宣传宣传APP,赶紧把你的十道请愿做了我心里也踏实。” 脱离了洛川会消失这件事的根本,他多的是时间跟那位幕后之人耗。 开车去往请愿人的路上,林景墨忍不住问道:“师父,有个事儿我一直挺好奇的。苏安、苍梧还有其他的那些神明,为什么我从来都没看到过?” 在现代社会里他除了洛川确实是一个也没见过,就当初在苦岩寺的时候听过几人说话但也没看到身形。 他目光紧盯着挡风玻璃外的马路,“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觉得好奇。去苦岩寺的时候我就见过你,其他几位我一直都没见过。” 他打着方向盘转弯上高架,上坡处堵得厉害他只能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跟着排队。 “你不是老跟我提苍梧么,听起来就挺像是老朋友的,怎么也不见他找你来串门?” 洛川看着窗外说道:“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哦……”林景墨打趣道:“我就是觉得苏安有空给他的老相好托梦也不来找你挺不够意思的,要不然下回把他叫来家里一起吃个饭?” -- 第195页 洛川看起来有些出神,许久后才应道:“也好,有机会的话。” “别等机会了,要不就这周双休让他来家里,我去买点儿菜给你招待招待朋友。毕竟是个财神,把他马屁拍足了将来我开公司还得靠他罩着。” 他这话纯属娱乐,还以为洛川会像往常那样来一句“为师也可以罩着你”之类的。 可谁想洛川兴致缺缺,语气淡漠道:“等十道请愿完成,为师会让他们来的。” 林景墨直觉这事不一般,不过倒也没继续问下去。按照洛川的脾气,不想说的事他就是献身了也没用。 上了高架依旧堵得厉害,不过不是上坡林景墨便开始秀他的车技。左右插车超车,没多久便开到了洛川先前感知到请愿人的地方。 他摇下窗户前后看了圈,正想问问是哪辆车车主便见洛川指着正前方要变道插车的一辆大众道:“就是那辆车。” 林景墨紧跟其后,眼看着大众车四个轮子都快进车道了,忽然后面的车主一脚油门硬是给撞了上去。 车速不快,没造成严重的伤害。毕竟整条高架都在以龟爬的速度前进,要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只不过这一撞掉漆或是有凹槽那是必然的。 两辆车立马打了双跳停在原处,让本就拥堵的路段变得越发水泄不通。 林景墨跟在大众后面,此刻正好停下来看戏顺便找机会上去聊聊请愿的事。 大众车主是个二十七岁左右的男人,面貌清秀,身材瘦弱。按照林景墨阅人无数的角度来看,绝对是个老实好说话的人。 不过面相好归面相好,碰到这种事谁都会发脾气。 大众车主皱着眉头冲撞他的人没好气道:“我四个轮子都要进道了你撞我?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故意撞车的车主有点儿微胖,开了辆面包车像是专门接单拉货的。 “你轮子没完全进来,不管我是不是故意撞你的你现在这样就得赔我钱。”他倒也实诚,直言道:“说实话我确实是故意的,今天一天没拉到货,这么撞你一下还能赚点钱。你也就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你不守交通规则。” 大众车主气得面红脖子粗,这根本就是个无赖!如果他插车导致意外相撞他确实该自认倒霉,可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没事找事儿! “你是不是有毛病?穷疯了吧?” 两人停着车在高架上争吵,有几个因为堵车无聊的司机摸出手机开始录视频发朋友圈。 不一会儿交警骑着摩托过来处理事故,一听事情过程后只能无奈的对被撞的车主说一句私聊。 洛川坐在副驾驶看了半天,他知道现代社会开车上路有很多的规矩,但细枝末节的事了解得却并不多。 在他看来,被撞的确实无辜,可为什么交警来了后却还是要被撞人赔钱。于是对林景墨问道:“这算是谁有错?” 林景墨架着方向盘解释道:“除非变道插车的人四个轮子都进道,否则这时候被行驶在原道路上的车撞到就是变道车的全责。 不过像现在这种车轮子都快进去的后车一般都会让,这个故意撞的如果不是刹不住车那就纯属算是缺德。” “当然先前撞车的车主也说了,他就是觉得今天没钱赚所以专等着倒霉鬼上门让他撞呢。” 洛川大概明白了些,“那若你是那被撞的,会如何处理?” 这话可真是问到点儿上了,以林景墨这小暴脾气怎么可能让自己吃哑巴亏,他道:“我反手一千甩这司机脸上,今儿个不把他的保险杠撞下来这事儿都不算完。” 觉得自己没钱赚就来赚缺德钱,那他不让这破车多修理个几日做不了生意多对不起这场车祸。 洛川寻思着,“可被撞那位确实也违反了交规?” “只能说这人太倒霉呗。”林景墨平心而论,“其实要说惩罚,对半开吧。两辆车都有损坏,在我看来已经算是对各自的惩罚了。” 他这边刚分析完,就听故意撞车的车主说道:“一千块,我这片油漆掉了要重刷。” 大众车主气结道:“一千?你这车上划痕本就不少,就算没撞到我你也没打算去换漆!” “换不换漆是我的事,你现在就得赔我这么多。” 林景墨啧啧有声的评判道:“这破车就算换漆撑死也就七百,确实过分了。” 交警看得头疼,他只希望赶紧把事故处理掉而后通车,这么吵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 大众车主哑巴吃黄连,一通气结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一千块。 拿钱车主一副得了大便宜地坐上车,要走了还不忘对那大众车主嚣张地说了声谢谢老板。 洛川忽然问道:“那撞车的轮子如果坏了修一下多少?” 林景墨看了眼,“这种车便宜,换一下也就三百来块。” 洛川算了算觉得差不多,随后便打了个响指。眨眼间高架上一声巨响,林景墨摸方向盘的手都跟着抖了抖。 侧头看去,那刚刚起步没多久地面包车愣是给爆了个轮胎。车身一歪,车头先前撞出划痕的地方半边蹭在了高架的水泥护栏上。 洛川平淡道:“这么擦一下油漆必定是要重刷了,加个轮胎正好一千。” 林景墨舔了舔后槽牙,赞道:“师父,您可真是位明察秋毫的神。” 第100章 第七道请愿(三) -- 第196页 先前被坑钱的大众司机忙探出头来查看,不禁嗤笑一声道:“做人太缺德,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你这轮胎可是自己爆的,高架上有监控可别赖我。” 说话间,余光正好瞥见了靠窗对他笑的林景墨。他顿了顿,忽然脸色变得凝重,以为自己看花眼便搓了搓眼睛。 那对他笑的司机后座仿佛坐了个眼熟的身影。 林景墨正琢磨要如何在一段拥堵的高架上去跟陌生人搭讪,便看到请愿人目光惊颤的死盯着他的车后座,还一副随时要下车过来的模样。 他顺着请愿人的视线往车后座看,一眼便瞥见了坐在后面多出来的老太。脸色苍白蓬头垢面穿着一身寿衣,手里紧握着他奶奶辈极为流行的手缝女性钱包。 虽说对于去世的人他现在已经见怪不怪,可每次都这么突然出现心脏实在有点儿受不了。 老太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可一时间却没能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此时的请愿人已经从车上下来走到林景墨的车窗前,他左右看了圈空荡荡的车后座面露失望。 于是赶忙对车里的两人打招呼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眼花所以想过来确认一下。”正要离开,又忽然看着林景墨惊讶道:“你不是我邻居吗?就电梯里跟你男朋友搂搂抱抱的那个。” 林景墨差点儿一口气没缓上来,这个认人的方式实在有点儿出乎他意料。上回在电梯里看到他出丑的是个带孩子的女人,谁知道其他人居然也知道。 不过对于请愿人说的邻居他是真没什么印象,毕竟现代社会的住户很多时候就算住同一层也不清楚隔壁住了个谁。 他最常看到的就是个带孩子的女人,其次对门的那户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请愿人一说是邻居他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哪一户。 男人要跟他握手,“幸会幸会,平时就我老婆在家带孩子,我经常出差你应该不太认得我。”他看了眼副驾驶上的洛川,点头招呼道:“你好你好。” 林景墨看了眼向他们缓缓开车过来的交警,冲男人道:“要不我们下了高架找个咖啡店聊聊?” 男人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道:“也好,反正今天的客户我刚刚也推掉了。” 几百米的高架等他们通车下来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林景墨先到的咖啡店,隔了十几分钟男人也拿着公文包匆匆过来。 请愿人名叫曹锦平,工作是房产销售。因为母公司在外地,所以三天两头的要出差平时很少能见到面。 曹锦平很善于跟陌生人打交道,加上他那张和善脸,笑着招呼说话的时候还挺自来熟。跟先前在高架上被坑钱的模样差距很大,单这么看也不像是个容易被坑的老实人。 曹锦平给林景墨跟洛川分别递了两张名片,“你们要是想买房子可以打我这个电话,都是邻居,我肯定会最大限度地给你们优惠。” 林景墨收了名片。他确实有买房的打算,不过不是现在,至少也得等他事业有所成就之后。 他没打算绕圈子,直奔主题道:“曹先生的耳朵是不是不太好?” 这话问得突然,单就这么听有点儿像是在骂人。不过曹锦平知道自己情况,只是赔笑道:“确实,我的右耳听声音不太清楚。林先生是怎么发现的?是我老婆说的?” 林景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附和道:“上回电梯里碰到就顺口聊了几句,正好今天碰上就问问。我这朋友懂得比较多,你要不要让他给你看看?” 曹锦平惊叹道:“洛先生是医生?” 洛川看了眼站在曹锦平右边的去世老太,直言道:“你不是听不清声音,而是总能听到些别人听不到的。” 话音刚落,曹锦平的脊背便僵直了。他立马收起了寻常对待客户时的笑脸,整个人顿时从精神焕发变成了颓丧。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是邻居,但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刚刚认识互相介绍了名字的陌生人罢了。 此时的咖啡店没什么客人,毕竟是工作日也不是午休时间,大多在店里的都是些谈工作或是自由职业者。 曹锦平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忽然就有些绷不住地捂住了脸。他哽咽道:“对不起,我这样有点儿失礼了。” 站在右侧的老太抬手抚了抚曹锦平的发顶,苍白死气的脸上带着无奈与心疼。 曹锦平眼眶通红,冷静下来后看着桌上冒热气的咖啡说道:“不怕你们笑话,我确实是因为工作经常出差,但很多时候是我自己不想回家。我跟我老婆正在闹离婚,因为我妈去世的事儿。” 林景墨看着老太的脸思绪也渐渐有了些恢复,看到曹锦平的时候他还不觉得,但老太的这张脸却是跟渡玄那个年代与百味打赌的祖孙对上了。 当时老太得了瘟疫躺在推车里,他去翻杂乱无章的破布时草草看过一眼。说起来,好像他刚开始眼睛能见鬼的时候,也在走廊里见过。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当初施粥的举手之劳,后来老太孙子的邪神像回礼,竟让他们在这一世成了邻居。 曹锦平叹气道:“我妈这人思想比较古板,很多事情他年轻的时候是这么做的就觉得现在也应该这么做。 他经常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我老婆带孩子的事指手画脚,就因为这些一地鸡毛的破事家里三天两头的吵架。我是个儿子但同时也是丈夫,夹在他们中间说什么都不对。” -- 第197页 他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一开始我老婆跟我商量,希望我妈能搬回去住,毕竟夫妻住一块儿多个老人哪儿哪儿都不方便。可这种事要让我怎么说,我怎么能说的出口。 这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妈,穷的时候我妈都没嫌弃我,现在生活条件变好了我却要把她赶出去,天底下也没我这么当儿子的。” 曹锦平的脸上满是无奈,“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就因为我这个拖油瓶,她年纪轻轻守寡一直守到死都没在改嫁。” “我老婆脾气一上来就骂我是妈宝男,我听得烦了就住外面不回家。当然我那时候做的确实也不好,孩子刚生下来她还在喂奶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加之我妈总是指手画脚她情绪也有点儿绷不住。 婆媳吵架这种事一旦起了头就永无止境,有时候哪怕只是洗碗两个人也能吵起来。我是真的觉得烦了,每天要工作要面对各种各样看脸色的客户跟领导,好不容易能回家放松一下还要面对这些琐事。” 林景墨同为男人,站在曹锦平的角度多少也能理解。可他也知道一个家庭里不只是男人,长辈媳妇儿都是各有难处。 要说到婆媳关系,他生母跟他奶奶也有说不清的烦。不过他家里的情况更为复杂,也不能混为一谈。 家长里短的事,不是亲身体会谁也无法真的做到感同身受。仅凭道听途说,永远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曹锦平抹了把酸涩的眼眶:“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三四年,我儿子四岁生日那天原本一家人都挺高兴的。 就我妈帮着孩子切蛋糕的时候,说是孩子小不能吃太多就给少了,之后顺手就把多的那部分放到了我碗里。 老人家出发点是好的,就担心孩子吃多了蛀牙。但这小崽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臭脾气,指着他奶奶的鼻子骂偏心。还说什么宠子不发,只给我不给他妈诸如此类的。” “这些话一听就知道不是孩子能说出来的,十有八九是我老婆回娘家吐槽的时候给孩子听见了。” 曹锦平无奈道:“作为父母这种时候必定是要站出来制止,可谁曾想这孩子居然对他奶奶说滚,他让他奶奶滚出家里,还说在这个家里只会给我们夫妻添麻烦。 我那时候脾气上来了没控制住,反手就打了孩子一巴掌。我老婆见我打孩子也不管事情起因,愣是跟我动起了手。” “都说是童言无忌,我也明白小孩子不会考虑这么多。可这话说出来让我们这些成年人怎么想,让我妈这个做长辈的又要怎么想。” 林景墨搓了搓刘海。这熊孩子要是他儿子,以他的暴脾气,碰到这种欠收拾的打一顿都算轻的。 不过一想到前世这对祖孙的瓜葛,忽然又觉得挺不好评判的。上一世奶奶得了瘟疫传染给孙子导致孙子去世,这一世孙子口出狂言真是像极了来讨债的。 当然排除前世今生的纠葛单论当下,曹锦平打孩子他老婆会闹也很正常,一般做母亲地都更愿意用嘴上教育而不是动手。 毕竟暴力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尤其是在教育孩子上。他小时候被他爸打那会儿,夏曼就经常会这么说。 曹锦平:“我妈当下就气跑了,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就拿了一只她年轻时我爸送她的钱包。” 他哽咽道:“我当时跟我老婆在吵架也没来得及追出去,等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妈……已经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几度说不出话来,“说是过马路走得急也没看红绿灯……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曹锦平双手掩面脊背弯曲,这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抱歉~修文有点久没赶上昨天更新 谢谢绝色烟柳满皇都小可爱送的鱼粮~~(づ ̄3 ̄)づ╭?~ 第101章 第七道请愿(四) 林景墨一时语塞,家长里短的事他只能当个倾听者,旁人谁也参与不了。他踹了脚边上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洛川,用嘴型说道:“赶紧劝劝。” 洛川没搭理他,直问道:“你右耳能听到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了半天都是家里的事,要不是洛川提醒林景墨差点儿忘了正事,赶忙附和道:“是啊,要不说说你耳朵的事,说不定我们能帮你。” 曹锦平抬头看着他两,随后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们治不好的,我看了好多医生都说我耳朵很健康。” 洛川越过这些有的没的,问道:“是不是发现电梯工意外去世的前一天晚上?” 这话不仅曹锦平听得愣怔,一旁的林景墨也懵了,他直觉洛川知道了些什么,但因为有外人在他也没好意思直接问。 曹锦平双目瞪直了,“洛先生是如何知道的?确实是那天晚上,我听到我妈在哭,就在我家门口。” 林景墨思绪飞转,他快速地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那是他从苦岩寺回来后第一次活见鬼,从守夜小哥去世的外公,到电梯里的维修工,再到路过走廊看到蓬头垢面的老太。 当时老太所在的位置好像确实是邻居家的对门,只是那时候走得急他没仔细听什么声音。 等等,他忽然一阵脊背发凉。还有一个鬼魂他倒是忘了,那个站在小区新建桥上的红衣女鬼。 -- 第198页 当时他怎么走也走不出来,如何走前面还是那座桥。这不就是后来洛川说开结界时才会碰到的鬼打墙? 开结界!也就是说,从苦岩寺回来的当晚他就碰上了那位幕后之人,所以曹锦平才能在那个时候听到去世母亲的哭声。 从苦岩寺回来之后,时间卡得这么巧……由此可以证明,那个人也来自苦岩寺!所以他猜得没错,对方一定跟神界脱不了干系。 曹锦平怕他们不信,又再次辩驳道:“我以前从没听到过这么直接的,而且从来不相信这些。我当时听到后就觉得自己是幻听,直到有一天下大雨,我又听到了我妈的声音。” “下大雨?多大的雨?”林景墨有点儿兴奋,这座城市下雨的天数不多,他多少能推断出具体是哪一天。 曹锦平思索道:“那也有段时间了,电闪雷鸣的,风也大雨也大。”像是想到了什么,“就是第二天林先生找人来修防盗窗的前一天晚上。” 林景墨差点儿爆粗口,碍于有外人在生生给憋住了。他记起来了,那时候跟洛川喝酒回答问题,后来喝上头了他就爬防盗窗想进卧室找洛川。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站在楼下浑身是血的云阳,虽长着一张与玄光一样的脸,但穿着打扮却是古时候的模样。 看来那时候小区里也被对方下了结界,他爬的时候防盗窗破裂确实不是意外。 那么云阳的出现代表着什么?是指幕后黑手就是这孩子,还是说当时他没死是因为被云阳救了? 可是不对啊,如果真是玄光救他,当初看到阴司的时候又怎么会这么惊讶害怕?毕竟结界里跟阴司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玄光就是幕后黑手,那么杀洛川还能找出点理由杀他又是为了什么?按照曹锦平的说法,对方可是在他出了苦岩寺后就要动手的! 真相好像越来越近,可每次都在关键的地方卡得他头脑发昏。好像能说得通,又总是有可以反驳的点。 曹锦平的情况其实并不难理解,他的两次听到声音都只是刚好碰到了结界。只要将来结界不再出现他就永远也不会听到这些异样的声音。 林景墨正想安抚说不必担心,便听曹锦平叹气道:“我想在听听我妈的声音,哪怕几句也好。她走的时候,连句保重我都没来得及说。” 正说着,曹锦平的私人手机响了。他赶忙擦了把眼泪咳嗽着让声音恢复正常,而后对两人道:“抱歉,我儿子电话我接一下。” 说着便拿起电话起身到没人的地方去了。 人一走林景墨立马憋不住地冲洛川问道:“你怎么看?当初我还以为有你在对方就不敢来我家放肆,原来早在之前就已经来过两次了。 不过有一点我没想明白,每次我们进结界都是九死一生,为什么来我家小区的两次什么事也没做?” 当然回想起来也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干,比方说红衣女鬼,又比方说断裂的防盗窗。只是相比较其他几次,这两回真算得上是小打小闹。 洛川脸色凝重,他道:“因为活人太多,那个人怕受到过重反噬。” 小区里成百上千的住户,如果一旦发生结界里的惨状光是反噬就能要了对方的命。 “也是……” 林景墨摆摆手,光这么猜测实在有点儿头疼,眼下还是先解决请愿的事为好。一旦洛川的神力恢复了也不用这么来回瞎猜,感知一下就能知道对方在哪儿。 打完电话的曹锦平匆匆回来,其间他的那位去世母亲一直紧紧跟随。不过从始至终都站在他儿子的右边,目光时不时地瞥向那只右耳。 曹锦平继续说回刚才的话题,不过这次他想到了些不同的,“说起来我这右耳也是多灾多难,从前是弱听,后来以为好了就总是听到些奇奇怪怪的,也不只是我妈。” 林景墨喝了口已经半凉的咖啡,问道:“你以前弱听是怎么回事?” 曹锦平越说越诡异,“你们知道停棺吗?”他看了眼一脸茫然地林景墨又看了看情绪始终没有大波动的洛川,解释道:“城里应该很少见,我小时候住乡下倒是时不时地就能碰到。” “那会儿因为我爸走了所以性格比较孤僻,经常会被同村的孩子欺负。有次村里去世了位老人放在祠堂里停棺,那几个小崽子就把我关到祠堂里,就因为我跟他们说这世上没鬼都是假的。” 说到这些童年阴影,即便如今的曹锦平已经二十七岁也依旧愤愤不平。 “我那时候也是嘴贱,不过人小也确实不懂。嘴上说说没有,真碰到这种事还是怕得要死。” 他总算喝了口半天都没动的咖啡,无奈道:“为了不让我自己害怕,我就一直对着那副棺材骂脏话,总觉得只要发脾气了就能百无禁忌。 后来是我妈过来找得我,回家后当晚便发起了高烧,去医院吊瓶子都没用。后来好不容易退烧了我的右耳也就成了弱听,自那以后我总是时不时地能听到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有时候是敲打的声音,有时候是鼓掌的声音,反正每次我问别人有没有听见都说是我幻听。” 话音刚落,林景墨便看到站在曹锦平右边的老太对着儿子的右耳拍了两巴掌。 曹锦平立马脊背僵直地说道:“来了来了,我刚说完就又有了,你们能听见吗?” 林景墨自然是能的,不只是听见,从高架上开始就一直看到现在了。不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合适,怕说得太直白把人给吓跑了。 -- 第199页 老太像是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儿,时不时地就这么鼓掌逗他儿子玩儿。 “总之自那以后我的耳朵就一直没好过,起初以为是高烧留下的后遗症,类似耳鸣之类的。我跑了好多医院都看不好,直到那晚听见我妈的哭声,我才意识到一直以来我能听见的与常人不同。” 曹锦平说罢又是一阵唉声叹气,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上是他儿子的照片,说不上责怪但肯定是场无法释怀的心结。 林景墨很是不地道的偷看了一眼,这小鬼的模样居然当真与上一世在财神庙里见到的一般无二。只不过如今是个孩子还剪了短发一身现代装,从气质上来说差距还是挺大的。 隐隐间他仿佛有点明白了苏安跟苍梧他们常说的宿命,前世债今生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轮回纠缠。 洛川把林景墨给他的手机点到了APP厕神的界面,而后将其推到了曹锦平的面前。看到的当下对方便愣了愣,这正是白天堵车的时候他翻看的APP平台。 曹锦平茫然地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两人,刚想问问怎么回事,便看到屏幕上划过一句话。 “锦平,别老是三天两头的不回家,晶晶跟山哥儿天天都盼着你呢。” 曹锦平愣怔片刻,而后猛地抓起手机犹豫着叫道:“妈?” 他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因为这一声之后视频上许久都没在出现弹幕。他听着右耳时不时传来的鼓掌声,再次问道:“妈,是不是你?” 老太似有千言万语,可看着儿子那副哽咽的模样忽然间就有点儿不想回应了。 曹锦平抬手捂住了右耳,低喃道:“小的时候老想着长大,长大了赚钱能孝顺你。可当真的长大了却又总想着小时候,想那个时候一回家就能吃上你做好的饭菜。” 老太满目慈祥,他想抱抱此刻的曹锦平,奈何手臂划过却只能扑个空。 曹锦平已经无法确定APP里刚才划过的弹幕究竟是不是,可现下打开话匣子的他却是止不住地想要把心里话说完。 “从前我老说要给你买房子,可当我真的拥有了,却每天都想着当年的老家。想着后院井边冲凉,想着那张用门板搭起来的床。 妈,你要是在就应一声,儿子想你了……” 空荡的屏幕上终于再次有了波动。 “人老了总是要走的,别老想着过去,回家吧,晶晶跟山哥儿在等你。” 曹锦平眼眶酸涩,屏幕上再次划过老太的话,“别让他们娘俩儿过上我曾经的日子。” 曹锦平泣不成声,“对不起,妈……对不起……” 林景墨直到此刻才仔细地端详起老太捏着钱包的手,手掌处除了钱包外还沾染了不少奶油。 他想,也许当时的老太跑出去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想去给自己的孙子买一块新的蛋糕。 洛川手指轻敲桌面,因为遮得严实无人注意他指尖微微冒气的火光。不一会儿便看到一缕白光从曹锦平的右耳处钻了出来。 白光形状不定,渐渐地变做了一个男人的模样,竟也同是一缕魂魄。男人的穿着打扮明显是爷爷奶奶那辈的模样,不过岁数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男人挽起老太的手,目光紧盯着曹锦平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上面再次划过一句话,写着,“儿子,我们走了。” 一代人看着一代人离开,一代人又牵引着一代人成长。 当年停棺的祠堂怕儿子害怕,曹锦平的父亲便钻进了他的右耳。因为说不了话,所以就只能敲打或是鼓掌来表达安抚。 回去的路上曹锦平一路无言,他站在家门口许久都不敢开门。就在犹豫的时候,家门从里面被打开,是正准备出门扔垃圾的妻子。 他往家里面看了看,客厅里六岁的儿子踮着脚尖正在往他母亲的灵位前放着蛋糕。 他知道,即便这个家平日里总是吵吵闹闹,可一旦少了谁,剩下的人都是同样的难过与不舍。 他对妻子扬起一张笑脸,说道:“我回来了。” 女人的眼眶顿时变得通红,她同样笑着应道:“回来就好。” 曹锦平赶忙放下公文包去接妻子手里要扔的垃圾,六岁的儿子看得高兴,手忙脚乱地冲出来扑进他怀里。 小脸仰着,满脸天真无邪地说道:“爸爸,我给奶奶买了我最爱吃的蛋糕,奶奶不会在生我气了吧?” 曹锦平扔了垃圾袋猛地将儿子抱进怀里,他道:“不会,奶奶最喜欢的就是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撒糖! 谢谢帆梵繁、月辞羲小可爱们送的鱼粮!(づ ̄3 ̄)づ╭?~ 第102章 约会 回家后林景墨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玄光,只不过回答他的结果却很是失望。 只道当年云阳去找潇竹风是因为苏安介绍,可当时的苏安脾气性格明显与本人不同,而且时间上也不是太符合。 另一面说到他家楼下大雨那日更是无稽之谈。玄光扬言那日睡得早,而且为了拍戏去的酒店住宿,说是当时景年也在隔壁能为他证明之类的。 这段时间景年、玄光以及彤雅为了工作确实经常在一块儿,倒是没必要跟他说一个这么容易就被拆穿的谎。 只是如此一来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线索就又断了,想要查还真是麻烦。他皱着眉头靠在沙发上啄可乐罐,目光盯着洛川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的身影微微出神。 -- 第200页 他总觉得对方向洛川下手有一定的规律。从两人完成的第一道请愿开始,基本每完成两道便会发生一场结界事故。 洛川每完成一道请愿便会恢复部分神力,会不会对方觉得只要攒够三道请愿洛川就有能力看出来他是谁? 想想作死主播戏园探险那次,如果不是为了救主播,洛川应当是正好完成了三道。 而对方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才这么极端的用活人做诱饵。又是定时炸弹又是提前关注主播推荐探险地,还用摧毁的邪神像来刺激洛川降低感知能力。 等等,林景墨捏扁了易拉罐坐直身体。 他一直忽视了一件事,那个人是如何知道洛川在什么时候完成请愿的?又是如何知道近期内共完成了几道? 他打开APP在排列的众神名单上翻看,先前就想到了幕后之人可能来自苦岩寺,却从没想过从系统里查看问题所在。 他翻开笔记本连接APP的制作代码,这些后台系统里自打运行后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敲击着键盘将庞大的求神请愿以及闲聊数据归类,只留下众神们的个人信息。 他随意地翻了翻,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他发现苏安的个人数据经常会流连在各大神明的系统后台,就好比活着的人去邻居家串门一样,根本不受系统本身控制。 他写代码这么多年,除了那些从外部入侵的病毒外,还从没碰到过这种有自主意识的代码。 他用系统扫了几次,发现这组代码很干净根本不是病毒入侵。可苏安的数据却很是特立独行,其中出现最过频繁的地方便是洛川这里。 洛川做了份蛋炒饭从厨房里出来,他赶忙合上笔记本装作什么也没干。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老觉得洛川最近对他好得过分。当然他也没有自虐倾向,洛川对他好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与刚开始两人相处的时候对比实在好得有点儿异常。 就像是丈夫出轨怕妻子发现,干了坏事后就对妻子频频示好一样。不过洛川是不可能出轨的,他两天天黏一块儿能出到哪儿去。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这个人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想着时机成熟就丢下他一个人去战斗,所以为了珍惜眼前的时光变着法儿的来对他好。 洛川看他拿了筷子就吃,立马像个老父亲一般教育道:“把手洗了在吃。” 林景墨无奈地跑去洗手,回来后捧着碗炒饭忍不住问道:“师父,我问你个事儿呗。” 洛川从自己碗里夹出几片香肠给他,他极其自然地张嘴去咬,一来一回就跟喂食一样。 林景墨嚼了几口忽然问道:“你觉得苏安怎么样?” 其实有关苏安的事他不是第一次问洛川,只不过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他如今不敢问得太直白,只能打个擦边球先问问在洛川心里苏安是个什么样的朋友。 然而这问题洛川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便道:“神界中,为师最信任的便是他。” 林景墨顿了顿,而后随口应了声。 当初洛川被关禁闭唯一嘱托下来照顾他的便是苏安,确实是足够信任。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苏安时的场景,这人的手臂上也是同样有不少逆天而行留下的裂伤。 想想也是,所有的矛头都这么明确地指向苏安,如果苏安真的是这个幕后之人,那未免干得也太没脑子了。 言归正传,按照幕后之人对付洛川的规律,完成曹锦平的请愿后很快他们就会在碰上一次结界危机。 如果能够安全避开多完成一道,以洛川的神力必定能认出来对方是谁。 算算次数,距离洛川的十道请愿已经所剩不多。 这倒是个好现象,他也没想到半年不到就能完成这么多。起初还担心一年的时间太短,如今看来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们完成的速度这么快,如果对方是为了阻碍洛川活下来,那么之后他两将面临的必定会越来越艰难。 他一口气把炒饭全数吃完,抹了把嘴提议道:“洛哥,反正请愿也不是说来就来,我两去约会呗。” 既然对方怕活人多受到反噬,他不妨专挑人多的地方去。小区公寓白天人不怎么多,除非到了下班时间还能算是安全。 洛川两胳膊肘架在膝盖上,虽说吃饭的姿势不怎么端正,可这身气质依旧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带你去玩点儿现代社会才有的。”林景墨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一个下午应该够他们闹的。 说着,急匆匆地拿了钥匙便拽着洛川出门去了。 两个大男人约会其实没什么太多的地方可供选择,主要许多东西林景墨也不爱玩。 什么游乐园、电影院他都去厌了,但有一个地方他倒是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去玩玩儿。 此时的游戏城里没什么客人,因为是正常工作日,所以基本就只有工作人员。人数比他想象中的少,但架不住店铺是开在商场里。 幕后之人就算要开结界也不能开在这么一眼就能被人瞧见的地方。上回二丫小区是因为有替死鬼帮忙,这回他倒要看看还会有谁。 为了能玩个痛快林景墨一口气买了快两千块钱的游戏币。 这地方从前他想来来不了,后来能来了又觉得年纪不合适,毕竟游戏城平日里来的大多都是学生。 -- 第201页 再者毕业后他一心搞钱,除了跟工作有关的事情很少会在接触这些。 他拉着洛川钻进一台枪战的机器里,铁门一关整的跟个小包间似的。 洛川看了阵架在游戏屏幕前的机关枪,模样跟他在家玩的那款游戏里的差不多,只不过眼前的更为真实还极有分量。 林景墨塞了一串游戏币进去,单手扛起机关枪舔着后槽牙说道:“老玩游戏柄也没什么意思,我今天就带你体验一把什么叫枪战游戏。”他挑衅着道:“要是我赢了,你就得叫我声老公。” 对于打游戏他极其自信,只要一想到洛川叫他老公的模样他就嗓子眼干燥。 洛川拿着机关枪在手里颠了颠,而后盯着屏幕同样挑衅的回道:“就凭你?” “呦呵。”林景墨一条长腿架在紧闭的铁门上,别的不敢说,打游戏他还从没输过。 “这样,要不我两把赌注下的在大点儿。”他确信周围没人会来偷听,贴着洛川耳廓满脸猥琐的小声道:“输的人得帮另一个人……” 洛川勾唇轻笑,抬手一枪轻松打飞扑向他两的蜘蛛,“这可是你说的。” 游戏包间被做成了一辆越野车的造型,两人戴上配置的游戏眼镜后看包间四周就像是从车里向外看一样身临其境。 车子的顶部是开天窗的,偶尔有健硕的昆虫飞过就得用手里的机关枪扫射。而两人所谓的输赢,也是按个人打了多少怪物来计算积分的高低。 当然不同的怪物分数上会有差异,为了提高难度,所有的怪物都是越小得分越高。 相比较之下,坐在驾驶位的林景墨就显得极为吃亏,他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要打怪,双手操作无比繁忙。 眼下他们正缓缓驶进一片茂密崎岖的丛林,目前为止遇到的都是些变异的蜘蛛跟蚊子。 洛川举着机关枪扫掉正前方的一片蚊子后说道:“我们是要一直打昆虫吗?” 这些昆虫的分数差不多而且数量有限,两人抢着打比分基本不相上下,照这架势打下去最后估计就是个平手。 “应该会有别的。” 林景墨上一次来游戏城玩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现在很多设备都更新过他也不太清楚具体机制。只能转着方向盘穿过丛林往另一边有河道的地方开。 然而越野车到达河边后不知触发了什么剧情,轮胎打滑方向盘不受控制,眼睁睁看着整辆车从森林里滑进了湍急的河道。 这包间底下做了感应装置,下河道时为了增加玩家体验感凳子也跟着晃了晃。他俩戴着眼镜看得真实,下意识地随着车窗外的画面来回倾斜。 林景墨眼尖,车子还没在河道里立稳便看到一只变异的鱼怪从河里跳了出来。刚想举机关枪去怼就被洛川极其可恶的捂住了双眼,随后耳边便传来两声枪响。 “操!有你这么耍赖的吗!” 林景墨挣开洛川的手再看,鱼怪早没了,而计算洛川积分的地方明显高了不少。 车子随着河道摇摇晃晃,洛川理所当然道:“为师这是在保护你。” “保护个屁!”进入河道后方向盘便失灵了,林景墨双手举枪耳听八方,“你给我等着,今儿个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枪神。” 林景墨报复心极强,他不止打自己这边还抢洛川这边。眨眼的功夫分数就超了洛川不少,打完后还挑衅的对洛川道:“怎么样,你这就叫作茧自……” “小心!” 林景墨的成语还没来得及说完,洛川反手抓过他的后脖颈把人按腿上,而后举起机关枪对着四周的车窗猛地一通扫射。 这一波收获不小,十几只鱼怪集体攻击,分数瞬间超过了林景墨遥遥领先。 林景墨闷声爆了句粗口,等再抬头看的时候别说是鱼怪了,连个屁都没给他剩下。 两人回回打游戏都得从假的升级成真的,他反手要去抢洛川手里的枪,骂骂咧咧中还不忘抽空打怪。 洛川游戏里不怎么厉害可本尊倒是不带怕的,他单手举着枪开始明目张胆地耍赖,要么捂人眼睛要么把人挤角落里阻碍。 嘴里还很是配合场景地说着,“太危险了,为师不能让你一个人战斗。” “好歹也是当师父的,你要点脸!” 林景墨手劲儿没洛川大干脆用上了腿,只可惜每次踢洛川手里的枪时都能被轻巧地避开。 两个身高马大的男生在狭小的游戏包间里玩起了格斗术,殊不知这游戏的特质被做得较为真实。这么来回晃动,车子在河道里也左右摇摆不定。 如此晃动别说是怪了,子弹都不知道扫去了什么方向。林景墨弃了手里的枪,直接站起身企图用身体挡住洛川的视线。 然而在河道里的车子需要两人坐着平衡,凳子上的感应装置失去分量后,越野车便以极快的速度向洛川的方向倾斜。 只听洛川说了句“你输了”,便看到车子三百六十度旋转在河道里翻了个面。 他两的游戏血条随之清空活活淹死,屏幕里也极为适时地出现了“游戏结束”的字样。 林景墨脱了游戏眼镜满脸不服气,一番折腾后头发也乱糟糟的。 “这把不算!你耍赖!” 洛川也摘了眼镜,理所当然道:“你也没说不可以。” “……” 第103章 第八道请愿(一) -- 第202页 回回打游戏出幺蛾子,他还以为来了游戏城有实体后会不一样,结果还是升级到了真人。 林景墨自己下的赌注,倒也不是什么大难事,就是觉得被耍赖导致他输了有点儿不痛快。 于是推开包间门指着另一处摩托车比试的机器道:“这样,我们三局两胜。这摩托车我也不指望你能得个第一,能赢过我就行。” 洛川朝机器的方向看了眼,几辆模拟现实的庞大赛车型摩托车被固定在机器台面上。同样是包间,同样也需要戴上游戏眼镜体验。 他笑着问道:“你确定要跟为师比速度?” 林景墨极为自信,如果是比试神力上的速度他肯定有自知之明,但比试游戏里的速度压根儿就没在怕的。 他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这里,低头往洛川的唇上亲了个响,“你这回输定了。” 正想在多回味几下他的手机不适时地响了。 打来的是小吴,接通后第一句问的就是,“景年在不在你那儿?” 林景墨听他语气不怎么着急,便打趣道:“不是整天跟你腻在一块儿么,他哪儿舍得来找我。” 小吴一阵无语,“他刚才说去楼下买个咖啡,结果我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看见人。后来下去找的时候店老板也说没看见,我想着景年最近老说有话要去找你聊,所以就想打个电话问问。” “他是在公司还是在外面拍戏啊?” “公司啊,戏都拍完好几天了。” 林景墨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游戏机里投币,安抚道:“公司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一个大小伙还能青天白日的被人绑架了。” “我就是顺道问问。”小吴随后叹气道:“景年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拍戏压力大有点儿叛逆,老喜欢跟我玩儿失踪。” 林景墨长腿一甩横跨到摩托车上,另一边的洛川也早已准备就绪。他拿着手机不方便,干脆从裤袋里摸出副蓝牙耳机挂着。 他转动摩托车手柄,只等十秒倒计时后冲出赛道。 “你确定景年是最近才开始叛逆的?” 小吴无奈,“也不能说是叛逆,就是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对。性格脾气也变了,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其实有时候还是原来的脾气……” 他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比喻,只能举例道:“景年性格你也知道,挺乐呵一人,哪怕不高兴了看到好吃的心情也能大好。可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总是闷闷不乐,问他怎么了也就唉声叹气地说一句没事。” 林景墨在弯道上过了个利落地飘逸,可就在这该死的地方眨眼工夫被洛川给超上了。 他爆了句粗口,转着把手加速往前冲。然而一心两用的他实在无法两边都兼顾,跟小吴说话时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估计是压力大吧,前段时间网暴的事他不一直都这样么。” 小吴听到了他这边游戏机的嘈杂声,满脸嫌弃道:“得了吧,跟你说半天等于废话,你玩儿吧,挂了。” 电话一断林景墨立马紧跟在洛川身后,嘴里还不忘叫嚣道:“下一个弯道我一定超过你。” 谁想洛川的赛车率先驶入地下隧道,车尾变花样似的在靠边地油桶堆上撞了一圈。七零八落的油桶全数向他的面门砸来,他看不清路,左躲右闪的愣是被甩开了半条街。 先前的距离尚且还能追一追,差了半条街他哪里还追得上,干脆弃了这一局摘掉眼镜喝起了矿泉水。 侧头看去,洛川本就不错的身材姿态帅气地骑着大型现代机械,一双长腿弯曲架在车身上。 游戏眼镜四周偶尔闪过几道电子蓝光,把本就深邃的双目映衬得越发立体。手背经脉凸起,微微使力时臂膀上的肌肉线条便会紧绷。 他看得出神,即便同为男人他还是忍不住得一阵心猿意马。 林景墨把喝完的塑料瓶随手抛向两台机器中间放置的垃圾桶,动作流畅,一记三分球。 他想重新戴上眼镜随便在转两圈,可就在拿起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四周异样。 从进来到现在,除了刚开始买游戏币的那会儿,他好像从始至终都没看到除他们以外的其他人,哪怕只是工作人员。 虽说是工作日也还没到游戏城的黄金时间,可空的连一个人也没有未免有点儿诡异了。 自从知道有人要害他跟洛川后,他对没人的地方极其敏感。动不动就会联想到可能被开了结界,再不然也会是鬼打墙或者碰到点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洛川那头毋庸置疑的赢了,摘掉眼镜后冲他道:“三局两胜。” 林景墨没接他话头,只道:“洛哥,你觉不觉得我们周围有点太安静了?” 洛川看了看四下无人的游戏城,从机器上下来后说道:“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没有吗?” 林景墨单手撑座椅翻身下来,而后走到门口售卖游戏币的地方看了眼。先前的工作人员还在,看到他过来还亲切地问了句怎么了。 他忙摆摆手回去找洛川,笑道:“没事儿,就刚才听小吴说找不到景年……我有点儿敏感了。” 洛川皱眉:“景年找不到了?” “没什么,他三天两头看不着人,正常。” 然而就当林景墨想再次拿游戏币去塞机器的时候,却听洛川道:“可他一直在我的后台里留言。” -- 第203页 “留言?” 林景墨翻开APP查看,洛川的视频里当真有不少弹幕,只不过说是弹幕倒更像是在提问跟闲聊。 他不是洛川,能凭着一句话感知到请愿人的信息,但视频里的话术让他极为确定发送的人就是景年。 怪不得小吴说景年最近性格脾气像变了个人,他好像也去尝试了那款该死的助眠精油。 “洛川,古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觉得最近有点儿魔怔了。” “那个精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看到古时候的你有庙宇?” “我看到我的家人们都没了。” 连续不断的弹幕划过屏幕,最后一句却是让林景墨最为头疼的。 “那个叫渡玄的人,是谁?” 景年发的弹幕到这里为止就没再发了。林景墨不禁好奇明明停产的精油这小子又是怎么拿到的,难不成彤雅有所保留顺手也送了景年几瓶? 他抓了把短发有点儿不知所措,他其实并不想让景年看到过去,毕竟小端的人生与过往是极为悲惨的。 从火蟒村到一路逃亡,他们一起见证了所有亲人的死去与国破家亡。在绝望中寻求希望,却又在希望中绝望。 还有那场将他俩一并烧死的火刑,嘶喊,痛苦,即便是到现在都还是一样的历历在目。 小端走的时候一直叫着他哥,还说来世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好。 他犹豫着给景年发了条短信,“有事别一个人憋着,还有哥在呢。” 等了一阵,见景年没回他也就没继续发送。他找了几个别的游戏机玩了会儿,忽然就觉得挺没劲的。 洛川陪着他投了会儿篮球,结束后说道:“我去上个厕所。” 林景墨甩手抛出一个漂亮的投球,打趣道:“我还以为厕神上厕所都是靠的意念,怎么您还得亲自去呢。” 洛川没搭理他,见人快要进厕所了他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两人并排站着放水,林景墨觉得无聊便抬头看墙上贴的男性广告冲洛川问道:“洛哥,你说你们当神的会不会有那方面的问题?” 厕所里就只有他两,说话时也就没注意什么小节,“我之前特地去查过,说男人那什么的时候时间太长也是病。你回回一个半小时以上,该不会真有点什么问题吧?” 林景墨见洛川不应声,便仰着脖子冲洛川笑道:“你要真有问题就告诉我,别憋着,要不然憋出病来下半辈子就只能由我来安抚你了。” 洛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墙上贴的广告,语气平淡地说了句,“你分叉了。” 林景墨赶忙低头看了眼,乐道:“分个屁,我好着呢。” 一来一去林景墨被聊出了燥火,解决完便拽着洛川进隔间准备来段儿野的。 他抵着洛川亲得热火朝天,洛川顺着他也没阻止。刚想去拽洛川的裤子,他那个不合时宜的破手机又响起了电话。 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半点儿也不想被打断,可想想有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的景年就只能烦躁地去摸手机。 洛川解了他的衬衫衣扣把他翻过身按在瓷砖上,他喘着气扫兴道:“暂停一下,景年给我来电话了。” 洛川一手抵着墙面一手抱着他,而后丧气的在他耳边沉声道:“下回能不能把手机关了,再来几次为师真的要去医院了。” 林景墨没心没肺地笑了一阵,当然他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以至于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也不怎么好。 “早不打晚不打,你还真会挑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噪音,隐隐能到景年的声音却又断断续续,“哥……我被关……快叫人……” “景年?你在哪儿呢?”林景墨脸色逐渐凝重,他能听出景年说话时的急躁与不安。手提着被拉开的裤头瞬间没了兴致。 电话里的嘈杂声消失了,他急忙拿开贴耳朵的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早已没了通话的界面,看来是断开了。 他试着回拨了几次,但每一次回答他的都是对方不在服务区的系统提示音。 “操!”他暗骂一句给小吴打了个电话,刚接通便急躁地问道:“景年呢?你找到他没?” 小吴一脸茫然,但听林景墨的声音也知道事情不正常了,“没找到人啊,我都绕着大楼转好几圈了。” 林景墨:“你看看能不能追踪到他位置。” “哎呦,林大少爷。你以为我是你啊,还追踪。”小吴也急,景年要是故意躲着他哪里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正说话间,洛川阴沉着张脸对他道:“景年进结界了,他给我发了请愿。” 第104章 第八道请愿(二) “操,我以为只要我们躲起来那个人就会拿我们没辙,看来我还是想少了。” 林景墨匆忙赶往景年所在的影视大楼,其间又给小吴打了两个电话确定人没有离开公司。 他给影视大楼做的系统都有自动打卡功能,只要手机不离身就能知道这个人是在大楼里还是出去了。 事情果然如他想得那样,当洛川的请愿完成两条后就会出事。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向景年下手,以此来威胁他进结界! 他懊恼地在方向盘上拍了一巴掌,不想这一下打重了惊起一声喇叭长鸣。 洛川道:“对方应该不知道景年会在危急时刻向我下请愿,如果在这个人动手前我能将景年救出来。”他顿了顿,“我就能知道对方是谁了。” -- 第204页 三道请愿能让洛川感知加强,现在想想,上回灵异主播那次十有八九就是试探。为防止洛川知道他在那儿又看出他是谁,就用炸神像这种无耻的手段。 林景墨没好气道:“之前说人多的地方那个人怕反噬,可影视大楼的人比白天上班的公寓人还多,他怎么敢去那个地方开结界?” 洛川也觉得奇怪,想了一阵道:“小吴说找不到景年?” “是,说是从离开办公室后就找不到人了,而且买咖啡的老板也一直说没见过。” 洛川问道:“影视大楼在建造前,曾是个什么地方?” 林景墨听罢不禁脊背僵直,关于影视大楼被建之前的事他曾听小吴八卦过,但具体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 他压着怒火说道:“建过好几次,一开始说是殡仪馆,后来又说阴气太重改成了学校,等到了我爸这辈才改建成了现在的影视大楼。” “你是担心对方可能开了阴司?” 洛川没说话那便是默认,林景墨打着方向盘油门踩到底。快接近大楼的时候险些闯红灯,还是洛川制止让他冷静了下来。 对方既然是要拿景年做人质那就不会这么快动手,谁想这安慰的话才刚过了过脑子,洛川便道:“那个人没打算拿景年做人质,他是想直接杀人。” 景年下了请愿,如今嘴里念什么洛川都能知道。只是神力不稳,时而有时而没有,而且人在阴司里还被下了结界,洛川的感知也相对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小吴以及景年的助理已经去了大楼周围找人,但又怕领导知道怪罪闹脾气耍大牌,所以这件事目前还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林景墨没打算去大楼里面找,毕竟是进阴司,就算上去了也未必能找到人。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车子停在车库后便没再动作。 他从后座翻出笔记本打开影视大楼的系统代码。既然在出事时景年的手机还能给他打电话,也许通过网络能找到点线索。 他翻看着数据代码里有关景年的行程记录,确实是只有进门没看到出去。 洛川开门下车,目光环顾地下车库的四周,而后想也未想便往车库的电梯方向走去。 林景墨摇下窗户急道:“你去哪儿?是要开阴司吗?” 洛川应道:“是,不过这次你不要进来。” 言闭,洛川右手凝聚火光探向地下车库的电梯门,也不等林景墨反应便支身踏了进去。 电梯的另一边是漆黑的教室,里面从墙面到讲台就像是历经了一场大火浩劫,所有东西全数被烧得焦黑辨不出原貌。 “洛川!” 林景墨急忙下车想追过去,奈何还是晚了一步。电梯门缓缓关上,在被他按开后早已不是先前的景象。 他懊恼的踹了脚电梯门,没了精油助力他根本进不去。与此同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打来地竟是已经进了阴司的洛川。 他赶忙点了接听回到车上,一边操控笔记本里的代码一边戴上蓝牙耳机。 洛川的声音听起来信号不是太好,但跟景年先前打来的相比明显要清楚许多。 “是一所被烧毁的学校,我在三楼的位置,窗外操场的对面是一座殡仪馆。学校里没人,但殡仪馆里还在进行着灾难发生前的景象。” 洛川从烧焦的教室里出来,走廊的尽头站着几个背对他被烧得焦黑的傀儡。他把手机放裤袋里改成了蓝牙耳机,而后右手凝出蓝色的火焰长刀,反手将其砍成数块。 焦尸触及火焰发出刺耳的尖啸,转眼便在大火中被烧成灰烬。 “我的感知在阴司里变得很差,我需要你在外面帮我。” 林景墨锁好车门将驾驶位的座椅向后拉了一段,“你说。” 洛川:“找到景年的位置。” 林景墨摸着电脑键盘的手顿了顿,他有点意外洛川会让他来找,毕竟在这方面他可没洛川有本事。 可他也知道,洛川会对他这么说,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做到。 “交给我吧。” 两人在不同的领域同时固定住耳边的蓝牙耳机,洛川浑身经脉泛起红光冲向走廊里变得越来越多的焦尸群,林景墨捏了两下手指关节往笔记本里插入一块多年未用的U盘。 笔记本屏幕上顿时一片漆黑,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电脑中了什么病毒。 林景墨勾唇轻笑,而后对着黑屏敲了一串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代码,转眼间桌面又恢复到了先前检查系统时的模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能看到所有人的定位以及个人信息。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代码的速度飞快。入侵系统黑人设备,这种有判头的事情自打他成年后就没在干过。 没人发现还好,他也不会干些违法乱纪的事。可一旦被哪个同领域的大神给抓住了,那他一样会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唯一的好处就是入侵的系统是他自己做的,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进入系统都会被他知道,他可以设立一道虚拟的防护墙让使用的人发现不了异常。 他打开影视大楼里的所有监控,在景年时常出入的几个时间范围里查看。耳机里不定时地传来断断续续的嘈杂声,有玻璃破裂有爆炸还有烈火灼烧。 殡仪馆建在前学校建在后,按理说洛川打开的应当是年代较近的学校。但眼前却是两块阴司地汇聚在了一起,这便加大了他感知景年的能力。 -- 第205页 就像是一个人闭上眼睛能感觉到周围有没有人,但如果把这个人放到了相隔一间房子的隔壁,那么只要不出声或没有动静,根本就察觉不到。 洛川从三楼并排的教室一路烧到二楼,担心景年会在其中神力也不敢用得太过。 迎头砍杀完七八只扑向他的焦尸后,反手一掌燃起大火,红蓝交错旋转着将这些焦尸全数打出窗外。 烧黑破裂的玻璃本就脆弱,这一下几乎连带着大半边的窗户一并被轰塌。 耳机里的林景墨烦躁道:“我看到景年从办公室出来后去了趟厕所,然后坐电梯按了一层。但到了一层后他明显是看到了什么惊慌着往后退,等等!” 林景墨把电梯里的视频又重新放了遍。 景年在明显的惊慌失措后又立马恢复了常态,他好像叫了一个人名。可惜说得太轻,即便把音量拉到最大他也没能听清叫的是谁。 他来回拉进度条反复查看景年的动作反应,而后喃喃道:“这个人景年认识。” 只是他不确定景年认识的是现代所接触过的人,还是梦境里曾遇见过的人。 视频到景年走出电梯后就没了,他切换了一层走廊里的监控。果然,同一个时间段景年没在出来,也就是说确实是在离开电梯的时候进入阴司的。 洛川挥刀砍毁三只焦尸,随后利落地从二层楼梯直接跳到了一楼,他问道:“景年在进入阴司前在做什么?” 林景墨再次把视频往回拉,他看到景年一直拿着手机在敲字,于是道:“看手机,好像在发着什么。” 洛川一脚踹开转角放拖把的房间门,“几点?” “下午一点十三分。” 洛川沉默一阵,说道:“是他给我后台留言的时间。” 林景墨陡然间醍醐灌顶,他想到了先前在APP后台看到的苏安代码。难道是因为这样?那个人是看到了景年问洛川的话后所以才决定动手的? 他赶忙拿出手机翻看景年发过的话,可这些话除了能证明他认识渡玄外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小端,谁要杀小端,又为什么要杀小端。景年在梦境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在他死前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皱着眉头回想梦境中小端去世前的所有过往,可这个比他死得还早的人又如何能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监狱、火刑,小端在临死前见过的,与他跟洛川都有瓜葛的。他想到了当时围观的百姓,忽然被定格在那两个站在人群后看着他两活活烧死的人身上。 他记得,一个是变作要饭人的苏安,而另一个则是差点要冲上刑场的云萍。 这两个人从一开始他就怀疑过,但也是最早被他否定掉的人。怎么想都有不合理的地方,苏安暂且不论,云萍的身上可从未有过任何反噬,除了当初在戏园前帮他对付傀儡的那次。 他试图入侵景年的手机,可代码敲击后却被一道无形的防火墙给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他又换了几组代码试图破解,可那道防火墙就像是有人操控一般,他往哪儿钻便堵哪儿,黑电脑的水平居然与他不分上下。 洛川已经将教学楼全数检查完,除了那些焦尸外什么也没有。他能感受到景年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正无助地向他求救。 听林景墨语气急躁,问道:“怎么了?” 林景墨脸色阴沉,“我遇到对手了。” 第105章 第八道请愿(三) 影视大楼的系统是他做的还设立了虚拟的防护墙,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又是怎么这么准确无误地在这里拦截他的进攻? 脊背爬上一阵凉意,难道这位在系统里与他对持的就是幕后之人?对方不是在茫茫数据中找到了他,而是专门在景年的手机系统里等着他来! 双手在键盘上握拳,而后速度飞快地模拟出上百个自己同时进攻。这些数据就像是分裂的细胞一样,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几十倍地往上涨。 从一开始的一百个变成了上千个,防火墙刚开始还能应接自如,随后慢慢地开始出现纰漏。 对方显然找不到真正的他是哪一个,防御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累赘。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得噼啪作响,转瞬停下后,林景墨对着屏幕上被攻破地代码嘲讽道:“老子摸电脑的时候你路都不会走,跟我斗也不颠颠斤量。” 他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敲击着键盘冲洛川道:“景年在你的反方向,你身后是什么?” 洛川刚刚走出教学楼,看了眼对面的殡仪馆后说道:“学校。” 他不禁眉头紧锁,刚才从顶层的教室一直找到了一层,几乎每一处有门的地方他都看过。除了焦尸还是焦尸,根本没有生人的气息。 原本的学校应该不止这么一幢教学楼,如今另一片阴司将其压缩掉一半后他也无法感知更多。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用神力再开一次阴司时,林景墨再次出声道:“洛川,你看到景年没有?” 洛川扶正歪斜的耳机,“为什么这么问?” “景年在移动,刚才我看他在你后面,但现在。”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屏幕上与洛川位置相同的景年定位,“与你重合了。” 洛川反应很快,快速举起长刀砍向地面,满是焦灼杂草的操场顿时破开了数十道裂口。 -- 第206页 红蓝交错的火焰将地底冒出来的黑气全数烧成灰烬,他听到了林景年呼救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随后凝起一团烈火握拳砸向地面,脚下的裂土向下陷了大片凹槽,转眼间土崩瓦解露出一片漆黑的地下室。 操场的地底竟是殡仪馆的地下室,两块阴司汇聚交错,在交界线处被分成了上下两层。 林景年长时间处于黑暗环境,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强光只得眯着眼低头不看。 他的周围全是由铁格子拼接而成的大型冰柜,这与当初在废弃医院里看到存放尸体的太平间极为相似。 林景年的四周全是焦尸,身上也被抓开了许多伤口极为狼狈。洛川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提出地面,随后长刀划过将这地底烧成一片火海。 火焰蔓延得很快,转眼将殡仪馆的地下室吞噬。火光透过地表裂开的缝隙向上蔓延,将这片本就不堪一击的操场烧塌了大半。 林景年恍惚着回过神,先是感叹自己活着被救了,而后便看到救他的洛川浑身经脉冒着红光不似凡人。 “我去,嫂子你真不是人!”这话带着惊叹可听起来却更像是在骂人。 洛川没时间对付他,只是草草对林景墨回了句“人找到了”。 景年身上穿着时装,本是为了晚上的发布会做准备,但眼下这身衣服也已经破得不能看了。 为了方便跑路,他干脆撕了碍事的长裤管,把链接两腿之间做装饰的链子全撤了。完事后感慨道:“总算舒服了,这几根破链子跑起来真是要我命。” 林景墨看到洛川跟景年的两个信号点并排在一起移动,顿时松了口气。他敲击着键盘继续返回先前的影视大楼系统,一边检查所有人的所在位置一边说道:“景年救出来三道请愿完成,洛川,你是不是能知道对方在哪儿了?” 耳机里传来爆炸声,洛川将右手的长刀凝成火球砸向与学校逐渐同化的殡仪馆。房屋坍塌后又有无数焦尸从地底爬出,不只是焦尸,还有许多身体膨胀发白的恶鬼。 跟在洛川身后的景年仿佛在亲临一场电脑特效,他拍戏的时候都碰到过这种大场面,这可是真真切切的爆炸与生死逃亡。 这些焦尸跟恶鬼宛如疯了一般,比起撕咬洛川第一时间竟是去抓咬景年。 洛川拽过景年的胳膊,横扫着踢断迎面而来的七八具焦尸。他的神力消耗太快,如果在这么打下去,即便完成了请愿也无法感知到幕后之人在哪儿。 洛川边打边向来时的路后退,问道:“电梯打开的时候你看到了谁?” 景年被吓得脸色惨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洛川问了什么。一具焦尸在他面前被火光烧得粉碎,难听的尖啸刺的他耳膜生疼。 他混沌道:“我也不知道,对方戴着面具说自己是我哥。我本来不信,毕竟身形上比我哥差了不少,可他的声音,声音实在太像了!” 电话里的林景墨听见了,情急之下都忘了要忌口,不禁骂道:“放他妈个屁!老子两世都没干过缺德事,别老冤枉我!” 好在这话带着粗口又骂得极快,正在战斗中的两人也没听进去。 洛川眉头紧锁,他坚定道:“不是景墨。” 林景年总算回了点魂,从教学楼一层的洒扫隔间里拿了把趁手的拖把,站在洛川身侧一棍子将扑上来的焦尸打出两米远。 他甩了甩发麻的虎口附和道:“现在当然知道不是了,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没作恶二没得罪人,谁这么心狠手辣要取他性命。 洛川摘了耳机沉声道:“你知道了什么?在你看到的梦里。” 景年一愣,被洛川护着爬上二楼后惊叹道:“那个梦是真的?” 他虽然在APP里问了洛川很多问题,也好几次感同身受觉得自己是魔怔。但毕竟是个梦,在真实他也还是保留着部分地猜忌。 洛川阴沉着脸,教学楼一层的大门被蜂拥而至的焦尸跟傀儡堵了个水泄不通,他尽量保证他俩安全的同时还必须得保留一定的实力。 面对景年的问题他有些烦躁,正打算问他梦里的名字,忽然三楼开阴司的方向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 他眼疾手快地将景年扑倒护在身下,烈火席卷着从三层直冲二层楼梯。如果不是因为洛川不怕火,这会儿林景年恐怕就得跟那些焦尸一个样了。 洛川目光狠厉,对方竟是下了死手,不惜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摧毁阴司入口。 另一边听不到洛川声音的林景墨急得直骂人,他强行让自己冷静,至少洛川跟景年的个人定位他还能看得到。 他把此刻在大楼里的人全都翻看了一遍,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异常。他靠着座椅靠背目露颓丧,忽然间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条信息,让他冷不丁的坐直身体。 那是用景年手机给他发来的消息,他慌忙点开,上面写着“洛川死了”。 林景墨眼神犹豫地看向电脑屏幕上的光点,代表洛川的光芒闪了几下后竟忽然消失了。 不仅如此,就连林景年的光点也随之跟着消失不见。 “不可能,不可能的!”林景墨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发颤,脑子里有那么几秒钟一片空白。 他反手开门想下车去开那部洛川消失的电梯,只是脚还没沾地他又强作镇定地坐了回去。 -- 第207页 比起洛川对方现在更想杀的是景年,如果连洛川都死了,景年又怎么有工夫给他发消息? 还有,如果真的是千钧一发的时间给他留讯息,以景年的脾气怎么也不可能拿手机打字这么麻烦。 他定了定心神再次入侵了景年的手机,让他想笑的是,这会儿别说是定位根本连防火墙都找不到。 他又试着去大楼系统里翻找每个人的手机状态,属于景年的部分显示的是已关机。 等等,已关机!他怎么就忘了,景年的手机早在给他打完求救电话之后就失联了,怎么这会儿反倒给他发消息了? 他重新打开入侵系统,手指敲击飞快,代码成片地往上堆叠。当他试着对虚无的防火墙发动进攻后,果不其然地弹出了一道拦截提示。 “差点儿小看你了。” 对方这是学了他的套路,模拟了几十个假的林景年。他虽进攻对手却不防备景年,如果是用景年的身份来反侵入他的领地,倒还真能为所欲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人还真是狡猾,他险些就被骗了。 有第一回 经验第二回反攻就变得容易许多,他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入侵的部分给清了出去。同时将自己伪装成林景年,反入侵对方电脑。 景年跟洛川的定位恢复了,他俩现在所在的位置与电梯的方向很近。但是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回头看一眼电梯门,转而飞速地顺着代码路线找寻对方的位置。 阴司开在大楼里,那么这个人一定也在大楼的附近,他必须赶在洛川出来前找到人在哪儿。否则就会像上一次那样,等结界破了早跑没了。 他在入侵的同时将少年时期做的一款病毒植入对方系统。谈不上多厉害,但短时间内想使用电脑是不可能了。 车库里的电梯门被打开,洛川浑身火光将林景年甩手丢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便又快速按下电梯里的最高层按钮上楼。 林景年浑身是伤不过并不严重,至少没伤筋断骨缺胳膊少腿。他不知道洛川为什么又关了电梯不跟他一起出来,看到不远处自己的保姆车便赶忙过去开门上车。 见他哥在顿时安心不少,他仰着头躺在靠背上,喘气道:“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嫂子怎么跟我梦境里的火神一模一样?他真的就是APP里的洛川?” 景年一连串问了不少问题,然而此刻的林景墨却没空回答。他已经黑了对方的电脑,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光点,这个人竟是在大楼的天台! 他根据定位点开了对方的个人信息,惊讶道:“怎么会……” 同一时间洛川踹开天台的铁门,这位一直藏头藏尾的男人此刻双手靠在栏杆上,满脸的云淡风轻。 他正在欣赏这座城市的风景,脚边放着的笔记本满屏幕都是吃豆豆的游戏画面,显然是不能用了。 他抬手抽了口烟,而后将燃着火的烟头从天台丢下,缓缓转过身冲洛川笑道:“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能知道是谁了~ 第106章 烈火悲鸣(一) “怎么会是他?” “谁啊?” 景年脱下自己破口的外套凑过来看,林景墨的屏幕上正显示着玄光的个人信息。 “说不通啊,如果是云阳的话,刚来北楚的时候他是怎么杀的人?”一个八岁的小鬼,如何能将人杀了又吊到城门上? 他再怎么有本事也只是个孩子,这么多成年人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小孩儿?而且当初云阳拜他时他身上可都是神力环绕,哪来的污浊之气? 谁想他这话刚说完,坐在副驾驶的景年忽然震惊道:“哥,你在叫谁?云阳?”景年虽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因为自己的梦境多少也能猜出一点。 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梦里的名字?” 林景墨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问道:“你说你叫什么?”他拽住景年的衣领急道:“你说你在梦里叫什么?!!” 林景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给吓了一跳,手扒着车窗门,扯着嘴角道:“哥你怎么了?你怎么……” “回答我!你说你在梦里叫什么!” 他明明已经听到了答案,可此时此刻还忍不住得一阵脊背发凉。他迫切地想得到答案,迫切的要听到这个名字。 景年:“云,云阳,我说在梦里我叫云阳。” “操!”林景墨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 难怪,难怪会不惜代价的要除掉景年!他扶着额头,有那么几分钟都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云阳才是他弟弟,那个第一个拜他,把他当作救命稻草的小鬼才是林景年! 是他想错了,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就因为小端死前叫了他一声哥,就因为那一声哥他将两人误会到了至今。 那么玄光又是谁?那个与云阳长得一模一样的玄光又是谁?那可是亲口承认了自己是云阳的人! “你如何能确定自己是云阳?梦境有时候会错乱,也许你听错了呢?”林景墨回看景年,他已经隐隐有了盘算,那些想不通的事情仿佛在脑海里一件件被解开。 他显然已经信了,可又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景年此刻已经无比确定自己做的梦是真的,从看到洛川的模样再到他哥现在的质问。 -- 第208页 “大家……都这么叫我。”他描述道:“梦里我母亲是个戏子,我看到她被……总之,那时候亲眼目睹的我恨极了。后来我碰到一个叫苏安的人,他让我去找潇竹风,我本想杀光北楚的人为母亲报仇,不过后来收手了。” 他顿了顿,说道:“有个叫渡玄的神明,他让我相信他。他说,他会保护我。” 说这些话时,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林景墨。心口微颤,他忽然试探着叫道:“渡玄?” 他拽住林景墨的左手,那只长有一圈红色胎记的手腕。真是像极了梦境中渡玄带着红绳时的模样。 “哥哥,是你吗?” 这一声哥哥是生为弟弟的叫唤,更是曾经将其当做神明的云阳在叫唤。 林景墨从惊叹中回过神,而后伸手搓乱了景年被烧得没了造型的短发,应道:“是我。” 谁能想到,他举手之劳救的那个被欺负的小子,那个为他第一个雕刻神像的小子,偷他钱袋还企图叫他哥哥逃走的小子,会是他今生同父异母的弟弟林景年。 景年眼眶湿润道:“哥。”他低下头笑着再次叫道:“哥。” 林景墨:“哥在呢。” 景年笑得好看。他不敢相信,那个恍如神明一般的人,救他与水火的神,竟成了他的亲哥。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说不清也道不明。他靠着椅背道:“我觉得,有时候梦境可能真的是一种暗示。 有天我梦到你住得公寓,下了好大的雨,电闪雷鸣的。也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我梦到自己成了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浑身是血,穿了一身古装。 那时候还不知道云阳的事,冥冥中就觉得要去找你。我觉得你遇到了危险,想上楼却又动不了。我看到你在爬防盗窗,叫嚷着让你不要过去可你就是怎么也听不见。 后来我实在没法儿了,就想着APP里的洛川。我叫厕神的名字,希望他能救你,没想到防盗窗破损的时候还真的看到个浑身带火光的人救了你一命。” 当时梦到这些本就匪夷所思,梦醒后他也没想太多就一直没说。如今得知了梦境里的云阳,他忽然就觉得这个梦是在提醒他。 景年说的平淡,林景墨却听得认真。那日大雨倾盆他差点儿从十一楼的防盗窗上摔下来,竟是景年求神求的洛川及时拉了他一把。 等等,“洛川!”他这才想起来上车的一直都只有景年,洛川迟迟都没回来。他急问道:“洛川呢?他去哪儿了?” 景年:“好像是去天台了,我出电梯时他就管自己上去了。” “你怎么现在才说!” “你也没问啊。” 林景墨赶忙下车上电梯,景年从车上拿了件外套急忙跟上。 只是当他们赶到时天台早已空无一人,就剩下台被他入侵的电脑还闪着吃豆豆的游戏画面。 他气结道:“又不等我!又一个人去!我就让你觉得这么柔弱无能!” 林景墨摸出手机给洛川打电话,不想洛川的手机铃声竟在他身后的方向响起。他赶忙闻声过去,却只发现被丢下的手机。 一股不好的念头悠然升起,洛川怕是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想要殊死一战? 他冲景年问道:“洛川知不知道你梦境里的身份?他在阴司里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阴司?”景年没听过这名字,不过大概也知道说的是哪里,他道:“里面打斗得厉害根本没时间说,不过洛川倒是问我在梦里知道了什么之类的。” “他承认了,他总算承认了!我就知道女徒弟什么的都是骗我的。”林景墨高兴了不过半秒又再次变回焦躁。 这人能去哪儿?仅仅几道请愿的神力万一打不过对方怎么办? “景年,你多久没开车了?还能飙车吗?” 景年不禁一愣,“你要干嘛?” 他把手机放兜里,说道:“去苦岩寺。” 虽说景年的身份是云阳不是小端,但种种迹象表明幕后之人是跟神界有关。 他不敢确定是不是小端在捣鬼,但有件事他能肯定。对方也会用火,而且用得不比洛川差多少。 他搓了把脸,跟景年调换了驾驶位。随后便翻开笔记本查看系统里玄光的定位点,果不其然消失了,估计是把手机给毁了。 “难道是小端转世成了玄光,所以回来报仇?” 景年转着方向盘上高速,接过关卡的过路卡后说道:“小端转世?”他对小端的印象并不多,但对于玄光的事倒是知道一些。 “说起来,玄光这个人也挺奇怪的。他刚进剧组的时候就老跟我打听你的事,我问他干嘛这么关注你,他就说你是他喜欢的类型。 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这种事都是常态,所以也就没多想。后来看他跟彤雅走得近就更没当回事,毕竟新人想借流量明星往上爬的多得是,所以就想着向我打听你的事可能也只是为了接近我。” “喜欢我个屁。”林景墨关掉大楼的系统转而打开了苦岩寺的后台,边敲着代码边问道:“玄光的家室究竟是不是真的?跟彤雅的香水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不会也只是说说而已吧?”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幕后之人是谁,他担心的是幕后之人不止一个。 景年皱眉道:“生意上有没有往来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他的家室前几天刚被人扒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版本挺多的。” -- 第209页 “怎么个意思?” “有狗仔爆料,说他家压根儿没什么花圃,网上也没有注册公司的记录。就算有也是私人的,要是真的跟彤雅有生意往来,光偷税漏税都得把他查个底儿朝天。” 林景年单手把着方向盘转弯,摆手道:“不过都是些道听途说,没人能证明他有,也没人能证明他没有。抓不到把柄就只能当个饭后八卦来听。 不过有件事倒是很奇怪,虽说大众不太会关注明星的父母,但多多少少还是会去了解一下。小吴说玄光好像是个孤儿,父母也从来没见过,公司简历里的父母名字也都查不着人。” 林景墨顿时来了兴致,“简历上的父母名字叫什么?” 景年想了许久才道:“我就记得个他母亲,好像写的是文玉。” “杨大嫂!”林景墨差点儿没把架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摔下去。 “谁?哪个杨大嫂?” 林景墨目视前方,沉声道:“杨端的母亲。” 作者有话说: 艾玛!终于可以说了。真正的云阳对渡玄从来都只有崇敬跟依赖,只是很多人都误会了,也包括洛川。所以最开始洛川会让林景墨离玄光远一点。因为作话字数有限,关于前面的伏笔我放到下一章的作话解释,我其实留了很多小细节,不过又怕提前被推理出来所以留的很小心。 小可爱们留言的时候千万不要剧透哦~~ 第107章 烈火悲鸣(二) 杨端的母亲原名文玉,后来嫁到他们火蟒村后就随了夫姓改叫杨文玉。不过大伙儿都更习惯称呼她杨大嫂,叫着亲切也比较顺口。 真的是小端? 这么说玄光是小端的转世?也不对,玄光也许不是凡人。如果是的话,如何能开启阴司,洛川又怎么会第一时间感知到而后去了天台? 难道小端被烧死后一直存在?跟苦岩寺一起活到至今?可这也说不通啊,如果是这样,洛川又怎么会不知道?苦岩寺里的众神又怎么会无法察觉? 还有,他当渡玄那会儿也从没见过小端的鬼魂。即便是变了面貌成了其他人,他一个没有神力的鬼能变成谁? 林景墨放在键盘上的手微微发颤,剜火! 凡人身上三把火,虽对凡人而言没什么神力表现,但洛川当初补火时用得不就是神力。 他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如果是小端的话,好像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匕首上的火蟒村标志,那是打造兵器时磨具里本身就有的。小端与他同出火蟒村,村里凡是男子从小都会铸造兵器。 神兵,他想起来了,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当初洛川变成凡人士兵的模样给的可不只是匕首,还有六把飞镖,他曾把其中三把给了小端防身。 可小端又是如何能看见真火的?他跟彤雅是凡人时也拿过神兵,而他第一次被大火烧死当鬼时也同样什么都看不到,由此可见并不是拿了神兵便能看见凡人真火。 直到拥有神力后他才第一次得见所谓的真火,也是在那个时候正巧发生了北楚被剜火的惨案。 小端应该是先他一步获得了神力!毕竟那时候他刚被封神,紧跟着潇竹风就说是苏安指使的。 神力如何获得,又怎么获得?难不成是神界有人帮忙?会是谁?又为什么会出手帮忙?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依旧是空冥。可按照他所理解的,那时候的空冥已经成了神首,他完全没有必要在找个替死鬼帮他作恶。 仅仅是为了将凡间的火神庙换成他的也说不通,他们当神的,想立个神像庙宇直接下来现个身不就好了。 就连他这个说不上是神的邪神都可以,更何况是当时神力与洛川相媲美的神首。 “操!不会吧!”林景墨想到了什么,但这个想法让他不禁一阵脊背发寒。 “什么不会吧?”正在开车的景年完全跟不上他哥的思路,原本他就是个半懂半不懂的。 林景墨也没顾忌景年能不能听明白,说道:“我有一个脑洞,假如幕后之人就是小端。从他的角度分析,也就全都说得通了。” 景年没听懂,“什么说得通?” 林景墨只管自己说,他也没打算能让景年理解。 手指敲击着键盘重新打开苦岩寺的系统后台,果不其然,这一次的后台显示与他上一次看到的大相径庭。 之前他看系统代码时,发现只有代表苏安的代码会经常出现在洛川这里。但事实上,不只是苏安,所有神明都会像串门一样出现在众神的后台。 而洛川的系统里是数量最多的,苍梧、百味、轩鹿等都是“常客”,相比较下苏安的存在就变得极为普通。 先前的后台系统被改动过,只是他没想这么多也不知道被设立了防火墙。 对方是有意只放苏安出来让他看的,如此明显的嫁祸反而可以证明苏安绝对不是幕后之人。 而在这众多神明的代码之间,有一组代码显得很是奇特。那是一组混乱的代码,混乱到连他都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所有神明的代码皆正常,唯独这一组代码特立独行。这些代码都是自动生成的无法被篡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组乱码在告诉他,幕后之人不是神。不是神却又能瞒过众神的眼睛,看来他想得那个脑洞也被证实了。 -- 第210页 小端被大火烧死后,拿着他给的三把飞镖去了火蟒村。他不知道传闻中的兵器库在哪儿,所以就将火蟒村拜了好几代人的火神像打碎放进熔炉,与飞镖一起炼成后来看到的匕首。 村里有个传言,想要打造神兵就得使用兵器库里的熔炉。而兵器库除了历代族长外没人知道,况且神兵也只是个传说。 但村里每一次打造兵器都会去火神庙求一抔陶土,以此来碰运气希望真的能打造出神兵。 而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火蟒村的火神像也被摧毁的原因。 当初他就觉得奇怪,北楚进犯火蟒村时明明保留了火神庙,就算原梁的百姓痛恨火神也没机会让他们专门回到火蟒村打砸。 毕竟那时候的百姓不是被抓去北楚就是死在了战乱,而且火蟒村是北楚第一个占领的地方,即便是逃命也不可能逃到那儿去。 火蟒村的火神像是所有火神庙的起始,虽然不确定建造时是不是用了兵器库里的神火,但常年立在兵器库之上多少也受到了影响。 按照他的推断,也许小端就是用火神像熔炼匕首才导致他能看到凡人头上的真火。 但那个时候的小端没有神力空有神兵,他能剜火却无法控制傀儡,所以第一次他们看到的傀儡才会无神游荡毫无攻击性。 剜火后的小端获得了第一手神力,他靠着这股神力去杀了当初害死他们的人。 北楚城门上吊着的尸体,那时候还误会可能是云阳做的,但现在仔细想想,只可能是他们几个一路过来的人才会因恨报仇。 毕竟除了原梁的一些大官外,还有骗他兵器库钥匙的县令一家,以及诬陷他偷盗的陈家老小。 鬼魂若是乱了命盘去助人不会受到裂伤反噬,可一旦作恶害人那必定会成为邪祟。 林景墨靠着椅背长叹出一口气,邪祟或是心术不正的人拜神会有污浊之气,难怪那时候他身上会莫名其妙的出现让空冥误会的邪气。 至于空冥,在看到那团乱码后他也终于想通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洛川会说感知到的东西亦正亦邪。 也明白为什么景年在系统后台发了是否认识渡玄后会引来杀身之祸,因为这个人,一直都在看着洛川。 还有先前被绑了自制炸弹的神像他也得到了答案,手机屏幕上是彤雅回复他的消息。 她道:“玄光跟你说破身份后太过伤心,就问我要了一直供奉的邪神像,想睹物思人。” 车子停在了十里坡的山下,放眼望去,那条通往苦岩寺的小路已经没了。 他拿走车钥匙把景年关在车里,“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景年急道:“去看什么?危不危险?” 林景墨安抚道:“放心,安全得很。”话虽如此,其实他也不清楚究竟会怎么样。 十里坡上的山林比第一次来时还要难爬,拨开灌木后连上回看到的那块贴庙而立的岩石也不见了。只剩下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寥无人烟。 “洛川——” 他叫了一声,惊奇大片鸟群。山林里回荡的声音越来越远而后消失,原本该有苦岩寺的地方除了灌木唯剩乱石。 他其实不确定洛川是不是回来了这里,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该如何进去。 他翻开手机找到当初与清法联系时用的软件平台,只可惜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没在应答。 就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左手上的红色胎记忽然间隐隐发烫。他慌忙解下用来遮挡的手表,一道火光自手腕处盘旋而出,在苦岩寺的位置烧出了一面宛如镜子般的入口,像极了洛川开阴司时的架势。 镜子的另一面是他熟悉的苦岩寺大门,青烟缭绕,从半开的门缝里弥漫而出。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 洛川的声音!林景墨没再犹豫,利落地跨进火光烧开的镜面里。 红漆掉落大半的庙门被推开,庙堂里的空冥神像没了,改放成了神界的时间轮盘。 洛川背对着他吃力地旋转着上面的时辰,而身旁则站着盛气凌人的空冥。 空冥看到他进来不禁笑道:“瞧瞧,我就说了无论在哪儿他都会追来的,你还非要挑在这种地方。” 林景墨胸口起伏,厉声道:“洛川,别相信这个人!他不是空冥,是跟我一同被烧死的杨端!” 系统里所有神明的代码皆有,唯独空冥的从未出现。 苏安说过,空冥曾被洛川打成重伤但并未下死手,可当他们去找的时候却发现已经神陨。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又忽然出现在了众神身前,身体弱得好似凡人,神力也衰退得几乎察觉不到。 一开始他也不明白,但看到那组乱码后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亦正亦邪! 小端剜走凡人真火嫁祸给他引开众神注意,而后用微弱的神力斩杀了被洛川打成重伤无力还手的空冥,再鸠占鹊巢占据了空冥的身体。 所以才会察觉不到他的身份,所以才会一直宣称神力没有恢复事事都由洛川出手。因为身为邪祟的杨端一旦运转神力便会暴露他身上的邪气! “真正的空冥早就死了,杨端不过是套了空冥的躯壳!” 洛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空冥,他后退几步将林景墨护在身后,没好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说罢,又目光狠厉的对空冥道:“你答应我的,不会让他牵扯进来。” -- 第211页 空冥摊手道:“这人可不是我放进来的,别冤枉我。不过既然来了倒也好,要是你的神力不够还能用他的。” 洛川右手凝聚火焰作势要打,却见空冥笑道:“要杀我?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林景墨:“什么交易?洛川,你跟他谈了什么交易?” 空冥用火焰凝出长刀,不过与第一次看到的不同,此刻的这把长刀黑红交错亦正亦邪。 他将长刀指向内堂,林景墨这才注意到,清法正被几道黑气幻化的锁链捆缚与角落。口鼻也被黑气捂着什么也说不了,只能用眼神告诫他们快走。 洛川脸色阴沉,“你是杨端。” 空冥笑的魔怔,“是又怎么样,有区别吗?该做的还是得做,洛川,我的耐心可不怎么好,你最好别让我反悔。” 林景墨破口大骂,做势上前要把这人揍趴下。 不想洛川却拦着他,反手一道火光锁链将他捆缚与身后。 洛川原想开了苦岩寺的结界把林景墨扔出去,却不想杨端布的结界已经把这里变得只进不出愣是给封死了。 林景墨震惊道:“洛川,你这是做什么?你捆我做什么!” 洛川阴沉着脸对杨端道:“你要是敢碰他一下,我就把这轮盘毁了。” 杨端后退一步与他们保持距离,轻笑道:“我要得很简单,只要你完成了,我谁也不会碰。” 作者有话说: 这里我分享一下部分伏笔。 1.开场景年遇到的火灾,有人要杀他,而后来同被救出的人里有玄光。 2.云阳的生父在遇害前曾做过什么事,这个色鬼做的事情谁会最生气? 3.火蟒村的兵器标志,洛川曾留下的神兵(匕首跟飞镖)。还有,小端死前曾对林景墨说过什么?在那个大牢里,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跟林景墨之间还夹着个谁? 第108章 烈火悲鸣(三) 记忆中的小端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是个善于伪装的人? 变成云阳的样子混淆视听,以玄光的身份潜伏在所有人的身边,这人的演技恐怕连景年都要自愧不如。 也是到了现在林景墨才明白,为什么北楚后来出现的傀儡会这般具有攻击性。利用空冥残存的神力重新打造匕首,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虽说套了躯壳后的杨端感受不到裂伤的痛苦,但身上无缘无故出现反噬必然会被发现。所以才会去找替死鬼,变成苏安的模样操控着潇竹风。 火蟒村的灭亡早就成了过去,杨端这么做无异于是在浪费精力。别说是相隔千年之久的现代,就算是当初凶兽现世也不能用时空轮盘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林景墨气愤道:“时代都过了好几个轮回!你以为你能召得回谁?” “你闭嘴!”杨端顶着张空冥的脸满是阴狠,“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你最好不要惹我不高兴。” 林景墨向来不是个会被吓唬的人,当即嗤笑道:“恨我?你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害死了这么多人,你也有资格恨别人?” “那是他们该死!你们都该死!”杨端的火焰长刀指着清法,刀尖炽热的邪气在清法的脖子处来回比划,稍有不慎便能取其首级。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洛川继续,“别总是挑战我的耐心。” 洛川回头看了眼林景墨,迟疑片刻后再次回到时间轮盘前运转神力摆弄。 林景墨被捆缚着动弹不得,要不然此刻一定冲上去把杨端揍到清醒。洛川神力还没有这么薄弱时就无法做到把太多过去的人带回来,何况是现在! 他不知道洛川跟杨端做了个什么该死的交易,但想来这会儿去劝说洛川等于是在浪费口舌。 于是只能将矛头转向杨端,骂道:“论说该死,最该死的人就是你!当初那场大火怎么就没把你烧得魂飞魄散!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洛川跟苏安,凭你也能苟活到现在?” 这些话若是换作当时一起逃亡的时候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说的,可事到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他也没什么可顾忌。 杨端目光狠厉,沉声道:“渡玄,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先杀了你。”握着长刀的手掌骨节响动,而一旁被捆缚的清法则满脸震惊的看向林景墨。 杨端:“早就该死的人明明是你,凭什么你能活得这般光鲜亮丽而我却要当这阴沟里的孽畜?”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哥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这些逃出火蟒村的人早就能各奔东西活得比谁都好!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护着你,长辈们,我的家人们,还有这些管着凡人的神明。凭什么!我娘到死都要我护着你出村,可你还记得她吗?恐怕连她叫什么都早忘了吧?明明都是被一刀毙命,凭什么就你能活着而我哥却再也睁不开眼?” 他无比讽刺的嗤笑着,“同样是火刑受罪,你能当个邪神而我却只能当个邪祟!所有人都帮着你,就连老天爷都要站在你这边,凭什么!!!” 林景墨试着挣脱身上的束缚却毫无用处,他干脆放弃挣扎,说道:“你觉得自己遭遇了不公?觉得自己失去了家人朋友,得不到别人有的特殊待遇就怨天尤人? 那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呢?他们害过你吗?他们就没有父母妻儿吗?你在杀他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比你还要无辜? -- 第212页 你痛恨北楚痛恨那些刽子手,可到头来却把自己变得比他们还让人胆寒。杨端,你知道自己杀过多少人?又害死过多少人?你以为以这种代价复活了你的父母跟哥哥,他们会活得心安?” 过去的乱世,没人能活得比谁更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活在原梁的百姓又有谁谈得上一个好?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滥杀无辜残害他人的理由。 “渡玄,你少拿你的那套自以为是来教训我。”杨端没好气道:“你难道就没杀过人?别闹了。照你这么说,那些滥杀的北楚贼人他们也有家人孩子,你下手时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他们?” 见林景墨不答,他笑道:“你我都一样,何必来教训我?你以为自己当了个邪神就真把自己当神了?救苦救难,这么善良为什么不救救我呢?” 他把目光转向摆弄轮盘的洛川,“还有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明也都一样,一样的惺惺作态假慈悲! 为什么同是该死之人,你们都能活着而我跟我的家人们却活该去死?因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他们看起来更可怜?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我也装得可怜一点,你们也来帮帮我? 苏安、潇竹风,一个眼睁睁看着我被烧死却只带走了你,一个高高在上拿着赃钱做施舍还摆出副自命清高的嘴脸。你们都一样,不过是为了满足当救世主的虚荣心,现在又来跟我谈什么正邪?” 林景墨怒火攻心,眼前的杨端哪里还是曾经那个胆小怕事总躲在他身后的人。国仇家恨,嫉妒不甘,早已把人性变得面目全非。 “颠倒黑白,恶贯满盈,世上就是有你这样的人才会……”骂人的话还未说完,一直摆弄着轮盘的洛川忽然猛的咳嗽起来。 写着十二时辰的白玉盘面上满是鲜血,手掌下的火光微弱脸色也变得煞白。 “洛川!”林景墨挣扎着,“操!别管这狗屁轮盘了,人都死了要拉也拉不回来。你把我松开,别再碰这鬼东西!” 洛川背对着他,脊背起伏累得好似呼吸都无比艰难。 林景墨冲杨端急道:“你有种就冲我来,什么该死的交易!你恨我就别拿洛川开刀!” 杨端笑着摊手道:“我倒是想让你来,可洛川不让啊。毕竟,你身体里的可比……” “杨端!”洛川急忙打断他的话,见杨端耸肩闭嘴才抹了把嘴角的血渍继续摆弄轮盘。 林景墨铁青着脸,究竟是什么交易,是什么交易让洛川连命都不要听从杨端摆布。是跟他有关?是会涉及到他的性命所以洛川才会这么不计后果? 他沉声道:“洛川,我不怕死。真的,我就想让你活着,活着你才能找到我。” 人死了也许可以转世,神灭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别说话。”洛川的声音变得嘶哑,他手下的轮盘已然被开了大半。火光弱了便再次加强,皮肤上原本恢复的裂口也尽数崩开,怎么看都像是随时会消失。 盘面上的火焰逐渐扩大,不多时一道光束旋转着冲天而起。 洛川踉跄着退到林景墨身前,道:“开了。” 轮盘的正面像是开了面镜子,冲天的光束里出现了千年前火蟒村的画面。只不过时间掐得不算太好,此时的火蟒村正是被北楚贼人侵略时的场景。 杨端激动得浑身发颤,他走近轮盘,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 他伸手去触碰,镜面像水波一般从指尖扩散。而里面的景象也像是受了波及,摇晃着宛如短暂的地震。 他不敢再碰,回头对洛川急切道:“快把他们拉出来,我要他们活在这个时代远离战争,永远也不用饱受被厮杀的痛苦。” 镜面中的火蟒村火光四起,北楚贼人正在满村子找渡家要兵器库的钥匙。 他看到自己的哥哥冲进了渡家,没多久便拉着个六岁大的渡玄往田野边上的小道逃窜。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很快就会面临死亡,心急之下厉声道:“快点!” 他做势要去拉洛川,却不知此时的林景墨已经被松绑。手掌还没碰到洛川的衣领,便被林景墨横起一脚踹在了手腕凸起的骨头上。 “渡玄!那也是你的家人!”杨端咬牙切齿,恨得他胸口起伏。右手紧握的黑红长刀做势要向其砍去,却被洛川快速凝出的火焰打得向后退了三步。 洛川浑身的经脉泛着红光,沉声道:“我说过,不能碰他。” 杨端冷笑,如今面前的两人神力都不如他,真要打起来未必是他的对手。只是当务之急更紧要的是火蟒村里的人,他一刻也等不了。 左手浮着正邪交错的火光,在心口处停留半刻拿出了一团白色的光团。他看着洛川厉声道:“把他们拉出来,拉出来我就把渡玄的记忆还给你。” 林景墨浑身惊颤,见洛川要上前忙拽住他胳膊,“别听他的,不过是个记忆算得了什么,该想起来的我都想起来了,我不需要!” 言闭,杨端笑得越发大声,“洛川,渡玄说他都想起来了,看来你不听我的也不行了。只要我把手里的这些还给他,他必定会死。” 林景墨一时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关于渡玄的事他都知道,还需要什么狗屁记忆?还不还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差别? 洛川脸上血色退尽,开一个千年前的轮盘已经快去了他半条命,在要把人拉过来根本不可能。 -- 第213页 他看了眼镜面中被贼人掐着衣领提起来的幼年渡玄,无能为力道:“我拿不了。” “那就让渡玄去拿!他身体里有你半身神力,轮盘自然也能动的了!”杨端翻转着手里的光团,如果这时候甩手,必定会无法控制的被林景墨全数吸收。 “我有个屁神力,你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林景墨觉得可笑,他要真有洛川的那半身神力,现在就能把杨端给千刀万剐了还用得着这么被动? 杨端:“你有!那日在戏园旧宅我可是亲眼所见!” “那是你瞎!”林景墨怼得极快,但心里却打起了鼓。 救主播那日他确实莫名其妙得起了身神力,他以为是被洛川封在红绳里的渡玄,难不成真是他身体里的? 他照着前世的记忆偷摸着试了试,可惜半点儿感觉也没有,哪里来的什么神力。 火蟒村里的贼人已经举起了大刀,眼看便要砍向杨端的哥哥。杨端心急如焚来不及思考,赶忙收了右手的火焰长刀伸手进镜面去拉人。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手指还没触及,那孩子便被贼人一刀砍断了脖子。他懊恼的破口大骂,转而想去拉向贼人奔袭而来的父母。 不属于邪祟可动的神器,此时正在不停地腐蚀着他的胳膊。空冥的躯体被镜面上的火光烧毁了大半,露出了通体冒着邪气的本体。 时隔多年的痛觉再次袭来,他却怎么也不愿撒手。而此时的轮盘竟也不住地震动起来,周围的火圈化作无数火种,像雨点般密集的砸向镜面中的火蟒村。 “怎么会?怎么可能!” 而此刻的林景墨也不禁一愣,这场火雨太过熟悉,在渡玄的噩梦里曾出现过无数次。 这正是当年让北楚贼人感激涕零说是火神相助的那场天灾!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因为三次元有事所以今天这章更的有点晚了~ 第109章 第九道请愿 空冥的躯壳已然毁得不能再用,虚假的五官扭曲的耷拉着,像带了半边没有生气的人皮面具。皮肤交融处皆是烧伤,他的身体一直都停留在十七岁的时候。 轮盘上的转轴发出一阵玉石摩擦的声音,原本被洛川用神力打开的时辰正在慢慢地往回转。 杨端拽着父母的手痛得没了知觉,光束带着股气劲迫使他从镜面中抽回手。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而后疯了一般将满是邪气的黑火打向转轴。镜面里火蟒村的时间被卡在了十二年后。 或许是造化弄人,也或许是轮回注定,此时的火蟒村同样正遭受着侵略。北楚占领原梁边城整整十二年,此刻正是所有人护着渡玄逃亡的时候。 杨端看到父母在对年少的自己诀别,看到了北楚贼人提着大刀正在到处杀伐。 寻找兵器库多年无果,终是将这帮贼人逼得没了耐心。他们抓着村里的人质威胁,当着众孩子的面将他们的亲人杀害。 杨端拖着麻痛的身体再次将手伸入镜面,只不过没了空冥皮囊的他已经不被轮盘认可,在探入的刹那再次下起了火雨天灾。 逆天而行,倒转轮回,终将是迎来了一场反噬性的毁灭。 皮肉变得焦灼,他无法拉出更多的人,只能拼尽全力将自己的母亲拉出来半身。 “娘——儿子来接你来了!” 文玉一个凡人从没见过如此场面,惊慌失措地看到了现代社会里的杨端。 前一刻她还在跟自己的儿子道别,眼看着这孩子护着渡玄逃出了火蟒村,可谁又能想到,下一刻便看到了满身烧伤几乎面目全非的杨端。 她哽咽着颤声道:“小端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杨端通红着一双眼,他来不及做太多解释,只能抱着母亲的胳膊强行将还未完全拉出的后半截身体拖出镜面。 可就当他想再次去拉自己的父亲时,轮盘却疯了一般地转动着,通天的火光变作一条火线转瞬消失。 转轴也因为邪气侵染自我焚烧。一声爆炸过后,时间轮盘被炸成数块,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废石。 杨端无力的软倒在地,愤恨地砸着地面发泄。他回头看向母亲,却发现此时的文玉浑身都冒着黑气,身上的皮肤也像是腐蚀一般正在慢慢消散。 “娘,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明明只要拖出来就可以了!不是只要拖出来就可以了吗!!” 杨端狠厉着一双眼看向洛川,“是不是你搞得鬼?一定是你在轮盘里做了手脚!” 洛川护着林景墨,生怕杨端把那团记忆碾碎还给渡玄。 他道:“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去世的人早已轮回。即便你拖出来也只是幻影,该离开的终究是要离开,无论你用什么方式。” “胡扯,全都是胡扯!你们……” “小端。” 文玉忽然开口叫了声,而后伸出手掌抚向了脊背僵直的杨端。她颤着一双手探向杨端烧伤的面颊,说道:“痛不痛啊……谁欺负你了……” 文玉虽说着心疼儿子的话,目光却呆滞的好似没有灵魂。 杨端低垂着头,享受着母亲对他最后的温柔。他哽咽道:“娘,我只是……只是想让你们过得平安……” 只可惜此时的文玉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是机械似地重复着曾经对儿子说过的话。 “娘没事,娘好着呢。等你哥哥从田里回来了,娘给你们做麦芽糖吃。”她抚摸着杨端的头,笑道:“男孩子要勇敢,怎么能一受伤就哭鼻子呢。” -- 第214页 在这道幻影消失前,文玉的眉眼忽然又有了些神采,她看着小儿子的模样叹息道:“儿子啊,娘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娘!”杨端伸手去触碰,只可惜眼前的幻影化作了万千尘埃,彻底地消失了。 许久后他木讷着站起身,右手凝聚黑气缓缓地看向洛川跟林景墨。轮盘毁了,他所执念的亲人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熬了多少个年头。杀人、伪装、嫉妒、怨恨,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执念究竟是为了家人,还是想反抗老天对他的不公。 他右手凝聚黑色的邪气,毫无预兆地打向角落里被捆缚着的清法。 “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死了,要不然乱了神界的轮回宿命是要遭天谴的。”他看着洛川跟林景墨,满脸邪气地抬起右手。 黑气缠绕着清法的脖子,无形中就像被一只手大力的掐着咽喉。 “清法!” 林景墨唤了声却无法上前,他跟洛川的身前被杨端划了一道“楚河汉界”,邪气炽热,稍稍触及便像硫酸一样腐蚀着皮肉。 眼下的洛川神力耗尽体力虚脱,他林景墨纵使功夫再好也斗不过如今的杨端。 清法被捂住的口鼻处黑气没了,可杨端掐着他咽喉一样开不了口。手里的佛珠断裂散落地面,他挣扎着目光始终看着林景墨。 他谨记着与渡玄的约定,在寺里供奉着众神,等着那一道未来之约。只可惜人的寿命有限,他等到了自己头发花白也没能等到渡玄曾说过的人。 直到他去求洛川帮忙下结界,让这苦岩寺里时间静止才活到了至今。 他看到了世态炎凉也看到了时代变迁,人们对神明的态度果真像渡玄说得那样逐渐遗忘。 神力衰减供奉消散,相隔千年唯剩他一人始终坚信着。他不敢死也不能死,因为他要等着一个叫林景墨的人出现,接替他让神明不在世间消失。 黑气掐着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他闭上双眼,颤抖着手摘下脖子里挂着的火神像。 就像曾经无数次祈求神明那样,无声地向洛川念出一道最后的请愿。 “邪神护世,灭奸邪。” 玉佩滑落,没有声息的身体倒向地面。他没有食言,他做到了曾跟渡玄的约定。 “清法!!”林景墨大声叫着。 他仿佛还记得那个带着佛珠,满眼信着他的小和尚给他递百家粥的模样。更记得他讲着师父说的大道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做到时的笑容。 只可惜,这个以一人之力供奉了神明千年的人,再也叫不醒了。 挡在林景墨身前的洛川站立不稳,右手腕上的红绳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唤着早已身死的渡玄。 他想去阻挡却架不住红绳散出的光芒。与此同时,身后的林景墨也没了动静。一股炽热的火光大盛,像海浪般席卷着向他冲击。 红绳里被封住的魂识飞速冲进林景墨的身体,他转身去阻止,却被那股带着强大神力的火光冲得不得不退让。 “景墨,不可以!你不能拿走渡玄的魂识!” 红蓝交错的火焰化作地龙,蜿蜒着从林景墨的手掌盘旋而出,将挡在二人身前的黑气转瞬吞噬。 地龙并未停下,撞散邪气后猛地冲向杨端地面门。左手当做威胁的光团尽裂,如碎片般物归原主。 林景墨赤红着一双眼站在洛川身前,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白了,记忆就像电影似的在他脑中盘旋。 六岁时被贼人一刀破肚没了性命,洛川以身替他,将那道致命伤转移并带走了他此前所有痛苦的记忆。 然而死了便是死了,没了致命伤他依旧无法存活于世,于是洛川便以神首的身份私下开启时间轮盘。 顺时针打开能把过去的人带到现在,而逆时针打开,则是把未来的转世拉回当下。 洛川以私心逆天而行,虽将林景墨带到过去复活渡玄,却无法保证渡玄存活的时长。 乱了章法的人终究逃不出宿命,他会以各种方式随时结束生命重回来世。 北楚剜火一战后,空冥身死杨端顶替。继承空冥部分记忆的杨端命人带走了他的魂识与部分记忆,企图说服众神将他魂散。 届时,洛川当着众神的面在空冥殿外跪了整整三日。他愿以空冥的模样去凡尘护世,以自己在凡尘的所有神像与其交换,换他渡玄的魂识得以转世。 晴雨钟被盗,上古凶兽杀伐。他被冤枉要遭受天罚之苦,以身祭刀保全洛川。却也因祸得福得了一身洛川封神时的神力,但他终究是个未来人,刀灵护体带着一身神力转世成了林景墨。 天罚未波及并不代表不会再下,若是让渡玄魂识归体并记起所有事,那么天罚将会再次降临。 林景墨浑身经脉暴涨,从大片火光中冲向杨端,炽热的拳头猛地砸向杨端面颊。 火星四溅,气流飞旋。 杨端的后脑着地,因力道太大生生将地面砸出了裂痕。 “这一拳我是替清法揍的!”骨节绷紧,地面凹陷。 “这一拳,是那些活在渔村却被冤枉得了瘟疫惨死的人!” 杨端的半边空冥面皮脱落,牙口松动。 “这是为了拿药救你惨遭反噬,却还被你一直冤枉的苏安!” 林景墨扬起满是血渍的手,带着两世愤恨打下死手。他一连报了几十条罪状,红蓝交错的火焰一次比一次强烈。 -- 第215页 他把杨端打得支离破碎,打得魂识溃散。可就在要落下最后一击时,他赤红着眼停留半空。 他想到了杨大嫂,想到了为救他而死的杨端大哥,还有一路逃亡中护他周全,胆小怕事却愿为他挺身而出的那个小端。 杨端浑身黑气遍布,很快就会被这股邪气吞噬殆尽。他吃力地转动着眼珠,气若游丝地说道:“哥,帮我照顾好云萍。” 黑气散尽化作粉尘,林景墨从废墟中站起身,好似脱力一般抱住站在身旁的洛川。 头顶的乌云翻滚搅动,雷电在云层中闪烁不断,震耳欲聋破人心神的天罚即将落下。 他闷声道:“洛川,我是不是该跟你告别了……”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为什么林景墨对洛川这么真心,却一直送不出绿色请愿原因。选择跟洛川一样的方式祭刀从而获得神力,本质上他还是那个邪神。洛川不敢让林景墨知道过去还总是撒谎,怕的就是一旦记起来会引来天罚。小端要杀洛川本是想取而代之,因为只有空冥跟前火神洛川能开启时空轮盘。后来得知林景墨也有洛川的本事,所以就改变策略,想着解决不了洛川就杀了林景墨。 谢谢青花鱼_rv52ndmm272小可爱送的鱼粮~?( ′???` ) 第110章 烈火悲鸣(四) 洛川抬头看着乌云压顶的天际,揉着林景墨的发顶安慰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雷鸣从缓慢到急促,间隔不过三秒时忽然向林景墨所站的地方打下一道。 洛川眼疾手快地拽着林景墨翻滚到另一侧。本就被打得凹陷的地面愣是被烧出了大片焦灼,坑洞里的雷电宛如丝网般四处穿梭,苦岩寺也随即倒塌成了堆废墟。 这一道天罚可比林景墨先前使用的神力要厉害太多,至少他还没本事到一招打踏整座庙宇的地步。 现下的苦岩寺就像是一面幻境,存在与古时候与现代文明之间的缝隙。原本以为是杨端下了结界他们才出不去,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们是真的出不去了! 庙门外一片黑暗,模样像极了科幻片里能将人撕得粉碎的宇宙黑洞。那些被天罚打碎的庙宇残渣眨眼间被卷进黑洞里,而后搅碎分解宛如万千粉尘。 不仅如此,天际每落下一道天罚那黑洞便会扩大一倍,吸食东西的速度也会相对变得越强。 被雷劈是死被黑洞搅碎也是死,前有豺狼后有猛虎,他林景墨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鬼地方了! “这破寺当真就没办法出去了吗?” 话音刚落,洛川飞速往他胸口推了一把。两人跳开原地,迎头一道惊雷把地面劈出了断崖式的裂口。 崖面不大却骇人得很,刺目的红光伴随着热烫的岩浆在裂缝中翻滚,稍有不慎便会被烧得连渣都不剩。 天罚、黑洞、岩浆,他们每躲过一次雷刑脚下便会多一道要人命的灾难。十里坡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苦岩寺也已成了粉尘消散。 那些他曾经见过的众神,在寺里熬了千年的神像也被一并摧毁。 他来不及问为什么从头到尾除了洛川就没看到其他神,便见身侧的地面被岩浆烧得软化开裂慢慢地向下凹陷。 “跳过来!”洛川满身裂痕本就是强弩之末,刚才那几道天罚一番躲闪后更是没了气力。 林景墨双手凝聚火焰抛向两人上空,学着记忆里洛川下结界的模样设下一道屏障。 然而神力在天罚面前根本形同虚设。林景墨脚踏焦土跳到洛川身边时,那屏障就被黑洞绞毁了。 洛川拉住他的胳膊往后山的方向跑,雷鸣擦着他两的脚跟一连打下数十道。地上的坑洞停顿片刻后猛地涌出大量水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地面向两人奔逃的方向席卷。 林景墨转头打出几道火光,然而触碰后火星四溅却是半点儿用处也没有。他骂了句脏话,右手在半空中划拉着想试着开启阴司躲避,谁想指尖的火光扑哧几下晃动竟是灭了! 这回别说是反抗,就算是个屁他都放不出来! 洛川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体力也即将透支。眼看着天罚将至,他赶忙抱住林景墨侧身避开。只是手脚迟钝没从前利落,雷电划过生生劈开了他半条胳膊。 伤口从肩膀一直到手背,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洛川!”林景墨目眦欲裂,他赶忙抱住软倒在他身上的人,颤声道:“不跑了,我们不跑了。死就死,我林景墨就不是会怕死的人!” 他扶着洛川坐到参天岩石后,一旁原本该流淌的瀑布已然干涸,岩石的底端也有了裂痕。 遮挡不过只是心理安慰,天罚一下他两必死无疑。 天际的黑云翻滚下压,参天的岩石有大半都直入了云霄看不到头。 洛川喘息着,抬手抚上林景墨的脸,说道:“身为神首逆天而行,私自篡改凡人宿命捣乱时空。我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的。” “放屁!你那叫什么做错事,如果救人叫作孽那杀人又算什么?”林景墨没好气道:“什么神界,什么破规矩,我才管不了这么多!我是自私贪婪,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个普通人,是人有七情六欲又有什么错!” “谁规定当了神明就不能有私心,凭什么!”他脱了外套捂住洛川被劈开的胳膊,“你没有错,要错也是我错,你救人能有什么错!” -- 第216页 洛川满头虚汗,他看了眼天边来势汹汹的天罚,道:“凡人一生短暂,来来去去本就是常态,可我却动了凡心有了私欲。 景墨,如果不是我,也许你早就能投胎轮回,或者也早该有了另一段姻缘人生。我拿了你的姻缘,搅乱了你的命盘……” 林景墨打断道:“胡说八道,要是没有你,我恐怕早就已经成一堆死灰了。” 他不怎么会说情话,但此刻却是抑制不住地想要说出来,他道:“我从前老想,为什么别人努努力就能获得的成就,而我却怎么努力也只能在原地踏步。 但我后来想明白了,所有的事,不公也好做不到也罢,那都是为了让我能遇见你。我两的姻缘就是老天注定,一切的一切全是为了让我们能走到一起!” 雷声滚滚即刻便要落下,洛川看着他轻笑一阵,叹道:“十道请愿终是完不成了,我们恐怕注定会是分开的结局。” “不会的,还没到最后你怎么就知道完不成。”林景墨颤声道:“我向你请愿,我现在就请愿。我希望火神洛川能留下来,当个凡人也好是个神明也罢……我要你留下来……” 话说一半他哽咽道:“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我还没给你买别墅,还没带你去玩好玩儿的。我买的游戏币也没有用完,洛川……” 天罚已近在眼前,洛川忽然拽过林景墨的脖子吻住唇瓣。经脉膨胀如藤蔓般在身体上蔓延,血液逆流,光芒从林景墨的身体里尽数转到了洛川身上。 那道随着林景墨转世而来的神力逐渐消散,转而将洛川的周身笼起了一道光。 唇瓣分开,洛川捧着他的脸说道:“原是想让你忘了我,可如今又有些不想了。我记了你千年,换你记我一辈子……就当是还我了。” 惊雷劈下,红绳断裂。 他道:“渡玄,为师走了。” 洛川的身体在雷鸣中化作了漫天萤火,飞舞着将林景墨护在其中,而后陡然间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萤火灼烧着天际,把翻滚的乌云生生撕成了两半。烈火席卷,灼得天罚尽碎雷鸣消散,将整片十里坡烧得满目赤红。 断崖、黑洞、水银,所有的东西都在倒退。时空逆转,万物复苏。 被摧毁的苦岩寺从粉尘变回原貌,焦灼的山林从干涸变得茂密。岩石没了裂痕,瀑布飞流直下。 火光减退,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唯有那化作萤火的神明消失在了天际。 微风拂面,大片的雪柳花瓣从天而降,洋洋洒洒随风而卷。花瓣擦过林景墨僵直苍白的面颊,而后落地成尘,终是没了生气。 林景墨坐在雪柳丛中目光愣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颤声道:“洛川?” 他站起身,手脚忙乱地冲进苦岩寺。古钟、香炉、前厅众神像,所有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只是没有了人,空空荡荡,只有他林景墨一人在寺里叫着洛川。他扯开布帘来到院落,满树的雪柳凋零,盘根错枝的古树枯竭。神龛里没了神像,那把曾交给渡玄的黑金长刀也成了废铁。 “不会的……” “不可以,洛川……你不是说要拿命威胁我吗!你走了还怎么威胁我?” “你的十道请愿还没完成,你可是神,当神的怎么能半途而废!” 他对着神龛指向寺外的庙门,“你要是不管我,我可要去找别的人了。我给别人做面条儿,带别人去游戏城。” 空荡荡的神龛没有回应,他又改了性子哄道:“要不然这样,我去把楼下的早餐店买下来,只要你说一声,想吃多少面都成。我天天给你做,变着花儿的给你做,行吗?” “我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做什么都不行,做什么都失败,可你说过不嫌弃我的。当人师父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爬上水池边放着神龛的假山,手掌触碰,生锈的长刀宛如脆枝,破碎跌落,再无原貌。 低头看,左手上那圈生来就有的胎记也随即消失。 “洛川——” 一声呼唤回荡山谷,只可惜再也无神回应。 第111章 第十道请愿(完) 没有知觉,没有情绪,林景墨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十里坡回来的。 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天,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看着电视里的广告发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想着洛川老喜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便也学着这人的模样盯着翻看。 有时候看到有趣的节目让他哈哈大笑,会习惯性地说一句,“洛川,你看,是不是很好笑。” 但当他转头看向边上空荡荡的位置时,这阵笑意又变成了颓丧。再看节目时,无论怎么有趣他也笑不出来了。 茶几上的手机传来铃音,他仿若未闻。许久后铃声停止,界面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又随之多了一条。 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厨房做碗面条,接连十天皆是如此。有时候是手擀面加荷包蛋,有时候就只是泡面。 冒着热气的面碗放到洛川经常坐的位置上,也不吃,就那么看着。一直看到这碗面都凉透了,他才端起来把面吃完。 浑浑噩噩又是十天,家里的生活用品没了大半。他去超市购物时,看到新奇的东西便下意识地问道:“你想不想要?” 可当回首时身边空无一人,又只能失落地把东西放进购物车,然后回家。 -- 第217页 送给洛川的手机坏了,他跑了十几家维修店铺总算买齐了零件。手机图库里拍了不少照片,不过角度很差拍得不是很好,很多照片还模糊辨不清谁是谁。 他看到不少两人打闹时的情景,但大多数都是在拍他。 照片里的他睡得很熟,头发蓬乱模样也有些邋遢。洛川躺在他身侧,动作僵硬的抱着他摆着姿势。 也许是觉得拍得不好,这样的姿势一连拍了几十张。 在往后看,还有不少他的背影。有时候只是走路,有时候是在买东西,每一张画面里都有他的身影。 时隔三个月,他依旧像个废物似的在家闷着,没有收入更没有上进心。直到小吴给他打电话,说是找到了要买公司的人问他要不要卖他才隐隐回神。 他沉默许久,说道:“不卖。” 隔日一早,他拿上自己的公文包跟笔记本去了公司,几年未打扫脏乱得很。他花了两天时间把公司彻底地整理了一遍,又去买了不少电脑零件,把老化的那些部分给换了下来。 他终于决定动用生母留给他的那笔遗产,坐在办公室里开启了曾经奋斗过的电脑。 屏幕亮起,桌面上是一张游戏人设的原画。这是他曾跟合伙人一起通宵设计的角色人物,信心满满地开始却又满脸沮丧地结束。 他把桌面撤走换成了黑底,而后点开软件写起了游戏代码。 草稿、模型、设定,所有的东西都由他亲手打造。 没过两日,他把租的那套公寓退了,衣食住行全都搬到了公司的办公室。每日睁眼是工作闭眼也是工作,把自己变得忙碌无暇顾及其他。 如此这般过了整整一年,整个游戏的基础被打造得还算完整。他把新手村做成了火蟒村的模样,又在世界观里设定了神界跟人界。 所有曾经遇到的,救过的没救成的全都放进了游戏里。游戏主角的原型就从他自己开始,从保护兵器库钥匙到被驱逐,而后经过一座座村庄完成百姓请愿。 游戏的结局他做了一片十里坡,雪柳遍地萤火漫天,他把众神全都放在了十里坡的苦岩寺里。 在做洛川的模型时他想了很久,最后在这人的身旁建了一位与渡玄神似的邪神。 一个拿着火焰长刀,一个拿着黑金古刀。 游戏里的角色做得接近真人,会笑会走也会互动。就好像两人初见时一样,打闹嫌弃,动手搏斗。 他在网上发布了招聘信息,他需要更多的人来帮他一起完成。 换了身体面的衣服,顺道把那一头潦草宛如野人的头发做了造型,他坐在空旷的公司里等着面试的人来。 他等了一周,公司终于来了第一位员工,保洁阿姨。 阿姨见他老吃面条不营养,便拿来了一些做饭的工具,一日三餐变着花儿的做给他。 之后的日子,公司里陆陆续续地来了员工。从三个人到十人,又到几十人,他又成了当年那个被时不时叫着地林老板。 有了员工的助力游戏开发的速度变得很快,场景、人物、职业,所有的东西都在慢慢完善。 加上他最初的劳作,整个游戏耗时三年。在完成的那日员工问他游戏要叫什么名字,他待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最后手指敲击地打上了两个字。 ——求神 上市第一年,他赚了四百万,但这仅仅只是刚好拉平了三年来员工们的工资与开销。 上市一年半,他亏完了生母留给他的大半遗产。为了不让钱流失得太快,他不得不对公司进行减员。 五十人的团队变成了三十人又到十人,亏本的危机让他每天都变得焦头烂额。 他爸让他放弃公司去自己家的企业打下手,他拒绝了。账目变成负数,那笔遗产终于也见了底。 沮丧、颓废,所有的负面情绪将他压垮。那一晚他看着游戏里的洛川喝了不少酒,哭着问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废物。 仅剩的员工开始向他辞职,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又只剩下给他做饭的保洁阿姨。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不善交流,有时候一个人坐在游戏前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他重新回到以前的接单平台跑起了外单,直到有一日他在帮客户做APP时看到了洛川的角色模型,他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游戏其实还有人喜欢。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公司查看账户,不知不觉间竟已有了近三百万的余额。网络上对于这款游戏的风评也变得越来越好,结局通关的十里坡里满屏幕的玩家留言。 他兴奋地跑去跟保洁阿姨分享,随即便看到阿姨带来的孙子脖子里挂的游戏周边。 那是百味的造型,一块仿古的神像吊坠。 那一天他对着保洁阿姨哭了很久,边哭边笑着说自己成功了。 从没有到有,他整整耗费了五年。游戏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员工也渐渐多了起来,一层楼不够就又多买了两层。 他把生母的遗产补全后回了趟家,银行卡递给他爸时,终于可以腰杆挺直地说着,“我做到了。” 他给自己买了辆越野车,而后开着新车去了趟十里坡。那里始终保持着原貌,不过原该有苦岩寺的地方却空空如也,成了满是雪柳的花海。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在他这里,时间只会让他的记忆变得更加深刻。 -- 第218页 手机铃声响起,助理喋喋不休的跟他汇报着这几日的工作行程,快结束时助理犹豫着说道:“老板,今天又有几个说要来面试的,不过我看他们打扮的奇怪就让保安请出去了。” 林景墨摘了簇茂盛的雪柳把玩,问道:“有多奇怪?是来应聘COSER的?” “也不是,穿了身游戏里NPC的衣服,还非说自己就是苏安。” 林景墨一顿,“你说他叫自己什么?” “苏,苏安……”助理听出了老板的语气,猜想着是不是赶错了人。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来了好几个人,说的全是游戏里NPC的名字。” 林景墨急匆匆地往山下跑,“留住他们!等我回来!!” 苏安!好几个游戏里的人! 神明回来了,他就知道一定会回来!因为这世间还有人一直相信着,因为求神的结局让越来越多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记得清法说过,“神明生于人心,只要有人相信那就一定会再出现!” 心急如焚地赶回公司,员工也都陆续下班。助理看到他便开始抱怨,没好气道:“这些人也太不客气了,简直把公司当成了自己家。吃东西玩电脑,我说了他们几句还被他们赶出来了。” 要不是老板说要善待,他老早发脾气了。 林景墨的办公室里有说话声,还没靠近便听到苏安跟百味争吵的声音。时隔五年之久,再次听到竟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他眼眶酸涩得冲助理摆手道:“这里确实是他们的家。” “不对,这游戏不是这么玩儿的,你这么打肯定会输。” “怎么就输了,我不是打得挺好的吗。你做你的饭去,我饿了。” “饿了点外卖,用你那破碗变点儿钱出来,刚来的路上我看到不少好吃的。” “什么叫破碗!我这可是神器。” 林景墨搓了把脸走到办公室门口,哑声道:“我回来了。” 他看到百味嘴里叼着薯片,跟苏安两人蹲在电脑前抢键盘,苍梧站在书柜前翻着代码书籍,轩鹿靠在沙发上喝着可乐。 他们一道回首看他,说着,“回来就好。” 林景墨四处观望,双拳紧握,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哽咽,问道:“洛川呢?他去哪儿了?” 言闭,办公室里的四人皆是沉默。苍梧把手里的书本塞回书架,叹气道:“以身殉天,洛川……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他怎么可能回不来?”林景墨不愿相信,他觉得这些人在跟他开玩笑。 苍梧犹豫着说道:“苦岩寺对战时,他的神力已经耗竭,最后带走你的神力以身殉天倒转时空……” 林景墨急道:“说谎!如果神力耗竭我当时又是怎么进寺庙的?” “是我放你进来的。”轩鹿指了指左手手腕的地方,“你靠近苦岩寺时我感应到了姻缘绳,所以就放你进来了。” 林景墨始终无法相信,照这么说,当时众神都在寺里,那为什么对战杨端时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跟洛川? 为什么不出手帮忙?为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九死一生? 苍梧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说道:“从苦岩寺被布下结界我们没有信徒开始,所有神明的神力都在衰退。起初我们还能出庙与外界接触,但随着时代变迁神力衰减,也就慢慢变得哪里也去不了。” “仅仅一个清法最多只能保证我们不会消失,所有神明都被封在了神像里。能看能听能托梦,但实际上却是谁也动不了。” “什么意思?”林景墨越来越听不懂。 苍梧继续说道:“你出现之前我们只能在苦岩寺里,可当你完成APP后我们便被封在了系统后台。虽然同样是出不去,但好处是能更直观地知道所有请愿人。 我们商量着把仅剩的神力全渡给洛川,由他出去找到曾经送给渡玄的那半身神力,完成十道请愿。” 他叹了口气,“我们虽能收到绿色请愿,但在APP里出不去其实是一条请愿也完成不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变作凡人躯体的洛川。” “至于杨端,当初我们不知道是被他占据了空冥的躯壳。身为神首要出去拯救苍生,所以直到众神衰败的那些年我们把所有的庙宇都让给了他。原以为他跟我们一样神力衰退到被迫封印,谁能想到……” 话说到此,林景墨也差不多听明白了。洛川的十道请愿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存留世间,也更是为了苦岩寺里的其他人。 所以才非得拉上他,还出言不逊地说什么拿命威胁。难怪刚开始时总对他毛手毛脚还蓄意靠近,原是想探他虚实,看看能不能把神力收回。 只不过洛川曾给他的半身神力早在祭刀时就没了,他的身体里只有渡玄转世时封神的神火。洛川害怕一旦夺取,封印在姻缘绳里的记忆会让他想起所有事而引来天雷。 所以才一直阻碍他用精油,还撒谎诓骗误导说有什么女徒弟。 以身祭天,又让时间倒转修复苦岩寺。洛川不只是救他,也是在救其他神。而这个人却从未对他提起过半个字…… 苏安等人的出现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忙碌,他们好像总想着对他做些弥补。 做饭、玩闹,又或是一起打游戏,他们总是变着法儿地学洛川照顾他时做过的那些事儿。 -- 第219页 可是不一样,他心里的这个人,不是洛川就是不行。 玩游戏的玩家变得越来越多,结局里苦岩寺的留言也开始层出不穷。渐渐地,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些神明都是真的,十求九灵。 这还得亏了苍梧他们的功劳,竟真的在里面完成着人们的请愿。 轩鹿甚至还在游戏里给玩家们拉起了姻缘线,看着那些玩家从虚拟到现实,而后步入婚姻的殿堂。 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好,唯独他自己还在原地。 如此又是一年。 他捧着百味给他做的面放到电脑前,照例打开游戏,摸着鼠标把角色放到了苦岩寺前的雪柳丛。 他站在洛川身侧唆着面条,而后习惯性地在当前发了句“师父”。 正要低头,洛川的角色忽然回道:“为师饿了,想吃面。” 他猛地一阵咳嗽,嘴里的半拉面条差点没喷在屏幕上。 洛川的角色人物有固定的语言模板,除了固定的几句外没可能出现其他的对话。 他愣怔了许久,而后再次敲击键盘问道:“洛川?” 目光紧盯着,半刻也不敢挪开。他足足等了有五分钟,就在他以为可能是系统BUG时,洛川再次回道:“为师在十里坡等你。” 林景墨放在键盘上的手微微发颤,他疯了一般冲向地下车库开往十里坡。 山谷深处,花开十里,漫天雪柳,落花成雨。 一道穿着淡蓝色神袍的身影站在满目花丛间。手臂轻抬,掌心处聚集着一团炽火,火焰化作万千萤火而后归于花田。 洛川转过身,说道:“为师回来了。” 林景墨红了眼眶,不敢置信地低头搓了把脸,抬头时花田间的洛川依旧存在。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他愣怔着看了许久,身体发颤。 洛川笑得好看,忽然向他丢来一只木雕。他堪堪接住,竟是一块手工粗糙的火神像。 他想了许久,忽然记起这是前世的自己雕刻的。那时候害怕洛川没有信徒,还把木雕藏在了他的邪神像里。只不过后来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却是被洛川一直收着。 他抹了把酸胀得眼眶,从裤兜里摸出只红色的绒布盒子,也抬手丢了过去,说道:“给你的。” 洛川伸手接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绕着半截红绳的银戒指。红绳模样熟悉,那是曾由洛川编织却又断裂的姻缘绳,竟是被重新制作嵌在了戒指里。 林景墨举起右手,另一只相同款式的戒指程亮的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萤火划过,耀眼夺目。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林景墨到苦岩寺前夕 苏安:“你光有渡玄的命有什么用,没他这个人请愿一样完成不了。何况如今我们都出不去,这大千世界你上哪儿去找?” 洛川:“他说,他会来找我的。” --- 第十道请愿不是请愿,而是求神。 之后会有番外,绝对会疯狂撒糖!!不留手! 第112章 买房(一) 林景墨心情大好,看到洛川后话也变多了。时隔六年再次相遇,碰着对的人脾气性格竟是半点儿也没变化。 把人接上车,他炫耀似的介绍起车里的性能,而洛川就像是第一次进城似的研究车里的按键。一会儿把空调按没了,一会儿又把窗给摇下来了。 完事儿了林景墨好奇道:“师父,你这六年到底去了哪儿?还有印象吗?” 洛川正在琢磨头顶上的灯,随口答道:“为师一直都在你身边。” 林景墨摸着方向盘,两眼睛都瞪圆了,“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半点儿感觉也没有?” 洛川摸了半天才找到把椅子往后放倒的按键,说道:“不清楚,反正怎么叫你你也听不见。” 林景墨琢磨着他的话,总觉得这人是在耍他。他要看不见还情有可原,可当时苍梧也说了以身祭天估计是回不来了。连神明都看不见,洛川又怎么可能会一直都在? 于是道:“那你说说,你不在的这六年我都干了些什么。”说罢又忙抬手阻止道:“创业的事就不必说了,你讲讲别人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事儿。” 洛川垂目看着挡风玻璃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你确定要为师说?” 林景墨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干什么坏事,“说说呗,反正我挺想你的。” 对于洛川,他嘴上几乎没什么避讳的。 洛川道:“你在哭,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林景墨有点儿尴尬,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说他哭多少有点儿丢脸。 “你就不能说点儿我特别男子气概的事吗?” 洛川面无表情道:“你在厕所里拿着为师的照片,然后……” 林景墨想也未想,反手捂住这人的嘴,“你还是别说了,我信你一直都在。” 但显然开了话匣子的洛川有点儿停不下来,他道:“有时候也会在被子里,床头柜下还放了不少纸巾。” 林景墨一脚油门踩得飞快,“我年轻气盛身体强健,这都是正常现象!”他没脸没皮的嘴上讨便宜道:“你看着我干这些就没点儿反应?好歹我林大少爷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帅哥。” 话说出口,半天没听到反应。见前面路途顺畅,便抽空侧头看了眼躺着的洛川,谁想这人竟更不要脸地淡漠道:“为师已清心寡欲多年。” -- 第220页 “放你个屁!你清心寡欲。” 说着,林景墨拉过洛川的手往这人手背上亲了一口,道:“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多清心寡欲。” 洛川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占有欲,他克制道:“好好开车,高速路不安全。” 不过三两句话,林景墨便觉得两人的气氛不对了,他急躁道:“在两公里有个服务区,要不要……” 洛川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忽然问了个极其掉人面子的话,他道:“你行不行?” “操!”林景墨想也未想,摸着方向盘便往服务区的路线开。问他行不行,这简直就是侮辱!要不是因为有了洛川,信不信他能把充气娃娃给怼穿! “我告诉你,我现在可谓是宝刀未老。别看我三十了,十八岁的小子都未必有我厉害。” 洛川看着他,显然不怎么信。 林景墨几乎刚到服务区停好车就解了安全带翻洛川位置上去了,抱着朝思暮想的人亲着。左手撑着座椅靠背,右手解着衣服。 奈何洛川那身繁复的古装实在碍事,光解个腰封就解出他一头汗。 洛川看得好笑,也不帮忙,就由着这小子对他上下其手。他吻咬着这人的脖子,闷声道:“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什么?”林景墨喘息着坐起身,把洛川的腰封往后车座随手一扔。 洛川单手扶着他的腰,说道:“不拉窗帘?” 林景墨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侧过身去按降窗帘的按键。谁想刚把窗户全遮起来就被洛川抱着反压到了挡风玻璃前的空调台上, 力道太大,愣是让整辆车都跟着震了震。 林景墨抱着洛川的脖子没敢出声,说的时候挺没脸皮,临到当下又开始担心被人知道了。 他在洛川结实的肩膀上抓出了几道凹痕,额头抵着人脖子无声地接纳着。 洛川两手撑在空调架上,肌肉紧绷,咬着他的耳廓低喃道:“宝刀未老?” “闭嘴。”林景墨身体发颤,不敢说太多。 当了六年的和尚,好不容易开一次荤就是洛川这样儿的,也不给个循序渐进的机会,谁吃得消? 当然这话他就在肚子里转转,说出来就有点儿丢脸了。 洛川把他翻了个面儿放到椅背上,也没给个喘息的机会便再次一举攻地。 他把脸闷在皮椅里,许久后终是受不住的告饶道:“洛哥,咱差不多得了,剩下的明天再来行吗?实在不行回家折腾也成。” “不行。” 洛川扶着他的脖子强行让他抬起头,舔咬着说道:“你办公室里人更多。” 林景墨涨红着脸,气息不稳道:“那就买房!买个大的,隔音好的,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他翻过身面对洛川,抱着脖子亲了会儿后呢喃道:“都一个半小时了,咱缓缓……我求饶,我不该挑衅你。” 然而洛川却闷哼着,铿锵有力道:“晚了。” 林景墨仰着脖子,洛川怕他在出声便抬手捂着,这简直是要往死里折腾的架势。 等这人尽兴了,林景墨基本连抬个手指的力气也没了。 他把驾驶位的椅背放平,而后匀了点位置给洛川,两人就着空调躺在车里休息。 车外的天色逐渐昏暗,他按亮了车顶的小灯,说道:“我开不了车了,腿软。” 洛川把自己的神袍外衫盖在他身上,笑道:“为师去买点儿吃的。” 林景墨想也没想下意识地握住洛川的手腕,虽然知道这个人已经回来了,可他却总害怕什么时候又没了。 洛川觉得好笑,道:“要不要为师背你去买?” 林景墨慢悠悠地收回手,而后将手臂枕在脑后,别过脸说道:“买点儿炸鸡回来。” 洛川熟门熟路地从他车子的抽屉里摸出两张百元大钞,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林景墨又赶忙坐起身拉开窗帘看着人走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老父亲看宝贝女儿第一次上学一样心力交瘁。 随后想想又觉得多虑了,为分散注意力便拿出手机开始翻看房源。 他本就有买房的打算,不过洛川没回来他也不想一个人住,所以钱一直存着也没怎么看过房。 他原想着自己赚得那些钱好歹也能买个小别墅,却不想时隔六年的房价疯涨,稍稍地段好点儿的都贵得吓人。就他存的那点儿小金库,贴上公司的流水都不够买半座小别墅的。 于是只好去翻起了地段稍好的高档公寓楼,一层一户,电梯开了便是家门。隔音好,环境好,地方也大。 正琢磨着,便见洛川端着两桶泡面回来了。 他赶忙翻开两张座椅间的小桌板,开门听洛川道:“没有炸鸡,只有手枪腿。” “无所谓,我都能吃。” 车门关上,林景墨便急着说道:“我刚在看房,小别墅是买不起了,买套公寓楼层还行。你喜欢周围安静点的还是热闹点的?” 洛川从他后座拿了套备用的T恤短裤,把身上的神袍换下后说道:“你喜欢就好。” 林景墨寻思着,“安静点的环境不错,但是离城市远。热闹点的周围全是商业街,方便是方便就是稍微贵了点,我可能得去贷款。” 说着,就把手机拿出来翻给洛川看。就当他划着屏幕往下拉的时候,忽然看到地段好的那幢公寓楼有套特别便宜的。 -- 第221页 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层,差不多便宜了三分之一的价格,都快赶上郊区的那套公寓楼了。 他点开后看了看,是顶楼的楼层还赠一层楼顶。虽说楼顶的房子要比中间的便宜实属正常,但这未免便宜的也太多了。 他打了个电话询问售楼销售,对方一听要买房也不管问的什么,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林景墨觉得麻烦,干脆约了明天中午去看房。可能是供水不足或者房子漏水等硬件问题,如果影响不大他其实也能接受。 洛川的泡面热好了,掀开盖子后满车子香味儿。他低头过去抢了一口,而后油嘴滑舌道:“别说,我洛哥吃过的面就是香。” 洛川帮着把他的泡面盖子撕开,问道:“腿还软不软?” “我刚才就是说说,就你那点儿伎俩……”豪言壮语说了一半他闭嘴了,因为低头时忽然发现洛川好像还精神着。 “软,没力。”说罢,低头老实吃面,不敢嘴硬。 正吃着,车外忽然传来争吵声。林景墨抬头看了眼,是一对开着房车过来休息的小情侣。 女的拖着个黑水箱,面红耳赤地冲男人骂道:“回回都让我去倒,你就不能帮我一次?好歹你也是个男的,什么事都要我来,我比保姆还廉价吗!” 男的正在放两人吃饭的桌子,无奈道:“我又不是没事做,这不是也在忙嘛。” “忙?翻个桌子叫忙?我让你去厕所倒一下你就忙,不清理这些的时候就整天躺床上玩手机!我都不知道你跟我出来旅游是为了什么,还不如在家里躺着看电视舒服!” 女地把倒好的黑水箱塞回房车的凹槽,骂骂咧咧道:“一到关键时候就没用,白长了这么大个儿!” 男的被骂了倒也没还嘴,讨好道:“别生气了,过来喝点儿冷饮消消火。” “不喝!我看着你都看饱了!”女的转身上了房车,本以为只是生闷气,不想车门一关油门轰上竟是直接开走了。 男的着急上前招呼,却没能让女的停下,剩了张桌子在停车位上一个人傻愣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景墨看热闹不嫌事大,窗子摇下后冲男人招呼道:“兄弟,要不要捎你一程?”他抬手比划了下,“路费五百。” 作者有话说: 谢谢绝色烟柳满皇都小可爱送的猫薄荷!? 第113章 买房(二) 当老板是一回事,赚小钱又是另一回事。他林景墨自立根深惯了,看到这种“好事”满脑子当即都是钱钱钱。 洛川倒也没阻止,就是两人在车里吃泡面味儿有点大,只能帮着开窗通风。 男人没嫌贵也没觉得陌生人这么搭话尴尬,点头笑道:“那真是麻烦你们了。”说罢,也没犹豫,拉开车门便上了车后座。 “实在抱歉,我女朋友经常这样,每回生气就管自己走。”男人坐的拘谨,两手握拳放在大腿上。 个头不矮,约莫一米八几,就是人看着特别瘦,好像都没长几两肉。脸色也不怎么健康,近看下就像是得了什么大病。 “要不要把空调开高点?”林景墨车里的空调开得挺足的,他真怕冷风把男人给吹散架了。 男人应道:“也好,确实挺冷的。” 林景墨把空调往上调了两格,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这大热天儿的他都恨不得跳冰池子里游两圈再回来,男人从外面进来居然还觉得冷。 正要摸档位,便听副驾驶的洛川说道:“你不是腿软?” 林景墨也不避讳,笑道:“有钱赚我浑身都是力。” 车子开离停车位,转弯时,被男人落下的简易桌板转瞬烧成了一阵灰吹散了。 出了服务区车里显得有些安静,林景墨不怎么喜欢这种氛围,于是开了电台想放点音乐。但不知怎么的,电台一直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好似信号不好。 他干脆关了电台对后座的男人说道:“你家住哪儿啊?我直接给你送到门口好了。” 男人咳嗽一声后说道:“绿野公寓。” 林景墨听这名字顿时来了兴趣,他道:“绿野公寓?是周围全是商业街的那个小区?” 男人点头道:“是啊,就是那儿。” 夜晚的高速路没什么亮光,林景墨开了远光灯。 “那儿房价不便宜啊,我刚还跟售楼的人说要买那里的房子。对了,那小区有一户楼顶住户卖的特便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男人愣怔,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十七幢顶层的那户吧?” “对,就是那户,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惊叹道:“那家年前发生过火灾,死了个女主人。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买得好,不吉利。” 林景墨乐了,这要换作从前他肯定就被劝退了。可今时不比往日,世间还有什么鬼怪玩意儿能让他害怕的。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发生过火灾的房子性能还好不好,毕竟烧过的墙面以及钢筋等跟正常的房屋多少有点差距。如果后期修护不完善,那这房屋再便宜他也不会买。 “怪不得卖这么便宜,我明天去看房的时候得跟销售好好杀个价,估计还能在低点。” 男人听罢,奇道:“房子死过人你都不怕?不吉利的。好多来看房的知道后都不愿意买,要不然那价格也不会一降再降。” -- 第222页 林景墨正要说点什么,却听洛川打断道:“那些看房的人是怎么知道房子死过人的?” “对啊,房产中介应该不会大肆宣扬死过人这种事。”林景墨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男人,问道:“你们小区的中介都这么实诚?” 男人脊背僵直,目光一直紧盯着背对他的洛川,许久后才说道:“发生火灾的时候闹得全小区都知道了,虽然没对外宣扬,但我们住在那儿肯定是知道的。来买房的只要随便问问就知道为什么了,毕竟价格差这么多肯定会奇怪。” “这倒是。” 林景墨没开导航,此时看了眼高速上的路牌忽然问道:“这路牌我刚才是不是已经开过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碰上了鬼打墙,自打洛川消失后他已经有六年没碰到过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路牌虽然不用过于深刻的记住,但对开车的人而言还是有印象的。 洛川的手指在空调台上敲了三下,黑暗中笔直的高速像影像消失般忽然成了弯道。林景墨赶忙把着方向盘转弯,这要是按照原路冲出去他恐怕就得成鬼了。 “我去,还真的是!”林景墨摆摆手冲后座的男人说道:“没事儿啊,就是个鬼打墙,小事。” 男人喉结滑动,紧张得说话声都开始结巴了,“什,什么打墙?” 林景墨现在胆大包天没什么可怕的,说这些话时也没考虑其他人怕不怕。但到底是个客人,他赶忙安抚道:“没事,就是幻觉而已。” 然而男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也不是什么眼瞎或是好骗的孩子,缩在角落里,颤声问道:“你们……应该是人吧?” “废话,不是人我还赚你钱干嘛。”车外的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林景墨打开雨刮器冲洛川小声问道:“碰上什么东西了?” 洛川目视前方也不答他,转而对后座的男人问道:“顶层的火灾当时是怎么发生的?” 男人道:“好像是为了给去世的人烧纸钱,不小心烧到了窗帘引起的火灾。” 林景墨奇道:“这种高档小区的房子不都有灭火的感应装置?再不然也能开门逃出去,这女主人是怎么被烧死的?” 男人想了一阵,道:“好像是借着烧纸的由头,为情自杀。” 林景墨越听越离奇,总觉得男人描述时有很多解释不通的。不过这种事不是当事者也确实不能描述得太清楚,一番问答后便也没再继续唠嗑。 车子下了高速就是灯火通明的城市,途经路边的夜宵摊时林景墨忍不住冲洛川问道:“要不要买点儿吃得回去?刚才的泡面我已经消化完了。” 洛川摇下窗户看了眼,“也好。” 夜宵摊前人不少,老板在铁板上做着烤串跟炒粉干。林景墨懒得下车,手靠在窗户上冲抬头看他的摊主叫道:“老板,两份粉干两份烤鱿鱼。” 随后又问后座的男人,“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男人客气道:“我自己点就好。”他摇下窗户也跟着说道:“老板,一份炒面。” 只是话说出口,老板却没像对林景墨那样做出回应。本以为是听到了懒得应答,却不想最后做完了送过来时也就只有两份。 林景墨接过夜宵问道:“老板,刚我客人也点了份炒面,你怎么就做了两份?” 老板满身油烟味儿,擦了把脸上的热汗后奇道:“客人?哪位客人?” 林景墨指了指后座的男子。老板看了眼又往车后看了看,忽然笑道:“大热天的别跟我开玩笑。” 说完,老板转身回了摊位前继续工作。 但这话却把林景墨给听急了,他关上车窗说道:“不是人也得付钱啊!” 男人被说得吓了一跳,紧张道:“你们在说谁?不会是我吧?”他忙摆手道:“别乱说啊,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林景墨也没急着开车,伸手要道:“那你先把钱付了,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男人颤巍巍地从裤袋里摸出皮夹,打开后也没觉得奇怪,数了五张红色的递了过去。 林景墨也没接,挑眉道:“果然是真的。” 那五张红色的根本就是烧给死人的纸钱,他驱赶道:“下车下车,我这车不载已故之人。”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是……” 男人被赶得急匆匆下车,也没看路,刚到路中央时忽然被一辆疾行而过地车子飞驰着穿过身体。 他当即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地,离开时还不忘看了眼车上的洛川,随后便逃一般地跑了。 林景墨用胳膊肘撞了下洛川,问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嗯。” “那你不提前告诉我?”林景墨咬了口烤鱿鱼,含糊道:“白载了一路。” 洛川伸手拿起掉在两座椅之间的几张纸钱,火星吞噬,转瞬在手心里烧成灰烬。 他道:“只有让他上车,明天的房价才能便宜。” 林景墨没听懂,但当他隔日跟房屋销售打交道时他算是明白洛川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绿野小区17幢23层,这间特价房子曾发生过火灾的事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至少他在等销售来的时候问小区门卫也说不清楚,甚至同一幢楼层的人也都不知道这里曾死过人。 原是这小区刚建成时因为房价太高买的人并不多,直到去年上半年才零散的来了几家住户,而且即便是现在也依旧有很多空房。 -- 第223页 房产销售带他们上楼参观,从18层开始往上都是没卖出去的,有些走廊里还铺着防止装潢碰撞的木板没有撤走。 看起来还真是个新小区。 顶层的房子送了一层楼顶,上下两层加起来约莫有两百个平方。墙面修护得很好,要不是提前知道,恐怕很难看出来曾发生过火灾。 销售捧着个平板走到落地窗前介绍道:“这间房子的采光很好的,向阳还沿江。从这里往外看能看到城市全景,而且周围都是商业街又贴近市中心,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最热闹的地段。” 林景墨看了圈没看出什么硬件问题,便对洛川说道:“洛哥,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错我就买了。” 销售一听要买顿时来劲了,夸赞的词变着法儿地讲。 可就当林景墨要准备砍价时,洛川忽然指着二层卧室颜色明显暗黄的墙面道:“那面墙里,有具尸体。” 第114章 买房(三) 这话说得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可同在房子里的林景墨跟销售却是眼睛都快瞪直了。 尤其是那位销售,急着澄清道:“怎么可能!我们装修的时候都是检查过的,怎么可能会有尸体,有的话早就报案了。” 销售情绪激动,他觉得洛川就是在危言耸听。不过知道房子发生过什么的他也不敢太理直气壮,也许客人指的是从前死过人也不一定。 林景墨用胳膊肘撞了下洛川,小声道:“咱杀价不是这么个杀法,你可以换个温和点的方式。” 然而洛川却侧过头对他坚定道:“确实有一具尸体,是个女的。” 这话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销售听见。销售没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的反驳,而是皱着眉头去看那块泛黄的墙面。 这面墙自打火灾之后反复刷过好几回,但也不知什么缘故,怎么刷中间一块都是黄色的。 早前让装修工人把墙漆撬开来看过,但水泥墙面都是完好无损也没有渗水。即便用了最白的墙漆也没用,刷完第二天依旧是黄色。 他不确定道:“你们不要乱说,这种事情要是污蔑出去要负法律责任的。” 墙里藏尸体,这类恐怖的他杀事件也就在新闻上见过。但既然洛川这么说了,林景墨自然是信的。 于是冲销售招呼道:“这样,我给你修补墙面的钱,你把这面墙给我挖开。没尸体我立马跟你道歉并且把房子买了,有尸体你按情况给我降价,这房子我依旧买,你看行吗?” 快一年的房子卖不出去,出不出事都有人买,也不知道是销售运气好还是林景墨占了便宜。 销售犹豫着问道:“那,你跟我签个协议,这要是挖开了不承认……” “你放心,这面墙修补一下多少,我现在就把钱打你。”林景墨拿着手机道:“但你也得答应我,万一真出了事,你得给我降价。” 一个要卖一个要买,两人各自心里打着算盘却完全不记得刚才说了件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销售最后看了眼墙面,道:“行,我让装修队的人过来。”电话联系完,他看着那片黄色的墙犯怵,不禁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确定里面有尸体?” 话问出口越想越奇怪,无论有没有出过事都要买,这两人真是像极了作案的罪犯。但随后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房子当时出事后一直都是他在接手管。 真要有什么尸体也应该是在火灾前,而面前的两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如果真的是凶手或是帮凶,又何必这么大肆宣扬的说出来。 当然他还是保持己见,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会有尸体。 林景墨闲着也无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风景问道:“你这房子之前发生过火灾吧?” 销售眼神躲闪,遮掩道:“没有的事。” 林景墨直言道:“别编了,你这房子有尸体我都要买了,有过火灾也没什么。你实诚点我看房也能看的全些。” 他转过身看着销售,“你要是出过事后来修好了我半点也不介意,可你要是硬件有问题,我买了之后找谁评理去。” 销售见两人说话坚定一副知道内情的模样,不好意思道:“是……有过一次火灾。 不过你们放心,火灾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就是烧毁了些家具,这些墙面啊硬件设施都是好的。” 言闭,洛川打断道:“那这房子的主人当时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们怎么知道?”销售又是一惊,“这件事当时可是被封锁了消息的。” 林景墨:“你只管说就是了。” 销售犹豫许久,说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说是自杀,在房间里烧纸钱点着了窗帘,烟雾太大窒息死的。” 林景墨再次问道:“那你们又怎么判断是自杀?也许是意外呢?” 销售叹气,“当时的感应装置被故意堵塞破坏,房间里也留有遗书。不过我不敢确定是不是本身想自杀,最后因为害怕想逃却没逃出来。反正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动作跟表情都是剧烈挣扎的模样。 听说是跟女朋友吵架旅游的事,后来女朋友生气走了户主就自杀了。” “不,等会儿。”林景墨听着觉得奇怪,“你是说火灾发生时,被抬出来的是个男的?” “是啊,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销售该说的都说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的。 -- 第224页 说话间,他的电话响了,装修队的师傅已经侯在了门外。销售让人进来后也没多话,利落地拿着家伙去敲墙。 敲打得声音嘈杂,而且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林景墨干脆拉着洛川找了处地方坐下,从兜里摸出包零食两人跟看戏似的吃着。 洛川喜欢吃甜的,林景墨的兜里就时常备着甜的。他尝了下味道没坏后往洛川嘴里塞了一块,问道:“那天上我车的男人,该不会就是这房子自杀的男主人吧?” 要不然连销售都说不太清楚的事情,那男鬼是怎么清楚的?总不至于死后还八卦,去物业那儿吃个瓜在上他的车吧。 洛川帮着擦掉他嘴边的零食碎末,说道:“你是不是想问他为什么能开口说话?” 在林景墨所遇到的鬼里,但凡能说话的都是杨端刻意安排的。比如最早出现在苦岩寺里的二丫母女,又比如在影视拍摄地厕所里遇到的那位。 但昨晚那位又是为什么? 洛川没等他说话,便又提示道:“开高速时,你碰到了什么?” “鬼打墙!”林景墨忽然脊背发凉,“难道杨端还存在?” 洛川接过他手里的零食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杨端当时为了对付我曾找过不少去世的鬼魂给过神力。而这些鬼魂未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被控制着一定要遇到我或是你,而后施展结界。” 林景墨皱眉道:“那不对啊,这男主人去年死的,杨端早在……”他一拍手掌顿时明白了。 谁说杨端要找的是男户主,只有被杀害或是怨气重的鬼才有可能被他控制。那天在车里,男户主明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设下结界的其实是最早离开的女人。 而男户主之所以跟被他杀害的女人在一起也不觉得奇怪,很可能就是神力的关系。就像当初二丫母亲嚷着见不到女儿一样,他们在获得神力时产生了一定的错乱。 他嗤笑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小端了,要不然今儿个这房价还不一定能砍得下来太多。” 说话间,忽然听二楼的敲打声停了,几个装修师傅惊恐道:“真的有尸体!” 销售急匆匆地往二楼跑,林景墨也跟着上去瞧。 只见撬开的水泥墙面里一具白骨被摆成了抱膝的姿势,骨架娇小,还真是副女人的骸骨。 房子里有死尸自然是要报案的,结合去年的火灾案,最后被敲定为男户主杀了女友,随后自杀。 林景墨也因此狠狠地杀了一波价,最后成交的价格比郊区的公寓还便宜,也真是托杨端的“福”。 隔天下午,他载着洛川跑去市场挑家具。偏的景年知道他买房了,非要凑着过来跟他们一块儿去。 林景墨开着车,极其嫌弃地说道:“你不来我两还能干点儿小动作,明晃晃一大灯泡也不嫌闪的慌。” 景年乐了,趴在两人的靠背中间说道:“我本以为躲过了小吴跟甲方就能舒坦地回家休息一天,谁知道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吓得我连手机都不敢开机。” 林景墨笑得两手发颤,幸灾乐祸道:“你也有今天。” 景年从后座里巴拉出一瓶矿泉水,喝了口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家里说,我都帮你挡了好几回了。 哦对了,我昨晚听爸妈商量,为了让你提前感受家的归属感,他们打算等你房子弄好了让我们那小外甥去你那儿住几天。” 林景墨看着红灯险些一脚油门冲出去,“什么玩意儿?哪个外甥?该不会是那个分分钟想让我掐死他的熊孩子吧?” 景年没搭理他,而是转了话题问洛川,“嫂子,装潢这些天你们住哪儿啊?” 洛川道:“景墨公司。” “那怎么能行呢,他那破公司睡觉得躺地上,你两那什么的时候不嫌硌得慌?” 景年原也只是想调侃,不想洛川竟老实道:“我们一般在车里,还行。” 景年:“……” 林景墨笑得肝疼,“你自己讨得狗粮,活该。” 然而到了家具市场这事儿还不算完,尤其是挑床的时候。 洛川喜欢古风实木的,进了间中式样品店,看了一圈后抬手敲了敲实木雕花的床头,说道:“这床结实,三个小时应该不会出声。” 林景墨却反驳道:“那未必,能不能出声要看谁来。就我两那架势,估计两小时就得散架。” 跟在两人后面的景年忍不住嫌弃道:“你就吹吧,这么重的实木两小时散架,人都给折腾没了。” 谁想话音刚落,便见洛川抓着床头,为试质量手臂牵动,三两下功夫还真给拖动了。 别说是林景年,一旁陪着的导购都忍不住劝道:“先生,我们展示的虽是样品,可要是弄坏了也是要赔钱的。” 景年看了眼他哥的腰,小声问道:“你们几天一次啊?确定不会出事?” 林景墨没搭理他,大致看了圈店里的展示品问道:“有没有在结实点的?” 导购小姐赔笑道:“有倒是有,不过照这位先生的力气,恐怕还是能推得动。” 林景墨侧头看洛川,开玩笑道:“要不我们砌个炕?大不了人折腾没了,至少床还在。” 谁想洛川还挺喜欢刚才的床,退而求其次道:“为师可以尽量轻一点。” “……” “……” -- 第225页 第115章 带孩子(一) 新房装修陆续折腾了差不多三个月,主要还是两人喜欢的风格不一样。 洛川喜欢的大多都有点儿偏怀旧,说直白点就是老土。而林景墨则喜欢那些偏现代的设计,许多设备也都是全自动高科技。 他为了能跟洛川过上点情趣生活也算是煞费苦心。最后两人敲定,把装修整成了新中式,既有高科技又带点儿古韵的美。 就说大厅里的沙发,原木中式睡榻,但几张椅子的中间却是个高科技带屏幕的茶几。 二层吊顶的垂灯原该是声控欧式的,愣是被改成了螺旋式遥控雕花灯笼。说是两人想在客厅里干点儿什么坏事的时候,往那茶几上一躺便是仰头灯笼翻身特效。 还有那客厅地面,林景墨原是想弄成磨砂式的吸水石砖,洛川不同意,非说要买成带反光的。 本来他也没想太多,直到两人在地上试过后才知道,这人竟是恶趣味的想在进行中时看点儿特别的。 后来实在是面朝地面的表情太过不堪,退而求其次地在沙发茶几下买了张地毯。 别人装修求得是住起来方便,他两装修那是求一个快活。 整整三个月,愣是把林景墨都给折腾怕了,假借散甲醛的由头暂停休息一个月。 他就不明白了,洛川看起来这么仙儿甚至还有点儿禁欲系的人,怎么在这方面比他还龙*猛虎。 他要是个女的,恐怕孩子都满地跑了! 酒楼大厅的沙发里,洛川翻看着手里的菜单,忽然抬头问道:“怎么如此看着为师?” 林景墨喝了口柠檬水,笑道:“你领口的扣子开得再大点儿,指不定一会儿我俩又得‘闹人命’。” 洛川低头看了看穿着的衬衫,领口有颗扣子的线开了,摇摇欲坠一副快要掉的架势。 他干脆把扣子拆下来放桌上,也没搭理他的调侃,继续翻看着菜单问道:“进屋酒一般都会点些什么菜?” 他俩坐在大厅的休息区已经一个小时,可茶几上点菜的单子却没写几道菜。 洛川从前在神界只闻香火,即便坐化前当人的时候也多是些简单的面食。直到遇见成年的玄后才开始变着花儿地吃美食,但古时候的食材用料有限,跟现在的美食根本不是一个味儿。加之高档酒楼的菜单取名都挺花里胡哨,他只能看了名字后再去看配图来评判好不好吃。 休息区眼下也没什么人,落地窗外很是不给面子的下起了大雨。初冬时节便是如此,动不动就下雨,下 一次冷一些。 林景墨敲着手机挨个问人能不能准时来,尤其是景年这个时间不由自己控制的大忙人。别一会儿点半天的菜,就他跟洛川两人干瞪眼。 洛川眉头紧锁,忽然翻过菜单指着一道做成荷花莲蓬的菜图问道:“这个好吃吗?” 菜名荷塘月色,虽模样做得荷塘样可用料却不是真莲蓬。 林景墨一个爱吃肉的平时到酒楼也尽挑着荤食吃,像这类看着赏心悦目实则没什么荤腥的他其实从未尝过。 “喜欢就点,反正吃不完也能放冰箱。” 洛川想了想决定点,低头时见桌上放着写字的铅笔不知道去了哪儿,便从胸前的衬衫口袋里掏出支钢笔在菜单上写起了菜名。 林景墨余光憋见,顿时眼睛都看直了,质问道:“钢笔哪儿来的?你以前那支不是被我扔了吗?” 洛川没抬头,字体工整地写完后盖上笔帽,正要往袋子里塞却被林景墨一把夺了过去。 “老实交代,你整天跟我混一块儿,买条内裤什么颜色的我都知道。”他抬手按住茶几上的菜单,“这钢笔哪儿来的?” 洛川道:“今天早上交房的时候,设计师送我的。” “设计师?”林景墨想起了那位给他们设计装修的长腿美女,没好气道:“她给你就收?我是没钱给你买钢笔吗?” 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也不知道洛川什么体质,就长得好看点,拈花惹草的速度比他还厉害。 他起身坐到洛川边上,手脚不老实的去掏衬衫口袋,果不其然还真有点儿别的东西。 洛川看着他手里的糖果,澄清道:“这糖是为师买的。” 林景墨沉着张脸把钢笔丢垃圾桶,而后开了颗糖果塞嘴里,含糊道:“以后谁送得你都别要,尤其是女孩子给的东西。一天天儿的,在这么沾花惹草我就去宣扬你是性无能。” 洛川挑眉看他,语气坚定道:“不可能。” 林景墨看了眼表,拿过菜单随手挑了几样后便招呼服务员去下单了。这酒楼有送菜上门的服务,关键新房离这儿近也方便。 他跟洛川会做的菜式有限,一大桌子菜也不能临时找菜谱学,于是便偷懒的下来定菜单在送到家里。 他道:“景年说他快到了,我看稍微在买点儿酒就差不多了。” 洛川跟着他起身,忽然问道:“彤雅也来?” “来,他跟景年新戏合作刚好在同一个片场,所以就顺便叫来了。” 说罢,他侧头去看洛川阴沉的表情,笑道:“吃醋啊?她喜欢我也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不可能的。再说了,人姑娘现在都开过眼见了,什么优秀的男人没见过,不会再对我有意思的。” 洛川问道:“什么样的男人算优秀?” -- 第226页 “额……”这可把林景墨给问住了,在他看来优秀的无非是事业上有所成就的人,于是很不要脸地说道:“我这样儿的?” 洛川顿时黑着张脸起身往外走,奈何大雨未停两人也没带伞,只能站在酒店大堂的门口干等。 林景墨赶忙拿上沙发上两人的外套,追上去道:“不是,哥,不带你这么乱吃醋的。我就是打个比方,没说彤雅喜欢我这样儿的。” 见人不搭理他,又忙拽过洛川的胳膊道:“你收人钢笔我都没发脾气,我说两句你就跟我翻脸。” 话虽如此,可他在洛川这儿一直都是处于下风。端正态度后,哄道:“我不说了成吗,你这一生气我心就跟着疼。 看四下无人注意,他一把将人拉向他,而后迅速地往洛川唇上香了一口,软了语气叫道:“师父…” 叫哥什么的大多都不管用,唯独叫师父时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洛川明显软了脾性,说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离她远点儿。” “远远远,我让她坐我对面成不成?”说着,把手里的外套给洛川披上,稀罕道:“我见天儿的怕你跟人跑了,哪敢有二心。” 两人在大厅门口等了一阵,看雨势不停,林景墨便道:“能不能让管下雨的那位停个五分钟,等我们到家了在下。” 他原是随口说说,不想却听洛川道:“我问问他。” 林景墨奇了,刚想问问是不是在忽悠他,便又听洛川说道:“一分钟后停。” 他赶忙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表掐算秒针,走到五十的时候这雨还真停了,不禁兴奋道:“我去,我两干脆摆个摊给人算天气得了。” 这简直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两眼睛曾亮,“洛哥,要不你让苏安也开个后门,给我发笔横财什么的。” 他想的美哉,却被洛川泼了盆冷水,“什么时候赚多少,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即便苏安让你当下发财了,也只是将余生的钱往前挪了而已,不可贪财。” 一讲到这些门门道道就超出了林景墨的知识盲区。不过他也知道,如果真的因为是关系户就想什么有什么,那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就好比上一世得自己,本该结束的命宿被强行延后了十几年,之后即便活着也会遭遇各种各样的磨难。 而自打苦岩寺一战后他更是经常会想,作恶多端的杨端,也许就是他跟洛川的报应。 他无奈地笑道:“我也就随口说说。” 回到公寓时,还没进门便看到了景年的那辆专属保姆车。几人隔着车窗打了声招呼,戴上口置墨镜后陆续从车里下来。 小吴下车后跑去了后备箱拿水果跟洋酒,个头不高的他跟几人站在一块儿显得尤其小个儿。抱着几大箱东西时,他差点儿觉得这人腰板子折了。 林景墨冲景年调侃道:“林二少爷怕是长了双纤纤玉手,也不知道帮你娇小的助理拿着点。” 小吴冲他翻了个白眼把东西搬到电梯口。 一旁的景年乐道:“林大少爷别只顾着说我,我刚接到妈的电话,说是在半小时她就到了。而且还把小侄子也带过来了,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林景墨拿钥匙刷电梯的手顿时颤了颤,“妈怎么没跟我说?” 门开了,几人帮着搬箱子进电梯。 小吴抱着箱水果幸灾乐祸道:“跟你说了还能来?你还是想想怎么解释洛大帅哥的事吧。” 林景墨满脸嫌弃,想到那熊孩子就头疼。他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合作伙伴我包租不行吗。” 景年嗤笑道:“这话说出来也就你自己能信,妈这么精明一人会看不出来?她巴巴地给你送孩子过来体验家庭温暖,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第116章 带孩子(二) 电梯到了顶层,门刚打开小吴就惊了,感叹道:“你们这什么装修啊?中西结合?” 景年摘了墨镜口罩走到客厅的茶几前随手翻了翻,直白着说道:“哥,你居然在你的茶几里面放小电影?”手指划过触屏,“呦,还都是精品。” 客厅正对面的墙面是块贴墙的幕布,这茶几除了可以吃饭的时候低头看还能当投影仪。 他忍不住赞叹道:“好想法,抬头不见低头见。” 房子的厨房附近没有专门吃饭的地方,按他哥的习惯铁定是在茶几上用餐,还真是吃个饭都不安生。 彤雅站在客厅里有些手足无措,大致参观了一圈后便把手里提着的拎袋递给林景墨,说道:“都是些重房间的香水,里面的蜡烛能去甲醛,晚上放房间睡觉也不会觉得刺鼻。” 林景墨赶忙接过,彤雅公司生产的产品近两年大火,许多限量款甚至都开设了拍卖渠道。 “太谢谢了,赶紧坐。晚饭刚定好还没这么快送上来,洛川的朋友也没这么快到。” 彤雅笑道:“你对我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林景墨一阵拘谨,小心地看了眼在厨房跟小吴一起洗水果的洛川。他哪里是想客气,这要不客气点估计又得哄一天。 彤雅拍了下他的胳膊,“跟你开玩笑呢,紧张什么。” 林景墨干笑一阵,岔开话题道:“快坐,我去拿游戏机过来,公司新开发的还没上市。正好你们来了试试,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 -- 第227页 彤雅笑着端坐到沙发上,可眼神却总是随着林景墨的身影转。见人上楼了,她便转而去看厨房里的洛川。 身材高大体格健硕有灵气,即便现下做着普通人一样的家务,她也总无法忘却记忆里火神令人敬畏的模样。 她收回目光低垂着眉眼,她想,渡玄会喜欢上也是理所应当。 同样是火蟒村里出来的,同样曾信奉过这位神明,可从始至终真正做到信任的恐怕也只有渡玄。 火神会对其特殊照顾,好像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她,一定也不会去庇佑时而责怪时而不信任的人。 门铃响起,林景墨拿着几只游戏柄从楼上下来。见可视视频里站着的是苏安、百味还有苍梧跟轩鹿,他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便看到他妈的车在几人身后的大厅外停下了。一身小西装,手里还抱着个四岁的小屁孩儿。 “我去!真带来了。” 景年跑过来凑热闹,揽着他肩膀安慰道:“你自求多福,本来还想在你这儿过夜,现在我吃完就想走。” 洛川洗完了水果也跟着过来看,道:“一个孩子罢了。” “孩子!”林景墨激动道:“你是不知道这小魔王有多可怕,行为举止堪比阿拉斯加。哦对了,差点儿忘了这小鬼特会装,我妈在的时候三好学生,我妈不在就疯了。” 洛川忽然笑着搓了他的发顶,道:“你小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林景墨愣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洛川指的他小时候是什么时候。就是时隔太久他都忘了,印象中渡玄年幼时应该挺懂事的。 “胡说八道,我小时候听话着呢。” 洛川笑而不语,算着电梯上来的时间抬手开门。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跟他们打着招呼进来,夏曼站在最后,抱着孩子出来时林景墨顿时收起了刚才那副吐槽嘴脸。 他上前接过夏曼的手提包,“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两天我回去吃饭么。” 有客人在夏曼还是挺给儿子面子的,笑道:“我不吃饭了,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开。你小姑这两天出差孩子没人照顾,我就帮着把林志送过来了。” 景年直白道:“小姑家光保姆就有三个,干嘛要送哥这儿来。” 夏曼没搭理他,把孩子放下后说道:“你这房子装修得风格怎么这么乱?” 林景墨干笑道:“还行。” 夏曼:“不让妈妈进去参观一下?” “哦。”林景墨手忙脚乱的拿拖鞋,等夏曼进到客厅后他赶忙对洛川小声道:“完了,我两住一间还没来得及收拾,我妈肯定得知道了。” 洛川垂目看他没吭声,显然对他这种遮掩行为很不赞同。 站在门口的小孩儿看到这么多人显得尤其安静乖巧,没人招呼他便一直站着,没有乱动东西也没吵闹。 等林景墨带着夏曼上楼了,便抬头看向洛川大眼瞪小眼。小孩儿穿着一身运动装,灰色的卫衣上印着卡通的小熊图案,深色的牛仔外套上还扣着只对应的小熊娃娃。鸭舌帽往后戴,背着双肩包两手插裤袋里。 洛川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像渡玄小时候。 小孩儿本想再忍忍,实在顶不住了便对洛川道:“叔叔,我想上厕所。” “我带你去。”洛川接过他脱下来的小书包,跟客厅里已经玩一块地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带孩子去了卫生间。 家里的设备都是按两人身高定制的,也没想过将来会有孩子,所以类似踏脚的或是小型马桶一概没有。 林志抬头看了圈,而后两眼巴巴地看向洛川。 洛川心领神会,问道:“要不要帮忙?” 林志点点头,主动伸手要洛川抱他。这孩子人小也没什么分量,洛川单手把孩子抱马桶上坐着,就是怕人太小会掉进去干脆一直扶着。 林志在家时用惯了儿童马桶,成人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用。他主动抱着洛川胳膊,边放水边打着哈欠。 洛川觉得好笑,除了眉眼外,这小子的言行举止还真是跟渡玄小时候一个样儿。 林志打完哈欠搓了搓眼睛,问道:“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洛川蹲在马桶前,抬手帮孩子擦掉眼角的水珠子,“洛川,你呢?” “我叫小志,跟妈妈姓。”说罢,林志忽然鬼灵精地冲他小声问道:“景墨叔叔小时候是不是也很不乖?” 说话时满脸认真,皮肤白里透红跟个娃娃似的。 洛川笑道:“嗯,确实不怎么听话。” 林志滴溜着眼珠子,“骗人,景墨叔叔小的时候你也还是小时候,你怎么知道他听不听话。” 洛川没回答他,只是问道:“你解决好了没有?” 林志点点头,抱着洛川的手下来后自己穿裤子。结束了还不忘指着马桶上的蓄水箱冲洛川提醒道:“叔叔,要按一下。” 见洛川帮他冲干净了,他又很是礼貌地说道:“谢谢叔叔。” 从进门到现在,这小子举止礼貌模样可爱,半点儿没觉得像林景墨说得那么烦人,甚至还挺招人喜欢。 出了卫生间林志又恢复了安静,只是站在洛川身后拽着人裤腿不让走。 洛川没法儿,他还有好多水果没洗,于是单手把孩子抱去了厨房。 林景墨带夏曼参观完房子后便看到了这么副光景。 -- 第228页 洛川穿着围裙站在水槽前洗水果,林志则蹲在水槽旁的台子上,卷着两袖子学洛川的模样洗小番茄。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点儿什么,洛川用沾了水的手去弹林志的脸,而林志则嘻嘻哈哈地抱着洛川的胳膊去咬递给他的冬枣。 他不禁奇了,这小魔王怎么跟洛川混得这么好。 匆匆送夏曼下楼,等周围没人时夏曼才改了态度问道:“你跟那个洛川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想让儿子 уПык.说谎,她又道:“主卧里放满了你们两人的东西,如果只是包租你可以让他睡客房。” 林景墨低垂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曼叹了口气,“我不通你,但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两个男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是的,妈,我两的情况不一样。” 对于这个儿子,夏曼从来都是不打不骂,尤其是感情这块儿她更是不会干涉,只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整日混在一块儿。 夏曼无奈道:“你爸虽对你苛刻了点,但到底还是关心你的长辈,别总是做些出格的事去气他,林家将来的家业始终是要交给你的。” 林景墨辩驳道:“我跟洛川在一块儿不是为了气我爸,林家的家业也有景年在呢。” 夏曼皱起眉头,“你以前从不会这么跟妈妈顶嘴的。” 林景墨看着他妈,无奈道:“妈,我都三十了,别总把我当孩子成吗。” 夏曼劝说不了,也不能一着急就像对景年那样谩骂,于是道:“先回去招呼客人,过两天等你冷静下来司机侯在车前开着门,林景墨把夏曼送上车后便沉着张脸上楼了。客厅里打闹一片,百味拿着袋拆开的零食跟苏安闹着吃。景年拿着游戏手柄教苍梧跟轩鹿怎么打游戏。 没多久,酒楼的菜也送来了,小吴帮着一块儿端菜收拾桌面,而洛川则在厨房里收拾水槽里的残渣。 林景墨颓丧的进了厨房挨在洛川身侧,低喃道:“我妈知道了,她从没跟我生过气。” 正想感慨一番,忽然被蹲在水槽边上的林志甩了一脸水,笑着对他道:“羞羞。” 林景墨被泼的一激灵,站直后提着林志的后衣领道:“你屁股又痒了是吧?上回怎么打你得你忘了?” 林志颠簸着手脚要去咬他,求救似的叫道:“洛川叔叔,他要打我!“ “你叫洛川干嘛,他只会帮我。”林景墨极其幼稚的去拿了个黑色垃圾袋,右手松开把人塞进了袋子里提着,就露出颗头。 挣扎间林志的鸭舌帽掉了,露出了后脑勺上剃成闪电的发型。 他搓了把林志的头发,把刘海的地方捋成了冲天一簇,嘲笑道:“呦,谁给你剃的发型,避雷针吗。” 如此瞎闹林志倒也没哭,小手巴拉着愤恨道:“我不喜欢你!” 林景墨乐了,“这么巧,我也是。” 站在一旁的洛川拿抹布擦干净手,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接过塑料袋把孩子放出来单手抱着。 “别闹了,你多大他才多大。” 林志找着了靠山,忙抱着洛川脖子冲他扮鬼脸。 林景墨用手指戳着林志有些鼓的小肚子,没好气道:“别以为有洛川护着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小心晚上睡觉的时候把你小弟弟剪了。” 林志抱着洛川就像团没骨头的软肉,小脸贴着颈窝说道:“我才不跟你睡,我跟洛川叔叔睡。” 林景墨乐了,道:“洛川也跟我睡,没你的地儿。” 第117章 带孩子(三) 一群人闹到凌晨才结束,林景墨把人陆续送走后回来收拾屋子。 客厅里乱糟糟的,就剩个洛川坐着玩游戏。林志靠在洛川边上睡得云里雾里,一大一小挨着的身影还真有点儿家的意思。 他扫着垃圾冲洛川说道:“这小子怎么这么爱粘你。” 谁想洛川却回道:“你小时候也经常这么粘我。” “我不记得了。” 收拾完手里的跟着坐到睡榻上,拿过游戏柄跟洛川打了几局,说道:“要不你跟我说说?六岁前的事我真没什么印象。” 虽说缺失的记忆全都回来了,可那些不怎么重要的小事,时隔六年早忘干净了。 洛川放下手里的游戏柄,道:“自己想。” 他软在了洛川身上,“想不起来,光记得被我上一世的爹打了。” 洛川圈着他的腰将他扛在肩上,站起身时又腾出一只手去抱睡熟的林志。上楼时沉声提示道:“想想你爹为什么打你。” 林景墨被扛得难受,脸上充血道:“我往你神像上撒尿了?”见洛川不回应,他又道:“该不会我小小年纪不学好,贪图你的美色调戏你了吧?” 洛川走楼梯的身形顿了顿,他惊奇道:“不会吧?我真调戏你了?” 洛川踢开主卧的房门把他甩床上,而后动作轻柔地把林志放边上。他解着衣领单膝跪在床沿,低垂着眉眼道:“继续想。” 林景墨禁不住这人撩拨,他坐起身抱着洛川亲了口,小声道:“客房的床铺着,要不咱俩去隔壁?” 见天儿开荤的两人禁欲了一个月,稍稍触碰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抱着撞进了隔间的客房,林景墨抬腿把门踢上后就去扯洛川的裤子拉链。 唇瓣若即若离,他舔咬着洛川地喉结问道:“我小时候到底什么样儿?” -- 第229页 洛川抓着他的肩膀把人翻了个面儿摁门上,扶着他的腰闷声道:“自己想。” 原本买这么大的房子就想两人能肆无忌惮地闹,结果非给他两送个孩子过来。林景墨不得不咬紧牙关压抑着声音,一手扶着门板一手拽着洛川的胳膊,“……慢点儿…我顶不住。” 要求没提完他便不敢吭声了,洛川单手撑在门框上与他的手背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捂着他的嘴,哑声道:“我尽量。” 林景墨摸索着去关门边上的灯,黑暗中两人的小腿肌肉紧绷,偶尔会传来几声软拖踢踏地毯的摩擦声。 洛川低着头,许久后小声道:“咬住我手指,别出声。” 林景墨仰起脖子,眼神迷离双颊绯红,手指抓挠着门板咬紧牙关。他软在了洛川怀里,无力道:“洛哥,换个地儿,我站不住……” 洛川嗤笑一声,抱着人双双倒入客房的软床中。林景墨拉过被褥将两人盖上,虚喘着枕着洛川的肩膀道:“特想来根烟。” 正说着,隔壁房间忽然起了阵哭声,撕心裂肺。林景墨事儿还没完一阵懊恼,可又怕林志出事只能跟洛川草草结束,捡起地上的衣服套上后赶忙推门出去。 洛川也手脚利落地穿上裤子,两人一前一后赶去了主卧。 林志坐在大床正中哭得抽噎,见灯亮了便伸着两胳膊要林景墨抱他。 林景墨看了眼床单,逗趣道:“我就说了要帮你剪掉,你还不肯,现在尿床了吧?” 林志停了叫喊,一张小脸哭得通红,一抽一抽得道:“抱抱。” 林景墨拿这小子没法儿,可又嫌弃他尿床,于是单手抓着人衣领提到了二楼卫生间的浴缸里放着。 林志撑着浴缸底站起身自己脱裤子衣服,完事儿了便安静地坐着,一双眼巴巴地等着林景墨给他洗澡。 林景墨没带过孩子更没给谁洗过澡,可尿床了又不能光换了衣服就放回去,只能无奈地调着浴缸上的水温放水。 温水漫过了半个浴缸,林志人小,这么坐着就剩个脑袋在水面上,头发湿淋淋的被林景墨揪成了一簇。 林景墨搬了张冲澡时的矮凳在边上坐着,说道:“自己洗,洗不干净今晚别睡了。” 林志刚哭过劲头儿还没过,小脸一憋做势又要哭。就当林景墨差点儿要破口大骂的时候,洛川提着床单被褥推门进来了。 说道:“四岁的孩子哪会自己洗。” 他把床单被褥放到洗衣机里,拿过架子上的毛巾在水里浸湿,而后便扶着林志的脖子帮着洗了把脸。 林景墨看洛川这架势,忽然就想到网上经常说的超级奶爸,不禁笑道:“还挺有模有样的啊。” 被照顾得林志冲他吐了吐舌头,哪里还有刚才的委屈样。 热水把孩子的脸蒸得通红,洛川架着孩子胳膊帮其擦洗着后背。等洗完后用浴巾把人包成团,单手抱着回房间。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愣是把林景墨给看乐了,他跟在洛川身后逗着林志。却不想这小子不搭理他,趴在洛川的肩上忽然叫道:“爸爸。” 林景墨顿时急了,“臭小子,你可别乱叫啊。你洛川叔叔清清白白半个孩子也没有,你别给他叫老了。 然而林志却依旧没理他,只抱着洛川,再次叫道:“爸爸。” 洛川搓了搓小孩儿的头,也没反驳。 林景墨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吃味儿,幼稚道:“这是我师父,你别瞎叫。” 林志的父亲原是赘婿,后来因为感情不和离婚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儿子。他头一次见这孩子时他们家就 已经是单亲状态了,平时都是林志的外婆带,也就是他小姑。 孩子的亲妈比他小了六岁,生林志的时候也才刚满二十。自己都跟个孩子似的哪里会照顾小孩儿,见天儿的不着家在外头疯玩,一年也见不着几次面儿。 说起来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但可怜归可怜,霸着洛川他就不怎么高兴了。 林志坐在换好床单的床中央,举着手冲林景墨指挥道:“奶。” 洛川提示道:“他那只书包里应该有。” 林景墨靠着门框道:“不去,都四岁了还喝什么奶,别一会儿喝完了又尿床。” 起夜的小孩儿大多情绪不怎么好,被凶了几句后便又要嚎啕大哭。 林景墨抬手告饶道:“祖宗,我给你去拿行吧,你要在哭我就把你从窗子里丢出去。” 威胁的话一套儿套儿,行动上却是不敢怠慢。他把小书包拿回卧室,拉链拉开后里面全是小孩的用品。 纸尿裤、奶粉、奶瓶还有换洗的衣服。 这倒是把洛川给难住了,毕竟古时候照顾孩子时没那么多新奇玩意儿。饿了找娘,尿了就换裤子,这些现代的东西他还真不知道怎么用。 两人里唯——个有点儿经验得都不会,换林景墨那就更不会了。于是半夜三点两大男人点开了网络教程,一边看着视频里的手法一边泡着奶粉。 结果看得太投入一下忘了床上坐着的那位正主。被忽视了半天的林志披着浴巾走到坐在床边的两人身后,小手搭着两人肩膀,教道:“三百毫升,不可以多。” 林景墨觉得好笑,掀了这孩子的浴巾抱到腿上让趴着,有模有样地帮其穿起了纸尿裤。 “谁教你的三百毫升?” -- 第230页 林志趴着说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保姆阿姨。” 洛川晃着手里的奶瓶,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便把奶嘴塞林志的嘴里。 三人坐回床上窝着,林志靠在林景墨身上吸着奶瓶看笔记本里放的动画片。吃得差不多只剩一个底的时候,这小屁孩儿便叼着奶瓶睡着了。 林景墨刚想问问洛川有没有想看的电影,却发现这人竟是挨着他也睡着了。 他一个人盯着笔记本觉得无聊,干脆拿走林志嘴里的奶瓶,关了灯把孩子放两人中间一起睡。 本以为晚上这么折腾怎么着也得睡到中午在起来,不想大清早准时八点,林志便精神抖擞地坐在他肚子上开始蹦跶。 “景墨叔叔,我饿了。”见人不醒,便扯着嗓子开始尖叫。 林景墨大手一抄捂着林志的脸,动作迅速地把人塞回被窝里捂着,疲倦道:“听话,饿一顿不会死的。” 林志在被窝里颠簸,双手攀附着从他身上爬到了洛川的身上,而后趴在洛川胸口叫道:“爸爸,我饿了。 “嘶.….”林景墨睁开疲惫的双眼,揪住林志的胳膊把人塞床底下,侧过身抱着已经醒了的洛川,拉过被子蒙头盖上。 “别理他,饿一顿有助于胃口大开。” 洛川笑着搓了搓他的后脖颈,“别闹。” “谁闹了。”林景墨把腿也架洛川身上,一副不让人起来的架势。 然而两人并未安生多久,林景墨忽然觉得背上一沉。林志从床底下又爬了上来,一屁股坐他身上继续嚎叫。 那分贝吵得他顿时一激灵,猛地坐起身凶道:“信不信我把你从窗里扔出去!” 他起得太快林志没防备,咕噜着从被褥上滚了下去。好在洛川眼疾手快地起身拽住林志的脚,险些就要头着地。 林志倒也不怕,被洛川倒着提起来后咯咯笑道:“我差点就要脑袋开花了。” 原本带着火气的林景墨顿时被逗乐了,又歉疚又好笑,把人扶正后只能哀怨地起身去做早饭。 吐司煎蛋,再配上生菜跟培根,三盘三明治加上热好的牛奶。 洛川抱着林志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林景墨正好煎完最后一个荷包蛋,单手拿着平底锅用铲子把蛋放到三明治上。 他没好气道:“我真是前世欠你们的,好好的大少爷不当给你们当保姆。” 林志挣扎着从洛川身上下来,穿着个还没换下来的纸尿裤跑到茶几前哇了一声后夸奖道:“你好厉害啊。” 三百六十行马屁第一行,林景墨被夸得飘飘然心情大好,“少拍马屁,赶紧吃你的。” 林志两手拿过荷包蛋咬了口,神情夸张道:“哇,真好吃。” 一个没味儿的荷包蛋能有多好吃,林景墨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抬头看向洛川,便听洛川道:“他说想去儿童乐园。” 第118章 邪术(一) “没得商量,大周末得去什么儿童乐园,挤死个人。”林景墨将热牛奶仰头一口喝尽。 荷包蛋是糖心的,林志吃得满嘴黄,他低头就着牛奶杯子啄了几口,抬头道:“去大人的乐园也可以。” “大人的你能玩个什么,旋转木马都得有人扶着你。就你这身高体重,去了就是白送门票。” 林景墨三两下吃完三明治,坐在洛川边上看着林志道:“等你吃完早饭我就送你回去,家里好好的三个保姆不要在我这儿能干点什么。” 林志顿时憋起了嘴,一只荷包蛋被撕成了两半不愿吃了。 林景墨赶忙道:“不准哭,男孩子动不动就哭鼻子,像什么样。”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林志便仰着头开始嚎啕大哭,嘴里吃了一半还没咽下的蛋白在牙齿边上塞着。 洛川喝了口牛奶,劝道:“住两天也没事。” “怎么没事,我小姑因为工作出差带不了就被我妈带这儿来,等周末一过我难道还带到公司去上班啊。″ 当了老板之后拢共也就没几天休息的,好不容易碰上个周末又是请客吃饭又是带小孩儿,想跟洛川腻歪还被这小子霸着什么也干不了。 林志放下手里的蛋白,边哭边往洛川那儿走。林景墨怕这小子满手油渍擦洛川身上,赶紧抽了张湿巾帮着去擦。 洛川抚着孩子的头,安抚道:“可以下个周末在来。” 林志手擦干净后便趴在洛川腿上,紧拽着衣服好像生怕被林景墨抱回去。 林景墨戳着林志肉乎乎的脊背,道:“干什么,你家里的保姆虐待你啊,住我这儿你连奶都喝不好。” 他这话原就是说说,不想却听林志闷着头哽咽道:“不喜欢保姆阿姨。” 林景墨乐了,“天天照顾你你还不喜欢,年纪不大少爷脾气倒是不小。” 林志抱着洛川的大腿,闷声道:“我想跟你们住。” 洛川拿过沙发上林志放着的小衣服,拽着孩子胳膊帮忙穿衣服。林志虽哭得抽泣倒也配合,仰着躺鼻涕的脸,问道:“我可不可以不回去?” 洛川正要答应,便听林景墨拒绝道:“不可以。” 回去的路上林志一直兴致缺缺,洛川跟着坐在车子后排,说道:“等下个周末在过来也是一样的。” 林景墨总算有点儿心软,跟着道:“下个周末你要是过来就带你去儿童乐园。” -- 第231页 只可惜这话并未让林志高兴起来,他挨着洛川低头玩自己衣服上的小熊,无论两人怎么说就是不吭声。 林景墨的小姑家住在郊区的山上,不同于他爸那样喜欢到处买别墅,而是直接买了片山头建庄园。 车子绕着山路上去,没多久便到了自动开合的庄园大门。 林景墨下车去按门铃,跟保姆打了声招呼后门就开了。他原是想把林志抱进去,却不想这小子气性挺大,下车后背着个小书包气鼓鼓的自己进去了。 洛川站在越野车旁,胳膊架在车顶上说道:“为师倒是挺喜欢这孩子的。” 林景墨站在门外一直看到保姆把林志带进去才回头说道:“见天儿地霸着你,当着林志的面儿我也不能亲你。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都快,等下性取向都得被我教坏了。” 说罢,拉着洛川的衣领往唇上香了一口。 洛川捏了两下他的后脖颈,松开后说道:“走吧。” 没了林志洛川便重新坐回了副驾驶,也不知怎么的,回去的路上林景墨老觉得车里太过安静。 不过才住了一天一夜,甚至连二十四小时都没到。嘴上说着嫌弃,等人真走了忽然又有点儿想念。 他藏着心思冲洛川问道:“你是不是真挺喜欢这小子的?” 他小姑常年工作在外,林志的妈又是个不管事儿的,亲爹自打离婚后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家里的保姆虽照顾得周到可到底不是亲人。 这么想了一圈后,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两天对这孩子的态度挺恶劣的。 洛川目视前方也没看他,林景墨是个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于是道:“你是不是想管他了?” 林景墨沉默一阵,说道:“又不能让小姑把孩子过继给我,养大了也不跟我亲。” 他摸着方向盘开出郊区,正琢磨着要不要掉头去把林志带回来,忽然耳边若有似无地传来一声呼救。 “谁?” 他赶忙踩了刹车停下环顾四周。刚出郊区还没进入城市的繁华地段,马路两侧空空荡荡没有行人,就连路上行驶的车辆也不怎么有。 洛川皱着眉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林景墨开门下车晃了一圈,确信不是自己压到什么人后才上车说道:“没什么,我刚才幻听了。” 可正当他要系安全带的时候,先前的那道呼救又出现了。这回求救的声音要比前一次清楚,是个女性。 声音好似就在他耳边,又更像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他屏息静气的仔细听了一阵,脑子里随着那声呼救闪出了一片地名。 他扣紧安全带手搭着方向盘,冲洛川道:“怎么回事,洛哥,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女人的求救声?” 洛川听了一阵,道:“没有。”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习惯性的点开手机里的苦岩寺APP。自打杨端消散后,他的请愿感知就被系统自动调整到了火神空冥的后台,而原本的厕神就像是被荒废了似的再也没有任何感知。 他按着屏幕翻了翻,果然,厕神的后台里出现了一条绿色的请愿。他侧头看向林景墨,问道:“那个声音是不是在说,‘救救我,我不想死’。” 林景墨惊叹道:“你也听到了?” 洛川把手机界面拿给他看,说道:“有人向你请愿。” 厕神原是邪神,而邪神则是曾经的渡玄。当年为毁掉天罚,洛川带走了他转世后所有神力便消散了。他无心管辖什么请愿,以至于苦岩寺的APP也被他一并遗忘。 却不想时隔六年,当众神再一次出现后,这APP竟又开始正常运转了。 林景墨不禁有些激动,这是他转世后第一次作为邪神能感知到人们的请愿。只是他如今像极了刚出现时的洛川,感知断断续续看不太全。 他紧盯着绿色请愿,皱眉道:“26岁,女……”他努力地静听一阵,拍着方向盘兴奋道:“金街十字路口! 他赶忙踩着油门往请愿人所在的地方开,洛川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路面,忽然勾唇轻笑一阵。 他想,他终于不必担心林景墨会在入轮回的事了。 金街的十字路口还没到,车子便在两个红绿灯外的地方堵起了长龙。 林景墨烦躁地骂了句脏话,那道一路过来越催越急的求救不知怎么得忽然消失了。 洛川看着厕神后台已然变成红色的请愿没吭声,渡玄转世后第一回 收到自然是会更上心些,他没舍得扫了这人的兴。 林景墨找了处路边停车位靠边,赶忙解了安全带匆匆下车。他跟洛川的运动神经还不错,只有两个红绿灯应该跑不了太久。 可当他们刚跑到一半时,忽然听到金街的方向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随即便看到滚滚浓烟自地面向半空中升起。 一些在金街附近围观的人忽然惊叫着向外逃窜,被堵在路中央的车辆动不了,车里的人也开始纷纷下车奔袭。 还没看到前面发生什么的林景墨心急如焚,洛川边跑边凝聚神力,右手的经脉逐渐泛起了光。 又是一声爆炸冲天而起,他下意识地护住林景墨的头,凝聚神力的右手抡起一拳砸向冲两人飞来的汽车残片。 周围奔袭的人群见他两逆行,忙劝道:“别过去,五车连撞油箱破了。周围堵了不少车,火势很大,说不定会发生连环爆炸。” -- 第232页 林景墨赶忙查看洛川的手,确定没事后对警告他们的路人道了句谢谢,只不过说完后他们依旧往出事的方向跑。 阻拦的人本也不是爱管事的,见劝说无果后便管自己跑了。 临近事故发生地,冲天的浓烟把周围的路面重得辨不清方向,偶尔能看到十字街口的中心地带有火光。 只是这烧着的汽油味实在难闻,林景墨刚冲进浓烟里便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相比较下,洛川倒是行动自如半点儿也不受影响。他在浓烟中蹲下身,泛着光的右手探向地面,不一会儿便看到火光如无数蜿蜒盘绕的火蛇从中心地带向他蔓延。 火焰能收,但由火焰造成的浓烟却是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林景墨脱了外套捂住口鼻,缓慢地靠近请愿人的车辆。浓烟导致他的视线有限,他不得不掏出手机开灯光照明。 只可惜浓烟并非黑夜,光线所及之处依旧是黑烟滚滚。 烧毁的车子有半边是好的,玻璃车窗贴着防偷窥膜只开了条缝隙。洛川两手掰住车窗,稍稍用力便将整片玻璃给折断了。 一股难闻的气味从车内散出,林景墨用手机对着里面照射,发现驾驶位的地方竟是空的。 正当他想把手机抽回来时,灯光划过档位,陡然间照在了一条满是鲜血的手臂上。 他探进半个身体想从内部打开车门,却发现这车压根儿就没锁,从外面就能把门拉开。 受伤的人无力地坐在后驾驶位的地上,毫无动静。只有右手从两张座椅间伸出来抓着档位,但五指只是搭着并未紧握。 他拉开门想进去,洛川却忽然拽着他衣领把他往后拉拽,说道:“请愿人已经死了。” 十字街口外响起了救火车的鸣笛声,还有不少赶来的交警正在周围疏散人群。 嘈杂烦乱声四起,洛川挡在他身前拉开后座的车门,尸体被架着胳膊拖出来。 浓烟渐渐散去,林景墨刚想帮把手,忽然看到女尸的脸从蓬乱的长发中露了出来。 他不禁一阵脊背发麻,这女尸在车里并未被烧毁,可脸上的皮却是不知被谁给掀了,血肉模糊。 “操!这不是车祸吧!” 洛川把尸体放地上后,又穿过车辆将其他几位被困在车里的人相继救了出来。 部分车辆毁的不严重的倒还好,人伤的不算重。但最先爆炸毁坏的两辆车里人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救出来的那些也因为浓烟等原因进入了昏迷状态。 林景墨看了圈四周,处理交通事故的警察以及救火车越来越近。他拽着洛川的胳膊退出浓烟外,咳嗽道:“不要过多地破坏现场,这可能是起蓄意谋杀案。” 正说着,他便看到一个眼熟的男人哭嚎着从他身边经过,冲向已经死了的请愿人车辆。 还没来得及确认这男人是谁,他的手机便来了通电话。是个座机号码,要不是觉得号码眼熟他差点儿当做是垃圾电话给挂了。 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了保姆哭嚎急躁的声音,“林志不见了,我们查了监控,就吃饭的那会儿工夫他一个人跑出去了。” 林景墨顿时火冒三丈,大骂道:“什么叫不见了!你们三个保姆都看不住一个孩子吗!” 第119章 邪术(二) 保姆弄丢了孩子哭得泣不成声,林景墨烦躁的搓了把刘海,问道:“报警了没有?我小姑知不知道?“ 保姆哽咽道:“报了,可警察说,说最近本市的儿童走失案已经好几起了。我看了新闻,除了儿童走失,还有撕人脸皮的行凶案件。”她颤声道:“老板娘还不知道,怎么办啊………” 林景墨近几日都没怎么关注新闻,光顾着看游戏行业的事了。撕人脸皮,他脊背发寒地看向几米外的车祸现场,强作镇定后说道:“你们先去附近找找,他一个孩子跑不了太远,我托关系看看能不能帮着一起找。” “好,好的。” 他懊恼地挂了电话,洛川那边已经听到了,正在联系苏安跟苍梧帮着一起找。只是他们没有跟林志过多地接触过,即便要找,感知能力也没有他强。 林景墨一时没有头绪,虽说这个城市没有想象中的大,可要在城市里找个孩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不是走丢,半路被谁抱走了…… 接下来的画面他不敢想。他开始懊悔自己把林志送回去,如果真出事了,他恐怕这辈子都得在自责里度过余生。 两人匆匆赶往停车的地方,其间洛川掐着神力提升五感,说道:“先回去郊区附近。” 车子一路飙行,临近林志家的山脚时,洛川把右手伸出窗外,凝聚火焰猛地打出一道宛如镜面的火光, 把原本弯曲的山路愣是变成了直的。 林景墨的油门并未停下,顺着火光烧开的镜面冲了进去。 早前洛川要找什么过去的东西便会开阴司,但当他前世的记忆恢复后才知道,除了阴司外洛川其实还能开启过去的时间,就像在古堡酒店时一样。 只不过进去后与上回一样,过去的人看不到他们,而他们也无法将过去的人从里面拉出来。 两人坐在车上看着车里倒转的时间,等时间往回跳到两个半小时前,便看到林志一个人背着小书包从房子里跑出来了。 林志站在大门前向山下观望,看神情像是在找他们离开的车。看不到人后他坐在大门边上的花坛边等了一会儿,等了近二十分钟确定他们真的不回来了便搓着眼睛开始哭。 -- 第233页 手里捏着先前外套上扣着的小熊挂件,站起身,边哭边往山下走。 也不知道照顾他的保姆在干什么,从出门穿鞋一直到经过监控打开大门等候,整个过程长达半个小时竟没一人发现。 林景墨的心顿时被揪起,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父母在外工作家里就剩他一个人。那时候的景年还在襁褓里不能跟他一块儿瞎闹,保姆除了他的饮食起居外基本都是坐着看电视,再不然就是打电话跟人唠家常。 反正他小的时候大多都挺沉默的,也就后来开始读书后才慢慢好起来。 他自责道:“我就不该把林志放回去。” 洛川目光盯着车外下山的林志幻影,安慰道:“这孩子至少能活到八十九岁,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事的。” 林景墨叹了口气,开着车跟上幻境中林志的步伐,忽然问道:“你以前不是不会算人寿命吗?” 洛川:“天罚被撕裂后,神界便没了从前的规矩,为师就把最早被贬神位的两位叫回来了。” 林景墨想了一阵,“你是说掌管生死跟气运的那两位?” 洛川:“嗯,只是他们的神位虽被恢复却不想回神界。” 林景墨:“看来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得把苦岩寺的APP升级一下了。” 正说着,忽然看到跑到山脚的林志碰上了个戴面具的女人。 这女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右手的手臂上有明显烧伤的痕迹,而且伤口很新,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有明显被烧坏的地方。 林志看到女人后哭声停了,站着看了许久,忽然说道:“你衣服破了。” 女人的边上停了辆面包车,林景墨拉了手刹下去看了看,那车里居然还有好几个跟林志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数了数,有五个,三男两女。几个孩子被并排放在后座,像睡着了又像是昏迷了。 他想上车试着叫两声,却被洛川制止道:“没用的,一会儿看这人开去哪儿。” 车外的林志问完后绕着女人转了两圈,女人忽然从怀里摸出瓶饮料问道:“要不要喝?甜的。” 林志摇摇头,“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说罢,又冲女人问道:“你认识我叔叔吗?他叫林景墨。”女人笑道:“认识啊,他就住在我家楼上,我们经常串门的。” 林志显得有点儿兴奋,“你能不能带我过去?” 女人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从声音上也能听出此刻有多高兴。她拉开面包车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上车吧,我带你去找景墨叔叔。” 三言两语的谎话,林志却信以为真,他攀附着车门框就这么被骗了进去。 林景墨一阵懊恼,没好气道:“光不吃陌生人的东西有什么用,没人教他怎么防范骗子吗!” 他转头往自己的车走,骂道:“一个个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拿高工资的保姆不管事,生了孩子的人又不负责,那还生出来干什么!用来看吗?” 他这话骂的是林志的家人,可又像间接性地反应着自己的幼年时期。 “要真出点儿什么事还得互相推卸责任。” 他把着方向盘跟上骗子的车,嘴里开始抱怨道:“我小姑这人跟我奶奶一个脾气,管孩子什么的从来都只看门面功夫。什么出门要貌穿着要体面,那些本质上的想法从来不关心,永远都是她们觉得是什么就做什么,也不会顾及别人想不想或是要不要。” 林景墨骂着骂着火气便不受控制,洛川伸手将他的头揽过去安抚道:“林志不会有事的,不怪你。” 林景墨的声音变得低沉,“也不知道这骗子是干什么的,万一眼睛被挖了怎么办?或是断手断脚了怎么办?他这辈子往后都得毁了!” 他开始想到各种拐卖儿童的恐怖案件,越想越害怕,脚下的油门也跟着踩得迅猛。 洛川手凝火光加长幻境存在的时间,好在林景墨车技不错跟得还算紧,他的感知也没有因为离开起始点而消失。 骗子的面包车驶进了一片郊区外的废弃厂房,厂房周围多是些灌木丛林遮掩,窗户跟墙面都有极高程度的腐坏。 盖在厂房顶上的铁片瓦硕锈迹斑斑,网格状的铁门上落了把新锁。但让人意外的是,周边围着的防盗电网竟还通着电。 洛川看着骗子开门进去,问道:“时间快到了,刚才来的路线都记住了吗?” 林景墨:“当然。” 言闭,洛川挥手收了幻境,火光烧灼,将眼前的画面撕碎摧毁。他们仍旧坐在车里,眼前是通往林志家的山脚。 林景墨看了眼车里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加上在幻境里的时长,距离林志被骗走已经过了整整四个多小时。 他火速将车子掉头开往废弃厂房,正琢磨着要不要报警,他的手机屏幕上忽然显示了一条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下意识地当做垃圾电话给按了,可没过两分钟,同样的号码又再次拨了过来。 他原想再次按掉,却被洛川抢先一步打开了接听键。 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说道:“林志在我手里,如果报警的话我现在就撕票。” 林景墨当即便爆了句粗口,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是林志告诉你的?”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他跟林志相处的时间短暂,而且这孩子没有电话手表他也没留过电话。难道是林志偷拿了家里的电话簿?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绑匪为什么会先给他打电话而不是他小姑? -- 第234页 “我要两千万,把钱放到我说的地方。 手机的屏幕上来了条短信,是绑匪发给他的送钱地址。他草草看了眼,与他在幻境里看到的地方是两个方向。 “我知道了,你先让我听听………” 话还未完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但车子还是往厂房的方向行径。 洛川敲着手机界面,对APP里的苏安说道:“跟苍梧去这里看看,看看都有谁在。” 要钱的地址也属荒凉地段,而且距离他们要去的厂房差得很远。这种绑架的伎俩林景墨也不是第一次见,景年拍戏的时候就经常会有这类桥段。 车子开到厂房附近停下,洛川站在网格铁门前徒手拉断了那条锁门的铁链。 他两的动静不小,不过厂房距离铁门还有点路,如果没有装监控的话应该不会被注意。 厂房的建设是十几年前的风格,走近后才发现,这废弃地方好像曾经发生过火灾。许多窗户上的玻璃都是发黑卷曲的,凡是有口子的地方都有往上走的黑色烧灼痕迹。 两人贴着墙面沿着厂房的外围走,直到听到里面有动静后才半蹲着停下。半人高的杂草很好地掩盖了他两的身形,只要不是贴近看基本看不出来人。 林景墨支起半个头从破损的窗户往里看,刚才在幻境中的女人此刻已经脱下了面具,露出张变扭难看的脸。 几个孩子昏睡着躺在角落里,宽大的厂房地面用红漆画了个圈,像阵法又像鬼画符。反正单就林景墨认识的字库里来看,也就只能认出几个招魂之类的字样。 绑匪谋取钱财,怎么还跟邪术搭上边了? 他压低着声音冲洛川问道:“你看懂画的是什么了吗?” 洛川脸色凝重道:“上古邪术。” 为防止两人发出声音惊动绑匪,他把洛川跟他的手机全都调成了静音。 可就当他想抬头继续看的时候,绑匪忽然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厉声道:“谁!“ 第120章 邪术(三) 绑匪向他两所在的位置慢慢靠近,十几年前的窗户大多做的都是波浪形的铁网防盗窗。绑匪烧伤的手扒着铁栏杆,一张扭曲的脸低着头往窗外张望。 林景墨蹲在窗下手里抓了把土,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见洛川带着火光的拳头猛地砸向窗户。 防盗栏杆在火光中扭曲变形,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被生生打断。 林景墨趁着时机成熟,飞速往另一边大门的方向冲刺。十几年前的木门能拦得住孩子可拦不住他,他站直了身体旋转着一脚将木门踢开,大门倒地时激起大片灰尘。 洛川先他一步打通了窗户翻身进来,绑匪捂着半边脸不住地哀嚎尖叫。当双手从脸上放下后,绑匪的脸上忽然脱落下半张脸皮。 脸皮的反面满是血渍,周围一圈涂了类似胶水的东西粘连着。而在那面皮的后面,竟是张更为扭曲可怖的脸。 洛川把倒地的几个孩子相继抱起,林景墨赶忙上前帮忙。 绑匪眼看着两人要抱着他的祭品走也没上前去追,不知嘴里念叨了点什么。只见先前用红漆在地面画的阵法忽然冒起了一阵黑烟,飞旋着从他身边绕过,而后如利箭般向林景墨抱着的林志袭去。 黑烟攻击的速度很快,洛川抱着两孩子来不及阻止。林景墨抱着林志赶忙背过身,黑烟猛地撞上他后背,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流在他的身体里四处冲撞。 洛川放下抱着的孩子,右手凝出火焰长刀,狠厉的劈向大片冲向林景墨的黑烟。 黑烟被斩成两段,回旋着向两侧散开,连带着地上的阵法也被劈裂。 绑匪显然没想到来的两个不是人,看到火光后惊叫一声便软倒在地,瑟缩着往后挪动两手抱头。 洛川站在林景墨身前挡着,怒气暴涨,刀尖抵向地面随时都能将这片厂房摧毁。 林景墨趁机抱着孩子往厂房外的越野车跑,来回几趟把六个悠悠转醒的小孩儿全放进了车里。 林志迷蒙着眼,看到他后大声哭道:“景墨叔叔,我害怕………” 见人没事,林景墨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但很快又被愤怒代替,他凶道:“回去我在收拾你。” 回首时,洛川已经将绑匪打晕,扛在肩上带了出来。 林景墨怕车里的几个孩子看到了害怕,便用绳索把绑匪绑在了车顶。 他们带着一车小孩儿跟绑匪去了警局立案,刚到门口便碰到了同样架着歹徒过来的苍梧跟苏安。 这两人换了身现代的西装,头发也从长发束冠剪成了时下流行的造型。 几人在警局门口碰头,愣是把本市近几日来最让人头疼的罪犯给抓获了。 警官给他们做着笔录,看了眼两名绑匪在电脑系统里记载的信息,对苍梧抓获的男人说道:“二次犯罪,真有你的。” 林景墨看着男人总有种说不出的眼熟,可仔细想想又实在想不起来认识过这么一号人物。 直到警察叫出男人的名字,他才宛如醍醐灌顶。不顾众人阻止猛地拽起男人衣领,抡起一拳便狠砸了过去。 “原来是你!怎么的,牢里没待够还想挨枪子儿了?” 在警局里自然是不能打闹的,洛川跟苏安忙上前来架着几度抓狂的他。 男人瑟缩着不敢抬头,与跟他们一道抓来的绑匪戴着手铐并排缩在角落里蹲着。 -- 第235页 “怪不得知道我手机号码!你他妈是出了狱就盯上我了吧!” 眼前的男人虽样貌变了些,但整体上还是与记忆里的差不多,也难怪他会觉得眼熟。 警官厉声道:“安静,全都带去审讯室。” 男人跟女匪被铐着手铐带走,做笔录的警官对林景墨问道:“这个犯人你认识?” “认识。”林景墨强压着怒火,说道:“我生母养得小白脸。” 先前因为卖假货、偷税漏税等犯罪行径被洛川送进了监狱。没想到出来后居然整容变了样貌,变着法儿 联合他人来绑架向他要钱。 笔录做完,他看向监控中审讯室里的两人,愤恨道:“再也不要出来了。” 晚上回到家,林景墨在厨房里做着三人的晚饭,边捣鼓着平底锅边对坐在沙发里的林志骂着教育。 说到火气上来了,林志便钻进洛川怀里,小声道:“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林景墨把炒好的两盘菜端到茶几上,侧头看向投影仪上放着的今日新闻,说道:“人是抓到了,那邪术恐怕还得在查。” 洛川把林志放到沙发上,两手肘搭着膝盖也跟着看起了新闻。 女绑匪本是十几年前一家服装厂老板的女儿,后因一场意外事故引发的火灾导致严重毁容,女匪的父母也在当时的大火中不幸丧生。 从此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富裕的生活渐渐成了困苦。 女匪原还有个姐姐,幸运的是当时姐姐没有在火灾现场,所以躲过了这场灾难。 姐姐生得漂亮,与被毁容的妹妹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活的光鲜亮丽,一个成了藏头躲尾。姐姐为能治好妹妹的脸,便去报读了美容专科成了整形医师。 前后数次的修复虽让妹妹的脸有所恢复却依旧无法示人。被损伤的皮肤面积太大,想要修复就必须获得好的皮肤来做替补。 可妹妹的烧伤不仅是脸,身上也几乎是体无完肤。 除了可移植的皮肤外,最棘手的便是手术费用。姐姐虽是主治医生,可也不能自己做主免费用医院里的东西。 一来二去,两人便认识了刚出狱要整容地王翔,也就是林景墨生母二婚的男人。 王翔是个爱吹牛的人,明明口袋里没什么钱却总喜欢在嘴上说得好听,而且对付女人很有一手。 女匪的姐姐信以为真,不仅相信了,还跟王翔成了男女朋友的关系。王翔以为自己再次傍上了个富婆,而女匪的姐姐也以为自己傍上了个大款。 只是当两人都想着法子要向对方要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都是没钱的穷光蛋。王翔整容的钱,也不过是他入狱前仅剩的那点儿存款。 与此同时,想着要变美却找不到合适移植皮肤的妹妹起了歹念。乔装打扮后杀害了一位容貌漂亮的女大学生,夺取脸皮匆匆拿回医院让姐姐帮他缝合治疗。 得知妹妹杀人的王翔想逃,却被震惊过后要帮妹妹的姐姐威胁,说是如果不帮他们就用他的脸皮来救治妹妹。 无奈下,王翔便想到了去世前妻的有钱儿子,三人商议后便打算实施绑架要钱。 林景墨皱着眉头看完新闻,说道:“杀人夺脸皮好像不止一起,而且他们还绑架了不止一个孩子,除了林志外其余的几个都跟我没关系。这报道显然没把事件说全。” 他解了身上的围裙,坐下后听洛川说道:“跟邪术有关的部分都被隐藏了。” 林景墨想到了早上向他求救请愿的女人,当时他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穿得正是医生的外袍。 他捏着勺子饭给林志喂了一口,说道:“该不会跟我请愿的就是绑匪的姐姐吧?” 洛川轻笑道:“也许是的,要不要为师去把这人的魂魄要来当面问问?” “别别别。”林景墨赶忙抬手制止,“我怕看了之后晚上做噩梦。” 林志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问道:“魂魄是什么?” 林景墨蒙着他的脸说道:“没你的事,别瞎听。” 谁想林志把他的手从脸上巴拉下来后说道:“那个坏人说,她要变成我。” “什么变成你?怎么能变成……”林景墨陡然间抬头看向洛川,他忽然就想到了占据空冥躯壳的杨端,道:“这邪术…” 洛川明白他想说什么,叹气道:“恐怕就像这座房子原先的主人一样。” 火灾导致死亡的怨灵,结界中曾出现的无数焦尸,看来杨端给他们留下的孽障事,远还没有结束。 林景墨锤了两下鼓胀的心口,自从被那道黑气撞了几下后,他的身体里就好似有串火苗在到处乱窜。蹿的他浑身燥热,烦躁不安。 洛川放下手里的饭碗,忽然抓过他的手腕燃起一道火光探查,竟是曾经撕毁天罚时被他带走的神力又回来了。 他看着林景墨,目光灼灼,问道:“小时候的事,记起来了吗?” 林景墨反握住洛川的手,忽然探头过去往这人的唇上亲了一口,笑道:“记起来了,原来我真的调戏过你。” 洛川笑道:“你父母那儿,想好该怎么应对了吗?” 林景墨笑得好看,道:“想好了,我就说,离了你我就活不成了。” 林志坐在两人之间,笑着捂住眼睛,“羞羞。” 三人围坐一团,端着碗筷其乐融融。 -- 第236页 瑜灵 番外到这里就彻底结束啦~ 神明们各司其职,谈不上拯救苍生,但必定会管辖着世间善恶,赏罚分明。 谢谢观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