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东君信》 恶大姐推婢下水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恶大姐推婢下水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恶大姐推婢下水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恶大姐推婢下水 万县是个小县。 小到什么程度呢?这么来说吧,在凤翔王朝这个地方,像万县这种小县城,在远离京都的偏远地区,可以一抓一大把,多如天上的繁星,数都数不过来。 万县里的人也和别的小县城的人一样,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生活在田间地垄之中,没怎么出过城,也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如果你随便抓个万县人,问他皇帝有多厉害,那人十有八九会挠着头想半天,然后期期艾艾地回答你说:“大概……就和我们县老爷一样厉害吧?”之后再奉给你一个憨厚的笑容。 这倒不是因为万县的县令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相反,这个县令虽然吃得比平常百姓好些,穿得也比平常百姓好些,但要说到奢华则远远达不到。毕竟,万县就坐落在小山沟边上,就算想多搜刮点民脂民膏想奢华也没那个实力财力。 万县的县令姓东,叫东南方,年过而立,早已娶妻,而且还有三房妾室以及两个通房,可是这五个女子没有一个人给他生下来一男半女过。开始东县令以为是妻及通房不行,但后来随着妾室进门,仍旧无所出,渐渐地他就琢磨着大概问题在自己身上。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东南方硬着头皮去出名的郎中那里检查,最后郎中给他的答案是“无能为力”,他也只得死了心。 东南方二十多岁时就考中了举人,当时他与上一任的万县县令交好,所以在衙门中谋得了一份文职。后来那个万县县令在任上离世,离世前向上级推荐了举人东南方。万县本就是个小地方,平时大大小小的琐碎事不少,可却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那上级也乐得做顺水人情,就直接提了东南方为新任县令。 东南方是读书人,可他的胞弟东北方却纯是个武夫。东北方只略识得几个字,从小就喜欢伸拳动脚,又拜了个无名老道为师父,学了些拳脚,纵然说不上通,但在万县这个地方,看家护院倒也完全够用。 后来东北方娶了妻子姚氏,姚氏觉得他这样给别人护院不够安全,他倒也听她的话,就辞了工,回家里开了个小小的武馆,那时他的哥哥还只是个文职,并没当上县令。 因为东北方护院尽责,深得主家赏识,口碑很好,再加上整个万县也就这么一个武馆,所以来这里学习拳脚功夫的人也有一些,靠武馆来维持生计足够用了。尤其是后来东南方成了万县县令,县里的那些大户都想借机巴结巴结东南方,心思灵活的便把主意打到东北方身上来,把自己家里适龄的孩子送到武馆来,嘴上说着“久闻东馆主大名,希望犬子能在这里学到真功夫,也像东馆主一样一生受用不尽”,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卖东南方的面子,不然哪个有钱人家还能指望自己的后代给别人看家护院不成? 东北方有一个女儿,叫东华,家里下人们都叫她小大姐。 这个小大姐因为从小被娇惯,脾气暴躁蛮横得出了名,所以名声很不好。 “小大姐,小大姐,别跑了,小心摔跤!”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小身影在前面跑着,后面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女边跑边追。 红衣小鬼跑到了池塘边,停住脚,回头看着少女。 那红衣小鬼不过七八岁模样,圆嘟嘟雪嫩嫩的小脸儿,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闪着灵动的光,看起来甚是可爱。 少女看到小主人跑到了水塘边,吓了一跳,她可知道自家主母和县令大老爷一家有多宠爱小主人,万一小主人失足掉进水里,只怕她以后的日子也难过了。于是少女忙脸上堆起笑,道:“小大姐,快过来,小翠给你做糕饼吃好不好?” 小大姐看看那少女,脑袋高高地扬起来,道:“小翠,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居然撺掇那些小脏孩躲着我不理我?” 小翠一怔。 她的弟弟光浪今年刚刚九岁,就同自己的家人住在武馆附近。以前小主人出武馆找小孩子们玩,因为太过跋扈霸道,经常欺负别的小孩子,据说有一次被光浪看到,他帮着被欺负的小孩子打了回来。光浪比小主人大一岁,又是男孩,但是小主人有个开武馆的父亲,从小也学过一些拳脚,所以最后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也因此结了仇,几乎是见一次掐一次。 不过,撺掇别的小孩子孤立小主人的事,光浪倒从没做过。 小翠赔笑道:“小大姐,光浪从小没读过书,不识得什么字儿,也不懂什么道理,如果冒犯了小大姐,还望小大姐不要见怪才是。” 小大姐一撇嘴:“你自己的弟弟,你当然护着了。” 小翠哪里有心情管这个小大姐闹什么别扭,只一门心思想将她哄过来。若是让主母看到她居然放着小大姐呆在池塘边,就算没出什么事,只怕她这份工也没了。 小大姐看着不停哄着自己的小翠,眼珠转了转,道:“你过来听我说一句话,我就不站在这水边了。” 小翠虽知自己的小主子向来人小鬼大,捉弄人的办法极多,但想着如果她让自己接近的话,自己说不定也有机会拉她回来,便一步步走了过去。 小大姐看看比自己高半个身量的小翠,道:“你弯下身来把耳朵给我,我说句话给你听。” 小翠依言弯下身。 小大姐突然猛然“啊”地大叫一声,小翠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反地用手去捂耳朵,小大姐手上猛地用力一推,将小翠推到了水塘中,看着她在水中挣扎呼救,得意洋洋地道:“叫你弟弟害我,哼,他敢和我对着干,我就在你身上一笔笔讨回来!” 小翠原本就不通水,在水塘中扑腾了一会儿,便渐渐沉了下去。 小大姐这才想起:“哎呀,我要怎么把她弄上来?”想叫人来救,又怕一向严厉的爹爹知道了会责打她,但如果不叫人,只怕小翠今天就会生生淹死。 心里矛盾了半天,小大姐一咬牙,大声叫道:“来人哪,快来人哪,救命啊,有人掉水里啦!小翠沉到水底去啦!” 她这样一喊,有几个附近路过的下人便听到了,立刻跑了过来。小大姐看到有人来了,心里才暗暗松一口气,想着小翠大概不会死了。但是想到自家爹爹的黑面孔,心里不由有些害怕,就跑到一处大石后面躲起,却悄悄伸出小小的头细看下文。 那几个下人跑过来,其中通水的连衣服鞋子也来不及脱掉便直接跳到池塘里,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他托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小翠上了岸。 小大姐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翠,原本稍稍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不会是救得太晚,她死了罢?”心里也有些害怕和后悔,她只是因为被那些小孩子孤立想出口气,并没真的想害死小翠。 那几个人倒极有经验,用石头将小翠的腰垫高,那些呛进去的水便从小翠的嘴里流了出来。不一会儿,小翠就咳了几声,醒了过来。 小大姐正高兴着,突然听到另一边有声音,转眼看过去,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带人匆匆赶了过来,显然是听说了小翠落水的事情。 小大姐一见父亲那板得死紧的面孔,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想着父亲对她一向严厉,这次知道她将小翠推下水,不知道要怎么惩罚她。平时她虽然小错不断,但仗着姚氏的宠爱,父亲也无可奈何。现在看看父亲黑底锅般的脸色,小大姐心下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姚氏怕是没法帮她兜这个错儿了,于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从后门溜向了万县县衙的方向。 东南方因为自身原因,命中无子。东北方的子息也不旺盛,姚氏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可是还不到一岁便生病夭折了。还好那时姚氏又有了几个月的身孕,所以她虽然心痛女儿的离去,仍旧勉强收拾了情绪,等到胎儿满十个月时,居然又生了个女儿出来。这一下,姚氏认定这个女儿是夭折的女儿重新托生回来的,对第二个女儿自然是百般疼爱,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姚氏这样疼爱东华不稀奇,可是东南方因为自己无后,眼看着年过而立却仍无一儿半女,自然满门心思都放在了孩子上,所以他也将小东华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去宠。东北方觉得这些人这样溺爱对东华不好,但他一个人,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好,只能自己稍稍管严一点。 只是,东华毕竟是女孩儿家,虽然被他从小当男孩子教养,习了字又练了武,可心思仍如女孩儿一般通透,从小就体会到母慈父严的道理,因此一闯了小祸肯定就先跑到姚氏那边先找庇护。若是再大一些的祸事,她估着姚氏兜不住,就干脆跑到大伯那里去,让大伯出面降住自己的父亲。 所以,这一次,不出意外地,她也去东南方那里搬救兵去了。 一路上,看到她的小孩子们纷纷避了开去。若是放在平时,东华此时肯定会十分恼火,不过现在她心里只念着早点见到大伯,所以对这些小孩子的态度也不以为意了。 眼看再转个弯就可以看到县衙大门了,却只听“咚”地一声,东华和人在转角处撞了个满怀。 东华反应极快,后退了两步便立刻站稳脚跟,抬头看去,入眼便正对她怒目而视的光浪那个小泥孩,东华第一反应是光浪知道自己推他姐姐小翠下水的事了,不由心里发虚。但转而一想,这件事就连自己武馆中怕也没多少人知道,更何况这个泥猴子,便下意识又挺了挺。 “这位姑娘,在下不小心冲撞,心下甚感惶然,不知姑娘可有伤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彬彬有礼。 东华这才发现泥猴子光浪身边还站着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少年,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可是那相貌怎么看怎么好看,再加上脸上有礼的态度,温和的语音。东华的脸突然红了。 光浪冷哼了一声,对少年道:“书礼哥,她就是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丑丫头东华,我们这里最最鲁最最无礼最最难看的人了,你理她作甚?” 若是放在平时,东华听了这话,铁定会跳起来大骂回去。可是现在,被那个少年的眼睛就那么一看,东华平时的骄蛮鲁样子就全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她拉起袖子中规中矩地回了个礼,道:“不妨事。也怪我心急了些,才撞到了这位小哥。” 书礼还来不及说什么,光浪已经不耐烦地拉起他的手扯走了,边走边道:“那种人你不要理她,你不知道,她霸道着呢,我手上那两排牙印就是她咬的。你身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她欺负了。以后见着她千万绕着走……” 两个人越走越远,后面的话也渐渐听不到了,东华却站在拐角处,一直盯着书礼的背影。直到两人消失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由“哎呀”一声跳起来,立刻又拔腿向县衙里冲去。 东华常来县衙,里面的衙役都认得她,知道东南方宠她,因此并不去拦着,不过他们也知道东华生霸道刁蛮,从小被东北方当男孩养大的,所以也谁都不去理她,只当没看到。东华对这些人的态度早已经习惯,亦不放在心上,直接就冲到了后堂。 东南方看到自己侄女匆匆跑进来的身影,就猜到她定是又闯了祸,便笑眯眯伸出双臂道:“小华,今儿怎么有时间到大伯这里来?又惹爹爹生气了?” 东华一鼓嘴,想把她推小翠下水的事说出来,可又想起这事原是因为小翠的弟弟撺掇所有的孩子们远离她才引起的,若说自己有错,小翠的弟弟错就更大。不由心里便有些委屈,鼓了鼓嘴却没说话。 东南方一直将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此时见她这般表情,想是又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便用手戳了戳东华鼓囊囊粉嫩嫩的小脸蛋,笑道:“怎么?气儿还没消呢?跟大伯说说,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居然惹我们的小华生气了?” 东华到底还是没有将光浪的事说出来,只嗫嚅着说了她推小翠下水的事。说完后她偷眼看看大伯的脸色,却看到大伯仍旧笑着,不以为然道:“原来是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事儿,推就推了。想来你爹是生气的,晚些时候大伯陪你回去,说说你爹也就是了。你先在这里去找你伯母她们玩吧,大伯处理了手头上的事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东华脸上立刻挂上了明灿灿的笑容,开心道:“好!”便从东南方的怀里爬下来,一步一颠地跑后院去找东南方的那些妻妾去了。 恶大姐推婢下水在线阅读 恶大姐推婢下水 肉文屋 / 恶大姐推婢下水 恶大姐推婢下水 诉情意大姐娇羞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诉情意大姐娇羞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诉情意大姐娇羞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诉情意大姐娇羞 到了晚上,东南方带着东华去了弟弟家里。东北方看到自己大哥,就知道东华一定又去搬救兵了。可大哥是读书人,又是中过举的,现在还是一方县令,东北方自己是个武夫,一直在心里对他的大哥有敬重之意。见大哥开了口,这事便也就这么过去了,东北方除了黑着脸给东华几个白眼外,倒也没有再惩罚东华。 只是小翠落水一事,毕竟眼见之人甚多。便有人将这事传了出去,虽然因为没惹上人命,小翠也对她的父母说是自己不小心落水,可光浪心里明白定是东华借机报复到自己姐姐身上,不由煞是愤怒。明里他仍旧拉着那些小孩孤立东华,暗里则不停对别人说着东华的嚣张无礼。 当然,这倒也不算是抹黑。东华被娇惯成什么样儿,小县城里的人都有目共睹。因此一直到了东华十七岁时,她都还顶着一个“刁蛮鲁”的名头。别人家的女孩自十五岁及笄后便陆续有人上门求亲,只有东华,长到了十七岁,连媒婆都不肯登门,只要一听到东家小大姐的名声就摇头快步走掉。 姚氏一边绣着一只蝴蝶,一边想着东华的终身大事,越想眉头蹙得越紧,索也不绣下去了,直接放了绣品在桌上,起身找东华去。 后院里静悄悄的,此时是夏天,正当天热的时候。就连那些下人们,没活计做时都不想出门,只窝在哪里乘凉。 姚氏找了一圈没找到东华,正要转身再去别处看,忽见水塘边的花丛里露出一块淡黄的衣角来。 她轻轻走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淡黄衫子的少女正闭着眼睛在花丛里睡得香,鸭蛋形脸,蛾眉淡扫,唇不点朱自红,虽然称不得倾国倾城,倒也是个花一般的娇俏女子。 可不正是她的宝贝女儿? 姚氏皱了皱眉头,叫了声:“华儿。” 东华没醒。 姚氏又叫了几声,东华才揉揉眼睛,微微睁开眼皮:“娘。” 姚氏道:“快起来,这么大的姑娘家了,怎么还睡在这种肮脏地方?也不怕脏了新衫子。”说着四周看看,“怎么小玉不在?偷懒鱼去了?” 小翠前几年一直跟着伺候东华,去年嫁了人,东华就换了个十四岁叫小玉的丫头。只是姚氏看小玉虽然做事手脚麻利,却总是与东华不甚亲近,不像之前小翠那般几乎亦步亦趋地跟着。这看在她眼里,自然便成了小玉不尽心了。 东华站起身,打了个呵欠,摇头道:“小玉啊,我让她去给我买芙蓉糕吃了。” “房里的糕点吃完了?” “家里的没味道,我看上次小玉买回来的那种味道不错,就又叫她去了。”说着从花丛里迈步出来,随意拍拍身上就往房中走去。 姚氏见她后背上沾了些枯叶,急忙跟上去边走边帮她往下摘。 “娘有事么?” 姚氏将枯叶摘取干净,用手绢抹净了手,这才道:“也没什么事。只是看你整日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多出去走走吧。” 东华听了这话,正打门帘子的手顿了顿,既而若无其事笑道:“出去走?娘是为我的亲事在愁吧?” 姚氏跟着进了东华的闺房:“哪有女孩子把这话说得这么直白的?” 东华一笑:“直白不好么?总之就是这么个事,藏着掖着和直接说出来,也没什么区别吧?” 姚氏摇头叹气,坐到窗前的软椅上不说话。看东华这一天天不成体统的样子,再加上她刚刚说的那些直白话,就知道这小县城里怕是有头有脸的男子都不敢娶她了。 说起来,东华从小被东北方当男孩教养,脾自然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又同东北方学了一手拳脚功夫,行走坐态也全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儿。可是自家也算是官亲,若是不说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生怕女儿会受委屈。 东华一直观察着姚氏的表情,见她脸泛愁容,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自自己十六岁起,姚氏眼见无人上门提亲,脸上的笑容就一天天见少。现在一年多过去了,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有变本加利的趋势。 东华微笑道:“娘,其实你不用担心,女儿心里有数呢。” 姚氏一愣,抬头看着东华:“有数?”难道还真有对女儿有意的? 东华脸微微红了起来,道:“是啊。所以娘你放心吧,女儿会风光大嫁不会让爹娘丢脸的。” 姚氏开始还担心东华因名声问题累及亲事,现在听她这样一说,又怕她与别的男子有什么私相授受的事情,不由问道:“谁家的小哥儿?” 东华的脸更红了些,抿了抿嘴却没说话。 姚氏看到东华难得的小女儿情态,想来自己女儿还真是有了意中人。自己这个当娘的一定得替女儿把好关才行,想到这,她又问了一遍:“华儿,那个人,到底是谁?” 东华扭捏了一会儿,才道:“那人,爹娘也见过的,还夸过他……就是东街的王书礼王公子。” 姚氏呆住了。 王书礼比自己女儿大三岁,并不是真正的本地人。八年前他随他的父母一起搬迁到了万县。据说是本来在别的县城安住,可是遭了灾,便来投奔自己的兄弟了。王书礼与王光浪本是堂兄弟,王光浪的姐姐小翠在嫁人之前还是自己女儿的丫环哩。 王书礼来后不久,便因为处事稳重饱读诗书而出名。东南方还亲自见过王书礼,当时给他的评语是“此子情稳重,若能禀持内心,将来必成大器”。东南方是万县有史以来不多的举人之一,又是县老爷,他既然这样说了,别人自然更将王书礼高看一等。 王书礼倒也争气,来后的第三年初次参加童试便顺利通过了,这件事在万县里被传得家喻户晓,王书礼也被人称做了“王神童”。 别的不说,光说他自十八岁行冠礼礼以后,光上门提亲的媒婆据说就踩破了他家的门槛。不过每每都被他的父母以“吾儿正准备乡试,学业未成,尚不思成家”给挡了回去。 只是,这样一个有口皆碑的才子,会对自家女儿有意么? 东华一直悄悄看着姚氏的神情,见她只是呆坐着不说话,也无法揣测她的心意,只得开口叫了声:“娘?” 姚氏回过神来,看着东华道:“华儿,书礼人自然是好的,在我们这万县里,人见人夸。只是,不知道他对你意下如何?” 东华的脸又红了,轻轻道:“王公子他……对我很好。” 姚氏见东华一提王书礼就脸红,但事情关系重大,她不得不问个明白:“儿啊,你倒是说说清楚,那王书礼倒底是怎么想的?他可对你说过什么?”虽然这话有暗示女儿和王书礼私相授受之意,但姚氏也管不得了。 东华摇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每次我读书时,碰到不懂的地方,去问王公子,他总是会讲给我听,还很耐心。”说着脸更红了。 姚氏叹口气。那王书礼是有名的才子,对谁都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样子,如果仅凭这点就断定他对自家女儿有意,也未免太过牵强。 东华听到姚氏叹气,道:“娘,反正你别为我担心就好了,这事我心里明白得紧。” 姚氏看着一头陷进去的女儿,想说深一些,又怕东华脸皮薄挂不住,反而不好,心想反正来日方长,自己慢慢提点着她好了。这样一想,便把这事稍稍放在一边,与东华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回自己房中去了。 东华看着姚氏走了,心里却不安定下来。其实她有很多话并没有跟姚氏说,比如说她每次去拿着书找王书礼答疑时,王书礼并没有像对别的女子那般生份,而是离她很近,而且老是含着笑意看她,弄得她总是脸红。虽然两人间并未明说什么,可心里都知道,对方是明白自己心意的。 东华想着想着,便有点坐不住了,老是会想到王书礼那双温和含笑的眼睛。她站起身在房里随便翻了翻,找到那本上次问过问题的书,匆忙从上次那页往后又翻了数页,找到个生僻之字,便袖在手里,出后门急匆匆找王书礼而去。 王书礼家离东华的住处隔着两条街,虽然不是万县本地人,从外县迁了过来,但因为落脚的时候是买了张大户的一进院子,因此很是宽敞。王家后来又找人做了番改动,现在这院子有前后两个门,后门开在僻巷里,东华虽然一向直爽,但毕竟是姑娘家,心里又对王书礼情动,未免有些做贼心虚,每次都是从后门悄悄进来。 那王书礼也奇怪,似乎是故意一般,每天都给东华留着一个任由来去的后门不锁。 东华偷偷溜进王家院里,又怕被王家人发现,躲躲闪闪地往前走了一小段,眼见就要到王书礼的书房,忽听得前面传来说话声,她心里一急,生怕被人看见,左右看看便直接躲进了院子一侧的谷仓里,只露出小半个头偷偷向外看着。 看到说话的两人,东华不由一怔,居然是王光浪与王书礼。 东华的第一反应是:王光浪在欺负王书礼? 但随即感觉不对。 王光浪虽然和东华一直过不去,但对于王书礼这个一肚子墨水的堂兄极好,事事都护着他,生怕他吃什么亏。而且就像是东北方对东南方一样,王光浪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心里对读书人便天生一种尊重的心理,也因此他对王书礼可以说是尊敬爱护,别说从没吵过架,就连别人对王书礼说话声音大了点,他都会立刻跳出来声讨。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欺负王书礼? 可眼前的事实就是这样。王光浪的声音很大,时不时还挥着胳膊,而王书礼虽然仍旧维持着读书人的仪态,说话的声音语气也与平时有很大不同,两人不停地说着,似乎一直在争辩着什么事。 东华迷惑地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与好奇便慢慢消退掉了。 “书礼哥,当初我们说好的,你现在反悔是怎么回事?”王光浪声音极大。 “虽然我父母不在家,弟还是放低点声音吧,声音太大,难免左邻右舍会听到。难道弟以为这是很光荣的事么?”王书礼脸上也有怒意。 王光浪虽然略略压低了声音,但话里的怒气却毫不减弱:“你也看到她这几年是怎么欺负我姐的了,如果不是我姐去年嫁人,现在还在火坑里呆着呢。别的不说,就说你刚来那年,她一个小小女孩居然能做出把我姐推到水里想淹死她的事,还好东家下人多,有人看到跑过来救了我姐,不然我姐就被她害死了。那可是人命,一条人命啊!她这么歹毒,你居然还会对她不忍心?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王书礼摇了摇头:“弟,翠姐这事,她原话并没有这样和家里人说,你到底哪里听来的闲话?虽然我看那东家小大姐也确实是为人蛮横霸道,名声差到极点,但不管怎么说,翠姐已经嫁了人,我们便不该旧事重提。我想翠姐大概也不希望看到我们这样。” 王光浪讽刺地大笑几声:“哈!哈!哈!是啊,你可真是懂我姐啊!被那死丫头就那么欺负了几年,回来后屁都不敢放一个,哪里破了就说是自己摔的,哪里伤了就说是自己碰的,其实那伤怎么来的?不就是被那死丫头弄的么?” “姐既然说不是,弟你又没有亲眼所见,如何便能认为定是那东家小大姐所为?主观臆断本就要不得,更何况骗取别人感情之事?弟,东家小大姐我看她本不坏,虽然平时举止俗了些,不似一个闺阁女子该有的作为。但就因为这个,就要我去骗取她的感情,伤她的心,我做不到!” “好!你做不到!你善良!你厉害!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东华那死丫头片子,书礼哥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背地里还常说她鲁不堪,怎么教导也成不了大家闺秀,整个一烂泥扶不上墙!我看她会怎么对你?你说她本不坏?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坏!”说着王光浪转身就走。 王书礼赶上前几步,叫了几声,王光浪不理不睬,摔门就出去了。 东华一直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听得如晴天霹雳,不由用手掩着嘴,免得发出声来,可是仍旧不由哽咽一下,泪水不停地滑下来。 王书礼听到身后异响,不由转身,紧张地问:“谁?谁在那里?”刚刚他与王光浪的争执,若是传了出去,定会引起轩然□。 东华从谷仓中站了起来,掩着嘴看着王书礼。 王书礼看到是东华,不由大惊失色,急忙走上来道:“那个……东……姑娘……。” 东华几步走了出来,哭道:“你若不喜欢我,直说就是,为什么要骗我?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鲁不堪的女子,那你以前为何还老夸我率直可爱?枉你是个读书人,有个词叫‘两面三刀’你可听过?” 王书礼被她这样哭骂,心里又惭又愧,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正尴尬时,东华猛地用力一推他,便转身从后门飞快地哭着跑掉了。 诉情意大姐娇羞在线阅读 诉情意大姐娇羞 肉文屋 / 诉情意大姐娇羞 诉情意大姐娇羞 念真意大姐瞒实情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念真意大姐瞒实情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念真意大姐瞒实情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念真意大姐瞒实情 东华一路哭着跑回了家。路上很多人看到东家的小大姐边哭边跑,不过她的名声一向不好,行事蛮横鲁惯了,所以碰到这事,那些人只是抬眼看着,却没一个人有胆上去问一下,生怕问不好反而被东华怪罪到自己头上,自己反变成她的出气筒。 姚氏堪堪将那只蝴蝶绣完,自己正左看右看欣赏着,忽听一阵哭声传来,竟像是女儿的,她不由心下一惊,将绣品随手扔到桌上,刚出房门,就看到东华从院门处奔过来,头发散乱,上面还沾着稻糠谷壳。 姚氏忙问道:“华儿,你这是怎么了?” 东华抬头看是姚氏,一头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 姚氏问了几次,东华却只是哭,并不回答,她也无法,只得慢慢抚了东华的后背,轻轻哄着她,另一只手则将她头上那些脏东西都取了下去。 东华哭了半晌,才抽抽噎噎地停止。姚氏叫正在一边心惊胆战站着的小玉去准备点绿豆汤来,自己挽着东华的手,慢慢进了房间,坐在榻上。 “华儿,出什么事了?”姚氏的声音一向很温柔。 东华抽噎了几声,没有说话。 姚氏叹息。她这个女儿,虽然子确实是躁了点,但她生的她自己清楚,东华的本是极好的。只是不管怎么说,那些“安于家宜于室”的女子,必都柔顺婉约,像东华这样的女子,怕是稍有头脸的男人都不敢将之讨为正室。 正想着,小玉打帘子进来,端了两碗冰过的绿豆汤。 姚氏接了一碗过来,用勺子搅了搅,递给东华道:“华儿,喝吧。” 东华满腹的委屈哭得差不多了,正觉得嗓子发干,全身是汗,见到有绿豆汤,便接过来喝了。 那边姚氏正慢慢喝着另一碗,看东华喝过了,她就吩咐小玉道:“小大姐跑得全身是汗,你去准备点热水,帮小大姐冲个凉。” 小玉应了,收了碗,退了出去。 东华在心里思量了半天,想着如果要是对娘说出王书礼欺骗她感情的事,面子问题尚且不提,只怕以后爹娘都不会再给王书礼什么好脸色看。虽说王书礼的前程要靠他自己努力,但如果这事传到一向疼她的大伯耳里,只怕大伯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对他照拂有加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虽然她今天和王书礼闹翻了,但看他的样子,也不是不内疚的,如果自己不将此事告诉别人的话,说不定他会因此觉得自己宽宏大量,会另眼看待自己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她的心里毕竟还是有着王书礼的影子。 掂量来掂量去,东华抬头看到姚氏慈爱的目光时,终究是没有说出自己去了哪里,又为什么哭着跑了回来,只说水差不多好了,想回去冲凉。 姚氏知道东华虽然直率了点,但素来有自己的主见,若她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见她不肯说,姚氏倒也没有硬逼,抚抚她的背,就叫她回去了。 东华回了自己房间,在小玉的帮忙下洗了个澡,虽然适才哭了半天,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桃子,但一身清爽,感觉比刚回来时好了许多,挑了件淡蓝色的衫子穿上了。 小玉收拾好了房间,见东华再没什么吩咐,便悄悄退了出去。东华歪在床上,觉得全身都有些累,躺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正睡得渐沉时,忽听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响,紧接着门被“砰”地推开,小玉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嘴里叫道:“小大姐,快起来,快起来。小大姐,可不得了了。” 东华睁开眼睛,看是小玉,不由打了个呵欠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我正睡得熟呢。”说着翻了个身。 小玉也顾不得惹恼东华,见她又要睡,不由上来拉东华起来,边拉边道:“小大姐,可不得了了,前院武馆里王神童的爹妈全来了,说小大姐打伤了他们的儿子,要小大姐出去对质讨说法呢。” 东华听了一怔,任由小玉拉她起来帮她穿鞋,问道:“我打伤了他们的儿子?” “是啊。”小玉嘴里叽哩呱啦地说着,可一点没耽误手上的事儿,几下帮东华穿好了鞋子,又帮她把衣衫拉整齐,“他们说一回去就看到王神童躺在院子里,满头是血,赶紧去找了郎中来。结果王神童一直嚷着头疼头昏,他们喂他吃了药。可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王光浪在院儿里捡了一本书,硬说是小大姐的,说一定是小大姐下的手,他爸妈就找过来了。” 书?东华想起自己去时,确实是袖了一本书的。现在回想一下,她回来后对着姚氏一通哭,之后洗澡脱衣时并没看到那本书,估计大概是掉在王书礼院子里了。那书上有她画的标记和王书礼的标注,王光浪以前也看过,难怪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她的书。 只是,王书礼被打伤?头出了血?那是怎么回事? 东华明明只是推了他一把就跑了。 她还在模模糊糊回忆当时的事,就觉得小玉拉了她一把:“小大姐儿,快点,老爷叫你去前厅呢。” 东华想着王书礼院里的事,心里闷闷的疼,想到他头上受伤,心里又隐隐的痛。这样神不守舍地就被小玉拉到了前厅。 前厅坐着三个人。上座是她爹,下首坐着的是一男一女,全都三十多岁的年纪,衣着不错,看得出家底殷实,她以前都曾见过,正是王神童的爹王海与娘张氏。 张氏一见到东华,立刻激动得站了起来,张嘴就要说话,不妨王海突然咳了一声,张氏看了自家相公一眼,只得坐下。 东华低着头,上去见过了东北方,东北方又示意她去给王神童的爹娘见礼。 王海一摆手,道:“咱都是人,这些虚的就不要来了。这次我的来意也都对东馆主说了,现在小大姐也在这里,东馆主到底怎么想的,直接说出来吧。” 东北方虽然一向对自家女儿严苛,但他也知道东华虽然子直了点,本却还好,不至于出手伤人,所以对于这件事,他还有疑虑,见王海这样问,东北方看向了自己女儿:“华儿,你今天可有去过王家?” 东华还未答话,王海冷笑道:“东馆主,你这话问得可就有点亏心了。你女儿的书都在这里,再问这话不嫌麻烦么?” 东北方着下巴,道:“书是不是我女儿的,还要问过了我女儿才知道。再说,仅凭一本书落在你家院里,就说是我女儿打伤了令郎,未免太过武断。” “你!”王海差点跳了起来。 东华看着东北方,以前她一向觉得自己的爸爸太过严厉,如今才发现,原来他也同样深爱着自己。在王家人找上门时,她爹还在为自己争取最后一分希望。 东华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翻了翻桌上的书:“爹,这书是我的,也是我落在王公子的院子里的。” 王海一下跳起来:“东馆主,听到没?你女儿都承认是她打伤我儿子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儿子素有神童之称,连县老爷都赞许非常,现在脑袋被你女儿打破了,以后还不知会落下什么病症来……。” “王伯伯,书是我的,也是我掉的,但人不是我伤的。”东华的声音很大,一下就截住了王海接下来的话。 东北方看着东华:“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华固执地看着东北方:“王公子不是我伤的。” “你说不是你伤的,那你的书怎么会跑到我家院子里?你去干嘛了?” 东华想着院子里王书礼和王光浪的对话。那时王光浪不知道自己就在院子里,不知道自己听到了那些对话,听王海的口气,王书礼只怕是伤得很重,自己明明只是推了他一把,怎么会伤成这样? 如果把自己在谷仓里听到的那些话说出来,自然就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可是这也意味着把王书礼和王光浪推到了前面。毕竟,两个男子,尤其其中一个还是知名的读书人,居然会暗地里商量着骗一个小姑娘的感情,这事若是传出去,定会被县里的所有人不齿。 但如果不说的话,今天的事,只怕不能善了。 毕竟,王神童头上流血,还在家里昏着。 “华儿!”东北方见东华似乎神游了起来,不由出声叫了下。 东华反应过来,看了看东北方,牙一咬,道:“爹,我大概是记错了,王公子,王公子他可能是被我伤的。” 东北方一怔,急道:“你说什么?”他知道自家女儿的底细,虽然学了几手功夫,但要说她无缘无故就出手伤人却不可能,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东华却咬死了话,继续道:“爹,是我伤的。我今天看书,因为有些地方不明白,想着王公子是我们万县有名的读书人,问他大概能问得明白,就去找他。哪知道当时他与王光浪在一起说得开心,我不好打扰,就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后来王光浪走了,我就出去问,可是女儿天愚钝,王公子解释了很多遍,女儿也听不明白,一急之下,就,就伸手推了王公子一把,然后就跑了。现在想想,大概是女儿推王公子那一下,他倒下磕到了头也说不定。所以,王公子大概是被我伤的。” 为了王书礼的名声,她可以把这件事担下来。可是,却不能白担。所以,她要把撞到王光浪与王书礼吵架的事换个法儿的说出来。这样就算她今天会被爹处罚,但事情传到王光浪的耳朵里,他必然也会明白,他与王书礼的那点龌龊事,她早已知道。她倒要看看,以后王光浪还怎么有脸出现在她面前? 东华这番话一说出来,王海张氏及东北方的脸色都极难看。 王海倒也没再说别的话,只一直看着东北方:反正你女儿都已经承认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理。 东北方虽然对东华的说辞仍旧有些疑心,但他之前在王海夫妇找上门来之前,就隐隐听下人说小大姐从外面哭着回来了。当时他还以为东华大概又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气,虽然骂回去出了气,心里毕竟委屈,才会哭。现在想想,说不定和王书礼有关。只是,不认得的字不明白的地方,去问她大伯就可以,为何偏偏跑到东街去找王书礼?只怕这事别有隐情。 可就算有隐情,东华既然自承伤了人,王海夫妇又一副没有说法便不回去的架势,他也没办法纵容。 “小秋!小秋!”东北方提高了声音叫道。 立刻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垂了手道:“主家有什么吩咐?” 东北方闭了闭眼,语气沉重地道:“去书房,把我柜子最上面的那个东西拿来。” 小秋一愣,是什么东西总得说清楚吧? 东北方见小秋不动,一股火不知朝哪里发:“怎么不动?去拿!” 小秋急忙转身去了,不多时,双手托着样东西回来。 是个竹板,大概有两指细,但是却有两尺多长,而且边缘全用牛筋绞拧着,一看便知甚是难断难折,打在身上只怕一下就会让人皮开烂。 东北方拿着那个竹板,沉声道:“华儿,你既然承认自己犯了错,爹现在以家法罚你,你服是不服,怨是不怨?” 东华虽然从小任,但别说受家法,就连指头都没被人碰过,东北方顶多也是黑着面孔训斥她一顿。现在她看着这块竹板,不由有些发愣,心下打怵。 东北方见她不回答,心里也知她定是怕了。东北方虽然不忍心,但王海夫妇现在就坐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王书礼还头上带伤在家里昏着,今天若是不罚她,这事只怕是过不去。他便咬咬牙,道:“华儿,你既也知错了,就自己去屏风后面吧。” 东华回过神来,知道这顿打是免不了了。她转头看了王海夫妇一眼,慢慢挪到屏风后面。 “跪下。”东北方的声音很低沉。 东华依言跪下。 王海夫妇坐在那里,听到屏风后面传来噼噼啪啪的竹板击打声音。开始东华还强忍着只闷哼几声,到后来疼得实在厉害,忍受不住便哭叫起来,不住口地说着“爹我知错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可是竹板声音并没有停,东华的哭叫也越来越凄厉,不一会儿,小玉扶着姚氏急忙忙地进来,姚氏看也不看王海夫妇,直接到了屏风后面,抱着东华哭道:“相公,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啊,你怎么下得了手?她还是个孩子,被你打成这样,还当着外人,你让她以后可怎么活啊?”说着就哭了起来,东华这时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只剩抽噎之声。 东北方丢了竹板,脸色沉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王海夫妇道:“现在我女儿已受了罚,此次令郎的所有诊金药费均由我家付出,不知道两位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这时小玉正和姚氏将东华从屏风后扶出来经由后堂走向后院,姚氏一叠声地叫人去请郎中,王海夫妇偷瞟了一眼,见到东华后背上衣衫破碎,鲜血淋漓,抽痕横七竖八地横在后背上,有些地方甚至连皮都卷了起来。他们想想刚刚听那声音,大概也有二三十下,就算东华练过武,身体比一般人要强健,这一顿打也够她生受了。再加上东北方说出的代付医药费用一类的话,既然如此,再纠缠下去也没甚意思,扯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念真意大姐瞒实情在线阅读 念真意大姐瞒实情 肉文屋 / 念真意大姐瞒实情 念真意大姐瞒实情 伤在身大姐后悔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伤在身大姐后悔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伤在身大姐后悔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伤在身大姐后悔 姚氏哭哭啼啼地将东华扶到了床上,东华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新受了伤只能趴着。小玉将她已经破碎的外衫脱了下来,又端了盆清水,用毛巾蘸了轻轻擦着她后背上的血。 东华只觉得小玉手里的毛巾变得和那竹条一样破梆梆的,碰到后背的伤口上一样的疼,不由呲牙咧嘴道:“疼,疼,小玉你轻点儿。” 姚氏用帕子抹着眼泪,骂道:“活该!你还知道疼?以前那般明伶俐,出了事就去你大伯那搬救兵,怎么这次闯了那么大的祸就直接跑回来了,也不说去那儿躲一躲。” 她人在后院,听说王神童父母找上门来,东华受了家法,就急忙冲了出去,关于细节也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自己女儿大概是伤了王书礼惹王家不满结果王家找上门来。 东华脸都痛得变了形,哼哼唧唧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伤了啊,我只是推了他一把就跑了。果然读书人都娇气,个个弱得跟个黄豆芽似的。”说着又吸了口冷气,叫道,“小玉你轻点儿!” 开始东华没想到东北方居然会以家法惩处她,只以为会像以前一样骂她一顿,训她一顿,再罚她在武馆站一天马步什么的。她以前也被罚得习惯了,心下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所以还想着帮王书礼隐瞒实情,卖他个好,他以后说不定就会对自己好些,回心转意。 哪想到王书礼的父母爱子心切,一定要亲眼看了东华受罚才行。东北方在别人面前,想徇私也做不到,再说王书礼的“神童”之名在万县家喻户晓,万县一个小县,人人对读书人都有一种天生的尊敬之意,如果传出去他女儿伤了王书礼还未被受罚,只怕县里那些人会背地里戳烂他东家的脊梁骨,自己哥哥可能都会被连累。 再说,王书礼看书要靠脑子,这次偏生就伤到了他的头,万一以后落下什么病,王海夫妇恨死自己不说,自己也会因为女儿耽误了王书礼前程而内疚一辈子。种种情况挤到一起,东北方也是没办法,一咬牙就命人拿出了家法,打了女儿二十多下。虽然他心里实则疼爱女儿,并没有用十足力气,但东华一向皮娇嫩,哪受过这等惩罚,那家法落到身上,就算不甚用力,二十多下下来也会掉一层皮,东华后背就更是没一块好能看了。 一开始受刑时东华就后悔了。她若早知道会被东北方用家法,肯定会不在心里打那些小算盘,一准儿就说出了实情。现在可倒好,把自己搭了进去。可她天生一股狠劲,如果被打之前她反应过来的话,还会说出自己推王书礼的原因,说不定还会添些油加点醋再煽煽风点点火。既然现在已经挨了打,她就只咬紧了牙不说原因,若是挨打逃不过,就让她得点别人的内疚罢。 只是,那一场家法,似乎把东华对王书礼的心思也打散了。之前她还心心念念想着如果被王书礼知道她瞒下了实情帮他护住了名声,他有多感激自己,如今再想到王书礼,先前那点私情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这边正忙乱着,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接着有下人在外面喊了一声:“主母,郎中请来了。” 小玉急忙拿被子将东华盖好,只小心绕开她后背的伤口。姚氏放下床帐子,只留了条缝。 小玉开了门,将郎中迎了进来,简单说了下小大姐后背有伤,希望郎中能给看看。 那郎中从帐子缝往里瞥了几眼,不由皱起了眉头。虽然从帐子缝处所看到的有限,但后背上的伤仍旧显得触目惊心。 小玉站在姚氏身边说:“主母,老爷在外面等着进来看小大姐呢。” 姚氏柳眉一竖,怒道:“让他回去吧。我女儿怎么样有我管着,不敢劳动他大驾。” 姚氏的声音不小,不但小玉听到了,就连站在外面的东北方也听到了。东北方听得一向贤惠温顺的妻子居然发了火,心里不由更为忐忑,可如果就这样回去,又放心不下女儿,只得一直在外面干站着。 那郎中摇头晃脑说了半天医书里的话,姚氏大半都是有听没有懂,不过最后郎中说的那句“由此可见小大姐外伤甚重,需好生将养”她可是听懂了,急忙示意小玉将纸笔准备好,等郎中开药方。 郎中执着笔琢磨了一会儿,下笔开了几张药方,之后一一递给小玉:“这张是外伤药,去药铺抓了直接给小大姐外敷到伤口上就好;这张用于内服,能促进伤口愈合;这伤也要内服,是退烧的。小大姐此次伤成这样,极有可能会发烧,若是烧得厉害,会有生命危险。” 小玉接了过来,一一记清。那郎中接了诊金,又说了几句关于东华养伤的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小玉拿着药方领了银子去药铺抓药,站在外面的东北方看着小玉离开的身影,想了想,打算腼着脸进去看看,哪知道他刚抬脚,就看到姚氏的脸出现在半开的门边。 东北方“嘿嘿”傻笑一下,刚要说话,姚氏冷冰冰看他一眼,“砰”地一声将门用力撞上了,差点砸到了东北方的鼻子。 小玉按药方上抓全了药,气喘吁吁地往回跑。刚跑到一半时,忽听到有人叫她。 小玉左右看看,看到王光浪正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后面,对她招手。 小玉走过去:“什么事?” 王光浪干笑了下:“那个,我听说你家小大姐被打了?” 小玉皱皱眉头,说:“是啊。”想着王光浪本来和王书礼就是堂兄弟,小大姐挨打的事他这么快知道倒也不稀奇。 “打得怎么样?”王光浪脸上的表情不明,也看不出到底是兴灾乐祸是开心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怎么样?”小玉奇怪地看着他。 王光浪咳了一声,道:“我是说,伤得怎么样?” 小玉皱皱眉头道:“整个后背都没一块好的地方了,你说会怎么样?”小玉虽然不怎么亲近东华,觉得她脾气有些火爆霸道,还是离远些好。但是她也同样不喜欢王光浪,感觉他这人就跟个小恶霸差不多,平时有事没事就属他咋乎的厉害。有时她会想,也不知道那个知书达礼的王神童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表弟。 “那么严重啊……。”王光浪心里盘算了一阵,抬头刚要说话,才发现小玉已经走远了,不由惋惜地叹口气,抓抓头发也回去了。 小玉那边急匆匆回到武馆后院,先支起火把要熬的中药放进药盅里去加了水,之后才提着那包外敷的药去了东华的房间。 东北方居然还在门外站着,看到小玉过来,他急忙拉住小玉,赔笑道:“小玉,她们在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小玉晃晃手中的药包道:“郎中来看过,也开过药了。内服的药已经熬上了,外敷的药我正要送进去。郎中说如果不注意调养的话,发烧过度可能会很危险。” 他们这边正说着,屋里姚氏的声音传了出来:“小玉,在跟谁说话?小大姐等着药敷呢,快些进来,别跟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些杂七杂八没用的。” 小玉吐吐舌头,赶紧应了一声。她也知道姚氏这是在借着训她的话在骂老爷呢,心里倒也不以为意,提着药包就进了房间。 床帐已经掀了起来,东华显然哭过了,眼睛红着,原本就肿得像桃子,现在越发显眼了。 姚氏净了手,将药包接过来打开,将里面的药粉一点点均匀洒在东华皮开绽的后背上,每洒一点,东华就忍不住缩一下,虽然忍着不叫出声,牙齿却一直紧咬着下唇。 姚氏将药上完,又从小玉手中接过纱布,将东华后背上的伤口包好,之后给她罩上了一件外衫。原来的外衫已经破破烂烂,早让小玉带出去丢了。 姚氏轻轻拍着东华的手,慢慢道:“华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从小就一直捧着。今天被你爹打成这样,娘心痛,你爹也痛,所以你也莫怪他。” 东华低头不语。虽然她心里明白东北方碍于情面,当着外面的人打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她从小就娇生惯养,纵然明白,却仍是觉得委屈,觉得有口气横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姚氏叹了口气,继续道:“娘知道你心里怨得很,可是你也要想想,如果你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说明白了,这顿打十之八九会免掉。现在打也打完了,爹娘心里却和你后背一样还疼着,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能跟爹娘说说了?” 东华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没事,娘多想了。” 姚氏着东华的头,只觉得无可奈何。良久她才又道:“娘在想,一直把你当男孩子养,又娇惯成这样,到底是不是错了?” 东华把头拧到床里,不理姚氏。 姚氏又拍了拍东华的手,道:“等下小玉把药熬好了,你就喝了罢。现在后背上疼得紧,过几日大概就好了。你要是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嘱咐小玉去做去买。明日后日,若是哪天你想跟娘说这件事了,那时再跟娘说罢。” 东华一声不吭。 姚氏又坐了一会儿,见东华不说话,呼吸却渐渐稳了起来,估着可能是她疼得累了,睡了过去,只得起身走了。 她刚一出门,一直等在外面的东北方就急忙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华儿现在怎么样了?” 姚氏道:“还能怎么样?睡着了。” 东北方搓着双手道:“她怨我没有?” 姚氏白她一眼:“你说呢?好好的一个女儿,从小连个指头都没碰过一下,现在可倒好,你可真是出息了,居然请出家法来打她。你也下得去手?可怜年儿早早没了,现在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边说边抹着眼泪往前院走。 东北方急忙跟在她后面,解释道:“我那不也是没办法么?王海他们就坐在那里不走,华儿又不肯说到底因为什么伤的王书礼,我也只能那样啊。” “哼!说得真好听,还只能那样。我就不信今天你若是不打华儿,他们还能住到我们家。你要真是打,作作样子也就是了,下手那么狠,华儿那后背……。”说着泪落得更急了。 两人越走越远,渐渐地声音就听不到了。 小玉坐在房间里,看东华一动不动,仔细凑上去看看,见她还真是睡着了,就轻轻放下了床帐,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关严了门。 灶上的药一直在煎着,小玉细心看着火,每隔一会儿还掀开盖子看看里面,生怕煎过了头,眼见那药已经煎得只剩下一碗水,急忙手上垫了抹布,端离了火,慢慢倒进药碗里,又放进去一个小勺。 端着药回来时,小大姐还没醒。小玉将药放在桌上,慢慢吹得凉了,这才走到床边,轻声道:“小大姐?小大姐?喝药了,起来喝了药再睡吧。” 东华后背剧痛,原本就睡得不实。小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叫了两遍她就醒了过来,小玉急忙将药递了过去,喂她喝了,又替她擦了嘴。 东华慢慢趴了下去,无力地挥挥手道:“小玉,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了,我再睡一会儿。若是有事我会叫你的。” 小玉应了一声,端着药碗出去了,离开时仍是细心将房门关紧。 这一折腾的功夫,晚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东北方和姚氏都没什么心思吃饭,草草填了两口就放了筷。姚氏不放心,叫了小玉过来,问明东华刚刚吃过药睡下,暂时还吃不得饭,便叫她将饭菜放在灶上热着,等迟些时候小大姐饿了叫时就端过去,小玉应了。 东华一直迷迷糊糊的,似乎睡着了,又像没睡着,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般,这般趴了一会儿,终于趴不住了,抬眼看看,原来已经近天黑了,室里光线都暗得很。 东华口里渴得不行,叫了几声“小玉”又没人应,看着房中间的桌上有茶壶有水杯,便自己慢慢爬起来,踩着床边的鞋子下了地。 只是她身子新受了损伤,原本就虚得很,又趴了一下午,晚饭都没吃一口,刚刚在地上走了两步,就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接晕在了地上。 伤在身大姐后悔在线阅读 伤在身大姐后悔 肉文屋 / 伤在身大姐后悔 伤在身大姐后悔 乍闻讯大姐震惊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乍闻讯大姐震惊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乍闻讯大姐震惊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乍闻讯大姐震惊 东华感觉自己似乎昏过去了很久,等她再醒过来时,后背上已经没有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了,只是脸上似乎有麻痒的感觉,痒得有点让人受不了,便闭着眼睛伸出手想去抓挠两下。 哪想到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却被人抓住了,紧接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哟喂,我说年姑娘,说了多少回这脸上的痘可不能挠喂,这要万一挠破了,留了疤可就破相了啊。” 脸上的痘?她脸上什么时候长痘了?东华想着,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现在正以侧卧的姿势躺在床上,那只还没抓到脸上的手仍旧被一个看起来有四十来岁的老太太抓在手里。那老太太一身布衣服,满头的头发都拢得一丝不乱的,虽然脸上皱纹横生,但却隐隐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在里面,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照着她的话去做。 东华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那种气势,好像叫——“威严”? 不过看这老太太一身下人打扮,居然还能有威严相? 那老妇人看东华不说话,又道:“年姑娘,知道你痒。不过这出麻疹就是这样,就算再痒,也得挺着,绝对不能伸手挠,一个不小心,漂亮的小脸蛋上留了疤,以后你后悔了都找不着地儿哭去。”说着麻利地将东华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东华看了看这个陌生的老妇人,又看了看房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房间确实是自己的房间,可是细看起来,似乎又不完全像是自己的房间。主要是有很多东西,似乎是曾在她房间里出现但早就消失不见的。比如说房中间那个白瓷茶壶,她记得那本来是爹爹喜欢的东西,自己讨了来,欢天喜地用着。但有一天她和爹爹赌气,就把那茶壶摔了,后来又换了一把淡青的。就在昏迷之前,她还想用那把淡青的壶倒水喝来着。 这房里的其他东西,大面上没变,但小件儿上,总有一些就如这茶壶一般,原本是她有心或者无意中毁掉的。 老妇人见东华一直沉默,便道:“年姑娘,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老奴帮你擦把脸,你吃点东西?” 东华猛地转头看向老妇人。 年姑娘?什么年姑娘? 这家里的人一直都叫她小大姐儿。 就算那些新来不懂事的下人,也都会规规矩矩叫声华姑娘。 怎么现在,居然有人叫她什么年姑娘? 老妇人端了一个盆子过来,盆里的水颜色有点怪,并不是清水。她用毛巾在里面沾了沾,就要抹到东华脸上。 东华赶紧侧开脸躲了过去。 “年姑娘,老奴知道你不喜欢这熬出来的药水,可是也只有用这些药熬出来的药水才能治好年姑娘的麻疹啊。年姑娘也不要气东馆主和主母都不来看你,他们心下都挂念你得紧,可他们没出过疹子,这要是过来了也染上了疹子,可就是大麻烦了。年姑娘坚持每天用这药水擦脸,坚持喝药,过几天就会好的,到时就可以去见馆主和主母了。”老妇人半商量半哄着用毛巾蘸药水帮东年擦了遍脸,又端过来桌上的食盘,把上面扣着的大碗全部拿掉。 “年姑娘,这饭菜都是老白做的,你一向最爱吃他煮的菜了。虽然清淡了点,但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等你好了,让老白做顿好的给你,好不好?” “老白?”东华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还让她没怎么反应过来。 她家里是有个姓白的厨子,但是在她十一岁那年,老白就病死了。当时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后来有一次居然看到爹娘在背地里边念着白厨子的名字边哭,心里还奇怪爹娘怎么对老白的感情这么深,平时给他优厚的工钱也就罢了,老白有时酗酒罢工,把做饭的活全推到别的厨子头上,他们也从来不深究。现在老白死了,爹娘居然背地里还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再也吃不着老白做的饭了? 可是老白做饭虽然有一手,这天下也不是就他做得味道好,爹娘开出的工钱那么高,再换个好厨子就是了,至于这么吗? 现在这老妇人一提起老白,东华立刻就联想到了那个已经死掉的老白。 老妇人喂着东华吃了几口,东华吃到嘴里,只觉得这饭菜真的和以前那个老白烧的味道一模一样,不由心下迷惑更深。 老妇人喂完饭,将饭菜都撤了下去。东华抬眼叫住了老妇人:“嗳,你叫什么?” 老妇人一怔,道:“年姑娘,我是老白的内人啊,你一向不都是叫老奴白婆子的吗?” 老白的老婆? 东华这才惊讶了。 以前那个老白,自她有印象起就一直单身在她家当厨子,沉默地不发一语,也没听说他有老婆孩子什么的。 这老妇人居然自称是老白的老婆? “我叫什么?”东华虽然知道这话问得极蠢,可她现在头脑里晕沉沉的,只想快点得到答案。 老妇人一笑:“年姑娘,你怎么也学得和华姑娘一样调皮了?只有华姑娘才动不动就抓着人问她‘我是谁’啊?”说着摇摇头,端着碗筷出去,把门关得严严的。 东华震惊地坐在床上,半晌动弹不得。 年姑娘?华姑娘? 东馆主?主母?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知道,以前她曾有个早夭的姐姐,据说那个姐姐名字就叫东年。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东华坐床上呆了一会儿,抬胳膊看了看自己的手。 的确,若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出来这手似乎比以前小一些。 东华猛地跳下床,扑到梳头柜边上,抓起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虽然铜镜照人模糊,但仍能隐约看出镜中的那个小女孩一脸的小红点,甚至细看的话连脖子上都有。那小女孩细眉秀目,虽然跟原来的自己有些相像,不过东华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自己原来那张脸。 更重要的是,镜中的那个小女孩,明显刚刚十一二岁。 东华呆坐在绣墩上,半晌,才用手费力地在后背上抓了几下。 其实就算不用抓,她也知道,后背本没有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肯定不是刚受过家法的样子。 东华慢慢站起来,在屋中走了一圈。 的确,这房间大面儿上和她的房间一样,除了一些按说早该毁坏丢弃的东西以外。 她明明记得,她委屈愤怒之下,推了王书礼一把,结果害他摔破了头,王家人闹上门来,她生受了一顿家法。 晚上她口渴时叫不到人,自己下地倒水,却晕了过去。 怎么醒来,却是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诡异的情景? 她年纪变小了,身上的伤不见了,消失的东西重新出现,死去的下人又活了过来,最主要的是,她居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按理说也该是没活到一岁便矢折了的。那原来的那个她呢?原来的她又去了哪里? 东华坐在绣墩上,呆呆地想着。 门一响,白婆子又进来了。她看到东华坐在绣墩上,忙道:“年姑娘,你这疹子还没出全呢,还是多在床上躺躺的好,不要总是下来走动。等下郎中还会过来诊看,你也不用担心。馆主和主母不来是因为他们没出过疹子,你别乱想了。其实他们每天都有问过你的情况,关心得不得了呢。”说着走上来拉着东华又把她送到了床上。 东华任由白婆子折腾着,一语不发。 白婆子安置好了她,又去壁角的小炉子里看了看。那小炉子明显是新搭起来的,上面放着药罐,熬着药。药水已经开了,不停地翻滚着,满屋子里都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东华看着白婆子东忙西忙,忽地开口问道:“我叫东年,是么?” 白婆子道:“是啊,年姑娘,你是不是想主母了?华姑娘一问这话,就是想主母了。只是她嘴巴硬,不肯承认。” 东华想想以前的自己,好像确实是有这个毛病,不由“扑哧”一笑,但再一想到这里有着另外一个“东华”,而原本的东华居然变成了东年,心里就又有种怪怪的感觉。 白婆子忙完了那边,又急匆匆走过来探了探东年的额头,道:“还是有些烧,等下再帮年姑娘用那些个药水子洗洗。前几天烧得那么厉害,还好这郎中不错,办法很有用,这几天一直这么洗着脸,烧倒好像也退了些。……只是这疹子老是出不全,也不是个事儿。” 东年听她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着,自己却渐渐有些困乏起来,便合上眼慢慢睡了过去。后来隐约听得门响,似乎有男子的声音问过她的病情,又有微凉的手指搭到她的脉上。这些她好像都有听到,又仿佛没怎么听清,一会儿像是在梦里,一会儿又像是真实的。 睡梦里,她似乎又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从小长到大,跟着爹学武术,学拳脚功夫,打倒了武馆里的几个学徒,结果那些小学徒们都笑话她,说她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后来有一次她偷溜出武馆去,在街上和一群小孩子玩,玩到后来,争吵起来,一个跋扈的小男孩仗着他那边人多,非要她认错。她不肯,一怒之下把那小男孩和他那边的人都打了一顿,虽然自己也挂了彩,鼻青脸肿地,可是终究是赢了。 从此,东馆主女儿的坏名声便在那些小孩子中慢慢传扬来开。 她从小被父母宠着,又被当男孩养大,父母从来不强求她去学女红诗书一类的东西,一切只让她凭兴趣去学。也因此她只学了字,能看懂书,便不再学下去了。什么《女诫》《女训》等等的书,她全都没碰过。反倒是拳脚功夫,她一直坚持学了下来,从不曾放弃。 因为,对她来说,那是她不被别的小孩子欺负而且还能欺负回去的唯一途径。 和别的闺阁女子相比,她虽然外表不比她们差,可是她不会弱柳扶风般地走,不会轻声细语地说话,不会绣漂亮的花样,不会出口成章落笔成诗,甚至她只爱拳脚,从不像别的女子那样轻扫蛾眉,细心梳妆。 闺阁女子该有的样子,她一样也没有。 十七年里,她活得很自由。她的父母不像别家里的家长那般束缚她,强逼她学这学那,做这做那,他们只是让她按她喜欢的样子去发展,选她喜欢的那条路走。 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可是,别人不喜欢这样的她。 除了她的父母及大伯,似乎万县里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她。 就连大伯的那些妻妾,都是表面上对她喜笑颜开,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她虽然直率,但她不傻。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喜欢她,真的对她好,她心里明白。 十七年的岁月,像一幅画一般在她眼前一点点展开卷过,在最后她受过家法之后,留在她耳边的,是她的娘姚氏那句带着叹息的话:“娘在想,一直把你当男孩子养,又娇惯成这样,到底是不是错了?” 错了么? 没错么? 东年的心突然闷了起来,既而一口气没喘得及,猛地咳了起来,那十七年的画卷也渐渐卷起消隐,入眼的,仍是自己的那张青纱床帐。 白婆子急忙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口,帮她顺着气,等她咳得平了一些,又从桌上倒杯水递了过来,嘴里仍旧是絮絮叨叨的:“年姑娘喝杯水吧。这出了疹子呢,就得多喝水。多喝点水,才能好得快。你看这新搭了个炉子,也是郎中说的,他说在房间里熬药,这药气熏着,对年姑娘的身体也有好处,能好得更快些。” 东年在她的絮叨声里喝了水,将空杯递给她,问道:“我这疹子出了几天了?” 白婆子笑道:“年姑娘这是在房间里觉得闷了,老觉得时间过得慢。这疹子也有四天了,按说这几天要是能全发出来,那也就差不多好了。不过年姑娘你可千万小心,再痒也不能抓脸啊,不然真的会破了相呢。” 东年笑笑,道:“我知道了,白婆婆。你去忙你的吧,等下吃药时再叫我,我身上还有点乏,再躺一会儿。” 白婆子道:“好。”说着仔细给东年放下了床帐,才轻手轻脚去做自己的事了。 乍闻讯大姐震惊在线阅读 乍闻讯大姐震惊 肉文屋 / 乍闻讯大姐震惊 乍闻讯大姐震惊 闻骂声东年思量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闻骂声东年思量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闻骂声东年思量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闻骂声东年思量 东年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虽然觉得身上很乏,但其实本睡不着。任谁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心里怕是都难以接受。 只是,她变成的是自己的姐姐,那个本来是连一岁都没有活到的女孩。现在看看她不但活到了十多岁,居然还长得蛮秀气的。 这算什么情况?借尸还魂么?可是她所借的“尸”分明是早十七年前就已经深埋地下的尸骨,何来的顺利成长到十多岁? 但不管怎么说,父母总算还是自己原来的父母。 自己的身份却变成了另外一个。 幸还是不幸? 东年又想起了王书礼,不知道是不是猝逢大变的原因,现在再想起那个王神童,她已经没有太多感觉了。 东年听着白婆婆在房中轻轻地走来走去,忙这忙那。房间里的药味很浓,若是放在从前,东年肯定早就跳起来嚷着难闻死了,现在她却只觉得疲惫,想着如果能早点出了疹子,就能够早点见到父母了。 虽然刚刚挨过家法,她却很想父母,很想很想。 一醒来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只想躲在父母怀里大哭一场,跟他们诉诉委屈。 白婆婆小心地将煎好的药从火上取下来,倒进一只小碗里,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碗。她端着药罐悄悄出去倒了药渣,洗刷干净,打开一包新药,倒进药罐里,加了水进去,继续在火上熬煮。 那碗煎好的药,白婆婆用小匙搅了半天,又放了两颗糖在旁边,才把药碗端过去,轻轻叫道:“年姑娘?年姑娘?喝药了,喝了药再睡吧。” 东年并没有睡着,所以白婆婆第一遍叫她时,她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药稍稍有些热,但还算能入口,估计白婆婆是怕药冷了失了药效。东年也没有多说话,端起药碗直接全倒进了嘴里。 白婆婆见她喝得利索,急忙把糖拿过来,塞了一颗在她嘴里,道:“年姑娘先含块糖甜甜口,老奴先去把碗刷了。” 说着收拾了碗匙出去了。 东年呆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便踩着鞋下了床。房间里的摆设之前就看过了,现在再看也少了那种新奇和震撼。 正百无聊赖地在房里转着圈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打发时间,东年忽然发现紧关着的窗户上,有一处窗纸居然被捅开了一小块,一只眼睛在纸洞处正滴溜溜转着盯着她。 她吓得心一颤,那眼睛的主人见到被她发现了,“嗖”一下离开了那个小洞。 东年站地上想了想,想起适才白婆婆说她爹娘一直记挂着她,难道是他们来偷偷看她了?再一想又不像,爹娘若是来看她,不至于一被她发现就躲开了。 东年站了一会儿,也没见到窗纸上的小洞处再有人凑过来,就转身想回床上去。 刚把身子转过去,就听到身后“咚”地一声响,声音很细微,不过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很突兀。 东年猛转过身。 小洞上还是没人,但是小洞下面的书案上,一颗小石子正在桌面上滚动着,石子很小,看样子是被人从小洞里丢过来的。 东年眨眨眼,想了想,继续转身往床边走。 “喂!”一个稚气的孩童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有点耳熟。 带点嚣张,带着娇纵,带着几分霸道。 有点……像她以前的声音? 窗外的人听不到东年的回话,似乎有点气闷和不甘,但又不太敢再凑到窗纸上往里面看,只得隔着窗户叫道:“病鬼!丑病鬼!” 东年皱了皱眉头。 这谁家的小孩儿这么没教养?她是出疹子了没错,可是哪有跑到人家房间外面叫着病鬼丑病鬼的?这不是欺到人家门上了么? 欺到……门上? 声音有点像……自己的? 东年心里突然打了个突儿。 难不成,窗户外面那个人,就是自己?另一个……自己? 东年正想着,忽听外面传来了白婆婆的声音:“哎哟喂,我说华姑娘,你怎么跑这来了?这里可不是你小孩子来玩的地方喂。小心你染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馆主和主母都不敢过来呢,华姑娘你赶紧去别处玩吧。” 外面再没什么声音,估计那个小女孩听了白婆婆的话就跑掉了。 白婆婆悄悄开了门,看到东年踩着鞋子站在地上,忙走过来道:“年姑娘,可不能老站在地上哎,这鞋子都没穿好,万一着了凉怎么办?”说着就把东年往床上带。 东年随着她的手上了床,装作不经意地道:“刚刚外面你在和谁说话?” 白婆婆道:“华姑娘咯。平时总是欺负你,还好你脾气好,让着她。”说着摇了摇头,“说起来,这馆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好的姑娘家,都和年姑娘你一样文文静静呆在房间里做点女红写点字的多好,非要把华姑娘弄到武馆去练什么拳脚,搞的现在华姑娘天天上树掏鸟窝,要不就是穿着新衣服跳到河里去抓鱼,比那些淘小子还淘。……还老是和外面那些孩子打架。” 东年听着白婆婆的唠叨,想着这里还真有另外一个自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似乎有点期待,有点迷惘,有点困惑,还有点兴奋。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白婆婆转身去拿了装了药水的脸盆和毛巾过来,道:“年姑娘,再擦把脸吧,多擦一擦还是很管用呢。” 东年依着她,让她擦了脸,突然想到,自己十来岁时,似乎也确实做过白婆婆刚刚说过的爬树下河的事。 原来,这个东华,还真和以前的自己差不多? “白婆婆,我多大了?”想起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小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 “年姑娘怎么出了次疹子连年纪都不记得了?”白婆婆倒没疑心,“你不是刚过完十二岁生日不久嘛。” 十二岁…… 白婆婆帮东年擦了脸,收拾干净后又转身出去了。她得把今天东年的出疹情况向东北方和姚氏说一下,宽宽他们的心。 东年听着门“吱呀”开了又关上,心里只细细思忖着。 现在看来,这一切虽然稀奇,但就真的这样发生了,在这里,爹还是爹,娘还是娘,只不过,十七岁的东华变成了十二岁的东年,并且,还有着另外一个东华。 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这另外一个东华,应该是十一岁吧? 东年慢慢想着,脸上又隐约有点微痒的感觉,不过适才白婆婆说过,就算痒也不能用手去挠,不然极易留疤。 她可不想破相。 窗外传来了几声女孩的笑。 东华又回来了? 东年猛地坐起来,看向窗户。 窗纸上的洞里确实有只眼睛在看着她,看到她望过去,那只眼睛也没有再消失。 东年看着那只眼睛,想着那边那个人居然叫东华,居然与原来的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差不多,心里不禁有种奇妙的感觉,不由出声叫道:“东华?” 窗外又响起一声嗤笑,接着是兴灾乐祸的声音:“丑病鬼,这几天呆着是不是好闷啊?活该你天天呆屋里装乖,讨爹娘欢心。这回好了,让你装个够,连门窗都给你封上,你想出也出不来咯。” 东年原本新奇的感觉被她这几句话砸得如堕冰窖。 这小孩说话怎么这么讨人厌? 她十来岁时有这么跟人说过话么? 东年先是恼怒,可是自己毕竟实际心理年纪已经十七岁了,不可能再跳起来和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对吵,而且一想到窗外那个说着不讨喜的话的女孩是另一个自己,她就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 她有这么……讨人嫌么? 有么? 有……么? 有……吧? 东年想起自己和现在的东华差不多年纪时,有一次去大伯家里玩。东南方的那些妻妾都是很宠爱她的,毕竟东南方无法生育,她们就算再争宠,在子肆上也没办法,只能把心思花在东华身上。但是那时的东华被娇纵惯了,总觉得别人对自己的好原本就理所当然。 有一年似乎是东南方的环姨娘的娘家来人,其中也有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因为家境不好,那小女孩一身布衣,发上也没什么首饰,吃饭时一看到丰盛的菜肴,眼睛都直了。 那时东华相当不喜欢这个小女孩,尤其看到东南方带着心疼的表情将那个小女孩的碗里添满了荤菜时,她的心里更是嫉妒,觉得这个小女孩就是存心来分自己的宠爱的。 于是在没人的时候,东华恶狠狠地骂那小女孩:“穷鬼,穷掉了渣了,丑成这样还出来讨人嫌,吃不死你了是吧?又丑又穷的吃货……”还骂了什么东华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小姑娘哭着跑掉,第二天就跟父母回去了。 当时,她真的嫉妒那个小女孩。 看着东南方对那小女孩的态度,她怕东南方以后会忽视了自己,只心疼那个小姑娘。 现在的东华,是不是也出于这个心理? 怕她这个姐姐,分了她父母的宠爱,所以才像白婆婆刚刚说过的那样,排斥她,欺负她,只希望父母能更喜欢自己看重自己。 东年心里苦笑了一下,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她以前欺负过太多人,排挤过太多人,于是今天也让她尝一尝被欺负被排挤的滋味。 让她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感觉一下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是这样么? “喂!丑病鬼,怎么不说话?”窗外的东华听到房间里没有声音,又大声道,“我告诉你,爹娘不喜欢你了,不要你了,你看你满脸麻子,丑都丑死了。以后你就呆在这屋里别出来见人了,不然丢死人,我都替你脸红。” 这些话……似乎……也确实很容易从以前的自己嘴里说出来吧?东年细细想着。 “干嘛不说话?你别以为你不说话装可怜爹娘就会来看你,没用。你看你被关了这么久,爹娘有来看过你一眼吗?他们早就不想要你啦。你又得了传染病,他们想扔了你都怕脏了手,才把你关在房间里。你看这些天出出进进的只有白婆子一个人,早晚爹娘也会把她丢出去,就像丢你一样。她老和你呆着,脏也脏死了,肯定也满身都是病了。” 东年哭笑不得地听着窗外东华的话。 原来怕分得宠爱的人的做法都差不多,而现在,那些以前被自己骂过的人是什么感觉,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只是,也有点啼笑皆非。 现在东年就觉得像是在被自己指着鼻子骂,偏偏她还不能骂回去,也没法还嘴,因为一旦骂回去一旦还嘴了,就好像在骂以前的自己一样。 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 能被自己指着鼻子骂的体验,只怕有史以来,她也是唯一的一个人了吧? 东华这边骂得解气,东年在房间里却只是不吭声。那边白婆子向东馆主夫妇详细说完了东年的情况,转身回来时,离得远远的就听到东华中气十足的声音。 “哎哟喂,我说华姑娘,你怎么又来这里了?这院你现在可不能进啊,小心把病气过到了你身上,到时你也不能像现在一样到处走了,只能被关在房里吃苦药了啊。华姑娘你还是快点出去玩吧,要是被东馆主和主母看到,他们又会骂你了。”白婆子一边忙着往院里走,一边大着嗓门说话。 东华一看白婆子回来了,再听听她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如果被自己爹娘知道自己来这院里骂姐姐,只怕爹娘会罚她。这样一想,东华转身就跑,绕过白婆子身边就冲出了院门。 白婆子眼看东华跑得远了,回身把院门关得牢牢的,这才进了房间。 东年仍旧呆坐在床榻上。 白婆子心里叹了口气。 东年是个好女孩儿,平时就文文静静的,话不是很多。虽然有点执拗,但也不失可爱。也不知道东家这两个女孩儿是怎么生的,大女儿就懂事体贴,而小女儿就刁蛮霸道得不成样子,在外面就常和别的男娃子们打架不说,在家里也常常欺负自己的姐姐。也亏了年姑娘脾气好,从来不和华姑娘一般见识,不然她只要随便在东馆主面前哭诉一下,这华姑娘的一顿罚就肯定免不了了。 闻骂声东年思量在线阅读 闻骂声东年思量 肉文屋 / 闻骂声东年思量 闻骂声东年思量 东年读书度时日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东年读书度时日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东年读书度时日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东年读书度时日 当然,其实东年的脾气并不是真如白婆婆所想的那般好,至少现在这个东年不是。 她之所以不与东华一般见识,一是因为她毕竟在心理上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这样跳着脚与一个十一岁小姑娘对骂的事情,她就是再刁蛮也仍是做不出来的。另一方面则是,她就算想骂也骂不出口,一想到那个对自己破口大骂的女孩子其实就是自己,她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她甚至有时候在想,当自己还是东华时,对别人那样破口大骂的时候,那些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只是,东华一被白婆婆吓走之后,就再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真的害怕了。 东年以前毕竟还是个爱热闹爱玩的,虽然白婆婆说年姑娘多文静多爱看书,但东年骨子里毕竟还是那个一路被宠着长大最后受了家法的女孩,这样在房间里闷着,头一天还好,因为刚刚发现自己的处境的不可思议,震惊占满了她的思绪,光消化目前的处境就让她消化了半天。 可是第二天,当东年慢慢习惯了眼前的处境以后,就对这种一直闷在房间里的情况有些忍受不了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白婆婆出去洗药罐的时候,东年跳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只觉得闷得发慌。 虽说她不大清楚出麻疹是怎么回事,但以前王光浪也曾出过麻疹,当时那么皮的小泥腿子,也只能乖乖在房间里呆了半个多月,那时她就听说,麻疹这种东西,如果不在房间里老实呆着,出来吹了风,是有可能死人的。所以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出门吹风。 但就这么样闷在房间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间就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她实在是有点闷不住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能有件事做做,打发一下时间也好啊。 东年哀叹。 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跟爹学拳脚功夫,开始是为了不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在他们欺负自己时自己可以打回去。到后来,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了,总之就是喜欢,想学。 但是现在,明显她不可能在这个地方伸拳踢腿的。 她的卧室并不很大,又摆了很多大件小件的家具,一伸脚就有可能踢到桌子,再出拳就说不定把床帐都勾倒了。 她虽然想练拳,却并不想把自己的卧室拆掉。 既然最喜欢的拳脚功夫练不得了,只能把主意打到别的上面了。 要既能打发时间,又不能毁了卧室里的东西。 东年一点点细想起来。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就不由自主想到姚氏身上去了。虽然昏倒之前还见过她,但醒来之后,就面对这么个诡异的情况,从时间上来算或许只是相隔了一天,但在心理上来讲,她只觉得好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了。 突然很想很想她。 想她的温柔,她的宠爱,她的一语,一笑,一言,一行,以前自己不知珍惜,现在再想起来,居然都那般难得。 想着想着,东年的鼻子居然有酸酸的感觉。 说起来,姚氏做得最多的,好像就是刺绣了。在她的印象里,基本上每次她去找姚氏时,都会看到娘在绣东西,有时是花,有时是鸳鸯,有时是蝴蝶,各不相同。娘绣的东西可真好看,一针一针看上去都那么舒服熨贴。 只是,刺绣这种活,能用舒服熨贴来形容么? 东年想想自己拈针走线的样子,不由一阵恶寒。 看来,虽然顶着一个温柔长女的名声,很多事情做不到的还是做不到啊。 东华叹了口气。 既然不能靠刺绣打发时间,那就只好转移目标了。 只能闷在房间里做的事情……东年叹口气,好像,还可以看看书? 她以前倒不是不喜欢看书,只是相对于拳脚来说,对书的兴趣不是很大。尤其是后来,当那些泥小子们个个都编着歌谣嘲笑她的鲁时,她对书本就更排斥了。 以至于前世,她就只称得上是识得字,不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 现在不能练拳脚,不能出门,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想来想去,也只有看书。 正想着,门响了,是洗过药罐的白婆婆又进来了。 东年看着她继续把一包新药倒进罐中,加了水放在火上熬煮,突然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不由开口道:“白婆婆,你每天这样做同样的事情,不觉得厌烦吗?” 白婆婆将药罐小心地盖上,转过身笑道:“怎么会厌烦?虽然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每天其实也做着不同的事情啊。” 东年迷惑地看着白婆婆,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婆婆耐心道:“就拿我陪你这件事来说吧。每天我吃睡在这里面,一醒来就是熬药煮药,帮年姑娘用药水抹脸,收拾房间,洗药罐,重新熬煮药水……可是每次看到年姑娘,脸上的痘一天好似一天,老奴的心里就安定得很了。年姑娘的脸一天比一天好,老奴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没有白做,老奴的努力就没有白费。这样的话,老奴心里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厌烦?” 东年仔细听着白婆婆的话,慢慢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接口道:“白婆婆的意思是说,虽然我们有些人每天可能是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可是因为努力的程度不同,只要用心,最后的结果也会越来越好,是这个意思么?” 白婆婆笑道:“年姑娘果然聪慧过人。” 东年又道:“就好比我看书。如果每天睡醒了看书,看完又睡觉,只看表面的话,似乎确实很厌烦。但每天我看的内容不同,从书中所习得的知识和道理也不一样,这样长久下去,我这个人只会懂得越来越多,也就不会再想一些到底会不会厌烦的问题了。” 白婆婆道:“原来年姑娘说了这么多,是想要看书了啊?年姑娘想看什么书,不妨列个名出来,老奴虽然看的书不多,但字倒还是识得的,大概也能帮年姑娘拿几本中意的书过来。” 东年略微一怔。其实她只是适才想到了读书的事,就顺便拿它来打个比方,没想到白婆婆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也不用再另外开口了。 但要说喜欢看什么书,东年还是拿不定主意。毕竟,她以前并没看过多少书,就连自己喜欢看什么书也不是很清楚。 想了想,东年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得笑道:“我现在也不是想正经学什么,就是实在闷得慌,想借看书来打发点时间。白婆婆随意去看看,觉得哪本书拿着方便,随意拿过来就好了,我也不会东挑西拣的。” 白婆婆见她这样说,倒也没有意外,点点头道:“年姑娘既这样说,那老奴现在就去好了,随意拿几本来,年姑娘看着如果不喜欢,老奴再拿过去换就是。” 东年笑道:“那就劳烦白婆婆了。” 白婆婆一边说着“不敢不敢”一边向外走,心里还想着,这年姑娘这般温文有礼,怎么华姑娘就是那么一个跳脱暴躁的子,真真是让人无法想像。 白婆婆走出院子,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想到昨日她回来时听到东华站在窗前对着窗里面的东年跳脚大骂的情景,生怕东华趁她不在又偷溜进去欺负东年,就转身走回来把院子门关得紧紧的,确定牢靠了,这才重新迈步向前院走去。 白婆婆还真料对了。她前脚走了,后脚东华就蹑手蹑脚过来,对着白婆婆背影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嘴里说了声:“混饭吃的老妖。”因为潜意识里认为东年分了自己的宠爱,所以东华很喜欢找东年的麻烦,但东年每次都如昨天一般,任她在一边跳脚挑衅也不说一句话。倒是白婆婆,每次见到这个情景时,就会像昨天那样“威胁”她说如果被她爹娘知道会不高兴云云。哼哼,其实谁听不出来,那死老婆子就是拿她爹娘来压她呢。也不知道爹娘怎么会请了这么个人来,白厨子做饭还算过得去也就罢了,干嘛把他家老婆子都弄进来了,碍手碍脚的只知道跟爹娘打小报告,烦都烦死了。 东华边气哼哼地想着,边用力去推院门。可是院门被白婆婆关得特别牢,她本就推不开。后来东华仔细研究了一番,才发现那院门好像是在哪个地方被别得牢靠了,就凭她一个人,虽说学了点拳脚功夫,想推开院门还是很难的。 发现这一点后,东华不由更是气得跳脚。但她再跳脚也没用,这院子看来是进不去了,她在这磨蹭了好长时间,只怕就算最后进去了也得被回来的白老婆子看到,现在就还是算了,以后再去教训那个装文静的丫头好了。 东华这样想着,又往白婆婆消失的方向看看,还好还没有人出来,她赶紧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 那边白婆婆禀过了东馆主,进了书房。书房很大,书很多,进门就是一个屏风,屏风对面就是满满的书架,上面堆着各种各样的书。 白婆婆也不知哪些书东年爱看,果真随便在架子上抽了几本薄一点的,就转身回来了。 到了院门处,白婆婆先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她又检查了一下大门,院门还是像她刚离开时那般别着,看起来并没有被人破坏。白婆婆舒了口气,笑了笑,随手推开门就进去了。 如果这时东华还在附近的话,她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个打小就练过拳脚功夫的人用尽力气都没有打开的院门,居然被白婆婆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随手一把就推开了。 白婆婆带着这几本书,一直进到房间里。 东年正坐在桌边,一听到门响,立刻转头,两眼发亮地看着白婆婆:“呀,白婆婆这么快就把书带回来了。” 白婆婆却浮现上一脸的不赞同:“年姑娘,你怎么又下地了啊,说了不能踩着鞋就下来的,虽然老奴也知道你现在闷得慌,但能躺的话还是在床上多躺躺吧。现在书也拿过来了,如果年姑娘想看,就坐在床上看,不要坐在地上。”说着走上来就又把东年带回了床上。 东年没办法,也知道白婆婆是好心,还带着老年人的固执,便随着她的手坐到床上,但却一直眼巴巴地看着白婆婆带过来的书。 白婆婆看到东年的眼神,笑道:“年姑娘,这知道的人明白你现在是想看书,不知道的人还不定以为老奴我怎么着你了呢,看这眼神,那眼睛都快滴出水来了。” 东年“扑哧”一笑,央道:“白婆婆,你就别逗我笑了,快把书给我看看吧,我在房里闷了这几日,真的很想看书呢。” 白婆婆见东年这样说,也就把书递给她,嘴里仍是道:“老奴也不知道哪些书是好的,就随手带了几本过来。年姑娘若是看哪本不合意,我再回去换就是。” 东年也没怎么细听白婆婆的话,把她递过来的几本书全抓在了手里,一本本看了过去,但只看名字,除了一本《女诫》知道是讲女子品礼仪的书外,别的书全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她索便将剩下的几本书随意翻了翻,看了看大概内容,居然有一本是讲习字的,有一本是诗词,剩下两本则大概是一些山海怪、灵志神异方面的故事。 白婆婆站在一边等着,看东年大致翻完了,就等她看把哪些书给自己要换。 东年第一反应就是把《女诫》及习字诗词一类的书全都给白婆婆拿回去,那两本神神怪怪的书留下来看看解解闷倒还可以。不过抬眼看了看白婆婆,不知怎么她又改了口,道:“白婆婆,我看这几本书虽是婆婆顺手拿的,但内容都还好,甚合我的口味,我就都留下来看罢,暂时就不用劳烦婆婆再拿回去了。若我这几天看得完,还想看新的,再央婆婆去换来就是。” 白婆婆心知光看刚刚东年翻看书时脸上的神情不时变幻,就知自己拿的那几本书定有不合她心意的,但听她最后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安心之余不由又是一番感叹:这年姑娘真真儿是懂事又体贴,哪像那个华姑娘,哎,天天只知道惹那帮泥猴子生事。 东年读书度时日在线阅读 东年读书度时日 肉文屋 / 东年读书度时日 东年读书度时日 清淡菜入东年口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清淡菜入东年口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清淡菜入东年口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清淡菜入东年口 东年拿着那两本灵异怪的书看,那两本书写得倒是有趣,看得东年兴致盎然。不过看了一会儿后她就觉得头有点昏昏的,眼皮也有点睁不开。白婆婆端了凉好的药过来,服侍她喝了,又喂了她一块糖。看到她欲睡的样子,便道:“年姑娘,老奴知道你爱看书,不过现在还在生病,身体更重要,若是困了就先睡会儿吧。” 东年听白婆婆这样说,“嗯”了一声,躺了下去,心里还在想:“之前就算偶尔生病,也并没有总是想睡觉的时候,难道现在是因为年纪变小了,连觉也睡得多了?”头脑里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人渐渐睡着了。 白婆婆看到东年睡了,悄悄上来把床上的书收好,都放在了桌上,又转身去忙别的事情了。 其实东年只是身子虚了点,再加上生了病,就时常想睡觉。毕竟照白婆婆之前说的,以前的东年最喜欢看书习字,对于拳脚一类的倒并不怎么上心。 东年睡了一会儿就醒了,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想来白婆婆大概又出去了。东年坐起来,扶了扶额,自己下床就着脸盆里的药水抹了下脸,擦干后就把桌上没看完的那本书袖到床上继续看。 正看得来劲时,门轻轻一响,白婆婆走了进来。 看到东年坐在床上看书,白婆婆道:“年姑娘这就醒了?怎不多睡一会儿?” 东年笑道:“刚只是身上有些乏,哪里就睡得那么多了?真要睡得久,怕是夜里只好睁着眼睛熬天明呢。” 白婆婆听她说得有理,也没有多说什么,又见到脸盆和毛巾都不是自己习惯摆成的那样,又道:“年姑娘洗过脸了?” 东年应了声,道:“因着白婆婆说多用那药水洗洗,痘也能好得快些。我刚睡醒又觉得脸上有些痒,就洗了下。” 白婆婆往药罐里看了看,又用旁边的勺子搅了搅,方盖好盖子,直起身道:“年姑娘觉得饿了不?老奴去端些吃的来?” 东年算了算,自己那一睡,恰是睡过了午饭时间,现在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便道:“嗯,是觉得有些空了,不知今天要吃的什么?” 白婆婆报了几样菜名,东年听了,全是清淡入口的菜式,便道:“嗯,婆婆随便拣一两样来就好了。” 白婆婆听她这样说,以为她嫌清淡不爱吃,忙道:“这几天年姑娘出疹子,原是不能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过了这些时日,等疹子出得全了,自然就不必再忌口了,年姑娘且再忍耐些罢。” 东年笑道:“白婆婆过虑了,白厨子做的菜,不论是素菜还是荤菜,都是一样的好吃呢。尤其像我现在这般饥肠漉漉的,便是再有什么也吃得下了。白婆婆只去拿来便是。” 白婆婆听她这样一说,才放了心,出了房间,不多时便提回来一个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捡出了一碗白米饭和四样小菜,果真都是清淡的。 东年穿鞋下了地,坐在桌边,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起来。她虽然一直被关在房里,没怎么运动,但毕竟肚子还是饿了,不一会儿便将那一小碗米饭吃得光,四样小菜也每样都去了小半。 白婆婆问道:“年姑娘可吃饱了?要再装一碗饭么?” 东年摇摇头。她虽然饿了,但运动量不大,吃得便也不多:“不了,已经吃得很饱了,白婆婆收下去罢。”说着漱了口,洗了脸,又回到了床上。 她这样一看便是一天,虽然起先刚刚看时,很多字看上去似是而非,甚是吃力。但看了一会儿,便渐渐习惯了,速度也渐渐放快起来。等她终于看完了一本,抬起头来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白婆婆已经将室内掌起了灯。 白婆婆见她停下来,忙帮她用药水擦了手和脸,将晚饭端了上来。 东年中午吃得稍多了些,现在还并不怎么饿,再加上常听娘说些“晚饭吃少”的话,所以只吃了半碗饭,略略动了点菜,就放下了。 白婆婆见她这样,担心是菜不合她口味,便问了一句。 东年笑道:“白婆婆多心了,原是中午吃得多了些,现在还并不甚饿呢。” 白婆婆见她这样说,便把饭菜端了下去,东年自己漱了口,又洗了洗手便上床躺着了。 虽然室内掌着灯,但灯光明显不如日光明亮,东年怕伤了眼睛,也就没有强撑着再看下去,躺下歇了一会儿后,白婆婆又过来,端了碗药水。东年起身接了过来,笑道:“我这一天天的喝这药水,感觉就快变成药人了。” 白婆婆道:“年姑娘快别这般说,什么药人不药人的。也只是这几天出疹才吃了些药,以前年姑娘身体好着呢,哪用得到这般吃药呢?”说着接过东年递来的空药碗,同样又往她嘴里塞了块糖,才去收拾清理。 东年又躺了一会儿后,便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后半夜时,只觉得身上似乎也渐渐有些痒起来,她还在想难道是这几天困在房间里,清洁方面做得不够彻底?看来醒时要洗个澡才行。这般想着,倒也没有多在意,又想到白婆婆不给她挠脸,生怕破了相,索身上痒也便挺着了。 哪想到身上越痒越厉害,到最后东年实在挺不得,一翻身坐了起来。 窗纸上已经微微发白,原来不知不觉一夜过去,竟然到了早晨了。 东年借着微光拉开自己的衣襟,看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紫红色的点点,不由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叫一声。 白婆婆原本就在床里支了个小榻睡觉,听到东年的叫声,便醒了过来,连外衣也顾不得穿,踩着脚跑到床边,一迭声地问:“年姑娘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着,白婆婆的眼睛一边往东年身上扫,就见到她兀自拉着衣襟,衣襟下面隐隐绰绰的似乎有很多小红点。 白婆婆伸手将东年的衣襟拉开了一些,只见露出的皮肤上全是紫红色的点点,竟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东年心里害怕,带着哭声问:“白婆婆,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婆婆喜道:“年姑娘说哪里话来?之前郎中曾吩咐过,说年姑娘这疹子若是全部出来了,病也就快好了。现在看这模样,竟是那病全发出来了。”说着手下不停,将东年的外衣拿过来帮她穿好,一边穿一边道:“年姑娘,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回报东馆主和主母,谢天谢地,这疹子总算是发出来了,年姑娘过几天大概就能出去了,也不用再困在房里发呆了。”一脸的喜不自禁模样。 东年听着白婆婆的话,心里还有些不信:难道这样就算是好了,可是那些东西在自己身上看起来那般吓人,不像是好了反倒像是严重了…… 不过看着白婆婆的表情,又不像是在骗人,东年不由自己心里安慰自己道:“白婆婆见多识广,她若说是要好了,那必然便是要好了。”想到过几天可能真的会脱离这种足不出门的状态,见到自己的爹娘,心下也渐渐蔓上来一阵喜悦。 白婆婆帮东年穿好衣服,又帮她洗了脸洗了手,自己就要跑出去报信儿。一拉开门,清晨的一阵凉风吹过来,白婆婆身上一机灵,这才发现自己忙来忙去的,居然忘记穿上了外衣,不由拍了拍脑门道:“真是个老糊涂。”转回身将外衣穿上,这才颠着脚往外走去。 东年坐在床边,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一忽儿是白婆婆满脸喜色说要痊愈的表情,一忽儿又是身上那些看起来狰狞得很的紫红色斑点,一忽儿是爹高高举着家法的手,一忽儿又是另一个自己跳着脚骂着自己…… 正发着呆,只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紧接着门一开,白婆婆领着上次的那个郎中进来了。 那郎中先是洗了洗手,这才走到床边,白婆婆也急忙跟了过来。 郎中告了罪,说要先看看东年的胳膊情况。 白婆婆将东年的衣袖稍稍拉起来一点,只见原本莹白圆润的胳膊上面,现在也全是触目惊心的紫红色小点点,那郎中看了半天,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白婆婆轻轻问道:“我家年姑娘这疹子算是出得全了吧?” 那郎中点点头,道:“说起来,这出疹子也算是蛮凶险的,尤其听你刚刚说,是昨天夜里一下全出来的,如果不注意的话,那时候很可能就因为高热没了命。不过看样子,你们照顾年姑娘倒是尽心,一直坚持着帮她用药水洗脸作退烧的办法,再加上年姑娘自己身子底子也不错,所以倒也有惊无险地熬过来了。” “那现在还要做什么?” 郎中走到桌边,道:“我再开个方子,你照着方子抓药熬药给小姑娘吃几天 ,等她这几天疹子下去了,就没事了。到那时候你们多熬点药,用给她洗脸的药水让她泡泡身子,把病气去掉就好。”说着提笔在桌上写了张药方出来。 东年在一边坐着,听着郎中的话,听他说到后来泡过药水澡去了病气就好,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出去走走了?可以吹风了么?不会再传染给别人了吧?” 郎中脾气很好,笑笑道:“嗯,疹子出完消失以后,就什么事都没了,当然不会传染给别人,不过这几天还是要呆在房间里不能动,药要按时喝,多躺在床上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 白婆婆不停点头,把郎中的话一一记下。 那郎中又道:“记得要随时注意她的体温,如果升得很高的话,一定要用药水帮她擦,不能让她烧得太厉害。就像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们的一样,只能用药水退伤,千万不能用冷水,更不能用烧酒。” 这边郎中又说了一大堆,嘱咐来嘱咐去,白婆婆都一一记下,又遣人去抓了药回来,放在药罐里继续熬。 那郎中看着没自己什么事,该看的看了,该嘱咐的也嘱咐了,就抬腿出去了。 房间外面,东北方和姚氏一直站着。适才房间里的那些话,他们也都听到了。一想到一向乖巧可爱的女儿困在房里几天,连面都没法见,现在疹子总算是出完了,他们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东北方见到郎中出来,忙拱手施了下礼。 那郎中也客气道:“东馆主多礼了。令千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这几天注意用药以及降温就可,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三个人走得离房门远了些,姚氏抹了抹眼睛道:“这样才好,总算是要好了,也不枉我们夫妇两个提心吊胆了这几日。之前这县里的小儿出疹子的,最后没挨过去的也有,让我们夫妇怎么能不揪心。”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那郎中道:“东馆主和东夫人照拂得当,年姑娘身体底子也好,自然就来得比别人安全些。那些熬不过去的,大多是因为家里人照顾不得当或者小儿天生体弱,倒有一多半是人自身的原因。” 三个人站着又说了会儿话,郎中把适才在屋里对白婆婆说过的那些注意事项,捡重要的又跟东北方和姚氏说了一遍,姚氏不住点头,一一记在心里,东馆主又付了银子,这才千恩万谢地将郎中送出门去。 房间里白婆婆也一脸喜色,想着年姑娘这疹子总算是要出完了,也不必再这么困在房间里。 只有东年看着自己胳膊和身上的斑点不语,最后对正在熬药的白婆婆道:“白婆婆,你说我好了以后,这些点点不会再留在我身上吧?” 白婆婆听了东年的话,不由笑道:“年姑娘,这点点就是疹子啊,疹子好了,自然就不会留在身上了。年姑娘是不是怕这疹子留在身上太丑啊?” 东年被白婆婆说穿了心事,不由脸一红。她虽然身体刚刚十二岁,但毕竟原本已经活了十七年,虽然不调脂弄粉,但对自己的容貌也还是很看重的,万一因为出了疹子被毁了容,那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听了白婆婆说只要疹子好了,这些紫红色斑点自然会消失,她总算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清淡菜入东年口在线阅读 清淡菜入东年口 肉文屋 / 清淡菜入东年口 清淡菜入东年口 出全疹家人放心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出全疹家人放心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出全疹家人放心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出全疹家人放心 虽然心里轻松了一点,但每每想起来身上那一片片的斑斑点点,东年心里毕竟还是有些担心。趁着白婆婆将药碗收拾出去的工夫,她悄悄踩着鞋下去,在梳妆柜上拿起青铜镜,走到窗前仔细看着里面的影子。 铜镜照人太模糊,不过细看的话,仍能勉强看出自己脸上的那些疹子,确实是一点一点地密密麻麻长着,冷丁一看就跟连起来了一般,一大片一大片的,比前几天照镜子时还要难看一些。东年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如果要是下不去的话,这张脸就真是毁了。 转过身,她把镜子倒扣在桌上,心里不停祈祷这疹子一定要全消下去,千万千万不能留在脸上。 东年慢慢趿着鞋走回床边,光着脚上了床,把被子盖住脚,不停回想着当初王光年出疹子时,也是有数日没有见到。等到他再出来时,脸上到底有没有别的东西?可是回想许久,她也想不出来,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最后,东年叹口气。算了,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是真的因此毁了容,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爹娘还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不是? 东年想到这里,鼻子不由一酸。她真的很想很想爹娘了。 门轻轻一响,白婆婆轻手轻脚走来,东年急忙把要流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眼圈还是有些红了。她怕白婆婆感觉到,就将头偏向了一边。 白婆婆手里提着食盒,也没注意到东年的脸色,高兴地道:“年姑娘,这一早晨起来老奴就只忙着高兴的事了,差点连早饭都忘了,真是该打。年姑娘饿了吧?快来吃早饭吧,等过得这几日,疹子消了,年姑娘就可以吃些好的补补身子了。” 东年微微转头,看着白婆婆将食盒盖子打开,把里面的米饭和青菜一样一样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白婆婆摆好了饭菜,见东年还没有下床,以为她不想吃,便道:“年姑娘,这出疹子和生病是一样的,要多吃些,身子底子好了,病就好得快。所以年姑娘就算嘴里没味道,多少还是来吃些吧。” 东年身子动了下,慢慢将两只脚从被子下抽出来,垂到床上,白婆婆忙过来帮她穿好鞋子,扶她起来。 东年走到桌边坐下,提起筷子,却没夹菜,只轻轻道:“白婆婆,等我疹子消了,就可以去看我爹娘了吧?” 白婆婆一怔,看了看东年的脸,突然明白了过来,一拍巴掌道:“老婆子还真是心,居然没看出来年姑娘是想娘了。” 东年微微垂了垂眼睛,只盯着桌上的一个角。 白婆婆笑道:“何止消了就可以看呢?其实这几天,虽然东馆主和主母并没有进屋来看年姑娘,但是他们每天都要老奴去说几次姑娘的出疹情况,每天也都会来这院儿中几次,只是站在外面,听听年姑娘的声音。东馆主和主母都是没出过疹子的人,不好进来,当初郎中也这样叮嘱。所以他们虽想进来,却知道呆在外面才明智。” 东年的手微微一顿,轻声道:“我爹娘每天都有过来?” 白婆婆点头道:“是啊,每天都站在窗外,听听年姑娘的声音,或者看看年姑娘在做什么。有时候年姑娘醒着在看书,有时候则是睡着的。东馆主和主母,真真是把年姑娘放在心头上呢。” 东年心中微动。她一直以为自己这几天出了疹子,被与众人隔离开来,她的父母自然也不例外。哪想到他们居然每天都有进院子来探自己。 刚刚白婆婆说他们曾在窗外看着自己,想来,那窗纸上的洞,原是他们探看自己时弄的吧? 东年越想心里越激动,那点因为担心疹子不消而毁容的顾虑早不知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白婆婆看东年的面色好转,知道她心结已开,忙道:“年姑娘,饭还是要趁热吃,不然等下冷了,吃下去对身体也不好。饭如果热过几遍,味道也会变差。” 东年点点头,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她心情畅快,吃的也较平时快些,可是一小碗米饭吃得光后,连菜也少了大半。 白婆婆只笑眯眯地看着,见东年最后放下了饭碗,才道:“年姑娘可饱了?还要再添饭么?” 东年摇摇头,笑道:“再吃就变成小猪了,白婆婆收下去罢。” 白婆婆端过嗽口水,服侍她嗽了口,这才把碗筷菜盘一类重又放进食盒里,轻轻走了出去,随手带严了门。 东年在地上走了几步,想起白婆婆的话,只觉得越想越开心,尤其一想到过几天疹子消了,就可以重新和爹娘在一起,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和娘撒娇,心里就说不出的轻快。 这样想了一会儿,东年只觉得站得有些累了,便将没看完的书又拿了本,袖着上了床。 随手翻了几页,正看得出神,忽听外面有声音,又不太像白婆婆的脚步声。这几天她足不出户,对白婆婆的足音已经很熟悉。 正心里奇怪着,忽然窗外又传来的中气十足的童音:“我说,丑病鬼,今天还没好吗?想就这么一直病下去让爹妈疼着你吗?哼!少做梦了!明天爹娘就会厌了你,把你丢出去!” 是东华。 东年在心里苦笑。 居然又是“自己”? 她的灵魂来到这里虽然刚刚几天,但是对东华有时站在窗外挑衅的行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想想自己当年,这种跋扈事情也确实没少做,有时是看对方不顺眼,有时是觉得对方冲撞了自己,而有时则单纯就是想让别人不好过。 这个东华,既然是另一个自己,那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吧?一样的跋扈,一样的刁蛮,一样的任,一样的鲁。 她不喜欢原来的东年,大概就是因为觉得东年分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那一半宠爱?或许还有个原因,就是文静的东年更被爹娘所宠爱,也或许为别人所喜欢,所以她心里不平衡,不舒服? 总之,这种猜想大概如此吧? 想想她自己当年的想法,基本就知道现在东年的想法了。 还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外面的东华跳着脚喊了几句,听到房间里的东年仍旧如往常一样,没有一丝回应。 今天早晨东华就听院子外面的人乱乱的,后来她问了伺候她的小翠,小翠说,是年姑娘的疹子全发出来了,大家忙着请郎中和回报东馆主及主母,来往的人多了些,才会听起来乱了些。 东华听了这话,心里就开始不舒服起来。 疹子全发出来了? 她虽然不太懂疹子什么的,但之前和爹娘一起吃饭时,爹娘交谈的几句也落到过她的耳中,她记得当时娘说过,只要疹子出得全了,病就好了。 现在,是东年的疹子全出了么?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又要走出院子,继续抢走爹娘的关爱了? 这段时间,虽然东年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来。但每次吃饭时,同桌的爹娘都是一脸的愁容,说得最多的话也都是关于东年,那个姓白的死老婆子还老是拿东年的事来找她爹娘说,年姑娘今天又吃了多少饭,年姑娘今天又在看书,年姑娘夜里睡得好不好……说来说去全是她。 东华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各个人的眼光都落在东年身上?为什么人人都说她乖巧文静可爱?难道就因为她的武习得不好却爱读书?为什么自己没法让别人喜欢?就因为自己拳脚功夫好一些?就因为别人说的那些什么“女孩子就该文文静静,不应该舞刀弄”?难道被欺负了就只能蹲在墙角哭?就不能打回去? 所以,东华对东年,可以说积怨已久。 在别人都对东年赞声一片之时,她就已经看自己的这个姐姐不顺眼了。 所以,东年的文静,在她看来是虚伪;东年的忍让,在她看来是软弱;东年的不擅拳脚,在她看来是没用;东年的偏爱读书,在她看来不过是讨得别人欢心的一种手段;东年走路注重礼仪,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在拿腔捏调…… 总之,东年的一切,在她眼中,一无是处。 她讨厌这个姐姐,很讨厌很讨厌。 而她觉得,她的任务,就是在爹娘面前戳穿这个姐姐的假面目,让爹娘知道,其实她一点都不好,不值得他们费心不值得他们疼。 他们早晚会发现,只有自己才是好的,才值得他们疼。 东年不过是个纸糊的假人,一戳,就破了。 抱着这个心理,她常常和东年唱反调,对着干。 当然,东年基本不理她,就算她说得再过份,东年也只是微微笑,似乎没听到一般,让她有一种用力一拳打出去却击到棉花一样的感觉。 所以,从开始下意识地打击东年,一直到现在,撩拨东年好像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而让东年失去常态露出真面目,则成了她的最终目的。 东年揉揉额头:这个“妹妹”又来了…… 听着外面一句接着一句,似乎不歇气儿一般的声音,东年渐渐走了神,甚至开始有点羡慕起来。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什么事都不能做,除了吃饭睡觉吃药,她最多只能看看书。 而另一个自己,则可以到处走,自由自在。 真好。 东华哪知道房间里的东年已经从她讽刺不断的话里走了神?只是听着里面没声音,她就一贯的认为东年又在装老好人了。这样一想,她就心里更来气,一生气,她就更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倒忘了声音太大可能会把别人引来。 白婆婆还没走到院边儿,就听到东华的声音一句接一句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平时她就看不惯东华老是变着样儿地欺负东年,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东年,隔开两个人。现在虽然东年被关在房间里,但她几乎每次出去时,都会注意把院门关紧。但人年纪大了,记总是有点差,再加上今天早晨一番折腾,心里舒爽,一高兴就忘记了再用东西把院门的转轴卡住。 结果,这东华似乎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逮到她的疏漏一般,只要她忘记了,东华就一定会出现在院子里。 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只是,再怎么看不惯东华,她毕竟还是自己的小主子,她顶多也就只能在自己的份内护护东年,别的也做不了太多。 白婆婆走到院门开,一推院门,道:“华姑娘你怎么又在这了?你可没看到年姑娘今天出了一身的疹子,这时候可是最容易过病气的时候啊。你现在在这里呆着,小心那疹子在屋里呆得不舒服了想出来吹风,那时你也要被关进屋里了。” 东华被这话吓了一跳。她只知道疹子容易被传给没出过疹子的人,而在家里,除了正在出疹子的东年外,爹娘和她自己都没出过,所以她们原本就是被禁止接触东年的人。但东华想着东年反正也足不出户,自己站在窗外对她说说嘴,她也没法子。哪知道听白婆婆这话的意思,这站在门外的人也容易被沾上? 一想到东年这几天一直被关在房间里面,出都出不来的可怜样儿,东华心里就越想越害怕。她可是爱蹦爱跳的主儿,如果把她也这么关起来,房门都不能出,更不能伸拳练脚的,那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因此东华一听到白婆婆的话,心里也顾不得再骂几句“死老婆子”一类的话就急忙跑过白婆婆的身边,一出溜就蹿出院门不见了人影。 白婆婆见到东华跑了出去,这才摇了摇头,回身把院门关牢了,进了房间里。 东年仍旧坐在床上,手支着脸,膝盖上放着翻开的书。她的眼睛却没落在书上,直直地盯着床帐的某个地方,明显是在想着什么。 “年姑娘在想什么?”白婆婆走过去轻轻问道。 东年收了神,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东华的声音已经消失了,白婆婆进了房间。 东年笑笑:“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次出过疹子后,一定要练练身体,不能再这么容易就病了,平白让别人担心。” 白婆婆笑道:“年姑娘说哪里话来?为年姑娘做事不也是老奴应尽的本份么?而且这出不出疹子和身体也没什么大关系。” 东年当然知道这个理儿。她所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个借口,虽然顶着东年的名头,但就她本身而言,毕竟她还是更喜欢拳脚而非书本。 出全疹家人放心在线阅读 出全疹家人放心 肉文屋 / 出全疹家人放心 出全疹家人放心 梳洗罢终见爹娘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梳洗罢终见爹娘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梳洗罢终见爹娘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梳洗罢终见爹娘 自从东年身上的麻疹全部出来以后,人人都松了一口气。白婆婆院里院外走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脸上也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东年也渐渐对身上的疹子习惯了,不再那般大惊小怪,每天照样吃饭,睡觉,喝药,看书。这样过得没两天,白婆婆带来的那几本书,她就把那两本神怪之书看全了,就连《女诫》,她都看了几页打发时间。 之后,东年身上脸上臂上的疹子渐渐消脱掉。那郎中又被东家人找来看过东年一回,郎中仔细诊视过之后,对东北方及姚氏说,东年的疹子已经彻底出全了。 这话一说出来,东北方和姚氏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就连给的诊金都比前几次丰厚了不少。 不过照那郎中的说法,现在的东年还不能立刻见人,得先药浴一番彻底消了病气才行。 白婆婆照郎中的单子又开了一大包药回来,先吩咐了厨房的人帮年姑娘烧洗澡水,自己则在东年的小房间里继续熬煮药水。 东北方和姚氏虽然出了东年的院子,却不舍得离开,继续在院子外逡巡着,只等东年药浴之后换过新衣来见他们。 东华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自一大早晨起来,就没有见过她的人。 东年也失了这几日被关在房中才养出来的几分平常心,乍闻自己马上就可以出去,不必再困在这小小房间里,她只觉得满心喜悦,就连那几本书都散落在桌上无心去看。她的一双眼睛只盯着帮她煮药水的白婆婆。 白婆婆一转身,看到东年的样子,不由一笑,道:“年姑娘,这可是见得好了,眼见着连脸上都是喜气呢。” 东年不好意思地一笑。虽然真正讲来,她与这白婆婆不过相识几天,也只相处过几天,但白婆婆对她的细心与体贴关爱,她都感觉得到,心里也对这个自己落入这种情况之下第一眼所见到的人有了几分亲近之心。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禀报时,却是厨房将烧好的洗澡水送来了。抬洗澡水的几个小厮将水桶放在门外就退了出去,一个圆圆脸蛋长相甚是可爱的小丫环费力地一个个将几桶热水提了进来,又将大浴桶挪到了屏风后面。 白婆婆将几桶热水都倒进了浴桶里,用手试了试,吩咐道:“有些过热了,小云,叫他们再提些冷水进来。” 小云应了,将几个空桶提了出去。 东年想起自己这几天被关在房间里时,白婆婆曾经对她说,自己的贴身丫环原是个叫小云的,想来就应该是这个女孩子了。见她举手间做事倒还利落,长相又讨喜,想来倒是个省心的。这样想着,不由又想起了自己以前那个已出嫁的丫环小翠,其实现在想想,小翠那时候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不算好过,自己儿时不懂事,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几次都害得她受了伤,有时还因为受了王光浪的气而撒在她身上。 那时候只知道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从没想过别人的感受。现在被关了起来,再加上情况特殊,总是被那个“东华”咒骂挤兑,不免就想起以前自己的种种事来,自然就感觉到了错处。 小翠是个好丫环。 可是自己,却不是个好主子。 东年在心里轻叹。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小云指挥着那些人将洗澡水放在门口,都退了出去,这才开了东年的房门,将洗澡水提了起来,倒在浴桶里。 白婆婆又试了试水温,感觉到满意了,便将自己放在火上熬了段时间的药水提起来,一点点仔细地倒进了浴桶里,搅得匀了,这才转身对东年道:“年姑娘,可以洗澡了。” 小云将干净的中衣和外衣准备好,又扶着东年到了浴桶后面,服侍她脱了衣服。东年抬腿进了浴桶里,只觉得全身都被热水包围着,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小云手里拿着毛巾,帮东年仔细清洗着头发。东年后背轻靠在浴桶沿儿上,任小云灵活的十指在她的头发里轻轻揉动,一股皂角的味道慢慢散开来。 东年不由轻笑道:“小云,你这手揉得让人感觉真是舒服,以后谁娶了你,那人也是个有福气的。” 小云圆脸一红,东年虽然受家法时已经过了十七岁,但现在毕竟刚十二岁的身子,小云却比她大了几岁,快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了。小云红着脸道:“年姑娘在房里呆了几日,怎地一改平日的文静,这嘴却也学会调笑奴婢了?” 东年笑道:“怎么?这主子说句实话,到你这里还成了调笑了?”东年平日虽然文静,但对下人却极好,小云跟了她几年,自然知她的脾,听了她这话倒也不担心,只道:“年姑娘自己年纪还小,却在哪本书上看了这种话,说来打趣奴婢了?” 东年道:“哟,白婆婆,你看我夸她几句,这丫头居然说我打趣她呢。” 白婆婆正用毛巾帮东年擦洗着胳膊,听了她的话,笑眯眯地道:“年姑娘这几日可不就看些神啊怪啊的书,不定就是从那书上学来的嘴。” 几个人说说笑笑,白婆婆和小云帮东年洗浴干净,又用大毛巾将她包了起来。小云将她头发和身子擦干,帮她换上了浅粉的衫子。 东年坐到桌边,白婆婆帮她头发梳理整齐,束发成两结,又向上分开挽好,在桌上的小匣子中找了两朵素淡的小珠花,戴在发中,看起来干净清爽。衬着粉色衫子,更显得脸蛋清润。 一番收拾完毕后,东年的心早飞到了院外。自她到了这里,还未见到父母,现在疹子出得全了,马上就可以去见东北方和姚氏,她反而开始隐隐担心起来,生怕一见面,却发现并不真的是自己的父母,那该怎么办? 白婆婆和小云帮她整理好,见她想出门又不敢出屋门的样子,哪知道她心里所担心的事情?只以为她是在房里闷得久了,白婆婆笑道:“年姑娘,东馆主和主母就在院门外等着看你呢,他们一听说你身子大好了,都巴不得早早看到你才好。” 东年一听这话,骇了一跳,道:“只有我病好去见父母的理儿,怎么现在反倒要他们在院门外等我了?”急忙出了房门,可是到得外面,风一吹,先前那点忧心的念头重新浮了上来,东年又有些踌蹰了。 还好这时院门已经大开,不似平时那般紧闭着。东北方和姚氏就站在院门外,东年一出房门他们就看到了。姚氏一见到东年比平时略略清减的脸,就想着此番自己的担心总算是有了着落,眼圈忍不住红了。 东北方见姚氏迟迟不说话,便提声叫了句:“年儿!” 东年听到自己自出生时就听惯的熟悉的声音,满心的忐忑不由飞到九霄云外,“哇”地哭出声来,叫道:“爹!娘!”飞奔过来,扑进姚氏怀里,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东北方也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又好面子拉不下脸,只得偷偷扭转了头,假意望着别处。 东年想着自己之前受到的那重家法,想着自己以前的不知轻重、娇惯任,想着爹娘的担心和忧虑,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孝,眼泪越流越多。姚氏也抱着她,两人一直哭个不停。 白婆婆待两人哭了一会儿之后,见东年越哭越凶,浑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不由心里暗暗叹气,心知年姑娘必是这几天在房中关得狠了,想爹娘想得紧。虽然她是个文静姑娘,但毕竟刚刚十二岁,换个人这样被关着,只怕也受不了。 东北方等了半天也不见这娘俩的哭声转弱,不由递了个求救的眼光给白婆婆。 白婆婆走上来笑道:“主母,年姑娘疹子已经消了,这是好事,怎地还站在这里哭个不停呢?年姑娘大病初愈,身子怕也是还有些虚,最好进房里慢慢聊吧。” 姚氏听着确实是这个理儿,勉强将哭声止了,搂着还哭个不住的东年,拭了拭泪道:“年儿,我们去前面细说罢。”说着又吩咐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人,去将东年房里的那些桌椅摆设全部抬出来晒晒太阳,床上的用具之类也全拿去清洗干净等等。 东北方自见了东年出来,就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但他是个人,不懂表达自己的感情,偏生又觉得男人的感情不可外露太多,要有威严,结果不尴不尬地站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听姚氏吩咐下人打扫东年的房间时,他才鼻子道:“好生按主母说的去做。” 姚氏也没理他,带着女儿就往前面走。他在后面也跟着去了。 白婆婆和小云对望一眼,忙跟了上去。 姚氏携着东年到了厅里,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姚氏见女儿这几天虽然被关在房里,但心里并没什么怨意,而且感觉更懂事体贴了许多,不由心中大慰。 东北方坐在一边,听着娘两个说话,偶尔也一句半句进去。东年虽然也很想东北方,但她之前亲身受过东北方的家法,心底毕竟对他还有丝惧意,每次他一开口,东年就立刻谨小慎微地答了。东北方也感觉得到东年对自己不似对姚氏般亲厚,心里微有些失落。 这样坐着聊了一会儿,白婆婆进来说午饭已备好。 姚氏笑道:“自年儿这场病后,我们一家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全坐在一起吃饭。把饭菜都端上来罢。” 东北方看了看姚氏,赔笑道:“娘子,今儿年儿身体大好,这是件喜事,你看我是不是……能喝点儿酒庆祝一下?” 姚氏想了下才道:“也罢,那就给馆主再添壶酒上来罢。”白婆婆应了就下去了。 东北方一脸喜色。 东年见东北方居然如以前般仍是被姚氏管着喝酒,只觉得虽然自己换了个身子,但除了这个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爹仍是爹,娘仍是娘,娘也仍旧管着爹不许他喝,不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姚氏嗔怪地看了东年一眼,道:“小丫头,笑什么呢。” 东年抿了抿嘴,却没答言,只看着下人们将桌面放好,将菜一道一道摆了上来。或许是因为她大病初愈,爹娘想让她吃好一点,所以菜式比以前多了些,而且以荤菜为主,有**有鱼,素菜只有一道。 东年看了看,突然道:“娘,怎么只有我们三个人?”不是……还应该再有一个么? 姚氏却没发觉东年的小心思,道:“你妹妹从早晨起来就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说着对白婆婆道:“你去看看小翠有没有将华儿找回来,要是回来了,就叫华儿来吃午饭。” 白婆婆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回道:“馆主,主母,华姑娘还没有回来。” 东北方皱着眉头道:“华儿这孩子总是这样子,跑出去就不回来,回来了就一身的泥。” 姚氏嗔道:“还不就是你?非要教年儿华儿习武。还好年儿天生文静,没有学来你那套鲁习。华儿现在天天在外面厮混,我总是担心她被那些孩子欺负了。” 东北方一挑眉道:“我东家的女儿,哪个敢欺负?” 姚氏啐道:“少坐在家里说大话了。” 东北方“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这几人也早习惯东华不按饭时回来了,当下便坐在桌边吃饭,不再理会还没回来的东华。 只有东年,想了想,叫了白婆婆过来,叫她留一份菜给东华,放在炉上热着,等东华回来时吃。 姚氏听着东年的吩咐,只觉得这个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少。以前虽然东年也对东华诸般忍让,但仅限于对她的骂声听若不闻,并且不曾胡乱告状,从没如今天般明显表现出对小女儿的关心。 东年倒没有多想什么,她只是认为,那个东华,和以前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她对东华好,其实也就是对自己好。仅此而已。 梳洗罢终见爹娘在线阅读 梳洗罢终见爹娘 肉文屋 / 梳洗罢终见爹娘 梳洗罢终见爹娘 东南方来访施计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东南方来访施计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东南方来访施计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东南方来访施计 几个人吃完了饭,下人们上来将饭桌撤了下去。 东年陪东北方和姚氏说了会儿话,便有下人来报说:“县令老爷来了。” 县令老爷,自然就是东北方的哥哥东南方了。 东年一听来报,心中突地觉得一阵激动。 以前,当她还是东华时,常常犯错,大错小错不断。 若是小错,她会跑到姚氏那里求庇护;而如果犯的是姚氏兜不住的大错,她就会跑到东南方那里搬救兵。 所以,她跟东南方的感情,一向深厚。 东北方看了东年一眼,道:“想来大哥该是听说年儿疹子好了,特意来看的,他一向疼年儿得紧。” 姚氏等人刚站起来,就听到门口传来大笑声:“年儿呢?听说已经好了?来让大伯看看。” 东年一听到东南方的声音,心下一暖,激动地喊了声:“大伯!”直接扑到了正走进来的那个人的怀里。 东南方接住东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笑道:“让大伯看看。嗯,比以前更漂亮了些呢。”说着抱着东年走了进来,东北方和姚氏忙和他见了礼,几人重又落了座。 东年从东南方的怀里下来,站到了一边。她刚刚一时激动,扑进了东南方怀里,可是就年纪而言,她毕竟已经十七岁,就算以现在的身体年纪,也已经十二岁了,不适合再在东南方的怀里打滚撒娇了。 下人们上来奉了茶,东南方拉着东年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东年真的疹子已经全消了,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东年和东南方说了几句家常话,就见到东南方将手伸到怀里,取了个镯子出来,给东年戴上,道:“年儿这下病好了,大伯心里高兴。只是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镯子给年儿平时无事戴着耍耍罢。” 东年缩回手看了看,见那镯子非金非玉,色泽雪白,里面却又泛着淡淡的红丝,那些红丝彼此纠缠成一枝梅花形状,虽是天然,却更胜人工。看起来相当致,东年一见就喜欢上了。 东北方面色一变,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叫了一声:“大哥!” 东南方挥挥手,道:“弟弟,这镯子虽是我们家传的,一向传长不传幼。但你现在也看到了,大哥我无所出,所以给年儿也是正理儿,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东北方似乎还要说什么,东南方又道:“弟弟,你现在只是一个武馆的小馆主罢了,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多想什么呢?” 东北方似乎并不是很赞同东南方的话,但心里矛盾良久,毕竟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微微叹了口气。 东年却没有注意到这兄弟两人间的互动。她的注意力自这玉雪可爱的镯子套在自己腕上,她便喜欢上了,哪里还分心去注意别的? 东南方四下打量了一下,道:“怎么,华儿还没回来么?” 姚氏摇头道:“年儿那孩子一向活泼惯了,在家里哪里呆得住?哪天都要跑出去几回才顺心。” 东南方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女孩子,还是文静一点的好,我看弟妹你们多少也要管管才是。” 东年怔了一下。 这话,好像不该是她大伯说出口的罢? 她记得她自己是东年时,一闯了大祸就去大伯那里,多大的祸事大伯都帮她消弥于无形。那时,东南方哪里说过“女孩子要文静”一类的话? 他一直宠溺着她倒是真的。就算她将小翠推到水里,他大伯当时也不过轻描淡写一句“推便推了”,事情就过去了。 正出着神,就听到姚氏道:“华儿这孩子,一向只喜欢舞刀弄的,不喜读书,哪里在房里坐得住呢?我们以前也不是没管过,但她不是嬉笑打岔把话题岔开,就是表面上听了,背地里拿年儿撒气,觉得我们是在把她与年儿作对比。这样次数多了,我们也就不好再说了,不然,年儿会受更多委屈。” 东南方想了想,道:“若是你们狠得下心来,我倒有个办法。” 东北方忙问道:“大哥有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他与姚氏为了管教东华想尽了办法,可是都不见成效,如今听说东南方有办法,急忙凑上来取经了。 东南方道:“既然华儿喜欢拳脚功夫多一些,你们不妨这样。每天给华儿规定出一定的学习量来,如果她能完成,自然就可以去练武或者出去玩,可是如果完不成,那就要一直学下去,直到完成为止。” 姚氏皱着眉头道:“这虽然是个办法,但以前那几个教华儿的夫子,都被她欺负跑了,现在哪还找得到人来教她?” 东南方笑了笑,道:“弟妹,那些夫子被华儿气跑,固然有华儿顽皮的因素在里面,不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几个人教华儿读书的方式太死板罢?照我看来,其实这夫子,倒未必还从外面请。” 东北方和姚氏都不解地望着东南方。 不从外面请,要到哪里请?家里哪有人能教得了东华?难道东南方想亲自上阵?可他堂堂一个县令,平日里琐事繁多,哪里有这个闲暇时间? 东南方看看两人迷惑不解的眼睛,揭开了谜底:“我觉得,年儿就足够教华儿了。” “年儿?”东北方和姚氏都没想到这个答案,不由齐齐惊讶出声。 东南方笑道:“是啊。年儿与华儿本是亲姐妹,华儿虽然一向顽皮,但也有分寸,定不至于把用来对付那些古板夫子的方法用到年儿身上。而且她们既然是姐妹,沟通起来自然比我们要容易一些。就学识来讲,年儿虽然或许还达不到为人师的程度,可她酷爱读书,肚子里的墨水也不见得就比外面那些学堂里的学子们少了,用来教华儿,也是绰绰有余了。” 东南方虽然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东北方和姚氏却只是犹豫不决。 东年听着这几人说着话,居然把话头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大是意外。 不过,再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儿。 自己前世时姐姐早夭,只剩下了自己一人,爹娘自然宠爱过头,而东南方也把满门心思都放到自己身上,哪还会管自己到底是文静还是调皮?现在在这里,除了自己这个文静知书的“姐姐”外,还有个调皮任的“妹妹东华”,家里人自然就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对东华过份宠爱,而且,有乖巧的东年做对比,东南方也自然更希望东华能以东年为榜样了。 这样想来,东南方提出这些办法来,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而自己,虽然其实骨子里仍旧对习武感兴趣,但这几天被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耐下子读了几天的书。现在在回头想想,好像对读书一事也没那么抵触了。再加上居然能和另一个自己一同读书,这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对另一个自己有个深入了解罢? 想到这里,东年心里反而有隐隐的希望了。 东北方和姚氏虽然拿不定主意,但东南方毕竟是读书人,口头上的功夫甚是厉害,再加上他的办法也着实不错,所以再劝说一阵,东北方也便同意了。只有姚氏,心里还有些担心,不过看到自己的相公已经点头,她也就没有再开口。 几个人又坐着说了会儿闲话,东南方县衙里还有事,便起身告辞了。 东北方和姚氏一直将兄长送到了门口,眼见着东南方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回来。 三个人坐着又细细商议了一番,东年心里听了东南方的提议,早已肯了,这时候见爹娘还有踌蹰之意,便委婉表达了一下自己也想帮妹妹读书的念头。 东北方之所以犹豫,主要还是怕东年不肯,如今见她主动点头,便也没有再多顾虑,鼓励了东年几句,并且对她说,如果东华不听她的话,就来告诉自己。 姚氏看看这父女两人,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到了下午的时候,东华才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早上新换的淡绿衫子又脏兮兮的,脸上也左一道灰右一条尘的。 东华跑到厅里,看到爹娘姐姐居然全在,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她便想起早前好像听小翠说过今天是年姑娘的解禁日,以后都不必关在院子里了。 东华只是不忿这个姐姐分了自己的宠爱,平时倒也没有很针对东年,此时便上来随意见了个礼,就要冲回后院去洗脸吃东西。 “华儿,你先停一下。”东北方开了口。 东华虽然受尽宠爱,但心里对东北方还是很有惧意的。此时他开了口,东华便不得不停了脚,心里还在嘀咕为何要自己留下,难道是东年背后说了自己坏话不成?这样想着,东华便偷偷翻起眼睛,白了东年一眼。 东年自然知道东华此时心里的想法,毕竟她前世就如此时的东华一般刁蛮。现在被另一个自己翻着白眼瞪自己,她只是苦笑。 东北方道:“华儿,你这一早晨就跑出去,现在才回来,中饭也不同吃,太没规矩了些。” 东华本一向如此,从前都没听东北方有何异议,现在他居然指责自己,不由心下更认为是东年在中间搞鬼。 东北方哪知道东华的想法,继续道:“华儿,刚刚你大伯来过了,跟我说起女孩子的教养问题。我想了想,你大伯说得很对。这女孩子,确还是文静一点的好,太没规矩的话,总是会被人笑的。以后,你早上就不要出去了,跟你姐一道读书罢,下午习武时间不变。如果学得好的话,下午会让你同你姐姐一道出去走走。” 东华一听说早上要将自己禁足,不由急了,大声道:“我的夫子早就没了,怎么读书?我只下午习武就好了,早课就算了罢!” “放肆!”东北方一拍桌面,东华吓了一跳。她毕竟心里还惧怕着自己的父亲,一见东北方发怒,她急忙收了声,但面上仍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姚氏忙拉了下东北方的袖子,柔声道:“华儿,以前帮你请过的夫子,都被你气走了。所以你大伯和你爹的意思就是,以后,你便和你姐姐一起读早课罢,你有哪里不懂的,就问你姐姐,你姐姐会讲给你听。若是你姐姐觉得你读得好,下午的习武就可以继续。若是你读得不好,下午就要继续读书,武也不必习了。” 东华一听姚氏的话,书读得不好就要取消她的习武,这还了得?刚要跳起来反驳,忽见到东北方黑锅底似的脸色,底气便泄了一半,只口中道:“姐姐一向看不起我,她难道还会说我读得好了?” 东年笑道:“妹妹,你我一母同胞,哪说得上什么看得起看不起?若你和姐姐一起看书,有什么不懂的,姐姐自然会细细讲给你听。你是妹妹,姐姐护着你还来不及,哪里会看不起呢?”她说这话倒是真心,这个东华和以前的自己本就是一模一样,从外表到脾。看不起她,不就是看不起自己么? 东华听了东年的话,心里也知道在理,但一想到这么个娇弱女子以后就要成为自己的半个师父,心里毕竟还是不舒服,哼了一声道:“护着我?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多走几步路都喘个不停,马步都扎不好的人,还护着我?说笑话还差不多!” 东北方怒喝道:“华儿!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 东华见惹怒了自己的老爹,心里也怕了,不敢再顶嘴。 东北方道:“等下你洗了脸,就去和你姐读书,读得好就有饭吃,若是你三心两意或者为难你姐姐,今天的中饭晚饭就都免了罢!” 他虽然一向对东华不假辞色,但像这样声色俱厉而且还罚东华饿肚子的事还从没有过,东华一听他的话,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东年忙道:“爹,你也消消气。不过这读书还是要吃过了饭再看才更好些,不然饿着肚子去看,脑子里也看不进去什么。再说妹妹中饭都未曾吃过,现在肚子也饿得狠了,若是再罚了晚饭,怕不是会饿坏了?知道爹是为妹妹好,不过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这读书的事,还是慢慢来的好。” 东北方听得东年求情,说的话自有一番道理,而且他适才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才说要取消东华的中晚饭,真要是饿到她,自己也会心疼。此时便借着东年的话头道:“既然你姐姐为你求情,那等下你洗漱过后换了衣服就去吃饭罢。记得了,吃过饭就去同你姐姐看书,不要再想着偷懒。不然有得你好看。” 东年生怕老爹再说出什么来,急忙笑道:“知道了,爹,娘。那我先带妹妹下去了,等读过书再来和爹娘说话解闷。”说着礼了一礼,忙拉着东华出了厅门。 东南方来访施计在线阅读 东南方来访施计 肉文屋 / 东南方来访施计 东南方来访施计 净面时妹妹发火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净面时妹妹发火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净面时妹妹发火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净面时妹妹发火 东年拉着东华的手到了后院,东华冷哼一声,把她的手甩开。 东年也不以为意,道:“爹娘还有些气着,不过过些时候就好了。你先去洗把脸吧,我叫厨房把饭给你端过去。今儿菜还不错,一直在灶上温着呢,应该还没凉。”说着也没待东华答话,就转身去了厨房。 饭菜果然还在火上热着,东年叫了小云把食盒提过来,饭菜都放了进去,估计东华也该洗过脸了,便径向东华的院子走去,小云提着食盒在后面跟着。 进了院子,正碰到小翠端着脸盆出来。东年看到小翠,心里忽地一动,想起她服侍自己数年,自己却亏待她不少。这样想着,她不由多看了几眼,就发现小翠衣衫上都溅了不少水,明显是被人泼上去的。 小翠见到东年,忙施了礼,就站路边等东年走过去。 东年却停下了脚:“小翠,衫子怎么湿了?” 小翠一怔。 东年虽然公认的好脾气,但平时话并不多,对下人虽不苛责可也并没有很关心。如今见到她主动关心自己,小翠反而有些局促,手里若不是正端着盆子,她还真不知道把那双手放哪里才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弄湿的,谢年姑娘关心。” 东年叹口气。小翠果然还和以前服侍自己时一样,谨小慎微,受了委屈也不肯说。 “你去把脏水倒了,就回房去换件干衣服吧,不要穿着湿衣服做事。我等下陪妹妹吃饭看书,有小云在,你也不必贴身伺候着。若不唤你,你就自己去做点什么吧。”说着,转身走了。 小云忙对小翠做着手势,示意她快去换衣服,自己便轻手轻脚跟着东年进了东华的房间。 东华的房间布置与东年的相差不多,几乎一样的摆设,一样的青纱床帐。想来是当初东北方订做家俱时,就直接做了两套,两个女儿一人一套,也显得他并不偏颇。 东华听得门响,转头看到是东年进来,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东年也不放在心上,叫小云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桌边对东华笑道:“饿了罢?快吃罢。吃过了我们就读书。” 东华一听到“读书”两字,立马跳了起来,叫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帮我带饭,不过就是想看我的笑话而已。” 东年被东华的火爆脾气弄得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道:“就算我想看你的笑话,也得等你吃完才能看吧?你不好好吃饭,饿坏的可是你自己的身子。快吃吧。”说着将筷子塞进东华的手里。 东华见东年一脸的好脾气样,自己的火便发不出来,别别扭扭地接了筷子,坐在桌边。她出去耍了大半天,也确是饿了,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等东华吃饱了,小云便极有眼色地上来将碗筷都收了下去。东年见东华要张嘴喊人,便笑道:“是不是想喝水?我帮你倒便是,小翠刚衫子都湿透了,她那么大的姑娘家,穿着湿衣服里外走也不成个样子,我叫她去换衣服了。”边说边倒了杯水过来,放在东华手边。 东华听东年说她让小翠去换衣,欲待发火时,东年已经将水端了过来。 东华哼了一声道:“我的人,要你来卖好?”说着端起杯子喝水。 东年笑道:“我们姐妹两个,原该相亲相爱,哪有什么卖好不卖好之说?” 东华又哼了一声,将空杯放在桌上,倒没有再顶撞她。 东年坐着和东华说了会儿闲话,东华五句回不了她一句,她也不以为意。 过不多时,小云又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书笔等。 东华一看到书,脸色不由变了一下。 东年想了想,自己前世本就不喜欢读书,虽然这个东年顶着个“爱书”的名头,内里的自己在这方面可着实不擅长。不过想起以前被县里的孩子大人嘲笑,就连自己的爹娘脸上也跟着无光。 娘的那句叹息一直在她的耳边转来转去。 若娘喜欢的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女儿,自己为了娘而做这样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她曾经以为王书礼是真正了解自己的人,明白自己是怎么样一个女子,所以不会在意那些表象,只会在意她的内心。可是这几天出疹的日子里,她才想明白,就算自己内心纯良又怎么样?这世上内心纯良的女子可还少了? 若是两个女子,全都内心纯良,可是一个温婉可人,另一个蛮横鲁,想来这世上的男子,都会毫不犹豫选第一个罢? “嗳,你到底教不教啊?”东华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东年歉意地笑笑:“啊,一不小心走神了。”说着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了一下,“不然我们今天只练字怎么样?” 东华挑衅地看了看她:“只练字?你对爹娘怎么交待?” 东年笑道:“我们读书是读给自己,又不是读给别人看的。爹娘虽然刚刚那样说,但他们其实也只是心疼我们为我们好罢了。如果今天我们认真练过字,爹娘也不会说我们。” 东华将信将疑地看看东年:“你确定你是真的想我练字,而不是你借机抓着这件事朝爹娘告状?” 东年一笑,看着这个十来岁的自己,忍不住就拍拍她的头,道:“当然不会了,你是我……妹妹,我不护着你护着谁呢?好好练字吧,我们一起练字一起练拳,好不?” 东华皱皱眉头,眼中的疑色还是没有退去:“你以前不是说女孩子动手出拳的不好么?现在怎么肯陪我练了?” 东年道:“以前是以前,人总是会变的么。而且人要是多一项保护自己的本事,也没什么坏处不是?”说着又拍拍东华的头,道,“那我们开始练字了?” 东华不自在地将头偏了过去,东年也不介意,示意小云将书摆好,纸铺好,墨磨好。 东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笔,一语不发地开始写起来。 东年看着东华的样子,笑了笑,也提起了笔。 开始她还担心自己如前世那般,写不好字。头两个字写出来也确实歪歪扭扭,甚是难看。不过写了几个之后,她的身体里就好像有什么在引导一般,居然慢慢开始写得很顺畅了。写出来的字也越来越流利秀丽,颇有神韵。 这身体,居然还写得一手好字。 无怪乎个个人都说她文静好学,光从这字来看,也定非一朝一夕便可练成的。 东华写了几个字后,看着笔下歪扭如蚯蚓在爬的线条,皱起了眉头。再转头看看全神贯注的东年,她写出的字个个都那么好看,东华不由心下气馁,丢了笔。 东年一见她这样,急忙放下笔,走过来,将笔拾起重放到东华手中,既而开始细细为她讲解一些写字的方法及技巧。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她原本懂得不是很多,亏了那几天出疹子时,白婆婆拿的解闷书里有一本便是关于如何写字的,她虽然没有实际练过,但对那书上的东西倒也大略翻过一二,现下便将那些理论合着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东华听着东年的话,看着她微微苍白的透气的小脸蛋,想起这个姐姐原本今天才刚刚大病初愈。虽然自己也说不清那病重成什么样,可既然被单独关在房间里那么多天,连房门都不能出,想来定是很凶险的大病了。 现在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姐姐就站在自己身边,一笔一笔教自己写着字,细声细语地告诉自己该如何执笔,如何用力,东华心里突然有点迷茫起来。 她一直认为这个姐姐太好欺负,而在她的头脑里,一个人若是被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忍让不吭声那是弱者的表现。 现在这个她眼中的弱者,却在教她写字,一笔一划,很耐心,也很……温馨。 东华的心动了动。 东年却没察觉到什么。她只知道虽然不知为何自己变成了自己的姐姐,但这个东华确实是自己没错,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无不契合以前的那个自己。 所以,东年只是想对她好些,想尽自己的力让她不再像以前的自己那般受到排挤,连带着爹娘都被别人嘲笑。 东年只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个人这样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字。虽然中间东华觉得手酸,不过只是被那个柔弱的姐姐看了一眼,问一句:“练武的人这点点酸就受不了么?”她就又重拾了笔,决心不让这个人看不起。 小云有些惊讶地看着东华居然也一声不吭地坚持写了这么久的字,大是出乎自己的意外。原本她以为华姑娘又会像以前一样欺负年姑娘,而自己则要学会察颜观色帮自己的主子解围呢。 东年一放下笔,小云急忙将备好的一碟子桂花糕端过来,道:“年姑娘,写了这么久的字,也累坏了吧?你身子刚刚好,不要劳累太久呢。” 东年擦了擦手,才拈起一块桂花糕,却没有吃,反送到了东华嘴边:“饿了吧?吃块糕点填填肚子罢。等下我们还要去学拳呢。” 东华见到这个一向不远不近的姐姐突然对自己这般亲热,心下甚是不习惯,刚想偏头躲过去,却在听到东年的话时停住了,东年的那块糕点就顺便塞进了她的嘴里。 东华不可置信地道:“你也要陪我练拳?”天知道她这个姐姐有多厌恶女孩子动刀动枪的,今天是怎么了?她之前还以为东年那学武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哪知道现在看来竟像是真的? 东年笑道:“我以前不喜欢拳脚,你也一样不喜欢读书。可是今天你陪了我一个多时辰写字,我自然也要陪着你去练拳,这才说得过去啊。而且,刚才姐不是也说了,人只有多一门保护自己的本事,也才能更好地保护别人啊。姐想保护好你,保护好爹娘,保护好这个家。所以,姐也想多学点东西。” 东华习惯地撇撇嘴想说一句“又来显摆当姐的架子”,可是不知怎么这句话却含在嘴里没说出来,最后她哼哼了半天才含混地低声说了一句:“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哪个要你保护了?” 东年一笑,素知她向来嘴硬心软,也不和她一般见识。这边小云在两人说话间就收好了书纸笔墨,东年见东华嘴里的糕点咽下了,便又拈起一块送到她嘴边。东华神色不自然了半天,还是张嘴吃了。 两人吃完了糕饼,小云又倒了清水过来,服侍两位姑娘漱了口,喝了水。东年伸了个懒腰道:“那我们去见过爹娘了不?” 转头却看到东华正盯着她,不由问道:“怎么了?那种眼神看着我?” 东华一撇嘴,不屑道:“以前还常跟我说女孩子要注意形象,现在自己还伸懒腰。” 东年一听这话,“扑哧”一笑道:“女孩子当然要注意形象了,不过这只是有外人在场的形象。现在房里只有我们姐妹二人,还要形象做什么?” 东华继续不屑道:“虚伪。” 东年笑道:“是是是,我虚伪。现在妹妹就和我这个虚伪的姐姐一起去前面见过爹娘,虚伪的姐姐好陪你练功夫,好不好?” 东华虽然仍是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到底没有挣开东年拉着她的手,随着她去前厅见爹娘了。 净面时妹妹发火在线阅读 净面时妹妹发火 肉文屋 / 净面时妹妹发火 净面时妹妹发火 练拳腿脚软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练拳腿脚软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练拳腿脚软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练拳腿脚软 在前厅见过了爹娘,大致说了下读书的情况,东年将东华着意夸了几句。东北方虽然心下并不完全相信东华会一心放在书本上,但听了东年的夸奖毕竟心里还很高兴,也顺着赞了东华几句。 东华从未因为读书而被东北方夸过,此时听了,竟然微微脸红了。 东年看时候刚好,便又提出了陪妹妹练拳的想法。 东北方虽然希望两个女儿能多将心放在读书上,也给自己在旁人面前挣挣脸面,不过其实就他自己而言,反而对拳脚功夫更为看重。听到一向文静的大女儿主动提出习武,他心下诧异之时,也有几分欣喜的感觉。 姐妹两个又手拉手去了武馆,东华因为从小就练拳,身手已经颇为熟练。而东年大概是因为这个身体的关系,以前学过的拳脚功夫,现在再施出来,居然有点不伦不类的,明明是想击直拳,手臂却软绵绵地自己拐了个弯。 东华站在一边看着她习武,哈哈大笑起来。 东年想起自己幼时练武,都是先从蹲马步开始。看来这个身体实在需要锻炼,但欲速则不达,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角落里蹲马步看别人练武了。 武馆里的那些学徒,除了东氏姐妹外,全都是县上那些人家的后生,大多十来岁的模样。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八九岁的也有。个个淳朴烂漫,见到一向文名在外的东年居然也出来同他们一起练拳,这些人个个都比平日更加认真,号子喊出来都比之前响亮许多。 东年蹲了一会儿马步,就觉得两条腿开始疼起来,眼见东华和那些学徒们一起练着功夫,自己不由心里哀叹。 正煎熬中,东年就看到白婆婆从后门蹩进来,站在柱子后面看着自己。 东年揣度着她大概是有事,就收了式,一步步挨过去,轻声问道:“白婆婆,怎么了?” 白婆婆眼睛有点红,道:“年姑娘去我家看看吧,我家那口子想见见年姑娘。” 白婆婆的丈夫就是东家的白厨子。今天在饭桌上时,东年还听父母说“白厨子病了,不能过来做饭,等闲了要去看看云云”。 东年有些意外,不过自她醒来后,白婆婆就一直对她不错,她倒也不想拂了白婆婆的意思,就回头跟东华打了个招呼,在东华一脸“你是找借口偷懒”的鄙夷中僵着两条腿跟白婆婆走出门去。 白婆婆家住在东府隔壁,简简单单的一个小院儿,两间小屋。院里养着**鸭,还有一条大黄狗。 那狗见到东年进院,不但没有吠,居然还摇着尾巴迎上来,显然是个熟的。 白婆婆赶开狗,径自带东年进了屋。 东年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子中药味,比自己出疹那几日的药味还要浓还要难闻。房里的摆设相当简单,不过就是一床一桌一椅。桌上随意放着两本书,旁边还有一碗吃了一半的饭。 床上躺着个气息奄奄的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脸色发青,须发全白了。虽然病得有些脱了相,东年却仍能勉强看出这就是当年那个病死的白厨子。 她记得,白厨子在她十一岁那年就死了……东年的心突地“咯噔”一下,她之前的十一岁,不就是这具身体的十二岁么? 现在,这具身体真真就是十二岁。 那是不是说,白厨子就要死了?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东年心里猛地起了一阵酸意,眼圈就红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身体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白厨子看到东年要哭不哭的样子,勉强笑道:“年姑娘,怎地一来就要哭呢?过来坐,白叔叔有话想对你说。” 东年迈出的腿略顿了一下:年姑娘?白叔叔?这是什么称呼?前面还是下人对主子的称呼,怎么后来又变成长辈对晚辈了? 这人病糊涂了? 白厨子咳嗽起来,东年原本还在迟疑中,身体却先意识一步迎上前去,坐到床边轻轻拍着白厨子的后背。 白厨子缓了过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年儿,你还像小时那般懂事。白叔叔这回病重,也不知好不好得了,有样东西先送你。”说着手在褥下了半天,出一本半旧的线装书来,放到东年手里。 东年低头,还没看清书名,先就看到白厨子那双嶙峋斑驳的手,瘦得连骨头都突了出来,不由心下又是一酸,低声道:“白……叔叔,你吉人天相,过几日就会好,怎么还说出这等话呢?” 白厨子只用力按了按东年握着那书的手,道:“年儿,你一向爱读书,千万记得,这书你悄悄拿回去,记得熟了,就把它烧了,不要再留着了。”说了又咳了一会儿,继续道,“还有,千万别对别人说起你见过这本书看过这本书。你若能把这书记下来,白叔叔……咳咳……死也瞑目了。”说着又大咳起来,声音之大,似乎要把心肺也一并咳出来一般。 东年帮着拍了一会儿后背,白厨子缓过气来道:“年儿,这里病气太重,你把这书贴身藏了,带回去慢慢看吧。以前白叔叔见你读书时居然过目不忘,就想将书交给你,但总有些犹豫。现在,你就当全了白叔叔这份私心罢。只记得,千万千万别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说着推了她一把,挥了挥手。 东年心里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身体本身一股一股的酸意上涌,眼泪“扑啦啦”往下落,直滴到手中紧握着的那本书上。 白婆婆抹了抹眼泪,忙走过来,轻声道:“年姑娘,这里病气太重了,我们还是早早回去吧。”说着从东年手里将书抽出来,塞到她袖中,拉着她便往外走。 东年浑浑噩噩地,兀自还没想明白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只来得及回头再望了那床上的病人一眼,就被拉出了门,回了东府。 白婆婆带东年直接回了院中,打水将她的脸抹净,之后才道:“年姑娘,老奴要回家去照看那病鬼了,你若有事就唤小云就好。” 东年胡乱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婆婆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转身回来道:“年姑娘,我家那口子刚刚的话,你可千万要记牢了。”说着出去了。 东年一怔:记牢了?什么记牢了? 记熟这本书,之后烧掉书,还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么? 东年只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坐了半晌才将袖中那本书取出来,放到桌上查看。 那本书是最普通的线装书,看样子已经有些年份了,书页都有些发黄,边上还有着磨损翻毛的地方,封面上用毛笔写着“食神谱”三字,黑迹暗沉,显然和书的年份差不多一样久远。 东年翻开第一页,见上面无非就是一些食谱记载。若说与别个有什么不同,便是这记载或许稍微详细一点,甚至连那些食材的最佳取材处以及时间都标得明明白白,与那些大多只靠口头相传的经验并不相同。 东年翻了几页,都是吃食的作法,便渐渐消了兴趣,合了书。又想起白厨子对这书的重视程度,又千叮万嘱她藏好书,记牢后毁掉,就随手将书也同样塞在了褥下,起身向前院走去。 一路上都没见什么人,到了前厅也没有看到爹娘。东年正迷惑间,突然看到东华跑了过来,忙拦住她:“妹妹去哪里?” 东华气喘吁吁道:“饿了,吃点东西。” 东年道:“爹娘去哪里了?” 东华和这个姐姐相处了大半天,对她已经不似以前那般深恶痛绝,倒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了:“刚听人来说老白死了,爹娘都去看了。”说着撇撇嘴,“一个厨子罢了,也劳得爹娘亲自去看。”说着又向后跑着去找吃的。 东年却怔在了原地。 白厨子死了? 那个不久前刚刚见过的躺在床上的那个病人死了? 那个人,之前还着她的手,还跟她说,这里病气重,年儿你成全了白叔叔的私心罢。 现在就死了? 东年突然拔腿就往外跑。 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白厨子的死,可是说不清为什么,她的腿就是要迈到白厨子家,她的眼泪一直往外涌,她的心……很痛。 小云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拦着她急道:“年姑娘,馆主和主母有命,你今天只能呆在家里,不能出去,不然奴婢会受罚的。”说着就把东年往后面领。 东年哪里肯听她的,绕过她还是往外跑。 小云一咬牙,说了声:“年姑娘恕罪。”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回拉,她的力气比东年大得多,不一会儿就把东年拉回了院子,推进了房里,在外面反锁上了门。 东年倒也没有发火,一被推回房间里,就呆呆坐在床上发愣。 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听到白厨子死了就失了常态? 她明明没想那么做。 难道,是这个身体的本能?这个身体应该原本与白厨子关系甚好罢? 也是,想想白厨子刚刚一口一个“年儿”地叫着,还自称“白叔叔”,若不是另有隐情,怎么会有这种称呼? 东年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褥下面的那本书。 不过是一本食谱而已,为什么老白要她看过就烧掉?难道说,这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会引来什么祸事不成?但若真是如此,为何老白当初不毁掉,反而还要她看? 东年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手却不知话地伸向床里,在褥子下取出了那本书,一页一页地细读起来。 小云在门外提心吊胆地听着房内的动静,生怕东年会因为她适才的举动而记恨,或者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情来。不过听了半天,里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云想了又想,终是不放心,从窗纸上的那个洞里向里面悄悄看去,却看到东年正坐在床边,手里翻着书在读。 小云悄悄放了心。只要主子的书瘾上来,一般就不会理会其它的事。话说回来,既然年姑娘能专心去看书,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并不在意自己适才的举动了? 这样在外面守了大半个多时辰,眼见得天近黄昏,屋内光线暗了下去,小云急忙开了门,想进去掌灯。 开门时小云还在心里暗暗提防,生怕东年趁她一个不注意就冲出门去。哪知道东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句:“这房里也暗了,小云把灯掌了罢,我爹娘回来时你记得和我说一声。” 听了东年这话,小云才彻底放了心,暗暗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点亮了房里的灯,之后才退了出去,也没有再锁门。 东年又看了会儿书,眼见着书已经记了大半本,忽地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小云进来道:“年姑娘,馆主和主母回来了,叫你去前厅呢。” 东年应了一声,合上书道:“你先帮我倒碗水来,我口渴得紧。” 小云忙将水倒过来,再看东年手上的书已不知去了哪里,她也没有在意,将茶碗端给了东年。 东年喝过水,就带小云去了前院。 厅里,东北方和姚氏都坐着,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难得的严肃。一向调皮的东华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也抿着嘴不开口。 房里满是凝重的气氛。 东年迈步走了进来,先给爹娘见了礼,方坐在下面的椅上,心里慢慢揣摩着当下的情况。 没用她猜多久,东北方已先揭开了谜底:“年儿,叫你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东年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大概是白厨子的事。但如果只是一个厨子过世,又何必专人叫人盯着她拦着她,现在又特意来告诉她?难道她的身体跟这厨子的感情真的不一般?还是说,这厨子在家里的地位……其实也有些微妙? 东北方见她没说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白厨子已经过世,这事你也知道了。小姑娘家,见多了生死之事毕竟不好,所以我才叫小云拦着你。刚刚听小云说,你倒也没怎么吵闹,想来也能体会爹娘的苦心。你倒一直是个让爹娘都省心的好女儿。” 东年垂头不语。 东北方本打算等她把话头接过去,这时候见她还闭口不言,只得硬着头皮把要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是这样。白厨子既然过世了,白婆子打算把他的尸体运回老家入祖坟,所以,以后白婆子都不能再贴身服侍你了。” 练拳腿脚软在线阅读 练拳腿脚软 肉文屋 / 练拳腿脚软 练拳腿脚软 书房内墨染衫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书房内墨染衫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书房内墨染衫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书房内墨染衫 听了东北方的话,东年微微一怔,但也没多说什么,只低低应了句:“女儿知道了。” 东北方以为她仍在伤痛白厨子的逝去,道:“爹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以后白婆子不在,你若是觉得不惯,爹另多派几个人给你便是。” 东年道:“不用了。虽然白婆婆要离开,但小云现在也很尽心,不必再派别的人给我。……倒是,我与白婆婆相处这么久,不知她什么时候走?我也好送她一送。” 东北方听了不语。 姚氏忙道:“年儿,白婆婆因为离家路途遥远,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启程了。送行一事,我和你爹都有去看过,你也不必太挂心。” 东年又一怔。 按说,一个人死后要葬入祖坟也正常。但自她有记忆时起,好像白厨子就一直在她家里了。为何那些年从没听说白厨子家里有来过什么人?他病重时为何不提前回家,反而一定要到死了才要千里迢迢把尸骨运回家去? 东年只觉得这事越细想越有些离奇,但转念又想,大概也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东北方见东年一直不说话,当她还在闹别扭,叹了口气道:“年儿,你若没什么事,就洗洗手吃晚饭吧。” 东年又应了一声。 有下人端着脸盆过来,东年东华都净了手,另一边已有人铺好桌,设好椅,将菜端了上来。 一家四口坐在桌边开始吃饭。东北方似乎有什么心事,吃得明显比平日少得多,姚氏一直看着东北方,见他这种神情,面上有些担忧神色。 东年也有些食不知味,勉强吃了数口,就说饱了,起身退下。 回到自己房里,小云进来重掌了灯。东年看了她一眼,道:“小云,你去吃晚饭吧,我这里若是有事,自会叫你。” 小云应了一声,退下了。 东年合衣躺在床上,可是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烦躁,最后索将褥下的书又翻出来,将后面剩下的小半本也全都记下。 说起来,在出疹时看那两本山神怪的文时,东年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要比原来强得多。那两本书东年看完后,居然合上书就能一字不漏全背下来,真真合了一句“过目不忘”的话。 不过,看样子,白厨子似乎早就知道东年的记心好,所以在给她书时,还提了一句。 东年默默将书从头到尾记了一遍,又再次翻看了一下,发现基本全都记牢,便合上书背了一遍。 果然,就算是食谱,她也仍旧“过目不忘”。 难怪据说外面的人都传说东家大女儿是个才女。有这么强的记心,再加上每日都窝在房中读书,想无才也难罢? 东年正想着,外面却传来了小云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要到就寝时间了。 小云进来帮东年擦过脸和手,又帮她脱了外衣,盖好被子,便熄了灯,重又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东年就醒来了。在小云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梳洗毕,又用过早点,便和东华去了书房。 东华当初很抵触书本,因此前一日东年教她读书时,也是在她的房里。但既然要正经读书,大抵还是要在书房才可。东华因着与东年相处过一日,关系不再像之前那般恶劣,虽然面上对东年去书房的提议表现得很是不屑,但最终仍跟她去了。 两人到了书房,小翠学着前一日小云的样子,铺好纸张,磨了墨,将之前的那本习字书放在东华面前。 东年自之前发现自己的身体写得一手好字后,便想着可以不必一日数个时辰全放在习字上,练过一会儿后倒可以找点别的书来看看。自己的父母虽然不如前世那般对姐妹俩的读书采取放养态度,但看样子到底并没有很重视,甚至连个教习先生都没有请。 或者说,曾经请过,可却被东华气跑了。 东年看着一本正经写着字的东华,无奈地笑笑。 自己的脾气到底有多差,只有自己知道。 东年陪着东华练了会儿字,便放了笔,眼睛在书架上逡巡着。 看来看去,她不禁又想起以前王光浪王书礼那些人对自己的评价,以及父母因刁蛮鲁的自己而受的委屈。 “年姑娘?”小云见东年陷入了沉思,不由出声提醒道。 东年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不觉竟然拿了几本书下来,细看名字:《烈女传》、《女训》、《女诫》。 东年不动声色地拿着这几本书回到自己的书桌旁边,一边练字的东华见了就凑过来看看,一看书名,她就“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挖苦道:“怎么你还真想当那种束手束脚的老古板啊?还嫌平日规矩不够多?自讨苦吃。” 东年笑笑道:“看了不一定要遵从啊。看是要看,但我们觉得对的照着做了也没什么不好,若是觉得不对,当没看过就是咯。平时多看看书,还是有好处呢。这几本书里规矩虽然多,但偶尔看看,未必就不好。尤其像《女诫》一类,原就是女子写的书,书中很多都写了世人对女子的普遍看法,像这些不论心里是否赞同,多了解一点毕竟没有坏处。” 东华撇撇嘴,仍咕哝了一句:“古板。”就自己站一边练字去了。 东年也没理会她,自己翻开了书,从第一页慢慢看下去,边看边想着自己前世的那些事情。 东华练了会儿,看着纸上歪七扭八毫无进展的字,心里渐渐失了耐心,抬头看到东年正在全神聚注看书,她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 小翠见砚台中墨渐少,急忙上来加了点进去,又加了点水,慢慢磨着,东华伸手道:“小翠,你一边站着,我来磨就好。” 小翠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主子怎么突然对磨墨有了兴趣,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便放了手。 东华假意磨着墨,越磨越靠近东年,忽地一个大力,那被磨开的墨汁便一下飞洒出来,溅得四下都是。东华早有准备,一扭身就躲远了,那边东年就遭了殃,晨起新换的衣衫被溅上了好几块墨迹,裙上袖上全是。 小云“哎呀”一声,忙上来要擦。但那墨迹岂是几张纸就能擦掉的?东年回过神来,这才看到东华的恶作剧,不用细想也知道她定是故意的。 小云眼看自己主子的衣服被弄脏,不由道:“华主子,你好好的练着字,这磨墨也能从对桌磨到这桌来么?” 东华一听小云话里有指责之意,跳起来就要骂回去。 东年当然知道自己的脾气如何,也就想得到东华将要说出口的话,忙道:“不妨事。想是妹妹看我这衣服太过素淡了,想帮我添点颜色上去呢。我看这衣服若是就着这墨迹绣几朵梅,倒也别致,更添了文气。想不到妹妹在读书上还有这般天赋。” 东华听了东年的话,愣了愣。她本以为东年会大骂她一顿,至少也会讽刺她一番,之后她再借题发挥,就能成功脱离书房了。哪想得到自家姐姐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倒让她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了。 东年虽然如此说,但脏衣服总不能再穿在身上,便由小云扶着去了后院,回了房间。小云将要换的衣服找出来,边帮东年换边嘴里数落着东华。 东年听得多了,不由皱起眉头道:“小云,别说了。” 小云本是在帮自己主子出气,听到东年的话,便道:“年姑娘,小云知道你脾气好,可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又被东年打断了:“别说了。这跟脾气好不好没关系。东华还小,以前我又没认真教过她,脾气骄纵了点也是难免。以后我慢慢来,她总会好的。” 小云心里想着:“她可只比年姑娘小一岁,哪里小了?”但看看东年的样子,明显不想听人是非的表情,她就知趣地将这话又咽了回去。 东年换好衣服后,小云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年姑娘,我们还去书房吗?”她心里仍在担心东华会继续胡闹。 东年摇摇头,道:“不必了,我看了这一会儿的书,头有些晕,还是四处走走罢。我妹妹那里,若我不在,她呆得无趣了,反会多练些字呢。” 小云听了她的话,放心了一些,便跟着她出了门。 东府其实并不大,前面一间武馆,一间会客的大厅,后面除书房厨房及下人房等等之外,还有四个隔开的院子,其中两个院子是东年东华的,一个院子是姚氏的住处,另个院子则是客房。但因为万县极小,住的基本都是本地人,那客房一年十二个月都空闲着,因此就堆了杂物当库房用了。 东年出了院子,向书房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就见到前面岔路,一条路通前面,另一条则是通往厨房的。 东年闻到风里传来一阵香气,迈向前面那条路的腿就转了个方向,朝厨房走去,嘴里道:“这香气这般浓,厨房那些人在做什么好吃的?” 小云笑道:“算算时间,现在大概是在给主子们准备午饭呢。”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厨房里那些人一见到东年,急忙都放了手里的活站起来给东年见礼。 东年挥挥手道:“无妨,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来随便看看。刚刚闻得一阵好香的气味,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厨子叹道:“老白不在,食材再好,怕是也做不出他那个味道了。” 他这话一出口,厨房里其他人急忙对他打眼色,怕东年听到他提老白会勾起伤心情绪。那厨子也自知失言,闭紧了嘴,只埋头干活。 东年却再没有昨天那种见白厨子时的感觉了,听了这厨子的话也只作不闻,只顺着香味找到灶上正煮着的一煲汤,笑道:“哟,原来香味在这里呢。” 正照管那汤的婢女见东年喜欢这汤,便道:“年姑娘爱喝,等下午饭时多喝一碗就是,现在这汤还没熟呢,味道还没全入到汤里,只是闻着香,真喝起来却不见得好喝了。” 东年听她的话也在理,便转了头,又看别的厨子忙。 小云跟在她身后站着,见她一会儿闻闻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竟似对厨房里的事也很感兴趣一般,不由有些意外。眼见呆了已有一段时间,她便上来道:“年姑娘,这厨房的地方比较多,姑娘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东年随意点点头,却没迈腿,只顾着和那些厨子下人拉家常,问他们大概都什么准备饭食,什么时候空闲等等。 这些人平时只能在后面准备饭食,准备好了后就有专人提到前面去,连主子的面都极少见到,更别提像今天这种东年跑到厨房还主动问这问那的情况。但东年毕竟只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女孩,那些人拘束了一会儿,也便放开了,对东年的问题有问必答,气氛倒也融洽。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小云终究还是觉得东年不适合在这里呆着,几次上去提醒,终于把东年带离了厨房。 “年姑娘,那汤味儿是不错,但也不至于就非和他们聊起来不可罢?厨房这种脏地方,时常见血的,年姑娘还是远离点的好,以免什么时候不小心就冲撞了。”小云跟在东年的身后,仍旧絮絮着。 相对于小翠而言,小云对东年倒没那么畏惧谨慎,毕竟东年一直对她很和气,她的胆子就相应的大了许多。 东年笑笑道:“我知道。以后我会错开他们准备饭食的时间去看的。” 小云一听东年还是要去,张口又要说话。 东年继续道:“我是想,外面那些卖的糕儿啊饼儿啊的挺好吃的,逢年过节时候,我要是亲手做一份给爹娘尝尝,想来他们应该也会很开心罢?” 小云听了东年这话,怔了下,她没想到东年居然是这个念头。 两人正说着话,不防旁边有人道:“哟,讨好爹娘,连下厨学做糕点的办法都想出来了么?”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但东年却只是一笑。只听声音就知道,这定是东华那个耐不住寂寞的小丫头过来了。 书房内墨染衫在线阅读 书房内墨染衫 肉文屋 / 书房内墨染衫 书房内墨染衫 武馆内冲突起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武馆内冲突起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武馆内冲突起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武馆内冲突起 东年也不着恼,迎上去拉着东华的笑道:“什么讨好不讨好的?哪个告诉你孝顺父母就是讨好?而且这饼糕做出来,还要劳烦妹妹帮我试口味呢。若是口味不好,还得重来。毕竟我以前也从没做过这些东西,刚开始入手时肯定不熟呢。” 东华听了东年的话,脸微微一红。她一向是讽刺人惯了的,其实心里倒也未必真的会这样想,只是嘴上习惯的不饶人,不说不舒服。此时听了东年的话,似乎这做糕饼也有她的一份在里面,两姐妹开开心心做点心,这情景以前还真没有出现过。光只是听东年这样说说,她心里有开始有点向往了。 但饶是如此,她仍是撇嘴道:“不好吃的就来让我吃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得死人。” 东年笑道:“妹妹又来挑理了,若是做得好吃,这糕饼不也同样有妹妹一份么?这才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东华又撇撇嘴,倒是不再言语了。 东年问道:“妹妹在书房里时间也很久,想是那些字都写得差不多了吧?” 东华哼道:“你倒是会偷懒,借了换衣服的时间就溜走了。” 东年笑道:“只是写得有点累了,想出来透透气罢了。若是妹妹写得差不多了,我们四处走走逛逛?” 东华意外道:“你不去看我写的字?” “学问都是学给自己用的,其实与别人考问不考问没关系。若你学得会了,日后得到益处的是你自己,别人分不去一分半毫的好处;若你贪懒不学,心思没那么灵细,将来吃了亏,也是自己的事,别人的利益损不到一星半点。只独有最亲最近的人,看到你得好了心里同为你高兴,看到你受损了心里悄悄为你心疼。人情世故,大抵是如此。” 东华听了东年的话,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其实东年当初也没想得到这么多,只是后来年岁大了,见到的人情冷眼,心里自然会渐渐明白过来。所以在她昏迷之前,姚氏的那句叹息才会一直到现在都萦绕在她耳边,她也会渐渐想着自己以前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所缺失。 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几个人说你不好,或许是他们有所误会。可若人人都用另眼看你,甚至连自己的亲人也一副心痛模样,那个时候,就算你有千万个理由,最好也要在自身找原因。 而这些道理,是东年刚醒过来时,在房中足不出户的那几天慢慢想明白的。 东华现在刚刚十一岁,自然不懂这些道理,但她以后也会和自己一样,越来越刁蛮跋扈,直到及笄两年还无人问津,甚至…… 东年突然想起了王光浪和王书礼。 东华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虽然她并不是很懂这些话,但直觉自己姐姐说得有道理。而且自姐姐出疹以后,再出门时就对自己比以前亲厚许多。若说以前只限于骂不还口,充耳不闻,现在则就算自己仍旧冷嘲热讽她,她却仍旧一脸亲热的笑容对自己说话。 纵然她还小,也隐约明白,姐姐这几日在有意无意地宠着自己。 中午午饭过后,东年东华休息了一会儿,就一同去了前院的武馆。 到得早了点儿,武馆里那些学徒们还没到齐,没开始练拳,正三五个一伙儿地围在一边说笑。 见到东年进来,他们急忙对东年打招呼。虽然东家大姐拳脚功夫不怎么样,但女孩子嘛,弱一点也情有可原,更何况东年是有名的才女呢。 武馆里有个后生,刚刚十四岁,叫张远,是王光浪的表兄,平时与王光浪在一起玩得很好,也是素来看不起东华中的一个。这一次见东家姐妹进来,他是那几个少有没打招呼的人中的一个,只用鼻孔哼一声。 东年经历过前世的事,自然知道张远与王光浪的关系,在前世他们就对自己极不友好。当然,自己跋扈霸道是一方面,王光浪那一边也不能说全无错处。所以看到张远此时的表现,她只做不见。 东华却是个受激的子,见学徒们大多同姐姐打招呼,却不怎么同自己说话,两相对比之下,本已有些不悦。再看张远的表情,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腾腾”走过去道:“你哼什么?” 张远看都不看东华一眼,头一扭道:“我鼻子痒,不行啊?” 东华恨恨地看着张远,却也无法,只骂了声:“狗泥腿子。” 张远从小也是个不让份儿的主儿,听到东华当他的面这样骂他,立刻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东华一昂头:“耳朵不好使就去找医生治,聋子还来学功夫,真真可笑,难怪一套拳学了大半个月连个架子都不会摆。” 东华在习武上一直很有天份,但张远相比来说就差了很多。在这些人心中,习武本就该是男孩子擅长的事,居然被一个刁蛮丫头压了过去,未免心里就有个疙瘩。此时再听东华把他的心病当众说出来,他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一把捞住了东华的衣领,嚷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莫以为你是馆主的女儿我就怕了你。告诉你,我也不是非来学拳不可。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些来学拳的,有几个是真想学的?不过就是给你爹的面子,你莫不识好歹,就自以为比我们高一等了。” 东年站在一边听了这话,不免微微蹙起了眉。 张远说的是实情,她当初不知道,但日后大了,很多事情就算不细想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比如说这些来练拳的人,有几个是心思真在拳脚上的?不过就是来混混日子,打发下时间,以完成父母给东南方的示好。 可是东华现在刚刚十一岁,并不懂这个,只以为这些人和她自己一样,是个天生就爱习武的。现在一听张远说出这话来,未免触了她的逆鳞,虽然被人高马大的张远抓着衣领,她仍旧不示弱,尖着声音骂回去:“你爱学不学,不学就爬回去,谁用得着你们来卖好了?自己练不会,就找别的借口来说,你也是个男的?明天跟姑学着当女人罢,正好练刺绣,学女红。” 她这番话一说出来,张远更加火冒三涨,也顾不得东华是个女孩子,又是馆主女儿,伸拳就打了过去。 东华头一偏躲了过去,伸脚就狠狠踹向张远的大腿,张远只得放开她衣领向后躲去。 东华一得了自由,手脚登时灵活起来,把平时积攒的那些怒气火气全都在拳头上发了出来。她虽然人小力微,但平时练武甚是卖力,张远再怎么说在拳脚上还是差了她不只一截,虽然皮厚,可被连续打到数拳,也相当疼了。 武馆里现在人虽然不全,但大多数学徒都到了。大家都有眼睛,若是他在这里打输了,日后传出去,说他张远连个悍丫头都打不过,那这万县他也不要混了。这样一想,张远的凶就发了出来,再顾不得什么出拳套路,直接拳脚直上,乱打了出去。 他这般一不按套路出拳,东华也有些招架不住,身上也开始频频中拳。但东华是个硬气的,愣是不发一语,咬着牙一拳一脚地打回去。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张远迟迟打不赢东华,心里越来越急,就叫着身边那两个经常和他们一起混的学徒:“你们还不上来帮手吗?瞧什么热闹?平时背地里说她说得比谁都厉害,现在真打起来了,你们就躲后头当缩头乌了。” 那两个学徒可不像张远这样没脑子,背地里耍耍嘴皮子还行,当面打架,他们还是要考虑考虑自己爹娘的棍才行。但被张远点了名,不做点实际行动出来也不行,两人对视一眼,就摆出一副劝架的姿势进了圈里,一左一右抓住了东华的胳膊,一人嘴里还道:“莫打了莫打了,我们都是同一个武馆的,和为贵哈和为贵。” 东华被抓了手,那两人又似是来劝架的,她也不好向这两人身上招呼拳脚,偏他们力气又很大,东华被捉着一时半会儿也松不开。张远见有机可趁,就冲过来对着东华又是一番痛打。 东年见这样,不由皱起了眉。她开始袖手的原因是看着东华确实过于跋扈了,有人磨磨子大概也是好的。再说是东华骂人在先,归究底是东华的不对,被人打几下也情有可原。只是这两人再上来,名为拉架,实则偏帮打架,这样对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未免有些毒。或许场中别人看不太出来,但她前世长了十七年,和这帮人打交道太多,这种亏也不是没吃过,这种情形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张远打了几下,觉得心中恶心也出得差不多了,就想收手。但刚刚打架时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要收手了才发现全身上下被东华那一顿拳脚打得确实生疼,不由又有些恶向胆边生,想着莫不如趁今日就好好修理下这丫头,虽然她是馆主女儿,但既然她骂人在先,馆主一向公平做事,应该不会太难为自己。 这样想着,张远就走到仍在那两人手里挣扎不休的东华面前,上去就打了一个耳光,得意洋洋道:“臭丫头,服了没有?” 东华一怔。她自出娘胎起,就一直被人宠着护着,虽然在外面常常打架,有时也会带些伤,但小孩子打架,打到哪就算哪,谁也不会放心上。这种明明白白被人扇耳光的滋味,她还是第一次尝到。 东年眉头皱得更紧。她想起来自己确实在武馆中被打过一次耳光,不过那次自己没人帮,被张远打了耳光后虽然爹知道了,可因为她先骂了人,所以爹也没护着她。 这回,还要再眼睁睁看一次么? 虽然这回的耳光没有真的打在她身上,可是和打在她身上也没什么不同。 东华,本就是现在的东年…… 东年正在一边想着,就听到张远又道:“死丫头,臭丫头,这么凶悍,看你长大了谁敢要你。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是不?看你还敢嘴贱骂人?……” 东年再也忍不住,走上前截断张远的话道:“没人要的悍丫头,打死你!之后再扇两个耳光,是不是?” 张远听到旁边一个带着文气的女孩子声音说话,心里一怔。他虽然知道东年是东华的姐姐,但也知道东年东华一向不亲厚,以前东华在外面被人欺负,东年有两次看到了,都只是远远摇摇头便走了,哪知道这次居然掺合了进来,还把他要接下去的说话动作全讲了出来,好像料到了他会这么做一般。 张远那耳光打得甚是用力,东华的脸上清晰地印着巴掌,这么一会儿就有点要肿起来了。东年以前对她打架的事从来都不管,刚刚居然会挺身而出,还真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事情还在后面。 东年说了那几句话后,已经走到圈内,站到张远面前。她轮起手,对着张远的脸就几耳光扇了回去。 她这一出手,周围的人全愣了。 东华看着东年的手,心里微微一动。刚刚打架打得那么凶,她都没示弱,可是现在看到自己姐姐的举动,她不禁有一种窝心的感觉,眼圈也有些红了。 东年冷冷道:“这几巴掌,一半是替我妹妹讨回来的,她是我东家人,平时在外面小打小闹,都不过是小孩子间的事情,谁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你站在我东家武馆里,让人拉着她,你一个男的拿捏着借口上去扇她耳光,这是在扇我东家的脸面。莫以为东家的女子都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你自己这种行为很光荣么?不若我们都站出去对县里的人说一说,让他们来评评理儿?” 东年毕竟长了十七年,说起话一套一套,偏生都让人驳不回去。张远支吾了一会儿,才道:“是她骂我在先。” 东年道:“她骂你在先,你也打过她了。之后再叫人拉偏架,你也好意思?还借着别人的名头来扇一个女孩子的耳光,我们东家的人就是被你们这么欺负的?我现在只恨平时学武不勤快,打回你的耳光都不够力气。你若真是个男人,就自己再扇几下自己吧。东华是我的亲妹妹,你们打了人还要在言语上侮辱她,走到天边也没这个理儿。今天我话就放这,以后你们谁再想欺负她,就先过我这关罢!” 武馆内冲突起在线阅读 武馆内冲突起 肉文屋 / 武馆内冲突起 武馆内冲突起 冲突后姐妹双受罚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冲突后姐妹双受罚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冲突后姐妹双受罚 枝上东君信 作者:甘笔 冲突后姐妹双受罚 张远愣愣地看了东年半天。若是这番话换作是东华来讲,他少不得又会多骂几声,在拳头上再讨回去些便宜。但现在斥他的是那个平时文文静静、在外面颇有文名的东年,这就让他少了几分底气,再听东年的话也有些不敢辩驳了。 东年也没有多看张远,转身看着仍旧拉扯着自己妹妹的两个人道:“你们还不松手?是不是也在等我老大耳括子扇你们?” 那两个小孩原就是看张远脸色行事,现在见张远被东年训得一语不出,他们也讪讪地松了手。 东年掏出帕子,在东华脸上轻轻地揉着,柔声道:“痛不痛?姐带你去擦点药酒吧,都已经肿了呢。” 东华只是愣愣地看着东年,一语不发。东年拉着她去了后院,又不敢让爹娘知道,就直接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悄悄叫小云去带瓶药酒过来。 只是她们虽然有心瞒下这件事去,那些学徒们早在两人打架时便有胆小好事的人悄悄跑去向东馆主通风报信了。待东北方随着报信的小孩匆匆到了武馆中时,架早已打完,东华也被东年带走了。 东北方向学徒们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学徒七嘴八舌地讲给东北方听。虽然张远后来被东年教训了一通,但他自己也知道行事不太正,也不好借机真的添油加醋向东北方告状。只在东北方向他问起时,他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几句。 东北方听得这些学徒的话,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当时的情况,看来虽然东华有点脾气,不过也不能全说错在自家女儿身上。最让他觉得稀奇的则是大女儿东年,这个丫头平时行事端庄,格温婉,虽然不过十二岁,但才名在外,个个提起她时都会不由自主赞叹一声。而这样一个人,今天在看到自己妹妹挨打时,居然也冲出去动了手。 东北方虽然一向对东华的任头疼,因为东年的懂事而更心疼她一些,可必须承认的是,他有时也觉得东年过于冷静了,尤其是她对东华,虽然从不回应东华的挑衅,但对她的态度也向来是不冷不热,不怎么像是一个为人姐的模样。 现在一听到东年居然为了东华挨打而出头,他的心里更多的反而是喜悦。 只是不管是哪种,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是不能少。 东北方把学徒们都训斥了一顿,勒令他们蹲一下午的马步,然后在他们苦着的脸色中转身回后院找东年东华去了。 走到半路,东北方就碰到了找药酒的小云。得知小云是得了东年的命来拿药酒的后,东北方皱皱眉头,叫小云把药酒送回去,告诉她去向主母要专往脸上涂抹治伤的药膏。 小云应着,刚要离开,东北方想了想,又叫住她,告诉她得了药膏后,直接将药膏送到书房去。小云又应了,施一礼后才走。 东北方心下边琢磨着边往东年的院子里去,迈步进了院后就听到两姐妹的说话声,无非是东华在诉苦,说平时那些野小子们如何如何欺负她,如何如何对她不好。让东北方奇怪的是,东华的这些话,虽然仍带了些刁蛮任在里面,但若放在平时,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 东华的子里,虽然带着些小聪明,可也有着相当的硬气。在外面打架,不论打输还是打赢,她都从不在家里说这些事。哪怕是被打了,她也只会在学武时更加用功,以期找时间再打回去。至于向人诉苦,或许她是觉得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从不曾有过。 可是现在东华居然在对东年说着这些话,难道这一中午之间,姐妹俩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东北方只是觉得奇怪,总觉得生这一场疹子之后,东年的态度转变了不少,虽然一样的文静一样的懂事,但明显对自己及姚氏甚至东华都比以前要亲热得多。 果然是女儿大了就懂事了吧? 东北方一边想着,一边推门进了东年的房间。 东华此时正坐在东年的床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说话一边任东年拿手帕在她脸上轻轻地揉着。东年的手很轻柔,并不怎么用力,脸上是满满的心疼。 东华面对这样的姐姐,平时的那些嫉妒与成见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觉得能这样和姐姐相处着,心里很舒服。 东北方的开门声两人都听到了,东年以为是拿药酒回来的小云,抬头去看,待见到是东北方时,脸上不由一怔。 东华看到东年的表情,这才顺着看向门口,脸色也变了。 东北方看看两姐妹,咳了一声,板着脸走了进来。 东年忙站起来,还不忘拉一把东华,笑道:“爹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东北方哼道:“这吃完午饭一转头的工夫,你们就能找几个人来打架,还打到武馆里去了,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功夫学得差不多了?” 东华一听东北方带着斥责的话,直觉地就要反驳,却感觉到东年捏了捏她的手。她看了东年一眼,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东年笑道:“爹说哪里话来?年儿也知道打架不对,刚刚还说过妹妹来着,妹妹也保证过以后不会再犯了。” 东北方道:“你劝你妹妹?可我怎么听说你刚刚也出手打得很利索呢?我倒不知道我们东家的大才女还是个打架高手呢。” 东年心里“咯噔”一下,也知道自己参与的事情瞒不过爹娘,索便直接说开了:“妹妹开始出言不逊在先,被人打了也算是得了教训。可是张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站在我们东家武馆里大放厥词,这事若传了出去,县里人只怕爹爹是个好欺负的。女儿气不过,这才站出来打了张远几下。而且若张远不是理亏,女儿身弱手软,他又怎会站在那里任女儿打不还手?不过爹爹放心,这事只此一回,定是下不为例了。” 东北方道:“若真是下不为例倒还好。不过你们姐妹俩现在居然挑头打架,实是不该,还是要受罚的。” 东年一听“受罚”二字,心里不由又跳了一下。虽然已经过了数日,但她尤对昏迷前的那场家法印象相当深刻,只当这回东北方又要像那次一样,心一下提了起来。 东北方看看东年略有些苍白的脸,心下忖着是不是自己吓女儿吓过了头,不管小女儿如何,这大女儿平时还是甚为知书达理,今日的事也不能说全怪她们。这样想着,自己先就心疼起两个女儿来,也不再吓她们,直接道:“既然是受罚,那你们两个下午就不能再习武了,罚你们去书房抄书吧,抄一下午的书,将《女诫》从头到尾抄一遍,若是抄得不好,就要重新写过。你们不要以为能够马马虎虎就蒙混过去。” 东年一听这话,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不是受家法就好。她急忙道:“女儿们也深知刚刚的行为不妥,心里早有悔意。爹的惩罚得当,女儿这就去书房抄书。”说着生怕东北方改了主意,拉了一把还要说话的东华,两个人径往书房而去。 半路上,东华停了脚,恨恨道:“今天的事原本就不怪我们,爹居然还罚我们去抄书,真是不讲道理。” 东年叹了口气。她对于前世的那场家法实在是心有余悸,现在听说并不是罚受家法,心里只顾着高兴,哪里还会管其他呢。见东华不平,她只是笑笑道:“只当是练字了罢,不过就是抄一下午书,明天还可以继续练武呢。我们快去吧。” 东华无法,也知道这场罚免不了,只得跟着姐姐去了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才看到姚氏与小云居然都在书房里候着。小云手里还端着一盒上好的涂脸药膏。 姚氏一眼见到东华肿着的脸,心里先难受起来,忙叫东华过去,轻轻揉着她的脸,又叫小云把药膏打开,姚氏一点点将药膏涂在东华脸上,慢慢揉开,嘴里不停唏嘘着。 东华见到姚氏如此,心中那最后一点委屈也渐渐消了。任着姚氏将药膏在她脸上涂开,她就径自叫小云帮她铺了纸,磨了墨,自己先一笔一笔认真抄起书来。 姚氏见到东华这般乖巧听话,欣慰中又带了几分惊奇,不由看到东年。 东年却只是微微一笑,也自己翻开书本,一字字开始抄写。 姚氏看了一会儿,便嘱咐小云在这里小心伺候着,等下东年东华若是抄到一半书肚子饿了,她要去带糕点过来给两姐妹裹腹。 小云一一应了。 姚氏又站了一会儿,便转身悄悄走了出去。 东年占了这身体在读书方面的便宜,《女诫》虽然不薄,但她字体秀丽流畅,往往她写了三四个字时,东华那边一个字还没有写完。这样不过一个多时辰,东年就把整本书抄完了。她揉揉手腕,看看那边仍在努力奋斗着的东华,东华不过刚刚抄过了三分之一而已,看样子离完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东年站在东华身边看了一会儿,看她运笔仍旧相当不熟练,用力不得当,不由得出语提醒她如何圆转如何用力,说得多了,干脆手搭在她手上,一笔笔慢慢写着,让她的手在自己的手里感觉每个字的圆转运力都是如何。 东华也认真地听着,偶一转头,就看到东年离自己颇近的小脸。那张与自己有些相似的脸蛋上面当初的疹子已经完全消了,光洁细腻,带着几分文秀。这个姐姐与她不同,从小就身娇体弱,再加上子偏静,所以虽然同自己一样习武,但就如自己在学文方面偷懒耍奸时差不多,这个姐姐也同样对武上并不认真,因此在她眼里,东年一向是弱者的代名词。 而今天,就是这个一向给她印象相当柔弱的东年,却在众学徒面前挺身而出护着她,还出手打了一向蛮不讲理的张远。 那个张远或者也慑服于姐姐无意中流露出的正气与威严,居然被打了耳光还不敢还手。 这个……可就是她的姐姐啊。 虽然一向被她欺负,一向让着她,可是却从没记恨过她,在她被别人欺负时,还会站出来帮着她。 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么? 东年却不知道东华已经分了心走了神,手把手教了她几个字后,就松了开手,对她道:“你自己再试着写几个看看,其实写字与习武差不多,都在于用心。只要用了心,就算开头不如意,以后自会慢慢好的。” 东华慢慢执了笔,继续在纸上写了下去。写出的字仍是七扭八歪,东年看着笑道:“嗯,慢慢这样练下去,以后就会好了。” 东华边写边道:“姐你不去找几本书来看么?这样看着我写字很无聊吧?” 东年听了东华的话微微一怔。自醒来后看到“另外这个自己”后,这人对东年的称呼一向都是难听得紧,此时居然主动开口叫了自己“姐”。 东华却没意识到什么,说完后没听到东年的回应,就抬头奇怪地看了看她。 东年回过神来,笑笑道:“也好。不过,刚刚娘说了,若我们练字练到肚子饿了,可以吃些糕点呢。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我之前想试做糕点的事了。” 东华之前就听到了东年的这个想法,那时她还语意带着嫉妒地讽刺了几句,现在却只是道:“你现在想去做么?可是爹罚我们抄一下午的书呢,虽然抄完了,这么早出书房的门还是不大好罢?怕爹会觉得你完成得轻松,加大惩罚量怎么办?” 东年笑道:“这倒也是。不过我倒是可以叫小云去帮我们带些糕点来,顺便叫她吩咐厨房准备点材料,以后我做糕点时好用。” 东华点点头道:“嗯,这话也是。你可是说过,做成了后要分给我尝尝的。” 东年笑道:“少不了你的。就怕头几次做着还入不了口呢。” “不试试哪知道入不入得了口?我估着你做糕点大概也就和我练字差不多,一开始兴许不怎么样,但练着练着总会好的。”她这话就和东年刚刚安慰她的话差不多,东年听了,不由笑得更厉害。东华看着东年的笑脸,再想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冲突后姐妹双受罚在线阅读 冲突后姐妹双受罚 肉文屋 / 冲突后姐妹双受罚 冲突后姐妹双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