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红了》 分卷阅读-醉红烛 俞斐的蛇蝎毒辣人尽皆知,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少公子哥儿都都被她迷得团团转。听说就连本省最大的金融大鳄都被她拿下了。 这个女人呼风唤雨,但狼心狗肺。直到有一天,这个女人从大众的视野里消失了。有传言说是为了男人,一个她想尽办法都得不到的男人。 旺民村两年前搬来个女人,是跟她表叔一起搬过来的。女人长得非常漂亮,那个年轻的表叔也是出类拔萃没话说。两个人的到来给旺民村带来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但听说表叔对侄女管教严格,平日里几乎不让人接近他们家门。 后来表叔进城了,这一走就是两年。 白真一个人在山里住了两年,充分体悟了什么叫孤单寂寞冷。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对着月亮许愿赐给她个伴吧,不管什么年龄,什么性别,什么样子,是个人就行。 第二天晚上,白真的愿望居然实现了。她在家门口捡到个浑身是伤的男人,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记忆。 不知道他过往是干什么的,每天早上他都要起来跑步健身,耳朵灵得要命,白真屡次从他身后经过,都被他拧着胳膊压住,即使这样,白真还是想尽办法要留住他。 然而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他走了,回到了他该回的地方。 白真难捱相思之苦,决定走出旺民山去找他。 久未露面的俞斐终于出现了,不过她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还有一个新的名字白真。 她想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变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真,俞斐,周培深,严厉 ┃ 配角: ┃ 其它:反转,替身,悬疑,失忆 一句话简介:当一个女人想得到一个男人 立意:自强自爱,遵纪守法。 第1章 白真始终记得那天的事。 那天,旺民山下了一场大雨,据说是建国后最大的一场雨,全村的人都在担心山体滑坡,大概天公作美,旺民山一点事都没有,包括家住半山腰的白真家。 白真万万没想到,才跟老天爷许愿想要个伴来陪她,这就送来了一个。 白真是半夜起来去卫生间的时候发现的他,当时忽然来了一道闪电,把整个旺民山给劈亮了,白真就这样看见了家门口蜷着的男人。他就像是被雷劈下来的一样。 一个人在山里住了两年,胆子练得尤其大,她不怕鬼,不怕怪,就怕一个人再过一个三百六十五天。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撑着伞去了。风大,雨大,雨伞基本没用,没走几步就被掀翻,很快浑身湿了个透。 她来到男人跟前,用手电筒照亮。 这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男人浑身糊着带血的污泥,整张脸也被糊得难以分辨。伤得不轻啊! 这荒山野岭的,谁叫被她给碰上了呢?先救人吧。她使出浑身力气才把人给弄进屋去,累瘫了。 男人像面袋子似的滚在水泥地上,怎么碰都没反应,好在探他鼻息还有呼吸。 活的。 怕他受凉,白真爬起来找了一床被子给他铺上,但他可不能就这么脏兮兮地躺上去。这么一想,活儿又来了。 白真端来一盆温水,一条干净毛巾,把他外衣脱了,大体给他擦了擦,差不多干净了,再把他翻个身滚到被子上。 经常有驴友在他们这儿受伤,不少都是爬山的时候摔的,估计这个也是。 白真又换了好几盆水才把人给拾掇干净,给她忙出一身汗来。 她就地坐在他旁边,看着这张清理干净的脸长得不错,比表叔还好看呢! 男人的手忽然动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白真缓缓凑过去,试着喊他,喂,你醒了吗? 男人脑袋转了个方向,但是没睁眼睛。白真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只是翻了个身。 白真看他状态有点不对劲,往他头上一摸,有点烫,刚才给他擦的时候他还没这么热,大概擦的过程就降温了。 这可怎么办?荒山野岭的,家里又没有退烧药!还是物理降温吧。 啊!白真灵光一闪,去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表叔喝剩下的白酒。 还好还好。 虽然这个方法不见得有用也有一定风险,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白真分别在他的手心脚心额头擦了酒,一遍一遍地擦,擦到后半夜她都困了,他的烧才退下去。这期间她想过,万一人没救对,再添点新毛病,他的家人铁定要找她讨说法的,到时候她可就真麻烦了。好人难当,表叔知道了又该怪她多管闲事。 白真又困又累,握着毛巾就睡了过去。 * 听见有人唱歌,他醒了。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蓝天,没有一丝丝杂尘的蓝天。但他总觉着天在转。后来有一个女孩子跑过来,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穿一身格子布衣,歪着脑袋,眼睛弯弯地瞧着他。她也是转的。 你醒啦?她站得很近,但声音很远。 后面的话,他干脆就听不见了,只能看见她的嘴在动。 他一时间没搞清楚这是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睡在这里,这女孩儿又是谁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还有点恶心,慢慢地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喂!喂! 好不容易醒了,怎么又晕了? 难道是晒中暑了? 白真也被这大太阳晃得够呛,可是他们必须出来晒晒太阳了。昨晚那么大的雨,虽然没有山体滑坡,也没什么险情,但屋顶多少漏了点雨,床铺都湿了,这人身上本来就有伤,一直在潮湿的地方糊着肯定不行,白真费了挺大力气才把人给拖到院子里,正好她洗衣服的时候也能照看他。只是没想到,他又晕了。 哎,好人做到底,算你运气好。 白真绕到他身后,铆足了劲儿拖他,但没成功,自己还栽了个跟头。 你可真是重啊!也怪我洗了那么多衣服,早饭又没吃。 她自言自语说了一通,然后伸伸胳膊腿儿,鼓足了劲儿,再来。 嘿终于动了挺住挺住马上就到还有十步八步五步啊呵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拖到大树底下。 把人靠在树干上,白真也累得快虚脱了。 你可别死啊! 她有气无力地指着他,气喘吁吁地说:你你怎么也得陪我几天,陪我说说话也行,不许死啊! 歇过劲儿来,白真去屋里取了一壶凉白开,从他头顶兜头浇下来。 浇了半壶,他醒了,应该是被水呛醒的,管他怎么醒的,没死就行。 你活了! 白真赶紧搁下水壶,端起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大声道:喂!你还好吗?能不能听见我说话?能看见我吗? 大概是她声音太大了,他震得直往后躲。 这就好,不瞎,也不聋。 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我费了多大的劲啊,幸好你醒了!白真歪着脑袋,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你好面熟啊!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第2章 昨晚上他闭着眼睛倒没什么感觉,今天这么一看就感觉面熟了。 他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白真忽然笑了一下,说:想不起来是吧,我也想不起来。我们俩可能就是有缘吧! 一个人住了两年了,自言自语习惯了,这回忽然来了个活人,她还不逮着使劲说。她的话有点密,但他好像也没烦,静静地看着她。 白真去取了一条干毛巾,想给他擦擦头发,刚刚浇了他一脑袋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应该不会,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坐在大树底下,跟刚才的姿势一样,一动没动。 白真从他身后靠近,才要说话,哪想忽然被他擒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他反手摁在树干上。 你干什么? 明明就已经伤得不轻了,力气还这么大,白真有点不高兴了,把毛巾扔给他,我就是要给你擦擦头发,不让啊?那你自己擦吧! 他反应极快,脑袋一偏,毛巾揪在手里。他好像比她还震惊似的,皱紧眉头,盯着自己的手。 他的表现太奇怪了,白真琢磨着,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长这么好看,万一是个傻子,就太可惜了。 白真正瞎琢磨,哪想他又一使劲,她直接跌进他怀里去。 白真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又羞又恼,你你想干什么?我我救了你,怎么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警告你,你可不能乱来啊! 白真有点慌了,她胆子再大,也得承认两个人力量上的悬殊。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人高马大的,拎起她就跟拎起一只小鸡一样,想擒了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白真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你放开我! 他还是看着她,露出一种茫然的表情。 * 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这个女孩的确有些眼熟。 尤其是眼睛,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时候,脑海里忽然有一个女人的影像飞快闪过,同时伴随剧烈的头痛。 他抱着头,有些喘不上气。 女孩一直在挣扎,因为他一时松手,害她一屁股摔了出去。 她又不高兴了,喂!你怎么回事啊? 头痛感终于渐渐减轻了,他的呼吸也逐渐稳定下来。 这是哪儿?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了?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奇怪的是,他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白真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奇怪,一会儿痛苦抱头,一会儿又一脸茫然。白真悄悄躲开他一些距离,看着他像个大病初愈的人,虚弱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院子的围栏前。 在他刚要往前凑的时候,白真风一样地冲了过去。 别动!危险! 他一愣,乖乖停住。 原来,围栏外面就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之外是一片浅浅的云海,云海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梯田。 他被这满眼的绿和绵延如絮的云海吸引了注意力,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他只感觉,这应该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有事儿没事儿非得往山里跑,跑丢了还得搭上那么多人去找你们。 新闻上都讲多少遍了,我不看电视我都知道。 你们怎么就这么爱给人添麻烦呢? 女孩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后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叠东西。 呐,你的。现在你既然醒了就自己保管吧。 这是一叠证件,最上面是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周培深。 他这才知道自己叫什么,长什么样,家住哪里。可他仍然不觉得他跟这个人有什么联系。 他对着身份证上的照片仔细看起来。 你先在这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许乱动听见了吗,我去做饭了,不许乱动啊,听见没有? 女孩看他老老实实坐下来没动才离开。 他受伤不轻! 手脚都有伤,像摔的,又像被什么东西砸的。衣服很干净,应该已经换过了。 脑袋渐渐清醒,身体上的疼痛也渐渐苏醒了。他很痛,浑身上下都痛!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自然不知道是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女孩很快从房子里出来,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大概是太烫了,一把面放下,就摸了耳朵。 别杵在那儿了,过来吃吧。 女孩坐下来,端过一碗面。 周培深忍着疼痛慢吞吞走过去,端过另一碗面。 女孩递过来一双筷子,你也就是遇到我了,昨晚上那种场面,没人敢救你。 女孩还是看着他,欲言又止地,你是哑巴?长这么好,太可惜了! 欸,你慢点吃。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爬到我门口的? 我这儿这么高,你是怎么找上来的? 村里路过的驴友,从来没有从我家门口路过的,因为位置偏,没人上来。 欸?你一个人吗? 这么久也没个人来找你,好像真是一个人啊! 你是摔成这样的还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会不会有人来寻仇啊?万一找到这儿来可糟了,我又不会打架。 你是中国人吧,应该能听懂我说话吧! 她说了很多话,他都吃完了,她还一口没动。 还要吗?不够的话我的也给你。 女孩把面推过来,来,吃吧! 现在是哪年? 他一张嘴女孩就吓了一跳,你会说话呀! 现在是哪年? 白真被他搞蒙了。 什么叫哪年?2019年啊,这有什么好问的?或者他想问的是子丑寅卯那些东西,那可糟了,她不懂的。 现在是哪年?他又问了一次。 2019年啊,你是想问那个吗? 说完,白真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子鼠丑牛寅虎卯兔 2019他蹙起眉头,2019什么时候? 6月10号。 白真被打断,又要重数,子鼠丑牛 6月10号 白真指向天空,下午三点半,现在是夏天。 她索性一次性说清楚,但是她又要重数了,子鼠丑牛 算了算了,数不明白。 你到底想问什么啊?是还没睡醒吗? 周培深自己也很困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第3章 半个月后。 白真从二路公交车下车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这个时候天还没黑,天边有大片的火烧云,好几年没见过这种景象了,不少人用手机拍照留念。白真没有手机,也觉得没必要拍,记在脑袋里不是更好。 表叔说,不要依赖手机这类东西,会丧失自我的。 白真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塑料袋往家走,快到家的时候看见一个扎马尾的姑娘在路上徘徊,白真认得她,是李书记家的表亲,放假来旅游的。很显然,她是来找周培深的。因为一直心不在焉,不知道有人来了,白真一说话吓了她一跳。 有事吗?怎么不上去? 没事没事,我路过。说完就跑掉了。 路过!自从周培深来了之后,她家忽然变成景点了,每个人都要来路过一下。 前面又有人来,是翠荷和她女儿妍妍。妍妍今年六岁,是个爱说话爱笑的可爱姑娘,每次路过他们家都要吆喝白真一声,讨白真给她摘樱桃。 妍妍没看见白真,又在她们家下坡的地方喊她,白真阿姨 才喊一声就被翠荷捂住嘴巴,翠荷没看见白真,以为旁边没人,小声教训起妍妍,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喊别喊,怎么每次到这都要喊一嗓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 我想吃樱桃嘛,白真阿姨家的樱桃长得最好最大。 那也不能喊,以后再也不许喊人家了听见没有? 为什么呀? 她们家有个外人,万一把你拐跑了,以后你就看不见妈妈了。 你是说周叔叔吗?他不是坏人,他还给我摘樱桃呢! 妍妍,你听妈妈跟你说。翠荷蹲下来,苦口婆心,这个周叔叔呢,这里有点问题。 翠荷指着自己的脑袋。 妈妈,你是说周叔叔是傻子吗? 翠荷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反正你以后不许再跟这家人来往,听话! 我不嘛!周叔叔不是傻子,白真阿姨也不是狐狸精,他们都是好人。 小丫头说话声越来越大,翠荷怕人听见不好,紧张四顾的时候就瞧见了白真。 场面挺尴尬。 白真如常走过去,打了招呼,翠荷姐,孩子下课啦? 翠荷尴尬地呵呵笑,是啊,刚上完数学课。呃啊,你去镇上了? 嗯,买点日用品。 啊。那那你忙吧,我们走了。 妍妍这时候已经红了眼眶。 白真从袋子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她,拿着。 妍妍想拿,但还是看看妈妈脸色,妈妈没反对她才拿,谢谢阿姨。 不客气。 翠荷满脸堆笑,赶紧拉着妍妍走了,心想怎么早不遇晚不遇,偏偏这个时候遇见了,白真还不得以为她跟那些人一起背后说她坏话,当真冤枉,她可一个字都没说过她。 自从白真搬来旺民村,有关她的议论就没停过,什么难听的都有,她心里清楚。她不委屈不难过,也不想解释什么,但今天妍妍的话让她心里酸了一下。 孩子的善意,最珍贵。 回家的时候,她的情绪仍然不太高涨,甚至有点低落。 推开家门的时候,周培深刚好在门口,每次她出门回来都挺巧的,总能赶上他在门口,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袋子。 白真看着他的高大背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一个好好的人被她连累,成了别人口中的傻子,痞子,甚至在逃犯。 傍晚,晚霞染红了天际。 不多久,太阳就下山了。深山的夜特别黑,白真早早拉开灯线,跟周培深一起在院子里掐豆角。 白真:今天想起什么了吗? 不出所料,周培深还是摇头。 半个月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 白真叹口气,像是在为他的事心烦,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 心情不好? 算是吧。 为什么? 一些不重要的事。 他沉默了。 白真看向他,你怎么不问我什么事? 他便依照她的话,问了一句:什么事? 哎! 白真更烦了,你好无趣啊! 他无辜地看着她,那你想我说什么? 我算了算了。 白真越想越气,越想越闷,什么心情也没有了,转身进了厨房。 周培深刚来的时候,白真特别兴奋,天天缠着他说话,周培深话少,从来都是安静地听她讲,其实都是些极其无聊的话题,什么今天抓了只鸟,昨天抓了只鸡,谁家的狗跟谁家的狗打起来了 她自己也知道无聊,所以周培深没什么反应她也不生气。她还是缠着他讲,要把这两年来没人说的话都说出去! 有一天,白真说起这么一个话题,我曾经想过啊,实在不行,我就找个人嫁了,总好过我一个人在这里数空气过日子,你不知道,太孤单了!实在难熬的时候,我就跟流星许了个愿,希望有个人来陪我,结果第二天你就来了。 两年了,她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今天我很高兴,你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也高兴了。 那既然都高兴,不如咱们俩结婚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俩正在洗衣服,周培深负责把她洗完的衣服拧干。 说到这,白真听见不对劲的声音,回头一看,周培深把她的衣服拧碎了。 这可是她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了,还是表叔在城里买的。 白真立刻就不高兴了,你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啊? 周培深道歉说:对不起。 白真看他憨憨的,也发不出脾气来,算了算了。不高兴了,不嫁了! 两个月过去了,白真的闲话也说地得差不多了,周培深仍然那个样子,白真有时候会嫌他无趣,但看他长得实在好看,发不出火儿来,只能连连叹气。 能有个伴陪她已经是美梦成真了,不该奢望太多的,这么一想,她就豁然开朗了。 白真的忧愁很快烟消云散,她把掐好的豆角洗干净,葱姜蒜准备好。 周培深正在院子里做引体向上,上身没穿,身型在那个小破灯下显得特别健康光泽。 也不知道他原来是干什么的,每天都要见缝插针地做这些五千米,沙袋,引体向上,俯卧撑,平板支撑,还有吊在晾衣杆上走太空步。 白真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 要买什么? 他后脑勺又长眼睛了。手一松,双脚落地。 家里没醋了,你后脑勺是不是长眼睛了?我怎么干什么你都知道? 周培深擦擦汗,米醋还是陈醋? 陈醋。周培深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走路没有声音,睡觉不脱衣服,从你身后路过能被你掐死。 周培深没接这个茬还要别的吗? 没了。 周培深去了。 白真的这些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只是他的身体本能告诉他要这么做。 这里是旺民村,旺民山下的一个小村落,旺民山名字叫旺民,实际跟旺一点都不沾边,反而穷得很。村民都是祖辈住下来的,舍不得搬走,安居乐业的倒也祥和一片。 全是熟人的地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就好在,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能互相帮衬一把,不好的地方也在这儿,谁家有点什么事儿很快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白真家的事早就传出了十几个版本,各个精彩绝伦,峰回路转,好不有趣。 村口小超市就是流言蜚语的集散地。 周培深步子大,只花了五分钟就到了。 来啦?今天买点什么?老板娘迅速结束了和小姑子的八卦,热情地问候这位刚被她俩念叨的人。 陈醋。 啊,这边。 老板娘替他拿了一瓶。 周培深付了钱就撤了。 他是用现金付款的,他和白真都没有手机,从来没用过二维码。在村里,他们可能是唯二落伍人员的代表了。 周培深拎着醋走在回去的小路上。小路两旁是树丛,风一吹,沙沙地响。 周培深停下脚步,往树丛里瞧了瞧。 忽然一颗石头子儿飞过来,直冲他的太阳穴。他脑袋一歪,躲过去了。 树丛里钻出来一个小孩儿,周叔叔,哈哈哈哈。 是妍妍,总来白真家讨樱桃吃的那个孩子。 妍妍绕着他转圈,周叔叔,你会和白真阿姨结婚吗? 谁跟你说我们要结婚? 白真阿姨说的。白真阿姨还说她很喜欢你,想让你陪她住。 周培深蹲下来,揪揪她的小辫子,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让我别告诉你。 那你还告诉我? 可是我妈也说小孩子不能撒谎。咦?周叔叔你笑了。 一大一小正在说话,翠荷急急忙忙跑过来,妍妍你吓死妈妈了,不是告诉你别乱跑,在门口等我吗? 周叔叔,你快告诉我妈你不是傻子,不是在逃犯,你是好人。 妍妍拽着他的裤腿,一双眼睛无辜清澈,期盼地望着他。 翠荷连忙捂住妍妍的嘴,别瞎说。那个孩子小不懂事,你别怪她啊! 周培深摸摸妍妍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 回家的时候白真正在做菜,没听见他进来,回头一见着人又吓了一跳。 白真摸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请你走路出点声音好吗? 我敲过门,你没听见。醋我买来了。 放那儿吧。还站这儿干什么?出去等吧! 他今天眼神儿有点怪! 第4章 说到做饭这件事,白真原本是不会的,周培深没来的时候,她随便做个面条就能吃饱,后来多了个人,白真又总想留住他,于是就变着法儿的做菜,听人说,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不过在做菜这件事上,她实在没有什么天赋,能做成今天这样,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好在他从来不挑拣。 没滋没味的饭菜,他也吃饱了。 白真也算有点成就感,周培深,你昨晚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两个月来,他几乎天天做噩梦,有时候还说梦话,急起来一头汗,四肢紧绷,好像随时能跳起来跟人打一架。这样的时候,白真不敢上前,只是躲在角落里观察,直到他安静下来,她才敢动。不然就凭他敏捷的身手,非把她当私闯民宅的给擒了不可。 白天怎么欺负他都行,晚上她可不敢。 我说梦话了吗? 说了,但是乱七八糟的,我没听懂。 你进来了? 啊。 不怕么? 怕怕什么? 别人都怕我,怎么你不怕? 怕有用吗?还不是天天在一起,我总不能离家出走吧! 他用纸巾擦擦嘴角,以后别再收留我这样的人了。 还哪有以后了?这房子就两个卧室,你一个,我一个,再来个人只能住柴房了。 我是说我走以后。 哦。啊? 白真怔住了,你要走?为什么? 我不能一直在这。 为什么不能呢? 周培深转开目光,他们说的对,我来路不明,万一给大家惹来什么麻烦就糟了。万一,我真是个坏人呢? 他转过身去。 白真跑到他跟前,那你也忘了怎么坏了呀!是不是谁又说什么了?白真急了,周培深你别听他们瞎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呗,你不许走! 白真 周培深!我还是不是你救命恩人了?如果是!你就别再跟我提走的事,不然就把命还给我! 她是这样的,有时候挺孩子气。 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感谢你。 只是那天晚上吗?后来你发烧,我守了你一夜,这段时间也是我在照顾你,包括你的衣食住行,虽然你也付出劳动了,但我还是很辛苦的。 白真拍着自己的胸脯。 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走。 这不一样。 不行,你还没报答我,不许走。 你想要什么样的报答? 这种问题你还问我,一点诚意都没有! 周培深又沉默了,每当这种时候白真都气得要死! 我告诉你,再提走的事,我跟你翻脸!白真鼓着气回房了,再也没出来。 旺民山的夜晚尤其安静,除了鸟兽鸣叫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白真住的这个地方又偏僻得很,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她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两年,属实胆子不小。 这个晚上,周培深将睡未睡,被一些声响搅了清醒。 他寻声去往厨房。 厨房门开着,灯泡嘶嘶啦啦地频闪,白真正在里头折腾。 叮当乱响了一通之后,终于风平浪静。 终于逮着你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只见白真举着一个半人高的长叉,长叉上挂着一个垂死挣扎的老鼠,老鼠在她的恐吓之下渐渐闭了眼睛。 看来得养只猫了,要不然啊 白真话说一半,忽然看见门口有个又细又长的影子。 又是你吗周培深!你大半夜的飘来飘去想吓死我吗? 白天的气还没消,大半夜的又来气她。白真有一肚子话要往外喷,直到看见他手里捏着一把水果刀。 白真手一松,长叉倒了,老鼠往地上这么一摔,彻底死透了。 你你拿把刀干什么? 刀? 周培深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他甚至不记得他拿了,又是在哪里拿的。 场面十分诡异。 白真身穿背心裤衩,旁边倒着一个长叉,长叉上挂了个死老鼠。 周培深站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唯有手里的那把刀闪着凛凛寒光。 本来还跟他置气来着,现在不敢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忍着咕咕叫的肚子挨到明天早上的,总好过现在这样,吓到吃进肚子里的都要往上返了。 周培深,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你还认得我吗,你倒在我家门口,是我救了你,你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现在是晚上,白真吃不准他是不是梦游,生怕他泛起混来把她这个救命恩人给忘了。 不过看样子,他又不像梦游。他盯着水果刀出了会儿神,然后听她的话放下了。 白真终于松口气,轻声说: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周培深: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白真道歉了,我不是故意吵你的,我发现了一只老鼠,它们特别坏,吃大米。 周培深看看死透了的老鼠说:不回房么? 白真结结巴巴,回回。 周培深看着她,看样子是要陪她一起回。 白真:嗯,我还要去卫生间,你先回去吧! 周培深:我陪你。 白真连忙说:不用!嗯,我是说,我不怕黑,我都一个人住两年了,我自己去就行。 周培深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先走了。 终于走了。 白真去了卫生间,又在外头磨蹭了一会儿,确定周培深不会再出来了才敢回去。 忽然觉得与他住对门有一定危险性了。白真悄悄把房门插销拉好,又乖乖躺进被窝里,不敢乱动了。 周培深一直没睡,直到白真回房。 他知道她故意放低了声音,平时她走路不是这样的,她总是趿拉着拖鞋,不爱抬脚,很懒,并且总能制造出一点声音。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 类似这种细枝末节的事还有很多,他总能毫不费力地留意到,就像一切都是出于本能。许多次了,他的身体总能第一时间为白真排除一切危险。保护她,好像也是出于本能。 这个能力让他自己想了很久,什么样的人才会具有这种素质,他得到两个结论,一种是害人的,一种是救人的。但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 月色洒进残破的窗,他翻个身,完全匿入黑暗。只余一双眼睛在暗中探视。 叉了一只老鼠后的清晨,白真如常起床,洗漱,做饭时多了几分小心。平日里对周培深太随意了,又让他买这买那的使唤他,还用命令的口气与他说话,说什么不许走,要不就把命还给她之类的话。她是嫌命太长了吗? 脑门沁出一层汗,擦完了还有,再擦还有。算了,不管了。 深呼吸,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如此反复许多次,周培深起床了。 白真立马绽开笑脸,端着两个三明治上桌了。 周培深是城里来的,应该爱吃这个东西。 这示好的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管他呢?先拍了马匹再说。 早餐忽然变成西餐了,还配了牛奶。 家里没面了?周培深问,我去买。 白真赶紧摁住他,不用不用,还有面呢,不用买,以后呢,嗯我自己买就行了,这里的路毕竟我比较熟,你不熟悉就容易迷路,所以还是我来吧。 你? 嗯。 白真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我有劲儿! 昨晚的事 啊昨晚,昨晚我吵醒你了吧?白真急急道:我半夜饿醒起来弄吃的,结果就看见那么大一只老鼠。 白真用手比划起来,那么大一个,上蹿下跳的,好不容易才叉死它! 白真有几分得意。 我看见了。 白真清清嗓子,昨晚我看你的样子有点奇怪,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周培深看着手中的三明治,晃了会儿神。 周培深? 他回过神来,没有。 白真叹息道:你说你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你不吃么? 白真在小板凳上前后摇摆,好像看着他吃她就能饱一样。 嗯,我看你吃。 她总是把这个嗯字拐几个弯说出来,好像小孩子撒娇似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周培深的健康状况已经恢复了九成,身上不痛了,伤痕也慢慢淡了下去。逐渐恢复了他本该有的模样。只是胡子和头发太长,还是显得有点邋遢。 即使这样,他也是个好看的男人! 白真的日常夸赞又开始了,周培深,你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吗?村儿里小姑娘都说你好看,还找各种机会来看你。我们家平时都没人来的,自从你来了,门槛都要平了。 周培深没接茬,说:有剃须刀吗? 有!你要吗? 嗯! 等着,我去拿。 白真一溜烟儿跑进房间,很快取来一把剃须刀。 这是我表叔留下的,旧的,不然再买个新的给你吧? 不用,这个就行。 他站起来。 那你小心,别割伤了啊! 周培深点点头,去了。 他把剃须刀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了一下,镜子也用手抹了一把。 除了胡子,头发也该剪了。 卫生间的镜子旁边刚好有一个电推子,胡子剃完,他就把头发也给推了,只留了短短一层。 剃须,剪发,洗脸,换衣,镜子里的人终于利落了。 周 白真一进门,迎面遇到焕然一新的周培深,怔住了。 第5章 剃掉攒了两个多月的胡子和头发,她终于见到他的真面目了。好眼熟啊!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他还是受伤了。 我不是告诉你小心吗?怎么还是受伤了? 她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创可贴,亲手帮他贴了。周培深还不太愿意,但她执意要贴,他也就由着她了。 创可贴随着他下巴的弧线服帖了,白真的脸红了。 好了。 她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说完就跑出去了。 白真原来是跟表叔住在一起的,后来表叔去城里务工了,就剩下白真一个人住。所以家里有男士的东西,正好能给他用。 起初周培深误以为她表叔离世,还惹了白真不高兴。 我表叔才没死,他很年轻的。 她还说说院子里原来没有井,是她表叔打的,那一圈栅栏也是她表叔围的。话里话外听得出来,她跟表叔感情很好,也很听他的话。要不是正好赶上她表叔不在家,她也不敢随便救他。 周培深联想到自己,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是不是在急着找他。 院子中央摆了一个长方形平台,木头做的,平时他们经常在那儿晒太阳。周培深抽着白真亲自帮她卷好的旱烟卷儿,经常一躺就是一天。 这里的天总是很蓝,没有一丝杂尘。 跟他的脑袋一样空白。 他在晒太阳的时候,白真又挤过来,也躺到他身边,枕着手臂,很享受地吸了一口气,空气真好啊!你觉得呢? 什么? 这里怎么样?白真侧过身子看他,挨得有点近,周培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 挺好。这的确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地方。虽说他已经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曾经到过哪里,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给了他平静和安宁,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那你住得习还惯吧? 习惯。 我的厨艺也还行吧? 这个问题,周培深反应的时间长了些。 不行吗? 行。他说。 那不如 白真翻身趴过来,定定地看着他,那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周培深刚好抽完最后一口烟,在手心里搓灭了火星。 我留下来是个累赘,说不定还是个灾星。 谁说的!你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不是很好吗?你看你身体也好了,还胖了一点,我不嫌你累赘。 周培深坐起来,还是看着远山,听我的,不要收留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 白真还是坚持自己的,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叫周培深,你身份证上不都写了吗?记忆没了就没了呗,不是还可以有新的吗!再说了,我们转世的时候不都喝了孟婆汤,把上辈子的事忘了吗?想那么多干什么? 转世?你还信这套? 白真咦了一声,凑过来,周培深你笑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两手捧起他的下巴,你刚才笑了,哈哈。 她好像比他还高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你笑过,你笑起来是这样的啊!好奇怪啊,我还是觉得你很眼熟,好像我们原来就认识,而且很熟悉。 似曾相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近距离看她的眼睛,周培深又有点恍惚了,他好像见过这双眼睛,但记忆被他搞丢了。 周培深拨开她的手,大惊小怪。 在山里没什么别的事,吃饭,睡觉,务农,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下午白真带周培深去山里转转,帮他认识认识地里的东西,这个是白菜,那个是茄子她一样一样数过来。周培深什么也不认得,只知道那些东西是长在地里的食物。不知道他是原来就不知道还是失忆后才忘了的。 白真很有耐心,经常一逛一个多小时地陪他。 这天下午,白真与周培深回家路上去了一趟粮油店,刚巧遇上了送货回来的柱子。柱子是寸头李广田大叔家的儿子,翠荷是他亲姐姐。 柱子在粮油店当跑腿,白真家平日里的米面油都是柱子帮忙送的,但自从周培深来了以后,柱子就没来送过了。周培深力气大,一个人能扛两袋大米,柱子看他这么能耐,就别自讨没趣了,样貌比不上,力气也比不上,自己打自己脸的事还是算了吧。 不过他还是会礼貌性地说:我给你送过去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拿?柱子往周培深身上撩过一眼,没打招呼。 白真说:顺路就过来了。 以后我帮你拿就行,挺沉的。 谢谢。 咱们还客气什么,老街坊了。欸,我可都听说了,你这好事儿做得挺到位啊,哪找你这么好的人去,素不相识的人让你给照顾成这样。 柱子这才看向周培深,这位兄弟,你有福啊!这也养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回去,有人送吗?要是没人,我有朋友能送你。 那就麻烦你了。 白真和柱子都没料到他能这么痛快,齐齐看向他。白真好像有点怪他多管闲事,脸色不太好看。弄巧成拙了? 柱子摸摸脑袋瓜,那行,你哪天走告诉我。 他没再看白真,扛着米袋子送货去了。 老板娘随后追出来,欸?还差一桶油呢!这柱子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人已经骑着摩托走远。 周培深扛着一袋米,拎了一桶油,问白真还有什么一起拿回去,白真说不用,缺什么下次再拿。 回家路上,白真一直没什么话,静悄悄走在周培深后面。周培深步子大,两人很快拉开距离。 周培深不得不站下来等她。 白真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走到人家下巴颏下面了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你中暑了?周培深问。 你才中暑了! 被她白了一眼,周培深扛上东西,等了一会儿,走在她后面。 她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然后怨他,你中暑了?走那么慢! 周培深只好调整脚步,与她一个节奏,这回她没再说什么,但还是不高兴。 周培深不知道说什么,白真也不搭理他,两个人沉默地挨到了家,迎头碰上了蹲在门口的妍妍。 白真阿姨!妍妍一看见他们就跳了起来。 妍妍,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你妈妈呢?白真看她一脑袋汗,开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妍妍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急着说:我妈回娘家了,舅舅去送货了,我跟舅舅说在你家等他。 白真点点头。 看来柱子一会儿会来接人,说不定顺便就会和周培深敲定离开的时间了。 白真有点心不在焉,妍妍推了她一下,白真阿姨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白真摇头,没有啊! 是不是周叔叔不答应娶你啊? 第6章 白真的脸立时红到脖子根,赶紧捂住妍妍的嘴,谁跟你说的这些啊! 妍妍推开白真的手,白真阿姨你自己跟我说的呀,你忘了吗?你说你要嫁 白真很后悔跟这小孩儿说了那些不着调的话,赶紧堵住她的嘴。 阿姨跟你开玩笑的。 那阿姨你不喜欢周叔叔啦?你是喜欢我舅舅么?我知道我舅舅喜欢你,还说要娶你呢!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妍妍你现在还小,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好吗?白真转向周培深,淡声说:小孩子随便说的,我跟柱子不是那个关系。 那你到底要嫁给谁啊? 呃 这个话题是绕不开了。 妍妍,阿姨给你摘樱桃去! 啊,好呀好呀! 终于把这小祖宗给摁住了。 从头到尾,周培深一直没搭话,但白真感觉她的脸已经丢到了太平洋。 白真摘了一盆樱桃,就把妍妍交给周培深了。但注意力被他们俩分去了一半,生怕妍妍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心事重重,心虚难挨,硬是把她憋在厨房里弄出一个大菜小鸡炖蘑菇,另外还有炒蒜薹,炒油麦菜还有一道小咸菜。 小鸡炖蘑菇她是第一次做,除了不好看,味道应该还过得去。 可是周培深自从看见鸡肉就开始不对劲,还没等菜摆齐,就下桌了。 费了大半天的劲,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白真放下筷子,妍妍你先坐着,阿姨去看看。 妍妍乖巧道:好。 不会吧! 周培深吐了! 不就是油大了点,肉碎了点,颜色黑了点嘛!不至于吧! 周培深!我有那么差吗?样子虽然不太好看,但我尝过了,不难吃!为了表示她所言非虚,她吆喝妍妍作证,妍妍,鸡肉好吃吗? 太好吃啦白真阿姨!妍妍正在啃鸡大腿。 你听见了吗?妍妍不会撒谎的。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他又吐起来。 周培深也没想到会吐,他就是受不了那个鸡肉味儿,只要一想到都会呕。 他平复了一会儿说: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我厨艺不好,但我已经努力在做了,周培深你知道吗,今天我是第一次做鸡肉。 她声音很低,听着有点不对劲。 周培深还想说什么,白真已经轻轻离开了。 晚上六点半,柱子急急忙忙来接人了。 妍妍正在荡秋千,周培深推着,白真家什么时候搭了个秋千,上回来还没有,不过是半个多月的事。 舅舅?妍妍看见他一点都没兴奋,看样子还没玩够。 柱子把秋千按停,舅舅刚才去送货了,妍妍等着急了吧? 不着急,有周叔叔陪我玩儿呢。 柱子对周培深说:谢谢啊。 周培深说:不客气,还要麻烦你送我出去。 柱子:放心,联系好了通知你。 周培深说:谢谢。 之后就回房了。 柱子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捏捏妍妍的脸蛋问:你白真阿姨呢? 白真阿姨不舒服,在房间里。 不舒服? 嗯。 柱子拉着妍妍来到白真房间门口,轻轻敲门,白真,我听妍妍说你病了,没事吧? 里面很快传来白真的声音,闷闷的,我没事。 要不要我给你送点药过来? 不用,我没事。 啊,那 妍妍,阿姨就不送你了,阿姨困了想睡觉。 好吧白真阿姨,明天见!舅舅我们走吧!我妈六点四十五分会给我打电话的。 什么都还没搞明白,柱子就被妍妍拽走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4) 那那你注意身体啊!我明天再来看你啊!柱子抻着脖子喊了一句。 柱子和妍妍刚到家,翠荷的电话就来了,妍妍跑进们接电话,柱子跟在后面,妍妍没说几句,柱子就接了过来,妍妍出去玩会儿,我跟妈妈说说话。 哦。 妍妍听话地跑开了。 柱子把电话贴紧耳朵,捂着话筒低声说:姐,白真家那个男的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妍妍总去她们家玩儿,我就问问。 妍妍还去?你别让她去啊! 我得送货啊!我哪有时间看着她? 那你也得分清主次,妍妍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不活了。 欸,姐,你别总不活不活的,以后也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不好。 欸我说,吃你姐夫几天饭你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姐,你看你说的,不是你告诉我让我听我姐夫的话么,说什么的都是你。欸行了行了,言归正传,这个男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我劝你也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你没听大伙说么,这男的来路不明,还奇奇怪怪的,白真又一个人住了两年,谁知道会不会怎么样? 白真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知道了! 当然,白真多好一个女孩啊! 好也轮不到你,你忘了她表叔了吗? 你老提他干什么,他不是把白真扔了走人了吗? 走了就不能再回来啊?他看不上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怕你吃亏啊笨蛋!村里人背地里都怎么说白真的你知道吗?她也就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不适合过日子的,你啊,趁早别惦记了,找个老实本分的姑娘才是真的。那样儿的,放家里也是个祸害。 姐,你能不能别听那些老娘们儿嚼舌根儿?白真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你是男人你不懂,有些女人不能碰! 柱子忽然厌倦了,每次跟姐姐都会因为这些事吵个没完,行了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我一说你就不爱听,不爱听拉倒,吃亏了你就知道谁是你亲姐了。记得带妍妍去上舞蹈课啊! 我知道了,挂了! 柱子忽然焦躁,心想这个周培深怎么运气这么好,正好赶上白真表叔不在家的时候。她表叔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白白少看了一场好戏。 白真一直闷在屋里没出来,周培深敲了几次门她都没理。 最后一次敲门的时候,周培深说:出来吃面吧。之后就走开了。 外面没声音后,白真轻轻打开房门,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搁在餐桌上。味道让她吞了一口口水。 饥饿能打破一切原则! 何况这还是他第一次为她下厨。 她挑了一口面条尝味道,莫名地,她怔了一瞬,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厨房还有动静,白真循声过去,发现周培深还在灶台前忙活。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即使她的声音很轻。 还不吃,要坨了。 说着话,周培深把刚做好的酱茄子装盘。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吃得太将就,一闻到这扑鼻的香味儿,她的味蕾就炸开了。 原来他会做饭,看手法也不像才学的。 你会做饭?吃人家的嘴软,闻了这诱人的香味儿后,她的火气降了大半。美食,美色都有了,还有什么不能临时放一放。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会吧。 周培深把碗盘摆好,今天的事,不是你的原因,我可能对鸡肉不适应。 白真脑袋清明了些,过敏么? 不清楚。 其实白真也不是真在生他的气,只是不想让他走,那只鸡只是个催化剂。 那鸡蛋你也不能吃? 大概吧。 幸好没给你吃过鸡蛋。 周培深却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再说这种话我就真生气了。白真假装撂下筷子。 周培深说:不说了,吃面吧。 第二天清早,白真去地里摘完西红柿回来,刚好碰到了才从她家出来的柱子,他怎么来了? 白真难得对柱子主动说点什么,来了? 柱子笑呵呵地,啊,周培深说周末要走,让我帮他联系车。怎么?他没跟你说? 白真扯谎道:啊说了,我知道。那真是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的,都是邻居嘛! 嗯,那我进去了。 好。 白真刚要进门,柱子又问你身体怎么样?昨天没事吧? 柱子偶尔会流露出这种关心,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助关心也没什么,但白真还是不太适应。 没事,谢谢关心。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我还得多谢你帮我照看妍妍呢。 嗯,那我进去了。 哦。柱子呵呵笑了一声,进去吧。 她关了门柱子才走。 周培深正在晾衣杆上做引体向上。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每天坚持做这些事,想来是个自律的人,表叔说过,自律的人很可怕,他们很不容易被外界左右。 所以,他要走,她留不住他。 白真默默来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在晾衣杆上上下。 真要走? 他一边运动一边回答,嗯。 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去哪儿啊?你出去能做什么?做饭洗碗么? 不用为我担心。 你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吗? 第7章 周培深双脚落地,看得出白真挺不高兴的。 他用衣襟擦擦汗,我在这对你不好。 有什么不好?咱们俩作伴不是挺好吗? 不一样,你一个女孩子,我留下来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娶我不就行了? 一句话,两个人都愣住了。 白真也没想到自己会冷不防出来这么一句。 大太阳底下,白真却感觉越来越冷,再更冷之前,她转身走了。 怪不得昨天帮她把坏了的门帘给装好了,晚上又给她做面条。其实就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白真一气之下把门帘拽下来,再也没有回头。 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旺民山的夜很寂静,白真很熟悉这种寂静,半个多月前她与这寂静为伴,她甚至不需要时钟,看天就能知道几点。 她也可以离开的,但她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况且表叔一直不同意她出去,说赚钱的事交给他,等他赚够了,就供她继续读书。 白真一点都没怀疑,老老实实在家里等,这一等就是两年。 表叔一直没回来,也没联系过她。 人人都说离开这里的人不会再回来了,有志向的人都往大城市去,谁会那么傻还跑回来呢!当初表叔离开的时候就有人提醒她,让她别等,她不听,说表叔不是那种人,结果呢,两年过去了,表叔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都是骗她的。 表叔骗她,周培深也骗她。 不对,这话从何而来呢?周培深从来没许诺过什么,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这个晚上,白真失眠了。 周培深如往常一样难以入眠,从来到这之后,他的睡眠就一直不好,即使白天做再多事让身体疲劳也没用。 凌晨三点钟左右,周培深才终于有了睡意,渐渐入梦了。 相比于往常乱七八糟的梦,这个梦更详实了,他梦见一些零散画面。 他梦见大雨冲刷的石板路;一下一下扎在石头缝儿里的伞尖;穿白色长裙长发飘飘女人的背影;停在雨中的黑色林肯;车里走出来的穿黑色皮鞋的男人;男人转头看过来,周培深猛然睁开眼睛。 梦境的真实感让他冒了一层冷汗,他不认得梦里的男人,但他隐约觉得梦中穿白裙子的女人像白真。 不知道这是一段回忆还是一段乱七八糟的梦。 他在黑暗中坐起来。 周周培深? 谁?他立刻警觉起来。白真怕挨揍,赶紧表明身份,是我。 周培深打开床头灯,白真贴墙角站着,战战兢兢的。 你怎么在这里?我又说梦话了? 白真点点头,嗯。 他自己完全没感觉,我说什么了? 听不懂,乱七八糟的,我听你喘得厉害就进来看看。 他的确发现自己一身汗,明明不是什么噩梦。 那个你在梦里喊一个名字,好像于什么的,我没听清楚,喊了好几声,然后你就喘得很厉害。你没事吧? 于? 周培深完全没有印象,从醒过来他就只认识白真,不认识什么姓于的,大概就是个乱七八糟的梦吧。 没事。他擦擦额头的汗,忽然烦躁,回去睡吧。 白真点点头,唔,你没事就好。 白真缓缓转过身,临走之前问了一句,那个人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啊? 周培深淡声说:我不知道。 之后手抓着头发,好像挺烦的,白真听话地回去睡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讨厌,自从白真听见了那个并不真切的名字,就在心里种下了一个不安的种子。 这一夜,她睡得不□□稳。 旺民村每年都有几次市集,之前和表叔去过几次,表叔走后她一个人也没什么心思去了。 这次她也没想去,她满脑子都是周培深要走的事,还有他在梦里叫的那个人。 早上五点多,周培深就出去跑五千米了,她洗漱完毕,他正好回来。 按照平日里的规律,接下来他们就该吃早饭了。 不知不觉,他的存在已经深入了她的生活,白真很恼火! 所以,今天,她没做饭。 跑完步的周培深先去洗了个澡,之后就不声不响地,有没有早饭吃,对他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白真干脆躺回被窝里,继续她的胡思乱想。 七点左右,周培深来叫她吃饭了。 闻味道,又是面条还有酱茄子。 白真偷偷吞了口水,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就在被窝里躺着。 周培深过来叫她,她也不起来。 周培深说:吃完饭,我带你去赶集。 不去。 你日历上不是划圈了吗,还写了去市集。 这都被他发现了?也是,他那敏锐到吓人的观察力,什么都落不下。 画那个圈的时候她的心情是雀跃的,最后一笔飞出去老远,看笔触都看得出她当时有多兴奋。 两年了,终于有人能陪她逛市集了,想想都要跳起来了。 白真忽然跳下床,一把撕掉了整个月的日历。 周培深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他还是要走的,他总是隐约感觉自己的存在会为她带来麻烦,走是早晚的事,并且越快越好。 那我就自己去了。 他不再劝她,说出去就出去了。 旺民村民风淳朴,大家也都乐于互相帮衬,但有人的地方就有闲话,周培深受她拖累还说不定会被人说成什么样,白真有点不放心,还是去了市集。 市集已经热闹起来,同时沸腾起来的还有流言蜚语。 欸?白真家那个男的还没走啊? 没呢,孤男寡女的,你说像什么样子? 呵呵,我看那个男的也不像个省油的灯,欸?你说也奇怪了,白真身边怎么都是这种人物?就她那个表叔,那么年轻,俩人又长得一点都不像,谁信啊? 谁说不是呢?而且那男的管得也太宽了,谁想跟白真交朋友都得经过他同意,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我跟你说啊,我还听说,咱们村的柱子也喜欢白真。 怪不得,上回柱子给我送完大米,一跳老高地去她们家了。 哎!还真是个狐媚子,逮着个男人就不放。 第8章 这事儿怎么说呢,也不能都怪她,要不是那些男的心怀不轨,怎么能上人家的道呢? 那也怪她,她没来的时候咱们村多好啊,她一来就搞出这么多事儿。凡是年轻男的都惦记她 快别说了,嘘。 周培深路过的时候全都听见了,说闲话的看见他就立刻溜了,他也没说什么。难不成他还能打女人? 说到打,他看看自己的手,为了她,他本能地就要揍人家。这双拳头倒是认主人啊! 白真很久没见这么多人了,她就像一个动物园里刚出笼的动物,一路被人偷偷议论。自打来旺民山那天就是这样,她习惯了。 周培深的形象太突出了,白真很快就找到了他,他正在买拌菜。 白真! 有人喊她。白真一回头,是翠荷。她一个人,手里推着一个装得满登登的小推车。她今天很热情。 上回在白真家门口,翠荷说了些话,事后回想有点不合适,毕竟白真对她女儿一直不错,面儿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再者她这辈子也没跟人结过怨,总觉得那事儿得找个机会找补回来。 翠荷带给白真一个消息。 我在市里看见你表叔了。 我表叔?这的确是个重大消息。 对,你表叔冯陆。 你确定是他? 确定,你表叔那模样,我不会认错的。 原来他在市里,市里到旺民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若真是有心回来看看,距离不是问题。 那还挺巧的。 听这个意思,好像也没多兴奋多高兴啊!翠荷想,这切入点找错了? 啊对了!翠荷开始在小推车里翻找,翻出两根又粗又长的香肠。她把香肠往白真手里塞,我们家妍妍总去麻烦你,有吃有喝的,妍妍都跟我讲了。怪不好意思的。 没关系,妍妍跟我有缘,我喜欢她。 被人夸女儿,翠荷真心地笑出来,谁说不是呢,妍妍也说喜欢你来着。 白真笑了笑,这旺民村里,妍妍的确是最真心待她的人。 有关表叔的话题没有继续展开,白真后来借故要买东西就先走了。到底是没要翠荷的东西,她没有那样的习惯,人家欠她还好,她欠了人家就不太合适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还。人情债,最讨厌了。表叔早就告诉过她。 表叔表叔,到现在,她还在惦念他。 跟翠荷聊完天,周培深就不见了。白真为了找他,七拐八弯地,离市集越来越远,竟然迷路了。 她不记路的,以前稍微远点的地方都是表叔带她去。表叔走了,她几乎就不怎么出门了,稍远点的地方她都不熟悉,跟外地人没区别。这下可好,第一回走出来这么远,现在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5) 面前是一个小岔路,路很窄,两边都是树。白真左看右看,完全不知道这是哪儿。 周培深? 周培深? 白真试着叫了几声,但无人回答。 周培深! 还是没人回答。 回身间,她听见树林里有细细簌簌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只见树丛晃了几晃,钻出来五个男人。 白真不认识他们,但看他们的意图,明显是要拦截她。白真转身要跑,还是晚了一步,有个胖子迅速跑到她跟前,拿着一根棍子在手里掂啊掂。 你们干什么? 一个女孩子,你乱跑什么啊? 胖子一脸坏笑,剩下四个在他身后跟着起哄,你那个表叔呢? 他们提到表叔,看来是认识他们的。 你们找我表叔? 呵呵呵,她还装傻呢! 一个圆脸的说。 另一个穿蓝色上衣的人说:这女的还挺漂亮的。 圆脸的说:谁说不是呢? 随后,圆脸的就凑到一个像是头头的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头头笑着踹了他一脚,猴急!一天就寻思那种事儿! 蓝色上衣的人说:哥,是我先提的,让我先来。 头头不耐烦道:你们俩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去! 白真感觉不妙,不管不顾就想跑。 但圆脸的人动作奇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面前,狠狠地拖住她的胳膊。蓝色上衣的也过来拽她,一边拽一边说:这回让我先! 不行!凭啥让你? 就凭她表叔让我躺了半年! 圆脸的一听,把手一松,烦躁地撸了一把后脑勺,那你快点啊! 你们放了我吧。 白真已经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开始拼命挣扎。 蓝色上衣的狠狠道:别没事儿找不痛快! 说着就举起巴掌,被圆脸的给拉住了,你干啥?吓着人家就不好玩儿了。 错,越害怕越好玩儿。 推推搡搡间,白真已经退到了树丛边儿,她看着几个男人逼近,牢牢地揪住手边的树杈。她心跳越来越快,手一捏,树杈就断了。 某个瞬间,白真感觉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光圈,白色光圈里出现了一双淡漠锐利的眼睛。那双眼睛微微笑着。 人类脆弱的皮肤下面就是咕咕流淌的血液,如果失血过多便会死亡。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白真的心跳渐渐平稳了。 手拿开! 千钧一发,周培深出现了。白真恍然间手一松,周培深! 好事被搅合了,几个小混混十分不高兴。 我操!你他妈谁啊!多管闲事的赶紧滚! 手拿开!周培深还是这句话。 你小子就是不听劝是吧? 蓝上衣的人决定先处理这个碍事儿的家伙,就把白真松开了。白真立刻跑到周培深身后,周培深,他们人多,我们没胜算的。 听见没?连她都知道,你还想英雄救美?别英雄当不成反而成了狗熊。蓝上衣的人说。 周培深把白真安置到路边的一棵树下,在这等着,别动。 白真看他目光笃定,便轻轻点点头。 周培深去了。 五个人欺负一个女孩子,没什么话要说么? 蓝上衣的人说:你废话太多了!可别跟他磨蹭了,搞快点。姑娘,你可等着我们啊! 几个混混哄笑起来,不过他们的头头没笑,坐在一边看起热闹来。 对女孩子不可以这样。周培深一边说话一边挽起袖子,我有病,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你们都有医保吧? 蓝上衣的人彻底怒了,你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傻,还搞不清楚状况呢吧?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以后见着我们该怎么做。 说着就操起手边的一根胳膊粗的棍子冲了过来。 第9章 周培深脑袋一偏,躲开木棍,右手砍向对方后颈,膝盖顶住对方下巴,三下五除二将人撂倒。 蓝色衣服的刚倒下,圆脸的就拿着一把水果刀招呼过来了。 周培深又是一个闪身,抓住他持刀的手腕反向扭过去,圆脸的卯足了劲,脸憋通红,只听嘎巴一声响,他的手腕子扭了半圈,惊得他一声大叫,痛苦不堪! 这时候他们头头还坐在一旁看热闹,剩下两个手下有点不敢上,但面子要垮,又有些不甘心,于是硬上,两个一起。 周培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齐齐夹在腋下送到他们头头面前。 两个手下摔了个狗吃屎。 这种小弟 周培深摇摇头。 头头扔下烟头,奋力站起,兜里掏出一把刀来就往上捅。 周培深眼疾手快,一切快到不可思议。 头头被他锁喉顶在树干上,手里的水果刀被扭地转向他自己,距离越来越近。 刀尖悬在他的脑门,他感觉到恐惧无限逼近,这回可能要死了吧! 紧要关头,他紧闭眼睛,浑身是汗,尿了裤子。 周培深面无表情,并无波澜,直到白真大声叫他名字。 周培深! 周培深瞬间回神。 那把刀差点要了那小子的命! 周培深! 白真跑过来拉住他,浑身打颤,让他们走吧! 周培深这才慢慢松了劲,对方一屁股跌坐在地,眼泪鼻涕都来了,看样子,是真吓坏了,兄弟兄弟我我我我错了,我也是被朋友逼的,你你别伤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说真的 兄弟兄兄弟 周培深转转手腕,别急着走,都过来。 啊? 那头头瞧着白真求救,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白真也不知道周培深什么意思,低声问他,周培深,你还要干什么? 你相信他们是第一次么? 白真看着他们五人,这会儿全都求饶声声,十分可怜,但她并不相信他们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那你想 周培深让五人全都靠过来,说:一排站好。 五个人由大哥带头儿,噗通跪了一排。 大哥,听大哥吩咐,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来找大哥麻烦,也不来找姑娘麻烦,再来我们就是孙子! 大哥泪涕交流,几个小弟点头如捣蒜。 周培深说:先别急着表态。 说着,把那把水果刀插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五个人吓得直哆嗦。 大哥,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我们错了!真错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去吧! 五个人交换眼神,去?去哪儿?可以走了? 五人如蒙大赦,刚想跑,周培深说:派出所知道怎么走吧? 五个人一听全都蒙了。 大哥您的意思是 去吧。 说着,把地上的水果刀提起来。 五个人见那刀寒光凛凛,十分恐慌。这些年作奸犯科的事儿没少干,数罪并罚够他们呛。 怎么办?现如今进退两难,往前是缺胳膊断腿,往后是蹲监狱。 这男的看样子绝非善类,要他们看也没比他们好哪里去,或许案底比他们还多,与他硬拼是不可能的,最好能当他的小弟,被他收了总好过那两种结果。 五个人心有灵犀,头头跟周培深提出了这个建议。周培深当即就笑了。 滚! 那刀怕是要架他们脖子上了,五个人再也不敢妄想,赶紧滚了。 小路恢复了平静。 周培深静默了一会儿把水果刀扔进树林。 白真在一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培深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套机械到骨髓里的反应是怎么来的,那是不需要思考的,下意识的反应。怎么出拳,怎么摆腿,怎么进攻,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事。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走了么? 白真沉默了。 周培深从市集回来之后,就一直躺在院子里望天,烟卷抽掉一根又一根。 白真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她的眼睛清澈通透,但他却联想到一个词深渊。 没有。 他的确没受伤,一点伤都没有,在山里这些日子,身体愈发强健,刚才那五个人居然让他毫发无损。本来是令人高兴的事,但他高兴不起来。 白真看他还是情绪不高,就在他身边躺下来。 你在想什么?是在想你的过去吗? 你表叔惹的事儿?周培深忽然转移话题。 可能是吧,表叔为了保护我,得罪过不少人。 以前发生过么? 也有那么一两回,但都有人帮忙,后来我不怎么出门,也就遇不上他们了。 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偏僻的地方,不安全。 我也没想到我会迷路,我记得你就是走的那边,我是去找你的。 那就不要找,我会找到你。 这句话,不是什么表白,却让人怦然心动。她说不出话来了,只感觉心跳得厉害。 白真在家吗? 有人来了,周培深没动地方,白真爬起来应门,是村里广播站的老梁大叔。大叔操着一口浓重的当地口音,嗓门也不小,在家呀? 梁叔来了。白真迎过去。 啊,有你快递,在村口广播站。 快递? 嗯,城里来的,挺大的,你要不方便,我一会儿让柱子给你送来。 不用,我这就去拿。 我去。周培深说。 周培深跟老梁一起去往广播站。 周培深没什么话,老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往前走,幸好村子小,没多久就到广播站了。 周培深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编织袋装的包裹,老梁说就是那个。 他拿过袋子往肩上一扛。 老梁赞许道:小伙子劲儿大呀! 周培深出于礼貌笑了一下,快出门的时候,老梁忽然说:小白很少有朋友来。 周培深回过头。 她表叔看得紧,你要是休养好了,也早点走吧! 第10章 周培深没说什么,扛着编织袋走了。 周培深走后,老梁拿起当天报纸看起来,又给自己添了新茶。 过不多久,柱子来了,拎了两瓶二锅头。 老梁白了他一眼,抖抖报纸,大白天的喝什么喝。 柱子却兴致不减,喝点嘛! 不喝! 亏我想着你呐,好酒! 柱子亮出酒瓶。 柱子家与老梁家是老相识,相比于柱子和他父亲,他和老梁倒更像父子。柱子向来不喜欢自己那个刻板的爹,还是跟老梁比较合得来。可能是入了眼的缘故,老梁就算骂他,他也不生气,反倒跟自己亲爹七吵八吵的。 柱子今天从朋友那儿得来两瓶二锅头,第一时间就奔着老梁来了。 可老梁却没兴致,反而总泼他冷水,还说什么以后白真再有包裹他就别去送了。柱子心想这老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老头却说什么,别总想着天鹅肉。柱子不服气,老头怎么忽然像是被他爹附体了,梁叔,您跟我说实话,我到底差哪儿? 老梁撂下报纸,不是你差,而是你脑袋不清楚! 欸?我怎么脑袋不清楚了? 老梁一边喝茶水一边说:你要是脑袋清醒点,就不该惦记白真。你跟人家不是一个道上的。 您不就是嫌我没文化没钱么? 你还知道呐,不傻呀! 柱子无力反驳,他的确是没文化,可是我有力气,我能赚钱,我能供妍妍读书就能再供一个老婆。 你这话说的,人家愿不愿意让你供啊?还真以为白真是个农村姑娘啊? 柱子没明白,什么意思?白真不就是农村姑娘吗? 老梁往茶壶里添了开水,说:看什么不能只看表面,他们没搬来到时候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老梁说到这里,往白真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还有白真表叔,你觉得他是个普通的农村人吗?还有这个周培深,为什这么巧,偏偏让白真捡着了呢? 柱子头脑简单,从来没想过这些,不过他大概明白老梁的意思。两年前,老梁就有点不对劲,好像就从白真搬家到这的时候开始的,但他从来没多想,今天听老梁这个意思,好像还有些背后的故事。 梁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梁赶紧摆手,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说那个意思。再惦记,小心她表叔再收拾你一顿!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柱子就生气。但同时也生了几分惧。 两年前柱子也是借故给白真送包裹,结果被她表叔冯陆挡在门口,说什么都不让他进门。这人精儿早就看出来他的心思,就是不想让他如意。柱子实在气不过就找了几个朋友去吓唬他,结果几人十分不争气,不但没吓成人,还被人家给揍了一顿,嘴像棉裤腰一样松,立刻就把他给供出去了。柱子第二天一出门就挨了人家一拳,差点倒下起不来。 柱子就这么跟人结下梁子了,但他也只能到这个程度罢了,打他打不过人家,骂也骂不畅快,那人是个知识分子,从来不动粗口,能动手的绝不动嘴,柱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先保住自己是正事。 后来,冯陆走了,柱子安分了半年,等确定对方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来的时候,高兴地多吃了好几碗饭。 这两年,柱子时不时伸出友谊的手,白真也待他很和气,两个人有来有往的也算不错了。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一来就住进白真家了。 周培深几乎是捅了冯陆设下的所有雷,死一百遍都不够。 欸,梁叔,那个周培深,不都说他脑子不好有点傻吗? 你跟他说过话,你觉得他傻吗? 柱子想了想,还行吧! 还行我看傻的是你。 欸?梁叔! 你就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要我说你傻呢? 行行,我傻,梁叔你跟我说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儿? 我哪知道,我就是劝你,人心隔肚皮,别一根肠子通到底。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6) 柱子一边觉得老梁说的有点道理,一边又觉得他想得太复杂了,梁叔,你是不是评书听太多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我看呐你就是傻,就你这样儿,白真不可能看得上,你趁早歇菜吧! 柱子不服! 我看这酒啊,还是我自己留着吧!梁叔您一天也别总守着这广播站,没事儿跟马叔叔他们下下棋什么的比一个人待着瞎想强! 老梁最听不得这种话,明里暗里说他不合群,脑子不正常。 滚蛋! 好嘞,这就滚! 大夏天的,没遮没挡,真要命!周培深扛着包裹,热出一身汗。 他找了一棵大树乘凉,树不是古树,枝不繁叶不茂,只能凑合一下。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卷,大树底下一坐。 这烟卷是白真亲手给他卷的,自他来后就从来就没断过。这些花销看起来不起眼,但加来加去的,就是个不小的数字。因为他,白真一直在紧衣缩食,吃了不少苦头。 树上不知道什么虫子在叫,兴许是知了吧!他不认识那些鸟鸟虫虫的,可能原来就不认识。 他又想起她那双清澈通透的眼睛,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看见这样干净的眼神。 像见过又不可能见过,大概是因为那些奇怪的梦吧,梦中的女人总让他想起白真,就像他们俩早就认识的。 很早之前有一个梦,到现在他也没忘。 梦里,月亮像洗过的银盘,闪着粼粼的光。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一片望不到头的草丛里。 草丛有半人高,把茫茫夜色分割成两半,上面是挂着月亮的深渊一样的天空,下面是几乎要把他攀附着吞掉的草丛。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后来他发现味道是他自己身上的。他双手粘腻,沾满血水,在倾泻而下的月光里泛着粘腻浓稠的光。 他喊了一个名字,之后就醒了。 白真上次说他喊了一个于什么的名字,脑子清醒的时候,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也觉着自己似乎跟这个姓于的有点关系,不然为什么连着梦他/她。 第11章 周培深很快就回来了,白真正在做饭,就放院子里吧,饭很快就好! 周培深放下东西就跑去围栏那儿抽烟了。 他单脚蹬在大石头上,看着一片浅浅的云海。 美得像仙境,不真实。他不禁回头,红砖房的烟囱炊烟袅袅,白真围着围裙忙里忙外。 这里的一切都太容易让人不清醒,一个不留神就起了些妄念。 他踩灭烟头,明白自己是不能久留的。山里发生的事,让他对自己的身份又有了几分猜想。结合他倒在白真家门口那天的情况,他更是非走不可。 表叔过去给村里小学买过书本,也给贫困山区的孩子邮寄过,孩子们为了表示感谢,逢年过节会回寄卡片,土特产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没别的快递会到他们家。 包裹邮寄地址是南方来的,会是表叔寄来的吗?表叔已经到市里了,是不是就快回来了? 白真不禁笑了一下,才要开包,有人来了。 妍妍!妍妍在你家吗? 柱子慌里慌张跑进来,后面跟着同样焦急的翠荷。 妍妍怎么了?周培深迎上去。 妍妍没来过吗?翠荷忽然绷不住了,完了完了!你这个混球儿,我让你接她下课,你跑哪儿去了你?现在孩子没了你高兴啦! 妍妍不见了?周培深问柱子,柱子比翠荷冷静一点,一边懊恼地揪头发一边说:都怪我,我接妍妍下课后就带着她一起去送货了,我让她在门口等我出来,结果我回来的时候妍妍就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旺民村就这么大,她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翠荷气道:要不是你大白天喝酒会发生这种事吗?你这个混蛋! 白真也急忙跑过来,报警了吗? 对对,报警!柱子清醒过来。 妍妍失踪了,村里人很快全都知道,纷纷出谋划策一起找人。旺民村不大,但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在山里,只怕有个万一。 警方已经出动警力进山找人了,隔壁村也挨家挨户地排查起来。 周培深和白真也进山里找人去了,白真对山里不熟,周培深就不用说了,好在他记忆力惊人,夜视能力也超乎想象,外加方向感超强,带带路不是问题。天渐渐黑了。 白真有点着急了,她会去哪儿呢?妍妍从来不是乱跑的孩子。 周培深没说话,安静地跟着她。 白真的背影,与梦中女人的背影,极其相似。是错觉?是巧合? 他的头猛然痛起来,像被人用电钻钻开了一样。 这种剧烈的头痛让他不得不抱着头蹲下来,他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了。白真见过几次他头痛的样子,但这次感觉比以往剧烈。她有些担忧,周培深,你怎么样? 周培深痛苦地抱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出了一身汗。 没事了,接着找。 周培深跟妍妍的感情不比她差,担心她也是有的。 白真跟着他,看他好像还走不稳当,上前轻轻牵住他的手,你还是小心点吧。 忽然被她牵住,周培深愣了一瞬。两个人的手第一次这样牵在一起,谁也没收紧,谁也没放松,生怕惊扰了什么。 找人找到后半夜,大家都疲了,但搜寻的脚步一刻也不能停。白真和周培深都没有手机,柱子临时把自己的借给白真,以便随时交换情况,但很遗憾,大家都没有结果。 一直到凌晨三点钟,白真困得眼皮打架,硬撑着两条腿在林子里穿行,这时候已经是周培深牵着她走路了。走到一棵古树下的时候,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互相看了一眼。 好像有哭声。 你在这里别动,手电关了。 周培深交代了一句就窜进林子,白真听话地关了手电,老老实实地等着他。 不多时,她听见男人的惨叫和妍妍的哭声。 白真手心全是汗,心脏猛跳。又焦急又害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里渐渐没声音了,周培深还没回来,白真怕他有什么意外,就寻着去了。她怕,但她更怕周培深出事。 同时赶过去的还有接到白真通知的其他队伍。他们到达现场的时间都差不多。 翠荷和柱子早她一步,妍妍被翠荷捂着眼睛搂在怀里。柱子呆呆地站在那儿。 白真寻着柱子的视线,看见周培深正在把一个人往死里揍。 天很黑,那个男的在周培深的控制下一动也不能动,被打到喊也喊不出来了!但周培深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周培深! 住手! 白真一声大叫,把柱子吓回了神。 周培深停手了,他恍然看着自己的拳头,被白真拉起来。 周培深,不能再打了,会出事的! 这个时候,接到柱子电话的警察队伍也赶过来了。 领队的警察是今年才调任过来的,姓周,叫周勤,三十多岁,梳分头。本人平时看着挺和气,还有村民怀疑他的办事能力,说他一天总是笑呵呵的太温柔了。他的助手李小萌跟她也是一个风格,温温柔柔的。 经过李小萌的一番查看,那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现场安静得诡异,所有人都看向周培深。 周勤走过来,手电筒的亮光打在周培深身边的大树上。 人是你找到的? 周培深点头。 这伤也是你干的? 周培深又点点头。 出手挺狠呐!见义勇为也不能这么打。 周培深没说话,站在一旁的白真说:对孩子下手的人,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白真喜欢孩子,对妍妍也有深厚的感情。她的愤怒情有可原,只是她从来没有这样表达过愤怒,哪怕被人当面戳脊梁骨的时候。 在某一个瞬间,似乎有阴冷的寒意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周培深握住她的手,她抖得厉害。 周勤: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有法律在,以暴制暴可不行。 李小萌却不这么认为,这些人整天东跑西窜,时常让人找不到把柄,有人治他们,解恨! 李小萌在村民和白真那儿得到了一些周培深的信息,转头汇报给了周勤。 周勤头一回听说这种事,失忆?真的假的? 李小萌说:看着不像假的。 周勤往周培深那头看了几眼,真有这种事? 李小萌点头。 周勤又问:这人有案底没? 你说周培深? 嗯。 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周队怀疑他不是好人? 第12章 我就这么一问,你去忙吧。 哦。 凭着警务人员的直觉,这个周培深一定有点问题,但他没有证据。 快天亮的时候,被揍的人终于醒了。 周队,那个人醒了。 李小萌来跟周勤汇报,周勤却满脑子其他事。 哦,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是有人告诉他这么干的,还给他一笔钱,他还说他就是陪小女孩玩儿了,什么也没干,小女孩身上也没有伤痕,小女孩儿自己也说这个叔叔没有欺负她。 给钱的是谁说了吗? 李小萌摇头,他说这个人是在他家门缝里塞的纸条,他只要照做就能拿钱,钱有一半已经打进他卡里了。 周勤摸摸下巴,愈发觉得这事蹊跷。相比于那些丢鸡少鸭的事儿,这是他调任以来遇见的唯一一桩能算得上案子的案子。 他有一个猜测,或许周培深才是他们的目标,妍妍只是个诱饵。但事情好像出了点意外,周培深不但没被对方拿下,反而毫发无伤,会不会是幕后之人是事先看到了周培深揍人的一幕知难而退了? 妍妍受到了惊吓,翠荷一直抱着她不肯撒手,白真也陪着,一直到天亮。妍妍是天亮以后才进入深度睡眠的。 旺民村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翠荷很后悔自己如此大意地把孩子交给柱子,电视上天天演的法制节目竟然发生在旺民村了。 村里从来没有过这种事,顶多偷鸡摸狗,邻里邻居吵吵嘴,打打架,这种事从来没有过。翠荷怕吵醒妍妍,声音很低地和白真说话。 幸好妍妍没什么事。 你没孩子,你不知道那种心情。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提起来,翠荷还是有点激动,我听说周培深跟人打起来了是吗? 话题忽然转向周培深,白真心头一紧,跟他没关系,隔壁村来了几个混混,本来是冲我来的,他也是为了帮我。 翠荷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外人来的时候,村里很平静。 这回白真没说话了。 我弟弟傻,脑袋一根筋,对谁好就一门心思想着人家,人家未必领情,我只希望我弟弟这辈子能找个本分的姑娘成家,不用漂亮,贤惠就行。你看他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总以为自己挺聪明,其实就是个傻瓜。你劝劝他,人还是得脚踏实地一点,说不定他会听你的。 翠荷把话说到这个程度,白真还能不懂么,我明白。 早上四点多,太阳出来了。白真走的时候,翠荷没出来送,还提前把柱子支走做饭去了。 白真默默地走着,脑袋里全是翠荷的话。村民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干脆当着面儿说她扫把星。 白真没理,但心揪得很紧。她握着拳头,一路低着头回了家。 周培深正坐在院子的栅栏上抽烟。 白真其实劝过他少抽烟,但也知道他戒不掉,不是告诉你不要在这里坐着吗,掉下去怎么办? 周培深看她不太对劲,想把她转过来,可她不让看。 你哭了? 没有。 周培深大概猜到了原因。 妍妍怎么样? 没什么事,就是受惊了。 她的眼睛红了。 周培深看着她,目光不知不觉就定住了,那些话你不用听。 白真苦笑着,眼睛更红了,可能我就不该来旺民村,人家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一来,就一堆麻烦事儿。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她吸吸鼻子,眼泪顺着眼角划下来。 要怪也该怪我,我走了就没事了。 白真捂着眼睛,笑了一下,转身回房了。 他还是要走,他不可能为她留下来。 夜半三更,白真在床上辗转。 她总能想起那团白光,还有白光里的那双眼睛。她无法入睡,不管数多少只羊,还是睡不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又听见周培深的动静,应该是又做噩梦了。 白真趿拉个拖鞋就去了,他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袋汗。 白真叫他他也不醒,嘴里不断地叫一个名字,他叫地不清楚,不知道是玉芬于飞还是什么,不是第一次了,他总是在梦中叫这个名字。 白真怕他被噩梦魇住,轻声叫他,周培深,醒醒,周培深。 周培深浑身紧绷,仿佛很痛苦,白真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抚他,没关系,只是做噩梦,没事的,没事的,睁开眼睛就好了,醒醒周培深。 她的话还是起了作用的,他慢慢安静下来,睁开眼睛。 你醒啦? 周培深刚醒过来,有点茫然,你怎么在这? 你做噩梦了,怎么叫都不醒。 周培深扶着额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回去睡吧。 白真站起来,还是看着他。 等他稍微清醒一点了,她问:周培深,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周培深看看她,眼神清明了许多,嗯。 你刚刚又在叫她了。 什么? 你又在叫那个名字,是不是因为她,所以你才要走?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周培深失忆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这些。可她还是想问,想听个答案。 我不知道,也不想骗你。 我喜欢你,周培深。 我知道。 所以我的喜欢不重要是吗? 白真,你连我什么底细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你只是寂寞需要人陪而已 话音才落,白真一个巴掌呼上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周培深动也没动,仍旧看着她红红的眼睛,白真 我白真就算是一个人憋死也不用男人陪! 她的确是说过那样的玩笑话,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解闷,但那都是在遇到他之前的事,他来了,一切就都变了。 为什么她真心对待的人都要这么对她? 表叔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7) 你也一样,你们都一样。我的真心不算什么,我知道了。 第13章 离开他房间之前,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的心终于渐渐沉底了。 第二天早上的太阳还是从东边儿升起来,从西边儿落下去,日子还是照旧的。 周培深也还是一样,晨跑,健身,冲凉,做饭。昨天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痛,只是她一个人的。 他在厨房忙活,她就在窗边看起来。 表叔早就说过,这样的男人不能碰! 自律到清心寡欲,甚至冷血无情的人,通常没什么真感情。就算有,也是他丈量好了利弊才发生的计划内行为,跟这种人谈感情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以前她不懂,如今一夜之间,她全都懂了。 在周培深回头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笑,早啊! 周培深也如常地说话,早啊!面马上就好。 你说得对!她笑着说:我就是寂寞久了想要个人陪,刚好你就出现了,昨晚是我失态了,你走吧,我祝你一切顺利! 她指指自己的脑袋,早日康复!又笑了一下,就不说再见了,应该不会有那天了。 她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了。 时间过得很快,周培深已经五个小时没跟白真说过话了,她一直在忙,擦完这个擦那个,洗完这个洗那个。 他好像变成了空气,不管怎么在她眼前经过,她都像没看见他似的。 周培深记忆里没有过这种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在栅栏那儿想辙的时候,山坡下面小路上的三五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们抬了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穿黑白条衣服的人,他受伤了,头和手都缠了纱布,大概是受伤的驴友。 这位驴友也看见了他,短暂地视线接触之后,驴友腾一下坐了起来,可把抬担架的村民吓了一跳,差点把他扔了。 驴友激动地朝他喊,周培深! 这是周培深醒过来之后,遇到的除白真外唯一一个知道他名字的人。 你别动,你别动啊!我上来找你! 驴友的声音明显比前一声高了好几个调。 欸?你干吗去啊?你还有伤啊! 这小伙子怎么不听话呐? 快点躺好! 抬他的村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担架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跑上山坡。 周培深抽完最后一口旱烟,他刚好爬上山坡,撞开木门。白真家的门不太结实,被他这么一撞,差点散架。 他一瘸一拐地,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鼻子上也一道血痕,嘴巴肿成了香肠嘴,总之,看不出模样。 周培深? 驴友激动万分,激动程度就好像他不该活着一样。 周培深,真是你!你还活着他哽咽了。 你他妈的你搞什么我才参加了你的葬礼!你就跑这鬼地方来了!你你你还活着!活着! 他忽然捂脸,哭了,尽管他哭得很克制,但还是出声了。 你 周培深才说一个字,就被他一把抱住,兄弟,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 周培深被他抱得打晃。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多久? 你死多久我就找了多久。 他果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我死了多久? 半个月,我们班级群里说你死了,我还去参加了你的葬礼。 我是怎么死的? 车祸,撞得都看不出人样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好端端地在这?死掉的是谁? 我们是同学? 这种诡异的对话终于让这位驴友感觉出了不对劲,你说什么? 我们是同学? 驴友看着他,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周培深没回答,驴友也半天没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驴友不高兴了,周培深你是在逗我玩吗?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你搞什么?还用这种眼神看我?你 驴友看着他,眼神渐渐变了,你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看得人发毛,像换了个人。 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就是个形容的意思,你还认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变形计呢,眼神,气质,全变了! 他又往他手上看,刚才我就想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还抽旱烟。 周培深又得到一个信息他原本不抽烟。 你先坐下,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周培深招呼他到石桌坐下。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和我什么关系? 驴友看他没完没了,有点没耐心了,你搞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全天下都以为你死了,结果你在这躲清静,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你倒审起我来了! 你先回答我。 我草,你们这些人真他妈有病!行,我,张巍,你发小,行了吧? 张巍?发小? 一点印象也没有! 既然我死了,为什么跑出来找我? 张巍终于被他激怒了,周培深你问的这是人话吗?你看我摔成这样是不是挺好玩儿啊? 周培深琢磨了一下,凑近了。张巍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吓得往后挪了一下屁股。 欸,你干嘛? 你看看我。 我我看看你。张巍茫然重复道。 我是谁,你好好看看。 你你你不是周培深么? 你再看看。 我再看你到底让我看什么啊?张巍又炸了。 看我! 我看你呢! 仔细看! 仔细看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搞什么啊? 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你,你没完了是吧? 张巍忽然恼怒,腾一下站起来。 回答我! 周培深!你有病吧!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你跟我玩儿什么呢? 别人都希望你死,只有我觉得你不可能英年早逝,满世界找你! 别人都希望我死? 你死了你的钱就是别人的了。 这个逻辑也没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傻,我就是臭记性好,上赶着记着你十年前跟我说的话,有生之年要到旺民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看。 我为什么要到这里?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第14章 白真昨晚几乎没睡,干了一天活儿才有点睡意,又被吵醒了。 出门一看,又来个受伤的。看样子和周培深是旧相识。 他的离开已成定局。 张巍没料到这里还有别人,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跟城里人不一样,又不完全像村里人,有种纯真与魅惑并存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美女都给人似曾相识的错觉,反正张巍有这种感觉。 白真看着来客问:你是谁? 张巍礼貌地说:我是他朋友,发小。 白真看向周培深,你朋友来接你了。 张巍笑呵呵地问:请问您是 我谁也不是,他只是暂时住在这儿。 白真的回答有些生硬。 张巍还是笑呵呵地,啊,这阵子麻烦你了。 白真说:是啊!的确挺麻烦的。 白真这个沟通方式让人没法儿接话,张巍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知道不关他的事,不要多管闲事。 令张巍震惊的事还没完! 午饭是周培深做的,三个人三碗面,还有一盘酱茄子。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周培深居然学会做饭了,而且还像模像样的。张巍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摇头晃脑不可思议。 白真上桌的时候拎了半瓶白酒,往桌上一放,震得张巍一哆嗦。 喝酒么?白真问。 张巍连忙摇头,我有伤,喝不了,不过 张巍还没说完,白真就一口气灌了大半杯。 张巍张大眼睛,虽然依旧肿成一条缝。 他看看周培深,小声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周培深不言语。 白真抢着说:没什么,就是高兴,终于有人来找他了。 周培深已经把受伤失忆的事跟张巍说了,张巍起初不信,后来是不得不信。 这个年头,像白真这种人已经不多见了,谁还不是遇到麻烦就躲,哪有白白收留你,还把你养得好好的人。周培深就是运气好。 张巍跟白真说了好几次感谢的话,这会儿又提起来,白姑娘,你看啊!我兄弟在你这里有吃有住的,的确让你破费了,他现在也养得差不多了,不能总这么麻烦你,我现在手里呢只有五千块现金,你先拿着,你看行吗? 白真不小心把酒倒洒了,笑说:行。 白真说着,就把钱当场收下。 收钱了就好办,就怕钱也搞不定。张巍心里落底,周培深却像傻了一样什么也不说,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张巍偷偷踢了他一脚,欸,你也说点什么,人家照顾你这么长时间了。 白真眼睛红了,脸也开始泛红,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 周培深忽然握住酒瓶不让她再倒了。但白真不肯,两个人就握着酒瓶较起劲来。 张巍两边劝了几句,可没人听他的。 白真的手完全被周培深握在手心里,他力气很大,她争不过他。 你放手! 白真!周培深叹了一声。 张巍隐约察觉了些什么,他选择静悄悄的,当一个闪闪亮亮的灯泡。 我现在只想你快点走! 我会走。 那就行了,要走就快点走,我表叔也快回来了,我不能再留你。 说完,白真挣开他,跑了出去。 半瓶酒,晃了几下就平息下来。 周培深没去追人,拿起白真剩下的白酒一口气闷了进去。 张巍傻眼了,周培深你 周培深喝完酒就进屋去了。张巍看着空掉的酒瓶,还没回过神来。 白真跑出去很远,也不知道到底跑到哪儿了,本来她就不记路,这下可好,万一再迷路,大概率回不去了。 但她全没注意,她浑身的血液都因为一个要离开她的男人而沸腾。 跑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四面都是土包,她累了,坐在土包上抹眼泪。 周围有风声,树叶晃动的沙沙声,还有 白真四下瞧了一圈,总觉着旁边有人似的,她又想起那天再林子里被几个男人找麻烦的事。但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她的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 坐了好一会儿,她开始犯困了,靠着土包就睡了。 她迷迷糊糊地梦见有人来了,是个男的,还跟她说话来着。 他好像在叫她姐,但是她从来没有弟弟啊! 她在梦里烦恼道:别碰我,让我睡觉。 姐,别睡这里。 我没有弟弟,别烦我。 姐,醒醒。 白真睡得很沉很沉,完全不知道白天黑夜,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家了。 她没喝过那么多酒,表叔也从来不让她喝,没想到竟然醉得断片儿了,还做个那么奇怪的梦。 她口渴极了,抓起柜子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干了。 酒量不好,下次不要喝这么多。 周培深竟然在她房间,白真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慢慢想起之前的事来。她搓搓脑袋,不用你管。 以后不要这样了,万一迷路找不到家,危险。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白真就揪心,走就走,不要再这样对她好了。 你要真这么担心我就别走,你亲自看着我不就行了。 周培深没有给出回答。白真擦着他的肩膀走出去。 周培深很快就听见了呕吐声。 周培深在卫生间门口等着,她出来的时候已经吐得快虚脱了。 周培深干脆把她抱起来。她很虚弱,但她还是要反抗,即使拳头一点力气也没有。 周培深把她抱回房间,盖好被子。 她忽然哭了,哭得很委屈。 周培深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别走! 近在咫尺,周培深有些恍惚了,好像他曾经这样抱过她,安慰过她。 他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个梦里。 他仿佛看见她一袭白裙,在微风徐徐的春天里对他微笑,他仿佛看见她牵着他的手在大雨里奔跑,他仿佛看见她哭着对他说别走。他仿佛看见他们两个缠绵在一起,疯狂恣意! 他缓缓俯身,寻向她的嘴唇。 这个时刻,他似乎等了很久。 第15章 然而这个吻迟迟没有落下。他清醒了。 他站起身,抹了一把头发,捋平莫名的情绪。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他忘了,好像他不该走,好像他应该寸步不离。 他花了些时间让自己冷静。他明白,他失忆了,脑子不清楚,记忆错乱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然而他还是无法转开目光,他静静地看着她,手中摆弄着一个旧打火机。 孤单寂寞冷,的确会让人产生错觉。一个记忆空白的人,生命中只出现了一个女人,有妄念,正常,但不正确,最正确的做法是,远离她,还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同时在被窝里辗转的还有一个人,张巍。 他数次从被窝里爬起来,站在窗口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想不明白,他就在屋里来回踱步,这么过了大半宿,他累了。他带着满脑袋的疑惑睡了,梦里全是些惊悚画面,本来就没睡实,这一吓又给吓醒了。他摸摸脑门儿上的汗,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他再度望像周培深的窗户,手脚不禁打起颤来。 周培深很早就起床了,大概五点多钟,他穿着白色背心,黑色短裤,在井口那儿洗脸刷牙,张巍隐约看见他脖子后头有什么图像,好像一个纹身。但没看清楚,就被一条毛巾盖上了。 周培深简单洗漱了一下,搭了条毛巾就去晨跑了。 周培深走后,张巍坐回床上,手脚仍然冰凉。 他默默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有这么荒唐的事,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淡定,冷静,张巍,你是因为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8) 念经一样念了半天,他才爬回被窝里。 一夜没睡,这会儿躺下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周培深已经回来了,身上一股油烟味,站在他床前叫他起床呢。 张巍腾一下坐起来,你,干什么? 周培深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有这么吓人么,出来吃饭。 啊吃饭了啊我知道了,我这就来,这就来。 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我就是没睡好,这床太硬了,没睡好,几乎一夜没合眼,早上你出去的时候我才睡了一会儿。 他赶紧爬起来穿衣。周培深站了一会儿说:这里条件不太好,委屈你了。 张巍一只脚踩了裤脚,差点给自己绊个跟头,周培深扶了他一把,他赶紧站直穿好衣服,说:不委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认床。 周培深点点头,出来吃饭吧。 嗯,好,我这就来。 周培深做了三碗面条,一份酱茄子。 张巍在窗口看他忙活,忽然问他,这里土鸡蛋应该很好吃,怎么没做鸡蛋酱? 周培深边忙边说:我鸡蛋过敏。 张巍没动静了,说完这句话,周培深也静了一会儿。 周培深回过头,张巍正看着他。 你不知道我对鸡蛋过敏? 张巍哦了一声,知道,刚说完我就想起来了,你的确过敏,吃不了那个。 周培深没说什么,回过身,把酱茄子装盘,之后递给张巍。 张巍端着盘子上桌,再没说什么。 厨房里正安静,白真忽然闯进来,她慌里慌张地扑到周培深身边,拉着他往外撵,走!快走! 干什么?面都好了! 下面来了一群人,说要找你!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可能是那几个人来寻仇了,你快走!他们马上就要上来了,快走快走!从后门走!欸?你别看了,快走!快点,一会儿他们就上来了!快点啊!别看了! 张巍一头雾水,慌了神,周培深却不慌不忙地相当淡定,他没害怕也没着急,反而把张巍和白真送到后门,让他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其余的事交给她。 白真急了,不行,他们那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 现在跑,我不在了他们更欺负你。出去!把她弄走! 周培深把白真交给张巍带走,张巍云里雾里,但无比听话,拉着挣扎的白真就从后门撤了, 你你小心点! 周培深点点头就关门了。 白真还在挣扎,张巍说你别嚷,再让周培深分心他就白折腾了。白真只好跟张巍一起藏进了后门外面的树林里。 后门彻底没声儿了,周培深把白真和张巍的面条盖上盖子保温,自己坐下来先吃了。 就是这个时候,门口闯进来一群人,各个人高马大,敞胸露怀。 打头多是个光头,数他胸肌最发达,油亮油亮得发颤。后面紧跟着一个小弟,是那天在林子里被他胖揍的头头。 他指着周培深,哥,就他! 那天被他揍的五个人都来了,院子里还有几个,加起来一共十五个。 光头颇有痞子的风范,一脚蹬在白真的椅子上。 兄弟,听说你把我弟弟给打了,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周培深吃了一口面,慢条斯理道:她不喜欢别人碰她东西。 啥?兄弟你说啥?光头拢着耳朵,表情夸张。 耳朵不好?我帮你开开? 说着话,周培深一把揪住光头的耳朵,光头的脑袋咣当一声砸在桌子上。 周培深出手奇快,在场的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光头就已经被人擒了。 光头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都愣着干什么,上啊! 小弟们赶紧壮胆有多大声喊多大声。 敢动我哥!你不要命了! 兄弟们,上!上啊!都愣着干什么? 十来个人你推我我推你,一起呼了过来。 警车赶到的时候,半山腰那座红砖房已经被围观村民层层包围。 周勤和李小萌拨开群众,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几个被绑的大汉。 大汉嘴里都被塞了手绢儿,发不出声儿来,看见人民警察只能泪涕交流表示求救。 李小萌莫名其妙,周勤过去踢踢那个最大块头的,你们几个不容易啊,人最全的时候。 李小萌拿走大汉嘴里的手绢,大汉连忙哭诉,周队,是我报的警。 第16章 常年逃窜的一伙人,像过街老鼠似的,这会儿主动报警自首了? 李小萌惊诧道:刚才是你报的警? 就是我,是我!大汉又要哭了。 周队!李小萌转向周勤。 周勤拎起大汉的脖子,起来吧! 大汉立刻使出浑身力气,挺身而起,从来没这么配合过。 另一头,周培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他们把人领齐了。 又是他。周勤不得不对这个人过分关注。 周勤把人都安排给李小萌,过来跟周培深说:根据村民反应,这伙人常年在旺民村附近晃荡,今儿个托你的福,人齐了,我再次代组织对你表示感谢。 举手之劳。 周勤看着他,心中有一大堆问号,练过啊? 周队是在录口供吗? 那倒不是。 我可以继续吃饭了吗? 当然。 人都摔在院子里,厨房饭桌居然还规矩,只不过有一个凳子上有几个脚印。 周培深用干净抹布把脚印擦了。 周勤率李小萌光荣回队了。 路上,李小萌跟周勤说:周队,这个周培深像不像电影里演的除恶扬善的神秘人? 你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你看他的样子,那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练过的,还有他的眼神儿,看谁一眼谁都得一哆嗦。 周勤笑了一声,亏得你没被他的颜值迷惑。 李小萌不屑道:长得好看的多去了,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好吗?不过说真的,的确是帅死了!可惜刚刚我不在场。 看看吧,小女孩儿心思! 李小萌也不争辩,这个周培深的到来,的确给旺民山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每每看见周培深的眼睛,李小萌都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大概真是小说看多了吧,她眼中的周培深就像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有着一个使命,只不过被他忘了。 村里看热闹的人几乎把白真家门口堵严实了,他们像看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对周培深望眼欲穿,但这人一次都不出来,也不知道闷在屋里干什么呢。 白真和张巍费了好些唇舌才把这些好事的人给劝走。 刚才白真和张巍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人多,他们挤不进去,看见那些大汉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时候,他们和所有村民一样惊诧。 白真挤进去找周培深了,张巍慢吞吞跟在后面。 周培深居然在睡觉。 白真和张巍互相看了一眼。 两个人正犯难,周培深忽然开口说话了:都出去! 白真:周培深? 周培深:出去! 张巍把白真拉走了。 这一天惊心动魄地过去了,起码对白真和张巍来说是这样的。 周培深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张巍就跟白真聊了起来。 白真发现张巍跟昨天不太一样,昨天他话特别多,今天几乎没什么动静,或许是受到了些惊吓,可以理解,刚才的事,的确挺吓人。 张巍:你捡到他的时候他就失忆了? 白真:是啊!当时他一身伤。 张巍:一个人吗? 白真:嗯,你是唯一一个来找他的。 白真把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你是不是喜欢他? 白真愣了一瞬,她的喜欢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他结婚了吗? 没有。 在所有不幸的消息里,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其实他原来 张巍有些欲言又止。 原来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他原来其实不是这样的人,就像换了个人! 换了个人? 嗯。他原来文质彬彬的,很有礼貌,就像白面书生似的。 白真有些无法想象,跟她在一起的这个糙汉子跟文质彬彬有什么干系。 不可能吧?他完全不是那个类型啊? 张巍笑了一下,也说:的确很奇怪。除了长相,其他的都变了。 之后他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真把晚上要吃的韭菜择好之后,张巍忽然说:可能就是因为脑子受伤的原因吧,新闻上不是也讲过,有人脑子受伤之后忽然就会说外语了。他可能就是这种吧! 白真一边洗韭菜,一边想起那团白光,还有那双眼睛。 张巍看着白真忙碌的背影,问:冒昧地问一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白真回过神,接着洗菜,没有,我不认识你。 哦,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真没别的意思。 白真把洗了一遍的韭菜又洗一遍,两遍,三遍,最后放进一个干净的沥水盆里沥水。做完这些,她用抹布把手擦干,你们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张巍知道她舍不得周培深,但也不想撒谎,嗯。不过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白真笑了一下,那就不必了,走就走了吧,不用再回来了。那五千块钱,我放在你枕头下面了。 那个钱是 我不要,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张巍明白,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白真摇摇头,笑说:我不属于你们那里,再说我表叔也不会同意我离开这里的。 你表叔还能管你这些? 算了,不提他了。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她站起身,去院子里收衣服了。 晚上八点多,张巍就睡了,山里信号不好,手机是个摆设,什么都不能干,只能睡觉。可他还是睡不着。等翻来覆去熬到半夜终于要睡着的时候,他就被人碰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床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是周培深。 张巍立刻就醒透了,你干什么?有事啊? 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什么?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干什么的? 张巍从被窝里爬起来,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原来不这样啊! 周培深看着他,忽然揪住他的衣领。 张巍吓坏了,欸?你干吗? 告诉我为什么? 第17章 张巍怕他一使劲捏死他,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我怎么告诉你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啊? 周培深揪着他,手在发颤。 张巍慢慢安抚他,周培深,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恢复记忆,身体也没完全康复,但是你相信我,会好的,都会好的。等回城里,我就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不,我这就帮你联系,我不骗你,我现在就联系! 张巍手忙脚乱地抓到手机,开始打电话,可这里信号不好,打不出去。 越着急越乱套,张巍赶紧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你看,我已经打了,但这里信号不好,打不出去!我没骗你吧! 周培深这个时候已经平静多了,他只扫了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听见周培深回房了,张巍才松口气。太吓人了!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整个旺民村的手机信号都不太好,白真家这里是最差的。 张巍一直鼓捣到天亮信息也没发出去。 他第一时间去跟周培深做了汇报,你看,这我可没骗你啊,这里信号不好,我都发一早上了也没成功!我看啊,你就直接跟我走,到了城里,我立刻就帮你联系最好的医生。 周培深一直在抽烟没给个反应,白真在院子里洗衣服,头也不抬,好像根本不关心他们俩的事。 两个人正说着话,又有人来了。 请问是白真家吗? 三个人一齐望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的,干净利落,儒雅绅士。 阿赞一眼就看见了穿麻布衣裳的周培深,培深,你真在这里? 绅士显得很激动,培深,真是你? 又是来找周培深的。 白真在围裙上擦擦手,去开门了。 张巍发现这个穿西装的一看见白真眼睛就直了,人都走了,他还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找白真的。 进来吧。 白真打开门后就回去接着洗衣服了。 如她所料,这个穿西装的,同样不能相信周培深失忆的事实,周培深问了他许多问题,就像当初问张巍一样。白真在一旁全都听见了,她有种直觉,张巍和这个叫阿赞的都不太可靠。转念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像她一样对他了。 原来周培深是个青年企业家,还是特别有钱那种,张巍也证实了这一点。 原来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是她这辈子都无法遇到的那种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太远了。 白真正在把洗好的衣服拧干,周培深过来了。 我来吧! 白真一个字没说,把衣服给他了。 阿赞和张巍的说法一致,他的确是死于一场车祸,还上了新闻,圈里人都知道。既然如此,火化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白真换了身衣服出来,跟谁也没说话,兀自出门去了。 张巍和阿赞感觉气氛不对,齐齐看向周培深。 周培深把手里的衣服拧干,挂上晾衣绳,回身就追了出去。 阿赞问张巍:他们怎么了? 应该是要告个别吧。 张巍喝茶水,阿赞面前那杯一口也没动过,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没什么可聊的。阿赞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打个电话。 您忙您忙。 阿赞拿着电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电话很快接通,赵总,是我。我好想看见她了,特别像她。 白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和周培深常去的小河边,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在这里洗衣服。 河水奔涌,隆隆作响。 身后有脚步声,他来了。 白真! 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会回来看你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9) 你真的不用这样,我救你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现在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的朋友也都来了,你本来也不属于这里,你有你的世界,你走吧! 她醉酒的晚上,在梦里说不要走,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 就像他们是经历过种种才走到一起的恋人。 一句醉话,他却记住了。 她哭了。 看到她哭,他的心忽然就揪了一下。 他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 我会回来看你的。 她仿佛听见了笑话,走就走吧,没必要说这种话。 山里很安静,有鸟叫,有虫鸣,还有隆隆奔涌的河。 周培深忽然感觉胸口抽痛,脑袋也痛。眼睛里,耳朵里全都是她。 梦中的感觉又来了,某个瞬间,梦里的人和白真重合了。 周培深抬起她的下巴,也不知道在找谁的影子。 白真推他,他不放松,反而抱住她。 我脑袋里都是你他轻声说:都是你。 他慢慢收紧怀抱,低下头,向她的嘴唇寻去。 起风了,阳光从欢舞的树杈中间挤过来,她有些晃眼,甚至有些错觉这是一个她熟悉的怀抱。 可你还是要走。 白真撇开头,你不会留下来,我也不会走出去。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就走吧,别回头,也别说再见,再也别回来,我才会感谢你。就当是你对我的报答吧。 旺民山依旧幽静,只是他不清醒了。 他缓缓松开手,静静地看着她。 她从没这样失落笃定。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她转过身,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走出树林,没有回头。 红砖房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他走得很干净,没留下一丁点痕迹,除了院子里随风晃动的小秋千。 周培深和张巍坐阿赞的车回城了。 路过村口广播站的时候,老梁正在门口抽烟袋。他们的车路过时,老梁回身进了广播站。 那天去广播站取快递,老梁话中有话,白真的表叔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等一下。周培深忽然叫停。 阿赞临时停车,回头问:怎么了? 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就下车了。 他好像是要去广播站。张巍说。 为什么要去广播站?阿赞问。 我也不知道。 老梁一抬头,周培深又回来了。 老梁笑说:来啦? 嗯,口渴,有水吗? 第18章 周培深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旺民村,原来是个大老板,这下白真发达了,大老板就算小小的表示一下感谢,白真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周勤和李小萌坐在车里吃午餐的时候,李小萌讲了这件事。周勤一边啃面包一边琢磨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师弟来电了,周勤接起来,笑说:不容易啊,想起我来了。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周勤说:最近倒是有件有意思的事,落难总裁和灰姑娘的故事,你想听吗?哦,这个落难总裁还是你们那儿来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勤认真道:你别抱太大希望,这个姓赵的根基深厚,不好扳倒。 后来两个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就挂了电话。 李小萌好奇道:又是那个师弟? 嗯。 案子什么进展了? 没进展,主要人物缺了好几个。周勤做了一个手势,人间蒸发了似的,找不到了。 巧了,咱们这儿空降,他们那儿蒸发,该不会是蒸发到咱们这儿来了吧! 周勤嚼着面包,渐渐地放缓了动作,他赶紧给师弟回了一通电话。 周培深很快就从广播站出来了,回到车上后,张巍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没什么告个别。 阿赞往后视镜里的广播站望了一眼,视线收回的时候撞见了周培深凌厉深邃的目光。阿赞放下手刹,轻踩油门,三个人重新上路了。 土路扬起黄沙一片,过一会儿就散了,旺民村越来越远,一点点看不见了。 车窗外的街景愈发繁华,他回到了他该回的地方。 他走了,家里恢复了他来之前的寂静。那些孤单难熬的日子马上也要回来了。 白真坐在石凳上喝茶,石桌上放着三个杯子,一个是张巍用过的,里面已经没水了,只有几片茶叶,一个是阿赞的,他一口没动,一个是周培深喝了一半的。 白真看着周培深的杯子,看着看着就想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她太难过了,丝毫没留意到身后站了一个人,实际上他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等白真后知后觉身后有人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了表叔。他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对她展开双臂。 白真的委屈瞬间爆发,趴在表叔怀里无声痛哭起来。 周培深还活着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他的葬礼是有官方媒体报道过的。 现在来了这么一出,各路媒体都睡不着觉了,有的已经连续两天没合过眼了。 真气人,这些人就不能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放话吗,搞的人没法儿睡觉。 杨氏传媒的周炎已经一夜没合过眼,黑眼圈这半年就没下去过。 她有些懵,一个死了的人怎么就能活呢? 她迷迷瞪瞪去洗了个脸,回到电脑前继续拼命。 电脑屏幕上列满了文件夹,其中一个总是让她难受地窒息。但她还是要把它放在桌面上,每天被它折磨。 文件夹的名字是两个英文字母YF,里面记载着她曾写过的一个女企业家的报道资料,那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一个女人,她在她心里投下了令人窒息的阴影。 同事的电话忽然来了,周炎一边接电话一边说:来了来了,已经在车上了,马上就到。 是的,她今天要去FS科技蹲点。 除了她们公司,大大小小叫得上名字的媒体全都去了。明明也知道没什么用,因为这个周培深是个隐形富豪,从不参加什么公开活动,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儿。但人家都去,她就得去。 如他们所料,啥有用的都没拍着。 阿赞已经把周培深送到家楼下了,但看周培深茫然的表情,显然是不记得这回事。 培深,我们到家了。 周培深下了车,环顾了一圈地下停车场,上下左右都看了看,没找到什么让他灵光一闪的东西。 阿赞帮他打开家门,请他进去。 周培深以为到了熟悉的环境能想起什么,但很遗憾,他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从客厅到卧室,再到厨房,没一个地方让他有熟悉的感觉。 他拍了拍厨房的门框,很干净。 阿赞说已经叫保洁来收拾过了。阿赞把钥匙交还给他,说:一会儿你的助理就来了,有什么事儿交代他干就行。 助理? 嗯,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一个人生活,我帮你找了一个,你先用着,用不惯再换,没关系的。 阿赞都已经安排好了。 周培深点点头,麻烦你了。 阿赞笑说:不麻烦,过去都是你照顾我。 周培深暂时还搞不清楚他跟阿赞之间到底什么关系程度,仅就目前看来,阿赞是很友善的。 周培深知道自己是有钱人,但不知道自己是个有强迫症的有钱人。 他的房子不算很大,大概因为他一个人住,用不了那么大地方,这么看来他还算个正常人,只是他的衣柜,书房,实在让他头痛。 衣服全都按照颜色,款式分门别类地挂好,文件夹也都有编号,又以颜色和大小做了分类。但他的不自在又不完因为这个,总之,他很不自在,就像忽然闯进了别人家里一样。 阿赞以为他不满意,解释说:时间长没人住是有点味道,要不我再找人过来。 不用!可以了! 保洁阿姨勤快干净,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也告诉过她尽量别用有香味儿的洗涤剂,我去把窗户全打开。 阿赞这个反应充分证明了周培深的猜测他有洁癖,和强迫症。 我洁癖? 阿赞呵呵笑,是有一点! 虽然他现在的形象完全要用洁癖的反义词形容。 不出五分钟,他的生活助理就来了,他姓季,阿赞叫他小季。小季大概二十多岁,人很阳光,眼睛总是笑眯眯的,言行举止也很自然,不讨人厌。 阿赞看看手表,我还有事就不能陪你了,有什么事就让小季做。 周培深点了一支烟抽,问小季,你要住下来么? 这小季笑得有点勉强,周董需要我住下来吗? 阿赞在一旁看了半天,摇摇头说:培深你从来不喜欢家里有人,也从来不抽烟的。 第19章 原来的我,又无趣又讨人厌,对吧? 周培深似笑非笑的。 哪有的事,培深你是下面的话阿赞忽然有点说不出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你一直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没人说你一个不字。 话还没说完,周培深就兜头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露出健康结实的腱子肉。没找到烟灰缸,就用手掐灭了。 下面的话阿赞是怎么都接不下去了,这完全跟温文尔雅没半点关系。 小季也是一脸瞠目结舌。 他做了那么多功课,了解周董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为人脾性,现在一看,怎么全都反了呢! 完了完了,这工作不好做啊! 小季偷偷看向刘总,后者跟他说:好好照顾周董,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的,那刘总慢走。 嗯。周董身体还没康复,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刘总放心吧。 刘总走了,小季一回头,周董不见了。 周培深正现在书架前看照片,那是一张他与领导人亲切握手的照片。 他手持一个省青年企业家的锦旗,笑得很灿烂。完全不像他现在的模样,除了长得一样。 你是什么职位?周培深放下相框,对过来找他的小季说。 您的私人助理兼小季有些磕磕巴巴。 兼什么? 保镖。 小季说这话有些没底气,他和周培深两个人在一起,他单薄地像个毛头小子,反而周培深一身腱子肉,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你都会干什么? 小季说:我会做饭,开车,您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周董应该饿了吧,今晚想吃什么? 周培深的厨房简直就像样板间,一点油星都没有。 小季说:锅我已经买好了,在最下面的柜子里。 小季很殷切,周培深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周培深想找件衣服穿,但看衣柜里一排排的西装,衬衫,私人订制,没一个想穿的,当务之急,是先有几件能穿的衣服。 周培深跟小季说:帮我买点衣服来。 没问题,您要什么样儿的,定制还是 周培深摇头道:最普通那种,能穿就行。 能穿就行? 这一屋子都不能穿? 哦,好吧,我这就去,那晚饭怎么办?我怕您等太久,不然点外卖您看可以吗? 不用管我,你去吧。 行,那我这就去了。 小季一走,就剩他一个人了。 他忽然想起旺民山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漏雨的屋顶,那口水井,那张石桌,还有旺民山漫天璀璨的星辰,还有那个梳着辫子,眼睛清澈到底的姑娘。 那里才是他熟悉的地方。 小季去商场里买了几件能穿的衣服,都是大众品牌,价钱也挺亲民。回来的时候有点晚了,上班第一天就让老板饿肚子,十分不妥。 小季急急忙忙跑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手拿菜刀的周培深。 小季吓坏了,对不起周董,我回来晚了。 进来吧! 他拎着菜刀进厨房了。 小季有点懵,闻到葱香味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周培深居然在做饭,用他下午才买回来的电磁炉和锅做的,不是说他不会做饭么,不可能啊!看他单手打鸡蛋的架势,绝对是技艺娴熟啊! 小季慌了,他的功课难道没一个做对的吗? 小季电话响了,自己却没听见,还是周培深告诉他的。 电话是刘总打来的,小季当着周培深的面就接了,刘总,嗯,周董他他在做饭!是的,现在在做酱汁,看来是要做炸酱面这个我也不知道刚刚周董说让我去买点能穿的衣服回来,我一回来就看见周董在做饭。 周培深一边炒酱汁一边说:鸡蛋酱马上就好,你问他来不来。 小季如实转达,周董,刘总说他马上开会,来不了,让您多吃点。 周培深把酱汁倒进一个精美的盘子里,这是土鸡蛋,很好吃,真不来? 小季再次转达,周董,刘总说他得进去了先不说了。 电话断了,周培深强忍着恶心的味道去到卫生间,一进门就吐了。 小季和阿赞都不知道他不能吃鸡蛋的事,不应该呀。 小季天天都来,早上天还没亮就来准备早餐,晚上都是周培深撵他他才走。 一些日子接触下来,周培深对小季有个大致了解。小季城府不深,人也简单,是个吃过苦的年轻人。 周五晚上,小季刚从超市回来,他买了些青菜,水果,还有一箱啤酒。 周培深等他忙完,招呼他过来。 小季一脑袋汗,周培深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擦。他好像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接过。 坐下歇会儿。 我不累周董,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什么学历? 我吗?他有些脸红了,硕士。 硕士?一个硕士在我这里给我端茶倒水,不觉得大材小用么? 小季笑了一下,周董,现在工作不好找,尤其我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而且,能为周董做些事情,也是我的荣幸。 有女朋友吗? 哪有啊?我还这么不稳定。 周培深笑一笑,然后递给他一个信封,小季不懂他的意思,周董,您不让我干了? 差不多吧。 小季揪着毛巾,整个人都僵住了,周董,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菜也做不好,但我会努力的,您别辞退我呀! 你的厨艺很好,我是有别的事给你做,薪水是你现在的五倍。 小季彻底愣了,冰火两重天啊! 周董,您是说您不是要开了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0) 你现在的工作由你的人事部门管,不归我管。我说的是另一份差事,原来的薪水你照领,新工作的薪水我付。你只说干还是不干? 小季想都没想,干! 好,不过这份工作的所有内容只限于你我之间,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你的上司,刘总。 短暂地思考之后,小季答应了。 周培深把信封推给他,拿去吧! 从信封厚度上看,小季知道里面是什么,周董,这么多钱? 这是预支你三个月的薪水,你也不用有压力,如果后悔随时来得及,这个钱也不用你退。 第20章 冯陆在市里住了一个礼拜,本来还有别的安排,但听说旺民山出了事就临时改行程回来了。 他往家里邮寄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收拾,大概是被她忘了,并且忘得很彻底,到现在都没想起来。 包裹里是衣服和日用品,他平时看见她能用的就屯了,再找个时间一起寄回来。 白真有些怨他,但因为有更让她难过的事,所以没与他发脾气。不然他一走两年,她一定会跟他发火的。 白真有些感冒,打了好几个喷嚏。 冯陆帮她打来一盆热水泡脚,又给她披了一条毯子,坐在她身边,想跟我说说么? 说什么? 周培深。 白真一惊,你都知道了?谁跟你说的? 隔壁村的都听说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他们他们都说什么了? 别人怎么说不重要,我想听你说。 白真看着水盆,情绪很低,没什么可说的。 他欺负你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有秘密了? 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喜欢他,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还算什么秘密。 那他喜欢你吗? 他要是喜欢我就不会一走了之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我当然想和他在一起了,但是他拒绝了,我甚至想过要嫁给他。 冯陆低估了两年的孤寂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现在他知道了,事情严重了。 都怪我,我一走两年,你太孤单了。其实这两年,我 我知道,你一定过得很不好,所以才不和我联系,我懂,其实我也没有多怨你。我心里也知道你不可能不管我的,你有你的苦衷。只是我心里还是很难过,一个人的时候,好难啊! 一个人,她几乎不怎么出门,也不社交,因为村里很多关于她的传言,说她水性杨花,说她不知检点,说她狐媚子一个,因为这些,她总是要低着头走路,她不喜欢,所以干脆不出门。 冯陆揪皱了裤脚,心中有愧。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内疚,你回来了,我却不高兴,是不是很伤你的心? 冯陆摇摇头,不会,你不用考虑我。你只需要让你自己开心就够了。 冯陆才折腾回来,其实很累,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又睡不下。他把被子和枕头拿到院子里去晾。 白真这时候正在石桌旁坐着,手里拨弄着盆里剩的几颗樱桃,没注意他。 白真?白真? 连着交了两声,白真才醒过神来。 嗯?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想些没有意义的事。 冯陆把被子挂在晾衣绳上,抻平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表叔? 嗯? 你为什么不同意我离开旺民山? 果然,来了,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你想离开? 想。 为什么? 万一有一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呢。 什么事? 就是我的事啊!我也不可能永远让你照顾,永远长不大吧?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啊! 冯陆又把床单挂上晾衣绳,抻了几下,那个姓周的,你为什么喜欢他?他对你比我对你还好么? 白真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周培深,他和表叔怎么能有可比性呢。 表叔是她的亲人呀,周培深是个男人,跟表叔不一样的。 当然是表叔对我更好啦!周培深这个人比较闷,又憨憨的,但有时候又挺让人害怕,尤其是他用那双眼睛盯着你看得时候。那群小混混就是被他给收拾的,要不是他,我就麻烦了。对了,还有件事很奇怪,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眼熟,就好像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 冯陆把床单被罩都挂好了。 白真跑过去缠着他问:表叔,我们是不是见过他呀? 冯陆揉揉她的脑袋,我都没见过,你能在哪儿见过。 难道这就叫似曾相识? 冯陆转身,又被白真拉住,表叔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同意我离开旺民山? 冯陆郑重说:你要想出去,我会带你去。 哎呀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你从来没带我离开过,说话不算数。 我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吗!你别着急,等你读书的时候就可以去了。 白真沮丧起来,读书,不管我怎么读,我也不可能认识他那种人了,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有能力,有魄力,又很果断。你想做的事一定会成功! 听了他的话,白真内心燃起了一点点火星,那是冲动,是兴奋。 表叔经常这么夸她,虽然她什么成就也没有。 表叔,你说的这个人真是我吗? 是。我认识的你就是这样的人。 表叔的神情有了点变化,就好像在回忆些什么。 表叔你在想什么? 冯陆回过神,抓抓头发,没什么,你好好的,别胡思乱想就行了。 下午三点多,翠荷带着妍妍登门拜访,柱子听说冯陆回来了,就没来。 翠荷又拿了新做好的香肠,白真不要,可她坚持要给,最后就挂门口了。 翠荷笑说:妍妍说要来看看周叔叔,我说周叔叔走了她还不信。 在这里,跟她一样舍不得周培深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个孩子了。 白真蹲下来,跟妍妍平视,周叔叔回家去了,妈妈没有骗你,周叔叔真走了。 好像这一次不得不信了,妍妍有点低落,可是周叔叔还没娶你。 欸,小孩子不能乱说话,妈妈怎么教你的!翠荷急道。 白真笑了一下,开玩笑的,没关系。 是啊,她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单恋不过是一个玩笑。 冯陆在厨房不小心切了手指,出来跟白真要创可贴,白真说在她房间的床头柜里。冯陆自己去找了。 冯陆身上系着围裙,样子稳重人也话少,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但这种人往往城府极深,看他云淡风轻,温柔和善,背地里净干那种心狠手辣的事。翠荷并没忘了柱子被他揍了一顿的事,但一码归一码,今天她是来找周培深的,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他救了妍妍。虽然怨过他们惹是生非,但抬头不见低头见,邻里邻居的,她也不是不讲道理。 冯陆贴好了创可贴继续切肉,回身取盘子的时候发现身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 冯陆说:你好啊! 你好。你是白真阿姨的叔叔吗? 是啊! 叔叔不应该是老爷爷吗? 我是个例外,我辈分大! 不对,你不是她叔叔。 第21章 大蒜从案板上骨碌碌滚下来,冯陆弯腰去捡,顺带摸摸小女孩的头发,为什么我不能是她表叔? 你们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我们是表亲,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咦?你跟周叔叔说的话一样。 哪句话一样? 周叔叔说他不能娶白真阿姨,说我长大就懂了。 冯陆从水果盆里挑了一颗大樱桃给她,周叔叔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在梦里见过白真阿姨。 冯陆还要问话,翠荷进来了,小破孩乱说话,别理她。 冯陆站起来,摸摸妍妍的脑袋,妍妍很可爱。 还可爱呢,成天说奇奇怪怪的话,都怪她舅舅总让她看动画片,我早就说不行的,现在好了,还活在童话世界里呢! 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嘛! 翠荷头一回跟冯陆有直接对话,感觉这个男的也不像柱子说的那种人啊!柱子这个人做事没谱,到底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翠荷跟冯陆又聊了些杂七杂八的,话题大多围绕着白真,大概是想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白真过得好不好,翠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交待个清楚,也当做回好事。 周培深的事她也说了,都说冯陆不让人接近白真,但翠荷并没发现冯陆听见这事儿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反而一直很和气。流言蜚语害死人,好好的一个男的,被人妖魔化成那个样子。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李小萌也来了,拿着组织送给周培深的锦旗。当时翠荷他们还没走。 李小萌把锦旗展开,上面写着见义勇为,温情相随。 白真看着那面锦旗,淡声说:他已经走了,不住这儿了。 我知道,你就帮他收一下吧,毕竟这里也曾经是他的家。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李小萌把锦旗放进白真手里。 这回白真没有拒绝了。锦旗沉甸甸的,是他存在过的证明。他来过,他们在一起过。 白真把锦旗好好地收起来,满屋子找能放它的地方。 冯陆看她忙忙叨叨,忍不住说:随便放在哪儿都行,没人偷这种东西! 她无暇说话,最后把锦旗规规整整地放进组合柜,跟她的被褥放在一起。 冯陆回来之后,三餐就都是他做了,这是过往他们一起生活的模式。冯陆很会照顾人,白真曾经说过,谁嫁给他谁走运。 吃晚饭的时候,白真忽然想起这件大事,问起来,这两年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关心一下,看谁能吃到你做的饭。 你不是吃到了。 那不一样,将来你的老婆是要吃一辈子的,到时候就没我的份儿了。 那还不简单,你和我一起住不就行了。 不行,你老婆不会同意的,就算她同意我也不能同意,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什么灯泡不灯泡的,我结不结婚还是未知数呢! 为什么不结婚?我都想结婚了,结婚多好呀,结婚就有人作伴了,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做的事,一起一起做很多事! 冯陆看着她,表情又不好了。 白真知道他肯定又要干涉她的个人问题,早前她都由着他的,但现在,她忽然不想了,表叔,我喜欢他。 我不同意。冯陆放下筷子,态度忽然强硬起来。 为什么?往 不为什么,今天不谈了。 表叔从来没用这种不耐烦的,愤怒的语气跟她说话,白真一时也来了脾气,扭身走了。 本来没想怎么样,但跟表叔这么一闹,白真好不容易渐渐冷静下来的心开始骚动了。 她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特别强烈! 她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有他的世界。 她的脑海中立刻就蹦出了周培深身份证上的地址。她很挣扎,但心中有一股力量拉着她,怂恿她,告诉她,去吧!别让自己后悔! 冲动和热情蠢蠢欲动,最终翻滚起来,她的理智被淹没了。她决定,立刻动身。 她怕再拖一会儿就会改变主意,赶忙穿戴好,给表叔写了一封信。 落款的那一刻,她在心里默念对不起了表叔。 夜幕只有月亮和星星点缀,幽深的大山依然静默深沉,不声不响,一切都在以沉默告诫她,不要去。但她义无反顾,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走出旺民村的理由。生活没给她什么趣味,爱情一定会的。大不了她再回来呗。 白真抹掉眼泪,踏着月色,带着那份微弱的希望上路了。她的每一步都那么坚毅笃定,周培深不会骗她的,他说过会回来看她,就一定会,只要他心里还惦记她,那么他来与她去没什么区别。 白真在村口守到四点钟,第一趟进城的汽车亮着疲惫的车灯终于来了。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白真一点困意都没有,她兴奋得很,车才冒个头她就从路灯底下窜出来。 踏上汽车的那一刻,她往后瞧了一眼。 旺民山还在沉睡,表叔大概也还没醒来。 对不起了表叔,我走了。 这个清晨,冯陆是被冻醒的,山里冷,他是早就习惯的,但这天清晨却冷得有些厉害。冯陆起了床,想着白真盖的被子薄正要给她换一个厚的。 他打算把自己的被子给她用,就这样,他在自己的枕头边上发现了一封信。 太阳照常升起,照着渐渐转醒的旺民村,将白云笼罩着的雾蒙蒙的山河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圈,直至轻轻漾进那间简陋的红砖房。 旺民山彻底醒了。 犬吠,鸡鸣,如同旺民村的每一个清晨。 柱子懒懒散散,顶着一脑袋鸡窝头在门口刷牙,眼前风一样冲过一个人冯陆? 柱子拎着牙刷,动作没停,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清早奔丧啊? 姐姐翠荷也起来洗漱了,见弟弟在门口闲逛问了句,干啥呢? 那个表叔,大清早不知道急个什么劲儿,像疯了似的跑掉了。 第22章 姐弟俩正说话,婶子从外头进来了,并且带来一个劲爆八卦,婶子说天还没亮呢有人看见白真搭车进城去了。白真自从来了旺民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忽然就走了,而且还是在她表叔回来之后走的,有人说白真是受不了她表叔的管控才偷偷逃跑的。还有人说她是去找姓周的那个相好的去了。 虽说事情才刚刚发生没几个小时,但流言就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版本,飞速传遍了整个村庄。柱子听到这儿,虽说不太痛快,但也出了一口恶气,他狠狠吐掉了牙膏,要我说,白真就该跑地远远儿的,彻底离开她那个奇怪的表叔!管的也太宽了,一个表叔而已! 柱子心情复杂,又高兴又难过,嘟嘟囔囔说了很多话,他到底跟人家一点边也没挨上,除了那顿打。 冯陆急急忙忙跑到村口,电话始终没放下,不到半小时,村口开进来一辆白色商务车,车还没停稳,他就上去了,连人带车飞速离开了旺民村。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1) * * * 大城市拥挤,繁华,一踏入这个世界,白真就有些晕头转向,同时也有些恍然。好像在很久以前,她就来过了。 白真举目无亲,又哪都不认识,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上世纪的味道。只有她的希望是崭新的。 她记得周培深身份证上的地址,决定去那里找他。她已经想好了,就算他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她又不是来求他谈恋爱的,她就是想来看看,看看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一股兴奋劲儿把疲惫的身体重新燃烧起来。 到周培深家还需要坐一段高铁,白真身上没什么钱,仅有的一千块钱还是从表叔那儿偷偷拿的,这是她第一次偷东西,她心里十分惭愧,默念了好几次对不起表叔。 她又穷又笨,连车票都不会买,还是拜托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帮她买的。到了这一步,白真才愈发觉得自己的自信有些盲目了。 周培深那么高高在上,不喜欢她是很有道理的。 火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白真突然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她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白真长相不错,皮肤又白,身材也是没得说,在山里锤炼了几年后,更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曼妙曲线,她自己不知道,但足够吸引他人的目光。 男人,女人,年轻的,年长的,没有人不喜欢美好的事物,看见了,总想要多看几眼。 白真此时正沉浸在强烈的自卑里,低着头,睫毛轻轻颤动。 白真垂头丧气,心不在焉,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对面的乘客换人了也丝毫没有察觉。是个男乘客,半路上来的。 他好像认识她似的,有些意外在这里遇见她,俞小姐? 白真茫然地看着他,发现他正在和她说话,你叫我? 对呀!俞小姐你忘了?我们见过的。 白真猜他是认错人了,你大概认错人了,我不姓俞。 男人愣了半天,解释道:俞小姐可能对我有误会,你放心我不是要找你麻烦,你大概真是把我忘了,我是钟旭,还记得吗? 我真不姓俞,你认错人了。 男人大概还是不信,后来白真没再管他,继续想自己的事了。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男人又跟她说话,不好意思,我好像真是认错人了,你特别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真的吗?白真倒是好奇起来,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真的!太像了,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姓什么吗? 我姓白。白真说。 对方哦了一声,用那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太像了,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说我也不会信的。 白真也觉得不可思议,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和我长得像的人,别说一模一样了。这人是你朋友吗? 不是,我怎么可能是人家朋友? 白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自嘲的味道,好像这个人很高不可攀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说? 人家身家上亿,我就是一个打工的。 上亿身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那么多钱,完全无法想象。她终于理解了钟旭的意思。 她能跟这种人长得一模一样,倒是挺好笑的。 可能我就是大众脸吧! 钟旭还是看着她,把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钟旭意识到不妥,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震惊了! 这是白真从旺民山出来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很友好,面相也好,表叔说面相好的人,心术一般都不会差。 旅途漫漫,白真和他聊了半路,快下车之前钟旭问她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什么是微信? 这句话把对方搞愣了,白真低下头,她是不是太土了。 还好钟旭的语气并没有在笑话她,微信就是一个聊天软件。 软件?你说的是在电脑上用的那种东西吧? 嗯电脑也能用,不过主要是在手机上用的,你没有手机吗? 白真摇头。 一直没有吗? 没有。 白真说的是实话,她完全不用手机的,跟表叔在一起的时候,对外联络都是表叔在管,表叔走了,她也没什么人可联系,实在没必要花那份钱。 不过她现在有点后悔没买一个适应一下,因为这次出来她发现所有人都在用手机,从街上到车上,几乎人手一个。整个车厢只有她一个人手里空空的发呆。 在这里,是不是人人都应该有? 钟旭笑说:那倒也不是,很多老年人也不用手机。哦,我的意思是,看个人,想用就用,不想用也很好,真正的朋友,不应该只活在手机通讯录里。 这句话说得对,我表叔也说过,手机通讯录里那么多人,没一个是朋友。 你表叔有手机? 对呀,他会用电脑和手机,他几乎什么都会用。我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跟他学学的。 那还真是与时俱进。 白真猜他应该是误会了,你以为我表叔是老人吧?其实他才三十多岁,就是辈分大而已。 哦,原来如此。钟旭点点头,之后目光转向窗外。 火车进站了。 这样吧。我给你留个电话,你要是相信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就打给我,我姓钟,我叫钟旭。 第23章 钟旭把自己的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都写在一张纸上给她。她双手接过,认真地看了一遍才收进兜里,钟旭,很高兴认识你。你是我到这里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哎呀,你看我,聊了一路都没告诉你,我叫白真。 白真钟旭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你好白真,那咱们有机会再见! 再见。 两人就此别过,钟旭在走进地下通道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她早已消失在人潮找不到了。 冯陆翻着电话本,来来回回地看,最后还是给周炎拨了过去。 周炎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从和平分手后他们就很少联系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有祝福短信。 周炎离开办公室,去到茶水间,喂? 是我。 我知道,怎么忽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有事找你帮忙。 能让他回头找她帮忙,应该是大事,周炎认真道:发生什么事了? 帮我找个人。 找人?谁呀? 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她跟俞斐长得一模一样,你记住这点就行了。 俞斐?怎么回事? 周炎大惊。 周炎你听我说,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只相信你,也只能找你。 周炎把咖啡杯放下来,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还跟俞斐扯上关系了,是不是出事了? 周炎,我一定会跟你说清楚的,但不是现在,求你。 他第一次求她,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话,为了别的女人。 但周炎还是答应了,好吧,人我先帮你找,有消息了我会跟你联系。 嗯,一定要跟我联系。 昔日恋人一场,总还是有些情分的,有些话她还是要提醒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但跟俞斐扯上关系肯定麻烦不断,我好言相劝,听不听是你的事。你可别做不该做的事,千万记住! 我知道。 他还是老样子,对于她的质疑和唠叨只有这不咸不淡的三个字回应。 周炎忍不住道:你要是也为了我这么紧张,我们俩可能还不会分手。 忽然说到这事儿,两个人都有点沉默了,但现在的确不是时候。 周炎笑说:开玩笑的,先不跟你聊了,我很忙,先挂了啊! 周炎。 嗯? 我很急,麻烦你了。 周炎顿了一瞬,有些吃味,再急也得给我时间,我又不是超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还在忙,你先挂了吧,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那边静了半刻说:谢谢你周炎。 周炎没说话,才听见谢谢两个字的时候就把电话挂了。这一通电话打得不令人愉快,即使是昔日恋人,都过去了,她也还是不想面对今天的局面因为别的女人,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建立联系。 不过,周炎很快就从不愉快转为了好奇。 一个和俞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这样的人吗? 他又为什么会在意一个跟俞斐一模一样的人?他会不会跟俞斐有关系,俞斐当年的事他有没有参与,又参与了多少? 周炎有很多疑问,但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出于对他的信任,她觉得事情一定有该有的缘由。 俞斐,终于还是要再次面对这个人了,那是她最不愿意去想的一个名字。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过什么样的生活,过去的事她还记得吗,还在意吗? 周炎陷入沉思。 到达周培深的城市之后,白真立刻打车去找周培深身份证上的地址。 她身上只有一千块,买火车票花掉237,打车又花了120。人还没等见到,钱已经流水一样地出去了。大城市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 白真没有手机,自然没有支付宝和微信。出租师傅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就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穿越过来的一样。 你从来不用手机吗? 不用。白真一边掏现金一边说:手机有这么重要么? 师傅笑了,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他也知道手机没那么重要,尤其是翻遍通讯录没一个真朋友的时候。但现在谁还没个手机,就连小学生都人手一个了。 这么一想,这姑娘倒是尤其稀有了。 姑娘,你这话问得好,手机最耽误时间,没有就没有吧,留着时间干点重要的事,我支持你。 谢谢师傅。 不客气!你不是说你来找你朋友吗?他也没有手机么? 现在应该有吧,我也不知道。 那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人啊? 没关系,我有他家庭住址。 越着急越翻不到零钱,白真干脆把兜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拣出两张一百的。 师傅一边劝她别着急,一边给她找零。 她能不急嘛,本来以为晚上八点怎么也能见面了,谁想到现在还在路上呢。再过一会儿他就该睡觉了。 师傅听乐了,八点就睡?不能,年轻人哪有八点就睡的! 他平时都八点睡的,现在都七点半了。 师傅不得不再次观察这个姑娘,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姑娘,你这朋友干什么的?你别误会,我是看你一个外地姑娘,怕你被骗! 他不会骗我的,他从来没骗过我。 这样吧,我亲自送你去见你朋友,这趟我不收钱。 不用了,谢谢师傅。 欸? 白真虽然婉拒了师傅的好意,但心里暖暖的。 周培深虽然不喜欢她,但绝不会骗她,这一点她从没怀疑过。 找到周培深住处的时候已经八点了,她有些着急了。但不管她怎么情真意切,怎么着急,门卫都不肯放她进去。 因为白真只能提供一个名字,电话等联络方式一个都无法提供,难以不被人怀疑来意。在这小区住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当然会有点身份地位,谁知道是不是惹过的人来寻仇的,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一个小门卫可担当不起。 白真急坏了,你就让我进去吧,我真是他朋友。 第24章 门卫还是摇头,你光说不行,你得打个电话,通了我跟他说。 我没他电话。 那不行,你空口无凭我就让你进去,那我就犯错误了。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白真干着急,又实在没别的招数,只能硬磨,可是我找他真有急事,你就让我进去吧。 你多急的事也得走程序,我不能随便放你进去,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我是要丢饭碗的。 白真瞬间烦躁起来,一股无名火差点就窜起来,虽然被她压下去了,但她还是硬生生地说: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 不是我不相信你,如果每个人都来跟我这么说,那我挨个信我信得过来吗? 白真看着他,眼前似乎又有一团白光若隐若现,她揉揉眼睛,只见门卫皱着眉头跟她喋喋不休。 两人正在僵持,有人过来搭话。 白真眼前的白光消失了,她看见了在火车上认识的人钟旭,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再见了。钟旭很意外在这里看见她,原来他是这里的业主,几乎绝望的白真终于看见了希望。她恳求钟旭带她进去。 正在给其他人登记的门卫解释说:不是我不让,我这也是为了万千业主的安全考虑,不能谁说一句我都让进,那不乱套了! 这时候保安室里又出来一个人,低声跟门卫说了些什么,一边说两人一边打量白真。 门卫没再多问什么,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进去吧。登个记,就写你这位朋友的联系方式吧。 钟旭不知道保安和门卫说了什么,跟白真一起登了记,再亲自带着她进了门。他们走后,保安和门卫还在窃窃私语,看见钟旭回头,他们就不说了。 白真终于踏进了这扇门,太不容易了。她应该好好谢谢他的,可是现在她有更要紧的事去做。她从进了门就走得很快,像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等。一边走边跟钟旭说:谢谢你钟旭,不过我得去找我朋友了,我很急。 钟旭只好说:行,你先忙你的吧!有事需要我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你,再见。 再见。 话音才落,她已经跑出了视线范围。 单元门是跟别人溜进去的,白真一口气跑上八楼,到802门口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抬手敲门前,她紧张得不行,浑身是汗。很是平静了一会儿,她才战战兢兢地敲门了。 可是,他好像不在家。 白真敲了好几次都没人开门。 去哪儿了,这么晚还没回来? 反正她也没别的地方去,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每上来一个人她都屏息静气地,直到听到关门声。他还没回来,白真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 * 小季八点钟准时到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文件夹。 周培深请他坐下,就是这个? 是的,这就是您的履历。小季把文件夹双手奉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2) 周培深叼着烟卷粗略地翻了一遍,没有婚史,没有犯罪记录。 是的周董。 其实犯罪记录是他最在意的部分,因为他的特殊潜质,他总觉着自己跟常人不一样,即使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个青年企业家,可还是无法打消疑虑。 他的履历十分精彩,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优等生。 薄薄几页纸,全是他的傲人资本和成绩,一辈子相当于别人的好几辈子。就连他也由衷夸赞欣赏,不过他完全没把自己和他当成一个人。 车祸当天呢,查到什么没有? 小季面露难色。 怎么了? 周董,车祸当天的出警记录,还有视频监控都证明您确实已经死了。每一个环节都没什么问题,就差去查火化炉了。 你是说,我应该死了。 小季连声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事情事情查不到漏洞,我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在哪儿,我也很奇怪,明明您就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事故当天的事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听阿赞说,当天上午他说要出去办事,之后就开车去了,没想到路上遇到了车祸,等他赶到的时候,周培深已经血肉模糊认不出人来了。 双方司机全都当场死亡,据说场面挺血腥的。这事儿还在微博转载过万了,因为出事的车是凯迪拉克和宝马,引起了广泛关注,但热度也就维持了半个月。之后便没人关注了。 一切都找不出漏洞,只有他的存在才是漏洞。 事情进入了诡异的局面,小季甚至带他去看过自己的墓碑,墓碑上赫然放着一张他生前的照片。还是那样的笑容,阳光的,和煦的,配得上谦谦君子四个字。 周培深拿给小季一个相册,那是他在书房的书架上找到的。里面的人他一个人也不认识,除了他自己。 周培深翻开第一页,帮我认认都是谁。 好的。 幸好小季已经事先做过功课了,周培深家里公开的人际关系和亲戚里道的他都知道。 这些人你都认识? 小季笑呵呵道:认识,您身边的相关人员我是应该了解一些的。 周董您看,这位就是您大学的导员。 还有这位,戴眼镜的,是您父亲的同事,这个小孩儿就是您了,您当时应该四五岁。 哦,还有这位,穿粉色衣服的女士,是您小学老师,教了你们班三年之后就走了,后来你们就换了老师,对了,就是这位。 这个手里拿篮球的男生是您大学室友 小季滔滔不绝,张口就来。 你准备了这么多? 小季回神,嗯?哦,是啊!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 谁给你做的面试? 刘总。 你以前见过我吗? 没有,从旺民山回来,我才第一次见到您真人。跟想象种完全不一样。 想象中我什么样? 嗯也没什么,就跟大家印象一样,文质彬彬的,很温和。 文质彬彬,温和,的确不该是形容他的词汇,他自己听着都难受。 小季帮他认了一遍人之后,周培深就让他回去了。看了那么多人,一个有印象的都没有。 人际关系算是捋了一遍,他得到了对自己的初步认识。 他上学的时候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是老好人,跟谁也没红过脸,从小乖顺到大。要说人生路上有什么挫折,那就得提提他的家庭了。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父亲母亲都没要他,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爷爷在七十岁的时候去世,当时他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赚钱养家了。创业也很顺利,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说干就干了。 FS科技就是那个时候创立起来的。阿赞是后来才认识的朋友,现在是FS 科技的高层人员。他很信任阿赞,出去学习充电的时候就把公司事务交给阿赞打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FS的事务也是由他负责的。公司上下对他的评价都算不错。 另外小季还告诉他,因为他工作太忙,没有私人时间,所以一直是单身状态。 听起来完全是一个无聊的好人的人生。 无聊的人,无聊的人生,倒是很匹配的。 中午,周培深午睡了一会儿,大概睡了十分钟,因为又做了奇怪的梦才醒过来。 他又梦见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人,还有那个朝他笑的男人,他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 第25章 吸顶灯,窗帘,沙发 醒来的那一刻,周培深十分茫然陌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这是他的家! 失忆已经有些日子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梦也记不清楚,总之,整个人都像被捂进了一团棉花里。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确定现在,也不能预料未来。 他就像是一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白真。 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开心专注,他满脑袋疑惑,只有一个白真是清楚的。 为不再继续胡思乱想,他去到书房,在书架里随便抽了一本书出来看西方经济学。 他以为他应该看不懂,但奇怪得很,翻开这本书的时候,他就有种熟悉感,随便翻一页,内容他也看得明白。 他又随便拿了一本教父。 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好像读过。 接下来,他连着翻了好几本书,都是随便拿的,他发现自己全都看得懂。 他太投入了,早就把约了张巍的事给忘了。 张巍来的时候,周培深已经在书房里泡了两个小时,眼睛酸胀。 张巍的伤已经好了,露出了原本的样貌。干净,得体。样子算挺不错的。 但周培深还是想不起来,他完全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任何点滴。 周培深把相册拿给他看,小季认识的人都是和他联系比较近的,有些他也叫不上来,刚好张巍全认识。张巍没想到的是,周培深能留这么多老照片,里面居然还有他,那是他们俩小时候的合影,互相搭着肩膀,对镜头龇牙笑。 张巍那时候还是个愣愣的傻小子,整天缠着周培深玩儿,害周培深不能去补习班。因为这事儿张巍妈妈没少骂他,说他一天不干正经事,人家不补习照样考第一,哪像他,傻到家了。 这么老的照片你都留着呢! 周培深看他眼睛有点红了,张巍有沉甸甸的,丰富的记忆。喜怒哀乐从他的眼神里都看得出来。而他,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张巍翻着翻着,咦了一声。 周培深!这怎么回事? 怎么了? 这不是白真吗? 白真?这怎么可能? 周培深仔细去看张巍指的地方,是一张他和高中老师的合影,合影的角落里有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只露出半张脸,她正在跟旁边的同学说话,完全不知道自己入画了。这么看,的确有点像。 刚才小季帮他认人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周培深把相册翻到最后一页的集体照。 他真的看见白真了。 如果说刚才的照片只是相似,那这张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那完完全全是白真的脸,只是,气质上的差异很大。照片上的人一脸精明,笑容自信又骄傲。而他认识的白真,刚好相反。 她们是一个人吗?会长得这么像吗? 白真救了他的时候就说过他眼熟,但不符合逻辑,如果他们俩真是高中同学,那么白真不可能不认识他,除非她也失忆了。 如果白真不是照片上的人,那这个巧合也太微妙了。 张巍也认认真真分析了一遍,说:三种情况,第一,她不是白真,只是长得特别像。第二,她就是白真,但由于什么原因,她趁你失忆骗你说你们不认识。第三,她是白真,但由于什么原因,把你忘了,就像你失忆一样。我更倾向于第一和第三,第二种也不是不可能,但你想,如果她骗你,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呢?况且你们俩在一起生活那么久,她对怎么样,你很清楚,她没理由,没动机。所以我认为,要不她们俩不是一个人,要不就是白真把你忘了。不过这是不是太巧了,你失忆,她也失忆? 张巍的分析不无道理。 不过张巍还是有点想不通,但我不认识她呀,为什么我第一眼也觉得白真眼熟呢? 怎么没听你说过? 张巍哦了一声,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吗,以为我是见色起意呢。 原以为只是他自己对她眼熟,没想到张巍也有同感。这要怎么解释呢? 你还能联系上你以前同学吗?问问就知道了。张巍说。 烦就烦在这,周培深最近才有了电话,不过电话本里只有三个人小季,阿赞,张巍。 张巍忽然灵光一闪,啊,我想起来了,我妹妹的一个闺蜜和你们是校友,虽然不是一届的,我问问。 张巍发了一条信息给妹妹,没多久妹妹就回复了。 嘿这丫头片子骂我这么老了还八卦,她说嗯?她说这个人叫俞斐,俞斐是谁?她还说想知道啥自己百度。什么情况?俞斐? 张巍说着话的功夫,周培深已经百度了俞斐的名字。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跟张巍确认到底是于飞还雨菲还是俞斐,他仿佛就确定了是俞斐两个字没错。 而百度出来的结果也证实了,这百分之九十九是张巍妹妹说的人。这个叫俞斐的女人,跟白真长得一模一样! 张巍震惊了。 周培深忽然想起一件事,白真说他在梦里叫过一个名字,姓于,会不会是俞,会不会是俞斐? 张巍对着电脑屏幕念起来,随口说:我说怎么有点熟悉呢?这人我知道,这是咱们省城的一个女企业家,后来因为一些私人的事儿还上过热搜,好像是跟她男朋友的事儿,闹得挺大的,舆论对她的评价很不好,有阵子天天有人把她骂上热搜,再后来她就消失了,没动静了。搞半天这人原来是你高中同学啊! 网上有关她的新闻的确是不太好,但从头到尾并没有提到周培深,也没有指向他们俩的关系的证据。 张巍的妹妹后来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是她与闺蜜对话的截图。大意说俞斐是个心机很重的人,还说她蛇蝎心肠,枉为人类之类的话。另外她的私生活也是相当精彩,男朋友一箩筐,最惨的一任前男友被她害死了不说,遗产也给霸占了,她的壮举简直罄竹难书。 张巍直接下了定论,看来是第一种情况,白真是白真,俞斐是俞斐,她们俩只是长得像。 第26章 目前来看,这种说法的确是最合理的。但是,周培深仍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合,一切都合理,反而不太合理。 他和俞斐,除了老同学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关系? 他在梦中见到的,会不会就是俞斐? 百度词条上的封面照片是一个俞斐的回眸照。她眼神里有着和白真完全不一样的东西野心,冷漠,锋利。 阿赞再次来找周培深的时候有些震惊了。一个洁癖的人实在不应该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屋子里有烟味儿,还有油烟味儿。鞋子也脱得乱七八糟。阿赞换了拖鞋走进去,周培深正在煎鱼。 要不要保洁过来打扫?阿赞进门的第一句话就让周培深乐了。 不用。他嘴里叼着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在煎鱼? 是啊!你吃了吗,这么大一条鱼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吃不完为什么还要煎?阿赞没有说出口。 你忘了,今天给你接风。 他还真是忘了。 是今天吗? 是。下午一点。 哦。他看着煎锅说:那这条鱼可能不够分。 我们去会所,那儿什么都有,不用操心。 周培深本来不想去,但回来有些日子了,他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好,我等你。 面对衣柜里的西装和衬衫,周培深挠挠眉毛,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穿。他随便挑了个黑色西装,灰色领带,腕表,皮鞋。 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阿赞愣了一瞬。 这才是他熟悉的周培深! 周培深站在镜子前,看着焕发精神的自己,恍惚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在状态,住在别人家里,这么一看,好像顺眼多了。他看着镜子,第一次觉得距离自己这么近,这一刻,他反而怔住了。 这就是他了!他不欣喜,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穿上了这身衣裳,他的责任和义务就全来了,像把锁头一样,无形得捆住他。 周培深见到了他的朋友们。 朋友们各个都是西装笔挺,没穿西装的也气度非凡。而今的周培深还是无法把自己跟这些人联系到一起,他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他完全想不到任何原因,他跟这些人能有什么共同话题,根本就是平行世界的人。 但大家似乎并没因为他如今的不同而表现异样,反而待他很亲切。周培深也惊讶于自己能够迅速自然地融入气氛,好像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阿赞对今天的周培深刮目相看了。他熟悉的周培深回来了!换上衣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回来了。 阿赞的脑中浮现出在厨房里一边抽烟一边煎鱼的那个人。 朋友们知道他失忆了,主动做了自我介绍,让他们吃惊的是,周培深事前已经做好了功课,所有出席的人他都能叫上名字,甚至连他们喜欢的食物和颜色都背了下来。这要是过去,没人会觉得奇怪,毕竟一个商场上的老好人,做事圆滑周到是必然。但失忆的周培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小细节全都记下来,非常人所为。 气氛一直很好,直到提及一个名字,从那之后气氛就压抑起来。 周培深做过功课,知道他们在怕什么。FS这两年为了自保,填了一个无底大窟窿,还有一个很难缠的人物需要打点,不然他们就别想安稳度日。这个人就是怡和国际的兰志。 小季的资料里显示,兰志背景雄厚,几乎没人敢动他,被他吃的不止他们一家。 阿赞以及其余人的态度和意思周培深也看明白了,这个人的确伤脑筋。 贪心不足蛇吞象,把柄被人捏住了,还不是人家张多大嘴,就得投多少食。不过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成立。 接风宴进行了三个小时,主题已经穿插在风声谈笑里,大家都明了了。FS即将重振雄风。 只是后来,接风宴来了个不速之客恰恰就是兰志。兰志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三个兄弟。一行四人推门而入,弄出很大动静。 周培深昨天下午才在相册里看见他的照片,对他并不陌生。他能这么霸道横行,其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很多人,很多事儿都不能搬到台面上讲。FS能在他只手遮天的地方发展壮大,想也不用想会付出多少该与不该的努力。 他像见到老朋友似的迎接了兰志,给兰志安排座位,吩咐人上酒菜,一切都如他失忆前一样。 兰志手里夹着一根雪茄,很是受用,嘴里一边冒烟,一边说:哟!这么多人啊!我来得挺是时候啊!去说一声,今天的账算我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3) 兰志身边的一个瘦子领命而去。 都坐下啊,坐下坐下,吃吃吃啊,吃好喝好,今天都算我的! 兰志说着话,拍拍周培深的肩膀,这一碰,他吃了一惊,哟!兄弟壮实了不少啊!哈哈哈哈!好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周培深笑了,托您吉言。 欸,你的事儿我可听说了啊,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我就说我兄弟福大命大不可能嗝屁了,所以压根就没去那场狗屁葬礼! 欸?是不是哪个不想活的在后面搞你啊!这人不好好的吗,怎么就让他给说死了呢? 兰志一脸不忿,让我知道是谁,看我不扒他一层皮!怎么样?听说你是从山里回来的,在山里养好了吗?要不上兄弟庄园里去养,兄弟给你安排! 谢谢兰总,我很好,就不劳兰总费心了。 后来周培深与兰志像老朋友一样耳语了几句,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兰志忽然色变,眼睛都立起来了。 周培深勾勾手指,阿赞递上雪茄,周培深亲自给兰志点了一根,放到他嘴边,兰志嘴唇发抖,但还是吸了一口。 周培深拍拍兰志的肩膀,兰总,日后还要拜托兰总照拂,费心了!我这些朋友啊,都是好学生出身,书呆子,不开化,不像我,跟兰总接触久了,学得东西多。 周培深绕到兰志身后,左手一把抓住了兰志随从的一只手,手上一使劲,随从就疼得哇哇大叫,手心儿里的东西就捏不住了。 周培深把那东西踢了一脚,滚到阿赞脚底下,这不是正式员工吧,还搞录音这一套,这不是坏兰总的名声吗? 周培深又一使劲,随从手臂一弯,跪倒了,脑袋砰一声磕在桌子上。 我这些朋友都是老实人,不开化,现在应该知道日后该怎么对待兰总了。 兰志哆哆嗦嗦地看着周培深,牙根几乎咬碎了。 周培深把随从提到兰志跟前,扔到他脚边,兰总最近应该会收到一份账单,很长,但一定要买。都是值得买的好东西! 屋子里鸦雀无声,周培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呷一口,兰总大概也听说了,我刚刚受了伤,精神状态不好,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见谅。 第27章 文弱书生忽然性情大变,兰志还没从惊讶里回过神儿来。不单单是兰志,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周培深从来没这样过。 周培深放下酒杯,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零星画面在脑袋里横冲直撞。 他仿佛看见了旺民山。看见他自己轻手轻脚起了床,推开木门,踏着阴冷月光在黑暗中摸索。 看见几个黑色的影子站在围栏旁边,白真被他们挟持。 看见他手里有一把刀。他大呵一声,向那群黑影冲过去。 一番血腥缠斗,他赢了。 白真被麻绳困着,跪在原地,嘴巴上贴着胶带。 他帮她揭开胶带,她却尖叫起来。 不知道谁在他身后偷袭,他遭到重击,倒在白真的脚底下。 白真大叫着他的名字。但却不是周培深三个字。 白日梦似的,他分不清这是记忆还是梦境,他只觉得脑袋爆炸一样的疼。他强忍着不舒服借故离开了。阿赞发现他脸色不好,也跟着去了。 周培深一进电梯就靠住墙壁,垂着头,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阿赞看他实在难受,就问:是头痛吗? 他点点头,好像疼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要不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周培深做了个不去的手势。 可你这么挺着也不行啊!总不能一直这样,要是越来越严重怎么办?你受伤的地方是脑袋,那是最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会有出血点或者 不去! 电梯到一楼了。他走出电梯,脸色煞白,阿赞跟在后面还想再劝劝。但看周培深的样子,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停车场停着他的车,小季已经在等他了。看见阿赞,小季点点头。 阿赞拉开后门,扶着周培深坐进去。 小季送我就行了,上面的事交给你了。 你放心。 周培深闭上眼睛,看样子是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阿赞还没适应这个全新的陌生的周培深。他以为以他的状况露面,肯定很麻烦,没想到的是,他自动切换了角色似的如鱼得水,还有兰志,这个人从来没吃过瘪,往后的日子还能不能过,谁也不好说。 阿赞拍拍驾驶舱门,嘱咐小季好好照顾周董,小季应了一声,开车离开了。 车子开上主干道,闭目养神的周培深说:止疼片。 小季把随身携带的止疼片递给他,还有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 周培深吃过药之后,还是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缓解。 小季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他的状况,看他稍微好一些了才说:周董,有件事得跟您说一下。 说。 她已经不在旺民村了。 周培深立刻看向小季,不在的意思是? 她走了。她表叔回去之后没几天就走了,听说她是偷偷走的,说是出来找您了。 眉头的川字纹又聚起来,周培深捏着鼻梁,快速地思考了一下。 兰志已经知道他从山里回来,大概率会知道白真的存在,依照兰志往日做派,说不定哪天会拿白真威胁他。刚才的那个不知道是回忆还是梦境的场景,一直在他脑袋里重复。 小季给他的资料里显示,周培深最后一次与兰志的交涉不太愉快,因为事前答应给兰志的新城开发区项目不知什么原因他临时反悔了,兰志不高兴,背地里搞过他们,虽然没有证据直接证明,但他知道一定是他,如今他忽然冒出来又特别提起山里,一定有其他用意。 阿赞回到办公室,拉上百叶窗,回忆起周培深在接风宴上的表现,实际上他一直都在琢磨他。变化太大了,但很奇怪,一换上衣服,他就恢复了他熟悉的周培深,言谈举止都是他,可私下里,他邋邋遢遢,一身油烟味儿,全然是另外一个人。还有他对待兰志的态度也太让人惊讶了。 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阿赞在窗前踱着步。电话忽然响了。 他看看名字,清清嗓子,你好赵总。什么?不见了?不可能啊,我去的时候她就在旺民村半山腰那个红砖房里住。周董走的时候,她还在。 * 白真扑了个空,等了一夜也没等来周培深。 她还不知道自己找错地方了,周培深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建设北一路1220号 181,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建设北大街1220号181.两处相隔半个多小时车程。 全然不知情的白真并没有因为这一夜空等而气馁,她想,或许他只是有事耽搁了,他那么忙,工作那么重要,每天肯定忙得连饭都吃不上,说不定还有很多应酬,推杯换盏地就地在外面住了也正常。 说不定还有人照顾他,帮他分忧解难,这个人应该会很了解他,很能帮上他的忙。她忽然沮丧。 白真从阴冷的楼道里走出来,太阳当空,看样子已经有七点种了。旁边过往的学生们验证了她的判断。 平时这个时间她早就吃完早饭了,今天因为等周培深等得久了些,她到现在还滴水未进,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算了,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她决定就在门口的早餐店解决一下,吃完了再回来等,绝不远走。 白真随便找了一家看上去不会太吃不起的店,点了一个六块钱的煎饼果子,在门口的位置坐下,生怕错过周培深回来的任何时刻。 她一边吃一边等,眼睛一刻不离小区大门。是老板娘忽然送来的一杯热水让她临时分了神。 吃这么急干什么,慢点吃。 白真连声道谢,说不用。 老板娘还是把水留给她,说:水送你的,不收钱。说完就去忙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白真一边喝水顺气一边感觉视线模糊了。 莫名其妙,她对自己忽然的感性表示莫名其妙。 来吃早餐的还有昨天不让她进门的门卫和小保安。他们在最里面的座位。小保安不知道跟门卫说了些什么,门卫回头看了她一眼。白真一抬头,他们就低头吃面了。 早餐店高峰期是有人拼桌的,白真不喜欢跟人家一起坐,所以吃得比较快。但还是有人坐到她对面了。 早啊! 白真一抬头就看见了钟旭。 早。 怎么一个人?你朋友呢? 没等到他。 没等到?那你昨晚上在哪儿住的? 这么早就出现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钟旭已经猜到了。 楼道里。 白真忙着吃饭,说话比较简短。 楼道?钟旭震惊了,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是有我电话吗? 白真无所谓道:这种小事麻烦你做什么,再说我也没有手机。 那也不能钟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你朋友知道你要来找他吗? 不知道。 不钟旭再次无语了,你都没通知他就来了? 我没他电话。 他不是你朋友吗? 是朋友,但没电话。 这个逻辑,好像也没错。 好吧! 钟旭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家里有空房间,你要是不嫌弃,就住过来。在你还没找到工作的时候我不收你房租,你看怎么样? 白真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看看钟旭,之后低下头,谢谢你。 住都没住呢,谢什么? 白真笑了一下,不用了,我今天应该就能见到我朋友了。 要是见不到呢? 不会的。 钟旭没有当场浇她冷水,跟老板娘要了一屉包子,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 老板娘瞧瞧他的身板儿,吃不了的。 没事儿,我饿了。 那行,等着吧。 老板娘跟后厨吆喝下单了。 钟旭一边等一边看白真吃东西。 你够吗? 够。 我的包子一会儿就上了,你再吃点吧。 谢谢,我已经饱了。 钟旭递给她一叠纸巾。 白真赶忙接过,谢谢。 钟旭老板娘要白开水。 老板娘不知道在哪儿忙活,吆喝了一声,没有! 白真纳闷,刚才不是给了她一杯么,怎么这会儿又没了。 钟旭站起来,你等着,我去买热牛奶。 给我吗?不用不用!白真连连摆手,别麻烦了,我真吃完了。 钟旭看她要走,问:你今晚上住哪儿? 楼道。 她说得那么顺理成章。 钟旭看她一脸的真挚和热情,问:你对他这么好,他知道吗? 知道。 男朋友? 白真苦笑,摇头。 你喜欢他? 这个问题已经很私人了。 白真没回答。 如果还是等不到他呢? 接着等呗。 这回,钟旭拿定主意了,这样不行,你总得有个地方住。听我的,你住我那儿,我出去住。 第28章 白真看着钟旭,一大早接连感性,是好事吧。 她笑说:不必了,谢谢你。 钟旭直接跟她讲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找工作又需要时间,何况现在工作不那么好找,你如果信任我,就安心住进来,等你找到工作了给我房租就行。正好我最近单位忙,我得在单位附近租个房子住。你就当帮我看看房子。 钟旭说的真挚诚恳,可是 钟旭,你为什么帮我? 钟旭笑了一下,我的座右铭是日行一善,今天的份额就放到你头上了。 白真眼眶红了,谢谢你钟旭。 不客气,你帮我,我也帮你。 可是我没工作也没钱,还帮不上你。 不用着急,你要的都会有的。 钟旭的安慰给了白真莫大的鼓励,也给她了充分的时间缓冲,起码她在没有工作的情况下也有地方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白真一直在找工作,就像钟旭说的那样,工作并不好找。她一个没学历的人也实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于是就在服务行业里搜寻。她的外在条件倒是可以的,只是去面试了几个都碰了壁,说是让她回来等通知,结果一个也没给她打电话。 空有美貌而没有实力看来是行不通的,再说,她连手机和电脑都不会用,像她这么笨的古董,人家更不愿意要了。 钱很快就花完了,还没找到工作的白真已经吃不上饭了。 钟旭家附近的菜市场她每天都去,买的东西越来越便宜,到今天,她已经连馒头都买不起了。她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为了填饱肚子,白真不得不把自己仅有的一个手镯贱卖,那是表叔给她的生日礼物,是黄金做的。她很珍惜,但在饥饿面前,她不得不低头。 她找到一家典当行,心一横,当了。 典当行师傅看看手镯,又看看她,你的? 白真点头。 卡地亚啊!挺好的东西。 什么卡什么地,她不懂。这就是在家里抽屉里闲放着的东西,她一直没戴,这回出来她随便抓了点能当钱的东西就跑了,想不到还真能用。 值钱吗? 师傅怀疑地看着她,这到底是不是你东西? 是啊! 是你东西你不知道它值不值钱? 白真是真不知道,家里随便翻出来的,所以,它到底值多少钱? 这年头,有钱人都这么说话了,随便翻都能翻出来一个卡地亚。 十万吧。 十万? 姑娘,不能再多了,典当行的行情就是这样,你去哪家也都差不多,我看你是真心想卖,应该是缺钱,这样吧,我再加一万,十一万,不能再多了。 白真狠狠吃了一惊,一只手镯这么多钱。表叔没跟她说这东西这么贵呀! 我不卖了! 白真一时改了主意。 原本以为就是个普通手镯而已,谁想到这么贵!表叔哪来那么多钱。既然这么珍贵,她也不忍心卖了。 白真拿着东西又出来了,她依旧身无分文,吃不上饭,饿的发昏。 正在想吃饭的道,身边忽然围过来三个人。 在这儿啊?东西拿来?一个梳分头的人说。 白真不认识他们,你们认错人了。 还装傻!东西交出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4) 我不认识你们! 白真转身要走,但另外两个人堵住了她。 其中一个还冲上来拽她的包,白真立刻明白了,他们是要抢她的手镯。 白真跟他们争执起来,他们大概没想到她会奋力保护那个包,其中一个男的一生气,抓着她的头发就给了一个嘴巴,还大声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东西,我们家雇你照顾老人,结果你把老人弄死了不说,还偷了老人家的手镯,你还是不是个人! 白真本来就饿的发昏,被打了一巴掌之后,更是晕头转向,浑身都没了力气,但她还是拼死抓着包带,你这是贼喊捉贼,这明明就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你一个连字都人不全的农村姑娘,买得起这奢侈品?撒谎也不打打草稿! 他们的纠缠很快遭到围观。 很多人迅速站队,说白真不是东西,怎么也不能抢老人的东西,还说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还有人说,就算偷了东西,也不至于这么打,要是出人命了怎么办? 又有人说,算了算了吧,东西还给人家,人就别打了。 白真这个时候已经被连着扇了五个巴掌,整个人都有点站不住了。 三个男人还在振振有词,我们家老爷子被她给弄死了,我们不要她的命都是发慈悲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我们也是气不过。 那也不能这么打人啊! 算了,今天就是给你点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我们走! 三个男的抢了包就走。 白真看他们要走,挣扎着爬起来,脚下一软扑在一个男的脚底下,抓住他多裤腿,你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男的愤然道:你别给脸不要脸! 随后一脚蹬在她的后背上,白真几乎奄奄一息了。 表叔 ,表叔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周培深,你在哪儿? 谁能帮帮我? 我不认识他们大家帮帮我那真的是我的东西还给我大家帮帮我 白真虚弱地求救,但是没有人站出来,大家都站在远远的地方围观。 大哥帮帮忙,那真是我的东西。 白真朝着一个男人求救,但那男人后退了一步就不见了。还是没有人肯帮她。 后来有一个大婶看她实在可怜就说:姑娘,快走吧,再挨一顿打多不值得呀!别要了,走吧! 白真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大婶,帮帮我,我刚从典当行出来,他们是抢劫的。 大婶听她这么说,摇摇头,也走了。 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 她浑身都疼,心也疼,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呢?就因为她打扮地土,她就是小偷吗? 如果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那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对我?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她一个人躺在地上没人管。 渐渐地,她眼前出现一团白光,白光里又是那双眼睛沉静地看着她。好像在无声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反抗?这种人只配被人欺负! 白真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冲撞,好像就要破膛而出,她握紧拳头,想要站起来,想要追回她的东西,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后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叫她,白真?白真?你怎么样? 白真挣扎着睁开眼睛,终于有人来了,她握着他的手,钟旭?有人抢我东西。 在这里。钟旭手里正拿着她的包。 白真当即就哭了,钟旭,他们不相信我,还说我是小偷。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没事了。 第29章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坏到骨头里,人心肉长,可他们分明没有一点点善意。 钟旭把外套披在白真身上,我送你去医院。 白真的后背上紫了一大片,是被人踹的,嘴角也破了,是被扇的,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挂了葡萄糖才稍微有点精神。 医生问她多久没吃东西了,白真说:正要吃东西,就低血糖了。 唉,多亏了你男朋友,年轻人记得要按时吃饭啊! 谢谢医生。 钟旭一直在一旁沉默,从认识他起他还没有过这种表情。 今天的事实在让人颜面尽失,不仅仅是因为被人当贼,还因为一个字穷。 出来这一遭,她才认识到自己原来真地没什么长处,谁会喜欢她呢?大概也只有表叔了。 她想家了。 白真鼻子一酸,一转身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钟旭看她蒙着被子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哭着哭着,她似乎平静了些。 钟旭来到她身旁,伸手向她的被子。 白真忽然说:钟旭,你相信我这种人会有一个十万块钱的手镯吗? 钟旭在她转身之前把手收回,我信。 白真眼睛已经哭肿了,钟旭看得出她还有委屈,一听见他说相信,她的眼睛就又红了。 为什么? 我师傅告诉我,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事并不复杂,前因后果也没什么说服力,但那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什么时候,以什么状态呈现。 钟旭的一番话让白真的心稍稍暖起来了。 在这里,只有你相信我,我也只相信你。 钟旭转开目光,你渴了吗,我给你倒杯水? 嗯。 你等着,我这就去打水。 钟旭拎着病房的水壶去了。 白真抱着被子,呆呆地看着脚面。 她想起那团白光,还有白光里的眼睛,还有她胸口横冲直撞的愤恨。 她收紧拳头,抓皱了床单。 因为情绪崩溃,消耗了很多气力,她就像被掏空了一样,特别累。输液一天,没滋没味,晚上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钟旭带她去饭店吃了顿饭,点了一桌子菜,白真这个时候才体验到什么叫惨。 在饥饿面前,矜持,分寸,什么都不是。 她好饿,她一边吃一边忍住眼泪,她发誓,再也不要过这种生活。 钟旭看出她是真饿了,每一样都给她盛一点,慢慢吃不着急,我等你。 钟旭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工作,不给你添麻烦。 我相信你。 吃不完的打包可以吗? 可以。 钟旭叫来服务员,打包了剩菜剩饭,另外又点了几盘饺子,让她一并带回去留着明天吃。 这一天,好漫长。终于过去了。 把白真送回家以后,钟旭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电话 很快就通了。师兄,不是她。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不是她。 我没有证据。 我不知道。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钟旭抓了一把头发,好像陷进了一团迷雾,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先挂了。 他看着那扇窗,忘不掉她被当街围观暴打的情形,她抓着他的衣袖求他的情形。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 已经很晚了,白真还没睡。 她用钟旭偷偷塞在她枕头下面的钱买了很多很多食物,把它们塞进冰箱里。 她给自己坐了一碗食材丰富的面条,她一口气把面条吃完。 她站在花洒下,一动不动,冲刷自己的耻辱。 她没有流泪,只是指甲抠破了手心。 又一周过去了,白真还是没有找到工作,直到周五晚上,钟旭来找她,说有一个叫星河俱乐部的地方让她明天去面试。 白真喜出望外,一下扑到钟旭身上,谢谢你钟旭,你真是我的福星。 钟旭张着手臂,被她撞得晃了一下,有这么高兴吗? 当然! 白真忽然离开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手机,所以就留了你的电话。一直都没有人给你打电话对吧? 钟旭摇头。 我都不敢问你,后来就忘了告诉你了。 你要去这个俱乐部面试吗 当然要呀!终于有人肯给我机会了,我还不去! 钟旭看她那么高兴,也没再说什么了。 星河俱乐部在本市很有名。白真路过的时候看门口贴了广告招人就去报名了,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给白真面试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姐姐,她们都叫她桃姐,桃姐长得很漂亮,头发盘着,露出雪白的天鹅颈。她很友好,很温柔,还问她热不热,要不要喝水。 她几乎没问太多问题,就同意她来上班了。 白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有工作了。 桃姐看出她很兴奋,说:回去庆祝一下,明天就来上班吧,可不许迟到啊! 白真嗯了一声,一定不会迟到的,谢谢你。 有什么谢的,回去吧。 终于有人肯收留她了,终于有人肯给她机会了。 白真太高兴了,走路不太小心,一出门就撞见一个女孩。 白真道歉说:对不起。 没 被撞的女孩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儿看着她,弯弯的眉毛渐渐皱起来了。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白真再次诚恳地道歉。 可女孩儿还是盯着她看。 俞斐?! 你在跟我说话么? 我在女孩儿指着自己,好像也有点噎住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女孩儿的反应,白真猜测她是认错人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女孩儿语调夸张,你说你不认识我? 庆华,你磨蹭什么呢?桃姐在叫你了!俱乐部里跑出来一个穿制服的女孩。 原来她叫庆华。 庆华:你先进去。 咦?你认识她啊?穿制服的女孩看向白真,她新来的。 庆华圆睁着眼睛,她!新来的? 穿制服的女孩说:是啊!桃姐刚给她做完面试,快进来,桃姐叫你呢。 庆华上下打量着,你又在搞什么?微服私访吗? 白真完全听不懂她的话,只说:你真地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你化成灰我都认识,我会认错人? 穿制服的女孩发现气氛不太对,赶紧拉住庆华,桃姐找你呢,你快点!别磨蹭了! 她被拉走了。 于飞?玉芬? 她刚才是不是叫了这个名字? 钟旭在火车上也把她看成了一个姓于的,这么巧,他们都把她当成了同一个人? 白真没有刚才那么高兴了,那个叫庆华的显然是很不喜欢她,万一她在桃姐面前说些什么不好的话,可能桃姐就不会要她了。 天色渐晚,天边挂起晚霞的时候,钟旭来了。他拎了两袋子的食物,进门就奔冰箱去了。 你买过面了?我又买了不少,你还没吃吧? 钟旭,你当初是把我认错成了谁?是姓于吗? 钟旭手里动作停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她是叫于飞,玉芬还是什么? 周培深在梦里叫过这个模糊的名字,会不会那么巧,他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俞斐,她叫俞斐。钟旭说着关上冰箱。 第30章 钟旭打开电脑,按了一串密码,顺带把密码写下来贴在电脑上,这个是密码,你随便用。 在搜索引擎输入名字之前,钟旭问白真是不是真那么感兴趣,要不还是算了吧。他越这么说白真越好奇,因为她总感觉钟旭对这个人的反应不太一样,每次提到她,钟旭都不太愿意多说。本来她不想理会别人的事,但现在她接连被人认错,她是真地好奇了,是不是真有那么像。 钟旭看她十分坚持,只好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两个字俞斐。 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俞斐的词条,附加照片。 钟旭把屏幕转向白真,就是她俞斐。 白真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要怀疑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她自己。她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这个人好像我啊! 早就听钟旭说她们很像,但她没想到会像到这个程度。钟旭看着她说:她的风评不太好,别看了吧,免得你感觉奇怪。 她很坏? 钟旭还是看着她,要不你还是忘了这回事吧! 你越这么说我越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钟旭电话忽然响了,应该是个很重要的电话,他站起身,有些急,我去接个电话。 哦。 钟旭去接电话后,白真对着屏幕上的照片,愈发感觉诡异,她的眼睛,和那团白光里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 从旺民山回来有些日子了,还是没有白真的消息。拖得时间越长,冯陆越焦急。没有他在身边,她一个人在外面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把她弄丢过,这是第一次。 冯老师,我看你一天都在抽烟,哪位给您惹着了? 所里新来了几个实习生,跟他关系不错,没事儿就拉着他聊天,有点没上没下。 但冯陆从来不端架子,待大伙都很热情。 然而今天他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热情来了。 冯陆没正面回答,啊,烟瘾犯了。 冯老师也有烟瘾啊,看您平时都不怎么抽的。 唔,闲着没事儿。 那您先抽着,我去忙了。 去吧。 啊对了,冯老师您还要继续休假吗? 冯陆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含糊道,休吧。 可惜啦,所里慕名而来的特别多,您总不在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冯陆笑说:就说我不干了。 这是玩笑话,冯陆笑了,实习生也笑了。 谁不干他也不能不干,走上这条路,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信念那么坚定,停不下来的。 周炎那边一直没消息,他问过几次,后来周炎接电话的时候总是很忙,他也就不再烦她了。周炎办事靠谱,有消息一定会通知他,是他太着急了。 事情总是这样。有的人,出现的猝不及防,哪怕你们已经八百年不见,也从来不想见。而有的人,你费尽心思想找到他,他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冯陆原本是个唯物主义者,但走上这条路之后动摇了一些。 世界的本源是什么,追根究底一番竟然愈发玄乎,人间的事不能较真的。 如同爱情,亲情,友情,都一样。 可是做人的一世,总还是有人的烦恼忧愁。没到开悟的那一刻,就都是事儿。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5) 白真,你到底去哪儿了? 冯陆在办公室里憋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他终于接到了周炎的电话。 周炎开门见山地问,你要找的这个人,到底跟俞斐是什么关系? 找到人了吗?冯陆迫不及待。 是我先问你的。 没找到是吗? 周炎没回答。冯陆也知道,找个人没那么容易。 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不说我才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这个晚上,冯陆和周炎讲了很久的电话,分手之后最久的一次。 凌晨一点多了,周炎依然无法入睡。她相信他,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与物终究各有归处,在这方面,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们可以是很好的知己,他们心灵相通,可是一旦到了爱情的关系里,就显得有点不对劲了,所以,他们如今还可以是好朋友,却无法再变成爱人。 周炎受到了极大的震荡,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专业,她的理智,她所受到的教育,没办法帮她组织出一个她所能接受的故事。 她总是想着他的那段话,善恶之间的边界太模糊了,你以为的善不一定是善,你以为的恶也不一定是恶。 她想反驳,但她的人生如此平坦,以至于她缺乏深刻的见识,学识去反驳他。 为了那个女人,他几乎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她没有问,因为他的行为已经给出了答案。 * 白真去上班了,白白担心了一场,桃姐并没有反悔,太好了。 跟她同一天入职的还有一个圆脸女孩,他们得到一身黑色制服,一个更衣室的小衣柜。 早会的时候,桃姐带着她们给大家认识了一下,白真在两排老员工里,看见了那个叫庆华的女孩。 她一直盯着她瞧,直到早会结束。 圆脸女孩儿叫阿娇,长得很甜美,声音也甜美,白真对她印象不错。但她不擅长和人交朋友,一个人也习惯了,直到阿娇主动来找她说话,又约她一起吃午饭。白真除了不擅长交朋友,也不擅长拒绝,就这么跟阿娇认识了。 只是那个叫庆华的,一直出现在各个角落,白真尽量躲着她,但总有躲不开的时候。有一次从卫生间出来,迎头遇上了庆华。 白真对她笑了一下,她却拦住她的路,说:你到底来这儿干嘛的?体验底层人民的疾苦? 白真不想和她吵,庆华,我早就想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那你是谁?小白花? 我可以走了吗? 走呗,谁拦着你了! 路本来就不宽,庆华往那儿一站,几乎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就是故意的。 白真不想惹事,耐着性子说:请让开好么? 庆华却忽然气急,你少跟我来这套!我不是男人,不吃你这套! 白真极度无语,庆华,我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真的认错人了!我要怎么说你才信呢? 你怎么说我也不会信! 既然这样,随你吧! 随我?好啊! 庆华忽然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一使劲就把她推墙上去,痛得她两眼一黑。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还给我!还给我! 庆华面目狰狞,像个失控的野兽。白真被她紧紧地靠在墙上,分毫不能动。 住手! 一个抱头缩在墙角,一个一脸狰狞。蔡纬看见的就是这个场面。 白真小心地抬起头,看见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庆华看见男人维护她,气更大了,英雄救美啊?人家需要你救吗?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他握住庆华的手腕,移开。 庆华发现了力量上极度的悬殊,气急败坏,用你在这多管闲事!你谁呀你? 你管我是谁? 哦!庆华转向一脸无辜的白真,刚来第一天就钓着男人了,真是你风格啊! 喂!嘴巴干净点! 我就不干净了怎么着?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她,她上哪儿你上哪儿,不然,她总有落单的时候吧! 庆华推开男人,走了。 蔡纬回过头,姐,你就不能还手么? 姐?这又来一个认错人的。 你也认错人了。 白真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恍然想起在旺民山醉酒的那次,她好像在梦里迷迷糊糊见到一个人,还叫她姐。当初她只以为是做梦来着。 白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男人从旺民山跟她到这里,想干什么?白真想一想就头皮发麻。趁他不注意就跑了。 欸,姐? 阿娇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看白真跑进来,脸色不太对,问道:你怎么了? 白真慢慢平静下来,这里的人都好怪啊! 说到怪,我倒是觉得有个人挺怪的。阿娇四下看看,你跟庆华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看你总躲着她,她还总用那种眼神儿看你? 她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有人跟你很像? 大概吧! 难怪他们会认错,就是她自己看,也觉得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白真和阿娇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各个包间里传果盘酒水,分白班和晚班。白真从来没跟哪个女孩子这样天天在一起,阿娇的出现倒是给了她一些新的体验,有朋友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生活节奏忽然变快,久居山中的白真有点不适应,另外工作场合又总是碰到奇怪的人,躲完这个躲那个,身体累,精神也很累。 好不容易挨到六点钟,她终于可以下班了。 不适应,不顺利,她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可一想到周培深还没找到,欠钟旭的人情还没还上,她就不得不打消念头。 她和阿娇在门口一家人气很高的店排了半天队买了凉皮,想吃完再回家。然而只是洗个手回来,她的凉皮就被人扔进了垃圾桶。 阿娇回来的时候,看见白真盯着垃圾桶里的凉皮,闷不吭声地蹲下去,把垃圾桶的袋子系好,看样子是要拿出去扔掉。 阿娇看不过去,一时没忍住,庆华,你为什么欺负人? 第31章 你再多嘴我连你的一块儿扔! 你 白真已经收好垃圾袋,拽拽阿娇,算了。 算了?阿娇看着她,她扔你东西啊,太过分了吧! 扔都已经扔了,算了。 庆华越看她越生气,呦!还挺有风骨啊! 庆华很近,几乎和白真顶着鼻尖。白真慢慢抬起眼睛,请你以后别再这样了,我已经跟你讲过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认错人了。 又来了!把人当傻子耍啊!啊,对!我是傻,我要是不傻就不会给你卖命结果还被你摆了一道,现在你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我告诉你不可能!除非你把你的命拿出来给我! 庆华的愤恨几乎已经到了极点,白真看着她,平静地说:你要找的人是俞斐,我不是。信不信由你。 某个瞬间,庆华被她的眼神惊了一下。 阿娇也站出来帮白真说话,人家都跟你说你认错人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呢?白真是白真,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想报仇你也找对人啊! 庆华把火力尽数转向阿娇,数你厉害是吧?你还替她说话,我告诉你,你身边这个白莲花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人! 庆华,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吧?前前后后,白真从来没有还嘴,一直是你在欺负人! 再这样下去会越闹越大,白真拉过阿娇,跟庆华说:庆华!我再跟你说一最后次,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庆华愤恨地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闪烁,好像又气又怕,随后便笑了,对,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冷酷无情的表情。我不知道你这一次又在玩儿什么花样,但我告诉你,别妄想你这种人会安度余生!还有你! 庆华转向阿娇,睁大你的眼睛,小心这朵白莲花哪天变成食人花吃了你! 虽然没有爆发太大的矛盾,但闹来闹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包括桃姐。桃姐开会的时候话里话外点过她们俩,意思是让她们俩不要在工作时间搞个人情仇,有什么要解决的去外面解决好了再来上班。 庆华没什么,听见了就跟没听见似的,还挑衅地对白真笑。 白真却觉得自己受到了公开处刑,面子上很挂不住。 但她又没办法,只要在这里上班就要面对庆华。她也想过换工作,可是现在的工作哪有那么好找,这份工作已经来之不易了,她不应该因为个人原因就把工作丢了。 她想旺民山了,想表叔了,想周培深了,她想家,想回家。 钟旭一直比较抵触白真去俱乐部上班,但这是人家的事,他也不好多说。有时候路过俱乐部,如果赶上她下班,他就等她一起回家。 这天,钟旭还是在停车场等她。白真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白真跟钟旭提过被人排挤的事,钟旭借由此事说:做得不开心就算了,我帮你介绍新工作。 白真也想逃跑,但她不能总靠别人帮忙,不用,我会处理好的。 钟旭还想劝,但知道自己没立场,行,不想这些不高兴的了。要不,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钟旭带她去了本市最热闹的夜市。夜市整条街都挂着红灯笼,人声鼎沸,香味四溢。 白真跟着钟旭,从街头吃到巷尾。 后来要走的时候,钟旭说去买点东西让她等一会儿,白真老老实实站在十字路口等他,不多久,钟旭就拎着一个西点屋的盒子出来了。 盒子里是一个草莓慕斯。 从透明窗口里能看见,小小的一块,又鲜又嫩。 迟到的礼物,拿着。 礼物? 庆祝你找到工作,能给我交租了,不该庆祝吗? 白真笑了,说的也是,谢谢。 不客气。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草莓口味。 白真接过小小的盒子,里面的草莓慕斯精致漂亮,让人不忍心下口。 刚好是我最喜欢的。 马路上的车流湍急,呼啸。钟旭恍然失神,微蹙眉头。 白真无意中见他脸色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我刚刚是不是忘了给钱。 啊?没给钱啊?白真惊讶道。 我刚想起来,给了。 哦,吓我一跳。我可不能再被人当小偷了。 白真跟着人潮来到斑马线。路口红绿灯坏了,人乱走,车乱开,十分混乱。 这会儿又是晚高峰,车和人都堆在一起,缓慢移动。 白真没见过这种阵势,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只看其他人在行进的汽车间隙里穿梭,可她不敢。 车流缓慢移动,白真跟着人潮,想随个大流,忽然被钟旭一拽,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钟旭冲着前头骂了一声,会不会开车啊! 那辆车并没停。 小季有点后悔走这条线路,堵,太堵了! 小季拍了一下方向盘,太堵了,早知道就不走这条路了。 周培深没回应。小季回头望了一眼,周董?您在看什么?您饿了吗?要不我下去给您买点东西? 周培深回过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董? 开车。 小季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还是点点头,好嘞。 小季轻踩油门,车子缓慢行进。 周培深看着那个人影一点点地没入黑暗。 周培深不说去哪儿,也不说回不回家,小季只能开车乱转。在小季眼里,周培深很少做这种漫无目的的事。 周董,您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周培深看着窗外,没有任何反应。 小季继续沉默地开车,绕了二十多分钟后,周培深忽然说:小季。 欸。 回去。 回?回哪儿? 刚才那条街。 夜市? 嗯。 好嘞。 到夜市了,人和车并没见少,跟刚才一样。 周培深下了车,小季也跟了下去。 从街头到街尾,整条小吃街已经走完了。周培深什么也没买,小季也没出声打扰。 他们又从街尾走到街头。 到处都是人,男人,女人,老的,少的,只是没有他要找的人。 回去吧。 好的周董。 一直在担心她的安危,原来她刚和一个男人逛了夜市,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是夜市旁边西点屋的盒子。 男人握着她的胳膊,她任由他牵着,很信任他。 他还是那个失忆的周培深,脑袋里一片空白。唯有白真,是唯一的存在。 白真到家了,钟旭没有下车送他,白真知道他工作忙,就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小心开车。 或许是太累了的缘故,钟旭只是点点头,没说再见就走了。 后视镜里的白真拎着小巧的盒子进了小区。 钟旭电话响了,他收起分散的思绪,喂? 电话讲了一路,他沉默地听了一路,到住处的时候,他摘掉耳机,用力揉了几下太阳穴。 下车,锁车,回家。 他把房间里的灯全都打开,疲惫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发了会儿呆,他起身去到书房,晃晃鼠标,电脑屏幕亮起来,幽蓝的光线映在他的框架眼镜上。镜片里倒映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她有着和白真一模一样的面孔。 另一头,白真已经到了家楼下,刷卡进了单元门,但很奇怪,她没听见门落锁的声音。 她惊疑地回头,身后站着一个人。 白真吓了一跳,才要尖叫就被他堵着嘴巴带到墙角。 是在俱乐部帮她解围叫她姐的怪人。 嘘,是我!我是来帮你的,别喊。他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说。 他应该早就了解地形了,旁边一个过路的都没有,也是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白真有些慌,但还是答应他不出声。 他这才松开手。 白真没敢喊,没敢跑,冷静地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要钱么?我没有钱,你也看见了,我要是有钱还会在那儿打工吗?这是我朋友的房子。 他抬抬帽檐,好像叹息了一声,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 不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他忽然摘了帽子,露出整张脸来,姐,是我! 他很年轻,长得也挺精神,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没有弟弟,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姓白,不是你们要找的姓俞的。我也知道我们长得很像,但我不是她。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6) 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她,怎么搞成这样? 白真不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敢问。 姐,我是蔡纬,你连我都忘了?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是你认错人了。 蔡纬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可现如今他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告诉她,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保护你,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人欺负你。那个叫庆华的,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听他这个意思是要帮她出气? 白真生怕因为自己再惹出什么事端,赶紧表明态度,今天虽然是你帮我解围,我也很感谢你,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再说我们又不认识,你不需要这样。 你放心,我不会没深没浅的,但是姐,你要小心,如果有人来找你要什么东西,你就说不知道,反正你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算撒谎,应该不难。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32章 你不知道最好,总之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事我会看着办的。还有一件事,别再想那个男人了,不值得。 如果前面的话,白真都觉得他在胡说八道,那么最后这句话她听出一些不对劲。 你是不是去过旺民山? 蔡纬没否认,我说的你记住。 你怎么知道我和周培深的事? 我还知道的更多,姐,听我的,别再想他了,等我拿到了东西,我带你走。 蔡纬扶着她的肩膀,笃定地说:姐,你放心,那天很快就要到了。照顾好自己,一定不要再想那个男人了。 白真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走了。 欸! 白真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鬼鬼祟祟地跑远了。 白真愈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从她进城之后这一系列的事情来看,仿佛都是有关联的,而且还跟周培深有关系。 她想不通,脑袋里乱糟糟的。她愈发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被这个俞斐搞得鸡犬不宁。 白真不知不觉有了心事,她再也不是旺民山那个只知道吃饭睡觉抓老鼠的傻姑娘了。 天才亮,白真就睁开眼睛了。旺民山的清晨来得早,阳光悄悄爬上树梢,推开窗,就像碎金子一样洒进来,又暖又亮。 可这里的清晨从来不会那样。 星河俱乐部,依然不分昼夜地狂欢着。里头的人仿佛也忘了白天黑夜,那里就像异世界,等出了俱乐部的门,脚踏实地了,才恍然收拾了自己,回归日常轨道。 白真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的时候,阿娇才急急忙忙赶到。一来就带来个重磅消息。 昨天庆华出事了。 正在的接水的白真手一抖,杯子摔碎了。 小心扎手,我来吧! 阿娇推开白真。 她手脚麻利,也会干活,比白真强多了。在这些方面,她总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阿娇很快把东西收拾妥了,连最细碎的小玻璃碴子都收拾地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阿娇不忘边忙边说:有人替你出气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也算大快人心。 白真却高兴不起来,这件事会不会是蔡纬干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再这样下去,她该怎么办? 庆华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娇凑过来低声说:听说呀,是被人给揍了一顿,直接起不来床了,今天都没来上班。 这么严重? 知道是谁干的吗? 欸,好热啊,我看你也出汗了,要不把窗户打开吧,这空调也不管用。 阿娇说着推开窗户。 白真一直盯着她忙活,直到她回头低声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庆华那个性子,得罪了不少客人,曾经就有客人在包房里扇她耳光!唉,其实她也怪可怜的,长得好看,性子再不烈一点,难免被人欺负。这么一想,她也 阿娇忽然刹车,嗯我是说,她可恨,但也有可怜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欺负人啊! 白真耳朵里嗡嗡响。她四下找蔡纬,但并没看见他。他会不会就在她身边藏着,只是不想被她看见?他和俞斐什么关系?好像全世界都在找她,而她又迟迟不露面。害得她当了替死鬼。 还在这愣着干什么?101上果盘,听不见啊? 桃姐忽然怒气腾腾地冲进来,上班时间躲这聊天,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不能干都给我走人! 白真赶忙说:我这就去! 阿娇瘪瘪嘴,这不还没到上班时间吗? 咕哝一句也溜了。 101包厢玩儿了一个通宵了,看样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里面声音隆隆,鬼哭狼嚎。 白真端着果盘,轻轻推开门,立时闻到一股强烈的烟酒味儿,她憋着点气才没咳出来。 她目不斜视,径直把果盘搁在茶几上,再低着脑袋退出来,人还没等走呢,有人叫她。 那个谁?你过来! 白真想装没听见。 那个服务员,过来过来过来! 白真认栽,转回身,顾客,您叫我? 跟她说话的是个穿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男子,领带歪了,皮带也松了,大肚子撑着,扣子已经快兜不住了。 新来的? 白真点点头。 你们唱歌的小点声!欸!喂!我这边跟美女说话呐! 中年男子干脆抢了人家麦克风来说话,美女!你好呀! 音响里传出刺耳的尖响,白真震得脑仁疼。 昨晚上怎么没看见你啊? 你好顾客,我是白班。 啊?什么?听不见! 白真大声道:我是白班。 白板?你是白板啊? 中年男子看着她,眼神向下,笑了,还真有点啊! 被人当面羞辱,白真面红耳赤,只想跑,我还得去传菜,失陪了! 但对方说什么都不让她走,拉着她非要跟她喝酒,白真不会喝酒的,连连摆手,我不会喝! 哥哥教你,来来来!倒酒! 一声吆喝,立刻有人给倒了一杯,白真闻到那股味儿都觉得恶心,撇开脸不肯喝。 给哥哥一个面子,有小费!有小费还不赚那不是傻子吗! 白真被按在一张沙发里,旁边围坐的都是他的朋友,笑眯眯地看着她。 忽然有个人说:慢着! 你要干什么先等会儿,我这跟妹妹喝酒呢!咱兄妹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来,咱俩关系怎么样,小费有多少就看你这一口了! 等会儿! 你他妈的要干什么?中年男子抓了一把瓜子甩过去,对方乐着躲开,但还是看着白真,笑说:你们看她,这不是俞斐吗? 什么俞斐?谁啊? 俞斐,上过热搜那个美女小老板! 啊我想起来了,俞斐你别说,还真像! 哪是像,这不就是吗!原来躲这儿端盘子来了,怎么着,日子不好过啊? 中年男子说:那更得好好表现了,谁能跟钱过不去呢是不是?哥有钱! 说着,中年男子就掏出一叠人民币甩她一脸。 来来,喝! 一屋子人闹起来,白真推拒不过来,被人拉过来拉过去,最后摔在沙发里。 在她快要顶不住的时候,音响里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都躲开! 大概是个说话管事的,听到他一声令下,围着她的人立刻散开了。 都出去! 怎么还撵人?骏哥要干什么啊? 都出去! 行行,咱们都走,给骏哥让地方! 中年男子带头儿,一屋子人都撤了出去。 白真也想跟着溜掉,却被那个人称骏哥的人给叫住了。 站住! 白真脚下发虚,但还是站下了,她知道硬碰硬不明智,万一再给自己招来祸事可怎么办? 于是她假装礼貌地说:顾客,您需要点什么? 他走过来,一步一步靠近她。每靠近一步,白真都感觉莫名心惊,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 她已经靠到墙根儿了,顾客,您有什么吩咐? 赵骏堵住她的路,直直地看着她,也不说要干什么,就是看,看她还要搞什么名堂。 两年来,翻遍了大半个中国,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说不见就不见了。姓刘的说在旺民山见过她,只要有人说见过她,不管谁说,他都要去看看,他一定要找到她。 他放下电话就安排车马去了。然而旺民山让他翻个底朝天,还是没翻着人,原来她就在他眼皮底下呢。 白真被他盯得浑身难受,顾客? 玩儿够了吗? 顾客,您说什么? 你再不好好说话,别怪我翻脸! 白真不明白她又哪里错了,但她知道,顺着说话准没错,行。 赵骏压了两年的火儿在胸口冲撞,他想过无数次找到她之后要怎么整她,可她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除了愤怒,还有别的。这让他很无语。 我要是不主动来找你,你还打算玩儿消失么? 他的眼神沉凝,火气降了许多。 白真意识到,这又是一个认错人的。奇怪了,这些人怎么扎堆儿地冒出来。 您也是要找看来你也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姓白,不姓俞。 你再说一遍。 白真不敢再说了。 你说呀,再说一遍! 白真想了想,还是不敢再说。 我要是惹了您生气,请原谅,我是新来的,很多地方都不懂,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看来她是不打算跟他好好说话了,但也算长见识了,她这辈子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这种眼神跟他说过话。 没完了是吧?从没人这么耍过我!骗走东西就一走了之,逍遥自在去了!你倒是头一个!还真是符合你的行事作风啊! 白真忽然想起蔡纬说的,如果有人跟她要什么东西,她就装傻充愣说不知道。 赵骏知道她一会儿一个想法,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干出多惊天动地的事都不令人意外。反正人已经在跟前了,他倒要看看她还能玩什么新花样。 赵骏后退几步,靠在吧台上。 白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逃离一切和俞斐有关的人和事。 赵骏盯着她,盯着盯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狠毒,她多变,但她不是演员。 她从没有过这种眼神。从一开始,他默默观察的时候,她就这个表情,茫然,无措,害怕!一个连装样子讨好他都懒得装的人,不会跟他浪费时间搞这套的。 你刚才说你姓什么来着? 赵骏笑着,像在等一个笑话。 白真认真道:我姓白,我叫白真。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这一刻,她的眼神真挚清澈。竟让他发慌了。 事情或许是真的,那个疯子说过,她可能会忘掉一切,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烟灰掉了一截儿,赵骏直起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再度靠近。 每靠近一步,她的惊恐防备就多了一分。 赵骏不能相信这一切,但他没有更好的解释。 你不认识我了? 第33章 赵骏脑袋嗡一声响,还是不敢相信,你还耍我是吗? 白真赶紧说:您别生气,我真没耍你,是您认错人了,我姓白,我不姓俞,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甚至拿出身份证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赵骏看都没看一眼她的身份证,只把它给扔了。 喂!你 白真又不敢跟他发火 ,那这样您能消气了吗? 赵骏被愤怒冲昏了脑袋,捏住她的肩膀,真的假的,你是在骗我! 白真被他捏得生疼,你放开!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赵骏被她的反应惊住了。 她是真不认得他了! 赵骏撒开手,整个人都有些无法平静。只是反复地打量她,仔细地打量她。 真会变成这样?他仿佛很是懊悔,我就不该答应你搞这些事。 他掐着腰,仿佛十分懊悔,无计可施了。 白真趁机说:我可以走了吗? 赵骏皱着眉头,直直地看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忆呢? 什么阿忆? 阿忆她也不记得了,赵骏直觉她没有撒谎,事情好像更糟了,你不知道阿忆是谁? 白真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你现在谁都不认得了你知道吗? 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啊,都已经说过了,她不是俞斐不是俞斐,为什么就没人信呢? 白真最后一次跟他说:顾客,您为什么这么固执地认为我就是姓俞的呢?我再跟您说最后一次,我真地不是她,您别再认错了。 白真彻底被这个姓俞的搞得心烦了。 趁这个骏哥发愣的时候,她逮着个机会就溜了。幸好,他没缠着她不放。 这些人都疯了吗?说不是也没人信。怎么俞斐认识的人都这么奇怪? 一出门,白真就看见了桃姐。她好像早就站在门口了,刚刚的疯话大概也都听见了。 桃姐。 你们早就认识? 我跟他么?白真指着刚逃出来的那扇门,连忙撇清,不认识,他认错人了,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呢? 两个人正在说话,忽然听见里头有摔东西的声音。 赵骏大发雷霆,把包厢砸个稀巴烂。 能把赵骏给气成这样,这个白真还真有些厉害。 桃姐推门进去,想安慰几句,哪想被赵骏给骂了出来。 白真这时候早就溜了。 在她身上发生多奇怪多事你都不要奇怪,她手段可多到你下辈子都想象不到,勾引男人完全是捎带脚的事! 庆华的闺蜜忽然冒出来,阴阳怪气了一番。 桃姐听出端倪,都说庆华跟白真有仇,她们俩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有很深的仇,桃姐,这种白莲花最厉害了,你小心点吧!骏哥可别上了她的当。庆华那一身伤,想也不用想,就是她找人干的,那是把人往死里打啊!现在还装得自己多无辜呢! 庆华的确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起不来。她自己说是晚上遇到了抢劫的,她不给就被打了一顿。 桃姐来看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休息。 床边一个人也没有。 庆华并不知道有人来,一直看着窗户发呆,直到桃姐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7) 桃姐,你怎么来了?她没想到还会有人来看她。 庆华伤得不轻,头上缠了纱布,眼睛也肿成一条缝,一个女孩子被弄成这样,实在看不下去。 桃姐叹了一声,拉个椅子坐下来,路过,就上来看看,有人照顾你吗? 工作时间的桃姐对谁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对庆华从没什么特殊,甚至还因为庆华被客人投诉而批评过她,因此庆华完全想不到,桃姐能来看她,并且是除了闺蜜之外,唯一一个来看她的。 远在他乡,有事儿的时候才知道人情冷暖,哪有啊,我家人都在外地。 你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跟白真有关系吗? 其实庆华也没有证据,但她知道,肯定是她干的,她和以前一样蛇蝎心肠,睚眦必报。 不是她还能有谁? 她把你打成这样的? 她哪有这么傻?这个人向来借刀杀人,手上干净得很。 桃姐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心下想了想,她跟骏哥是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是刚听说的。 桃姐笑了一下,你消息倒是灵通啊! 不过桃姐,你不觉得这个白真很眼熟吗?有个叫俞斐的女人,你应该知道吧? 赵骏的话她听了些,这个名字她听见了,她印象里的确有这么个人,听人讲过,但不太熟悉。现在看来,赵骏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是跟这个人有直接关系了。 她们俩是亲戚? 什么亲戚啊!桃姐,她们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桃姐笑了,那不可能,她们虽然长得像,但不可能是一个人!白真跟人家差得太远了。 庆华来了劲头,一定要让桃姐认识她的真面目。 你不能相信她啊! 庆华你别激动,你好好想想,要是俞斐遇到那天那种事,以她睚眦必报的狠劲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能坐在那儿被人灌酒?她不用酒瓶子摔人家脑袋就不错了! 这就是她的威力,庆华叹了口气,桃姐,你已经被她骗过去了,你看看她才刚来几天啊,就跟骏哥勾搭上了,你还信她! 桃姐低了低眉眼,说不定是骏哥想认识她呢。 庆华早知道桃姐喜欢赵骏,但赵骏一直不为所动,现在白真刚来就把赵骏迷晕了,是个女人遇到这种事都会不平衡的。庆华趁热打铁,桃姐,她的话你一个字都别信!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别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你才看清楚她。到时候骏哥可能就被她搞到手了! 桃姐话锋一转,你和俞斐怎么还扯上关系了?有仇? 庆华一脸愤恨,我下辈子也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我跟她的仇早晚有一天会报。 可是,俞斐那种人,你拿什么跟她斗? 我拿命! 欸!你别激动,什么命不命的,我看你啊,是把这个仇转嫁到白真身上了,俞斐强悍,白真软弱,你有这个想法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但还是别钻牛角尖了,对自己不好。 桃姐,这要是别人我可能不会说的,我是不想看见桃姐也被她骗了。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你可别忘了,俞斐对她自己的养父母都那个样子,她那个前男友是怎么死的都不好说,说不定就她害死的,再弄个假遗嘱,像她这么心机又这么有手段,再有几个臭钱,认识的人多点儿,这事儿不就跟放个屁一样简单么!现在她忽然就跑这儿来了,第二天就勾搭上骏哥了,还指不定有什么诡计呢?你等着看吧!善恶终有报,我就不信她这种坏事做尽的人能有什么好。只是桃姐,你千万别上她的当! 桃姐连声安慰了几句,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温柔道:你一个人在外也不容易,好好照顾自己,别的都不重要,赶紧好起来,好好上班,好好生活,自己好才是正经事。 庆华眼睛红了,谢谢桃姐来看我,我一定好好努力。 行,好好养伤,需要什么告诉我。 嗯。 桃姐出门的时候,庆华一直目送,直到她挥挥手走了,庆华才坐好。 她的伤好像没那么疼了。 * 遇到赵骏的当晚,白真又见到蔡纬了。 他又是忽然从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冒出来的,黑灯瞎火吓了她一跳。 一上来他就抱歉说:姐,白天没能帮上你的忙,对不起。 这事儿他都知道,看来是一直在跟着她。 白真已经不比上次那么怕他,你一直跟着我? 我说了我会保护你。蔡纬低下头,但是我不能跟赵骏硬碰硬,谁碰见他都要小心点,姐,你不会怪我吧? 这几个人没一个正常的,白真无语极了,但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样呢,他说的对,硬碰硬是不理智的。她现在这个样子,跟谁硬碰硬都是她自己吃亏,包括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蔡纬。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参与,但是现在我却弄得一身麻烦,你们干嘛要把我扯进来呢?白真把不满都撒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 姐,我现在跟你说你可能也消化不了,我只能拣重要的跟你说,赵骏是个狠角色,你千万别跟他硬来,我能力有限,但我已经会尽力保护你,我发誓。 蔡纬忽然举手起誓,那样子倒是认真极了。 或许,他和俞斐是真的有很深的交情。 蔡纬,虽然我不是俞斐,但我还是感谢你能和我说这些,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呢,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别浪费时间在这些不值得的事情上。 怎么不值得,为了姐值得。 虽然听见这种话是应该感动的,但白真受不起,蔡纬,你如果真想为我好,你就该干嘛干嘛去,那样我才高兴呢! 蔡纬看着她,忽然低下头,姐,你是不是烦我了? 欸白真无语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每个人都应该以自己的生活为重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为这个那个拼命不值得,为俞斐,更不值得。 第34章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现在是因为把过去忘了所以才说这种话,但是我没忘,姐对我有恩,我一定要保护好姐。 说了半天,白说了,油盐不进。 白真放弃了,蔡纬,我这么说吧,以后不要跟着我了。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报警?蔡纬十分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报警,以后不许跟着我了听见没有?你不是听我的话吗,那就不许跟! 蔡纬茫然地看着她,慢吞吞点点头,那那我注意,我以后注意。 注意什么注意,我让你别跟,不是让你注意。 说不通,一根筋。白真不跟他讲了,我要回家了,你不许再跟着我了。 天天被俞斐搞得不能安宁,白真真是有些烦了。 长得像谁不好,非得像这个人,惹了一身麻烦,说都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个俞斐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有个无辜的人在当她的替罪羊。 这样下去不行啊,如果俞斐一直不出现,她难道要一直活在她的阴影里吗? 如果能知道她在哪儿就好了,这样的话,庆华看见她们两个同时出现就不会再有质疑了。但转念一想,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总不能每遇见一个人都跟人解释一遍她不是俞斐吧。 说起这个俞斐,难怪被人恨。 她的个人资料不太长,但信息量很丰富。 钟旭帮她查出资料的时候,她大概浏览了一下。 钟旭还顺便补充了一些上面没有的内容。 这个俞斐是个民营企业家,年轻有为又漂亮,本来没有什么可以出圈的关注度,但因为搭上过几个娱乐圈里的男明星,一夜之间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人红是非多,网上忽然冒出来一堆俞斐的旧相识,将俞斐的黑历史抖搂了一番。 俞斐起初没理,后来有人私闯民宅,俞斐差点遇害。这事儿就上了热搜。有人说她恶心,为了钱不惜一切代价,还说她的前男友就是被她给设计死的。她如今的所有身家不过是因为当初恬不知耻地拿了前男友的遗产。 各种各样版本的流言全都冒出来了,人人口诛笔伐,恨不得立刻把她押上刑场。 这事儿在网上闹了很久。但互联网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不管多大的水花,没多久就会被另一个水花覆盖,这事儿很快就失去热度,没人关注了。 俞斐这个名字,很快被信息的巨流冲淡,直至无人记起。 至于两个人为什么会长这么像,白真的震惊程度比谁都厉害,她才是最想知道为什么的那个人。 钟旭说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还是有的,他还搜了一堆对比照片出来,照片上的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也从未见过彼此,他们是通过网络才发现世上还有另一个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的人。 这种小概率事件居然被她给碰上了。最要命的事,这件事现在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和工作。 这天,和钟旭吃饭的时候,白真问:这个俞斐现在还在世吧?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还活着的,这么年轻,除非自己寻死。 寻死? 白真一个哆嗦,好可怕。 我就说不让你再关注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把一个人硬生生逼死,好可怕。 有没有后悔到这里来? 不会,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比如早餐店老板娘,比如出租车师傅,阿娇,还有你! 钟旭微微怔住,还有我呢? 当然,没有你帮忙,我还指不定在哪儿喝西北风呢。 钟旭笑了一下。 白真看他一直搅和那碗八宝粥,说:今天的粥失败了,我不知道那个豆子是应该先泡的,要不就别吃了吧! 不,粥很好,是我不太饿。 哦。其实你也不用天天来看我,现在我已经适应了,你总这么来,耽误你太多时间了。 以后不会天天来了,我正好有个手机,旧的也不用,放着浪费,这阵子忙晕了,今天才想起来这事儿,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不然没个电话也实在不方便。 钟旭,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 没有的事,留着也是浪费资源,你要是再买一个,也没那个必要,我这个还很好呢! 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她才赚到钱,不能一下子都给花空了。 那我先谢谢你了,钟旭,你真是个好人。 离开自己曾经的家,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钟旭感觉很复杂。遇到天桥底下乞讨的卖艺的,他都给了点意思,仅仅为了那一刻的,小小的善念,为了那两个字好人。 白真接手了钟旭的旧手机,就像他说的一样,这部手机不但能用,而且还九成新。扔在那儿实在有点浪费了。 在钟旭的帮助下,白真很快掌握了时下流行的社交软件和支付软件怎么用,钟旭惊讶于她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 为了更熟练地掌握这些技能,她每天都会给他发微信,邮件,短信,说的都是一样的内容。 比如吃饭了吗她会放三份,分别到他的微信,邮箱和手机短信里。 钟旭来等白真下班,他们约好了今天学学怎么用手机打车和购物。 等人的时间,钟旭就在车里玩起了手游,正打得火热,有人敲他车窗。 是个男人,头发很短,一身灰色休闲装,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的烟。 借个火。 钟旭其实不抽烟的,但上礼拜大哥落他车里一个,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在他副驾座位上。 钟旭拿来就给对方用了。 对方拿过打火机,慢条斯理点起一支烟,眼睛半眯,轻轻吐出一口烟来。 等人? 钟旭的手已经准备关窗了,嗯。 女朋友? 这个问题很私人,钟旭没打算交底,只含糊了一声,嗯。 对方看着他,吐了一口烟,点点头。 钟旭升上窗户,再度打开手机屏幕,游戏还在继续,但他已经被人砍死了。 我X! 再向外瞧时,停车场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白真,俞斐。 俞斐,白真。 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关系?找到其中一个可能就会有答案。 奇怪的是,俞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找不到她。打听她过去的同事,同学,邻居,全都没有她的消息。 她曾经的身份地位,按理说应该有很大的关系网,可现在却谁都找不到她。 除去利益关联,竟然身边一个人都不剩了。令人唏嘘。 而白真也离开了旺民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不过有村民说她是出来找周培深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很有可能就在本市。 小季和张巍都查了一大圈,除了俞斐当年的花边新闻一晚上都说不完之外,可以说没什么收获。她和周培深也完全没有交集,作为昔日没交情的同窗,倒也不是特别稀奇。 小季说:现在只有找到白真小姐,才能找到答案,可惜,我们暂时还没找到她。 张巍的结果和小季一样。 周培深听完了他们的调查结果和观点,没发表什么意见。站起身穿上外套。 小季和张巍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不过看样子是要自己出去。 小季:周董,您要出去吗? 周培深说:嗯,你不用跟着。 小季还是有些担忧,万一他在头痛或者有什么意外,周董还是我陪您去吧。 不用。 说完,他就拿了车钥匙走了。 周培深一边开车,一边想着白真和俞斐。不由自主就把车停在了星河俱乐部门口。 近来,他越来越多地梦见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她终于在梦中露出真面目,她和白真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是白真。她在叫他,但却是另一个名字,他听不清楚,只能看见她的嘴在动。 * 阿娇给105上完果盘,回头就去吧台服务了。 吧台那儿新来了一个客人。 他点了一杯橙汁,到这儿来喝橙汁的人很少见,阿娇就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真要了她的命,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又身材,简直不像真人。 要说赵骏也挺帅的,但他这种帅跟赵骏又不太一样。赵骏的气质很有攻击性,也不是个低调的人。有着张扬和危险的气息。而眼前这个,平头还能这个气质,真心令人刮目相看。 帅气程度自不必说了,但说气质这一块,你说他隐忍也行,说他锋利也行,说他温良也对,总之,这是个很复杂的人,你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种类型。把各种气质杂糅到一个人身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阿娇完全被他吸引了,活都干坏了,一个玻璃杯硬是让她给擦了十多分钟。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8) 桃姐出来骂人了,她才回过神来。 桃姐看阿娇犯花痴,也想看看何方神圣,这么一看,怪不得阿娇那个反应。 服务员有点跑神,周培深在她面前打个响指她才反应过来。 你好顾客。她笑着说。 这里有些吵,周培深跟她说话的时候需要近一点,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白真的女孩? 第35章 白真? 阿娇忽然警觉起来,你是谁? 听她的意思,白真的确在这儿。 周培深直接问:她今天上班了吗? 阿娇慢吞吞地继续擦杯子,顾客,您还要点什么,我可以帮您介绍。 这个女孩一直在袒护白真,应该是她朋友。 周培深又点了一杯橙汁。连着点两杯了,其实就是想套话,阿娇明白。 阿娇把橙汁放在吧台,他碰也没碰一下,依旧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是她朋友,我姓周。麻烦你转告她,我来看过她,我还会再来的。 周培深没再难为这个女孩,放下酒水钱就走了。 阿娇看人都走远了,才起了兴致跑去找白真。 白真跌跌撞撞,扶着洗手间的盥洗池,不住用冷水扑脸。 刚刚,眼前忽然又出现那团白光,还有白光里的那双眼睛。她听见有人叫她俞斐。她当时正端着拖盘,差点一不小心把菜扔了。 白真紧张起来,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坚持着把菜传完就近钻进洗手间。 阿娇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白真,白真正在扶着盥洗池喘息,脸色不大好。 阿娇愣了一下,上前扶起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洗过脸之后她就好多了,只是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 没什么,可能低血糖。 俞斐带给她的影响力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她已经开始精神恍惚了,这可怎么办。 白真看着身板儿挺好,但有过几次低血糖的情况,每次都是阿娇的糖救了她。阿娇平时就爱吃甜的,几乎随身携带。 阿娇又掏出一块糖给她吃。 白真也吃不准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先吃了再说。 等她稍稍好转过来,阿娇才说:对了,刚才有人找你,但我多聪明啊,谁知道他谁啊!所以我什么也没告诉他。 找我?白真第一反应是钟旭,但不太可能,钟旭从来没进来找过她,要是来,也会先打电话的。不是钟旭那就是蔡纬了,如果是她可就糟了,她现在最不想见他。 说是谁 了吗? 他说是你朋友,可帅可帅了,比骏哥还帅呢!哦对了对了,他说他姓周,还说他还会再来的。 周? 白真如遭雷击。 反复跟阿娇确定了这回事,阿娇被她摇得肩膀乱晃,是是是,是呀,他姓周,姓周怎么了? 白真忽然拔腿追了出去,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周培深来找她了!周培深来找她了! 她终于要见到他了! 近日来的所有不快全都无影无踪,她被兴奋和甜蜜填满了,她快要变成一个热气球,高兴得要飞起来。 她冲出五光十色的俱乐部,跑到大街上,车声人声嘈杂声 她四下找,四下望,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呢?他在哪儿呢? 找,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说不定她就在一个转身的地方。 抱着巨大的希望,她绕着□□找了一圈儿。 但很遗憾,她并没有找到周培深。 她烦恼得揪着头发,满身是汗。 她好懊悔,为什么非要那个时间去卫生间洗脸,如果不去,就不会错过他了。 白真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到俱乐部。 阿娇猜到她扑了个空,有点后悔自己的小聪明了。 没找到呀? 白真摇头。 能告诉我是谁吗?男朋友? 她垂着头,木木的,一个我很想见的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看样子是白真十分喜欢的人了。 对不起啊,我刚才不自作聪明就好了。 不,你没错阿娇。白真稍稍缓过来一点,阿娇待她这么好,她怎么会怪她呢。 阿娇,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是我自己。她站起身,叹了一口气,是我们的缘分不够。 欸,你也别这么说嘛,他说他还会再来的。 白真只好嗯了一声,继续等待是她唯一能做的。 阿娇为了好朋友高兴起来,掐着手指头,装模作样了一番说:我算过了,他一定会来,我很会算的,你要相信我,我还算出来这回他找到你,就不会放你走了哟! 白真终于笑了。 刚刚巨大的欣喜过后,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恐慌,到底在恐慌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周培深今天穿了正装,因为一会儿要开一个会。原本没打算这么冲动地去找她,这是意外。他还说过再去找她的话。太不理智了,这会搅乱她原本的生活。兰志那边怎么回事还不好说,白真这边万一再被他牵连后果不堪设想。 他怎么这么冲动呢? 他松松领带,懊恼地拍了几下方向盘。 下午一点半,周培深到达FS科技,参与股东大会。 会议长达两个小时,期间,他闻到了异己者的味道。 这里坐着的这些人,恐怕早有人心飞到别处去了。休息期间,阿赞过来告诉他,收到了怡和国际兰志的汇款。阿赞挺意外兰志的做法,毕竟这有史以来头一遭。整个圈儿里还没人敢对兰志这么干。 但周培深却淡定极了。 阿赞提醒说:这个兰志背景很强硬,如果接着硬碰硬会不会不太好? 周培深的回答是:你也说了,既然是硬碰硬,我们就不一定会输。 周培深的回答有着十分的把握和笃定,阿赞从未见他这么斩钉截铁,过往的他会花时间周旋打点,而不像现在,是就是,不是就拉倒。他变了。 对此,见过周培深的人都深有体会。过往周培深还会给下面的人留面子,争取谁也不得罪,更不会公开批评哪个人。 而这一次,周培深一上来就把话说明白了,虽然没有明摆着说谁在背地里搞动作,但意思已经传达清楚。大意就是,再有人乱搞,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除此之外,他回来后几次部门会议上的决断,也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他开除了一个总监,两个经理,还解散了一个部门。 自打FS科技成立以来,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FS科技此次的大动作引来了媒体的关注。 杨氏传媒自然也在资讯前线首当其中。 周炎最近一直在跟FS科技,其实她一直想写一些经济方面的内容,可经理却总让她搞八卦,因为她上一次的八卦新闻实在是狂扫微博热搜好几天。 也正因为这件事,周炎再也不想碰这个领域了。 可军令如山,想干就得去,不想干就早点卷铺盖卷儿走人。 外加三天前她收到的,足以再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匿名信,勾起了她想要还原真相的想法,她决定再做一次,如果成功,这会是她职业生涯很重要的一个里程碑。 周培深原本就是很低调的人,不上新闻,也不见报,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就连FS科技,真正见到他真面目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周培深在FS科技自由出入也没有引起什么除了长相之外的关注。 各种搞街拍的,经常蹲守在FS所在的CBD区域,拍美丽干练的白领丽人,帅气稳重的商业精英。 周培深被拍到过几次,但都是休闲装,寸头,冷面,看着跟CBD的氛围很不协调,但却有一种诡异的时尚感。 周炎的同事廖军就干这个的。他几乎把CBD的美女帅哥拍遍了。 这天,周炎和廖军搭档,廖军趁闲午休咖啡时间把自己的存货抖搂出来给周炎看。 周炎翻到其中一张,这人是谁? 廖军凑过来,啊,你们女人的眼光果然不一般啊,所有女的看见这张照片都问我他是谁,可我也不知道。 他好像是从FS出来的。 对。 这个造型,奇怪又合理。 廖军也说:我拍了这么多人,也就属这个人属性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同意发出来吗? 这也是他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同意,也拒绝跟我继续谈话,最后我只好当他的面删除。但这张可不是专门在拍他,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是拍别人,他不小心如画。我就是职业素养比较高,不然我可以不问他。 周炎默默地看着,之后转头问廖军,这张照片能给我吗? 拿去欣赏吧,今天咖啡你请就行。 没问题,一个月的都包了。 为了个男人这么大方,你不太对劲啊! 周炎打着哈哈走掉了。 一出门,周炎就打了一通电话,喂?阿忆。 阿忆,很久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 * 傍晚,周炎和廖军在车里吃了几口泡面后,接着蹲守FS。廖军总想用旁门左道溜进去,周炎放不下面子不肯。 跟廖军一个思路的人太多了,这会儿正好有一个没溜进去被保安逮着的,俩人正在扯皮。 小哥哥聊一聊嘛,都半个月了,你看我们蹲的脸都绿了,给讲讲八卦也不行,又不是什么机密。 保安一天也闲得无聊,跟这些媒体没事儿瞎扯皮也有半个月了,倒是有个营生干,扯淡呗。 你们别什么都瞎打听。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跟什么,但还是一张嘴就扯开了话题。 听情况是有点身份的人啊,怎么这个装扮?猜不透。 所以说你们别瞎打听,我们都不敢乱说乱猜,你们也别瞎写,到时候再说是我说的,我可背不起这黑锅。 欸?小哥哥你把我们记者当什么人了,我们都是依据事实说话的。 保安笑了,你们可拉倒吧,那些花边新闻有几个是真的,我看你们都能写小说了。你们啊,也别浪费感情了,我们老总从来不来公司,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就是为了防你们这些人乱写。 小哥哥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呀,你看过我写的报道吗? 保安被问住了,他没看过。 我不用看就知道,还不是那些内容。 欸,你不能这么说话的啊! 我怎么说话了,这几年网络暴力的事儿还少么,你们这些人随随便便就编排别人,逼了多少人有苦说不出,还有自杀的,你们一张嘴一闭嘴就完事儿了,人家的一生可就这么没了。 欸,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谁编排谁了,你说清楚。 我说什么我说,我还怕你不成,前几年那个叫俞斐的姑娘是不是被你们记者给逼的,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人间蒸发了,到现在还找不到人,万一这人从此一蹶不振,再往坏了说,想不开自,杀了,你们负的起责任吗! 保安说着说着就认真起来,看热闹的也多了。 小记者被人冤枉成这样,委屈透了,喂,你愤慨归愤慨,但你也不能瞎说啊,那又不是我写的。 第36章 还不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你这么说对我公平吗,你就不怕我想不开自杀去啊? 保安不想再说了,摆摆手门一关,别来烦我。 周炎和廖军这边听得清清楚楚,廖军觑了眼周炎,笑说:要不,今天我在这儿蹲着,你回去休息休息吧,反正也是蹲不到人,人家也说了,人老总从来不露面,就是露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咱俩都在这也没什么用,你回去吧,有消息我再叫你。 嗯。周炎的确不在状态,听了刚刚的话心里更堵得慌,转头就走了。 廖军摇摇头,有些太较真儿的人不太适合干这行。 虽然没蹲到FS科技那位神秘的老总,但他还是通过旁门左道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消息说有天半夜,老总办公室有一个女的闯入,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应该是挺不愉快,因为第二天老总就交代要加强安保,也是从那天开始所有进出FS科技的人都要刷卡,没卡的必须登记获得通行证。 这位老总的私生活从来没有被曝光过,没人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廖军有个猜测,老总的死而复生会不会也和那个女的有关系呢? 有关这次死而复生,所有媒体都在深挖,但FS官方只给出了一次答复,说明了那天事故中丧生的并非FS科技老总,也请大家停止猜测和造谣。 廖军心想,怎么什么都让你们说了。当初那场葬礼可不是假的吧,虽然没有官方发布确认消息,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一把手都要换人了。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胡说八道了。 廖军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他暂时没有找出问题所在。 廖军挖墙盗洞得托了好几层关系,想要看看老总办公室有人闯入的监控视频,或许是个突破口。但离奇的是,那天的监控不见了。 就连大马路上的监控也坏了,这未免太巧了。这么一看,事情必有蹊跷。 廖军把这件事告诉了周炎,周炎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缓过劲儿来,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她早就料到了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白真都没有等来周培深,他或许不会来了。 庆华已经回来上班了,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所有人都没敢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流言已经传开了,说是白真找人打了庆华。 白真已经明显感觉到同事们都在她背后窃窃私语,见着她就躲,这种情形像极了在旺民山的时候,她习惯了,也不想解释什么。 但是,她的身体情况好像有些糟糕了。她开始神经衰弱,经常下半夜了还没睡,大白天的不断打瞌睡。好几次差点站着睡着,打碎了几个杯子,被桃姐骂了一顿。 只有阿娇帮她的忙,跟桃姐求情。而桃姐看她的眼神,再也不像初见时那么温润,她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他们的眼睛都在说同样的话。 不过白真并没感觉多委屈,毕竟连她自己都发觉工作状态差得不是一点点。 这天中午,白真实在挺不住了,就在更衣室的桌子上趴着睡了。 她又做梦了。 梦中她好像变成了俞斐,跟一群黑乎乎的身影交涉着什么事情。 她渐渐听清楚自己说的话。 钱一到手就把他处理掉! 黑影领了命令渐渐散去。 白真看着变成俞斐的自己慢慢回过身来,笑容阴森恐怖。 那一刻白真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白真吓醒了! 可她似乎还能听见梦中的自己在说话有些人就是不配生活在阳光底下,就该一辈子待在阴沟里,让老鼠咬,让虫子嗑,让他的命被糟践。 白真吓醒,跑进卫生间,双手紧紧抓着盥洗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忽然多出个人。 白真回过头,庆华。 庆华看着她,眼神奇怪。之后擦着她的肩膀进了卫生间。 庆华没为难她,白真还以为她们之间终于平静了,但没想到,离谱的事在后头。 下班之前,等着交班的所有人都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庆华忽然冲进来,直奔白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9) 拿来! 白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拿什么? 你还不够吗!半个月不能动也不够吗?为什么要拿那块手表,你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 庆华愤恨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她眼眶红了,眼泪在打转。 更衣室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看这场闹剧。 白真一头雾水,想为自己狡辩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她忽然累极了,她不愿再低着头忍气吞声,她累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你想干吗吧! 庆华的眼泪掉下来,恨恨地说:我想要你死! 这时候,旁边的小姐们都来劝了,她们围着庆华说好话,什么算了之类的,什么生气伤身之类的,什么别跟这种人过不去之类的。 没有人站在白真身后,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 白真感觉冷,但她笑了,你还有什么,今天不如一起来吧! 你说什么?好不容易被劝住的庆华忽然冲过来,揪起白真的衣领,一路推上墙。 白真撞得脑袋疼,但眼睛没眨一下。 睁开眼睛看看,别说我冤枉你! 庆华一边揪着她的头发,一边拉开白真的衣柜,里面赫然有一块手表。 这是什么?怕你不承认,我动都没动,直接找你对峙,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庆华又把白真摔到桌子上。 大家都看看这朵白莲花的真面目吧!别再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因为我了解她,她怕我乱说话,就找人背地里打我,现在又把我最珍视的东西偷走,她就是不想让我活!大家都看看! 白真肚子很痛,头皮也被她抓得很痛。她趴在桌子上,感觉嘴角有股腥味儿,一抹是血。 她抹掉血渍,站起来,淡声说: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这样?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她转过身,一脸淡然。 庆华看见了这样的白真,忽然发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怕得。 她被小姐妹拉着,可她几近崩溃,她感觉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在晃,只有那个蛇蝎女人恶毒的眼睛在直勾勾得盯着她,嘲笑她。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信不信你做的事早晚会有报应,你信不信你会失去一切,比任何人都惨!因为你这种野女人根本就不配当个人! 庆华一边哭一边喊,喊得惊天动地。白真静静地站着,面目冰冷,一动不动。 人,越站越远,像在躲瘟疫。 这个时候,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就认个错吧,如果有困难就说出来,大家都会理解的。 接着另一个附和,就是啊!弄成这样多难看啊! 白真,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 庆华见状喊了一嗓子,你们几个搞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到底谁有难处? 两个女孩子不吭声了。 白真忽然笑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那是梦里的她说的话。 有些人就是不配生活在阳光底下,就该一辈子待在阴沟里,让老鼠咬,让虫子嗑,让他的命被糟践。 白真。阿娇从围观人群里冲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有人说:她偷了庆华的手表。 胡说什么,白真才不会偷人东西,我相信她! 白真目光投向阿娇。 白真你别怕,我相信你,我们报警,警察来了就知道了。 报什么警,这么点儿小事儿有必要动用国家资源吗? 这个声音大家都熟悉极了,自动让出一条路。 赵骏来了。 赵骏直奔白真而来,看她有伤,好像动怒了。 这谁干的?你啊?赵骏转向庆华。 庆华梗着脖子,对,是我! 你该不会以为我从来不打女人吧! 我烂命一条,早知道你们一丘之貉。 赵骏皱皱眉头,一把揪住庆华的脖子,你再动她一根头发,我看你还能不能站在这儿说话。 赵骏手一松,让她滚。 庆华失了重心,一屁股摔在地上,人群不知不觉重新站队了一样,她们站在赵骏那边,而她身后,孤立无援。 庆华被保安拉出去,只听她声音越来越远,你这个贱女人!我一定要看你死的那天!老天爷不会放过你这种人的!你害死自己爹妈,害死自己男朋友,害死无辜的老人,你该下十八层地狱!你不得好死! 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在白真脑袋里横冲直撞。 白真还是一动不动。 阿娇一直搂着她,白真,没事了,你别怕!我相信你,骏哥也相信你。我们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围观人群忽然改了口风,说刚才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庆华哭得太厉害了,白真又一直不解释,所以才有误会! 阿娇瞪着她们,这群人,趋炎附势一个比一个厉害。 赵骏手一挥,人群散了。 阿娇也被赵骏赶了出去。 阿娇临走,把门关了。 安静了。 赵骏来到白真跟前,叹了口气,声音却莫名其妙地温柔,我帮你出气了! 他弯腰查看白真的眼神,发现白真一脸淡漠。 欸,你怎么这样,我刚帮你出气了! 白真没理他,往外走。 赵骏跟住,有钱的时候他们不相信你,没钱的时候他们还是不相信你。你还不明白么,人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东西。 白真停下来,回身看着他,别跟着我! 白真没来得及换衣服,也没来得及走程序,直接来到俱乐部外面,看着车来车往,人声鼎沸,心生烦躁。 赵骏还在她身后。 我不是说了吗,别跟着我。 赵骏忽然拽住她的胳膊,可一句话也没说。 街角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里开着电台节目,信号不好,嘶嘶啦啦地响,像打结了一样。 周培深抽着烟,看见那个男的向前挪了一步,露了真容。 周培深一时怔住这个人,在梦里出现过。 第37章 白真情绪不好,这回没给赵骏面子,直接甩开他走了。但赵骏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甚至哼着歌回到车里的。 认识白真很久了,两个人虽然没有过什么一往情深的时候,但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像普通男女一样,不顺气了就发脾气。人就是找虐,从来没人跟他找不痛快,忽然有了,他就乐成这样。 刚认识她那会儿,身边人就说她心机重,让他离远点。但他没搭理,倒想看看她能怎么着,她倒是光明正大地趋炎附势,一点都不带遮掩的,就这么来到了他身边,接近他,利用他。 摸出一支烟来抽,电话响了。 又是这个姓刘的。 喂?他语气里一点友好的意思也没有,听了他的消息就更闹腾了,他挠挠眉毛,无语道:把整个部门裁掉了?老王裁掉了?这个笨蛋!我知道了。 赵骏叼着烟,在电话本里翻了一圈,翻到一个号码,刚想按出去,又算了。 他皱着眉头,表情忽然认真起来。 这个笨蛋,刚回来就搞这么大动静。 FS科技再也不如往日那般安静,每个人都有些忐忑。 阿赞才出差回公司,助手老远跑过来,慌慌张张的。 什么事怎么这个脸色? 助手说:周董在网安部大发雷霆? 网安部?他去网安部做什么? 不知道,听网安部的人说,周董心情很不好,到现在还关着门训话呢。周董从来也没发过脾气啊!这是怎么了? 周培深自打回来后,干了一系列不合常理的事,基本上从不按常理出牌,阿赞现在也摸不透他。 他跟助手来到网安部,会议室的门关着,外头的人各个提心吊胆,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回事?阿赞问网安部同事。周董问很久之前的一个监控视频去哪儿了,刚好那天的监控坏了,然后周董就生气了,把我们臭骂了一顿。 监控? 嗯,也不知道周董要找什么。 你先去忙吧,大家都去忙,别在这围观,散开! 好,好,快散开。 同事们赶紧散了。 阿赞敲敲会议室的门,里头没人应答,他就推门进去了。 周培深坐在位子上,三个网安部的同事并排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 阿赞一来,他们就像获救了似的。 阿赞对他们点点头,转向周培深,怎么了? 周培深揉着太阳穴,从兜里掏出一颗止疼片,把那三个人打发了,出去! 三个人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阿赞给周培深倒了一杯温水送过来,但他没喝。 先放这吧! 阿赞只好把水杯放在桌上,你要找什么啊? 能深入网安部的人,不简单。你说呢? 周培深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阿赞一时竟没对上话,只笑了一下。 有赵骏出现的地方,基本上看不见蔡纬,这一次,他又跟白真道歉了。俱乐部的事情他很后悔没有及时出现,让白真不要怪他。 白真不再为他的忽然出现惊讶了,渐渐地竟然也习惯了这乱糟糟的生活。 白真坐在长椅上纳凉,蔡纬坐在长椅的另一头。 白真一直沉默,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周围渐渐灰暗,她知道,在这里看不到旺民山火红的晚霞,她看看一直陪着她沉默的蔡纬,你到底为什么对俞斐这么好?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蔡纬神色温柔,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姐对我有恩,我就得对姐好,我只听我自己的。 不分青红皂白,盲目地对她好吗?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判断。 那对她的所作所为,你有什么想法?她做过的坏事,你都不在乎吗? 蔡纬严肃起来。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不想评价一个人的善恶,因为人性原本就是复杂的。 就算人性复杂,就算她曾经遭受过不平等待遇,但这并不能成为坑害别人的理由。 蔡纬注视着她,微微皱起眉头,姐,说实话,你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白真直接斩断他后面的话,因为我不是你姐,我是白真。你们这些人真是烦死了! 她忽然火大,转身走了。 蔡纬一直看到白真的窗户亮灯没什么异样才走。 又到了堵车的时间,每个路口堵的车都能排出一条长龙。 周培深看着红灯上倒数的数字,往后视镜里瞧了瞧,将车门落锁。 倒数结束,绿灯放行。 周培深轻踩油门开出去,两边车道的车开得很快,他一直车速适中,不紧不慢。 他又往镜子里瞧了一眼,之后并道右拐进另一条街。 道路越来越荒凉,越来越窄了。 再次右拐,是一条小路,四下荒芜,只有破败的街道和几栋盖了半截的楼房。 周培深把车停好,点了一支烟。 不出半分钟,后面开过来几辆车,停在几米外,下来四个人。 天黑,只能看见四个黑影。 周培深的手机放在副驾,这会儿嗡嗡地震起来。 是阿赞的电话,周培深点了接听键。 培深,今天白天有人在公司外头打听,不知道要干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事,兰志上回吃了瘪,不会这么容易收手的。 阿赞这边正等回答,周培深却笑了。阿赞拿着电话,手心出了一层汗,培深? 我知道了。 车外面的四个人已经一一到位了,分别把守着他的四个车门。 周培深挂断电话,看着窗外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打开车门。 几个人在他跟前掂着棍子,颇有些阵势。 周培深看着几人,说:车技不错。 对方笑了一声,厉声道:别废话。 让你们来的人,没安好心啊。 说了别废话。 周培深一边抽烟,一边瞧瞧这四个人的身板儿。 一起么? 操,说了别废话! 戴棒球帽的十分不耐,从腰间抽出家伙就上,其余三个也一起冲上来。 城边的开发工程进展地不太顺利,有个烂尾楼盘,盖了十来年还没盖完,楼体换过好几次颜色,每次都给人一种要完工的错觉,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时间久了,这里便荒凉得跟鬼楼一样。 黑洞洞的巷子里慢慢驶出一辆车,车灯打着远光才能看清路况。 周培深一边开车一边拾掇自己,刚才那一阵拳脚,出了许多汗,又有汗又有血的。等红灯的时候,他随手捡起副驾上的文件夹。 文件夹是早上小季送来的。 里面分别是钟旭和赵骏的资料。 赵骏就是他今天在俱乐部门口见到的人,他看白真的样子表明两个人是认识的,并且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赵骏是本省首富,家大业大,背景实力雄厚,几乎无人能敌。而兰志与赵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么兰志一直以来对FS不太客气的理由,也就差不多明了了。 可是理由呢? FS向来与赵家没什么交集,甚至是零交集的,这件事很奇怪。赵家的企业几乎覆盖了各个行业,有些许触碰都是正常的,但怪就怪在这,FS完美避开了所有与赵家有关联的地方。 好像两方在刻意避讳接触。所以,周培深与赵骏有什么渊源呢? 赵骏这边没找到什么突破口,钟旭那边好像也有点问题。 钟旭的资料很短,但他看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钟旭没那么简单。 白真,钟旭,赵骏,俞斐,这几个名字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现在仍是未知数。 周培深一直在思考,努力地把这几个人关联在一起,夜里一点多,他还没睡。 他在书房满墙的照片里找到挨自己最近的白真的照片,在旁边划了一个问号,而后又加上一个惊叹号! 等到清晨的日光洒满房间,照在她的脸上时,周培深慢慢站起身,走到她的照片前。 他心中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有一个他怎么也不愿意去相信的猜想。 早上八点半,门口有人敲门,他看看时间,想起来是他约的人到了。 来人没有穿白大褂。周培深把他请进门。 三日后,周培深得到了对方发过来的报告邮件,他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他看得懂那最为浅显的数字结论。 他的猜想,是真的。 他忽然站起来,迷惘荒谬。 他站到镜子前面,无语失笑,笑着笑着忽然抓起头发,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一个小时后,殡仪馆的电话也打过来了。一天之内,他想知道的事全都出了结果。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的,窗外早就星空璀璨。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人放烟花。巨大的火花在头顶绽开,凋落,一遍又一遍。映着他颓败的脸。 又一团火花炸开。 他忽然头痛难忍,摔倒在窗边。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0) 火花绽开,无数小流星似的尾巴滑落,黯淡。 剧痛来临之时,无数画面快进似的在脑海闪过,嗡名声几乎让他头痛得爆掉,记忆之门顷刻坍塌,久远的回忆像山崩海啸一样凶猛。他抱着脑袋,直到烟花落幕。 第38章 阿赞从小季那儿听说周培深被人围堵,双方起了冲突,立刻就赶过来了。小季在电话里说周培深没有受伤,阿赞不信,周培深一个文弱书生,被那几个人围殴,说不定会伤成什么样。 但小季说的的确是真的,他看见周培深好端端地在屋里煎鱼呢。 小季呢?阿赞回过神来,发现小季不在。 我让他去买陈醋了。 他心情不错,状态不错,就像那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培深,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周培深叼着烟,没。 这个小季,让他看着你,结果还是让你一个人去了。 小季刚好那天回家探亲,不怪他。 周培深把鱼煎好装盘,阿赞被鱼香味吸引。 周培深却把他招呼到外面,给他一盒膏药。 我脖子疼,帮我贴一贴膏药吧。 行。 这么多年,你一直帮我做这些大事小情的。 都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大材小用。 物尽其用,这不是你说过的话么? 我说过这种话? 是啊! 阿赞把他的领口往后抻了一下,照着周培深指定的位置贴上去。膏药贴不好很容易粘头发,周培深头发短,但没剃干净,有那么几根稍微长一点的,正巧夹在膏药里。 他倒是没说什么,阿赞有点不好意思了,欸,没贴好,要不我重新给你贴吧。 周培深往脖子上一拍,就这样吧。 阿赞把发抖的手搓了几下,淡声道:还有别的地方吗? 没了。 周培深余光看到他手抖,说:你怎么了? 阿赞的脸已经白了,哦,我刚才走得急,天又热,出了一身汗。 周培深去冰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给他,喝点。 阿赞没接住水瓶。他的反常行为,让周培深多看了几眼。阿赞急着走,捡起水瓶随手搁在桌子上,我还有事,真得走了。 他不是看表就是看外面,反正不看他。 周培深点点头,慢走。 阿赞急吼吼走出去,一个劲儿戳电梯按钮。 周培深目送他进了电梯才回去。 电梯门一关,阿赞腿就软了。他靠着墙壁,看着电梯门上映着的自己,脸色的确很差很差,脑门上全是汗。 很快到了一楼,阿赞扯开领带,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逃到太阳下面,身上阴冷的感觉还没驱散。 他一向稳重自持,很少这样慌里慌张。他把车开到一个僻静处。道路两旁都没什么闲人,摄像头也没有。他在车里拨了一通电话,讲了大概半小时,才把电话挂断。 * 赵骏对着电话,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这么难沟通,刘总,您是不是出问题了?您跟我说这种事可能发生吗?那是电视剧,刘总怎么忽然信起这些来了呢?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赵骏忍着脾气说:刘总这是想下船了吧?我听明白了,你绕了这么半天不就这个意思嘛?那也不用编造这种瞎话,你好歹一个高层人员,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你也不能太低估了别人的智商吧,你以为我是傻子啊,我会信你的鬼话?我告诉你,想下船,除非翻船,一个也别想跑! 这都什么东西?赵骏挂断电话,脾气来了,还在饭桌上就受不了了。 同桌的人问赵骏怎么了,赵骏还在气头上,指着他们说:你们自己的屁股擦不干净找我也没用! 赵骏撂下筷子就走人了。 剩下一桌子人你看我我看你。 白真的出现已经被他们知道了。不知道是谁通的风报的信,这群人一听说有个跟俞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立刻就坐不住了。 两年前的重要文件随着俞斐的消失而消失,难以不被人怀疑。可俞斐曾经与赵骏关系密切,所以大家也都忌惮着赵骏的意思。 今日一见,赵骏的态度不太明朗,好像跟俞斐没关系了,但又没明说。俞斐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碰现在还不好说。 白真一口气打了好几个喷嚏,表叔说,被人想,被人念叨的时候才会打喷嚏。但她这种喷嚏,纯粹是因为感冒了。 白真本来在阳台晒太阳,怕感冒加剧,进屋取了个披肩。 回阳台的时候,身体忽然打晃,脑袋也发晕。 俞斐? 俞斐! 是谁? 白真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俞斐的名字,惊恐地四下张望,撞倒了墙角的一颗盆栽。 身后的落地窗帘轻轻随风飘着,家里没人,除了她自己。 白真是不怕鬼的,一个人在山里住那么久,习惯了。但是现在只要她听见俞斐这个名字,她就浑身难受,惊惶不安。 她捂着头,感觉脑袋里像有人在吹哨子,哨声尖锐,搞得她很难受。 她扶着墙面,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晕倒。 在那之前,她硬撑着摸到餐桌上的手机,之后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下雨了。 青色的石板路被雨水打地又湿又滑,一股夹着土腥味儿的风卷过来,地上的树叶被风裹挟盘旋而上。 白真拼命地跑,直到路过一个巷口,她闪身藏到巷口的一个旧衣柜后面。 巷子里隐约有人说话,听不真切,雨太大,天又黑,她只好再往前蹭了几步。 雨水顺着她的鼻子往下淌,一直淌进她的嘴里,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打草惊蛇。 她悄悄探头,往巷子里看。 巷子里有好几个黑影,其中一个靠墙站着,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头。他正在对其余几个黑影交代什么。白真努力地听,可还是什么都听不见,直到不小心踩到一粒石头子儿。声音惊动了他们。 黑影停止了交谈,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被发现了,白真转身就跑。 她使出浑身力气往前跑,但身后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 最后她体力不支被擒在地,有人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大雨浇着她的脸,她睁不开眼,张着嘴拼命呼救,但她发不出声来,有人堵住她的嘴。 她知道,她无路可逃了。 脚步声带着回音从身后袭来。 一个男人来到她面前,扣起她的下巴。 一道闪电劈下来,夜空骤然亮起,像忽然放亮的地狱。 她看见男人翘起嘴角,是你啊! 不是,不是我! 白真吓醒了。 不是我说你,就你弄这个玩意谁能想吃啊,饭和菜混在一起,这像啥啊,一点食欲也没有。 她发现自己在医院,说话的是她隔壁床的女人。 怎么进医院了? 白真还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 钟旭忽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热水壶。 他把热水壶放在旁边窗台上,还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真撑着身体坐起来,浑身酸疼。 我怎么了? 咳,说起来可够吓人的!你给我打电话,没声音,就听见你在抽气,我赶紧就来了,一进门就看你在地上躺着,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就赶紧把你送医院了。 白真慢慢想起来,她好像听见有人叫俞斐的名字,之后就感觉发昏,她就给钟旭打了电话,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真奇怪,她身体一向好得很,怎么一到了这里,各种状况都来了。 医生怎么说? 别担心,没什么毛病,该做的检查都做了,除了手背,手肘有些擦伤,别的地方都没事儿。医生说你是过度劳累,让你多休息。所以我说啊,你那个工作日夜颠倒太熬人了,不行就换一个吧,欸,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这时候隔壁床的女人插话说:妹子,你对象都急坏了,一晚上没合眼,就守在你身边看着。 钟旭笑一笑,没做解释,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哎呀,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到这倒头就睡,也不知道是谁在住院。 隔壁床的夫妻俩又拌起嘴来。 白真有点不好意思,两次入院都是钟旭忙前忙后,实在太给人添麻烦了。 不好意思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没事就好。钟旭站起来,从窗台上拿过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半杯水。 他用手心试了试温度,可以喝了。愣着干什么?喝吧! 谢谢。 以后记住不要在阳台吹风,天凉了,注意点。 嗯。 看你摔的,手背和胳膊肘蹭破那么大一片。 白真看看自己的伤,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哎呀,我今天有班,还没请假呢。 钟旭不慌不忙按住她,我已经帮你打过电话了,放心吧,医生都让你休息了,你再不休息就是不听话了啊! 事情已经被他安排得这么妥当,她一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没做了。躺着吧。 钟旭去买了皮蛋瘦肉粥,韭菜盒子,还搭配了小咸菜。 白真深有感触,只有表叔和周培深才这样对她。 看着我干什么?吃吧!钟旭把筷子递过来。 白真被他照顾得十分仔细,心里竟有些不安,谢谢。 别客气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修养,别的事先放一放。 第39章 不提别的事还好,这么一提,白真就想起她每天都有一件事情要做,像上班打卡一样重要,不,比上班打卡还重要。那就是在周培深家门口等他。虽然天天去,天天希望落空,可她还是要去。 白真没什么大碍后就急着回家了,钟旭知道她要做什么,拦也拦不住。 她对那件事的执着程度他是知道的。 刚刚恢复一点体力,她就又跑到他家门口,累得气喘吁吁。她弯着腰喘啊喘,才直起身,忽然就不动了。 门居然是开着的,虽然只是欠了个缝,但有人了,终于有人了! 她设想过许多次再见的场面,可当真突然来临的一刻,她除了慌张到心脏乱跳,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 周周培深。她完全靠着下意识的反应叫了一声,声如蚊呐。 之后,她就小心翼翼地等着,但是没人回答她。 大概是她声音太小了吧。 她又喊了一声。 这次她的声音大了一些,但还是没有人理她。 她站在门口,手心全是汗,竟然想临阵脱逃了。 她低头纠结的瞬间,里面有人出来了。白真下意识地倒退。 你找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拎着拖布。 白真茫然讶异地看着他,你是谁? 男人笑了,你在我家门口问我是谁?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男人才要关门,白真连忙拉住扶手。 欸?你干吗?男人扔了拖布,两手拽门,十分警觉。 白真紧拉着不放,闷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我找周培深,他在吗? 男人皱着眉头,一副不明不白的样子,周什么?你找错了。 说着就要关门。白真好不容易才等来了开门的时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她死死得拽着门把手,不可能啊!这是周培深的家,你是谁?你说清楚,要不我就报警了! 欸?我说你这人有病吧?我还没报警呢,你还报上警了,你报吧,你慢慢报!说着又要关门。 白真还是不让他关门,执拗地相信这就是周培深的家,不然她这么久的等待成了什么? 不,你把周培深藏哪儿了? 什么藏哪儿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我都说了没这个人! 可是这明明就是周培深的家! 白真认准了这个理,就是不让人关门。 男人看这苗头不对,不得不放软态度认栽了,我说妹子啊,你这是干吗啊?你别在我门口哭啊,这让人看了叫什么事儿啊? 那你告诉我周培深去哪儿了。 这人怎么这么轴呢? 男人怕她纠缠不清,再生事端,干脆把门打开,我说妹子,我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不认识什么深不深的,这也不是他的家,这是我的家!你要不信你就进来看看,你找找! 他让开来。 怎么可能呢?周培深身份证上就是这个地址! 男人彻底无语了,不信是吧,你等着! 男人回身进屋,很快取了身份证过来给她看,自己看! 白真直直地看着那张身份证,渐渐平静了。 看她总算冷静下来,男人说:这回信了吧? 白真不说话了,什么也不问了。 男人看她可怜兮兮地,你看你这样行不行?你家在哪儿?我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电话有么,电话? 不管他说什么,白真都闷闷的没反应。 你这样不行啊!你不能一直在我家门口站着啊,这样不好吧! 你有朋友么,我帮你打个电话让你朋友来接你,你看行不行? 你说句话呀!要不你进来歇会儿? 这可怎么办?要不你跟我去一趟物业说清楚吧! 男人正犯难,她的朋友终于找来了。 白真。 你认识她呀?男人赶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钟旭也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会是这么个结果。 天天等,天天盼,结果全错了。 钟旭替白真道了歉,对不起,我们找错门了。 啊,那没事儿,你好好劝劝她吧,我看她挺难过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没事。 男人关上门,上了锁。 白真呆呆地,眼眶通红,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钟旭陪着她,劝道:找错了我们再找。 我们可能真是没有缘分吧!他来找过我,但是错过了,现在我也找不到他了。 白真转过身,轻轻走下楼。 钟旭跟着她一起沉默。 周炎和廖军蹲完FS两手空空回来了。廖军除了跟她讲了一对看似头头是道的分析之外,也没说什么有用的。 这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她有些丧气,走路的时候头也没抬。 后来迎面撞了个人,相机和手头儿的一沓照片都掉了,她的脾气立刻就上来了。 走路不长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钟旭赶忙道歉,又帮着捡东西。 周炎看他认错态度好,也没法儿再追着人家骂。 好巧不巧,忽然来了一阵风,把她的照片吹地四处乱跑。 欸!我的照片!你去帮我捡那几个,这些我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1) 钟旭哦了一声就去了。 等周炎捡好照片,钟旭把剩下的也捡回来了。 对不起啊!钟旭一再抱歉。 周炎冷着脸说了一声,没事。 钟旭帮着捡完照片就追白真去了。 周炎回头看了一眼,她好像耽搁人家的正经事了。 她看着远处的女孩儿,女孩儿刚好侧过脸来。 周炎一惊是她? 钟旭不知道白真怎么了,忽然就跑掉了。 怕他出事,他也跟着追了出去。 白真搭上一辆刚刚下客的出租车,把刚捡来的照片拿给师傅看,师傅,我们去这里,这个大厦。 司机师傅看了眼照片,好嘞。 周培深酩酊大醉,摆了一窗台酒瓶儿。 小季陪着他,陪到一半的时候,他自己也拿了酒瓶,用牙开盖儿,一口气闷了半瓶。 周培深跟他碰了碰酒瓶,小季打了个酒嗝。 周培深:酒不能这么喝,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除外。 小季听他这么说,又闷头儿喝起来。 周培深: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 小季抹掉嘴角的泡沫,满嘴苦涩,周董对我有情有义,我更看不起我自己。 别说这些,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小季看向周培深,您知道我是来监视你的,还信任我,这回要不是周董的帮忙,我爸可能就离开我了。 小季说着就激动起来。 周培深又拿了一瓶啤酒,小季抹掉眼泪抢着用瓶起子打开了。 日后周董有任何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 周培深笑了,哪有什么赴汤蹈火的事! 周培深拍拍他的肩膀。 好像有千斤重的东西瞬间压在了小季的肩膀上是信任。 信任,信任是个很有趣的东西,曾经他无条件无底线地信任她。 周培深!你的烟卷好了。 周培深,吃饭了! 周培深,你就尝一口吧,我第一次做,给点面子行不行? 周培深,要不你以后娶我吧,我们就像现在一样生活。 周培深,你的衣服洗好了! 周培深,外面太黑了,你不能出去抽烟了,万一掉下去摔残废了我就真不能要你了。 周培深,你喜欢我吗? 周培深,我挺喜欢你的。 旺民山,一个已经远离的地方,不断在他梦中出现,不奇怪,那是他最初的唯一的记忆。 周培深躺在沙发上,吸着价格昂贵的香烟,忆起旺民山的旱烟味儿。其实那都不能叫烟的,他尤其记得那个味道,呛,冲,抽完一身味儿,白真嫌弃过他,后来习惯了也就罢了。周培深后来就去外面抽了,人家救了她,他总不能不为人家考虑一点。 想来也是个救命恩人,与他有恩,他就这么走了,没个报答,有些说不过去。 原本想着把她接过来,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娶她也不是不行。 他苦笑,在记忆恢复之前,他真得想过娶她。 夜色浓稠,寂寞孤冷生动又鲜活,他的人生仿佛还是空白一片!没有颜色,没有节律。只有她! 第40章 幽沉的天,滚了几个闷雷,闪电也劈了几回。下雨了。 闷了一个夏天的雨终于来了。 小季打开窗户,周董,下雨了。 周培深嗯了一声,拎着酒瓶来到窗边。 天空被闪电劈得通亮,一个响雷忽然炸开。 周培深忽然想起几个场景,他和她在一场大雨里对峙,两个人都站着不动,气氛紧张;她扇他巴掌;她在吻他。 我出去一下。 可是雨正大呢。 没事。 周培深想干什么没有人拦得住,小季只好由着他。 周培深一出门就被雨打湿了,衬衫,黑裤子很快贴在身上。 他找了代驾漫无目的地晃了一会儿,然后调转车头,开往星河俱乐部。 雨很大,雨刷器一会儿刮一次,好像世界在半真半切之间切换。 停好车,他没有半分思考,直接进了俱乐部。 有侍者给他开门,还递了毛巾。他推据了。 他从疯狂摇摆的人群中穿过,来到吧台,很巧,他又看见了那天的女服务员,她也看见他了,还主动问他,顾客您来找白真吗? 她在吗? 她身体不舒服,今天休息。 不舒服?她怎么了? 她她说是神经衰弱,现在在家休息呢,你知道她住哪应该知道吧,好吧,不客气。 阿娇才说到在家休息呢,他就转头走了。 雨越来越大了。 白真在雨里奔跑,浑身湿透,鞋子里也全是水,走起路来咕叽咕叽地响。 她站在FS科技大厦门口,气喘吁吁。她笑了,虽然还没见到人,但这是她距离他最近的时刻。 她兴冲冲地跑到门口,但旋转玻璃门两侧的大门都锁着,旋转门也推不动。她捂着眼睛往门里瞧。 有个穿制服的保安走了过来。 保安看她浑身湿透,隔着玻璃问她:你干吗的? 白真说:我能进去吗? 外人不能进。 白真赶忙从内怀兜里掏出照片,照片还没皱,平整干爽,她双手捏着照片给他看,我找他。 保安凑到近处看了几眼,又看看她,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可能啊!他就在这里上班,他应该是这里的高层人员。你再看看。 保安听完刷卡开了侧门,白真已经迎了过去。 外面雨正大,保安没再往前站,白真站的位置仍然在被雨淋。 保安见状,说:你哪家媒体? 白真说:我不是媒体,我来找我朋友。 就这个人? 白真点头。 既然是朋友,不能先打电话吗? 我没有他电话。 你不是说你们是朋友么? 白真知道保安不信她。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我朋友。 保安笑了一下,还一定要见?你当这是你家呀,说进就进啊?像你这样难缠的太多了,我不能给你开绿灯,你进去了别人怎么办?一个一个的都来找朋友,我的工作还要不要做了? 白真理解他的苦衷,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真不能进去吗? 不能,回吧! 保安转身回到大厦保安室,不理她了。 白真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真是冷啊! 她搓搓肩膀,找了个不那么挨浇的地方站着。 大厦里已经无人进出,看来是都下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或许要等到明天早上他来上班,等就等吧!只要能见到他,等等算什么!这么久都等了,不差这一晚上。是雨是雪都没关系。 她抬头看着倾盆大雨,心中有隐隐的愉悦在荡漾。 需要我帮忙么? 忽然听见这个声音,白真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哪儿都能碰见他? 白真一回头就看见了赵骏,他西装笔挺,干干净净,与他一比较,她就像个狼狈的流浪狗。 不用。 白真转过头,接着等。 赵骏往前几步,把伞撑在两个人头顶,白真听见雨水砰砰落在雨伞上的声音。 赵骏:你又来找他做什么? 白真终于起了一点疑惑,又?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谁? 你还能找谁? 赵骏今天尤其严肃,一点笑容都没有,他不会见你的,我说几次你才能听进去? 这是我的事! 雨声很大,雨势好像比刚才更大了。 赵骏的声音又沉又闷,他到底有什么好? 这好像是我的事吧,不用您费心! 白真往伞外面站,他又跟过来,他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他是你无法想象的人,他不可能喜欢你,他不会喜欢任何人!你搭上他你就完了! 我搭上你我才完了,自从我认识了你,就全都是倒霉事!我请你快点从我的眼前消失!行吗? 因为不是工作场合,白真也不需要跟他弄那些虚头巴脑的嘴脸。 我消失?赵骏的冷笑似乎别有深意,白真不懂,也不想懂。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只有我赵骏才是真心对你。 又来了!这个赵骏为什么这么执着得把她当成俞斐呢? 白真无语道:我不是俞斐,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说,非要找我呢?你们这些人是疯了吗?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信,全世界都以为我是俞斐,我不是,我也不想为她背黑锅。如果你遇到她,我请你告诉她这段时间有一个无辜的人被她连累,连正常生活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就气起来了。刚刚的好心情全被他给搅合了。 白真扭身背对着他,又气又冷直打颤。 忽然肩膀一热,赵骏把自己的衣服搭在她身上,不管你能记得多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是谁,我赵骏,心里只有你一个,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赵骏严肃认真,搞得她都不适应了。 她脱掉衣服搭他胳膊上,可我不喜欢你。 赵骏又笑了一下,他往雨里看看,然后回身指着FS科技大厦,你喜欢他有用吗?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以为经过了整件荒唐事,你能醒一醒,现在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白真完全听不懂他的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奔进大雨中,好心情彻底没了。 赵骏扔了雨伞追上去,半路,她忽然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 赵骏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个死而复生的周培深。赵骏默默后退,站在一根大柱子后面。 雨势的确又大了,打在身上像被锥子扎一样。白真感觉浑身都疼,但她却笑了。 周培深站在她面前,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这回,他终于看见她了,她终于找到他了。 白真朝他走去,最后变成了跑。 她跑到他跟前,紧紧地抱住他,周培深,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从旺民山出来找你了。 表叔跟她形容过爱情的滋味酸,痛,快乐,煎熬。她终于感受到了。 周培深。她的声音被大雨盖得严严实实。 周培深什么也没说,忽然搂住她。 白真虽然被雨水淋得浑身凉透,心也差不多凉透,但他的怀抱太温暖了,她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 男女关系中,第三个人总是会黯然离场,正如赵骏,他抹掉脸上的雨水,松开拳头,慢慢消失在无人的街角。 一上车,白真就打了个喷嚏。周培深先把她安排进副驾驶,然后绕进驾驶舱,白真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刚刚还主动投怀送抱,这会儿,车门一关,世界安静了,只有雨水砸在车顶的声音。 周培深给她一条毛巾,白真接过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回味着刚刚的场面。 那么真实,那么令人心潮澎湃,好像他们是许久不见的恋人。 越这么想,她的心越酸,是那种甜甜的酸。 不对,车里好像是真有什么味儿! 白真吸吸鼻子闻了一闻,周培深,你该不会是酒驾吧? 周培深看着她,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代驾。 白真木讷地哦了一声,那他人呢? 走了。 走了?那现在怎么办? 等他回来。 他还会回来? 你不想让他回来吗? 没,我没说不让他回来。 他们的视线又缠到一块儿了,这么长时间不见,看不够似的。 她有好多话要说,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的脑袋乱极了。这是她人生中最笨拙的时刻。 周培深,我 我去找过你。 白真感觉到他从未有过的急切,竟有些惶乱,我知道。 刚才我又去找你了,你不在。你同事说你不舒服,你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疲劳过度,因为一直在找你又找不到,太着急了,然后就睡不好 这段时间的确吃了些苦头。 白真一边说着话,周培深一边就靠近了。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忽然亲了她一下。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她,哪怕一点点肌肤之亲都没有过,他一直待她很绅士,没有过逾矩行为。 今天,他特别不一样。 白真还想用她打结的脑袋思考一下,他就又吻了过来。他很温柔,也很急切,白真招架不住,但又推不开他。 渐渐地,她乱了呼吸。 直到无意间看见车窗外站着一个人,她躲开他的亲吻,低声说:有人。 代驾回来了,但回来得的不是时候,在外面等了半天。 周培深跟代驾换了位置,坐到后面,白真也被他拉到后座。 雨还在下。白真又被周培深搂过去吻起来。 代驾自觉的把挡光板的镜子关好,又调了一下后视镜,确保什么都看不见。 第41章 代驾目不斜视,关紧耳朵,顺顺利利把他们送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安安静静地走了。 白真总觉着事情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于是见缝插针地要跟他说话。 周培深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周培深沉沉道,我能记得的只有你。 他的话,他的眼神让白真又开始心慌起来。 他再次吻过来,比刚才更热烈了。 白真抠着皮椅,咯吱咯吱响,每一次声响都让她颤抖。 太久不见了,再见的陌生感,熟悉感交织在一起,氛围奇特。 明明他当初是拒绝她的,是太想她了,太孤单了,还是因为真的喜欢她? 周培深别这样。 周培深停下来,他已经把人压得要摔下去了。 对不起。 周培深叹了一声,慢慢坐回去。 白真也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孤男寡女,又在这么安静密闭的小空间里,气氛尴尬到爆炸,说点什么好呢? 白真看着窗外,说:所以这里才是你家? 周培深迟疑了一下,嗯。 我真傻,居然找错地址了,白白等你那么久。 我应该去找你的。 我来了也一样。她笑说。 上去吧,不然该感冒了。 白真点点头。 两个落汤鸡走进电梯,一人脚下一小滩水。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2) 电梯到八楼了,周培深先下电梯,白真跟在后面。 他拿钥匙打开门,迎面又是一股酒味儿。原来是在家喝的。这会儿家里很安静,看样子没有别人。 周培深已经把拖鞋放到她脚边。白真摸着黑蹭进去,说:你是在家喝的酒? 是。 他按亮电源,忽然的光亮有些晃眼。 白真恍惚了一瞬,有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她来过似的。 这种该死的似曾相识会不会是自作多情产生的错觉呢? 周培深给她取来一件男士衬衫,一条男士牛仔裤,凑合一下,明天买新的过来。 明天? 明天他还会留她吗? 他的浴室里有整套的护肤品,还有护发的,瓶瓶罐罐摆了一个台面。白真有些震惊,她所认识的周培深不是这么精致的人啊! 后来她找到了大众品牌的洗发水,沐浴露,就放在花洒淋浴器旁边,看样子这才是他常用的东西。 原来,他还是没有适应自己的生活。白真忽然有些心疼,他应该很难过吧。 白真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他的长衣长裤。身上终于干爽了,人也暖起来了,虽然还是打了好几个喷嚏。 白真穿着男士衣衫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是湿的。周培深看见她这个样子怔了一瞬,然后移开目光,吹风机在浴室的柜子里。 哦,我自己拿就好了。 她回到浴室,把门关了,很快传来吹风机嗡嗡响的声音。 过不多久,她又出来了。 周培深身上已经蒸得差不多干了,等她用完了浴室他才去洗。 浴室里一股不同于往日的香味儿,虽然用的是同样的洗发水,沐浴露,但味道有微妙的变化。 周培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白真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穿着一身男士衣衫,肥肥大大,却有些风情。长头发顺着沙发搭在地板上,手轻轻搭着牛仔裤的裤兜。 她睡得很沉,不知道他来了。 听说她神经衰弱,周培深就没有叫醒她,还取了一条被子给她盖好。 做完这些,周培深踟蹰了一会儿。 他总是想为她做这些,仿佛是处于本能的事。 白真忽然醒了,一睁眼睛就看见周培深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睡着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慢慢靠近了。 眼神胶着,全身的细胞都在你推我,我推你,默默拉锯,白真抬起眼睛,他们终于拥吻在一起,大约是酒精作祟,他们一点一点地沦陷了。 这个晚上,他们虽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亲密关系,但白真还是觉得累极了,躺进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这场暴雨下了一夜,路上到处都是水洼,小孩子高兴得在水里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白真被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先看见了一个五角形的吸顶灯,然后是灰色厚重的窗帘。她掀开被子,身体像干了什么活儿一样累。 她拉开窗帘,被阳光刺了眼睛。 窗外是雨后新生的一天,空气中是大自然鲜嫩的香味儿,她不由得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 远处的高楼大厦,立交桥,体育场,蜿蜒的道路 莫名地让人有一种熟悉感,她大概还是没睡醒,不然为什么还有这种错觉。她揉揉脑袋,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醒了? 白真回过头,周培深站在门口,穿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 她嗯了一声,瞬间就脸红了,昨晚不小心睡着了。 周培深笑了一声,过去你收留我,现在我收留你,扯平了。 那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周培深笑了。 对,欠你。 大约是太久不见,大约是昨晚的事太突然,他们之间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周培深看着她,渐渐目光凝沉了。 白真从他身边溜走,我去洗漱了。 早餐是豆浆油条,周培深点了外卖,其实白真完全可以用厨房做,但周培深不同意,直接点了外卖。 这顿早餐吃得稀里糊涂,两个人的心思都没在吃上。所以吃得很快。 饭后,白真主动收拾了碗筷。一进厨房,她又恍惚了。 厨房也有些熟悉,她知道橱柜的哪一扇门里装的是碗筷,哪一扇门里装的事锅碗瓢盆。乃至炉具总阀在哪里她都知道。 她被自己吓到了。 厨房的窗户上映着她的影子,明明是她自己,但她却有点害怕,好像这个人不是她。 不看了。 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周培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给白真吓了一跳,我吓到你了? 没有,你刚才说你想问什么? 你有姐妹吗? 白真一滞,手里的抹布又被她捏出水来。 难道他也知道俞斐?还是他们本来就认识? 你是想问双胞胎吧?白真把抹布搭在水龙头上,回身看着他。 周培深也定定地看着她。 白真笑了,笑得很苦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眼熟? 我 是啊,很多人把我认错。 认成谁? 白真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叫俞斐的女人,你想问的,应该是这个人吧。 周培深还是那样看着她,但白真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别的东西。 我们是不是很像?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而你把我当成了她? 这样一想就都通了,不然为什么原本不喜欢她的人,昨晚会对她那样? 白真忽然从头冷到脚,整个人像被一根冰柱刺穿。 我 你也解释不清楚是吗?你失去记忆之后遇到了我,你对我好,我说什么你听什么,特别顺着我,原来都是因为潜意识里的她在支配你这么做,当然了,这也不能怪你,你失忆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么一说就都合理了,太合理了。 白真忍着内心的烦躁,可是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找俞斐,都在找她,连你也是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见面你会很开心,因为我很开心。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可一想到他把她当成别人,她的委屈和屈辱瞬间把她压垮了。 原本已经放晴的天,不知道何时阴沉得像黑夜一样,整个城市都陷入了黑暗,空气闷热潮湿,压得人透不过气。 明明是早上,却已经跟黑夜一样,看不清人了。 一个又一个的窗户亮起来,白真站在暗处,沉默着,只有肩膀在颤抖。 周培深看着她,瞬时像是进入了梦境。 梦里的背影和眼前的背影,一点一点地交错,重叠。 对不起,我今天不想再提俞斐了。 白真黯然走开。 第42章 庆华因为俞斐刁难她,她可以忍,所有人因为俞斐误解她,她都能忍,被庆华欺负,被同事排挤,被赵骏和蔡纬纠缠,一切的一切,她都能忍,唯独周培深的质疑让她最难过。 她只是白真,喜欢周培深的白真,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偏偏跟俞斐有关系? 爱一个人真地可以不求回报吗?表叔曾经告诉她,爱是一个人的事,与对方有没有回报没关系,即使对方一点都不爱你,也不给你任何回应,你的爱也不会动摇,还说这才是纯粹的爱情,但这个世界上基本不存在。 表叔还说千万不要盲目得去爱一个人,会伤到尸骨无存。白真当初还觉得表叔说的话前后矛盾,不是说爱情跟对方爱不爱自己没关系吗,那又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向着对方的心呢?爱情本来就该是十分感性的事,盲目也没什么不对啊! 白真在卫生间里冷静了一会儿,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爱,只能是这样吗? 镜子里的她冷静漠然,某一刻,她被自己的眼神惊住了。她后退到墙根,浑身发抖。 周培深靠着卫生间对面的墙,手里那根没点的烟,低着头。 里面一直没动静,他起身走到门口,抬起手又放下,再抬手再放下。 你还好吗? 里面没声音。 他轻轻敲门,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他就总是这样,犯错误就道歉,倒是什么事儿都顺着她。可是这回他错哪儿了呢?为什么道歉?因为把她当别人轻薄了?还是因为他扰乱了她的心情? 白真打开门,周培深站在面前,眼神真挚。 我的记忆没了,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俞斐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有关我们的关系 说到这里,白真转开目光,低着头。 周培深看着她的发顶,闻到他熟悉的久违的味道。 他轻轻伸出手,捋顺她的头发,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记得,是你救了我,在旺民山的时候,也是你在照顾我,我都记得。 过去种种历历在目,白真眼睛一闭,眼泪就淌下来了。 他们之间明明好好的,如果他不离开旺民山,她不出来找他,就不会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就是白真平复了一下情绪,你走之后,我一直在等,等你回来看我。可是我也知道离开旺民山的人就不会回来了。我表叔不让我出来找你,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想你我想见你 我知道,我也想见你,真的。 白真泪眼模糊,周培深眼睛也红着。 这次见面,白真发现周培深不一样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到底是不是因为俞斐,她不管了,她看不得周培深因为她心碎,周培深。 白真抹掉眼泪,捧起他的脸,微微笑起来,虽然眼泪还在流,我喜欢你周培深。 他的眼神沉凝,忽然别开目光。 白真怕吓跑他,赶紧找补,你不用有压力,我喜欢你就够了,我不求你也同样喜欢我。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他眼中有泪,白真不懂,是谁伤了他的心,让他有这样的表情。 周培深,你怎么了? 内心巨大的空洞,把他的灵魂陷进去了,他早就陷进去了,他渴求的一切,原来一直在别人的手中。 有人敲门。 两个人好似忽然回过神。 周培深:我去开门。 白真点点头。 她发现周培深的背影极其疲惫落寞。 门一开钟旭就一拳头挥上去,对方没防备,撞到了身后的花瓶,碎片划破了他的胳膊。钟旭拎起他的领子又是一拳。他不还手。 你这个混蛋!白真呢? 钟旭从没这么暴戾过,白真惊诧不已。 钟旭? 白真穿着一身肥大的男装,一脸惊惶地看着他。 钟旭见状,拳头发抖,拉过白真的胳膊,昨晚上怎么回事?他有没有欺负你? 白真摇摇头,忽然脸红了。钟旭懂了。 什么都没搞清楚,上来就揍人,真有你的。 周培深抹了下嘴角,有血。 你流血了。白真跑过去,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周培深笑了一下说没事,还说:你朋友很关心你! 白真也没料到会这样,解释说:周培深,这是我朋友钟旭,钟旭,这就是我要找的人,我昨晚上才找到他,你误会了。他没欺负我。 钟旭恍然大悟状,我还以为是我莽撞了。 没事。 白真轻声细语地,心疼极了,有药吗,要不要擦一下? 我没事。 两个人你侬我侬,钟旭好像是个多余的。 他咳嗽一声,问白真,回家吗? 回呀! 她的确是该回家去,她还要上班和正常生活,现在知道他在哪儿了,她就放心了。 我的确得回家了,如果你想找我,啊,我加你微信,我都给忘了。 白真跑进房间找手机去了。 上次在停车场跟他借火,是想探他的底。他早就知道白真在哪儿,但是却迟迟没有露面。 钟旭没有揭穿他,只当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很显然,他们两个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白真找到手机了。 她急急忙忙把手机解锁,打开微信扫一扫,你的手机呢? 周培深指指桌子,白真跑过去。 总算加了好友,电话号码也留下了,丢不了了。 白真回过身,周培深站在她跟前,声音很低,昨晚应该很累了,要不再休息一会儿,晚上之前我把你送回去。 不用了,你昨晚喝那么多酒,会不会算酒驾呀? 两个人低低细语,旁若无人。 钟旭转身先出去了,我在楼下等你。 白真趁着脖子向门口哦了一声。 钟旭前脚出门,周培深就把门锁了。 白真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 你生气了?白真问。 他是你男朋友吗? 男朋友?怎么可能啊?我没有男朋友,你不是知道吗?我整天窝在山里,谁也不认识,哪来的男朋友? 钟旭是我到这里遇到的一个好人,他帮了我很多忙,如果没有他,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 还有我被人误解欺负的时候,也只有他帮我。我找不到你的这些日子,也都是他在照顾我,教我用手机电脑 白真话还没说完,周培深就吻住了她。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平静下来。 那现在白真怯怯地望着他,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喜欢我的呀? 他眨眨眼睛,默认。 她的喜欢终于有回应了。她勾住他的脖子,轻声细语地说:周培深,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喜欢你,你要记住。 周培深没作答,轻轻地抱住她。 等了十分钟,他们俩一起下楼了。 白真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他们俩还在告别。 送到这里就行了,你昨晚喝多了,今天还是别开车 了,那我走了啊。 周培深点点头,到家给我打电话。 嗯。 两个人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白真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又跟窗外的人挥手,再见。 周培深凑近了些,跟钟旭说:麻烦你了,路上小心。 钟旭不言不语,一脚油门出去了。 白真扒着车窗跟他挥手,直到彻底看不见人才把脑袋缩回来。 昨天忽然跑掉,事后也忘了跟钟旭说一声,他一定很着急,生她的气也正常。 你是不是找我很久? 钟旭嗯了一声。他从来没这么严肃过,看来是真地不高兴啊! 钟旭忽然方向盘一转,靠边停车了,对不起,我得打一个电话,很重要,你等我一下行吗? 行,你去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3) 钟旭说完就下车打电话去了。大概是不太高兴的电话,白真在镜子里看见他抓着头发来回踱步。 上车的时候也是砰一声把门关了。 白真问: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帮什么忙吗? 工作上的事。 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呀? 没。他有些心不在焉,白真怕烦着他就不再问了。 钟旭这次没有把车开进小区,今天不能送你进去了,单位有事儿我还得回去。 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路上小心点啊! 嗯。 白真打开车门,步伐轻盈,这是认识她之后她最高兴的一天。 钟旭回过头,放下手刹,一脚油门轰出去。 白真的确累了,昨晚上那个样子,欸,她总是一遍遍地回味,洗澡的时候也在发呆,不知不觉竟然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小时。 换好衣服出来她就想睡了。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白真看看时间,应该是钟旭吧。 她来到门口,还是问了声谁。 没人回答,门镜又被福字给堵上了,她又问:谁? 忽然一声玻璃碎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的。 白真吓了一跳,但还是赶忙过去查看,一进厨房,她就被人勒住脖子往后拖。 白真这才意识到,是有人进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白真拼命挣扎,可嘴巴被对方捂住,发不出多大声音。 对方压着声音说:东西呢? 白真闷声闷气地回答: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激怒了他,他狠狠地说:俞斐,我警告你别跟我耍花样!小心你的小命! 又是一个找俞斐的! 白真知道这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于是说:你是要钱吗?我可以给你,我可以把我的工资都给你。 这句话又把他激怒了,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我要的是东西,在哪?说! 白真急着稳住他的情绪,我说我说!可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门口有人敲门,我要是一直不开,他会起疑的。你听。 他又使劲勒了勒白真的脖子,但明显安静了许多,他在听声音。的确有敲门声。 是谁? 白真:可能是送外卖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让他放门口就走,不许开门。 白真:好,我答应你。那你先松开我行吗! 你当我傻啊,就在这里说。 白真被他吼得闭了眼睛,为了保命,只好听他的话喊了一声,放门口就行了。 门外的人应该是听见了,你赶紧给我开门,有能耐咱们面谈!你背后给我差评算怎么回事?开门! 是蔡纬,她有救了。 你也听见了,外卖小哥因为差评的事要找我算账,大哥要不你帮我个忙,你就充当我家人,把他给我打发走,你看行吗? 第43章 门外的人一直敲个不停,再这么下去,邻里邻居就都听见了。 靠! 他只好松开白真,怒气冲冲得跑去开门了。哪想门一开,他就被人一脚蹬上了墙,狠狠摔了一跤。 白真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样子,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一个鸭舌帽,捂着一个黑色口罩,他被蔡纬踹翻了。 蔡纬三两下就把这人制服,用麻绳捆了送到白真面前。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白真面前,白真连连倒退了几步。 蔡纬气喘吁吁,姐,怎么处置? 白真吓得发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看上去很冷静。 蔡纬一脚把人给蹬倒,掀了他的帽子和口罩,一边骂道:敢动我姐,你是不想活了你!哪来的? 男人哼了一声,哪来的?你管我哪来的?我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走,当我怕你们呐! 蔡纬一怒,又一脚蹬在他的肚子上。 白真被蔡纬这两下搞得心惊肉跳,蔡纬,你别 姐,你不用怕,有我在呢!他不敢再欺负你了! 男人躺在地上,恨恨地看着白真,你这恶毒的女人,你今天绑了我,明天呢,你的仇人满世界都是,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想半路下车,呸!你做梦吧你! 白真被男人恶毒的诅咒骂得心里一揪,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胸腔冲出来,她捂着胸口,跟蔡纬说:蔡纬,我不想看见他。 姐,你的意思是 我不想看见他! 白真的声音里有恐惧和愤怒,眼眶红了,双手颤抖。 蔡纬见状说:我明白了!你给我滚出来! 蔡纬把人带走了,白真脚一软瘫倒在地。 她爬到沙发旁边靠着坐好,哆哆嗦嗦地拿起水杯,喝一半,洒一半。 她无法控制自己发抖,她感觉冷得要命。 寒冷,愤怒,矛盾,那团白光又来了,还有那双像极了俞斐的眼睛,一切一切,要把她撕碎一般。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一,二,三,四,五,六她不知不觉数起数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好像数一数就能安静下来一样。 数到八十的时候,忽然有人碰她。她吓坏了,差点跳起来。 是我。 赵骏看见缩成一团的人,满眼恐惧。他从没见过她害怕。 怎么抖成这样? 我我害怕! 赵骏蹲下来,拍拍她的后背,说了句从来没对她说过的话,没事,有我在。人呢? 白真指着门口,走了! 赵骏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还把领口收紧,白真还在发抖。 你刚才在数什么? 她看着地板,声音也在抖,我恨俞斐,她毁了我,是她毁了我。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你帮我找到她,你把她找出来,你告诉她,有一个无辜的人已经被她毁了!你告诉她!你告诉她! 好好,我告诉她!你别激动! 赵骏把她挣脱的外套重新给她裹好,心想,事情严重了。她这比精神分裂好不到哪里去! 沉静了一会儿后,赵骏问:东西呢? 什么东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呀?她焦躁地问。 赵骏一边安抚她,一边郑重地说:你有没有给他任何东西? 没有。 那就好。 赵骏去到窗边看了一圈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后来回身对她说:到我那里住吧,你已经不安全了。 不行,我又不认识你。 赵骏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算了,要不你就搬家,反正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我能去哪儿? 她好不容易才借了钟旭的房子,挣钱又不多,哪有随便搬家的资本。 赵骏莫名其妙塞给她一张卡,说:这里的钱够你找各式各样的房子,随便挑。 白真推开他,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东西,是你自己的。 看她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就放这了,你自己的卡,钱也是你的,都是你的。 我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你怎么会有我的东西? 赵骏叉着腰,拎着手指头措辞半天还是算了,是你以前托我保管的。 我又不认识你我怎么会托你保管,你还在说胡话,我都说了我不是俞斐,你们为什么一个一个的都不相信我? 她忽然崩溃,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 赵骏憋着一口气,但还是没吭声,把碎玻璃给收拾了。收拾到她脚边的时候,被她蹬了一脚,你走开!你给我出去! 赵骏忍无可忍,也来了脾气,我走,那你想找谁啊?找你喜欢的人? 他腾一下站起来,火冒三丈,我告诉你,你跟周培深不可能!我把话放这儿,不信你就走着瞧! 被人戳到了痛处,她忽然冷静了,你给我滚,你这个疯子! 我疯?赵骏点着头,我疯我的确是疯了才让你变成这个鬼样子!你爱怎么样随便吧! 赵骏一气之下蹬倒了门口的衣架,摔门而去。 白真颓然坐进沙发里,脑袋打结。世界乱了套了。 晚上六点多,蔡纬又回来了。白真已经把屋子整理干净,衣架也给恢复了原样。这是钟旭的家,她应该好好维护。 白真拿着拖把开的门,告诉蔡纬把鞋换了。 蔡纬退回门口,听话地换了,又听话地坐在白真指定的位置上。 白真身上还围着围裙,今天的事,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蔡纬如实以告,姐,我都说了我在暗中保护你,你家有谁来过我都知道。 那你告诉我今天都谁来过? 查煤气的,我,那坏蛋,还有赵骏。 分毫不差。 那个人去哪儿了? 你不用管,反正我处理了。 怎么处理的? 姐,你忘了,你不是告诉我你不想知道吗,还让我别说,你就别问了,反正给你摆平了。 白真还是蒙的,但是有一点他说的没错,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他到底要什么东西?以后还会不会来? 蔡纬如实说:依照现在的形势,我认为,会来,而且还不止一个人,那些人早晚会找上门来的。 那些人?俞斐有很多仇人吗? 姐您的确有很多仇人,所以,我也无法告诉你到底是谁会找你麻烦。不过这一切都与这个有关! 蔡纬捂着手里的皮包,忽然去拉窗帘。 屋里暗下来。 你干嘛? 姐,你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我是怕人看见。 蔡纬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就是这些东西,当初你交给我保管,还让我一定小心,千万别暴露身份,所以我才不敢出现在赵骏面前,谁知道他跟那些人是不是一伙儿的。这也是你不太相信赵骏的原因。 文件袋不是很重,从厚度来看,里面应该是照片或者纸张之类的东西。 白真鬼使神差地开了封,她想的没错,里面的确是文件和照片,外加一个光盘,一把钥匙。 这是哪里的钥匙? 我不知道,姐没告诉我。 两个人正在说话,有人敲门。 蔡纬迅速闪进厨房。 白真看他躲好了,问了一句,谁? 白真,是我! 钟旭,他怎么来了? 你等一下! 这个时候蔡纬已经从厨房的窗户翻了出去,白真关好窗户,擦掉鞋印,又把蔡纬给她的的东西塞到床底下。 钟旭手里拎着一袋子蔬菜和水果。 钟旭你这是 钟旭笑说:我升职了,特地过来庆祝一下。 升职?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不高兴吗? 嗯,不请你的房东进去坐坐吗? 白真侧开身,请进。 欸?你怎么拉着窗帘啊,睡觉了? 我刚才有点困了。 那我来的不是时候? 没事,不睡就不睡吧,晚上还能多睡点。 钟旭知道白真睡眠不好,最近比较严重,有些神经衰弱。窗帘一拉开,白真的脸就更显得白了。 屋子里收拾过了吧? 白真冷静地说:啊,刚收拾过。 你不用这么勤快,找阿姨过来就行了。 没事,反正我也闲着。 从他还没进门开始,白真就已经做了全套的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旭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拿,我买了鸭肠和猪血,一会儿下火锅里,你看行吗,有没有忌口? 除了猪血都可以。 行,那就不放猪血。钟旭把猪血放到一边儿,你去歇会儿,一会儿就能吃了。 你又要挨累了。 没事,这算什么累啊? 白真回到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沉沉地叹了口气。 天黑了。最近她很不喜欢晚上。 今天钟旭高兴,喝了好几瓶啤酒,话多了一点。 白真酒量不好,钟旭也没让她喝。 钟旭讲了很多他的事,比如他怎么长大的,怎么考上大学的,怎么踏入社会的,怎么从一个小菜鸡变成了一个大个儿点儿的小菜鸡。 白真不怎么说话,看他的嘴在动,满脑袋都是那个文件袋。 从她把东西藏起来那一刻开始,她就一脚踩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但她有一种直觉,有些事情要开始了。 钟旭喝多了,眼睛开始迷离,说话也颠三倒四。白真看他头疼就让他休息一会儿。钟旭一碰着沙发就睡着了。 白真给他盖上毯子后悄悄走开。 白真轻轻回到卧室,关门,上锁,从床底下摸出文件袋。 怕钟旭随时醒过来,她动作很迅速。她把文件和照片大致翻了一下。 白花花的纸张一页一页地翻过,映得她脸色惨白,瞳仁发亮。她皱着眉头,双手颤抖。 忽然听见钟旭呕吐的声音,白真赶忙把东西塞回床底下。 第44章 白真等钟旭吐完了才敲门进去。 钟旭扶着盥洗池,整个人迷迷瞪瞪。漱了口,洗了脸,用白真给的毛巾擦干,好像清醒了一点,但还是眼睛通红。 他声音又沉又哑,好像问了句,为什么? 什么?白真没听清楚。 为什么?钟旭抬起头,眼睛红得厉害。 你是在问为什么吗?钟旭,你喝多了。 钟旭晃了一下,疲惫地说:对,我喝多了,我得睡觉。 说着,扶墙进了卧室,倒头扎进白真的被窝,秒睡了。 这是钟旭的房子,白真自然没理由赶他走,可是床底下的东西怎么办? 钟旭在床上翻来覆去,说了些听不懂的梦话,白真想把东西拿出来换个地方,可床太矮了,她需要跪着趴下去才能把东西拿出来。万一钟旭醒了,她该怎么解释呢? 白真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办法,后来换了个思路。为什么一定要拿走呢,钟旭又不知道床底下有东西,就算知道也不会动,因为现在房子里都是她的东西,他不会动她的私人物品,她相信他的人品。 白真关了灯,悄悄退出房间。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4) 今天发生的事,她还没告诉周培深,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在什么都没搞清楚的时候,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尤其是跟俞斐相关的事,她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 这一晚,白真就在另一个房间睡了。 钟旭睡得很沉,一夜都没有起来过。反倒是白真翻过来调过去得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白真很早就起床了,钟旭也清醒了,一看见白真就连连道歉。 昨晚上我喝多了,实在对不起。 白真正在往餐桌上摆碗筷,没关系,你升职高兴嘛。我在楼下买了馄饨,将就一下行吗? 行行,我来吧。 不用,你坐着等吧。 钟旭没再坚持,在门口看着她忙。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女人在家里为他准备早餐。楼下的馄饨原来这么好吃。 白真一直在想床底下的东西,所以有些心不在焉。钟旭和她说话她也没听见。 钟旭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什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上因为我没睡好? 不是,你知道我很精衰弱的,不关你的事。 说到神经衰弱,你没去医院看看嘛? 没有,我最讨厌去医院了。 说着话,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场景在脑海一闪而过她躺在床上,对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男人的样貌有点像表叔。 白真? 嗯? 钟旭指着表,说:你是不是要迟到了? 白真恍然醒了,哎呀,都这个时间了,完了,要迟到了。 我开车送你吧,顺路。 两个人急匆匆从单元门出来,白真直奔钟旭的车,没留意对面过来一个人。 周培深手里拎着两份热气腾腾的早餐,距离他们十来米的地方停下来。 钟旭先发现了他。 白真,你朋友来了。 白真转过头,周培深?她快步迎上去,笑逐颜开。 但周培深没什么表情。 这个场面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两个人看来看去的,钟旭等不及就先走了。 天很热,但她穿着长衣长裤,脖子露出来的地方有紫色印记,膝盖从牛仔裤的破洞露出来,也是紫的。 她的笑容跟昨天一样明朗,周培深,你怎么来了? 看来你已经吃过了。 周培深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白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上车吧。他说,随即转身走向他的车。 白真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但还是跟着他去了。 周培深先把早餐放进后备箱,然后拉开副驾驶,白真感觉气氛有异,闷声坐进去。 周培深绕回驾驶舱,系上安全带,发车了。 他什么都没问。 可越是这样,白真越是难受。 星河俱乐部并不远,拐几个弯就要到了,白真头一次觉得这条路这么短。 还有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白真鼓起勇气说:昨天钟旭升职了高兴,就喝多了 我知道了,你要迟到了。 车子拐个弯,停在星河俱乐部门口。他没熄火,看样子是立刻就要走。 周培深向来对她百依百顺,从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培深转开目光,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白真忽然抢过来,周培深,你相信我吗? 周培深又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点了,你不去上班么?还是你要跟我走? 白真疑惑,跟你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天涯海角。 这句话来的破釜沉舟,奇奇怪怪。 周培深往外看了一眼,把车门解锁,你同事在等你。 是阿娇,她在外面对她招手呢。 刚刚那句天涯海角的话,说过就罢了。 那我走了。 他点点头。 周培深? 白真回头,周培深,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知道她的表白是不是给他负担了,他垂下眼睛,挂档,松手刹,去吧。 白真下了车他就走了,没有回头。 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 早高峰,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堵车。堵着堵着也就习惯了,他从来不按喇叭催谁,路总会通的。就像有些人,有些事,随着时间流动,总会到它该到的位置。 红灯秒数在倒数。 那份报告上的数字悠悠在他脑海里飘荡。 绿灯,前面的车慢悠悠地开起来,他却有些迟钝,反而被后面的人催了又催。 * 俱乐部里氛围不太对,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同事们对白真的态度分成了两派,一派不怎么搭理她,远远地议论她,一派对她比任何时候都热情。 庆华也回来上班了。面对生活,她们不得不妥协。 白真传完菜,在走廊里跟庆华擦身而过,庆华完全视她为空气,看都没看她一眼。 阿娇告诉她,庆华的手表找到了,在外面的垃圾桶翻出来的,她就是冤枉了你,但是她是不会跟你道歉的。 她可能会以为是我扔的。 她爱怎么想是她的事,反正我知道不是你,肯定不是你。 阿娇无条件的信任,让白真感动了,谢谢你的信任。 好朋友说这些干什么,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得多闷呢。你不知道,我朋友不多,也没什么说知心话的人,就跟你比较聊得来。 从旺民山出来后,虽然遭到了很多白眼和非议,她甚至后悔来这一趟,可她不是没有收获的,她收获了友情,能有阿娇和钟旭这样的好朋友,受点委屈也值了。 白真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 上班下班,和阿娇约会,和周培深偶尔见个面,因为周培深最近很忙,他们很少有大段时间说话。有时候她感觉她跟其他恋爱中的女孩子一样,有时候又觉得她跟她们都不一样。 日子平静了,白真的心却还是暗潮涌动。 就好像这份平静只是一个表象,真正的暴风雨在后头。 不,不会的!她才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千万不要往坏了想,好运气会被吓跑的。 这天晚上,白真和阿娇晚班。阿娇有点困了,趁着没活儿的功夫躲在更衣室里打起盹来。白真传完菜后也回了更衣室休息。 可才闭上眼睛,她就想去卫生间,早知如此刚才不喝那么多水了。也是没办法,赶上生理期,不喝点热水她怕熬不过去。 已经三点多了,这个时候俱乐部人很少,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进了靠窗第二个隔间,第一个隔间是杂物间,里面放的是保洁阿姨的拖布和水桶。白真又困又累,脑袋也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隔壁隔间里有声音。 但从隔板下面的空隙,又看不见有人,应该是她听错了。可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不对劲,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 啊 卫生间的门被撞得叮当响。 她总在快要爬出去的时候被拖回去。这个男人从隔壁隔间翻过来,虏了白真,用毛巾塞住她的口,手腕用麻绳捆了。 第45章 星河俱乐部像往日一样营业,虽然这个时间客人很少,但还是有人喝酒,打牌,吹牛,陪女伴。 阿娇还在睡,口水横流,这一觉怕是要到天亮了。 庆华到了下班时间,换回衣服,拿包,全程沉默。小姐妹远远地看着她去到桃姐办公室说了声再见。 桃姐甚至还送她出门,嘱咐她早点休息,好好调养。 听说最近请假也都没扣她工资,小姐妹对庆华愈发排斥了。但有什么用,在人家面前做事,还管得了这些不相干的,把自己的事儿做好才是正经事。桃姐一回头,她们就都散了。 只有庆华的闺蜜还没有抛弃她,天天跟她一起吃饭,上下班。 闺蜜嫌自己妆花了想去卫生间卸个妆,庆华却忽然有点恶心。闺蜜怕她一天没吃饭低血糖,赶紧拉着她就近买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庆华喝了之后才慢慢好转。 你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庆华一边深呼吸一边说:没事了,喝下去就好了。 吓死我了,你刚才脸都白了。 庆华无所谓道:老毛病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也得注意啊!我听人说低血糖严重也会死人的。 我没那么严重。 闺蜜不再纠结花掉的状,拦了辆出租车,送庆华回家。庆华坐进后座,车子临行前,瞥了眼俱乐部。 天渐渐放亮,清晨的阳光从乌突突的玻璃窗照进来,空气里满是跳跃的杂尘。 卫生间里闹了阵声响,不过不足以引起外面的注意。 直到第二个隔间的门被人从里头踹飞,砸碎了玻璃窗。 同时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从隔间里屁滚尿流地摔出来,摔了个狗吃屎。他先摸到一手血,才感觉耳朵撕裂一样的疼。 他爆喝一声,!我打死你!我! 白真坐在隔间里,嘴角流血,神情木然。 在男人的剪刀马上就要扎进白真的眼睛时,男人忽然被人揪着领子摔到了洗手池,一大面镜子砸碎了,哗啦啦摔了一地。 这个及时出现的人是周培深,看见白真的那一刻,周培深的眼睛血红,牙关咬紧!一时分神的瞬间,左肩膀挨了一刀! 但这并没妨碍他用左手向后一劈一捞,再把人一脚蹬到了几米外。 周培深一拳一拳地往男人脸上砸,男人痛苦地大叫求饶!但周培深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白真站在碎裂的窗户前面看着这一幕,直到男人奄奄一息。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被残破的玻璃窗割据成一束一束,白真慢慢走过去,拉住周培深的胳膊。 你站远一点。他还要下手,白真紧紧拽着他,说:我没吃亏,我身上的血是他的。 啊这这是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桃姐闻声赶来,后面跟着阿娇。 阿娇一看见白真就赶紧过来搂住她,一遍一遍地安抚她没事。白真不发一言,看样子是吓坏了。 桃姐见过很多大场面,很冷静,但很不高兴,要搞事情到外面搞,把我这里搞成这样谁负责啊! 桃姐还有更难听的话,但一看见周培深的眼神就有点发挥不出来了。 有员工报警了,警察过了半个小时来的。 原来是个惯犯,专门潜伏在声色场所,什么卫生间,更衣室,浴室是他最常活动的地方。因为这类地方人杂又乱,总是被他偷偷溜掉。 但是这一次很奇怪,一个平日里只敢小动作的人今天居然胆大了。警察盘问时,他一直嬉皮笑脸,最后扛不住了才说是有人给钱让他这么干的,但他不知道是谁,说是有人给他打电话,然后把钱放在他家门口的。对于一个惯犯,警方当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或许是一直没什么事,这回一时把持不住就存侥幸心理想放肆一次也是极有可能的。 白真和周培深第一时间去了医院。 白真一直不怎么说话,身上披着周培深的衣服,捧着热水杯,盯着地面,很久才喝一口。 周培深的伤口不深,但还是缝了几针,缠了绷带。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站到白真身旁。 白真说他应该躺下休息,可他不想躺着,一进医院他就不舒服,没病也要烦出病来。 他不肯住院,配合警方调查过后,就拉着白真回家了。 周培深单手开车,速度不太快,一路安安稳稳。 沉默了一路的白真忽然发声,像不像在旺民山的时候,跟妍妍出事那天一模一样的套路。有人给钱,但不露面。 周培深也觉得事情蹊跷,或许两起事件背后的人就是同一个人。一个想要周培深的命,一个想要白真的命。 车子压过一个井盖,晃了一下。 别想了,交给警察处理。 到家门口,周培深单手拿钥匙开门。白真拦了他一下,拿过他手里的钥匙。 白真先进门,开灯,周培深跟在后头。 他轻轻把门关好,单手圈住白真的肩膀,在她颈间深深叹了一口气。白真微微转头,淡声说:小心伤口。 我有分寸。他把她扳过来,抱得更紧。 白真本来就反对他执意出院,现在当然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得窝在他怀里。 没事了,有我在。 白真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往他怀里蹭了几下。 他的怀抱温柔宽厚,让她不禁疲惫地闭上眼睛。 忽然有嗡嗡震动声,从她身上来的,但她一动没动。 你电话响了。 我去一下卫生间。说完,转身就去了。 周培深看着她的背影。她们的背影,渐渐重合了。 周培深换上拖鞋,单手拿出烟盒,用嘴叼出来一支。 白真打开水龙头,接起电话。 姐,我是蔡纬,你没事吧? 姐对不起,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不能及时赶到,不过这次我是真的力不从心,我在俱乐部旁边蹲点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哪伙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给我打了,我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你受伤了? 胳膊骨折了,不过姐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能好,我好了就去找你!我不在的时候,姐你就先跟姓周的在一起,他能保护你。 白真挂断电话,在卫生间里坐了一会儿。 只要一静下来,她就能想起那张脸,还有他的气味,还有他的血的味道。这一切都让她恶心。 她扑到盥洗池开始干呕。 然后不断地洗,不断地洗。 连周培深进来她都没发现。直到被他抱紧。 可以了。她的手已经搓红了,但她还是洗个不停。 周培深关掉水龙头,让她正对着他。 没事了,已经没事 了。 她好像听进去了,抬起眼睛看看他,然后又低下去。 这个晚上,白真又做噩梦了,她又梦见自己变成了俞斐,和一群人密谋着什么事,之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被人追,她情急支下跳进一条小河。然后就醒了。 房间里有光亮,是床头灯。白真有点糊涂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守在她床边睡觉的人是周培深。他坐在床头的单人沙发里,抱着双臂,头歪向一侧。 白真轻轻动了一下,他就醒了。 你要什么?他单膝跪到她跟前,捧着她的手,睡眼朦胧,但满眼都是她。 白真看着他,心揪了一下,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俞斐还是为了她白真呢?他的真诚,是给她的吗? 周培深? 我在呢。 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他轻声说。 我总是做噩梦,梦见你不理我了。 他亲亲她的手背,只是梦而已,再睡一会儿吧。 你可以陪我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白真躺回被窝,他也掀开被子,躺到她身旁。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5) 第46章 周培深刚躺下不就,白真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周培深有伤,半边身子疼得厉害,但他还是一动没动,抱着已经入睡的白真。疼得厉害的时候,肩膀渗血了。 他并没在意,把白真轻轻放回枕头,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去到卫生间,拿出药箱,咬开红药水的盖子,掀开肩膀上的纱布,往伤口上倒。 他疼得直冒汗,几乎咬碎了嘴里的塞子。喘了会儿粗气,那种连着筋的疼才一点点地减轻,其实是麻木了。 吐掉盖子,他单手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他,脸色煞白,满身是汗。 隐约听见白真的声音,他赶忙回到房间。 白真又做噩梦了,她裹着被子打滚,不断地喊周培深的名字。 周培深抱起她来,管不得什么伤口不伤口的,紧紧地抱着她。 周培深 周培深 她还在叫,把他抱得打晃。 他吞掉喉咙里翻滚的苦涩,闭上眼睛,我在。 她越是叫这个名字,他越是难受!心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周培深! 她忽然惊醒,一下子坐起来。 我在这。 他的脸和嘴唇白得厉害,但他还是用力地抱住她,我在。 白真回过神来,原来又做梦了,周培深好好地在她身边。 她急急地抱紧他,吓死我了,幸好你还在,吓死我了!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然后你不理我了,我怎么叫你你也不理我。 他没说话,由着她越靠越紧。 后来他说:你会怕我不理你吗? 会!我最怕你不理我! 她像在表忠心一样,恨不得发誓让他相信。 周培深不禁摸着她的脸,我不会不理你,不会离开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你身边,放心睡吧! 今晚月光阴冷,打在纯白色的墙面上,有些泛着蓝。 白真目光沉静,也像这月色一样,冷。 她是真的冷,从梦中到梦外,冷透了。在他怀中睡着,应该就没那么冷了。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早上六点钟,白真醒了。 睁开眼睛,还是那盏吸顶灯,那扇灰色窗帘,很厚重,不管外面多大太阳,只要一拉上,屋里就黑成晚上。 白真坐起来。 今天又是一个晴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隐约能听见楼下小贩叫卖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周培深家住八楼,虽然不是最高处,但仗着地理优势,这个高度足够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白真扶着窗台,站进阳光里,看着慢慢苏醒的城市。 手机忽然震起来,是阿娇。 白真,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听她的声音的确很正常。 你还没出门吧? 今天她和阿娇都是白班,一般她早上六点钟左右就开始洗漱,六点半就出门了。但经过昨天的事,她起晚了。 还没。 我听你声音好像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你呀,最好趁机休息休息,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是谁都会心烦意乱的。昨天都吓死我了,我醒过来找不到你,打你电话又没人接,我很怕你出事,就给那个姓周的打电话了,幸好他来得及时。 昨天的一幕幕,迅速在她脑海闪过,卫生间里的熏香味,空气里的潮湿感,还有口唇间的血腥味,一切触感味道瞬间就来了,令人作呕。 白真?白真?你在听吗? 我在。 她的额头沁出汗来,嘴唇煞白。 还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白真已经开始耳鸣了。 阿娇说:桃姐让我问问你,她在飘有朋友,飘你知道吧,就是咱们市里最大的俱乐部,桃姐说可以介绍你过去。 白真木然听着,没听仔细但大意她知道,桃姐要解雇她。 她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阿娇也很为难,遇上这种事,谁都不想。 那你去吗? 暂时休息。 也好。其实说实话白真,我很担心你,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有多难受我是知道的,相信我白真,我一直会陪你的,只要你需要我,不管我们是不是同事,在不在一起,我都是你朋友。 阳光有些晃眼了,她眼睛酸胀,眼眶也红了。她把窗帘拉上一些,站在阴影里。 谢谢你阿娇,我很好,没事,你好好工作吧,别为我担心。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眼泪从嘴角流进来,咸咸的。 她任由眼泪流了一会儿,平静下来之后,从通讯录里调出一个号码,发了一条信息,很快对方就有了回复。 回复很简明,只有四个字,我明白了。 随后,白真把对话框删除。 醒了?周培深敲门进来了。 白真把手机放下,迎向他。 他的头发长了,出了头发,其他也不同了。不知不觉,他已经跟旺民山的周培深渐渐分离。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刚回来,买早点去了。没听见我开门吗? 她摇摇头,刚才跟阿娇打电话,没注意。 阿娇?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被辞退了而已。 周培深点点头,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嗯。 周培深显得很温柔很细致,就连笑容都是和煦的。跟今天的天气一样,看见他,心就亮了。 你的伤怎么样? 他无所谓道:没事,出了点血,早上去换过药了。 都是因为我。 该道歉的是我,如果你不出来找我,就不会有这些事儿,而且当初在旺民山,是你救了我。怎么算,都是我欠你的。我的命,是你的。 最后这句话有点严重了,但若是当情话来听,白真心跳了。她又想起两个人在旺民山的日子。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在旺民山的时候,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一生?你才多大? 不管我多大,不管什么时候,那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可惜,那段日子太短了。匆匆而过,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有些令人追忆不起,像是一段不曾经历过的美梦。 想家了? 想。那时候我们两个天天在一起,没什么事做就在院子里望天,你总是抽得一身烟味儿,你从来不嫌弃我厨艺不好。妍妍每天都来讨樱桃吃,你总是给她摘满满一盆,还帮她挑大的。几乎每个礼拜,村里都有人来偷偷看你,还都是女的。地里的菜才让你认识了一半而已,还有一半你不认识呢。 那是一段平静安详的时光。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事吧?有关我的一切。 终于等到了这个话题。 白真看着窗外,太阳已经露出整个脑袋,金灿灿的,把整个城市唤醒了。 我是J省人。 来旺民山的时候,是三年前。 但我的口音更像本地人,我表叔说要入乡随俗,所以我刻意学过这边人的口音。 我父母都是农民,家里就我一个,我是独生女,没有孪生姐妹,亲戚里也没有跟我长得像的,表叔说我跟谁长得都不像,小时候还被人怀疑不是亲生的,可能当时我太小了,记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白真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她接着说:我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J省读的,我成绩不错,从来没让父母操过心,老师对我也很好,但是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她们都不喜欢我,所以我搬家几次都没人找我。 因为家里条件不好,高中以后我就出去打工赚钱了,一开始是在一个服装厂食堂,给工人盛饭,后来服装厂倒闭,我就去旁边的宾馆当前台,钱比在服装厂的时候多,后来有一天我表叔就来找我了,我父母在一场矿难里死了! 之后,我就跟表叔生活在一起,三年前表叔把我带到了旺民山。我们有自己的地,两个人足够吃。那片地我带你去过的。 后来表叔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就进城里工作了,他说等他赚够了钱就在城里买房子,让我继续读书,然后他就走了,剩我一个人在旺民山住了两年,再然后你就倒在我家门口了。 白真的故事,与周培深并无交集,周培深是本地人,小学到高中都是在本地读的,这一点张巍可以证实。 小季的资料里显示俞斐也是本地人,但俞斐的履历与白真完全不一样,俞斐是孤儿院长大的,三岁的时候被一对年轻夫妇收养,年轻夫妇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待俞斐视如己出。俞斐很漂亮很机灵,所以特别招人喜欢,所有见过俞斐的人都夸她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后来俞斐就在本地念书了,因为成绩一直不错,未来不可限量,事实也证明俞斐的确是个人才,直接保送了省内一所工科大学,这所大学在全国排行前三,俞斐可谓出人头地预定中。 但有一点,俞斐和白真倒是有些相似,大约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相貌。 俞斐很漂亮,成绩又好,因此常遭人嫉妒,男同学也都不太敢接近,好学生的人设的确劝退了很多追求者。 但俞斐并不在意这些,她该学习学习,该出去玩就出去玩,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俞斐成了一个闪亮亮的异类,在超高的关注度下高调的生活。是的,高调,俞斐是个高调的人,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本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怕得罪人,没人喜欢没关系,被人讨厌被人恨也没关系,她的人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后来俞斐顺利升入大学,学习成绩依然飙高,美貌与实力并存,仰慕的人不少,但还是没人敢接近。俞斐也没在同学里找男朋友,大学四年一直没谈恋爱,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忽然就有了一个又有钱又帅的男朋友,也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好上的,一点风声都没漏。 一向高调的俞斐,在恋爱这件事上选择了低调,她从没把男朋友带给室友看过,室友也没追着要见,都知道俞斐是什么性子,与她的交情也都是点到为止,不会这么不识相。 再后来,俞斐在男朋友的帮助下创业了。 俞斐的路走得很顺畅,美名也迅速远播,甚至被当地媒体争相报道。 风头最劲的时候还上了电视。 就是这么一个叱诧风云的女人!但她的流言蜚语也迅速传开了,说俞斐靠着美色和手腕周旋在男人占了半边天的名利场中,谋求自己的一席之地。 还说她结交了不少与自己有利的朋友,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有利用价值,都能成为朋友。她有越来越多的钱,越来越少的良知。她游走在灰色地带,如鱼得水,久而久之,俞斐与男朋友的情感终于触礁了。 男朋友不喜欢她仗势欺人,唯利是图,俞斐也懒得和他解释,两人最后连吵都懒得吵。没多久,男朋友就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丧生。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男朋友生前立了遗嘱,遗产全都给了俞斐。 这个消息迅速在网上蔓延开来,网友们炸开了锅。 一夜之间,所有矛头都对准了俞斐,说她幕后黑手,篡改遗嘱,所有罪恶的帽子全都扣在了她的头上,但俞斐从未出面做过任何解释。 现今的网络世界,想毁掉一个人太容易了。俞斐被网友人肉,甚至收到匿名死亡威胁,那段日子几乎每天都有她的□□。 这么过了大半年,一个叱咤风云的女人,成了妖成了魔,最终还是一点点地淡出了网友们的视线。一年又一年,能想起她的人愈发少了。 至今,俞斐都还没有一丁点消息,往日的亲戚朋友也都与她失联,还有不负责任的小报说她不堪舆论压力死了的。 时间过去太久了,媒体都在挖爆料搏版面,俞斐没了热度,自然关注度骤降,这个人,这个被全民唾骂的,曾经站在风头浪尖上的人,转眼成了无人识的路人。 白真讲完了,周培深坐在沙发里,一直沉默。 周培深?白真歪着头看他,在我的故事里,只有你让我觉得温暖。 她深深地凝望着他,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和一闪而过的迷惘。 第47章 天亮了,但不是晴天,灰突突的,压抑,闷热。 这个夏天一直这样,山雨欲来,风也满楼,但总是迟迟不肯落下来,像等着什么似的,转眼就放晴了。如此反复,竟然夏天过半了。 这几日,雨势终于有些不同,下过一场大雨,看样子,还会再来一场。 白真站在窗前,忽然天旋地转,恶心想吐。 她赶紧跑进卫生间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但就是恶心。随后脑袋就像要炸开似的疼,耳鸣也忽然严重了。俞斐的名字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就像很多人在叫她一样。 我不是我不是 她快受不了了,她似乎看见俞斐站在她面前冷笑,她似乎看见自己跪地屈服。 她一气之下砸碎了卫生间的镜子,但镜子里的人还在对她冷笑。 她跑下楼,浑身是汗,踉踉跄跄。 天开始沉了,空气也变成了土黄色,嘴里嚼出沙粒的感觉,这是沙尘暴? 不知道周培深去哪儿了。 白真拦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车停下来,她还没想到要去什么地方。 司机师傅在里头大声问:走不走啊? 白真虚弱地说:走。 随后拉开车门,上路。 这注定是一趟有去无回的路。 她向司机师傅报了地址,在后视镜里望了一眼,颓然闭上眼睛,眼泪忽然止不都止不住,她捂着脸,把头埋起来。 她要去的地方在城郊,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地方,但这个师傅是老师傅了,城里大部分路线他都知道,他也不用手机导航,他说地图都在他脑袋里。 白真笑笑没说话。 师傅一边开车一边用对讲机跟其他师傅闲聊,对讲机一会儿一响,吱吱啦啦的声音后,便是他们的闲谈了。 司机师傅跟其他师傅说了要去的地方,果然有人不知道方位,司机师傅说:我这个岁数的本地人几乎都知道,那儿原来是个镇,现在成开发区了,但发展不太好,人少。 另一个师周傅说:我听说那边房子很便宜。 是,目前来看是本市最便宜的地方了。 白真默然听着,思绪随着窗外匆匆扫过的街景渐渐飘远。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个黄色的居民楼旁。 到了。 白真恍然回神,这么快。 这还快?都四十多分钟了。 是吗? 白真扫了二维码付款。 谢谢师傅。 好嘞,慢走。 白真轻轻关好车门,出租车调头离去。 眼前便是她要找的地方了。 这是一个弃管小区,路面已经被往来大大小小的车压碎,怕是没人会管了。 旁边来回的人很少,只有几个阿姨在楼下的一个水果超市进出。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6) 白真走进去,买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半瓶。 老板娘见她这个喝法,笑说:天热吧! 白真没讲话,把剩下半瓶水扔进门口垃圾桶。 她走进小区大门,向右拐,一直走,走了大概二百米,停在五号楼一单元。 单元门的锁早就坏了,还没换,因为夏天炎热的关系,门敞开着,用一个大石头靠住,给进出的住户提供方便。 白真走进去,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闷热的夏季特有的气味。她立刻止住脚步。 看着黑洞洞的楼梯口,她闭了闭眼睛。过往,陈旧的过往,像刀子似的忽然扑面而来。她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很艰难。但她还是一步一步地,来到了五零二户门口。 她拿出蔡纬给她的那把钥匙,开门。 门是一扇很旧的朱红色铁门,与隔壁两户的名牌防盗门相比,简直就入不了眼。她扶着门把手,发现自己双手发颤。 这扇门的每一个纹路,曾经那么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擦不去,忘不掉,她甚至想过,就算她死,也会记得这扇门。 很久没人开过了,锁头里有些涩。她用力把钥匙抖了两下,门才打开。 眼前的一切一如十几年前,陈旧的家具,破烂的厨具,还有盆底打了补丁的洗脸盆 她站在门口,看尽了这一切。 这是一个旧户型,两室一厅,客厅其实是后改的,小得可怜。只摆了一个长条沙发,沙发上蒙着一个碎花床单防尘。两个卧室的床也都罩着碎花床单,一切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是她亲手把屋子收拾成这个样子的。 白真在吱呀作响的地板上来回几次,最后,她掀开沙发上的碎花床单,坐下来。 她的头终于不再痛,耳朵里也不再响了。 尘埃落定了,真相大白了。她双手揪着头发,发出一声尖叫。 她早就体会过绝望,今天,又来了一次。 眼泪顺着眼角流进碎花床单上,湿了一大片。 阳光打在地板上,再反射到起皮的天花板,一点点地,直到阳光彻底离开,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十几年前,她就是这样躺在这张沙发上,绝望地看着屋顶,绝望地看着太阳来了又走,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她发誓,她要离开这里,她发誓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每一个夜晚,她的眼睛都被仇恨点亮,直到长大成人,青春不再。但她的眼睛,始终那么亮,亮得锐利锋芒。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她的窗口摆满了明晃晃的兵器,谁挡了她的路,谁就要付出代价。 她抹掉眼泪,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插好U盘。 桌面立刻跳出一个文件夹来,里面有好几个子文件夹,还有一个视频文件。 白真把鼠标挪到视频文件上面,迟迟没有打开来。 她闭上眼睛,眼睫发颤,额头很快沁出一层汗珠,脸色苍白,嘴唇也白了。 她握紧拳头来到窗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仍然觉得快要窒息。 手机忽然在手心震起来。 姐,你到了吗? 她没说话。 姐? 到了。 姐你怎么了?声音像哭过。 没有,今天有沙尘暴,呛得。 哦,姐你慢慢看,有什么想知道的再给我打电话。我什么都替你记得呢。 蔡纬还没说完,白真就把电话挂了。 周围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窗外很少有人经过,还都是些老年人,十几年了,还是老样子,这里就像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陈旧,腐朽。 她回到电脑前,鼠标放在视频文件上,轻轻点击两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旧房子里走出来。她有些站不住,扶着楼梯扶手站了好一会儿。 有人正在上楼,听声音是年迈的老人。 一个下楼,一个上楼,两个人在楼梯拐角碰了面。白真低着头走路,忽然被人叫住。 叫她的正是与她错身而过的老人。 小俞? 听见这个称呼,她转身就走。 老人却忽然握住她的胳膊,你是小俞吧?有日子没看见你了,多少年了?哎呦呦都长这么大了! 这是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她的笑容总是显得特别真挚。 阿姨,您认错人了。 认错人? 阿姨语气里透着绝无可能的意思,我还没老眼昏花呢,怎么可能认错人?你就是小俞!我认得你,那些年可苦了你喽。 她不想听下去,但老人抓她抓得紧,十分有叙旧的意思。 她礼貌道:阿姨,您真地认错人了,我姓白,我不姓余。 老人有些不高兴,但却像对待自家晚辈似的,推了她一把,你姓白,你为什么从老俞家出来? 老人双眼浑浊,眼睛红了。 她也感觉眼睛发涩,一定是天太热的缘故。 阿姨,您真认错人了,我得走了! 她头也不回,老人在她身后一声一声唤她,小俞啊!小俞!回来就回来嘛,干吗装作不认识啊?是你那个爹对不起你,是你妈没骨头,才坑了你呀!小俞可怜的孩子呀 她走出去好几米,还能听见老人的声音。她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天已经黑了,路灯全都亮了,她抬头望拐角的那盏灭掉的路灯,加快脚步。 她上了几级台阶,到达平地,平地上铺了水泥。她低着头走,直到余光里出现一辆银灰色轿车。 她退回几步,来到驾驶舱旁边。 里面的人同时降下车窗,好久不见,欢迎回来,我的俞小姐。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一个按摩店来了个客人,客人身穿一身黑色西装,脚底的皮鞋也擦地锃亮。 他站在按摩店门口看了一会儿。 这家盲人按摩店已经有些年头了,牌子翻新过,但还是旧了。 今天好像并不营业,玻璃门上挂着链条锁,但里头陈设还是能看得清楚。 按摩啊? 隔壁小卖店老板出来抽烟,看见按摩店门口站着一个贵客,问了一声。 周培深对店老板点点头,今天没开门吗? 店老板嗯了一声,没开!你明天来吧!明天都不一定,下礼拜吧! 下礼拜? 嗯,按摩店老板家有事儿来不了。 整个礼拜? 嗯,一个礼拜都不够要我说 听着是另有隐情,但小卖店老板还是觉得不便多说,最后就告诉他下礼拜再来吧,然后就回店里去了。 周培深进到小卖店,店老板以为他要买什么,要点什么? 周培深给店老板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按摩店有困难,叫他打这个电话。 店老板接过来,好奇道:你跟他们家认识啊? 第48章 周培深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麻烦帮我转交。 说完就走了。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小卖店老板随手把写着电话的纸条塞进柜台里,转身就给忘了。 上次经历沙尘暴是十几年前,那时她还是学生,吃了一嘴沙子,后来都混着水喝进肚子里了。当时同学们都觉得有意思,整个天空都是土黄色,几米内都看不见人。 周培深那天迟到了,而且迟到了很久,半个上午都过去了。 他个子高,坐在最后排。俞斐跟他隔了好几排座位,两个人虽然是班里公认的俊男美女,但很奇怪,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只是认识的同班同学关系。只有在放榜的时候能看见他们俩的名字一上一下挨在一起,周培深第一,她第二,这就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了。 俞斐不怎么爱说话,整天闷头学习,几乎不参与学校里的任何事情。她的学习劲头特别猛烈,家长会常被拿来当典范,周培深也听父母讲过,但他丝毫没听进去。因为周培深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俞斐从来都是第二名,永远挨着他,但永远超越不了,高中三年,一直如此。 俞斐那天一回头,刚好看见才进班级的周培深,他从后门进来的,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下面是校服裤子。他来的时候正好是下课时间,他正在跟同桌说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在笑。 等周培深抬头往前看的时候,俞斐已经回过头继续写作业了。 他的笑容就是这样,和煦,淳善。 墓地肃穆宁静,就是有些阴冷。白真从包里拿了一块小毛巾,轻轻把墓碑上的浮尘擦掉了。 照片里的他,跟十几年前一样,他永远给人一种淳善的安全感。 她坐在他的墓碑前,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你知道吗,你已经死而复生了,周培深还活着。他们为他开了接风宴,恭喜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有你,被所有人忘在这儿了。 白真擦掉眼泪,从包里拿出一瓶白酒,呐,这是新买的,一起喝啊!你来开,就为我开一次酒瓶,别这么小气,好吗? 她用墓碑磕掉瓶盖,对他的照片说了声谢谢。 她一口气喝了三大口,她不胜酒力,立刻就呛得直咳嗽。 但她还是要跟他喝,她喝了半瓶,剩下的倒在他的墓碑前,就当他也喝了。 忽然下雨了。 大雨如注,顷刻间把这个污浊的世界清洗了。 白真仰望天空,双手接着雨水,洗刷自己,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掉个不停,她跪在雨里,笑着哭,哭着笑。 这场雨下了太久了,等到傍晚,天空才终于恢复了原本的色彩,火烧云橙红一片,映照着墓碑上年轻俊朗的面庞。 又有人来了。 他轻轻来到他的墓碑前,捡起被雨水冲乱的花,重新理好,摆正。他又放下一束新的。 墓碑上的年轻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低下头,又摆正了空酒瓶和未开封的草莓慕斯。 她最喜欢草莓慕斯,原来如此。 现在,全世界都把他们忘了。他们只记得活着的周培深,不记得葬在这里的人,也不记得他,他只是周培深的替身,甚至连本名都快忘了。 赵骏把人从老城区接出来就回公司了,老爷子说再不回来,龙椅都让人抢了。赵骏只好把人临时放在路边,赶了回去。 她倒是不生气,自己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搭理他。 开了一个三小时的会,下面的人中途跑进来悄悄跟他说,她去墓地了。 赵骏怔了一瞬,她去墓地干什么? 她父母早就死了,她一颗眼泪都没掉过,也从不去扫墓。 下面的人说,她去扫墓了,是周培深的墓碑。 赵骏一副绝无可能,别来蒙我的表情把下面人给打发了。 这些人都疯了! 周培深死而复生谁都知道,还去扫什么墓? 猛然间,赵骏想起了姓刘的那通电话。他说,周培深有点不对劲,还说周培深不是周培深。他当时只以为姓刘的喝多了想下船才想出这么个笨拙天真的借口,当时他还把姓刘的给骂了一顿。 不会吧! 不可能!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 随后,赵骏的手机就收到了一张照片,是她跪在他墓前喝酒的样子。 赵骏顿时火大,今天先到这儿,散会。 一天的雨,终于把沙尘洗干净了。空气清朗,闻着有一股雨后才有的特殊香味儿。 周培深在家附近的西点屋买了一块草莓慕斯回家,到家才发现家里来客人了,是阿娇。 她们俩正在吃火锅。 两个人脸蛋都红扑扑的,围着一个热腾腾的火锅,气氛很愉快。阿娇昨天就联系过周培深,问可不可以过来看看白真,经过那样的事白真一定很害怕,需要人多陪陪,多开导。周培深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她们俩感情是真得很好。 周培深把两个草莓慕斯放在桌子上,给你们的,加餐。 阿娇说:这么体贴,谢谢啦! 白真也说:你还没吃吧,一起吃吗? 你们先吃,我还有工作。 很急吗?白真问。 嗯。 你去哪儿了?衣服好像湿了。 他看看自己哦了一声,买东西的时候没打伞,淋湿了一点。 白真站起来,你的伤口怕水。 周培深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没事。 阿娇愈发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们先吃吧,我得去忙了。 白真不太放心,一直拉着他的袖子。 周培深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好似让她放心。 白真看着他的背影,有种奇怪的感觉。 阿娇看她这个样子,真心为她高兴。能有一个人真正为她牵肠挂肚,为她赴汤蹈火,她是幸福的。 周培深在书房里,隐约能听见她们两个的对话。 你看你眼睛肿的,都怪我,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给你弄哭了。你放宽心,人已经关起来了,不会再作妖了。咱们把那事儿忘了,我也知道很难,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哎呀,你怎么又哭了? 今天,她的眼泪的确比平时多了点。 白真把涮好的羊肉片夹进阿娇碗里,又给她倒上一杯饮料,阿娇连声谢谢不用,她自己来,可还是被白真抢着干了。 阿娇看着咕咕冒气的火锅,还有白真那张白皙好看的脸,说: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可以换个更好的工作,星河□□一点都不适合你。 为什么? 你漂亮啊,有能力,人也干脆,比较适合给老板做秘书之类的工作,听说赚很多钱的。 白真不以为然,你忘了桃姐总说我这也干不好,那也干不好。 那不一样,端茶倒水的工作做的再好能证明什么问题呢?或许你更适合动脑的工作呢?反正我就觉着你能行,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柔柔弱弱的,容易被人欺负,但是最近,我才发现你是有潜质的,你有一股韧劲儿,我看人还是有点准的,我妈说这种人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那我就借你吉言,先找个工作糊口再说。 别着急,慢慢找,找不到也没关系,需要钱跟我说,虽然我赚的也不多,但挤一挤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还需不需要我了。 阿娇往书房瞧了一眼。 白真被她逗笑了,随即双手递给她一杯饮料。阿娇受宠若惊,怎么又来?别这样,我不习惯的。 说着话,阿娇眼睛也红了。 白真却说:我是真地感谢你,从我出来到现在,我最不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 阿娇红着眼睛,你看你,把我也弄哭了。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阿娇走后,白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她好像有什么无奈的事,好笑的事,她摇摇头,搓搓头发。 周培深的书房还关着门。 白真敲敲门,里头很快传来周培深的拖鞋声。 他打开门,书房里的台灯光线不足,把他的面庞照得模模糊糊。 有那么一瞬,白真有些晃神了。 随后她转开目光,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才要去厨房,就被周培深拉住胳膊。 白真回过身,怎么了? 你喝多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7) 我?还好吧!她笑说,你别看我眼睛肿成这样就以为我醉了,我那被阿娇惹哭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想吃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白真拉起他的手。 餐桌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片狼藉,阿娇吃了一块草木慕斯,白真没吃。 她调皮地拎起一个空掉的啤酒瓶,要不我陪你喝酒吧,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酒,但总能醉人的,一样。 她把瓶子举到他面前。周培深却把酒瓶没收了,你已经喝了不少了,饭没吃,蛋糕也没动。 她无所谓道:吃那么多哪还有地方装酒啊? 她回身靠着餐桌,一双眼睛明亮通透,说着没醉,但双眼迷离,醉意更浓,其实我不太爱吃甜食的,那个,太甜了! 她指着草莓慕斯说。 周培深,我给你下一碗面吧,你不是最喜欢那个味道吗? 她醉得很深,声音闷闷的。 好不好? 周培深看着她摇晃忙碌的身影,一团邪火忽然从脚底蹿了起来。 今天不想吃。 第49章 白真就像醉得很厉害似的,怔了一下之后,还是去做面了。 她先从抽油烟机上方的橱柜拿出一袋没开封的面条,然后从下面橱柜里拿出菜板,开始准备葱姜蒜,再把切好的葱姜蒜放进一个碟子里,碟子是从左手边的拉篮里拿出来的。她动作麻利,像是一个住在这栋房子里许多年的主妇。她每天等待心爱的人下班,为他下厨,为他洗衣 周培深默默握起拳头,又颤抖着松开。他慢慢靠近她,抱住她。 白真缩了缩肩膀,你等一下,我在切菜。 可他并不想等一下。 他抱得越来越紧,手也开始不安分。 白真被他闹得差点切了手指,周培深及时握住了刀柄,小心。 他的声音低沉,却好像从她的耳朵一下子钻进心里去,痒痒的。 眼泪快要落下来了,白真闭上眼睛,刀也握不住了,周培深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扳过来。两个人极尽纠缠。 意乱情迷之时,白真感觉自己虚飘起来,像一朵云一样,飞在遥远的地方。 她看见蓝天,白云,绵延的梯田。 周培深我们回山里去吧! 夜色正浓,几道车灯的光束从窗外扫进来,他的眼睛愈发清明,她却愈发沉醉了。 听见周培深的名字后,他收手了。 白真睁开眼睛,半醉半醒。衣服扣子开了半路,裙子蹭上去一半。 他忽然停下来,把她也带回人间了。 锅快烧干了,白真轻轻推开他,整理自己,你出去等吧,面很快就好了。 她听见他走开的声音。 他一向走路很轻,甚至没声音。白真回过头,周培深关上房门,声音足够让她听到。 白真转回身,对着快糊掉的锅,拿过锅铲,一下一下把粘底的黑糊糊弄掉。 总是有几块顽固的黑糊糊,怎么戳都戳不掉。她索性不管,把锅铲洗干净挂起来。 她的人生中,有许多顽固的黑,戳不掉,忘不掉,不管它,却也洗不干净,不管多烈的阳光也照不干那滩污秽。 夜里十点钟,小季扣着头盔,骑着摩托,奔忙在车流里。他腰间挎着一个黑色帆布包,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到达周培深楼下的时候是十点半,小季热出一身汗,还是一步并作两步,一直跑上楼去。 周培深在家,不过不是一个人。 小季下意识把帆布包往后面藏,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 周董有朋友在啊? 怎么一头汗,有急事?周培深问。 小季擦擦脑袋,啊,我帮深哥买了夜宵。我不知道您有朋友在,没买那么多,要不我再去买。 不用了。白真用围裙擦干手上的水珠,说:我正好要出去门口给阿娇送钱包,我刚发现她钱包落下了,你们先聊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白真说着话就披上一件薄外套,拿了钥匙出去了。 小季默然看着她离开。 小心点。周培深一直送到门口,白真低着头说了声知道了。 周培深知道小季来干什么的,等在窗户边儿上看见人走远了,指了指沙发。 小季松口气,坐下来。 对不起周董,我不知道家里有客人,我是不是坏事了? 周培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脸上丝毫没有恋爱中的甜蜜喜悦,相反,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沉,他有些烦躁地点了一支烟,搓了搓头发,没事,临时过来的,我忙着就忘了通知你。 周董很少忘事。 他吐了一口眼,唔了一声。 他垂着眼睛,看见小季拿来的包,这什么? 哦,这是我刚查到的资料。 小季把一直紧握着的帆布包放在桌子上,周先生,您和俞斐曾经有过一段秘密的恋爱,您知道吗? 烟头的火星狠狠地亮了一下,再灭下来。 周培深没回答,却问:是谁告诉你的? 小季说:她叫王庆华,是俞斐以前的员工,也是高中时期就认识俞斐的人,不过不是同学,王庆华学习成绩不行。后来工作关系变成了上下级,再后来赶上裁员,俞斐把王庆华一家三口都给裁了,她们家条件不好,还有个弟弟在上学,王庆华就找俞斐求情,没想到俞斐完全不讲情面,还说了挺多难听的话。后来王庆华父母因为没钱治病相继离世,弟弟也不得不辍学了。因为这件事,王庆华很恨俞斐,想报复,但也知道自己没背景,斗不过俞斐。 啊,对了,当初俞斐的势力很强劲,关系网拉得很大,听说 小季斟酌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听说人很玩的开,跟好几个公子哥关系不清不楚,尤其是赵骏,岩画集团的总裁。另外还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事,兰志和赵骏关系也不明朗,听说两个人时常一起出现在高档会所,应该是关系匪浅。而周董您跟兰志是有点私仇的,您知道吗? 周培深依旧没回答,失意他继续说。 小季只好说:兰志有个私人秘书,两个人其实暗地里是情人关系,但是后来,这个私人秘书来找过周董几次,之后兰志就跟周董结梁子了,合作也被您中断了。 周培深反问:我中断的? 是的。您从来没有拒绝过兰志的任何要求,这是唯一一次。 周培深点点头,若有所思。 手里的打火机开开合合,一会儿窜处一丛火苗,一会儿又灭下去。 小季已经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再往下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小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劝劝这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周董,有些话可能不该我说,有些事可能也不该我管,您还是别查了,您周围几乎没有可信的人,包括跟您亲近的朋友,我觉得都应该小心一点。 打火机还在开合,周培深淡声道:你还怀疑谁?说吧,没关系。 小季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说漏嘴了,还是说下去吧。 周董您的发小,张巍,他也不是个可靠的人。几年前,他的户头上多了一笔巨款,钱就是周董您汇过去的,这个张巍风评也不好,赌博酗酒什么都来,当初在澳门输惨了,也是您去救场,他是靠吸您的血生活的。 长期吸血,我有把柄在他手上? 对此,小季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当初接受了刘总的任务,暗中观察周培深之前,他就已经对周培深有些了解,当然了,他不在乎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只要钱,谁给钱,他就给谁办事。 然而人都是□□凡胎,都有七情六欲,即使耳根子再清净,他也或多或少得感受到了不一样,他所认识的周培深跟别人口中的周培深不一样,跟刘总口中的周培深更不一样。 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于周培深有什么样的过往,被人捏住了什么样的把柄,他不想去评判。他只知道,周培深给了他第二次机会,重归正道。 周董,不管怎么说,您对我有恩,要不是周董帮忙,我家人可能早就在病床上等死了。周董,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您还是收手吧! 打火机合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周培深的手,并不像公子哥那么细腻,反而粗粝得很,小季虽然不善观察但也留意到了。 周培深起身去到酒柜,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给小季,一杯给自己。 小季轻轻放下酒杯,还是说:周先生,您还是小心点吧。您的身体也该保重,本来脑袋就受伤了,少喝点酒吧。 嗯。 他虽然答应了,但还是把那杯酒给喝了。 周培深说:他们大概没想到周培深会活着回来。 小季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怎么感觉他是在说别人的事呢。 啊对了,周董,还有俞斐和白真的事 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 小季一愣,这是周培深一直在调查的事,这会儿说不管就不管了应该跟刚才的事有关。 我知道了。 周培深拍拍他的肩膀,之后取来一个鼓鼓的信封给他,到此为止,换个工作,跟个好人。忘了这事儿。 周董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要。 要的,拿着。 周培深按住他的手,你应得的。 可可是周董,事情还没真相大白。 小季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 真相? 周培深站在一团阴影的边缘,背过身,真相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以走了。 他静静走进阴影中,轻轻关上房门。 书房里亮着一盏台灯,照着铺陈凌乱的桌面。光晕发散出去,模糊得照着一方贴满照片和纸张的墙面,线线圈圈纠葛在几张照片上。 他把东西全都卸下来扔进洗手盆,一把火给烧了。 白真出了小区大门往右拐,有一个地下停车场,那是隔壁小区的停车场,她偷偷溜进去,去到地下二层。 才一露面,蔡纬就现身了。 他的伤还没好利索,头上缠着纱布。 姐,你怎么才来? 不方便,找我干什么? 姐,肯定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要不然我不会被人打成这样,也不会看着你受委屈却帮不上忙。肯定是有人知道了,但是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咱们从一开始就特别小心,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也从来没有被人看见过,我真的很小心的。 说重点。 姐,我觉得不是赵骏干的,也不是庆华,更不可能是兰志,也不像是周培深,因为他一直在帮你,并且帮得掏心掏肺地,我觉得另有其人。这个人在暗处,他才是最危险的。 白真站在暗处,没吭声。 回去吧,我不能出来太久。 蔡纬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姐,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了? 第50章 好好养伤。 说完,白真就走了。 蔡纬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进阳光下,微微笑出来,他熟悉的俞斐回来了。 周培深站在花洒底下,久久不动,水流从鼻尖淌下来。 他关掉水龙头,擦干头发,抹开镜子上的水汽。拿出剃须刀,把胡子剃了,又把头发吹干,打理了一下。衣柜里挑了一件西装,系上袖口,打好领带。镜子里的人换了新颜,跟照片上的周培深一模一样了。 这个时候白真回来了。 她拎着一个小区门口超市的大袋子,袋子里塞满了零食。 阿娇拉着我聊了好久,她有点喝多了。 白真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门。 抬头看见周培深的时候,她好像很意外,很吃惊,连袋子都没拎住,东西洒了一地。 有罐头,瓜子,碳酸饮料,自热火锅 白真脑仁嗡一声响,有那么一刻,她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她又惊又喜,又高兴又难过,只在一个瞬间,她便恢复了平静。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周培深蹲下去,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收好。好像他的心也被摔成了碎片,只是拼不完整,捡不回来了。 周培深把东西收好放在一旁,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白真红着眼睛,转开目光,挠挠后脑勺,你很久没这个装扮了。 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过这个装扮。 白真认识周培深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粗布衣裳穿一个礼拜的糙汉,从来没有过这种形象。 这是FS科技的周董才有的装扮。 而白真不认识周董,她只认识旺民山穿布衣的周培深。 白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你要出去吗?她问。 一会儿有个视频会议,不能陪你了。 那没关系,你忙你的吧。 白真好像不敢看他似的,一直回避跟他的视线接触,也一反常态地不粘着他了。 白真泡在浴缸里,衣服没脱,呆呆地看着水面,渐渐地回忆起一个画面。 画面里的她说:多么简单的事,怎么让你搞得这么复杂?你该不会是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吧? 有一个男人回答:我能想什么,你告诉我。 这个声音很像周培深,但比周培深声音更年轻一点。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了,甚至身临其境。 她穿着一身白色浴袍,头发湿漉漉的,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男人背对着她,后脖颈上有一个伤疤,像一条鱼的形状。 她的手指头在男人胸前划过,凑到男人近处,低声说:你敢么? 男人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甩到一旁。他身后是刺眼的阳光,模样都看不真切了。 紧接着她就跟男人纠缠在一起。 白真拿起浴缸旁的酒,今天喝了那么多,却怎么都不醉,她干脆把瓶里剩下的一口气喝干了。 她听着城市聒噪的声响,深深地叹息,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她跨出浴缸,裹上浴巾,一路踩湿了地板,晃晃荡荡地来到周培深书房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她隐约听见打雷的声音,往窗外看了一眼,奇怪,不是才下了那么大的雨吗,怎么又要下了? 周培深坐在电脑前,戴着一副框架眼镜。 看她进来,扣上笔记本电脑。 还没睡? 白真绕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脖子。 周培深闻到一股酒味儿,你又喝酒了? 嗯。 她靠着他的肩膀,点点头。 周培深,我想你了。 你喝多了。 没有,很奇怪,不管我喝多少酒,都醉不了,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喝的全是假酒。 她叹息一声,来到他身前,坐进他怀里。 周培深,我想你了。 周培深看着她,一动没动。 白真气恼地推他一把,你没听见啊?我想你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8) 今天的天气很奇怪。 刚刚才晴朗起来的天,这会儿又下起雨来,雨势强劲,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停的。 大概是风太大,刮坏了电线,城市出现了大面积的断电。 周围瞬间失去了光亮,只有闪电的寒光,一道一道地劈下来。 周培深忽然抱起她来到窗前,将她反过身去,面相窗外一片黑暗。 白真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深渊正在朝她张开血盆大口!她站在那儿,看着黑暗一丝一丝地将她吞没! 她的意识混乱了,在周培深的亲吻之中,她好像一个丢了魂的人,飘飘荡荡,虚浮在他的怀抱中,只有他的触摸和呼吸能把她困住。 她闭上眼睛,向后靠紧他的怀抱。 闪电,雷鸣。 整个城市像被劈散的拼图,一块一块,紧紧地彼此相连。 是不是有人在玩一场游戏,他们都不过是其中的一小块拼图而已。 暗夜里的深渊之口越来越大,渺小的她,在凛凛寒光中绽开别一番模样。她半闭着眼睛,睨着碎裂的世界,轻轻叹息。 他们两个人紧紧地缠在一处,像从始至终便是这样同根生长。绵延的生命力不断蔓延,向无垠的天际。 天地混隆,一念生,一念死。 她困在他的怀中,像一条蛇,循着危光乍泄的出口。 重回混沌,我不是我,你不是你。 管他什么前世今生。 不知是哪一道闪电,几乎将黑夜劈成了白昼,世界一分为二,一面是清醒,一面是浮沉。 白真惊醒了。 狂风大作海浪滔天,小船几乎触礁。 白真推拒着,险险叫停,周培深! 他几乎听不见了。 周培深! 他全然无法收手。 周培深! 惊雷乍响,他也醒了。 狼藉一片。 他的衣衫湿了。 一重一重闷雷,滚滚而去,世界稍稍安静了一些。 只剩雨声隆隆。 一场大雨,把世界搅了颜色。 白真捡起浴袍裹紧自己,浑身发抖。 周培深转过身,渐渐平息了,对不起,我失控了。 白真还在打颤,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他脖颈上的鱼形疤痕,在闪电的寒光中,一帧一帧断断续续地跳动。 因为这场大雨,深夜也没有了平静。满世界都是雨声隆隆。 白真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这一天,她应该累了。 凌晨两点半,周培深在书房里听见白真的尖叫,忙跑进去。 白真!白真! 她被噩梦魇住了,不断地哭,不停地喊周培深的名字。 白真,醒醒!你在做梦,醒醒! 她从没这样哭过,撕心裂肺。 周培深抱起她来,紧紧靠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你只是在做梦! 周培深!她还在喊他的名字。 我在!这两个字,他说得无比苦涩,又无比坚定,我在! 周培深你不要死!周培深你不要死啊!我求求你回来! 她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周培深,你可以不喜欢我,你可以不要我,可是你别死!我不许你死!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欢你,你是我的命!不,你比我的命还重要,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你不能这样丢下我啊!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回来!你回来! 他紧紧地抱着她,一刻也不曾放松,我在这,我不会丢下你!小斐,我在这,我在这! 一道凛冽的闪电,把天地劈得亮如白昼! 没有哪一刻的他像现在这样清醒,她心里的人,从来都是周培深,而不是他严厉。 然而,严厉已经消失了,死了,那场事故中就死了,在旺民山她的家门口就死了。从此,站在她面前的人,便是周培深,属于她的周培深。 他紧紧地抱着她,眼泪落在她的头发里,小斐,是我,我是周培深,我还活着,我没死,我不会丢下你。 她在他怀里哭得没了力气,渐渐地平息了。 她梦见周培深来找她了,他说他还活着,他没死,他不会丢下她。 她在梦里又哭又笑。 她不想醒过来,她不想面对现实,不想面对自己。可她还是要睁开眼睛,活着,就要睁开眼睛,哪怕是用谎言欺骗自己,欺骗别人,她也要用这双眼睛看着。 她的周培深死了,俞斐也跟着死了,她回不去了。 她的每一段人生都是死局,俞斐是,白真也是。 可是能怎么办? 她还活着。 她看见了雨后的太阳,雨后的彩虹,全新的,腐朽的世界。 她回过头,周培深站在门口笑着看她,早安。 早安。昨天我喝多了。 是啊!睡了一夜,下那么大雨你都没醒,出来吃饭吧,给你做了醒酒汤。 白真点点头,谢谢。 他笑了笑,不客气。 周培深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其实也是他自己不在意,不该碰水的时候他淋雨了,不该运动的时候他做饭了,总之,他没把那个伤口当回事。 今早感觉肩膀发痒,有刺痛感。 白真发现他总扭肩膀,想起他的伤来,不舒服么? 没关系。 我看看。 不用。 我看看。 白真执意要看,周培深只好由着她。 伤口已经发炎流脓了。 白真往他额头上一摸,如她所料,周培深,你发烧了。 没事。 他肩膀一抬,把衣服穿好。 你得擦药,这么挺着不行。 没那么严重。 怎么没那么严重?你都发烧了,还想怎样? 周培深还是说没事,白真却去屋里捧出药箱,硬是把周培深按住,先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擦了药水消毒,再贴了纱布,之后就逼着他吃消炎药。 周培深在她的逼迫之下,吞了一颗药片。 白真扒开他的嘴检查过,他的确吞进去了,这才放心。 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一直只顾着自己,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最近还会不会头疼啊? 周培深摇摇头,很少了。 那记忆呢?有没有恢复一点? 第51章 周培深看着她,眼里有深不见底的东西,没有。 还没有啊! 她叹口气,肩膀微微地松懈下来。 那我的提议,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什么提议? 回旺民山。 回到那个如梦似幻的地方,忘却一切,重头开始。 可以吗? 周培深看着白真,看进她的最深处,这里不好吗? 她有些苦恼,好是好,但不属于我。只有在旺民山,我才能感到自由。 周培深的沉默使得白真暗暗忐忑,她期盼着,恐慌着。她微笑着,但心底无比地凉。 过了一会儿,周培深给窗台上的花浇好了水,他找到正在阳台上吹风的白真。她单薄瘦弱,风一吹好像就能倒一样,但她从来都是昂首伫立,不管风雨,不管流言。 她回过头,头发被风吹乱。她的眼睛里还留着一丝丝期盼,虽然不比刚才那么强烈,但她眼中还有他的影子。 周培深走上前,等我把一些事情处理好,我们就走。 她没有高兴地欢呼,甚至没有什么反应,她转过身去,迎着风,微微笑了。 好,我等你。 从墓地回来后,白真几乎天天做噩梦,在梦里大喊周培深的名字。这个时候,她总会被抱紧,她窝在一个熟悉的怀抱,哭着哭着就安静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往往都记不得了。 周培深穿戴整齐,早饭来不及吃,帮她叫了外卖。 白真听他说要走,赶紧从卫生间里跑出来,脸上还有没洗掉的洗面奶,一定要跟他道个别才行。 她一边洗脸,一边说:路上小心,开车慢一点。 周培深点点头,知道。 才要换鞋,白真却从鞋柜里拎了另一双鞋出来,穿这个吧,你今天的衣服跟这个比较搭。 好。 周培深依言换上那双不合脚的鞋子。 白真在门口看着他进电梯,又跟他摆手再见。 电梯下行到地下二层,门一开,有人上有人下,周培深的形象引来了不少关注。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周培深最近的形象的确很气派,西装革履,从袖扣到皮鞋,无一不是臻品。 他开车去到FS科技开例会。经过一轮大洗牌,大动荡之后,公司运作渐渐步入正轨,但气氛明显不同于往日了。过去的周培深一直是个好好先生,从来不干得罪人的事,没有人说他不好,哪怕是门口买煎饼果子的小贩。但现在的周培深,杀伐果断,管你高兴不高兴,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 过往还会顾及一些老朋友的面子,近来却有些不近人情,想见的人见,不想见的一律不见。没有例外。 他知道他们的目的,知道他会得到什么,也知道会失去什么。不过是一个蹚浑水的机会罢了。 浑水里有鱼有肉,他一口都没动过。 他的无动作,终于引起了老朋友新朋友的注意。 坐不住的人是真地坐不住了。 东西还不知道在哪儿,这个周培深又整天搞大动作,会不会是都在他手里捏着呢? 秘密会见总是选在黑灯瞎火的地方,赵骏烦不胜烦。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跟大家一样在同一条船上,眼看着自己就要淹死了。我都没急,你们急什么? 有人说:这不一样,赵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可都是小喽啰,怎么能比呢?到时候出去送人头的还不是我们这种臭鱼烂虾?赵总,给个活路吧!您就帮帮忙,发发慈悲,帮我们稳住这条船吧! 赵骏大为火光,你们还要我怎么样?你们的烂摊子我收拾得不少了吧?当初是你们非拉着我搞这套,非要搞什么秘密账簿,一人揪一个别人的尾巴,我早就说不可行,万一有个万一可就完了。可你们不信,现在来找我做主了,我也没办法! 赵总,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您也是同意的。 我哪句话说同意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赵总,现在周董的态度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您看他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赵骏没搭话,对方又说:失忆也许只是个幌子,他万一拿到了所有对我们不利的东西,我看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周董对外是谦谦君子,没人说他一个不字,可我们都知道他才是最狠的角色。万一他真动了歪心思,我们就都完了! 你们想没想过,最麻烦的情况是东西真在他手里,但他又因为意外病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可怎么办?我们主动去找他,岂不是不打自招?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这样,能不能试试他的底,如果东西真在他手里,找个他完全不设防的人偷回来。 那如果东西不在他手里呢? 一个周培深,一个俞斐,数他们俩最有心计,他们两个肯定有问题。就在他们里面找,用尽办法找。赵总,我还得提醒您一句,俞斐虽然曾经跟赵总有过一段,但大家都知道,她是个骗子,赵总也被她骗了,赵总可千万别再听信她的谎话,别再心软啊! 赵骏:你是在教我做事么? 不敢不敢,赵总千万别误会!我们只是不忍心看见赵总被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利用。不值得! 赵骏冷笑一声,我听明白了,现在你们一个一个的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俞斐的事,我自会处理,不劳各位大驾。要是再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去骚扰她,别怪我不客气。相比于坐牢,掉个手指头,缺胳膊断腿这种事,应该不算什么吧? 一盘散沙,一盘散沙! 接连半个月 ,周培深都没有等来电话。等他再次回到按摩店的时候,门是开着的,有几个工人正在进进出出清理杂物,看样子是要重新装潢店铺。 周培深询问一个出来倒垃圾的工人,店面装修? 嗯。 周培深今天穿得很随意,看着并不特别富贵,工人以为他是来按摩的,说:已经不是按摩店了,马上就变成发廊了,你要按摩呀? 发廊? 是啊!听说按摩店赚到钱了,人家说不干就不干了,说要全家去外地生活。 道路两旁的小树是栽了没几年的,枝丫细小,还未能成荫。 周培深站在斑驳树影下,看着店面牌匾被拆掉,抬走,再换上新的牌匾。 他站得时间久了些,工人们不知道他的意图,来来去去地,偷偷议论过他几句。 隔壁小卖店的老板发现了他。周培深也看见他了。 他想要问问清楚,于是进到小卖部。 店老板在柜台后面摆弄一条刚进来的香烟,周培深掏出人民币,买烟,你手里这条。 这条烟贵着呢。 店老板欸欸两声,正好刚来的货,还要别的吗? 隔壁按摩店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干了? 店老板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上回这小子来就奇奇怪怪的,今天又专门跑回来问东问西,大概是跟店老板家有什么亲戚。说来也真是气人啊!隔壁按摩店那个老糊涂,没什么本事,成天瞎嚷嚷,人家下个棋,打个牌他总要在旁边叨叨,而且人也抠门得要命,整天蹭他们这些店老板的茶水喝,却没掏过一次钱请客。他老婆也是个厉害角色,两个人成日地吵,竟也没离婚。 他们这个店也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比他这个小卖店还不如。 但人啊,总是有点狗屎运,前些日子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个有钱的傻子,开着一辆银灰色的豪车,直奔按摩店就去了,而且还在里头待了挺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点什么,需要这么久。 等那有钱的傻子出来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一齐把人送出来的,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他们夫妻俩和谐成这个样子。 才没几天,她们俩就说不干了,要出去旅游,还说可能要出国。 他当时就问了,出国?有亲戚投奔么? 没有,就瞎溜达呗。 还回来吗? 老板娘这时候看看成日里被她狠骂的丈夫,丈夫开口道:不回来了。 这么一看,他们的离开肯定跟那个有钱的傻子有关。 但后来不管他怎么问,他们都不肯多说了,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露面。也不知道这店铺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他还听说他们家早年有过一个孩子,后来过继给了亲戚,之后就一直没再要一个。那老头子有一回喝多了说漏嘴,说他儿子怎么有钱怎么厉害,等他老了,动不了了,还能指望指望,他就不信他能不管他这个亲爹。 这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真不得不叫人遐想。能这么干脆地走掉,肯定是需要一大笔钱的,钱从哪儿来呢,没准儿真是那个孩子吧。那个有钱的傻子说不定就是他的孩子派来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9) 小卖部老板话匣子一开就没关上,跟这个连着买他两条烟的又一个有钱的傻子聊了大半天。 这有钱的傻子就一直听他讲,讲到他口干舌燥,没什么可讲了才走。 从小卖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临街的门市纷纷亮起灯箱,一派霓虹闪烁。 周培深走在路上,看着来往行人,脚步慢慢停了。 玻璃墙面上分明映着他的身影,一身灰色休闲装,头发很短,面色寡淡。 他别开目光,拿出一根香烟,随便看点什么,只要不看自己就行。 抽完一支烟,刚好有辆出租车停过来。 周培深踩灭烟头,上车。 车里正在放电台节目,主持人愤怒地狂喷一个来电求助的人,说他怎么能跟自己亲生父母做到这么绝情的地步,父母生养之恩难道还换不来他一点点理解吗,他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司机师傅不知道他要去哪儿,问他他就说随便。 哪有叫随便的地方呢? 司机师傅犯了愁。 周培深忽然想到一个地方。 第52章 老城区新楼盘比较少,但每开一个盘都是瞬间售罄。 眼前这个叫金地的楼盘是五年前盖起来的,因为商圈和学区都不错,很多有条件的选择在这里买房子。 姓严的那家也在这里买了房子,这对于一辈子辛苦劳作的夫妻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或许是后半生最终的归宿了,但才住了没多久忽然就张罗卖房子搬家了。 看房子的人多得很,没几天就卖出去了,今天又来一个。 房主已经换人,但很显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个消息。 来看房子的是个年轻人,长得很周正,不说人中龙凤也差不多了。 房主说明了情况,年轻人很遗憾他要找的人已经搬走了,房主看他真心遗憾,就请他进来看看。 周培深犹豫了一下,进去了。 房子原来的装修已经拆了,还没开始重新装修。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但他还是在各个角落转了一圈,好像还能闻到那股烟火气。 房主问:原来是你亲戚家吗? 周培深现在阳台上,看着角落里放着的一个旧垃圾桶,里面没有垃圾,已经清洗干净了,但还是看得出这个垃圾桶很旧了。 算是。 我就说吗,怪不得看你这么失望。联系电话没了吧?我有,我给你找找啊! 房主说着就打开手机找起号码来,就是这个号,我们最近一次联系就是这个号。 周培深看着那串数字,不陌生,甚至很熟悉,熟悉到他可以把这个号码倒着背出来。 谢谢,我记下了。 他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才离开。 养父跟生父有亲属关系,所以他还姓严,不需要改姓。 他一直听养父说他亲生父母很爱他,他也一直这么想,但是很奇怪,他从来没有接到亲生父母打来的电话,也没有见过面,两家人倒像从来都不认识似的。 对此,养父说,人家有人家的生活,有人家的苦衷,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很好,这就够了。 后来他听说亲生父母又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三口人就跟寻常人家一样,平淡快乐。 一直到今天亲生父母都没见过他,他也只在远处偷偷地看过他们,一年又一年,他们老了,头发渐渐白了,他们的女儿也逐渐长大。 小时候幻想有一天跟亲生父母相认,长大后才发现幻想就是幻想,那天始终没有到来。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他,总是回头看,站在原地的只是他自己。 这通电话,早就该打出去,拖着拖着就到了今天,越来越难,越来越怕。 他拿着电话,按下那串数字。 电话没多久就接通了。 接电话的声音是上了年纪的男声,应该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吧! 他心跳如鼓,什么都不会说了。 喂?喂? 对方喂了两声没动静就给挂了。 只是这两声喂,他就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没有勇气再打一次。 身边车流匆匆,像按了快进键一样,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神来。 听说他们过得很好,一家三口很幸福,听上去是从来没有想找过他的。 他们出国的计划也没打算让他这个不相关的人知道,他们其实并无关系,除了血缘相通。 赵骏和周培深的正面相遇就发生在这里。赵骏在金地小区门口,看见他出来按了一声喇叭,就像在等老朋友一样。 赵骏和俞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周培深自己也与赵骏有关系吗? 如今这么找来,会有什么事? 赵骏仿佛急了,又按了一下喇叭催他。 周培深慢慢走过去,赵骏降下车窗,头往里偏了一下,上来! 周培深依言上了车。 赵骏把车开得很快,好像对他挺不满意,周培深几乎可以肯定他跟赵骏是有关系的,但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 他们坐不住了。赵骏没头没尾地说。 看样子,他们之间不但有关系,还有着深刻的不被人知道的秘密。赵骏能一上来就与他对话,说明没有发现他的身份有问题,又或者是赵骏得到了风声在试探他。 他现在是周培深,要继续以他的身份生活。 怎么说?周培深说了一句不会出错的话。 咱们俩的事早晚会穿帮。赵骏一边开车一边摸摸下巴。 红灯的时候,他缓缓停靠在车流里,看向周培深。 赵骏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周培深并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端倪。 你失忆的事儿真的假的?赵骏问。 刚刚周培深所有的表现已经默认他们之间的认识关系,那他只能说是假的,但是为什么要装假呢?他需要个理由。 假的。他说,这样好办事。 赵骏果然笑了,亏你想得出来!我就说嘛,周培深这么精明个人怎么会被人弄死,他弄死别人还差不多。 赵骏眼神没离开过他,可以说是一直在见缝插针地观察他。幸而近来他一直在周培深的壳子里生活,比真的还真。 来找我干什么? 赵骏反问: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找个人。 谁? 需要跟赵总汇报么? 还跟我保密啊? 绿灯了,赵骏笑呵呵地开启车子,你还当我真想知道呢?你那点爱好我是知道的,我也不敢兴趣。但是咱们俩不是说好了么,不动俞斐,你怎么忽然就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吧? 看来赵骏已经知道白真就是俞斐了,而且私下里有过联络,他亲眼见过。 我有我的考虑。 东西真在她那儿?赵骏正色道。 东西? 周培深并不知道他所说的东西是什么,不过他相信,很快他就会知道。 没有证据,不乱说。 赵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她跟你也保密? 不说她了。 赵骏车子拐了个弯儿,再说最后一句。 怎么这么啰嗦? 我难得啰嗦一回,你就忍忍。我干脆说清楚吧,我对俞斐有动真格的了,你能不能别动她? 赵骏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很认真。 真感情? 真感情,我可不是你。赵骏瞥了他一眼。 真感情怎么忍到现在才阻止我? 赵骏笑了一下,说:你这个人一向鬼点子多,万一东西真在她那儿,出卖色相这种事,你不是干不出来的。 所以你利用有真感情的女人获取信息。 不正常么? 正常。 那不就得了,说得好像你很正直一样。你还别说,你现在的样子的确跟以前不一样了,老王他们跟我抱怨,说你连见都不见人家。幸好咱们俩的关系没人知道,不然我还不得被他们烦死。 我有我的考量。 不用再强调了,我知道,你脑子聪明,你做事肯定是考虑清楚的。但还是那个意思,俞斐这个女人,你别动,经过那事儿,她脑子有点不清楚,不过最近已经在慢慢清醒了。她要是对你投怀送抱的,你可别把持不住。 周培深没再说话。 赵骏有点跑神,差点闯了红灯,险限停了,车轮子蹭出刺耳的声音。 他抻了一个懒腰,点了一根烟,降下车窗,把烟吐到窗户外面,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要真是非你不可,你又挺想那就对她好点儿,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行吗? 先把正事摆平了再说。 赵骏幡然醒悟一般,苦笑着拍了几下方向盘,你这个人,真是 赵骏把最近的形势跟他讲了一下,大意就是一些人一直在烦他,因为他们手中握着极其重要的东西。 听赵骏的意思,这件事俞斐和周培深都有份。 原本是赵骏和周培深占上风,可到后来,莫名其妙的就被俞斐给弄颠倒了,如果东西在周培深和俞斐手里,那他们坐不住也情有可原。俞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而赵骏能让这种意外发生,充分证明了一点,他对俞斐,的确有心思,并且很深,为了博得她的欢心,他铤而走险到了疯狂的地步。 那么俞斐和周培深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人要一起干这种事呢? 星河俱乐部凌晨三点多失火了,这个时间客人少,当班的也不太忙,着火的时候当班的员工正在打瞌睡。幸好没睡死,人一喊就醒了,不然火势那么大,保不准会有人员伤亡。 至于起火原因正在调查中。 白真接到阿娇电话的时候正在和面,满手都占满了面糊,她用另一只稍微干净点的手接的电话。 着火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正好没班逃过去了。要不然我睡觉那么死,天呐,想想都可怕!我男朋友都不让我干了! 白真说:干点别的也行,你不是说想开花店么?我攒点钱给你投资。 你就别开玩笑了。 没玩笑,真的,我攒攒,一定投资你。 阿娇还在着火的惊恐里,她很佩服白真遇事这么冷静。还安慰她要帮她开花店,还说要请她到家里吃火锅,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饺子馅怎么做好吃才挂电话。 周培深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儿,原来是白真,她围着围裙,正在厨房包饺子,脸和头发都沾了面。 周培深把刚买回来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白真说:回来了?马上就能吃了,等一会儿! 他没吭声去到衣帽间,以为他去换衣服了,谁想他又穿刚才那身出来了。 需要帮忙么?他问。 白真把他往外推,不用,你在这里反而碍事。 周培深看着她忙来忙去,我很快就把手里的事处理完,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白真把一个刚捏好的饺子放在面板上,好啊!我等你。 星河俱乐部着火了,你知道吗? 第53章 白真手上的活儿丝毫没停,我知道,阿娇刚给我打电话说了。火挺大的,烧毁了两层楼,三楼还行,没什么损失。不过平时我们休息的时候都在二楼,这么一想真挺可怕的,万一我还在那儿工作,说不定就跑不掉了。 已经下锅的饺子好了,白真把水嫩的饺子盛进盘子里,挑出一个形状好看的,吹了吹给周培深吃。 周培深本能地不想吃,但还是咬了一口,味道很香,只是他有点咽不下去。 不好吃么? 好吃,就是太烫了。 我都吹了呀!她又把剩下的大半个饺子吹吹拿给他,你再试试。 周培深还是吃了。 怎么样? 好吃! 真的吗?太好了,我是才跟网上学的,你不是说你爱吃饺子么,我就试试。 白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跟他是在旺民山认识的,他从来没有提过饺子的事,那是俞斐和真正的周培深之间的事。 白真回过头的时候周培深已经不在厨房门口了,她听见卫生间的流水声,大概是去洗手了,白真正好趁这个时间把饺子和调料端上桌。他出来就能吃了。 庆华跑了两条街,跑得腿都要断了,还是被他们追了上来。 他们把她围起来打,打得她无力招架,她们人多,她只有一个人,两个拳头,怎么也抵不过。最后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是她幸运遇到一个路过的人喊了一声警察来了,她们才跑开去。 路人看她伤的不轻,就帮她叫了救护车。她嘴里全是沙子,牙掉了一颗,说话很疼。她知道是俞斐干的,火也是她放的,她就是要整她,甚至要她的命。 桃姐也没能逃过去,刚从大火里捡了条命回来,隔两天就遇到抢劫的,把她的首饰和随身带的钱都拿走了,她们嫌钱少,要对她采取惩罚措施,桃姐吓坏了,说尽好话才保住自己,但她还是被他们羞辱了,她们让她穿内衣走回家。 这件事给桃姐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创伤,好些日子不敢出门,俱乐部的工作也辞掉了! 庆华去看过桃姐,但桃姐不肯见她,让她以后都别去找她了。原本像亲姐妹一样亲的人,忽然间就翻脸了。 庆华幡然醒悟,好像一切都解释通了。 桃姐利用她,让她和白真关系激化,借她的手把白真挤走,然后她坐享其成,等待赵骏回眸。 然而如今,事情搞砸了,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 这件事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个人,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俞斐。是她在背后操控的这一切。 俞斐啊俞斐,过了这么久,你还是那么恶毒。 * 修修剪剪,总算把这束花给插好了。 修下来的枝枝叉叉被她收拾进垃圾桶,刚插好的花就放进刚买回来的花瓶里。花瓶是青花瓷的,价格不便宜。 她选了半天位置,最后把花放在客厅的长条桌上,刚好跟这个原木色的桌子很搭。 好天气,好心情,还有漂亮的插花。她很满意。 兜里的手机震起来,她接起电话,直奔重点,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姐原来都知道了啊!一直没有姐的消息,还以为姐不知道呢。 那么大的事,新闻都讲了,我可能不知道么? 姐,你高兴么? 打电话就是问我高兴不高兴? 也不全是,我已经出院了,伤已经好了。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挂了。 白真放下电话,重新哼起小曲儿。 今天周培深不在家,听说他有一天的会要开,早上很早就走了,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也没给她打电话,男人工作起来是这样的。正好,她可以趁今天回去把在钟旭家的东西收拾一下。 她看看时间,中午十二点半。 钟旭自打醉酒之后就出差了,他知道她已经搬到周培深家的事,还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拿东西。白真说尽快拿,毕竟总占着人家的房子不太合适。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0) 这天中午,白真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家里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可见钟旭没回来过。 白真的东西很少,从旺民山出来的时候就只拿了几件衣服,到了这里,她也没逛过几次街,新衣服只有一两个。所有东西加起来一个小包就装完了。 把包放在桌子上,她又把房子给打扫了一遍。包括窗户和厕所。 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全都收拾完已经下午三点钟了,午饭没来得及吃,也不想做,就点了外卖。 趁外卖没送到的时候,她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一闭眼睛就睡着了。 她是被人叫醒的。 睁开眼睛,她看见了钟旭。 钟旭? 她坐起来,还没醒透。 钟旭把一个袋子放在桌上,白真迷迷糊糊问:这什么? 你的外卖,忘了? 外卖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放门口了吗? 外卖小哥在门口敲半天门你都没给开,正好我回来,就给我了。 白真完全不不知道这回事,她睡得太死了。 我完全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这个时间吃的什么饭啊? 白真醒得差不多了,揉揉眼睛说:午饭忘了吃,收拾完屋子才反应过来。 她很无奈似的,最近脑子笨,大概是在家里呆久了。 钟旭四下看看,成果显著,一口气干这么多活儿也不怕累着。 累累才能睡好觉。 白真很能干,他是知道的,从认识她开始,她就很勤快,家里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也都收得规规矩矩。 钟旭在沙发上坐下来,上回你说在俱乐部遇到的事,有结果了吗? 钟旭在电话里听她提过,当时就说要回来看她,白真不想耽误人家工作,况且都过去了,她也没受什么伤,再说还有周培深照顾她。她就把事情简单扼要得说了一下,还告诉钟旭什么事都没有,让他好好工作,钟旭又问了许多才放下心来。但那几天几乎每天都有他的信息,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心情有没有郁闷。钟旭真是个心细如发又温柔体贴的人。 说是惯犯,以前就常在声色场所出入,但都没逮着人。现在人已经关起来了。 钟旭留意到白真在说这些的时候,手指微微发颤,但她一直表现得很淡定甚至无所谓。 你没受伤就好。我出差这么久,一直挺担心你的。说到这儿,他摊开手笑了一下,其实我也知道你在他那儿,有他照顾你,应该挺好的。 他站起来帮她打开外卖的袋子,吃吧,要凉了。 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我吃过了。 他把盒子一个一个打开放好,又从厨房取来自己家的碗和筷子。 别用他们的筷子,不干净。 谢谢。 白真接过他的筷子,对了,我一会儿就搬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钟旭早就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小包,行,一会儿我送你吧。 好啊,不耽误你什么事吧? 他笑了一下,我没什么事,该忙的出差的时候都忙得差不多了。 白真和钟旭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包,钟旭提醒她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落下。白真说没了。 各个房间都检查了吗,小东小西的很容易滚进床底下。 白真砰一声把门关了,锁好,把钥匙悬在他手心,最后一次帮你锁门,要真是落下什么了就送给你了。 钥匙落进钟旭手心,这么大方? 对你,我当然要大方。你是我到这里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电梯来了,白真走进去。 钟旭闪神半刻也跟了进去。 电梯下行,两个人一起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 我听说,星河俱乐部着火了。钟旭说。 嗯,我也听说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说是正在调查,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客人抽烟不小心烧着的。俱乐部里什么人没有。 电梯到了,白真先走出电梯。 钟旭跟在她后头,眼神一次又一次地在白真身上来回。 她好像有感应似的忽然站下来,笑着对他说:你是在偷看我吗? 钟旭脸发热,你今天不太一样。 白真笑了,哪儿不一样? 笑容多了。 是吗?她并没有意识到。 钟旭开车送她,两个人没什么话题可聊。 原本他们话题很多,任何一件事都能拿来聊聊,那时候的她天真烂漫,刚从山里出来,什么都不会,连微信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她已经可以熟练使用手机和电脑,点外卖,手机支付这些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问题。就像其他人一样。 白真靠着车窗,睡着了。 钟旭倒是可以不用搜肠刮肚地找话题缓解尴尬了。 开了半小时,到了。 钟旭才想叫人,转头一看,白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了。 我们到了。钟旭说。 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白真看着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极其陌生。 后来她忽然笑起来,我们还会再见的,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她笑着下车了。 钟旭看着她走在阳光下,头发被风吹得乱飞,微笑的眼睛晶莹透亮,她摆摆手,转身跑进身后的高档小区。 那一刻,钟旭便知道了,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钟旭在路口调头,原路返回。 上电梯,拿钥匙开门,直奔卧室。 床底下赫然有一个牛皮纸袋子。 白真背着包才进小区,电话就响了。 不是说没事别打电话么? 姐,有件事跟你说。 说! 那个姓钟的 他是我朋友。 蔡纬静了一会儿,短暂地思考以后,还是说:姐,姓钟的有问题。 我说了他是我朋友。 姐,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白真挂断电话,蔡纬的信息又来了。 姐,姓钟的绝对不可靠,我有证据,你别被他骗了! 随后,蔡纬又发过来一张照片。 白真回了一条信息后,直接就把聊天记录清除了。 周培深在窗户那儿看见白真背个包往回走,跟电话里说:我先挂了,换个时间再打。 随后他挂断电话,删掉最近一条通话记录。 第54章 那束花在明朗的阳光下绽放着璀璨的光彩,每一片叶子都鲜嫩清香,周培深轻轻摸过花瓣,闻了闻。 门口有声响,她回来了。 她已经买好了菜,袋子里有肉馅还有小白菜,看来今晚还是吃饺子。 白真一边换鞋一边跟他说话,语气轻松愉快,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晚点可能还出去? 白真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丝失望的神色,还出去啊?我还打算包馄钝呢。 回来后我会吃的。 白真换好拖鞋,把东西往冰箱里放,算了,要不还是明天再包吧!你爱吃面食,但这个东西还是现做现吃比较好,放一会儿面皮就塌了,算了,改天吧!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白真已经把东西规规矩矩地收进冰箱,笑说: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晚上要吃什么。没事,你忙你的吧!有的是机会。 原本想按原计划出门的,可看她忙来忙去,他临时改了主意,帮个忙! 白真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大葱,什么事? 帮我换药。 白真愣了一瞬,严肃起来,你的伤还没好呢? 周培深没解释,白真打开纱布的时候就有点不开心了,你是不是又碰水了? 洗澡沾水了。 你有伤,还沾水?欸,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她声色俱厉。 周培深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她长得很漂亮,即使不打扮也很出众,不管有多少人,他总是能一眼就看见她。 她眉头微微皱着,嘴巴闭得很紧,生气的时候,她就这个表情。 你看什么? 她在他没有伤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周培深纹丝不动,还是看着她。 还看? 有没有人说你漂亮?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不用学。 她要笑不笑,叹了一声,但漂亮不一定是好事! 她一边帮他换药一边说起在旺民山的经历。说当初刚到旺民山就有人说她是狐狸精,很久一来她都被人这么叫,习惯了。 她的话题范围只限于旺民山,说了很久。 换完了药,她嘱咐他不要再碰水了。 周培深看着窗台上那束花,我要出门了,晚饭你自己吃吧! 这就要走了? 周培深站起身,轻轻摸了一把她的头发,嗯。最近事情多,挺忙的。 她有点自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就只能给你做做饭了。 什么都不用为我做,你开心就好。 白真忽然神色凝滞。 周培深换上鞋,回身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常。 开车小心点。 嗯。 他走了,电梯临关门的时候,白真余光看了看他的皮鞋。一切都快到仿佛没发生一样,她温柔贤惠地送他出门,叮嘱他小心,他也关切地告诉她要按时吃饭。 电梯已经到一楼了,白真回身把门关好,整个人像松口气一样靠到门上。 在她想静一静的时候总是有人骚扰,电话又响了。 她按着太阳穴,还是接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所有事,你随便吧! 没等对方说话,她就把电话挂了。 她有些焦躁,很久没这样了。 她来到窗前,看着那束精心插好的花,一把捏住它们的根茎。 花束颤颤巍巍的,像是在害怕颤抖。 她慢慢送开手,把花重新插好。 哼起过去她最爱的曲子。 小季很快就到了约会地点。周培深约他在一个小酒馆见面,小酒馆在市区中心的井画廊对面,开店的是对四十多岁的夫妻,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大白天的,小酒馆也没什么人,气氛很闷。只有他进来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几声。 周培深正在角落里座位里喝酒,不同于他家酒柜里的那种他下辈子也喝不起的酒,他喝的只是寻常啤酒。 小季坐下来,堵车,来晚了! 没事。 小季这才发现,周培深的装扮跟以前大相径庭。已经很久没见了,有事儿都在电话里说的,今日一见变化惊人。 想想也是,人家一个大总裁,哪能整天像寻常百姓一样,布衣装扮本来就应该是偶尔才有的。 差点没认出周董来。现在的周董跟照片上的周董一样了。小季笑说。 是吗? 嗯,一模一样。 喝什么酒? 就跟您喝一样的吧。 周培深给小季叫了一样的啤酒,外加一叠花生米。两个男人在这悠长的午后喝起酒来。 这是周培深最后一次找小季办事,两个人的酒喝得都有些闷。 周培深望向窗外的井画廊。 小季一进门就发现了,他总往那个画廊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董为什么总看那家画廊?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种大老粗的艺术细胞当然比不上人家了,我还没看过画展呢。 我也没看过。周培深说。 您没看过?不可能吧? 周培深忽然看表,三点三十五分,一对母女应该会来看画展,女孩大概十岁,女孩母亲是个拄拐杖的贵妇人。 小季听得一脸茫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三点三十五分很快就到了,果真有一对母女去看画展,母亲拄拐杖,孩子十来岁。 周董怎么知道的? 周培深没回答,只是看着那个画廊,然后给自己倒满一杯啤酒,一口气闷进去。 看样子,他好像有点不愉快。 小季问:周董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周培深没说什么,只是交给他一个包裹,并且告诉他回去再看,小季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还是一口答应了。 一顿酒后,天已经黑了,小酒馆点起几个红色小灯笼,倒有点小门小院的意思了。 小季喝得脸通红,跟周培深勾肩搭背走出酒馆,他已经醉了,可周培深还很清醒。 周培深帮小季招来一辆出租车,告诉了司机地址,记下车牌号,出租车载着酩酊大醉的小季离去。 夜风微凉,周培深站在小酒馆前,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井画廊三个字在一片烟雾袅袅之中朦胧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他坐在小酒馆靠窗的位置。他在等人,所以时不时往窗外看。 酒馆老板系着小围裙送来一提啤酒,他说了谢谢,便自斟自饮起来。 过不多久,井画廊门前停靠了一辆凯迪拉克,一个一身白色西装的女人走下来,她打扮地干净利落,颇有英姿。 她并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他倒是把啤酒洒了满桌,之后不好意思地跟老板要抹布擦桌子。 欸,兄弟! 酒馆老板跑出来,腰上还是围着那条围裙,只是面容比记忆里添了些年纪。 叫我么? 啊,对!我说我怎么看你眼熟呢?你以前老来我店里对吧?有些日子没来了,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您还记得我。 当然!你等等啊,看见是你就对了,我马上出来! 老板急匆匆跑回酒馆,过不多久拎着一个皮包出来。 这个是你的吧? 周培深看着这个陌生的皮包。 你看看里面东西少不少,我老婆说你第二天就能来取,但是一直没等到你,你自己可能都忘了吧? 周培深接过皮包,心下了然,这应该是真正的周培深的东西,他也来过? 时间太长了,我也差点没认出来,谢谢。 不客气,再来啊! 一定。 开车回家的路上,周培深一直没有打开这个包,其实他随时随地都能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的,但他迟迟没有动它,就让它堆在后座上。 他不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事是对是错,他只知道他想看见她的微笑,还有她清澈的,只装着他的眼睛。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1) 他一边开车一边给小季打了电话,小季,包裹里的东西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照我说的做,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记住,做完这件事你就去我给你安排好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要再回来了。 * 周炎气喘吁吁地跑进家门,立刻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阿忆,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 再次跟阿忆见面的周炎,差点没认出人来。他们大概有三年没见过了,上次见面还是她带朋友去他的诊所。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你胖了。 周炎最不爱听他说话,虽然都是实话,你上次说的事我消化了很久,可还有很多事情你没说。 一言难尽,日后再跟你说,先去找人。 说着,他就要上车。 你就这么急着见她? 真是急事,十万火急。 看他表情不像假的,他很少这么严肃认真。 你是因为把病人弄丢了才这么急吗?因为她是你病人,对吗? 他没说话,可在周炎看来,沉默也是答案。 周炎知道阿忆想问题理想化,还爱管闲事,有些事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但他偏偏要管,她说他是烂好人,因为这个两个人当年没少吵架。所以现在阿忆的反应才让她害怕。 阿忆?你到底为什么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既然她都已经走了,你完全可以不用再管,趁机退出这场荒唐的游戏。 他还是认真开车,目不斜视,信念无比坚定,周炎,什么都别问。日后我再好好感谢你! 车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他们只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她。 阿忆赶紧打开副驾车门,你先下去把她引过来,用什么办法都行。 第55章 周炎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周炎说自己在做社会调查,请她帮忙做一份答卷。 白真往这边看看就跟着来了。 周炎拉开车门,白真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驾驶舱的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表叔,好久不见啊。 看到她的笑容,阿忆就知道他来晚了。 你先上来,我们聊聊。 周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脑袋完全跟不上了。 有什么好聊的?来都来晚了。 白真作势就要关门。 阿忆直接下车过来拦她,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他们找过你了? 白真推开他的手,别握这么紧,让人看了误会。 白真往周炎那儿瞥了一眼。 带着你的小跟班儿该干嘛干嘛去!我可不像以前那么闲了,整天跟你闷在山里,当鸟儿一样得困起来!表叔 这个称呼,她念得咬牙切齿。 阿忆理亏,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他只有对不起,无数个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 不是故意的对么?一骗就是三年,你把我当傻子玩儿三年,还说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我会像今天这样吗?你还敢来找我!你知不知道 白真忽然激动,红了眼睛。 周培深已经死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每当想到这件事,她的心就像也跟着死了似的。 你走开!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 这个她叫了三年的表叔,给过她信念,给过她温暖,给过她亲情,给过她一段虚假的人生。 她信任他,敬重他,听他的话。可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戏,假的,全都是假的! 白真! 别叫我!听见这个名字,她大为火光,你别再用冯陆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是白真,你也不是冯陆!你是个骗子!你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一切都被她否定了。 所有的好,所有的快乐,都被她否定了。 这是阿忆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难受的时刻,你可以恨我。 我当然可以!我就是恨你!你凭什么把自己当救世主? 我没把自己当救世主,我就是觉得你或许可以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你可以更开心,更单纯,我们在山里的时候你不快乐吗?我答应你的事我都完成了,我说我要供你读书上学,钱我已经有了。只要你愿意! 你还在骗!那个快乐,是白真的,不是我的!你只是让我更痛苦!你让我比任何时候都讨厌我自己! 阿忆看着她的眼泪,下面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回不去了,白真已经不在了,在他面前的是俞斐。 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对,绝望! 在她知道自己就是俞斐的那一刻,白真就死了!剩下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绝望,要命的绝望。 她的快乐,瞬间像泡沫一样破掉,风一吹就散了,什么也没剩。 做俞斐的每一天,她都被人骂,被人嫉妒,被人恨,被人暗中使坏。这些她从来没怕过,没躲过,她相信只要她一天比一天坚强,她就会无坚不摧。 可是后来,她偏偏变成了白真,她体验到被人照顾,被人善待,被人爱,最普通的幸福。她体验到最质朴的亲情。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好人的人生。 可到头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白真抹掉眼泪,迫使自己恢复平静,你来找我该不会是为了叙旧吧?有事说事! 阿忆压下一肚子翻腾的苦水,说:有人知道你们的事,有人知道他不是周培深。 白真思忖半刻,看看他的小跟班,你怎么知道的?是她说的? 周炎垂下目光,面对俞斐时,她总是被愧疚搞得抬不起头来。 阿忆说:有人给她写过匿名信,说现在的周培深不是真的,这是大爆料,他想要钱。可是后来,他再没写过信,给他回信,他也不再回复。 白真想了一下,谁最有可能做这种事,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你不要管。 白真转身要走,阿忆叫住她,你要做的事会让你更幸福更快乐吗? 多么可笑? 她的幸福,快乐?除了假的,她从未有过。 她努力调整了语气,不让自己哽咽,不让自己再有一丝丝的软弱,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白真! 阿忆再次叫了这个名字。 她站下来,回头,再见了,表叔。 那一刻,白真跟他告别了。 * 周培深的书房是个小套间,外面这间是类似办公室的摆设,有一个老板桌,桌子后面是书柜,柜子里是满满登登的经济学,名人自传之类的书籍。他自己也有一个书架,书籍类目跟这个一模一样。 有些经典摘选,他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 从小酒馆拿回的皮包放在桌子上,想必他一直是想把这个包带回来的吧? 周培深拉开皮包的拉链,包口露出一个牛皮纸袋,他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沓照片,全都是些街景,拍的也没什么美感。除此之外,包里还有一把钥匙,周培深拿出来看了看就放下了。 好像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包,随手就被他扔进书架下面的柜子里。 与此同时,小季骑着摩托车在小巷子里穿梭,撞翻了废弃的椅子,菜坛子,身后的黑色轿车如影随形,很难甩掉。 最后,他又钻进一个小巷子,这回他把摩托车扔掉,藏了进去。 巷子很窄,又暗又长。他在拐角的一户没人住的宅子门口藏身,给周培深打了一个电话。 他屏住呼吸,期待电话接通。 但过了很久很久,他几乎听见脚步声的临近,电话终于通了。脚步声已经太近了,他不敢吭声,只有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倘若电话搂音,恐怕也会引来祸端。 幸而电话虽然接通,但迟迟没人说话。不多久,电话就断了。 小季屏息凝神,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慢 周培深放下电话就知道事情不妙,他找到了小季的手机定位信息,立刻出门,车开得飞快。 沙尘暴又来了,上午还熙攘的城市,这会儿街巷空空,像是死城。 周培深把车停在大路,钻进一条条深深的小巷子。每一条小巷都长得很像,他不知道小季在哪个巷子里,他靠着定位信息找了很久,最后,在一条悠长的小巷子里捡到了小季的手机。 忽然有石子儿撞击玻璃窗的声音,一阵狂风袭来,周培深转过身,循声而去。 风沙漫天,什么都看不清楚。 耳边忽然有风声切过来,周培深肩膀挨了一棒,还未愈合的伤口立刻渗出血点。 周培深左手一拽,把对方的棒球棍抢了下来,对方一个人,没看见小季的影子。 对方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都是要命的招数,周培深招架周旋间,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彻底裂开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拳拳到肉,对方身手很好,绝不像寻常劫匪。周培深幸而有一技傍身,才能保命,不然照这个打法,普通人早就完了。 对方大概也没料到他这么能扛,不但能扛,还越来越懂得反击,几次被他掀翻,险些控制住要害。 小巷子窄窄长长,两个人在里头扭打过招,有些施展不开,所以几乎都是近身互搏。 两个人僵持不下,周培深最后一次占上风的时候几乎把对方勒到窒息,某个时刻,周培深只觉得对方在他腰部猛击三下,瞬间他就卸力了。对方趁机逃窜,再难追寻。 周培深往腰上一摸,沾了一手血,他中刀了! 小季这个时候闻声寻来,周董?周董您受伤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被他绑了半天,后来我自己解开了。他人呢? 跑了。 周培深终于感到剧烈疼痛,跪在地上,蜷缩起来。 急诊室人来人往,各样求医的都有,不过像周培深这种伤得比较重的只有他一个。 急诊医生立刻打电话给住院部的老师过来,周培深很快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伤口很深,万幸的是没有伤及要害,但还是缝了一百多针。 周培深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眼睛肿成核桃的白真。 他想起在旺民山醒过来的那天,白真身后是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丝杂尘,她眼神清澈,眉眼弯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能看见那双眼睛。 培深,你醒了? 阿赞和几个公司高层都来了。小季不在。 白真轻声对他说:你们先聊,我去找医生。 嗯。 白真出去以后,周培深问:小季呢? 阿赞说:给你取药去了。 他怎么样? 他没事。你都这样了就别管别人了。哎,这事也怪我,没给你找个能照顾你的助理,反而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不怪他。 警察已经来过了,给小季做了笔录,估计一会儿还会来找你。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受的伤? 大概是抢钱的。 抢钱,小季哪来的钱? 我也觉得奇怪,什么人非得找小季麻烦? 阿赞电话忽然响了,他看了眼电话,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第56章 公司高层人员纷纷对周培深表达了慰问,说要轮流来照顾,周培深婉拒了,还说这样影响不好,同时要求受伤的消息不要公开。 大家连连点头。不多久,阿赞回来了。白真也带着医生来了。 医生一看屋子里这么多人就批评了几句,病人现在需要休息,你们这么多人,就不怕他感染?出去出去!有一个家属就够了,都出去! 阿赞他们被赶走,只留下白真一个人。 周培深:你去跟阿赞他们说,回去吧!留在这也没用。 白真:嗯,我这就去。 白真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人都走了,只剩两个人的时候,白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周培深摸摸她的脑袋,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幸好你没事,你万一要是有个万一 她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流出来。 周培深的手僵了半刻,沉声说:别哭了,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别人拿不走。 白真往他胸口捶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周培深笑了,别哭了,我真没事。今天你去哪儿了? 白真捂着眼睛,好像平静了一会儿。 我去找阿娇了。 周培深看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们最近好像经常见面。 是啊!我只有她这一个朋友。 这句话说的没错,她的确从来没朋友,阿娇是唯一的一个,只是这份友谊也是白真的,而不是俞斐的。 白真转过身,去到窗边,好像再不转移视线,俞斐就要从她的眼睛里钻出来。 沙尘暴还没消散,天地间闷闷的,黄沙一片,好不爽利。 她的电话又响了,是信息。 信息内容让白真瞬间沁出一层汗珠,她强作镇定,删掉信息,锁屏,跟周培深说要去洗手间。 小季刚好回来了,张罗着要给周培深吃苹果。 白真手脚冰凉,身体僵硬,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病房。 事情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得赶快回到旺民山才行。可是周培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短时间之内不可能离开这里。 卫生间隐隐传出压抑的哭声,这在医院并不稀奇。生离死别在这里就像吃喝拉撒那么稀松平常。 白真从未像此刻这么迷惘过。 警方在周培深醒来后做了一次笔录,周培深交代清楚后就卧床休息了。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剩下躺着休息这一件事了。只是他挺不习惯的,有记忆以来还没这么清闲过。 他正在床上闭目养神,张巍来了。还拎了一个果篮。 周培深没想到他会来,来了。 怎么还不打算告诉我啊?白真给我打过电话说你受伤了。 白真给你打电话? 是啊!怎么,我们不能通电话么? 当然不是。 张巍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拽过一个凳子坐下,四周看了一圈,怎么没住VIP。 没必要。 也是。张巍一边看一边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白真呢? 去买东西了。 她照顾你? 嗯。 小季早就说过,张巍是个不可靠的人,一直靠吸他的血过活,可是自从周培深回到城里,张巍还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倒是他在不清楚自己是谁的情况下,主动给张巍推荐了更好的工作,又帮他解决了生活上所有的困难,当然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因为之前他们是发小,是朋友,所以他对他好点也没什么不对劲。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2) 周培深始终记得张巍鼻青脸肿找到他的时候喜极而泣的样子。他想,他跟周培深应该有过兄弟情。 张巍后来安安静静,一点动作都没有,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张巍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但是没有戳穿他。如果真是这样,周培深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 我哪里长了胎记,还记得吗?周培深忽然说。 张巍一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你还记得吗? 张巍心下狐疑,但还是不自觉地被勾起一段回忆,当然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洗过澡。 张巍低着头,笑容苦涩。 他又说:我们两家关系好,你要是个女的,我妈都能让我娶你那种。 说到这里,张巍的表情渐渐黯淡了,世事难料,后来你一路高走,我是追不上了。 张巍忽然就哽咽了,眼睛也红了。 他扭开头,咳了一声,为了掩饰不自在,转转悠悠地去到窗户边儿上,大老爷们儿,多愁善感了,你可别笑话我啊! 他倒是像在对窗外的空气说话。 种种迹象表明,张巍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并且也已经知道了真正的周培深已经死了。 他的难过是真的。 张巍站在窗前,心口憋闷,从来没那么难受过,此生,他都没这么难受过,难受死他了,他一个大男人,快要崩溃了。 但他还是强忍着眼泪,努力平复了情绪。 再转过头时,他已经恢复平常。 你们感情很好。周培深说。 张巍下意识道:当然了。 说完,张巍脑袋里嗡一声响。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你 张巍随即笑出声儿来,欸,我来之前可是喝酒了,喝多了,刚才有点激动,别笑话我啊! 周培深说:你的确喝多了。 哪怕空气里一丝一毫的酒味儿也没有。 张巍正在分析情况,白真刚好回来了,手里拎了一包新买的日用品,有牙刷,牙膏,毛巾,香皂,还有水杯,男士内衣等等。 张巍看着忙前忙后的白真,说:真羡慕你,有人为你忙前忙后的,这我也就放心了。 白真把东西一样一样收到柜子里,病房还是那么整洁。 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在旺民山的时候,也是我在照顾他。 白真对周培深轻声说:一会儿医生该来给你换药了,要不你等会儿再吃,免得吃一半吃不踏实。 周培深说:好,都听你的。 白真转向张巍,张巍不知怎的,感觉发怵,那我就先走了,像个电灯泡似的,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张巍又跟周培深交代了几句,白真就送他出去了。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的,张巍却只是溜边儿走,跟白真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还远。 听说你跟周培深是发小儿,特别好,是吗?白真笑问。 啊,是。张巍答。 那最近怎么没来家里坐坐,是不是我在这儿,你们不方便了? 不不不,没有的事,人家太忙了,哪能像我这么闲呢? 我还以为是我耽误你们了,我知道男人之间有男人的话题,家里有女人不方便说。 没有没有!他可是个正人君子,没话说的,我看他也真是对你好。 张巍的汗已经出来了。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外面比屋里凉快多了,怎么反而更热了? 是吗?张巍往脑门一抹,可不是么,摸了一手汗,我胖,走路多了就容易出汗。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怕我呢!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漂亮的姑娘,谁会怕啊! 张巍手脚冰凉,强作镇定,真怕再来几轮,他吃不住。 好在白真并没有一直跟着他,把他送到楼下就得回去了。 平时多来看看他,他这个人重感情。白真说。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来!一定!张巍说。 啊,还有! 张巍停下脚步,感觉大难临头了。 白真款款走过来,笑着说:他心胸宽阔,从没害过什么人,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太令人气愤了。这也就是他,换作我换作我我也是个女孩子干不了,但我要是个男人,我一定要让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十倍百倍! 这里市里最好的三甲医院,常年跟菜市场一样人挤人,张巍在人潮中,感觉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是是可不是么! 他哆哆嗦嗦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白真后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他记得好像是这样的,像拍过又像没拍过,好像还说过一句你好自为之这句奇怪的话。 张巍当时太紧张了,太害怕了,到底怎么回的家,怎么走的路都记不得了。 阿赞回到FS科技之后一直沉着脸,整件事情的走向已经不对劲了,但赵骏却还是稳如泰山,一点没见着急。他开始想自己的出路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以赵骏的背景,谁敢动他!反而是他自己,一个靠实力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小人物,有今天吃了多少苦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万一他做的事情败露,怕是永世不能翻身了。 阿赞头痛极了,桌上电话忽然响起来。 他烦躁地接起,对方上来就说:刘总,兰志进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在这个时候进去了! 阿赞顿时清醒了,进去了?什么罪? 挪用公款,数额巨大。 阿赞站起来,点烟的手开始发颤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烦躁到顶,一把摔碎了办公室里的玻璃花瓶! 他的百叶窗外,员工们在格子间里各自忙碌,有的盼着早点下班,有的盼着升职加薪,有的盼着一生安稳。 他也曾经跟他们一样,只是现如今,他的未来就要断送了。 如果一切还能重来,他一定会做不一样的选择,一定好好做人,努力工作。可是没可能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他轻轻地关起百叶窗,收拾好了几样重要的东西。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周培深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他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是个噩梦,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躺在医院里。 小季在他床边睡着了。 白真不在。 他睁着眼睛,看着旋转的吊扇。 变天了!那些人,伤害过她,伤害过周培深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得倒下去,安安静静的毁灭! 这一次,她绝不会手软,更不可能回头了。 第57章 小季立刻察觉声响,也醒了,周董,您需要什么? 不是让你走吗? 我走了谁照顾你? 有人照顾。 您是说白真? 小季在想什么周培深明白,他信不过白真,但也的确不能再让小季留在这里了,万一再有个万一,他可救不了他了。 走,按照我说的做。 可是周董 小季还想说些什么,周培深的电话响了,小季帮他接通电话,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些设么,周董忽然脸色骤变,手也抖了。 小卖店老板忽然想起那个电话号码来,心想应该打电话知会人家一声,毕竟事关生死,又是亲戚,一定很着急。 店老板是在一堆杂物里找到的写了电话号码的那张纸,电话很快就通了,喂?我是红阳小卖部的,你上回给我一个电话号码问按摩店的事,是你吧?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一声,你先别激动啊!嗯是这样的,按摩店老板和老板娘出车祸去世了,今天出殡,我今天才想起来给你打电话 后面他说了什么,周培深已经听不清楚了。 他在想,是不是刚刚的噩梦还没醒,他还在梦里。 他拼命挣扎,找寻这是梦的证据,可他失败了,一切都没有改变。 周董?您没事吧?欸?您要去哪儿啊?您这样不能出门的!周董! 老严家这几年结交了很多朋友,因此葬礼来的宾客很多。老严家的女儿女婿忙得像陀螺,谁也没想到,正在热火朝天张罗出国的人,就这么没了。亲戚里道的,原来看笑话的不少,可这回谁也笑不出来了。原来人命真是这么脆弱的,说没瞬间就没了。 周培深在一群陌生的亲戚里面,看着水晶棺越来越近。 那里面躺着的就是他一直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就是跟他打电话,他不敢出声的人。 原来,他们已经这么老了。 送别的来宾要绕着水晶棺走一圈,然后跟家属握手致哀。 周培深跟在队伍里,五味杂陈。他不如不来,这样就可以永远心存幻想,幻想他们还年轻,幻想他们有朝一日会来找他。抱着这种希望,转眼也就是一生了。 可是现在,他没机会了。 腰间的伤痛抵不过心痛的一分一毫,他从来不知道他对他们拥有这样的情感,他可以尽情恨他们,怨他们。可是现在,他没办法再继续了。 他甚至没有理由没有立场多看他们一眼。 他跟着宾客,围着水晶棺绕了小小的一圈,路程很短很短。 随后,他便跟着队伍去跟家属致哀。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应该就是他们的女儿了。他在她脸上看见了自己的轮廓。 周培深很快就来到了她面前,跟她握手,节哀。 他说。 他们的女儿还是低着头,很伤心,根本就不知道跟她握手的人都是谁。 火化的时候,家属是不可以跟着的。他们都等在外头。宾客都走了,周培深也是站在很远的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等着。他在等他们的骨灰。 其实他拿不走,但他只是想看看,看看就行。 等了不久,他们的女儿就捧出了一盆灰。 那个瞬间,她哭了,嚎啕大哭。 周培深站在远处,流泪。 * 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照片,只有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微笑的眼睛,他应该是一个阳光的人,能从眼底漾出笑意的人,心中应该是欢喜的,快乐应该是真诚的。 白真摸了摸屏幕,就好像触摸到他了似的。她轻轻收回手来,扣上屏幕。 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办好了吗? 得到对方的应答之后,她嗯了一声,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 她放下电话后,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赵骏很快就接了,一上来就阴阳怪气地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白真一边摸着一块金鱼形状的翡翠吊坠一边说:晚上八点,我在夕阳广场等你。 赵骏在电话里笑起来,然后又叹了两声,好,我一定准时到,你别放我鸽子就行。 电话立刻就断了。 不喜欢废话,果决冷酷,这才是她的风格。 赵骏叼着烟,从办公桌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拆开来,抽出里面一沓A4纸,大致看了几眼就放了回去。 夜晚很快就来了,无风,跟每一个闷热的晚上一样。 白真借故回来拿东西,其实是避开周培深处理几件事。 就快结束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她拿上钥匙出了门。路上,她给周培深打了一通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 白真还以为他怎么了,站在一盏路灯下面,犹豫要不要回去看看他,在她准备打车回医院的时候,电话通了。 周培深,你怎么才接电话?她打发掉停靠过来的出租车,转身向另一个方向。 你去哪儿了? 哦 ,不好意思啊,我晚一点过去,我给你做了饺子,就快好了,还得再等一小会儿。喂? 白真看看屏幕,电话没断。她慢慢把手机贴回耳朵,周培深,你还在听吗? 你在家? 是啊! 电话那头静静的,白真不知不觉放慢脚步,心跳开始加速。 听筒里有风的声音。白真赶紧捂住话筒。 后来,白真听见医生来喊周培深换药,你先换药吧,好好配合,我们一会儿再说。 夕阳广场在市中心位置,老市政府的旧址,自从新市政府迁移之后,这里就没有以往那么繁华热闹了,夕阳广场也渐渐冷场,成了老人和孩子的游乐场。彻底符合了夕阳的含义。 白真在震耳欲聋的广场舞音乐声里穿行,最后绕到一个假山后面。 这里路灯坏了一盏,刚好有一个暗角。 她在那里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看她来了,他从暗角里走出来,对她微笑。 他的微笑里,有一种令她不适的东西,就好像他就要跟她踏上同一条船一样。 赵骏:还是很守时,好习惯。 白真往周围瞧了瞧,赵骏说:不用看了,这里除了大妈就是孩子,安全的很。 他向身后的小树林偏了偏头,来吧。 白真迟疑了一瞬,跟他去了。 在小树林里,还能听见广场舞的音乐还有孩子的尖叫声。 赵骏忽然搂住她,被她挣开了。 Hey!这么严肃干什么?就不想我啊? 白真没跟他废话,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黑色袋子。 赵骏皱皱眉头,干什么? 白真说:拿着。 什么意思?这什么东西? 你们一直在找的东西,我知道你也在找,就别装了,你拿着,想怎么处理随便。 赵骏的神情彻底冷下来,沉声说:你搞什么?你脑子坏了吧?你还没醒啊? 白真只说:你想要的,我都答应,我给你,只是希望今后你们再也别来烦我。 什么?你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你们?你是说了这两个字对吧? 白真没否认,表情很严肃。 赵骏搂了一把头发,非常气愤。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想洗白,想下车? 白真不说话,转身要走。 赵骏拦住她,你以为你是谁?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良家妇女了?你还要不要点脸? 赵骏狠狠指着地面,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跟你才是一对! 白真上前一步,冷声道:什么叫一对?我跟你从来都不是匹配的。 白真说完就走,赵骏很不服气,追上她,硬是把她拦下来。 白真被他捏得手腕子疼,但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赵骏在她脸上,看见了他熟悉的表情冷血,无情。她又变回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用到他的时候,对他百般顺从,用完了他就对他弃如敝履。 赵骏是很了解她的,但了解归了解,他也深刻地明白,这个女人给他看的,是她想给他看的部分,她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没有人能往她的内心多走一步。 白真看他发愣,一把推开他,走出小树林。 赵骏被她推得晃了一下。 他追出小树林,问她,你到底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3) 白真回过头,面色依旧清冷,你知道答案。 赵骏沉着脸,你还是对他不死心? 白真慢慢停下脚步。 赵骏来到她面前,扣着她的下巴,轻声说:你不该这么天真的,他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他宁可找jinv都不要你,你还不明白吗? 这句话戳到了白真的痛处,她的恨差点就从眼睛泄露,但她还是无所谓道:我明白,我不怕。 不怕? 这个世界,什么怕与不怕,不过是谁把谁真正放在心上,谁站得更高,谁更卑微罢了。哪里有什么怕不怕,不过是一场必有一人输的拉锯。 俞斐!你疯了! 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也奉劝你一句,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赵骏,你好自为之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 算你狠! 狠?是啊!所有人都说她心狠手辣。 不狠,我在这个世界,该怎么活? 白真渐渐走进大亮的路灯下面,穿梭在跳广场舞的阿姨们中间儿,一个疯跑的小孩儿不小心扑倒在她脚边,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爬起来。 白真轻轻扶起他,迎着这双干净澄净的眼睛,自没由来的恐慌,小朋友,这里人这么多,小心点! 谢谢阿姨! 玩儿去吧! 喧闹人声渐渐离她远去,她走向来时路。夜,更沉了。 饺子拿到医院的时候还是热的,周培深晚饭没吃,小季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季对周培深是没的说,细心又体贴,白真把人交给他,倒是放心得很。只是这个时间不在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小季呢?白真一边把碗筷摆好一边问。 回老家了。 回老家?怎么忽然就回去了?你刚才怎么没告诉我,我好早点过来。 家里老人病重,挺突然的,不得不走! 这样啊!严重吗?要不要接到这边来治病? 周培深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饺子皮薄馅大,闻起来很香。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好像很关心小季。 第58章 当然,小季一直这么照顾你,上哪找这么好的助理啊!白真一边说话一边换上拖鞋,又揉揉脖子,看样子挺累的。 周培深帮她按摩了几下脖子,辛苦你了。 他的手温热干燥,很有力量,她有些疼,但没吭声。悄悄躲避着他更进一步的力量,怕她的脖子像一只脆弱的枝条,一掰就折断。 她不着痕迹地躲开来,包几个饺子而已。你喜欢吃就好。 周培深今天胃口好,最近几次包饺子他都没怎么动,说不太饿,今天几口就把饺子吃光了。看他食欲这么好,白真很开心。 床头的灯管惨白惨白的,但竟然让整个房间充满了过日子的气息。 这几日在病房,他们俩朝夕相处,一个没事做,一个忙不过来。过日子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白真轻轻叹了一声,如果你没受伤,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回旺民山了。那里空气好,水质也好,你在山里的时候比现在胖,精神也比较好,一回到这里人就变了。 她的样子十分向往。 你想回去? 当然,做梦都想。我想那间红砖房,想我的房间,我的衣柜,我的厨房,还有她笑了一声,还有那里的老鼠。 白真慢慢闭上眼睛,天一亮你就出去跑步,等你回来了我正好做好早饭,我厨艺不好,但你从来没有怪过我,你走以后,我又学了几道菜,想着以后做给你吃。 白真趴在周培深腿上,像只慵懒的猫。 她描述的场景,是他们之间最好的时候。 他慢慢拍着她的后背,如果你想回去,我们明天就走。 开什么玩笑,你在住院。 明天出院 白真睁开眼睛爬起来,你说什么? 我们回旺民山。 镜子里的女人,看得出来仍是拥有姣好面容,虽然并未打扮。来往过路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关注她的人的确不少。 今天,她心情不错,人家看她的时候,她对人家笑了。 对方措手不及,也赶紧回一个笑容。 白真前一晚在周培深的病房里窝了一夜,清早醒得很早,可这里永远有比她早的,卫生间洗漱的排了大队。等她洗完的时候,人也都走地差不多了。 正在看自己憔悴的脸,手机震起来。 是条信息。 他是好人,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爱你,祝你们白头偕老,比翼双飞。由衷地祝福你们。 白真看过一眼就收了手机。 她可是个人精儿,这信息背后的意思她明白。 她又拿出电话,按了一个号码,对方很快就接了,她说:今天天气不错,赏赏花逛逛街就不错。你也跟你朋友出去玩玩,其他事暂时放放,天塌不下来。 白真放下电话,跟路过的人友好地微笑。 白真和周培深轻装上路了,什么也没带。 周培深不喜欢拿东西,白真也没什么可拿的。 他们需要先坐一段高铁,然后再倒两次客车才到旺民山。 白真已经在网上定好了车票,现在她已经学会了怎么使用手机,并且用得很好,一些现下流行的软件她都能用明白。 自助取票之后,白真说要去买水喝,让周培深在候车室等她。她说站里东西太贵,不划算,要去外面买,的确如此,什么东西到了这里都要涨价。 这天太阳很烈,白真一出门就被晃了眼睛。她一边往超市去,一边扫了眼身后。 等她买好两瓶矿泉水后,她在超市里打了一通电话,那边刚一接通,她就说:你是怕你刺客似的打扮不够显眼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照我说的做,接下来的事别管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我回不回来的事也不该你管,你只需要把你的事做好,我会给你足够的钱。 交代好了,她挂断电话,走出小超市。 她慢慢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人潮中伫立,然后拐弯去了旁边的一个西点屋,买了一个雪白雪白的冰激凌。奶油味儿很香浓,过去她对甜的东西有瘾,几天不吃就难受,这回,应该是最后一次吃这种东西了。她吃出了一点仪式感,眼眶居然有点湿了。她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三十分钟分钟后,白真拎着两瓶水两个老式面包回来了。外面应该很热,她的鼻尖已经出汗了。 怎么这么久? 着急了? 白真笑着坐到他身边,人太多了,还得排队。 白真揪了一块面包给他吃,周培深说不饿,她就自己吃起来。 面包和白水,不太搭配,怎么没买牛奶?周培深问。 她无所谓道:能管饱就行呗,吃那么复杂得多少钱啊?我们现在没钱,你都说不回来了嘛,那么以后我们就要男耕女织,省吃俭用了。 她扑扇着笑意盈盈的眼睛,好像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你该不会是后悔放弃大老板的身份了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来得及么? 你真后悔了? 她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你后悔了? 周培深还是那么看着她,她的心渐渐地悬起来了。 周培深看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不后悔,就是觉得让你受委屈了。 白真擦擦汗,我本来就是山里出来的,有什么好委屈的,只是回到我原本的生活而已。哪像你,你可是为了我,放弃了一切,跟过去告别了。我还怕委屈你呢! 周培深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靠向椅背,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狠狠灌了一口,白真看看他,然后把自己的那瓶也递给他,这还有。 不过他没接。 你表叔会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白真微微一愣,把水瓶重新放进包里,你不用管他,我保证他不会找你麻烦。 保证?你不是很怕他么?万一他不同意怎么办? 白真笑了一下,我是说,我跟他撒撒娇,磨磨他,他肯定就心软了。他很疼我的。实在不行我就以死相逼。你别笑,我说真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为了你我干什么都行。 还有五分钟就要检票了,白真扯扯他的袖子,该去排队了。 她拉起他的手,急急穿梭在人群中。 他的手很快被她手心的汗濡湿。 火车缓缓动起来,慢慢离开了这座城市。 白真坐在靠窗的位置,枕着周培深的手臂,直直地看着窗外,不多时,渐渐闭上眼睛。 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回去了。 旺民山还是那个旺民山,跟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当天晚上八点半,白真才与周培深一路风尘地登上家门前的台阶。白真推开家门,木门发出吱呀声响,他们终于回家了。 天黑了,院子里也漆黑一片,黑洞洞的大山,安安静静地伫立着。 白真看着昔日的家,迟迟没有踏进去一步。 到处都是白真的影子,没有她俞斐的存在过的丝毫痕迹。 这个时候,周培深拉开灯弦,院子亮起来。 一切都跟他们走的时候一样,只不过从周培深的房间能看出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你跟你表叔很有默契。 白真在给周培深换床单的时候,周培深站在门口瞧着,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真愣了一瞬,随即笑说:当然了,我跟表叔是亲戚,有默契不是正常吗? 她把新的床单铺好,抻平,枕头和被子也都套好了,旧的换下来的床单被罩就泡进洗衣盆里。 她很快投入旧生活,就像没有离开过。 一直到晚上快十一点了,她才忙完。屋子太久没人住,灰尘还是要打扫一下的。 白真忙忙活活,最后趴在饭桌上睡着了,炉子上煲的汤还在咕咕冒着泡泡。 有些日子没人收拾,大概又有老鼠乱窜。提布给拽到了火炉旁,着了火。火势很快就起了,不需多久,就能把这房子烧干净。 周培深轻轻走进去,看着熟睡的她,在火势要起来之前灭了火。 她没被吵醒还在睡,周培深给她披上一件衣裳,之后就去院子里乘凉了。 跟他在的时候一样,人间仙境。天一暗下来,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倒是把整个天空映得尤其浩瀚。 他躺在院子中央,仿佛置身无垠之境。他忽然被一股无边无际的荒凉感侵袭,只觉得冷,彻骨地冷。 不知道是几点,白真把他叫醒,四周还是漆黑一片。 白真好像也刚睡醒,眼睛肿的,声音也有些暗哑。 厨房餐桌上摆着一大碗牛肉汤,正丝丝冒着热气。 白真帮他把碗筷摆好,快吃吧,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来! 的确是一天没吃什么正餐,除了面包和白水。 他们看着太阳升起,慢慢染黄天际,直到金灿灿的阳光照进院子。 白真闭着眼睛,晨间的微风带着山里的清香向她扑来,她展开手脚,躺下来,从未感觉到旺民山有这么美。 她才要说话,有客人来了。 是翠荷和妍妍。 白真站起身,热情地迎向妍妍。孩子长得特别快,有了他们的衬托,她才觉得时光正在飞速走过。 妍妍拉着她的手绕圈,白真被她绕得一阵头晕。 樱桃已经没了,白真就把包里剩的一袋巧克力给了妍妍,妍妍高兴极了,抱住她的脖子说:白真阿姨你真好。 白真揉揉她的小脑袋瓜,阿姨哪里好? 哪里都好,你每次都给我摘樱桃,还陪我玩儿。 白真笑说:这就叫好吗? 妍妍郑重点头,嗯,这就叫好。 好,那白真阿姨会继续好下去,怎么样? 好呀!那我就一直喜欢白真阿姨,一直跟白真阿姨做朋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个人勾勾手指,立了誓言。 翠荷给白真拿了一桶豆油,说是找人自己做的,安全。白真十分感激,翠荷说这算什么,他们帮了妍妍这么大的忙。 妍妍没多久就缠着周培深玩秋千去了。 孩子高兴,翠荷就高兴,人一高兴话就多,翠荷也八卦起来,你和周培深是不是好上了? 第59章 白真笑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翠荷看懂了。 哎哟,我就说嘛,你们俩才是郎才女貌! 她那个宝贝弟弟还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人周培深什么人物,他又是什么人物,哪个女人能不要金山银山,专门去啃厕所里的大石头呢! 这么一想,柱子的人生大事又让她上火了。 真是有了也操心,没有也操心。没完没了的操心。 柱子怎么样?昨晚听人说,他有个城里的女朋友。 翠荷一愣,她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柱子最近的确是总往城里跑,也认识了些朋友,问他都跟谁接触他嫌唠叨又不说。难道是? 她这个亲姐居然不知道,这也太不像话了。 啊,他那能叫什么女朋友,就是认识的,还没给我看过呢。翠荷尽力给自己找补面子,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还没呢?也是,你就这么一个弟弟,认识什么女人,当然要把把关的。 翠荷想起之前的事来,讪讪地笑了一下,谁叫我是他姐呢,什么不得想着他,为了他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都一样,为了生活,不得不做一些不想做的事,说些不想说的话。 是啊,这不就是生活么! 白真笑着看向翠荷,现在不怕我了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翠荷在白真明朗的笑容里看见了一丝丝让她恐惧乃至越来越恐惧的东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看你,我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 白真咯咯笑起来,眉眼弯弯。然而翠荷却出了一身冷汗。 翠荷多少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以前从没见你开过玩笑,刚才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太适应。 白真拍拍她的肩膀,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了解彼此呢! 翠荷在这句话里听见的是威胁和恐吓,这是怎么了? 你们不走了? 白真:不走了。 翠荷挑起眉毛,努力给出一个更大的笑容,那可好啊!妍妍最高兴了。 翠荷实在没招了,只好拿妍妍出来扛一扛。 白真望向院子里正在和周培深玩秋千的妍妍,说:妍妍真是个好孩子。 也有不懂事的时候,孩子嘛,没有完美的。 不,孩子是最完美的,他们最直接,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像大人,总干表里不一的事。孩子的善意最珍贵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4) 白真认真说,翠荷也是认真听的,听完了这话,翠荷又冒了一声冷汗,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那我就不打扰了,一会儿还得带妍妍去上课呢! 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吃顿饭吧! 不不不!翠荷一边后退一边摆手,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白真扶住她,小心点。 没事没事,那我走了。翠荷几乎是逃走的。 妍妍还没玩够,还要上秋千,结果被翠荷一把抱起来,妍妍还哼唧了两声,但是也没哭。 她们走了。 白真回到厨房,准备饭菜,今天中午她要做面条,周培深最喜欢吃她做的面了。 周培深进到厨房时,白真正在和面。 都聊什么了? 怎么?你感兴趣?没等周培深说话,她又说:女人还能聊什么?闲聊,八卦呗! 我看翠荷脸色不太好。 白真嗯了一声,叹息道:翠荷也是个可怜人,她前夫对她不好,离婚了也不消停,柱子现在也还在给他干活儿,还是有所往来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两个人总是闹不清楚,离了婚也总是吵架。 白真。 嗯? 周培深叫完她的名字又没有下文了,白真问他:怎么了? 面对他的目光,白真不知不觉地捏紧了面团。 鼻子上沾面了。 白真往鼻子上抹了一把,现在呢? 不抹还好,越抹越多。周培深抓住她的手,让她别动,他帮她擦了。 好了。 白真忽然推他,你出去吧,你在这里耽误我干活,去外面等吧,好了我会叫你的。 她回身接着和面了,只是不小心又加多了一次水,面稀了。她不得不又添了点面。 翠荷带妍妍回家的一路上都有点心不在焉,满脑袋都是白真刚刚的笑容,让她汗毛倒竖的笑容,怎么忽然会有这种感觉呢,和白真认识这么久,算是老熟人了,按理说怎么也不该怕她才对,可为什么刚刚的表情总让她觉得瘆得慌,她说是玩笑,可她听在耳里可不是那么回事。 白真刚来村里的时候就有人说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人心隔肚皮,当时她还觉得她们是对她有偏见,她还袒护她说了很多好话,现在看来,或许事出有因,但白真和周培深帮了妍妍也是事实,虽然事情也是因他们而起。 哎呀,翠荷想不明白了! 柱子发现姐姐回家后有点不对劲,就问了怎么回事,哪想姐姐忽然跟他说:以后你还是跟白真保持点距离吧,我看有点不对劲。 姐姐从来都反对他跟白真来往,也不奇怪,又怎么了?成天看人家不对劲。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 翠荷看妍妍还在院子里玩泥巴,就跟柱子说了自己的奇怪感觉,我总觉得白真像变了个人。 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翠荷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反正她浑身难受,你都不知道她刚才跟我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就像就像她要威胁我似的。 姐,你没搞错吧!人家走之前不是你专门去威胁人家了嘛,让人家别搭理我,现在还反过来说人家坏话! 翠荷恨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使劲打了他一下,打得他嗷嗷叫,你这个傻子,我是你亲姐,我还能害你啊!我跟你说,那个女人啊,你还是离远点吧,我总觉得不对,就是不对!你要是不听我的,你迟早吃亏!就算你惦记也没用了,人家和周培深好上了,你还能当第三者去? 这句话成功得让柱子红了脸,谁要当第三者,你别说话这么难听行吗,我说什么了,我从来没说要怎么样,我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一个人,邻里邻居帮个忙嘛! 行,你就帮吧,哪天把你自己搭进去你才能回头! 妍妍这时候跑过来,妈妈舅舅你们在说什么呀? 翠荷气道:说你舅舅是个傻瓜! 妍妍笑说:舅舅才不傻呢,舅舅最聪明,舅舅要赚大钱了! 柱子忽然捂住妍妍的嘴,翠荷感觉不对,连忙问:你又动了什么歪脑筋? 妍妍的话你也认真,我还能干什么,我不就跑跑腿嘛,实在不行去城里跑腿,不也是赚钱嘛! 翠荷料他也不敢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然他们家不早就发家致富了,还用的着像现在这样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翠荷于是说:努努力,好日子总会来的,别老一天想没用的。 欸,知道了,在妍妍面前别说了行吗! 啊!对了!翠荷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听说你谈恋爱了? 妍妍还在这,说点别的行吗?又是哪个嚼舌根。 翠荷哼了一声,你女神,白真说的。 她?她怎么会知道? 所以是真的喽,全村的人都知道,就把我这个亲姐蒙在鼓里,你可真给我上眼药啊! 柱子不耐烦道:都说了是传言,别听就行了!妍妍,我们走! 妍妍夹在两个大人中间儿,乖乖地闭上嘴巴,跟着舅舅出去了。 妍妍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翠荷忧心忡忡,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柱子急急跑出去送货,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翠荷念他他也不听,说中午肯定回来吃饭!一竿子给支到中午去了,这一上午他还指不定去哪里疯!翠荷管不了他,只好由着他去。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柱子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她最终见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翠荷丢了半条命,虽然成日里跟弟弟吵架,但他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她一生最爱的人之一,柱子的离去给翠荷造成了致命打击。她整个人精神恍惚,已经无心任何事。 她偶然间听见有人低声嘀咕,说柱子早上去给白真家里送大米,之后就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翠荷一听,蹭一下站起来,疯了一样往白真家跑。 她直奔白真家,推门而入,毫不客气地喊了一声臭婆娘你给我滚出来! 白真以为是谁,出门一看是翠荷! 翠荷? 翠荷二话不说,上来就给白真一个巴掌,随即就指着白真声泪俱下,你这个臭婆娘,你把我弟弟还给我! 翠荷使出不小的力气,白真嘴角出血了。 但她并没还手,她吐了一口血水,反问道:跑我这来又哭又闹,还动手打人,你这样不太合适吧?妍妍看了会怎么想? 不说妍妍还好,一说起她宝贝女儿,翠荷立马揪起白真衣领,你还拿我女儿威胁我?我告诉你,我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老娘跟你拼了! 翠荷浑身发抖,眼睛瞪得老大,眼泪不断往下淌,口水也喷了白真一脸。 白真揪住她的拳头推开她,你们这个听风就是雨,动不动就给人定罪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翠荷指着她,气喘吁吁,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快要窒息,你当初村里人都在说你坏话,说你是个妖精,我还替你说好话,我傻呀!我怎么看不出你这个扫把星专门祸害男人呢?你跟你表叔不清不楚,你带野男人回家过夜,你勾引我弟弟为你出劳力,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你!你把我弟弟还给我!否则我我就不走了!我让全村的人都来看看,看你这个妖精是怎么干坏事的? 第60章 翠荷一番哭嚎,成功吸引了村里人注意,已经有不少人围着白真家门口看热闹了,翠荷索性趁热打铁,大声细数白真的龌龊罪名。 翠荷脸上从没有出现过这种狰狞的表情,原来,一个正常人失控了也是这样的。 白真想起自己第一次情绪失控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像疯了一样,一边痛骂一边哭。那时候她还是十来岁的孩子。 可她的恨意已经开始悄悄地积累起来了。 翠荷的嘴无声地在动,表情从狰狞到悲愤到绝望到委屈。 她该有多难过啊! 白真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翠荷,有话好好说。 翠荷瞪着红肿的眼睛,忽然狠狠给她一个巴掌,然后揪住她的头发,不要命地揍起人来! 一边打一边喊:你这个疯子!你把我弟弟还回来!还回来!你看我不打死你! 欸!这是干什么呢?快松开!松开! 李小萌奉命来白真家调查,不想一进门就遇上这种场面,赶紧叫了几个村民一起好歹是把翠荷给拉开了。 白真被打得不轻,头上破了好几个地方,胳膊和肚子也好几处疼得厉害,好在她一直护着脑袋,眼睛鼻子都还好,只是耳朵和嘴角都流血了。 这真是下了狠手了。翠荷平时在村里都是笑眯眯的,没见跟谁吵过架,这是真动怒了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有村民小声说:这个白真也是,算她活该!她不来,旺民山太太平平的,她一来就有大动静,就是扫把星! 翠荷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李小萌安抚无力,但还是在尽最大努力,翠荷,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啊!我只有这一个弟弟啊!啊 翠荷躺在李小萌怀里失声痛哭,恨不得自己也一起去了! 不,在那之前,她要报仇,翠荷恨透了这个贱女人,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弟弟!她要偿命,我要她一命偿一命! 翠荷仰天长啸,哭声像山里的野兽在叫,她激动过度,一下子晕了过去。 安静了!可周围的议论声却渐渐肆起。 李小萌叫来了几个同事,把翠荷用担架抬走,总算平息了。李小萌也没见过翠荷这样失控,看来是真的伤心欲绝。反观白真,就不一样了。她一直不声不响。 李小萌看她伤的不轻,问:你怎么样? 白真浑身都疼,但还是说:我没事!到底怎么回事?柱子死了? 李小萌细细观察过她的表情,没什么破绽。 刚刚发生的事,你和柱子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今早上给我送完大米他就走了,大概十点半左右。 有人能证明么? 有,周培深。 除了他呢? 白真想了想,哦,广播站的老梁也能证明,柱子来送米的时候说半路遇上了老梁,老梁问他去哪家,他说我家。他是走之后才出事的么? 李小萌没有正面回答,会有同事给你做笔录。 那好吧。 白真捂着嘴角,脑仁疼得紧。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看你伤得也不轻?李小萌问。 白真摆摆手,我没事,一会儿我去卫生所擦点药就好了。 这个时候,周培深回来了,刚刚他去了一趟镇里买微波炉,回来就发现家里围了一群人,白真一身伤。 怎么回事?谁干的?周培深声音很沉,听得出来已经很不痛快了。 白真安慰他说:别紧张,没事,就是点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了。 这叫皮外伤?他拎着白真的胳膊,伤口破得不像样,好像用石头砸过。 李小萌往白真伤口上瞧了瞧,若有所思。 随后向周培深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情况,翠荷刚失去弟弟,情绪激动,可能有误会 周培深还不知道这件事,柱子? 白真点点头,从我们这儿走后他就出事了,翠荷一听说柱子来过咱们家就来要人,我一开始只以为翠荷找不到人,没想到是人没了,我也是刚知道的。 李小萌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们。 周培深大概是真生气了,手都抖了。想想也可以理解,女朋友被人家打成这样,换谁谁不生气。 但他还是压住了火气,劝白真先处理伤口。 之后拉着白真进屋了。 李小萌随后转向围观村民,无奈道:都别看了!回去吧!散了散了! 白真伤得不轻,有伤的地方越来越肿,周培深先帮她清理了伤口,然后取出药箱给她上药。 白真看他一脸认真,说:要不去卫生所擦药吧! 我给你擦药有什么问题? 你一个大老板又不会做这种事。 周培深却说:不巧,我最擅长这种事! 白真忽然嘶一声,嘴角疼,周培深停手了,很疼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他轻轻扭过白真的下巴继续擦药,靠的更近了。白真这回没有说话,静静得等着他。 疼痛感好像没那么强烈了。 所有的伤口都擦了药,周培深扣上药箱盖子。 为什么要这样? 白真茫然道:什么? 他却兀自把药箱收了,不说话了。 有两个警察把周培深和白真带去录口供,广播站的老梁也去了。 三人的口供完全一致,毫无破绽。 李小萌在玻璃窗外看了全程,一切都跟她预料的一样,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周勤居然第一次,破天荒地与她一个想法。 周队,您的意思是? 周勤摸着下巴,望着玻璃墙里淡定自若的白真,我的直觉,她跟这件案子有关。 李小萌顺着周勤的目光看去,您是说白真? 也只是直觉,没有证据。 柱子的尸体送去尸检了,周勤一直跟着,法医说柱子的情况是落水溺亡。周勤也知道柱子身上没有伤痕,法医也是他信得过的老医生,可信也可靠,但是,这也并不能排除一个情况是谁促成了他的溺亡。 换句话说,是谁使他去到河边,又是谁造成了他的落水,如果这一切都是有人引导,那么,这个引导他的人是谁,又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 根据翠荷的说法,白真是因为记恨翠荷反对她跟柱子来往才展开报复的,当然这个说法并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周勤觉得这反倒更像是临时作案,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五天之内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才能让一个刚回村并且带着心爱的男人打算重头开始的女性起了杀心。 周勤和李小萌不知不觉走到半山腰,沿着小路上个坡,就是白真家了。 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着刚洗好的碎花床单,地上还有积水。 李小萌说:周队,一个杀了人的人,还能这么淡定的维持日常生活,什么都不耽误,那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心狠手辣的老手了,我看白真,怎么看怎么不像。 周勤说:我看也不像。 李小萌皱着眉头,那您还 周勤:接着找。 李小萌,哦。周队,您的眼线最近没给您消息吗?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5) 他最近有点麻烦。 怎么了?李小萌低声问: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好说,总之,事情不简单。他可能早就暴露了。 那怎么办? 更糟糕的是,这个眼线有点假戏真做,所以,他也不可靠了! 啊?李小萌震惊极了,您是说,您的眼线对白真动感情了? 是,但同样没有证据。 那可糟糕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白真有问题,她会不会利用您的眼线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 完全有这个可能,所以我说,有点糟糕。 整件事情的确匪夷所思,甚至像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样,不然怎么会出现那么多巧合? 周培深失忆了,偏偏就倒在白真家门口。而周培深的真实身份是一个科技公司的老总,为人正直,没有任何案底不说,历史背景那叫一个令人羡慕,简直就是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那场意外后,周培深脑部受伤,到现在都是失忆状态。李小萌跟一个医生朋友打听过,朋友说这种病不好说,有的人会恢复,有的人不会恢复,至于怎么恢复,也是没有准确答案的,人的心理和精神原本就是难以捉摸的系统。 对此,周勤却说: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失忆,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李小萌一开始不懂,想了一会儿说:周队,您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装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刚开始可能是真的,但后来可能在某个瞬间恢复了,这事儿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压根不想被人看出来的话。 李小萌皱着眉头分析了半天,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查! 哦。周队,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就不用查了,一切用证据说话。 李小萌很是头痛,哎!如果真是这个白真干的,那可真是挺恐怖的,一个那么纯净的女孩儿,怎么看也不像啊!而且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周勤还是一个字:查! 一周后。 周培深在院子围栏那儿坐了很久,白真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抽烟,今早上已经抽了好几根了,白真想劝他戒烟,但也知道很难。 她轻轻拿走他的半支香烟,轻声说:别抽了,抽很多了。 第61章 周培深看着山坡下面的弯曲小路说:有一个朋友,从小就没见过爸妈,后来听说是爸妈不要他,把他送给别人家养了,这个朋友小时候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直到他十三岁那年偶然间才从父母的闲谈里听说。后来他就假装不知道真相,每天跟养父母一起生活,过着十三年来的日子,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他的亲生父母,他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他了,可是等他偷偷找到亲生父母家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搬家了,而且是连夜搬走,就好像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一样,后来这个朋友再没有机会去找了,直到最近,他又得到了他们的消息,又找了过去,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又晚了一步,他们又搬家了。如果只是搬家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望向白真。 白真认真地听着他的故事,还问他,后来呢? 周培深:后来你猜? 白真笑说:我猜不出来,我最没有想象力,你就告诉我吧! 周培深:不需要想象力,有记忆力就够了。 白真皱着眉头,茫然道:记忆力?什么意思啊? 周培深轻轻抚过她的头发,还用问我吗? 白真忽然没兴趣听了,是谁给你讲了这么无聊的故事,听不懂。 周培深:是听不懂,还是没兴趣或者说听懂了也没兴趣。 白真拉着他的手,担忧道: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周培深翻过她的手来,细细抚摸她的手心,你希望我想起来吗? 白真道:当然!只要让你开心的事,我都愿意做! 周培深:真的? 白真:真的呀! 清风拂面,带来远处的稻田香,它们在阳光下有特殊的味道,清甜甘醇,她刚来旺民山的时候最喜欢闻这个味儿,还经常跟表叔到地里去闻。 周培深轻轻抱住她。 风迎面吹过来,差点迷了白真的眼睛,她埋头进他的怀中,抱他更紧。 白真:周培深,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脚下一层淡淡的棉絮一样的云海,覆盖在一片无垠的绿色海洋里,层层叠叠,一层又一层,像是套叠的梦境。 周培深轻轻吻她的额头,为什么不能只是搬家? 白真推开他,看他眼眶红了,你怎么了?还在纠结那个故事吗? 他还是说:为什么不能只是搬家? 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让他们为什么让我不能原谅你? 白真的神色渐渐冷了,她退后一步,淡淡地看着周培深,周培深,你是怎么回事? 周培深: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白真冷眼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我都可以原谅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在你身边,哪怕我只是别人的影子,但你为什么还是不满意,为什么要去碰我最在意的人? 白真看着他,像在听天书,周培深,你大概是记忆错乱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旋即,她笑了,像以往一样甜美,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面,快来吃吧!哦对对,我先把这些衣服弄好晾起来,然后跟你一起吃,你等我一下啊! 她回到院子里,继续洗那盆还没洗完的衣服。 周培深走过去,阴影盖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她用力地搓,发出闷重的声响。 柱子也是你干的? 她的动作停了停,我会带你去看医生,咱们现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 俞斐! 久违的名字,她一时怔住了。 她站起身,转向他,面色苍白,但还是笑的,别人可以搞错,你怎么还能搞错呢,你今天是怎么了?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我都想起来了。我的所有,我们的所有,我都想起来了。 她直直地看着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你在说什么呀,周培深,你别着急,你的记忆只是暂时错乱了。我听说这种病会这样的,以后慢慢会好的,就算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每天都可以为明天创造新的记忆。 她拉住他的手,期待地说:我们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这样未来的记忆就都是美好的,好吗? 周培深挣开她的手,收手吧! 她的笑容渐渐凝固,褪去了。她闭上眼睛又睁开,怎么总是在重要的时刻发生这种事呢?真扫兴!可我想不通的是,让我扫兴的人会是你。你不是总说你开心就好吗,我现在不开心了。 昨晚睡觉落枕了,脖子疼。她一边晃脖子,一边牢骚道: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这是我的底线。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你还知道我是谁啊?对,我说过,只要你开心就好。可我也劝过你,不要再做那些事,你就不担心 背叛?良心谴责?当然,任何人都可以背叛我。她冷笑道:背叛俞斐的人那么多,死在你手里她也不亏。你原本有机会烧死她的,但你没有。你觉得俞斐会感谢你么,不会,她只会继续利用别人的良心,俞斐长长的履历也说明,她没有良心那个东西。 那白真呢?我的白真呢? 白真?她沉吟着,声音很低,好像笑了又好像哭了,白真是个好人,她想一直做好人,可是白真被他们害死了。他们说他们说白真是假的。 她笑了,眼泪却掉下来,她是假的,她不存在。 夜空净透,漫天星辰,夜,凉了。 白真侧躺在床上,面向月亮,一动不动,唯有眼泪顺着眼角划落。 不多时,她坐起来,向着月亮。头痛,心痛,哪里都不太舒服。过去在旺民山从来没有这样过。她努力地想白真,努力地想变回去,可是越着急就越焦躁,满脑袋都是俞斐的声音。 她烦躁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周培深晚饭没吃,只喝了酒。满屋子都是酒气,白真进去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胳膊盖着眼睛,应该是睡了。 把他连根拔起,不是她的本意,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真帮他盖好被子,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但个性完全不同。 一个是阳光和煦的精英,一个是冷傲不羁的边缘青年。 白真一时间心软得像棉花一样,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多可怜人? 白真轻轻地亲吻他。 他被搅合醒了,睁开眼睛,眼神里有着迷醉热烈又尖锐的东西。 白真对他笑,他却把她压倒。 夜,愈发浓稠了。整个夜空的星星都被搅乱了,迷乱地眨着眼睛。 她感觉旺民山从没这么热情震荡过,这漫天的星辰也从没这样放肆地旋转。 山间的野兽也被她唤醒,随她一起喧闹。 窗子碎了一地玻璃碴,险些割到她的手腕,只要他略微用力都能让她鲜血奔流。爱恨交织,命悬一线。高潮迭起,也终归落幕于茫茫孤寂。 旺民山渐渐安静了。 清晨在他的臂弯里醒来是梦中才有的事。 这一次,仍旧是梦一场。睁开眼,他不在身边。 如果不是看见一地的玻璃碴,她又要以为是自己做梦了。 今天阳光分外清明,天空澄净,一点混浊都没有。 她在阳光里渐渐苏醒了。 昨天洗好的床单被罩已经干了,透着淡淡的香味,她把脸埋在里面,不由得一遍遍想起昨晚。欲生欲死。 周培深不知道去了哪里,白真午饭都做好了,他还没回来。 等啊等,等到她肚子饿,吃了一碗面条,等来了别人。 白真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跟钟旭再见。 钟旭? 是我,你看谁来了? 跟他一起来的居然还有阿娇。 她从钟旭身后蹦出来,有没有吓到你?咦?你才起床吗,怎么还穿着睡衣? 白真没料到会再见钟旭,更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还是和阿娇一起。 白真赶紧开门,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怎么还一起来了? 阿娇拉着白真,到处看,早就被醉人的风景迷晕了。 你忘了,你不是说随时欢迎我来找你玩儿吗?我就来了,谁知道坐客车的时候跟钟旭挨着,他也是来找你的,你说巧不巧吧? 上次告别,应该都清楚了。钟旭这个时候来找她,或许有情况。 钟旭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像在专心欣赏风景,由衷感叹,过去你说你家乡美,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阿娇也说:是啊,早知道早就来旅游了,这不比景点差呀! 怎么也没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们,我这儿不好找,万一迷路出事了怎么办? 钟旭说:打了,昨晚上打到今早都没人接。 白真想起昨晚的事,啊,我给忘了,我手机静音了,平时也没什么人给我打电话,一天可能也看不了一次。 阿娇说:也是,在这种地方,谁还看手机啊!这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白真笑了一下,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白真借故走开,临关门前还看了看钟旭,钟旭并没有看她,正在跟阿娇聊天。 白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阿娇正在帮钟旭整理他带来的两个纸箱子。 白真好奇他拿的两个箱子里装了什么,钟旭说:也没什么贵重的,朋友送我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到,什么枸杞,人参,雪莲,藏红花的,我哪用得着啊!这就顺路给你带过来了,你不是怕冷么,正好,别浪费了。 白真看着两个箱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谢谢。 朋友一场,还客气什么! 朋友一场? 是啊!他们毕竟曾经是朋友。 东西整理好了,阿娇把东西分门别类得拿进厨房。 身边没有别人了,钟旭问白真,他呢? 第62章 白真并不知道周培深的去向,但还是说: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我们就这么来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当然不会。 白真请他去石桌休息,钟旭早就发现玻璃窗碎了一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真瞧了一眼,脸不禁红了起来,没什么,昨天风大,刮的。 钟旭应了一声,没再追问。 夕阳西斜,染红了山脊。 阿娇的朋友来电话说要在山里住一晚,托阿娇问问这里能不能收留他,白真说没问题。阿娇其实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朋友是她的暗恋对象,这回俩人有机会一起出行,是阿娇计划好的,但他们行程不同,她不能跟着,也没理由,不过,能帮上他的忙也是好的。 阿娇的朋友是傍晚来的,天已经有点黑了。 阿娇自打见着这人,就变得不一样了,想说话又不好意思,想帮忙又不敢伸手,倒是钟旭帮忙拿的行李。 这个人姓郭,长得挺精神,唇红齿白,也有活力,是个挺精明的人。 白真没想到阿娇会喜欢这个类型。 钟旭把小郭的背包跟自己的放在一起,放进一间空着的房间,白真说那间房平时都没人用,放的都是柴火之类的杂物,钟旭和小郭都觉得住那间没问题,白真就拿了两床被子过去。 小郭很周到,一进门就主动跟白真搭话,勤快利落,见活儿就要干。后来又主动要帮白真做饭,白真婉拒了,只把阿娇带进厨房。 想撮合他们,其实应该把俩人一起叫进去,但白真并没有想撮合他们的意思。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阿娇羞涩得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嗯。 你了解他吗? 不太了解,慢慢了解呗! 看阿娇的意思,是想跟他发展一下的。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应该可能知道吧? 你没表白过? 没有,这种事打死我也干不出来,话到嘴边怎么都开不了口。但是我一直对他很好,他应该看得出来吧! 我都看出来了,他如果不傻肯定看得出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6) 啊?有那么明显吗?那那他会不会讨厌我啊?女孩子太主动了,他会不会不喜欢啊? 他对你怎么样? 嗯也还行,就是忽冷忽热的。 看样子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 阿娇,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你才见他一面。 足够了。阿娇,这个人太精明了,跟你不是一路人。 精明点有什么不好?我不聪明,不是应该找个聪明点的吗。不是说应该找个互补的吗? 阿娇此刻完全恋爱脑,心里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小郭死磕了,白真的话多半没用,但身为朋友,白真还是要嘱咐她几句。 再看小郭的时候,阿娇便心事满满的样子了。 晚饭白真做的是打卤面,虽然周培深还没回来,但他的面一直留在厨房。 白真没和阿娇他们一起吃饭,她要等周培深回来。 阿娇他们三个就在院子里吃了。 头顶是一盏红红的小灯笼,小郭轻轻点了点灯笼,随后望向那个红色砖房,问阿娇,你朋友不吃吗? 阿娇心思根本不在吃上,跟小郭坐在一起都已经快不能呼吸了,他一说话,阿娇更是差点呛到自己。 你没事吧?喝点水! 小郭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并且帮她拧开了瓶盖。 阿娇忙道谢,喝了一小口。好歹是不咳嗽了,太尴尬了。 她偷偷检查了一下自己,嗯,身上没有面汤,还好还好。 白真要等她男朋友回来再吃。阿娇说。 小郭点点头,没说什么。 钟旭看看他,早已察觉异样。大约是职业病的关系,他总能察觉别人不太容易察觉的东西。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完了,饭也吃完了。 小郭勤快地把碗筷拿进厨房,手脚麻利地给洗了。阿娇作为客人里唯一的女性,觉得应该去帮忙,所以就硬着头皮进去了。 小郭说不用,他自己能行,阿娇说:我还是给你打打下手吧! 小郭笑了一下,把洗完的碗给她擦干。 阿娇被小郭的笑搅得意乱情迷,白真的话瞬间撇到了脑后。 美女都跟美女做朋友么?小郭忽然开起玩笑。 你没跟我说你朋友这么漂亮啊! 阿娇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笑着说:你也没问啊! 对了,那个姓钟的,是她好朋友吗? 嗯,他们老早就认识了,关系很好。 小郭点点头。 阿娇隐隐觉得,小郭好像对白真的事情很感兴趣。 你没看见,白真的男朋友超帅,还是个大老板呢! 阿娇觑着他的反应。 小郭把一个洗好的碗给她,说:大老板跑到这儿来?隐居啊? 对啊,现在不都流行这样吗?有钱人的思路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那你朋友应该也不用工作了吧?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一辈子不工作。 小郭把碗洗好了,抹布洗好搭在水管子上,洗了手,没找到可以擦手的东西,索性甩了几下就出去了。 阿娇被晾在这儿,还想着给他拿纸巾,但人家没理她,她想想又算了。 小郭一出门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厨房门口,打眼一看,倒是让他惊了一下。他应该就是白真的男朋友吧。 你好,我是阿娇的朋友,借宿一晚。小郭莫名其妙地客气起来。 周培深点点头,欢迎。 之后走开了。 就是他!白真在小郭身后说:他就是白真男朋友。 钟旭和周培深见过那几回,场面都挺尴尬,如今见了面也不好当没看见。 钟旭说:白真在里面等你呢。 嗯。 周培深没有立刻走开,拿了两支烟出来,一支给了钟旭,还帮他拢火点了,微微凑近的时候,周培深低声说:她很好,你可以放心。 钟旭怔了一瞬,低头抽了一口,烟头儿亮起火点。 他点点头,嗯。 你回来了? 白真端着一个果盘站在厨房门口,沥水盆还在淌水,像是还没洗完就跑出来的。 回来了。 面在厨房,我给你热一下。 白真端着沥水盆回到厨房,叮叮当当忙活起来。 周培深走开了,钟旭兀自抽烟,眼神延伸到山间很远很远的黑暗里。 白真趁热面的功夫,把果盘断给阿娇和小郭。 小郭双手接了一下,谢谢。实在打扰了。 白真对他笑了一下,都是朋友,何必这么见外呢! 小郭被这个笑容晃了眼,也笑了一下。 阿娇只吃了一颗樱桃就去荡秋千了。 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大家就各自回房,准备休息了。 旺民山好是好,就是没有任何夜生活和娱乐设施,实在没什么事干,也只能睡觉。 走了一天,大家又都挺累的。 小郭玩儿了一会儿手机就睡着了,钟旭游戏打到一半也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白真正在厨房里,被周培深弄得很难受,家里有外人,她只能咬牙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 柴房就在厨房隔壁,有点声音很容易听见。白真被周培深捂着嘴,感觉魂飞太虚。 周培深不知怎么了,从回来就不怎么说话,面也没吃几口,一言不发的,她才去问他怎么了,他就把她揪进厨房好一番折腾。 他甚至把她拎到柴房窗户下面,她总能在周培深的眼中看见比这月色还清冷的东西,好像一把尖刀,要把她刺得粉身碎骨。 她不怕,她努力迎向他,死在他怀里,她无怨无悔。 * 钟旭没抽过旱烟,今天周培深分给他一支,呛得他直咳嗽,小郭根本就享受不了,才抽了一口就头脑发晕,蹲在地上不起来了。 白真和阿娇在围栏上面看着他们三个。 都在这儿啊?上来吃早饭吧!白真说。 周培深掐了烟头上去了,钟旭紧随其后也上去了,小郭蹲了一会儿,好像还在缓神儿,阿娇没再多看,也回到厨房帮厨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帮的,就是帮忙切点胡萝卜黄瓜,拌上香葱做凉菜。主食是买来的。白真本打算起早做的,但昨晚她太累了,耽误了很多事。不止做饭这一件。 吃过早饭,钟旭帮忙收拾桌子,小郭帮忙把洗完的碗擦干,阿娇帮忙打扫院落,周培深又出门了,临走前白真问他去哪儿,他只说去买东西,也没说买什么。 这几天他们俩一直没什么独处机会,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反而是身体接触非常频繁,以至于白真总是很累,尤其是洗碗的时候腰酸得难受。 小郭发现她总是捶腰,说要不他来吧,白真婉拒了。 小郭于是接着干之前的活,把她洗好的碗擦干。 白真边洗碗边问了一句,在家里经常干活儿么? 小郭说:一个人生活,什么不都得会一点? 白真笑了一下,生活的确会教会人很多事,好的坏的。 白真又洗好一个碗,他主动接过去,可不是吗,所以要出来放松放松。 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朋友介绍。 阿娇? 嗯,她跟我提过很多次。果然不一般,没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能美到哪儿去,到了这里才知道,这里是真美,人也美。 第63章 后面三个字,小郭的声音放轻很多,白真没搭话,接着洗碗。 小郭似乎捕捉到了一些重要信息,说:听说你之前一个人住,不怕么,昨晚我好像听见野猫的叫声了。 白真洗碗的动作停了一瞬,小郭直直地看着她。 白真把洗好的碗放进他手里,怕还能怎么办? 小郭微微笑了一下,把碗握实,和她拉扯起来,办法还是有的。 比如呢? 比如他放低声音,我可以偷偷告诉你。 白真手一松,你说吧! 小郭的笑仿佛沉进了心口里,你要想知道的话,今晚八点,小河边,不见不散。 白真已经洗好了所有碗筷,全都交由小郭擦干,小郭干得起劲儿,白真去到院子里收衣服了。 早饭过后,钟旭就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其实没什么琐碎,就是一些随身带的小东小西装个包而已。 白真发现后,问他,你要走? 嗯,还有别的事。 白真看着他,想了想,问:不再逛逛了? 他笑说:有机会的吧! 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谁?钟旭明知故问。 周培深。 钟旭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不是,你别误会,是我们公司领导给我发信息了,让我早点回去,公司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呢,我就是一个小职员,万一丢了工作就不好了。 有困难吗? 这句话问得很有深意。 钟旭只说:没什么,都很顺利,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公司有规定,我也必须按规矩做事。 白真点点头,我懂。 钟旭还有很多话说,可现在不是时候。 这样吧,一会儿给你带上点土鸡蛋。 不用了,怪沉的。 白真坚持道:不行,必须拿着。 看她这样,钟旭只好同意。 钟旭走了,下午两点多,阿娇和小郭也背上行囊离开了白真的家,白真也给他们俩各自拎了两箱土鸡蛋,怕他们坐客车又脏又挤,还给找了一辆车拉他们去镇上。 晚上八点钟,天黑了,旺民山的夜也早早地就来了。周培深还没回来。白真正好借着月色进山了。 河边的人早就在等,听见身后终于有声响,等不及站起身。 只听他惊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白真拨开树枝瞧了几眼就回来了。 白真回家的时候,周培深已经睡了。桌上放着一个草莓慕斯,怪不得一天没回来,这个牌子的甜点,镇上的火车站旁边才有。 白真没有拆开包装,原样放在桌子中间儿。礼物还没拆开的时候最有期待感。 这一夜,仍旧漫长。 * 小郭出事了! 一大早,阿娇撞进白真家门,惊惶极了。 白真刚做好米饭从厨房出来,扶助软绵绵的阿娇。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不是一起走了吗?怎么你又回来了? 阿娇折腾了一夜,早就头昏脑涨,话也说不清楚了,我我本来在车上累了,然后就就睡了我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打他电话也不接,一直一直到现在都没人接。 阿娇说着话又拿出电话,仍然不通。 怎么办呀?他是不是出事了?怎么办呀? 白真扶着阿娇坐下来,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劝慰道:你先别着急,他是不是半路下车瞎逛去了? 阿娇哭唧唧的,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过分紧张了?一个大男人还能怎么样? 可是,他人生地不熟的。 白真拍拍她的背,他之前不是去找朋友了吗,后来才住过来的,这说明他在这儿是有熟人的,可能是有什么事儿临时就去了,你别太紧张了。我答应你,帮你找人,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阿娇哪有心思吃吃喝喝,但白真哄着她吃了一碗面,又哄着她去睡了。阿娇是真的累了,跟白真说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阿娇刚睡着,白真的手机就震起来。 白真在后门接的电话,喂?你声音怎么这样? 你怎么搞的?我不想听你说了。 白真挂断电话,忽然烦躁起来。一把掀翻了桌子上的那盆红樱桃。那是昨晚周培深买回来的,一个个洗得晶莹饱满,虽然不比他们家树上的天然,但味道还不错,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吃过一颗才去做饭。 他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白真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周培深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粮油店买回来的一袋二十斤装大米,还有一桶豆油。 回来啦? 周培深嗯了一声,看见桌子上摆了个纸杯,随口问道:有人来了? 是啊! 周培深把东西放进厨房,白真在厨房门口,抱着双臂看着他。 你猜是谁来了? 周培深反问:谁? 你猜。 你朋友阿娇? 白真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阿娇说小郭不见了。 周培深一点意外的样子都没有,两个人就像在话家常。 是吗?那现在找到了吗? 白真直直地看着周培深,还没,不过,我答应帮他找。 周培深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相碰,谁也没退缩。 对峙半刻,白真问:小郭呢? 下山了。 他回答地如此干脆磊落,原来真的是他! 周培深你为什么要 收手吧。 白真大怒,为什么是你? 愤怒和压抑已经快把她填满了。 她双眼通红,呼吸急促。 周培深拉过她的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白真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轻轻戳了一下周培深的额头,周培深,你真是脑子坏了,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周培深再也不想看她继续下去,摊牌道:你不是问为什么是我吗,对,都是我干的,是我在一步一步得搅合你的好事,都是我!停下来吧! 周培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感到疼了,但没眨一下眼睛。 白真愤然抽回自己的手,恨声说:没有人有资格教我怎么生活,你也不行。 周培深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抚弄着她额前的头发,我知道。 你知道?她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一个女孩子为了一口饭吃,被人侮辱,忍气吞声,活得像个狗一样是什么滋味儿么?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没有 所以你就要报复? 白真冷笑道:报复?你敢不敢告诉我,你这一生有没有恨过谁,想不想他死? 白真望进他的眼底,对,就是这种感觉,你早就开始恨我了是吧?你想我死,你和其他人一样,我知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7) 她回过身,身体轻飘飘地,像被人抽走了全部气力。 我喜欢的人总是在背叛我,我最喜欢你,你也背叛我! 她忽然显得那么脆弱可怜。 这一刻的她还是那个她,而严厉已经不是严厉了。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他忽然问。 她背对着他,好像有点冷似的抱着自己的双臂,低声说:周培深,我冷。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在叫周培深的名字。 心彻底沉了,沉到无法再为自己找任何的借口,再也没有借口了。 俞斐,你不是白真,我也不是周培深,我是严厉。 她浑身僵硬,忽然转过身来,你住口!我不准你说!我不准你胡说! 她捂着脑袋,不想听见这个名字,我不是俞斐!我是白真! 我不是俞斐,我是白真! 她凄然蹲坐下来,抱着自己。 哭着哭着就不哭了。 眼泪还挂在脸上,她却笑了,我知道,你也在找那个东西,是吗? 她抬起眼睛,眼泪夺眶而出,可她还是笑的。 我知道,你们都想找那个东西。我给赵骏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捏在我自己的手里,我怎么有那么傻,会用掉一切赌注呢? 她站起来,睥睨一切,赵骏应该已经发现了,但他还不确定你的身份,他还以为你只是那个失忆的周培深。如果他知道你也是假的,估计会疯的吧! 她笑了,笑得戚然森冷。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都可以吗?小时候我只是想有人来领养我,他们给我饭吃,对我好,让我上学。后来等我长大一点了,我就想我成绩能再好一点,就不用干那么多家务活,不用被他们打骂了。再后来,等我遇到了周培深,我就想,能不能让他喜欢我,他那么阳光,那么好,能不能只照亮我一个人呢? 她苦笑道:答案是否定的,不能!不是我想什么就都能实现的。那些念头都太天真了,我不能把希望放在运气上面,我要学会自己争取,我要变强大,我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让所有人看到我,羡慕我,嫉妒我,喜欢我。 可是,周培深还是不喜欢我。不管我怎么做,她都不喜欢我。他甚至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到处散播我们俩秘密恋爱的传闻,依然没用,他不喜欢我,甚至开始讨厌我了。 你问我想怎么样?我能想怎么样呢?我只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过普通的日子,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不行,为什么偏偏折磨我一个人,我还不够苦吗?还要我怎样?要我死吗? 第64章 她捏断了手里的一根小树枝,满心满眼全都是恨。 他蹲下去,想摸摸她,想安慰她。 事到如今,他还在卑微,卑微至此。 到底是谁更可怜,谁更可笑? 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又响了。 两个人谁也没动。 只听听话嗡嗡响,声音不大却十分聒噪。 白真不胜其扰,抹掉眼泪接起来。 喂?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忽然激动起来,不行!你别碰他,他是我朋友!喂?喂? 电话突然断了,再打就怎么都接不通了。 她慌了,跌跌撞撞跑出去,临别,她忽然停下来,说: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 蔡纬绑架了钟旭,还把钟旭绑到了村口。 好事儿的村民一路跟着,好言相劝,可这个年轻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一直挥着手里的刀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直到白真出现的时候,他才重新扬起手里的刀子,架在钟旭脖子上,威胁道:你们别过来!都别过来! 白真停在半路。 你不是在等我吗?我来了,蔡纬,住手!不可以这样! 年轻人喘着粗气,手在抖,但迟迟没有动手。 白真向前走了几步,他是我朋友,你不可以伤害他!放了他,我跟你走! 年轻人激动了,姐!你看看我们现在,我们现在什么样子了? 白真被他的话刺痛,也说道:你以为是我想这样的吗?蔡纬,伤害我们的是那些没有良心的人,但是你现在绑架的这个,是一直在帮助我的人,你不可以伤害他,他是我朋友! 你朋友?蔡纬笑哭了,姐,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总会相信男人的鬼话?他不是什么小职员,他是条子的走狗,眼线!他一直在监视你,你还把他当朋友!你太傻了! 你给我闭嘴! 我偏不!俞斐!你这个蠢货!你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只有我才是真心在乎你的人,只有我! 周遭安安静静,所有围观群众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看着往日里那个恬静淡然的姑娘,即使被骂狐狸精也没红过脸的姑娘,她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冷漠,她只说:我让你放了他! 年轻人怒喊:我不放!伤害我们的人,一个都别想跑!他们不是人!他们不配活着! 年轻人忽然举高刀子,眼看 就要刺向钟旭的脖子! 白真大叫一声:不要 话音才落,只听砰一声响,年轻人额头上崩出一个红点,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他像松了线的木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堆落在地。 世界仿佛顷刻间染成了红色!围观群众被那一声响吓得尖叫着四散开去。 阿娇趁乱冲过来,死命地拽着白真,白真,快跑吧! 我不能不管他! 说着就往回跑,阿娇拼命拖着她,白真,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他是我弟弟! 阿娇不知道她有弟弟,怔然间松手了。 就是这个时刻,白真的身后飞过来一把水果刀,白真毫无察觉,还在往蔡纬的方向跑。 千钧一发,阿娇扑倒了白真,水果刀结结实实地扎在了阿娇的大腿上。 阿娇! 白真还没等爬起来就被人架着胳膊弄走了。 蔡纬!阿娇! 蔡纬!阿娇! 一片混乱,一片仓皇。 她的世界为什么总是这样,永远不得安宁! 白真被人按着头推进一辆车里,车子即刻开走,离开了沸腾的旺民山。 赵骏掀了帽子口罩,一边开车,一边笑,好像刚刚那一幕让他彻底痛快了,小斐,没想到你的网拉这么大,把我也玩儿进去了!现在好了,Game over !呜呼! 白真默然看着车窗外,一动不动,她感觉她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骏把车停在一个小别墅前,亲自过来开门为她开门,还做了一个夸张的迎接手势。 白真木然走下车,看着眼前这栋有点旧的小别墅。 赵骏脱掉手套,拍拍她的肩膀,还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你放心,那个姓钟的小职员,有了这事儿吓都吓尿了,聪明点的都不敢再乱说话了。现在只有咱们俩,该算的,咱们算一算。 看来钟旭的秘密赵骏还不知情,唯一的知情人已经被他干掉了。 他把一颗大樱桃抛高,等落回嘴里的时候再愉快地吃掉。 他懒懒地坐进沙发里,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白真没动,他就过来拉她,坐下,别客气! 白真被他按在身边。 赵骏一边悠哉地抽雪茄,一边说:别急,你的亲人一个一个地都会到场,第一个就是阿忆,哦,就是你那个表叔,你应该挺想他的吧?白白叫了这么长时间的表叔,现在一想吃不吃亏?嗯?你说吃不吃亏? 白真刚想说什么,就进来一批人,围着一个满脸血,双手被捆住的人阿忆。 阿忆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你怎么样,没事吧? 嘿,还有心情管别人呢! 赵骏骂了一声,就是你小子当初非得给小斐治病,又是电击又是催眠,一下就把小斐给催傻了,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还说什么来着,把痛苦回忆删除,再弄一个幸福的回忆。然后你小子就偷偷摸摸把人给弄走了,胆子够大的啊!在我眼皮底下偷人你还是第一个!你说,我是先断你的手,还是先断你的脚? 赵骏说着就抓起阿忆的头发,送到白真跟前,小斐,你说! 这个屋子里,只有俞斐了。 除了她自己,除了阿忆,没有人认识白真。 俞斐看着满脸血的阿忆,问:为什么不给我一段更好的记忆?既然让我有了父母,为什么又要让我失去他们,哪怕是假的也不行吗? 阿忆却只是笑。 为什么呢?因为我俞斐不配吗? 阿忆被人抓着脑袋吼,问你话呢?回答! 阿忆痛苦地咳嗽了一声,拥有过太美好的东西,失去的时候才更难过! 赵骏忽然暴打他的头,说什么屁话! 俞斐转过身去,对这一切感到厌倦极了,住手!够了! 一阵拳打脚踢终于停止,赵骏吐了一口吐沫,过来搂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累了,你房间我帮你准备好了,去休息吧!一会儿饭弄好了我再叫你。我陪你,慢慢玩儿! 俞斐是真地累了,很累很累。 她拖着两条僵硬的腿,一步一步地上楼去。 她的房间还是老样子,灰白色为主,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头顶的一盏吊灯。 一切都落幕了,白真的梦再也不来了! * 蔡纬从十几岁就开始跟她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正在偷东西。店家没发现他,倒是被正在买东西的俞斐发现了。 俞斐跟他到小路里,发现这个小伙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嚼刚偷出来的面包。 俞斐见状,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蔡纬被她吓了一跳,立刻跳起来用刀子对着她。俞斐没怕,反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就是这句话,让蔡纬泪如泉涌,从那天起,蔡纬就一口一个姐的叫,俞斐看他可怜兮兮的就一直留在身边,给她开车,陪她外出,相当于一个助手。 这个助手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一切都以她的需求为主,可这样的人有时候挺没劲的。 俞斐对他总是忽冷忽热,他倒也不生气,一直待她像亲姐一样。 俞斐认识赵骏的时候,蔡纬就不太高兴,说赵骏这个人狡诈狠辣,不值得交,但俞斐当时急于拓展自己的业务版图,说什么都要结交这些权贵,蔡纬不高兴,也只能不高兴了,毕竟他没有资格干涉俞斐的抉择。 后来俞斐跟赵骏不清不楚的,蔡纬气得想杀人,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而且俞斐明确告诉他,不许多管闲事,也不许在这些人面前露脸,更不许跟他们结交。 蔡纬纵使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答应了。他默默地保护俞斐,帮助她扫清一切路障。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死在赵骏手里。 蔡纬死的当晚,俞斐睡不着觉,满脑袋都是蔡纬血花四溅的场景。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像她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没有良心,没有善念,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也跟她没关系才对。 真是无奈又恼火。对她最真诚的人,为她而死。她最真诚以待的人却各个背叛她。从小就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 她不怕,她什么事都不怕。 周培深来报复她,她也不怕,她会把刀子亲自交给他,让他剜走她的心。 钟旭来抓她,她也不怕,她会跟他走,去她该去的地方。 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明朗过,一切不过是早已注定的。何苦挣扎。 阿忆被关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由赵骏的人轮流把守。 俞斐洗完澡之后,看守他的人正在吃晚饭。 俞斐走过去跟他们问了几句,他们说,阿忆很配合,没有做不理智的事。 俞斐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他们有点顾虑,但还是退下了。 俞斐得到钥匙,打开门。 第65章 房间里开着灯,阿忆坐在书桌旁自己跟自己下棋。 俞斐看不懂那东西,琴棋书画她是样样不通,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 阿忆请她坐下,但还在摆棋盘,半天才问她:为什么非要离开旺民山,如果当初听了我的话,也不会有今天。 我不走,你就会一辈子当我表叔吗? 有什么不可以,白白长了一辈,我也没什么损失。 他在棋盘上动来动去,也不知道最后是谁赢了,好像是结束了一局,他把棋盘弄乱。 俞斐看他重新把棋盘摆好,说:在山里的日子,的确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你还说要供我念书呢! 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已经在读书了。 俞斐看向他,她一生多舛,没遭受过温柔对待,不知道善良平静长什么样子,自然搞不懂阿忆这么做的原因。 为什么? 为什么 他苦笑,你又为什么要玩这场好人游戏? 俞斐还是看着他,但他却一直摆弄他的棋局。 他的问题问尽了她的良知,如果她还残存一些的话。 一会儿,可能会停电。 阿忆微微一愣,俞斐起身就走了。 看守不多久便回来继续看门,俞斐回房了。 半夜一点多,停电了。等重新通电的时候,阿忆已经不见了。楼下乱作一团,看守即刻报告了赵骏,赵骏好像并不是很意外。 他来到俞斐房间,在她床边坐下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小斐啊小斐。 他也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就出去了。 阿忆逃跑了,赵骏却并不着急,第二天还跟俞斐在别墅后面的山里溜达了一圈。 回来之后,赵骏就想跟她亲热亲热,但俞斐十分冷淡地把他推开了。 赵骏冷笑着,还想周培深呐?不会吧? 俞斐自顾自吃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面包牛奶,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怎么着?还不高兴了?你这就叫恃宠而骄,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刀子尽管往我身上捅。 俞斐打开电视机,他们的事上电视了。主持人正在采访旺民山村民。 白真是个特别安静的女孩,完全想不到她跟杀人犯有什么关系,柱子怎么能是她害死的呢,完全想不到。 旺民山从来没出过这种事,这种人就别回来了吧,政府一定要管管啊! 村民都不敢在家里住了,怕他们回来捣乱。 赵骏哼了一声,关掉电视。 小斐,跟我走吧!咱们俩双宿双飞! 俞斐悠悠道:大难临头各自飞,谁会跟你双宿双飞,做梦! 赵骏早知道她会这样,那周培深和钟旭你都不管了? 俞斐一边吃面包一边说:你尽管把他们绑来摁在我面前,看我眼睛会不会眨一下。 轻飘飘的一番话,确是现实。 她还是那个清醒到冷酷的俞斐。 你不是为了你那朋友和那甘愿为你送死的傻瓜挺难过的吗?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8) 俞斐冷笑道:发生那种事,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惹人怀疑么?我有那么傻? 对,这就是他爱的女人,她就是这个样子,真是一点都没错。她心里或许真的没有爱。 你不爱他了? 反正我爱谁也不会爱你。 小斐,你说这种话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为了你什么都敢做! 我让你做了吗? 的确,没有一件事是她求他做的,从认识俞斐那天开始,赵骏就成了她的道具,被她利用得极其到位。 早就有人跟他说过,俞斐这个女人是冷血动物,满脑袋都是钱,为了达到目的,她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赵骏早知道,这可能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简言之活该! 此时此刻,赵骏的心被她扎透了,小斐,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满意? 赵骏,能不能装得别这么像?如果不是知道你什么人,我一定被你这一套骗得团团转。小郭是你的人吧?你把他弄到我朋友身边,要干什么?想用美男计设计我,让我交出你想要的东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赵骏也没什么好狡辩的。 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东西在哪儿? 在它该在的地方,你找不到的。 我知道你会给自己留后路,我不怪你。 赵骏忽然把一个文件袋拿过来,就是俞斐给他的那份。 我真的没有那么在意这些。他把文件袋扔进垃圾桶。 俞斐看着文件袋,笑了笑,赵总,游戏还没结束呢? 赵骏懵了一瞬,你说什么? 俞斐点点他的胸膛,现在轮到你了。 赵骏被她点得晃了一晃,什么意思? 去自首。 你疯了吧?自首? 好笑吗?还是你不敢? 赵骏看她来真的,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好人游戏好人游戏,你做的都是坏事怎么能叫好人呢?你以为你把这东西还给我,就表示你真诚么? 赵骏有略微的慌神,小斐,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俞斐望着他,坦坦荡荡,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被你伤害过的人,被你结束掉的生命,难道不值得你进去赎罪吗? 赵骏的眼神渐渐冷了,他狠狠地看着俞斐,俞斐!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一件一件,一桩一桩,为了给你铺平道路,我什么都做了,可你呢?你都给了我什么?现在还让我去自首,你自己洗白?我告诉你,没门儿! 赵骏发了一通脾气,砸了几个名贵的瓷器。 俞斐等他发泄完了,说:你不是想让我陪你吗,我进去陪你,怎么样? 赵骏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俞斐笑脸相迎,却忽然被他扼住喉咙,狠狠得撞到墙角。 赵骏双眼血红,颤声说:俞斐!你是不是疯了?你还没醒吗?你醒一醒! 赵骏狠狠地扇了她两个耳光,她没躲没闪,还是笑,我没疯!我说真的,我们可以一起去,我陪你蹲,你蹲多久我都陪,这样还不行?还犹豫啊?不是说爱我吗,难道是假的? 赵骏看着她,几乎咬碎后槽牙,为了那个周培深,你连命都不要了?为了他,全都是为了他! 他指着俞斐,气极了。气到极点,他却冷静了。 他低着头,脑海中全是翻腾的过往,没什么温情,却是他拥有过的所有。 这只是一场独角戏。 赵骏:我知道你喜欢周培深,可是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受不了。 为了骗取她的信任,他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俞斐当然没有信他,你还有什么话,不如一起说了,省得再浪费日后的时间,毕竟我们两个的时间都不多了,还不如说些实实在在的。 小斐,我赵骏对天发誓!赵骏忽然举起手指,我说的话没有半句假话。我和周培深,我们早就认识,并且是很好的朋友。整件事,都在我和周培深的掌控之下,你以为的正人君子,才是我们圈里的大佬,如果你有完整的名单,你就会看见他的名字也在上面。我和你的事,他都知道。所以他不会喜欢你,永远也不会!最近他跟你在一起,是为了拿我们想要的东西。 真相大白了。 俞斐并没有想象中的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扇了他一个巴掌。 赵骏任她处置,毫不退却。 俞斐紧接着又扇了他几个巴掌,一把把他推倒,骑着他打。 她的眼睛血红,青筋暴起,眼泪不住得往下落。她只管揍他,一边揍一边哭。 从委屈到愤恨! 她没有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没有质疑他说的内容到底是不是谎话,等她发泄完了,颓然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 赵骏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小斐 你是不是以为你赢了? 她露出他熟悉的神情,挑着眉毛说:如果我告诉你,现在的周培深是假的,他其实是我找来的替身,对我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如果我算得没错,你的公司已经快被他挖得差不多了,怎么样,够刺激么? 认识俞斐的时候,总有人说她恶毒,心机。他知道,也不在乎。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癫狂。她的话,彻底点醒了他。当初阿赞跟他说过周培深是假的没信,经过他亲自确认,也没发现周培深有什么异常。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是他错了。 俞斐完全有能力,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在你眼前你都发现不了,是不是很沮丧?赵骏,聪明如你,也有今天。俞斐笑说:这个假的周培深是我费了好大劲培养起来的,他读过周培深读过的所有书籍,吃他吃的东西,穿他穿的衣服,考他考过的学位。他的能力不在周培深之下。他完全能以假乱真。但这完全是无心插柳,我也没想到,他会帮到我这么大忙。 俞斐的笑容里,有胜利的喜悦,有报复的痛快。 赵骏这才知道,她有多恨他。他有多爱她,她就有多恨他! 俞斐的话很快得到了验证。下面的人来告诉他,公司出事了。公司股权的百分之五十一已经落入了他人之手。这个人,就是跟他称兄道弟的假的周培深。老爷子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他都没接。 事已至此,赵骏冷静极了。 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在报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剩下的人,也一个都跑不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作奸犯科,罪有应得。 赵骏在她脸上看不见一丝丝温情,她还是那个俞斐,他熟悉的俞斐。 可笑的是,他还是想看她的笑容,哪怕因为他笑一次也行。 如果我认罪,你会高兴吗? 那是你应得的。 她还是恨他。 赵骏笑了,今天跑了太多地方,做了太多事,也累了。 他闭上眼睛,靠着桌沿,小斐,你赢了。 赵骏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他的手下都还在,看样子是没打算对她放松警惕。 俞斐回到房间,偷偷从床垫底下拿出一个手机,急急按下一串号码。电话通了。 阿娇,是我。把我给你的东西送到盐水桥下面的垃圾桶,越快越好。 晚上十点半左右,赵骏大醉而归,他粗鲁地闯进俞斐房间,拎起她来就往外走。 俞斐挣扎不过,你发什么疯? 赵骏捏紧她的手腕,沉声说:你不是要陪我吗?天涯海角,你都得陪着。 第66章 赵骏把俞斐塞进车里,带上钱和家伙,还有几个可靠的人,连夜逃了。 他不说去哪儿,俞斐也不问,她只希望周培深和钟旭,其中有一个人能动作快一点! 赵骏连夜开车,一刻不停,俞斐在后座躺着补觉。 赵骏在一个加油站停车加了一次油,又在便利店买了点食物,回来的时候,被他临时喊来看人的手下就回后面车里了,俞斐还在睡。 赵骏把东西扔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再次上路。 逃亡的路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令人警铃大作。赵骏很机警,一路避开了所有监控。 这样连续开了两天的车,他们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比旺民山还偏的地方。这里人烟稀少,周边配备什么都没有,落后程度让人联想到七八十年代。 他们就在赵骏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小土房里临时住下了。 到了这儿,料想她也跑不掉,赵骏便对俞斐松懈了,给她一间稍微大点的房间,还给她准备了换洗的衣服。 一路奔波,俞斐的确很累了,随便洗了把脸就睡下了。赵骏没来得及洗漱,就在俞斐房间里的一个木头椅子上睡着了。 一方土地一方人,在这片黄土地上生活的村民淳朴善良,见人就笑,真诚和阳光充满每一条皱纹。 俞斐从没这么坦荡过,也对他们报以微笑,但赵骏从来不这么做,也反对她这样,说不要随便对人透露身份。 俞斐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全然不在意,跟赵骏的草木皆兵完全两个极端。 不知道过了几天,俞斐好似有感应似的,清早起来她就说:他来了。 赵骏看她一天神神叨叨,没当回事,但每日的机警丝毫没有减退,就在这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他真地来了。 夜里十一点多,院子里有小石子儿的声音,赵骏悄悄坐起来,往枕头下面摸家伙。 俞斐在床上翻了个身,没什么异动。赵骏立刻找人过来把守俞斐房门,自己带了一个人出去了。 小山村还在沉睡,寂静深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赵骏寻声绕到一个小土路,小路通往深山,道路两旁是一个挨一个的坟包。 赵骏不怕人,不怕鬼,就怕没钱没地位,被人杀被人砍不算什么。他早就想要会会在他眼皮底下骗他的假周培深了。 这小子果然有几分胆量,也算忠心耿耿,事已至此,哪个不脚底抹油有多远跑多远,还能追过来自找麻烦的,是个有胆识的。 手下忽然听见有声音,示意赵骏之后过去看个究竟,然而这一去就没出来。赵骏拿着家伙小心逼近,一边叫着手下的名字,但没有回应。 只听砰一声响。 他并不知道,严厉和钟旭的人马一齐到了。起初跟他周旋的是严厉,后来严厉看准时机,将他绕进了钟旭的范围,自己悄悄退去,向着另一个方向。 手下迟迟等不到老大回来,有些焦急,正在门口张望,忽然被人劈了后脖颈,瞬间晕了过去。 严厉推开那道紧闭的木门,木门吱呀作响,里头的人早就醒了。 俞斐拉开灯线,你来了? 严厉高大的身影从暗处显现,他受了伤,头上,手上都有血,衣服上也有暗红色的血迹。 早料到会有这天的,她已经等了很久了,你想怎么样都行,都随你。 严厉只是看着她,目光沉凝,俞斐低下头,再看他的时候,笑说:今天你不太像他,他从来没这样过,所以才会骗过所有人,也骗过了我。 看来,周培深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他把水果刀扎在手边果盘里的苹果上,问:你还记得我的本名吗? 俞斐笑了一下。 我叫什么,你告诉我。 严厉。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他自己都恍惚了。 我父母的事 是我干的,你想的到的一切都是我干的。如果你是想问这些,不用再问了。 俞斐一笑,想说我狠是吗?我不狠可怎么活啊!世界上,容不下我这种人,只有拼命往上爬我才能喘一口气,对于你们来说稀松平常的事,对我却是奢望。这公平吗? 所以你就要把你的痛苦加倍地送给别人。 俞斐笑出声儿来,那些人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如果他们能称为人,那这个世界才是地狱。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说:说吧,你想怎么样?我都同意,毕竟是我欠你的。 她伸出双手,任他鱼肉。 哪怕她有一点点忏悔,有一点点害怕,哪怕装装样子骗骗他,他都会放过她。可她没有,她还是那个俞斐,他熟悉的俞斐。 严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掐到她脸颊涨红,青筋暴起。 她不躲不闪,眼睁睁地看着他,眼泪从眼角划过。 她艰难地发声,气若游丝,我爱你。 严厉感觉窒息的仿佛是他自己,到了现在,你还把我当成他的替身。 俞斐笑了,笑着笑着就闭上了眼睛。 严厉!住手! 钟旭赶到现场,俞斐像断了线的木偶,顺着墙面划下来。 严厉双手举起,即刻被人扣上手铐。 钟旭冲到俞斐面前,紧张地叫她,俞斐!俞斐! 探她鼻息,还活着,随行的医生即刻把俞斐抬上担架。钟旭抓过严厉就是一拳,后来被同事给拉开了。 另一队人马还在追踪赵骏,他极其狡猾,像条鱼一样,左躲右闪,拼命挣扎。 手下已经不知去向,死了还是活着没人知道,如今他只剩一个人,但他有要去的地方,他要找到俞斐,他要把她带走,既然说好了要在一起,那就一定要在一起。 可围堵他的条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套路,最后竟然把他逼进一个小木屋里,前后左右都是人,这回,怕是躲不掉了。 赵骏干脆搬了个凳子坐下来,脑袋里的弦好像瞬间就绷断了,他反而不想逃了,也不在意这条命了。左右是要被人拿走的,不是黑白无常就是世间无常。 现下,他大概是被世间无常索命了。 外面有人跟他喊话,赵骏,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赵骏悠悠地抽了一根烟,对外头喊话,叫俞斐来见我!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商量对策,赵骏趁热打铁,把她叫来,我什么都答应! 俞斐已经清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有人带她到了赵骏的藏身之所。 赵骏在小屋里翘着二郎腿抽烟,顺便透过房顶的漏洞看看蓝天。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但不是好日子。 外面有人喊话了,赵骏,你要见的人来了。 她来了。 赵骏摇摇头,苦笑。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最想见的人竟然是她。人啊,不到最后一刻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抽了一口烟,对外面喊:俞斐!你还活着吗? 外面很快回复他,活着!我劝你还是配合调查,坦白从宽。 果然是他认识的俞斐,她又开始了。 她最擅长的事就是装,这种场面,装样子再正确不过了。 俞斐,真有你的,不过你的选择是对的! 赵骏笑了一声,我能不能问问你,在你的游戏里,我是什么结果? 自首,是你最好的结果。 接下来,里面就没动静了,一个警察拿过俞斐的喇叭,接着喊话,赵骏,你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我劝你放下武器,认罪伏法!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9) 里面还是没动静。 警察又喊了一遍,这回赵骏有回应了,不过还是在喊俞斐。 俞斐被人搀扶着刚要走,里头又在喊她。 她还是那句话,自首吧赵骏! 我只问你一句话,就这一次,我请你对我说实话。小斐,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俞斐不假思索,没有。 赵骏狂笑不止,笑到咳嗽。 俞斐完成任务就被人搀扶到车里了。 警察还在跟赵骏喊话,情况已经有些极端了,接下来很可能采取必要措施。 俞斐坐在车里还能听见赵骏的声音,我告诉你们,我手上有武器,我不投降,我现在要开窗和你们火拼啦! 他狂笑着拉开窗户,随即便是一阵枪响,赵骏被当场击毙。 他睁着眼,一直看着碧空如洗的蓝天,眼泪顺着眼角划下来,他嘴角有笑,竟瞑目了。 俞斐被警车拉走,没有回头。 赵骏的案子,牵连甚广,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一夜之间成了蜘蛛网,轻轻一扫就烂了。 俞斐因教唆罪入狱,被教唆者蔡纬已经死了,算是死无对证,但俞斐供认不讳,甚至提供了蔡纬的精神病证明,这样,蔡纬就算是无刑事责任能力者,而俞斐承担所有罪名。 连同与赵骏伙同犯下的重案要案,俞斐也一并认罪。 开庭那天,她冷静,漠然,坦荡,令人哗然。 直到阿娇和俞斐的老邻居出庭作证,请求法官再给俞斐一个机会,从轻处罚,她们不相信俞斐会是罪犯。 老邻居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俞斐的悲惨身世和遭遇,希望法官能网开一面,但被告席上的俞斐却无动于衷,只在听见这孩子可怜啊,没人理解她的时候默默地掉了两行眼泪。 她似乎是一个决心赴死的人,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求生意识。 最终,俞斐被判死刑。 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关注,大批媒体争相报道,周炎自然也在其中,她申请与俞斐见面,做一篇详实报道,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和职业病,她总觉着这里面有什么还没被挖掘出来的东西。 周炎采访了俞斐唯一的好友阿娇。阿娇坚信俞斐是好人,所以就把认识她以来的点点滴滴都讲了一遍,俞斐待她真心诚意,她记得阿娇的愿望是开一家花店,就在阿娇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买了一个门市,给她开了一家大型花店,另外还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送给了阿娇,告诉她只要是做好事干什么都行,她不管。 这样一个人,完全让人联想不起蛇蝎心肠这四个字。 周炎采访了阿娇又采访了俞斐身边的老邻居,老邻居刚开始有点不待见她,因为多年前周炎去过,之后就出了一篇报道,通篇没说俞斐一个字好话,还把俞斐送上了热搜,搞得全国人民都在骂她。 周炎多次与老邻居沟通,说明这次是想把真正的背后的故事告诉大家,为俞斐正名,老邻居这才同意接受采访。 她也采访了阿忆,她第一次觉得一直被她说异想天开,又天真不成熟的前男友不是她想象中那个人。 周炎没日没夜地写稿子,已经不单单是在作报道,她似乎在其中看见了更多没有人看见的东西。 可她迟迟见不到俞斐,听说她完全不肯见任何人。 一审判决出来之后,钟旭一直奔波各处找对俞斐有利的证据,他不相信俞斐和那么多命案有关,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俞斐是不想活了。 钟旭连夜没有觉睡,满脑袋都是一个念头,俞斐不能死。 眼看一切快要尘埃落定,钟旭想劝俞斐不要犯傻,不要替人顶罪,但俞斐根本就不肯见他。 一个星期二的中午,钟旭正趴在桌子上补觉,有人交给他一个快递。 钟旭以为是谁寄过来的卷宗,结果打开一看,他睡意全无。 卷宗居然是赵骏寄过来的。 这应该是他临死前就安排好的。 卷宗里面有大量详实的文字,录音,照片,甚至视频资料,还附上了一张名单,每个人名的后面都标注了何时实施了犯罪,以什么手段犯罪。这份记录显然比俞斐和严厉给他的还要详实具体。 并且重点说明了俞斐与以上所有事件无关,他以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份请求钟旭,如果俞斐揽下所有罪名,一心想死,请一定一定不要放弃她。他赵骏还不至于要找个女人来顶罪。 俞斐又重新见到了初生的太阳。 那天是一个晴天,她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高墙,看见了站在烈日下面的钟旭。能一直坦荡地站在阳光下,真好。 钟旭手里拎着一个西点屋的盒子,里面是一块草莓慕斯。 俞斐忽然想起一个场景,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在机场给一个穿白衬衫拄拐的男人系鞋带,男人当时很不好意思,连声道谢,俞斐后来赶飞机,来不及说话就走了。 那个人原来是他。 钟旭说:我一直在等你。 俞斐笑了一下,谢谢。 不经意间,她瞥见了一串红。是街边的樱桃树,樱桃红了。 一串串红樱桃,不比旺民山长得差。她摘了一颗,轻声地念:樱桃红了。 吃起来有点酸,酸得她眼睛鼻子也发酸。 樱桃红了。她站在樱桃树下,抬头望,眼泪还是顺着眼角落下。 钟旭陪着她,静静地,等到她收拾好心情,他帮她拉开车门,回家吧! 家?她的家在哪儿啊? 身为白真她居无定所,穷困潦倒,身为俞斐她的钱多到用不完,在全国各地有多处房产,商铺,就算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也饿不死。 可她的家在哪儿? 孑然一身的人想要归属感,是奢望中的奢望,何况是她这种人。 钟旭说如果不介意仍然可以到他那儿住,俞斐婉拒了。 她没有告诉钟旭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只身回到了俞斐过去的一处住所。 接下来的一个月钟旭都没再见过她,他给她打过电话,但总是没人接。 某个周四的中午,钟旭在所里看卷宗,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竟然是俞斐。 钟旭很意外,换号了?怪不得给你打电话总不通,忙什么去了? 瞎忙呗,你好吗? 钟旭笑说:老样子,累成狗。 俞斐在电话里轻声笑了,声音清脆好听,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行啊,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就在你们街对面。 你都到啦?我这就出来。 钟旭挂了电话,赶紧搂了几把干枯的头发,最近总是熬夜,饭也没正经吃,整个人干巴巴地很不精神,怎么弄也是不行了。 同事看他忙着打扮,以为他要和谁约会,问了几句,后来,同事摇头晃脑的总像有话要说。 钟旭看他欲言又止的,就问:你有事啊? 同事说: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钟旭已经换好衣服,系好扣子,在镜子里最后扒拉了一遍自己的头发。 同事说:还是赵骏那件案子。 钟旭怔了一瞬,笑道:有什么重大发现? 同事说:赵骏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决定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地收集证据的?一件一件太齐全了,就像提前安排好的一样,太完美了,反而让人觉得有问题。 钟旭拍拍同事的肩膀,几天没睡了,我看你还是补个觉吧。 同事转而笑道:也是,再不睡我真要产生幻觉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妈说得对,人心难测啊! 钟旭走下楼,脚步越来越慢。 他看见俞斐了。她就在他们所对面的那个西点屋,手里拿着一个甜筒,被几个小孩子围着闹,她把甜筒给了其中一个正在哭的孩子,又在她的头发上摸了几下。 俞斐一回头就看见了他,她对他招手。 阳光下,她的笑容灿烂纯真,就像刚认识白真的时候。 然而他忽然脊背发凉,整个人都有点冷。 * * * 转眼,深秋了,天地间一片枯萎的黄。太阳在天边,像一个快要熄灭的火球。 落叶被踩出沙沙的脆响。 楼顶无人清理,杂物成堆,严厉在一处空地坐下来。 上次在小酒馆拿到一个包,里面有一把钥匙,还有一叠照片,都是些街景,拍得没什么美感。但应该有些含义。 经过些时日的分析,严厉发现照片拼接起来,是一条公交线路,最后一张照片上有一块公交站牌。 严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这一切根本没有意义,只是胡乱拍的照片而已,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去了。 他在站牌后面的一排门市里看见了一个锁着拉门的小门脸,门口堵了几辆摩托车。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拉门的锁头眼儿里全是沙子。 严厉拿出钥匙,试了一下。 开了! 这应该是当仓库用了,里面堆满了破铜烂铁,严厉思忖半刻,走进去,关好拉门,打开电灯开关。 他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破旧的带抽屉的写字台。 他在墙角找到了它,踩着那堆破铜烂铁,好几次都差点给自己绊个跟头。他把写字台前面的遮遮挡挡挪开,拉开抽屉。 里面有一个黑色塑料袋。 他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唯一知道这个东西存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真相的人。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实在令人震撼。 他再次来到周培深的墓碑前,看着这个隐藏于黑暗里却一直在期盼光明的人。他的微笑明朗清澈,那是怀有坚定信念的人才拥有的笑容。 在知道真相之前,他们两个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在知道真相之后,他们两人却无一相同,严厉从未发觉自己如此渺小。 周培深的真正身份,是卧底警察,负责暗中调查赵骏等一干人等经济犯罪的内幕。这是他毕业入职以来的第一份任务,也是最后一份任务。 他大概也没有想过,踏进黑暗的沟渠,便再也没能出来。一晃近十年过去了,凭着高智商以及惊人的学习能力,周培深竟成就了一番事业。但他没有一刻的迷失,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和职责,在青年企业家的光环掩护下,交出了相当多的重要情报,破获了多起重要案件。 然而隐藏最深的赵骏实力最雄厚,背景最强大,想要拿到他犯罪的证据并不容易。你来我往,历经数次艰险,周培深终于用性命获取了赵骏的信任,两人称兄道弟近十年。赵骏有什么好事都会与他分享,得到什么赃物都会大方相赠。兄弟俩感情深厚,经历过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就这样,周培深成功打入了本省最大的隐蔽团伙内部,收集了大量证据,等着向组织汇报,但是一直与他联络的老吴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有一天,周培深在电视上看见了老吴的名字,三天前,老吴因公殉职了。 那一刻,周培深几乎崩溃。老吴是他的恩师,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战友,也是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老吴去了,再也没人能给周培深正名,没有人知道他是警察,如今他只是青年企业家周培深。 受到双重打击的周培深忽然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人的道德品质一旦出现瑕疵就再难修复,周培深多年来游走在灰色地带,感触颇深。他把证据锁起来,拉上拉门的那一刻,心中无尽的惘然。 他失意地走在路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他不幸地遇上了一个酒后驾车的醉汉,事故现场很惨烈,已经分辨不出模样。 消息传到赵骏耳朵里的时候,赵骏完全不能相信。 当初赵骏怕自己仇人太多,周培深被他牵连,一直没有公开过两人私下里的关系,赵骏待他诚心诚意,周培深死的时候,赵骏难过了好一阵子,完全不能相信他的好兄弟就这么没了。他怀疑是自己害死了他,是自己昔日的仇人要报复他。他没脸见他,连他的葬礼都不敢去。 当知道周培深死而复生的那一刻,赵骏松了口气,满心欢喜,却也不敢再靠近他,万一再有什么闪失,人的生命真地没有那么坚强。 赵骏这一生只认两个人的栽,一个是俞斐,一个是周培深。一个是他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然而人生的剧本总是充满了戏剧性,俞斐与周培深竟是旧相识,并且俞斐深深地爱着周培深,哪怕周培深从未正眼看过她。 赵骏了解男人,周培深女伴众多,俞斐完全不是周培深喜欢的类型,况且赵骏也跟周培深表达过对俞斐的兴趣,周培深更不可能夺人所爱。本以为天长日久,人心渐淡,有一天也就算了,但哪想精明的俞斐竟守着这个念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周培深熬成了她的白月光。 这个故事里,没有严厉的位置。他只是俞斐随便找来的一个替身。那日在旺民山倒在他家门口,带上周培深的证件,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事,他妄想着她新的人生里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哪怕做个替身。 离她越来越近了,他却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伤了头,差点丢了性命。他与白真的相识便从这一刻开始了。他是周培深,她是白真。那些日子,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面对真正的周培深,千言万语,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严厉静静地坐在周培深的墓碑前,直到太阳染红山脊,映照了他的微笑。 相隔没几天,钟旭又收到一沓快递,都是文件,有一个快递他多看了几眼,因为太厚了。 钟旭做警察有些年头了,办过很多案子,小的大的,各式各样的,但这一宗必将让他永生难忘。 钟旭把刚刚收到的材料递交上去,本市迎来了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地震,大批漏网之鱼落网。收网了。 三日后,组织公开为周培深开了一场追思会,那天,是个晴天,周培深的笑容终于绽放在阳光之下。许多市民自发而来,致以最真挚的敬意。 在那许多的花束里,有一束花束插了一张纯白色的卡片,上面写着,你的阳光,终究照亮了更大的世界。 又一阵风吹过,严厉坐在楼顶,看着楼下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移动的小点,烧掉了那张磨旧了的照片。那是俞斐高中时期的旧照,照片后面写了一行小字最喜欢看你微笑,即使你的微笑总在别处。 俞斐至今不知道周培深对她有意,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金黄色的火星随着轻风盘旋飞舞,落定的尘埃慢慢化成灰烬,四散而去。 这是他为俞斐做的最后一件事。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门没锁》正在连载。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啦。 陈骆是省城商圈里著名的钻石王老五,相传此人十分不近人情,没温度,没弱点,没感情。二十多年没掉过一滴眼泪,旁人都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入他的眼,动他的情。 谭芸跟他有过一面之缘,情况危急的时候,想着他怎么也能帮她一把。然而她错了。陈骆完全无视她拉下颜面的恳求,说走就走。 谭芸走投无路,一砖头砸了他车,我知道你要报警,这附近就有派出所,我跟你走! 又一危急时刻,谭芸躲进陈骆怀里,一个吻把陈骆吻进了医院。 为了打发搭讪的顾客,她随口说陈骆是他男朋友,最后还被陈骆听到了。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她的罪行,罄竹难书。 等她脱离危险,想该怎么赔怎么赔的时候,陈骆却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陈骆:你对我的利用真是淋漓尽致。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40) 第一次砸车,第二次上嘴,下次该干什么也想好了吧? 谭芸:我我也没想到,亲你一下,你就会 晕倒啊,谁知道你反应会那么大? 谭芸从他的金丝边儿眼镜下又看到了那股子隐隐的痞态。 陈骆:你是不是怕我? 之后,他大发慈悲地提议,只要按照他说的做,欠他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给我一年,这一年里,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出现,必要的时候我会跟你在一起。 谭芸:什么意思,什么东西给你一年? 陈骆: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