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亮水》 第1页 [现代情感] 《打翻月亮水》作者:飘木【完结】 文案 *破镜重圆 就爱吃回头草 —— 重逢后在一起的某一天 有人问傅序颠为什么非她不可? 傅序颠淡笑,“轻浮的事只想和她做,勾人似狐狸,一往情深栽在她手里。” —— 多年后回想起点点滴滴,纪沉落意犹未尽,“我追你的时候是不是很讨人厌?” 傅序颠哄人,“本意想置若罔闻,奈何却动了凡心。” —— 嵌入骨血的刺早已和糜烂肉身不可分割,他的虚伪灵魂依然假意保持高尚和她拉开距离。 —— 叫嚣着撕碎猎物的猎手,扣动扳机的手却对准了自己,强者偶尔的示弱是猎物千万次的动情。 假唐僧×真狐狸 当前被收藏数:1202 营养液数:53 第1章 陌生 南方枝城,暑期正盛,没有丝毫凉意,两三步便是汗津津的。 路上的行人慢悠悠地走着,热出了脾气,大太阳就这么挂着。 老洋房小二层多年没有人住,纪沉落前前后后收拾了快一个月,才有了一些温馨的模样。 只是突然来的一场大雨,阳台上刚栽的花全都蔫了。 语音电话及时响起,纪沉落迅速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出挑的好看,挺满意。 多年好友坐在车里,熟练的打着方向盘,车子朝城市的另一端出发。 “他刚出差回来,听说落地之后又接着开了几个小时的会,今儿这局太闹,他不一定来。”好友方芋神色严肃,等红绿灯的功夫,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心里跳个不停,纪沉落没有犹豫,“万一他来呢。” “你......”方芋欲言又止,重新发动车子,“六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当初纪沉落不辞而别,高考之后,一走就是六年,所有人都知道纪沉落甩了傅序颠,交了新男朋友,给傅序颠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旧人的苦头。 知道这件事情的聪明人都不愿意提起这段感情,谁敢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乌龟王八蛋? 除了方芋。 不仅要做乌龟王八蛋,还亲自送人上门。 感情这事俗,谁也没有一辈子到白头的把握,也没谁凭白被人抛弃还不存恨的。 倒是也有,那纯粹是玩家。 现在纪沉落匆匆回国,一回来就去堵这位大少爷的枪口。 谈恋爱谈的好好的,一消失就是六年,这期间纪沉落没有联系过任何人,就连家都搬走了,让人发火质问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 照着狗血小说的剧情,男主应该动用所有权利人脉围追堵截女主,男女主应该互相折磨,相爱相杀。 可是这两个人好笑,一个知道另一个要回国,偏挑这个时间出差,躲了一个月。 一往情深的时候做什么都疯,真冷静下来,都是权衡利弊。 一个月前接到她的电话,方芋气得直接挂断,后来真的看见这个消失的人站在面前,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方芋作为好朋友都气炸了摔门的程度,更能想象傅序颠是什么态度。 车内恢复了沉默,消失的月亮微淡的一抹黄从建筑那一尾角慢悠悠的落下,透过的一层微醺光圈由浅至深的笼罩在波光粼粼的地面上。 好一会儿,纪沉落抠着手心说:“太想他了,就厚脸皮一回吧。” 听见这句夹杂了太多复杂情愫的话,再多的劝告,方芋也憋回去了。 傅序颠那群好友,有人装修房子,买了一堆艺术品,这个人纪沉落想也知道是方北,她便让做国画工作室的方芋牵线,成功卖了一幅画给方北,为的就是在新家乔迁之喜时候,借口上门送画。 招人烦的人想上门总也需要个不好拒绝的理由。 她目的不纯,为了见他,学坏了。 当然,方北不知道这幅画是纪沉落的,要不然他可能会把纪沉落从头到脚奚落一遍。 车子转向大院,熟悉的桂花香,站岗的小高早已经换人了,换成了一个与小高年岁差不多大的,见了外来的车子便拦下:“您好,探访要给里面的人打电话出来接。” 方芋好几辆车子,这辆新买的,人家自然认不出来,降下车窗:“小林,是我。” 小林认出了是方家的人,又看见一旁坐着的好看姑娘,便笑道:“原来是芋姐,不过您的朋友得登记。” 六年前,这也是自己的家,纪沉落头一次登记,心里虽然五味杂陈,倒也觉得新鲜。 进了大院后,车子便朝傅家相反方向开去,纪沉落匆匆看了一眼傅家的小白楼,傅爷爷还在门外遛狗,恍惚间仿佛是六年前的夏天。 方芋在方家小楼外刹住车:“你想好了啊,我这车子开进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没等纪沉落过多的犹豫,方家站岗的小王见方大小姐的车迟迟不进,便自己开了门:“芋姐回来啦。” 纪沉落看向方芋,仍笑道:“走吧,我们都迟到了。” 说实话,方芋开始后悔了,应该给哥哥方北提个醒,要不然待会这两祖宗闹起来,可是够吓人。 方芋也不敢多想了,开着车就稳稳停在了自家门前。 “方芋,你怎么才回来,我的画带来了吗?”方北站在二楼的阳台朝楼下的车顶喊,看清了副驾驶下来的人,顿时嘴都合不上了,暗骂了一句:“要命了。” -- 第2页 客厅里,方芋接过纪沉落的包,随手放在沙发的衣服堆里。 而纪沉落见到熟悉的面孔,初高中玩到大的,此时方北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可想而知,气氛是有多尴尬。 出国多年,外国友人的自信热情半点没学到,纪沉落知道自己理亏,本着我不尴尬的信念,硬着头皮递出画,笑着出声向主人打招呼:“方北,好久不见,新房礼物。” “方芋,你脑子坏掉了吧?”方北没接,转身对身后的方芋吼了一声。 举着画的纪沉落知道这句话是在说自己,顿时脸上火辣辣的,脸皮没有想象中的厚,恨铁不成钢。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方芋拿过纪沉落手上的画,“这画本来说是送给你的,你还这么不识好歹。” “想收买我?”方北吼方芋,嘲道:“你该收买的人不是我。” 方芋知道纪沉落有错,但是她听不得别人欺负她,更大声:“你知道和你没关系,你发什么火?” “我们这群朋友在你眼里算什么?”方北冷笑道:“也对,纪大小姐应该更向往国外的生活,早就把我们这群人忘了吧,何必着急回归故土。” 方北嘴也欠。 纪沉落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浑身动弹不得,面上的笑容仍不减,一身吊带红裙倒是衬得她脸色苍白。 “吵什么呢,我大老远就听见方北的声音 。”唐临进门刚放下伞,看到客厅里站着的几个人后就站在门前呆住了。 傅序颠最好的朋友之一,唐临。当初见证了纪沉落和傅序颠让人羡慕死的爱情,也见证了傅序颠分手后不人不鬼,活着却像是快要死的日子,此时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纪沉落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陷入了沉默的状态,开始理智回笼,还是想见他,但是她此时却对搞砸方北的新房宴有些内疚。 “你走吧。”唐临最先出声,连带着拿了一把伞塞到纪沉落手里。 方北却咽不下这口气,拦下她:“你当初为什么走?现在想回来就回来?纪大小姐挖人心肝的功力不减啊。” “对不起。”纪沉落很冷静,也很难堪,走到沙发的衣服堆里找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唐临在她身后提醒:“他的车就在我后面,马上到了,你开我的车走。” 到目前为止,纪沉落承认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心理建设,朋友们尚且是这样的讨厌她的出现,傅序颠的态度她不敢想。 可是知道他近在咫尺,她还是停下了找包的动作。 此时门外的引擎声由远渐近还没熄火的声音,纪沉落知道是他,突然乱了心神。 “大白楼宴客,车道堵了。” 开腔低沉的男声,好似是林间低语的惑人鬼魅,也像是午间的阳光沉闷,陌生又熟悉的调子,纪沉落回头。 门口的人不知道站了多久,早来了,坏心思看了许久的戏。 他身上沾着湿气,简单的黑色西装闲散倚靠在门边上,巧妙的位置,低眸看她,没有任何情绪。 红色连衣裙因为站在墙角太久蹭了不少白灰,由傅序颠的视线看去,纪沉落比路边的流浪猫还落魄,唯一胜出的优势,便是好看,扎眼的好看,好看的人都心狠。 这六年来,纪沉落无数次想过重逢的画面,愤怒、厌烦、埋怨、责备、质问等等,唯独没有平静。 短暂的错愕,持续的压抑,愣了好一会,纪沉落顷刻脸烧得通红,出声:“没关系,我走出去就好。” 方芋哪能让自己的好朋友受委屈,气呼呼地拿了车钥匙就要把人带走。 傅序颠却看向方北,眼神压制,“宋姨什么时候开饭。” 是问句也是陈述句,方北眼里都是无语,抢过方芋的车钥匙催道:“我方北不平白无故收礼,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 方北的语气还是很冲,明显不想她留下来,饶是以前的纪沉落定然是撒娇发脾气,向傅序颠告状,只是现在她没有了这个专属权利。 是她有错在先,所有的一切只要还有机会,她愿意循序渐进,慢慢补偿。 纪沉落不理会方北话里的逐客令,自顾自地走到餐厅,不停地回想起在英国的一切,假装冷静地坐在了傅序颠的对面。 方北刚要落坐的屁股,被挤到了另一个位置,转头看罪魁祸首,人家正若无其事地举杯喝红酒。 大概是刚才纪沉落逆来顺受的乖巧样子给了他错觉,现在的方北才觉得看到了一丝她以前的影子。 只是纪沉落刚入座,傅序颠便站起来,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座的谁都明白了,这就是不想有任何牵扯了。 一顿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纪沉落一直磨蹭着,饭后甜点都吃了好几道,还是不见他回来。 最后还是方北戳穿了她的心思,“他不会回来了,纪大小姐早点回去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 被戳穿了,纪沉落也不恼,厚脸皮地想着,至少留她下来吃饭了不是吗。 说不难受是骗人的。 纪沉落没借口再留,走到院子里发现晚餐离开的人靠在车门上,黑色车身前灯大闪,他指间猩红的红点,只剩下个烟屁.股。 傅序颠目光轻轻扫过,顺着红色张扬的吊带往下是盈盈一握的腰,最后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脚踝,绑带黑色高跟鞋再往上,红绳铃铛像是会吐信子的毒蛇,一口咬在他心头上。 -- 第3页 很明显,大家都以为他走了,平日里的大忙人现在还留在这里,只能有一个原因 。 尤其方北小声怨道:“完蛋,被纪沉落吃得死死的,这便宜不要钱的样也是没谁了。” 见这样的状况,方芋知道自己不用充当司机的角色了,给纪沉落一个加油的眼神就开车走了,方北唐临也不多说,各自开自己的车离开。 纪沉落眼观鼻,鼻观心,余光转移到他衬衣薄薄布料下那肌肉强健的臂肌上。靠近后小心翼翼地说:“松林路,42号,麻烦你了。” 傅序颠睨视了她一眼,陡然朝身边的助理开口:“你待会送她回去。” “我......” 话没说完,纪沉落不知道怎么开口。 傅序颠礼貌打断,作出朋友之间的攀谈,“回来多长时间了。” “一个月。”纪沉落愣了愣,也一问一答。 她小心翼翼的拘束样子,像试探又不敢试探刺痛了傅序颠。 旧情人重逢多少起点波澜,也就是波澜而已。再也翻不起惊涛骇浪,六年前早把那点念头淹死了。 “谈情说爱本来是双方互利的事,谈崩了不至于你躲到英国去,一去六年,我虽然混账,死皮赖脸了些,这么多年也想明白了,现在给你道个歉。”傅序颠盯着她被烟呛到的脸,不动声色的把烟扔轮胎底下去了,又装潇洒继续说:“大家朋友多,往后过去这件事情权当没有过,我们各自搂着新人笑,也省得他们为难。” 纪沉落没接他的话,而是反问他,“什么新人?” 俗人俗话俗套路。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问的太急,纪沉落又匆忙窘迫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有喜欢的人很好,你开心我就开心。” 傅序颠没当回事,全当她说客气话,真的想让人开心会一跑就跑六年?祈祷她回来都得换英文向上帝祷告。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知道她在国外选修了毕加索,傅序颠有段日子对着美术馆里老爷子几幅看不懂的画,勉强发着西班牙语卷舌,痛哭流涕,边骂边问,老爷子什么魅力能把人拐英国去,要去不该去西班牙?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没错。”傅序颠淡笑,混账话没完回答她,“可男人什么时候因为眼里出不了西施而闲置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渣,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离开是有让人心疼的原因。 第2章 挠人 连号牌凌厉的黑色车子利落地开出大院,纪沉落待在原地,老天爷也给她送报应,烟烟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她没让小助理送。 从大院走回松林路,纪沉落走了三个小时后才打到车,回到小二楼后已经是凌晨五点,身心俱疲,全身湿透。 大概是也在惩罚自己,又或是被傅序颠的冷静自持所伤,她也没想打车。 她知道,傅序颠不是原谅,也不是忘记,他甚至失去了敷衍的耐心。 越平静越说明两人没戏。 方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纪沉落因为徒步消耗太大体力,睡得昏天黑地。 恍惚醒过来后,径直去了浴室洗脸。 醒过来的人有一点不好,清醒了就容易陷入死循环。 纪沉落甚至变态的想,会不会傅序颠发泄之后就会和好。 受虐心理写在脸上,而她并不无辜,傅序颠也没有这么病态。 下午和方芋有约,纪沉落看了一下墙上的老式挂钟,挂钟到整八点敲了一下,其实挺吓人。 只是她在嗜睡和极度清醒之间反复徘徊,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回国之后,英国的行李快递陆续海运过来,纪沉落还没收拾十几个大箱子的衣物首饰。 想起今天是中秋节,再不出门要堵车,索性套了一件紫色吊带裙,扎眼的颜色,她还觉得不够,挑了一只口红,加深唇上的颜色。 到了餐厅,纪沉落便吸引了在场男士的目光,气质好,谁都多看了一眼。 方芋察觉事情不对,“得,和我重叙友情为辅,来这堵傅序颠谈情说爱为主,是吧?” 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高中的时候又同在美术特长班,如果不是纪沉落突然出国,两个人说不定还会成为美院的大学同学,就这些朝夕相处的默契,多年未见也不减,开口就是无奈。 她早该猜到的,这家餐厅是傅序颠那帮哥们最爱聚的地方。 确实,纪沉落约在这里就是想强行偶遇傅序颠,没打算干什么不道德的事,可是老天爷报应不爽,没让她遇见。 “没办法重新开始不如好好地告别。”方芋知道劝不动,还是想劝。 纪沉落毫不掩饰地挂着笑:“早告别了,他有女朋友,我真心祝福他。” “你真心个屁!傅序颠外人不知道,我们这群自己人还不知道吗,把大龄处男刻在脑门上了,你听他为了掩饰自己受伤的心胡诌这六年载歌艳舞。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们。”方芋甩手掌柜似的气鼓鼓翻看酒水单。 正在杀螃蟹的纪沉落愣了,死灰复燃的念头没藏住。 他原来是骗人,揪着的心又松开了,一小刻的轻松又开始揪起来,他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难受,半点快活好日子没捞着过。 中秋吃螃蟹,枝城惯来的传统,餐厅里有许多吃团圆饭的家庭,其乐融融,美满和美。 -- 第4页 一顿饭的时间,久别的好友天南地北的聊着过去,独独默契不谈英国的六年。 两个人喝了红酒,都不能开车,结束的时候站在路边等代驾。 方芋工作的电话在晚饭的时候就一直响个不停,等代驾的空档才一一回复。 “傅大哥,您确定吗?”方芋拿着手机走近了站在路边逗流浪猫的纪沉落,“秋序这个年纪就有这个天赋挺难得的,可是住家的老师很难找让人熟悉又放心的。” 纪沉落不明所以,直愣愣的听着,不知道这通电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住在小白楼这一点,多方面是要考虑的。”方芋使劲拽纪沉落。 纪沉落听到小白楼,瞬间来了精神,迅速用嘴型无声询问:“是他吗?” 方芋摇摇头,同样用嘴型回她:“他哥!” 纪沉落嘟囔了一句,心里不免失落。她很少惦记什么,唯一惦记的又恨不得吃了自己,倒是发愁。 “傅大哥,我这里有一个人选,我刚才问了她,住家美术老师没问题,而且她还是M的硕士高材生。”方芋朝纪沉落挤眉弄眼。 什么情况!?怎么就没问题了? 纪沉落疯狂摇头,电话挂断后,才出声:“我去小白楼做什么?” “你傻呀,就你这样还想和傅序颠玩极致推拉?” “什么意思?” 方芋也不说,等代驾来了之后坐上车,她才开腔:“小白楼是他家,他总要回去的,守株待兔不好过你四处碰运气吗?” 纪沉落纠结,说不上的别扭,“他本来就讨厌我,我闯到他家去,每天在他眼前晃着,他得多难受呀。” 方芋出谋划策,“偷着乐吧他。” 怕不是偷着乐,他烦她着呢,纪沉落又问:“他哥找住家老师做什么?” “傅序颠的侄子,六岁,对绘画感兴趣,傅大哥夫妇常年出差,而小朋友又是需要照顾的年纪,当然是想找一个住家老师放心一些,高学历高标准嘛。” 现在想起来,当初出国前好像听过傅序颠提起自己有个侄子,还说要带她去看,只是还没等她去看,她就混蛋了。 傅家和方家关系向来好,而方芋又是这方面的专业,自然是想到找她帮忙。 纪沉落也不多想了,“那我去。” 方芋操作手机转发,“我把秋序的一些生活习惯发给你,傅大哥说明天你要去小白楼一趟,双方了解一下。” 虽然是临时决定,但是纪沉落回家以后,还真的认认真真的从海外寄来的箱子里找出来了一些儿童绘画资料。 小朋友在艺术这方面,如果从小能遇见一个负责任有缘的老师,在很大程度上还是能决定一些人为因素的。 纪沉落翻看了一些国外青少年儿童的获奖作品,看了一会儿又全盘否定,六七岁的年纪,还没到这么内卷的程度。 不知不觉又熬到了凌晨四五点,纪沉落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猝死,索性从包里翻出一盒粉色盒子,犹豫之后还是喝水吞了下去。 依赖药物的睡眠有坏处,那就是闷头睡到下午五点,一天快过去了,纪沉落才醒过来。 匆忙收拾了以后,到达大院外,还是需要登记,傅家的高阿姨出来带她进去。 以前傅序颠家里的阿姨姓钟,一般大院里的阿姨都不会随便辞职或是替换,不外乎多加点钱,换了新阿姨这件事倒是稀奇。 到了傅家,傅爷爷不在,应该是出门开会了。 傅序颠的大哥从来没见过纪沉落,大嫂也是如此,自然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从经历和经验等各方面来看,眼前的这位都是无可挑剔的。 M大学本硕连读,从大一开始就在获得了许多的国际奖项,按正常势头走向,这类人都是朝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级别走向发展的。 虽说小白楼也不是个简单的地界,也不怕什么人以次充好,但是找了这样的背景,也免不得要多问一句:“纪小姐这么好的背景,回国后应该是前途一片大好,怎么选择了做这份工作。” “我挺喜欢小朋友的。”纪沉落没撒谎,当初和傅序颠说好要带出生后的小侄子到处玩,她也确实食言了。 傅家大嫂大概谈了一些孩子的习性后,便带着纪沉落上楼看秋序。 六七岁的孩子童心正盛,纪沉落见到玩具房里的小肉丸子,也没多大压力,愣是哄了几个故事,把秋序哄得开心。 傅家大嫂送纪沉落出院子时,叮嘱道:“他的衣食住行都有保姆,纪老师平时寓教于乐就行。” 纪沉落看着地上的小奶团子,顿时觉得自己做个可爱的玩伴也行。 因为是方芋介绍来的,据说两个人还是多年的同学,傅家夫妇两个人倒也没太大担忧。 下了楼,纪沉落就坐上了傅家安排好的车。 再次经过昨晚熟悉的那条路,纪沉落算是真的怕了,此刻小腿还在忍不住地颤抖。 傅序颠难得回一次家,进门就见秋序在门口摆弄单车。 “傅秋序,摸老虎屁股了?”傅序颠把手里的电脑文件放在一旁,笑着抱起侄子。 平日里,秋序惹祸了,就喜欢在门口玩单车。 “今天没闯祸,叔叔,我有老师了。”秋序两只小脚直晃荡,确实开心,奶声奶气的可爱。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知道学习的苦涩,对于老师这个身份还是很亲切崇拜的。 -- 第5页 傅序颠对于大哥的拔苗助长并不认可,问旁边站着的保姆:“什么老师?” “可不是嘛,你平时也不见半个人影,能知道你侄子的事吗?”大哥站在门口,看着弟弟早出晚归,更是半年不见回家,就堵着一口气。 “为什么请老师?”傅序颠抱着侄子走近偏厅。 “就前两天,你嫂子见秋序画了两只老虎,栩栩如生,非说他有天赋,直逼着我去请一个住家老师,说什么耳濡目染从小培养,以后肯定能成大师。” 傅序颠循着大哥的指向,客厅中间赫然挂着一幅放大了的儿童手工绘画,难看得出奇,看得人眼皮直跳,看破天了也看不出是两只老虎。 大哥轻抿一口茶,也谈起艺术来,“我们这次请的老师可是有水平的,就是不知道和你那幅昙花图的同学能不能比。” 昙花图是纪沉落送爷爷的生日礼物,高中的时候,她理科门门红灯,艺术天赋却是极好。 提起昙花图,傅序颠便想起昨晚纪沉落的样子,半晌,回房洗了冷水澡后隔窗看了半天月亮。 没过一会儿,楼下的小侄子吵着要听今天下午新老师讲的故事,可谁知道那是个什么故事,闹得一家人头疼,小白楼嘤嘤不停。 傅序颠看着书架上的昙花图出神,这六年的日子不是人过的,被侄子哭声吵得心烦,抽烟抽得心肝疼,果然搞艺术的都是挠人心肝的神仙。 第3章 藏匿 住进傅家以后,连着几天的适应,倒也不忙,秋序脾气是好的。 秋序喜欢自己琢磨,纪沉落偶尔陪着,她早上起得晚,利用白天空闲时间整理画稿,晚上继续自己的系列作品。 大概是因为和小朋友在一起,轻松懒散了一些,几个小时的一人工作量,三四天了也没做完,招猫逗狗的事没少干,懒和尚没水喝。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纪沉落没抱希望,又实在想不到去哪里能见到他。 秋序有午睡的习惯,纪沉落几天下来,也喜欢上了午睡,再睁眼外面已经是黑漆漆了。 作息奇怪,昼夜颠倒也不是,就是总不合时宜的睡倒,然后睁眼就是另一个世界。 醒了之后,纪沉落就去了秋序的小画室,保姆阿姨见了她便说秋序去给大院的小朋友过生日了。 保姆阿姨走后,没关儿童画室的门窗,风吹倒了一地的纸张和颜料。 风太大,纪沉落先是关了窗,再收拾一地狼藉,随手又收拾了秋序玩具堆里的汽车和机器人。 小朋友玩具多,整理分类倒也花了点时间,奥特曼的个头还大小不一,七个葫芦娃喷火的洒水的还各有摆放讲究,小汽车要根据车牌按顺序排列,这些在方芋发的文件里都有提到过,都是些秋序的个人习惯。 秋序参加生日会忘了拿礼物,大嫂回家提礼物,经过画室的时候,纪沉落正对葫芦娃头疼呢。 大嫂推开门,面带和煦笑容,“纪老师,你辛苦了,这些让阿姨做吧。” “您以后叫我沉落就好。”纪沉落放下手里的玩具,笑问:“秋序回来了吗?” “还没呢,这小子忘性大,没拿小朋友的生日礼物,正在那里闹呢。” 纪沉落点点头,应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先上楼了。” “纪老......沉落,你等一下。” “嗯?您说。” 大嫂笑着继续,“既然我都叫你沉落了,你也别您您的称呼我了,和方芋一样,叫我大嫂就行。” “好的,大嫂。”纪沉落从小到大都受人喜欢,说改口也不扭捏。 “是这样的,我记得你简历上有写,说是也学了一些服装设计,我这里有件旗袍,样式有点过时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改一改。” “我能看一下吗?” 请纪沉落是以老师的名头,突然要求人家做非本职工作,大嫂难免有些难为情。 “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大嫂转身下楼,边走边回头说:“我正好还放在客厅。”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旗袍是当初她陪着傅序颠挑的,说是送给大哥大嫂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旗袍有些年头了,缝制的丝线也抽丝了,款式样式确实不好修改,但也可以试试。 “虽说挑旗袍的人挺没良心的,但是眼光确实好。” 被点名,纪沉落羞到家了,拿起旗袍对着光研究了一会,问道:“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您急着穿吗?” “也不急,你慢慢来,我就是觉得这样放着可惜,不如改一改,改不好就算了,横竖修不回来。” 大嫂什么都不知道,说的话却句句对应纪沉落迟疑。 话说着,门外响起了汽车引擎声,随之又是灭火的戛然而止。 大嫂开心地走到门前,还没看见车上的人下来便笑着说:“是秋序他爸回来了,今天专门让他去买了睛阁的点心,你也尝尝。” 见大嫂眉目间藏不住的喜悦,也知道夫妻感情极好,纪沉落来的这几天,家里的大哥虽然也是早出晚归,夫妻二人特别忙,但是总是恩恩爱爱。 大嫂开门,笑意未减,倒是吃惊:“哎,怎么是你开你大哥的车,另一个大忙人呢。” “他还在开会,我回来拿份文件。” 那人的嗓音好认,低低沉沉的,任谁一副好皮囊加上一副淡嗓都让人印象深刻,何况是心上人。 -- 第6页 熟悉的调子仿佛一瞬把她拉回了六年前,那一声声低语,此时已然是随风而逝了。 本来还站在窗边的纪沉落一路小跑站定在玄关处,心里又开始上下忐忑又藏着点喜欢的小心思。 大嫂迎着人进来,便热情的介绍站在玄关处的纪沉落,“你还没见过吧,秋序的老师,沉落。” 纪沉落些许僵硬地抬头,看清眼前高大的身影,熟悉陌生感交斥着,有些犹豫:“你好。” 他褪去一身西装,随意的牛仔裤黑t,手里提着一套干洗店的西装和一盒点心,倒像是油画里的好看人。 傅序颠微微皱眉,转而恢复平静,但是眼风凉嗖嗖的。 “秋序特别喜欢沉落,帮了我不少忙呢。”傅家大嫂笑着夸道:“沉落的画功可是厉害,在国外得了很多奖,秋序算是遇见好老师了。” 纪沉落看着面前神情冷峻,拧着眉心看着她的傅序颠,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说谦虚,只是当着他的面这么夸,多少有些脸红。 “这是我家弟弟,排行老二,也是岁数最小的。”傅家大嫂抽手,用礼物盒戳了戳自家半天憋不出一句人话的傅序颠:“怎么不说话。” 傅序颠把手里的蛋糕放下,睨视她道:“纪老师,高材生大材小用?”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纪沉落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不止纪沉落感觉到了冷冰冰,大嫂也察觉到了,这小祖宗是吃了什么枪药? 傅序颠什么脾气,大嫂是知道的,阎王爷的心性,惹谁都不能惹着他,也更是不明白眼前的纪沉落刚来怎么惹着他了,笑着打圆场:“沉落别理他,阴阳怪气的,我们去吃蛋糕。” 一脸不悦的阎王爷,连着丢下几盒糕点上了楼。 刚才站在门口的纪沉落听见他是回来拿文件的,便机灵地坐在餐桌最外边,等着他下楼,再偷偷看他一眼,她一面和大嫂聊天,一面注意着楼上的动静,只是磨磨蹭蹭地吃了许多甜品,也不见那个冷峻自持的正经人。 大嫂喜欢纪沉落,许久没聊这么畅快了,谈到开心的时候,接了一通电话,单位有急事,需要去一趟。 那边催得很急,纪沉落便答应了大嫂帮她去送礼物接秋序。 “你不识路,我让序颠送你去。”大嫂说完就朝楼上喊 :“序颠,快去帮我把秋序接回来。” 工作繁忙的傅序颠,说是回来拿文件,拿了半天也不见走人,索性拉大少爷做免费劳工。 下楼的傅序颠看见纪沉落还在客厅,表情有一瞬间僵在了脸上,鹰凖一样的目光落在拿伞的纪沉落身上。 经过上次被丢下,雨天走路的阴影,纪沉落有些后怕,不会这次还这么狠吧。 也许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过去的事情,傅序颠这次没有拒绝,脸色是臭了一点。 傅序颠问:“谁让你来的?来做什么?” 纪沉落也大胆呀,独处的机会不多,什么话不敢说,“谈情说爱为主,助人为乐教书育人为辅。” 傅序颠没说话。 她舍不得身边人的这股劲,转移话题,“秋序经常和我提起你,他特别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这句没羞没臊的她倒是开不了口了。 傅序颠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扶着方向盘:“你照顾好秋序,其它的没必要向我汇报。” “嗯......”,数十情绪,百般无奈,自讨苦吃,纪沉落忍不住偷看他两眼,“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讨好的语气,可心无旁骛的男人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看着脸色平静,可车内的凝重感却让人无法忽视,她也坐好了,不敢再试探,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嘛。 现在至少能偷偷看他,他也没有让自己辞职离开,比在英国的时候好,睹物思人,比对着照片哭的日子好,这些冷淡又算什么。 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气氛,她不自在的扯了扯粉色开叉长裙不平整的裙边,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每天都是精致的妆容和裙子,从来不懈怠。 为悦己者容。 柔软的布料紧贴在她修长光洁的大腿上,高定料子摩挲着夏夜的肌肤,酥酥凉凉的,很舒服。 枝城的天气太热,他把车窗大开,空调都跑走了,她无聊的把裙子拉上来,再放下去,再拉上来,再放下去,像是控诉车内干燥闷热的气氛。 大院内也分了许多区,从傅家小白楼去接 秋序,开车也开了十五分钟。 到的时候,生日宴也正好结束了,秋序见妈妈没来,也不哭不闹,倒是不求自己的叔叔抱,两只小肉手对着纪沉落:“老师抱。” 纪沉落抱起小肉丸子,顺便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对方年轻的父母,笑道:“生日快乐。” 双方客气了一下,紧接着又问起她孩子绘画方面的事情,纪沉落抱着孩子,六岁的孩子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已然是有些招架不住。 来参加生日宴的家长多少也有点稀奇,虽说傅家背景人脉广,但是M大学的硕士生也是难得,这里头出来的角哪个不是大家,哪里那么好请,便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拉起家常来。 一个家长提出让纪沉落去他家兼职,也带带自家的女儿。 秋序不开心了,抱着纪沉落的脖子:“这是我的老师,我的。” 纪沉落拒绝:“不好意思,我目前挺满意我这份工作。” -- 第7页 有人提要求,没人满足,人多的地方,更何况是平时被人捧着的人物,便开始发难了:“是不是现在硕士也不好就业?” “哪的话,你不知道现在的研究生奔钱去的,肯定是工资好的呀。” “也是也是,树大好乘凉嘛。” “傅家的大树可是美得哟。” “姑娘怕不是冲着傅家老二去的?” 特殊地界,人在高位,未必遮遮掩掩,想什么就说什么。 纪沉落被戳中,假装没听到。 平时在各种会议上见到的人物,此时都没了分寸,拉着人不放,傅家真金白银请的人,凭什么在这里撑这不入流的场面,傅序颠咽下胸口那团气,扔了手里的半根烟,从车后走出来道:“各位真缺这么一个拿画笔的,明天我让小张在门口拉个横幅,舞舞狮,广招天下贤士?” 漫不经心的调调是让人瑟瑟。 这群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对着纪沉落没权没势又不识相的自然可以随意说话。 谁也没看到傅家那大人物也在,这祖宗可不是认人的主,野着呢。 大家顿时都噤了声。 纪沉落抱着秋序上了车,不知道是不是怕她真的走,上了车的秋序不肯自己坐儿童座椅,哭着搂着她的脖子不松手。 没办法,纪沉落一路把孩子抱回傅家。 下车的时候,傅序颠先开了门,从她手里抱过秋序,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傅序颠最后文件也没拿,会也没去开,陪秋序玩了大半夜。 臭小子男子汉磨人得很,哭着闹着玩医生游戏,拿着玩具听诊器贴在傅序颠心口上,傻乐道:“叔叔心里有个阿姨。” 傅序颠:“……” 第4章 亏欠 回到房间,纪沉落迅速从床底下翻出行李箱,箱子里塞满了和方芋去买的衣物。 如今的设计师大胆放肆,每件成衣都有让情人入目,目成心许般惑人。 回国之后,每一步都走得随心所欲,或许还是仗着过去的旧情,纪沉落反反复复在行与不行之间跳跃。 犹豫了半晌,从开始的惊心动魄回归平静,纪沉落把所有的衣服塞回箱子,包括那不入流的几块布。 突然笑了,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傅序颠什么时候下三滥过,倒是自己的手段不入流。 傅序颠一晚上留在秋序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拒绝意味明显,同一屋檐下,纪沉落也没有胜算。 一夜大雨,小白楼的院子里绿枝新穗一股脑碎在地上,晾衣杆上凝结的细水珠,稍稍一扯就是一场小雨。 小白楼内,傅序颠下楼就见着让他神思涣散的人,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一动不动,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油条,干瘪好似裹脚布。 她守在桌子边,红色扎眼的裙子,黑色的卷发不太安分的遮住了半边美人面,傅序颠清晰可见她眼睑下的的淡青,指尖上的被画板划伤的痕迹还在,伤口结痂了。 她睡得不好,偶有辗转,窗边划过一道闪电,夹杂着乌云黑雨拍打在窗上,傅序颠错觉纪沉落是由深海而来的画中人,一点点吞噬他,她在自己身下的怯懦模样恍如昨日。 她几次皱眉,傅序颠这才察觉,她在做噩梦。 六年前在机场,她说分手,就当一场游戏,各取所需后,什么好与不好全忘了,横竖她不会回来了,心狠的样子像是要了他的命,此后那几年三魂七魄都在她身上,恨不得死了也要告诉她,自己心有多疼。 此时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梦里的混蛋事只想和她做,他却半清醒,一时分辨不清,这是不是她的另一场游戏。 傅序颠承认,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已经是晕头转向,这次,耍混账到了头也罢。 纪沉落隐约听见汽车声,再醒来只看见傅序颠的车尾巴消失在大门口。 早餐都没吃就跑了,真这么讨厌我?纪沉落耷拉着眼,霜打的茄子都比她机灵半分。 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周六天气好,隔壁家懒得出奇的小猫都出来晒肚皮,而她还是等不到心上人,心里酸涩得都可以登台唱一出潸然泪下的土戏了。 方芋是中午过来的,纪沉落周末休息,坐上车就给她递过去一个腹肌黏土杯。 方芋被丑得左眼皮直跳,“……” 纪沉落藏着点自豪,笑着说:“我和秋序一起上了黏土班,专门做了一个送你的。” 方芋捏着触感不一样的腹肌,惊恐的笑比哭还难看:“黏土班的老师都得哭了吧......” 纪沉落的艺术天赋大抵是全投在画技上了,其它方面的动手能力......是差强人意些的,方芋悄摸着放到后座的箱子里。 纪沉落抢过来,“怎么把它收起来了。” 方芋摊开了手,假模假样:“姑奶奶,我这不是没地方摆嘛。” “摆车上吧,多好看。” “……” 算命的说,她今年不会有桃花。 摆这鬼玩意在车上,能有桃花真就是见鬼了。 今天有一幅画要拍卖,两人绕了路去老房子取茉莉图,随后出发前往拍卖会。 “这幅茉莉估计是个好价钱,想好怎么花了吗?”方芋目视前方路况,枝城是南方最繁华的城市,周末时间,交通还是拥堵。 “把老房装修一下,也算是不愧对祖宗了。”纪沉落一家离开时,只留下了一处房产,外公外婆的老宅,这么多年撑下来,爸妈早已经挥霍无度成性,难得留了这么个归家的根,也许是身在异国,时运不济,行差踏错,心里是想着落叶归根的吧。 -- 第8页 方芋笑着点头,“装修公司找好了吗?” “不着急,我还没设计图纸。” “真的决定不走了?” “嗯。” 短短的承诺,方芋也轻松起来,路上偶尔瞥见车上的肌肉黏土杯,又多少有点眼睛疼。 茉莉图卖了一个好价钱,拍卖成交的速度比纪沉落想象中更快一些,只是没预料到还要走一趟派出所。 “这幅画权当我送给你,你把钱拿了,画你收着,别卖给他。”林辛向纪沉落说明,语气并没有多好。 “凭什么,这是我拍的,你要是真想追人家当初怎么不把价喊高一点?”陈旬好笑,愣是把土包子说红了脸。 林辛吼:“你闭嘴!” 一幅画,两种局面。 纪沉落看向最先开口说话的人,半无奈:“林辛,画是人家的,你还给人家吧。” 林辛气结,一句话说不全。 林辛和纪沉落师从国画大师博从余,是十几年的师姐弟,从小一起启蒙。 而陈旬是老师博从余对家的徒弟,从两人碰面开始,就一直憋着股气,愣是要和林辛斗气,捡着什么难听说什么,嘴上和手上功夫都要占上风才罢休。 而纪沉落卖画的时候并不知道陈旬。 林辛是七岁那年来到枝城,这么多年下来,心性什么的依旧是自己的一套,只听老师的话,倔脾气是出了名的,连纪沉落都怕他闹脾气,以前一起上课时,就像哄小孩似的。 林辛不依,倔脾气,“我不,这是你的画,你卖给他做什么?” 陈旬笑了:“做什么?你没听说过顾客是上帝,有钱的是大爷?” 纪沉落没办法,只好退一步求全,“那陈先生,我再从你手里把画买回来,你看行吗?” 言下之意是可以退钱还可以再给你多补贴点钱。 对方也是个不缺钱的,摇了摇头,摆明了要林辛难受。 林辛不经激,又从墙角里“噌”地起来,三步两步就揪住了陈旬的衣领,二人瞬间又扭打在一起。 警察看不过去,马上把两个人分开,批评教育了一顿。 再闹下去,大家都出不去。 纪沉落算是头疼了,只能等着方芋去和拍卖行说情,理亏说情见不得多容易。 警察虽然制止住了不服输的两个人,源源不断的争辩声还是传到了办公室里。 “外面怎么这么吵?”为首的所长问一边的同事。 “今天的案子,一个女大学生被诈骗三万块钱,也是难办头疼。” “出去让他们小声点,这么闹像什么样子。”所长转而向坐着的男人真诚道谢道:“傅先生,多谢您跑这一趟,今儿要是没有您来,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傅序颠放下手里的文件,淡道:“您客气,这件事情我们有责任。” “还是得多说一句谢谢,您这么忙,还这么帮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所长接过桌子上的文件,想了想道:“这样,后期我们正常走流程完您再过来,也不好一直耽误您。” “辛苦。”傅序颠礼貌招呼做完全套,没等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帮忙开门,自己就走出去了。 对方客气,自己可不敢当真,拿不准这些风云人物的心思,所长陪着出去。 派出所不大,就那几间房,所以纪沉落没办法躲避傅序颠,直直地就对上了那人的眼睛,隔着几米远,清淡冷漠无表情。 天底下八卦的人都一样,男欢女爱,偷鸡摸狗,虽然俗不可耐,但是听起来也是有滋有味,所长惊讶不少,见前面的人停下来,感叹道这上面派下来的人物也是个俗人呀。 所长加入八卦,痛心道:“现在诈骗也是难防,我们每天做的这些宣传总有人不听,你说三万块钱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得是多大的压力。” 傅序颠藏不住心里那点乱,严肃道:“什么由头诈骗?” “恋爱诈骗,小姑娘和人谈了半个月的网恋,见都没见过就给人家转钱,昏头了。” 傅序颠问:“半个月?” “是的呀,要说中老年女同志才是属于这个案件的主要群体,可这小姑娘长得也好,穿得也好,也不像这么容易上当的人。” 回来之后的纪沉落好听话儿一套一套的,哄人不脸红,情话说得人浑身舒畅,原来还有这一套 ? 傅序颠的神经被踩得突突跳,听得青筋直蹦,要不是这小没良心的愧疚,他哪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当初追她的时候,摘星星送月亮,也听不见半句好听话,在英国都学了什么?还会送钱了? 错的是她,现在她反过来又委屈得快要掉眼泪,傅序颠心被揪死了,天高海阔怎么就非她不可?心里气着,紧紧盯着她。 傅序颠一下子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了句:“跟我出来。” 还没等纪沉落反应过来,林辛又站起来了,护着身边的人:“不行,你们要怎么罚,罚我!不许动她!” 林辛见眼前的男人和警察在一起,想当然的以为是办案的工作人员,生怕给纪沉落惹麻烦。 陈旬说:“你们怎么罚都行,人要给我留着,我日后好找她。” 两个?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维护她? 傅序颠强压心头的火气,眼神冷幽幽地盯着她。 身边的温度都降了几十度,纪沉落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是因为私事进了派出所会影响傅家,还是卖画的事情他知道了? -- 第9页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不好,又说不上哪里不好,总归他生气,她也不开心。 她怕出事,走到傅序颠面前,抵着他往前的步子,低声说:“你别生气,我很快就会回去。” 傅序颠半晌才低头看了她一眼,重话说不出口,冷静说:“你的三万块钱不用追了,缺多少我补上,后续流程让他们走。” “啊?什么三万块钱?”纪沉落没跟上,这幅画好歹卖了六十万,哪来的三万便宜买卖。 所长站在一边,半天也看明白了,这是认识呀。 一边的工作人员一拍大腿,哭笑不得,“傅先生,弄错了,这位姑娘不是因为诈骗的事,是因为这两个当事人和她的画有关系,她是来做调解的。” 傅序颠:“……” 纪沉落顾不上太多,只想快点和这人走,索性画也不要了,先缓兵之计为上,“林辛,今天这件事情是我的私事,有时间我会去向老师请罪 。” 人多不好说话,最后纪沉落没有办法,拉着林辛悄声说:“我会把画拿回来的,你再闹,我画也拿不回来,还丢了老师的面子。” 傅序颠看着两个窃窃私语的人直冒火,从古到今哪行买卖不是见钱收账,哪有把人搭进去的道理。 回家的路上,傅序颠的脸色更差,肌肉滚动的筋络紧绷着。 纪沉落知道他还气着,不管气什么,哄一哄总归是好的,微微恍惚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辛是我的师弟,只是我当初.......所以我突然回来,他会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当我欠他的债了。” 傅序颠看都没看她,摘去前半句,没好脸色,“你回来不是还我的债?”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没羞的情话纪沉落还是会几句的,脸红得更厉害:“嗯......那我把我自己还给你,够吗?” “纪老师在国外洋墨水喝多了?”傅序颠混账话没完,“我们中国人传统,不搞这一套,真金白银统共欠了多少,都是要还的。” 第5章 俗人 纪沉落难得的厚脸皮,上次还说不认识呢,还不让靠近呢,还不让坐他的车呢,现在这车不也坐了两回了,小声说:“我人都押在你家当长工了......” 傅序颠睨了她一眼。 看着熟悉的路,纪沉落突然反应过来:“哎我先不回去,我还有事情。” 什么事需要鸡打鸣了,狗叫了才去办? “说晚了。”傅序颠单手打方向盘,进了那片外人进不去的地界,踩下刹车:“到了,下车。” 纪沉落:“……” 他不吃糖衣炮弹,纪沉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操之过急了,只能灰溜溜的下车回小白楼,早晨醒了也没看见他的车回来。 答应林辛的事是缓兵之计,也是实话实说,趁着还有一天假期,纪沉落让方芋帮忙查清楚陈旬的个人工作室在哪里,直接上门谈判。 陈旬这人画的名气不大,但是手里的名画不少,不全是以画为业,却也是出手买卖,有见得光的也有见不得光的,赚得盆满钵满,正经画家觉得他惹人嫌,愿意赚些钱托身份的画家,倒是多了他一个出路。 再加上也算是师出名门,他的个人工作室也是上流社会的一道门槛,处的地界也是枝城数一数二的四合院金贵地段。 纪沉落拿着导航和方芋转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入口,下车问人之后,才知道那地方车开不进去,两条腿走进去更是累得够呛。 方芋腐败作风扛不住,“要说卖画也是半个服务行业,让金主迈腿走路,陈旬他脑子没事吧?” 沿路过来的江南水景,纪沉落看明白陈旬的心思,“乐得和他雅俗共赏的人也不在乎这些,只求个文化人名头的人更不好意思开口嘲他九曲十八弯的路,多少露些怯。” 方芋走得发出了火,“死卖画的,他早知道你是谁,非要买下这幅画恶心人。” “他的目的达到了,这幅画我一定要拿回来。”纪沉落看着手机里的地址,再看看门前闷骚没有章法的几幅裸.体图,“我们到了。” 方芋被裸.体图伤到了眼睛,连带着说了真话,“救命,这比你捏的肌肉杯还丑,真给我们艺术行业抹黑。 ” “……”纪沉落也避眼不看,“进了四合院是大雅,进了他的门是大俗,他倒是挺会掐意境。” 方芋回:“你怎么还夸他?什么意境呀?” “大俗即大雅,姑娘眼尖,把他意境看透了,这小子俗,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入口的门前站着一位穿老式长衫的人,气质不凡,提着鸟笼,说完也不挪步,就等着她们。 纪沉落走上前,估计了一下对方的年龄,礼貌问:“爷爷您好,请问陈先生在吗?” 逗鸟的人爽朗一笑,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跟我来。” 又是走了弯弯绕绕好几回还没到,纪沉落脚下的细带高跟磨人心口般的疼,又不好催促前面带路的老人。 而方芋三两步跟在身后,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倒是看见了一辆车停在花园边,刚想开口吐槽,仔细一看,那辆带着一串熟悉连号车牌的黑色车,联想到了那位。 计从心来,方芋哀嚎了一声,“落落,我实在不行了,我坐在这里休息一会,等一下去找你。” 纪沉落停下,转回来看方芋的脚,瞬间内疚的心情占满了 ,“我下次再来,我先扶你回去。” -- 第10页 “别啊,好不容易都到这了,我把高跟鞋脱了就没事了。” 老人上前说:“你的朋友可以在这里休息,等一下找陈旬差遣人送你们。” “是啊,你快去吧,我正好在这里享受一下江南水景的熏陶,好好陶冶我的情操。” 方芋不断催促,纪沉落想了想说:“那我快去快回,你在这里不要乱跑。” “去吧去吧。”方芋笑着摆手。 大概又走了五分钟,纪沉落来到了一个红门屋。老人把她带到后,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从小胆子小,纪沉落止不住地想,陈旬的买卖不干净,和他谈的时候也不能硬碰硬。 “你就是纪沉落?”从屏风后站出来一个男人,穿着武生的行头。 纪沉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室内灯光本来就幽暗,突然出来这么一个人,更是吓惨了。 “你是不是纪沉落?”武生继续开腔。 另一边的屏风又站出来一个人,丑角的打扮,开腔有些少年意思:“这个不知东西的陈旬,从来也没说过,师从博从余的小徒弟长得这么好看呀。” 纪沉落从小就不爱看戏,现下头晕脑胀:“我是纪沉落,我是来买回我的画的。” “不行,你说买就买?”武生喝了口茶继续道:“我们手里拿着这幅画,日后好去找你师傅讨教讨教。” 丑角说:“就是,博从余要是知道你违背他的意思,会不会把你扫地出门?” 纪沉落不想再胡诌,说:“我愿意出双倍价钱买回我的画。” 武生说:“双倍也不行。” 纪沉落:“陈旬去哪里了?我和他谈。” “他去找小土包子了,他说博从余的徒弟爱使美人计,绝不上你的当。”武生忽地转头对着阁楼喊:“别说美人计,就算是给我们上辣椒水,我们也不眨眼。” 纪沉落跟着抬头看,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看见什么。 丑角:“你要想拿回去也不是不行,还有一条路可以选。” 纪沉落问:“什么路?” 武生:“听说你在英国待了六年,这六年里发生了什么,你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全告诉我们。” 转变太快,纪沉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图:“这些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丑角:“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们。” 能有什么经历,都是些烂事,纪沉落仔细想了想答,“在剑桥被鹅追着咬的经历算吗?” 丑角:“……” 武生又看了看阁楼,坐不住了,继续问:“这些年你在英国有没有放不下的人?” 纪沉落一问一答 ,“有。” 阁楼上碎了一个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武生咳嗽了一声:“谁?” 纪沉落答:“我的邻居。” 丑角问:“一个邻居而已,为什么放不下?你爱他?” 纪沉落一阵心绞痛,声音都弱了,“我的莎士比亚全集,他还没有还我。” “……” 武生继续:“这小邻居长得帅吗?别是金发碧眼的小帅哥吧。” 纪沉落这一次的回答坚定了一些:“和你一样,都长得不好看。” “……” 被耍了。 最后,纪沉落又零零散散地回答了一些奇怪的问题,无关紧要的拉扯着,竟也顺利拿回了画。 站在阁楼上的人,看楼下的小影子拿了画,她走的时候不忘踹一脚门槛解气。 武生和丑角送走了人,转身就爬上了阁楼。 半个身子隐匿在暗处的傅序颠,掐了手里的烟,淡淡开腔:“专挑老实人欺负,旁门左道,人情世故,狗头嘴脸你们都玩干净了,搞什么艺术?青红白色分得清吗?” 武生噎住:“不是你让我套她话的吗?再说了,我们这是文化人和艺术家的交流 。” 傅序颠:“两个酸词玩透了也离不开毕加索和达芬奇,除了认识这两老爷子,你们还有懂行的吗?” 丑角说:“那她还骂我们呢,老二你找的这小神仙也太野了。” 傅序颠站起身,抬眼:“肚子里装不下三两句不好听的话,也别怪她说你混账王八。” “啧,她什么时候说我混账王八了。”武生追着出去,“你说你奇不奇怪?着急把我们拉过来演这出戏,我团里的话剧服都没来得及脱,现在事给你办了,你又翻脸。” 丑角看透了,笑着说:“你对国画从来不感兴趣,今天为什么绕这么一大圈买画,又转送给人家。” 这个问题难免有些揭心思。 拉赫 傅序颠也笑,反问:“你说我为什么?” 武生也打趣,“别是你......” “一个老朋友,帮帮忙罢了。”傅序颠没多说 ,从来也不想听这些,脾气扯完了,坐上车就走了。 回到家,傅序颠见着纪沉落在院子里左看右看的,像极了偷家的兔子。 走近了,傅序颠出声:“你还想卖画?” 纪沉落看见是他,手上的动作一狠,撕开了茉莉图的两个角。 受过陈旬的手,她觉得对不起老师,索性毁了,心疼也要毁了。 “这幅不卖了,我换一幅卖。”好像怕傅序颠不相信她的才华天赋,又追着说:“我的画很多,很值钱的,小半个月成一幅不是问题。” “我买。”傅序颠拿出一张支票,眼都没抬。 -- 第11页 纪沉落猜测到傅序颠是在怕她身上没钱,也占他便宜说了一句,“我有钱,不用你借着这个名头接济,要真想让我好过点,别总躲着我就行。” 她明目张胆,他不为所动。 一张支票写得快,傅序颠忽略她后半句,说:“艺术家的架子端着点,什么时候见过艺术家鞍前马后的?也给附庸风雅的俗人为你们掏钱的机会。” 纪沉落看着书桌上的支票,问:“你也是俗人吗?” “我是冤大头。” “……” 傅序颠站起来就走,又折回来,冷脸不减:“这幅茉莉毁了,你重新画一幅还我。” 几十万的支票说写就写,几十万的画看都没看就要买,这样偏心眼傻子都看得出来。 纪沉落见到他就上头,看着他问:“你在帮我?” “含情脉脉的眼神收一收。”傅序颠上楼,头也不会扔下一句,“别招我。” 第6章 邪念 傅序颠要求的画,纪沉落三天就画好了,没存什么难,唯一的难就是总看不见他,这两天没见他,一想到他心里总是甜的。 两个人的位置变了,以前傅序颠半步离不开她,占有欲意识强得可爱,现在呢,家里的大黄回家都比他勤...... 偶尔想短信骚扰和午夜送温暖,也没有门路,到现在她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连三两句的情话都说不上,美人计更是别提。 小白楼入秋失败,白日黑夜燥得人浑身薄汗,风一吹清干了暑气。院子里的三角亭积了不少绿色的落叶,碎枝交叉悬挂长出了嫩芽。 秋序的外公在法国生病住院,傅大哥一家三口连夜赶飞机去了法国,秋序在学校的课也停了,长则十天半个月,短也没办法定个准确的归期,他们临走前纪沉落被放了假,一时有了支配的时间。 纪沉落起了个大早,拿着自己的姓名印章去找老师。 老师博从余一直住在南大的教职工宿舍里,离开六年,纪沉落消失得彻底,和老师断了联系。 这一次去是赔罪的,大包小裹的拿了不少东西,营养品搬了半家店,想起老师爱逗鸟,又去了一趟花鸟市场,逛了半天也没挑下来什么好看的鸟,索性买了一些五颜六色说不上名字的花。 打车的师傅人好,帮着纪沉落搬着东西上了三楼。 开门的是林辛。 “师姐,你来了。”林辛语带跳跃兴奋,接过门口堆着的小山一样的礼品,“我帮你。” “站出去!”博从余中气十足的吼声从里传到外,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脾气也不小。 纪沉落没敢抬脚,还往后退了几步,小时候被罚的记忆卷土重来。 博从余呵斥,“林辛,这些东西都给我丢出去!再有人来,门都不要开。” 纪沉落待老爷子说完,才愧疚地开口,“老师,我错了。” 博从余不听,“林辛,人怎么还站在这里?你是想气死我?” 尊师重道有规矩,谁也不敢胡来不听话,两人站在门外愣了。 “师姐,要不然我陪你出去,改天再来。”林辛没有主心骨,也不敢有主心骨,全听师傅的话,说着关上了门,礼物也没敢拿进去,“师傅这几天心情不好,老毛病又犯疼了。” 老师一直有颈椎的问题,纪沉落问:“去过医院了吗?” 林辛点头,“去过了,医生让师傅少操劳,师傅不听。” 纪沉落沉默了半晌,指了指堆在门口的礼物,“你等一下悄悄拿进去,不要说是我买的就好,说你买的,今天是师母的生日。” “师姐,我知道。”林辛陪着纪沉落下楼,边走还回头看走在后面的人,“陈旬那个王八蛋他还你画了吗?” 纪沉落点点头,“还了,我毁了。” 林辛安慰着,“你别生师傅的气,他那天还问起你来了呢,我说你在小白楼,不知怎么的,他更生气了,一直说着你迷途不知返,师姐,你知道为什么吗?” 出国多年,尊师重道,学有所成,哪一样她都没做到,老师生气有因可循,可是小白楼是什么缘故? 走到了楼下,纪沉落迎面就遇上了陈旬,林辛气得连跨三个阶梯下来,“你来干嘛?” “纪沉落,你手段不浅呀。”陈旬挡着出口。 纪沉落拉开林辛,问:“你什么意思?” 陈旬哼了一声,流氓调子,“带着人来我工作室里哄骗我老师把画拿走了,你承认吗?” 同一件事情成了两种说法,纪沉落笑道:“画是我拿走的,价钱我还了双倍,书面证明我也拿到了,是你亲笔签的。” 今天为了见老师,纪沉落一身素色,简单的粉色连衣裙,透着点乖巧的意思,她突然这么一笑,忽地让陈旬晃了神。 反正画也拿不回来了,亏不能白吃,又不能找那位去,陈旬目的依然明确,说:“我可以不计较这些,我们本来是对家,师祖辈的仇怨还没算清,我就化干戈为玉帛先向你伸出了橄榄枝,把那幅茉莉图还你了,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纪沉落不置可否,“你想我帮你什么?” 陈旬见目的达到,换上一副笑脸,“我从别人那里转手买了你在英国时候获奖的画,只是这画蹊跷,不像是你的手法,麻烦你和我走一趟,验一验,也帮我看看门道。” -- 第12页 在英国的画,除了几幅获奖的,再有卖出去的几幅,剩下的她全都带回了国内,带不回来的也放在了美术院。 纪沉落谨慎问:“哪一幅?” 陈旬乐了,“哟,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你是真的到处买自己的作品,你在英国的日子不好过?” “你如果想我帮你,现在就走,其余无关的话你没必要多说。” “行,走着。” “师姐,你去哪里?”林辛不依,如临大敌,“这个人是什么出身你知道吗?” 是非黑白在林辛眼里太清楚,纪沉落羡慕他,转而笑道:“他身上没半点手艺,一个全仰仗别人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陈旬咬着牙笑:“你伶牙俐齿的,倒不像是博从余的徒弟。” 纪沉落一点不怯,回的大方:“没有半点天赋,你强逼着自己入这一行,也是可怜” “……” 车绕了大半个枝城,开了一个多小时,陈旬找的地方雅致,纪沉落刚下车,长裙就被陈旬踩了一个脚印。 纪沉落笑着对他说:“你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啧,我们是合作关系,你这样的态度可不行。” 纪沉落也不想多和他纠缠,踩着高跟鞋就进去,拿着画看了半分钟,“假的。” 陈旬愣了不到半秒,就对着跟上来的人说:“……他妈的,给我揍!” 来之前想过陈旬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纪沉落也想不到聚众斗殴这种事情还能再一次落在自己头上。 对方理亏人少,没三两下就丢下定金逃之夭夭。 纪沉落躲在门外,对方报复心不小,狠狠地把她推下三层台阶。 陈旬骂了一句脏话,追上来的时候,纪沉落已经是肿着大半个脚掌。 脚掌对折扭伤的疼,锥心刺骨,纪沉落想哭都没声。 也不知道陈旬在怕什么,去医院的途中和送她回小白楼的路上,都神经兮兮的,拿着手机反复编辑同一段信息。 纪沉落自认倒霉,就当做是了结卖画的事,“放心,我不会找你拿医药费,用不着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陈旬看了司机一眼,突然认真回道:“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我们可进不去。” 差点忘了,外面的车不好进去这件事了。 “你送我去松林路吧。”傅序颠也不在家,纪沉落也没有回去的理由,还是回自己家。 陈旬嘴巴犯病,“您的地位怎么忽高忽低的,松林路和这地界完全不是一个路子,松林路的一个卫生间只够那边一块砖吧。” 纪沉落:“……” 回到松林路,纪沉落就犯了难,瘸着一只腿,走哪里都不方便,家里都积了些灰,更别提开火做饭了,洗个澡都是麻烦事。 绕了大半个枝城,现在身上都是臭烘烘的 ,纪沉落忍不住这股味道,还是进了浴室。 医生说上药的脚掌不能沾水,纪沉落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在浴缸里泡着。 刚洗完头,水流停止,纪沉落看着洗手台上的浴巾犯了难,浴缸到洗手台有距离。 她小心翼翼站起来,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吓倒了回去,扑通哗啦的水声不止,还呛了几口。 “纪沉落,说话!”傅序颠站在浴室门外,满头大汗,粗喘的声音透过了门板。 “你......怎么来了?”这一声听清了,纪沉落沉了一天的心顿时活了过来,半个身子倚在浴缸边缘,雀跃欣喜藏不住。 门板被敲得直震,傅序颠没了平日的绅士风度,“穿好衣服,我进来。” 无论他是以什么理由追过来的,纪沉落都开心,说:“我的脚受伤了,我今天摔了好大一跤,我没办法从浴缸里出来,更没办法自己穿衣服。”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今天的经历,软的撒娇的娇蛮的语气全都出来了。 门外没了声音。 克制的粗喘也没了。 纪沉落着急了,“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半晌,傅序颠敲了敲门板:“我把灯关了再进来。” 关了灯才难呢,美人计都用不上。 纪沉落扑腾两下水,急道:“不许关灯,你看不见再把我摔了怎么办。” 傅序颠说:“我视力很好。” 纪沉落不肯,“我视力不好。”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静默,窗外的百年老树枝丫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挑人心尖,磨人耳根,软得不行。 就在纪沉落等得没了意思,准备自己颤颤巍巍站起来,傅序颠扭动门把手的声音,第一次让她兴奋。 西装革履的傅序颠,还裹挟着外面秋雨的味道,他闭着眼睛,手准确的摸到了洗手台上的浴巾,“自己围起来。” 纪沉落挫败,慢吞吞地接过,右手不忘抚摸他布满肌肉经络的左臂,求着开口:“你借我靠一下,我真的自己站不起来。” 折腾着,挣扎着,纪沉落确实费了一些功夫才从浴缸里站出来,不安分的手脚也打湿了傅序颠的西装,他身上的黑色嵌入更深,多了些克制禁欲的边缘。 纪沉落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咬了一下嘴唇,手上故作一松,浴巾掉下来,整个人往他身上倒,虽然羞,还是装大胆,小声,“我都说我走不了。” 傅序颠推开的动作慢了半分,闭着眼睛抱起怀里的人,“指路。” -- 第13页 “到门口了。” “往右拐。” “哎哟,你抱得太紧了,我的腿疼!” “再往右拐,对,再左拐。” “哎呀,不对,倒回去。” 傅序颠忍着怀里的软糯,问:“你在你自己的家迷路了?” 纪沉落也不甘示弱,“……那你知道我在捉弄你,你干嘛不松手,把我摔坏才好呢。” “……” “舍不得了吧。” 纪沉落指挥忍不住的开心,趁着他闭眼睛胡乱指一通,客厅、厨房、浴室、书房全都走了两三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双脚箍着他硬的腰,不知道谁占谁的便宜,谁又偷着开心。 胡乱折腾一气,纪沉落终于甘心坐在自己的小床板上,脸上的笑还没漾开,被子蒙头盖脸的围在了她身上。 傅序颠睁眼,闭眼的碰撞小心,拉扯还迎,都不如睁眼的冲动,轻浮这事烧得快,一瞬间就能吞噬人的理智。 “药呢?”傅序颠别过眼,四处看。 纪沉落满意地看着他的变化,笑着说:“在楼下客厅。” 随着踩踏陈年红木楼梯的脚步声,傅序颠说话的声音也夹杂其中,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手机,边拆药袋边回应电话那边的人。 傅序颠脱下西装外套放在床上,沉稳的黑和跳脱的粉融和在一起。 他打开手机免提,蹲下半个身子捏着纪沉落受伤的脚,白夹杂着淤伤的乌青一片,刚要上药,她就踢开他拿药盒的手。 这药味道难闻,她不是闹脾气,是真的不想涂。 免提里的人还在向他汇报着什么,都是些听不懂的名词,纪沉落心思全在那恶心人的药味上,忍不住又抽了一会脚,仍躲着他擦药的手。 傅序颠单手钳制着她的脚踝,抬头看她的眼神压迫,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 霸道的温柔的,傅序颠矛盾的两面出现,这一幕蛊惑了纪沉落,乖乖地收回脚,让他涂药。 好不容易忍着擦完,电话里的人也汇报完毕,挂了电话。 傅序颠不说话,把床上的人带到椅子上坐好,又拿出另一袋吃的药,和放在桌上的温水,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吃。” 躲过了一个还有一个。 纪沉落甩着受伤的脚,皱着鼻子拒绝:“没事了,擦药就好了,不用吃药。” 坐在凳子边缘的位置不稳,纪沉落动作幅度太大,连人带被子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傅序颠右脚迅速勾着快要倒下的凳子,掐住她作乱的脚,说:“你老实点,等会再闹。” 第7章 习惯 纪沉落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击倒,乖乖的接过药,吃得干净痛快,一点苦都没喊,眼睛一直跟着眼前人的动作,生怕漏看了什么,团着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有我受伤了你也知道。” 傅序颠接过杯子,“小白楼阿姨说的。” 之前没回小白楼,纪沉落出于礼貌和阿姨说了一声,不用准备晚饭。 “你担心我?”纪沉落提着被子,素着的一张脸上,眼睛里带着钩子。 傅序颠避开她的话,看了她一眼,反问:“这很重要吗?” “重要。”纪沉落低头看他,挡住他看手机邮件的视线,“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傅序颠也看她,眼神意义不明,“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看出来了不想招惹还是看不出来也不想看出来。 他无动于衷,纪沉落继续加码,“我在讨好你,你看不出来吗?” 没等来他的回答,他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傅序颠这一次没开免提,转身下楼。 纪沉落知道轻重缓急,这时候也不去作他,顺着被子躺下,滚了好几圈,甜蜜苦涩的感觉说不出来。 下了楼,站在黑暗的客厅里,傅序颠没等对方说话,淡淡笑着开腔:“陈旬,你别他妈装什么上流,全他妈下九流。” 手机里的人一句两句三句说得急,全是赔罪道歉的话,人情世故就是这样,遇见比自己高一头的,点头哈腰求条路,遇见比自己低的人,踩两脚也全不谈半点良心。 常年混迹于各种圈子,是人是鬼都见识了不少的陈旬,遇见这样的狠角色,这次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说什么原谅,大人不记小人过,傅序颠淡笑一声,“你他妈拿这个威胁我?” 陈旬顿了一下,弱弱的呼吸声。 傅序颠看着客厅里陈旧的家具,不急不慢地说:“你放心,合法合规的买卖受法律保护,不合法的,你自己数数你能判几年。” 纪沉落刚下楼,没听清他说的话,只是看着他幽幽磨人的样子,吓了一跳。 傅序颠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她靠着楼梯扶手,“脚不要了?” “我的手也受伤了......”纪沉落伸出手给他看,抓准了机会卖乖,连上次搬画划到的口子也给他看 。 傅序颠走近看,眼也不抬:“结痂了。” “所以啊,我要快点告诉你我受伤了,再不说痂都要掉了......” 是的,傅序颠最吃她这一套,以前哼哼唧唧的小脾气三天两天就换一套新的磨人方法,路边摊的小贩多给她一串火腿肠,她能把火腿肠上有什么颜色的酱料芝麻全说给自己听。 就是这样大事小事都要分享的人,说走就走,说分就分,六年,销声匿迹的六年。 -- 第14页 傅序颠应道:“受伤了都知道要炫耀着告诉我,在英国和我分手分得这么快?” 英国分手这两个字眼还是太不经提,纪沉落低头:“对不起,我不好。” 舍不得她,拒绝了她几次之后,半夜辗转梦醒,醒来全是她的影子,一副肠子要了命的疼。 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要回来,还爱他吗? 还爱他吗?这一句不敢问。 沉溺这份感情太久,傅序颠及时理智抽身,压抑下所有的疑问,抱起藏在被子里的人,“穿衣服。” 纪沉落乖乖搂着他的脖子,试图活跃气氛,“那你帮我挑。” 傅序颠没说话,把人放到床上,推开衣橱,一柜子的衣服全往外倒,散了一地。 乱糟糟的一屋子,纪沉落有点羞,找借口,“衣服不好叠,柜子太小。” 地上各种颜色的裙子,还有几块说不清的,形状怪异的破布,傅序颠撑着柜门,把衣服放好,又拿了一件连衣裙,“穿上。” 把黑色吊带放在床上,傅序颠拿起西装外套。 纪沉落按住他拿外套的手,声东击西,趁他不注意用双腿夹着他,问:“你要走?” 傅序颠拨开她的手,说:“锁好门。” 纪沉落拥着被子抬头看他,两只手抓着他的右手,说:“不走好吗?” 不要走。 好不容易走近了一步,不能放手。 纪沉落握紧他的手。 沉默了一会,傅序颠垂眼转移话题,“脚不能沾水。” 纪沉落愣住。 傅序颠看向她的无助,退了一步,“睡吧。” 短短几分钟,出现了两次沉默。 纪沉落松开了留他的双手,“可以再抱一下吗?” 傅序颠摸了摸她的头,笑,“落落,我不是没心没肝的人,再谈过去,不重要,你刚回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朋友之间可以和我提。” 两个人压抑情绪明显。 纪沉落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方芋明天会过来。”傅序颠穿起外套,再一次嘱咐,“门锁好。” 卧室的门被轻轻关上,纪沉落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熟悉的坠入感一点点吞噬着自己,一步一步滑入黑暗。 谈过去,纪沉落觉得自己不配 。 谈未来,纪沉落害怕被戳穿。 纪沉落再一次觉得自己自私恶心,从去英国那一天开始,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第二天晚上,纪沉落是被方芋叫醒的。 方芋在楼下敲了半天的门,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下来开门。 方芋第一句就是关心,“沉落,脚好一点了没?” 换了鞋后,方芋拿着花生猪蹄汤去餐厅放好,转身见人还愣在门口,“干嘛呢,快过来吃饭,我接到傅序颠的电话的时候刚下飞机,让家里的阿姨煲了汤马上就冲过来了,这汤还热着呢。” 一段话没头没尾,纪沉落听到他的名字心脏都抽了一下,“是他和你说我受伤了?” “对呀,你们最近是不是挺浓情蜜意的,他出差了,特地让我过来照顾你。”方芋拿了抹布擦手,走到门口,哎了一声,“师傅来过?” 纪沉落思绪混乱,随口应着:“什么师傅?” 方芋拍了拍门板上的新猫眼,问:“这个猫眼呀?不是你找师傅装的吗?” 新买的猫眼买了一个多月,早早就确认了收货,安装的师傅一直没来。 昨天回来的时候,猫眼还放在玄关没拆封。 门口的烟头散落一地,纪沉落知道,是他装的。 “我早就和你说过快点安一个猫眼了,你看安了之后是不是放心了很多。”方芋拿出碗筷,又过来关上门拉着她走,“你们家这治安怎么样呀,我看你门口一堆烟头,不会是小偷来踩点了吧。” “是。” “天!真有小偷?” “偷心贼。” “……在国外学会花言巧语了?”方芋被冷到。 纪沉落恍惚地看着猫眼,把方芋看得发毛,“你怎么看这猫眼都看出一副旷世绝恋的感觉,这么喜欢猫眼?” 喜欢安猫眼的人。 惦记人的滋味果真不好受。 恶心的感觉从胃里不断翻涌,她酸涩的摇摇头。 第8章 沉溺 说好了,回来找他,不能太任性。 见到她,他还是会难过。 傅序颠说要做朋友的话,还是伤人。 但她还是要听他的话。 他开心,她就开心,仅仅是这么简单而已。 是呀,凭什么她说和好就和好,说回头就回头,决定都是她做的,又怎么敢谈后悔。 很公平。 纪沉落只觉得他下手太轻,他狠话太少。 她脚掌还没好,方芋不想她每天闷在家里,打了电话,要去吃烧烤。 考虑到她行动不方便,方芋就选了家门口的烧烤摊。 本来说好晚上八点见面的,雨下了一场又一场,方芋加班开会没完,开车到老洋房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二点了。 纪沉落隐藏好心情,拖着脚,收拾了一下房间脏的衣物,坐在客厅里等方芋,电视里播放着海绵宝宝,喜剧动画,她看出了悲剧情节。 还是有点想他,怎么办? 听到喇叭声,拿了伞就出门。 -- 第15页 方芋工作室最近接的画稿很多,纪沉落吃个烧烤的时间,帮她参谋了许多,选了几个可以投资的新人。 都是从默默无闻爬上来的,纪沉落很清楚机会有多重要,她也惜才。 “你在英国的时候,是不是一丢出作品就有很多人想要收,这种惴惴不安被人挑选的时候是没有的吧,现在看看这些初出茅庐的小朋友,有没有一点感慨。”方芋喝啤酒笑得开心,纪沉落是病人,说着话就给她拿了一瓶果汁。 纪沉落敛了眼底的不安,喝了一口果汁,也笑,“确实是这样。” “哎,老板怎么没有给我们拿酱料。”方芋说着就站起来朝小摊位走过去。 “姐姐晚上好呀。”刚吃完夜宵的一家子,一个小男孩坐在车上,从车上探出头来,笑着打招呼。 纪沉落被突如其来的陌生可爱温暖心软,也笑着招手回应,“小朋友,晚上好。” 小男孩的妈妈笑着把车开走,SUV离开停车位,纪沉落的目光落在了马路对面。 好几天没见了吧。 具体多长时间,她无从计算,很难说清楚现在看着他怀里抱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孩,是什么感觉。 嫉妒吗? 她又有什么资格呢? 羡慕吗? 她曾经从他那里汲取的温柔更多,她更胜一筹。 脸上火辣辣的疼,想起这些天对他做的那些事,挺不要脸的。 好像两种感觉都不太对,是心疼,是遗憾,是不舍,但是又是开心的。 看到他很好就足够了,这不就是当初回来的初衷吗?是什么时候越来越贪心的,贪心的苦头她已经吃得够多了。 傅序颠怀里的女孩好像在闹脾气,两只手抱着他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折腾了好几分钟,他才把人哄好,小心护着头塞进了后座。 他侧身关门的那一秒,纪沉落仿佛偷窥的小人,撑开了雨伞,挡住了他或许能看到她的视线。 遮蔽严实,她藏得很好。 烧烤本来好吃,纪沉落后半部分再吃的时候,已经食不知味了。 方芋送她回家的时候,提出要晚上和她一起睡,纪沉落的情绪伪装得很好,却没有办法伪装一个晚上,笑着说自己晚上灵感多,还是要画画的。 天知道,纪沉落晚上有多少次冷汗浸湿身体,看着阳台外的树枝,反复清醒,又反复沉睡。 接到方芋电话的时候,又是几天之后了。 “方北他们要在老巷那条街的小餐馆聚一聚,都是我们以前小时候爱吃的,还是八点,我去接你。” 时间太短,纪沉落没办法从情绪里抽离,又想了一个借口拒绝了,“今晚答应了人家要去画展帮忙,可能去不了了,你们玩吧。” “可你脚还没好透吧,我等一下送你过去吧,画展在哪里。”方芋打开备忘录,想要看一看最近的画展记录,发现助理没存,气死。 纪沉落拉开窗帘,挡了挡夕阳的余晖,看着镜子里脸色不太好的人,笑着说:“会有车来接我,你直接去和他们聚吧,我待会空了,给你挑几幅新人画家的画,别担心我。” “真的?” “真的啦,我刚回国,也需要接触一些国内的画家,跟上进步嘛。” 话说的有道理,方芋也就不再说了。 —— 纪沉落也不算是扯谎,真的去看了一个新生画家的画展。 碍于脚上的伤还有些疼,找了半天的帆布鞋,随便搭了一件吊带背心和背带牛仔裤。 看着镜子里脸色不好的人,画好妆之后,又费心思卷了一个大波浪,挺耗时间,也挺好。 新生画家的画展,如果背后没点东西托着,才华又有限,很难办起来。 今天这位倒是特殊,来的人不少,穿的都挺正式,对比之下,纪沉落显得有些随意,站在一幅画前发呆了好久。 以至于有人找她搭话的时候,她都没回过神。 “学姐?是你吗?”身边一个穿着偏法式的姑娘看她,脸上藏不住的惊讶和欣喜,“真的是你!学姐,你回来了?” 纪沉落左看右看,一下子想不起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笑着点头,“你好。” “想不起我是谁是吧。”这姑娘开门见山,也不遮遮掩掩。 纪沉落反倒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不好意思,我一时想不起来。” “没事,我在十三中的时候,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你不认识我很正常,但是我经常借你的英语作业抄,这回想起我来了吧。”小姑娘说的开心,对抄作业的回忆颇为自豪。 说起抄作业,纪沉落可就不陌生了,以前在学校,向来都是她抄傅序颠的,别人抄她的,都形成一条产业链了,忽地想起每天都有一个女孩埋头和她躲在走廊楼梯口抄作业,也是惊心动魄的好校友。 “想起来了,原来是你。”纪沉落对抄作业也没不好意思,反倒觉得亲切。 小学妹热情邀请,“学姐,你待会有事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去?” 这邀请蛮突然。 画展也看得差不多了,四下也没什么可做的,与其回到家里反复挣扎,纪沉落笑着答应,“好呀。” 但凡是和傅序颠沾一点回忆的人,她都觉得亲切,因为那段日子,是她回不去的时光。 小学妹看她腿脚有伤,也没挑远的地方,索性挑了个具有老枝城味道的餐厅。 -- 第16页 大概是到了吃饭约会的时间,餐厅的人不少,纪沉落站的有些撑不住了,才正好轮到他们排位。 刚坐下,纪沉落就看到了窗边的傅序颠,那是一个带着隔间屏风的位置,桌子上全是厚厚的文件袋。 坐在他身边的人挪动了一下位置,傅序颠侧着光影的好看侧脸完全展现在她眼前,以及他那包扎的手臂。 工作需要,他必须穿西装,因为受伤,袖子卷起,认真工作的人很有魅力,更别提禁欲衬衫下的身材,让人眼神起火。 撇去这些,纪沉落没这心思,看他包扎的手臂,心里有些担心。 严重吗? 怎么弄的? 有没有伤到骨头? 伤到骨头可不好,她因为最近脚伤的事,对这些伤筋动骨的事有经验。 手脚不方便,挺招人烦的。 方芋不是说,今晚他们那帮人有聚会,那他现在为什么在这里。 没等她仔细想,答案很明显。 两个人或许是心照不宣的默契,都觉得在这局上见面太尴尬,都找借口脱身。 谁能想到躲不掉,该尴尬还是要尴尬。 小学妹去了洗手间回来,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哎,学姐,这不是你男朋友,傅序颠学长吗?” 男朋友这几个字来得太快,纪沉落险些接不住,刚想解释,桌子上就送来了三杯酒。 “我们没有点酒。”小学妹先出口解释,“是不是送错了?” 酒保看了看隔壁桌的几位男士,“这些是那一桌客人送给这位客人的。” 纪沉落也看,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拒绝道:“不好意思,你送回去吧。” 正当酒保左右为难,隔壁桌其中一个客人站了起来,不小心打碎了餐桌上的酒杯,顿时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包括傅序颠。 那位客人礼貌地说了一句抱歉,径直朝纪沉落的方向走过来,开门见山,直白了当,“你好,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不知道能不能认识一下。” “不好意思,抱歉。”纪沉落没少遇见这些场面,拒绝有经验,没有留任何余地。 第一个碰了壁,第二个第三个也就惋惜地举了一下酒杯,纪沉落礼貌回应点头之后,再也没有理会。 小学妹是个健谈的小话痨,什么都喜欢聊,完全对她不设防,纪沉落是真的有些饿了,又或许是真的不敢抬头看向傅序颠的那个方向,一直在吃东西。 好几天没好好吃饭,突然吃很多,会觉得反胃,纪沉落忍了忍还是进了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傅序颠已经走了。 大概待了半个小时,纪沉落先结账,因为时间比较晚,又陪着小学妹打了车,看着她上车,她拍下车牌号后,才结束。 大概是太想他,纪沉落清楚地看见傅序颠站在老巷子的墙角,抽着烟。 纱布上的血有些红,纪沉落心跳了一下。 他好像没有察觉手臂上的疼痛,一口两口狠狠地抽着,那场面,纪沉落觉得萎靡又色气。 假装没看见他似的,纪沉落答应了要做朋友,所以先一步在情感崩溃放肆前,拦下车后坐上去。 傅序颠看了一眼刚才故意撞电线杆子的手,有些染红了纱布。 不知道为什么,他留下了。 或许是看见她出餐厅的时候,那个要联系方式的男人一直在跟着她,他先行预判,他担心了。 不仅留下了,还用了一种极其幼稚的手段吸引她。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到底是出于朋友的义务,还是被她吸引。 讨厌有人觊觎她。 头脑清醒的人难得的小气。 答案他很清楚。 见跟着她的人走了,他放心了,又有些嘲自己放不下,算什么东西。 刚要自己叫代驾,老巷子角又出现了那抹身影,她走得有些慢,也有些没底气。 第9章 弱点 这是两个人坦白说开后第一次见面,傅序颠没觉得多好受,也没觉得放下轻松了多少,只觉得磨死人了。 “手还好吗?”纪沉落想好了借口,如果他要反驳她,她就说,朋友之间也是需要关心的。 看吧,多完美的借口,无懈可击,刚好骗过自己,也能清醒提醒自己昨晚见到他怀里抱了一个女孩。 “还好,开不了车。”她很平静,傅序颠也很平静的回答。 两个人都在演。 嗯,真的很像普通朋友寒暄。 开不了车,怎么能算还好。 这叫很不好。 纪沉落手摁了摁手心,终于抬头去看他的手臂,半晌无奈又看他的眼睛,“怎么办,我不会开车,小助理呢。” 本来是要帮他解决问题的,可是好像能力有限。 傅序颠没算计到这步,面上挂不住,不自然说:“叫代驾了。” “嗯,那我和代驾送一送你吧”纪沉落能闻到他身上有酒味,有些头晕,“万一代驾不识路,把你送远了,迷路了,就不好了。” 纪沉落身上背着道德感三个字,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有中意的人的,不要再想着打扰他了,这样太混蛋,太没良心。想着这些,她还自觉的离他远了一步,不要靠的太近。 就这一次,他喝醉了,又带着伤,她不想明天在社会新闻上看见他。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傅序颠任由她坐上了车。 -- 第17页 她难得听话,说好了做朋友,她真就规矩起来,坐在副驾驶,留他一个人坐在后座,头磕玻璃窗也没人扶。 大概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了办公楼停车场。 傅序颠虽然累,但是该有的警觉还在,看着餐厅的男人跟着他们到了办公楼,车停在外面不动。 纪沉落等代驾走了,刚想从副驾驶上下来,傅序颠先她一步,手撑着车玻璃,摇摇头,示意她别下车。 傅序颠走到警卫室,想看清楚监控,是哪路人,进了这地界,还敢有脏心思。 没等监控调开,车上的男人下来,门外有几层拦截,傅序颠还是不放心,又让手下的人出去拦着。 “不好意思,里面有位小姐,包落在了我的餐厅,我来还给她。”那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小包,显然被这无声又迅速的架势吓到,声音有些颤。 站在门口的几号人,查了一下,重新回去报告,傅序颠接过包,警觉地看了一眼包里的东西。 空的,只有几支口红,傅序颠皱眉,让人看着那男的。 纪沉落看他重新走回来,自觉地降下了车窗,看见他手里的包,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包落在了餐厅,“啊,我把包忘了。” 傅序颠递给她,“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纪沉落打开看了一下,“没丢,就放了几支口红。” 口红不值钱,包要是丢了,她会心里滴血,幸亏找回来了。 见她没事,傅序颠给了个眼神,外面的人走了。 “这是餐厅里的人送过来的,你把口红丢了,把牌子发给我,明天我找人送过去给你。”傅序颠看着她手里的口红。 没什么心胸狭隘的想法,傅序颠多年的经验,算是职业病,还是觉得谨慎一点好,液体状的东西,往里灌点什么都难说。 没有最好,只怕万一。 纪沉落虽然觉得不大可能,可还是把那几管口红给了他,瞬间连包都不敢要了,也给他。 傅序颠没想到这一步,也没说什么,把包丢车里了。 纪沉落随后自觉的下车,特地看了一眼车上的位置,确保无误,才问他,“这么晚还要加班吗?” 这话一问,又有些后悔,总觉得关心过甚,普通朋友会问这么多吗?多少有些过界。对于这个新身份,她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去把握这份边界感。 习惯性的对他依赖撒娇,一下子很难纠正,也是让人头疼。 傅序颠看着她,没说话。 纪沉落意识到不太好,他的工作保密性强,没等他回答,又迅速自问自答,“对不起,我不问,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傅序颠关了车门。 “啊。”纪沉落一下子没跟上他,这算什么呀,送来送去的,天都要亮了,“不用了,你工作吧。” 傅序颠没看身后的人,本来走得快,忽然想起她腿上的伤,又及时刹住脚。 纪沉落本来拖着不好的脚跟着他,谁能想到他突然慢下来,整个人撞在他怀里。 烟味很浓,她一下没忍住,说了一句,“你抽了多少烟呀?” 傅序颠看了看怀里的人皱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抽了多少,他脑子里没算这个,当时想的都是她。 反正没少抽。 经过门卫室的时候,傅序颠顺势把西装外套脱了,丢在门卫室,出了大门打车。 这一晚上太离谱,纪沉落觉得自己特别糊涂。 到底在做什么? 没想到接下来更离谱,昨天他怀里的女孩突然车上下来,站在大门前,三个人,纪沉落头一次想打地洞。 有点胃疼。 要命。 夜黑风高,纪沉落在想说辞怎么给这个女孩解释。 不从感情出发,从理性出发,她头脑很清白。 “那个,我先回去了,你们聊。”纪沉落庆幸出租车及时经过,为了把清白写在脸上,她还特地朝傅序颠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学着外人的称呼,“傅先生,您先忙。” 听她的称呼,傅序颠一晚上没处解的郁闷一下顶到了心口,觉得好笑,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从刚才见面开始,她恨不得把距离两个字写在脸上。 算是得偿所愿? 傅序颠倒是没好受。 纪沉落心疼呀,也尴尬呀,拉开车门就想快点走,要哭也回家哭。 谁知道关车门的时候,被人从外面一挡,傅序颠看着她,“说好我送你,等着。” 哎哟。 纪沉落的负罪感溢出来了,没敢看那女孩,把清白写脸上,“真不用,我和您又不熟,别客气,您忙您的。” 傅序颠这会儿是真笑了,不知道她的情绪,怕她自己跑,横着一条长腿挡在门前,只和站在一边的郑愿说了一句,“加班晚,记得找家里人开车过来接,别自己一个人走夜路。” 郑愿心里哪里还有加班的事,眼睛只看车里低头的人,古灵精怪的问:“舅舅?这是你女朋友吗?” 舅舅? 纪沉落抬头了,眼睛也亮了,头脑迅速反应,道德感轻松了,心里没了那块阴霾,也机灵了,“我不是,我们是朋友,你别误会。” 说着话,纪沉落半个身子想往外探,想说的更清楚一些,傅序颠眯眼看车里的人,把人往车里一塞,“师傅,松林路,麻烦您。” -- 第18页 说不上哪里开心,就是开心。 纪沉落蔫了半天的情绪,有些活跃。 但是脸上还是写着文静。 车到家门口的时候,方芋正在门口等着,看着两个人嘿嘿嘿了几声。 傅序颠说到做到,把人送到家以后,就让师傅开车走了。 也挺干净利落。 可两个都不拖泥带水的人,半夜都失眠睡不着。 第10章 欲望 大早晨,纪沉落又一次难得起了个好时候,在浴室里泡了一个小时。 很多时候,她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整理自己的情绪。 庭院里的果树多,风一吹,绿叶就能浅浅的铺满院子的小角落。这几天过得太浑浑噩噩,很少打扫。 纪沉落没想清楚今天要做什么,拿着扫把扫了一个多小时的院子,出了一身汗。 这澡算白洗。 折腾了一会,把画稿整理好,又去洗了一次澡,消磨时间,以至于没接到方芋的求救电话。 等她开车到门口的时候,纪沉落正准备热一下白粥解决自己的午饭。 “救命,你收拾一下和我去一个局。”方芋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提不起什么兴趣。 纪沉落多拿了一个碗,盛粥问她:“什么局。” “相亲局,我得拉着你救命。”方芋接过那碗粥,开始吐槽,“我妈给我安排了一男的,非要让我见一见,我要是今天不去,明天她就能提着行李出现在我家门口从亲情到道德谴责我,人生真艰难。”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纪沉落见过方芋妈妈说一不二的时候。 相亲失败第一步,迟到。 纪沉落和方芋出现的时候已经是迟到了三个小时了,晚饭的时间都过了。 没有任何悬念,人早走了。 为了好跑路,方芋专门挑了一家平时比较熟悉的餐厅,都是圈里人喜欢来的地儿。 方芋让纪沉落拍照片,假装营造出等人很久的错觉,把锅甩在对方身上。 “来相亲的时候,我就找人打听清楚了这小子的事情,能骗得过我妈,骗不过我,就是一个玩家。”方芋边发照片边怼人。 谁知道照片刚发过去,方芋妈妈就说人还没走,还在餐厅里等着。方芋当机立断把纪沉落拉出来做挡箭牌,“你帮我撑着吧,我先回去开会,不用客气,使劲损他,怼渣男为民除害,人人有责。” 交代完,方芋走了,纪沉落坐在椅子上,还在想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轮到她相亲了? 大概等了十分钟,对方出现了,并没有像他所说,一直在餐厅等着。 这人说谎。 纪沉落太闲了,也坏啊,心情不好正好留下捉弄人。 “方小姐吧,你好,五号桌,没错。” 纪沉落不否定也没答应,朝他一笑,真应了方芋说的话,这人连照片都没看,凭桌号认人。 “喝点什么?”对面的人拿着酒水单。 “我都行。”纪沉落没接。 “那我就随便点了。”点好酒,他也大方没藏,“听说你是开工作室还有开画廊的?” “嗯,是。”纪沉落有问有答。 他继续问:“结婚之后愿意回归家庭吗?” 很直接。 纪沉落对人的认知没有设定一个下限,只是从小到大,她倒是头一次听见这种滑稽的话,突然觉得好笑,“你是不是也不想相亲,所以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拒绝。” 除了这个理由,她是真的想不到原来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我这个话有什么问题吗?”对方没有理解到。 “您先坐吧,单我已经买过了,您可以吃了饭再走。”纪沉落没想着与对方纠缠这个问题,确实没有太大必要。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圈里所谓的 old money 对 new money 的看不起,高高在上,所以我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你自持清高也不愿意和我争辩,看笑话一样看我。”他没有轻易放过。 纪沉落站起身,想了想,“嗯,我想的其实没有您说的这么深层,只是我觉得人与人交往需要建立在礼貌的基础上,再去谈其它,祝您晚饭有个好胃口。” 这人没让她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态度强硬,“等等,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来这个相亲是给了我面子,既然你对这个问题这么敏感,不如来谈谈收入吧,我相信你听了我的年收入和各项投资,你会愿意坐下来的。” 餐厅里的人不多不少,纪沉落无意起争执,“您先松手。” 对方松手,纪沉落坐下。 “我年收入千万,手上有几家公司,都在等着上市,主要是干投资的,当然你可能看不起我们这些和钱打交道的,毕竟你们的资源是跟着家庭背景的,所以学艺术也情有可原,有了钱,谁都想挥霍,我也不是谴责,就是每个人情况不同,你应该能看得清这层关系。” 纪沉落认真听完,没有打断对方,直到他说完,她才回答:“您刚才说,年收入千万?确实不少,相反,我觉得在这个经济下行的时期,已经很多了。” 她说着,低头打开手机的计算器,大概估略了一个数额,给对方看,“这是我的年收入,如果您能在婚后给我这样的生活质量,或许可以谈。” “靠家里挣钱,这个收入不算客观吧。” 纪沉落点点头,“资源也是隐形财产,您既然决定要入这一行,也别捧着碗骂人。” -- 第19页 送酒的女孩及时帮忙,“客人,您好,您上次在我们餐厅落了一件外套,您看要不要取一下。” 纪沉落在这种无逻辑的迷魂阵里转的太久,顺势接话,“好,谢谢你。” “纪小姐,您往这儿走。” 女孩把她带到一个包间里,日料店的包间,有些闷,没开灯,空气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刚想和那女孩说话,她就合上门出去了。 纪沉落不信巧合,不信缘分,所以在见到傅序颠藏在黑暗里时,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本能的开门动作。 “怎么这么好骗?”傅序颠挡在门前,笑得有些费劲,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难联想,是他让人过来把她带到包间来的。 这是什么,守株待兔?还是以退为进。 都不像是他平时果断利落的行事作风。 所以,他对她永远都是藏偏的。 “不是说好做朋友?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纪沉落低头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没敢让他看到自己的情绪。 每次想要放开她的时候,他总能轻易看见她身陷让人头疼的处境。 老天爷送的缘分,难捱。 “忍不住什么?”傅序颠故意问。 在心里生了根的人,能做什么? 当然是做让人起火的事。 纪沉落借着黑暗大胆,手勾他脖子,只是在靠近那一刻,又停下了。 她看到他额角的纱布了,心里顿时一晃,“你……” 怎么又受伤了? 没等她的担心话说出口,傅序颠反客为主,寻着那股香,精准入舌侵犯,没有给她一丝后退喘息的机会,简单装饰的门被撞得摇晃。 他的手很凉,凉飕飕的,让人打颤。 惹火的场面和惹祸的人都深陷其中,纪沉落晕头了,被他放开的那一刻,故意气他,“傅先生,对朋友都这样吗?对每一个朋友都伸舌头吗?” 傅序颠这会儿有些不要脸,被她气笑了。 事儿还没完,傅序颠见她一个人招架不过来,提前跑出来了。 手机不停震动,打断了两个人说不清的暧昧。 什么说得清?这辈子都说不清了。 带着人从后门走,小助理已经等在门外了。 “之前和你说的,还记得吗,办完之后再送她回去。”傅序颠向小助理交代完,手机又震动了,他把她塞进后座, “明儿再闹,今儿听话,先回家。” 他很匆忙,纪沉落不敢闹他,看着他额头上的伤,担心,又怕说多了,更会影响他的情绪,影响他工作判断力,只好什么都不说。 回家的路上,纪沉落一直没说话。 直到注意到,小助理开车的方向出现了错误,她才不大好意思地笑着开口,“你好,我家的方向不是这边。” 小助理回得很快,有些青涩的腼腆,“傅先生刚才特地和我说了,要去医院给您换药,傅先生给医院打过几次电话,好像您都没有按时复查,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敢马虎的,傅先生知道您不方便排队,他约好了熟悉的医生......” 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才察觉后座的人没有了声音,小助理懊恼自己多话了。 纪沉落心里的滋味不好受,还惦记着他额角的伤口,还有手臂上的旧伤,可是知道不能问,只好换种方式,“他手上还有额头上的伤,有好好处理吗?” “您放心,有的,小白楼的医生看过好几次,只是……” 这样的转折能吓死人,纪沉落抬头,“只是什么?” “伤是小伤,只是傅先生太忙,也和您一样,不大爱换药,他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没人敢去催他,他还教了我,要是您不肯去,就和您说,请您给他做个好榜样,遵医嘱。” 他连哄人的话都想好了,纪沉落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您笑了,我也就放心了,果然傅先生出的法子管用。”小助理也跟着笑。 这话听着平常,只是两个人的关系微妙,愣是把纪沉落说得有些脸红。 医院距离不远,换药看伤痕也就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回家的时候,小助理又停了车,去买了一些白粥甜点。 送到她手里的时候还是热的,“纪小姐,我今天任务就完成了,您记得都吃完了。” 纪沉落说完谢谢,“今天辛苦你了,你也还没吃饭,和我一起吃吧。” 小助理笑着拒绝,纪沉落没法,送了一些院子里结的果,让他收下。 小助理拿着果子,正要开门上车,又折回来,“哎,纪小姐,您还得等等。” “嗯,你说。”纪沉落停在门口。 小助理不大好意思地摸后脑勺笑笑,“傅先生嘱咐我拍一下您脚上的伤,先生让我偷偷拍来着,我手笨,只好和您坦白说了。” 不知道是今天第几回难为情了,这人不在,也能有办法让她隔空脸红。 第11章 有悔 老房子的白天黑夜并不分明,受了脚伤的纪沉落窗帘一拉就是一整天。 梦里都是他落寞受伤的深情。 几天过去了,除了那天的小插曲,两个人再一次断了联系,又一次无从续期。 所谓巧合,所谓缘分,都是人为的。 一旦放手,巧合没了,缘分也说不上。 断断续续的吃了几粒从英国带回来的药,纪沉落吃过了头,这次睡了两天。 -- 第20页 方芋来得时候只以为她在创作期补觉,接到林辛的电话时,纪沉落刚醒。 “师姐,出事了,师傅进医院了。”林辛那边杂乱的声音不停传来,医生护士说的话听不清。 纪沉落匆忙起床,脚才好了一半,心里急,动作却慢得很。 电话打得急,林辛没有细说情况,只让她快点赶过去。 下班晚高峰,打车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我是老毛病,医生说等一下就能出院,你不用特地跑过来。”博从余生病,说话力气小了一些,生气也是看得出来的。 师徒两个都是别扭,林辛主动站出来,“师姐,你先和师傅聊聊天,我去和医院结一下账。” 博从余不同意,“让她去,你留着。” 纪沉落接过检查的各种单据,不想让老师动气,“我去吧,你在这里照顾。” “等等,你和傅家那小子还有联系?”博从余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叫住纪沉落。 纪沉落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还是老实回答:“有。” 半晌的沉默,之间的纠缠过错,博从余也是过来人,只说:“他们那样的人家,别不知深浅的往里跳,不是你能冒险任性的,既然选了你就不要后悔,就像你去英国的决定,去了也不应该回来。” 这句话含着肯定也有否定,纪沉落似懂非懂,但是也察觉出老师不喜欢她和傅序颠来往,应了一声,“我知道。” 纪沉落下楼的时候去了楼下买了几杯豆浆,老师爱喝豆浆。 到窗口结账,排队的人多,聊天的人也不少。 有几个小护士交头接耳,“刚才收进来的那个是姓傅,他可不得了。” 熟悉的姓氏引起了注意,纪沉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病历表名字那一栏:傅序颠,男, 24岁。 “太惨了,听说是个年轻有为的,上面派下来了不少人看,都没能见上他一面,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24岁,都说本命年要小心点,这么大的雨,他一个人开车上山路,身边没半个人陪着,可不是要出事嘛。” “那个,你好。”纪沉落双腿发软,吓得语无伦次,“这个病人他在哪里,我我......” 好看的小姑娘想往上爬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眼前的女孩年轻漂亮,就是一股子要倒的病秧子样子。 年长的护士把病历表合上,“哎哟,小姑娘,这你不好打听的。” 纪沉落没有哭,嗓子里生疼,“我想见他,求求你了。” 有个年轻的小护士不懂规矩说了一句,“他在七楼冰着呢。” 纪沉落手里拿的豆浆撒了一地,高跟鞋跑丢了一只,耳朵里嗡嗡的,看着电梯上不断跳着向下的数字,和她要去的方向完全相反。 推开安全通道的楼梯门,纪沉落拼了命的跑,脑子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跌跌撞撞的上了七楼,四处看不见人。 推开门的护士,看向她,“在这里。” 傅序颠的身份特殊,有人来探望,上楼,自然是四面八方的保护,上下都得到了通知,他知道是她。 失魂落魄的纪沉落推开门,站在门口,一股眼泪哗啦啦地流,床上穿衣服的人刚好看向门口。 失而复得的人。 “你伤到哪里了?”纪沉落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歪七扭八的走姿,泪流满面的痛苦。 “你干嘛呀?”纪沉落拼命去翻他的被子,“这么大的雨开什么山路呀,你疯了吗!” “把袖子拉高,我要看你。”纪沉落小心地乱看一气,也没看见伤,掀开左边的被子才发现他的左腿被厚厚的冰袋冰着。 想起楼下护士说的他被冰起来了,纪沉落哭得直抽抽 ,“吓死我了.......这些护士怎么......乱说话......” 傅序颠按下她乱摸的手,眼睛扫视她全身,看着她的脚掌皱眉,“你怎么在医院?伤口坏了?” 两个人眼里只有对方。 “我来看老师,在护士站那里看到你的病历......我就......吓死了。”纪沉落哭得太狠,脸蹭着他的手心,抽泣的劲一阵比一阵狠,语不成句。 傅序颠平时陪爷爷看过几集《梁山伯与祝英台》,对生离死别的戏码没有丝毫共情,现在却是看不得她哭。 他在山路里绕了两天,疲惫了不少,在她来之前已经对下面的人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却笑得像个傻子,“这么委屈,见不得我死?” “你不要乱说话了。”纪沉落捂着他的嘴,边捂嘴里还不停学老人的样子拍了三下木头说:“呸呸呸。” 傅序颠拉下她的手掐在手心里,说:“放心,要死我六年前早死了。” 玩笑话,却是含了十分真的。 触动了纪沉落的神经,看他脸色苍白,柔情似水的双眼把人都看软了,“要死也是我该死,殉情这么蠢的事你不能干。” 半晌,傅序颠拍了拍床板,“坐一下。” 纪沉落低头看自己肮脏的双脚,摇摇头拒绝,“我脏。” 看她撑着脚伤站着,比他山路逃生还让人难受。出事的那一刻,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就是觉得没和她纠缠够,多少有些后悔。 傅序颠故意说:“医生好不容易救我一命,你现在一气我,多半玄。” 知道他伤的不重,纪沉落却一句也听不得他拿自己生命当玩笑,愁眉苦脸听话坐下来。 -- 第21页 傅序颠看着她的脚,问:“高跟鞋?”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只穿高跟鞋,我也只有高跟鞋......”纪沉落藏起包着脏纱布的脚。 “穿这个。”傅序颠打开柜子拿出一双医院的白拖鞋。 纪沉落刚穿好,傅序颠就开口赶人,“回去吧,天黑了。” “我留下照顾你。”站起来穿鞋的纪沉落又一屁股坐回去,“我很会照顾人。” 被重视的滋味很好,傅序颠多享受了一下,“又不是残废,我这边没事。” 刚才护士说的他本命年,纪沉落一直记着,小时候老人家里的各种忌讳她全想起来了,谨慎的不得了,翻脸正经,“你不要一直说死呀残废的这些不吉利的话,本命年要注意忌讳。” “你没有带红手绳。”纪沉落扒着他光秃秃的手腕看,左手看完又看右手,“怎么手上不带红手绳,那红内裤穿了吗?” 说完就要去扒傅序颠的裤子。 傅序颠从小到大混账事干了不少,从来都是他打得对方屁股尿流,什么时候被人扒过内裤,现在却是护着裤头,哭笑不得,“小姑娘家的,注意影响。” “你为什么不穿?”纪沉落信了邪,“我等一下就去给你买新的,还要买一套红色的汗衫。” 搞艺术的审美太吓人,傅序颠描述道:“我明天就穿白衬衫,里面映出红色老头汗衫,想不出名都难。” “不行,必须穿。”纪沉落不依,很容易激动。 她脸色不好,轻飘飘的声音情绪激动过后,更是沙哑,傅序颠说:“不是来看老师的吗,看完快点回家。” 纪沉落听完,匆忙起身,“我马上回来。” 傅序颠朝门口的人丢了一个眼色,那人就跟着纪沉落走了。 来到老师的房间,大概和老师解释了一下。 博从余也不多说。 纪沉落送老师上了车,又马上回到了傅序颠的病房。 “不是回去了吗?”傅序颠单手打字回复邮件,抬起头。 “我说我马上回来。”各有各的担心,纪沉落不肯走,“老师已经回家了,现在我主要任务就是照顾你。” 僵持不下,门外有人敲门。 虽说是私人病房,但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纪沉落姿势不雅,瞬间起立。 推门进来的护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人。 纪沉落以为到了时间换傅序颠的药,站得离床边更远的窗口,护士却拿着纱布笑着朝她走过来,重新包扎了她的脚掌。 半夜的时候,医生来了一趟,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纪沉落没听清,隐约听见有人叫她。 睁眼的时候,傅序颠已经穿戴整齐,笑着睨了她一眼,“回家吧。” 这人真是,怎么大半夜了还是要赶人走,纪沉落回道:“我不回!” 哪能舍得她一晚上挨着桌子睡,傅序颠发觉逗她上瘾,“你不走,那我走了啊。” 这才反应过来是一起回家,纪沉落猛地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头晕目眩,身体素质确实差。 脸白得吓人,傅序颠忽地审视纪沉落,问:“你这几天吃东西了吗?”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纪沉落挑食,经常不吃饭,在傅序颠眼里,她少吃一顿,他都觉得她要马上饿死了,每一顿必定陪着她吃,陪不了的也要拍照打卡。 “吃了。”纪沉落撒谎,吃的最多的是药。 吃了就是见鬼了。 饿的比鬼还惨。 “让小李买两份糖水,然后把车开到楼下。”傅序颠吩咐身后站着的一个人。 傅序颠俯身问:“能站起来吗?” 纪沉落恢复了一些,本来想骗他的抱,可是看他同样受伤的脚,坚强说:“能。” 上车后,纪沉落和傅序颠坐在后座,本来昏昏欲睡的,突然直起了身子,认真说:“我不回我家。” 她像是炸毛的猫,傅序颠嘴欠,“怎么,趁我半身不遂的劲,准备把我带家里就地正法了?” 第12章 偷亲 回的不是小白楼,而是傅序颠市中心的住处。 门前站了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阿姨,笑着迎上来,“回来啦。” 傅序颠把手里那盒烟丢到后座,关了车门,“文姨,饿了,能开饭吗?” “早就等着你了,快进来。”文姨笑着等傅序颠身后的人走近,“沉落吧,第一次见真人。” 话里藏着点意思,纪沉落似懂非懂,也微笑着回应。 文姨笑着把人带进餐厅,纪沉落坐在桌前等傅序颠。 “他很忙,平时也很少回来。”文姨坐下来点桌子上的蜡烛,“刚开始上大学的那几年,更是比现在忙,成天见不到他,这两年好多了。” 意料之中的时间节点,纪沉落作为罪魁祸首,虚笑着夸桌子上的菜色,“阿姨,你做的菜真好看。” 烧菜费时费神,也是难事,有人夸奖自然开心,文姨脸上笑意更深,“好看就多吃点,不用等他,你先吃,我再去洗点水果。” 傅序颠拿着一瓶红酒走过来在另一边坐下,看着桌子上没动的菜,问:“不饿?” “我在等你。”纪沉落说完,端着碗筷坐到傅序颠旁边,“这样我们离得近一点。” “喝汤。”傅序颠把装满汤的碗放到纪沉落面前。 纪沉落摇摇头,把碗推回他的面前,“你先喝,说好我照顾你的。” -- 第22页 “只是脚受伤,手还能用。”傅序颠抬了抬右手,重新拿了一个汤碗,盛好放在她面前。 纪沉落情绪缓和恢复,环看四周,问:“这里是你新买的吗?我住哪间?” 忽略这个问题,傅序颠看着她停下的动作,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纪沉落去拿那瓶红酒。 “不行。”傅序颠挪开红酒杯,看着她,“你只能吃饭。” 纪沉落听话,端起汤碗喝得快,虽然胃口不好但是也忍着,“我真的有好好吃饭,只是这几天胖了点,想减肥。” 时间太晚,这样的饮食不规律,傅序颠察觉她的胃口很差,一副装出来的样子掩饰不住。 傅序颠阻止了她勉强拿起的一块排骨,问:“喝紫薯粥好不好,医生嘱咐我饮食清淡,你陪我喝点?” 纪沉落心里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把两碗紫薯粥端过来,“这个也好喝。” 几天没好好吃饭,刚才一碗猪蹄汤差点喝得要吐出来,纪沉落喝了点粥,好受多了。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吃完了饭。 纪沉落放下碗就想说话,傅序颠又推过来一碟草莓。 平时都是胡乱应付的胃口,她极少吃得这么健康,吃了这一顿,感觉整个人都绿了。 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颗草莓。 傅序颠等她放下叉子,“我已经和大嫂说,辞退你。” 纪沉落擦嘴的动作停滞:“为什么?” “你不合适这份工作。”傅序颠很直白,说完又有些哄人的意思,没个正经,“你应该是探讨灵魂孤独死亡生命的艺术家。” 纪沉落没听后半句的好话,应道,“我喜欢当老师。” 傅序颠曾经见过她多次的明媚,见不得她委屈求全,起身说:“你想当老师,随便去哪个大学都好,没人会拒绝你。”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纪沉落咽下一丝挫败感,“我知道这件事情欠考虑,我可以辞职。” 说到这里,纪沉落反胃呕吐的不适感重了一些。 她很怕歌里唱的那些隐晦伤感的词汇成为现实,有情人里不乏情还在,但是却怎么也回不去了的那种。 万一是这样呢? “沉落。”他叫她的名字,好久没有听见这么温柔的声音,“做这些是因为内疚吗?” 他认为这一切是补偿,是因为内疚,是因为不甘心,独不提她想爱他。 纪沉落猛地摇头,迅速否定,“我不是。” 傅序颠还想继续问,但是没舍得看她难过,闭嘴喝了一口红酒,眼眶的红被抑制住。 条条大路通罗马,纪沉落还在想办法,“我如果不能去小白楼了,那我们就很难再遇见了,可以留一下联系方式吗?” 气氛太微妙,纪沉落忍住难受,笑道:“我很会煲汤,明天我把汤给你带过来好吗?你出差的时候不也让方芋给我带汤吗?就算是普通朋友,欠人情也是要还的。” 一番软话说得滴水不漏。 傅序颠扛不住,相处得越久就越怀念那份尘封的感情,满腔的硬话狠话憋在一起也说不出一个狠字,最后留了一个手机号码。 纪沉落追得急,也恍然逼自己掌握分寸,刚开始求留宿的话也不提了,把碗筷清洗之后,看书房的灯还亮着,也不打扰,悄悄地走了。 拿到联系方式的第一步,到家后主动报平安,“我到家啦。” 傅序颠回了一句收到。 官方疏离。 刚放下手机,震动又催人耳根。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 “听文姨说你带人回去了?”郑龄这边时差是深夜,却兴奋得像过年。 傅序颠看向浇花的文姨,无奈,“嗯。” “怪不得,医生让你在医院住一个晚上都不肯。”郑龄撇不下好奇,继续问:“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做什么工作的,哪里人,几岁了,我看文姨给我拍的照片,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傅序颠你搞搞清楚哦,人家年纪小,你要多照顾她。” 不知道结果的事,没办法回答,傅序颠转移话题,“妈,我腿疼。” 郑龄:“……算了,反正到时候总能见面的,你不想说就算了,去休息吧。” 傅序颠如愿要挂电话。 电话里下一句又紧接着,“等等!她喜欢什么呀,妈明天正好要出门买点东西,也给我未来儿媳妇买点。” 傅序颠看着书桌上挂着的红绳铃铛,没有急着否认,“随您。” 洗完澡出来后,纪沉落都没等得及吹干头发,拿起手机,只看到了简短的两个字。 手指快速地敲击着,脑子里过了几百遍的措辞,再点击发送。 “你要的画已经画好了,放在了小白楼,我明天要回去拿行李,你可以送我吗?有奖励哦!” 隔了半个小时后,又发送。 “好吧,送不了我也没关系但是要过来拿画啦!花钱不要白不要。” 鸡零狗碎的事情,她说出来几分甜,手机却一直没有回音。 第二天下午一点的时候,傅序颠刚开完会,从助理手里拿过手机的时候,脸上禁不住挂着笑。 “大下午的,你吃错药了。”方北拿着文件,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傻子。 傅序颠不理,转身向助理拿车钥匙,“车停在哪个停车场?” -- 第23页 助理突然想起,惊,“车昨天下午送去保养了。” “你的车借我。”傅序颠对方北说。 方北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无奈挑眉,“听方芋说最近你和纪沉落走得很近。” 傅序颠应道:“你知道的不少。” “但凡涉及到纪沉落,那次不是踩你七寸,我连猜都不用猜。”方北切了一声。 傅序颠不置可否,走进电梯。 方北哎了一声,急了,“我等一下也要用车,你还没说去哪里呢。” 傅序颠答:“去踩七寸。” 第13章 留情 “两点到你家楼下。”傅序颠坐在车后座编辑短信。 小助理看了一下后视镜,问:“需要帮您把晚上的会议取消吗?” 傅序颠偏过头,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又重新放回烟盒,说:“取消。” 小助理打开车上的歌单,大概看了一眼,果断的关掉歌单,点开市内新闻电台。 新闻主持人流畅的播报着最新一则新闻 ,“本市独居女性李小姐遭尾随,歹徒入室抢劫未遂,被警方当场抓获,据悉,该男子尾随多名女性,此前已有过抢劫犯罪前科。在这里要提醒广大市民,做好安全防范工作。” 下午的时间,没遇上早晚高峰,傅序颠提前十分钟到了,独栋老洋房周围都是退休的老人在喝下午茶。 傅序颠没收到纪沉落的信息回复,算了一下她昨晚到家的时间,抬头看南面那间卧室的落地窗,厚重的窗帘密不透风。 小助理问:“我们要等吗?” 傅序颠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摇头,说:“开车。” 纪沉落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了。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见他的回复是两个小时之前,从床上跳下来的时候又拉扯到了快恢复的脚掌。 电话拨过去,傅序颠接的快,“嗯。” 纪沉落匆匆忙忙下楼,“我睡着了,对不起。” 小巷里穿梭着卖甜豆腐脑的小贩,傅序颠关了院子的大门,走到前廊,隔音不好,能清楚的听到她迅速下楼梯的脚步声,皱眉道:“你的脚还要再扭伤第二次?” “什么?”紧张着换鞋的纪沉落听见门外有声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傅序颠挂了电话,敲了一下门,“开门。” 纪沉落光着脚,单脚跳到门口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人令她一下就笑了出来,“你一直在这里?” “刚到。”傅序颠看着她的脚。 “骗人。”纪沉落关上门,接着问:“为什么不叫醒我?” “叫了。”傅序颠摘去前半句,把手上提的甜豆腐脑打开,继续撒谎:“叫不醒。” 纪沉落顺了一下卷发,有些想不通,今天没有吃药呀,平时睡眠很浅,卖甜豆腐脑的阿姨喊的叫卖声,她都清楚听到了,怎么会叫不醒。 “助理买多了。”傅序颠指了指桌上的甜品,语气随意。 “真的不是特意买的吗?”纪沉落端着碗跟着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傅序颠垂眸看她,“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纪沉落尝了一口,“我也喜欢被特殊对待。” “不满足?”傅序颠敛起笑时藏着些高不可攀的意思。 不满足什么呢? 不满足现状? 不满足于你不是特殊的? 人总是贪心的,得一就想得二,什么时候都没完。 不想细品,被抽动了神经发条的纪沉落及时转移话题,活跃气氛道:“你知道我一幅画值多少豆腐脑吗?” 傅序颠意有所指,“为什么不兑现支票?” 那次收到的支票,早撕了。 送给他的,再贵再难她心里都是愿意的,只是这收礼的人不领这份情。 “一幅画而已。”她哭笑不得,自己驳了自己的身价。 心思了然,纪沉落故意吃得很慢,傅序颠也不急。 顾此失彼,出门的时候自然遇上了晚高峰。 回到安静的小白楼,纪沉落没有多少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把桌上的画卷好下楼。 傅序颠腿也受了伤,一直站在楼下,见两个人都不方便,小助理上楼把纪沉落的行李都拿走。 “画直接送过去。”傅序颠接过纪沉落手上的画,给了门口站着的小助理。 纪沉落不放心地扭头,语气有些着急,“送给谁?” 傅序颠答:“我爷爷的生日礼物。” 想起画里不正经的内容,纪沉落脸都红了,出口阻止:“不行。” 没有看过画的内容,傅序颠只当她害羞,“怎么,担心自己画的不好?” 小助理站在车边,距离不远,纪沉落不知道怎么表达,站得离他近一些,悄悄说:“不是,那个,我是给你画的。” 在搞艺术这个专业里,纪沉落向来是自信的,哪里有过吞吞吐吐。 反应过来的傅序颠,看着她问:“你画了什么。” 纪沉落第一次有如鲠在喉的感觉,说不出来。 傅序颠不逼她,让小助理先去门口,拿了后座上的画打开,活色生香的氛围充斥着,他静了一分钟,说:“这姿势挺野。” 纪沉落:“……” “你算好了我收到这幅画也卖不脱手,只能留下。”傅序颠笑着看她,“我在你这里向来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 第24页 传情的物件让他做了玩笑话,纪沉落却当了真,“送给爷爷的,我再画一幅就好。” 傅序颠躲过她收画的手,“脚已经瘸了,手还是歇一歇吧。” 就这样打住,画被傅序颠拿走了。 除了刚开始回来时他的冷漠,纪沉落逐渐感受到他心思不在情爱上,三两分钟的逗趣也能随意遮掩过去。 她胡闹,他也可以抛些时间陪着。 她不闹,他可以三两天出现一次。 逗猫一样。 触及过去的伤疤,谁也不提,她已然习惯多次搪塞。 到家之后,小助理又贴心的把行李拎上了二楼。 看他又要走,纪沉落不想打扰,又忍不住说:“我楼上还有一幅画,但是不是我画的,我觉得爷爷应该会喜欢。” 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傅序颠故意道:“不想我走?” “不想。”纪沉落很识逗,走在他前面,“我对你图谋不轨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答应一声,我现在都能去取订婚戒指。” 情人间谈情谈色,情理之中。只是两个人别扭,欢纵的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傅序颠不答纪沉落的话,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书房。 谁跟在身后脸红害臊一目了然,纪沉落刚才还算镇定,说给人家听的好听话不奏效,现在倒是把自己说得脸红心跳。 纪沉落从书柜里抽出画卷,说:“是我外公画的,虽说不是什么名家,但是也是很好的。” 傅序颠接过看,“昙花图?” “你......”纪沉落开口,想着怎么避免提及过去,“之前那幅昙花,你说爷爷很喜欢,这幅昙花和那幅不一样,旁边的池里有红鲤,寓意好一些,希望他老人家身体好。” “红鲤鱼是跳龙门的意头,老爷子过了72个生日了,年年收到的花样多,这幅你自己留着。”傅序颠故意说了看不上的话,哄骗她留着老人家的遗物,将来有怀念的时候,也不至于落个没物件念想。 “外公的画如果有人赏识也不可惜。”纪沉落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不恼,放下画,打开柜子,阔气地一指,“那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看得上的,拿走就好。” 最后,傅序颠随便挑了一幅她高中时期的山水图作业。 “这幅连姓名印章都没有,怎么送得出手,看起来太廉价。”纪沉落不肯,一方面也是觉得那时候的技术不行,藏了些怯,怕惹人笑话。 另一方面,傅老爷子的生日宴,来人都是平时电视里见的人物,金银珠宝这些俗物都上不了台面,送的玩意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好,一个个憋着办法争奇斗艳,他作为一个孙子辈的,这幅画送出去,更怕他没了面子,也怕外人说他没半点好心思。 她曾经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明面上的话听了不少,暗里的难听话也是数不过来,越是在这种场合,就越要知道规矩。 “我觉得好的,爷爷肯定也觉得好,就这幅了,不挑了。”傅序颠笑着使了苦肉计,踩着人心软的地方求情,“我对这些东西不懂,雅致的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难得遇见一喜欢的,你还不给。” 本来就是为着他开心,纪沉落听不得他求人,再怎么不好意思,索性也放手了。 “不是说还熬了汤?”傅序颠收了画,妥当放在一边,转移话题,“昨天听你那么一说,我一直等着你这碗救我瘸腿的仙丹灵药。” 想起大清早就开始熬的鸡汤,纪沉落匆忙下楼,“对,我要去热一下!”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多是傅序颠从家里带些奇奇怪怪的汤水,现在轮到自己展示厨艺,纪沉落还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汤勺都在洗碗池里洗出了花儿来,精致摆桌堪比西餐厅。 傅序颠把画拿给小助理后,坐在桌前看厨房里手忙脚乱的人。 不停地听见叮咣碎碗,锅碗瓢盆胡乱动作一气的声音,纪沉落哪还顾得住优雅,匆匆关了火就盛汤。 鸡汤端出去,纪沉落说:“先别喝。” 说完又跑去厨房猫着身子摆弄了几分钟,出来的时候小碟子里装着一个兔子形状的白胡萝卜,满意道:“汤后甜品。” 傅序颠看着碗里飘着的各大补药,揶揄道:“太上老君炼丹炉都比你这口锅弱。” 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纪沉落问:“你今天不忙吗?” 傅序颠只是轻飘飘一句,“忙,但是记得你欠我一口汤。” 希望他留下的人是她,求他留下的人是她,知道他每天的行程空不出多少,从下午就一直陪着,要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纪沉落是不信的,只是也想听他亲口说。 或许以后没有办法相伴着走一段路,她还是贪婪的想拖延一点相处的时间,就算以后分开了,这其中的滋味也是不俗,够人魂牵梦绕一辈子了。 刚说完忙,傅序颠的手机及时震动起来,纪沉落没再打趣,起身去收拾厨房里的水果。 傅序颠听了大概三分钟,事情有些棘手,他看了厨房里的人,站起来走到阳台,被角落里的橘子树吸引过去,蹲下来研究半天,电话里的人也结束了汇报。 一通电话打了十五分钟,转身回去,纪沉落已经把水果装在保鲜盒里。 一切妥当,纪沉落还没完,“还要贴个爱心便利贴。” 傅序颠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很难不心动,笑着逗她,“给我作标记?” -- 第25页 “就是要占为己有,最好让你身边追你的女孩们看到,让她们知难而退。”纪沉落低头从柜子里找便利贴,一盒粉色的药掉了下来。 纪沉落反应迅速还是迟了一步,傅序颠捡起粉色塑料盒,皱眉问:“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拉赫 这章被锁n次了呜呜呜 第14章 轻浮 门外渐远的糖水叫卖声掺杂着老人散步闲聊的笑声,悠闲安逸。 门内两个人,各藏心思。 粉色药盒躺在他的手心里,纪沉落揪紧了裙摆又松开,轻笑着说:“如果我说当初分手是因为我得了要命的绝症,你会不会原谅我。” 气氛很微妙压抑,傅序颠静静地看着她,很明显信了她满嘴鬼话。 纪沉落不忍心他伤神,笑着打趣:“骗你的,我睡眠质量不好,就是普通的睡觉药,没那么吓人。” 打趣的话也是真的,确实没有得了什么非死不可的绝症,仅仅是长夜睁眼的难处,心里恍惚不得法。 做了坏事的人,日积月累的失望攒够了就只剩自我折磨的不断审视批判,非要把自己折磨坏了才行。 傅序颠无声地看着她。 重逢至今,他及时抽身的调笑多半是装的。 许久,傅序颠把药放回柜子里,说:“药苦,明天我来给你送蜜饯。” 她抬头看黄灯下的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没有问为什么? 没有问要吃多久的药? 没有指责为什么你会生病? 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为什么这么脆弱? 为什么还不好起来? 入夜则眠,大自然的规律,你不守这份规律,是要活该受罪,平白无故让别人替你白头挨罪,罪过算是大了。 有人疼,纪沉落难免得意,“按照狗血小说电视剧的剧情,我没良心的抛弃了你,遭了报应后再坦白我绝症,你痛哭流涕地抱住我,然后我们互诉相思,再然后就是圆满大结局,这样多好。” 她受苦吃药,傅序颠本来就难受得苦水顶到了嗓子眼,再听她这样没心没肺,抑制好的情绪泄也了半分,把人圈在柜子边上,“不许再说报应这样的话。” 小助理听见声响,急急地闯了进来。 只见平时说一不二的正经人哪有半点绅士风度,像个无赖把人半圈在怀里,模样说不上花前月下的好,倒是有些急切的害怕。 “小助理来了。”纪沉落忍不住逗他,一幅伤春悲秋的模样,“这样想想,当初应该也想办法生了病再回来找你,不要脸的打个同情牌也是手段,就算骗不到感情,至少也能骗你走前抱抱我。” 傅序颠的眉头依然蹙着,逗不出半点笑。 情情爱爱在生死面前依然渺小。 谁的心不软? 傅序颠抓着她的手,“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 纪沉落被温柔软化,“这么担心我?” “不是说喜欢我?”傅序颠避而不答,“喜欢的人给你打电话,不比这种药管用?” “那你不许嫌我烦。”冷静自持的人第一次明目张胆地留出了心软的缝隙,纪沉落见好就收,送他出门,左手递给他汤罐子,右手递给他一个巨大的红色丝绒袋,“内裤,红色的。” 巨大的袋子占了大半个后座,少说买了几十件,傅序颠怀疑她把内裤店盘下来了,眼皮大跳问:“在英国没学习抽象派?不是向往自由灵魂?怎么还搞这种腐朽封建?” 纪沉落迷信地连呸了三声,“什么腐朽封建,这是传统。” 语罢,从院子里伸出来的半个桂花树随着一股风,杂乱地砸出许多碎花瓣。 傅序颠没再说什么混账话,坐上车。 入夜渐凉的南方天,为了见他贪图好看,穿了一件紫色的套装短裙,纪沉落赤脚站在红木门前,侧着身子笑着和他道别。 车上 小助理跟傅序颠不过两年时间,想起那位的叮嘱,还是硬着头皮主动询问:“先生,需要查一下纪小姐过去的背景吗?” 傅序颠斜睨了前座一眼,淡声,“不用。” 说到底,傅序颠对纪沉落向来是偏爱的。她不肯说的事情,是难以启齿的隐晦也好,是深藏于心的黑暗也罢,他不会去打扰。 窥探纪沉落,他舍不得。 —— 经过一夜的雨,南大小道两边的南枝林沉哒哒的垂着枝丫。 林辛提前下楼接纪沉落。 “师傅这几天有幅画没画好,又是一晚上没睡。”林辛很喜欢这个师姐,开心地接过她手上的补品。 门前新栽了两盆花,纪沉落站在门口看着粉色的花,说:“我就不进去了,把这些拿给老师和师母。” “师姐,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眼吧。”林辛提建议,“师傅也想见你的,左右也挨过骂了,再骂就当重听一回课了。” 这理由倒是新奇,纪沉落笑了,“老师年纪大了,我不能总气他。” 正要走。 博从余咳嗽了一声,“知道不能气我,还不快点进来?” 纪沉落许多年没踏进这个屋子,师母喜欢花,客厅和阳台上都摆了许多花,漾得极好,颜色也是各有各的奇。 电视里缓缓穿来苏州评弹的声音,悠扬的丝弦声,清丽的吴侬软语。 -- 第26页 《白蛇.赏中秋》云儿片片升的调调一出,纪沉落也想过喝茶遛鸟的日子。 角落里有一张木桌,竹椅已经有些年头,小时候她常在这张桌子前度过了很多白天黑夜,冥思苦想的日子历历在目。 博从余走到书房里拿出来一幅画,“看看这幅画怎么样,画了好几回,性子都磨没了。” 纪沉落从回忆里抽身,谦虚评价,“老师画的肯定是最好的。” “错。”博从余把画随便一摊,“再有名望的大师,也有下笔有悔的时候,走三步想一步是冒险,这幅画来回改了多次,现在撒手也不算亏心。” 纪沉落听出来话里的意思,顾左右而言他,“老师如果不喜欢,明天歇好了再画也好。” 不接受打太极,博从余继续说:“沉落,你当初走,老师是支持的。原想着你能闯出天大的名堂,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本事,现在回来了,全然收笔不谈你的画,可惜与否也是你自己掂量。” 纪沉落摇摇头,“老师,我没有放弃。” 电视里苏州评弹的声音忽地弱了些,博从余哼了一声,“你现在的心思不稳,傅家那小子稍有动作,你就心生波澜,这很危险,倒不如趁这个时候,来南大教书育人,静一静自己的心,也算是继承我的衣钵,没让手艺失人。” 前半句事实说得纪沉落脸红耳烫,只好装作没听见,答了后半句,“我听老师的。” “半个学期已经过去了,下个星期一,你来。”博从余走到窗边,正好遇上下课的时间,他指着楼下那群青春年少的孩子,严肃的脸露了些笑,“林辛会带你去见主任。” 临走前,博从余装了一些新鲜的螃蟹给纪沉落带走,“回去炖一炖吃了。” 纪沉落拎着螃蟹感动,“谢谢老师。” 老爷子脾气大,也就几天的功夫。 博从余哗地一下展开了扇子,嗯了一声,说:“走吧,过去的事你要是不想提就不提了,别委屈了自己。” 轻易被原谅和保护,她何其幸运。 —— 傅老爷子的七十二岁大寿,郑龄女士和傅路年提前一天回枝城。 机场的VIP通道一批人迅速上了车。 傅序颠在机场的停车场等着。 傅路年见了自家儿子,坐上了车就问:“还向我和你妈摆架子?出口离停车场有多远?也请不动你去接我们?” 傅序颠看向后座,说:“想见你们的人太多,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 父子两个从来都是严肃样,郑龄女士不管这些细枝末节,急着问:“我儿媳妇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提及这个称呼,傅序颠目光深两分,无声地笑了笑,“怕您再吓着她,没敢带。” 郑龄女士拍了拍装礼物的皮包“妈妈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吓她,你少跟我痞,什么时候带人来见我们。” “就明天你爷爷生日,把她带过来,给人姑娘一个交代。”傅路年拍板决定。 傅序颠这次正经了不少,“明天不行,挑个人少的时候。” 郑龄点点头又摇摇头,问:“人多热闹,我儿媳妇不喜欢热闹吗?” 傅序颠回道:“攀炎附势的场合,何必让她难受。” “就照你说的办。”傅路年继续道:“说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们她叫什么名字。” 傅序颠手指摩挲方向盘,“纪沉落。” 说完之后,他再次抬眼看后视镜。 意料之中的沉默,后座的夫妻二人同时望向了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序颠不理会他们的权宜衡量,开车回了小白楼后也不多留,调转方向就回了市区。 小白楼里,傅老爷子看向儿子,许久决定,“查查她这些年离开这里后做了什么,该查还是要查。” 第15章 心事 老爷子大寿,有求的无求的,真心祝福的,假模假样的都来个大早。 无一不是留了礼,尽足了礼数,也见不到老爷子一面,原封不动的礼品一样一样地往外搬。 傅序颠回来得晚,心里憋着一股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偏有那运气不好的来吃霉头。 陈旬走到车前,无奈得摇了摇头,把老师精心挑选但是没送出去的礼又原样放回车上。 傅序颠在后按了几下喇叭,陈旬小心翼翼地左右观望,凑了上来,“傅先生,有什么吩咐。” 少有的几次见面,陈旬一次比一次低姿态,见着这位爷,就跟见着了财神爷似的,流水的关系,铁打的上位者。 没等献殷勤的人凑近,傅序颠淡道:“把车开走。” 陈旬虽心里有埋怨,嘴上也乐着说:“行,这就开这就开。” 上次把人得罪了,本想再搭上几句赔礼道歉的话,谁知道车挪走了,这位开着车就入院了,外面的人连车牌号都没看清。 郑龄女士在吩咐厨房的人上汤,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快快地追了上去,“爷爷大寿,你怎么还踩着时间来?” 傅序颠说:“一大早去花鸟市场挑鸟去了。” 帮忙的人手不够,几个人专门把傅序颠车里的礼品都搬了出来,郑龄女士看着堆成小山高的各种奇怪的物件,问了一句:“买的鸟呢?飞了?” 傅序颠挑剔:“没有看上眼的。” 郑龄女士大惊,“所以你把半个古董店搬过来了是吗?这么些年送的都没那幅昙花图好,像个土大款似的。” -- 第27页 傅序颠没搭理,上楼去了。 到了吃饭的时间,他提着老爷子宝贝的鸟笼,再下楼就有人堵了他。 迎上来一个姑娘,捧着巨大的花束,“序颠哥哥,好久不见。” 老爷子的得意门生不少,从小到大逢年过节人来人往的,他也没把人认全,只做到社交礼貌,“你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旁的一位又凑近了,这个是见过几次,依旧叫不上名号,这人开口:“二哥,最近忙什么呢?听说枝城北面那块地是你负责,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小的透透风。” 傅序颠喂鸟食的动作一停,漫不经心拿人七寸,笑着问:“法律法规全让你们喂进狗肚子里了?” 这个地界的孙子辈虽不比祖上那辈的实在经历,也都被送去练过几年,傅序颠虽说特殊了些,但是也不例外。 几年的经历以及工作性质,时不时露出的狠劲儿是藏不住,平时对这些罔顾道德法律底线的人,他恨得牙根痒痒。 这人被吓得一缩,肚子里那些奉承话和说辞一句也憋不出来,抖着嗓子回道:“二哥,你消消气,规矩不是死的吗?我们上了酒桌什么事不好谈?” “什么事都往酒桌上靠,你们这一辈烂到根里了。”傅路年走过来慈眉善目的警告,随后落座介绍道:“这是张爷爷的孙子孙女,孙女烟烟今天刚从国外回来,特地来给你爷爷祝寿。” 在一边的几位也开口,“烟烟从小就喜欢跟在序颠身后,总是哥哥哥哥的叫着,两个孩子现在长大了,倒是更加般配了。序颠怎么样?觉得我们家烟烟也不差吧。” 张烟烟勇敢开口:“序颠哥哥,你缺女朋友吗?” “是呀是呀,都说强强联合,我们烟烟在国外还读了硕士,平时最喜欢打高尔夫,咖啡只喝美式的,最爱读外国名著,绝对配得上序颠的身份。” 这就是把来意摆明了。 巧的是正撞他枪口。 傅序颠敛起笑,问:“爷爷,什么时候你的大寿也成了为我包办婚姻的场合了。” 这边意识到说错了话,张家的人心里一咯噔,本就是抱着攀个高枝的念头来的,要不是家里的长辈和这家沾点亲戚,他们怎么能够得到这家的桌子。 傅老爷子坐在主座上,对着自家孙子横眉怒斥,“态度好点,哪里学来的痞劲儿。” 傅序颠混不吝的脾气正好,刺激人问道:“你学什么专业。” 张烟烟迟疑一下,回道:“新闻。” “和你们文化人谈恋爱麻烦。”傅序颠招人烦继续说:“我喜欢搞艺术的,境界高些,你知道的,就是每天谈自由灵魂虚无缥缈的那种。” 张烟烟:“……” 傅序颠问:“会说几门外语?” 张烟烟答:“英语。” 傅序颠假装遗憾,混账话没完,“我喜欢会说十几门外语的,我这人多少沾点俗,就喜欢搞点浪漫艺术,不多会几门外语,怎么和我探讨人类起源?” 在座的都是在乎脸面的人,虽说沾亲带故,今天来也不都是为了祝寿,总也要点面子,经傅序颠不管不顾神经病似的一闹,也都老实了些,心里那点心思也不敢透半分。 眼前的菜盘总算转起来了。 客人走后,傅老爷子把人叫到书房来,“今天闹够了?” 傅序颠看着书房里那幅昙花图,身上的气性减了些,笑道:“爷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没这么快见血。” 郑龄女士端着果盘进来,“怎么和爷爷说话呢?没大没小。” 傅序颠不想给家里人折腾心思的后路,更舍不得心里人受些世俗气,直接道:“横竖您都认定了纪沉落,外人想给您做儿媳妇,我怎么都得为您排忧解难吧。” 傅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斜眼瞪着对面的人,“我们谁也没说不让你们在一起,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里里外外透着关系想要结亲的人不少,门槛都踩塌了,傅老爷子不乐于处理这些事情,总退了一批又来一批,平时烦透了,张家就是这样的人,索性今天闹一闹,以后也让人耳根清净一些。 傅序颠知道老爷子的心思,一场戏演下来行云流水,欠揍的劲儿更是深入人心。 傅序颠说:“早说我阎王爷一个,今儿就算坐实了这名头,也省得爷爷演戏演得让人眼睛疼。” 傅老爷子随手拿起傅序颠送的一个盒子,打开后惊得直说不出话,“什么牛头马面都让你糟蹋了,挑的这么俗,什么时候让你那会十几门外语的艺术家把你熏陶熏陶?” “您还没见呢,评价就这么高?”傅序颠笑说:“我都想好了在您面前来几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苦情戏了,再不济也甭想往我身上套包办婚姻的事。” 尾巴翘上了天,喜欢唱反调的傅序颠真就被押在家里愣陪着听了几回苏州评弹,老爷子的理由是,他送的礼物没一个入眼的。 —— “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这人又不声不响地站在楼下好久。 夹杂着凉爽的秋雨,傅序颠抬头看向老洋房的二楼,没看仔细,人就从楼上跑到了自己面前,手里还捧宝贝似的捧着一本书。 纪沉落刚洗完澡,走到阳台上浇花,又窝在竹椅里看了好一会的书,隐隐闻到香烟味,找来找去却见傅序颠的车停在楼下,早就熄了火。 -- 第28页 虽然两个人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但是好像每次最直接的交流还是见面。 跑得太快,纪沉落扯了扯落下的淡黄色肩带,没藏住喘,开心写在脸上,“又怕把我吵醒?” 傅序颠信口胡诌,“和大爷切磋了一下棋艺。” “又骗人,那天在我家楼下等了好久了吧,还能抽空让人给我装一个摄像头?”纪沉落毫不留情地拆穿,指着门上的那个监控。 傅序颠来带她去小白楼的那天,还吩咐人上门安了一个监控,顿时拉高了她的安全感。 全然没有被戳穿的慌乱,傅序颠淡笑不语,只看着她拆了纱布的脚掌又没穿鞋。 “你完蛋了,你肯定爱死我了,占有欲这么强,装监控是想每时每刻看见我,怕我和人跑了,要不要再来一出为爱囚禁的戏码?”纪沉落受脑残小说荼毒,故意说笑逗他。 “柏拉图的《理想国》里都教你这些,看了盗版货吧。”傅序颠左手接过她看的书,右手拇指摩挲了两下她的嘴角。 “哪有,我看得很仔细,你喜欢看的书,我都看过了。”纪沉落从来都不是故意躲懒的人。 在高中每天跟着老师作画的时间很长,可是只要是他喜欢的书,她都会抽出休息的时间去看。 傅序颠递给她几盒蜜饯,“甜的,文姨刚做好,吃了好好睡觉。” 盒子精致的包装,纪沉落接过来,他就去开驾驶座的门,“回去吧,锁好门。” “怎么又要走?”纪沉落身子比他小,机灵地钻过他的手下,挡在门前,“人家金屋藏娇都愿意温存一会儿,你总是逗我两下就走,把我当小猫养吗?” 夜色温柔,勾人犯错,一时醉了。 她的裙子短,几下动作裙黄色摆就到了腿根白皙处,傅序颠绅士地按下乱走的裙摆,笑道:“哪只猫有你这么娇?你属狐狸的。” 裙摆掀起来就是给他看的,哪知道他不领情,正经的样子让人更想去诱他。 纪沉落得寸进尺抢了他的车钥匙,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狐狸?那我可爱吗?” 傅序颠声音暗哑:“勾人。” 也许是知道她有身体问题的原因,他最近格外温柔,可他心里还是有一根刺,纪沉落清楚知道,也全然不管,只顾眼下。 他愿意逗几下开心也好,她怎么都好。 恃宠生娇,纪沉落禁不起他逗,进一步问:“我今天睡了一下午了,晚上肯定睡不好,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拿我当药引子?”傅序颠任凭她搂着,陷入了困倦。 他步步退让,纪沉落笑着耍无赖,“不管,今天你走不掉了。” 她抱得紧,用脚勾着他的腰,催促他关车门。 傅序颠鬼迷心窍,享受这一时的温存,随她闹去。 卧室黑暗里,一地的画布,水彩颜料入眼的乱,未干的颜料说明了纪沉落在撒谎,傅序颠微蹙眉问怀里的人,“不是说睡了一下午?” 水彩颜料的味道略浓,密闭的空间里产生了催情的浪漫作用。 纪沉落下巴轻抵在心上人的肩上,又撒娇又骄傲,“我骗人了,画了一天的画,周一要去南大教书育人了。 傅序颠避开她一天的杰作,把人抱到了阳台摇椅上,“喜欢教书吗?” 阳台上,两棵结了果的龙眼树枝沉甸甸的耷拉着。 窸窸窣窣的枝丫响动。 纪沉落善于玩弄人心,“更喜欢你。” 傅序颠微微一怔,哑然失笑,“这么喜欢招我?” 轻轻调情的声音,她咬了一口他的下巴,说:“是你说我属狐狸的。” 傅序颠让她闹了一会,忍住了掐着人的下颚摩挲,“嘶,狐狸不咬人。” 第16章 芥蒂 纪沉落不示弱,“我属小狗,汪。” 她的心思太明显,傅序颠拿着乔,故意道:“早想好了把我绻在温香软玉的温柔乡里?” 纪沉落抓住他的手指,脚趾都蜷缩紧了往他黑色西裤里钻,问:“那你上钩吗?” 不知道是哪一种情绪在牵动。 傅序颠心里有一根刺,扎了六年,这根刺同时也是续命仙丹,他撑了六年。 头两年,生不如死只想要她,后来,数个日夜想着就淡然了。 谈不上放不放得下,嵌入骨血的刺早已和糜烂肉身不可分割,他的虚伪灵魂依然假意保持高尚和她拉开距离。 可笑的是,承认吧,傅序颠,你衣冠楚楚的外表下隐藏着吞她入腹,磨她入血肉的肮脏欲望。 傅序颠从来都是伪装极好的猎人,尽管蠢蠢欲动的心要扣动扳机,但是心里有一处软还在叫嚣嘲笑拉扯着他跳动的神经,你敢伤她吗? 是的 他舍不得。 怀里的人是自愿跳入陷阱的兔子,两只兔子耳朵竖起来听他的反应,在她的手心里发出轻轻的皮带卡扣金属声音。 傅序颠恢复理智按住她更近一步的手,闭眼笑着不看她,“你现在不行,身体太弱。” 纪沉落双手被钳制住,却灵活的钻下去,皎皎月光也羞涩,着急证明确定自己,“我可以。” 他不说话。 耳边全是弱弱的蝉叫声。 她动作太快。 傅序颠睁眼把人掐紧拉进怀里时,拇指抹掉她嘴角勾起的糊涂黏糯,无奈笑道,“你老实点。” -- 第29页 没等她回答,他长腿一迈进了卧室,纪沉落兴奋极了,谁知道下一秒整个人被他裹进夏凉被,像一只蚕宝宝,包裹得密不透风,动弹不得。 他哪里像要谈风月,正经得惹人笑。 纪沉落哪里肯依他,又卷着被子蹭到他怀里,无形指了指嘴角明示。 她整个身子都被包裹严实了,只有软绵的脸蛋露在被子外面,傅序颠掐她的脸蛋,问:“谁教你这些的。” “在英国的时候......” 话没说完,傅序颠强行吻了下来,狂吻不含任何技巧,颇有惩罚性的意味。 这句话显然比任何诱惑性举动更有用,嫉妒的加强针打在了傅序颠的心头上,毒舌吐信,讨偿过去。 在英国? 和谁? 是和那个人吗? 她也曾想现在这样讨好他吗? 谁又是谁的唯一呢? 傅序颠骂了一句脏话,猛兽终于按耐不住,出手折了兔子的后路。 又疯又爱,傅序颠的狠劲藏着些委屈,说到底也没动她,把怀里的人脚踝都掐青紫了,嘴唇都舔破皮了,神经病似的疯狂,最后也没进一步。 纪沉落心疼,她知道他的芥蒂和委屈,好几次没忍住哭出声。 许久,浴室的水声响起。 天昏地暗,一切都好似残风过林,南方的秋天凉意渐晚。 纪沉落没管身上沾到的水彩颜料,刚才被摁在地上动作太狠,太累了,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恍惚看见地上随意摆放的画布被人整齐收好。 随风飘送而去的是,有人悄悄爱意浮梦。 十月底的南方清晨,终于变了天,有了一丝凉意。 纪沉落从来没有定闹钟的习惯,什么时候困了就睡,什么时候醒了也难说,全凭自己身体的习惯。 老洋房的落地窗开了一整夜,隔壁邻居好雅兴,一早蔡琴的《南屏晚钟》缓缓的传了过来,轻盈的调调一朝让人穿越到了老上海的百乐门。 听了好几遍的歌,以前一个人听没有什么乐趣,今天再听却酥了骨头,晕晕难醒的缠绵。 纪沉落抬头看心上人睡得沉,悄悄地从他怀里滑出来,可是脚还没落地,人又被一股轻柔的蛮力扯回怀里。 纪沉落从不是羞涩□□的人,更何况这人意志力强大得吓人,到最后也不愿意突破最后一步。 他倒是喜欢在她身上留下杂乱的印子。 纪沉落低头看心口的淤紫,浅浅的牙印,真是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了,他的力气全用在了这里,她抱着他的腰撒娇道:“我比较容易肿,淤青好久才能散,吊带裙都不好穿了,你下次嘴下留情好不好。” 傅序颠加深拥抱,笑道:“对你,我从来都是留情的。” 纪沉落睡得好,陪着他笑,“早知道你这么好用,我还吃什么药呀,吃你就好了。” 傅序颠轻吻她眼角,笑道:“你向来没良心。” 他心情好。 纪沉落忍不住用手小心翼翼地戳他的胸膛,问:“我们这样算和好了吗?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你做了什么需要我原谅吗?”傅序颠欺负人,整个身子的重量压着她,,脸上挂不住,避而不答,“不如说一往情深的栽在你手里?” 纪沉落被哄得心软动情,亲了他一口。 谁说大狗勾脾气差不好哄? 像傅序颠这样的小疯狗最好一辈子圈在怀里缠绵。 蔡琴的声音流转,邻居换了一首歌《茶花游戏》。 傅序颠侧躺,手指摸着一块凹凸的地方,难以忽略,问:“腿根的疤,现在还疼吗?” 忽地触动了某根神经,过去的回忆纷至沓来,英国的一切像是巷角的一站破灯,时不时接触不良地闪一下,又激起一些讨厌。 这道疤是六年里最深的一次伤,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纪沉落闷了一会,抬头看他,“你不问我怎么弄的吗?” 傅序颠藏起那点翻涌的黑暗情绪,说:“我只在乎你疼不疼。” “不疼了。”纪沉落低下头,埋在他的脖子里一口一口的亲,一本正经的承诺,“以后我多疼疼你,好不好。” 又委屈又内疚的求人,倒是把傅序颠逗笑了。 两个人又缠绵了一番,都说清晨的第一杯黑咖啡和爱人的吻才是幸福所在。 再没有绝望的日落,破败的月亮。 纪沉落就连送傅序颠出门上班的时候,眉梢都是笑意,连街角的小猫看了都羞脸。 —— 唐临和方北从十五楼坐专属电梯直达六十六楼。 进了傅序颠的办公室。 傅序颠没等两个人屁股坐下,便开门见山道:“有事求你们,帮我查一下,她在英国的画,是谁在冒充她,还能炒到高价,不排除熟人作案。” 方北没落坐的屁股顿时蹭地起来,“打住,我们不帮你,你自己作那是你的事,我们不蹚浑水。” 被吓了一跳的唐临,放下撒了一手的白开水,说:“你还没问清楚是谁呢,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英国!搞艺术的!一幅画卖得比我家厕所都贵,还能是谁?”方北笑不出来,“除了纪沉落,我们身边还有谁有那份细胞?” 没等方北数落,唐临先起了架势,问那春风得意的人,“你他妈还想不生不死再来个六年吗?” -- 第30页 方北生气:“你贱不贱呀?纪沉落在我们眼里和渣女没什么两样,我以为你就是消遣消遣她。” 唐临围着傅序颠的办公桌转了好几圈,火气不知道往那里走,“当初信誓旦旦,搞什么微信拉黑,现在呢,不照样屁颠屁颠的给纪大小姐玩得团团转,我家旺财都没你衷心,舔狗界一哥。” “你就像那些刚大学毕业的纯情小处男,美人蛇勾你两下,你他妈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方北边说还边赞同的点点头。 “好说歹说,你为人守身如玉六年,高中被她残害,毕业到现在还没破处,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呢。”说完唐临还呜咽了几下。 没觉得丢人,傅序颠脸皮几分厚,笑道:“你他妈闭嘴吧。” 方北怒:“妈的,我下次再陪你喝酒我烂肚子烂肠子!” 唐临从崩溃到接受现实仅仅几秒,“行了行了,我们也别再说了,老二就是那山脚下的道士,成天苦练武功清心寡欲扬言要捉山上那条美人蛇,可你什么时候真看见他舍得动人家一根手指头,傻道士念经,鬼迷心窍。” “你怎么知道有人冒充她在卖画?”方北后知后觉,抓住关键。 傅序颠回:“陈旬。” “那三流画家一流商人?你平时不是最烦和这种人在一起了吗?”唐临不可思议,“现在为了纪沉落自甘堕落?和他牵扯了关系?” 方北放狠话:“你让我查,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肯定会查,但要是查出纪沉落有什么违法行为,我一定照抓不误。” 傅序颠敛笑,正面回答:“她不会。” 方北一脸恶心死的表情。 唐临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 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都觉得傅序颠完蛋了。 唐临按着电梯,看方北魂不守舍,推了他一下,问:“发什么呆?这件事情至于那么难办?” 方北眉头紧锁,叹了一口气,“我还真担心,纪沉落万一干了违法犯罪的事怎么办,这他妈六年苦情剧什么时候能大结局?都把老二熬成大龄处男了!痴情种!” 唐临愣了,“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方北又叹了一口气。 唐临白眼:“你能不能有屁快放?” 方北为难:“万一这件事情要是真的,我花了血本收藏纪沉落的那几幅画,不就是打水漂了吗?卫生间都要租出去好几间。” 唐临:“……” 纪沉落送走傅序颠后,就接到了方芋的电话。 “喂,纪老师,新老师上班第一天,心情怎么样呀。” 纪沉落打开免提放在桌子上,收拾床单放进洗衣机,“非常开心,我现在简单收拾一下就要出门了。” 方芋:“那你快收拾吧,我待会来接你上班。” 纪沉落打趣:“这么好?” 方芋不自然地笑了两声,“我什么时候不好?” 纪沉落上车的时候,方芋合了合下巴,“上班第一天就这么炸?这就是简单收拾?” 纪沉落抿着嘴巴上的口红,含糊不清的回:“没办法,今天只能这么穿。” 方芋踩油门,笑着说:“Chanel vintage,这帮兔崽子上课光数你裙子的零了。” 撕开小笼包快餐盒,纪沉落吹了一下,夹了一个放到方芋嘴里,又夹了一个蘸了酱料自己吃了。 方芋等红绿灯,看了一眼两条腿交叠的纪沉落,奇怪的问:“你这坐姿怎么这么别扭?闪着腰了?” “没有......”纪沉落从包里拿出一片膏药,说:“等一下到了你帮我在腰这里贴一下药吧。” 方芋瞥见了她身上吓人的大片痕迹,无语,“……你个死女人,又不是这辈子见不到了,你们两个是要做死对方?” 纪沉落挡着笑,一口一个小笼包,转移话题,“你昨天不是刚出差回来,这么想我?” 方芋眼睛看着前方,嗯了一下,犹豫半晌,憋出了一句模糊的话,“老爷子给傅序颠相亲了你知道吗?” 第17章 破碎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 意料之中的沉默。 她怎么会知道。 方芋千里送刀, 不过是担心她。 委婉的说辞练了好几遍,到最后说出口的话还是直接伤人,刀子转着心口的软肉剜了个遍。 纪沉落动筷子的手停滞,嘴角的笑没了, 扭头看方芋, 声音有些不确定, “什么相亲?” 方芋索性全部说出口, “他没和你说过吗?” 废话一句,说过了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失落。 “就是那天老爷子大寿见的,我听说,双方家长见面了。”方芋边看路况,边移神小心翼翼看纪沉落,又心疼自己姐妹了。 恢复平静的理智, 纪沉落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没有提。 为什么呢? 是不值一提敷衍了事吗? 和他在一起的信誓旦旦十足把握终究是一时情热,激情过后, 纪沉落太清楚自己有多自卑。 可是怎么办呢? 她爱死了这个男人, 想念他腕表间的香烟残余的气味, 想念他欲罢不能的低喃咒骂。 纪沉落不是长嘴不解释的人,也讨厌猜忌。 在方芋停车的时候纪沉落直接调出傅序颠的号码编辑短信。 删删减减的动作重复多次。 最后终于干脆利落的发了出去。 -- 第31页 方芋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半天吐了两个字, “怂包。” 她勉强凑成的一句话显示已发送:“我到学校啦,好多帅气的男学生!带薪看可爱的小帅哥!” 林辛早就等在了教学楼入口处,见车上的师姐迟迟不下车, 自己就主动走过来敲了敲车窗,“师姐, 吃早餐了吗?” 纪沉落没等到傅序颠的回复,下车接过林辛手上的资料,笑着回答,“吃过了。” 林辛也开心,“师傅已经在教室坐着了,替你压场子。” 还没走到教室呢,纪沉落就接连被问了几声好,一声两声老师好,忽地勾起她以前在学校的日子。 “□□还有这些资格证的复印件先交给我,我先去交给主任。”林辛把人带到教室,站在门外没进去。 进门,老师就坐在最后一排,旁的学生都自觉的隔开了一段距离,倒是驱使他们往前坐了好几排。 搞艺术的大有天马行空放荡不羁的人在,可是传统的尊师重道学生们也铭记在心。 刚踩上讲台,学生们便齐刷刷的站起来,整齐鞠躬,齐声问了一句好,“纪老师,早上好。” 大概是在国外闲散放肆惯了,此时的纪沉落觉得回家真好,学生们真可爱,好有礼貌。 纪沉落也站在讲台的一侧,回礼鞠躬起身后,“同学们好,我们开始上课吧。” 在学生安静的回到座位后,纪沉落简短的介绍了自己的经历,过往轻轻几句话带过。 学生们已经是上大三的年纪,青涩未退,半是成熟,听见她是师从博从余老先生的学院派,大家都再次齐刷刷地回头看老先生。 有些个不服的,还都另眼相看了。 有学生热情举手提问,“纪老师,你是因为什么而学习国画呢?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 说到这点,纪沉落有些惭愧的笑了笑,“我学画的初心并不光明,刚开始就是纯粹的虚荣心作怪,享受展览时别人的夸奖,天才云云我也听多了,到底不是圣人也喜欢听些好听话。我刚开始学画画的时候,并不脚踏实地,整天想着一鸣惊人,年少有为,时间久了,功夫不见长,倒是把自己搞成抑郁不得志的假象,好在最后走出了狭隘的视角,凭心作画,也是有趣的生活。” 她说得诚恳,都是实话。 现在回看之前的事,很难说不后悔。 说完,另一个学生也着急的站了起来,“老师,不问专业问题,我想问你一个我自己的人生困惑。” 纪沉落走下讲台,心里有些忐忑,害怕自己表现不好给老师丢人,也笑道:“好,你说。” “如果我的爱好不能为我谋生的手段,怎么办,我该放弃吗?”学生说着又停下来想一想,继续说:“国画是我心之所向,可是大环境并不允许我试错,我可能很难凭手艺吃饭。” 本以为学生们的问题都是玄乎其乎的哲学问题,实际现实问题被抛了出来。 纪沉落握在手里的粉笔断了几截,认真回道:“我有一个朋友。” 朋友系列一出,学生们都笑了。 纪沉落也跟着笑,和他们探讨这些话题有趣,便继续说:“当时他上学的时候经济比较困难,画卖不出去,拼命凑钱的画展,竭尽全力办了两次也没有什么起色,经纪人也放弃了,后来难以维持生活,他就在伦敦唐人街卖羊肉串,大概卖了五年,五年后他又办了一次画展,现在你们应该都认识他,他是你们认识的一扫先生。其实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遗憾,我个人认为,自己热爱且有天赋的事情,再难,都要坚持下去。” 混乱中,又有人问:“老师,你本来是学国画的,为什么要去英国留学呢?不应该在国内才是更好的选择吗?” 答疑解惑如流的纪沉落假意没有听到,一堂课在探讨各种主流画家的过程中过去了。 临下课的时候,纪沉落在黑板上写下,你内心肯定有着某种火焰,能把你和他人区别开来 。 库切的话此时很应景。 一堂课本该探讨国画和油画,纪沉落由学生主导上成了哲学课。 下了早八的课,博从余带着纪沉落回了教职工宿舍,进门就递过来一盒零食,“吃吧,师母专门留给你的。” 接过来吃了一个,蜜饯太苦,纪沉落不由得想起傅序颠来,早晨的委屈都消了一半。 谁甜想谁。 吃不了苦,她脸上藏不住。 “怎么,这蜜饯不好吃?你师娘特地做了好久。”博从余也不勉强,笑着收起了零食盒,“小孩子家家的可是被谁养刁了?” 说完后博从余意识到是傅家某个兔崽子,还能是谁,便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否了自己,“傅家那混账小子能有比我这还好吃的蜜饯?” 纪沉落摇摇头,心里却想着他在做什么。 林辛刚好回来,拿了一些必要证件给纪沉落,“师姐,你来的时间好,学校正好要派一批学生去宏村写生,指名让你带,你放心,都是厉害角色,好教。” 一来就带学生写生,而且是院里数一数二的学生,多少沾了些老师的光。 想起上次外出写生,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以前难有闲情逸致,现在一切正好 纪沉落问:“什么时候去?” 林辛:“这个还没定,得等上面发通知了,应该就这几天。” -- 第32页 “晚点去也好,过几天是林辛十八岁生日,正好我们一起给他过。”博从余摆弄着手里的画。 写生的事情暂且放一放,纪沉落下午又去听了博从余研究生的课。 忙了一天,她多次看手机都没有消息。 她猜,他很忙,都没空想她。 感受到朝九晚五的上班乐趣,下班闲下来了,纪沉落便去花鸟市场买了些鲜花。没有什么喜欢的品种,就也看眼缘随便挑了一些。 又去了一个毛笔字刻金的贺卡店,这东西金贵稀奇,纪沉落买了一个给林辛,想着再买几双男孩时下喜欢的球鞋送他,又给师傅挑了些摆件,不值钱,但是好看。 贺卡总归是一份礼节。 回到老洋房已经天黑。 纪沉落心里有期盼的人,洗完澡之后看了一会莎士比亚,晕晕沉沉睡过去,一直没回消息的人,今天大抵是不会来了。 直觉也有出错的时候。 半夜因蝉叫辗转醒来。 她看见身边侧躺着的人,一手捧着莎士比亚读得认真,一手玩弄她的发尾,转圈,放下,转圈,放下。 傅序颠察觉她醒,捂了捂她的耳朵,颇为正经的开腔,“什么时候把这些吵闹的东西熏出来干净,这样你睡不好。” 纪沉落刚睡醒,懵着答,“我睡得很好。” 傅序颠将人从床上提溜起来,搂进怀里,从口袋里掏出个宝贝给她,“奖励你睡觉睡得好。” 还有这样的说法? 纪沉落笑出声,没接,握着他的手心仔细端详,“这章真好看,晶莹剔透的,我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小人,要是能送给老师一个就好了。” 傅序颠笑,“听说英国那边来一批人,都是专业的,想不想趁这个机会,办个展?” 纪沉落蜷缩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这几天老师那里需要我帮忙,林辛要过生日,太忙了。” 她刚睡醒,卷发不规矩,发尾的一稍缠在他的衬衫扣上,又松开。傅序颠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今天孝敬老师,明天哄师弟,白天上班带着一群学生指点江山,得空还要敲打陈旬,可是忙死她了。 他坐办公室忙了一天,等来等去只等来了她馋大学生美色的短信。 纪沉落和他说着上班第一天的事,还有买了许多礼物。 傅序颠又看桌上躺着送给林旬的粉色贺卡,娟秀的毛笔字写着,祝小师弟十八岁生日快乐,长命百岁,什么成人礼这么细致,卡片都要挑粉色的。 什么人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他,难免吃醋。 他阴阳怪气,拿着乔问怀里的人,“你希望我长命百岁吗?” 纪沉落摇摇头,说:“九十五吧。” 傅序颠凝神听,照卡片上不但不多,还减少了五岁,哭笑不得,又不甘心问:“林辛吃了什么狗屁续命仙丹能活一百?” 显然这事比谁尿得远同样重要,张口白牙的事,谁想凭白少活几年。 后知后觉,纪沉落循着他的方向看那张店里送的生日卡片,笑道:“这个醋你都吃呀。” 傅序颠看她,能言善辩的本事也没了,就看她,要个说法。 纪沉落答:“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五,我不想我走了之后你太想我。” 傅序颠微微蹙眉,“胡说,明儿就让人去天桥底下查他营业执照,砸他摊子。” 生老病死本就是寻常,没事算什么命啊,让人心头酸,亲热劲一辈子都嫌短。傅序颠想到这,箍得人喊疼,情浓时还不忘把小心刻好的章宝贝似的塞到人手里。 没躲他的亲热,纪沉落不敢摸那章,也知道他的用意,反过来安慰道:“鲜花掌声我都已经习惯了,落差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我喜欢南大这份工作,因为有你在这里,什么都好,办展的事就先放一放。” 情人低语,犹如催情花。 傅序颠笑着照着昨晚的痕迹浅吻她,开始不正经。 他读得了莎士比亚,也做得了烂俗的轻浮事。 在纪沉落不甘心于他浅尝即止的时候,傅序颠目光深深沉沉落入她眼中,“为什么去算命?” 很难说纪沉落这种每天看莎士比亚、柏拉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会去算命。 小没良心的真要是有什么看不开的,也能自解心结,给她一把扫把,她都能去寺庙扫落叶。 小时候院里的孩子谁被欺负了,都去找傅序颠。 可要是谁有什么个一二三的人生意义问题,都会去找纪沉落。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寡言少语。 一个要幸福快乐洒满人间,话多得像真身天线。 纪沉落笑着凭空扯谎,“在英国的时候,路边随便算的,也想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天降横财。” 人在不知道往哪走的时候,总会寄希望于一些外界神秘力量,突然的信佛信教也是救赎。 她不说,傅序颠似乎不信,忽略心里情绪,也陪她胡闹,“算出来了吗?” “没算出来,但是他说我命里有贵人相助。”纪沉落眼角舒展,故意逗他。 “几十万买了一幅姿势大全的画,我当然是你的贵人,男大学生能办到吗?”傅序颠提纪沉落那幅不正经的画,也小心眼不忘她的短信。 “画呢,不如我们拿出来学一下?” 纪沉落又去解人扣子,她喜欢他手上的青筋,红色指甲游走细数扶着他的腰,再往下,直白道:“你的青筋真......” -- 第33页 第18章 信任 傅序颠不动, 看着她闹,隔着西裤作乱。 他喜欢逗人,就这么钓着。 脊椎上一刺激的冰凉。 等她恼了,他才慢条斯理的脱手表、脱皮带……就是这幅漫不经心又胜券在握的理智和世俗的融合, 纪沉落多次晕头转向。 纪沉落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斯文模样, 特别喜欢他戴手表, 为了满足自己的审美欲, 还给他买了几支,他倒是不常戴她买的,大抵是舍不得。 傅序颠可以任她撒娇抱着坐在大腿上亲,或是洗澡完贴着冷意在洗手台胡闹,看镜子里亲手折成的景儿和身段。 可是一旦考虑到她的身体,他也可以很理智。 假正人君子扮久了也伤身体, 傅序颠被她激得难忍,也心疼她的睡眠,“睡觉。” 说完还特意又给人裹了一层被子, 没轻没重的欲望一旦激起, 神仙也难停。 相亲的事, 纪沉落始终没问,权当不知道。 包办婚姻,封建残余,有什么好矫情的。 她自欺欺人的入睡。 睡前还不忘和他说, “你送的章我很喜欢,找时间我也去给你刻一个。” 她又要给老师刻,又要给他刻, 手要疼死,少睡一觉都让他神经衰弱, 怎么舍得让她去刻章,好东西她有就行了,犯不着为这事去累。 傅序颠边哄人边拒绝,“我平时和文件数字打交道,用这个浪费。” 纪沉落没放弃,认真想了想,“刻一对多好,像我送给你的娃娃也是一对,你一个,我一个,正好。” “书法作画,我样样不精,没用处。” 这话坦诚。 拉赫 傅序颠觉得相比之下,纪沉落送的本命年内裤还接些烟火气。 最后也没争出结果,纪沉落和他一言一语的说着就睡着了。 —— 接下来的几天,纪沉落依旧按部就班的上课,傅序颠依旧很忙。 每晚都是鸡叫了狗睡了才回来。 纪沉落色胆白天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周五早八课刚下,林辛就在教室门口等她,“师姐,你先走。” 林辛又露出那幅要护她的警戒样子。 她刚想说现在才十点,抢学校食堂的饭还早,就见到林辛身后一身黑色玩深沉特工的陈旬。 自从上次替他鉴画以后,陈旬消失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清净。 商人无利不起早,这次来肯定是有事要求。 纪沉落把手提电脑塞进包里,问:“怎么,我们院里有什么学生是陈老板看上的后起之秀?” 陈旬难得不好意思,跟上纪沉落,不同于以前的趾高气昂,客气了许多,“您教的学生,肯定每位都是大家,哪能轮得到我评价。” 上次因为帮他摔得惨,纪沉落防人,“都用了您了,别是又让我去干那些断手断脚的事吧。”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陈旬后背就发凉,谁能想到纪沉落在画上不光有真本事,在识人这件事上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上回不周到,陈旬因为这件事还得罪了那位,很后悔事儿办坏了,这次说什么都要用有限资源搭座桥,笑着说:“今天来就是有件事给你透透风,你看能不能匀点时间给我,你也听听,保证你不亏,我也不敢再让你吃亏不是,放心,我也是个机灵人。”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什么利益这么重要。 “有什么事,你说,我等一下还有课。”纪沉落拎得清,主要还是因为林辛待在一边,防贼似的看着陈旬。 说到底是有过节的对家,怎么能太客气。 见这事有点希望,陈旬低了声音,刻意不让林辛听到,凑近了说:“你的画又被拍卖了,真的假的明里暗里被拍了一幅,我特地去看了,章是你的,画是仿的,可那些证明都很齐全,我琢磨着这事你肯定不知道,所以我一知道这消息就马上赶来告诉你了。” 有些不对。 三番五次的真画假画轮番出现,纪沉落不是傻子也能想得到是谁,心瞬间凉了半截,只关心买家,“被谁拍走了?” 陈旬消息难得不灵通,也懊恼谁那么倒霉撞上了没良心的买卖,“真是奇怪,我也查不出来是谁,大概是什么不懂行的冤大头。” 正说着话,上课铃响起,纪沉落清醒,后背一阵冷汗。 “不对,你怎么不问画是谁委托拍卖的?”陈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是个人都八卦好奇,“你不会认识卖画人吧?傅先生知道这件事情吗?” 无故扯出傅序颠,纪沉落要被吓死,急忙问:“你们认识?” 陈旬摸摸鼻子,也不知道怎么说,“大人物谁不想认识,都想借个梯子爬一爬。” 过去什么脏的恶心的她都不想把他牵扯进去。 他那么好,污言秽语听多了也讨厌。 “你别和他说。”纪沉落一句叮嘱不够,觉得不够谨慎,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情还和别人说过吗?” 陈旬警惕,浑然不知她是敌是友,愣是被吓出一身汗,“没人知道。” 纪沉落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往阶梯教室走。 却被再次叫住。 “你等等,奇怪了,有人在冒充私自卖你的画,你怎么......这么忍得住。”陈旬本来高八度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想起来大画家的背后是那位爷,怎么敢和她大声。 -- 第34页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纪沉落也不恼,烦心事和陈旬一比,他也显得没那么烦了。 “你别生气,照说你人还活着,圈里就有人假冒你的画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事,说明你真的是出了名的大画家,那些个赝品,哪件不是等各位大家们闭眼蹬腿了才流于市井的。” 纪沉落:“……” 拍马屁是陈旬强项,多年生意,自己的嘴早已习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今天这句虽也看着傅序颠的面子,但也是实在话,纪沉落是他少见的天才。 陈旬抓紧时间长话短说,“今儿除了向您献一献殷勤,也想求您一件事,您在国内的代理经纪人还没有吧,不如考虑考虑我?” 纪沉落答得干脆:“我目前不缺钱。” 言下之意只有缺钱才会拍卖售出。 等她缺钱,她身后那位也不可能缺钱,这要等到猴年马月也没可能,算是把买卖谈死了,把自己也饿死了。 陈旬不罢休继续奉承,“你是人上人,怎么能是缺钱的人呢?个人代理经纪人,你选我准没错,你有这样的天赋又何必窝在学校里呢。” “学校没什么不好。”巧舌如簧也有好时候,纪沉落冷静想一想,反而有事求他,笑道:“你要是能把这幅假画的买家查出来,我们可以合作。” 这件事不好查,请了外行人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也查不出来。 “你不会是想买回来吧?”陈旬吃惊。 没肯定也没否定,纪沉落转身走了,留陈旬一个人想破头。 林辛怕这无良奸商坏胚子作鬼作乱,跟在陈旬身后出了教学楼。 光天化日之下,陈旬被跟得烦了,也不忘搭话问他,“你师姐和小白楼那位是什么关系,两人在一起了吧?” “你别胡说,污蔑我师姐的清白!”这招管用,林辛又生气了。 虽说是小小年纪,林辛也能分得清上下,平时师傅没少数落那位姓傅的,该敬该贬他心里清楚。 心怀鬼胎,强取豪夺,是恶霸是混账,是王八羔子! 这是师傅原话。 陈旬套不到话不罢休,“那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小情的关系?” 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辛哪里是他对手,逼急胡扯了一句,“从小一起长大,往真了说就是哥哥妹妹的关系,再乱说撕烂你的嘴。” “这是什么路数。”和猜的不一样,陈旬也懵了,这马屁也得琢磨琢磨怎么拍。 闭嘴不发话,林辛送陈旬出学校的时候,故意指了一条远的土路,得意地报了茉莉图的仇。 —— 六十六层办公室 小助理给方北开了门。 傅序颠刚开了一个六小时的会,疲惫的眼睛在看见方北手里的资料袋时,神经瞬间被牵动。 “别的我也没多查,我怕查了你翻脸。”方北把两个资料袋对调,放在了傅序颠面前,“左边这个是她过去的所有私人记录,下面人溜须拍马看你面子愣是要查,右边这个是你要的画作交易信息,看哪个你自己选。” 傅序颠想都没想就把左边那袋薄得没有分量的资料丢进了抽屉,留下了那份交易记录,“谁查的私人记录,让他滚蛋。” “人还指着这份人情日后得你一个笑脸呢。”方北坐下也想看文件袋里的东西,不忘可怜办事的人,“这下好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傅序颠也不急着拆文件袋,刚点了一支烟,电话就进来了,电话里的人恭敬汇报,“傅先生,陈旬今天来过。” 傅序颠嗯了一声回应,“辛苦。” 挂了电话,方北还坐着。 傅序颠咬着烟,问:“你还有事?” 这不是废话么。 方北刚看他听了一个没下文的电话,又看了一眼关上的抽屉,操心问:“不是,你真不好奇呀?真不看呀?平时的聪明劲遇见纪沉落的事怎么就缺脑筋了?人脉宽广,追人都追到南大去了,也没见你出手呀。” 傅序颠睨了他一眼。 方北举双手投降,“得,我不说你的宝贝疙瘩,我走还不行吗?走前我再送你一消息。” 傅序颠抬眼,“说吧。” 方北:“要说你情路道行浅,方芋今早说漏嘴了,纪沉落早知道你在老爷子大寿相亲的事了。” 傅序颠皱眉不耐烦:“什么相亲?” “得,看你这反应就知道这件事情让外面的人传玄乎了,方芋这左膀右臂也有坑自己人的时候。”方北站起来:往外走不忘说热闹,“你且想着纪沉落怎么想的吧,真喜欢你还能这么沉得住气?玩忍辱负重这一套算什么事。” 小助理送人,方北在办公室里不被人搭理,上了电梯就对小助理吐槽,“你们傅先生这要是搁古代,得是烽火戏诸侯那种,苦的还是我们这些跑腿的。” 小助理下意识回答:“傅先生从来没做过越界的事,纪小姐也很好。” 方北笑道:“哟呵,你小小年纪还挺会做人。” 傅序颠这边看了一眼资料交易,所有源头都指向英国,指向纪沉落。 人在国内,再有三头六臂也飞不去英国做这么密集的伪交易。 ! 理所当然的加班,傅序颠整理了一些时间线和数据,高效率直接发进了唐临的邮箱。 熬了半个肝的夜,傅序颠赶回去的时候又遇上蝉没完没了的叫。 -- 第35页 照理说蝉叫是在白天,枝城一年四季都是夏天,老洋房花多树多,都是上了年月的树种,傅序颠一人在月色里,提个摘果的长竹竿子,直往树中央最茂密最响的那块掏,多少静了些。 竹竿一丢,傅序颠上楼哄人去了。 纪沉落今天睡得晚睡得浅,他一踩上木楼梯,她就醒了。 等他打开卧室的门,她躲在门后,提着裙子就往他身上跳。 傅序颠看她薄薄的睡衣,担心人着凉,“等会再闹,外套凉,我先脱了。” 纪沉落听话,等他脱外套,刚想说些调情话。 没等她开口,傅序颠也不藏,直接问了句:“方芋告诉你我相亲了?” 他倒是诚实直白。 纪沉落不看他的眼睛,把人牵到阳台竹椅上坐下,好半晌才说:“我没放心上,随口说一说。” 她藏着委屈,一句没放心上倒是大度。 傅序颠似笑非笑,“你还把她当事似的问,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19章 心肝 本来就是以讹传讹的事。 解释哄人的腹稿傅序颠已经打好, 什么不要脸的甜腻话趁着夜黑风高也好说,就等她撒娇闹一闹水到渠成。 竹摇椅一颠一颠的,夜下静得发闷。 而纪沉落点点头,转移话题, “今天蝉怎么不叫了?” 本意是想哄人, 到头来发现想哄的人根本没生气不在乎。 平时任她怎么含糊过去的事不说, 他也不追究多问, 说到底她人在身边,要想逃根本不可能。 可是被甩过一次,傅序颠难免惊弓之鸟,不想杯弓蛇影也难了,他混蛋劲又起,掐着软臀借着竹椅的晃荡把人圈怀里, 问道:“知道我相亲,不吃醋?” “你说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就当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信你还不行了, 怎么这么霸道呀, 烦人。”纪沉落径自嘟囔, 察觉不到自己话里的醋味,还当自己落落大方演得好,脸贴在他的肩上,硌得人不舒服。 哪里会不吃醋。 委屈也有的。 明明那晚被他欺负透了, 跪在木地板上,膝盖都蹭红了皮,一双腿在他肩上手上摇摇晃晃, 半天摸不着地,胸口嘬破了皮也没停下, 两块地方玩的花样变了又变,平时正经斯文的人变了样子,谈不上半点正人君子。 明明他可以先说清楚,但是他没有,坏透了只知道做混账事,现在自认坦白又想引人吃醋,纪沉落也恼,就不让他如意。 傅序颠如了愿,又低头嘬了人一口,笑道:“明天周末休息,上次说的英国团队办了一批新人展,一起去看看?” 想起陈旬今天说的事,纪沉落踩他的脚背,蹭着蚊子包,想了个借口,“明天是林辛的生日,走不开。” 傅序颠不动声色,应道:“好。” 他也应得快,纪沉落抬头看他,伸出一个食指抬他下巴,故意说:“我明天一天都没时间,可能还要早起给他做一个大蛋糕才行,毕竟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吃醋这件事情,一来一往是情趣。 傅序颠笑出声:“好。” 纪沉落不买账,学着他刚才气人的语气,“你不吃醋?” 傅序颠坏心思,又拿那粉不楞登的贺卡说事,“他都能比我多活五年,寿桃比我多吃五个,还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 纪沉落被他逗笑,什么情绪都散了,还有什么不清醒的。 夜深寸头蹭大腿的时候,她哭哭啼啼不上不下,他记仇,笑着磨人:“不是说烦我?” —— 虽说是玩笑话,纪沉落也确实一大早就起来做蛋糕了。 难得周末,傅序颠也难得没有各种各样的大会小会缠身,可怀里的人起得早,楼下的声音再小,他也牵挂着。 下楼,发现纪沉落没在厨房,烤箱里的蛋糕还没成型,时间显示刚放进去不久。 经过餐厅的圆桌,一桌子的面粉鸡蛋,像是轰炸现场,傅序颠眼皮大跳,做一个蛋糕怎么做出了满汉全席的野蛮劲。 院子里响起噼里啪啦撞棍的声音。 傅序颠走到院子里,纪沉落刚打了一杆差劲的球,太过专注没看见身后的人,退后着看球进洞撞进了他怀里。 傅序颠顺势夺下她手里的台球杆,“借着打桌球的劲扑我怀里?” 枝城最近变天,时热时冷,纪沉落一身汗,躲着他,问:“我打得怎么样?” 傅序颠惬意地靠着台球桌,扭脸看纪沉落:“ 球技差得人眼睛疼,衣服选得不错,掐腰翘屁股。” 除了被他磨得难受的时候,纪沉落清醒的时候没他不要脸,捂他的嘴巴,“小声一点,别把邻居吵醒了。” 说邻居邻居到。 南面的落地窗一开。 “哟,落落呀,你们俩都回来了?多少年没见你们了?”隔壁听评弹的爷爷从阳台探出头来。 纪沉落平时作息不正常,今天正常了一回才和邻居遇上,打了招呼:“爷爷早上好。” 老爷子是多年邻居,外公生病的时候,纪沉落和傅序颠寒暑假在这里待过几个月,没想到老爷子还记得。 “落落身边的人没变。”老爷子笑着说,“在一起快十年了吧,时间真长呀。” 老爷子会聊天,长嘴带笑就插了一把刀,羞得纪沉落一直手抠桌球台。 -- 第36页 傅序颠没搭腔,连续几杆稳稳进洞。 倒是纪沉落乖巧寒暄了几句,才匆忙去拿蛋糕出门。 在车上,纪沉落心虚没敢说话。 一想起那六年,她都恨不得把残缺的六年都补给他。 这么多年就留给他一幅昙花图,连份像样的礼物都没送出手过。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爱他就要狠狠拿钱砸他。 情人节、生日、各种第一次纪念日、春节、中秋、端午、六一、三八......这么一算,她亏欠好多。 纪沉落越想越多,闷头做自我检讨,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我会好好疼你的。” 这话没头没尾,又有迹可循,纪沉落想情爱太专注,没注意到傅序颠在打工作电话。 傅序颠被喂着吃了口蜜糖,哭笑不得,电话里的人怕打扰,总结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了。 纪沉落这下彻底红透了脸,臊也把自己臊死了。 傅序颠把人送到南大,没急着走,看着她下车点了根烟,又见她走了几步,缓缓停下转身看他,几步的距离,他问:“怎么了?” 纪沉落有商有量,“想亲你一口,行不行。” 她说得正经,和搞文化艺术的谈情说爱就是有意思,私自情动的时候什么黏人话都说得出口,光天化日就一本正经的说情话,她认真的申请,他都想把人带回去再狠狠疼一会。 路过的学生都撇着头看他,心想谁大早晨的招人烦,成双成对的鸟都不敢起早这么秀。 傅序颠咬着烟大爷似的,夹烟的手伸出驾驶位的车窗,压着心里那头乱撞的老鹿,拿着乔,“来吧。” 纪沉落小跳步,三两下来到他面前,对着散发尼古丁的嘴就要亲。 他刚吸了一口烟,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美事,怕她吸二手烟,傅序颠拇指和食指掐着人的脸蛋扭到一边,笑着哄,“使劲亲脸,别亲嘴。” 刚才在院子里老爷子没长心眼的热情,她就时不时地小心看他,俏生生的小心样,吃早餐的时候还多剥了三个鸡蛋讨好,上了车又递水又帮着换音乐。 现在也不知道分手这根刺是他的还是她的,倒是她紧张更多。 回到市区,傅序颠神清气爽和方北唐临他们聚完,恋爱的酸臭味隔着八条街都散不去。 没改变行程,又带着助理做军师去了美术馆,也想借着人拍卖的氛围,给纪沉落寻几幅有趣好看的,小画家得金贵心疼养着。 刚到美术馆,手机震动。 傅序颠接起:“妈,我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郑龄这边吵,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问:“别贫,方北拿给你的资料你看了吗?” 傅序颠迅速反应出这其中的关系,还是问:“您怎么知道资料的事?” 郑龄:“如果不是你爷爷的允许,谁敢不经你同意就乱查,你到底有没有仔细......” 傅序颠直接打断,也不听了,冷着声问:“你们凭什么查她?有什么可查的?” 预料之中的反应,郑龄还是惊到了,和儿子打商量,“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考虑不周到,做的不好,所以我们查了之后也没去看这些年她的资料,她们一家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像私人侦探一样追究没完,都留给你做决定,你想看那就看,要是不想看,就当爸爸妈妈和爷爷糊涂乱做了一回主。” 下着雨,小助理从副驾驶看向车窗外,“傅先生,纪小姐在这里。” 傅序颠闻声抬眼,浮夸的美术馆巨幅宣传画报前,纪沉落和陈旬站在一起共撑一把雨伞。 “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他挂了电话,小助理机灵,熄了火,停了车,准备好雨伞等指示。 傅序颠没下车,按下快捷键后看向那道熟悉的影子。 纪沉落看到傅序颠的电话号码,多了些撒谎的内疚,犹豫了一下才接,“喂,你们聚会结束了吗?” 傅序颠将她的慌张不安尽收眼底,下意识掐掉手里的烟才意识到她不在自己身边,“嗯,你在哪里?” “我还在老师家,今天来的人多。”又对他撒谎,纪沉落难免心虚。 傅序颠听她说完,没有戳穿她,只回道:“替我和林辛说句生日快乐。” 纪沉落点点头,又想起来是在打电话他看不到,说:“好,他在和老师聊天,我等一下和他说。” 傅序颠揉了揉眉心,不再看她,问:“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方芋来接我,我们说好去尝一家新开的西餐厅。”纪沉落的谎话滚雪球一样,“我先去帮你尝尝,好吃我们再一起去。” “嗯,我等你。”傅序颠掩盖情绪波澜。 傅序颠不怕陈旬耍阴招做烂事,这人唯利是图只看钱,做不了什么坏事,要是真干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早把他抓进去了。 美术馆前人来人往,傅序颠看着纪沉落进去,他只怕真遇见什么事情,没等他查出来,她就要一根筋自己解决。 见多了一些烂人烂事,傅序颠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人善被人欺,三六九等的人,哪有不出错不出坏的时候。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时有发生,纪沉落在艺术精神世界里数一数二,在人情世故上却分不清谁是王八蛋。 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眼见她伞也不打,抱着一幅画上了出租车,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雨里健步如飞,看得他心惊肉跳,忘了自己受过伤,真当自己能御剑飞行? -- 第37页 跟在她的出租车身后,小助理全身都紧张了,也怕自己发现些什么不该发现的,还怕身后那位又回到那两年行尸走肉一样的空壳子。 亲眼见她撒谎,花言巧语的哄骗,傅序颠给足了她时间,在她到家上楼后,在巷子口等了她三十分钟才上楼。 说是给她时间,不如说是给自己时间。 装傻充愣也需要演技。 门口的雨伞挂在木钩上滴水,傅序颠进门故意发出大动作的声响。 一切隐忍伪装,在看见她几个行李箱的时候,顿时功亏一篑。 纪沉落抱着一堆画具下楼,毛笔宣纸拿了满满的一手,气喘吁吁地慌乱抬头正好对上傅序颠看她的眼神。 傅序颠气息不稳,一些久封的回忆开始苏醒,“你要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看了评论,谢谢大家的鼓励~刚开始写的时候还在想,要是有一个读者理理我和我说说话就好了(捂脸),真的谢谢大家~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我会加油的~这几天忙着导师的事,如果没时间更我会提前说的~ 第20章 易逝 六年前, 在这个楼梯,他按着她的行李箱,求她不要走。 狗血酸牙的情节,现在想起来都没办法平静, 掏心掏肺又没人疼, 见天的受苦, 差点要了傅序颠的命。 怎么说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老爷子的言传身教他也受益不少,什么大道理没听过?古往今来,中西典籍没少读,什么想不通?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理从小放嘴边说的潇洒劲全他妈没用。 就这么一个小东西,没良心,成天要人抓心挠肝的想, 想死人了。 情爱这事,就是好的时候骨头酥,坏的时候打断骨头都不想放手, 甘之如饴。 傅序颠整齐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 坐在玄关的凳子上, 右手腕绷紧,看着行李箱上英国机场的标签,时间还是她刚回来的日子。 不止,几个行李箱都贴满了各个异国异乡机场的标签, 一些奇怪的文字充斥画符,这是他们之间空白的经历,没有任何交集。 如果她没有回来, 这个空白会无限扩大。 就这么若有似无轻飘飘的一句,心里起波澜。 玄关的声控灯一亮一暗, 他身上的脆弱感,无力、流连、挣扎甚至近乎哀求的破碎姿态,他掀开了自己的伤疤送到她的眼前,好像在说,看吧,遍体鳞伤也爱你。 前一秒动情,后一秒欺骗,我也爱你。 叫嚣着撕碎猎物的猎手,扣动扳机的手却对准了自己,强者偶尔的示弱是猎物千万次的动情。 纪沉落怎么会不懂,难受坏了,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笔墨,推开行李箱,左手扶着他的右手,蹲在他两腿间,眼眶红红,“是我不好,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们好好的。” 声音很轻,很小,开口就落泪珍珠,玄关声控灯感应亮起。 “没和你提前说,学校让我带队明天早上去宏村写生,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 她出口解释,保证,不会走。傅序颠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好声好气还能披着羊皮装一装正人君子。 谈情说爱打情骂俏也能哄一哄,装傻充愣也不是不可以,直到看到她这几个箱子,又气又疯,还能压着点理智不弄她已经是极限。 一心狠不如打算着索性破罐破摔,哪儿也别去了,横竖是他伸得了手说得上话的地界,把人锁着,又能有多难? 硬着心肝狠着心肠,什么事不好办? 可他输就输在对自己狠,对她永远动不了半点蛮,眼泪珠子两三粒一掉,天塌了似的大事,惹得他哄。 傅序颠没说话。 大概四五秒的沉默。 玄关声控灯一瞬随即陷入黑暗,力道说不上温柔,纪沉落双手被钳制摁在门板上,他发狠,掐着她两条腿。 麻痹的神经渐渐鲜活跳跃。 心软得一塌糊涂的纪沉落不忘哄人,盛满爱意的人,谁比谁放肆,没人能不落俗套。 傅序颠关键时刻还不忘自己刚才在门外玩雨夜孤独,喝酒闷头淋了一身的雨水怕冻着她,抓住她松他西装扣讨好的手,盯着她摇摇头,“先别闹,松开站好。” 他片刻的理智让她怔愣委屈。 “急什么。”下一秒,他动作更粗,“衣服淋了雨,太湿太凉。” 纪沉落永远臣服于温柔,脑袋不清醒,剩下的时间只有一个念头,全世界只有他这么好。 —— 一夜的雨,阳台绿橘落地成泥。 隔壁邻居早晨的音乐按时响起,淡淡悠悠的一曲《晚风》,低语声困倦的人也享受。 纪沉落起床的时候怀里被塞了一个枕头,小小的床四周都围了枕头,这人是多怕她滚下床。 同床共枕的时间不多,多半是在胡闹做轻浮事。 但是怎么求着他也不肯突破最后一关。 都有些后悔让他发现睡眠问题这件事了。 总觉得被他发现睡觉不安稳这事多少有点羞,比他哄着亲着要人哭出声的时候还羞。 院子里水管浇花浇树的声音,揉着人的耳朵,有点像以前失眠的时候听的asmr。 床尾放着一面镜子,纪沉落坐起来难以忽视镜子里被欺负的可怜样。 越看越想起他昨晚好话坏话使坏心思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话就要让她亲口说。 -- 第38页 她随手拿了一件外套穿好,走到阳台。 他的说话声夹杂着水管落花的声音,他很少有空闲的时候,总是有打不完的电话。 经过昨晚,纪沉落决定把心里的计划快快落实。 趁他工作缠身,还没发现她醒过来,她悄悄的溜到卧室对面的书房,偷偷摸摸的拿出昨天刚买的画。 还没打开,脚步声就传来了。 多少庆幸这上了年头的楼梯给她通风报信。 纪沉落忍着腿酸,几下就跳步跑回了房间。 “少装,闷不闷。”傅序颠掀开被子捞人。 纪沉落笑:“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傅序颠敛过一丝情绪,搂她更深,带着笑:“你看我打电话的时候。” 把他聪明坏了,纪沉落笑意不减,“……你不是在打电话吗,还能看见我?” 傅序颠亲了人一口,又气又乐:“哪天不惦记你?” 纪沉落黏人,盖着被子也要往他身上套,“再睡一会好不好。” 大早晨不经逗。 “不去宏村写生了?”傅序颠笑一笑,“不是说好教书育人?觉悟不高。” “我不去了,不想你不高兴,你一不高兴,我就心疼得紧,要了我的命。”纪沉落把自己的情绪剥开,说得认真。 被人放在心上疼这滋味,傅序颠一天能尝好几回,美死了。 “嗯,知道你对我一往情深不能自拔。”傅序颠假正经,“想去就去,明天开会结束,我去找你暗度陈仓。” 纪沉落完全脱了被子坐到他腿上,“真的能来看我?可是开车会很累,我不想你辛苦。” 宏村是外公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纪沉落确实想去,一为工作,二为思念外公,总是有很多事牵挂的。 “你老实点,别蹭了。”她主动,傅序颠招架不住,抱着人往浴室走,挤了牙膏给她,“心疼你睡得少,这么招我,真不把我当流氓啊。” 楼下门铃大响,打断缠绵。 傅序颠下楼开门。 “得,找对地方了。”方北自家人似的进了大门,又溜达着进了院子,“郑女士一大早就让我找你,借着送汤的由头来敲打敲打你,怕你万一想不开又发疯,合着你在这世外桃源呢。” “怎么找过来的?”傅序颠不领情,看着方北手里那个熟悉的保温盒,浑身都是戒备,怕家里人不知分寸,学什么狗屁豪门高户做派,签张支票就想包办婚姻。 傅序颠当属没心没肝的霸王,一想到这事,什么亲人都不想了。 “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大老远给你送汤水,怎么都没得着你一个好脸,主人家呢,怎么见不着人,古色古香的院子,洋里洋气的老洋房,纪沉落的经济实力着实雄厚呀,我要有这天赋也能歇一歇。” 方北看不惯傅序颠被纪沉落吃得死死的,从匆匆少年到大好青年,日子不长不短,全栽在人家手里了,总替他憋屈,故意逗乐子。 傅序颠合上大门,淡道:“问你怎么找来的。” “啧,这个眼神要吃我呀,真怕了你了。”方北不受欢迎,自己找了个小冷板凳坐下了,“放心吧,我问了方芋地址才找过来的。” “汤留下,你等会有事吗?有没有会等着?”傅序颠接过汤盒,从偏门进了厨房,方北屁股没坐热又跟着。 方北摆手摇头:“星期天,闲着呢,哪能比你忙,怎么了?” 傅序颠熟门熟路拿汤碗,又问:“昨儿喝酒了吗?” 方北被问得发懵,又谨慎,“没喝,什么坏事你想着我?” 昨天喝了酒,时间间隔不长,傅序颠守法以身作则不能开车,小助理又休息,他坏心思坑人说:“好事,等一下你开车,送我们去一趟南大。” “嘿,这算哪门子好事,合着我上赶着来跑腿了。”方北等着傅序颠摆汤碗,接过来一个,舀了一勺。 “你不是来送汤的?少喝点,喝多了打嗝。”傅序颠挪了汤盅,给心上人留着,明目张胆偏心眼。 方北脏话,“拉磨的驴还不能讨口辛苦水喝?” 纪沉落下楼正好听到。 自从上次见面,方北讽了几句后,这是第二次见面。 本来也想拉拉脸,充一充大头,可又对人家家里的古董起心思。 方北没忍住,主动搭话,似懂非懂的指着一花瓶问:“纪大师,这个不会是明朝的吧,看这成色是不是孤品。” 知道方北是外行,空有一门感兴趣的入门劲。纪沉落也坏啊,捉弄人说:“猜远了。” 方北又凑近了看,犹豫琢磨道:“这清朝的?嘿,你这么一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见人上钩,纪沉落喝了一口汤,“前几天花鸟市场淘的,2020年产,孤品算不上,就产了千百个吧,你喜欢我可以多送你几个。” 方北:“……” 刚到南大,学生们就已经在车前等着了。纪沉落路上一直在和群里的学生发消息,下车险些迟到。 “纪沉落但凡少点天赋,笨点傻点穷点丑点,你还好拿捏,金丝雀养着也不伤身,闲了就逗,来去自如,活该你伤心伤肺爱上这个神仙。”方北看着纪沉落在一群学生面前出挑得不食人间烟火,可是和傅序颠在一起,又好像堕落的凡人。 大巴车鸣笛,纪沉落等着学生一个个点名上车,不忘回头朝他的方向招手说再见,乖的不得了,这次有去有回,他知道她的方向。 -- 第39页 傅序颠眼睛一直跟着她上车的背影,清冷的笑声淡淡,“她是月亮。” 她是月亮,就这么一个,就这么宝贝,站那儿就是角,任谁哄了骗了,他都心疼。 傅序颠自认并不清白,天知道他有多疯狂,妄想独占月亮,是打翻月亮水的幸运混蛋。 “我真是闲出屁来了,自己来找虐。”方北被酸得眼睛疼,敲锣打鼓的被送走,神经病一样看他,“妈的,你没救了。” “你现在在哪里?”唐临打了傅序颠的电话,语气凝重,开门见山直接说:“见一面吧,你要查的事查出来了。” 唐临办事速度快,短时间查出了纪沉落英国所有交易往来的疑点,按照傅序颠整理的数据比对时间地点,几个国外账户,结果让人意想不到,又算是意料之中,反正都是让人头疼。 傅序颠没有马上回,静了几秒,说:“办公室见。” 六十六层 方北跑得比兔子快,早到了办公室给傅序颠撑着推拉门,傅序颠一路上没说话,静得他都不敢开音乐听rap,倒是想敲木鱼。 一路忐忑。 唐临脸色不好,同样是厚重的文件袋摆在办公桌上,“都和一个德国籍男人有关系,一串德文名,我念也绕嘴,他有中文名叫骆仰,是个混血儿,我还有这小子的照片,他还是纪沉落父亲的学生,刚开始学的英美文学,后来转去了拉丁语系,再后来转去了艺术系,没脑子的陀螺似的乱转,后来他们成为了同学。”唐临打开手机,犹豫了问:“有他们的合照,不过你要看吗?受得了这刺激吗?” 没有犹豫,傅序颠看向那刺眼的屏幕,眼睛里只有她,纪沉落穿着学士服,比现在还瘦,更瘦,也没有笑,成熟了一些。 没有预想中的怒气嫉妒,倒是气她不学好,学着老外嘴上总想着减肥。 唐临没忍心,怕了他了,摁灭屏幕,指着文件让他看,“上面显示,纪沉落出国前三年时间内,所有的作品没有一幅留下,趁着她刚火,全卖给了私人买家,钱款是进了纪沉落父亲的账户。” 傅序颠皱眉抬头,“父亲?” 从出生起,纪沉落就住在大院里,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直到两位老人去世,纪沉落的母亲从国外回来带她出国,后来的日子就有了那些荒唐事。 以前倒是听她提起过几次父亲,崇拜、想念、尊敬,她很少见父亲,想的时候也只是看照片。 “这一份是她回国前两个月,包括回到国内这一个月,给她父亲汇钱的记录,不多,也就五万,但是就在前几天还寄给骆仰两幅画,所以冒充卖画这事不存在,全部都有纪沉落的授权,她名气高,产出最高的时候是刚去英国的前几年,也是赚钱最快的时候,近两年很少有她什么消息。至于那些高仿画,是一些小画家的动作,版权这一块还要等下面的人去查。”唐临散开了几十张纸质照片,全是纪沉落获奖的画。 她获奖的画,他已经很熟悉,剩下那些私人作品,不懂画的人也觉得视觉上很好看,不同的画风,他从来没有见过。 “我知道你不想查她其它的私事,但是这事我没办法 ,不往这方面查,线索全断了,找人问了M大学的同级校友,她和这个骆仰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校史馆还记录了他们出过合作作品,后来这小子转行做精神科的心理医生了,她出国第二年,他们就订婚了,订婚戒指当时拍卖下来还上了当地新闻报纸。”唐临又拿出那一份报纸。 “但是这么多年没显示任何结婚登记记录,她的画全部由他代表出售拍卖,最后打入纪沉落父亲的账户,这小子以纪沉落的名义置办了很多房产,开的医院也是以她最出圈的一幅画sunset取名的,都说他很爱她,买房买车,下重金的事经常发生,纪沉落父亲经常带着他们出入一些上流社会场所,目前就是这些。” 听到后面几句,方北无语白眼,手肘捅了唐临一下,妈的,会不会说话?怎么什么都说?谁爱谁?说不清楚就别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生病了,希望我的读者宝贝们能有一个好身体~ 第21章 坦白 多年的空白, 由几十张A4纸拼凑起来。 信息太多,太直白,又太伤人。 想要听真话也需要些时间。 当年分了两次手,一次在老洋房, 一次在机场。 全是傅序颠哄人妥协。 不就是出国留学吗? 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纪沉落诚实, 早就给了答案。 这些证据, 也是她当初的答案。 傅序颠看着那几幅画, 说,“手机的照片,发给我一份,截掉那个人,我只要她的。” 话说完就是沉默,谁都没开口。 方北硬着头皮, 咳嗽了一声,“那个......我们还要往下查吗?” 傅序颠没有犹豫,开了碎纸机, 淡道:“不用, 到此为止。” 唐临大跳拦下, “都查到这里了?要停?” 傅序颠认真严肃问:“纪沉落有犯罪记录吗?所有交易往来有她的违法记录吗?之前的伪交易不是她的原因责任,对吗?” 唐临烦躁地挠了挠头,“虽然和她没关系,但是......” “她没犯法, 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当初我要查,是怕有人在利用她, 她一门心思在作画上,我不愿意她吃亏, 舍不得她碰这些烂人烂事,她想不到的事,我先她一步替她想,她想做的事,我先她一步替她查。”傅序颠把厚重的资料一股脑碎了,只留下那些画,“现在查出来她没事,之前她做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不用再查了。” -- 第40页 唐临无奈,“一笔烂账,好不容易理清点头绪,你既然喊停,我也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 方北知道开口就要招人烦,还是问了一句,“不提这些,那她现在还和这小子有往来,怎么算?” 沉默。 爱她,输了就输了。 很难不承认,傅序颠嫉妒,很难控制那点痛苦,但是没有失去判断力,更不愿意怀疑,“我相信她,朋友也好,其它关系也罢,只要是她亲口说的,我信。她没有义务向我报告她的过去,我没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活。必要时她会告诉我,她不说,我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方北点点头,也不多说了。 唐临也不再劝,帮着粉碎文件。 碎纸机的声音不好听,傅序颠走到窗前一眼看到楼下的模糊的景,不放心地想了想,说:“通知下去,这件事情从今天开始停下,无论是我爷爷还是我爸妈,谁要敢私自查,别怪我做混账王八蛋,混账事我没少做,多做几件我也不怕。” 兄弟多年,方北知道他的性子,急了,“妈的,不查就不查,你别发疯,别翻脸不认人就行了。” —— 纪沉落一路上和同学们谈天说地,讨论了黄派、徐派、北方山水画派,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说。 路上大巴车遇见了些事,到宏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说是带队写生,博从余和林辛也陪着来了,老爷子担心小徒弟,自己自费开着车到了宏村,一直等着也不见人,电话信息一个也不回,急死人了。 见纪沉落和南大学生们的大巴车到,林辛跑到车门前,又担心,又笑得开心:“师姐,我和师傅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么迟,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来啦。”纪沉落也乐,从包里掏出一把喜糖塞到师弟怀里,“给你吃糖,特别甜。” 林辛懵了,看着师姐裙子上别了一朵伴娘花。 再看另一个出口,十几个男学生女学生从车上下来,一脸喜庆,都别着伴娘伴郎花,有的手里还拿着红绸缎花,富贵显眼极了,哪是什么大学生下乡写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集体结婚接亲车呢。 都说艺术系的随性,林辛又吓又愣了,结结巴巴地快哭了,问:“师姐你干嘛去了,别是借着坐车的功夫把婚也结了吧。” 纪沉落笑了,拖着行李箱,骄傲说:“傻瓜,哪有人结婚别伴娘花的呀,我们的车路上遇见迎亲的车,他们的车坏了,伴郎伴娘又不能及时赶到,怕耽误好吉时,就挨着个湖完成仪式了,师姐带着学生们乐于助人了一会。” 林辛放下心,又问关键问题:“师姐,你随红包了吗。” 纪沉落大方,“随了,多少给人点好意头嘛。” “得,咱多少赔了,以后又找不着人家再随回来。”林辛觉得亏了。 “没事,不亏,师姐喜糖拿得多,装了一包呢,挣回来了,待会你再拿点,多吃糖长得高。”纪沉落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包,满意极了。 “师姐随了多少?” “八千八。” 什么! 林辛肉疼,哎哟一声,“亏大发了。” 老爷子博从余站门口听了半天,也笑了,“沉落!来来来,老师给你看个东西。” “老师您怎么也来啦!” 学生们都在村口等着,林辛帮着师姐拿行李,和学生们说,“大家回民宿,吃的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早上十点集合。” “我每年都来这住一段时间,这家店的老板有个儿子,也是美院毕业的,是做古董生意的,有几幅明朝的字画,哎哟不得了,我带你去看一眼。”博从余腿脚不方便,走得慢,又倔强不让纪沉落扶。 刚下过雨,纪沉落跟在身后小心护着。 “爷爷,您慢点。” 离最里间的屋子几步路,一个年轻人掀开竹帘,笑着说话,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老爷子难得笑得这么乐,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美院的学生,怎么样?” “老师,我还没见着画呢。”大概看懂了老师的意思,纪沉落也坏呀,装傻,这句怎么样不知道该怎么答。 男孩也机灵,笑着指墙上,“画在这里。” 围着看了一圈,纪沉落有些头疼,敷衍了一句,“确实不错。” 老爷子跟了一句:“人也不错。” 纪沉落也不藏,“老师,我有男朋友,您忘了?” 老爷子挤了个眼神,“哪儿的话,又没结婚,你尽管挑,看着好的,咱就定终身了,省得给其他个小混蛋惦记。”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找借口说去拿钥匙。 等人走了,纪沉落也叛逆呀,“老师,我挺俗的,我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傅家那小子好看吗?左右就是个霸王,蛮得很。”博从余到底担心小徒弟入高门深似海。 担心多了难免对人起偏见,偏见一起就难消,知道改变不了小徒弟的心意,也不想让那小子太安逸,多少让他明白,是他占了便宜捡了宝贝疙瘩,时刻警醒着才好。 纪沉落换了新环境,山好水好人好,也没遇见打雷下雨的声,一晚上睡得还算安稳。 大早晨从外面散步回来,就见民宿门口有个熟悉的影子。 傅序颠在办入住,侧身没看清跑过来的小影子,人就扑怀里来了。 -- 第41页 “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哄我呢。”纪沉落抱着人不撒手,开心得直搂紧他脖子。 傅序颠没来得及亲人一口,老板就笑着问,“先生,您要住哪一层,我们空房多,随便选。” “跟她一层楼就行,地方我不挑。”傅序颠一手抱着人,一手提行李。 老板笑着不说话,很快办了入住。 这房也白开。 掩耳盗铃罢了。 纪沉落一路指着自己的房间方向。 进了房间,没等傅序颠先发制人。 纪沉落就反客为主,把人摁在门上,亲了他喉结好几口,身子往下蹲,手还没碰到,就被人抱起来。 傅序颠手一伸,笑着哄,“地板凉,今儿换床上跪。” 太想他,哪里还记得冷不冷,热不热,一门心思扑人了。 纪沉落随他抱,不忘说,“有事求你。” “所以用美人计?”地上凉,傅序颠掐着人的腰,勾着凳子让她坐下,也笑,“纪沉落,用不着这些,你站那一笑,我什么不给你办?” 纪沉落手指绕着他的西装扣,一松一紧,“方北......” 这几天怵方北,没等她说完,傅序颠皱眉,认真打断,“方北和你说什么了?他惹你生气了?” 突如其来的严肃,她愣了神。 “没有,我想借一下他的画,回学校要讲几节山水画派,我听说他收藏了几幅,不白借,我那里有一对青碗,他之前就想看了,我们可以交换。” 还以为方北说漏嘴,要伤她的心,傅序颠咬她下巴,“嗯,我和他说,以后他惹你生气,告诉我,我就给他穿小鞋。” 白墙黑瓦,竹影绰绰,南湖清冽,干净的老村落静悄悄,不同于屋里的人放肆缠绕。 神仙地方做神仙事。 今天日子特殊,纪沉落没忘,春风似的撩人,临了一抹嘴还挺骄傲。 才一天没见到人,碰上她就跟续命仙丹似的,凡胎□□扛不住这劲,丢了魂,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折腾人,晃动桌子腿。 这一次不太一样,他好像在克制,又好像在惩罚。 纪沉落胆大,心里埋怨他光打雷不下雨。 傅序颠心疼,偷偷估计她药盒里药的数量。 为了这件事情,他还专门去问了中医西医,两老爷子都说可大可小,先调理好身子再说,吃睡是大事,哪样不好都磨人够呛,是药三分毒,多少有依赖,小小年纪落病根更难办,不能小看了。 手掌划过她那块凸起的疤,厚茧摁着软肉,纪沉落察觉他的低落,张张嘴嗫喏安慰,“这形状是不是还挺酷的,别人想有还没有呢。” 看她一幅笨蛋好欺负的样,傅序颠压着眼底的红,低头咬她后背的软肉。 一个愧疚,一个心疼,都想哄对方舒服了,无数个情绪交缠在一起,害惨了人。 第22章 披荆 舍不得他难过, 真的舍不得,一点都舍不得。一想起他的所有难受痛苦都是因为自己,纪沉落更厌恶自己的一切,是她不够好, 不够坚强, 遇事就躲, 自私软弱, 任人摆布,可笑的自尊心,哪里配得上他满腔爱意,她才是占了便宜的小人,没心没肝的坏人。 有时候想着,如果她再聪明一点, 反应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避免一切不好的事情。 她幸运有他,坚持着、忍着, 熬过了所有的荒诞不经、滑稽可笑。 他不幸有她, 凭白遭了六年苦, 在一起的甜都变成了剜心头肉的利刃,太吃亏了。 如果能坚强一点,她就可以早点回来。她是自私的,不想他成为她的救赎, 背负她的荒诞。 他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怎么能被那些事情威胁? 可是,人贪心呀, 越想两全就越遭报应。 到底还是伤他。 “我粗心,画架断了, 正好砸我身上,也没多疼,被扎的时候,我都感觉不到。”纪沉落埋在他的怀里,挡了脸上的情绪,没了恐惧,假装轻松,“不过缝针的时候蛮吓人的,没打麻药,我胆子大没被吓晕,还能听见针线穿过肉的嘶啦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挺新鲜的,不比电影里演的夸张。” 平时轻轻一掐都能淤青几天的人,半个手掌大的伤疤,不打麻药,是怎么捱过来的?想想她喊疼都能折他的寿。 傅序颠摩挲疤痕的手一滞,“为什么不打麻药?” 纪沉落看他,情绪大抵相同,笑说:“怕把我打傻了,多亏呀,平时吃药就够恶心了,我这样的聪明劲,要用在画大作品上。” “这时候逞能才傻,聪明劲也白搭。”傅序颠低头看她怔住,嘴里苦涩。 “不傻。”纪沉落这句话说得坚定,没有后悔,不怕那点疼,难为情的在后头。 傅序颠还盯着那块地方,很难说出口的情绪 。 纪沉落难得不好意思,挡住那块疤,笑,“你别看了,好难看呀,像是穿线晒的咸鱼干,皱巴巴的,你挑我好看的地方看,不收你门票。” 傅序颠抓着她的手没让她遮住,瞧着那疤痕,“好看,哪里都好看。” 没羞没臊的话还在说,两个人腻得站在窗上的鸟脚底打滑,难为情地扑棱着飞走了。 “师姐,你起床了吗?”林辛有礼貌,怕惊了人,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又接着说:“我和师傅在楼下餐厅等你,有红豆粥!特别甜,你再不来,那群小子就要抢完啦!” -- 第42页 明明他最小,装得像小大人似的。 “醒啦,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纪沉落答应完林辛,翻身坐上他,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傻笑,“快,我们去见老师,你还没正式见过他吧,我们一起吃红豆粥!吃甜的!” 他也笑,点头。 纪沉落兴奋,转身就跳下床,去翻行李箱,她在乎吃穿住行这种事,用的东西都要如意的,什么都要舒服称心的,生活谈不上奢靡,但是花费也不小。 每次见他总是要臭美的,这地有点湿冷,迅速化妆后,发现穿短裙遮不住膝盖上奇怪的淤红,有些懊恼,这件短裙特别好看。 傅序颠看在眼里,坐在床边,把人揽怀里,并着她两个膝盖,笑,“下次给你垫个枕头。” 她也好哄。 转身又换了一件针织长裙,左挑右挑才选了两串长款珍珠项链叠带。 “我是不是特别好看?”纪沉落在镜子边,发现他一直看着,莫名脸红也大胆诉情,求点好听话。 傅序颠也坏啊,故意逗人,拖了半天的音,才笑着说:“好看,少见一面想死人。” 这话不假。 腿攀他肩膀的时候,更是心肝都可以掏给她。 —— 到了餐厅,学生们都吃完了,已经被林辛带着去了湖边。 老爷子本来开开心心的和老板家儿子在一起说笑,一见到下楼来的两个人,又翘胡子又瞪眼,全当没看见,任纪沉落怎么喊,只当自己眼瞎耳聋,半点不敷衍,转身背手走人出门去了。 临了还丢下一句,“别迟到了。” 老爷子的心思明显,傅序颠不难明白。 宝贝徒弟就两个,一个刚冒头长大的小孩,还在细细栽培着,一个长相手艺天一样的好,好容易养成了,什么人都难入老爷子的眼,更何况傅序颠背景地位特殊,虽然清白,但是一二三盘算下来,当然不想小徒弟不知深浅地往里跳。 “老师不知道怎么了,总想给我牵媒拉线,我会好好和他说的,他喜欢我,肯定也会喜欢你。”怕他被冷落,纪沉落红豆粥也没喝好,直给他解释。 “你们写生的行程,我突然一来,老爷子不高兴也正常,等他哪天消气,你告诉我,我去把我爷爷收藏的字画古董偷出来,双手奉上孝敬他老人家。”傅序颠只顾笑着哄人,不怕家法,孝顺抛脑后。 这话说得又真又浑,把人逗开心了,纪沉落摇摇头不同意,“不行,这样不好。” 差不多到十点的时候,纪沉落要走前和他说,“你一晚上开车过来肯定很累,快去休息,我忙完就回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外公以前的老宅子看一看。” 傅序颠轻‘嗯’一声,嘴边的事没来得及提,送她出了门。 到湖边的时候,来写生的人不多,除了南大的学生,还有其它院校的美术生,其中还不乏一些高中生。 学生们在湖边摆着自己的画具,提前准备好用的东西,坐在湖边,面对着远处的白墙黛瓦,大红灯笼,质朴纯粹的美。 纪沉落跟了一圈,又看了一眼隔壁学校油画系的装备,眼花缭乱,感叹美术生确实不容易,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颈椎病是常见的事。 转念想哪行都不容易,幸运的人捡着喜欢的有天赋的,路谈不上好走,至少不糟心,少些矫情时候,有点兴致,也能闭着眼往前走几步。 转眼到了下午,纪沉落有些急了,心里长草,天黑不好办事。 终于等了一会儿,看了学生们的一些作业成品,纪沉落见大家都进入了状态,大概说了一下明天的计划和任务,就让他们自由活动,撒欢地玩。 随后她又悄悄地沿着小街巷来到了一扇小门前,也忐忑着,不知道卖荷花的老人还在吗? 纪沉落每次和外公来宏村都错过了荷花开的好时节,但是有位老人的院子里总有好的荷花卖,饱满的荷花苞,轻轻从底部一撑开,就瞬间绽放,一大朵变魔术似的,比在池子里看还有趣。 “哎哟,落落,你回来啦。”老爷子刚吃了饭在院子里坐着看电视,不大灵光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响着。 “爷爷,您还记得我。”纪沉落进了院子,有些吃惊。 “哪能不记得,苏林舟的小外孙女,他就你一个外孙女,当初你出生的时候,见街见人就高兴地和人话半天,后来你大些了每年空了一回来,就来我这买荷花,这些年怎么不见你来?”老爷子指了指竹椅,笑得慈眉善目,说:“别站着说话,地滑着呢,快坐。” “爷爷,您这些年身体怎么样?”听到有人提起外公,又是相似的年纪,纪沉落难免有些难过。 老爷子舒心爽朗大笑,“我好着呢,不熬夜不起晚,多喝水多迈步,比现在好些年轻人还精神,还长寿,一不留神可能捞着便宜能活到一百二。” 纪沉落也笑,老人心里没烦心事,洒脱的很。 “今天也是来买荷花的吧。”老爷子关了收音机,推开竹椅,站起来,说:“来,爷爷给你看好的。” …… 电视里播着打击旅游纪念品黑店,尤其几个沿海地区较严重,主持人的说话声不大吸引人。 学生们都回来了,纪沉落很晚还没回来,等了半天,傅序颠急了,应景看电视,想着别是被那些卖旅游纪念品的黑店扣走了。 -- 第43页 他眼前都闪着纪沉落对着必须消费够三万块钱的小黑字眼招牌,傻愣掏钱包掏不出的模样。 手机震动。 她发来消息。 “开窗。” 傅序颠走到窗边,纪沉落人站在一大片粉色荷花堆里,碗大的花一朵挤着一朵,她怀里抱着一大束荷花,笑着喊:“纪念日快乐。” 高二的那个晚上,学校看大电影,美国电影《大鱼》,光明正大又偷偷摸摸地表白,傅序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朵黄色水仙花,藏在怀里直到电影结束,花也蔫了,花瓣可怜地虚折挂着送到她手里。 她不说话,也不接花,直看着他。 再强大的人这时候都虚着呢。 动了凡心的人,谁都这样,傅序颠也不例外。 他以为被拒绝了,不想为难她,自顾自地悄声笑说,男主角一夜之间送了女主角五个州的黄色水仙花,好不容易送你一朵,还折了,是不是预示着我们没好结果? 在英国的时候,纪沉落想人想得难受时,就会想起他这句话,倒是有些怪他没好结果的词。 少年哪有成年人的费尽心思步步为营,一切都是开诚布公的好,挺老土,但是她却偏吃这份狗血的浪漫。 他只这一眼向下看,所有的情绪在盘旋喷涌,所有的回忆痴迷都是她。 予我一枝,还你百千。 傅序颠呀傅序颠,着了魔,失了心,迷了眼,发了疯,比鱼水之欢更刺激人,比三两下调情的好听话更让人疼,比纸诉情长的小心思更酥骨头,心跳颤抖一股脑飞回了那个汹涌青涩的夜晚。 谈情说爱多好呀,美死人,给心肝腾了个好地方。 第23章 迟来 回到房间, 跌入他怀里的时候,纪沉落感受到他的温柔,最喜欢她失神看别处时,他追讨的目光。 他声音沙哑, 多了些遐想调情。 秋日的雨来得急, 秋风灌入张嘴胡乱急寻呼吸的纪沉落, 嘴里全是他的味道。 纪沉落这一次算计好了, 就在他脱身的时候,强行把缝隙填满。 傅序颠措手不及,前几次乖得像猫一样的人,任他摆布,哪里料到她设陷,巴掌落在她臀上, 掐着她的腰往上拉开距离,暗骂了一句,“你老实点。” 怎么老实? 偏不。 纪沉落这次不听话, 彻底坐实了这名堂。 谁想当君子? 都是容易动情的人, 折磨死了, 站都站不稳。 这时候她倒是不怕疼。 不知道是哪个姿势太激人,纪沉落匆忙不受控制,手臂胡乱抓攀,想找些东西攀附, 错手打到了开关,灯灭,月光照在他的侧脸。 他喜欢得意的玩意, 偶尔蓄意的讨好,他最爱。 靶子入心, 血肉可见亲证,哪能不俘获人心。 一夜未眠,有人晕沉,有人清醒。 站在窗边,傅序颠看太阳压着线要上来,他拿着烟盒迟迟不抽,最后索性把烟丢桌上,重新走到床边坐下,惩罚似的低头咬了她手心一口。 湿津津的赫然留下了一个牙印,她受疼,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牙印翻红,比起其它印子,倒是没那么可怕。 傅序颠起得早,也是彻夜没睡,看着那一抹颜色皱眉头。 没经验也觉得不太对。 渐渐地,一个念头轰然清晰。 这狠心磨人的小骗子! 她又骗人! 又骗他! 始作俑者不醒,傅序颠为了清理昨天纪沉落堵着小路摆的花束,只能先下楼。 她昨晚累成那样,想要下去清理,被他拦下,好话哄人说,会派几个人来清理,这才骗到她安心入睡。 傅序颠不沾腐败作风,自己向老板借了几个大麻袋去装花。 浪漫这事属私人,碍着公德心,背后也捞不着什么好话祝福,没必要去惹人白眼,非要去做些惹人嫌的事,也别怪难听话多。 恍惚间,纪沉落睡眠昏沉。 梦到了一些过去。 阴潮的浴室角落,小黑猫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纪沉落在浴缸里躲着,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片面包,还没喂到小猫嘴里,浴室门被蛮力打开,小猫受惊窜到她怀里,她心跳如雷,浑身颤抖,躲在浴帘后面,呕吐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为什么不去?”苏圆扯开浴帘,装饰的珠子四处散落,有好几颗蹦到了纪沉落怀里,“你画出来的,没人能分辨真假,为什么!你就喜欢这样看着我一无所有?” “我……我不可以,我不想去,我不去。”纪沉落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抱着猫躲避苏圆的奚落,浑身冰凉。 苏圆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到,卖假画得高价,逼着人去做那种坑蒙拐骗的事。 她躲在这里一天了,无数次重建勇气,无数次头疼,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不到苏圆在说什么,好想回家,她并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生活,可是回不去了,怎么办呢? 苏圆的怒气不减,加大了说话的调子。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能考上那所专业大学吗?我抱着希望带你一起来到了英国,现在你却连街边一个破流浪艺术家混得还差?纪沉落,你搞搞清楚,你爸爸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投资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钱,我们都是算着高回报率的,你打破了这个平衡,你就要想办法把这么多年给你报的班,上的大师课全都给我一分不差的还回来。” -- 第44页 刺耳、怒气、恶意充斥着纪沉落的耳膜,她害怕,太害怕,一文不值的她没有了方向,曾经引以为傲的爱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过是生活中任意一道悖论题,纪沉落觉得自己笨,奔着死结那里解了。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画一幅,就能还清我的赌债,就能让我们家重新过回之前的日子,你知道吗?”苏圆疯了一样摇晃纪沉落的身子,时而斥责,时而哄骗,“落落,妈妈求求你好不好,就这一次,好吗?你难道忍心让别人嘲笑妈妈?” 眼前的人又发了疯,语无伦次,想起苏圆以前风雨无阻送她上课的模样,纪沉落再一次颤意袭来,手脚抽搐。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苏圆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再装! 纪武然回来我们两个都要完蛋,你到底明不明白呀,落落。” 纪沉落晕倒之前只听见了一句落落,激得她心凉,没有他叫得好听。 来到英国的第二周,好像一年这么长。 刚成年的年纪,没有见过好与坏,不知道亲近的人也可怕,以前的好不算好,到现在反倒成了羁绊,是脖子上无形的细绳,一点点收紧。 时间长了,纪沉落已经察觉出不对。 妈妈总是不在家,唐人街的麻将馆总有几处闹哄哄的,纪沉落几次去找人,吃了许多亏。 后来才知道,妈妈在国外已经欠下了许多赌债。 赌红了眼的人,不仅押钱,有押房的,有押身家性命的,当然也有押人的。 从来没想过,在这方面她还能胜出,因为会点画技,气质多少藏着点宁死不屈,倒是让人喜欢,加大了砝码。 苏圆也带着她寻解脱过一回,药买少了,都抢救过来了。 其实没买少,是她丢了几粒,她不敢死,死了梦不着他。 现实永远狗血荒唐。 她分辨不出苏圆什么时候是开心的,吃饭要看她脸色,喝汤要避开纪武然的方向,落了两三粒米饭没等捡起来就被甩了一巴掌。 脆弱崩溃的初衷永远是细节的一处,针扎似的,顶着心脏戳。 妈妈说她还小,要守规矩,要听话。 她之前也听话,却不是这样的,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要花多久的失望才能对他们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太乖,她总想起他们的好,下一刻又陷入万劫不复。 她晕的时间不够久,时常是两个小时的时间,梦里总看见他笑,拿着红绳铃铛摇晃,声响在引她回家。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独立思考,每天穿什么衣服都要看苏圆的意愿,打牌输了,不许穿红,打麻将赢了,只许穿绿。 纪武然推开卧室的门,用手探了一探她的额头,笑着问,“落落,哪里不舒服,告诉爸爸好不好。” 纪沉落不敢开口,怔怔地看着堆着笑容的母亲,眼里没有半点生气,倒是攥红绳铃铛的手紧。 没等来回答,纪武然忽然抢过床上的猫,伸出窗外。 大概是猫猫叫得太凄厉,她猛然惊醒。 怔愣了半晌,思绪回笼,这里不是英国,她浑身出汗。 手机不停震动,她拿起看了一眼,是几十条邮箱提示,来信人熟悉,她看都没看果断删除,全部拉黑。 闭着眼,伸手随便一捞,身边空了,猜测大概傅序颠又去处理工作上的事了,大忙人的早晨都是在打电话,何况在这里陪了两天,公事肯定堆得山一样高。 忍着不去回想梦里的事,她想起昨晚的浪漫,心里还有些可惜这些荷花开得好,被清理了挺难过,想着这些,纪沉落从靠近窗的那一边床上下来,打开窗,没有预料之中的清扫残花的痕迹。 阴雨天气,纪沉落看见傅序颠撑着伞,站在路边给人派花,小朋友拿不动,他就给一朵,中年夫妇大早晨出摊,车上有余,就给了两三束,遛狗的爷爷也难为情的多要了一束,环卫工人手被扫把占着,他就在人家车上插了一朵,连路过的小狗也叼走了两朵...... 他将她的心意保护得很好,没有一朵被丢掉。 今天的天气和枝城一样,突然让人陷入了回忆,纪沉落想起在十三中的时候,她也喜欢趴在窗台上看他打球,察觉被发现也不怕,大胆回应他视线,后来,傅序颠说,就是因为她的肆意大胆探究的目光,让他起了坏心思。 那时她在学校,阴雨天一定要喝甜豆腐脑,傅序颠每天早晨都会送她一碗。 这碗东西还有许多好用处,惹他生气了,顶着刚从乌云阴雨里冒出点苗头的弱弱阳光,铆足劲跑到校门口,隔着小铁栏买下一碗,再小心呵护着藏校服外套里,小心不把豆腐撞碎了,心意当然是要完整的好。 他收到的时候还特意拿乔说了一句,“还是热的,是不是怕凉了,你藏心口里带来的?” 要求多的不得了。 还要求着人藏心口带来。 就这么一小碗白花花、甜津津的东西,就能把他哄好,豆腐脑上洒的红糖水是爱心的最好,他喜欢炫耀,捧着一颗红糖心从讲台走到最后的位置,笑得傻。 班主任私底下都觉得校门口东西不干净,见他喝一口就笑得满口白牙,只觉得邪门,肯定是吃糖精吃坏了。 心上人喂的,心甘情愿的七晕八素。 —— 拉赫 回到房间,傅序颠听着浴室水声,把剩下的一朵荷花剪根插花瓶。 -- 第45页 电脑收邮件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傅序颠打开手机的邮箱软件,准备对照查看,入目的邮件是纪沉落的,发件人骆仰。 两个人电脑一样,她电脑上图多,备课时大多卡顿,有时候借着他的用,没想到,一时看错了。 傅序颠听见浴室开门的声音,他合上电脑,没点开邮件,有些事情已经清楚,他也不愿意看过去。 看她又光脚,傅序颠两三步走过去,“踩我脚上。” 纪沉落隐隐约约觉得他有话要说,心里正想着措辞。 没等她想好,傅序颠问:“不是说有了新欢要和我分手,不是说什么混账事都做了,为什么骗我?” 纪沉落知道,经过这么一晚,有些事情肯定要说,只是该怎么换种方式说,有些哽咽,“那时候我不懂事,随便扯的一个谎,我怕你不相信......” 好半晌,傅序颠狠不过,审问这事他向来拿手,到她身上,反倒是他受折磨。 她的心思有时候好猜,她一红眼眶,就没法继续,傅序颠转移话题, “我们快来不及去外公家了,不是说带我去看看?” 纪沉落被昨晚的梦折腾得有些心慌,也点点头。 只不过刚要出门,林辛就来叫她去忙学生写生的事。 左右折腾了一天,再等她带他来到外公家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个宅子给了外公的一个老朋友,纪沉落进门的时候,七八点的时间,老人家已经睡了。 纪沉落带着傅序颠爬上了二楼,正对着对面一条小河,落眼恍惚间看见了湖面上的细碎星河,湖边柳叶树一枝断嫩芽随风轻扫湖面星星,揉碎了的瞬时美感,稍纵即逝同物稀一样,她只觉得珍贵,故意问他:“去哪里能买到星星?” 沉沦于月色,她一开口就是难为人的话,要的东西双脚走平地的用钱买不到,怎么都得有飞天的本事。 他们这个圈子,有简单的追人手段,送车的、送钻的、送楼的、送股的,再大点,买个岛取名,玩的都是这些路数,跳不出钱字,百试百灵,没人假清高,多是收了礼换点其它的,双方拍手即成的事,奔着开心去。 也有不同的,比如纪沉落,很少索取些什么,一张口就是宇宙里的玩意,说白了就是摘星星摘月亮,刚追她的时候,他也乐得入俗套,送了一套银河星系系列的钻石给她,虽比不上天上那些,亮得人睁不开眼,价格却也能让人睁大了眼。 为这事,方北没少骂他低俗,错把食人花当含羞草。 谈恋爱追人,他也算开窍,也有不俗的点子。 想起那次纪沉落除夕夜拿着一支点燃的仙女棒在小白楼门外等他。 他开门,她紧张的扑上来,“幸亏你看到了,要不然我都不能按时和你说新年快乐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落落。” 正好零点,除夕夜跨大年初一,见响的烟火从地上升起炸开,一声比一声响,一个比一个花样多,颜色都说不上的百种。 傅序颠那时候小气又贪心,总想着多讨点好听话,就问她,“一支仙女棒,就来祝我新年快乐,人家炸烟花都嫌动静小。” 纪沉落嘘了一声,有摸有样的特/工上身,“烟花是气派些,动静也大,就怕声太响把爷爷炸醒了,我们早恋就被炸出来了。” 说她傻,她也聪明,知道藏着,怕人掐断恋爱小树苗。 说她聪明,又傻了些,她也不喊人,就那么站在角落里舞着仙女棒,要不是老爷子嫌他吉利话说少了把他赶出门洗车,他说不定就错过了她微弱含蓄又快灭掉的暗号。 纪沉落抬头看满天色彩,炸开的烟花一瞬落入黑暗成灰,“要是能永远留着烟花就好了,这就是我的新年愿望。” 她看烟花,傅序颠看她,都满足。 听她的新年愿望,傅序颠忽然想起来什么,说了一句,“等着,不许跑。” 纪沉落哪里会走,被烟花迷得走不动路,就像小时候和妈妈买菜看到玩具,知道不能买,没办法拥有,也愿意站在摊前多看几眼。 傅序颠喘着气,从车里翻出了一盒东西,又马上跑回去,一句话,说得不太稳,和心跳频率持平,他打开手上的折叠小镜子给她看,镜子两面照着天上的烟花,他又轻轻的合上,“今儿除夕跨年夜,给你藏好了一年的烟花。” 纪沉落自然想起他送的烟花,故意等着他再送一次星星。 傅序颠看了一眼终于折断的柳叶枝条,朝他们飘过来,他弯腰捡起递给她,说:“今天没有镜子,捞几颗星星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加油! 第24章 想你 她很少勇敢, 借着晚风也清醒知道,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被人坚定地选择是一种幸运。 没良心、自私,也不能再瞒着了。她知道, 傅序颠看到了骆仰发来的邮件, 没点开看邮件内容这个举动, 更让她无所适从。 她是故意的, 想让他发现那些不堪。 预料之中,他没有探究的想法,只能她亲口说。 纪沉落接过柳枝条,湿津津的,水珠晶莹发亮,藏着湖面上的星星, 她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两只手圈着他的腰,“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好吗?” 傅序颠第一次笨拙起来, 按着她肩膀的手有些不稳, 险些迷了眼睛。 -- 第46页 纪沉落离开的时候他是18岁,彻底消失是在他19岁。 过去多年,他已经不是少年人,面对真相还是一样的犹豫。 给纪沉落的过去足够的尊重是真心的, 害怕知道纪沉落的过去里没有他也是真的,不去探这一步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可以接受她曾经爱过别人, 可他不是圣人,一字一句听她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做不到,会疯。 他不喜欢谎言,平时有什么藏着的事摊开说最好,几次打碎了老爷子的古董,他也有担当,站出来,说清楚,解决问题。 可纪沉落不是古董,不是碎掉后扫一扫就能丢掉的玩意。 他很矛盾,有时候纪沉落太过坦诚,他更害怕,反倒喜欢她撒谎,一如六年前,她如果撒了谎,撒谎还爱他,等六年,也好过些。 许久,风渐渐停了,纪沉落的声音有些颤,但还是说说停停。 “骆仰,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是......他不许我把他当哥哥......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好荒唐……是我出现了一些问题,吃了很久的药,住了很久的医院,我走不掉,走到哪里都是他,我想找医生看看我,可是他是我的心理医生,我没办法转院,没办法逃走,会有好多人看着我。我很想好,很想快点好,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用的人,我不敢回来找你,这样的事情,让你知道......会恶心,我不值得......那次回国和你分手,我想告诉你英国的一切,可是......那时候我不值得,我已经不值得了。” 乱糟糟地一句堆一句,纪沉落忽地停下,她不确定他听懂了多少,但是又不敢抬头看他。省去了许多骆仰对她做的恶心事,时间长了,久了,她好像习惯了,直到那天开庭,才发现原来自己忍下了这么多,都变成了白纸黑字的理性证据。 “我很努力,我想清清白白的站在你面前……我听他们的话,一直画画,赚够了钱我就能走,刚开始我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发现不对,都在骗我......我爸我妈......也骗我。” “画架是我把他推倒的时候,他扎在我腿里的......他不想让我走,我那时候已经好了一些,会想未来,会想以后,从来都没停止过想你,没打麻药是怕自己失去意识,我要保持清醒,我开始收集证据,报警,起诉,开庭,过程取证太难,时间太久,没有多少人相信我,我用力地办画展,赚更多的钱,拖了两年,终于结束了。” “现在骆仰时常会拿律师做借口,给我发一些道歉信,我没有理他,所有和英国的联系,仅仅和那个案件有关,他们都受到了该有的惩罚,我做到了。” “好奇怪,现在想起来突然觉得英国没有这么远,不过是一张机票,想回来找你的念头每天都有,可是一起床,我看见我不一样了,我的画笔没有了理想,只有金钱,我不是有天赋的人,如果我勇敢一点,是不是结果都会不一样,或者痛苦的时间会短一点。” “十八岁的时候,看什么都重要,一件小事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可是压倒我的不是考试成绩,也不是年级的排名先后,这些正常的烦恼我都来不及有,来不及经历,一想到就觉得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让你离我远点最好......” “那些烦心事太乱,就算是亲近的人听多了也嫌烦,人的情绪最自私,不能让别人承担,好在我在英国没有什么好朋友,也就没有惹谁烦,我更不想和你说半句,污秽了你的耳朵不值得,我清楚如果你知道这一切,你会关心则乱,会毁了你,我不能这么坏,把自己搭进去了,还要拉你做救命稻草,你不该是我的救命稻草,不该是拉我出泥潭的人,不想你一想到我就是我背后的荒诞,你不能为我而活,你也不能成为这件事情的傀儡,你可以是我的软肋,但我不能是你的,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肩并肩一起走的人,我希望你看见我想起来全是开心的事,太贪心了,对吧。” “我回国,没良心一门心思找你,算准了你对我总是心软的,一试再试,就会想要更多,想对你好,知道你要买我的画,我就想胡闹引起你的注意,知道你对我藏偏藏情,我就故意让你陪我收拾行李,喝了一口你的甜豆腐脑,就想你天天上门叙情,千方百计让你对我起坏心思,故意让你抱我看我,脚掌摔骨折了我也开心,因为有你喂我吃药,为我敷药,你一次次心软,我就一次次设陷,见你心甘情愿,我心疼,又放不开,想说又不敢说,你太好了,而我又太坏了,这次让我全部都说完了吧……” “厚脸皮再追你,我很不光明,也希望你对我特殊,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重新接受我,但是却知道你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回来了,因为我知道,这次你不会让我走......白头偕老最好,相爱相杀互相折磨也不想分开,可是后来想想,如果你最后和我在一起还是太痛苦,过去对你还是太残忍,我已经想好了,要让你幸福,自己再走一次,也好,幸好,你还爱我。” “你真是我见过最大的倒霉蛋,怎么就遇见了我,只是谈了一场恋爱,和其他人一样,只不过是谈了一场恋爱,别人早恋都没这么大的代价,不过是让父母棒打鸳鸯,难受一个暑假,或者一个学期,大多又开始偷偷纸条传情也是有趣的,可是我却让你难受了六年……没有正常情侣那样的体面结束,我经常想,如果你当初没有遇见我,如果那个下午我没有在窗台上趴着看你打球,如果我们只是邻居,如果你没有来我家送玉米,好多如果……说不定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从小认识,但不必要交心,遇见了就微笑,没有遇见也想不起来……回忆里知道有这么一个玩伴,放在回忆里,不放在心里,不占地方,如果是这样,或许也很好,至少你会很开心。” -- 第47页 “如果可以重来,我不想要你刻骨铭心的记住我……” 这一次,真的干净了。 她说了很多,他一直在听。 天塌下来一样的暗。 脑子嗡嗡,只有怀里的人能续他命。 她自揭伤疤,他的心口紧了又紧,听她一句一句,不知道是心疼心碎还是又鬼门关走了几百回,肠子肚子烂了一样的难受,傅序颠觉得比什么都苦,“落落,我们不说了。” 纪沉落已经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抖,本想冷静一些,还是没忍住,回给他一个笑,“嗯,坦白得差不多了,你别不要我,我洗洗还是能要的......怎么办,我欠了你好多……” “落落,抬头。”傅序颠抱紧了浑身颤抖的人。 纪沉落不想见光,露出半个额头看他的下巴。 “看到了什么?”傅序颠问她。 “你。”纪沉落答。 傅序颠又问:“那我抬头会看到什么?” “是月亮。”纪沉落头一偏,藏他怀里看月色坠入湖中。 傅序颠低头,许多克制的情绪,已经很难用心疼还是害怕来形容,他也在颤抖,多个设想在脑子里闪回,只能把人抱更紧,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我看到的也是你,落落,你很勇敢,你不欠我什么。” 纪沉落不安,一直摇头看他,“不,我一辈子都欠你的,你要让我欠你的,我很坏,伤了你的心,又厚着脸皮回来找你,三番两次玩弄你,把自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做借口伤你,心里脆弱得要死,敏感纠结最要命,是我不好,求你让我欠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次全盘托出的坦白来得没有任何预兆,两个人就像失足落水的人,纪沉落本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很不错,可是在他面前说出这些,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更多的清醒。 她已经不是病人,骆仰已经不能控制她的精神和想法,她陈述的事实必须合乎逻辑,还要小心遮掩一些无足轻重的伤痕,不能让他知道她曾经差点回不来。 她不再走偏激,性格更加柔和,知道进退,而不是隐藏起来哭泣。 原来千方百计想要藏的事情,有一天也可以说出口,不知道是梦里的哪一个情节刺中了她,或许是没来得及救下的猫,她内疚,更有负罪感。 原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忽然浮现的画面还是会让人心中起波澜,心底那个念头就开始不安稳起来,告诉他吧。 分手时候的借口是他最在乎的,怎么能仗着他的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他心里那个刺。 哭得久了,纪沉落又贪心地说了一句,“我重新追你的时候是不是很讨人厌。” 她知道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是就是想讨他几句好听话。 傅序颠心疼哄人,“本意想置若罔闻,奈何却动了凡心。” 第25章 月升 重提旧事, 纪沉落说出来要比当时遇事的时候骄傲得多,虽然想起当时,这件事是跨不出去的坎儿,求谁都没用, 一不留神就是万丈深渊, 可她还是做到了。 与其说心疼自己, 倒不如说她现在更慌, 脑子一热全说了,可她没有想好怎么安慰傅序颠,怎么让他不要难受自责,怎么告诉他,她已经好了。 是的,在她的认知里, 受害者不是她自己,而是这个倒霉蛋。 “落落,你甘心吗?”傅序颠红了眼睛, 落了几滴泪在她身上, 想了几百种讨偿的方法, 说实话,现在的他算不上理智,无力感是空前未有的,如山倒海一样袭来。 手足无措也有, 想问她还有哪里伤着了,多吃几颗蜜饯能好受点吗?诸如此类的事后废话,他一句都问不出。 只是, 他现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因为对这姑娘爱惨了, 就要事事出头为她决定,千百种折磨人的手段也好,飞到英国去再将这案子翻出来也好,还有更下三滥的想法,把自己折进去他也不在乎,可是最重要的是她,而不是他一时的疯狂。 所以他问,甘心吗?不甘心也不要怕,我有办法。 “够了,已经够了。”他不说,纪沉落也明白他,那种恐惧又升上来了,是害怕他卷入这件事情,她抱着他,“他们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我只要我们两个人好好的,我不要你自责,这件事也不是我的阴影,过去了就过去了。” “放下的是赢家,纠结过去就让他得逞了,我不想一直把自己当做受害者。”纪沉落摇摇头,怕他不明白,又怕他太明白,笑着说:“算起来我也受益不少,车子房子好多钱都在我名下,现在我也是个小富婆了,多好。” 事后再多的关心也只是在不断的提醒她过去那些事,傅序颠清醒,“还有没有想要做的?只要是你想的,我一定会去做,你不要把我纳入考虑范围内,只想你自己。” “没有了,没有了……”纪沉落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爱你,没有陪你一起高考,没有陪你谈一场校园恋爱,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让你太想我……” “嗯,那就罚你每天说三遍爱我,早中晚一遍都不许少。”傅序颠轻易变成斤斤计较的人,这话说得认真,不让纪沉落再想过去。 纪沉落点点头,手心一热握上他的,声音小小,“我爱你。” 傅序颠心思还没抽出,愣神后笑,“还没准备好呢,没听见,这句不算。” -- 第48页 “我爱你,就从今天开始说。”纪沉落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凑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 —— 11月上旬的时候,傅序颠因为旷工太长时间,被纪沉落劝着回了枝城。 回到六十六层的时候,方北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要回家补觉之前还提了一句,“你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站得住的,差点没把我的心肝脾肺肾给熬毁了,你是不是也每天加班到两三点?” “一周两三次。”傅序颠回想了一下。 方北差点站不住,“你脑子比我好用,我不行了,先走了,晚上给你把那几幅山水画送到纪沉落家,让她给青碗沐浴焚香,等我去品两眼!” 傅序颠的心没办法静下来,逼着自己清醒着忙完工作上的事就匆忙回了小白楼,人还没进门,就土匪作风似的,喊:“爷爷。” 老爷子刚喝完下午茶,正在小憩,被惊得蒲扇都掉了,吹胡子瞪眼,“别叫了。” 傅序颠循着声音找到花园,没开口,老爷子就先发制人,“回来啦,怎么?又憋着什么坏来要挟我?” “您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傅序颠给老爷子斟茶,没有铺垫,直接问。 这话问得突然,把老爷子问懵了,“嗬,您这是去哪儿踢了铁板了?上我这来找安慰,来错地儿了。” 傅序颠认真,“说正经的,您这一张嘴可是我后半辈子的幸福,您可想好了。” “怎么还威胁我?”老爷子觉得有趣,也回:“做孙子,不太成,别人倒像是你孙子。做儿子,也不太成,你爸妈想见你一面还得去一趟你办公室,领号排名预约。这个做人嘛,太浑,凑合,眼里揉不得沙子,得罪人的事也说干就干,嫉恶如仇的事没少干,一身伤回来,还得我老头子替你贴补医药费,也是亏。” 被批评的人不生气,不反驳,眼睛还一亮追问,“这么说,放社会上我就一普通人,一个算不着兴许还是个残次品?没家里这身份地位还有点钱托着,我就什么都算不上。” 老爷子乐了,拍了一把竹椅,“哎,对!你就得这么看自己,就得瞧着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可不是没点背景托着你,你就是个普通人嘛,这点你还算醒着呢,没像隔壁家那个老高头的孙子,整天拿着自己家的钱和身份地位,避如蛇蝎,非认着只有不靠家里,那些个积累的资源他不用,他才有本事,但凡多听家里一句,就打着自己没主见的幌子,作死,活不下去了。这点你不错,我们也惯不着你这虚伪的劲。” 傅序颠不听,继续说:“现在不提那老爷子的事,我现在有一事,您替我想想。” “等等,我不能白说,明儿个你自己掏钱去那拍卖会,给我拍一幅画,这事我就能替你参谋几句,成交吗?”知道他有心急的事,老爷子趁机拿捏平时不听话的孙子。 傅序颠果然上钩,“别一幅画了,送您两幅,现在可以听了吧。” “行吧,这还差不多,就等你开牙胡诌了。”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喝了一口茶。 傅序颠这次笑了,没安好心,心里想什么都灵着呢,说:“您刚才可提了,我没什么本事,现在有一姑娘,您听过没见过,她就这么眼拙,遇上我了,她哪儿都比我好,我非她不要,我们打算定终身拜天地,您孙子就这个本事,就这么一心愿,就要娶她,您就当捡着宝偷着乐就行,您拦不拦。” “不拦。”老爷子知道这姑娘是谁,也假装拿长辈身份,“您真给我面子,我想拦我也拦不住你。” 傅序颠心安了,把家里这一关先过了,准备走人,“得,您明儿个在家等画吧。”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老爷子聪明人,还没拍板。 “说过的话可收不回去了啊。”傅序颠拿话呛人。 “没打算收回去,就有一条件,把人带回来,什么事,桌上说。”老爷子哼了一声。 劝不成,傅序颠开始皱眉,“这事不成,您等着喜宴上人喊你爷爷吧。” “你和我说这些,落落不知道吧。”老爷子道行深,拿七寸。 傅序颠抬眼,没撒谎,“不知道。” “说你聪明,这事你总有犯糊涂的时候。”老爷子一蒲扇拍在孙子额头上,“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行,让落落来,让她自己说,你护着她,护得住外人的嘴?管天管地,管不住人家的嘴,你连家里都不敢让她来,你平时那翻脸不认人的劲哪儿去了?” 自己怎么都行,一扯上纪沉落,傅序颠什么混蛋劲都得三思而后行。 傅序颠喝了两口茶,起身,“您就当我白来了,道理说得轻松,不是您心里的人,您当然不心疼,我就这么一个,怎么着我都得护好了。” 这话又犯浑。 “话我放在这,明儿那两幅画,我可得见着。”老爷子也不吃亏。 傅序颠也不怵,“来这一趟,我心里不舒服,画您还是别等了。” 来得急,去得也急,车子一扭头,又走了。 —— 几天后,纪沉落回到学校,就申请了一间独立办公室,开始给傅序颠准备生日礼物,每天藏着那幅画像做贼似的,谁踩着高跟鞋路过,都能把她惊出一身汗,尤其老师来敲门的时候,纪沉落差点让美工刀划破了手。 这天下午,她忽然想起什么细节,闷了一个小时也做不下去,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什么时候下班呢,要加班吗?” -- 第49页 “今天下班早,在学校门口等你。”傅序颠停了车,发语音,“学生们刚放学,开车进学校不安全,我走进来。” 纪沉落大惊,没想着发语音回话,直接打了语音电话,“你别,先别来找我,我马上就走到学校门口了了。” 要说惊喜的事不好准备,一个电话就能把纪沉落吓得什么都想说。 一门心思往校门口赶,纪沉落第一次觉得高跟鞋也碍事,心里想快,脚上的鞋只顾优雅。 走到南大大草坪的时候,纪沉落稍微停了一下,没看清眼前飞过来一个白色的东西,看清了才发现是捧花。 抬头看,一个穿白色婚纱的女孩向她招手,双手拢在嘴边喊着,“同学,你接到了就是缘分,祝你幸福!” 博从余也刚下研究生的课,出了楼梯门就见着一个熟人,走过去,“来接人?” “博老师,您好。”傅序颠鞠了一躬,算是回了上次在宏村见面没来得及行的礼数。 在家是霸王,在娘家人这里,傅序颠是把从小的礼义廉耻都调动起来了,谦谦君子也能装一装。 博从余没说什么,看不出开心还是不满意,只说:“这两天下了课,她就憋在办公室里,谁敲门也不开,问她什么,她也不说,你知道她在干什么吗?” 老爷子面上挂不住,担心小徒弟,想着问心尖上的人,肯定知情。 傅序颠仔细一想,生日快到了,嘴角瞬时笑开,信心满满还带着点骄傲,说:“估计琢磨着藏什么好东西要给我,求您件事,您就当没看见我,没和我提这件事,陪我演演戏,让她开心。” 博从余:“……我就多余提。” 说完,留人等着就走了。 老爷子刚走,傅序颠就看见纪沉落一身白色长裙,手里拿着白色捧花朝他跑过来,那场面,很难说冷静,差点没掏出怀里的戒指直接下跪。 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求婚这事这姑娘还抢了,钻戒是不是还能再买大点? 老实说,就这十几秒的时间,傅序颠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掩饰心里的激动,傅序颠看着她手里的捧花,故意逗人,“我们先去民政局还是就近现在就拜天地?” 第26章 笨蛋 习惯了他总是说笑逗人, 纪沉落没认真思考这句话,就被人亲了一口,她笑着拿花挡脸,“世俗礼节繁缛无聊, 直接入洞房吧。” 话说完, 刚才抛捧花的新娘好巧经过, 让摄影师快速抓拍了一张。 “打扰你了, 同学,送你一个礼物。”新娘提着婚纱裙摆,把照片给了纪沉落,“很好看。” 纪沉落接过照片,照片里的人西装革履,扶着她的腰, 在笑,眼里都是她,倒是很像正经婚纱照。 两个人看着照片, 忽然抬头相视一笑。 新娘也笑问:“你们是大四的吗?看起来真般配, 打算毕业就结婚吗?” 纪沉落心底的回忆在悄悄发芽, 点点头没有否认,笑,“我是大四的,他比我高一届, 今年刚开始工作,我们打算毕业就结婚。” 无伤大雅的小谎,是纪沉落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 他们应该就是这样的,按部就班的生活。 “我们毕业好几年了, 如果你们想在学校里结婚,最好提前预定,学校每年只向外借场地几次,好多毕业生都在抢着订。”新娘是个热心肠的,招呼着新郎把手机拿过来,“你赶紧下载这个APP,学校对外的承接APP,可以在上面预定。” 纪沉落只随心编了自己想编的话,没想到会进入细节探讨,刚想说自己开玩笑的。 下一秒,傅序颠握着纪沉落的手心,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很认真问:“您好,这个APP名字是什么,我现在下载。” 一时的玩心,对着过去的编造,纪沉落没想到他会陪自己演戏。 他的情绪很真实,看不出是在陪她玩笑,她总能在每一个细小,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再一次爱上他。 回到车上的时候,纪沉落沉浸在心软的世界里,反复晕倒在幸福的瞬间,脸红更多,随手抓起了一瓶车上的矿泉水就要喝了降温。 “这个不能喝。”傅序颠按着她扭瓶盖的手腕,重新拿了一瓶新的打开塞到她手里,“这瓶开过,已经过夜了,你喝新的。” 纪沉落听话地接过那瓶新的,喝了一口,他接着喝了那瓶过夜的,“不是过夜了吗?” “我能喝,你不能喝。”傅序颠单手打方向盘,理所当然的随意。 算起来真正谈恋爱的时间很短,纪沉落除了因为专业因素影响,情、事上性格开放大胆了一些,可是对于恋爱小事,她总能轰的一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甘心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 “今天正好周五,把方北、方芋、唐临叫来家里吃火锅,好不好。” 纪沉落忽然说道。 傅序颠正好遇红灯,“你给他们打电话,顺便订几份十三中的炒粉,电话号码在我手机里,密码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本来还听得认真的纪沉落突然就绷不住了,笑,“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了。”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你和方芋玩过家家,我是新郎。”傅序颠嘴角藏着笑,说不出的轻松。 纪沉落实话托出,拿着手机哭笑不得,“这个事情我记得,但是几月几号我真不记得了。” -- 第50页 “逗你的,密码是你生日。”目的达到,傅序颠告诉她真实密码。 纪沉落又问:“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想约他们吗?” 傅序颠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又亲了一口,“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她什么都不需要多说,他就知道她突如其来的约饭是为什么。 如果一切按照正常发展,他们会一起毕业,周末的时候三五好友一起聚会,彻夜不眠,在老洋房里谈天说地,吐槽生活,回忆校园时代的美好,畅想未来一起住养老院。 或许他们也会因为加班头疼,也会因为枝城突然变脸的天气郁闷,会因为街边的邻居遛狗不牵绳而无奈,会因为地铁线崩溃而抓狂迟到,而这所有的一切又会因为门前走过的叫卖小贩子而鲜活起来。 这些生活的小情绪对她来说好珍贵,这种切实的生活,不是书上的描绘,也不是画里的想象憧憬,是她梦寐以求的人间,她迫切追求着这一种一把将人拉回人间的生活。 他们或许会养一只猫一只狗,夏天的时候在果树下乘凉,又或许会种一墙的爬山虎,傅序颠总说光秃秃的墙不好看。 院里的台球桌可能早就搬出去了,搭个凉亭,放两把竹椅子,每天下班,吃饭后可以在凉亭里喝茶、喝红酒,看星星看月亮听蝉鸣。 遇上天气坏的时候,两个人或许会窝在沙发里盖一个毯子,互相感受着对方的肩窝,看一场电影,在电影低沉的播放音中昏昏沉沉地相拥而眠。 《小淘气》他们还没看完,傅序颠总说电影里的小女孩像她小时候的样子。 所有的一切,曾经都遥不可及,现在都变得触手可及。 —— 唐临是第一个到的,正好遇见了门口的外卖。纪沉落开门的时候,唐临嚷嚷着,熟络地吩咐,“落落,帮我从车上取一下钥匙,我手占着,没办法拿。” 这是回国后,第二次和唐临见面,包括上次和方北见面,他们两个人态度的转变,纪沉落清楚感受到。 第二个到的是方北,小心护送着几幅山水画,“纪大师,画我可给你送来了啊,上次你外出写生没回来,我没敢送过来,你要知道,像我们这么些文化艺术人,肯定懂行,就怕你不在家交到老二手里,他毁了。” 没给纪沉落太多感慨的时间,方北左顾右看地凑近了,忽然换了一幅苦脸,“你别让陈旬那小子查买家了,我就是那冤大头,整天追着我的屁股查,谁扛得住呀,打击盗版的应该给你颁勋章。” 纪沉落没忍住,笑着问:“你既然要买我的画,为什么不来问我?偷偷摸摸的干嘛?” “我虽然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但也是真心喜欢,在你们这些创作者面前,心虚着呢。”方北说老实话。 正聊着,方芋是第三个到的,手里提着一个品牌袋,“我等这顿饭可等得太久了,还以为且等着呢,进步神速,给你的奖励。” 人终于到齐,傅序颠架了一个桌子放在院子里,锅底开始沸腾。 “今儿咱就算团圆了啊。”方北先起头拿碗敬酒,不忘正事,“落落,你等会趁着我没喝多,赶紧让我瞧一眼那青碗。” 纪沉落也坏,“你不是正端着呢?” 方北一个没拿稳,差点摔了手里的碗,后知后觉被开了玩笑,“你和老二不愧是一家的。” “哎,你们还记得三班的学习委员,许衾知吗?听说她也在南大教书,落落有没有遇见过她?”方芋最擅长各路八卦,知道什么都要分享出来,藏不住。 纪沉落念着:“许衾知,我记得。” 说完,又看傅序颠。 傅序颠眼神接收,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是一班的,对这个同学没印象。” 纪沉落也印象不深,但是谈不上忘记。 那时候刚上高二,纪沉落全心全意扑在画画上,约好和傅序颠一起看电影,因为被老师罚没办法去电影院。 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就发现傅序颠被年级组长罚站在楼梯口,就是和这个叫许衾知的女孩在一起,被罚的名头是早恋。 纪沉落看着背锅的女孩,一下子内疚的不得了,课间十分钟就在人家面前说了肯德基几个新品,要请人家吃好吃的。 唯独忽略了一边站着的傅序颠。 傅序颠气性不小,假模假样的刺激人,在一边求关注,“纪沉落,我明天和许青青去看电影,你不用挽留我了。” 纪沉落:“……人家叫许衾知。” 许衾知:“……” 后来才知道,傅序颠一大早带了好几种早餐,托着许衾知带给她,没想到因为份量太多,被班主任当场抓包。 诸如此类年少轻狂,极其幼稚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她治愈的良药。 火锅吃了大半,院子里的几个男人在聊着最近的行情趋势,各行各业都有涉及。 纪沉落放下筷子后就有些心不在焉,收到短信后,就一直看着门口。 傅序颠低头问:“要不要喝糖水?太辣了?” 纪沉落重新拿起筷子,看着碗里不断被夹菜,笑,“没有很辣,就是你夹的有点多,好像吃不完了。” “吃饱了?” “嗯,很饱了。” “晚上吃太多容易睡不着。”傅序颠说完就自然地把纪沉落的碗拿过来放到面前,“我吃。” -- 第51页 纪沉落拿了他的水杯喝了几口。 后知后觉,看着傅序颠好看的侧脸,嗯,好像确实有点辣。 方芋挪了一下凳子,要和纪沉落说她工作室要办画展的事,谈到最近一个新画家的势头正猛,许多人想要和他合作,三两句说得激动,还拿出手机给人看照片。 刚看完照片,突然有人敲门,傅序颠松开牵着纪沉落的手准备开门,谁知道纪沉落起立得比谁都快,几只眼睛也齐刷刷抬头看她,挡住他随意胡扯,“应该是我的快递,我去看就好。” 方芋起哄,“嘿嘿嘿,什么好东西,我也要看。” 纪沉落被踩到尾巴一样,“不行,不能看。” 她快快走到门口,打开门的一个小缝隙才挤出去,不忘把门重新关上。 不是快递。 是隔壁的爷爷,纪沉落还没忘记上次老爷子开口聊天,把她难受半天的事,礼貌问:“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我找人。”老爷子拄着拐杖,他指了指门前石阶上的一个位置。 纪沉落不太明白,“爷爷,这里没人,您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怎么会没人呢,前段时间还见到他了,他可是我的好朋友。”老爷子有些着急了,左看右看。 夜黑风高的,纪沉落此时心里有点发毛了,“您说的人,长什么样呢?” “就是小傅呀,你同学,他和我一样,我们是好朋友,总在一起下棋,他在等人,我也在等人,好几年了,他那时候每天都来。”老爷子主张自己记忆好,清楚记得每一件事,把找的人和事说得明明白白。 记忆里傅序颠和邻居爷爷的交流并没有这么熟络,纪沉落问:“爷爷,您确定是他?” “落落,你忘记了?就是总送你回家的小男孩,个子高高的,没少从我家爬墙根,总是跳到你家院子里,他在保护着你呢。”老爷子越说越多,“我说这孩子太重情,为了见你,我们家石榴树都踩坏好几棵,吊树上坐着,傻不愣登的,没辙呀。哎哟,坏了,他不让我跟你说。咱们好兄弟,说好了,这是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谁会理我啦! 第27章 过去 印象里傅序颠以前几次来这里, 都是和自己一起的,踩石榴树,爬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没有记忆。 只能是她不在的时候, 他来过。 “落落!”随之而来的是傅序颠要开门的声音。 纪沉落忙跟爷爷说, “您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跑回家, 挡住了傅序颠要出来的方向,“隔壁爷爷让我去拿新鲜的玉米,明天做早餐。” “行。”傅序颠说完牵着她去摁门锁,又回头问她,“是不是提个箩筐装得多一点?顺便把今天买的蟹黄送给他们。” 她喜欢吃玉米,傅序颠想送点好的玩意多和老爷子拿点。 两个人心思不一样, 纪沉落拦下他,笑着推他回去,“我过去就好啦, 你们在聊天, 你这样出来多不好。” 两个人都摁着门锁。 仔细看着她的脸, 傅序颠点头了,“行,等你回来。” 等他重新坐回去,纪沉落开了门, 老爷子在原地拄着拐杖,不知道往哪里走。 “爷爷,我送您回家, 好不好。”纪沉落扶着老人,往那扇敞开的大门走过去。 刚进老爷子的家门, 老爷子抬头就那么一眼看了进门的两棵石榴树,“了不得,你瞧瞧。” 独院太暗,树多虫多,纪沉落站的地方正好偏着光,什么都看不见。 老爷子推着她,“往前两步看看吧。” 得到允许,纪沉落才往前走了几步,清楚地看到不算粗壮的石榴树,写着纪沉落。 还没来得及脸红,纪沉落又被指着看向另一个地方,老爷子说,“不止呢,还有那些有小臂粗的树干,全是你的名字。我那段时间,气的不得了,想着你人不在家,怎么到这院子里来作乱,有天晚上,就让我抓到他了。” “我不在的时候,他经常来这里吗?”纪沉落拇指摩挲着树干上的名字,心里莫名一跳。 “哎哟,刚开始天天来,喝酒哦,那么好的一个大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我这里的院子当你家了,拿着一支钢笔,在这些树上刻你的名字,有一棵算一棵,后院的杨桃树还有芒果树都刻了。我问他,刻这些东西做什么?好小子,愣是给我上了两个小时的课,说了半天《鲁滨逊漂流记》,学着这姓鲁的老外刻木计时,每天算着你没回家的日子,是不是挺傻的,出门拐角就是钟表店,想要什么钟表没有,人呀,太别扭劲,就只看着一个人好了。” “你那时候刚走没几天,我就问他怎么算的日子,才几天就把我这些树都刻上了,后来想想也清楚了,度日如年嘛,难受着呢。” “更傻的在后头呢,一段时间撒癔症,把自己身体搞坏了,面上看着好了,挺正常的,我知道他呀,心里不一定怎么熬呢,人接受的过程且长着呢。我这个老头子沾了你的光,他想你呀,没地方去,只能来这,时不时地和我聊聊天,我也算好过日子解闷了,后来这孩子去留学前还特意和我来告别,是重情义的人,就是书读得差劲些,我后来一去看姓鲁那老外的书,好家伙,人家是在没根没茎的木头桩子上刻字,这小兔崽子怎么读的书,可惜了我这一院子的好苗哦。” -- 第52页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对于一个犯相思的人,做什么都显幼稚又无济于事,控制不住地表达藏着掖着的被人抛弃的滋味。 纪沉落无声地落泪,她很少哭,就算是在英国那么烂透的日子里,她也很少哭,很多事,放在自己身上,就觉得还好,还能熬,大事小事都能扛得住。 现在看过去,无非是命运经历问题,所以她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他哭,她很清楚,她永远地错过了傅序颠那一段特殊的日子,而且未来,她肯定还会在某些时刻反复为这段特殊的日子落泪惋惜,想起来就会心抽。 他应该什么都得愿以偿。 “老爷子,您站这里干嘛呀,我们上楼吃药了。” 亭下走出来一个人,身上还穿着围裙,拿着刚打扫的垃圾袋子。 这话一说,老爷子好像不认识纪沉落似的,又问了她一句,“落落,放暑假了?你那小同学呢?是不是又跟在你屁股后送雪糕来了?” 纪沉落站在树下,红肿着眼睛看爷爷,愣住了。 从亭子出来的人似乎看出了她的震惊,也笑着和她点点头,看老爷子回房了才解释,“老爷子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事情记得不牢,有些事没说清楚,您别听他的。” 这人应该是保姆阿姨,纪沉落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得太狼狈,容易把人吓到,她低着头,双手捂脸,平静一下,又抽泣了一下。 “遇见什么事了?我们家老爷子说了什么胡话,您别往心里去。”保姆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没人问还好,情绪可以自己慢慢消化,一有人问,眼泪决堤没了限度。 而隔壁的院子里,傅序颠坐不住了,“我去看看她,别让车水马龙迷了眼,迷路回不来。” 都是一群退休老爷爷老太太住的地方,能有什么车,速度按迈算,跑得最快的就是纪沉落和巷子里那条大黄狗了。 方北啧啧,“拐角抬腿的事,你下次把纪老师团一团塞口袋里好了。” 傅序颠没搭话,开了门,站在小巷口,拿着烟,没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低着头走路。 纪沉落拎着玉米走出来,就看见傅序颠的影子被昏黄的灯拉长了一大截,和灯影交叉在一起,他一直低着头,越走越近,人还没走到她身边,影子却已经来到了她的脚下。 她回来了,带着以为的完整回到他身边。就这么一眼看去,他是不幸的,他清楚知道自己在等一个未知数,一层又一层的情绪裹挟着的人,怎么会轻松? 两个相爱的人,都觉得对方吃了亏。 相比起英国的往事,纪沉落回国后的情绪才是最敏感的。 他夜半辗转的时候,会突然小心翼翼碰她的脸。 在看国际新闻的时候提起英国,他会转头和她说笑,笑着说今天方北又被摆弄古玩的坑了。 “老爷子和你说了?”傅序颠接过玉米,低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笑,“老爷子有阿尔茨海默症,你别什么都信。” 低头的人没动静,抻着脖子,他低头只能看见她缩着身子,露出一截白皮肤。 完蛋,她现在哭比以前哭更让他慌。 傅序颠牵手,“别难受,那时候失恋而已,最难受也就有过找个庙扫地的念头。” 纪沉落觉得自己的情绪荒唐,顺着他不知真假的玩笑话,说:“没有难受。” “那开心吗?”傅序颠笨拙的演技直戳纪沉落心底那块软肉,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对方的情绪总是能轻易让她陷入情绪的沼泽。 好像自从坦白以来,他最在乎的就是她甘心吗?开心吗? 也不对,他以前也喜欢问她这个问题,喜欢问她快乐吗? 这种看似心灵鸡汤的问题,他总会一本正经地问。 怎么办呀,纪沉落看着他忽地眼眶又红了。 胡乱地点头,整理好混乱的情绪,纪沉落十指紧握牵着他的手,回了家。 她是幸运的。 难过的时候,会想着,还好,六年前穿透石榴花的阳光,摇曳黄色水仙的风已经悄悄吹到这片小院来。 第28章 见面 事后纪沉落不知道晕沉了多久, 浑身累极了只想睡觉,忽地一声喵喵叫的猫叫声,让她又突然清醒。 听着身边人平缓的呼吸声,纪沉落又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一些, 耳朵贴着他胸口的位置, 听着他的心跳声。 纪沉落动作不敢太大, 害怕把他吵醒, 身上有了一层汗,倒不是被吓的。 是傅序颠担心她踢被子,一层一层往她身上加的,抱着一个暖火炉似的人,两条腿被他压着,又裹着被子, 纪沉落是真的热惨了,活脱脱的像那年高一军训夏天被单拎出来晒太阳时的热。 还记得傅序颠发现她的时候,她正热得直喘气, 这人向来聪明, 他小声和她说, 他会想办法去和教官说,纪沉落晕头了,信了他的话,没一会儿, 教官把他也拎出来一起晒得爽快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他将功补过, 把唯一的一小块树荫让给了她。 后来傅序颠告诉她,那是他第一次走后门提老爷子的名头, 没想到架不住老爷子手长,提前打好了招呼,他倒是被训得惨,在学校站够了,回家还得站。 傅序颠本意想成为英雄救美的少年狂徒,没想到还是被老爷子一句话训成了二百五。 -- 第53页 院子里的猫又叫了一声,纪沉落还是没动,只是静静地睁眼躺着,想着以前。 “喝点水好不好?” 卧室窗帘拉得严实,就为了他刚才做不正经的事,低沉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让人很有安全感。 “怎么醒了?你没睡吗?我把你吵醒了吗?还是猫把你吵醒了。”纪沉落敢动了,去够他的脖子,发出几连问。 傅序颠眼底没有任何睡意,天知道他隔着黑,抱着人清醒了多久,他撒谎笑说:“被猫吵醒了。” 纪沉落点点头,“我想开灯。” 没急着开灯,傅序颠把她身上的毯子扯了扯,一手捂着她的眼睛,一手去开右手边的灯,好一会等她适应一点光源了,才把手拿开。 小小的温暖,纪沉落睁眼就冲他笑,本来不想喝水的,也接过他的水杯喝了几口,“刚才火锅吃多了,所以没睡好。” 事实是,她好几天没吃睡觉的药了,睡得更浅,多少有些副作用,加上又被猫吵醒了,索性清醒个痛快。 心上的阴霾见到他就能消失,药物的副作用还需要身体反应适应排出。 “我养过两只猫,后来只剩下一只了,是我爸捡回来的,它现在是被租我爸房子的老太太养着。”纪沉落想了想上次往英国账户寄钱的日子,“我偶尔会寄点钱给老太太,这只猫的叫声和我爸捡的那只有点像。” 不是圣人,也不是没来由的埋怨,纪沉落对自己的父亲实在生不出什么好心思,猫是无辜的,她尝试过把无依无靠的小猫带在身边,可她看着这只小猫总会颤栗,莫名其妙的会把猫和父亲牵扯在一起,久而久之又会反复想起本来该忘掉的事情,心理医生建议,最好和父亲的猫保持距离。 谨遵医嘱该如此,纪沉落偶尔想起,还是觉得有些不好,良心多少受谴责,偶尔给养猫的老太太寄点钱。 “人做的事,和猫是没关系。”傅序颠知道她在想什么,“有那份忌讳,人之常情,你不能逼自己去事事做全。” “之前,我经常在想,如果是我爷爷奶奶还在,看见我爸妈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们会怎么做,而我,没有成为他们期待中的人,他们又会怎么想。” 纪沉落很难说清楚心里的一些矛盾,她始终相信在这件事上做的没错,只是想起过世的四位老人,会有些辜负的愧疚。 没办法像爷爷奶奶那样做很正义很伟大的事情,她唯一能做到的也是力所能及的事,就是做一个善良又坚韧的人,仅是做到这两点,就已经让她精疲力竭。 从那段过往走出来,抛开父母浇之以骨血给的明艳皮囊,她骨头里也都是父母亲手碎掉的天真。 “他们会为你骄傲,健康快乐,是长辈对后辈的唯一心愿。”傅序颠生长在长辈的功绩下,他很清醒,“这是老爷子常和我说的,我相信他们也一样。” 纪沉落抬头看他,“要是实在做不到,不算好不算坏,索性就全抛了,怎么高兴怎么来,这是外公和我说的。” 自问没有一颗包容恶人的心,纪沉落偶尔的茫然,也仅仅是因为四位老人。 很难说那六年时间里,纪沉落没有反复质疑过去十八年自己受到的教育,正统家风以及一切信任基础崩塌的时候,她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要冷静,出手反抗就一定要赢。 天快亮的时候,傅序颠才把人哄睡着,看着纪沉落握着他手臂的手,手真小,一只手握不住他的手腕,两只手也圈不完他的手臂。 借着点阳台风吹窗帘角透的日出光线,傅序颠看完手,看她锁骨前的牙印,再往下……不能再往下了,今早有早会,需要清醒。 这些天,他想起她一个人处理完了英国所有的事,后怕的感觉一直在,他借着一些关系也查了这个案子,她当时是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他没办法想象,换句话说,他不敢想。 他太了解纪沉落,对不好的事情可以嫉恶如仇,对好的事情,比如说过去和几位老人好的回忆,她会反复掉入亲情与自我分割的漩涡,而他需要偶尔适时地强行将她抽离出来。 纪沉落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傅序颠算着时间结束了视频会议,先去厨房把煲好的汤装碗,才上楼去看人。 今天下午的课安排在下午两点,纪沉落简单地收拾完了后,对着镜子在挑耳环。 挑完耳环,又拿着几条项链对比,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才看到门前抱臂站着的人,没来得及穿拖鞋就笑着跳到他面前,“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好像卡住了。” 傅序颠整个人慢条斯理,看了一眼她熨好挂在旁边的他的工作西装,领带已经搭配好了,又看着眼前露出的大片雪白,笑着动了轻浮的心思。 纪沉落把头发拨到胸前,低头摆弄项链,见他不动,回头问他,“干嘛不理我?裙子被我拉坏了吗?” 傅序颠顺势伸手。 纪沉落感觉裙子有些松,拉链在往下拉,她跳脚,“是往上面拉啦!” 傅序颠目的达到,不再逗人,拉链往上。 —— 方芋在南大有合作项目,今天正好要一起开会,顺便把纪沉落接走了,傅序颠少了一项和纪沉落车内吻别的日常。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堵车,方芋在路上狂怒了一个多小时,纪沉落到校的时候刚好赶上下午两点的课。 -- 第54页 一下午因为堵车,导致做什么事情都好像必须走二倍速,方芋开完会在门口等她下课的时候,还一脸被堵车气得烦躁的郁闷脸色。 学生一下课就散得差不多了,纪沉落在整理讲台上的书本,方芋刚踩进教室的门,就看到后门也进来了一个人。 “……”方芋很想先跑,找不到更好的语气词抒发自己的心情,推了推纪沉落, “别收了,看看谁来了。” 见到郑龄女士的时候,纪沉落并没有一时就认出,虽然小时候住在一个地方,可那片地方也不算小,没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熟,到底是圈子也有些不同,往上走的人和中游徘徊的人交集也很少,退休和在职的人也不一样,他们能见上面的场面应该是每个学期的家长会。 说不紧张是假的。 纪沉落对于见家长这件事很生疏,也没有经验,第一次难免慌神,但是该有的规矩和礼貌还是条件反射先做出反应了,“阿姨,您好。” 不算突然袭击,郑龄也不是故意特地跑这里一趟吓未来儿媳妇的,只是碰巧来开会,又碰巧知道她在上课,又又碰巧忍不住想见一面,所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人为努力的巧合。 “上次见落落应该是在高二第二个学期的家长会是吧,我记得你那时候是学生会的,还给我指路,这么久不见,长大了,也是站上讲台的小老师了,很优秀呀。”郑龄女士平易近人,话里话外都透着满意二字,把这长大的好看小姑娘看了好几遍。 “谢谢阿姨。”纪沉落压着心跳,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四点的时间,“阿姨您待会忙吗,学校附近有一家下午茶很不错。” 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纪沉落的礼貌自作主张,应该是要和长辈坐一坐的,怎么都好过三个人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大眼瞪小眼,更别说现在她的电脑卡壳了,投影上是一张极其张扬外放的画。 “好呀,正好阿姨也想喝下午茶了。”可以看得出郑龄是真的开心,当场就打电话给助理,让助理订位。 这边在门口接不到人的傅序颠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不通,方北在旁边说了半天的闲事,今天跟着来主要是想求纪沉落引荐,见一下博从余老师,见他下车,也跟着,“你在车上等着,她忙完了自然会来找你,在学校里,人走不丢。” “先找找。”傅序颠看着右手边的一个长队伍,走了过去。 方北疑惑了, “你怎么扎堆往人多的地方找?” 傅序颠走近了看着排队的人, “上次她排队取钱,迷路了,跟着一群大爷排着,结果买回了两盒炒河粉。” 方北:“……纪沉落这个什么毛病,算是什么艺术家的缺陷?” 炒河粉的摊位没见人,傅序颠倒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哎哟,落落,方芋,你们下次一起来找阿姨,阿姨给你们做蛋糕。”郑龄聊得开心,这才注意到一旁一级警戒的方芋。 方芋夸张哈哈了几句,也对着走来的傅序颠点点头。 纪沉落没看见身后的人,手腕被轻轻一握的暖意,让她肌肉记忆一般的回头。 第29章 生日 下午茶的店没开。 纪沉落从见到郑龄女士开始, 脑袋就不太清醒,以至于约好了下周去小白楼见家长,她也答应了。 刚答应完,她已经在想送礼的事了。 现在坐在副驾驶已经好一会了, 看着窗外的街景, 纪沉落稍微回了神, 回头侧着身子问他:“为什么不选生日那天见爷爷他们?意头好一点。” 郑女士本来想着在傅序颠生日的时候正式见面的, 傅序颠当场拒绝,不肯。 “这是你回来之后,我过的第一个生日,你舍得和别人一起过?”傅序颠牵着人的手,恶作剧一般惩罚地咬了一口她的手腕。 他特别爱咬人。 语气看似霸道,可又像被雨淋湿的大狗狗, 激得纪沉落手腕到心口一阵酥麻,心软得一塌糊涂。 当然舍不得,可是就这么拒绝了长辈, 纪沉落也不大好意思, 总归是不太礼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和正经的长辈见过面, 纪沉落现在心思多少藏着点娇,还有些发愁,笑着问:“你想要什么礼物?偷偷告诉我,好不好。” 傅序颠太吃她撒娇软气这一套, 看着眼前的路,笑的得意。早知道她藏着好东西要送,现在她又故意开口问, 吊人胃口,他也乐得这份情趣陪她演戏, “嗯,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真要是想不出我喜欢什么,不送也行,我不看重这些。” 骗人! 摘掉后半句,这话只有前半句是真的,纪沉落如果当真了,那才完蛋呢。 那年他十七岁生日,她手机被没收,没办法准时登录□□给他零点送生日快乐。 第二天她上学,开门就见着他坐在自行车上在家门口堵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气惨了看着她,“睡得美了?没想起点什么特重要的事?就是那种倍儿重要的?比如说你男朋友的生日?” 怎么可能忘记?纪沉落只是喜欢看他有些幼稚可爱的样子,故意不理人,开始作劲。 没有预想中的撒娇,傅序颠不干了,哼了一声,“纪沉落,你真不哄我?” “好呀,你想我怎么哄你?”纪沉落不敢玩太脱,还是先靠近了一步。 傅序颠气得不轻,又舍不得真生她的气,只是架起一个假架势,“我自己说出来多没意思,你得想,自己想,用心使劲想!” -- 第55页 “好吧,那我放学再哄你好了。”纪沉落说完就要走到对面马路,假装不经意提一句,“对了,你知道刚转来的林易住在哪里吗?我想搭一下他的车。” 还敢拖到放学才哄? 还要坐别人的车? 傅序颠觉得这生日没法快乐了,“你还要坐别人的车?坐我的车!” 纪沉落站在路边踢石子玩,假装有些内疚开口,“我惹你生气了,我不配坐你的车,我还是坐他的车吧。” 这就是激人了。 “你敢! 我不放你走,你看你能不能坐他的车,下课我就去扎他轮胎。”傅序颠从车上下来,霸王头子似的,电线杆上的鸟都被吓得叫了几声。 纪沉落见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就要过来抓她,小作怡情,大作犯不着,她主动朝他跑过去,献宝似的打开礼物袋,“看,生日礼物。” “昨晚手机被我妈妈没收了,没办法给你发生日快乐,对不起。”礼物送出去,纪沉落也认真解释,弯了弯腰去看他看礼物的样子,凑近了,看得仔细。 这还差不多。 傅序颠好哄,她朝他笑着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生气了,就是面子上挂不住,拿乔看礼物袋,是她自己缝的娃娃,又不行了,“纪沉落,你怎么想的。” “干嘛。” “为什么要送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娃娃,你想让我夸你手工作业做得好?” 纪沉落故意装傻,“那要不然送什么样的娃娃?” “当然要送和你长得一样的娃娃,我每天睁眼看镜子看我自己还嫌看多了,再送我一模一样的娃娃,能解我相思病?”傅序颠捏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娃娃,开始不乐意,大少爷脾气藏不住了,“不行,这个你拿回去放你床头摆着,你再缝一个你的模样的给我,我们正好一对。” 打开书包,纪沉落从隔层里又拿出来一个娃娃,“不用再缝了,这里还有一个。” 这日子,太他妈特殊了,大起大落的,得亏他是十七岁正值壮年的生日,这要是九十大寿,他能被纪沉落气得见神仙。 傅序颠拿过来看了看,和小没良心的长得一模一样,舒服了,又摸了摸纪沉落的头,“生日还这么气我,没良心,昨儿几点睡的?” 纪沉落心里挂着给他说生日快乐的事,想着等家里人睡着去偷手机,等到一点行动失败,只能睡觉,实话说:“一点多吧。” “算你有良心,想我想的吧,没法给我说生日快乐,半夜咬着被子角哭来着吧,没我,画画也不舒坦是吧。”他就想听好听话,得意的问人,讨点情话。 昨晚他睡得更晚,方北他们夸张,还花钱搞了一个灯光秀,巨土,晃得他眼睛疼,为了等她一句生日快乐,他等到了三点,眼睛审美和身心都受到了一定伤害,心伤得最重。 他还非主流的发了一个仅她可见的空间:生日一点都不快乐! 还好,现在快乐了。 美死。 纪沉落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自觉地坐在自行车后座,重重的点头承认,“是,特别想你。” 傅序颠解下她的书包背到前面,又厚脸皮去拉人家的手去抱他的腰,“抱好了啊,别摔了,今儿可是我生日,你要是磕了碰了,我这生日就过不下去了,以后想起都得有阴影。” 以前送她上学,她只抓衣角,傅序颠只当她含蓄,含蓄了快一个学期了,确定了恋爱关系后,他没办法装了,只好先出手当霸王,厚脸皮什么事都好。 早恋都让他谈出广而告之的大架势。 他什么都不怕。 想着过去,纪沉落忍不住笑出声,问他:“我送你的娃娃,还在吗?” 这问题算突然,傅序颠咳嗽了几声,面上有些不自然,“在。” “放在哪里?我要看你有没有保护好她。”纪沉落敏感,忍着笑要捉弄他,故意追问。 “你饿吗?先去店里打包几份人参鸡汤小笼包?”傅序颠生硬转移话题。 他随口一提,确实也饿了,纪沉落正好看路边,街角有他喜欢吃的炒栗子,“哎,等一下,我要买炒栗子,顺便打包一些豉汁排骨。” 枝城天气喜变,又下起了雨,傅序颠让她坐着,自己靠边停车,下车买。 纪沉落又想起一些想吃的,和傅序颠打电话, “再买一份白粥、糯米鸡、水牛奶菠萝包,都要一份就好了。” 她每样都喜欢尝味道,傅序颠每次都吃她吃不完的。 正报着菜名,纪沉落看见许衾知从另一家餐厅出来,没打伞,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同学多年不见,她变化很大,两个人算不上有什么交情,纪沉落没有上前打招呼,眼见她开着车走了。 纪沉落晚上东西吃得多,吃饱了之后,又拉着人去散步,他们两个人的生活节奏和身边的退休老爷子老太太差不多。 散步了之后,纪沉落又饿了,两个人又去路边摊吃了夜宵,这散步算白散。 重新回到家,隔壁老爷子的家门大敞开着,照顾老爷子的保姆紧张的进进出出。 纪沉落和傅序颠没多说,跟着进了院子里,老爷子躺在藤椅上,睡着了。 保姆见了他们,面上挂了些笑,解释道:“老爷子无儿无女,我是他们家亲戚安排过来的,他现在记性也不好,刚才自己出门,差点回不来,幸亏是街坊邻居热心,把他送回来了,把我吓坏了,以后这大门可不敢再敞开了。” -- 第56页 纪沉落心头很难说是什么滋味,她亲身陪伴了家里四位老人的离世,短短几年,她也是经历过的。家里的老人没有阿尔茨海默症的折磨,但是弥留之际,也不太能认得她了。 外公临走前,只是看着她直喊落落,其实他已经认不清她了。 傅序颠看着她情绪起伏,牵着她往门外走,“让老爷子休息休息,明天再来看看。” “谁来了?”老爷子醒了,半眯着眼问。 保姆加大嗓门,“隔壁的邻居小夫妻,来看您了。” 纪沉落没解释,蹲在老爷子身边,“爷爷,您休息吧,我明天再来和您聊天。” “别明天了,你走了总也不回来,等你等得不好受。”老爷子看着院子里的葫芦藤,声音有些哽咽。 保姆小声靠近了解释,“这是想过世的老太太了,姑娘您别介意,糊涂了,老爷子什么都记不清,就记得老太太的事最清楚。” 纪沉落点点头,情绪复杂。 “落落,是你呀。”老爷子抹干泪后,又清醒了,“哟,你小子也在,把人找回来了?” 说得高兴,老爷子指着旁边的石凳,招呼他们两个人,“先坐,站着我抬头看你们,费神。” 傅序颠牵着人坐下来。 “你啊你啊,比我运气好,丢了的人能找回来,这是多大的福哦。”老爷子笑着看傅序颠,又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纪沉落,看着两个人牵紧的手,笑得更开心,“有人如意总是好事,有心上人更是人间美事。” 纪沉落听老爷子说话还咳嗽了几声,转身去拿石桌子上的茶杯,两只手递给他,“爷爷,您先缓缓,先喝点水。” “落落,这回你们要好好的啊。”老爷子双眼浑浊,接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别像我,等不着人回来了,我数着日子见她呢,这日子过着也烦,半点意思没有。” “爷爷,我们会好好的。”纪沉落不太清楚老爷子和过世老太太的事情,接着老人的话,宽心。 阿尔茨海默症磨人,分不清过去现在,也不看将来,在自己的时间里混乱,多次重复回想,很吃人的心神,多次反复,让人不断自责灰心,进而烦自己没用处。 纪沉落和傅序颠在庭院里陪老爷子陪到了很晚,回家的时候,忽然和傅序颠说,“人老了,多半是糊涂,可爷爷还记得心上人。” “掏心肝想的人,怎么能容易忘记?”傅序颠捏了捏她的手。 反复清醒和糊涂,唯一记得的是逝去的爱人,纪沉落一时不知道,这是快乐还是痛苦。 第二天,纪沉落上班摸鱼的时候,查了许多阿尔茨海默症的相关资料,还有一些国外论文研究,越看越觉得难受。 傅序颠这边难得下班早,早早地等在了南大门口,正巧遇见南大对面关门很久的花店开门,算着时间,接着下车进花店挑花。 结账的时候,眼前站着一个人。 “序颠,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大家好像不追连载,我就在前面修了几章,大家可以等这个月十号完结的时候看,谢谢大家 第30章 特殊 很难说有什么印象。 给予基本礼貌, 傅序颠实话说,“抱歉。” 许衾知似乎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但是还是迟疑了一下,“我是……许衾知, 你的高中同校校友。” 这话算是入了耳。 傅序颠抱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 侧身看了一眼对面的南大门口, 担心出来的纪沉落迷眼错过, 抽身回答高中校友,点头示意,“你好,傅序颠。” “我知道,我刚才叫了你的名字。”许衾知没有放过,跟上傅序颠离开的脚步, 在门口又回了他。 傅序颠看出她的阻拦,多年不见,记忆一般, 又不清楚她的意图, 但是记得方芋提过, 而方芋和纪沉落关系不一般,他多了一分留意,索性直白笑答:“我不明白。” “我在南大任教,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吗?我们可以喝杯咖啡吗?” 许衾知见他态度礼貌疏离, 至少不像以前那样让人无法接近,倒也见到了一丝希望。 只是下一秒,傅序颠就碎了这希望,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说, 抱歉,我不擅长闲谈。” 高中的时候,许衾知帮过他送早餐,傅序颠记得,态度始终礼貌。 许衾知没法,有些失落,“我没有什么事情要找你,你别误会。” 说完,纪沉落正好从大门出来,拉不开车门,正往车里看,车玻璃贴了膜,根本看不清楚,有种摸不着头脑的可爱。 而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手里同样抱着巨大花束,是白玫瑰。 太淡,她不会喜欢。 傅序颠眼神变了,轻‘嗯’,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这是我助理的联系方式,你需要什么帮助,在不违法犯罪的情况下,他会帮你。” 耳边许衾知的声音在弱化。 多年识人,傅序颠隐约察觉不对,还是留了联系方式,不得不承认,但凡是纪沉落提到过的人,他多少会注意。 许衾知收下名片,看到了车旁的纪沉落,迅速问了一句,“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这一次傅序颠没有回头,离开前的眼神冷意放肆。 送花给纪沉落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带着花离开了。 -- 第57页 纪沉落回头看着傅序颠手里的花,知道他肯定看到了,笑着扑到人怀里,哄人态度极好,“一个同事,我已经说清楚了,我更喜欢红玫瑰。” 有人追求是好事,她向来不会唯唯诺诺的臣服。 纪沉落的优秀,他向来清楚,她是最好的,是值得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好。 “别了,这花是送隔壁老爷子的。”傅序颠把花举高,假装小气,喜欢她讨好的样子。 “好吧,那我再去把白玫瑰追回来。”说完,纪沉落就要松开抱他腰的手。 傅序颠把人拽回来,假装严肃,眼睛却带笑看她,“你等着,晚上别哭 。” “你才舍不得呢。”纪沉落恃宠生娇,无法无天挑衅撩人。 当然舍不得。 平时多逗一会儿就哼哼唧唧的人,他心软。 好听话珍贵,傅序颠哭笑不得地把人塞到车里。 回到车上,纪沉落拉好安全带,抬眼才看到窗外离开的同学,“许衾知?” 忽然想起今天在学校听到的一些事情,纪沉落心不在焉,手心有汗。 “她有事,我留了助理的联系方式。”傅序颠眼睑微动,握着她的手,主动说清过程缘由,后把花送到她怀里,手揉着人的后颈,对着下巴就咬了一口,“奖励你今天按时下班。” 在家准备他生日那幅画,总是害怕他闯进书房,时时刻刻要牵手亲吻拥抱,很难凑出时间来准备,纪沉落不得不转移阵地,到学校偷偷备着,灵感是个奇怪的东西,自然忘记时间下班的次数也不少。 “那我保护真爱,勇拒追求者的奖励呢。”纪沉落得寸进尺,就喜欢偶尔作他。 傅序颠也配合,“且生气着,没那么大度量。” “好吧,那这奖励我也收下了。” 目的达到。 又是奖励。 他时不时地就会变些小玩意来送她,吃饭时候餐巾里裹着新买的项链,洗完澡挂在浴室镜子前的一对耳环,睡前枕头上放着的新胸针,很多,由头皆是奖励。 纪沉落虚虚装出来的自信强大,被这些鼓励的小温柔一点点充满,有了底气。 “奖励你吃饭吃得好,今天多喝了一碗粥。” “奖励你昨晚睡得早。” “奖励你按时吃早餐。” “奖励你今天没有光脚踩客厅。” 许多小事,没有多大的价值,事事被肯定,在他眼里,却是顶天好的事情,他在悄悄赶走她心上的阴霾。 久别重逢,大抵都这样。 突如其来的小浪漫,寄存了纪沉落飘荡不切实际的灵魂,她需要他,需要这些绝对浪漫又庸俗得平凡可爱的东西。 纪沉落回神笑着挡他的眼睛,躲着他又想咬人,“干嘛,奖励我又要咬我。” “小东西真没良心。”傅序颠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亲够,又逗了她一会儿,总算将人放过。 两个人去了一家新餐厅吃饭,排队的时间太长,回到家的时候,纪沉落本来想去看看隔壁的老爷子,但是年纪大的老人早早就睡下了。 两少一老的感情,莫名其妙的牵扯到一起,傅序颠看纪沉落电脑上的论文查询,对这些外行东西,他确实一知半解,好在还有拿得出手的关心。 纪沉落洗完澡出来,听见厨房有动静,裹着浴巾凑过去,“饿了吗?我煮面给你吃吧。” “给老爷子煲点汤,明儿给他送过去。”傅序颠开了小火,话音刚落,随即而来的是一声惊雷。 纪沉落吓了一跳。 傅序颠拿起沙发上的毯子把她裹紧,“先上楼。” “我陪你看汤煲。”纪沉落刚洗完澡,有些困,他抱着她走,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不忘分一点毯子给他。 “时间长,你先睡。”傅序颠把人抱到卧室的摇椅上。 纪沉落不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傅序颠知道她困了,手掐软臀警告,“老实点。” 很喜欢傅序颠隐忍堕落的性张力,更喜欢他痴迷于她那种放纵的眼神,当然,最喜欢的还是他眼神里的控制。 窗外暴雨,透明的落地窗,一道闪电划过,犹如白昼。 纪沉落藏在傅序颠怀里,看窗玻璃上的雨珠滑落,雨幕落在眼里。 相比起窗外的狂风暴雨,卧室里的温软形成巨大对比,傅序颠等着怀里的人睡。 怀里的人半清醒,找着舒服的位置,酝酿睡意。 刚要睡着,忽然想起自己忘记调闹钟了,纪沉落用脚勾他的小腿,示意,“我的手机。” 手机放的位置离他近,傅序颠伸手就拿到她面前来。 刚拿到手,手机屏幕就跳进了一通电话,显示陌生号码。 纪沉落接起,“你好?” “纪老师,是我,很冒昧,我现在在你家门口,能出来见一面吗?” 这声音,纪沉落坐直了。 是送白玫瑰的老师。 怎么知道地址的? 又是怎么知道手机联系方式的? 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又爬上了心头。 有些人,不过是嘴上说着冒昧,谦卑有礼,实际上的行动却还不如野蛮人坦荡。 小人作为。 离得太近,傅序颠都能听见纪沉落的心跳,更别说通话内容。 不急着出手,他知道她可以应付。 -- 第58页 “你好,这样子对我造成了困扰,我希望你别再来了,有必要我会报警。” 说完挂断。 傅序颠调开手机上的大门监控,大概过了几分钟,人才走。 纪沉落不说话,循着温热,扶着他紧绷的腰胯,心肝发颤。 今天没法睡。 傅序颠哄人哄了一夜。 纪沉落的不安晃荡,一瞬便软了下来。 隔天,纪沉落向学校说明了这件事情,给了这个老师一定的处分,傅序颠想加码,她拦着没让,按规定办事,她不能让他陷入任何不利的处境。 傅序颠借口给纪沉落送午饭,带了两个助理。 纪沉落见着的时候,吓了一跳,“没事了,你不要……” “刚好路过,来给你送点好吃的。”傅序颠笑,没提什么事。 纪沉落不信,求了他半天让他保证不能有任何动作。 傅序颠陪着吃了午饭,笑着把人送去上课,原路返回,和身边两个人说,淡道:“认清楚门了吗?上课的时间、教室也发到你们手里了,看着,不能出差错。” 谁知道,不能出差错的嘱咐有些空,还是出了差错。 以至于傅序颠接到警局电话的时候,差点撞门。 这事牵扯到的人特殊,傅序颠来的时候,纪沉落正在做笔录。没太多冷静思考的余地就要闯进去见她。 小助理匆匆忙忙地递上一张纸条,是纪沉落的字迹,“我在做好人好事,你别着急进来,我不害怕,等我。” 一贯没良心地安慰,让人心疼。 这话是强心针,也顶不上几分钟,问了一旁的人员,才清楚这事。 许衾知被姓陈的院长侵犯,纪沉落拿辣椒水把人滋了,把人打进了医院。 今儿傅序颠的脾气不算好,在见到许衾知的时候,还是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因为他想起了六年前的纪沉落是不是也这样无助,肯定是的。 许衾知不知所谓,开门见山说:“我喜欢你,可不可以,我们试一下?纪沉落能做的我未必做不到。” 小傻瓜救了个白眼狼。 傅序颠不敢想,纪沉落知道了会多失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纪沉落在里面做什么吗?” 这话是触了底线,傅序颠审人的那份狠露了出来,那点人性同情没了。 “你没必要走这步,找我叙旧的人,从来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傅序颠这话说得混蛋,事实却是这样,从小到大没例外,要么借着他靠近爷爷,要么让他给父亲带些礼,见缝插针的人不少。 “我一直都喜欢你。”许衾知害怕了,可她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傅序颠没了那点人情味,一针见血地戳破,“你不喜欢我,你想让我帮你办事,放长线钓大鱼,从培养感情这步开始解决这件事?” 许衾知瞒不住,“我需要你,我没有办法了,我不会告诉纪沉落。” “你在想什么?”傅序颠笑了。 “陈院长一直在……我没办法,没人信我,他每天都在逼我。”许衾知的话没说完,“纪沉落敢这么做,不是因为背后有你吗?” 傅序颠看着纪沉落的方向,藏起那份心疼,冷意不减,“她这么做,是因为你,而你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理理我,我想知道是哪些宝贝在帮我推文,谢谢你!谢谢大家! 第31章 遮雨 三十一章 录笔录的屋子是个透明的办公室, 可以看得见外面的人走来走去。 人不多,她只认识小助理和许衾知。 陌生严肃的环境放大了她的不安。 小助理很着急地在打电话。 想一想傅序颠接到电话时候的样子。 他一定难受坏了,纪沉落冷静下来后的反应,就是不想让他难受, 所以给小助理写了纸条。 她挺害怕的, 尤其是看着许衾知的衣服都被撕碎了的时候, 她很想哭, 很生气,手脚都在颤抖。 为什么?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总是有这样的人存在? 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依旧改变不了禽兽事实。 先是气愤,后是恶心。 勇气不是一时的,正因为她经历过,所以当她遇见同样是女孩的许衾知也在经历这样的痛苦的时候,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要让许衾知受伤,至少不要像她一样,受很严重的伤。 至少让身处绝望的许衾知看到希望, 会有人帮助她, 她不是一个人, 不要偷偷哭,也不要在没人的时候偷偷责怪自己。 因为听过能要人性命的流言蜚语,所以纪沉落给许衾知披上了外套,保护她。 不要听, 不要看,会过去的,你没有错。 她做这些, 也是在保护过去的自己。 所以她当时想都没想,拿起花瓶就砸人了, 辣椒水也没少喷…… 越想越害怕,现在纪沉落只能想着今天傅序颠早晨的时候煎坏的荷包蛋,想着想着倒也不那么怕了。 那个荷包蛋确实不好吃…… 又过了一些时间。 手放在桌子上,纪沉落踏踏实实坐着,至少是假装踏踏实实地坐着,在等他们走程序的同时,也在等一份亮亮堂堂的事实。 她面上很平静,两手交握,可还是偷偷地在抠指甲,再抬头看的时候,他来了。 -- 第59页 不知道傅序颠和许衾知在说什么,大抵是感应,在他回头也看向她的时候,她及时地拿起桌上的A4纸,笑着举高给他看。 是一个大大的红色爱心。 她刚才害怕的时候画的。 纪沉落趁一旁的工作人员没注意,还笑着悄悄晃了晃动A4纸,心嘛,总是跳动的时候最好。 傅序颠吓死旁人的脾气退了一半,心里不是滋味,酸死,心疼死,很要命,后背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他能处理的事很多,自认为现在的能力地位不差,可是他的无力感比任何时候还要重,那种掐着脖子的感觉,一点点吞噬人。 他红着眼睛看着那颗大红色爱心,小东西怎么这么傻,这时候还顾着他的情绪。 那个忍着害怕,强装坚强的小样子,傅序颠多看一眼都不行。 什么规矩都不管了,现在只想带她回家,好好抱她。 就在傅序颠推开阻拦的小助理的时候,工作人员笑着告诉她,可以先回去了。 纪沉落还没来得及和人说谢谢,傅序颠开门的动作吓了在场的人一跳。 动作确实不小,很难说没有脾气。 局长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碎了的玻璃门把 ,心跳的不行,“傅先生,您别生气,我们已经处理好了,过错方施暴者很明显是那个姓陈的。” “可能是今天案件太多,程序走的有点慢,已经完成工作了。”工作人员看着傅序颠也站直了,更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也有些局促。 没道理因为这件事牵扯到自己,就让这些尽心办事的工作人员忐忑,这样不对。 从报警到现在,不过十几二十分钟,这已经很快了。 关心则乱。 纪沉落悄悄握住傅序颠颤抖的右手,小心思偷偷刮他拇指心安慰他,又笑着和工作人员他们说谢谢,又说对不起。 傅序颠握着纪沉落的手,压了又压,半晌才出几个字,“大家辛苦,抱歉。” 说完,小助理就从门外进来,放下一个信封,“给大家准备的下午茶,还有修门的费用,辛苦了,大家继续工作吧。”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在送许衾知回家的路上,许衾知一直没有说话,纪沉落也不敢说话。 在许衾知下车的时候,她突然低下头,抱了一下纪沉落,“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这句,纪沉落知道缘由。 对不起是为什么? 大抵是说花瓶砸人进警局的事。 没有细细想,纪沉落也抱她,笑着问:“你家里有人照顾你吗?要不要和我住一段时间,我家里很大,还有很多房间。” 发生这种事,其实会有两种情绪反应,一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自我修复。二是需要家人朋友的陪伴和鼓励。 纪沉落当时没有二者选其一的选择,被迫第一种。 所以她问许衾知,她想给这个受了惊吓的女孩多一点点关心。 许衾知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傅序颠,摇了摇头,“我还好,家里有奶奶,我要是不回家,她会担心。” 听到家里有老人,她也放心一半了。 “嗯,好。”纪沉落点点头,又拿出手机,“这是我的号码,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我很闲的,不要害怕打扰我,我经常上班摸鱼。” 前半句是为了给刚受过惊吓的人心里安慰,后半句是减轻她的心理负担。纪沉落想起当初自己就是这样的,害怕自己的情绪分享会成为别人的负担,自己消化,很难。 傅序颠看着纪沉落抱人的背影,凌厉的眼神没有放过许衾知。 今天纪沉落已经经了太多事,这件事傅序颠没打算瞒,只是现在不能说。 回家的路上,纪沉落没有表现出任何低落不安的样子,小助理机灵地安排人提前送餐到老洋房。 回了家,纪沉落一直笑着,不停地说自己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有多勇敢,她脸上挂着笑打开精致包装的晚餐。 傅序颠摆好碗筷,纪沉落没犹豫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熬汤的肉,忽然就不说话了。 小助理不知道她的饮食习惯,不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忌讳,傅序颠皱着眉头看那碗汤,掌心伸到她的嘴边,“吐出来。” 情绪不好的时候,纪沉落吃肉会恶心,这些毛病,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只觉得矫情。 傅序颠处理了那碗浓汤后重新坐下,他在等,在等她慢慢靠近,在等纪沉落以她舒服的方式慢慢排解消化。 纪沉落没吃几口饭,藏在傅序颠怀里,没有哭。 只是抱着,就很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纪沉落说热。 傅序颠把人抱到院子里,果树飘香,小庭院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纪沉落笑着说要坐在秋千上,傅序颠在身后轻轻地推着。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吗?”纪沉落手圈着秋千的绳子,仰着头看他。 那年夏天的小院比秋天要嘈杂许多,夏夜虫鸣鸟叫,一声接着一声。透着夜晚的风,也让人有些闷,偶尔一阵风,又是让人舒爽透心凉。 傅序颠告白之后没多长时间,她的外公就生病了。 急着回到这里,纪沉落并没有和傅序颠说清楚。 还记得他拎着一堆水果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自行车歪了半个头,他气喘吁吁,校服贴着后背,面上挂不住,“我来给你送作业。” -- 第60页 送作业? 骗人。 书包都没拿。 零食大礼包和水果把自行车压得吱吱叫。 从十三中到外公家,开车都不算近,何况是自行车。 这个借口很不聪明,就连纪沉落这种撒谎就脸红的人都能识破。 可这次撒谎的人不是她,她也脸红了。 他对她特殊,心里很奇怪,他喜欢的东西很多,喜欢射击,到了年龄就开始练,尽了力,别人过不去的关卡,他都能过。骑马是这样,滑雪是这样,玩赛车也是这样,没有挫败的时候。 可是对于纪沉落,不是尽力下苦功夫,也不是所谓天道酬勤可以得来的。 所以他占着半分糊涂,说话做事偶尔荒唐。 这次不一样,他没想着犯混蛋,不是为讨她欢喜,不是为了在她眼前晃荡逗她,就是想看她好不好,家里没人冷清,有没有被吓哭。 傅序颠从小到大是被捧着长大的,也是被摔着长大的,老爷子没少教他这些落地人间的生老病死平常事,他这会儿,并没有想半点和纪沉落早恋的事,她难受他也跟着难受。 看一眼她没事就行,无所谓接不接受他。 纪沉落站在门前,想让他进家里一起吃饭,或许……可以见见外公,说出口的话却是不达意,“我在吃饭,你……” 就着她没说完的话,傅序颠下了车,把水果放在门前,又把大礼包一袋一袋地往地上卸,一两分钟自行车就空了,“你去吃饭吧,我回家了。” 他来得又急又快,都没说什么话,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纪沉落嘴边的话都随风去了,追不上他骑车走的速度。 大概愣了一会儿,外公在叫她,纪沉落正准备自己搬着这些有重量的水果进去。 眼前飘过一阵风,傅序颠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一双眼睛却很亮,眼里装着她,“这些很重,我来搬,搬完我再走。” 去而复返,是因为这个吗? 很多次脸红心跳,这次她知道偿还。 “能不能陪我和外公吃晚饭。”纪沉落放下水果,蹲在地上的姿势没变,抬头问他。 “可以吗?”开心的,怎么可能不开心,这种感觉就应该是夏天被热醒,半夜起床翻冰箱偷喝几瓶汽水,使劲打嗝的那种快乐,傅序颠没忘问她,可以吗? 就算是她可怜他骑车太远说的礼貌客气话,他也晕头转向了。客气话听着也甜。 没有正面回答,纪沉落站起来去推他的自行车,“西瓜和哈密瓜太重,我推车吧。” 两个人都在靠近。 行动上接受,可纪沉落怕他听不明白,特意把紧闭的红木门敞开得宽宽的。 心门也开得宽宽的。 她扶着木门,几天没笑,难得对他笑,“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又又生病了,抱歉,几万字的完结存稿只修出来这一章,等我清醒点修完再慢慢放上来吧! 第32章 早恋 进了客厅, 傅序颠腰杆挺得板正,比老爷子训他罚他站的时候还正,也不乱瞧乱看,纪沉落让他站哪儿就站哪儿, 抱着一个哈密瓜, 像是抱着一个雷, 他还是心甘情愿随时被炸的那种。 老爷子出来的时候, 他抱着哈密瓜,郑重地鞠了一躬,“外公好。” 纪沉落觉得奇怪,他一来,随便的几个动作,送东西也好, 被汗水迷了眼也好,她总是看不够。 现在看着傅序颠像是大过年正经给长辈拜年的那股劲,更是觉得好的不得了, 两个人现在有点像早恋前的暗度陈仓。 偷摸摸, 暗戳戳。 纪沉落暗暗感叹自己真的学坏了, 还挺骄傲,都敢把人带到家里来了,谁能想到简单邀请吃晚饭这事,能衍生出这么多粉红色泡泡和唬人心脏的事。 她胆子太小, 平时的勇气都是装出来的,虽然没得过三好学生,但是家教严的她, 确实很少做出格的事。 傅序颠倒是胆大,很大, 大得吓人,有时候大到她害怕。 现在想想大点挺好。 早恋是不是都这样? 悄悄的脸红,内心却十分大胆。 也不算大胆,就是偶尔会莫名的心动,心里像炸开了花,好比下午放学的时候抢到了小卖店最后一根雪糕,凑着夏天的温度,惹得别人眼馋羡慕的那种,就是这种好。 她觉得傅序颠就是这样的,招人爱的少年,谁和他在一起都会惹人眼馋。 “序颠,来,陪外公吃点饭。”外公笑着招呼人,没什么精神也笑得亲切。 纪沉落眨了眨眼睛,差点咬到舌头,这还没介绍呢,怎么就认识了? 心里有鬼的人,风吹草动都是心跳,不会是外公发现她要早恋的苗头了吧。 棒打鸳鸯的戏码终究是逃不过?不对,更惨,他们还不算是真正在一起。 傅序颠哪儿想那么多,被心上人的长辈亲切招呼,饭都能多吃两碗,等老爷子入座动筷,他也高兴坐下。 “外公,你们认识?”纪沉落这会儿藏不住话,想问清楚,没记错,这是傅序颠第一次来啊。 外公听完认真抬头看了对面正经笑着的小子一眼,确定了笑说:“没见过。” 纪沉落悄悄松了一口气,勉强逃过被找家长训早恋的慌张,。 “不过,你三天两头拿回来的情书,写的都是这小子的名字吧,我就随口一叫,还真让我猜对了。” -- 第61页 得。 这口气又被纪沉落憋心里了,差点没呛傻,咳了好几声。 外公的随口一叫,让她脸上更臊了。 外公说话大喘气,纪沉落那点蹦跶的校园禁忌心思还是跳出了藩篱,一股子被老人家拨开点明了。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老爷子。 纪沉落在心虚,想要否定的话也没说出口,毕竟没那么光明,说一点不心动,那才是见鬼了,哄人的鬼话。 而傅序颠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纪沉落,情书? 他惯来会抓重点。 不对!她不是说都丢了吗? 都是?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么多人给她送情书,她只留下了他的? 小骗子! 原来没丢,没丢就是多少有点心动,心动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说不准还偷偷拿出来看来着,偷偷看就说明还是想着他的。 不枉他挑灯抒情,原来对她也不是壮志未酬,早恋就在不远处了,就差临门一哆嗦了。 本来是真心看望外公的,傅序颠没想到还能遇上一爱神丘比特助攻,还是带血缘关系的那种,现在整个人还挺热血。 老爷子笑着拖着个病体,面前的两个孩子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也不再逗乐。 “序颠,你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有什么含义吗?”外公让还站着的纪沉落坐下,开始聊家常。 傅序颠放下筷子,“外公,没什么含义,是我爷爷取的,觉得这两字奇怪,不会和人撞名,挺特别的。” “沉落的名字是我取的,当时取的时候就是看着这两个字善良又柔气,沉得下去又落得住,普普通通的,挺好。” 当初给纪沉落取名的时候翻了好几天的《诗经》,老爷子估计没想到名字还可以照奇怪的由头这么取,笑了笑,又问:“序颠是枝城本地人吗?” “嗯,不算是本地的,小时候我爷爷从北边调来了这里,退休后这么多年,住习惯了也就没打算回去。”傅序颠有问有答,答得还特仔细。 “给沉落的信上,你的字很好看。”外公夸的是傅序颠,看的人却是纪沉落,“字好看的人,心地都好,尤其心软。” 后来,纪沉落再想起外公说的这句话,只觉得心疼。 是的,他对她总是心软。 一餐晚饭由开始的脸红热气,到淡淡家常,外公也没能多说几句,笑着便要喘粗气,临上楼前招呼纪沉落别让傅序颠骑自行车回家,天晚了,叫辆车才安心。 叫的车迟迟不来,外公房间的灯已经暗了,纪沉落穿着大人的拖鞋坐在石阶旁,手里还攥着半袋鸡蛋酥,刚才在客厅随手拿的。 而傅序颠也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晃着那半袋鸡蛋酥,自己的心也被晃得七上八下的。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纪沉落糯米白一样的脚趾抓拖鞋,这说不清的劲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今天的车好慢,还不来。” 傅序颠看人的炙热目光晃荡了一下。 车能来就怪了。 因为他根本没叫车。 纪沉落及其生硬地打开鸡蛋酥,拿出一块,掰开一半分给傅序颠,“这个很好吃,饭后甜品。” 傅序颠深深地又看了纪沉落一眼,那眼神酥得慌,仿佛人家递给他的不是什么鸡蛋酥饼干,而是一颗定终身的婚戒,眼神放肆说的话更大胆,“为什么留着我给你送的情书?” 没有什么铺垫,就是这样直白。 “你的字好看。”纪沉落转移话题,她承认心动,但是没想清楚,甚至有些胆怯,从小长大,可后来不是很熟络,直到上了高中转班那一年,小时候的记忆才开始慢慢清晰,甚至比高一那年军训的记忆还清晰,真要是往深了想,好像以前只把他当做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哥哥。 想到这纪沉落又脸红了,叛逆呀,她这禁忌恋又多了层别的,真让人心跳。 “假话。”傅序颠没留余地,“鸡蛋酥都能分我一半,心里不能留我点位置?” 姓傅的今天没忍住,和人分着吃一块鸡蛋酥能吃出海枯石烂,地久天长的味道来,就着半块鸡蛋酥又开始贪心,要在人家心里占个位置。 纪沉落脸上一红,“我想一想,好吗?” “行。”傅序颠回答的也快。 太快,以至于纪沉落都抬眼看他。 下一秒他就不正经,被磨得没脾气,乐在其中,“怎么,觉得我可怜了,舍不得我受这情伤?也心疼了?” 纪沉落扭头,埋头假装扒开袋子找鸡蛋酥,把脸上的红藏在塑料袋里,透不过气,更红。 “心疼一会儿就行了,心疼坏了我更难受。”傅序颠没忍住,看着她埋头的小样子,可爱死了,手心痒揉了揉她的脑袋,最后坐车走了。 因为回去的时间太晚,纪沉落不放心,连带算着他堵车塞路的时间,也估计着他快到家了,刚想给对方发条短信问一下平安。 没有任何预兆,电话就打过来了。 纪沉落站在阳台边,手指摸着那颗还没熟透的龙眼,接的很快,“喂,你到家了吗?” 傅序颠打开卧室的门,“到家了,你早点睡,心里别藏事。” 纪沉落此时没了他在眼前,心里还是懵懵懂懂,可还是下意识老实回答,“晚了,已经藏了事了。” 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了书本不停翻动的声音,想起请假没法上课的事,纪沉落问他:“你在写作业吗?” -- 第62页 “嗯,写你的作业。”傅序颠说这话的时候,正往那套英语卷子上写纪沉落的名字,笔尖都轻了不少。 纪沉落看着那颗被揪破皮的龙眼,有些不大好意思,“太晚了,你睡吧,我回学校自己写。” “定语从句的题。”傅序颠笑了。 完蛋,碰巧是她头疼的。 纪沉落没想逞强,“那……我回学校给你带鸡蛋酥,当作辛苦费。” 不提鸡蛋酥还好,一提鸡蛋酥傅序颠就想起刚才贪心又丢心的事,看着卷子上的名字,笑,“纪沉落,你是真喜欢送鸡蛋酥,还是喜欢我,想清楚。” 傅序颠了解纪沉落的性子,提前一步掐了她那些念头,说是给人时间想想,实则半点退路没给纪沉落留,留的全是走向他的心路。 第33章 甜吗 今天是方北生日, 可家里人都忙,没能家人团聚一起过,方北和方芋两兄妹就只能和三两好友一起踩大街。 都是同一个圈子的,大家都习惯了。 也不矫情, 好吃好喝都有, 总不能要求亲爸亲妈左手能揽钱揽地位, 右手还要把家还哄孩子, 哪有这么多美事,占着一样就算运气,身心健康就得了。 穿校服的几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要不我们去饭馆吃一顿,吃碗面,加个蛋?也算遵循传统?” 有人提议。 “能不能来点清新脱俗的。”方北没兴趣,被家人抛弃的大寿星还是有点脾气。 好兄弟生日, 难得,傅序颠张口就知道方北想干嘛,心里也有盘算好几天没见着的人, 算计着开口, “去古玩市场转一圈?” 方北听着就来了精神, 他心底里自认到底和那些同龄人不一样,就喜欢这些值钱的瓶瓶罐罐。 只是这刚打起来的精神又落下去了,方北说:“今儿不行吧,要不等小纪同学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我们去又不懂行, 去了也只能抓瞎。” 方北不愧是好兄弟,上钩不带拖泥带水的。 傅序颠走在最前面,听见几天没能联系的人, 转篮球的手一折,球掉了。 小东西说想想, 没想到就是零接触的想想,人都看不着。 琢磨了几天,傅序颠才后知后觉又被小骗子骗了,好一出调虎离山的缓兵之计,好一出金蝉脱壳玩弄人心,三十六计研究透了就为了躲他是吧。 偏就要你,跑不掉了。 “不用等。”方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们去南大接她吧,她和我说刚好今天和博老师学画画,快下课了。” 得,成了。傅序颠重新把球捡了起来。 听纪沉落能来帮忙参谋参谋,方北又机灵了,“我们这四个人,我和方芋去了只有被宰的份儿,唐临更是分不清朝代,老二还算历史好点,可他没找宝贝没眼光呀,幸亏还有博从余大师的小徒弟。” 傅序颠能见着躲着的人,也不管方北说他没眼光,他的眼光这辈子算是只用在找纪沉落身上了。 可找到了宝贝,宝贝有脾性,磨人。 四个人就这么来了南大门口,方芋拿着手机左转转右转转,就是没见纪沉落回消息,举着手机给他们看,“别是提前下课回家了吧。” 纪沉落属鸽子型,心里那点小叛逆全给了画和自己了,傅序颠皱着眉头,突然察觉她三十六计都玩了,今儿说不定还能更叛逆,估计是打算从后门跑了。 想着就接过方芋的手机,看了一眼信息:落落,我、傅序颠、方北、唐临在门口等你呢,今天是方北生日,一起去古玩市场啦。 没安好心的人暴露在好友队伍之列,难怪要跑。 下课十分钟了,傅序颠回忆了一下路线,“我去接她。” 方北糊涂了,“去哪里接?南大的门不就在这里吗?” 傅序颠没说,把篮球往方北怀里一塞,拿过唐临手上的滑板,一会儿就不见人了。 纪沉落这边刚下课就看见了方芋的短信,她道行太浅,在几个朋友面前肯定要露馅,磨磨蹭蹭地帮老师浇了花,除了草,还连带着把阳台的乌龟喂了个饱。 乌龟、青蛙、金鱼都照顾周全了,就差把阳台搬家的蚂蚁数了个遍,纪沉落这心还是跳得快的不行,像是明知道要去见他,干坏事还特期待的那种心跳。 电视里正好在播心理健康访谈节目,就这么凑巧访谈的还是研究早恋的专家。 纪沉落从小对专家、访谈、动物世界这些东西感兴趣,现在坐在沙发上一起和师母看,真的是如坐针毡,对号入座呀。 “早恋青少年往往表现茶不思饭不想,就是情感找到了牵绊。”专家开口。 师母听后赞同的嗯了一声,又看茶几上的水果,笑,“落落,今天怎么不吃东西。” 纪沉落被点名,对号入座了,猝不及防了,手快拿了一个红提塞嘴里,“现在吃。” 电视里的专家又说,“对,还特别爱脸红,这个尤其明显。” 师母又开口,“落落呀,今天是不是画画累着了,怎么脸这么红。” 纪沉落:“……” 专家话好多…… 她决定以后不看专家访谈了,给隔壁电视频道冲收视,只看动物世界了。 又磨蹭看完了这些,也就过去了十几分钟,纪沉落没辙了,只好硬着头皮陪老师下棋,五盘,被杀得片甲不留。 -- 第63页 棋场无师徒呀,丢兵弃甲,好快,她好菜。 本想着下棋可以拖延时间,双方博弈肯定耗时,纪沉落什么都想到了,却因为心里太挂住那个人,忘了自己是个下棋笨蛋,和老师下了五盘棋也就十分钟的时间。 老师赢得好笑,拿出几只活蹦乱跳的螃蟹装在粉色的小塑料桶里,“拿回去煮了吃,补一补。” 纪沉落心想,吃螃蟹不补脑子吧? 纪沉落也笑,没大好意思的实话实说,“老师,吃了也没用,我下棋从来没赢过。” 作画天赋过人,下棋不行,博从余搂了搂自己的下巴问小徒弟,“从小到大,一次都没赢过?” 倒是也有,小时候赢过一次,就算赢的是五子棋也蛮光荣。 原来她下棋还能赢过傅序颠,想到这里纪沉落接过螃蟹,真打算补一补缺的这块天赋。 估计是想起还能赢过傅序颠这段光辉,她自作聪明的从小路绕到后门走了,想着肯定不会被抓到。 说她谨慎吧,也很谨慎,出来之前还特地躲着看了门口一眼,怕遇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瓮中捉鳖什么的就惨了。 眼瞧着没什么危险,纪沉落提着粉色小水桶,恭敬地朝校警室的小亭里鞠了一躬,和熟悉的校警爷爷说再见,心情很轻松。 哼着《思念如藤蔓般蔓延》就撞到了人家怀里,清爽的少年气息,还有一颗咚咚跳的红心,纪沉落闻得脸红,听得晕头,心大跳。 抬头看他好看的下颌角,纪沉落耳机里一直在循环着那一句。 “我对你的思念如藤蔓般蔓延,像红豆的软绵。” 傅序颠怕她走,从南大门口到小后门距离不算近,滑板轮子都得起火,怀里撞上了想跑的人。 刚才躲在门后看她提溜着一个小水桶,走路一蹦一跳,还特开心地哼着歌,活像小学生春游那样开心,哪里像得了相思病,估计连想他都没想。 看着她退了几步的动作,傅序颠气笑了,把人拉回来箍得更紧,纪沉落想保持距离却扛不住他的力气,挣扎了几下,倒是水桶里的螃蟹被晃得晕头转向直吐白沫。 纪沉落也没比螃蟹好到哪里去,也晕。 “还躲着我?”傅序颠看她身上还背了一个小叶紫檀画筒,怕把她小身板压坏了,生着气也没忘抢过画筒替她背着。 纪沉落撒谎,“没躲。” 这话半真半假,没想着躲,也没想着面对,一想到从小到大的关系要复杂化,纪沉落很难觉得自己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她没谈过恋爱,就好像画画一样没有经验,难免伤纸伤人伤眼睛,没什么好处。 何况一谈就是这么样的心尖人,难免想的很多,怕自己万一不解风情,再把他伤了。 真要是这样,到时候不知道是没开始更难过,还是开始了没好结果更难过。 “这么晚出来,还说没躲。”傅序颠也不傻,全省第一不是白考的。 纪沉落心虚了,小声说: “我陪老师下了几盘棋。” “可以,为了躲我,连下棋都愿意了,不怕输了?”傅序颠还是在步步紧逼。 “我以前还赢过你呢。”输赢不重要,只是被他这么一说,她也难得为自己争一争。 看她这么好骗,傅序颠笑了,坦白戳破,“那是我故意让你的。” 纪沉落:“……” 三番两次被她骗,傅序颠难得学乖得教训,也不强迫人家牵手抱抱,就是闷声替人提水桶背画筒,跟在她身后。 纪沉落三步一回头看他,可平常哄人的他难得的认真走路,就是不看她。 好不容易走出校门,被方芋抱了个满怀。 “嘿,真成。”方北拍了拍傅序颠的肩膀,男孩子勾搭着聊,又问纪沉落,“老二怎么就知道你往后门走了?” 这几个朋友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量变,纪沉落现在还不敢招,抬头看了一眼傅序颠,那人的眼神带点火,抿紧了薄唇。 纪沉落没敢再看,感觉背上给他盯出了一个火窟窿。 方北眼尖啊,“干嘛呢,今儿是我生日,你看着老二干嘛,好看也不能这么看呀,把我们老二看得都上火了,嘴唇都起泡了。” 傅序颠手肘戳了一下这二百五,“打车走还是叫家里来送?去古玩市场挺远,在郊区。” 几个人讨论了,最后没选择叫家里送,开着那些个唬人的号牌车,估计古玩市场连夜撤摊走人,什么宝贝都捞不着。 到时候拍大腿后悔才愁人。 挤着坐出租的时候,司机嚷着五个人坐不下,傅序颠手快拉着正准备上车的纪沉落就关了门,拍了拍车顶,“师傅,辛苦您,我们坐另外一辆。” 行云流水的就把人劫走了,傅序颠握着人家的手心,还不要脸地捏了一下。 嗯,挺软。手和性子不一样,平时看着小白兔不咬人,关键时刻性子太倔,有主见,还是得哄。 唐临哪里懂早恋的好,扒着窗玻璃,“别呀,上来呗,小纪同学随便坐我们哪个人的大腿都行,挤一挤。” 方北单纯又傻,“是呀,这个时间段难打车,去玩了古玩市场收摊了怎么办,我这生日要紧着呢。” 想着,方北又出了一个主意,“这样,方芋坐我大腿,小纪坐唐临的,你坐副驾驶,齐活,憋屈不了你这个大少爷。” -- 第64页 这还不憋屈? 看纪沉落坐大腿,他这一路能回头瞪唐临这个闷瓜八百回。 傅序颠咬牙笑着送走了一车的人。 两个人背对着夕阳,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变成了一个小点。 真被方北说中了,这个时间段,很难打到车。 纪沉落刚才被傅序颠冷了一会,虽然他主动过来牵了手,她也觉得自己矫情。 矫情什么呢? 想着就走到路边买了一串棉花糖。 傅序颠等着呢。看着她只买回了一串棉花糖,心里笑着还算有良心。 没买两串,多生分呀。 棉花糖当然是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最好,撕扯的甜味四散。 纪沉落把棉花糖递给他,“你一直做我哥哥不好吗?” 傅序颠差点被棉花糖呛得见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再更一章吧!傅序颠:这口棉花糖不吃也罢 第34章 露馅 傅序颠笑了, “送我口甜的,再往我身上插把刀子,纪沉落,你跟谁学坏了。” “可是我以前只叫你哥哥……没叫过你别的, 也没想过别的。”刚开始还挺有理的, 说到最后, 纪沉路声儿越来越小。 后半句心虚在撒谎, 她别的也想了,偷偷想的,没想到有能成真的那一天,所以慌了。 傅序颠嗓子疼的厉害。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直到快成年的年纪突然情窦初开,突然对身边跟着的这个小女孩动了心。 这才知道小时候背的唐诗宋词里的传情绝句不是唬人的, 是真的能让人消瘦又失眠,偶尔得来她几分搭理,又像撒癔症似的。 反反复复, 甘之若饴。 具体是什么时候对人家不安好心思的, 傅序颠有仔细想过, 却也笼统说不出个一二三。 爱就是爱了,喜欢就是喜欢了,反正只甘心想着一个人的滋味挺邪门的。 或许是在那处温暖的大院里,他去给纪家人送玉米的时候, 看见她偷偷的抹眼泪,那股子浑劲,头一次服软了, 主动善解人意以大哥哥的身份自居,“落落, 别哭,哥哥来给你送点甜的东西,尝尝?” 又或许是纪沉落被罚留学校完成作业的时候,傅序颠骑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落落,哥哥带你回家。” 又或许是纪沉落在他被老爷子训的时候,她曾经乐于助人,给过他一袋朱古力,常年和画材颜料待在一起的纪沉落,身上有股淡香,难得的让他心头安宁,笑着说:“落落,哥哥给你当模特怎么样。” 又或许是元宵节的时候,两家都没人太冷清,傅序颠带人去街头巷尾的小店里觅食,看漫天烟火也觉得浪漫。 很多或许,动心是一时的,认定她这个人却是永远的。 那时候两个人还属于友好邻居的安全关系内,可傅序颠偏爱逗人,直逼人家喊哥哥。 现在想想纪沉落语不惊人死不休,居家想了半天,还是清心寡欲,出口就是要认他做哥哥,合着源头都在自己这里。 这么些年浇灌小树苗似的养着小女孩,合着一口甜豆腐脑、一口甜玉米、一口小白粥喂出来的,不是什么蓄谋已久、青梅竹马的爱情,只让人看成了兄妹情? 可怪谁? 傅序颠知道怪谁,怪自己这张占人便宜,逼着人家喊哥哥的嘴。 很多年后,纪沉落偶尔调皮膈应他,故意叫哥哥,都能把傅序颠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哪门子冤大头呀? 傅序颠咽下那口甜死人又剜心的棉花糖,跟纪沉落似的,嗓子哑笑着说混账话,“做你哥哥?搞艺术玩得都这么刺激?今儿画什么了?” 虽然带着笑,可这话语气太冷,纪沉落鲜少听见傅序颠冷声冷气说话的时候,不由得打了颤,“我们这样不好吗?” “这样当然不好,哪里好?”傅序颠想不出哪里好,明白她的性子。 他这人贪心,做哥哥哪有当男朋友好? 他是牵了手就想拥抱,是陪着吃早餐也想陪晚餐的人。 哥哥是什么,是只能说早安不能说晚安的人,是一起混食堂时可以夹菜却不可以同喝一杯牛奶的人,是只能说希望你幸福却不能说我爱你的人。 仔细想纪沉落也是文科班的尖子,聪明劲怎么这个道理想不通呢,真是挠人心肝的神仙。 傅序颠哪能放过,让她想了半天,每一句话都不是他爱听的,他也难受呀,“纪沉落,这话我没听出拒绝,我权当你想往禁忌恋发展,刺激点好。” 什么神仙逻辑呀? 这话太浑。 纪沉落都想哭了,好不容易摘出点清白关系,三言两语又让他绑在一起了,更说不清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只听出来这个意思。”傅序颠凑着夕阳的光,等她,看她。 “万一我们分手了怎么办?没交往可以一辈子都好好的,早恋了就要东躲西藏了。”纪沉落眼里已经有泪水了,抬头看他,藏着点委屈的倔强,好像在控诉,你干嘛这么凶。 喜欢他吗?很喜欢。 可是如果让她远在异国的父母知道了,是件麻烦事。 不过快十七八的年纪,她想的很多,并不能随心所欲。 傅序颠看她的眼泪,又仔细看了她手臂上还有红黑色的颜料,衬得她一截露出来的手臂像珍珠一样白,软了嗓音,很认真,“不会分手,我们一辈子都能好好的,只等你踏出这一步,其它的交给我就好。” -- 第65页 说完,再往上一看,她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色,纪沉落不是熬夜的夜猫子。 就这么两眼,傅序颠不用问就知道,外公的病情还很悬,蛮劲也不动了,闷声服软把棉花糖还给她,“这个答案我不喜欢,能不能再多想几天,想个我喜欢的答案,行吗?” 这人霸道,又知道怎么讨人心软,硬话软话他都说周全了,谁能抵挡。 纪沉落也挺不好受的,任谁叫了好几年的哥哥突然变成另一个身份,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接受。 当初揉着她额头说要保护她,做她哥哥的人是他,现在心思变了,想要往人心里钻的人也是他。 她拒绝不了,又内心煎熬,特认真的小哭腔问他,还想商量,“只能是你喜欢的答案吗?我要是再说其它的答案你是不是就不理我了。” 惹人肝疼,自己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傅序颠揉了揉她脑袋,假装放狠话,“是,所以你要好好想,想不好,不仅没有哥哥,连男朋友都没了,以后我见了你就剩睦领友好的关系了,最多和你说句你好,连早上好都不会说。” 这么严重? 纪沉落扯着他的校服外套擦眼泪珠子,后务实抓重点,小声问:“那以后也不能坐你的单车后座了是吗?上学肯定要迟到。” 说了半天,最关心的还是蹭车上学的问题,傅序颠无奈的笑了,闷哼了一声,“你不会是因为我有辆自行车,才委曲求全看上我的吧?” 纪沉落被他逗笑了,又突然晴转阴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还给我补课了,特别好。” 还敢点头? 得,想来想去都是好学生那点事。 傅序颠又被气到,拦下出租,把人塞进后座,才恶狠狠威胁,“这么好还不要我?以后你还是挤公交吧。” 两个人一路上没说什么话,都是纪沉落在哭,而傅序颠在递纸借肩膀。 她哭,他难受,可是不逼一逼,这姑娘以后真就把他当哥哥了。 纪沉落虽然压抑着哭,可出租车的师傅眼尖,看着傅序颠,也劝起来,“你当哥哥的还是要让着妹妹,别惹妹妹哭。” 师傅很会聊天,傅序颠心口又多了一把刀,下车的时候连五毛钱的找零都斤斤计较的要回来了。 姗姗来迟的两个人气氛不太对,可谁都没往心里去,只当好友闹别扭,方北见到他们就跳脚,“你们跑哪里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偷摸早恋约会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到!” 唐临也抬头开玩笑,“看你们两个一前一后的,真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心里有鬼,纪沉落背书包的手一滑,低着头又撞上傅序颠的后背。 方北和唐临是男孩,看不出什么悸动的爱情,全当打趣逗乐的朋友聊天,可方芋看着傅序颠熟练地接过纪沉落擦汗的纸巾放进口袋里,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傅序颠看在眼里,应付自如,转移话题,“方北挑着什么宝贝了?今天你挑着什么,我都送你,生日快乐。” 方北感动,“好兄弟! 那我就不客气了!” 方芋心里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看着这两个人,随后牵起小姐妹的手,“他还什么都没挑着,我们三个走一圈了,看哪个都像价值连城的古董。” 走了几圈,方北没忍住,先拿了一个花瓶,得意的炫耀,“这个,怎么样?落落,你帮我看一眼,是不是选对了。” 纪沉落低头,没摸,看了看上面那层新的土,半晌才说:“最多只能给五千。” 老板见懂行的是个高中生,压不住了,“小姑娘,我这里是老店,店里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上十万的家伙。” 在方北眼里,纪沉落就是这方面的尖子生,很相信她,特不屑的放下那花瓶,“少骗人,怪不得你店里冷清。” “嘿,你们这几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好好在学校学习,跑我这儿来找什么晦气。”老板火气也大,放下花瓶,“噌”地就站起来,动作太大,还连带着推搡了一把正在低头检查螃蟹活没活的纪沉落。 “你有营业执照吗?”傅序颠手快,把纪沉落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笑话,没有我能在这儿叱咤风云这么久吗?”老板心虚地左顾右看,吼人的嗓子低了些,觉得不至于干不过这十七八岁的男孩儿,也推了他一下,还大言不惭,“我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 纪沉落看老板推人,皱眉头把傅序颠往后拉了拉,又低头看了看摆着的那些个假罐子,声音大了一些,“用新土糊一层就是上十万的物件了?你骗人。” 纪沉落虽然对古玩了解不多,但是也和老师学过一些,多少分辨得清低劣仿造。 本来经过要淘东西的客人听了这么一句话,脚都没停,扭头就走了。 不仅没能坑到人,到手的生意也跑路了,老板站起身就想动手。 几个人对视了一下,转头就往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最后宝贝也没挑好,坐上出租车,还是奔着俗点子去了一家餐厅。 几个人跑得太快,口渴得找服务生拿杯子咕噜咕噜喝水。 刚放下水杯,纪沉落因为太关心粉色小水桶里的螃蟹,没注意,自然地拿起了傅序颠的杯子喝了一口。 傅序颠也坏啊,就这么笑着看她。 方北放下水杯,半晌,说:“你们两个从刚才就不大对劲。” -- 第66页 纪沉落愣了一下,没看方北,藏住慌张,又开始拿起杯子喝水。 傅序颠不嫌乱,还对她多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杯子。” 后知后觉,脸红升天,纪沉落一口白开水喝成了忘情水,假装冷静放下,看都不看他。 “落落,你不会是逼着我们老二做你人体模特了吧,我听说学校要拿你的稿子比赛?”方北脑回路惊奇,吓死人。 “没有,要找人体模特也要找你这样的。”纪沉落为了隐蔽,把话题引到方北身上,还顺带夸奖人家。 “有眼光!不过你得等等。”方北当真了 ,拍胸脯,“这几天伙食太好,我需要练几天肌肉,到时候给你看,肯定能给你和我们学校赢回一个光荣的奖项。” 傅序颠倒了杯茶给方北,“给谁看?” 方北勾肩搭背,笑嘻嘻劝道:“啧,这是我们圈内艺术家的事,老二你是外人,你就别凑热闹了。” 傅序颠突然想练过肩摔。 方芋看着这场面摸额头,愁呀。 我的二百五哥哥。 第35章 乌龙 看着纪沉落关心了半天小螃蟹, 傅序颠接过她的小水桶,“带洗手间去,喷点水能活久一点。” 螃蟹像是感应到了自己命不久矣,还蹦了几下反驳, 求个手下留情。 能活久一点, 意思就是还是不太成。 纪沉落本来想着带回家和外公一起吃的, 可仔细想了想, 也不会处理这个会动的失势霸王。 方北爱凑热闹,也伸头看了一眼,忽然有了主意,“落落,今儿我生日,老二给我送古玩, 你给我送什么?” 接到方芋信息的时候,纪沉落还不知道今天是方北生日,什么都没准备, 现在看着他盯上了这桶螃蟹, 顺势开口, “螃蟹可以吗?” 本来嫌生日吃长寿面不够有新意的方北,因为自己不要脸的明示,托纪沉落的福吃了一碗螃蟹海鲜味的长寿面,也勉强算心满意足, 离开餐厅前还特开心地说了一句,“今天这生日过得不怎么样,但是这碗面很好吃。” 纪沉落走出门口, 想起还没和方北说祝福的话,笑着说:“方北, 祝你生日快乐。” 重情义的方北一拍胸脯,还下了一个台阶给了纪沉落一个大大的拥抱,特豪情万丈的为朋友两肋插刀,说:“落落,你放心,就冲你今天贡献的这几只英勇的螃蟹,模特的任务我一定好好完成,不会让你失望!包在方北哥哥身上!” 刚结账完走出来的傅序颠差点撞旋转门上,腿长两三步就走到方北身后,拉开方北这傻子,“嘛呢?螃蟹吃傻了?” 纪沉落被抱懵了,抬头就看见傅序颠幽怨威胁的眼神。 忽然被迫打开上帝视角的方芋,默默转头面朝风的方向,迎风吹,叹造孽啊。 两三天后,外公因为机缘巧合约见了医院的专家,病情得以好转,纪沉落重新回到学校。 阴差阳错,生日当天的玩笑话,方北当了真,一心想要帮忙,特地饿了好几天,真的成了纪沉落的模特。 十三中的画室里。 方北挑了几个道具,刚想脱校服,正在整理画材的纪沉落虽然挺淡定,但是很疑惑,“脱衣服干嘛?不用脱的。” “画人体呀,画腹肌呀,不脱我白饿好几天。”方北正巧脱了一半,摸了摸后脑勺,正要全部脱掉,眼尖看到门口的好兄弟,“老二,你也来了?怎么你对我们搞艺术的事这么感兴趣。” 对搞艺术的事不感兴趣,对搞艺术的人很感兴趣。 傅序颠把忽悠纪沉落和他早恋这事看成和考清华北大一样重要了。 傅序颠不想搭理这傻子,拿着一碗甜豆腐脑,朝纪沉落招了招手,“纪沉落。” 纪沉落放下画具,本能地走出去,走出来之后还反应了一下,怎么这么听他的话,好像已经成了习惯,理应如此。 怕他又是来要答案的,纪沉落站在门口,大庭广众来来往往的同学都能看到的地方,这样他就不会说让人脸红的话。 傅序颠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一声递给她那碗甜豆腐脑,“不用这么防我,我如果真想耍混,早把你藏起来了。” 她很信任傅序颠,说什么信什么的那种,听着也就靠他近了一些。 “别一个劲的埋头画,吃点甜的,补充体力。”傅序颠见她不接,又说了一句,“方北块头大,不吃不喝也要画七八个小时,饿晕了,比赛就不能参加了。” 方北听着,“老二,怎么你不给我带一碗?怎么只给落落带?” 这种偏心太明显。 听完,纪沉落像受惊的兔子接过那碗甜豆腐脑,偷偷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傅序颠站在暗角的光影,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顺势牵住她的手,回答方北:“不是为了腹肌饿了几天,还吃?” 方北太好骗了,很注意形象,“有道理,那就不吃了。” 纪沉落接了豆腐脑,就想走进画室,傅序颠用两个人只能听见的声音问她,“纪沉落,比赛没选我做模特,你不打算哄哄我?” 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被下课音乐惊吓到的小鸟四处逃窜,一如傅序颠突然贴在她耳边那样的心跳,犹豫开口,“我不会……哄人。” 假话。 傅序颠笑了,少年心跳求情,“试试,我还挺好哄的。” -- 第67页 纪沉落被这笑晃得凡心大动,差点没站稳,“你先别闹。” 她没动作,傅序颠看着方北那光着上身的背影,抓住时机,迅速地牵手咬了一口纪沉落的手腕,明晃晃地晃着她那截小白手上的牙印,“这个就当你哄我了。” 这天下午,纪沉落一直在反复回答方北手腕上的牙印,一直在解释,她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自己咬了自己一口。 为了转移注意力,纪沉落一直把话题引到方北引以为傲的腹肌上,还把老师手把手教她画的一幅画送给了方北,才成功让他停止一连串的问号,只是他那个眼神越来越奇怪。 晚上,画稿结束,方北送纪沉落回家后,就拿着拳击手套去了小白楼。 进门自己就上了小二楼,动作太大,吓到了在卧室门前小憩的小猫。 方北熟门熟路的打开傅序颠卧室的门,开门见山说出了一下午的疑问:“老二,我怀疑纪沉落暗恋我!” 傅序颠正在做数学试卷,解字都写歪了,这题不会解了,一连串数字看不出头绪。 “你说什么?”傅序颠看着方北手里的拳击手套,手痒了。 “你说奇不奇怪,纪沉落不会是腹肌控吧?给我画了一下午被我的好身材迷倒了?又给我送画,又一直夸我健身效果好,说话说个不停。”方北真的是二百五,看不懂眼色,读不懂情愫,眼里只有饿了几天的腹肌。 “腹肌谁没有。”傅序颠咬牙笑着起身找拳击手套,带着方北走出卧室去地下室,“去练练。” 这天晚上,方北没回家,被傅序颠练趴了,好几天上学都打哈欠,腰酸背痛的,说好找纪沉落切磋画技,也就不了了之。 而纪沉落为了静心,除了上文化课,剩下的时间不是去南大上课就是躲在外公家里画画,炭笔都把指甲染色了。 星期六下午,方芋来找纪沉落辅导历史,两个人趴在阳台上学了半天,好不容易完成一科。 纪沉落趁着休息的功夫跑下楼给龙眼树除草浇水去了,一院子的果树都是需要照顾的。 方芋百无聊赖,随便看了一下书桌上的一些贴画剪辑,看见一角熟悉的英文字母,赛车比赛的获奖证书。 好奇拿起来一看,放在证书后面的奖牌也掉了下来,获奖人是傅序颠。 都到送这种礼物的地步了,平时像友好兄妹情的两人闷声做大事,这两人不会哪天上头了私奔吧! 造孽呀。 方芋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完蛋了。 听见纪沉落的脚步声,方芋迅速把奖牌和证书归位。 一下午没听纪沉落给她辅导英语,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 回家的时候,方芋左思右想还是和自己的笨蛋哥哥说了,言简意赅又含了多重暗示,“纪沉落谈恋爱了,对方是个厉害的学霸。” 前半句是提醒自己的哥哥,别不知轻重,后半句是多少给了方北的反应力给予了厚望,希望他能自己猜出来。 方北果然反应快,“我得把这消息告诉老二和唐临。” 方芋:“……” 时间过得很快,方北和纪沉落合作的比赛名次出来了,不出任何意外,纪沉落稳拿了第一名。 傅序颠在全校都欢庆的时候去了画室,找到了完全不在乎获奖的纪沉落。 她就坐在角落里,厚重的窗帘被掀开一角,而她睡着了。 傅序颠进了画室,以为她还没睡醒,下意识地站在了夕阳落下的那一缕光后,替她挡住了光源。 纪沉落睡得轻,睁眼就是好几天没见到的人,带着些惊讶的开心,“你怎么来了?” 也许连纪沉落都没注意到,这话里藏着多少期待。 傅序颠听着她说话的声音不太对,像是感冒了,皱眉头拧开她放在桌子上的绿色小水瓶,“先喝点水。” 纪沉落听话,接过水杯喝了两三口,还给他,“下课了吗?” 因为是美术特长生,纪沉落不常和同学一起上课,老师见她主要的文科成绩很不错,也不限制她画画的时间,所以她时常搞不准上下课的时间,有时候画的时间久了,天都黑了。 傅序颠就着她喝水的地方,也喝了一口,回答:“还没。” 虽然刚睡醒,又加上昨晚洗了冷水澡还感冒头晕了,纪沉落也没糊涂,“这个不能喝。” 傅序颠逗她习惯了,抓着水杯不放手,纪沉落大抵是感冒烧晕了,学着他那天咬人的模样,糯米白的牙齿咬在了他手腕上。 没多疼,傅序颠掐着她的下颌,“和谁学的?” 纪沉落没搭理他。 不说话好办。 “方北以为你喜欢他?为了你,他连压岁钱都要拿出来给你买颜料画笔。”这话是真的,傅序颠在第二回 合把方北练趴下之前,方北就说了这一句话。 什么? “啊?”纪沉落仿佛踩在了火板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而后迅速否认,“可我不喜欢他,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说呢?”傅序颠没客气,把她绿色水杯里的水全喝完了,假装不在意道:“今天夸一句人家身材好,明天又送人家一幅画,对别人这么好,怎么我喝你一口水都咬人?” 纪沉落抢过水杯,回答他刚才问的那句,“和你学的。” “方北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傅序颠问她,不忘看她手上的颜料,抽了张纸巾示意她擦干净。 -- 第68页 “我会和他说清楚。”纪沉落忽地又想起来方芋说这几天方北身体不好,特认真的说:“我给他买点好吃的吧,这样拒绝不会太狠。” 傅序颠笑了,“可以,怎么你拒绝我的时候没想着对我太狠?” “他不是最近身体不好吗?” “那是和我练拳击累的。” 纪沉落品了半天他说的这句话,想清楚了来龙去脉 ,半晌真诚地点评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坏。” 傅序颠从来不扛虚名,嗯了一声,“还能更坏,我再去打方北一顿。” 正说着方北,此时的方北就在群里发了一条短信给傅序颠和唐临,“纪沉落可能想早恋!” 傅序颠看清短信内容,第一反应就是,还有这好事? 抬头看了一下在收拾书包的人,又低头看着那浅浅的牙印笑。 “不对,她应该是有男朋友了,还是个厉害的学霸,你说我们这些当哥哥的是不是要把把关,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能把纪沉落迷得神魂颠倒的,我听方芋说,纪沉落还为他茶饭不思来着。” 王八蛋本人拿着手机傻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发现 傅序颠拿着手机在低头回消息。 刚才见他太开心, 手抢水杯的时候没觉着多疼。 而现在纪沉落故意背对着他,忍着昨晚在浴室洗冷水澡太着急,摔倒磕到手的伤,收拾好书包, 伴随着一声惊雷, 教室外开始下起了小雨, 仔细闻还能闻到泥土香。 正好是星期五, 纪沉落虽然觉得洗个澡都能摔倒还挺倒霉的,可是听着下课铃,又疯狂开心,永远为星期五疯狂心动的小高中生。 虽说从小在枝城长大,可纪沉落忘记带伞的性子从来也不改。 纪沉落想了想文化课的课程表,今天她妈妈苏圆短暂回国, 所以她必须要回大院住。 周末回家用不到书包,索性把书包放在画室,上课再来取, 这样书包里的画就不会淋湿。 一切整理好, 纪沉落才转身, 看见傅序颠今天没穿外套,就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她戳了戳他的肩膀,喝了水之后声音更哑了,没忍住咳嗽了好几声, “给你。” 刚才只是怀疑她感冒了,傅序颠听着咳嗽声,有了痕迹可寻, 几乎马上就能猜出来原因,问:“洗冷水澡了?” 不算什么特殊小秘密, 夏天很热,人有时候贪凉就喜欢洗冷水澡,更何况还是南方这种四季不明显,每天的热都是呈螺旋式上升的那种。 “就洗了一次。”纪沉落伸出一根手指头,笑, 傅序颠接过衣服就披在她脑袋上,“先等等?雨停了再走?” “我妈回来了,飞机马上落地了,不能晚。”纪沉落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又把衣服给他,摇摇头,“我已经感冒了,你披,我打车走。” “都感冒了,先不闹,披着。”傅序颠看着外面的雨不忘拍了拍她脑袋,没接外套。 纪沉落老实了。 知道她着急,傅序颠又看了一眼手表,“晚高峰,不好打车。” 差点忘了堵车高峰的事,纪沉落无奈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提建议,“我们骑自行车走吧,今天回大院,离得近,而且有外套披着。” 说着,纪沉落扬了扬手里的外套,动作幅度太大,手肘那一片淤青擦伤就这么暴露在傅序颠眼前。 “怎么回事?”傅序颠捉着她那右手,青得吓人,让人吓了一大跳。 “洗澡的时候摔的,不疼,只是看着吓人。”看到他皱着眉头担心的样子,纪沉落下意识地就想说不疼,她有点怵他皱眉头的严肃样子。 难怪刚才进来找她的时候,她在睡觉,难得不画画,傅序颠问她:“今儿还画吗?” “正好有借口休息,不画了。”纪沉落笑着挡下那块淤青,拿起画室的钥匙,“我们快走吧,要不然雨越下越大了。” 傅序颠上下打量她,怕还有其它伤,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先等着。” 下课没一会儿,方北和唐临因为自行车座被偷,正等出租车排队。 正好周五,同学们都四处窜没了,清静得很,以至于方北透过大大的雨幕还能精准捕捉那辆连号牌的车,还有那两个雨中拥吻的人。 方北扒着栏杆,拼命拍旁边在打游戏的唐临,“我靠!我靠!我靠!” 粗话加上重复三次的传统更加重了表达效果,唐临从游戏中抽身抬头了,顺着方北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不是老二家的车?” “看车干嘛!看人!”方北着急。 “老二也谈恋爱了?这几天什么日子?丘比特儿的箭搞批发还是商场大甩卖?怎么就不长眼射在老二身上了?”方北从车棚这边跑到那头,还是看不太清楚被校服外套裹着头的人,眼睛跟着那两个人直到上车,“这个女孩是谁呀?我看不见!” 两个八卦的人,急死。 唐临若有所思,“我们学校的校服,肯定是本校的。” “废话!不过傅序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下雨接吻,这不是我们这种大艺术家才会干的事?”方北只顾感叹,“唐临,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感想?老二脱单了,落落也有了一个不知名的学霸王八蛋,时间也太一致了吧?就我们单着。” -- 第69页 没理会方北的小忧伤,唐临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说出心中的想法,“我怎么觉得这女孩这么像纪沉落呀?” “胡说,老二哪有那么王八蛋,还对妹妹下手。”方北特仗义,一口否认,把王八蛋当盟友。 唐临不苟同,“又不是亲的,说不定他早已经狼子野心了。” “狼子野心是这么用的吗?难怪你语文差。”方北说着说着心里也有些怀疑,主动拿出手机给纪沉落发消息,证实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落落,在哪呢?得奖了不谢谢你方北哥? 纪沉落刚才上车的时候已经看见方北了,她回消息回得很快:我到家了,在给树除草,明天给你带果子。 说完,还迅速翻了一下手机相册,找出来一张在家里拍的旧图发给方北。 傅序颠凑在她身边,笑着诱导,“要不我们就招了吧?” 纪沉落闪得比兔子还快,看了一下开车的司机叔叔,差点咬到舌头。 收到信息的方北把手机给唐临看,“看,猜错了吧。” 看完,方北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傅序颠,“老二,你好叛逆。” 傅序颠没搭理方北的短信,看了一眼就丢进书包里。 他们这群人虽说性子爱闹好玩,可也是妥妥的学习尖子,早恋这事仔细一琢磨,可不就是叛逆嘛,好让人羡慕呀。 两个人又重新走回车棚,看着两个被扒了座的自行车,方北愁眉苦脸,“你说我们两个怎么这么倒霉,人家老二能坐着他爸的车后座约心上人,谈青涩的校园恋爱。” 越想越觉得倒霉,方北:“我们没有心上人就算了,连个座儿都没有!明儿查监控找这个偷座儿的孙子去!” 唐临也觉得好笑。 最后,因为晚高峰,两个人淋雨回家,方北不忘吐槽直呼:“心凉透了,我也需要一支爱情的箭重燃内心激情。” 唐临:“……” —— “疼吗?”傅序颠拿着药酒和消毒水,一手一个棉花,下手很轻,又觉得不够轻。 伤的是右手,傅序颠像碰一块豆腐似的,不敢马虎。 她摇摇头,伤是不疼了,心跳得要吓死人,也挺要命。 纪沉落有些扛不住,温柔远比直来直往的谈情还厉害。 傅序颠在擦药的时候检查了那天咬了她一口的手腕,印子已经消了,他还装模作样地也给手腕用酒精消毒,“痕迹消得很快,画家保护好自己的手。” 纪沉落蛮记仇的,故意说,“再保护那也扛不住你冷不丁的这么又咬又舔!” “文科生都这么牙尖嘴利吗?”傅序颠接腔,也笑。 纪沉落因为独处很轻松,剜了他一眼,“理科生都这么不讲理吗?” “讲理有什么意思,我们理科生专一,写解就必须要得出唯一答案。”傅序颠后半句没说,讲理哪有谈情说爱有意思。 “我……”纪沉落听到答案二字,想起他说的话。 “要是我不爱听的答案,你就别开口了。” 傅序颠挺幽怨的看她一眼,有种不知道上哪儿说理去的委屈,嘴上虽说狠话,也不忘帮人家吹伤口。 他及时刹车,又松又紧的策略,让纪沉落一些找不准方向,心里酸酸的。 电话及时响起打断两个人,纪沉落看了一眼手机提示,是苏圆。 “落落,妈妈有事要去一趟北方,就先不回去了。” “外公的病也不严重了,就先等等吧。” “马上要月考了吧,你好好复习功课,就这样吧。” 短短几句话,纪沉落甚至没来得及打一声招呼就被迫断线。 纪沉落挂了电话,刚想装笑说话。 傅序颠无意打听,可是就在她旁边,该听的都听到了,不看她,只低头看她伤口,“你不需要假装用很轻松的语气和我说话,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哭。” 傅序颠的猜测仅限于外公的病情,所以他以为纪沉落是在为外公伤心。 约见的专家医生是傅序颠拜托老爷子找的,他看得清楚,纪沉落这小笨蛋骄傲得很,又心软得很。 他动情逗人的时候,自然什么好听话都想和她说。 可是涉及到她真正关心的事情,傅序颠不愿开半点玩笑和逼迫,陪着她就好,至少她想说话的时候,有人在听。 纪沉落没想说自己因为苏圆不回来看望外公而生气的事,只催他快点回家睡觉。 可他想得周全,家里没人,怕她一个人害怕,让她先洗澡,洗完了他再走。 纪沉落看着空空的大房子,确实有点犯怵了。 “我已经找方芋过来陪你了,她等一下就到。”看出她的不安,傅序颠和她说,“你先洗澡,手别沾水,有奖励。” 平时傅序颠说什么,只要是小事,纪沉落都挺听话的。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方芋还没到。 纪沉落没想吵醒他,看见傅序颠扔在沙发下的书包,开着的书包,试卷有些凌乱。 等她洗澡的时候,他还写完了两张数学试卷。 她拿试卷的时候,掉出来一张名片,是那天外公约见的主治医生。 不难联系,为什么忙得不可开交的大专家忽然有了空闲的时间。 夜黑风高的,纪沉落凑近了看他,心底软软的。 -- 第70页 这时候看人家躺在沙发上,一时想学坏的心又蠢蠢欲动了,几乎没有多余的思考,纪沉落很快地亲了一下傅序颠的下颌。 “名分都不给我,还想骗我的亲?”傅序颠悠悠睁眼,根本没睡,但是再聪明也没料到纪沉落的偷袭,挺受用的。 纪沉落学会了他的坏,笑着举起淤青的手给他看,“没沾水,所以这是我的奖励。” 隔天,纪沉落因为获奖,所以要请几个好友吃饭。 约好了在十三中的老巷餐馆见。 方北和傅序颠同时抵达,来早了,方北嚷着要喝奶茶,还要喝健康的那种,怕傅序颠突然的感冒传染他。 周末的日子,人不少,傅序颠打发方北去餐馆占座,自己先去买了奶茶。 排了半天队,回来的时候不见方北,找了一圈才发现这傻子躲在门后。 方北小心打探之余抬眼看见了傅序颠特帅气的站在门口那儿看他。 “别站那么显眼,过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方北小声招呼着。 傅序颠顺着方北指的方向一看,是纪沉落和一个男孩。 人来人往的老巷,纪沉落笑着和那男孩说着些什么,看上去心情特别好。 “原来这就是纪沉落男朋友啊?”方北还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傅序颠听出点什么,“你认识?” “新来的转学生。”方北说完就接过傅序颠买的抹茶饮品,啧了句,“兄弟,这玩意好绿。” 傅序颠:“……” 纪沉落乐于助人,帮助完转学生就进了餐馆,开口就是沙哑的感冒声,又是一个喷嚏,连带着傅序颠连环反应。 “怎么过一个晚上,你们两个都感冒了?”方北听着两个人同时打喷嚏的声音,发出了疑问。 “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商量好的?谈恋爱也同一时间谈?感冒都一起?纪沉落传染给你的吧。”方北句句都是在破案。 方芋吃饭吃得快,胃疼。 好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各有各的心思。昨晚偷亲人的纪沉落听到这抬头看方北,特心虚的狡辩,“我没有传染。”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纪沉落问:“什么谈恋爱?谁谈恋爱?” 方芋晕了,难道要公开了?不由得看了一眼纪沉落。 “老二呀,昨天我和唐临见到他和一个女孩一起上车了,还搞雨中接吻那套浪漫。”方北回忆着,又多说了一句,“唐临还说那个女孩像你。” 纪沉落喝着奶茶呛了一口。 接吻肯定没有! 偷亲……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看校园回忆吗,这几天评论不多,哈哈哈我心里有点没底 第37章 定情 “落落, 先不说他,说说你的。”方北特感兴趣,“你原来喜欢转学生那一挂的?方芋和我说他是大学霸。” 被出卖的方芋桌子下踢了方北一脚,“我什么都没说。” 纪沉落听出点奇怪, 解释清楚误会, “我不喜欢他。” “你的男朋友不是他?”唐临抓着点蛛丝马迹。 “还吃饭吗?”傅序颠在纪沉落出口前, 打断了这场询问刺探。 方北还在紧抓着不放, 胡侃着,突然被店里的架势吸引,本就古色古香的老巷子,老板忽地红绸缎一挂,各种喜庆的东西一摆,俨然一幅古人结亲的酒席。 有些情不自禁的阻挠, 很容易露馅。 唐临很快确定了些什么,摘下眼镜,趁着方北带着纪沉落和方芋去看热闹, 凑近了认真问他:“你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身边吵闹的很, 可他听得真切, 也知道唐临在说什么,本就没打算藏着,顾着纪沉落的小心思,所以他可以不说。 不说可以, 禁不住朝夕相处的好友发现些蛛丝马迹。 傅序颠抬眼,只看了唐临的眼睛几秒,没想着再瞒, “一直都有这个心思。” 唐临后背一凉,把这人和兽性大发挂在了一起, 又觉得他不是,应该是太会算计了,估计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后来越来越藏不住,所以说出来了。”傅序颠想到了些什么,继续坦白,神色温柔了一些,“她吓得不轻,所以,你要假装不知道。” 后半句的话温柔爱意太显,唐临愣神看他。 无论什么时候动的心思,想起纪沉落也是人精,如果真不是喜欢,又怎么会愿意暗暗妥协,随他胡来呢? 连好友方芋都不透露,纪沉落心里也是不清白的。 这么多年的朋友,细算起来,纪沉落是从小就跟在身后的妹妹,虽说这中间生疏了几年,但也是有这份关系在。 方北果然没说错,纪沉落喜欢上的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情王八蛋。 傅序颠没得到唐临的保证,笑着追了一句,“算兄弟求你。” “行。”唐临没忽略纪沉落的想法,总觉得她这个性子,不会那么轻易就和他改变关系,“她答应你在一起了。” “没答应。”随意回了一句,傅序颠半晌又接腔,“但是总会答应的。” 挺厚脸皮的一句话。 唐临看向纪沉落。 “今天什么日子?店庆?还是老板结婚?”方北拉着一个面熟的服务生问人家,趁乱塞了两把糖给纪沉落和方芋,问的都是胡猜测的问题,比人家做生意的还兴奋。 -- 第71页 “隔壁新开了一家店,隔三差五的搞活动,我们被迫加入,快点菜吧,待会都被抢完了。”服务员特热心的提醒他们。 刚走出去几步,服务员又折回来,“要不你们现在就点吧。” 大概是怕隔壁的来抢人,过分热情。 几个人这才想起坐了好一会儿,还没点菜,落在别人眼里,怕是左顾右盼,货比三家的架势般要跑。 “您好,麻烦您,要五人份的糖水,再来冬菇蒸肉饼、蒜蓉虾、椰汁榴莲鸡堡。”纪沉落在点菜,看了看菜单问他们,“今天还点芋儿鸡吗?” 她故意问的。 纪沉落下意识看向和唐临低头说着什么的傅序颠,这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 方北看这场面热闹,问了问安静的傅序颠:“怎么了,曝光你恋情,你不高兴了?” 这话戳人痛处,哪来的恋情? 小没良心的看着好拿捏,实际上被攥在手心里的是他,他且忽悠着呢。 傅序颠这人小气,对刚才方北说“男朋友”那事耿耿于怀。 没搭理方北,接过菜单,他越过纪沉落点菜,“芋儿鸡来一份,谢谢您。” “得嘞,你们稍等一会儿。”服务生拿着菜单又匆匆赶往下一桌。 没过一会儿,服务生照例先上了一壶凉茶,纪沉落积极,烫了几个人杯子和筷子,就给傅序颠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傅序颠没接,心里有了坏主意。 从刚才开始,傅序颠就没说话,平时总爱逗人的大男孩冷了气势,大抵是生气了。 纪沉落借着点菜想讨人家几分搭理,不搭理也行,给几分以前的眼神也好,她挺慌的。 人都是这样,黏黏糊糊的时候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纪沉落也是这样,私心觉得陪你看过春夏的人,也该陪你看秋冬。 手边的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桌下悄悄捏她的手。 没人捉手挠心逗脸红,被冷落的纪沉落尝到了空落落的苦滋味,挺难受。 想了想,是因为新来的转学生吗? 他应该知道的,她没有喜欢谁的心思,要真想纠缠点什么,也是要和他纠缠的,纪沉落没想过别人。 想到这,纪沉落检讨起来,会不会他不知道呢? 自己好像从来也没开口说过些什么传情的话,三五句话逗笑的话,好像不正经,也不正式。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傅序颠想要一个答案吗?或许也不全是,明目张胆的好才是好,不宣于口的爱意,总归是要伤一个人的心。 没一会儿功夫,方北手里拿着个大红卷轴跑回来了,“特价烤鸭!还能半价打折!” 餐馆老板的生意大多靠街坊邻居和一些在附近长大上学的学生支持着,虽说生意确实不错,但人总想更近一步,对钱财是这样,对人也是这样。 老板跟在方北身后拿出一个情侣套餐的游戏,“今天就剩这最后一份了,叔叔眼熟你们,就送给你们了。” 方北很老实,“叔叔,我们都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做不成男女朋友,那也忒奇怪了。” 奇怪这两个字落在了纪沉落的耳朵里,长在了她的心上。 傅序颠差点儿咽气,踹了方北一脚,用了劲。 唐临拿喜糖堵方北嘴。 方北吃痛,“嘛呢?” 傅序颠:“今天你结账。” 老板笑,游戏的卷轴伸到纪沉落面前,她接过,上面写着一些类似于年少聘礼之约。 老板大概也是看了最近某古风偶像剧很火,所以借着这些梗来诱惑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们。 “嘿,傻小子。”老板指着卷轴笑着解释,“你们几个学生随便在上面填两个名字就行了,就是个活动由头,做不了真,写名的人也不一定非要一辈子白头嘛,说不定出了门就散了,都挺难说的。” 见这几个人不打算参加这个活动,老板改变策略,反向推荐,从能凑一对是一对转变成能拆一对是一对。 “这样简单啊,落落,那你和老二填吧。”方北随便就近一指对面挨着坐的两个人。 “我们吗?”纪沉落回答得很快。 真巧,两个人,一个伺机而动,一个青涩退让,一下就被旁人按头签聘书。 纪沉落蠢蠢欲动,拿着聘书的手也不稳了。 明明只是伪劣的纸张做出来的卷轴,可是比她用过的任何一种昂贵画卷都还让人珍贵,摸着都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 明明就是批发的一堆陈词滥调,无非就是情深与卿共白头云云,在书里看的时候远没有此时此刻更能体会到。 “签吗?”纪沉落问身边的人,迫切希望傅序颠能看出她的讨好。 不喝她递过去的凉茶,没关系,可是这个,她想签。 傅序颠没犹豫,接了过来,写下张三李四几个字。 纪沉落的手空空的,还有刚才红纸的墨香味。 老板低头一看签的名字,笑了,“真有你的。” 一顿饭,本该是庆功的,纪沉落却吃出了拿优秀奖的感觉,一点不快乐,喝了几口凉茶更是由肠子到心的苦。 最后,快要结账的时候,老板的女儿是比他们高一届的学姐,打包了一盒点心放在傅序颠面前。 纪沉落没忍住,凑近了一看,还是心型的。 好酸。 -- 第72页 就方北蒙在鼓里看热闹,难得歪打正着,替傅序颠回了一句,“学姐,他有女朋友了。” 店里的喜庆热闹盖过了一些纪沉落的安静,直到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几个少年悠悠地骑着自行车,不知道是谁突然胜负心起,方北和唐临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方芋也悄悄地识趣先行离开。 落后的两个人,没有追赶的心思。 心里想追的人已经在身边了,伴着午后骄阳,也晒不蔫想要和盛夏纠缠的人。 挺安静的骑了一段路程。 纪沉落已然在酝酿些什么。 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半天扬起一个笑脸讨好人家,“哥哥,你别生气。” 还叫哥哥? “纪沉落,哪儿疼你抠哪儿是吧?”傅序颠慢调子折磨人。 又是安静 “扭来扭去做什么?心里长草了?”傅序颠心里酸,也害怕她坐不稳摔了。 “餐馆叔叔的女儿好像很喜欢你?”想了半天,纪沉落嘀咕着,没有开好头。 冷落也好,生气也罢,她不喜欢闹别扭,或者是不喜欢别人的觊觎,她比傅序颠还小气,所以总想说点什么,说着说着不自觉把真心话吐出来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什么都藏不住了,既然露了心思,那就全说出来。 “嗯,我知道。”傅序颠欲擒故纵玩得不是滋味,现在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对她装酷装冷挺难。 “我也喜欢你。”纪沉落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抵着他的腰窝,眼睛看着路边被晒蔫了的花草,抬头看是凤凰花。 此时她看什么都能看出点深情来,她庆幸此刻傅序颠背对着她, 太阳不小,纪沉落不比这些蔫了的花草机灵多少,心比数理化的草稿纸还乱。 快十七八的年纪,没有很远的未来牵绊,说一句我喜欢你,都是抵着心尖来的。 诉情声落,有人如意剥开少年情,有人得偿所愿一眼看白头。 夏季的风灌在傅序颠扬起的校服里,纪沉落那句我喜欢你,让他的自行车没了方向,何止是自行车没了方向,人都晕头在这年少定情的春风里。 这条路明明和往常一样,可后来傅序颠独自一人走的时候,却没有了那个夏日午后的心神大动,没有了心上人戳腰窝的小心羞涩,没有了额头轻抵后背的暗涌。 以至于成年之后虽经过千百种异国异乡,也拖不住他要重回这条午后小路的心来,拖不住他要重走一次荒唐,再挽同一人。 他猛地一刹车,纪沉落没吃准,一头就扎进了傅序颠的怀里,晒红了脸。 这次没退缩,她对他笑,“怎么办,我想早恋了。” 枝城的夏季炎热,傅序颠现在却能透过这层炎热,看穿阳光下的纪沉落,白纸一般。 年少心思一如枝城四季不分明的炎热夏日,在这滚烫热烈的南方小城里,悄悄发芽,他们都该是向着朝阳的。 她笑,傅序颠被风灌满的校服外套就有了裹紧温柔的念头。 第38章 梦醒 回忆结束, 梦醒。 纪沉落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梦里的她没有去英国,没有伤傅序颠的心。 他们的生活可以很平常,赏字画, 招猫逗狗, 逛花鸟市场, 闲着的时候, 就把外公院里那白墙好好修缮一下,种一墙爬山虎。 纪沉落醒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眼泪,看不太清眼前的世界,只是阳台清爽的风很真实,不像回忆里那样热烈。 窗帘只拉了一半, 拉窗帘的人有心思,她应该是睡了一天,再醒来时又是另一个傍晚, 怕她因为错过朝阳陷入黑暗而惊措, 所以他留下了一个洒满落日余晖的阳台。 她不记得是怎么睡过去的。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傅序颠低着头推开门,看到床上的人坐起来的时候,眼里的颓废退了些。 他手里是从院子里搬来的两个花盆,一粉一白的山茶花。 花盆上的纹路她很眼熟。 这是她刚回来的时候种的, 十几盆的山茶花,开得挺欢,不比院子里的逊色, 唯独这两盆,用心养着还是开得不尽如人意, 现在却开得好看。 怕吓着她,傅序颠没有靠近,只是坐在床尾,往常一样笑,“饿吗?” 纪沉落刚醒,就想粘人,看他一笑,就忍不住从床头这边朝他爬过去,“有一点,但是不想吃东西,还想再睡。” 傅序颠怀里钻着香,抱她满怀,不敢像以前那样不知轻重的箍人,想起昨天来的人,说:“博老师昨天来过,林辛还给你带了螃蟹。” 几个朋友,还有他的母亲郑龄女士也来了,这些傅序颠还来不及说。 “昨天?”纪沉落对时间偏差有些模糊,脑袋昏沉渐渐清醒了一些,“我睡了一天吗?” 好一会儿,纪沉落听不见他的回答,鼻间是他熬藕汤的香味还有花香,让人好安心。 在她险些溺于这烟火味的时候,才听他浅浅提了两个字,“两天。” 两天,挺长的。 傅序颠在院子里不断踱步,几处种着粉色和白色山茶花树的小路,他都踩遍了。 松软的泥土,轻飘飘地踏着,他更无着落。 医生走后,傅序颠不敢进卧室,怕吵醒她,她睡得很浅,可是又好像很深,以至于一天过去了,她还没醒的时候,他连夜找了家庭医生。 -- 第73页 就这样,就着后半夜的凉风,傅序颠清醒万分,手里掐着一盒皱巴巴的烟,失神抽了一根的时候,还没点,抬眼就能看见这些她用心照顾的花花草草,他又塞回了烟盒里。 “好久,这次吓到你了吧。”纪沉落从他怀里抬头,握着他的手,没有闻到熟悉的香烟味。 想起来好像好久没有见到他烟雾缭绕的放纵样子了。 “嗯。”傅序颠没瞒着,眼睑微动,轻笑着控诉,“饭都吃不下,太想你,你又太没良心,只知道睡得舒服。” 谈笑的话,纪沉落听得心颤,从这话里听出一些不安,平时拥抱就要亲吻的人,现在却老实得很。 “落落,下次别睡这么久好吗?”傅序颠的声音很低沉。 深情纠缠时候,纪沉落最爱听,可是现在,她见他有些发抖的嘴唇,她才意识到,她的自私一直都在,以为,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不让他担心,他就该轻松一些的。 见她歪着脑袋看他,也不说话,傅序颠怕她难过,他又紧追了一句玩笑话,“熬了好几次汤,你都没醒,我一个人偷偷喝了不少,打嗝都费劲。” 气氛有些忧伤,逗痞逗笑的人也不过强打着机灵,纪沉落不想他难过,转移话题,“这两盆花是你照顾的吗?开得真好,还有一个小花苞也好鼓。” “种花的人只顾赏花,苦力都我来做?”傅序颠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三两句夸奖话就把我打发了?” “那就再多说几句。”纪沉落埋在他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好听话不停,“花好香,你也好香,喜欢花,更喜欢你,特别喜欢。” 等她的时间很难熬,时间很长,夜里傅序颠几次看向客厅里的挂钟,看了几次以后,也就慢慢冷静下来,就这么坐着、等着,借着照顾花托情,好过点。 直到隔壁院子的老爷子,又如往常一样,在清晨的时候放了一小曲,他才发现,天快亮了。 傅序颠在进卧室前,匆匆去浴室冲了一个凉水澡。 在外面坐了半夜,冷汗出了不少,身上已经沾了些气味,她爱干净。 “两天了,两早一晚的早安晚安亲要还。”傅序颠认真看她,“你睡着了,我亲你,你没有回应我,纪沉落,仔细想想,你是不是仗着睡觉占我便宜,耍流氓?” 纪沉落被他这一番强盗逻辑拐弯抹角的求吻逗笑了,浅浅吻了他的嘴角,心里悄悄酝酿点其它的,“欠了这么多,几个亲不够,要别的来偿。” 她从来不扭捏这些,调整了一下姿势,跨坐在他腰上,胡闹揉乱了他的短发,双手扶着他的膝盖。 山茶花粉,一只白也染了点红。 好久,纪沉落被哄着、闹着、哭着,没有了开始时的自主,他衬衫余温烫手。 傅序颠很难理智,挺晕的,可还是不得不理智,睡了两天的人,哪敢折腾她。 什么都没发生,挺清白的。 纪沉落洗完澡之后,看着镜子里几个旧的痕迹,没有什么印象,应该是这两天他留下的。 脸红的人才稍稍回神,情、欲和食欲交缠在一起,她得出了一个结论,饿着的时候,还是要乖一点。 喝汤的时候,傅序颠挑了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碗,“说好的喝一碗。” 纪沉落拿起汤勺,笑着发愁,“太多了,喝不完好浪费。” “不急,慢慢喝。”傅序颠把她喜欢的甜品装盘摆好,“喝不完我再喝。” 纪沉落看熟悉的甜品,心底软软的,喝一口汤,就抬头看一眼人。 “怎么了?”傅序颠掐了一把她的软脸蛋,“人就坐在你面前,跑不掉。” 纪沉落喝了几口汤,暖意更甚,笑,“想你。” “知道。”傅序颠也笑,不甘于温情,又说了几句混话,“真想干点什么,也得等你有力气了,别一头扎我怀里晕了,谁折磨谁?” 听着哄人的话,食欲也挺好,纪沉落到底没喝完这碗汤,傅序颠接过喝完了。 纪沉落没忘记刚才挑起的火,接住他刚才说的话,“现在晚饭也吃完了,汤也喝了,甜品也吃了,我有力气了。” 傅序颠挑了对面气色好了一些的人一眼,开始想念软绵,又拿着乔,不大正经地回,“所以呢?” “饭后运动。”纪沉落推开凳子,几步走到他身边,拉开他端着汤碗的手,像游鱼戏水般滑到了他怀里,吻他。 傅序颠很受用地加深了这个吻。 下一秒,纪沉落掰正他追着人啃咬的动作,指了指外面的院子,“饭后运动是给花浇水啦,被我骗了吧。” 说完,还不等傅序颠回味过来,纪沉落就跑走了,牵着水管跑院子里去了。 留傅序颠一个人又宠又无奈的傻笑。 没一会儿,院子里水管声音响起,单调声让人安心。 傅序颠趁着纪沉落去院子里浇花的时候,接了小助理的电话,听见事情的经过,身上多了点让旁人怵的劲。 “下手重点。”傅序颠看着院子里的影子,又添了一句,“避开要害,让他每天吃皮肉苦头,必要的时候睡觉也不许他安稳,磨他。” 只是轻轻拨动几句,傅序颠避开了那些下三滥的做法,要那个所谓教书育人的院长吃苦受罪。 简单交代几句,门铃响动,纪沉落隔着落地窗在向他举着双手挥动。 -- 第74页 傅序颠听着电话里的内容,看着她的示意,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手好脏,不能开门,帮我开啦!” 傅序颠绕过小院里刚被浇水的花草,几步快走来到了门前,几句交代完,结束了这通电话。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是林辛,纪沉落的小师弟。 傅序颠看了看他身后,博老师没来。 “我……你好 。”林辛老实,想好的借口没用好,此时却吞吞吐吐了起来。 傅序颠记得纪沉落的这个小师弟,昨天送螃蟹来的时候是第二次见,第一次见是他在派出所维护纪沉落的时候。 真正没说过几句话,刚成年的男孩窘迫又担心,站在门口,在看到傅序颠一股迫人的气势的时候,又退缩了一点。心里想着,师姐这么温柔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喜欢这样吓人的人。 可师姐选的,肯定是最好的,最值得的,所以师傅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很吃惊,但也很安心。 大抵是年纪小,想不到那些深层的利害关系。 刚结束命令人的电话,傅序颠还没从果断的身份中抽身出来,察觉到这一点,他缓和了脸色,“你师姐醒了,别担心。” 林辛听见人醒了,猛地一抬头,高兴的劲全显,忍住蹦跶。 纪沉落吃完晚饭的时候,就一个一个向好友和老师打电话报了平安。 大概林辛正好出门,错过了。 眼见的高兴之后,林辛看了看院子里,又恢复了吞吞吐吐的样子。 记得师傅嘱咐的,师姐不是一个人,和傅家的人也不好太热情,怕被人误会有所图,会给师姐抹黑,而师姐刚醒,身体可能还没好,又因为那个入不了人眼的院长受到了惊吓,更不能随便打扰。 就这一会儿功夫,眼前的男孩,心思转了又转,傅序颠大概能明白,想了个好听的话给人下台阶,“你师姐很爱吃螃蟹,但是这道菜我不会处理。” 听见这话,林辛终于接上了话,“我会!我给师姐做!” 就这么一两句话,林辛有点被收买的意思,突然觉得这人是挺不错的。 这男孩有趣,傅序颠领人进了家,刚拐进南面小院,就听见厨房里纪沉落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十二点前还会再更三章,大家久等啦 第39章 不亏 厨房场面有些不好看, 茶叶撒了一地。 纪沉落提溜着一个大螃蟹,正皱着眉头研究这东西个头好大,比以前处理过的都大,林辛怕不是自己下海抓的吧? 正想着, 就感觉厨房小后门飘过一阵风, 回头还没看清。 傅序颠就来到了面前, 空手抓了那只螃蟹, 怪生气地看了一眼那蹦跶的活霸王,又看了看手拿围裙的纪沉落,“夹疼了?” “疼……”本来想撒撒娇的,看到林辛那小个头从傅序颠身后钻了出来,纪沉落为人师姐的自觉就回来了,笑着说:“不疼不疼, 没有夹到我。” 林辛也好奇,“师姐,那你刚才叫什么?” 纪沉落笑得有些不自然了, 指了指水槽和水槽下面那一地的上好茶叶。 她没有喝茶的习惯, 大多喝白开水, 平时最贪的也就是些甜品,这罐茶叶是傅序颠的。 林辛和师傅在一起见了不少文人会友的大雅场面,这茶罐子他熟悉得很,是好东西, 只是好东西毁了,可惜。 “对不起,我好浪费。”纪沉落好心痛, 做错事就道歉,不存在恋人之间就该轻轻拂过。 乖巧礼貌得过分, 难得见她这样,果然在她眼里吃喝食物大过天。 傅序颠放下那只螃蟹,抽了几张厨房用纸,牵着她的手,让她站到门口,“不浪费,正好煮茶叶蛋。” 纪沉落看了一眼那牌子和产地,脑子里很快跳出几串数字,“这么多茶叶,蛋下锅都要觉得自己高攀了,怕是不敢熟。”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逗笑了厨房里的人。 “那就煮一锅,我明天多煮点。”傅序颠很快用纸包好茶叶,准备把时间留给纪沉落和林辛,“落落,我还有视频会议要开,你和师弟聊天吧。” “好。”纪沉落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厨房,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煮茶叶蛋,你不是说这个味道不好闻吗?” “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多少都会一些。”傅序颠挺骄傲,厨艺这事,他也是属于那种夸两句就上头自信的人。 纪沉落说喜欢他熬的汤做的菜,以前觉得琐碎,而现在他每次都特乐意做这些东西,不是圣人,都想听好听话,何况是心上人说的。 “可我只会熬汤,做些不像样的蛋糕,这样你好亏哦。”纪沉落若有所思地拿了一个果篮里的橘子。 “不亏,要真觉得有那么点愧疚就……”傅序颠停了半句话不说,吊人。 “就什么?”纪沉落剥开橘子喂给他一半。 看他被酸到的样子,她勾着他的脖子忍着笑。 傅序颠一只手拿电脑,一只手抽湿纸巾擦她剥橘子的手,看了一眼低头处理螃蟹的林辛,他轻嘬了她下巴一口,“就多笑一点,好看。” “好,那你明天教我煮芋儿□□,我也要做给你吃。”纪沉落捂着下巴看这人,真心求教,也想学点他爱吃的。 可他笑了,若无其事地装正人君子和林辛又说了一句,“厨房最大的蒸锅放在橱柜最下层,剩下的调料在最左边,找不到用的东西可以过来问我,你师姐多半不清楚。” -- 第75页 说完,大厨师特帅气的上楼了。 不得不说,纪沉落挺迷他这种游刃有余又接烟火气的气质。 完蛋,每天都能发现会更爱他一点。 进了厨房,林辛自己一个人处理螃蟹,纪沉落洗了一些小西红柿放在他手边,说:“林辛,待会做好了,你多吃一点,然后再给老师带回去一些,老师也爱吃,我们已经吃了晚饭了,吃不了太多。” 林辛点点头,洗了手,又给另一只螃蟹解绑,认真说:“师姐,我今天来挺放心你的。” “怎么了?师姐从前让你担心了?”这小孩,总是一幅小老成的样子,纪沉落觉得可爱。 林辛摇摇头,手里的动作没慢下来,又几只螃蟹被放在了一旁的干净篮子里,“嗯,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我和师傅都担心,总觉得你过得不好,是被欺负了。现在,我觉得师姐比以前好。” 纪沉落掐着一个小西红柿,手指刮落上面的小水珠,指尖湿润了,就这么听着,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师姐,那个院长的事,你心里还难受吗?”犹豫了挺久的,林辛来的时候也想了一路,怎么开口都觉得憋屈又恶心人,恨不得把人揍一顿。 “不难受,师姐厉害,打他打得也挺狠的。”纪沉落比了个大概的长度,笑着和小师弟比划,“当时拿了大概这么大一个花瓶,我没吃亏。” “师姐真厉害。”林辛回忆了一下事发当天,其它院里的师生讨论,“不止我一个人说,大家都说师姐厉害。” “不厉害,这份好人好事,做得一点不开心。”纪沉落希望这样的人不要再有了。 她讨厌这样坏的人凭空出现,做出一些肮脏的事,就这么扰乱了别人的人生,打乱了别人原本的计划,借着那些可笑的思想去伤害人。 林辛紧追着回答肯定:“厉害,师姐拿画笔的手还能教训人渣子!” 孩子气的夸奖话,纪沉落却觉得舒心。 “师姐,女孩子是不是有时候挺辛苦的?”发生了这件事后,林辛找了一些相关的书来看,想起前几天看的一本书,只觉得心里难受。 十八岁的男孩,问出这句话,却让纪沉落觉得温暖。 大概是感觉到一提到这件事情,师姐的情绪有些不对,林辛不再提,先下锅煮了螃蟹。 过了一会儿,楼上的人还没下来,螃蟹倒是熟得快。 “之前师傅和我说……” 林辛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下楼上,才笑着说:“师傅总和我说,他手段高不好对付,我见了他都挺怵的,现在觉得也还好,能给师姐亲自做饭煮茶叶蛋的人,肯定不差。” 这理由有趣,纪沉落笑了,“煮茶叶蛋就把你收服了?” 林辛也不爱吃茶叶蛋,说着好像也能闻到那股味道了,皱鼻子说:“反正我觉得挺厉害的,那味道真不好闻。” 纪沉落守护茶叶蛋的名声,机灵吓唬人,“到时候茶叶蛋煮好了,肯定要送给你一锅。” 林辛连连摆手,吓得拿着篮子的手都不稳了,险些掉了螃蟹,“师姐,您还是换个人折磨吧,这玩意我真吃不住。” “吓你的,快去煮螃蟹,待会吃多点。”纪沉落打开橱柜,指了指柜子里的锅。 “师姐,我该叫他什么,以后总是要见面打招呼的。”林辛把螃蟹放下,先洗了锅,又顺带拿了调酱汁的碗,“叫姐夫吗?师傅听见恐怕要被我气死。” “就叫姐夫。”纪沉落勇做气老师第一名。 “那我偷偷叫。”林辛觉得自己胆子小,怕被罚画,挺识时务的,两边都不得罪。 提起老师,纪沉落觉得需要找个时间找老师聊聊,她也有点怕,恐怕一般字画收买不了老师的欢心。 螃蟹煮出来的的时候香味四散,林辛走的时候带了两个保温盒,傅序颠和纪沉落把人送到门口。 “林辛,今天辛苦你处理这些螃蟹。”傅序颠有了第一次给这男孩台阶下的经验,也知道怎么送礼让人舒服,拿出来一套毛笔,给他。 林辛连吃带拿的,脸皮有些薄,总归是不大好意思,可看见那套上好的笔,眼睛又亮了,看纪沉落,又看笔,最后挠了挠后脑勺看傅序颠。 知道小师弟不好意思,纪沉落替他接下,说:“有好笔才能画好画,师姐知道你不缺这些,我也用不上,你拿着最好。” 上车后,林辛挺感动,更对师姐这位心上人加深了好感,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凶,对师姐更是处处温情。 听师傅说,对方家里没有学文的,也没有学艺的,起初,他还觉得,师姐和这人在一起,除了谈风月,谈起字画,肯定是牛头不对马嘴。 现在看人家挑笔的品味和心意,觉得挺好的,多半是个脸冷心热的好人。 这事想到这里,林辛忽然听见,车外一声无奈的吼声,吓得拿笔的手都抖了三抖,巷子边小憩的大黄都吓得四条腿打滑。 “纪沉落,穿外套 !” 林辛刚上车,纪沉落借着路灯就看见了卖玉米的小贩慢悠悠地骑着小三轮。 巷子里堵着几辆车,出租车开得很慢,林辛回头还能看见他自家师姐,不听劝,迎着风直追那个卖玉米的小贩。 林辛得出一客观结论,姐夫人善良,脾气嘛,都是师姐气出来的。 书里说的情深白头应该是这样的。林辛看着车窗外渐渐淡掉的影子,师姐回头看,放慢了几步,她身后的人便追上牵手亲吻。 -- 第76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 第40章 风起 “那套毛笔你什么时候买的。”纪沉落没听他提起过, 也没在家里见过。 “前几天我妈出差带回来的。”傅序颠随意地挽起袖子,刚才开视频会议穿的西装还来不及换下来,脱了外套就是简单的白衬衫。 “阿姨怎么知道林辛的?”纪沉落印象里好像没提起过,“你说的吗?” 傅序颠点头承认, “嗯, 说了林辛, 说了博老师, 我们傅家人画个圆都能成方的,都挺怵艺术家的。” 这话她信,当初学画画的时候,傅序颠也报名了,要不是他画驴成马,熬得老师眼睛疼, 美术界就要多一个为艺术史落泪的人了。 “所以叮嘱我妈多做准备,这几天,连我爷爷养的猫都开始上艺术特长班了, 保不准见家长的时候, 不仅能双腿劈叉, 还能给你画个甜甜圈。”不出三两句,就爱逗她,傅序颠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准备放进洗碗机。 纪沉落捂脸笑, 倚在厨房的门上,还在回忆刚才那套毛笔的样子。 毛笔确实不便宜,倒也算不上天价, 和珠宝玉石,古玩字画比起来, 算不上什么珍贵的,贵就贵在上面刻的几行瘦金字,稀奇,真应了一字值千金。 他猛地拿出来,确实让人惊喜,别说林辛了,她都愣了好一会儿。 纪沉落帮忙擦桌子,“怎么办,我有点虚,不知道怎么回礼。” 洗碗机开始工作,傅序颠拿起她啃过的半个玉米,笑着说:“回礼就不必了,对她儿子好点就行,具体多好,也不挑,给她儿子吃根整根儿的玉米就行。” 纪沉落: “……” 一个晚上,纪沉落糊里糊涂的,就在翻网上各种限量包和在书房里挑点值钱的之间来回跳跃。 最后,一向贯彻,大俗大雅不分家的纪沉落选择了,既买包,又送花瓶。 又纠结了半天花瓶的款式朝代以及大小,几个博物馆和拍卖会的网站页面她来回切换。 纪沉落没想着多休息几天,备好课,醒来的第二天,她就提着电脑,踩着高跟鞋去上课了。 在教师办公室看到许衾知的时候,她还有些吃惊,昨晚打电话给她,她说要多休息几天的。 纪沉落放下包,就去找人,走了两三步,看许衾知手里空空,她又折了回去,拿了一袋早餐。 许衾知刚坐下,面前就放了一袋东西,抬头看,是心里不大敢见的人。 “早八的课,还没吃早餐吧。”纪沉落没说其他的,指了指那袋早餐,“早餐还是要吃的。” 自从警局给了结案结果后,纪沉落想过很多种许衾知将要面对的问题。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些好像都没有发生,许衾知对她点头一笑,其他的也没有多说。 纪沉落知道分寸,也懂有距离的关心才不会让人有负担,没有多留,收拾了一下就上课去了。 下了早八的课,林辛帮博老师跑腿,说是有急事,让她去一趟六楼的办公室。 “这么快回来上班,怎么这样着急,傅家那小子忒不懂事,也知道该养一养你这个身体了。”独立的教授办公室,没有外人,老爷子关心的话忍不住,一股脑说了。 “老师,我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纪沉落接过老师浇花的工具,笑着回答,“而且,马上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了吧,我还有好多课,不能才来学校几天,就让同学们一个一个跟着挂科吧。” “既然说到了期末的事情,我这里正好有个学生,这件事比较棘手。”博老师从办公桌抽屉最后一层拿出来一叠厚厚的资料,整齐放在桌子上,才问:“这个学生,是你上次推荐去参加国家比赛的,是吧?” 纪沉落拿起那叠资料和成绩单,是她的学生,“是她,她有什么事情吗?” “要休学,不是身体或心理原因。”博从余拆开一个信封,多了些无奈,“这个是她母亲亲自寄过来的,直接寄来了我的办公室,在信里多次辱骂文化艺术专业,以及本专业的就业问题,用词虽然不妥当,但是有些实话却是现实得很,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 这消息太突然,纪沉落有些没接住。 事情挺让人不好受,博老师拿出那一叠成绩单,也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不好太干预,引导为主吧,学生家长态度强硬,你先去外面把学生带进来。” 一个女孩坐在办公室外的长椅上,听见办公室厚重的推拉门打开,受惊了一样抬头看出来的人。 由原来的无助渐渐变成欣喜,可就那么一瞬的光亮,转眼就又没了。 纪沉落记得这个女孩,她只带两个班,美术生人数不多,稍微突出一点的,很难让人忘记。 “欣桐,进来坐。”纪沉落笑着招呼自己的学生。 “老师,你记得我?”女孩有些吃惊,弯着的腰也坐直了。 话音刚落,学校长廊对面就走来了一个中年的女士,看她急匆匆地叫住坐在长椅上的女孩。 师生之间简短的对话没有了继续的机会。 “老师,您好,我们想办理休学,先在家休息一年。”女孩的妈妈有些着急,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尖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纪沉落想要多了解,看着自己的学生有些害怕地站在一边,更是不忍心。 -- 第77页 女孩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母亲强行拦下,“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这孩子不适合学这个专业,我们先休学,来年再说。” 纪沉落刚想开口安抚,女孩主动说了原因,“家里人说,没办法再承担我的学费了,这个专业耗时耗力不讨好,劝我趁早放弃。” 从金钱出发,说道理,替别人决定人生,纪沉落觉得不对,没有人可以轻飘飘的给出几句箴言就改变别人的人生轨迹,这个责任太大,而她从小衣食无忧,远远不能切实体会来给出建议。 自认家世背景并不普通,除了在英国那段特殊难熬的日子里,借着家里祖辈的家业,她也没吃多少短缺钱财的苦,却也辗转经历,多受其它世事的折磨。 所以她没办法说出理想比现实生活更重要,人就是要活在浪漫里,没有梦想的人犹如行尸走肉,这样的话,太不切实际了。 共情太强而能力有限的人,多半不会好过。 “你喜欢这个专业吗?”纪沉落想了许久,才问出这个问题。 “我喜欢!”女孩回答得很快。 “所以你不想转专业,对吗?”纪沉落又问。 “不想。可是我妈妈她不同意,她坚持让我改专业考法硕。”女孩说到这里,情绪已经有些激动了,眼泪往下流。 只是短短两句话,女孩的母亲不想再听,直接承认,“我本来不想做得太难堪,我听说了你们学校发生的事情,我认为我女儿不适合再上你的课,拆散别人的家庭,还动手打人,装作无辜,哪有做老师的样子?” “您说什么?”纪沉落有些不大确定。 “那个院长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们也别想瞒。”学生家长,说着还不忘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没了伪装。 来送报告的许衾知站在角落听了很久,捏了捏手里的报告,心里难得坦荡,“你认错人了,我才是你要找的人。” 第41章 想你 “你又是谁?”学生家长没好气地问。 两次轻易改变要休学的说法, 纪沉落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您说的这些都是网上的一些恶意噱头,不是什么真相。”拉住许衾知,纪沉落看向那位学生的母亲,“我不清楚您要带欣桐休学的目的和原因是什么, 如果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 您可以去相关部门查案件过程和资料, 有必要的情况下, 我也可以陪着您去。” “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女孩这才反应过来要休学的原因原来没有这么简单。 纪沉落给了女孩一个安慰理解的眼神,“另一个原因是欣桐刚才说的,家庭原因,我现在并不能确定这个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我们学校有助学金奖学金等等渠道,我们都可以尝试, 或者, 我可以出欣桐这部分的学费, 但是仅仅只是学费。” “妈,我们快走吧。”女孩拉着妈妈,想要快点离开。 “我现在就担心我女儿在这个学校的安全,百年老校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 多稀奇。”中年女士甩开女儿拉扯的手,瞪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你拿花瓶砸人是真的, 如果你没错,那就是那个犯事的老师错了, 他对自己的同事都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放心女儿在这里继续学习,换句话说,网上说的谁对谁错,事情真相是什么样子,我其实不关心,我管不着,但是我女儿我得管,我必须让她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我知道在外人眼里我可能过度反应了,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我女儿好。” 纪沉落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许衾知回了一句,“这样的人只是个别,大多数人都是好的。” 至少,她遇见了纪沉落,结果没有很坏。 学生家长却笑了,“我知道,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基本都是有道德感的人,可是你能保证吗?保证不会再出现第二个这样的人?” 许衾知被问住了,没回答。 学生家长:“你也保证不了对吧,有一个这样的人被处罚,就还会有藏着的第二个人在等机会,他们不怕的,可我怕,我怎么防得住这种人?” “学校这次的事情,我看了报道,这个人是长期对这个女老师骚扰,这算是一种蓄谋的恶意行为。那还有另一种呢?毫无征兆地起念头的那种人,他就是一时起了念头,就要毁了别人,这种人,我防得住吗?我女儿又能防得住吗?那个受伤的老师,包括纪老师您,又能预料得到吗?错不在您,真的像报道里说的,您是为了救您的女同事,才动手的,可是每一次都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吗?您能保证欣桐如果真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她有这么幸运吗?一辈子就毁了。我说的毁了一辈子,不仅仅是说这种身体上的伤害,心里受过的罪才是最可怕的。” 许衾知感同身受,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持续愣住失神。 办公室里很安静,门开着,经过的老师听了这一番话,忍不住站着往里瞧。 谁都没有说话,这事给人的无力感是很难估计的。 谁能控制呢?有什么办法呢? 很难,对吗? “读书上学是父母从小就安排好的一条路,他们从小教育我们,好好学习,这样就好,其它的不要多想,所以这条路走着难免会出差错,出了差错的时候,没有能力去制止反抗,这样就和父母规划的道路产生了冲突,可是因为这样,就不走了吗?这个世界上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吗?”纪沉落看着自己的学生,心里五味杂陈。 -- 第78页 “做错事情的不是女孩,为什么躲起来的就一定要是我们呢?父母和刻板印象给我们的认知就是女孩必须要温柔,不需要太坚强,所以,我们会不确定,会不确定自己的坚持和反抗是不是会被人误解玩笑。” “可是这样不对,读了这么多年书,看了这么多书里的道理,老师一遍一遍地教诲,难道就是让我们躲起来害怕吗?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很辛苦,憧憬遥远的未来,一步一步完成学业,走出校园,选择一个城市,开始自己的生活,为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奋斗,仅仅是这样,就这么简单。难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恶人存在,我们就要放弃一切,回到温室里吗?那我们之前做的努力呢,其他人的努力呢?有什么用呢?书里教的那些勇敢、坚持、正直、善良,我们又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做到这些呢?那些勇敢的人和事,又教会了我们什么呢?仅仅是学校里的演讲稿?还是笔下议论文里的踩分论据?” “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凭什么呢?凭什么妥协的是我们呢?您会害怕,欣桐也会害怕,我们都会害怕,害怕这样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越害怕他们就越开心。怎么能甘心这样的结果和生活呢?女孩就应该在下课的路上左顾右盼心惊胆战吗?女孩就应该在没有路灯的小巷里瑟瑟发抖吗?女孩就应该遇事退缩吗?我们就该温柔去迎合这些所谓印象吗?我觉得不对,我们都应该勇敢的去打破这些虚伪、黑暗。” 纪沉落没有激动的情绪,她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静,说着这些话,也生出了很多坚强来。 可还是很无奈,纪沉落看着学生的眼神不再清晰,垂下头,“至少有人很想去打破这些黑暗。” 大概是没有料到纪沉落会突然说这些,说了好多,女孩的妈妈,面上有些松动,牵起女孩的手,“对不起,我们……还是想休学。” 门口站着的几位老师,只是多留了几秒,就散开了。 许衾知看着纪沉落,没有想很多,走过去抱了她,就像那次纪沉落抱她一样。 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纪沉落出了办公室,问许衾知,“我们去操场走走好吗?” 学校的凤凰花树下都是迎风落下的凤凰花 ,百年的老树盘根错节,遮去了那日影,斑驳的树影落在人的脚后。 纪沉落看着操场上的学生,围在一起弹吉他,有的学生还把投影拉出来了,成群看着青春的电影。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很好。”许衾知愧疚,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又想,才说:“好像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似的。” “我经历过。”纪沉落看那电影熟悉的片头跳了出来,诚实验证了许衾知的猜测。 “你说什么?”许衾知握紧了手里的杯子,纪沉落说的太轻飘,又太诚恳,她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你也经历了这些吗?” “是不是觉得挺可怕的,仅仅是身边认识的人,就有不少人确实有这样的经历。”纪沉落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声音有些颤抖,“我走了很远,才重新走到这里来,有时候差一点,我也坚持不下去了。可是仔细想想,我好幸运。我有读书的机会,完成了本科,读了硕士,甚至更幸运,我学的是自己喜欢的专业,从事的是自己喜欢的工作,不愁吃穿,甚至可以随心奢侈,有自己的小家,有爱的人,有朋友,真好。所以我现在回头看过去,那点脏也谈不上多纠结了,我没有仇恨,我只想看好的一面,我庆幸,我坚持下来了,所以我在慢慢教自己坦然一些。” “对不起。”许衾知忽然开口。 纪沉落以为许衾知是在对她说的话感到抱歉,她笑,“没关系,都过去了,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不要在意,就当听个故事就好。” “还有其它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说。”许衾知紧张又愧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纪沉落想到了她受的伤害,害怕许衾知有所隐瞒。 “不是这件事。”纪沉落的关心让许衾知更难受,摇摇头,不敢看她,“是傅序颠。” 纪沉落的心跳都快了,许衾知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和傅序颠谈条件的不光明事说了出来。 几句话的坦白,许衾知说完才敢看纪沉落 ,“对不起,我以为依靠强大的人才是我唯一的出路,所以我做了这样的选择。” 纪沉落看她,“为什么突然和我坦白?” “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你这样帮我,我还这么对你,他很爱你,这一点我帮你验证了。许衾知也笑,很愧疚,“如果是高中的你,现在估计要泼我一脸水了。” 纪沉落没犹豫,皱着眉头,拿过许衾知手里的杯子,泼在她脸上,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复工第一天,纪沉落累得手都不想抬了。 回到家,没有往常一样的厨房响声。 家里有些空,一个小时之前,她接到了傅序颠的电话。 “落落,今天上课开心吗?”傅序颠看着小助理在客厅里来回走,整理的资料有半个人高,事发突然,临时出差,很累,可是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又觉得很好。 “嗯,快期末考了,学生们都很听话。”纪沉落笑,手抠着桌子板,刚才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听着他的声音,很安心。 傅序颠见着小助理已经启动了车,“我要出差三天,去隔壁省。” -- 第79页 “今天就要走吗?”纪沉落没察觉这话挺粘人的,掺杂着点撒娇。 “现在已经准备要上车了,这次带的东西太多,我从衣帽间拿了两个行李箱,都是黑色的。”傅序颠锁门,坐上后座,关门。 “注意安全。”纪沉落在电话这边点点头,又说了一句甜的,“想你。” “爱你。”傅序颠更甜。 才刚进家门,纪沉落就开始想人了,先在沙发上瘫坐了一会儿,电视里播着他平时每天都要看的新闻。 大概歇了半个小时,纪沉落收到他的短信,嘱咐她冰箱有汤,热了喝掉,不能不吃晚饭。 如果有时间,他一定会视频或者电话联系,发短信大概是实在抽不出身匆忙发来的,纪沉落不敢打扰他工作,迅速回了一句:好的,想你。 短信发出,纪沉落没由放下手机,又盯了一会儿,害怕错过他的短信。 等了一会儿之后,想起院子里晾晒的西装,纪沉落开始忙了起来,收了他几套西装,熨烫整齐,搭配好领带,转身去衣帽间挂好。 想起他今天提起的行李箱,纪沉落打算做一下大扫除,挑拣了几块抹布,就去擦箱子。 箱子太大,太多,擦完十几个,纪沉落看见角落的空间,忽然浑身烧了起来。 不敢确定的去数剩下的几个箱子,他拿走了。 那个箱子,有纪沉落未坦白清楚的六年,有对他的牵挂和思念,有很多不好和委屈。 山区临时搭建的蓝色移动棚里,傅序颠打开那个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小心翼翼,被触动了神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电脑的出现太过偶然,这么猝不及防地戳了他的心窝,所以他在看到六年前那个穿着校服的纪沉落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一个小小的16寸屏幕前,他险些没站稳,后背贴着冰冷的木头桌子做依靠。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个视频,看到的时候会不会被我穿的这身衣服吓到。” “今天是高考成绩出来的日子,离开有快两个月了吗?我记不太清了,楼下的doorman告诉我今天的日期了,可是我又忘记了,最近记忆力下降得很快。”纪沉落说到这有些不大好意思,从视频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看那镜头。 “那天分手的时候就想和你说了,学校元宵晚会的节目通过了我的钢琴曲,想弹给你听的,可是我不好,不够勇敢,还是离开了。” “嗯,接下来说的这些话,我希望你能看到,又……不太希望你能看到,我想了好多个开头,但是还是想和你说,好想你。” 第42章 我不好,总是让你牵挂 这句话说完, 纪沉落犹豫了半晌,忽然慢慢地抬起了头,好像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抓住了那么一点希望, 她落着泪笑。 她没说话看镜头的时候, 老式电脑发出来沉闷的滋滋声, 傅序颠拿电脑的手不稳, 疲惫的影子歪了歪,也回六年前的她一个笑,“嗯,我也想你。” 这声久别的温情呢喃好似穿过了这小小屏幕,送到了纪沉落的耳边,她随后点点头, 捂着眼睛,多了点疲惫的活泼,“我知道, 你一定会说你也想我。” 这句简单久违的回应, 突然冲破了青春时期分手的阴霾, 让傅序颠红了双眼。 “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和你们说,我清醒的时间不多,能支配的时间也很少,逻辑可能会混乱一些, 就提前写好了一封信。”说到这,纪沉落深呼吸了一次,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钟表。 纪沉落低头拿出一个手绘梅花的信封,打开后, 重新看向镜头 ,“现在是英国时间凌晨三点,六月二十七号,我的十八岁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伴随着纪沉落的说话声,窗外有警车鸣笛呼啸而过的背景声,尖锐刺耳。 “十八岁成人,心有愧疚。一愧恩师博先生,受恩师教诲,得以习承画技,后有违师规,远赴英国,技艺浅薄,天赋不足,未能苦练,多以松懈自怨。” “二愧家中已逝长辈,中断学业,父母离心,祖产变卖,无一成事。” “三愧师弟好友,匆忙离开,未能见面告别,有愧年少情谊,有背承诺。四……” “四愧……一心上人,夏日定情,招惹……” 纪沉落忽然停住,几次哽咽,放下那封信,放下那些思来想去的词,最后直直看向镜头里,“招惹了你。我八岁学习国画,开始学习如何握笔、运笔,学习墨法、颜料,最爱画花鸟鱼虫,起初为父母欢心,后发现自己有幸往心之所向,没想过原来想着一个人也很好,比画画还好。到现在为止,唯有这半点唬人的手艺,还有你……是我最放不下。” “想念枝城的夏天,想念学校那条三角梅小道,想念那天下午,你骑着自行车,链条响动回旋,自行车摇摇晃晃,我们就这样稳稳进入了属于我们的夏天。” “终于告诉你,我喜欢你,现在我再想起来,有幸经历,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挂钟敲了几下,纪沉落又抬眼看窗外,笑,“嗯……也没有说什么有用的,祝你往后余生,平安顺遂。” “松林路院里有几棵山茶花树,果树有四季,而花树常开不败。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吧,花开的时候,一定是我在想你。而我想你就好,你不要太想念我。” 视频结束。 而纪沉落虽然录下了这段视频,可却反悔了,没有发出去的视频被标注上康复作业几个字。 -- 第80页 傅序颠心里一塌糊涂,恶劣的极端天气使得帐篷晃动作响,电脑久未使用,烫手得很,浑身冷汗心跳的人,手上的温度烫人。 太多情绪,手指颤抖滑下了鼠标,随后一个上庭证据的文件夹自动打开,大量的图片伤痕跳到傅序颠眼里。 左手的手肘包着纱布,右手指关节青紫,她坚定的看着相机,一张照片背后,数不清的画纸,还有等待画纸入框的各种画框。 明明是一场艺术审美的盛宴,纪沉落在她的画前,没有开心,没有成就,只有冷漠,此时的她还有倔强。 可她的冷漠太淡,不足以覆盖这些画的惨痛。 下一张,是那个熟悉的伤疤,大腿伤势的诊断书复制在电子图片的左边,纪沉落还是站着,她没有害怕,淡绿色的高开叉裙,特意露出了这个位置,丝绸裙摆摇曳,却抚不平那块凹凸,她每走一步都是在呼救。 另一张,纪沉落弯腰蹲在画架下,整块后背淤青,她抬头看那幅虫鱼图,池中鱼咬钩。 很多张图片,都是她受伤的模样,就这样被封在证据字样的电子文件夹里。 病历的日期一直在更新。 图片上淡淡的正楷字体写着一句:我的病历也是我的日历。 她受过的伤成为了一张张标有数字符号的证据,彼时的伤成为了庭上的申诉,重新被掀开的伤疤,每一寸都要曝光在人眼下,去讨论、自证、甚至承受对方的反驳,扭曲事实。 …… 又下了一夜的雨,在楼梯里坐了一晚的人,听到门铃声。 纪沉落顾不上拿雨伞,满怀期待地去开门,打开门后,郑龄女士拿着两个蓝色保温盒,见纪沉落没撑伞,身边的助理走近了一步帮忙撑伞。 “阿姨……”纪沉落脸上的失落难以掩饰。 郑龄女士眼里含笑,牵着纪沉落进了客厅,才说明来意,“没吃早饭吧,阿姨做了丝瓜咸蛋瘦肉汤,知道你不爱吃太腻的肉,阿姨特意都挑了出来,喝一点,好吗?” “谢谢阿姨。”这个细节让纪沉落想起了在隔壁省工作的某人,心里大概能估计出来郑龄女士为什么一早出现。 刚才开门时的失落,到现在礼貌的笑,郑龄知道这孩子在等谁,笑着拉开餐桌边的木椅,让纪沉落坐下,“不要担心他,他一工作起来不要命,谁都不理,招人烦得很。” 纪沉落其实心里没太多难受,坐在楼梯上一晚上,什么都想通了,除了牵挂他,也没什么了,其它的什么也就都不要紧了。 “阿姨,您坐,我去拿汤碗。”纪沉落站起来的时候还注意到郑女士戴的一套粉色小珍珠,进厨房的时候想了一下那套粉色汤碗的摆放位置,打开柜门,清洗汤碗,再拿出厨房。 “猜到是那混小子让我送的,所以才愿意喝吗?”纪沉落在摆汤碗的时候,郑龄笑着逗小辈。 “阿姨做的汤,我会好好喝。”纪沉落不惯于在长辈面前藏些什么,也说不出太冠冕堂皇的话 ,把汤端到郑龄女士面前,等对方喝了一口,礼貌足了,她才点头承认, “不过,知道是他,倒是能多喝一碗。” 眼前的女孩眼底乌青,郑龄本意想放小辈随心生活,可为人父母,总是想小心翼翼的提一句。 “这次学校的事情把你吓坏了吧。” 郑龄看纪沉落喝了一口汤,才放心笑说:“那天来看你,你睡着了,我问序颠,他倒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大概也没这个心思搭理我。” 郑龄双手交握,尽量把这场谈话引导成轻松的家常,可纪沉落想得更远。 纪沉落看着那碗汤,听着自己昏睡的时候发生的事,心里稳了稳,本来想坐着说,可是觉得不好,轻轻推开椅子站起来,“阿姨,我有件事想和您说,我六年前在英国……” “突然站起来做什么?”郑龄愣了一会才笑着打断,“过去的事不提,今天阿姨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序颠托我好好照顾你,就这两件,多了阿姨可不谈。” 纪沉落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手沿着汤碗轻轻抵着,没有坐下。 郑龄想了想,才开口,“阿姨……大概能猜出你想说什么,我不能说我们是平常普通人家,这些条条框框架在这里,谁都不轻松,很多双眼睛,也有很多张嘴巴。实在话,你和序颠在一起,是他高攀,他到底不是身上镶钻的人物,身边也都是些坑洼的路。所以,无论你在担心什么,都别怕,不要只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这更重要。不想说的事情,你永远可以不用说,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说到这,我又要提一句刚才说过的话,我们虽说受条条框框约束,可我们没做错事情,反过来,这些规矩我们就可以约束别人,甚至更能约束别人。” “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以后怕被人发现,只是,我应该说清楚,我发生过的事情。”纪沉落听明白了,也听进去了。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如果你是出于坦白的想法,阿姨实在不忍心听。但是,如果你是想找个长辈聊天,阿姨一定会听你的。”郑龄握着纪沉落的两只手,面上的笑一直没落。 好久。 纪沉落再抬头时,已经没有了忧虑,喝完了碗里的汤。 郑龄最后放心地走出门外,上车前忽然停住,抓包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决定回头对这姑娘说一句,“落落,欢迎回家。” -- 第81页 这天,纪沉落在照顾阳台那盆山茶花时,才发现,鼓了好久的小花苞已经悄悄开花了,鼓足了劲似的,开得比谁都欢。 秋风四起的早晨,街上的人很少,从阳台这头看过去,皆是林梢花枝,她看着这朵被他照顾过的山茶花,开得比以前还好,又开始止不住地笑着想,他怎么做什么都做得很好,养花也比她更胜一筹。 纪沉落拿出放在枕头底下闷了一天的手机,拨通了方北的电话。 “落落?”方北大约是没有睡醒,一时反应不过来。 纪沉落坐在车上的时候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从给方北打电话到问清傅序颠的具体位置,就只过去五个小时,她什么都来不及收拾,确定了家属可以过去之后,拿了随身携带的包就跑出了家门。 傅序颠是在傍晚检查完工回帐篷的时候看见了纪沉落,蓝裙子,白上衣,提着个小绿包站在村口,难得的穿了双帆布平底鞋,也是白的,可是山路太陡,她来得很难,白鞋脏了不少,一贯披着的卷发也低低挽起。 看了好久,傅序颠停下,没有再往前走,他笑,低低地叫了一声,“纪沉落。” 没有很戏剧,纪沉落闻声回头,也笑,笑着一步一步走向他。 大家有的被吸引着抬头,有的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其实看向他们两个人的同事没几个,只是专注看他们的零散目光太让人脸红。 纪沉落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满心的情话,最后化作一句,“山茶花开了,我太高兴,所以来告诉你。” 花开的时候,踏着秋风,留下一院四季,我也要来告诉你。总是要有个借口,来看你好不好,是不是在为我吃过的苦难受。所以,就算是今天这盆花不开,我也总能找出许多理由来。 你不在的这两天,许多变化,木茶几上的烟灰缸总盛着浅浅的水,那是我怕院里风吹雨落卷起烟灰会迷了你的眼,很不好。 昨晚下了一场急雨,落地窗没关,烟灰缸被吹掉在地上,碎了,幸好你不在,不然肯定心疼你千挑万选的地毯被烟渍毁了,我又悄悄高兴,让你没了抽烟的方便,真好。 你不在,我也没了看电影的兴致,满院的花很香,却总也睡不好,霸道枕你手臂躲你怀里太久,肩触枕头的时候,就矫情了起来。 来的路上太远,我有些累,睡着的时候,梦到你难过,说我不好,总是让你牵挂。 所以我来了,我知道我来了,你一定会高兴。 半晌,纪沉落见他同事走远,两个人有意落在人群后,她才踮脚,够着他的肩头,悄悄抵笑看他双眼说了一句,“明年夏天,我们结婚,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章,感觉蛮感慨的,其实我文笔有限,经历太少,表达不够,还是觉得没写好。后续就是日常温情的章节,我好像更喜欢写这种平凡的小日子,还是不愿意过多描写英国的情节。大约还有几万字吧,本来是个小短篇,但是没忍住,越写越多,如果不喜欢那种招猫逗狗的小调皮日常,那就可以不用再购买后续章节了,谢谢大家支持正版!其实前几天发现有盗版文的时候还挺难过的,但是总有可爱的宝贝给我留言,我总会反复看留言区,谢谢大家! 第43章 柔软 “我挺混蛋的。”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傅序颠以为, 他守着年少青春的回忆度过了六年已经是残忍,可是得知纪沉落用了六年来寻他赴约,他更是痛不欲生,宁愿她另有心头爱, 再找一人, 他也愿意受这折磨。 崎岖的山路, 傅序颠牵着人走了小半程, 他刚开始看她,怎么都看不够,到最后,他转身去看那座将迎风雨的绿树大山,先走在了她前面,为她踢掉了小路上恼人的小石仔, 而他高大的身影也忍不住摇晃起来。 此时此刻,傅序颠不得不承认,他脆弱, 他心疼, 他无奈, 他竟不敢看她。 虽说偏远山区谈不上花前月下、良辰美景那样浪漫,提结婚多少仓促了些,可她就是想告诉他这个心思。 纪沉落的手被握得紧,听着这人不说同意也没说拒绝, 倒是迎头就教训自己是混蛋,没忍住浅浅对他笑,“嗯, 我就喜欢混蛋,会给我送蜜饯、熬藕汤、还会煮茶叶蛋, 特别好。” 傅序颠回头,左手轻捂她的眼睛,轻轻抱她。 只是一会儿,纪沉落肩上那一片湿了,他没声,她声也轻,“别难过,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难过。” 傅序颠点点头,仍旧埋在她肩上。 “每次都是你逗我开心,这次也让我抢一回先,先说我要和你结婚,先说我要和你白头。”纪沉落笑,恃宠求人,“以后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傅序颠答。 关于那台老式电脑,两个人都默契的不再谈。 不看以前,只看以后。 从此没有噩梦。 …… 纪沉落没能在山区多待。 第一个原因是傅序颠确实很忙,手里的都是不敢松半点的要紧事。 第二个原因还是和傅序颠有关,见纪沉落待了一晚上,手脚露出来的皮肤就被山里的野蚊子嘬了好几口,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那些红印子,他差点以为自己昨晚梦游,不知轻重的禽兽偷香了。 山里的蚊子太大太野,咬着口好的就不轻易松口,这点倒是和他某些不正经的时候很像。 -- 第82页 作为一个曾经因为进山被蚊虫咬得浑身过敏,第二天还能照常进山考察的人,傅序颠对这两口小红包,太过重视,当天就让小助理把人送回了枝城。 临走前,倒是傅序颠先犯了病,相思病发作,让人走的是他,现在抱着人家不肯松手的也是他。 纪沉落也不想走,本来就是来看他的,“我陪你好不好,等你工作结束,我们就回家。” 到底是刚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山区,危险还是有的,原先定好的是出差三天,可是现在三天的时间远远不够,超出了预期。 傅序颠摇头,笑,“还有几天,我就回去,你先回家等我。” 纪沉落也听话,还想多说几句,说些注意安全,按时吃饭,不要太熬夜,就算是非要熬夜也要注意时间等等这些话,她才笑说了一句,“少抽烟,好吗?” “嗯,以后都不抽了。”傅序颠说到这,还不忘卖个惨,求个关怀,“这几天忙得没时间抽烟,又太想你,嘴里全是苦的。” 纪沉落注意力全落在说苦的后半句了,仔细想了想,“我回家学着做一些蜜饯,你回来就可以吃点甜的了。” 他哪里是这个心思,口腹之欲的苦算得上什么,真正折磨的是些别的轻浮事,主要还是牵挂她。 “不行,撑不到回家了。”傅序颠左手揉着怀里人的后脖颈,不忘抬头看四周,这才放松俯身亲吻探舌,临了还笑,“现在先尝口甜的续命。” 三两句温情,他就能没个正经。 傅序颠借着续命的玩笑话差点要了纪沉落的命,亲得人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放开,纪沉落只能靠着他大口呼吸。 回枝城的第二天一大早,门铃就响了。 纪沉落着急出门上课,匆匆忙忙下楼,穿过院子去开门。 是小助理。 纪沉落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让人进来,小助理手里还捧着一个小鱼缸,鱼缸里还有一条小鱼,小鱼颜色和模样倒是稀奇,是她说不上来的品种。 和傅序颠提起想养鱼应该是小半个月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不过是忽然兴起的一句话,而他当了真。 小助理把鱼缸稳稳当当的放在客厅旁做设计装饰用的白色石台子上,“纪老师,您看摆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谢谢你。”纪沉落是真喜欢,忘了要上课,还盯着鱼缸研究了半天。 还是小助理出声提醒,“纪老师,您早上还有课,我先送您去学校。” 纪沉落这才回神,让人等了半天有些不大好意思,拿起沙发上的电脑就出门了。 纪沉落上了车才说:“你们的工作很忙很复杂,不用抽时间特地来送我,太辛苦。” “纪老师您别有心理压力,傅先生见我年纪小,在那里也是帮不上忙,索性把我叫回来,做点我能做的事。”小助理笑着回答,车子平稳前进。 大忙人身边的小助理怎么会是清闲的人,更谈不上没经验帮不上忙被调回枝城,不过是他担心她,才找的由头让人来照顾她罢了。 纪沉落看着车外的车水马龙,开始想着明年开春就找一个驾校学车。 方北最近讨闲,下了班就去花鸟市场摸摸看看,缓解一天上班的情绪,谁知道,还有更有趣的事等着,见着纪沉落在一家店里,来回在几个大鱼缸面前晃荡。 虽远在千里,方北也知道千里送温暖给好兄弟,山区信号不好,等到傅序颠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张口就玩笑,“我说,你家什么时候改行开养鱼场了?我眼见着纪沉落买了八条大鱼了,卖鱼的老板都快把她供起来了。” 傅序颠这边刚告一段落,刚好得了点闲,脑子长时间运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北说了什么。 送给纪沉落的鱼不好养,傅序颠提前找人预定,六条鱼也只送了一条过来。 她养花养草都是成双成对的买,送去的鱼缸里只留了一条鱼,她肯定是觉得一条鱼太过孤单了。 “她对这些不熟悉,多半是挑着长得好看的买,你是这里的熟客,帮她挑一些好的,能活得久的。”傅序颠看了一眼地上的图纸文件,站起来走到帐篷外,看着外面的绿水青山,歇歇眼。 “那我今儿可说不准,谁让你们两个人平时老坑我,今天我也坑坑纪沉落。”方北抓准机会也想威风捉弄落单的人一次。 “你敢坑她,我就敢给你穿小鞋。”一向公正无私的傅序颠笑着,云淡风轻地威胁人。 方北到底败了,嘴里玩笑,骂着傅序颠神经病,“得,知道了知道了,纪沉落是你的宝。” 电话一挂,纪沉落人就站在方北面前了。 “啧,纪老师,你真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呀。”方北把手机揣兜里,不忘调侃。 “很难不注意你,手上拎了一个假的明朝花瓶,实在太显眼。”纪沉落说着还指了指方北手里的小花瓶。 方北听见是假货,还乐了,“是吧,是假的对吧,看来我多少有点长进啊。” 纪沉落问:“你是奔着假货才去买的?” “那当然不是,我也没这么缺心眼呀。”方北左看右看,才低头凑到纪沉落身边说,“我本以为淘到一个真的,可我去仔细用你教我的方法验了一下,就是个糊弄人的假货,好在他做假的手艺还成,我也就买下来过过眼瘾。” -- 第83页 纪沉落听明白了,没忘记继续挑鱼,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我过两天要和院里一个考古的老师去一个未开放的馆查阅一些史前资料,你要去看看吗?” “这么好?”方北看出了纪沉路的心思,“放心吧,古玩我不懂,养鱼我还是有点心得的,我帮你挑。” “不是。”纪沉落躲过方北拿捞鱼网的手,有些犹豫着开口,“我可以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吗?我不敢给他打电话,怕影响他。” “谁?”方北好不容易占着一个使坏的机会,故意问。 纪沉落有招拆招,“这个馆不仅不对外开放,还有一些未修复,未经记载的物件。” “就是普通的出差,累是累了点,倒也不用你这么谨慎。”方北没抗住,全招了,“我想想啊,估计还有个两三天吧,也就差不多了。” “那就是他的生日了。”纪沉落点点头,自己嘀咕了一句。 方北边捞鱼边回头八卦,“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生日礼物得特贵重吧。” “一幅画。”纪沉落没有透露太多。 送画是纪沉落专业范围内,也不算太惊喜,方北点点头,“大概我也能猜到。” “太普通了是吗?”见好友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纪沉落心里也打鼓了。 “你画的肯定算不得普通,就是大概能猜到你会送画,具体什么画还不是全看你发挥。”方北说着又笑嘻嘻地问,“所以是什么样的画。” 纪沉落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哪里去听方北说什么,反思道:“看来还是太普通了,怪我没准备好。” “到底是什么画,别卖关子。”方北这八卦好奇的劲哪里能扛得住,又追问了一句。 “就是三米长的一幅画。”纪沉落有些垂头丧气了。 方北:“……” 这还普通? 三米?无论画里是什么内容,纪沉落都在分量长度上占了优势。 方北光是想到傅序颠假装思考看画的样子就觉得这生日肯定有趣。 纪沉落拎着几条鱼回家,本以为多买几条鱼给傅序颠的小鱼作伴,自己也能有个伴。 可是鱼缸里的九条鱼玩得开心,全然不理她这个喂食的衣食父母。 索性早些上床睡觉。 老洋房在十点的时候就全灭了灯,唯一留的灯是门前的灯,虽然知道傅序颠不会这么快回家,可是纪沉落每晚都会留门前灯。 一院子只有浅浅的风声,昆虫的叫声也渐渐弱了一些,只有鱼缸里还有些动静。 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傅序颠抵达枝城。 其实按原计划,他是明早才能和随行的工作人员坐上返程的车,可是家里小猫挠人,他也不愿意多吃一晚上的相思苦,连夜返回。 回到家,踩进那片小院,傅序颠见了几处变化,几个花盆的方向移动了,也就看了几眼,便匆匆上楼找人。 这花花草草平时消遣的时候看几眼也好,眼下,傅序颠有更想要的人。 早上纪沉落醒来的时候,不太清醒,睁眼的时候有些发愣,揉了揉眼睛才确认,“你回来了!” 这声惊喜,夹杂着些未清醒的睡意,连带着惊喜了院里起早找虫吃的鸟。 傅序颠也笑,揉了揉她的脸蛋,“嗯,回来看某人,谁知道她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点不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大家久等了呜呜,我有罪…… 第44章 好事成双 “我也想你了。”纪沉落看他眼底的乌青, 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分他一半,也将他圈在温暖里。 傅序颠点头,又问:“怎么想的?” “昨天早上坐在院里喝豆浆吃油条的时候,突然就不爱吃了, 想你做的白粥。”纪沉落认为想念就该是这样的, 在生活的点滴细微处想念, “这样想, 够吗?” 傅序颠懂她, “这就够了。” 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傅序颠铁打的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了,和纪沉落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他是真的很累了。 纪沉落枕着他的手臂, 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下床,拉了半边窗帘, 留了点光亮, 又轻轻地把床头柜上的白色花瓶拿走, 手里提着拖鞋,悄悄下楼。 早晨没课,纪沉落有大把时间,她先去了院子里剪了些花插到花瓶里, 红的白的紫的蓝的黄的,什么颜色品种都有,她不懂什么插花艺术美感, 就是随便一放,把院子里的季节变化带到屋内来就好。 做好这些, 纪沉落才拿起手机出门。 穿过几条小巷,她走到几条小巷外的早餐摊,买了两碗八宝粥,拿了两盒鸡蛋酥,提了几盒草莓味的蛋糕。 经过报刊亭的时候,又带了几份傅序颠常看的几种报纸,回家的路上又去喂了躲在巷子内深处的几只流浪猫。 她还和隔壁早起的老爷子打招呼问好,老爷子精神不错,今早又能准确的说出她的名字来。只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临了还不忘记问傅序颠下班了吗。 回到家,她看着玄关处的几个行李箱,出差几天,他带的行李不多,大多是些工作上用的东西占了好几个行李箱。 去山区也没有穿西装打领带的必要,纪沉落打开他日常用的行李箱,收拾了一些他穿过的日常衣物放到洗衣机里,做好这些,她才简单收拾了一下,轻轻关上门,去上南大下午的课。 -- 第84页 打车到南大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些时间,纪沉落顺带把早上剪下来的花带去送给师母,还给林辛带了草莓蛋糕。 进门的时候,纪沉落刚好听见老师提着一个空鸟笼在嘀咕着些什么。 博从余看清进门的人,忙拍手告状,“落落,你瞧瞧,养了好长时间的画眉,就这么飞走了,这几天天气转凉,它这么飞出去肯定要受罪。” 纪沉落看了一眼空空的笼子,心里也可惜,估计不会飞回来了,“老师,我下班的时候再给您买一只送过来吧。” “不了,缘分到了,念着以前它陪我散步的日子也就行了,再挑也不一定合眼缘。”博从余说遗憾也不遗憾,仔细琢磨也是甘心了,就让它飞走吧。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笼中鸟也该有自己的去处,纪沉落也就没了买画眉的心思。 下午下课回来的时候,楼上卧室的门还是半敞着,和她离开去上课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他还睡着。 纪沉落把芋儿鸡的食材处理好准备晚饭,又拿了几个有分量能保护易碎物品的盒子装了客厅的几个花瓶和一个薄碗。 真正登门去傅家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路上纪沉落挺紧张的,不停找话题,还和傅序颠说了画眉的事。 她在学校上公开课或者是办画展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出门的时候连衣裙都挑了十几条。 紧张之余还是兴奋,幸好这一切水到渠成,错过的时间渐渐回归正轨。 一家人吃完饭,纪沉落和郑龄女士出门逛街去了。 而傅序颠在家里开始使坏。 “爷爷,您也别养画眉了,养只鹦鹉得了。”傅序颠想起纪沉落的话,博老师也喜欢养鸟,他也想挑只好看的画眉,当下就盯上了老爷子的宝贝。 老爷子哪里知道自己的混蛋孙子的心思,好不容易被混不吝关心一回,笑得慈眉善目的,“怎么,想起给我这老头子送一只?” 傅序颠这就心虚了,心里只盘算着把老爷子的画眉拐走,只想空手套白狼,没想着礼尚往来送点什么给老爷子,只插科打诨道:“您这么喜欢别人对您学舌听您话,还养什么画眉呀,送我吧。” 混蛋孙子非但不孝敬,还想着拿走点什么,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回味过来,“嘿,你这臭小子,我招你惹你了,回家一趟就想把我的画眉拐走。” “不是您说想我吗?我回来一趟山高路远的,再加上大堵车,您做长辈的怎么都得送点好东西。”傅序颠也知道适时说几句好听话。 “你少忽悠我,有话直说,真有事求我就拿出点诚意来,否则免谈。”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也是喜欢喝茶遛鸟的人,养了好几年的宝贝想拿走,没这么容易。 “今天纪沉落来我们家里,您也看到了,好东西捧着,好画给你送着,连家里镇宅用的古董花瓶都给您送来了,这真心真意您也看到了。” 傅序颠一张嘴就不停,说得老爷子晕头转向的,差点出不来这迷魂阵,忙打断他,“还蒙我是吧,得,这鸟我领走了。” “总的就一句话,我还没上门拜访博老师,需要点真正能讨老人家开心的物件。”傅序颠不再绕弯子。 “拿去吧。”老爷子放手,回答得快。 转折太快,傅序颠也懵了,“真的?” “那还能有假,落落的老师既然喜欢,我就送了。”老爷子挥挥手。 老爷子这么一大方,反倒是傅序颠忽地垂头半晌没说一句话。 孙子突然地安静,老爷子以为是这小子内疚了,爷孙隔辈亲的苗头稍微露出了那么一点,老爷子铁血性格也软了一些,刚想说些好话。 谁知道,下一秒,傅序颠抬头,说了一句,“书房那幅清朝的画,也顺带让我一起拿走了吧。” 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臭小子混账! 这些话,老爷子在肚子里转了一圈都收住了,谁让他今天办了一件让人舒心的事,那就是把孙媳妇带回了家。 可老爷子也是个爱贫的人,假装思考了一下,才说:“拿去吧,你在落落那儿住了这么久,到底是沾了人家的光,那么大的房子,是要给些回礼。” 傅序颠:“……” 而纪沉落知道后,和傅序颠说清楚了老师的想法,到底是做不出抢人心头爱的事,让他把画眉送回家去。 转眼就到了傅序颠的生日。 可他还是很忙,一大早就出了门,纪沉落没有能在早晨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说生日快乐。 心心念念一天的人,在傍晚下班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在巷口迎她。 纪沉落握着手里沉甸甸的画,一路上卖关子,说学校里哪片新地又种了新树,说该给家里九条鱼换水了,就是不说生日快乐。 回家的时候,傅序颠也不提,真以为这姑娘忘了,只是在喂鱼的时候颇为小气的克扣了九条鱼的鱼食。 好不容易忍着吃完晚饭,傅序颠和纪沉落在小院里新搭的凉亭里坐着喝茶,一个看院子里采蜜的蜜蜂,一个看只顾注意蜜蜂的人。 “纪沉落,今天什么日子?”傅序颠拿不住了,开始换种方法求关注。 “啊,这里的花我忘记修剪了,能进偏厅的桌子上帮我拿一下剪刀吗?”纪沉落非但不答,还要拜托过生日的人去跑腿。 傅序颠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去了偏厅,本以为礼物就放在那里,结果真就只有一把剪刀,走出去的时候,他还不忘拿了沙发上的薄毯子,怕她冷。 -- 第85页 拿着剪刀和毯子,傅序颠走到院子里,凉亭里昏黄的灯亮起,一幅长长的画卷轻轻滚到他面前。 画里有小白楼、十三中,有夏天骑着自行车的小路,还有常去的老巷餐馆,最后是这个院子,还有院子里的人…… “生日快乐。”纪沉落站在画卷最开始的那头笑,也是他们故事开始的时候。 傅序颠从画卷最后一头走向她,带着已知的幸福和注定的结局,他把薄毯披到她肩上,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素戒,也笑,“好事成双。” 《打翻月亮水》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结束啦,再写下去可能就啰嗦了一些,忍痛砍掉存稿,谢谢大家!祝大家永远开心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