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娇女》 第1页 [古装迷情] 《盛宠娇女》作者:册奚【完结】 文案: 【清新脱俗文艺版: 顾家有女,名唤倾城。 宫宴上她以一曲“曲水词”名动天下,一跃枝头当选皇贵妃,常伴帝王侧。 【逗比弃治白话版: 宋怡失恋了,宋怡入宫了。 她失恋的对象,是右相顾显的长公子顾知文。 她入宫的名义,是右相顾显的大女儿顾倾城。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常伴帝王侧。 只是这个皇帝,不巧是她宋怡得罪过两次,那个化名易安的男子。 这下事情大发了! 避雷指南: 1.非穿越,非重生,纯架空 2.HE,有虐慎入。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诸,宋怡┃配角:顾知文,卢未央等等┃其它: 一句话简介:江山如画,不如你 立意:生命可贵,不论什么境地,都不应该自我放弃 楔子 第1章 楔子(一) 岐国四十三年,冬。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多日,积雪厚厚铺了一层,掩去了巍峨宫殿的辉煌,平添上几分素净。 是夜,岐国皇宫西南一处破旧宫殿中火光昏黄,殿中二进里床榻上憩着一人。 几阵微凉夜风袭来,憩在床榻上浅眠的宋怡忽而咳喘起来。她胸口胸口起伏的厉害,面色苍白,已然病入膏肓。 更是让人惊诧的是她苍白的面颊,其上爬着深深浅浅的数道红痕。 红痕异常狰狞可怖,左边的面颊上还有一块结痂的伤疤,伤疤好似被红痕捆绑在她面颊上一般。 交错的红痕和那块几乎占据了她半边脸颊的伤疤,生生悔了一副倾城容颜。 宋怡着了一身素衣,随着她剧烈的咳嗽,素衣上渗出点点猩红,爬在她脸上的那几道红痕一时间随之更是狰狞起来。 “娘娘,娘娘,你缓些咳。”一进中的小宫女听见里屋动静,急匆匆冲进来,为宋怡抚着后背。 “我无碍。”宋怡咳嗽渐缓,额间尽是虚汗。“若月,我有些渴了,劳烦你为我添一杯水来。” 若月红了眼眶,点了点头,转身去为宋怡端水。 端来水,她小心的喂宋怡喝下,宋怡撑着憔悴的脸勉强对她一笑,道:“你下去吧,夜深了,你照顾了我多日,该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是,娘娘。”若月欲言又止,她觉着今晚的宋怡有些古怪。 转念一想,她又觉着宋怡许是入了这冷宫居琅殿中,心情不大好罢。便转身离去不敢再多做打扰。 若月入宫年龄小,因此处处遭人欺凌而不敢言。一年前霜降那日,她在东阳宫前洒扫,被岐国皇帝遣到宋怡身边的贴身丫鬟。 她自宋怡入宫时候被遣到宋怡宫中,一月前又是一年霜降,她随了宋怡不觉已是有那么多的时日了。 大概是上天怜悯,若月一朝被遣到宋怡身侧,因宋怡深受皇帝恩宠,她亦摇身一跃成了一等宫女。 宋怡对她向来温和,一次见她受别的宫女欺负,便为她在皇上面前讨了公道。 她一直记得宋怡的话:“我身边的丫鬟怎能让你欺负去了,你日后对我衷心,我自当会护着你。” 只是君心难测,宋怡被打入这冷宫居琅殿之中,她也就富贵到头随着来了。 因随着宋怡时候,她承了宋怡许多恩情,此时宋怡落难,她也还算衷心。 若月退下,宋怡从床榻上缓缓起身。她先是走去陈旧的梳妆柜前,呆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她面容上的道道红痕。 良久,她起身走去一边破旧的雕花木窗前,又是呆呆的立在窗前许久,凝眸望着窗外那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色。这宫中又飘雪了呢。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她矗立良久,口中忽而低吟一句。 转身,宋怡拔下头上的金钗,在明灭摇曳的火光中走向床侧一面空置了的墙面。 随后,她用金钗一点点在墙上刻起了字,刻的不是其它,正是她方才所低语那十字。 刻刻停停,她间隙咳嗽几声。寂寥深夜中除去那阵阵凉风呼啸,便无它物。 手上的金钗磨去大半,握着金钗的右手掌心亦血痕斑斑,宋怡算是刻好了那十字。 寥寥十字挂在空荡荡的墙壁上,她伸手反复抚了好几遍。此刻她的心境,也便大致如此而已。宋怡出神,好似又回到了七日前,她被打入冷宫的那日。 那日,同样是在夜里吧。不过那时候的她,所在之处还是楼宇金碧的洛云宫,她宋怡也还是安诸最宠爱的妃子。 初冬的夜格外凉人。那日的她在洛云宫中等到夜色渐浓,不见安诸过来,她便梳洗了就寝。 睡到半夜,睡梦中的宋怡忽而被人摇醒。她迷离的睁开眼,见到眼前的人,眸中的暖意即刻退了去,恨恨的冷冽取而代之。 她清冷着声音道:“顾大公子深夜来这岐国后宫,可是忘了避嫌。”言语中听不出起伏,倒是尽是讽刺。 宋怡张口想要喊若月,却听安诸道:“那小宫女被我点了穴道,睡得很熟,阿怡莫要多费口舌了。” 宋怡听闻顾知文的话心里略是不安,但依然强装镇定的问道:“不知大哥深夜来找城儿,是为何事,可是顾夫人又有什么话让你带来告诉我的了。” -- 第2页 “阿怡,我是来带你走的。随我走吧。”夜闯岐国后宫的顾知文忽略了宋怡语气中的讽刺,直入主题。 “带我走?莫不是顾大公子又要闹私奔了。”宋怡哂然一笑,挣开顾知文握着她的手。她怕还是再做梦吧,竟是听到了这般大的一个笑话。 “阿怡,你还在怨我吗?那日的事已是澄清,你便是还要留在这深宫之中么。” “怨你?”宋怡一怔,从床榻上起身下来,到屏风边披了件衣裳,借机拉开了她与顾知文的近在咫尺的距离。 她又道:“我是曾怨过你,不过我已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放过秦氏,你我从此再无瓜葛。顾公子不是也说过吗,情爱之于你比不过顾家的基业。” 她是怨过顾知文,但两月前,宋怡放过顾知文母亲秦氏之时,已决定了放下与顾家的一切。 顾知文立在距离宋怡不远处,面上一脸伤情:“莫不是你真的对安诸心动了?” “安诸?或许吧。他是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国君,谁人不爱。” 宋怡浅浅一笑,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裳,踱步到红木圆桌边坐下,沏了两杯茶水。 “更何况,有这般一个对自己千般宠爱的人,换做任何女子,都该是要动心的。何谈不动心呢。哈哈。” 宋怡苦笑几声,接着道:“倒是顾公子,既是为人臣子,这般直呼国君名讳,怕是不妥。” 宋怡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大哥,你别忘了,我到这皇宫中,可是挂了你亲妹妹顾倾城的名号入的宫。在这宫中,没有宋怡,只有顾倾城。” 入宫时候她有多失落,多么心如死灰,今日她便有多坚决。 与顾知文,她说过了断,便是言出必行,做了了断干净的决心。 过往心中那些懵懂的情愫,早在顾知文游说她入宫的时候,不复存在。 “你终究还是恨我,但是今日不论如何,我都要带你走。” “大哥说笑了,我已不恨你了。真的。想来我入宫也是有将近一年的日月了吧。还有,我今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如何要想不开随你离开。” 她浅啜一口茶水,接着道:“大哥深夜过来,更深露重,还是饮杯茶水暖暖身子再离去罢。”一口一个大哥,不过是宋怡想要提醒顾知文二人的关系罢了。 “我说了,我是来带你走的。”顾知文心里乱了,僵直身子立在原处,将说了多次的话又强调了一遍。宋怡连恨他都懒得恨了,这是真的要与他撇清关系了么。 情绪激动的顾知文一手将宋怡递来的茶杯挥落在地,茶杯落到地上,一声清脆裂成数片。 与此同时,洛云宫芳华阁的殿门豁然被人推开,木门碰撞的声音响彻殿中。 殿中灯火明徹,殿门口的人锦缎华袍长身而立,不是他人,正是岐国国君安诸。 他一身云纹镶边的玄色锦缎长袍,头戴玉冠,面色晦暗,长身而立于殿门前。 “夜深人静,正是私会的大好时候,孤可是打扰爱妃了?” “易安?”宋怡的心上揪了一把,愣在原地望着安诸走进来。安诸此时怎会来寻他? “微臣参见皇上。”顾知文一撩衣摆,直直跪下。 “皇上?顾知文,你可还把孤这皇帝看在眼中。深夜私自入宫与孤的嫔妃私会,便是你为人臣子该做的么!” 里面二人所言,他一字不差得听得很是清楚!宋怡如何看他,安诸亦是终于明白了。 面对盛怒的安诸,顾知文依旧面不改色,接着说道:“皇上可曾记得曾许微臣一个心愿。” 安诸阴郁的面色更是渗人,“你的心愿是什么?与她在一处?”他手指向的,正是宋怡。 “求皇上成全。”顾知文既是来了,便是下了决心要带走宋怡的。无人知道这一年他每日是如何煎熬度日的。 他曾舍命救过安诸,那时候安诸许了他个心愿。 这次,关于他对宋怡的心,他不想再继续自欺欺人。 “顾知文!”宋怡声音尽是咬牙切齿的味道,她恨恨看着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远走高飞的人,可不知在顾知文是不是忘记了,他为了顾家做说客的那一日,他们之间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如今一切皆是成了定局,他却又大放厥词说要带她离开。那时候若是顾知文说要带她走,她定然不作考虑便会允诺的。 如今不是当时,此时的宋怡看见安诸出现,心绪即刻乱了起来,她只想和安诸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要从何说起。毕竟,她对于安诸,隐瞒了很多。 开口,宋怡只是说出了一句:“易安,你可知你已经一月没有过来芳华阁了。”她还未说出口的是,你可知我等你一月了。 安诸只是冷然一笑,道:“是吗?孤你过来,你不知道是为何么。” 宋怡心上慌了,这样的安诸,她从未见到过。她接着赶紧道:“易安,你不要听大哥说的胡话,我是不会同他离开的。” 安诸心上更冷了:“大哥?” 这个时候,她的身份是什么,宋怡还要做戏么?他早是知道宋怡的身份,便是在他要她入宫的时候。 安诸一直未说,便是以为那般与宋怡更好。 “淑妃娘娘,莫不是证据确凿了,你还要说你是无辜的?”殿门外又走进一人,不是他人,正是宋怡宫中结下仇怨的水延宫之主怜嫔。 -- 第3页 怜嫔今次穿得十分规整,衣裙层层叠叠,格外厚重华丽。她在最外面着了一件火红耀目的外披,缓缓由门外走进芳华阁,身上好似披了华光。 “到了此时,你还要孤信你。如何信你?宋怡,你苦苦等待日日思念的人,原来便是他顾知文罢!”安诸面色铁青,「宋怡」二字咬得很重。 第2章 楔子(二) 就在方才不不久,被怜嫔闹得正烦的安诸听见元东禀报顾知文夜入洛云宫,恍若大悟的他急急忙忙的便来了洛云宫。 他到芳华阁大外,听到顾知文质问宋怡可是爱上他这个皇帝,便立在殿外未曾进去。 不是因为犹豫或迟疑,他只是同样很想想知道宋怡是如何看待他的。 他在期待着,期待什么不是很清楚。但宋怡的回答,却让他的期待落了空。 高高在上,万人敬仰,坐拥天下。他在宋怡眼中,一直只是这般吗? 宋怡既是知道他的心意,却还是那边不逾礼数的对他,便是因为她宋怡心上挂记的人,不是他安诸吧。 这一年多以来,他对宋怡相敬如宾,宠爱有加。宋怡不愿意的,他从来不强求,至今他未曾碰过宋怡亦是因为大婚那夜,他本欲与宋怡行夫妻之礼,宋怡却哭了。 那时候的他只是想要捉弄宋怡,他问宋怡:“你不愿?” 宋怡只是哭着对他说:“你是皇帝,这天下江山都是你的,我一介女子,怎么敢忤逆你呢。” 那时候,安诸心悦宋怡,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因为她惊慌的模样很是好玩。 看着宋怡强装镇定的模样,安诸心里很是受用,随后便离开了。 他自爱上了宋怡,每每想起大婚之夜哭得肝肠寸断的宋怡,便觉心疼。 便是在病重之时,他听见宋怡唤的人是顾知文,他可以包容她,因为她才是到他身边,他深信他能让她忘记顾知文。 只是他好似是错了。 宋怡喝醉的时候,与安诸说过,她曾心悦过一个人。那个人活在了她心尖上,是个文雅如竹的翩翩公子。他们有过相守的誓约,可是那个人负了她。 同样是醉意朦胧的安诸听了,只说:“他眼力不好,不知爱妃你的好处。爱妃到了孤的身边,尽管受孤的宠爱便是了。” 安诸心知肚明宋怡不是顾倾城。他早是查过宋怡的身份,知道她与顾知文的过往,他知道了一切,但他不曾质问过宋怡。因为他同样深信,有一日宋怡会亲自告诉他一切。 如今,他才明白过来,那夜哭得那般凄惨的宋怡,不是为他的吓唬。而是因为顾知文! 他们大婚那夜,许是宋怡下了决心彻底恩断情绝的日子。不过那决心,可是又动摇了,谁知道呢。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宋怡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或许此情此景她一切的解释都已毫无意义。看样子安诸早就知道她不是顾倾城,那为何还要那般宠爱她? “我……臣妾和顾知文已经过去了,入宫之前,臣妾对他的心便已死了。” 思绪万千,顾及到怜嫔和在场的宫人,宋怡最后开口只是说出了这般一句。 她已习惯用漠然来装饰自己,人心开始变硬了,就渐渐习惯铁石心肠。尽管心里再是着急,宋怡说出口的解释,依旧是带着股淡漠劲。 本就很苍白的解释,被她这么淡漠的说出来,即使是事实,也变了味道。 顾知文听宋怡这般说,便拉了宋怡一同跪到了安诸跟前。他道:“阿怡,你不要再说气话了,先前是我不对,今日我们一同求皇上,只要皇上同意了,你便同我一起离开,我们如你之前说的那般,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过些普通的农家生活。”他声音哽咽,似是要哭了一般。 “顾知文,你放过我吧。”宋怡跪着,语气依旧淡漠平静。她低了头掩饰她的情绪,她的眼泪已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宋怡想起被顾夫人秦氏逼着以顾倾城之名入宫的那日。又想起在那之前因顾知文的失约与得知母亲的死因,她心灰意冷的她跳入池中,只求一死。 是安诸把她从池中救上来,她本是觉着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了。但安诸说她可以报复,他会帮她。 安诸是一国之君,若是有他的帮助,她如何不能报得大仇。安诸说心悦她,她便想着利用他。 是的,她入宫的时候,便是只想利用安诸罢了。却不知最后她会对安诸动心。 入宫后,宋怡已努力的去忘记顾知文,可时至今日,顾知文为何又要来招惹她。她如今所求的,只是断个干净,仅此而已! 看到跪在跟前的二人伤情的厉害,安诸心里不是滋味了。这景象看在他眼中,好似就在无声的控诉,宋怡与顾知文是郎情妾意的一对,二人本该你侬我侬,他是一根打了鸳鸯的棒子,拆散了相好的二人。 这时候,顾知文对着安诸重重叩首,又道:“恳请皇上成全我与阿怡。” 安诸不是滋味的心里更是火大了,他恶狠狠的看着二人,活活就是一根要打鸳鸯的棒子。成全?我成全你爹爹的成全! 怜嫔看准时机,对宋怡呵斥道:“淑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后宫中与他人私通!” “闭嘴!”安诸厉声呵斥怜嫔。随后他冷声道:“你的账,过后孤会与你算清楚。” -- 第4页 怜嫔一下就没了那凌厉的气势,委屈的跪下,对着安诸道:“陛下,臣妾也是为陛下不值。陛下对她那般掏心掏肺,她却处处践踏陛下的真心。” 怜嫔想去拉安诸的的衣袖,被盛怒的安诸拂袖推倒在了地上。 安诸未再多说,只是冷冷道了句:“来人,送怜昭仪回宫。” 低头垂泪的宋怡听着怜嫔这般说,终是忍不住了。安诸喜怒无常,心思深沉,若说真心,她还真不知道安诸会有那东西。她何来的践踏安诸的真心,真是欲加之罪。 而此时此刻,先不论安诸有无真心,宋怡却早已在此之前就真真的意识到了一件事——她爱上了这个城府深沉的帝王。 这场人生的闹剧里,剧情好似话本一般波澜起伏,断了对顾知文的念想的时候,宋怡以为她不会再心悦于谁了。 谁知上天却好似一直再与她玩笑,阴差阳错的代嫁入宫,宫中遇见安诸后的点点滴滴慢慢侵蚀了她漠然的心。她再次在不恰当的时机,心悦上了一个本不该动心的男子。 她一直在芳华阁中等着安诸过来,只要安诸过来,她便要告诉安诸,她心悦他,她等了一月,未曾料到在这般的情况下等到了他。 解释已是苍白,宋怡只能一遍遍的说着“易安,你信我。你信我。我与他真的早已没有关系了。”这样的话。 安诸心头大怒,这般的你侬我侬哀哀戚戚,这还叫没关系! 那要如何才算有关系。又要他如何相信。先前怜嫔找去朝华殿,说顾倾城今晚会与顾知文私奔,他还不信。直到元东来禀告,他才大梦初醒。 “信你。信你什么?信你方才所言?你与他没有分毫关系。谁信!” 乱了心绪的宋怡只是机械的重复道:“我和顾知文真的早已了断干净了,你信我。” “你要孤如何的信你!”安诸心乱如麻:“宋怡,告诉孤,你有心吗?” 宋怡怔住。因为顾知文,她不敢再有真心。就算现在她是有真心,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那真心只是变得无比虚伪罢了。 安诸已经一月未来芳华阁,期间她求安诸放了秦氏,二人之间已是隔阂。现在这样的情况,宋怡将心比心,她若是安诸,便也是不会信的。 任由宋怡如何卑微的跪在他的面前祈求原谅,安诸依旧铁青这一张面皮。 有无真心,却不是宋怡所能控制的。 有时候已经沉沦,却还是当局者迷。 “不,不是的。你说过,今后无论何事,你总会信我的。你还说你爱我。”宋怡这句话只是呢喃。 她自己听得见,跟前的安诸听得见。她就是不死心,还有那么几分的在期待安诸能说一句信她。 虽说安诸那句告白,只是再他酩酊大醉时候的胡话,宋怡还是听进了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安诸早已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未多思索推开拉着自己衣角的宋怡,大声道:“来人!传孤旨意,顾淑妃失德失职,犯了七出之妒。鞭刑六十,打入冷宫。”他想信她,可他要如何信她。 信她哭得那般伤情不是因为余情未了?就算信她,她心悦过的和所心悦的也从来不是他安诸。 他爱宋怡又有什么意义。 “皇上,阿怡是无罪的,你不能那般对她,你答应过微臣的……” 顾知文话未说完,被安诸打断:“顾知文,念在你舍命救过孤一命的份上,孤且饶你一命。退下!” 随即他又对着芳华阁中低头垂首的一干人等说道:“传孤旨意,右相顾显长公子顾知文,玩忽职守藐视皇权,除去内阁中书职务,于顾府闭门思过一月。” 安诸怒不可歇,或许是气自己不敢去信那苦苦哀求的人儿,或许是气他不曾得到过宋怡的心。 被安诸推到在一侧的怜嫔在一边攥紧手掌,今日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顾倾城这贱人将安诸迷得神魂颠倒,一年来安诸从未正眼瞧过她。今日顾倾城被打入冷宫,日后她会一点点夺得安诸的心。 她被宫女扶着,缓缓起身跪安道:“臣妾告退。”随后离开了芳华阁。 宋怡受了六十鞭刑,全身皆是鞭痕。她萌芽的真心,她哀求的卑微,随着六十鞭打完,也算有了个了结。随后,奄奄一息的宋怡被人抬着扔去了居琅殿。 第3章 楔子(三)[捉虫] 居琅殿中。 宋怡被抽得皮开肉绽的身上依旧渗着血,她却全然不觉着疼,只是伸手入怀中,拿出一只紫色的玉簪,瞧着愣怔许久。 随后她自言自语道:“安诸,你可真是的狠心,你与我说过的话,我全然都信了,你竟全然不作数。自古帝王皆薄情。是我轻信了你口口声声的爱。顾知文是那般口空说白话,你亦是一样的。” 很多话,她似乎都还未能对安诸说过。比如她早就对安诸动心了,在安诸说今后会信她的那日。 又比如,她放过秦氏的时候,其实也是放过自己,她想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还有,在她真的打算跟安诸在这深宫平平淡淡过完下辈子。尽管身为帝王的他有后宫三千,只要有他在,她就足够了。 现在一切都破灭了,宋怡这辈子快要走到尽头了罢。宋怡想,与其拖着重病之身等死,不如尽早结束一切。不过短短二十五载岁月,她却觉着过得无比漫长。 -- 第5页 宋怡想,或许她依旧是懦弱的吧。尽管每次绝望过后,宋怡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些。 就像她那次投湖自尽被顾知文救起来之后,这次宋怡在心里不停提醒自己该要坚强,一切终究会过去。但是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坚强二字。 她摸着自己脸上那块可怖的疤痕,这是前些日子怜嫔来时候给她带来的薄礼。 宋怡曾憧憬过,幸福的憧憬着很长很长的一辈子,那时候她心悦顾知文还未入宫。 后来,她又憧憬过,憧憬与高高在上的安诸厮守一生。到了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能抓住,什么都没能留下。容貌,青春,荣华,爱人,都没有了。 她恨很多人,恨很多事,但更恨的是自己,是命运。 与其这般,此番她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该算是掌握了一次自己的命吧。这……也算作懦弱的她最后向命运做出反击罢。 “若月,若月。”宋怡对着外间喊了几声,声音嘶哑。 “娘娘,你可是又渴了?”若月进来,瞧着立在窗边的宋怡。 “你去洛云宫一趟,我平日贴身的那支紫玉簪还留在殿中,你去偷偷帮我取回来可好?” 若月很衷心,她也知道宋怡这场病的尽头,恐怕便是宋怡的香消玉殒。她道:“娘娘,奴婢这就去。” 冷宫人迹罕至,洛云宫也荒废了,只有一队侍卫巡视。那侍卫头领算是若月的熟人,现在夜深,若月偷偷去取个小物件,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再说现在的宋怡,那玉簪怕是她最后一点寄托了吧,若月不忍心推拒了她最后的心愿。 在宋怡短短二十几载的最后一程中,若月希望自己能为这个护了她三年的主子,做最后一点能让其顺心的事儿。 临走前,若月欲言又止,低声道:“娘娘,夜里风大。你……” “你去吧,我再看一会儿雪景就去躺着。”宋怡疲倦的对她挥了挥手手。 “是,娘娘。夜里风凉,请娘娘顾着身体。” 宋怡挥了挥手,若月便退下去往洛云宫。 这个大雪初停的冬夜,居琅殿起大火的消息传进安诸耳中,秉烛处理政务的他匆匆奔来,只瞧见大火过后的残垣绝壁。 焦黑的废墟中,一面空墙下躺了一具烧得如焦炭一般的尸体,已辨不出样貌性别。 尸体的右手中隐隐有闪光,安诸蹲下查看,那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一支紫玉簪。 他立在废墟中直至天明,晨曦的微光打在尸体身侧的墙壁上,大火过后的空气中烟尘舞动,废墟中的安诸心上一凛,墙上有字! 焦黑的墙上刻了十字,来回两行。写道: 红尘嚣 浮华一世转瞬空 字迹娟秀方正,正是宋怡的笔迹。 安诸竭力遏止心中的痛,那痛却如跗骨之蛆,充斥在他身上每一个角落。 泪水已悄然从他眼角滑落,闪着晶莹的光点从斜射的微光中穿梭而过,一滴滴打落在那一地的焦黑中,随后溅起一圈微恙的黑烟。 只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谁人又知,恼火中的他罚了宋怡六十鞭,话方才出口他便后悔了。而他是一国之君,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岂有反悔的机会。 那六十鞭,每一鞭都抽在安诸的心口上。 这些日子,他是多想不顾一切的规矩,冲来这居琅殿找宋怡,告诉宋怡他信她,他后悔罚她了。可是他还是放不下身为帝王所谓的尊严,那愚蠢的尊严! 亦是在这时,一个衣裳凌乱长发披散的女子赤着脚奔到了安诸面前,看见失魂落魄的安诸,她过去抓住了安诸的衣领,脸上早早被泪水浸湿。 女子声嘶力竭对着木楞的安诸吼道:“这便是你说的爱她吗?你的爱,就是逼死她吗!” 一边说,她一边指着废墟中已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道:“如今皇上你满意了吧,你帝王的尊严保全了吧?你口口声声的爱她,她却敌不过你那虚无缥缈的帝王之尊。” 小太监在一边换忙喊叫道:“快来人呐,卢才人疯魔了,快来人拉开卢才人。” 卢未央一声冷笑,随后放开了安诸。她疯疯癫癫的走远,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笑的时候开心了还哼几句小调,哭的时候撕心裂肺,好似一个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 一边的安诸挥了挥手,声音疲倦苍凉的道:“送卢才人回宫,没有孤的旨意,不得让她踏出寝宫半步。” 安诸看着废墟中那焦炭般的尸体,他不想相信宋怡就这般的死了。 宋怡向来冷面冷心,这么个冷漠孤傲且惜命的女人,才不会这般轻易的死去。然而入目的一切,皆是再向安诸陈述那么一个事实:宋怡死了。 那么轻易的,宋怡便放弃了她说过最珍爱的性命。而间接摧毁了宋怡的人,好似便是安诸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ω ̄=楔子更完了,明天早上进入正文。大家多多捧场-欢迎收评指点吐槽,结局he无误,小可爱们大胆入坑了,虐着吃糖才最甜hhhh- 正文:第一卷 第4章 初见(一) 处暑过后,秋意渐浓。 岐国京都东南边宁溪山一片火红,层林尽染间一片秋日韵味。 立秋之后有过几场雨水,处暑前依旧凉意不减,处暑过后,终才有了秋日该有的飒爽。 -- 第6页 岐国右丞相府中。 萧萧落叶的白墙青瓦间,西南角有一处梨树环绕的院落。 院落不大,却是五脏俱全,错落的点缀了亭台楼阁在其中。 院落中有花园池塘,虽是秋天,依旧景致怡人。缀满果实的梨树下,一朵朵菊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院中有一处楼阁名唤挽霞阁,阁楼二楼的朱漆栏杆边倚了个素衣女子,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托在腮下,面上挂了几分朦胧睡意。 “怡儿,我——我心悦你甚久了,你与我在一处可好?” “顾大哥,我——” 朦朦胧胧中,宋怡便是恍惚的好似回到了七夕那日。顾知文一身靛蓝锦缎衣袍,与她一处立在石桥上,对着她说明了心上积蓄甚久的思慕之情。 那日夜里的灯会很美,大概是这十多年中她见过最美的一回。 在那灯火如昼的夜景中,那个她心慕甚久的男子对着她笑意温煦,说他心悦她。 宋怡面上挂了浅浅的娇羞笑意,甜甜的笑容瞧得来人愣了神。 一枚翠绿的翡翠玉坠凭空坠到了女子瞧着的书卷前,好似半梦半醒的宋怡一瞬凝了神,抬头看了背光而立的男子。 “顾大哥?”宋怡觉着自己应该是困得犯了迷糊,白日青天就是出现了幻觉。 男子看着睡意绵绵的她,便将坠去了宋怡话本前的玉坠收了回来。 他眉目含笑的立在宋怡之前瞧着她,手上折扇唰的打开,缓缓摇动。打趣的笑容中有三分的孱弱。 宋怡精神一震,这是真的,并不是她的幻想。 打断宋怡「看话本」的,是右相府大公子顾知文,岐国顾右相顾显的长子。 他一身大滚大镶的浅蓝锦缎衣着,繁复华美。腰间挂了一枚翠绿的翡翠玉坠,手上拿了一把折扇,浓密的黑发整齐束在玉冠中,眉目隽秀,嘴角挂了一丝和煦笑意。虽面色染有几分恹恹病意,却真真是一位偏偏佳公子。 “顾大哥,真的是你?”宋怡一个激灵,想要坐直身子,手中话本滑落却是砸到了额头上。 顾知文过去拿开砸到宋怡面上的话本,笑着打趣道:“怡儿,你每日看这些话本,倒是也不觉得无趣。”虽是打趣的言语,由他口中说出,却有一分温雅。 宋怡抬首看向来人,一双清透的眼眸因为困倦酝了些许雾气。她道:“顾大哥怎么来了?” “如何的这般不小心。”瞧着宋怡额头上被书角磕了一小道浅浅红痕,顾知文心疼了。 宋怡瞧着顾知文紧张的模样,心中尽是暖意。天下最幸慰人心的事之一,莫过于在最美的年华里,你心悦的人亦是心悦于你。 目前,她已然成了那个最幸福的人。由于性格的羁绊,那日顾知文对着她表明心迹的时候,宋怡娇滴滴的垂了头,红着脸虽是回应了顾知文,但那声音连她自己都是听不清楚。 如今回忆起来,宋怡只是记得她那日急促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好似要由喉咙间跳出来了一般。 “怡儿,这玉锁坠子送给你。”顾知文将那玉坠再是递去了宋怡面前,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的对着宋怡道:“你瞧瞧可是喜欢?” 剔透碧绿的翡翠玉锁由编了同心结的红绳挂着,从顾知文手指间垂在空中,反射了白日的晶莹光亮,剔透无暇更是尽显无疑。 宋怡看了,急急道:“平白无事,如顾大哥何送我这般贵重的物件,怡儿不能收。” “七夕那日仓促,并未有送与怡儿些什么。思来想去,你我二人既是同心,便该是得有个见证的。” 顾知文桀然一笑,笑意和煦:“再是上元节那日,没能同你一同去祭拜宋伯母,抱歉。这个坠子,便是也当作未能同怡儿一起去为伯母扫墓的道歉礼罢。” 自小到大,每每宋怡受了委屈遇着困难的时候,顾知文便是能及时的出现给她解决所有的危机。 在宋怡心上,顾知文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天神。虽说他自小体虚多病,但这并不会影响顾知文在宋怡心头的形象。 这样的男子,能心悦于她,可谓是宋怡的三生有幸。 瞧着他那笑意,宋怡心中好似受了日光拂照,尽是一片温暖。 七夕时候,自顾知文对她表明了爱慕之情,宋怡见着了顾知文便是不自觉的开始扭捏起来。 她好似是不知道要如何的与顾知文相处了,便是接近顾知文一些,她就是控制不住会心跳加速。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她忽而的就是想开了。虽还是不知要如何的与顾知文相处,但有一点宋怡此刻是确定的,她不想再扭捏拘泥下去。 “顾大哥可是想得妙,这一个物件便是又赔礼又是见证的。可是用处多了些。” 顾知文瞧着宋怡开始与他打趣,心中百感交集:“怡儿若是觉着我这是投机取巧了,那这翡翠玉锁便是就当见证了。那赔礼的物件先记着,改日得空我带你亲自去市集上挑选。你喜欢什么物件,便是买什么的。” 自那日七夕,顾知文与宋怡表明心迹后,天知道他可是太过心迹惊扰了佳人。 十日之内,在顾府上他没能见着宋怡一面,直到十一日他再是忍受不了,亲自找上挽霞阁,险些还吃了闭门羹。 那时候顾知文才开始后悔了,他真是心急了的,不曾仔细考虑宋怡那自小就是娇娇柔柔的性格。 -- 第7页 他一个心血来潮鼓足勇气的告白,自己舒心了,倒是让宋怡不知如何自处了。 顾知文淡淡笑着,思绪却是回到了七夕后的十一日那天。他见不着宋怡,知道宋怡躲着他,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还是找去了挽霞阁。苦口婆心的与宋怡长谈了甚久,才是让宋怡答应不再躲着他。 这时候宋怡对她的打趣,让顾知文终于的放下了心上悬着的大石,他与宋怡之间那莫名生出的芥蒂,终于的是化解了。 听见顾知文的言语,宋怡颇为的低落:“顾大哥如今做了官,自是有的要忙的。怡儿甚少能见着顾大哥了,顾大哥哪里还来的空闲能与怡儿一同去市集上闲逛的。” 顾知文胸有成竹道:“过了中秋后,怡儿哪一日想去都行。” 他举起手间的玉坠,道:“这是我前天出去做事时候,路过藏玉楼的时候瞧见的,随后买了下来。这几日心上甚是挂念着要把它送与你,今日终于得了空闲,便是把它带来了。” 顾知文滔滔不绝道:“那藏玉阁中亦是有其它甚多精巧的小物件,中秋后我便带怡儿去逛逛如何?” 宋怡细腻的柔荑覆到了唇上,柔柔笑着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如同蚊虫震翅微不可闻。 顾知文瞧见她这举动,眸光先是聚焦到了她那纤纤玉指上,随后便是愣愣瞧着那玉手之后的樱桃小口。他心上早是生出了别的念想。 他心猿意马的生出了想要一亲佳人芳泽的念头。顾知文再是盘算,觉着那般太过急功近利,那次才是冲动的说明心迹就将宋怡吓成了那般,今次若是真的吻了宋怡,那他真想不出宋怡要如何的做了。 顾知文退而求其次,寻思趁着这赠玉的机会,拉一拉宋怡那白净柔滑的玉手亦是不错的。 大概男子便是这般的,心慕佳人便是想要占有她的一切。顾知文虽说是极力的克制了,但是真的心悦了,如何是说克制就是能克制的。 见宋怡还在抿嘴笑着,他心上一个果断,伸手就拉了宋怡的玉手:“怡儿好好收着,便是思念的时候,亦可睹物思人。” 接触到了宋怡那白皙的柔夷小手的时候,顾知文心中一荡,面上不住的那笑意就灿烂了甚多。 他递到宋怡手上的玉坠有一寸大小,雕成了一把玉锁的形状,通体翠绿,成色是上上品,细看便还能看到其上雕刻了精致繁复的牡丹花纹,玉锁两面正中分别雕刻了「执子」、「之手」二字。 顾知文努力笑得更是和煦写,好似想要努力让宋怡觉着他不是故意的在占宋怡的便宜。 宋怡被他拉着手,一下子的才是镇定下来的面色又是晕染了一大片红晕。 顾知文得了甜头,便是适可而止,小小牵了一刻就赶紧的松开了宋怡。 随后就道:“东西怡儿可是喜欢?” 宋怡含娇带羞的应了句“喜欢。” 顾知文为了忍住再想去拉宋怡玉手的冲动,唰的打开了手上的折扇,轻轻的摇了起来。道:“喜欢便好,那我便不叨扰怡儿看话本了,告辞了。” “等等,顾大哥。”宋怡叫住顾知文。 “怡儿还有何事?”走出几步的顾知文飞快的退回到了宋怡面前,丝毫不带一点犹豫,同时也不忘记保持他平日树立起来的翩翩公子的形象,缓缓摇着手上的折扇。 得牵了宋怡的手,他心中正是美着呢。 宋怡抬头看着顾知文,面色上那一抹嫣红尽数入了顾知文眸中。 她从袖袋中拿出了一枚香囊递给顾知文。香囊上绣了芙蕖花式样,宝蓝料子打底,藕色与水粉色丝线绣出了一朵芙蕖在香囊两面的正中。 她道:“顾大哥,这香囊本是七夕那日怡儿想要赠与你的,今次便是算作玉锁坠子的回礼,还请顾大哥莫要嫌弃,收下它。” 顾知文本就是来送东西的,没有想着能收到回礼,又惊又喜的接过了宋怡手上的香囊:“怡儿送的,便是一块石头,我亦视若珍宝。” 全全忘记了,他赠于宋怡那玉锁,说好听了是翡翠,往大了说便是一块石头。 宋怡又指了指顾知文的腰间,迟疑问道:“它们……是一对的?” 顾知文解下自己腰间的玉坠,淡雅的浅笑在唇边绽开,瞬间灿烂如遍野的浪漫山花。 他解下腰上的玉坠,伸手将玉坠拿到宋怡举着玉坠的手边,将两只玉坠比在一处。说道:“一对的。很好看吧?” 宋怡将两只玉坠拿到一处,仔细打量起来。 第5章 初见(二) 两只玉坠确是一对,取了同心锁的巧,两只翡翠玉锁还能合在一处。 顾知文从腰间解下的玉坠造型花纹与她手上的皆是一致,一左一右,两只玉坠还有一条花纹是贯通的。 不同之处,只是玉锁两面正中所刻的字不同,分别为「与子」与「偕老」四字。 顾知文所挂的是左边的玉坠,而他送与宋怡的,是右边的。 只听顾知文悠悠念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随后停顿了片刻,接着他又说道:“怡儿,这便是我最想与你说的。这物件怡儿可是心悦?” 以往顾知文对宋怡好,但都不如今日这般露骨。 宋怡含羞低下头,和声细语开口道:“甚是心悦。”她的心乱了。 想起了话本上男子亦是这般对待心慕的女子的,宋怡心中飘飘忽忽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 第8页 顾知文看佳人含羞,趁热打铁问道:“那怡儿是心悦这玉坠,还是心悦送你玉坠的人?” 宋怡一听顾知文的问题,砰砰乱跳的心里更是心慌。 她暗自腹诽顾知文的明知故问,但「心悦送玉坠之人」几字却是说不出口。有几个大姑娘能说出这般直白的表白,顾知文真是太过分了! 再说七夕那日,二人一同在石桥上看花灯的时候,顾知文说心悦她甚久的时候,她虽说很是不好意思。 但许是顾知文的表白给了她勇气,她也鬼使神差的柔柔回了顾知文一句:“我也心悦顾大哥甚久了。” 声音虽是小了些,好似只有宋怡一人能听见,但她是说过的了。 “七夕那日怡儿便是说过了。”这个时候宋怡没了那份勇气,如何的再也说不出口那心慕顾知文的言语。 顾知文得寸进尺,完全将他那文雅的公子形象抛诸脑后,追问着道:“怡儿那日说的声音太小,我便是不曾听清楚,怡儿可是能再说一遍?” 见宋怡不语,他更是没脸没皮起来:“怡儿怎么不说话?可是……” “怡姐姐,怡姐姐。”正在顾知文想要寻根问底的时候,一个红衣女子由外跑到挽霞阁下,正在阁楼下叫喊着宋怡。 顾知文瞧着阁楼下的人,深呼吸一口气,心想这妹妹可是自己亲妹妹? 来得真不是时候!他就是再想听一回宋怡的表白,七夕那日听的不是很清楚,这次便是想清清楚楚的听一回罢了。 这正是关键的时候,他托了这妹妹的福,却没能得逞。 来人是顾右相府大小姐,名唤顾倾城。 她一身暗绣锦缎拼纱的红衣,梳了一尾百花分肖髻,发髻上插了一株金步摇,发鬟与发尾点缀了金饰,也作为固定用。 那一袭红衣很是惹眼,衬得她本是白皙的脸蛋白里透红,娇俏的面颊上挂了两抹粉红,样貌可人。 岐国京都百姓口口相传,顾右相大夫人生了一双子女,二人皆是才貌不俗。 特别是顾府小姐顾倾城,立春时候才是及笄,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她的名字一般倾国倾城。 就是可惜了顾府大公子顾知文,本是偏偏佳公子,奈何是个病秧子。 “倾城妹妹,我在阁楼上。” 顾倾城闻言,寻上阁楼,却见大哥顾知文也在,便道:“大哥也在怡姐姐这呐,本以为大哥有了官职,该是要日日忙得紧才是。” 顾知文道:“近些日子恰好忙过了一阵,今日得了一日空闲。” “大哥你空闲这一日便来找怡姐姐,也不见哥哥什么时候找我这个妹妹也这般积极。” 顾知文又道:“大哥过来找怡儿有些事。倒是你这小丫头,你一向在家中留不住的,今日怎会有空过来找怡儿了,你那些闺阁姐妹今日都不来找你了?” 看见顾倾城来寻她,宋怡心里同样很是疑惑。 宋怡与顾倾城之间的关系,说来很是微妙。二人一向不算亲近,宋怡若要说身份,只算是一个寄住在顾府的外人。 她与顾府非亲非故,能在顾府住下,多半依仗了她逝去的母亲与顾右相及右相夫人的关系。 立春时候顾倾城及笄礼那日,她与顾倾城年岁相仿,只是前后几日的事。 因她父母先后去世,宋怡已是孤身一人寄住在右相府。及笄之礼她便多等了顾倾城几日,沾着顾倾城的光,随着顾倾城风光了一次。 但那也是她和顾倾城矛盾最为凸显的一次。 “她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为何穿度要与我一般,我不穿!” 及笄礼时候顾倾城迟迟不见身影,她便去了顾倾城住处芳华筑中找她,便是那个时候,宋怡听见了芳华筑中顾倾城哭喊的言语。 人在屋檐下,对于及笄礼,宋怡对顾府已甚是感激。可知道在别人眼中原是那般看她的,她心里不免难受。 二人一同举行及笄礼,顾右相为了不显偏颇,一来免得遭人口舌,二来确是想要对宁氏的女儿好些。 宋怡及笄礼的穿度,皆是与顾倾城一般无二。稍微逊色的,便是顾倾城及笄那日,顾右相送了一架焦尾古琴与女儿,作为顾倾城的及笄礼。宋怡便是简单的得了一套首饰。 而这,也是无可厚非。 那日她穿了平日很少会穿了簇花锦缎衣袍,衣裙层层叠叠,一袭广袖飘飘,很是华美。 心里满是顾倾城在院子中闹脾气所吼叫的言语。那大镶大滚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穿得她闹心。 “我是来找怡姐姐的。听洛芙说宁溪山的枫叶景色这几日正是最好看的时候,我便过来寻怡姐姐一同去宁溪山赏枫叶。” “去宁溪山赏枫叶?”被顾倾城环住手臂的宋怡心上略是局促,这邀约来得甚是突然。她与顾倾城的关系似乎还未熟络到足以一起出游。 顾知文看着妹妹与宋怡亲昵的举止,心中奇怪何时妹妹与宋怡关系变得这般亲近了。 顾倾城不待见宋怡,他是知道的,顾府上上下下的人亦都是知道的。 因为宋怡的关系,顾知文大多时候与宋怡在一处,便不能与顾倾城在一处。 每每顾倾城与宋怡必须要在一处的时候,顾知文也总是忧心的,他就怕他那妹妹会找自己心悦佳人的不悦。 到那时候,他若是护着宋怡,那便是要与亲妹妹有了隔阂。算起来她便里外难做人了。 -- 第9页 顾知文却不知二人关系何时又好到了这般地步。随即他转念一想,妹妹顾倾城也不过方才及笄,不免还是孩童心性,脾气来得快,也走得快。 许是在他官职在身在外忙碌奔走的日子里,二人之间有了些缓和关系契机也难说。 宋怡不答话,为缓解三人之间的尴尬,顾知文赶紧接了妹妹的话,道:“近日那宁溪山枫叶之景确是美妙,出去多走走也不错。” 顾倾城挽着宋怡手臂的手来去摇晃,继续撒娇道:“对啊,出去游赏枫叶,多走走。怡姐姐,这几日天清气爽,正是出门的好日子,明日怡姐姐你就同我一起去宁溪山吧,洛芙她们都有约了,我一个去好无趣。” 一听妹妹的话,顾知文不住笑了,道:“难怪是没人陪你了,你那些朋友们怎舍得瞥下你一人了?” 顾倾城嘟起嘴,佯装生气道:“落芙她们未曾瞥下我,只是进来几日都早早有约了,又推脱不了嘛。” 转而她又摇晃着顾倾城的手臂道:“怡姐姐你便答应同我一起去吧。” 宋怡为难,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自及笄礼后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顾倾城,怎么突然对她这般的,热情了。她只好迟疑道:“明日便去?” “是啊。”顾倾城甜甜一笑:“明日我们一同去,那枫叶听说就是这几日最好看了。” 顾知文又道:“嗯,阿怡倒是可以出去走走,明日好似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此我同你们明日一道去罢。” 带宋怡出去散散心,或许她也不会一个人日日想着逝去的宁氏暗自伤怀了。 听见顾知文的话,拉着宋怡正在撒娇的顾倾城手上些许停顿的几秒,微不可觉。 她随即转头甜甜笑着对顾知文问道:“哥哥你也要一起去?” “是啊,近日终于得空闲下来,前些日子日日奔波公事腻得慌。既然你约阿怡去宁溪山游赏枫叶景,那大哥我也正好与你们一起,出去走走。” 顾倾城本没料到哥哥会与宋怡在一处,听见顾知文要一起去,脸上的甜笑带隐约带了几分尴尬。 又道:“这般也好。不过,哥哥已是有了官职在身的人了,现下得空随意的出去,可是真的无碍吗?” 宋怡一听顾知文要一同去,本是开心的,可经顾倾城提醒,想到顾知文才是入了官途月余,本该是忙着建立功绩的时候,此时随性出去游赏怕是不妥。也道:“知文,你才入职不久,虽有闲暇,还是不宜出去太远才是。” 顾知文听宋怡好似不愿与他一同去,便厚着脸皮道:“哪里有什么不好,我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若是呆在房中,那该多无趣。反正明日这宁溪山我是与你们一起去定了。” 顾倾城噘嘴道:“哥哥你要一起便一起吧,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别怪罪我这个妹妹,哼。” 说完,她又晃了晃宋怡的手臂:“怡姐姐,你到底是如何考虑的,可是想好了?要不要同城儿去宁溪山了?走嘛,走嘛。” “这……”宋怡略作思考,但在顾倾城这般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她根本无法思考,便道:“明日我倒是没有什么事。” 顾倾城欣喜道:“那怡姐姐便是同意了?” 宋怡点头,算是答应。 顾倾城这么突如其来的邀约,她心上有些受宠若惊。她虽不知顾倾城为何突然会来亲近自己,但一想借一同去宁溪山赏枫叶的这个机会,或许可以消减一些她和顾倾城之间莫名的隔阂。同意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顾倾城邀约宋怡一道去宁溪山的事情敲定。又说了些其它无关紧要的,宋怡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她期间喝过一口,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顾知文小坐了一个时辰,随后被小斯过来请走,说是顾右相寻他有事。 临走时候,顾知文站起来,紧了紧坠在腰间的翡翠玉锁坠子,对着宋怡扬唇一笑,好似三月和煦的微风。 随后他道:“那我便先走了,方才被打断的问题,怡儿记得日后还是要亲口与我说的。”他笑的如烟火一般耀眼,笑得很是得意灿烂。 宋怡被顾知文这么一个犯规的笑靥惹得面上再一次火烧火燎,她双颊再次泛起红晕。 与顾知文道别后,她伸手摸了摸右手袖袋中的翡翠玉锁,心里泛起甜甜的涟漪。 第6章 初见(三) 第二日一早,梳洗丫鬟过来服侍宋怡梳洗穿衣,穿好衣裙后,宋怡坐在铜镜前细致梳了一髻双平髻,两边各自坠了一只粉色珠花,右边盘发处簪了一只金簪。 收拾完一头青丝,她又对着铜镜仔细描眉点唇。不稍片刻,铜镜中就映照出了一副娇俏面容,眉目如画,丽质天成。 只是略施粉黛便已风姿绰约,加之那一袭素衣广袖衣裙的衬托,好似出尘脱俗的仙子,本不该是尘世人。 大约是继承了母亲的倾城容貌,宋怡幼时便是娇俏可爱。如今过了及笄之年,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真真是一位似玉佳人。 她方是收拾好,门外恰巧响起敲门声。而后顾倾城甜美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房中。 “怡姐姐,你可是起来了?” 宋怡且道:“起来了。你等等,我这就来与你开门。” 顾倾城一身大红锦缎簇花衣裙,正是及笄那日的穿着,一个小丫鬟低眉顺眼的跟在她身后。 -- 第10页 宋怡开门见了,一个愣怔。这及笄时候的衣裳,在宋怡心上就像一根刺,只是因为顾倾城叫嚣的那番话。 她是一直装作不曾听到过。但很多事,佯装不曾发生过,能骗过所有的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宋怡心上很在意,一直很在意。 “怡儿,城儿。正好你们都在。”正在宋怡与顾倾城相顾愣怔的时候,顾知文风风火火的出现了。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昨日不是说好在前厅见的吗。” 宋怡看见顾知文也来住处寻她,便问道:“是啊,知文,不是说好的你去花厅便是了吗?” 顾知文听完,郁闷的叹了口气,对着宋怡道:“阿怡,今日本是与你们约好一起去宁溪山的。只是这昨日父亲叫我过去,说了些事儿,今日我要回去内阁处一趟,不能与你们一同去了。” 宋怡听后无奈一笑,道:“顾大哥你有事便先去忙便是。” 顾倾城听到哥哥不能同去,未多做挽留。顺带还说了几句调皮的嘲弄话,惹得顾知文一脸无可奈何。 再看宋怡对他亦没有半分挽留,顾知文一脸可怜。巴巴望着宋怡。看得宋怡心上抖了几抖,那红晕又莫名要爬脸颊。 宋怡无奈道:“顾公子有事在身,自然要先忙正事要紧。这秋日正长,宁溪山赏枫叶改日亦可一道。” 顾倾城道:“是啊,父亲寻了哥哥,那定然是重要的事儿。怡姐姐我会帮大哥好好照顾就是了。” “如此便好,怡儿甚少出府,你且要多顾看她。”顾知文对着妹妹交代完,转而又对宋怡道:“说好了的,等改日有空了,怡儿可是要与我一同再去一回宁溪山。” 宋怡淡淡笑着点头。 她好似别无其它选择。否则这面上温文尔雅的顾大公子,怕是要那般可怜的模样看她一辈子才算了结。 顾知文又叹息一声。算是认命。 他已是弱冠之年,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在家中静养。谁知去年开春,卢左相在朝为官不到一年的长公子,便在前些日子立了大功,官阶由从六品一跃到了从五品。 正好也是去年开春那个时候,右相顾显遇到了一游方神医,请到了顾府上与顾知文看诊。 原本病痛缠身多年,早与仕途无缘的顾知文,去年开春顾知文病情渐渐稳定缓和下来。 那高人还说不出意外,今年秋日他的病情便可痊愈,但转好之前还要发一场寒症。 果不其然,顾知文缠身多年的病痛才过了夏至便尽数好转。 在秋夏交际时候他果真发了寒症。眼下寒症过去,他确是渐渐好转。身体好转,其它繁杂的事便也随之而来了。 身为右相的顾显左思右想,夏至过去后便日日唠叨,说自己不曾有一个那般出色的儿子。 小暑之前,顾显终于为顾知文在朝中谋得一席之地,他决定将这个身体才是康复不久的儿子也送入仕途,与那左相卢衡的公子较个高下。小暑那日,顾知文便依从父亲的意愿踏上了官途。 说完主要的事,顾知文看了妹妹,忽而道:“咦?城儿今日这一身衣着,看着略是有些眼熟。嗯,让我想想上回是什么时候看见你穿这身衣裙的。” 只听顾倾城一身娇嗔道:“哥哥真是的,那日及笄怡姐姐穿这一身衣裙的时候,你可是把我们两人夸得如天仙一般。怎今日妹妹独自穿着,哥哥便只觉着眼熟了。” “是吗?”搜肠刮肚的顾知文经妹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那日穿了与妹妹同样衣裙的宋怡是他不曾见过的一番模样。 及笄礼本算是人生中一桩大事,那日宋怡穿着一身堆叠层次的簇花衣裙,莲步轻移缓缓走入花厅,裙裾边的百褶随着她走动,好似一朵莲花张合。宋怡面上晕染了淡淡的绯色,唇边挂着一抹甜美娇柔的笑靥。 那个时候顾知文便觉悟了,他默默下决心,一定要与宋怡说出自己的心意。 否则这般的佳人,他再不做些行动,或许他日佳人有了良配,他只得抱憾终身。 宋怡在一侧浅笑,未做多语。 顾知文再看了顾倾城,恍若大悟,道:“原是及笄时候置办的衣裙呐。你衣裙花样百出,多是大红大紫,大哥我即便是记性再好,也记不住那么多花样。” 他又看了宋怡,道:“不过怡儿倒是甚少穿那身衣裳,说来我很是想看怡儿再穿一回,那衣裙很适合你。” 顾倾城听着哥哥这般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道:“大哥对怡姐姐尽是溢美之词,我这妹妹讨你一句夸赞,大哥你倒是吝啬得紧。哼。” 宋怡依旧只是笑,她不知道这般的话,她要如何接才是好。既是不知道,便是不接最好。 她今日一身素衣,随也是广袖飘飘,却不及那一袭簇花锦缎的红裙。 相较之下,素衣虽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出尘气息,在那惹眼华丽的红裙前,仍是逊色了三分。 听了顾知文夸赞她,宋怡浅笑的面皮上爬上了几分红晕,掩盖了本来心上的难受。 她心里腹诽顾知文,这顾右相的大公子说起话来,真是不羞不臊,两个人独自在一处说说也就罢了,现在有第三个人在,他也是这般……这般的让人难以言对。 “顾姐姐,今日天气这般的好,大好风光出去踏青,你这般衣着太过素雅。不如,你与我一般的,穿这一身衣裙如何?” -- 第11页 “这……”宋怡摸不透,顾倾城可真是改了脾气了?怎些许时日不见,她好似是换了个人,对她的态度转变成了个极端。之前是极端的厌恶,如今好似是极端的欢喜一般。 拉着衣裙边来回摆弄了几下,顾倾城道:“怡姐姐,我们二人穿得一样,在宁溪山定然很惹眼。再说怡姐姐本也生得一副娇美的样貌,此番出游,怎能就穿那么一身素净的衣裳。” 顾知文接了妹妹的话,打趣道:“城儿说的是。不过城儿你可才是出名的娇美人,可不知如今这京都的公子哥人人都知道你顾倾城的芳名。 多少人来与大哥我交好,是为了有一日能在顾府遇见你这传闻之中的岐国京都第一美人,一睹芳容。” 顾倾城羞恼道:“大哥你就知道拿我说笑,那什么第一美人的名声,还不是洛芙她们声张出来的,就是找我笑话的。” 顾知文佯装不知道,说道:“哦,是吗?” 顾倾城再一回嘟嘴赌气道:“是的,大哥你再拿我说笑,我便不理你了。” 随后她转首推了仍旧在迟疑的宋怡进去房中,随后道:“怡姐姐,快些去换啦,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得早些出门才是。” 宋怡心上为难,那日顾倾城的言语,她句句挂记在了心上。虽然嘴上不说介意,心上却是在意的。 在顾倾城的示意下,她身侧的小丫鬟随着进去宋怡房中,伺候宋怡换衣裙。 过来告诉宋怡他有事不能一同出游的顾知文看见宋怡进了房中,在门外等了片刻,他本是想趁此机会再一睹宋怡别样风姿,徘徊许久不见佳人出来,便在门外道:“怡儿,父亲那边还有事,我便先过去了。” 宋怡柔声细语却略是打趣的声音从房中传出,道:“好的,顾公子你且慢走。” “唉,我也想再看看阿怡换好衣裳的样子。”呢喃完这么一句,顾知文便悻悻离去了。 一边坐在屋外回廊外等待的顾倾城看了哥哥离去,好似想到什么,起身走去屋门外。 她伸手敲门,娇俏的声音对着挽霞阁中说道:“怡姐姐,你换衣裙还需要些时辰,晚了恐是要来不及晚上赶回来,我先去西市上选些点心小吃。怡姐姐你换好了衣裙过来西市,我在西市木桐巷口那边等你。” “也好,木桐巷那边正好是去宁溪山的西门,我换好衣裙便过来,倾城妹妹你出门时候小心些。” “怡姐姐你可是有什么吃食想要的,城儿与你一同买好了。” “嗯……”宋怡略是思索了片刻,道:“倾城妹妹帮我带一份玖味斋的杏仁干果吧。” 二人打好商量,顾倾城便也移着莲步离开了。 挽霞阁中,小丫鬟将层层叠叠的衣裙一件件套在宋怡身上。 宋怡个头中等,身材清瘦,在那一簇华美衣裙的衬托下,本是娇美的她显得更是明艳动人了甚多。 再穿上及笄那日的衣裳。宋怡心上五味杂陈。 宋怡仍旧记着幼时自家屋舍前的青石板小道,白日参差错落的灰白屋舍,蜿蜒河畔立着的依依拂柳,夜里青石小道两侧明灭的点点灯火,河道中与灯火辉映的漫天星光。 爹爹和娘亲曾一左一右牵着她,一遍遍走过青石小道两侧如画的景色。 宋怡爹爹去世后,娘亲宁氏带着她从那个偏远的水乡小镇远赴岐国京都,投奔于顾府中。 宋怡曾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宁氏一个人喃喃自语:如今天下之大,亦只有这顾府是她们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处。 年幼时候的宋怡不懂,如今她依旧不明白。宁氏自始至终对于宋怡爹爹的死闭口不谈,宋怡也无从得知更多的信息。但宋怡能肯定的是,娘亲带着她住在这顾府中,必定有她的道理。 一袭红衣踏出顾府,那边伺候宋怡换好衣裙的小丫鬟目送她离去,匆匆朝着芳华筑赶去。 第7章 初见(四) 西市。初秋阳光正好,人群熙熙攘攘。 安诸乌发冠玉,一身暗纹提花的紫衣。腰间束一条绛紫打底金色包边的刺绣腰带,腰带上坠了一只精致的玉笛,手执一把折扇。 他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中尽是玩味,鼻梁秀挺,皮肤白皙,生得一派风流韵致。正大摇大摆的朝着西市南侧走去。 相较之下,西市南侧木桐巷冷清得紧,大约是南侧这边甚少有人设摊。桐木巷口在南侧最外沿,来往之人更是稀疏。 于是乎,一群积聚在桐木巷口边上的男子便是十分的显眼。 他们打扮得三教九流,或是抱臂而立,或是斜斜倚靠在巷口的土墙上,或是在土墙下痞痞的蹲着,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安诸走过的时候,蹲在墙边的一名男子站起来,对着斜倚在土墙上的男子说道:“余兄,你说这顾相家的小姐会从这里过,可是在骗我们的。这我们在这等了大半天了,可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方兄莫要着急啊,这顾府的小娘子要出门,总得要些收拾得时间不是。我可是有准确的信息的,今日那顾右相府的小娘子定然会从这过。” “余兄话是这般说的。可是……” 倚靠在土墙上的男子离开墙壁,拍了几下身上的灰土,走近方姓男子面前,拍了他的肩道:“方兄若是不信,便再等等就是了。情报还说,那顾府小姐定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衣裳,等着人来了的时候你自己看便是。” -- 第12页 方是路过的安诸停住了脚步,看向那群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男子。 心里揣测道:他们口中的顾府小姐……可是当朝右相顾显的千金顾倾城? 在儿时,安诸与那顾府千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那是都是孩童,他只是记得那时候他随着父皇去了顾府,在顾府中遇见了一个女娃娃,女娃娃生了一张圆嘟嘟的包子脸,粉粉嫩嫩煞是可爱。 近些年京都中有个话题一直热度不减,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的是右相府千金顾倾城,人如其名,一张面皮天生丽质,真真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美人。她若是说自己第二,那便无人算得上第一。 安诸心里突然来了个想法。啧——这一回。安诸毫不迟疑的走向那群男子,他今日或是能看一场好戏了,顺便再看看,若是那顾倾城果真生得倾城,那他英雄救美一回,也不枉年少风流。 博了美人心还让顾右相欠了他安诸一个人情,这般的好事倒是划算。 看见安诸走向他们那边,以余姓男子余竟为首,一众泼皮全部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警戒的打量着来人。 安诸走到众人跟前,收了折扇,抱手彬彬拘礼道:“各位兄台,在下易安。方才在下听各位言辞,可是有提到了顾右相的千金?” 其中一人哂笑道:“是又如何,与你有何干系?快走开,走开。” 安诸挂了笑意,唰的一声又打开手上方才合起来的折扇,来回摇了几下,倒是一身风流气。 他道:“兄台这话说得,这——在下久闻顾右相千金芳名,一直无缘能相见,方才无意听到诸位兄台的言语。顾府小娘子可真是会从这过?” 那人还想呵斥,却被为首的余竟阻止。余竟道:“这位兄台若是心慕那顾府小姐,今日之后怕是该换一换对象了。” 安诸面皮上佯装出不解,道:“为何?” 余竟又道:“兄台今日算是来得巧了,顾府那顾小姐今日便从这里过,我们兄弟可是为那小娘子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安诸略微挑眉:“几位兄台原来也是心慕顾府千金的同道中人。那……所谓的大礼是?” 安诸腹诽,不知这顾倾城是如何得罪上这群泼皮的,亦或是她得罪了什么人?堂堂相府千金都敢算计的人可为数不多。 其中一人接话道:“什么心慕不心慕,小爷们可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心慕。只是这今天那顾府小姐若是能让小爷们尽兴了,我们可还能对她温柔几分也说不定。” 一群人猥琐的大笑起来,安诸气定神闲站在一侧,其中有人再次呵斥道:“走开走开,快些走开,莫要在此碍小爷们的好事。” 安诸立在一侧,一脸邪恶的似笑非笑道:“啧,今日有这般的好事,在下也想要——”说着,尾音还提高了几个调,随后嘿嘿笑了几声。 余竟挑眉看了安诸道:“你叫做易安?看你也算是个识趣的人,那你就在一边等吧。等兄弟们完事了,那顾府小娘子你且随意处置。到时候你要怜惜那顾小姐,不嫌弃她服侍过我们兄弟,娶了她回去也不是不行。” 这话听得安诸郁闷,如今岐国京都的泼皮无赖,皆是不要脸皮胆大妄为到了这般的地步么。他还想要说什么,就见又有一小眼睛男子匆匆跑来。 小眼男气喘吁吁的缓了半刻,随后说道:“余兄,那顾府小姐过来了,过来了。” 余竟赶紧道:“可是确定了?” 小眼睛男子道:“看清楚了,往这边来了个小娘子,就是穿了一身红衣裳,只是带了面纱看不面容。” “很好!兄弟们,准备了。” 余竟心道:管她是不是,只要是个红衣小娘子,拉过来脱了面纱确认身份就可以了。 到时候若不是,那放人便是,总之他们今日的目的可是十分明确的。 宋怡换好衣裙,匆匆出门赶往与顾倾城相约的地点。因为马车随着顾倾城一起,她便只能步行。 那一袭红衣穿梭于市集的人群中,很是显眼。她带着面纱,一路逶迤着走过西市,走向木桐巷口。 早早蹲守在市集中等待顾倾城的人瞧见了一袭红衣的宋怡,急急跑去报信。 顾倾城走近木桐巷口,远远并未看见有马车等在那里。心上有迟疑,她一想许是顾倾城还在市集上选吃食,便朝着木桐巷口走去。 她方才走到木桐巷口,几处角落中便冒出了一群打扮流里流气的泼皮。 众泼皮脸上尽是轻薄的笑意,从四面将宋怡团团围住。 宋怡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呆愣在原地,她努力定下心神,打量了围在她四周的泼皮无赖,心道今日她或许不该出门才是。 在这一群泼皮中,宋怡看到一个手执折扇气定神闲的紫衣男子,正在打量着她。 她只不过是普通女子,在这样的境遇要说不害怕,那简直是玩笑。 虽是极力镇定,宋怡面纱下的脸皮仍旧爬上了几分苍白,她极力镇定了声音道:“我是顾右相府的人,你们休要无礼,快些走开。”然而她说出口的声音却颤抖的不成模样。 泼皮们大声哂笑,就听有人道:“小爷们知道你是右相府的人,还知道你是右相府千金顾倾城。别说,小爷们等的就是你这顾府小姐。” 余竟从众泼皮中走出来,站在宋怡对面,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哎哟,瞧瞧这顾府的小姐还带了面纱。啧啧啧,看这身段美的,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想来长得真是水灵。可惜了,有人出了价要小爷们坏了你的名声。今日就算你是顾右相的千金,小爷们也一视同仁。” -- 第13页 另外有人附和道:“余大哥,与她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要看模样,摘下面纱来看看不就是了。” 又有人道:“对啊,把小爷们伺候开心了,这小娘子可以少挨些皮肉之苦。” 余竟说完伸手就摘去了宋怡的面纱,宋怡一张略显苍白的娇俏面容暴露在了空气中,余竟还想要做些什么不轨举动的时候,一把折扇挡住了他的咸猪手。 宋怡面上的面纱被余竟摘掉的那一刻,看见宋怡样貌的那一刻,他决定救人了。毕竟这顾右相的千金,还是担得起倾城二字的。 巧遇美人落难,嫣有不就的道理,这不太符合他安诸颜控的本性。 安诸邪邪笑道:“兄台莫要心急,此时白日青天,你我还在西市集不远处。此时若是有人来了,事情被撞破,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转而又对着面前的宋怡挑眉一笑,抱手拘了一礼道:“顾小姐,在下易安,给小娘子见礼了。” 听了安诸的分析,余竟有几分迟疑,道:“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另一泼皮说道:“余兄,莫要听他的,依我看他别有居心。你我本就是要毁了这顾府小姐的清白,这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余竟方要对安诸发难,又有另外一泼皮道:“嗯……我看这事,这紫衣兄弟说的有些道理。余兄,我等虽是要坏了这顾府小娘子清白,可……这小娘子毕竟是顾府千金,若是有人看见我你我的样貌,那我等怕是命不久矣。” 第8章 初见(五) 宋怡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中一凛,面色又是苍白了几分,不住抿紧了樱桃小口。 她心道,原来这帮泼皮要找的人是顾倾城,那今日顾倾城特意要自己与她穿度成一样的衣裙,莫不是……这就是她的目的? 顾倾城不愿再揣测,不论这一切是否是事实,她眼下要保全的是自身的周全。 随后她赶紧道:“等等,我想各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是顾府千金,我只是住在顾府的顾家远房亲戚,你们,你们找错人了。”颤抖的声音娇娇柔柔,其中多了些许的急切。 “不是?”余竟从袖中掏出一张丹青,打开举在宋怡旁边,道:“兄弟们瞧瞧,知道小爷们等着她,这顾府小姐还不敢承认身份了。也还算有几分脑子,可是都将小爷们当做傻子了?” 安诸仔细看了举在宋怡脸皮边上的画像,一番对比之后点了点头,道:“易安拙见,这人像上描的女子确实是顾小娘子。你瞧这一手的正楷落款。” 安诸逐字逐句的念出道:“顾知文赠亲妹顾倾城,于岐国四十二年,夏。” 之前报信的小眼男接话道:“画像上刻还有顾府大公子顾知文的印章,小娘子你可还是有什么要狡辩的,都说出来小爷们乐乐。” 宋怡气愤的恨了安诸一眼。 这愤恨看在安诸眼中,却成了一副及其可怜的模样,好似因为他那么一句话,宋怡便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他觉着自己方才的添油加醋很不是君子所为。 罢了,安诸心想,不君子就不君子,等着出手救下她的时候,这顾府小姐就知道他是不是真君子了。 心中怒忧掺半的宋怡侧脸看了宣纸上的画像,确实描的是她的样貌。 再看那副丹青,宋怡脸色微僵,这幅人像是顾知文去年在令夕湖赏荷时候给她描的。若她没记错,后来是被顾倾城讨去了的。 上面的落款,也是顾倾城央求顾知文写的。 此刻,宋怡心情很是微妙,她本以为顾倾城今日邀她去宁溪山赏枫叶,会是二人关系转好的一个契机。 原来一切的一切,只是顾倾城为了对付她而设的一个局。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倒是辛苦相府千金这般高看了她,请这么一大帮子人怕是也花费不少银两。 其中那个小眼睛泼皮从宋怡身后走出,拿出一个瓷瓶,道:“余兄与她多说无益,既然人等到了,我们不便暴露样貌,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再说。” 他方才想把瓶子递去宋怡面前,脚下一滑,瓷瓶脱手而出,朝着一众泼皮抛去。 安诸自宋怡出现,便一直站在泼皮中打量她。宋怡一袭簇花锦缎红裙,螓首蛾眉,身姿窈窕,双眸似水。 大概是在极力镇定,面上挂着些许的苍白。多时不见,倒是真真长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倾城女子。 因为安诸打量的太过直接,惹得宋怡甚是手足无措,她对安诸的愤恨转瞬被心头的羞恼取代。 安诸醉心看戏,心里还在想着要用何等姿势救美。等他想要对泼皮脱手而出的瓷瓶做些补救,却是为时已晚。 只见那瓷瓶中洒出一团白雾般的粉末,在不时吹来的阵阵和风的推波助澜下急速扩散。 宋怡出于本能捂掩住了口鼻,受惊不小的她慌慌张张,胡乱找了个缺口退出了人群。 那瓷瓶中洒出一阵白色粉末,好似缭绕的云雾。云雾散去,只剩一众泼皮三三两两的倒了在了地上。 事发突然,在场的人皆是没有防备。 算是反应快的,就是随时戒备着的宋怡。从人群中退出去的时候,她不小心绊到了什么东西,好似是一条腿之类的,随后宋怡便摔倒在一侧。 由于位置偏僻,木桐巷这一带平静的可怕。除了这一众泼皮,竟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 第14页 若是方才不是其中那小眼睛泼皮出了岔子,怕是现在宋怡的清白已然不再了。 她双眼紧闭,面上早已花容失色。 缓了半晌,不见周围有动静,宋怡缓缓睁开眼,回首入目是一众泼皮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目瞪口呆之间,她与众泼皮大眼瞪小眼良久,之前她心中的涛涛怒火渐渐缓和,宋怡本是想要立刻回到顾府,找到顾倾城质问她为何要这般对自己。 就在摔倒的那一刻,心惊胆战到了极限的她终是冷静了下来。此刻,一抹诡异的娇笑在宋怡嘴角绽开。 宋怡心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顾倾城你如此对我,我可该是要回报你些什么才是。 她忍气吞声够了,决定做出些反击,否则不知日后还要被顾倾城如何的欺负。 打定主意,她学了宋怡平日说话的举止模样,先是对着一众倒的人踢了几脚,随即笑道:“古人云,善恶到头终有报。啧啧,几位公子这报应,来得委实快呐——” 笑容中还掺杂了些许惊吓后的僵硬和苍白,但这不妨碍宋怡实施她的计策。 再次扫视了地上那群人,宋怡一眼瞅上了方才人群中打量她最为过分的,最为云淡风轻,最为找事情,样貌还不错的安诸。 宋怡心道:好好一个俊俏公子,竟是个泼皮无赖,可惜了。 想道众泼皮无赖肖想毁了她的清白,宋怡冷静下去的火气又烧回了心上。 再次努力冷静下来,宋怡暗想:你们认为我是顾倾城,那今日我便用顾倾城这身份以牙还牙,以恶制恶! 她逶迤脚步走到安诸跟前缓缓蹲下,随后伸出白皙的柔荑一把摸上安诸的脸。选择对象,也得选个模样还不错的,不然宋怡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好似纨绔子弟平日调戏良家妇女一般,宋怡托着下巴抬起安诸棱角分明的面皮,说道:“啧啧,公子不只长相俊俏,这脸蛋,啧啧啧,嫩嫩滑滑,吹弹可破,堪比女子。手感还不错。” 娇滴滴的调戏言语从宋怡口中说出,一边动弹不得的泼皮听了宋怡打趣安诸的话,有几个中迷药不深的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怡的手摸在安诸脸上,二人之间距离甚近,本想将计就计,助顾倾城实现了她要毁去「顾右相千金」名节这心意的宋怡莫名胸口心跳的节拍快了许多。 毕竟算来,这也是她头一遭这么不顾礼节,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有这般亲密的接触。 为了报复顾倾城还搭上了自己的脸皮,宋怡忽而觉着这笔交易好似再怎么选了个模样不错的对象,仍旧不是那么的合算。 只是已经动了手,停下来岂不更是不合算太多,宋怡硬着头皮继续搞事。 地上中了迷药武力值为负的安诸脸色青白,道:“放肆!孤本…本公子的脸岂是你这女子能随意乱碰的。还——还不给本公子松手!” “呵呵-公子?你可别忘了自己现下的处境,就你们这一群泼皮无赖,还敢称自己一声公子?” 看着安诸气愤的脸,宋怡继续学了顾倾城平日的模样,刁蛮任性的说道:“你叫易安是吧,想报仇?那记住了,我是顾右相家大小姐顾倾城——公子你可别忘了才是——还有啊,你若是来顾相府,这般的样貌入赘了相府做我的夫君,本小姐我也勉强接受你的。” 末了宋怡补充道:“还有啊,这一张面皮生在你这泼皮脸上,委实可惜了。” 说完,宋怡的手刚刚从那滑嫩的面皮上移开,本是思索着要不要再加点猛料,远远听见了一声顾知文略是急切的喊声,她随即快随收回略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手,却不知自己两颊红的可疑。 地上的安诸脸色依旧一阵青一阵红,从未有过女子敢对他这般大胆。 眼下中了药粉,他根本动弹不得,这尴尬的境遇让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安诸心里叫苦。这年头热闹看来不是那般好看的,去孔夫子的英雄救美,他这次真是失策。 本以为这顾右相的千金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没想到却是个刁钻的人儿。 尽管现在场面十分尴尬,安诸还是努力的维持他那翩翩公子的形象,人已经丢了,不能再丢大了才是。 那边匆匆而来的顾知文到了宋怡面前,打量了她一圈,道:“怡儿,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的。顾大哥你怎会过来的?”宋怡回了顾知文一个微笑,脸色却还是有些未曾缓和过来。 顾知文叹息一口,道:“此时说来话长,不过还好你没事,不然——” 宋怡再微微一笑,她不知那笑好似哭一样难看。她的眼中还蓄着些许泪水,顾知文知道她是在逞强,便没有再多说生命,只是叹息一口,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宋怡又道:“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嗯——听说西边新开了一家干货店,里面的杏肉干可好吃了,我们去尝尝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排版20170723 第9章 初见(六) 顾知文看着宋怡的模样很是心疼。自小他便心知肚明,宋怡脾性虽是温吞娇软,心里却是一个要强的姑娘。 他还想与宋怡煽情几句关心的话,话未出口就被宋怡拉着衣袖离开混乱不堪的事发现场。 顾知文只是匆匆扫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一行人,他迟疑道:“他们?” -- 第15页 “他们犯了蠢。”宋怡指向躺着的小眼男,道:“他自己把自己一众人都给迷翻了。” 语毕,宋怡捂嘴咯咯的笑,娇俏的笑声中有几分得意,就似平日里顾倾城作弄了人后的模样。 “怡儿你……”顾知文怎么都觉着现下的宋怡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快走了,顾大公子,我们去买杏肉干。” 安诸听闻来人名作顾知文,用了全部的力气想把脸贴紧地面,用尽全身气力埋头,他随后只能乖乖躺在地上。 顾知文眸光再次扫过一众泼皮,眼中有些许的黯淡,想着此次若不是侥幸,那宋怡该是要遭殃了。 他的目光在埋首地面的安诸身上停顿了几秒,只觉得安诸那一身颇是华贵的紫衣与一众泼皮格格不入,想着本就是一群三教九流的市井百姓,便没再多想。 安诸俊俏的脸死死贴着地面,他心里那是一个苦啊,他不曾想到顾右相这长公子会找来,还好他还有一点气力转个头。不然他今天这脸面真是丢的大发了。 安诸发誓,这是他最丢人的一日。再想想一切都是因为顾倾城,他便默默的做了个决定,这个和顾倾城的仇怨算是结下了,终有一日,这个债他一定找顾倾城要回来! 他却不曾想过,此刻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一时兴起的多管闲事招惹来的。因为此刻的安诸就觉着他是一个受害者。 那边宋怡拉着顾知文往市集中走去,一袭红衣在安诸眸中渐行渐远。 宋怡与顾知文回到顾府,才是走到花厅门外,便听见里面有戚戚哭声。 等着踏入了花厅,宋怡便看见顾倾城跪在花厅大堂正中,右相顾显手中执了一根藤条,一下下的打到顾倾城身上。 一边秦氏哭的梨花带雨,跪在顾倾城身侧护着她,口中说道:“老爷,别再打了,中秋的时候城儿还要入宫参加宫宴,那可是太后钦点的,若是打伤了城儿无人入宫,那我们顾家可是要背负了违抗太后懿旨的大罪呐。” 顾显正是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秦氏说的话,他道:“就是你这娘亲娇惯的,你瞧瞧把她都宠成什么模样了。” 看见顾知文带着宋怡走了进来,顾显将手上的藤条摔到地上,坐去了花厅正堂下的主坐上。 顾显今日本是在外出公办,顾知文本该也是去了内阁的。而不巧的是顾知文方要去内阁的路上,遇见了顾倾城身边的贴身丫鬟林儿。 林儿便是方才服侍宋怡换衣裙的丫鬟,见着顾知文,顾知文只是问了她几句关于宋怡的言语,林儿便慌张的不成模样。 顾知文起了疑心,质问林儿可是宋怡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跟在顾倾城身边,自小卖身顾府,她的倚靠只有顾府。 顾府在她心中便是天,而顾知文作为顾府的长公子,林儿自然是怕他的。 被顾知文那么一问,她急红了眼,跪下慌张解释道:“大公子,奴婢不是自愿要帮着大小害宋小姐的,奴婢知错了,请大公子莫要责罚奴婢才是。” 顾知文听着林儿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出,反应了片刻,随即道:“你说城儿要害怡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本来只是以为宋怡在他离开挽霞阁后出了事,林儿才会慌张。 “这……”发现顾知文并不知道顾倾城的作为,林儿心里凉了一大截,她就这样出卖了自己的主子,真是糊涂啊。 “还不快说,城儿她如何要害怡儿!”顾知文看着小丫鬟不说话,收起平日的和煦,更是严肃的质问林儿。 林儿天性怯懦,被顾知文那么一吓,只得将她知道的都告诉了顾知文。 顾知文得了那么一个意外的惊天消息,自然没有再去内阁,安排了两个小斯,一个给父亲顾显带去了消息,一个帮他去内阁告了假。 顾显便是收了顾知文的消息急急赶回来的。他一身朝服未换,坐在花厅正堂的主座上,顾夫人陪着顾倾城跪在花厅中,正哀哀戚戚的用一块桃花粉丝娟抹着泪水。 大厅地上孤零零的躺了一根施行家法所用的藤条,顾倾城白嫩的脸上有一条隐约可见的红痕。 顾知文带着宋怡进了花厅,跪下道:“父亲,我将怡儿找回来了。” 顾显恨铁不成钢,看了一眼跪在厅堂中央先前哭得泣不成声,此刻低垂着头只字不发只是抽噎的顾倾城,而后对宋怡道:“怡儿啊,是老夫教女无方,这回苦了你了。” 宋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顾知文接着道:“父亲,孩儿找到阿怡的时候,那帮泼皮中了自己的迷药倒在了地上,其中似是有人不小心打碎了本该是用来对付阿怡的瓷瓶,阿怡受了些惊吓,还好城儿未酿成大错。” 随后他乘势为妹妹求情道:“您饶过城儿这一回吧。” 顾显未曾答顾知文的话,心上有些哭笑不得。他本以为宋怡今日是在劫难逃,为了能对宋怡有个交代,怒火中烧的他请了家法,狠狠打了他那不学好的女儿。 听闻宋怡没有受到威胁,提着的心算是落了地,同时又有几分觉着自己方才下手教训顾倾城的时候有几分重了。 罢了罢了,好在宋怡没出什么大事。否则他罚女儿罚得再狠,怕都是补偿不了的。 他对宋怡道:“自你娘亲将你托付于老夫与夫人照顾,老夫便是将你看做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只怪老夫这女儿不争气,一天竟是做些没头没脑的傻事,怡儿你今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第16页 顾夫人秦氏在一边心疼道:“她是没事了,可我的城儿却是可怜得很。老爷你把城儿打成那般的模样,今日必须给我这个做娘亲的一个交代。” 顾显头疼,宋怡没事了,他打了女儿,倒是摊上事了。人人都知道,右相顾显是个妻奴,平日里最怕妻子。 其实不然,他只是疼爱妻子罢了,正经事上秦氏还是由他为主的。他道:“夫人,此时日后再说罢。” 顾夫人来了脾气,道:“打人的时候,可是不见老爷手软的。” 顾显叹息一口,幽幽道:“夫人,今次是为夫错了。可城儿做出这般的糊涂事,不得不罚她,不然日后还不知她要如何呢。” 秦氏也是顾及夫君面子的人,看见顾显服软,便没再继续的计较下去。 为了做足顾府的面子,她转而亲切的对着宋怡道:“怡儿,这次的是城儿错了,委屈你这孩子了。” 顾显与顾知文的对话,顾府大厅中的一切,皆佐证了宋怡心中的猜测——设计了她的人,就是顾倾城。 回顾府的路上宋怡想过很多,猜测到一切的真相的时候,她心里也曾愤愤不平。 她也曾想过要如何让顾倾城一报还一报,如何整治顾倾城。 显然她也曾想到回来顾府便会看见这般的场面。但脑中想到归想到,真正看到了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顾倾城哭花了妆容的面皮,以及她脸颊上的红痕,宋怡不免有些心惊。 “怡儿,怡儿。” 听见顾知文在一边唤她,处于愣神中宋怡才回过了神,她对顾显夫妇行了一礼,道:“顾伯伯,顾伯母,害你们为我忧心了。我还好,今日这番,亦算是有惊无险吧。此事,此时既然过去了,那便算是过去了吧。” 她给顾倾城后来找了个事,该算是回了个礼。这事二人也算是扯平了。 再说,宋怡心里清楚顾倾城是右相府千金,就算她再是做错了什么,她依旧有着高高在上的身份。 顾倾城自宋怡进来,只是低头红这眼抽噎。听见宋怡对顾显的回复,她才诧异的抬首看向宋怡,瞧见宋怡身上那一袭衣裙,顾倾城本就不甘的心上即刻泛起一波波妒忌。 想着父亲因为宋怡一个外人,请出家法打了她一身伤,她便心里更不是滋味。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就好似烙印在她心上的耻辱,一遍遍的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怡! 她是右相嫡女,除去父母及大哥顾知文,在这右相府中,她便是右相府中地位最高的。 她本该高人一等,但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宋怡和宋母宁氏来到右相府中,宋怡也好似成了右相府的千金小姐。 在顾倾城的心中,宋怡便是鸠占鹊巢。 “老爷,这怡儿也回来了。她都不怪罪城儿了,那您就让城儿别再跪着了,她已经快跪了两个时辰了。” 顾倾城听见母亲为她求情,仍旧倔强的低头不语。 顾知文拉了她道:“城儿,快些给阿怡道个歉。” 顾显坐在椅子上,手握茶杯,看着倔强的低着头的顾倾城。 他一向宠爱女儿,对顾倾城的管教不算严苛。现在他却不知这样做,可算是害了女儿。他道:“你可是还不知错!” 顾倾城红着的眼眶又流出了泪水,她抿着嘴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排版20170723 晚上醉心吃完饭,差点忘记上来更新了_(:зゝ∠)_ ※一个关于我们怡儿的成长小记录※ 角色名:宋怡 气质值:——(100) 感受值:——(85) 体贴值:——(72) 黑化值:——(20) 第10章 出府(一) 顾知文看着妹妹沉默,和声劝道:“城儿,莫要再任性了。做错了便是错了,知错便要改。” 顾倾城开口,声音哽咽沙哑,道:“我哪里错了。我是顾府千金,她是谁,不过是一个在我顾府庇护下,吃我们家,用我们家的外人。爹爹和大哥你们为何这般向着她。我就是看不惯她,为何她要在我们家中白吃白喝。” 顾显大怒道:“城儿!你怎就没有一点大度,夫人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吗。” 秦氏看着夫君又要大怒,便也跪到了顾显的跟前,道:“老爷,城儿还小,你莫要与她计较。是我管教无方,老爷要是责罚,便连我这个做娘亲的也一同责罚吧。” 话已至此,宋怡心上苦笑。她是该搬出顾府的,早些时候,她便是该下定决心了。如今拖到了这般的场面,委实成了一件让大家都尴尬的事。 宋怡之所以留在顾府,便是自小她的娘亲便对她说,她一定要留在顾府中,只是说在顾府她才是安全的。 她尽力按照娘亲的话去做了,眼下这般的境遇,宋怡倒是不觉得她留在顾府,会安全。 她也跪了下来,娇柔的声音不卑不亢,道:“顾伯伯,阿怡这些年来,都是仰仗顾府拂照了。明日我便托人出去看看房产,过些日子,我便搬出去就是。” 至于顾倾城,她算是顾知文的亲妹妹,宋怡不想多做计较,也不想为她开脱。 这便是宋怡的大度了,对于设局要害她的顾倾城,她做到不闻不问,便是她最大的大度。 -- 第17页 说完,宋怡对着堂上的右相顾显和顾夫人扣了三个头。 “怡儿,你——”顾知文听见宋怡要搬出顾府,显然的错愕。 宋怡只是对着顾知文报以一笑。她一个外人,在顾府赖了多年,终于是要走了。 只为了留住自己最后一丝的尊严,她选择自己提出离开,而不是等着被主人赶走。 在一侧哀哀戚戚的顾夫人听见她说要搬出顾府,即刻便停止了抽噎,道:“顾家在东南边有处小院,地势偏僻了些,条件也清减很多。阿怡若是铁了心不留在顾府,那……若是不介意,那也可以算是一个去处。” 顾显明白宋怡在相府的处境,他虽说答应宋怡的母亲要照顾宋怡,但终究他一个人分身乏术,大多时候还是顾全不了宋怡的。 来回思量,他也终究觉着,让宋怡搬出顾府,或许对她更好。 顾显道:“我与夫人是你娘亲的挚友,故人之托,自是不敢相忘。阿怡要搬走,做个折中,便是听你顾伯母一言。 那个院子,老夫且差人先过去打扫修缮了,你孤零零一人,老夫照顾不了你太多,还是想要尽些绵薄之力顾得你些许周全。” “这……”宋怡略是有些犹豫。她决心要离开顾府,就不想再过多与顾府有纠葛,否则日后这般的事恐是还要上演。 “你莫要犹豫。怡儿你搬出了顾府,那院子算是老夫赠与你这故人之女的,院子是你的,自然不会有旁人再去寻你麻烦。”顾显这话一语双关,算是下了死命令,警告顾府的人莫要去滋事。 “如此,便是谢了顾伯伯的好意。谢顾伯伯给阿怡一处栖身之所。”宋怡再朝着顾显夫妇扣了几个头。 顾夫人端庄坐在一侧,偶尔有几分抽噎。宋怡终是离开顾府了,她那女儿也该不再瞎闹腾了。 顾显揉了揉额头,道:“都起来吧,别再跪着了。” 事情终究有了个结果,听着宋怡要搬出顾府,顾倾城被泪水打花的面容上终于有了几分喜悦。比起身上的疼痛,她觉着这一顿打换宋怡搬出顾府,很是合算。 秦氏听到顾显的话,赶紧起身去扶了顾倾城,不料顾倾城才是站起来,便一头昏了过去,瘫到了秦氏的身上。 “城儿,城儿。”随即是秦氏慌乱的喊声。 顾知文赶紧对着服侍秦氏的小丫鬟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小丫鬟匆匆奔出了花厅,顾府再次乱得好似一锅粥。其中有秦氏对夫君的抱怨:“都是老爷,城儿本就身子柔弱,哪里禁得住老爷那般的家法。” 也有小斯急急跑出顾府请大夫的慌张,还有顾知文愣在一侧的不知所错。 他想要挽留宋怡。 顾知文本想着此番随着父亲心愿入朝为官,一切稳定下来,就向父母表明他对宋怡的爱慕。 可世事难料,他入朝为官的事才是有些眉目,他的亲妹妹却是那样急不可待,这般的容不下宋怡。 木已成舟,顾知文看着宋怡模样亦是铁了心要搬出顾府,便是有千言万语,也都只能埋在了心上。 秋日到了中旬,秋意渐浓,秋风也越发萧瑟。偶有几缕秋风从阁楼呼啸而过,不知是卷走了谁的愁思。 鸟儿啁啾,晨光初照。宋怡一身清爽的素色鹅黄百褶罗群,罩了件同色纱衣,乌发用一只白玉簪束起一半,正在挽霞阁中收拾行李细软。 五日前,她在顾府花厅提出要搬出顾府。这件事,自然是乐意她搬走的人占了大多数。 昨日顾显身边一小斯过来给她消息,说顾右相许诺赠与她的小院拾掇清爽了,她今日便可搬过去,只是小院距离都城有些路程,她需要早起收拾出府。 “小娘子,小娘子。你可是收拾好了?”门外传来小丫鬟的敲门声。 “这就快好了,是可以出发了吗?” “是的,方才顾总管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在府门口候着小娘子过去了。” 宋怡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道:“我快好了,你且回去传话,说我随后便过去。” “好的。小娘子,大公子也有话让奴婢带给你,说他待会儿便过来送你过去。” 宋怡答到:“知道了。” 走出顾府的过程中,宋怡下意识中放慢了脚步,她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过的风景,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这个有些熟悉,又觉着陌生的地方,她终究要离开了。 顾知文在她身侧亦步亦趋,二人身后跟了几个家仆,手上拿着宋怡的行李物件。 顾知文心上仍旧不能接受心悦的女子就要离开的这个事实。 二人沉默的走了良久,纵然顾府千万怡人美景,都敌不过他心中一个宋怡,换不回宋怡的别离。 “怡儿——”自顾自纠结良久的顾知文收回心绪,侧头却看见红了眼眶的宋怡。 他浅浅一笑,这个女子那日说搬出顾府是那样的坚决,坚决的好似她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女子,不再需要他的庇护。 顾知文接着道:“阿怡你还是留在顾府吧,我这就去同父亲说,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正因为别离伤感红了眼眶的宋怡怔住,她顿下脚步呆呆看了顾知文几秒。 随即强撑着挂上一丝笑靥,对顾知文说道:“顾大哥,你这般说我……我很是开心。不过,我要搬出去了,这个决定是不会再有所改变的。” -- 第18页 顾知文道:“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再考虑考虑吗?” 宋怡沉默,随即莞尔,又柔柔道:“便是为了你,我才选择离开,不然我终究只是顾府的一个住客。” 顾知文听了宋怡的话,眸中星光闪烁,脸上满是惊喜,道:“怡儿,你这是——是答应要嫁我了吗?” 宋怡眼眶的红色好似转移到了双颊,低了眉眼说道:“顾大哥,我等你。”等你娶我做你的妻,等你让我能正大光明的伴在你的身侧。 或许这样,宋怡便是很满足了。 顾知文很是欣喜,他急切的道:“怡儿,我定然会尽快的做好父亲心中期许的事。待我稳定下来了,我便和父亲商谈你我之间的婚事。”语气铿锵,如同发誓一般。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很快的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护得心悦之人一世。 一场别离,一场定情。 坐上马车离开顾府的宋怡红着眼眶,在马车中甜甜的笑着。至少这个世间,还有人是念着她,想着她,心疼她的,不是吗。 宋怡搬去的住处是坐小院子,院子有个雅致的名字,唤作「听雨轩」。 这听雨轩位于都城之外的宁溪山下,一个名唤竹园村的小村子中。 说起来,竹园村倒是还有个故事。 其实不然,此时的竹园村,是以前旧朝皇帝的一处行宫。那时候,国家自然不是现在的岐国,在位的也不是安姓皇族。 竹园村名唤竹园,是一位皇帝为皇后建造的行宫,方便皇后到宁溪山中的玉泉寺礼佛而建。 后来国家战乱,竹园便荒废了下来,更朝换代后,没了热衷礼佛的皇后,竹园便成了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后来的后来,竹园成了往宁溪山的香客的一个落脚点。 后来的再后来一位大文豪到宁溪山的玉泉寺中避世,写了甚多关于宁溪山枫叶的诗词文章,那些华美独到的辞藻为人传颂,宁溪山的枫叶出了名,竹园地处紧要,渐渐有人在那居住做起买卖。日子久了,便有了个竹园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一个关于我们怡儿的成长小记录※云水的无聊计数器※伪血条※ 角色名:宋怡 气质值:——(94) 感受值:——(88) 体贴值:——(70) 黑化值:——(35) 第11章 出府(二) 有了这样的历史积淀,竹园村的整体构造便很是有趣。整个村子的规模依照了旧时竹园行宫的格局,其中只是或多或少新翻修了些房屋瓦舍,以前竹园行宫的围墙成了犹如护城墙一般的存在。 村子中的屋舍门楣上,极多还悬着一块古旧牌匾,部分没有牌匾的,便是在门楣上镂刻了苍劲端正的文字。 马车在一处斑驳的朱漆大门前停下,大门正上方悬着的牌匾表了「锦绣河山」四字。马夫停下马车,便在车外道:“宋小姐,到地方了。” “宋小姐,担心脚下。”一名小丫鬟先从马车中下来,随后扶了宋怡走下马车。 小丫鬟头上挽了一双发髻,绑着橘色丝带,做固定用。丝带末梢捆了个蝴蝶结,算是装饰。她唤作净儿,本来是服侍顾知文起居的小丫鬟。 宋怡要搬出顾府,顾知文便求得了父亲顾显的同意,将净儿遣到宋怡身边照顾她。 宋怡才下马车,入目便是那斑驳的朱漆大门,再是那青色的高墙,随后是高墙中伸出的几枝缀满红宝石一般果实的翠绿枝丫,是颗相思树。 她再看了高墙下的墙角处,三三两两洒落着一些红豆,不禁有些出神。 宋怡本能的握了握出府时候就拿在手中的玉锁,玉锁好似便是寄托了她所有的希冀,它承载了太多顾知文的承诺。 净儿看着宋怡愣神,便解释道:“宋小姐,夫人交代过我的,她说我们的住处在里面,叫做听雨轩,那里通不了车马。马车到了这里,我们只可步行过去。” 宋怡回神点头,和声细语应道:“嗯,好的。我们走吧。”然后她便随着净儿走入了朱漆门中。 二人约莫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了目的地——传说中的听雨轩。 推开黑漆院门,走过了刻着一株青松浮雕的影壁后,宋怡便傻了眼。不是因为院子太简陋,而是这座小院简直可以算为一座豪宅。 所谓的听雨轩其实是一座小榭,为复式双层结构,坐北朝南正对着院门。 在听雨轩两侧边各有一座对称的单层二进屋舍,左边屋舍空置着,右边屋舍一进则是厨房,二进是柴房。 三座建筑成品字结构,正中建了一座小花园,被清灰的院墙环绕其中。 那座小花园建得甚是考究。 一条纵横交接的「十」字小道将其分割成了四块,两条小道交接处有一座凉亭,前面分割出的两块右侧一块挖了池塘,其余三块为平地。 嶙峋的假山和苍翠的花草参差点缀其上,远观如同一座缩小的山林美景,近看便是被其中布置讲究的花草吸引了目光,最为显眼的是池塘中那一池残荷。 枯败的荷叶和莲蓬立在碧色的水中,影影绰绰。若是夏日,这该是一池美不胜收的红绿之景。 由于之前顾倾城曾到这小院中小住过,应了她的要求,在那时候便对凉亭做了改造。 -- 第19页 凉亭四周的帷幔换成了可收放的竹帘,凉亭中的石桌石凳被移到了池塘边上,取而代之在凉亭中摆设了一张木榻和一张矮桌。 “宋小姐,这院子可真是漂亮。” “嗯,确实……很是雅致。” 二人傻着眼在听雨轩中走了一圈之后,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不走还好,走完了宋怡煞是有些受宠若惊,她恍然觉着顾夫人也不是那么的厌恶她。 来之前宋怡在脑中想过听雨轩会有多简陋。毕竟秦氏不待见她这一点,宋怡还是知道的。 看过之后,宋怡只觉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宋怡却不知道,为了送走她这尊瘟神,秦氏可是狠心下了血本的。这么一座小院,对于偌大的顾府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院子本就被人收拾过,其中该有的摆设用具一应俱全,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新鲜的蔬果吃食。 宋怡和净儿二人吃了些由顾府中带来的点心,一餐算是勉强过去。 第二日一早,净儿伺候过宋怡梳洗,为宋怡做了早膳,等宋怡吃过,她便出了门。 宋怡吩咐她去市集上采买些新鲜的蔬菜瓜果,以及置办一些日常需要的物件回来。 傍晚。 宋怡小憩在听雨轩花园中的凉亭中。木榻前的矮桌上,正正摆放了一架古琴,古琴边上整齐的堆叠了几册书本,搁置了一只茶杯。 院门外一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惊醒了小憩的宋怡。 “谁啊?”她迷糊起身,疑惑的朝着院门前走去,接着道:“是净儿吗?” 门外并未有人回答。 宋怡心下疑惑,但还是走出了凉亭。 听雨轩是竹园行宫一处花园的旧址,院门便也是有趣得很,是在一座月洞门上加了一扇雕花木门改建成的。 在宋怡走向院门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两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确定有人,宋怡加快步伐,以为净儿是拿了甚多东西,没有气力说话。 她走到院门前方才撤下门栓,院门便被大力推开。随即,一个黑衣男子悄然闯入门中,一只大手捂住了宋怡粉嫩的樱桃小口。 “小娘子莫要出声,孤……我并非恶人,只是先借这住处避避风头。” 宋怡瞪大了眼,看着对面捂住她朱唇的人,这人煞是眼熟。 顾不得其它,担忧来者不善,宋怡心惊此时反抗恐有性命之忧,便急急点头。 看见宋怡点头,安诸转身拉着宋怡穿过花园,径直去了挂着听雨轩牌匾的那座小榭中。 被安诸拉扯着的宋怡已完全被吓傻了,直至安诸拉着他进去了小榭中,又上去了小榭的二层松开了手后。 宋怡双目对上安诸的面容之时,终于想起来了。对面的人,这个拉着她横冲直闯好似听雨轩就是他家的一般的人,便是前几天在西市木桐巷那群泼皮中的一个! 没记错的话,他名字唤作易安。 “你……”认出宋怡,安诸脸上的表情亦是十分精彩。他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前些日子才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府千金,感觉岐国都城真是有点小。 二人之间要说是不解之缘,不如说是不解之怨。安诸不曾忘记那日,他立下誓言,再遇着的时候要宋怡偿还他受到的屈辱。 真是不巧,这个再次相遇来得是这般的迅速。 “啊!”宋怡张口大叫。 安诸再次捂住宋怡的嘴:“顾小姐,你对孤……我可能是有些误会了,你莫要激动。我并非恶人。真的,你莫要惊慌。” 那日的他,本来是想做个救美的英雄,可惜遇着了一堆不靠谱的恶人。 救美无果,倒是被佳人误会成了泼皮无赖。安诸苦不堪言的心,再次遇着宋怡的时候,泛起更多的酸涩。 宋怡心里惊恐万分,这个泼皮说他并非恶人。他若不是恶人,那这世上怕是没有恶人了。 “唔唔唔——”被紧紧捂住了口鼻的宋怡支支吾吾。 安诸赶紧又道:“顾小姐,你莫要在叫了,真的,我不是恶人。那若是你的叫喊招来了我的仇家,今日我便拉着你陪葬就是了。” 惊慌失措的宋怡一听,果真把叫声生生咽下了喉咙。她一双凝水的黑眸瞪得更大了些,眸中似乎还有些泪水徘徊着。 看见宋怡好似要哭,安诸一个头三个大,他别的不怕,就怕女子哭哭啼啼,这回他真是不走运。 “你——你——”向来自认为放浪形骸的安诸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了他内心所有的尊严,算是认输,道:“我放开你,你莫要哭,也莫要喊叫。我这就离开。” 他本就是撑着一口气,想找个地方躲一会儿,怎知天下就有这般巧合的事,让他碰上了。再不走,安诸怕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宋怡将信将疑的再次点头。 安诸没有松手,而是直接一个踉跄压在着宋怡,二人直直的往地面上倒了下去。 直到摔倒在地,被安诸压在身下的宋怡依旧有些没有缓和过来。摔得太疼了,事情也来得太突然。 压在她身上的安诸一动不动。片刻后宋怡推了推安诸,咬牙切齿郁闷说道:“易安公子是吧?你压住了我。”娇柔的音色里掺了几分微愠。 安诸昏昏沉沉,随口应了一句:“知道。” “你压疼我了。”宋怡声音颤抖,还有些委屈,却更是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 第20页 “知道。”安诸的回复一如之前波澜不惊。 宋怡无奈,带了哭腔道:“那你……还不起来。” 说着,她颤抖着手,伸手推向身上的安诸,碰到安诸身上时候,她手上忽而摸到了一股粘稠的湿润。 她再抬手往眼前一瞧,那娇美的面容霎时苍白的如同宣纸一般,自小到大她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的血,这回一下子就长了见识。 宋怡瞧着满手鲜红刺眼的血液,鼻音更重了些:“你……你受伤了。”她不是心疼安诸,就是单纯的害怕。 安诸继续道:“知道。” 宋怡无奈。但她也不敢再去推安诸。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排版20170723 第12章 出府(三) 安诸正是混沌,身上被一只小手柔柔推了一下,恰好推到了伤口上。毕竟他是个颜控,所以对于宋怡推疼了她,他咬牙忍了疼痛。 “顾小姐,你推疼我了。”然而他心上不计较,嘴上却是不饶人的。因为疼痛,安诸说话的语气低沉了几分。 他缓缓用手撑地,想要挪开,毕竟身下压着的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他是懂的。 由于是极力忍着一身伤痛,安诸呼吸的十分急促。场面有些微妙的……不可描述。 随后,他再次失败,直直砸到宋怡身上。 “唉——担心——”砸到我。 本以为要解脱的宋怡看着砸下来的安诸,话未说完,身上又是受了一下重击。 想要挪开失败的安诸莞尔一笑,忍疼得声音中略有几分无赖,说道:“顾小姐,在下确实提不起气力了。”说完头一沉,便就一动不动。 亦是这个尴尬的时候,安诸的心思竟然还偏了出去,他竟然觉得躺在宋怡身上略是舒服。 这般的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安诸又觉着自己略是龌龊,竟是乘人之危占起了她人的便宜。 嗯——这,实在不是他一个帝王该有的作为啊。他赶紧提醒自己莫要乱想,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的胡思乱想。 “你——”宋怡气急,她从未遇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安诸转而道:“顾小姐,在下是个负责任的人,这次是我唐突顾小姐了。这事情已经发生了,顾小姐你若是若是介意,在下定然会负责的。” 受到惊诧与惊恐的双重情绪冲击的她深呼吸了几口气,道:“谁要你这登徒子负责。”要负责,就他一个市井泼皮,拿生命来负责。 随后宋怡卯足全省的气力,狠的将躺尸的安诸推了开。在这之前,她从未发现她的气力可以有这般的大。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果真也是潜力无穷。 安诸摔在了一边,甚是吃痛。他再次忍了,心上安慰自己要冷静,作为一个帝王,他要有气度,如何能去与一个女子计较呢。 再说,此刻蔫巴巴的安诸比之宋怡来说,若真是计较起来了,他大概也只有等待刀俎的命。 宋怡缓了缓,慢慢爬起来,随后又蹲到安诸身边。认真的思考起一个严肃的问题。这人,她是救还是不救。心中的答案显而易见。 这人宋怡并不想救。 按照安诸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方式,宋怡心里完全断定,这男子就是个麻烦。 宋怡内心的善恶正在斗争,房门外的小院中传来一声巨响。 是她中午搬去屋外晒书的椅子被人撞倒在了地上。宋怡顾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小榭外的动静。夕阳已西下,除了方才那一声巨响,小院中很是静谧。 半晌过去,只是听见偶尔有几声虫鸣鸟叫,就再无其它声音。宋怡深呼吸一口,继续将思绪拉回来思考如何处置安诸。 就在她看着安诸想的出神的时候,小榭一层通往二层的木梯响起几声微不可闻的吱呀声,仔细听去,好似有人正在小心翼翼朝着听雨轩二层走来。来人脚步声很轻,若不是仔细辨认,便几乎察觉不到。 宋怡大惊,她的声音酝酿在喉咙中,在她将要大声喊叫出声的时候,安诸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再次捂住了她的口鼻。 比起之前忍痛时候,安诸的声音更是低沉了几分,他真是道了极限了。他道:“若是不想死,便别出声。” 宋怡这次更是乖巧,想也不想接二连三的点头。 这须臾间大起大落的惊吓,她的心里早已到了承受的极限,才是拼命憋回去的泪水又蓄积在在宋怡眼眶中打转,一双美眸波光粼粼。不消片刻那泪珠便有夺眶而出的趋势。 安诸此刻倒是没有注意宋怡的模样,只是集中精力死死盯着楼梯那边愈发接近的声响。 本已是精疲力尽的他许是由于求生本能的引导,只见他一把抱起了宋怡,越过二人所在的外间便去了里间,随后他再飞身一跃,即刻到了里间的雕花木床上。 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随着安诸大手一挥,床榻两侧被挂钩悬挂的鹅黄色幔帐顷刻垂落,掩住了床榻上二人的身影。 他将宋怡护在身后,道:“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声。” 宋怡看着安诸宽阔的背脊,心中竟很是安定。幔帐垂落的床榻中空间甚小,由于害怕,宋怡本能的拉了安诸的衣袖。 安诸感觉到衣袖处传来颤栗,低头一看,一只白玉似的柔胰正紧紧拽着他。 安诸勾唇一笑,被人依赖的感觉挺不错的。 -- 第21页 他低声在宋怡耳边开口说道:“你在害怕吗?”苍白的面皮上还挂了一抹贱笑。 “我……我是害怕又如何?”宋怡的声音很小。她心里苦,就说如今她害怕成这般的模样,还不是拖了面前这男子的福。怎的还不允许她害怕了。 听宋怡这般回答,安诸来了坏心,他又道:“你知道外面那个人是谁吗?” 看着宋怡紧张的面色,她继续道:“他啊,是个职业杀手,副业呢是个采花贼。他手段极其厉害,不论是杀人,还是采花。” 夕阳透过窗棂打入屋子中,一个高大的影子映到了垂地的床幔之上。 那人魁梧的身影渐渐在幔帐上放大,手上提着一把长剑,影影绰绰。来人正在慢慢一步步的靠近床榻。 安诸看着靠近的身影,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短匕首,他好似一只潜伏于草丛中等待猎物的豹子,敛息静候着猎物的靠近。 宋怡颤声道:“别——别说了。” 安诸才不听呢,继续在宋怡耳边小声道:“待会儿他砍死了我,那也罢了。若是发现我身边还有你这么一个娇美的小娘子,只怕顾小姐你就危险了。” 宋怡被安诸一番恐吓,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是,你别——”安诸方要阻止宋怡,一把长剑已穿过幔帐刺进了床榻上。 安诸推开宋怡,电光火石之间已越出幔帐外,幔帐上两道黑影交叠打斗。 哭出声的宋怡泪痕还挂在面上,看着幔帐外打斗的身影怎么也不敢再继续哭出声音。 房间内形势剑拔弩张,便是在这个时候,院子中一声沉重的开门声传来,小榭内的打斗便是截然而止。 随后听雨轩下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净儿,你将这些送去厨房吧。” “好的,公子。宋小姐的住处在二楼上,天色暗下去了,公子进去时候担心脚下。” “嗯,你去吧。” 安诸掀开床幔的时候,宋怡环抱双膝蹲在床榻靠墙一角,脸上煞白。 比之受伤了安诸,还要白上许多。她真是被吓惨了,整个人抽抽噎噎,模样如同受惊的小鹿,十分让人心疼。 安诸方要想开口慰藉她几句,小榭下就传来了叩门声。随后是一个温和的男声说道:“怡儿,你在里面吗?” 宋怡抬头看着逆光而站的安诸,蜷缩得更是紧了些。 光线昏黄,安诸一头栽倒到床榻上。宋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推了安诸几下他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一触即发的危机解除,他终于是支持不下去,这次真的昏过去了。睡在萦绕着浅浅荷花香的床榻上,他觉着这个味道甚是好闻。 楼下小榭又传来几声扣门声,宋怡只好深呼吸了几口,极力克制声音中的颤抖,努力平复了心上的惊恐,随后对着门外道:“在的,是顾大哥吗?” 门外安诸道:“是的。” 宋怡听见顾知文的回答,转头看向安诸,安诸已双目紧闭,沉沉的躺在床榻上。她低声道:“这次真的昏了?” 说完,她又摇晃了一下安诸道:“喂,你醒醒,醒醒。” 安诸继续一动不动。宋怡还没有回血的苍白小脸上堆满纠结,这个无赖的麻烦竟然在她一个闺中女子的床上昏倒了!真是会选位置。 “顾大哥你等等。”想着顾知文还在外面,她飞速的拉扯过了锦缎棉被,将安诸遮挡的严严实实。 确定看不见安诸的一根头发丝了,她再一次深深呼吸几口,对着门外的顾知文道:“顾大哥,我方才午睡过了头,不觉已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且等我收拾一下。” 她绝对不能让顾知文看见有男子睡在她的床榻上,不然顾知文该如何想她! 恋爱中的女子,便是这般的在意心悦之人对自己的看法,在乎到失去了辨别事情的根本。 这件事,她本是被无辜牵扯其中的,就算这样,宋怡也不想再顾知文心上留下任何一点瑕疵。 等在门外的顾知文回道:“嗯,怡儿你慢慢来。现下气温甚凉,多穿件衣裳才是。” 宋怡起身下了床榻,柔柔的声音一边回了顾知文一句:“好的,顾大哥。”一边她伸手试探性的推了推棉被下昏死的安诸。 棉被静静铺在床榻上没有动静,棉被下昏迷中的安诸被推得扯到伤口,皱紧了一双剑眉。 确定安诸真的没有气力再如同方才那样回光返照,宋怡赶紧过去衣柜中拿出了一身新的衣裙,匆匆在床榻一侧的屏风后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卖萌-今天终于把合同寄回去给编辑大人了。祈祷小天使空降【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收获一个亿的小天使。】←_←做梦日常 第13章 出府(四) 换去身上沾染了血迹的衣裙,宋怡随即走出里间,放下了里间与外屋的幔帐,她方才急急去开门让门外等了许久的顾知文进屋。 “此番我过来可多有打扰了怡儿休息了。”顾知文的模样略是有几分局促。 “没有的,顾大哥怎会过来了。”不过一日,宋怡未曾想过便是能又见到顾知文。 见到了,她的心上自然是欢喜的。 顾知文道:“我今日恰巧没什么事,在市集上恰巧遇到了净儿,便就想着也一同过来看看你。” 宋怡继而口嫌体正直的道:“顾大哥日日要处理繁杂的事物,这几日既是空闲,该是要好好歇息休养生息。远远赶我来看我做什么,你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 -- 第22页 “嗯,知道了。顾公子谢过怡儿的关心。”听着宋怡娇嗔的言语,顾知文心里甜蜜。 宋怡浅笑叹息道:“每回你都是这样回我,可不见你顾及自己的身体。” 顾知文正色,面上尽是说不尽的温柔,道:“我只是想你了。时时想,日日想,再也忍不住,就是想要来看看你。” 就在二人情到深处互诉衷肠的时刻,一声咳嗽声悄然响起。 宋怡顿了一刻,即刻便咳嗽起来。 顾知文看着宋怡咳得厉害,赶紧为她递去茶水。宋怡接过来喝了几口,喝茶时候余光瞟向里屋那幔帐处。 宋怡暗想:那家伙真是,总是在重要的时候做些多余的事,莫不是自己与他上辈子有仇? 幔帐里头昏脑涨的安诸心上也在嘀咕:顾显这老头是怎么教育子女的,这顾家的兄妹二人说的话,听起来怎的都好似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一样,搞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阿怡可是受了风寒了,怎不好好照顾自己。” “我没事的,就是方才说话说的急了,不小心呛到。” “真的无碍?” “嗯。” 顾知文言语中尽是忧心与关怀,宋怡出口便是胡话,她说完便有些心虚。她竟然应为一个无赖的麻烦说谎话哄骗了顾知文,真是不应该。 之后二人一同吃了净儿准备的晚膳,顾知文又与宋怡说起了许多许多,大多是关于他们儿时的事情。 心思有一半是在里屋的宋怡,根本没有注意顾知文今日神色上的异样。 约莫一个时辰后,顾知文起身离开,宋怡送顾知文出去,看着顾知文乘坐上等在朱漆大门前的马车,踏着夜色离开。 她抬首看了月色下那株挺拔高大的相思树,是要何时二人才会有个结果呢。 伤情归伤情,伤情过后,她赶紧带着净儿赶回了住处。 “夜色深了,你给我打一盆热水到房中,便下去歇息吧。” “是,小姐。” 宋怡坐在屋中,等着净儿端了热水来,如坐针毡的看着净儿离开带上房门。 她赶紧走去里屋中,掀开床幔的时候,看着呼吸紊乱汗如雨下的安诸,她很是头疼。 宋怡心上寻思,若是净儿见着这样的场景,她可是会被吓到。这个男子,还是要尽早处理才是。 呆若木鸡的立在床榻边半晌,脑中飞速的运转一番。想不出个结果,她过去桌边把烛火拿近了床榻边,随后掀开棉被,安诸苍白的俊逸容颜在烛光的映照下,倒是有了几丝的温暖。 宋怡仔细打量安诸身上的伤势,越看越惊心。 安诸身上遍布了几处刀伤,伤口颇深,有一处翻出了白肉,好似快要看着骨头一般。 想着安诸方才恐吓她那行径,宋怡心上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子,身上一身重伤如斯,仇家就在跟前,他还能有心思作弄她。 昏迷时候,安诸是清醒的,又是迷糊的。方才顾知文和宋怡在房中的交谈,他全都听见了。 但脑子混沌,过后又都记不得听见了些什么内容。听到了烦躁的时候,他憋不住疼痛低咳了几声。 现下他迷迷糊糊的躺着,感觉到有人站在身侧打量他。但他全身不上气力,更别说睁开眼,他只觉着眼皮很重很重。 有人推搡了他,身上的伤口处伴随着刺痛传来一阵阵温热。 是宋怡在帮他清洗伤口。安诸感受不到一点温柔,只觉对方像是在擦拭一件落尘的家具物件一般,力气是不是过了些。 他吃痛,闷哼出声。 “还能哼哼?安诸,你说无赖都是你这般命大的吗。我为何每每遇着了你,就这般倒霉。”抱怨的话由宋怡口中断续跳出。 她本就柔柔弱弱的,此刻说起这些抱怨的话,声音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柔弱,甚有一番风味。 躺在美人靠上凑合睡了一晚,沉思了半个晚上,宋怡一大早便起了身。 她简单收拾了一番,身上着了一袭青灰色衣裙,乌发用一只银簪束了半个发髻。 而后她走到床榻边,看着床榻上被白布包得好似五花大绑,依旧处在昏迷状态的安诸浅浅叹了一口气。 再然后,她好似自言自语,道:“我说,这位……易安公子。你落难于我门前,我一介小女子,实在无力牵扯上些断送性命的血雨腥风。 能做的,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这状态怕是性命堪忧。该害怕的,我昨晚已害怕过了,思虑了半个晚上,今日我还是决定将你请出我这小院。” “所谓人言可畏,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旁人发现我已女子房中有个大男子,那我的一身清白便是毁了。将你请出去实属无奈之举。望君见谅。” 怕昏迷中的安诸听不到她这一番肺腑之言,宋怡特意写了一封亲笔信,塞进了安诸的袖袋中。其上内容大致便是如她现在说的这般。 随着她一声“得罪了。”说完,身形纤瘦的宋怡一番折腾,将魁梧壮实的安诸背到了背上。 她又道:“我将你送出去,你莫要怪我,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的。” 天色才是渐渐破晓,青灰色天空中还嵌着几颗明灭的残星,如同笼罩了银灰色轻纱的小道上,一个瘦小身形的女子背着个白布条缠裹得看不出样貌的男子,艰难缓慢的移动着。 -- 第23页 宋怡从小院后门背着安诸出了听雨轩。 后门那片向来荒凉,有一条小道蜿蜒通向一条大道,那大道是去玉泉寺上香的必经之路。 她想着,一心向佛的人,必定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人。她救了一半,另外一半就算是给香客创造个积德行善的机会了吧。 安诸昏迷中一直混沌着,他努力想要醒过来,但眼皮却很沉重。 宋怡在他耳边自言自语的唠叨话,他全都听见了,他想要醒过来反驳,但就是有心无力。奈何他放荡半生,此次却栽在了一个柔弱女子的手上。 安诸在心里再次狠狠立下誓言,这个女人若是真的敢见死不救把他扔出去,他若有幸活下来,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是的,他是个颜控,但是他是个有底线的颜控。同时,他还是一代君王,帝王的尊严,怎能容得顾倾城这般一个小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 感觉到他的身体被人移动,安诸怒不可遏的心里升腾起簇簇烈火,这个女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那他——那他也绝对会遵守誓言的!绝对!而且他与顾倾城再见面的日子也很是快了。 把安诸放到小道与大道的路口正中时,宋怡身上都被汗珠打湿了。 她不敢歇气,搁下安诸就急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在不远处藏了起来。 蹲在清晨的草丛中,草丛中的露水尽数打在她衣裙上,透过衣裙深入她的肌肤上,刚刚被汗水打湿看身上的宋怡不觉一阵凉意。 瑟瑟秋风中,安诸静静躺在路口,场面很是萧瑟,很是扎眼。 宋怡蹲在草丛中,亦是萧瑟得紧。 “小姐,路口处好似有东西。” “是何物?” “好像是个人。” “阿福,你过去看看把。” “是。” 等了许久,宋怡快要蹲在草丛中石化,她开始思考弱势再过一会儿还是没人。 要不然还是把安诸带回去的时候。终于的,远远传来了马蹄声。她一个激灵,赶紧打起二十万分精神。 随后,不负宋怡所期待的,一辆精致的马车从不远处驶来,停在了岔路口不远处。 再然后,路口那边便是传出一名车夫与一名女子的对话。女子的声音婉转清丽,很是好听。 只是听了声音,便让人开始肖想,这般的音色该是要配一副如何的容貌,才是最好。 车夫下车看了堵住去路的东西,大声对着马车道:“小姐,这路口处是个受了重伤的公子。” 马车内的女子听到车夫阿福的话,迟疑道:“受了伤?” “是的。” 女子又道:“伤势如何?” 车夫道:“伤得很重,但是经过了包扎处理。这位公子怕是昏倒在这路口的。” 随后,马车上一个小丫鬟跳了下来,一位锦缎罗群的的女子由小丫鬟的搀扶着下了马车。 女子带了面纱,身形高挑,比之宋怡的身高,要足足高出半个头多。 宋怡并未能看到她的容貌,但只是看那身段,便觉着定是一位美貌佳人。 女子走去包得看不出模样的安诸面前,好似随意的看了一眼,看着安诸身上那不堪入目的包扎,低喃一句:“这是谁处理的伤口,包扎成这般模样,还不如不包扎的好。” 随后她便对车夫道:“你且把他带来马车上吧,既是遇着了,不管有些说不上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宋怡缓了许久,幽幽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她蹲在草丛里许久,脚……有些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诸:作者,你这个套路不对啊! 某泱? 安诸:作为男主的我落难了,巧合遇到了女主,不是应该来点女主照顾我的戏码,然后照顾出点爱情的吗? 某泱:emmm……是有点道理。 安诸:哇,那现在这是个什么操作啊! 某泱:啧,我乐意,信不信我立刻换男主? 安诸:别别别!妈,亲妈,我的亲娘唉,我错了。(星星泪花眼卖萌中 某泱:对了嘛,乖乖的,你依旧是男一号。 第14章 出府(五) 艳阳初照,熙熙攘攘洒下了金色的光线。宋怡立在小道边,看着宁溪山上那片火红的枫叶林发呆。 她的心境有些许的微妙。该是何时,她能同顾知文一同到那片火红中游赏一番呢。 回到听雨轩的时候,才进了院门,宋怡便看见了一身蓝裳的顾知文,他正坐在池塘边的石桌前。顾知文看见宋怡,起身扬起了浅浅的笑意看向他那边。 此时此刻的宋怡灰头土脸,模样很是狼狈。她的衣裙上沾了很多泥泞,挽着的半个发髻有了松散的趋势,松垮的倚在头的一侧,乌发上还沾了几根杂草。 “怡儿你这是去哪里回来?”看见这般模样的宋怡,颇是向来镇定的顾知文也有些猝不及防的愣怔了。 “顾大哥?”宋怡亦是惊诧,才是一大早,怎的顾知文便是又过来了。 随后她心中默想,还好早早送走了易安那个瘟神,不然此刻真要出大事了。 顾知文看着宋怡狼狈的模样,起身走过去她面前,为她拿去沾在头发上的杂草,笑道:“这一大早的,你这是出去哪里了,把自己弄成了这般的模样。” -- 第24页 宋怡摸了摸头,发现头上的银钗不见了,心中一动,道:“昨日发现母亲留给我的银钗不见了,我一早就起来出去找了找。” 顾知文又帮她拍去了些身上泥泞的灰土,道:“那可是找到了。” 宋怡有些低落:“没找着。”怎么早上还戴了好好的银钗,这就没了呢。她也甚是郁闷。 “好了,没了便是算了吧,这——阿怡你是怎么丢了那钗子的,过些时候我再陪你去找找看吧?” “我……”宋怡微微愣怔,她要是说出来,那之前说的那些白话不就真的只是白话了吗。 她道:“我今日仔细找过了,想是被人拾去了罢,一路上都没有。对了,顾大哥你怎又过来,昨日你不是还说今日有些事情的吗?” 顾知文叹息一声道:“城儿不见了。” 宋怡拍着身上灰土的手顿住,诧异的抬头看着顾知文道:“不,不见了?” “她留下了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 宋怡还在拾掇身上的手僵住,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顾倾城离家出走了! 顾知文叹息了一口气,又一字一句道:“她……与人私奔了。”说完这话,他好似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以叹息替代了言语。 “这……”宋怡看着顾知文欲言又止的模样,慢慢在脑中消化了一下这个劲爆的消息。 顾倾城与人私奔了。右相府千金,岐国有名在外的第一美人,突然留书与人私奔了! 这般的消息换做是谁听了,都该是要震惊的。或许震惊二字不足以表达那种情绪,该说震撼才是。 顾倾城什么时候有了心悦的对象,二人何时发展起来的感情,所有的所有,并未有任何人察觉到一丝的风声。一切的一切来得这般的突然。 宋怡缓了许久,又慢慢开口道:“她为何要出走的?” 顾知文恍惚一笑:“之前皇宫里便传出了消息,说这次中秋皇宫中将举行盛大的宫宴。前日你搬出府的那日,府上便来了圣旨,指名了城儿去宫宴。” 宋怡听得不可思议:“皇上还下了圣旨,要城儿妹妹去宫宴?” 就一个宫宴,皇帝还亲自下旨之名顾倾城参加,就因为顾倾城是顾府千金?这个亦是有些说不过去的罢。 “是的,圣旨来得很是突然,父亲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宋怡道:“那既然倾城心有所属,这门亲事及早定下来便是了。” 顾知文苦涩一笑,道:“父亲不同意城儿的亲事,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身为子女与人私定终身,父亲不会承认那亲事。再说,再说城儿已怀了身孕,这事……” 宋怡完全的石化,顾知文此次到来所带来的信息量,委实的大了些。原来不只是私奔,还是怀孕私奔的! 再说那宫宴,其实顾知文还对宋怡有所隐瞒的。 之前宫里传出的消息顾知文断章取义,只说了一半。未曾说的那一半,便是此次宫宴所有官宦家适龄婚假的千金。 若是不曾有婚约婚嫁的皆要参加。岐国那个空置后宫甚久,早已到了适婚年龄的皇上要在这次宫宴上挑选妃嫔。 他几次三番的过来,不是因为他无事可做,而是顾知文的母亲秦氏让他过来找宋怡的。 秦氏以为,顾府中顾知文与宋怡二人关系最是交好,秦氏有意让宋怡顶替顾倾城的名义入宫参加宫宴,便让顾知文过来做说客。 顾知文来来去去几次,他每每见到宋怡的时候,心中就要煎熬甚多。 这个说客,如何他都做不了。母亲秦氏要他所做的,就好似是亲手把心悦女子推到别人身边的事,要他如何做得出!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边宋怡呆傻许久,才缓缓的问出口这么一句。除了这句话,她好似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顾知文再次叹气,道:“过去坐着说吧,这件事说起有些复杂。” 二人相对坐到石桌前,宋怡依旧处于深度的惊诧中,难以接受关于顾倾城的所有。 在她的认知中,顾倾城是一个刁钻任性的小姑娘,会因为某些小事与她吃味,会因为某件事与她争执,这般的一个女子,竟然摇身一变就有了一个惊天秘密藏在身上,做出了与人私奔的事。 若是顾倾城未曾婚嫁便怀有身孕与人私奔的事走漏了风声,那顾右相清廉正直的好名声算是走到尽头了。 之后,每每提及顾右相,百姓所想到的不是他的清正廉明。 而是他有个还未婚嫁便有了身孕的女儿,有个与人私奔的女儿。 一个丞相,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是一个连齐家都做不到人,如何治国平天下。 这般如此的闲言碎语,定然是少不了的。 顾知文坐下,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怡儿可是记着之前几日,你因为城儿做的那件糊涂事,提出要搬出顾府。” “嗯。”顾知文忽而说道这件事,宋怡颇为心酸。 “那日是父亲这些年来动气最凶的一回,对城儿的责罚很是严厉。城儿一个闺中女子,身子不比男子,那日父亲下手甚重,她后来便得了伤寒,发热很是严重。” 宋怡看着顾知文的模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顾知文接着道:“母亲请来了大夫为城儿医治,大夫才到家里帮城儿诊了脉,便说城儿有了身孕,如何能那般的罚她。” -- 第25页 宋怡这回缓过来了,听见顾倾城怀孕的事被发现,竟然是因为那次家法。 而一切追根溯源,事情的起因誓因为顾倾城对她的计谋。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果真是天意难测。 她以为她为顾倾城找了易安那个麻烦,便是算报了顾倾城的设计之仇。不料,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顾倾城终究为她做的孽还了债。 宋怡道:“我还未曾搬走,就——” “是的。”顾知文接着道:“那时候父亲从母亲那里得知了消息,便做了处理。” 他的话说得很短,但做了处理这么四个字施行起来定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 顾右相得知女儿有了身孕,好似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面颊上爬上了愁思,想尽办法堵上了大夫的口舌,堵住了顾府一百多人的悠悠众口。可是女儿的婚事,他却无法同意,那时他一国右相最后的底线。 皇帝竟然亲自下旨让顾倾城中秋入宫参加宫宴,这件事都城大街小巷中妇孺皆知。 顾倾城本就在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要是她的这等事被宣扬了出去,那恐怕顾府要变天了。 再说顾倾城,她是知道宫中消息的人。如此一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岐国九五之尊的目的可以说是非常的明显了。 得了要入宫的消息,还在闺中养病的她再也顾不了伦常,念不了世俗。她只想和心悦的男子相守。 顾倾城放弃了她顾府千金的身份,毅然决然与意中人远走他乡。 她选择了一条最简单的路,逃避。逃避世间条条规矩带给她与意中人的阻碍。而她这样的自私,却为顾府带来了莫大的危机。 “城儿妹妹人已经离家了,顾大哥你多多宽慰顾伯伯。倾城她若是幸福,这便是最好的了,不是吗?”除了这些话,宋怡不知该要如何宽慰顾知文。 “嗯,或许是吧。”顾知文点头。 “也难怪你这些日子愁眉不展,城儿走了,那圣旨就成了个麻烦了。” “是啊。怡儿,今日我过来。”顾知文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将宋怡拥入怀中道:“今日我过来,就是有些思念了你了,也有些心烦,出来散散心。” 忽而被顾知文拥住的宋怡僵直了背脊,顾知文这么一下,惹得她心跳漏了几个节拍。 她没有推开顾知文,只是不好意思的在顾知文怀中低声呢喃道:“昨日晚上不是才见的吗,不过几个时辰,这都说些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宋怡:作者,我怎么有一种不翔的预感? 某泱:emmm……那不是你的错觉。 宋怡:QWQ我的亲妈,你又要搞什么大事哇! 某泱:(邪笑)秘密—— 宋怡:我黑化起来你可能要进医院! 某泱:我黑化起来信不信你连医院都不用去,直接给你一场玫瑰花的赞礼? 宋怡:亲妈QAQ我错了。 第15章 出府(六) 顾知文面上挂了几丝苦涩的笑意,声音依旧是温润如玉,道:“这竹园村中人丁稀少,阿怡要多些防备,以后莫要入今早一般一个人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叫上净儿陪着才是。” 宋怡在顾知文怀中,脸颊红得如同火烧云,她低声应道:“嗯,知道了。” 听到顾知文提起净儿,宋怡又道:“顾大哥,你还好吧?若是还好,那……净儿待会儿过来看见了你我这般,怕是不太妥帖。” 顾知文并未放开宋怡,他多想时间就在这一刻地老天荒。 这个小院中是这般的静谧,这般的美好。只有他们二人,不会有太多的纷扰,不会有太多的不得已。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顾知文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母亲说要找宋怡代替它的妹妹入宫。 因为这件事中找宋怡是最为可靠的。那他若能找到另外一个可靠之人,便不用让宋怡冒险入宫去了。 半晌不见顾知文松开她,宋怡便自己从顾知文怀中挣脱出来。他道:“顾大哥,你可是听见我与你说的话了。顾大哥?” “嗯,听见了,怡儿出去这般久,渴不渴,喝口茶吧。” 宋怡接过顾知文为她沏的茶,入口发觉茶水冰凉得紧,低声道:“这茶水都是凉的,你过来了,净儿这小丫鬟都不为你换壶热茶。” 顾知文笑了,道:“我的宋小姐,净儿出去寻你了。我来的时候,净儿去了你房里叫你却没找见你的人,便说你可能是出去市集上了,让我在这院中等你,说完便出去寻你了。” 宋怡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抿着嘴忍笑。 她一早没留任何音讯便出去了,其实不然吓到了净儿那个小丫鬟。 净儿看着宋怡不见了,怕顾知文怪罪,连实话都不敢与自家公子说。 顾知文接着道:“想来她的样子十分紧张你,慌慌张张的便出去了。” 宋怡道:“净儿去我房间找我了?” 顾知文道:“是的。” 宋怡一惊,房间的床榻上,那染血的被子,她似乎忘记叠起来了。 就在这时,净儿气喘吁吁出现在院门口,看见了院子中的宋怡,顾不上缓气就急急的跑了过来,拉着狼狈未消的宋怡仔细打量。 净儿道:“小姐,你没事吧?” 宋怡赶紧安抚的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出去找了找东西。” -- 第26页 “那——” 宋怡急急打断净儿的话,道:“好了,好了,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与你说一声就自己出去了,害得净儿你担心了。” 净儿赶紧道:“净儿不敢,小姐出去哪里需要给净儿报备。”作为下人,净儿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下人。 顾知文为两人打圆场,道:“怡儿确是有的时候做事不经考虑,净儿你要仔细些照顾好她才是。” 净儿道:“是,公子。” “对了,阿怡。”顾知文从袖袋中拿出了一个巴掌见方的小盒子道:“这是父亲托我带给你的,之前你出府的时候父亲忙着城儿的事,忘记交与你了。” “这是?” “这是净儿的卖身契,父亲说既然净儿随身照顾你了,这个东西便交给你保管妥帖些。” “顾大哥,这东西我不能收。” 顾知文将小木盒递到宋怡手上:“你且收下吧,这算是我们顾家的一点心意。” “好吧。”宋怡没在推脱,收下了小木盒。 顾显给她净儿的卖身契,便是忧心净儿不好好服侍宋怡,这是顾显的好意。宋怡不好拒绝,更是不能拒绝。 随后宋怡吩咐净儿下去为顾知文新沏了一壶热茶,顾知文在宋怡的小院中待了许久,直到吃过了午膳,随后才悠悠与宋怡作了告别。 他走的时候比早上精神好了几分,先前忧心忡忡的模样也缓和了下去。 顾知文急匆匆的回去了顾府,他要去像母亲说明他对宋怡的心意,他要去说服秦氏找旁人顶替顾倾城入宫。 送走了顾知文,宋怡吩咐了净儿去换洗一下床榻的被褥,只说是今日早上来了月事,没有做好准备。 净儿听了宋怡的说辞,面容上不易察觉的那意思焦虑才算释然了去,思及宋怡床榻上那一片狼藉,她忽而觉着这个娇滴滴的宋小姐果真需要人好好照顾她。 天知道她去到宋怡屋中,看见宋怡床榻上那些鲜红的印记,可是吓得不轻。 想净儿之前考虑到宋怡出事她也要担责任,她还对顾知文隐瞒了宋怡屋中的事。 这下想来,她倒是为宋怡掩饰下了一件尴尬事,最好的是宋怡并未出什么大事。 第二日正午,宋怡吃过午膳,百无聊赖坐在院中看着话本打发时间,小院却是又迎来了一位稀客——右相顾显的夫人秦氏。 秦氏一身大镶大滚的锦缎衣裙,画了精致的桃花妆,端正的挽了个贵气十足的发髻。 发髻上镶金嵌玉,做足了富裕人家的贵夫人派头。她由净儿带着进了小院,才到宋怡面前便直直的跪了下去。 凉亭中由木榻上站起来迎客的宋怡本正生乏困,被秦氏那么一跪,她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霎时间清醒了过来。 宋怡赶紧去扶秦氏:“顾伯母,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秦氏拂开了宋怡过来搀扶的玉手,开口便道:“怡儿啊,救救顾家吧。看在顾家与你有收留恩情的份上,你救救顾家吧。” “顾伯母,你这般的跪着,宋怡如何担待得起,你且是先起来,有话慢慢说与我听便是。” 秦氏铁了心,今日她来,就是抱了要让宋怡答应她请求的决心。她道:“怡儿,你若是不答应伯母,我是不会起来的。” 宋怡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又去扶秦氏起身,说道:“这,伯母你有什么需要宋怡做的,你说便是。你为长辈,你这样跪我,可是折煞了宋怡的。” 秦氏终于没在固执,由着宋怡将她扶到了凉亭中的木榻上坐下来。 宋怡给秦氏沏了热茶,随后对净儿道:“你出去买些点心回来招待顾伯母。” 净儿领命,回去厨房拿了竹篮出了听雨轩。 秦氏随身服侍的丫鬟被她屏退,小院中只有宋怡与之相对而坐,端坐在石桌前的秦氏终是绷不住架子,哀哀戚戚的抽噎起来。 宋怡看秦氏的情况,想着此事或许是与顾倾城的出走有关。 但那么一个大活人,宋怡与顾倾城也不熟络。若是秦氏这么的哭闹是为了从她口中得出顾倾城的下落,许是哭诉错了对象罢。 抽噎的秦氏声音沙哑,低低对宋怡道:“想必怡儿你应已是听闻城儿做的那糊涂事了。” 宋怡赶紧附和:“听闻了,顾大哥昨日与我说了一些。” 秦氏哭得更是凄惨了,她抽噎着道:“不知我可是这辈子做了什么孽,怎就生了个这般不孝的女儿,让她做出这等损害顾家颜面之时。她与人私定终身便是罢了,竟然还与人暗度陈仓有了身孕。怡儿啊,你说我可是做了什么孽啊我。” “这——顾伯母,你莫要伤心了。城儿向来随性,这次怕是就是一时糊涂。” 秦氏抹泪,继续道:“她一时糊涂?她可真是糊涂得紧。怡儿啊,你说我如何能不伤心。老爷这些日子因为城儿的事,身子都焦虑得消瘦了一大圈。城儿是我娇惯的,如今她捅了这般一个大篓子,都是我的过错。” 看着秦氏哭得十分伤心,宋怡想了想又劝慰道:“事情终究会解决的,再想想法子便是了,顾伯母你这般伤心,到时候伤了身体可不是得不偿失。” “办法亦不是没有的,就是——就是——”秦氏哽咽开口,抽噎几下,便是又抹起了泪。 宋怡坐在一边,心中来回思量,这件事若是直接如实对外宣布了,那顾府定然今后是抬不起脸面的。 -- 第27页 若是不说,那顾倾城都已经远走他乡,中秋便在三四日后,这么短的日子里,去哪里找出一个顾倾城来。 这真是一件难做的事。 而这件难事要圆满的解决,亦不是不可。 顾家需要一个顾倾城参加宫宴,真的顾倾城不见了,便可以找个替代的。 只要有一个名作顾倾城的女子宫宴那日出席了,那顾府便算是将顾倾城与人私奔的这件事暂时的瞒下来了。 度过眼前的紧要,随后的事,顾家只要尽快找回顾倾城,她要嫁谁便嫁。 顾家风风光光的为顾倾城办一场婚事,这一切会损害顾家名义的事,便就不存在了。 秦氏抹好泪水,又戚戚道:“办法是有一个,只是还需要怡儿你相助顾家这一回。就不知怡儿你听了可是愿意答应。” 想起方才秦氏才来口中哭喊的言语,宋怡心中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她柔柔笑道:“怡儿一介女流,无权无势更是无财,这些顾府都不缺,也无对策。我如何能帮到顾家?” 秦氏听了宋怡的话,再看着宋怡的模样,心知宋怡或许是想到了她心中所想的了,但宋怡不愿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n(?≧≦?)n更新—— 第16章 宫宴(一) 秦氏先前让儿子顾知文过来做说客。不料她那好儿子真是不负所托,过了两日竟然与她说心悦宋怡甚久,要迎娶宋怡作他的妻子,请她莫要让宋怡顶替顾倾城去参加宫宴。 秦氏好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她的儿子心悦宋怡,她的儿子竟是心悦那个宁氏与安景青所生的孩子! 她好似又想起二八年华的时候,她曾心悦安景青,是宁氏抢了她心头的所爱。 顾显心悦宁氏,秦氏向来都是心知肚明的。她本以为宁氏更是心悦于顾显的,于是她赌气的嫁给了顾显。 如今一切已是过往,她与顾显有了子女,她本该开始幸福甜蜜过着她的小日子。 但是六年前,宁氏出现了,带着她与安景青所生的孩子,出现在了顾府,打乱了所有的一切。 宁氏虽然死了,但秦氏哪里能愿意她的儿子娶宁氏与安景青的女儿!这是不可能的。 秦氏道:“说来顾府也算收留了你六载,今次只要怡儿你中秋以城儿的名义,代她去了那宫宴,便能将城儿的事瞒了下去。这般小小的请求,怡儿你都不愿答应伯母吗?” 顾府也白白养了宋怡六年,秦氏平日随甚少与宋怡有过接触。但她了解宁氏的为人,自然了解宁氏教出的女儿的品性。 看着宋怡犹豫,秦氏接着道:“只要过了宫宴,那日后的事顾府自然会尽快解决的。只要你去那么一回就是了。” 宋怡一听,思索半日,终还是开口回绝道:“顾伯母,这件事——怡儿恐怕做不到。城儿参加宫宴皇宫中可是下了圣旨的,我顶替城儿去宫宴,这便是欺君大罪。这事我不敢做,也不能做的。” 秦氏今日的目的,便是要宋怡答应。她继续道:“伯母我也知道,这是欺君大罪,可是顾家真是再无其它的办法了。怡儿你就忍心看着顾府声名扫地吗?” 看着宋怡沉默,秦氏哭得更是凶了:“看来是我想错了,顾府收留了你六载,本以为你会知恩图报,你却是不放在心上的。” 宋怡心中本就动摇,听着秦氏这般哭诉,说她不顾恩情,她如何也不得在拒绝。 她继而道:“若只是顶替城儿参加宫宴,亦是未尝不可的。” “怡儿你答应了?” “嗯,顾伯母你且要快些将城儿寻回来才是。我替得了她这一回,可是替不了她一辈子。” 秦氏红着眼眶道:“怡儿你这次答应了便是,城儿老爷已经派人出去寻了,老爷下了死命令,想必不出十几日该是能收到消息的。” 宋怡道:“如此便好。” “对了,宫宴便是八日后的中秋,这次仓促了,顾府会为怡儿你准备好一切的度用。” 许是欣喜,秦氏有些语无伦次,又道:“这些都不是要紧的,正好今日我要回去顾府,不如怡儿与我一同搬回去顾府吧?” 宋怡莞尔,算了算她搬出来不到三日,如若要再搬回去顾府,可真是如同儿戏一般的胡闹了。 顾府那个是非之地,宋怡既是离开了,在顾知文实现与她的诺言之前,她是不想再搬回去的。她说过,再是回去,她希望能是光明正大的。 她道:“这个小院子怡儿甚是心悦,既是辛辛苦苦的搬过来了,才不到几日,再搬回去颇是麻烦。我在这住着便好。” 秦氏道:“那可不行,若是顾家将你从这小院抬起宫宴,可不是落人口实了。” 宋怡苦笑,没有其它的目的,秦氏果真的不会单纯请她搬回去顾府的。她又道:“那中秋之前一日我去顾府小住可好?” “小住?” “嗯,当做是去走亲戚小住便可。顾伯父和顾伯母既是将听雨轩赠给了我,这边算是我的家了。宫宴后怡儿还是想要回来住到这里。” 秦氏道:“如此也好。那我中秋前一日再差人过来接怡儿道顾府上去便是。” “嗯,好的。” 秦氏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情怡儿不可与他人说起,以免出了其它的纰漏。” 宋怡道:“顾大哥也不可说吗?” -- 第28页 秦氏语气颇有几分激动的说道:“不可。” 过后,她又赶紧解释道:“等宫宴过后再告诉他亦不是不可,眼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怡儿你说呢?” 顾知文那日回去顾府,表明他的心意后,又与秦氏说了另寻她人替代顾倾城的计划。随后他央求秦氏同意他与宋怡的婚事。 之前已经说过,秦氏根本不想顾知文与宋怡在一起,但秦氏应下了顾知文的央求。 顾知文有张良计,秦氏自有过桥梯。 等着顾知文寻来了替代女儿的女子,她再将宋怡与那女子掉包。 宋怡替代顾倾城入宫,若是消息属实,皇上那日要选妃,那她做好筹划将宋怡一举送入深宫去,断了顾知文的念想。若是不行,日后她再想办法对付宋怡方可。 这次秦氏不论如何,眼下的事之于她而言皆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中秋前三日,深夜。 宋怡正是在梦中,院外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她起身披了件衣裳,抬着油灯下了听雨轩。 一层西屋中的净儿方才也是被那声音震醒,她还在急急往身上套着衣裙,便见楼梯那边有闪烁的火光。净儿赶紧走出西屋。 宋怡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由于打过呵欠,眼中还有粼粼泪花闪烁。 见净儿从一层西屋中出来,她确认道:“院子外可是有人敲门?” “是的,小姐。”净儿呵欠连天,恹恹道:“这大半夜的,不知是何人。” 宋怡脑中第一个反应是两个字:易安。她忽而觉着自己魔怔了。随而宋怡又在心里辩解,她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一番内心的纠葛,连她自己都说不上个缘由。 正在二人合计时候,门外又是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好似还有人在叫着宋怡的名字。 净儿道:“小姐,好似是找小姐你的。” “这——我们出去看看罢。”宋怡有些心虚,她在京都结识的人两只手便能数过来。莫不是那个叫易安的男子来找她麻烦来了? 净儿撤下听雨轩门上顶门的木棍,方要出去。宋怡拿起那木棍,递到了净儿手上:“你拿着,待会儿我去开门,开门后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不用顾我,用这棍子往死里招呼门外的人就是。” “小——小姐。是,是小姐。”净儿傻眼,说话都有些结巴。宋怡那么娇娇柔柔的闺阁小姐,竟还有这么杀伐果断的一面。 净儿提着灯笼,二人逶迤着步子由小榭穿过花园,接近影壁,宋怡示意净儿将火光熄灭。她放轻脚步,二人蹑手蹑脚走到院门前。 净儿将熄灭的灯笼挂在一边的树枝上,两手握紧了顶门棍。 宋怡在院子门前深呼吸几口,做好了心理准备,使力拿下顶门棍将院门飞快打开。 她闪身到了一边,净儿立刻就过去门前,管它三七二十一朝着门外挥舞木棍就是一通乱打。 木棍在黑夜中乱舞,除去有几下打在了门框上,再无打到其它物件。 一侧闭眼祈祷的宋怡半晌未听见什么呼喊。悠悠睁开眼。 “净儿,停下来,快些停下来。” “小,小姐。是个人。”净儿被宋怡喊住,随即看到了门外院墙一侧蜷缩得人影。 宋怡也看见了墙角的人影,确定那人并未有什么危险性,道:“过去把灯笼点上。” 净儿过去点灯的时候,那个人忽然就从门外窜到了宋怡身边,一把拉着宋怡咋咋呼呼的道:“我要找宋怡,带我去找宋怡,告诉我宋怡在哪?坏人,有坏人,好多坏人。” 被抓着的宋怡一头雾水。 净儿点上灯,看见那个人影扑向宋怡,也顾不了把灯笼从树丫上拿下来。赶紧过去拉住那个人影道:“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家小姐。” 那个人一身破旧的衣裙,全身沾满了泥土,脸上也是灰头土脸的,看不出模样。由衣着和声音判断是一名女子。 她拉着宋怡,说话颠颠倒倒:“我会找到宋怡的,您放心。放开我,坏人!你放开我。” 净儿毕竟是个做多了粗活的,力气比起普通的女子,自然是要大上几分的。 几个来回,她将那女子拉着宋怡衣袖的手给扯了开,顾不了女子那一身的灰土,死死的抱住女子。 “你,你是何人?如何要找我?” 女子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净儿拉扯她的手。听见宋怡和她说话,她道:“我不找你,我找宋怡。你是谁?” “小姐,这个姑娘可能是得了失心疯了。你不要过来,小心受伤。” 宋怡定住脚步,看了那女子,的确像是个得了失心疯的。平日里那些小说话本中大多有写到失心疯的,今日真的亲自见着了,宋怡感叹失心疯这病可真是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努力码字中,爱她请收了她吧—— 第17章 宫宴(二) 女子被净儿缚住双手,挣扎半晌不得挣脱,后来好似是闹得累了,就安静的低下头,木愣愣的由净儿拉着她站着。 枝丫上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了几个来回,三个人就那般的僵持立在院子门前。看着那个女子不闹了,宋怡小心翼翼的走到女子面前。 她道:“我便是宋怡,你是来找我的吗?” 女子根本好似未曾听见宋怡的话,只是低着头来回摇晃着被净儿拉着的手臂。 -- 第29页 “小姐,我看她是不会听你说话的。她就是个疯癫了的人,如何能听懂你的言语。” 宋怡过去关上了院门,放好了顶门棍后,她对着净儿叹气道:“夜风大,先带她回去屋中吧。” 第二日早膳,净儿为宋怡煮了拿手的银耳雪梨甜粥,再做了一盘桂花糕。 吃食才端上铺了墨绿锦帕的圆木桌上,今如就一把抓起一块糕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去。 今如便是昨日晚上在院子门外喊门的女子。宋怡将她带回了听雨轩,她倒是不见外,去到净儿的西屋中,倒头就在净儿床榻上睡了过去。 净儿气急,宋怡在一边捂嘴偷笑,片刻安抚她道:“你也说了她得了失心疯,你就莫要与她一个狂人计较了。我楼上外间不是还有一个木榻吗,今晚你就过去那边睡吧。” 她柔柔的声音,听得净儿也没了脾气。净儿只是噘了嘴,不甘的道了句:“小姐还嘲笑奴婢,那外屋的木榻哪里比得过这床榻。” “好了,快些去吧,记得衣柜中还有备用的被子,你去拿过去先用着罢。” 净儿点头:“奴婢那边也有一床被子,小姐你便是先回去就寝吧。” 宋怡又安抚了一下净儿,她在木榻上将就过,那滋味她自然也是清楚的。 净儿一早起来烧了热水,备给今如用的。一番收拾过后,一个清秀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了二人眼前。与之前那个衣裳脏乱,一脸灰土的女子,简直天壤之别。 宋怡看着今如吃的急,赶紧道:“净儿,先给她添碗粥罢。” 净儿不情愿将手上才是盛好的银耳雪梨粥递到了今如面前,今如也不拘束那么多,净儿给她递粥,她端起来张口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一餐过后,宋怡只是喝了一小碗粥,吃了两块桂花糕。其它的全数进了今如的肚子里。 净儿收拾了碗筷,便去了厨房。今如的情绪此时无比平静,她吃饱之后就安静的坐着,一直低着头,手上玩着顺在身前的一缕头发。 宋怡酝酿良久,小心翼翼开口道:“姑娘,不知你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的声音本就娇柔,为了不刺激到今如,宋怡的声音更是是十分的温柔。 “我?我叫今如。” “今如,那我便称呼你今如姑娘可好?”不见今如回答,宋怡只当她是默认,继续道:“今如姑娘,你昨日说你要找「宋怡」,不知道你找她是为何事?” 今如不理宋怡,自顾自的玩着头发。过了半晌,她才道:“我找宋怡自然是有事。有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说到这,今如忽然抱头大叫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宋怡被她这么一个大起大落,吓得险些没有坐稳,从圆凳上滑了下去。 她站起身,条件反射后退了些许步子,那柔柔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道:“今如姑娘,你莫要激动,激动不好。这里没有恶人,你且是冷静些。” 宋怡终于察觉了,她的名字,好似就是今如的爆发点。只要提起「宋怡」二字,今如就立刻变得无比暴躁和恐慌。 现下今如得的是失心疯,她从今如口中更是问不出个所以然。 随后一日的相处,宋怡诧异的发现,今如平静一段时间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只是过了一日,她说话的调理清晰了甚多,如同——一个正常人。 宋怡有点恐慌,失心疯竟还有间歇发作的么? 今如恢复正常,瞧见宋怡第一句话是:“你是谁?我如何会在这里。” 宋怡默,她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 一边净儿抢着道:“你前日深夜过来我们门前敲门大闹,嘴里还说念着要找我们小姐。” “我?”今如神色略是有几分的尴尬,道:“不瞒你说,我有些失心疯,受了刺激便会发作一段时间。想来前日,我可能是又发病了。” “那不是,你可不知道,你嘴里一直喊着说要找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也不认识你。” “你家小姐?” 净儿指了宋怡,道:“这便是我家小姐,你口中喊着要找的「宋怡」。” “净儿!”听见净儿对着今如提起她的名字,宋怡心上揪了一把。 果不其然,今如听见「宋怡」两字子,面上先是有几分疑惑,而后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伸手去揉额头,随后手我成拳头在头上来回敲了起来。 宋怡被她这般的举动吓到,净儿反应甚快,赶紧过去制止今如。 今如道:“宋怡是谁,我头好疼,好疼啊。” 宋怡赶紧道:“你莫要想了,若是真的记不起来,便是不要为难自己了。”她想着今如的失心疯许是和她有关,宋怡心上就满是疑虑。 宋怡自问同母亲来到岐国京都,投奔了顾右相府,她便甚少接触过什么人。 此刻莫名在她院子门前出现了个患了失心疯的女子,口口声声说着要寻她。突然来这么一出,任由谁都是摸不着头脑的,宋怡也不是例外。 这个女子为何要寻宋怡,她的失心疯是如何得的?是本身就带着的病,还是后来得上的——一切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于宋怡来说,便是无解。 空气犹如凝固住了,今如被净儿拉住手,慢慢便平静了下来。宋怡立在一边,眉头紧皱。 净儿拉着今如,对着宋怡道:“小姐,这改如何是好。明日你便要去顾府了,今如姑娘若是一直这般,她一个人留在听雨轩怕是也不好。” -- 第30页 宋怡道:“确实不妥。” 她还想说什么,今如忽而大力挣开了净儿的手,过去拉住宋怡道:“你不能去顾府,宋怡,你不能去顾府,不要去。” 显然的,此刻她的失心疯又发作了。 今如力气很大,捏得宋怡手臂甚疼。她即刻又道:“我一定会从这出去的,一定,你相信我。” 净儿被今如吓到,看着情况不妙,她过去赶紧再次拉住今如,道:“今如姑娘,你冷静些,你快冷静些。” “放开我,放开我,我一定会逃出去的。你们别过来。” 又是一个上午的闹腾,太阳火辣辣挂在正空的时候,今如才算歇了下来。 她这次情绪更是激动,到了最后竟然还昏死了过去,吓得净儿又是出去找大夫,又是奔前走后的照顾她。 大夫来了,只是说她身子本就不好,加上得了失心疯,时好时坏情绪过于起落,才是会出现突然昏厥的情况。 傍晚时候,今如悠悠转醒。醒过来时候她只是睁着双目,眼神空洞游离。 过了几刻钟,她才好似慢慢的回了魂,随即就是看着宋怡沉默不语。 再然后,她忽而起身,说家中还有事,便与宋怡作别,要离开了听雨轩。 “今如姑娘你这般的状态,我叫净儿送你一程吧。” 今如没有拒绝,离开时,她还对宋怡道:“日后我若是记起了为何要寻你,一定会再来找你告知缘由的。” 宋怡笑着,笑意娇柔:“如此便劳烦今如姑娘记挂着,我有些不安。可是希望今如姑娘你能早日康复过来,记起为何要寻我。” 第二日一早,宋怡起身梳洗,着了一身深浅相间的蓝色衣裙,坐上了秦氏由顾府派过来接她去顾府的马车。 中秋当日,申时。 顾府的丫鬟花了两个时辰为宋怡收拾。艳阳西照,她着了一身繁复层叠的藕色衣裙,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由秦氏遣来的小丫鬟带着,在顾府曲折的回廊间悠悠穿梭。 夕阳将几人的身影拉长,斜长的影子映在回廊边的草木上,斑驳影绰。 再后来小丫鬟带着宋怡走出了顾府,往一条巷子走去。 宋怡道:“不是说马车会在顾府门前的吗?” “事情有些变动,夫人吩咐奴婢带宋小姐先走一段,那边的马车夫好似出了些事情被耽搁了。” “那,我们现下去哪里?” 小丫鬟指了巷子口道:“出了这条巷子有一个茶僚,夫人吩咐说车夫会等在那里。” 巷口茶僚边,早早有一辆马车等在一边,宋怡走进,便看见了茶僚中的秦氏。 秦氏今日的穿着比之平日要华丽甚多,一袭拖地绛红长裙,发髻高高梳起,装点了甚多华美的首饰珠宝。看见宋怡过来,她起身迎了过去。 宋怡到秦氏面前,委身见礼:“怡儿见过顾伯母。” “怡儿来了,那我们便上车快些启程吧。”秦氏转身逶迤了脚步朝着马车走去。 宋怡抬脚方要跟上,忽而一人从茶僚奔来拉住了她,道:“宋姑娘,不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们怡儿就第一次入宫了!激动,开心,刺激 第18章 宫宴(三) “今如?”宋怡看着拉住她的人,也是一怔。 “宋小姐,我想起来了。” 今如正要解释,宋怡身边的小丫鬟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道:“宋小姐,夫人在马车那边等着你了。” 宋怡看向马车那边,秦氏掀开了车窗的帘子,正往她这边张望。 宋怡顾不得今如,道:“今如姑娘,这件事我们改日再说可好?眼下我有件要紧事要去做,再晚便是要耽误了。” “不是的,宋小姐,你听我说。” 那边秦氏看着今如和宋怡在一处说话,在看时辰不早了,对着宋怡催促道:“怡儿,时候不早了,快些上车吧。” 今如紧紧拉着宋怡的衣袖不撒手,口中急急道:“宋小姐,你便是听我一句,不要去。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宋怡看着今如的模样,心想她可是又犯了失心疯,只得和声安抚她:“你莫要激动,今日你过去听雨轩里住着,明日我回去了,你慢慢与我细说,可好?” 今如急得红了眼眶,她看看宋怡,再看看马车那边,就是不肯撒手。口中一直道:“不能去的,你不能与她一同去的。” 秦氏那边等不急了,小丫鬟是个善解人意的,看着主子急了,上去就将今如拉着宋怡的手一下扯开:“你这姑娘是要做什么,耽误了我家夫人的事,你可是能担待着?” 今如被小丫鬟呵斥,更是不管不顾,又过去拉住了宋怡:“别去,不能去的。宋小姐,你别去。” 小丫鬟狐假虎威,对着茶僚一边看戏的小斯呵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将这个疯婆子从小姐身边拉开。”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茶僚周围驻足,皆是好奇茶僚这边发生了何事的路人。 宋怡看着小斯拉开了今如,赶紧道:“她不曾有恶意的,我与她识得,她得了失心疯,受了刺激便会发作,你们莫要为难她。将她送去听雨轩,净儿会照顾她的。” 小丫鬟看着四周有人驻足,赶紧对着宋怡道:“是,小姐。夫人等你甚久了,我们快些过去马车那边吧。” -- 第31页 宋怡看了今如几眼,随而走过去马车那边。 驻足的路人看着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随即也就散了。小丫鬟在茶僚那边做了些吩咐,而后急急赶过去马车边,扶了宋怡上车。 宋怡上去马车前,又看了茶僚那边的今如一眼,她总是觉着今如哪里有些说不上的奇怪。 马车中,秦氏端坐在一侧,她拍了身侧空着的地方,对宋怡道:“怡儿,你坐这边。” 宋怡应了秦氏,便小心的过去坐了下来。 见宋怡坐好,那小丫鬟放下了车帘,坐在车外一侧道:“福叔,可以走了。” 车中秦氏笑的和蔼,虽是中年女子,但依旧是风韵犹存:“怡儿,你同那姑娘认识?” “算是有过些交情。” “哦,不知怡儿平日鲜少外出,可还能有识得的人?” “搬过去听雨轩时候方才结识的,怡儿与她并未结交多少时日。” 秦氏也就是随口找的话题,听着宋怡答她话时候的生分,她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一路沉默,外面车夫阿福说快要到皇宫门前时候,秦氏才有对着宋怡开口道:“这是一块面纱,今日进去的时候怡儿你且要戴着。” 马车停下,宋怡下车,秦氏带着她往宫门走去。 岐国宫门布局宏伟,远远便能看见巍峨宫墙上嵌了九道朱红大门,居中一道宫门比其它高出三分之二,最为气势磅礴。 门前两侧放了一对七尺有余的石狮,正对宫门之前摆放了一只巨型铜鼎。 今日中秋宫宴,九道宫门皆是大敞。 秦氏领着宋怡走到石狮附近,顾知文便看见了母亲,他道:“父亲,母亲过来了。” 秦氏与宋怡走到顾显和顾知文面前,顾显瞥了一眼带着面纱的宋怡,随即对着秦氏道:“如何在路上耽搁那般久,今日宫宴夫人怎不知道一点轻重。” “路上马车出了些问题,便是耽搁了。让夫君在此久候了。” 顾显叹息一口:“过来了便是,路上马车出问题夫人可是还好?” 他嘴硬心软,才听见秦氏说马车出了问题,哪里还顾得上计较来早来晚。 他接着道:“之前便是让夫人与我同乘一辆马车,他们小孩子乘一辆便也是了。” “这城儿不是身体不适吗,知文身体才是康复,与城儿呆在一处我担心。”秦氏笑了,“你看我,这大好的日子里,说得是些什么话。时候不早了,夫君我们赶紧入宫吧。” 顾显知道秦氏身边的并不是女儿顾倾城,他心道自己失言,随而应了秦氏,四人一行便入了宫门,往宴席所在的御花园而去。 顾知文看着母亲身边盛装的女子,觉着女子身形煞是眼熟,好似是他心头日日牵挂的人儿宋怡一般。 他心中又自嘲一番,暗道他或是几日不见,想宋怡想得魔怔了。 随即作为一个有修养的名门公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不曾再看宋怡那边。 已是酉时,夕阳西下,皇宫中处处挂上了灯笼。 岐国皇宫的辉煌,大多如同许多书中描绘的那般,层层红砖青瓦堆叠,紫柱金梁,极尽奢华之最。 四人走进台宁宫范围,就听见了丝竹声与喧闹声交杂在一处的热闹声音。又是走进,便能瞧见御花园中一片辉煌灯火辉映。 “右相大人您来了。这二位是相府女眷罢,还请她们跟着杂家往这边入座。”四人才到台宁宫正殿门口,即刻有一名小太监迎了上来。 顾显道:“劳烦公公了。” 秦氏也对着那名小太监道:“有劳公公引路了。” 秦氏与宋怡由小太监引着去了女客所在的席位。宋怡与顾知文分开的时候,再看了顾知文一眼,心道:顾大哥他便是真的不曾认出我来? 顾知文也不住的看了宋怡,二人四目相接,宋怡弯了眉眼。 顾知文看着那满是笑意的眼眸,心中的不安更深了几分。这世间,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儿? 宋怡逶迤了脚步入座,顾知文隔着大厅,坐在宋怡对面。男女分席,是岐国古来便有的规矩。 戌时过去几刻钟,才听太监尖声喊道:“皇上驾到。”歌舞升平的众人悄然噤声,宴席由此正式拉开序幕。 安诸一身明黄,梳着整齐的发髻,金冠玉束由大殿外缓缓而入。 他的步伐颇有几分沉重,入座的众人齐齐起身离座叩首跪下,之后便是众人齐声响彻宫殿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叩拜声。 总管太监跟在他身后,再然后是四名宫女八名小太监尾随而入。 安诸面上有几分恹恹的,走个些许步子还不时叹息一口。走到一半,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佯装了一副目不斜视的威严模样,余光却瞟着女眷席那边。 终于看见了顾显夫人秦氏,他赶紧看了秦氏身边,便看到了一身层叠衣裙堆砌的宋怡。来了?安诸自问一句。随后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让他叹息不已的这件事,还要追溯回五日之前。 那日他照例下了早朝便去台宁宫向太后请安,这么一请安吧,便是需要唠一些家常。 那时候,太后对着安诸道:“皇儿啊,你瞧这后宫中,多么的冷清呐。哀家昨日夜里做梦,梦到了一个粉嘟嘟的可爱小娃娃,在哀家怀里笑得甚甜,就如同那时候的你方才出生时候一般的可爱。” -- 第32页 安诸一听,就知道太后接下来可能要开始催促他成婚了。 果不其然,太后道:“你说这岐国京都之中,不乏名门闺秀世家小姐,如何就是没有一个能入了你的眼的呢?” 安诸道:“母后,这事不是说过今年不提的吗?” 他心中甚苦,作为一个帝王,作为一个有些颜控的帝王,他是见过不少面容靓丽的闺秀小姐。可是他总是觉得她们或是长的不如他,或是才华不如他。 拿女子与他自己比较,安诸也知不妥,但既然是他要娶亲,那他当然得要娶一个能看得过去的,总有些地方能胜过他几分的才是。 太后来了脾气:“哀家如何能不提!你看那卫侍郎家的公子,人家都已有两房妻妾,满月酒都办了不下三回了。再说那陆首辅,才是而立之年,早是儿孙绕膝,日日享受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了。” 安诸接了太后的话道:“还有那马太史,去年续弦了一房夫人,如今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她那夫人手上抱了一个,肚子里还怀了一个。真是羡煞旁人呐。母后您就别再说了,您这些话皇儿都能倒背如流了。” “不是去年,那是前年的事了。”太后纠正。 安诸死皮赖脸道:“前年便是前年,他要什么时候开心,那再是纳几房妾氏,皇儿也不会阻拦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QWQ喜欢的小天使给个收藏吧,爱泥萌,么么扎—— 第19章 宫宴(四) 太后颇是无奈,苦口婆心道:“既是都能倒背如流,皇儿你如何就不能将哀家的话听进去,也学学人家纳几名后妃,为哀家生几个大胖儿孙。” 安诸头疼:“母后,纳妃毕竟是大事,还需慢慢从长计议才是。” “哀家不管了,每每哀家提及此事,你哪一回不是说从长计议的,又有哪一回是真的从长计议过的?” “这——母后——”安诸语塞。 “好了,哀家已经决定了,这次中秋宫宴不是宴请的许多名门小姐吗,皇儿便从其中挑选几名纳做妃子罢。” “母后,这事不妥啊。” “以哀家之见,这并未有何不妥的。也不用多吧,皇儿你先小小挑选个十六名便是了。” “十六名?”安诸目瞪口呆,这还叫不多?一次性选十六名也太多了吧。母后对他这个儿子某些方面的能力,是不是有些高估了。 太后继续胡搅蛮缠道:“好了,这事便是这么定了。皇儿你若是不愿意遵循母后的意愿,那以后这台宁宫你也莫要过来请安了,哀家不想见你。” “不是啊,母后。”安诸认输,服软道:“这十六名之多的名额,一时间皇儿如何能挑选得出来,要不六名如何?就六名,母后你即便不愿,皇儿亦是只选六名。” 说道最后,安诸索性开始耍起了横,将他的帝王形象全权抛之脑后。 “好!六名便是六名罢。” 安诸头上几条黑线滑落,他的母后竟然答应的这般爽快,他这是又走入了母后的圈套中了么。这时候,才是被他抛弃的帝王形象再次回归到了安诸心间。 作为一个帝王,他的母后这样对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太后才不会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挂着得逞的笑意,道:“皇儿若是无其它的事,便跪安罢。” 安诸叹息一声,罢了,罢了。“皇儿给母后跪安。”随后他恍惚着,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台宁宫。 他好似又想起了前些时日,他不曾被母后借着这中秋宫宴这般逼婚的时候,他为了报复那个折辱了他两次的顾府小姐,特意的拟了一道圣旨,指名右相之女顾倾城参加宫宴。 现下这般的情况,他小人得志还没个几天,报应就到了眼前了。 这中秋宫宴,只是一个眨眼,便成了他的选妃宴去了! 御花园那么一段不是很长的路,安诸走得甚是纠结。因为不想纳妃,他多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 但是看到了顾倾城,他又希望这条路短一点,他能即刻便让顾倾城在百官面前出丑,好好的报复顾倾城第一回 让他出丑的调戏之辱,第二回将他抛出门外的见死不救之仇。 终于走到了那处属于他的宝座前,安诸沉重的入座,正声道:“诸位平身。” “谢万岁。” 随后,又有太监通报了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才是落座的众人再次起身跪拜,安诸虽有几分被逼婚后的小脾气,但身为皇家子嗣自小的素养提醒着他,他起身迎了上去,拱手拘礼道:“儿臣拜见母后。” “免礼。”太后拉了安诸的手,低声道:“皇儿答应哀家的,可是不能反悔的。” 安诸嘴角抽搐,哀痛的应了一句:“母后你且放心,皇儿说到做到。” 太后身材高挑匀称,保养得很是得当,与安诸立在一处不似母子倒如姐弟。 她今日着了一身考究的宴席盛装,头上戴着金灿灿的凤冠。 携了安诸一同入座后,她婉转音色道:“都平身罢。”声音尽是威严与庄重。 众人入座,便听安诸又道一句:“传膳。”随后便是安诸身边的太监总管尖声重复安诸的话。 鸦雀无声的御花园里「开膳」二字霎时间响彻了那片辉煌。 随着「传膳」二字被太监们一层层传递而出,各色美食酒水便由着了整齐橘色宫装的宫女端着,自御花园月洞门鱼贯而入。 -- 第33页 安诸看着膳食备好,再威严的道了句:“开席。” 随即候在一边的乐师舞女便继续开始了演奏表演,一时之间鼎沸人声再一回充斥了整座御花园中。 宋怡是第一回 参加这般大场面的宴席,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心中感万分叹皇宫的气派。又想到她如今是顶了顾倾城的名义,她极力镇定心神。 作为右相之女,她可不能表现得如同一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市井百姓。 她在心上默念几遍:你是顾倾城,你是顾倾城,不是宋怡,你是顾倾城。随即宋怡端正了一番坐姿,挺直了背脊巍然而坐与宴桌前。 那边慢慢往口中送着酒水的安诸正在偷瞄宋怡,看见宋怡面对了一桌的佳肴正襟危坐,愣是一动不动。 他心上疑惑,莫不是这皇宫中的膳食,敌不过她顾府的味美,她瞧不上眼?边想边喝的他全然未注意手中的白玉杯早已空了。 总管太监小声对他道:“皇上,皇上。” 安诸回转思绪:“何事?” “你手上的杯子空了。” 安诸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放了白玉杯在桌案上道:“斟酒。” 一边服侍的宫女赶紧为他斟酒。安诸端起酒杯,又瞟了瞟宋怡那边。随即招手让总管太监靠近,小声吩咐了些什么。 总管太监应下,便去吩咐了一名小宫女一些事,小宫女随而便应声走了。 太后注意皇儿多时,看着安诸真的在瞧着女眷席那边,她终于心上多了几分欣慰。 甚至若是情况允许她该要老泪纵横些时候。她这个儿子,今次地终于是开窍了。 看着安诸好似是死死盯着一处看,太后也好奇的往他打量的那边打量了几眼。 那边席位安排的是顾右相府的女眷,在席的是顾右相的正妻秦氏和她的大女儿。 太后明白了些什么,开心的笑了。原来她这皇儿是喜欢的便是这般类型的女子呐。 太后心上叹息,真不知他这个皇儿是随谁的性子。喜欢这类型的,便是早些说出了罢了。 这般的娇柔佳人岐国之内如何不好找。皇儿要寻几百,她便为他寻几百,若是要寻几千,那便寻几千。 打量了宋怡一会儿,因着宋怡一直坐着不动,太后也有些摸不清那是一个如何的女子。 又想若是促成了右相大女儿和皇儿的因缘,过不了多久,她也许就能抱孙子了。太后即刻开始转动心思。 她要好好想个计策,先出马帮着儿子把一把那顾小姐的关,看看她的为人可还行。 正是酒过三巡,忽而太后从席间站起,正是进膳的众人顿时都停了下来。 太后道:“诸位,今日是中秋,为庆佳节,因着了古例,故邀诸位于此相聚共庆佳节。但每回宴席皆是只有平日的歌舞助兴,哀家觉着依旧是少了些节日的气氛。 在此,哀家有一提议,在座的公子小姐不乏青年才俊,今日若是谁能即兴上来御前献艺,那哀家便有重赏。” “母后?”安诸有些意外,抬眼看向太后。 太后看见儿子看着他,便道:“皇儿意下如何?” “甚——甚好!”他的台词被人抢了啊。这可是他想了甚多日子,准备报复宋怡时候的开场白。 竟这般的就被母后说了出来。安诸无话可说,这即是所谓的母子连心么。 看着儿子没有拒绝,太后又乘热打铁:“在此,哀家还要宣布一道懿旨。经由哀家深思熟虑,觉着皇儿后宫空置有些年头了,现下虽是太平盛世,但皇家终究不能久久未有新的子嗣诞生。这终是不妥的。故今日哀家有意在这宫宴上为皇儿亲自指定几门婚事。在座诸位可有其它异议?” 在座皆是朝中大臣,他们甚多的早已对安诸空置后宫不满。甚至有的人上奏过不下十多封的奏折。皆是了无音讯石沉大海。 此刻听见太后要做主为皇上纳妃,他们欣喜还来不急,哪里会有异议。 宴席间,与宋怡对席而坐的顾知文那边,他越想越是不对劲,与几位世家公子寒暄几句,他下意识便要朝宋怡那边看了一眼。看了几回,都是只见宋怡入定一般的坐着。 太后语毕,顾知文心上开始忧心忡忡,若秦氏身边那人真的是怡儿,这次岂不是要出事情了。 不会的,不会的。安诸极力安抚自己,人是他差人选的,怎会是宋怡呢。 宋怡听见太后的话,拉了秦氏的衣袖,低声道:“顾伯母,这事如何是好啊?” “你莫要慌乱,且再看看情况再说。” 宋怡点头。 秦氏又道:“人多嘴杂,怡儿你对我的称呼要改口了才是。” “顾——母亲,对不起,方才我是有些慌张了。城儿记住了。” 席间瞬时哗然。能得太后的赏赐,那是无上的荣耀,便是几世也难修得那般福气。在座的世家公子小姐皆是跃跃欲试。 再说上去表演助兴,既是能博得太后的青睐,又能在皇上面前先混了个面熟,简直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啊。有了好印象,何愁不能被太后选上入宫侍奉皇上光耀门楣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会补满三千——再次更-补满三千=3= 第20章 宫宴(五) 宋怡看这场面,很是头疼。 不说其它,就说上台表演助兴,作为右相顾显的大女儿。若是有别的女眷去了,她没有不上的道理。毕竟关系了顾府。若是她去了,她又不能保证不露出破绽。 -- 第34页 不过,宋怡转念一想,若是顾府要得些彩头,那边不是还有顾知文的么。 她赶紧的往对面看去,迫切寻找顾知文的身影。不消片刻眸光就撞上了正是看着她这边的顾知文。二人就那样隔了大厅相视而看。 眸光交接,二人又是各怀心事的赶紧转开的视线。 太监得到了太后的示意,尖声道:“第一个节目,可是有哪家的公子小姐愿意毛遂自荐的?” “我愿意。” 一名女子由女眷席走了出来。身上着的是一身亮色宫装,面上画了个精致的梅花妆。 她是太后的侄女,名唤水怜儿。人如其名,她生得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比之宋怡的娇柔动人之美,她又是另一番韵味的美,美得娇媚。 这些日子她正好以陪太后解闷的名义入了宫中,太后本是有意撮合儿子和她这个侄女。 奈何安诸见过一回水怜儿,便是绕着她走。如此一来,太后也算是明白了,儿子对这个侄女没有什么性趣。现下她更是明了了,皇儿心悦娇柔之美,却不是娇媚。 我见犹怜的水怜儿轻移莲步走到宴席正中,对着太后和安诸行了跪拜礼,而后站起来道:“皇姑母,怜儿近日学了一只「百鸟朝凤」的舞曲,借着今宵佳节,愿为大家献舞一曲,权当助兴了。” 太后对这个侄女的勇敢颇为赞赏,和蔼笑道:“怜儿要献舞一曲,如此甚好。怜儿可是还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无需再准备什么了,只要乐师应着我的舞步,与我合奏一曲便是了。”水怜儿言语轻柔,却是自信满满。 太后开心的笑了,道:“那怜儿便开始吧。” 水怜儿宫装本就精致讨巧,一袭水袖宽带束腰,整个人亭亭玉立于宴席中。 得了太后的同意,她水袖一甩便开始翩翩起舞,乐师很是配合的奏乐与她舞曲相和。 曲调婉转处,她的舞姿亦是婀娜,和了曲调相舞的水怜儿犹如九天下凡的仙女,看痴了一片的公子才俊。 这时候的她,已然便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百鸟朝凤本该是一支多人舞曲,她加以了自己的见解改编了舞曲,眼下虽是一人独舞,却是丝毫不逊色于多人共舞的气势与场面。 舞曲在她凌空跃起翩然而下匍匐于地面结束。 “好!舞得好!” “这怜儿姑娘可真是一妙人呐,所谓的一舞倾城,亦是不过如此了吧。” “怜儿姑娘不只样貌生得娇俏,这舞姿更是只应天上才有的美妙绝伦呐!” 一时席间对于水怜儿的舞艺赞不绝口。舞毕的水怜儿又对着太后和安诸施了一礼,告退回去了席位上入座。 她才坐下,甚多的世家小姐就逐一跑去与她结识。 太后对着安诸道:“皇儿,你瞧怜儿这舞,可是还能入得你的眼?” “母后,怜儿表妹舞技绝妙,不过皇儿不喜观舞。”安诸如何听不出,他那母后又是贼心不死,想要把他和水怜儿乱配鸳鸯硬扯在一处。 “皇儿不喜观舞?”太后攒眉,她这个皇儿果真是固执得紧,甚难伺候呐。 到不知那顾府小姐是哪一点让他看上眼了,她可要仔细见识见识。 这时候,太监总管俯身在安诸耳边说了些什么。 安诸随即勾唇一笑,对着太后道:“母后,皇儿听闻右相顾显大女儿顾倾城平貌端正,善于奏琴。皇儿不喜观舞,今日却甚是想要听琴,不如母后便是指名那顾府小姐演奏一曲如何?” “要听琴?”太后笑得若有所思,把关和见识这一事,看来不需她主动了:“这事皇儿如何不自己来指名?” 安诸咳嗽一声,道:“皇儿如何也是一国之君,这种小事,如何做得。” “哀家看皇儿便是做得。” “母后你——” 皇后和蔼笑着,继续低声道:“哀家不会指名的,要听琴的是皇儿,那皇儿便自己指名吧。这琴嘛,哀家听与不听,都无所谓的。” 谈判失败,安诸郁闷的抽了抽嘴角,他这么个一国之君,如何就有这般一个母亲啊! 太后笑意盈盈的看着一副吃瘪模样的安诸。这回有戏,真的有戏了。她抱孙子指日可待呐! 那边宴席间,各个世家的公子小姐解释整装待发,就等太后发话,便要毛遂自荐。 更有甚者,已在心中翻来覆去的拿捏,待会儿若是临场发挥,该是要如何如何。 却是这时,安诸站起身,声音甚是威严正经的道:“孤有闻右相顾显有女名唤顾倾城,琴技精湛,犹如天籁。今日佳节,便是请顾府小姐出席为大家演奏一曲助助兴罢。”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啊?”顾倾城急得拉了秦氏衣袖。 秦氏听了,也是震惊,顾倾城善琴?这般的胡话是谁编造出来的。 她的女儿她最是清楚,若说能拿得出手的,女子该会的琴棋书画与女红,怕是只有刺绣还算能拿出手。她安抚宋怡道:“城儿莫慌,按着平日的来便是了。” 是的,宋怡琴棋书画是与顾倾城一道学的,夫子请得是京都的知名女夫子。 奈何顾倾城不学无术,学艺时候偷奸耍滑,顾府请的那个女夫子一身的才学,倒是让宋怡尽数学了去,她没沾上一星半点。 课业结束的最后一日,秦氏曾特意过去旁听,气得几日没有下床。 -- 第35页 缘由很简单,那日在听课的,只有宋怡一人,她那女儿寻了个借口,早已出去顾府外与一帮好姐妹逍遥自在去了。 作为帝王,安诸出口的话自然只是通知,不带半点回旋的余地。 只听他又道:“为顾小姐备琴。” 他的话音才落,便是有两个太监抬了一张一尺多高的檀木琴案到宴席正中,随后在桌案边又摆设了一只方形小矮桌。 而后又是三名宫人尾随逶迤而来。一人抱琴,一人抬了香炉及各色熏香,一人拿了矮杌凳。 放置好了东西,她们又有序的退下。 安诸面上挂了满意的笑,小通子办事果然利索,不亏是自小就跟着他的。所谓的小通子,便是那位太监总管了。 随着小通子「顾小姐,请到席中」的一声尖喊,宋怡只得悠悠从席间起身,往琴案处走去。 那边顾知文听了皇上亲自指了顾倾城的名,一颗心也一下提了起来。 此时的顾倾城非右相大女儿顾倾城。即便是,她也不曾有精湛的琴艺。 在顾知文吩咐下去让手下的人寻一个女子来,还特地的按着妹妹的品性说了一番要求。 安诸和右相顾显皆是叹息。这一回,真是天不饶过顾府呐。 就算躲过了违抗圣旨一劫,掩下了顾倾城的丑行,依旧是救不了顾府的名声了。 绕来绕去,一切为了顾府名声而起,终究这顾府名声横竖是要败在顾倾城三字上的,躲不过去。 男客席那边,一人看着走出女眷席的顾倾城,道:“顾府小姐顾倾城,听闻是个绝色的美人呐。看着身段,可真是不错。” 另外即刻就有人反驳道:“这位兄台,人家戴了面纱,你如何看出来她是一绝色美人的?” “哇,这你都不知道,岐国京都都传遍了,说右相顾显的之女顾倾城便是京都第一美人!”有人即刻对着那个反驳的人进行说明。 “只是——不曾听说顾小姐善琴呐。” 三三两两的有人附和道:“是啊,不曾听过。” 这些话传到顾显与顾知文耳中,二人皆是头疼得紧。顾显是知道儿子寻来的女子是随了女儿的品性的,顾知文则是忧思过甚,才是好去的身子又有复发的征兆。 女眷席那边也炸了锅,只听一个女子道:“我们与那顾府小姐识得,她哪里会奏琴呐,你说是吧洛芙?” 被点名的女子浅笑着,只是轻声道:“城儿之前虽是技无所长,但许是这些时日城儿在顾府闭关苦练了,有了长进也不为过。” 其他女眷听了,皆是心中了然,这顾府小姐原是个草包啊。 精湛琴艺岂是几日练习便能有的,这顾府为了出风头,也是满拼的。怕那什么琴艺精湛的传言,也是他们顾府自家放出去的罢。 随即众人又想到顾倾城那「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有人道:“都说她是岐国京都的第一美人,我看哪也是未必。自从来了这宴席,我可是看着的,那顾小姐的面纱便是没有摘下来过。连这皇宫的佳肴,她都不曾尝一口,我看哪她是面貌不若传言,羞愧的只得带着面纱遮掩。” 最开始发言的那个女子又道:“第一美人这个问题吗,我和洛芙不便多说些什么。”好似更是佐证了前面女子的猜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全三千字=3=爱泥萌——三千补满=3= 第21章 宫宴(六) 顾倾城由席间走出,那些女眷围在一起嚼舌根的话,她不幸多多少少全部听去了耳中。 走到琴案边,她掩住心上的纷杂情绪,低着眉眼对着高座上位的太后与安诸行了叩拜礼,道:“右相顾显之女顾倾城拜见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娇柔,如是潺潺溪水。 安诸听着那娇软柔和的声音,笑意更甚。顾倾城,你可是还记得你对孤的所作所为,孤今日便来一雪前耻了。 安诸道:“平身。”声音比先前的更是威严庄重甚多。 太后笑吟吟的道:“免礼。若是顾小姐准备好了,那便开始为大家抚琴一曲罢。” “是。”宋怡委身又行一礼,随即便在琴案前的矮杌凳上坐下。 琴案上端正的摆了一架七弦古琴,紧紧靠着琴案右边是一张矮方桌。 方桌材质与琴案一般,皆是上等檀木,高矮上面,方桌比那琴案矮了数寸。 其上正中放了一只镂雕鎏金香炉,香炉之前井然有序的放置了三排二十一种熏香。 熏香种类繁多,惯用的百合香,芙蕖香,梅香,兰香等一应俱全。 宋怡未做多想,习惯性的往香炉中添了芙蕖香。她自小便是喜欢荷花的香气,熏香皆是用的芙蕖香。 添好熏香,她芊芊素手抚上琴弦试着弹奏了几下,琴是一把好琴,就是有些年月无人使用,琴弦略微松了,大多音色有了些许的变化。 宋怡耐心的调整琴弦,在座众人此时眸光皆是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安诸看着她的举动,心里有些迟疑:情报不是说这顾府小姐不善琴棋书画的么,看这手法怎么都不似一个不会奏琴的人呐,此事莫不是有变? 顾知文自宋怡走出席位,眸光亦是一直的追随着她。看这宋怡调琴,他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愈发的强烈了,他心中祈祷这预感不要成为现实。 -- 第36页 芙蕖香的香气渐渐萦绕于御花园中,明月高悬,月光下坐于席正中的宋怡调好琴弦,便开开缓缓弹奏起来。 琴音和着芙蕖香的味道蔓延扩散,先是不急不缓的调子,犹如智者于深夜冥思的空寂。 几分寂寥,更是有甚多的豁达。好似是在红尘中缠绵,又似已走出红尘纷扰。 曲过三巡,只听即刻那曲调一转,琴音切切,高亢激昂,如马奔,如风啸,如悬瀑冲入深崖。听得人为之窒息,却又是波澜万分。 再是之后,琴意一顿,转而琴弦间灵动音符跳跃,潺潺于宋怡纤长白皙的指间倾泻而出。如同惊涛骇浪过后,暴雨初停。那流畅的曲调悠扬而出,浑然天成。 她一曲抚毕,于席间起身,众人好似还沉醉于那琴音中,皆是久久未曾还神。 “曲水词。”顾知文呢喃三字,面色已然苍白如纸。 他所不愿的,终究是成了现实。那掩了面纱的女子,不是她人,便是宋怡! 一曲毕,芙蕖香味早已大甚,和了那久未消散的余音,萦绕于御花园中。 那片皎洁月色犹如遮盖上了一层薄纱,有几分朦胧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那片朦胧自然是那绝妙的琴音交织出的。 好似是为了验证顾知文心上已然确定是事实,一块玉坠由起身的宋怡水袖间滑落地上,摔碎成了数瓣。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方才那些女眷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言语,早让宋怡气急。 扬眉吐气的宋怡本想看看女眷席那边的反应,却听见脚边一声破碎的声响,她低头一看,才意识到顾此失彼。 为争一时之气,她却失去了一件最该珍贵的东西。 地上碎成了零星几块的物件,正是顾知文赠与她的玉锁,顾知文说过,那是他们二人之间定情所用的物件。 男客席那边,一男子道:“唉,顾小姐落了东西。” “是啊,好似是一个玉坠子,摔碎了。”另一人附和,又道:“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们都别与我争,宴席散后我要补送顾小姐一枚坠子!” 有人打趣:“也不看看你那模样,还妄想要向佳人献殷勤。” “我模样如何了?” 青年才俊们你一言我一语,顾知文看着宋怡委身要去捡那地上碎成数瓣的玉锁,终是按耐不住。他起身走出席位,奔着宋而去。 宋怡看着坠子碎了,心疼得紧,再顾不了旁人如何,委下身去捡那零碎的玉块。 玉块摔碎,多了许多尖锐的边边角角。纵使宋怡再是小心,由于急切去捡,还是扎破了手。 方才还在抚琴的芊芊素手,食指和拇指间有殷殷的红色液体渗出。 “怡儿,莫要捡了。”看见宋怡去捡碎玉,他忧心她割到手,急急从席间冲出。 他拿起宋怡的手,是要阻拦宋怡,却仍旧是为时已晚。“这手指都扎破了,这些个物件碎了便是碎了,你无事才是最要紧的。怎这般的糊涂呢。” “顾大哥。我并非是有意摔碎它的。”宋怡娇柔的声音哽咽,下一刻好似便是要哭出来。 顾知文由怀中拿出手帕,覆在宋怡伤口上,道:“我知道的,怡儿你不是有意的。可是怡儿,你如何要来这宴席呢。”后面的言语,顾知文几近是呢喃出口的。 顾知文替了宋怡,委身去捡呐碎玉。 秦氏看见儿子不顾礼仪冲向宋怡,心中不禁恼火。再看他不顾礼节与宋怡那般亲密的举止,更是抑制不住便也想冲过去。 儿子顾知文一向是个顾及大局的人,如今这般怎就那么的冲动。 莫不是他真的很喜欢宋怡……想到这里,秦氏口中那一口银牙快是要咬碎了一般。 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允许儿子与宋怡在一起的! 宋怡递出一方绣帕,道:“顾大哥,将它们包在这帕子里罢。” “是了。”顾知文接过那绣帕,仔细捡起了玉锁的碎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难以幸免,亦是被划破了几处。 宋怡看着心疼,拉了顾知文道:“顾大哥,莫要捡了。” “无事的,即刻便快要好了的。” “我——”宋怡方要想对解释如何会来这宴席,却被右相顾显打断了言语。 “臣子鲁莽,还请太后皇上恕罪。”顾显看了顾知文起身往宴席中奔去,大惊失色片刻也赶紧起身走去了宴席正中。 太后坐于上位,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皆是看在了眼中。皇儿未来小舅子犯错了?这般小小的冒失,如何需要计较。 不等顾显继续求情,太后便开口道:“都起来说话罢。顾公子向来温润文雅,今次莽撞想必也是忧心妹妹,何罪之有。此等重情重义,该赏才是,如何能罚。” 三人谢恩起身,依次立在宴席正中。 顾知文将能瞧见碎玉尽数拾起,包在绣帕中递给了宋怡。 顾显听着太后这般说,心上吊着的大石算是落地。他再仔细一看替代女儿参加宫宴的女子,心里古怪儿子如何那般失态,其中莫不是有些蹊跷。 这时便是听太后又道:“顾小姐果真琴艺不俗,可不知奏得是何曲?哀家从未听过这般的曲子,可不知此曲是何出处。” 宋怡已收好了绣帕,行礼回太后道:“此曲名作「曲水词」,是母亲秦氏故友所谱,城儿亦是在一次中秋家宴上机缘习得,今日又是中秋佳节,便是想到了这只曲子。” -- 第37页 顾显身子明显僵直了刹那,这个时候,若是顾显还未猜出宋怡的身份,那便是真的老糊涂了。 他亦是早已看出儿子顾知文对宋怡有心,便还准备此番宫宴过后,顾知文在朝中立稳当脚跟,便撮合他与宋怡二人在一处。 宋怡的母亲宁氏,是顾显心中深深缱绻的女子。他无幸与宁氏终成眷属,那份遗憾深深埋在顾显心中。宁氏落难,他愿意收留她与她的女儿,便是想要填补心上的遗憾。 不成眷属,但求默默守护于宁氏身侧,他亦是知足了。 看出儿子顾知文有意宋怡的时候,顾显心中甚是欣慰了许久。他未能得到佳人青睐,只求儿子能与宋怡有个好的结果。 此刻猜出宋怡身份,他即刻接了宋怡的话道:“承蒙太后与皇上抬爱,指名城儿御前献艺,小女音律不达,今次颇是见笑了。这一曲子小女今次能有这般的造化,便是因为她有些兴趣,自小只是练过这么一个曲子罢了。” 太后看了顾显有意贬低顾倾城,暗想莫不是这顾右相不愿让她女儿入宫,亦道:“便是一首曲子,能有顾小姐这般造化的,怕也是常年苦练的了。再说这宫中琴师,却还是没有几位能有顾小姐这般的技艺的。” 顾显不想要顾倾城出风头,太后便是要把他夸上天。盼星星盼月亮她终于将要做皇祖母了,谁也不能阻止她! 顾显听了太后那么说,心上再也无话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更新!晚点补满三千=3=爱泥萌——三千补满=3= 第22章 选妃(一) 这「曲水词」便是宋怡母亲宁氏谱的,他曾听过一回。却不知宋怡比起宁氏,在琴理上造诣更为精湛。 安诸早已悔青了肠子。宋怡琴音才是响起,他就听着不对,那悠扬婉转的琴音她抚起来行云流水,这样像是一个不善琴理的? 看来皇宫养的那班暗卫该要好好了!他们日子可是过得悠闲了些,查个消息都查不明白。 这次他不仅是没能出了顾倾城的丑,倒是让她在文武百官跟前炫耀了一番,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等着宋怡曲毕,他却又由开始的郁结,转而对她的琴艺有了几分另眼相看。 安诸不得不承认,这一曲「曲水词」让他甚是惊艳,曲子谱得巧妙,由着宋怡的手一抚,更是将其所想要表达的意境描绘的尽致淋漓。 闻者如临其境,曲子的出尘、高亢、悠扬,在她手下都灵动得好似被赋予了生命。 尽管如此。心里一片波涛汹涌即刻取代了安诸心上的另眼相看,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便是他如今的模样罢。 安诸心中的郁结,如那滔滔江水,如何也无法抚平。另眼相看是一回事,报仇不得还被打脸这就是大事了! 还有,作为一个帝王,他应该做到处变不惊,怎么能应为这一时情报错误的挫败,便自暴自弃呢! 来日方长,他在顾倾城哪里受的折辱,他一定能一一讨回的。 等等,想到这里,安诸忽而便是又想到了些什么。不行,不行,这如何使得。 转眼,安诸即否定了心上的想法。 “曲水词。”太后沉吟。“是个好名称,曲如其名,别是有一番流觞曲水的韵味。皇儿,你说如何?” 看着儿子仍旧神思游走,眼睛直勾勾盯着宋怡那边,太后心上不住失笑:这一回,可终于有这般一位妙人能入了他这清高儿子的眼了。甚好,甚好。 瞧着安诸没有反应,太后对着他又是唤了两声:“皇儿,皇儿。” 唤了几句,见安诸依旧没有动静,太后宴席桌案下的脚不动声色的轻轻踢了他一下。 随即附在安诸耳边道:“想什么呢,哀家问你话呢,想的这般出神。人家顾小姐还是个规格小姐,莫要这般直愣愣的看着她,你看把她那小脸盯得红成什么样子了。” 陷入沉思的安诸终于回神,低声回了太后道:“母后,你唤儿臣何事?” “哀家说,让你莫要再盯着人家顾小姐瞧了,瞧得她那脸都红了。” “她那面皮掩在面纱下,母后你如何能看到她脸红的。”安诸腹诽,她那样的人还会脸红,他可就不信了。 太后被安诸那么一说,略是有几分尴尬,百官在场,她又不好直接动手教训安诸。 毕竟他不只是她的儿子,亦是一国之君。正色咳嗽几声,太后便一本正经的道:“哀家问皇儿呢,对顾小姐的琴艺可是有何见解?” “见解?”见解安诸是有,可是要他当着在座众多臣子夸耀折辱过他的顾倾城,他才不要! 芙蕖香的气味仍旧浮动于御花园中,安诸好似又想到那日他负伤,误闯入宋怡闺阁那件小事。 那日宋怡的床榻上,他便是也闻到了这般的香味。那时候他倒在宋怡身上的时候,宋怡那小手推了他,就很巧能推在他伤口上! 往事不可追,再是往后想,安诸就只能想到宋怡是如何将他弃之门外的。以及,他所立下的誓言——别让他再看到她。 越是想,安诸越是气的牙痒痒。怎就不见她是那般对待顾知文的。每每见到他们兄妹在一处,安诸不觉得他们像兄妹,倒是像恋人。 尽管这次的相遇,是他做了些手脚。但这又何妨,遇着了那就是宋怡遭殃。 -- 第38页 太后看安诸不语,又道:“皇儿果真是独具慧眼,今日在座诸位能听闻这悦耳的琴曲,还是依了皇儿你的好提议。皇儿若是不说说见解,怕是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安诸不好发作,百般不愿也得说出个所以然。他只得场面的敷衍了几句,道:“右相之女,果真随了他,真真是才情横溢的。今日演奏,可谓是人如其名,一曲倾城呐。”他的心甚痛。 他的本意是要看顾倾城在这宴席上文武百官面前出丑的。但弄巧成拙,他竟是帮了她在文武百官面前扬名立万了。 “顾府小姐今日这一曲曲水词抚得甚是出彩,这明日,顾府的门槛该是要被踏破了的。你们且先退下罢,回去记着做些准备才是。” 太后最后狠狠添油加醋。看似不经意的一句感叹,倒是听去了安诸心坎里。 “微臣告退。” “臣女告退。” 三人齐齐开口,再是行了一礼,便井然退去席间。 安诸沉默。 太后所言不假,谁让宋怡今日弹奏的这一曲委实惊为天人。 加上她右相之女的身份,明日去提亲的人必定不在少数,她若是许了婚事,那所嫁之人定也是个有名望的权贵公子。 这可不行!安诸急了。 若是她顾倾城真的因为此次宫宴嫁了哪一位朝臣权贵,那看在她所嫁夫君的面子上,作为一个帝王,他还得倚重他们辅佐,那他与顾倾城这两次折辱之仇,岂不是只得不了了之了! “皇儿,你觉着这顾府小姐如何?不若你答应母后要选六位佳人,那这名额便是算她一个?”太后再次把朱唇附到儿子耳畔,打起低声商量。 “算她一个?”安诸蹙眉沉吟。 这个想法,先前便在他脑中浮现过,但是他很快否决了。今次太后又这般一说,无计可施这便亦算是个出路罢。 夜里习习秋风拂过安诸的周身,他忽而觉得有几分寒意。 他暗自斟酌,选顾倾城入宫这事,怕是不可行。怎么想,绝感皆是有些不大对劲。 太后点头:“皇儿你意下如何?” 安诸再是思索:顾倾城注定要嫁一个数一数二的权贵公子,之于一个帝王而言,他自是不能为了私利而废公。 若要成为一代明君,他自然也需要时时笼络人才。岐国那些权贵公子,他这得罪谁都不行。 那若是他娶了顾倾城,那么……得罪自己,终究算不上的得罪了吧! 很好,就是这样。 安诸好似下了甚大欺负自己的决心,转而便果决对着太后道了一句:“甚好!” 太后看着安诸面色千回百转有趣得紧。面前情窦初开的皇儿,怎是谈及婚嫁选妃,便如此扭捏。 心中好笑,太后想了想未来的皇孙,心上更是甜出了蜜,笑意更是不住的爬上了她那端庄的面容。皇孙啊皇孙,亲亲皇孙,快来皇祖母的怀抱吧! 安诸下了决定,本是悔恨绝望的心中又燃起了希冀。 看着那边逶迤而去的宋怡,他在心中笑道:等着吧顾倾城,你入了这皇宫,孤作为你顾倾城的夫君。作为你顾倾城的天,这笔债孤便不信是讨不回来了。 等着他消气了,那再好心的胡乱寻个借口放了顾倾城出宫便是了。不过,那是后话。目前对于宋怡,安诸心上只有一个想法——报仇雪耻。 秦氏坐在宴席间,手上的缎帕都快绞断了,大气不敢喘的看着宴席正中。 她忧心儿子顾知文,忧心夫君顾显,更是忧心宋怡身份暴露。欺君之罪可不是好担待的,一个不慎整个顾府都要受了牵连。 “城儿,你无事吧。”宋怡才是入座,秦氏赶紧的关慰她,其实话里有话。 “我无事,母亲莫要忧心。” 与之相较,宋怡更是忧心顾知文。方才顾知文认出她时候的模样,除去惊诧外,还有甚多说不上的焦恼。 顾知文入座,只是愣愣的瞧着宋怡那边。 方才宴席才是开始,太后已然证明了那个言传,岐国皇帝安诸要在今日中秋宫宴上选妃! 纵是儒雅惯了的顾知文,也是坐不住了,这若是选上了宋怡,那可如何是好。 宋怡现下顶的是顾倾城的名号,顾知文思来想去,终是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解决眼下的危机。 唯一略是有些可行性的,那只有一个——他即刻带着宋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这个方法若是要实施起来,却是比之登天还难。皇家宫宴,太后不退场,皇帝不退场,哪里轮得到他一相府公子离场。 他一人悄然离场便是罢了,再带上一个宋怡,那这目标委实的是明显了甚多。 就在方才,宋怡那一曲「曲水词」抚毕,她便犹如九天下凡的仙子,成了众人眸光所向的焦点所在。逃跑这么个不是好办法的办法,终于的再也算不上个办法。 顾知文看着宋怡那边,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顾小姐,我是岐国左相之女卢未央。方才你那一曲琴音甚是妙曼,可不知所抚得是何曲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满三千=3=爱泥萌——三千补满!最近三次元比较忙,可能不能及时更新。要是没更,空闲时候一定补上=3=爱泥萌,大家食用愉快—— 第23章 选妃(二) “卢小姐有礼了。”宋怡回了卢未央一礼:“谢谢卢小姐夸赞,方才的曲子名作「曲水词」。” -- 第39页 “曲水词。”卢未央若有所思念了几遍,随即对着宋怡灿烂一笑:“不仅曲子妙曼,名字也是好听得紧。这「曲水词」三字,正是那曲子最好的诠释,犹如那山涧泉水,任意而流淌,真真有一份不拘于俗世的洒脱自在呐。” 在宋怡所抚的曲水词中,她听到了一份豁达。有是宋怡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能演奏出如此韵味的曲子,定然是苦练过的。 卢未央甚是想要结识这个女子,她的身上好似有什么吸引着她,让她不住一步步的靠近。 宋怡正是与卢未央说话,秦氏看见儿子顾知文离席,走出了御花园的宴客处。 便也是起身急急的跟了过去,她一定要去告诫儿子,不得在这中秋宫宴上多生事端。 有人懂她的琴音,宋怡即刻心中如遇知己。柔和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激动,说道:“谱写这曲子的人,便是想要那隐居深山的恣意生活。” 好似想到了什么,宋怡眼眶有几分红了,接着道:“只是尘世纷扰,恐是有心,亦是避之不及的。” 卢未央压低了些许声音:“未央可是说到了顾小姐的伤心事了?” “不是的,我就是练习这曲子的时候,谱曲的那位夫人曾对我说过这般的话。今次听卢小姐评曲,便也是有感而发。” “不是便好。”卢未央又是灿烂一笑:“我自之前便是看见了顾小姐,这宴席间顾小姐一直戴着面纱未曾脱下,未央冒昧,可是能请问顾小姐缘由?” 宋怡一听,缘由?缘由是她并非真正的顾倾城。但这话,她如何说得。 她即刻记起了秦氏交代于她的言语,便开口道:“卢小姐,我这些日子感染了伤寒,见了风便是会头疼,今日这宴席不得不来,故而只得掩了面纱示人。很是抱歉。” “竟是如此,是未央冒昧。” 御花园宴席外的一处庭院里,积水空明的回廊小榭中立了一位纤瘦的男子,他一身暗绣银丝的月白长衫,外兆一件薄纱衣,立在廊下瞧了天边的一轮满月,面上愁思不减。 秦氏片刻也走了过来,立在男子身侧:“文儿啊,若你是在想要如何带宋怡离开,便是莫要再想了。” “母亲。”顾知文瞧向一侧的秦氏,面色郁郁:“这入宫之人,不是商量好了找她人替代的么?如何找来的今如姑娘,又成了怡儿了?” “是我换的人。也是我恬着老脸求的怡儿代替城儿来着宫宴的。” 苦涩于顾知文心上蔓延,他幽幽开口道:“为何母亲要这般做?” “为何?”秦氏笑了:“文儿自小聪慧,如今还是不知道为何?” “母亲!”心上的猜测得到证实,顾知文终是在无法忍耐心上的怒火:“您如何要这般做?我心悦怡儿,这我与你说过的吧。儿子以为您是顾府中除去父亲,最为能容得下怡儿的人。” “为何?自是让你断了要将宋怡娶进顾府的肖想。”秦氏言语平平,其中却是带了不可察觉的恨意:“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不喜她,便是她今次不来这宫宴,你与他注定亦是不可能的。” 顾知文愣怔的看着目光幽怨的母亲,这好似是她从未见过的另外一个人。 琴氏是何时有了这般一副可怖的面孔的。顾知文看向母亲的眸光中尽是诧异,从小疼爱他的母亲。 因为他的病而偷偷在他睡着时候啜泣的母亲,今时今刻却是变得满目凶狠。 看着愣怔的顾知文,秦氏一字一句的说道:“宁氏,是我亲手推下落枫崖的。”她语气阴毒狠厉,就似换了一个人。 顾知文如受雷劈,她的母亲竟是亲手害死了宋怡的母亲的真凶。 “不可能!”顾知文拉了秦氏的手,急切的说道:“母亲,你是与我说的玩笑吧。你如何——如何要去害怡儿母亲的性命呢。” 宋怡的母亲是坠崖的,这事甚多的人都知道。 顾府一众家丁小厮在宁溪山寻了两日,却只在落枫崖边寻到了宁氏的一只绣花鞋。 由于并未找到宁氏的尸体,这件事报了官府,官府寻了月余,亦是只能当做自寻短见而不了了之的结案。 那时候宋怡去了落枫崖边,哭得肝肠寸断,口中说着宁氏不可能自寻短见。 “如何要害死她。哈哈哈——”秦氏大笑:“我的夫君,你的爹爹,他心心念念的人便是宁氏。他的心中向来只有宁氏,但他求之不得。宁氏出现在顾府门前救助于他的那天,他是如何的失态。即便是正在与人商谈要事,也撇下便去接了宁氏入府。” “你知道她们母女二人在顾府中的那些年,我那一日日是如何煎熬的吗。若不是因为你和城儿,或许我便离开这个家了。” 秦氏自顾自的又道:“幸而我没有离开,幸而——我有机会能悄无声息便要了宁氏性命!” 越是说到后面,她越发的如癫狂了一般,眼眶红得渗人,其中蓄有泪水。那泪水不知是出于害人性命的亏心,还是欲望得以满足的宣泄。 看着这般的母亲,顾知文震惊的心上添了一份心酸。他是知道母亲秦氏对父亲的情谊,却不知这深情到了最后,却是让她成了这般模样。 他更是沉默了,不知该要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他莫不是终究只得断了对宋怡的爱慕。毕竟,他的母亲私下做了那般的事情,教他要如何再去面对宋怡。 -- 第40页 “你仔细想想吧,该是要了断的关系,便是做一个了断才是。” 秦氏不曾再多说其它,冷静下情绪后留了这般一句话给顾知文,便是走回去了宴席中。 宴席上。 卢未央还有甚多的话想与宋怡说,那边小通子尖了声音,再一回喊道:“可还是有人愿意自荐出席表演的?” 总管太监方是语毕,一女子惋惜道:“听了顾小姐那一曲,我本是有意上去抚琴助兴的,现下倒是不敢去献丑了。” 随即有人应道:“是啊,那水怜儿之前的舞姿,也别是出众。便是再有人想去献舞,只怕亦是自讨没趣的。” 卢未央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嘴角边灿烂笑意更是重了几分。 她身材很是高挑,比之宋怡还要高出快一头的高度。今日她着了一身海棠红深浅层叠的裙裾,本该是一个妩媚娇艳的颜色,着在了她的身上却尽是飒踏恣意,加之她那高挑而笔直的身躯映衬,更是多了几分本该用来形容男子的帅气。 本身她模样生得很是美丽,五官精致,与那精巧的瓜子脸搁置在一处,显出一种雌雄莫别的美。 今次若不是她挽了一堕云髻,着了那一袭海棠红的裙裾。乍一看去恐真是不敢胡乱认她是男是女。 她忽而又对着宋怡认真说道:“顾小姐,未央有意想与你结识。既是顾小姐有琴曲在前,那我便是去那御前舞剑一段,顾小姐亦为我评一评那剑术。此后你我二人便算是知己了。” “这——” 宋怡还在犹豫可是要答应,只见卢未央随即缓缓走出了席间,先前还集聚于宋怡身上的眸光皆是尾随她移至了席中。 她虽是着了裙裾,依旧做出了掀动衣摆的洒脱动作,随而跪下道:“臣女左相卢衡之女卢未央,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安诸冷冷一句,便是不再开口。一想待会他要指名顾倾城为妃,他便是心中纷杂。 “起来说话吧。”太后看着卢未央,笑意端庄。“可不知今次卢小姐要表演的什么?” 卢未央起身抱拳:“未央自小身子弱,家父便送了未央外出习武学艺,未央不善女红舞乐,今次要为大家舞剑一段助兴。” “舞剑?”太后看了卢未央,早已听闻卢右相的女儿在外学艺,白露前后几日归来卢府。 她接着道:“甚好,哀家在这宫中,日日看些歌舞也是乏了,这舞剑倒是来得新奇。来人,去呈一柄宝剑与卢小姐。” “谢太后,臣女不需用宝剑,莫要麻烦宫人再去取剑了。” 卢未央委身谢礼,转而直直走去一边落地花瓶中,在那插得考究的布景中折了一支枯树枝,枯枝是用作装饰插花的,苍穹蜿蜒如一柄蛇形弯剑。 折了枯枝,她便是又走回了太后与安诸跟前,道:“宫中规矩森严,未央不曾佩剑,习惯了自己的剑。纵是有再好的宝剑,亦是不想再用其它的。今次未央以这枯枝为剑,便是献丑了。还劳烦那边的琴师为我和一曲「天灵散」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满三千=3=——三千补满!心疼我家男二一秒?(? ???ω??? ?)? 第24章 选妃(三) 话语才落,卢未央已开始了舞剑。灯火与月光交相辉映,她一身海棠红衣衣袂蹁跹,虽只是一支枯枝在手,那婉转间却剑意森森。 她的剑招时快时慢,那不霎的几个凌空翻越蹁跹旋转,比之先前水怜儿那一曲舞蹈更显一份扎实的功夫。 这一段剑舞,不似舞剑更似一段飒踏恣意,刚柔并济的舞蹈。 乐师也不马虎,卢未央才是开始舞剑,他即刻和了卢未央的剑招,奏上了卢未央所要求的天灵散。 天灵散本就是一首磅礴的舞乐,配了她那剑舞,更是相辅相成。曲子那磅礴意味浓重了三分,剑舞的凌厉之气更胜五分。 宋怡看着席中舞剑的卢未央,她一套剑舞得精妙绝伦,不同寻常的闺阁女子的弱不禁风。 在她身上,更多的飒踏不拘,那招招招凌厉的剑招,更似由一个男子舞出的。 宋怡看得痴了,这般一个不受拘束的人,说是要与她结交。她许是三生有幸,才能结交了这般一位妙人吧。 宋怡不禁想,若是她也能如卢未央那般洒脱恣意,有卢未央那样的功夫,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一副软弱的性格。 其实不然,一个人的性格终究如何,还是要取决于个人感知。 宋怡心中有隐隐有一种欲望被唤醒,她向往卢未央那样的洒脱,开始不满她性格的懦弱,开始想要做些改变。 乐止,舞毕。 在座百官与那权贵世家的公子小姐又是一片哗然。今日中秋宫宴,可是代有人才出,各领一番风骚。 卢未央退场,便去了宋怡那边。她手上拿了一块洁白的方帕,正是擦着额间的细汗,见了宋怡便是扯出一个灿烂的笑意:“顾小姐,你觉着未央这剑舞如何,可是能媲美你那一曲「曲水词」?” 宋怡娇柔的笑着,点头道:“卢小姐武功不俗,小女子很是佩服。倒是我一介弱质女流,只会些普通小姐会的琴棋书画,闲暇时候也是做些刺绣看些话本打发时间。不似卢小姐在外闯荡,见过大世面。” -- 第41页 “如你那般便是很好了。”卢未央这话说的全是真心,她听了宋怡的曲子,便是在想是如何的女子能奏出那般的曲子。 她因而便来与宋怡搭讪,聊了起来,她心中尽是惊诧。 惊诧于宋怡的娇柔,宋怡的个字比她矮了快有一个头,那般的曲子根本不似是她这般一个娇柔女子能弹奏出的,但众目睽睽宋怡自当无法作假。她亦是亲眼所见,那乐曲由顾倾城之间倾覆而出。 弱质女流四字,便是她的自谦罢了。 卢未央接着又道:“未央只因身子自小不好,父亲母亲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才将我送去习武。若是我身子出生便是好的,那我也该能同顾小姐一般,会些琴棋书画刺绣女红,这该是件很美的事。” 宋怡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块绣帕,递到了卢未央面前:“卢小姐那块绢帕都湿了,用这块吧。” “这是你亲手绣的吗?”卢未央接过宋怡递来的帕子,看着帕子上一角的几只桃花,绣工精细,用色缤纷。不觉的对着宋怡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瞧见宋怡颔首,她便是又道:“顾小姐果真是蕙质兰心,这绣帕真好看。物美人更美。顾小姐这个朋友,我卢未央是结交定了的。” 宋怡看着一副笑意灿烂的人儿,只觉眼前的女子是那么的明媚,好事初春正午的阳光一般温暖。 她柔声道:“我亦是有意结识卢小姐这位朋友。这般的帕子我还有甚多,卢小姐若是喜欢,那这一方绢帕便赠与你就是了。” “真的吗?”卢未央开心的犹如一个垂髻小儿,“这礼物我很是喜欢,谢谢顾小姐。” 将帕子收好,她继续拿着那块湿了大半的白娟擦汗。 宋怡看她收起了绣帕,方要开口,卢未央抢先道:“这块绢帕还能再擦擦汗的。” 她只是不忍心将那般好看的绣帕用来擦汗。再说,这是她新结识的朋友相赠,如何卢未央都舍不得用。 席间的安诸一直是注意这宋怡这边的。看见舞剑过后的卢未央直直奔着宋怡去了,他心头嘀咕:如何她竟会去与顾倾城交好? 那边右相顾显看着对席宋怡的位置,看见卢未央好似一直在与她交谈,心悬到了喉咙处。就怕那顶替之事暴露,宋怡受了牵连。 那边秦氏回来,瞧见宋怡仍是在与左相之女谈天,心上不悦。 卢左相和她夫君右相顾显本就是面和心不和的,岐国京都里人人皆知。她此刻身为右相之女,与左相之女相谈甚欢,恐是要招人猜度。 卢未央看见秦氏回来,甚是有礼的道:“顾夫人,您回来了?” “嗯,是的。”秦氏面色恢复如初。瞧见卢未央还在宋怡身边,心上开始计较。 顾卢两家不曾有往来,全因是一直在暗中较劲,她心上芥蒂卢未央。 但面上那副和蔼还是要装下去的。秦氏笑吟吟的应了卢未央,她又转而对着宋怡道:“城儿,文儿在东南那边等你,有话与你说。” “顾大哥找我?” “嗯,他便是在那边等着的,你且快是过去吧。过了那边一道月洞门,在过去小榭那边便是了。” 听见秦氏这么一说,她赶紧朝着卢未央委身道:“卢小姐,哥哥找我有事,我便先过去了,失礼了。” “嗯,顾小姐过去吧,莫让兄长久等了才是。” 东南那边一处灯火阑珊的回廊小榭那边,顾知文正是一个人坐在石台边上一语不发。 他方才因为顶替妹妹顾倾城之人被换一事,与母亲秦氏发生了争执。不想后来得了一个更是诧人的消息。 秦氏要断了他对宋怡的念想。终是下了狠心,把她所做的那不堪告人的恶事说给了顾知文知道。 本就是心虚复杂的顾知文,此时更是犹如受了雷劈,全然没了想法。 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是要如何带着宋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计策还未相处一个。 倒是转瞬便成了宋怡杀母仇人的儿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该是这般的,他本该是等着此次宫宴过后,在朝中稳定了,便要向宋怡正是求亲的。 听见身后有逶迤的脚步声,顾知文以为母亲秦氏又是回来了,便是僵直了脊背坐在小榭外的石台上愣愣瞧着远处,并未回首。 “顾大哥,顾伯母说你有事要与我说?” 听见宋怡的声音,他急急转头过来,一副平日温和俊逸的面皮上依旧挂着浓重的愠郁之色。 见着了宋怡,他那愠色才是缓和了去,消散于那明灭摇曳的灯影中。 他勉强的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要如同往日一般的对宋怡和煦一笑,笑到嘴边却是成了苦笑。 “怡儿你如何过来了?”他开口,声音很是沙哑。 宋怡看着他情绪不对,只是柔和了声音又说了一遍:“顾伯母说顾大哥有事与我说,我便是过来了。” 随即她又道:“顾大哥你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又不舒服了?” “我……无碍。”对于母亲秦氏的作为,顾知文真不知该是如何与宋怡说起。 他向来是一个看中孝道的人,父母所说的话,顾知文亦是言听计从的。唯独这一次,秦氏要他断绝与宋怡的关系,他确是做不到。 “怡儿,过来这边坐吧。”顾知文拿出一方靛蓝色方巾,铺到了身边一尺处的石台上。 -- 第42页 宋怡走去顾知文铺好的方帕处,撩了裙子仔细的坐到顾知文身侧。 西北边有宫宴喧嚣的丝竹之声隐约飘来,二人头顶是一轮皎洁满月。月中桂树巍然耸立。 清风徐来,那缭绕于明月旁边的云气浩浩汤汤,游走过明月之前,惹得如积水空明的庭院中月光交错。 想起今日她失手摔了那只玉锁,又想她是瞒着顾知文入的皇宫,顶替顾倾城参加中秋宫宴,宋怡便是猜度的小心问道:“顾大哥可是因为我隐瞒你,生气了?” “不曾。”顾知文叹息:“我如何会与怡儿置气,我只不过是在与自己置气罢了。”他在气自己的一无是处,为何弱小到不能护全心悦的女子。 宋怡不解:“顾大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怡儿说说。我虽不能解决顾大哥的烦恼,但也愿意与顾大哥一同分担。”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还有,顾大哥日后有事,可是莫要再对怡儿有所隐瞒才是。” 顾知文浅浅一笑,点头算是应了她。而后转移了话题道:“怡儿,你可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候的情景?” 他接着道:“那时候你不过八九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生得很是可爱。我很是羡慕你,因为我自小便是病着,脸上大多时候,都是瞧不见血色的。” “我记得。”宋怡点头。 “见着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如何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满三千=3= 预警,这一个部分会有点小虐。 写的是女主和男二的感情的转变阶段,还有女主和男主各种的机缘巧合,摸摸不喜欢看虐的小可爱们,来我怀抱我安慰你们吖—— 女主最后是要和男主在一起的,这是肯定的。男二是有他的不足之处和某些外界因素,才终于止步了和女主的感情的。 虽然他们是虚构的小说角色,但在小说里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性格和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 所以我也只能继续心疼我家男二一秒,男主和女主的故事还是要继续讲的。 这部分之后,等女主入宫了,文文会大把大把撒男主和女主糖的=3=爱泥萌再次,话有点多了,希望小可爱们不要嫌弃,谢谢小可爱们的喜欢和支持!会努力更新的。 第25章 选妃(四) 顾知文好似陷入了沉沉的回忆:“那时候你来的时候,正是腊八。那天宫里也来了人,顾府第一回 那般的热闹,我也是久违的能踏出房门一次。不想便是在府中瞧见了怡儿了。” 宋怡看着顾知文,不知他如何谈起这些,便是只好一声声应着“嗯。” “我还记着呢,那天怡儿你着了一件水蓝色的缎袄,用蓝色丝带绑了两个小髻,粉嘟嘟的一张小脸甚是可爱得紧。”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顾大哥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听着顾知文说起儿时,宋怡不免也是跟着回忆起来了。 顾知文道:“如何不记得,那日你好似遇着了什么可怕的事,由回廊处急急跑来。一头便是将我这个病秧子撞倒去了地上,我头磕到了回廊的栏杆上,你头在地上磕出了一大块红包。那日我摔倒可是把母亲急坏了。” 提及秦氏,顾知文又是微微皱了眉头。秦氏一直对顾知文皆是疼爱的,但顾知文却是不知由什么时候开始,疼爱她的母亲竟是变了,变得他认不出了。 心机深沉,步步算计。这般的秦氏,是顾知文从来不知道的秦氏。 就是如今,为了阻止他与宋怡在一处,更是不择手段骗了宋怡来这宫宴。 “顾大哥,顾大哥?”看着顾知文发愣,宋怡低声轻轻唤了他。 顾知文回过神,便是和煦笑着道:“可不知怡儿那时候是遇着了什么了?为何跑得那般的火急火燎。” “这——”宋怡仔细想了想,那应该是她九岁时候的事。要说她撞了顾知文这事,宋怡隐约有些映象。但若是要问缘由,她是真的记不清那日是为何撞了顾知文的。 西北边宋怡过来的那边,安诸正在默默的听着墙角。 他看见宋怡离席,一股脑的也尾随宋怡来了。他觉着这个右相之女很是有趣,又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些个侍卫都不管用,还得他亲自出马摸摸顾倾城的情况才是。 听着顾知文的言语,那边听墙角的安诸好似想起了什么更是有趣的事,蹲在黑暗中不住咧了嘴角傻笑,心中想到:那时孤就是单纯觉着她好看,想要多亲近亲近而已,撞倒了你顾大公子,可真不是孤的本意。 “顾大哥,我记不住那日是为了何事跑得那般急了。” “记不住便是罢了,我便是一时的好奇随口问的。”顾知文又是想起那日面色惊慌的宋怡,双颊粉扑扑的煞是可爱,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其他。 而宋怡之所以撞倒了顾知文,终究要根究到安诸的身上。 六年前的腊八,是宋怡去了顾府上的第二日。安诸由他的父皇带着去了右相府。 虽然他不知道父皇是去做什么的,但是他难得可以出宫一回,便是开心的在右相府好好参观了一番。 顾府毕竟不如皇宫,安诸只是随意瞧了几处,便没了兴趣。 而后他不拘的悬了退坐在顾府一处院子的假山,双手枕在脑后,瞧着碧蓝天空中浮动的白云。 -- 第43页 玉冠在日光照耀下剔透晶莹,紫色长衫的衣袍被风摆弄,由着他脚来回的摇摆。 年少的安诸心中想:顾府的天与皇城的天,也是一般无二的啊,无趣得紧。随后他便听见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假山走来,安诸好奇的起身,便是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穿了一身水蓝的小袄子匆匆走过假山边上。 “小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安诸由天而降,跳到了宋怡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那时候也不过是十七岁,未及弱冠,声音还带着些稚气。却已然是个大男孩了。 宋怡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大男孩,眨巴眨巴眼睛,随后道:“我要过去花厅找母亲,核桃酥我已经吃完了,可我还有些饿。” “花厅?”安诸瞧着幼时的宋怡煞是可爱,便生了捉弄之心,随手的从假山边上的草堆里扯了一根草抛去宋怡身上,还大喊着:“有虫子,哇,好大一条毛毛虫。” 宋怡被她那么一下,哇的一声大叫,便是逃一般的跑了开。 张了双臂的安诸傻了眼,这不就是看着她可爱,想要亲近亲近嘛。 以为小女娃被吓会扑去他的身上,他就好顺水推舟抱个娇软满怀,随后又和蔼的安抚小女娃几声便是。 只是如今这小女娃跑得方向不大对啊。他赶紧动身追了上去。 谁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宋怡那么一个九岁的小女娃,被他那么一吓,不管不顾的已是冲出去了老远。 愣是跑得健步如飞。以至于安诸怀疑他可能是练了假的武功,八岁便是苦练,如今却跑不过一个小女娃了。 说出去,甚是一件丢面子的事。 安诸眼看就要追上宋怡,宋怡却和一袭青衫的顾知文撞在了一处,愣是将顾知文撞倒磕去了栏杆上。 追上去的安诸赶紧换了目标,隐去了院子另外一处的。他又惹事了,父皇若是知道,他便没有好果子吃了的。 想起被罚抄国策和兵法支配的恐惧,安诸缩在大树后,极力的降低他的存在感。做太子有什么好的,犯了错依旧是要抄书。 其后的事,便如顾知文所言,他磕去了栏杆上,宋怡面朝地磕去了地上。 跟着顾知文两名的小丫鬟,一个慌乱的去瞧顾知文,另一个急匆匆的奔去告知老爷夫人长公子出事了。 “竟是不记得了,孤生得玉树临风,那时候尽管孤未及弱冠。但模样应该也不比如今差多少的罢。” 安诸蹲在墙角处回味过去,等他回过神来,只是听见宋怡说不记得是为何撞了顾知文的。 他便是有些不开心了,作为一个俊美不凡的帝王,这个顾倾城怎能那般目中无人。他好似是忘记了,即便是再见,顾倾城亦是没有把他瞧在眼中的。 安诸又是自言自语一句:“是的,父皇说过,有的女子便是喜欢欲擒故纵。这顾倾城一定是故意不将孤放在眼中的,便是要引起孤的注意!”很好,顾倾城,你已经成功引起孤的注意了。 安诸起身回去宴席,这墙角他就是不蹲了,回去酝酿酝酿稍后选妃的事亦是要紧。 那边宋怡听了顾知文的言语,沉默了半晌。原是顾知文一切的忧心,是因为母亲秦氏而起的么? 那……她又想起了那日秦氏在听雨轩哀求时候的模样。心中升起了不安,该不是这宫宴她是来错了。 “其实先前宫中已有消息传出,说陛下在今次的中秋宫宴要选妃。那时候只是解释,所以我去找你那回,并未与怡儿你说起这事。” 听见顾知文的言语,宋怡好似被几道惊雷劈中:“顾大哥那几日来听雨轩寻我,可是因为顾伯母让你与我说代替城儿入宫的事?”宋怡虽是问出口的,心上却是肯定了九分。 顾知文点头,随即又赶紧解释道:“听闻宫中传出消息,我哪里还愿怡儿入宫冒险。我求了母亲另找她人替你的,只是不知,不知何时入宫之人却又成了怡儿你了。” “我……”秦氏找的她,这话宋怡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她又联想到了今日茶僚见到的今如,还有顾知文识破她身份时候的那句“可是怡儿,你如何要来这宴席呢。”宋怡更是心惊胆颤。 便是开口问道:“顾大哥你找的那位姑娘,可是唤作今如?” 顾知文一愣:“正是。怡儿如何知道的?你见过今如姑娘吗。” 想起入宫之前今如拉着她,欲言又止的只是不住对她说不能与秦氏一同来这宫宴。宋怡心上有某种猜测一闪而过。 她接着想起今如对她说的“宋小姐,我想起来了。”这么一句,心中凉了一大截。 只怪当时她被秦氏带着的那小丫鬟催促,便是忽略了今如话中有话。 她曾与今如约定,若是今如想起来为何要寻她,今如便会再去找她。 而很是明显的,今如那想起来了,指的便是想起了为何失心疯的时候便会说着要找她。 “她的病莫不是好了?” 顾知文疑惑:“病?什么病?怡儿你一个人呢喃什么呢?” “顾大哥,今如她有失心疯,这事你可知道?” “知道。”顾知文面色上带了几分诧异:“这件事怡儿你是如何知道?我记得你不应与今如姑娘熟识才是。” 今如患有失心疯这事,顾知文也是在带今如去见母亲秦氏时候才知道的。 -- 第44页 宋怡面带复杂之色:“此事说来话长,今如受不得刺激的。” 宋怡小心翼翼对着顾知文道:“顾大哥,她在顾府中,可是又犯了失心疯了?” 顾知文不知宋怡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头,当做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我们的男主真的很没节操,很没节操hhhhhh-快来围观霸道总皇,软萌可爱易推倒——三千补满2333爱泥萌,对的,就是这么厚颜无耻的帝王?(? ???ω??? ?)? 第26章 选妃(五) 宋怡更是头疼了。 她接着又道:“顾大哥可是能与我说说, 今如那时候是为何犯了失心疯的。”若是她的猜想无误,那今如犯了失心疯,定然是与秦氏有关的。 “今如姑娘是我差人寻来的,我本意是由她替了城儿来此次中秋宫宴的, 那时候母亲亦是已同意了我的提议的。” 顾知文面上一凝, 难道是因为今如有失心疯, 母亲秦氏才去求的宋怡来这宫宴的。 随后他嘴角又是一抹苦笑, 事到如今他如何还异想天开的自欺欺人。 母亲秦氏的话,已经说得那般的直截了当,宋怡此次替了妹妹来这宫宴,自然不是因为今如的失心疯。 他接着道:“那日我带了今如姑娘去见母亲, 本就是准备让母亲瞧过, 便安心将找人替代城儿参加宫宴的事全权交与我处理的。 不料今如见了母亲, 还未说上几句话, 便是忽然摔开了母亲拉着她的手,躲去我的身后指着母亲大喊「有坏人, 坏人。」” 宋怡听着顾知文的话,便是想起了那日遇见今如,今如犯了失心疯,亦是大喊些关于有坏人之类的言语。 她眸子中的颜色暗沉了甚多,秦氏果真与导致今如患上失心疯的事有所关联。 今如那失心疯的病是时好时坏的。她自己说了, 她是因为受了过大刺激导致的,只有提及火见着有所关联的人,便才是会发病。 见了秦氏便是发了病, 联系今如又不管不顾的拉着她, 不让她与秦氏一同入宫,急红了眼只是不断说着“不能去的, 你不能与她一同去的。”这般的话。宋怡心中凉透了一片。 “怡儿,你怎么了?” “我无事,顾大哥,你接着说,而后呢?” “而后——”顾知文想了想继续道:“母亲看她情绪激动,好似是神志不清,唤来了院子中粗使的丫鬟婆子,本意是先拉住她的,却不知今如姑娘更是闹得厉害,砸了花厅中甚多的物件。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她。随后口中——口中——” 说到这,顾知文沉默了。 那日,今如情绪很是激动,说母亲秦氏是杀人凶手。他全当今如是发病时候说的胡话,并未多放在心上。 此刻一想,便是一身冷汗。莫不是那今如竟是知道母亲秦氏将宁氏推下落枫崖的事! “顾大哥,随后如何了?”宋怡看着顾知文面色不对,心上更是急了。 “随后她便是昏死了过去,母亲便差人赶紧请了大夫来府中。” 顾知文无法想象宋怡知道了母亲宁氏,是他的母亲秦氏亲手所害,他们二人该是如何。心中几番激烈的纠结,他选择对宋怡隐瞒下母亲所做的恶事。 “想必大夫为她诊治过,她的病情该是能好许多的罢。” 顾知文道:“确实的。大夫说她是受了太大刺激,急火攻心才会那般。这次她昏倒倒是一件好事,由她的脉象来看,再醒过来她的病情便会好了许多。大夫说若能好好调理,便是全全康复亦不是不可。” 宋怡点头:“今日入宫前,我由顾府出来在茶僚见着她了,她倒是如常人一般。” 听见宋怡说今日在茶僚见了今如,顾知文心中大惊:“怡儿今日见她的时候,今如姑娘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看着顾知文紧张的样子,宋怡本就疑窦重重的心上更是沉重了三分,脸色也即刻变得复杂起来。 顾知文看着她的脸色有异,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母亲将她换下的时候,她便是不曾对你说,是我请她来代替城儿参加这次宫宴的吗?” “她未曾与我说什么。” 顾知文很不对劲,宋怡已然察觉到了。就在方才她说见着今如的时候,顾知文面上一闪而过的恐慌,她亦是瞧见了。宋怡垂首不语,顾知文又有事隐瞒了她。 皓月高悬,映着宋怡低垂的面上面颊苍白,几朵云彩拂过,宋怡那苍白的面色便又隐在了如水夜色中。 在思及方才顾知文坦然承认了前几日寻她,是想要说服她顶了顾倾城的名声参加这皇帝亲点的宫宴。 宋怡心上苦笑,是不是承诺这东西,真如那话本中所言,不可尽信的。 岐国皇帝既是亲自指了顾倾城的名,那这意图可谓是十分明显不过了。 便是傻子,也是能想到了,那所选的人中定然有顾倾城的一席之地! 她道:“顾大哥,你方才才说,不会再如要我替代怡儿入宫之事一般,对我再有所隐瞒的。但是你却终究还是有事瞒着我的。” 安诸看着宋怡面色不好,赶紧又道:“怡儿,你且信我。那谣传我之所以不曾与你说,便是不愿你与这件事有甚牵扯。我不说,便是有我的考虑。”亦是有无法说出口的难言之隐。 “可你却与我说了城儿妹妹离家之事。”宋怡想要信顾知文,她此刻却做不到。 -- 第45页 “那时候,我——却是动摇了。怡儿,我是顾府长公子,顾府兴衰,亦是有我一份责任的。” “责任之于顾大哥,是比我要重要的么?”一向娇柔的宋怡,这一刻心上变扭,终还是胡搅蛮缠的无理取闹起来。 顾知文更是急切了,右手举起作发誓状道:“怡儿如何这般贬低自己,在我的心上,你胜过一切。你如今这般的质疑我,可是让我心伤呐。若是你不愿,那我便是以命立誓。若我做了半分对不住你的事,日后不得好死。” “顾大哥!”宋怡急急用那白皙的玉手挡在了顾知文的唇上:“这般的毒誓,顾大哥如何能随意胡言出口的。我信你,这誓言便是当做你不曾说过才是。” 顾知文以性命立誓,宋怡如何能不动容。纵是她心中仍是憋着一股气,挣扎一番还是选择相信了他。她的内心,亦是更愿意信顾知文的。 中秋的月光洁白胜雪,在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阵阵细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二人间歇的沉默,只听那秋虫吱吱鸣叫。顾知文思索了一番,便是准备开口。 “怡儿——” “顾大哥,你莫要再说了,我信你。”宋怡似想到什么,直直打断了顾知文的言语,片刻后,那娇柔的声音只是低低问道:“若是有一日,顾大哥你终要在顾府长公子的责任与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我么?”之于情爱,她终究想听见一个自私的答案。 宋怡想从顾知文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足以让她一辈子安心留在顾知文身边的承诺。 “怡儿,我……他们终究是生养了我的父母。” 宋怡心上失落,更多的又是自责。她眼中蓄上了泪花,或许她真是太咄咄逼人,顾知文自小身子孱弱,便是右相顾显想尽了法子将他治好的。若是没有顾府,那便可能没有如今的顾知文。 顾知文是个重情义的,顾显与秦氏对他何止是生养之恩。 宋怡这般的逼问他,倒是叫他里外不是人了。这个问题莫要说是顾知文,便是宋怡站在那般的立场,亦是做不了抉择的。 “顾大哥,是怡儿胡闹了。”宋怡埋低了头,心上苦涩。她何时成了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子了,这般的她与当初那些欺辱她的人,有何区别。顾知文为了她,甚至立出了毒誓,她不该再咄咄逼人的。 “怡儿,若是终有那么一日,我如何也不会对你置之不理的。” 宋怡起身:“顾大哥,我们出来良久了,还是快些回去宴席吧。”她不想在与顾知文继续这般的话题。 太过沉重,太过现实,太过难以十全十美。全然换做是她,她亦是不知要如何在责任与心悦之人间做出合适的选择。 “不是的,怡儿。”顾知文拉住了宋怡的衣袖:“你听我说。” 宋怡固执上了心,她不愿逼迫顾知文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那样的顾知文也不是她心悦的顾知文。 她抽了被顾知文拽住的衣袖,道:“顾大哥,我心悦你甚久。你那日对我表露心迹的时候,我觉着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子。因为我心悦的男子,恰是亦心悦我。我希望顾大哥一直是怡儿心悦的那个样子,一个重情重义有所担当的男子。” “怡儿,你——可是能再说一遍?” “方才的话,是我胡闹了。怡儿只希望顾大哥,依旧能做那个有所担当的自己。”而不是她强迫的,为了她背负上不忠不孝罪名的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怡儿方才说心悦我的话,可是能再说一遍?”他终于的听见了心悦的女子对着自己说出了「心悦」二字。 安诸回去了宴席上,却是良久不见顾知文和宋怡回来。心里开始泛起嘀咕:“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心上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是抓不住所想的那个重点。 第27章 选妃(六) 才是回神, 安诸便是见顾知文走回了举行宫宴的御花园中。 安诸心上大道失策,若是知道他们要这般久才回来,那他方才该是要多听一会儿墙角才是。 他仔细回想一番,方才听了半晌, 好似也未曾听见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安诸郁结, 回来早了, 真是亏了。 太后看着皇儿又是心不在焉, 如同以为他是瞎了一般,又是在他耳边提醒他道:“皇儿,你瞧那边,与顾府小姐立在一处的那位公子, 你瞧是何人?” 安诸嘴角一抽, 无奈且冷静的道了「顾府长公子」五字, 便直直看着一起走入宴席的顾知文和宋怡。 “是吗?哀家瞧着有点像, 不过年老眼花了,不敢确定, 便是又问了问皇儿。可不知他们二人是何时离席的。” 安诸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有些时候了。” 太后大喜:“皇儿如何知道,莫不是你时时注意着那顾府小姐?莫不是皇儿心悦那顾府小姐甚久了,才是时时瞧着人家。” “母后!”安诸被太后这么一说,一下子便是炸了毛。他时时盯着顾倾城,只是因为想知己知彼, 好再想计策整治顾倾城。怎么看到了母后眼中,他便是心悦上顾倾城了呢? 安诸郁结,他心悦谁都可能, 便是不可能心悦顾倾城的!他是做了什么, 让母后能这般的会错意,孽债啊。 太后看着皇儿的样子, 便是指了安诸时常打量的西北边,道:“皇儿,你瞧那顾府长公子如何?哀家瞧着,顾右相家果真是生了一对俊俏的好儿女呢。” -- 第46页 听着太后夸赞顾倾城,安诸心上不悦了:“母后,儿臣觉着那卢左相家的公子卢未觅比之顾家长公子,样貌才学上皆是不输他的。方才卢小姐那段剑舞,也是惊才绝艳的。” 听着安诸提及卢左相的一对子女,太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哀家若是没记错,上回皇儿出去办那事时候受了重伤,便是那卢小姐将你救回了府上的罢?这次选妃,若不是也将卢小姐选了罢。” 太后心上更是大喜,这次选妃可谓是有太多眉目了。便就是眨眼的功夫,她能确定下的儿媳人选,已有两人了! 这情爱要是来了,果真是挡都挡不住的事。她不等安诸回答,随即便是又道:“皇儿,现下宴席间献艺的是护国将军的孙女洛芙,你瞧如何?” 安诸听了太后提起上回卢未央救他回府的事,即刻的他又是想到了宋怡是如何不辞辛苦的将重伤的他抛去门外的。 不为他请大夫也便是罢了,那顾倾城如何就那般的冷情,连收留一下重伤的他都不愿! 又是想起他还留在御书房的那张字条,那张宋怡亲笔留给性命奄奄一息的他的字条,安诸就很是想要即刻要了她的卿卿性命。 顾倾城,若不是孤仁慈,若你不是右相之女,孤便是恨不得将你抓去刑部,判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才是解气! 听闻太后说此刻献艺的是护国将军的孙女,安诸便压制了心上的火气,朝着宴席间看了去。 宴席间,一位样貌端正,五官精致的女子,着了一尾石榴花百褶罗群,上搭交禁广袖轻罗裳,正是端坐在一只红木圆凳上,袅袅弹奏了一曲吟春调。她的指法娴熟,一曲吟春调如泣如诉,让人听得好生神往。 安诸道:“这调子倒是弹得还不错,但在曲意的领悟上,还是有些偏颇了,太过于的按图索骥,听了未有如临春景的感触。” 太后笑意尴尬:“这洛府小姐的曲子,是弹得有些过于追求技艺,忽略了本身曲子的意境。” 仔细斟酌了言语,她接着又道:“但总体来说,洛府小姐也算是该了个中等水平罢。皇儿既是喜欢听曲,不如也将这洛家小姐算入那六位佳人的名额如何? 她如今虽是比不过那顾府小姐。日后入了宫中,有了好的乐师指点一二,洛府小姐定也能有极快的长进的。” “呃……”安诸默:“母后,不是说好的,选妃之事由皇儿自己抉择的吗?” 再说,他之前只是说了想听琴曲,并未说过喜欢听曲呐。母后便是这般的,怕他食言不成。 太后掩嘴笑道:“哀家只是提议,皇儿要选哪家的小姐,自然还是由你自己挑选的。” “母后,您还是仔细听曲罢。”安诸真想扶额长叹,奈何估计到帝王的尊严,他忍了。 但他亦是仔细的思考起了太后的话。若是此番他必要选顾倾城,便是一件麻烦事。 如今朝堂之上是顾家、卢家和洛家三足鼎立之势,他只选了顾家一家的小姐,怕是朝中那汹涌的暗流,要变了方向。 安诸空置后宫甚久,便是为了不打破朝中各自制衡的权利。 不论如何,他只要选了朝中哪一家的小姐入宫,长久便会造成一家独大的势头。 名唤洛芙的女子奏完琵琶,御前献艺这一出也算是有了个终了。 在洛芙掩面娇羞的退场后,在太后的催促下,安诸又是吃了几杯酒,便是于席间站了起来。 众人皆是时刻注意着安诸那边,瞧见他有了动作,席间的喧闹哗然而至。 几位佳人悄然坐直了背脊,端的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众人皆是知道,今日这重头戏才是要开始了。 “诸位,孤方才席间一番思量。对于选妃一事,心上倒是有了人选。” 太后即刻便是随着他起了身,道:“来人,为陛下备来文房四宝。” 吩咐完,她又转身对安诸道:“皇儿,你既是有了主意,那边列一份花名册,由小通子与百官宣告罢。” “是,母后。” 未过多时,笔墨纸砚便依次由宫女拿到安诸跟前,几个宫女仔细收拾了安诸身前的桌案,又小心的摆好了纸笔。一个宫娥仔细的研墨,安诸端坐于案前,面色深沉。 灯火辉映的宴席上,一时间气氛更是升温。众人虽是一语不发,那一双双眸子中却尽是火热,纷纷皆是才猜测这位空置后宫甚久的帝王,今次会选如何的佳人入宫。再是想那后宫之中无主,有的人便更是做上了春秋大梦。 其中甚多世家小姐,诚然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皆是眼巴巴的瞧向宴席高座上奋笔疾书的安诸。 宋怡垂首坐在席间,自顾自的沉思着什么。她心上很是恐慌,方才走回御花园中举办宴席的地方是,顾知文又是拉住了她。 这次顾知文倒是直接了当,对她道:“怡儿,若是事情真无转圜的余地,你可愿意与我离开京都?”这般的话,宋怡如何听不懂,便是要带她私奔的言语呐。 她不住心乱如麻,顾府已是有个顾倾城与人私奔了。若是顾家长公子再与人私奔,那这顾府真是变了天,该是要没落了去的。 宋怡那时候只是愣怔不语,她不敢应下顾知文。她又如何来的不愿意,只要是同顾知文在一处,便是去天涯海角,她皆是千百个愿意的。但她终究不能害了他,不能祸害了顾府。 -- 第47页 顾知文在京都有父母,有似锦前程。即便是少了一个她,他依旧是那个锦衣玉食的顾府长公子。 为了顾知文考虑,宋怡便不能自私。尽管她想自私,理智终是时刻在告诫她不可糊涂,顾倾城的糊涂,顾倾城的后尘,她绝是不步的。 秦氏看了身侧的宋怡,面上挂了和蔼笑意,安抚她道:“城儿莫要紧张,这件事定然能安然过去的。”她依旧在极力扮演那个通情达理的顾府夫人。 宋怡面纱下的面色晦暗。事情至此已是迫在眉睫,秦氏还能说出让她莫要慌张的话。 若不是秦氏还有其它的安排,便是秦氏今日要坐实了她顾倾城的名号! 想到秦氏安了这般的心,宋怡纷乱的心更是波涛汹涌得紧。 她如何要这般的对自己,便是她与母亲宁氏借住于顾府中,二人皆是恪守本分的。 宋怡又是想起有一回她与顾倾城因为一碗冰糖莲子羹生了争执,那时候她很是委屈,诚然不是她挑的事,诚然她不曾做错什么,认错的那人还是她。 只因顾倾城说那是她差人一早顿的冰糖莲子羹。母亲宁氏来了不问缘由,便是代她为顾倾城陪了不是。 而那日是服侍顾倾城的那个小丫鬟躲了懒,小憩过了,顾倾城一早要的莲子羹,她未曾报去厨房中。 “母亲,那莲子是你买回来让我去厨房找人做的,如何的顾倾城说是她的,你便将这错揽到了我们自己的身上。那明明就是她无理取闹。” 那时候宁氏便只是和煦的对她笑着,道:“怡儿,我们借住于顾府中,便是受了人家的恩惠,这些的小事,便是能忍则忍,能过便过了才是好的。” 顾倾城来了气,因为委屈面上早是挂了泪痕:“母亲,我们如何不搬出顾府,怡儿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满三千=3=——三千补满=3=爱泥萌—— 第28章 册封(一) 她们母女二人在顾府中, 从未多拿了顾府的一分一毫,为此她的母亲宁氏还抛头露面,在外接了一份私学的活计,隔一日便是要去别的高门大户, 教那深在闺中的世家小姐琴理。 宁氏亦是知道女儿的委屈, 但她留在顾府, 自是有不得不留的理由。 除了这顾府, 她不知还有何处能避开那个疯魔了的人的纠缠。便是宁氏出去授人琴理,她亦是早出早归,时刻小心翼翼。 她见女儿哭得伤心,只是将宋怡拉到她身边的罗汉床坐下, 道:“怡儿, 你如今还小, 母亲只是希望你能快快长大, 等你及笄那日,母亲定然将实情全全告诉你知道, 可好?” “好的,母亲同怡儿说好的,及笄之后怡儿便不是小孩了,母亲要将一切都告知我。” 宋怡想到这,心中不免酸楚, 她的及笄礼来得太晚,而母亲宁氏却是走得太早,太突然。 回想起那日她正是练习着母亲出去时候布置于她的琴曲, 便是有顾府的小丫鬟急急跑来, 告诉了她宁氏坠崖的噩耗。 宋怡眸光中染上冷意,看着笑意和蔼的秦氏, 心中窒息般难受。 她向来敬重秦氏为顾知文母亲,虽不与秦氏亲近,但她对秦氏皆是该尽的礼数时时尽了的。 难道秦氏便是将顾倾城离家这事怪罪到了她的身上?宋怡不解,那件事若不是顾倾城有意找茬,她如何也不会落得了个自食恶果的下场。 一报还一报,只是顾倾城的时辰到了糟了报应,秦氏如何能将错算到她的身上。 宋怡慌了神,面上虽还是应了秦氏的安抚,但整个人犹坠冰窟。 看着宋怡恍神,秦氏怕她察觉了什么,便道:“城儿莫要多想,今日你有幸被选上,该是件好事。选不上,也便是机缘不到。”她故意咬重了「选不上」三字,暗示宋怡一切还有转机。 宋怡如何冷静得下来,她想起方才为与人较真所奏的那一曲「曲水词」。 顾及了顾倾城不善琴理,她还是压了个两三分。但是那曲子她自小便日日练着,再是如何看着在座众人的反应,她便知道在场人是被顾小姐的琴技折服了的。 宋怡心中悔不当初,她如何在今如拉着她的时候,便就不听今如把话讲完,便就不索性的食言一回。拒了秦氏。 宋怡道:“母亲,城儿还不想嫁人,只是想要多孝敬你些日子。城儿不想离开顾府。” 秦氏听着宋怡的话语不对,她好似是知道了自己的计策一般。 即刻声音凌厉了几分道:“入宫之事本便是光耀门楣的好事,你这孩子便是有孝敬母亲的心便是了。这入宫的事,亦不是我们能拒绝的。” 语毕,秦氏面色凝重了几分。儿子顾知文与这宋怡,可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对,便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再想方才她随着顾知文出了宴席,便是去告诫儿子即刻与宋怡了断了关系的。 秦氏还撂下了狠话:“知文,她今日既是来了这宫宴,顾倾城三字她便是认定了的。”她又镇定了几分。 是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次若是城儿真的有幸被选中,她便是豁出去一切皆要把宋怡二字抹去。 一举两得的好事,一是解决了顾倾城离家的事,二是让儿子顾知文对她死了心。可谓妙哉。 不消片刻,安诸身边的总管太监小通子便拿了一份花名册。 -- 第48页 他仍旧是尖着嗓音,高声道:“陛下已是拟好花名册,还请册上有名的名门小姐们,出席于宴席间来。” 随后他那阴阳怪气的嗓音更是大了三分:“安南通州水家水怜儿。苏淮禹州顾家顾倾城。召京洛家洛芙。宁水刘家刘锦月。西骆方家方妙音。晋安卢家卢未央。” 听见了顾倾城三字册上有名,秦氏眼中的狠厉渐渐浮出。心中亦是更加坚定了所想。 既是天意皆在助她,她便是要断了儿子与宋怡之间的情思。她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宁氏的女儿在一处。 宋怡听见顾倾城册上有名,心中情绪纷杂到了一处,有不该不信今如的悔恨,有不该心怜秦氏的自责,又不知如何应对眼前一切的恐慌。那名册,她好似觉着有些不对,却是一时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悔悔悔,便是悔不当初。这便是秦氏说的选不上?倒是话音都还未散干净,「顾倾城」三字即刻便就上了名册。 宋怡再次对她娇弱的性子有了不满,便是因为她的娇弱,才是让自己走到了今日这般的处境。 顾知文的话再次响彻她的心中:“怡儿,若是事情真无转圜的余地,你可愿意与我离开京都?” 她瞧向对席,便见顾知文也是愣愣的瞧着她这边。二人远远对望着,好似有诉不完的情思哀愁。 “城儿,城儿。”秦氏瞧见了二人对望,便当做没瞧见一般,和声细语的提醒她道:“如何还傻愣愣的坐着,快些过去宴席中去才是。” “母亲——”若是允许,宋怡此刻真想即刻便离开这宫宴。 小通子宣布完名册上所列的名单,那边册上有名的几位闺阁小姐,已纷纷走出了席位。 宴席间一片哗然,水怜儿与顾倾城册上有名,早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她们一人是皇亲,一人是今日宫宴上最为耀目的女子。 左相之女卢未央那一段剑舞,亦是风姿绰约。虽说舞剑之于女子而言,是有些过于英气,这些却不影响她出现在名册之中。 最让全场人为之诧异的,是召京洛家洛芙竟是也在花名册上。 若是没有先前宋怡那一曲「曲水词」,那位洛芙勉强可算是一位才女。 她那一曲琵琶奏得只是中等水平。因为众人先前听了顾倾城那一曲「曲水词」,再听其它一个比较,她便是落了下风。 再说那吟春调,便又是一曲流传广泛的乐曲,在做众人每回宴席怕是都要听上一遍,真真是听得多了,再听闻只如嚼蜡,提不上多少兴趣欣赏其它其中的指法技艺。 但是众人随即再是一想,便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位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盘,选了朝中三大家的小姐进宫,亦算是制衡了权利。倒是不让哪一家独大了去。 自然,剩余的刘家、方家自然是安诸随意选来凑数的。毕竟他应了太后要选六位,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就是可怜这两家的小姐,还未入宫已注定只是能做摆设。 宋怡踌躇一番,中还是起身往席中走去。 “唉——就知道陛下今日选妃,定然是少不了顾家小姐的了。” “是啊,是啊。本是还想着明日请了媒人便去那顾府上走一遭了。这回可是不用去,便是可以早早死心了。” “闵兄你也?” “哈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宴席间的那些权贵子弟,听闻顾倾城册上有名,皆是纷纷叹息未有早识佳人。 “臣女叩见太后,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人到了宴席中间见过礼,便是垂了头成排立着。再次以顾倾城的名号站在宴席中,由于慌乱,宋怡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她极力的克制身子的颤抖,如今只要她不摘下面纱,便是没有人知道她的模样,这或许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她代顾倾城领了这份荣耀,今晚宴席过后,她依旧做她的宋怡,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孤女。 她不愿与顾知文私奔,但若是真的别无他法,宋怡便只得去尝试一番私奔的滋味了。 宋怡正是沉浸在自我的思绪中,便听小通子尖了声音道:“顾府小姐顾倾城,如何到了御前,还是以面纱掩面?” 她回了思绪,赶紧委身行了一礼道:“臣女近日偶感风寒,大夫吩咐若想尽早缓和病情,便是见不得风,臣女遂是才掩了面纱的。” “如今御前面圣,劳烦顾小姐便是先解下面纱吧。”小通子此番作为,是受了安诸的意。 宋怡听了,本就是慌乱得火急火燎的心上彻底的凉了。这最后的一道保命符,她便是都要不保了,真是天意要她认定了顾倾城这三字呐。 她伸手到了一边的耳后,将系着面纱的带子解开。这面纱制作的很是精巧,一块四四方方的轻纱四周坠了一圈小银珠,上部两个方角上各有一条系带,还各留了一串小银珠,方便搭在耳后。 既是防风,还防不慎掉落。 宋怡解开了系带,又是轻轻用右手到了左边耳后,携了那串银珠缓缓摘下了面纱。她是不愿,但她不敢不摘。 太后和安诸早已瞧了宋怡那边。太后心中自然很是好奇顾府小姐会是如何姿色,她或多或少是听见了一些关于顾倾城样貌倾城的言传。 但言传终归是言传,大多便是不可尽信的。安诸只是庄严的端坐了身子,不动声色的看着宋怡那边。 -- 第49页 第29章 册封(二) 当那张他颇是眼熟的倾城容颜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安诸心上仰天长啸,顾倾城啊顾倾城,孤可是一个说道便是做到的人。这次你便就是载在孤的手上了! 嘴角勾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肃然的开口道:“都抬起头来, 让孤仔细瞧瞧。”一派不怒自威的帝王做派倒是摆得分毫不差。 众女闻言, 自是一个个缓缓的仰起面容, 除去卢未央和顾倾城, 个个皆是面色娇羞。 卢未央瞧向安诸,面上全然是一片不明所以。她不过就是好心救了他一回,如何这名册上便是选了她了。 心绪几个回转,卢未央无语凝噎, 她真是一时心善救错了人呐。 顾倾城垂着头死死盯着脚尖, 这头, 她真真的不想抬起来, 抬起来了,她便就要认定了顾倾城三字。她心上尽是欲哭无泪, 事到如今着急也根本起不了作用。 那边小通子见宋怡依旧低着头,知道陛下对这位顾府小姐有些不一样,便是又重复了安诸的言语仔细提醒道:“还请诸位小姐抬头面圣。” 宋怡杏目一合,深深叹息一口,再次睁开眼便是缓缓抬起了面颊。朝着端坐的安诸看去。 这一看, 她那身子的颤抖顿时被僵硬替代,宋怡木愣愣的僵化在了原地。安诸看到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的再次勾唇一笑。 宋怡心上炸了锅, 她可是眼花了?她真的不曾看错罢。那高座于正位的男子, 她若是不曾记错,不就是那个唤作易安的市井泼皮吗! 他, 他,他——竟然是岐国皇帝! 这一刻,这次宫宴给宋怡带来一切的愁思,好似霎时间烟消云散了,又似涛涛激流涌进她的心头。 她心中便是只有了一个念想,此番岐国皇宫一行,真的应了古语祸不单行,莫不是今晚便是她的祭日。 她曾对安诸所做的一切,一幕幕的在她心上略过。 木桐巷口,她为了还顾倾城一份大礼,借了顾倾城的名号曾调戏了安诸。 听雨轩中,安诸浑身带伤的出现,她担忧顾知文看到,芥蒂她留了一个男子在院子中,便把安诸扫地出门,抛去了官道上等着他被人捡走。 这些都不是她有意的啊,就是……也是有原因的呐。 宋怡心上叹息一口,这回真的出大事了,「顾倾城」三字,看来她便是有口难辨了。 她那日为何就对着安诸承认了她是顾倾城啊。自作孽不可活,今次的宋怡终归也是体味到了其中的道理。 宋怡又想:现下承认了不是顾倾城,可不知是不是来得及。但冒名顶替是欺君大罪,她哪里又敢认! “不错不错,这六位世家小姐,倒是个个生得标致。”太后逐次瞧过六人,面上挂了满意的笑靥。 安诸看着那边好似僵化的宋怡,得逞的想到:顾倾城,今次你终于害怕了吧。你于木桐巷口羞辱孤的时候,可是想过后果?你将孤抛出家门的时候,可是想过后果! 心中大悦,安诸面上仍是一副正色:“传孤旨意,赏赐六位世家小姐白玉如意各一对,绞珠绡纱两匹,罗华玉枕一对,点翠朱钗三对。” 小通子尖声道:“各位世家小姐谢恩。” 随着他声音落下,席间六人赶紧的跪下谢恩。宋怡本就是因为之前那些心事心绪不宁,再加了安诸这般一出,她的承受能力已是到了极限。 脑中一阵轰鸣声响彻,宋怡眼前一片雾茫茫的白光,她脚步向后一个踉跄。随着那夜风恍惚了身形,摇摆几下便是直直朝后倒了去。 此时最为眼疾手快的,不是他人,便是安诸。 他一个闪身绕过了桌案,已然到了宋怡身前,千钧一发之际将本是要倒去地上的宋怡接在了怀中。 宋怡瘫软到了一个满是清香的怀抱,这味道她好好似曾经隐约有闻过,但那时并未仔细的记住是谁。 “顾大哥——”她只是这么的说了三个字,转而镇定了心神,看见的却是安诸那张放大的俊颜。面色不住又是煞白了些许。 温软在怀,安诸看着满面恐慌的宋怡得意一笑,低声道:“顾府小姐可是要注意身体才是。”孤这番才是见面礼罢了,这般弱不禁风,日后可如何是好。 宋怡被安诸环着的身子不住颤了几颤,瞧着安诸那一脸不可描述的笑意,整个人犹坠寒潭。 她好似是得罪了个最不该得罪,最得罪不起的人了。这今后的日子……可是要如何过呐。 “来人,传太医。” 宋怡虽是害怕得紧,但根深蒂固的男女有别观念还是驱使她伸手去推开安诸。 百官一双双眼睛皆是盯着他们,安诸见宋怡推拒,便彬彬有礼的扶了宋怡,与她拉开了距离。 太后朝着身侧的宫女示意,宫女便走是过去接过他的手,扶了身形恍惚的宋怡。 宫女是太后身边贴身服侍的凤仪女官,名唤锦月。年纪已早早过了二八年华,模样看上去透了一股成熟稳重的风韵。 宋怡由她搀扶着立在宴席间,好似大风中瑟瑟摇晃的树叶,霎是娇弱得紧。 一众世家的权贵弟子看着,各个不免心中皆是心疼。这般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谁人不想将她呵护在怀中呐。 难怪连这空置后宫甚久的岐国皇帝,也是败在了她手上。此生无缘,此生无缘呐。 -- 第50页 “文儿莫要冲动。”顾显拉住了又是想要起身过去席间的顾知文。 顾知文手紧紧攥成了拳,声音苦涩的道:“父亲——” 顾显叹息一声:“她如今便是城儿,你过去了,又能如何。” 知道了宋怡身份后,顾显心上亦是诧异得紧,他与顾知文本身皆是以为,那替代了顾倾城入宫的是那位名唤今如的女子。 他知道儿子顾知文对宋怡有意,再是仔细思索,变也是猜测到了今如被调换,便只可能是秦氏所谓。 他朝着对席那边秦氏所在的地方瞧去,秦氏风韵犹存面容映照了阑珊的灯火,远远的顾显只能由轮廓分辨出她。 对于这个妻子,顾显心中的情绪亦然是复杂的,若说不爱,相守相伴多年,他不是无情之人,怎会对秦氏没有爱意。 但这种情爱,是日久而生的。 不似他对宁氏的爱慕,便是第一回 见着了,就再也收不回那萦绕去了宁氏身上的心。 “父亲,母亲她只是太在乎您了,才会这般的糊涂的。” “我知道。”顾显如何不知道:“但她不该这般的做才是。”他自是娶了秦氏,便是打定了主意认了她这个妻子的。 顾显年少爱慕过的是宁氏,但一生之中他选择相守的,是秦氏。却不知二人之间还是冥冥之中,还是生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好似不曾认真的认识过秦氏,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苦乐哀愁,相守相伴这么些年,他与秦氏相敬如宾,却是未真正的去了解过那些。 可是他真的是做错了?顾显如今才是醒悟,他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丈夫。 顾知文坐在席间,只能看着那边安诸将宋怡接住,瞧着安诸又是动作亲密的将宋怡环在怀中,他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好似有利刃在刀刀凌迟着他的心。 他心慕的佳人,如今那般的憔悴,在她身侧的却不是他。 “唉,华兄,你说这陛下与顾府小姐,可是早早便是认识了?” “看陛下的举动,还真是有几分猫腻。” “原来我们岐国空置后宫的皇帝,也是个有情根的。” 一时之间,宴席间躁动了起来。陛下亲自抱了顾府小姐!陛下亲自抱了病倒的顾府小姐! 陛下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看来是早早便对顾府小姐有意,早已是中意这位顾府小姐甚久了的! 这岐国的后宫,终于不再空置。一众主张充盈后宫的大臣,心上皆是欣慰之情。 宋怡由小宫女扶着,虽是身子恍惚,但还是依照规矩对着安诸委身行了一礼,娓娓说道:“谢陛下出手扶了城儿。” 安诸保持了他那一派君子如玉的作态,道了句「平身吧」便是回去了案桌前坐下。 太医亦是在这宴席间,被宫人引了出来,另外有人去太医院为他取来了医箱,他便是仔细为宋怡诊了脉。 他道:“陛下,顾小姐并无大碍,便是心绪不宁,又受了大惊,方才才会气血不足导致产生了霎时间的晕厥现象。” 安诸会意,正色道:“那可是需要开些进补的药?” 太医拱手:“回陛下,无需大补,便是只要合越山人参一只,分做三次炖汤水喝了便可。” 安诸广袖一挥,气势不减道:“退下吧。” 太医行礼退下,他便是再道:“传孤旨意,顾小姐身子孱弱,特赐合越山人三只,供其调养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满三千=3=我们怡儿都被安诸吓傻了,hhhhh——三千补满!咱男主终于抱上美人了=3=爱泥萌,滚来滚去,求收评——哼唧—— 第30章 册封(三) 安诸的话才说毕, 宴席间众人皆又是哗然了一片。合越山人参百年难长成一只,一年便是进贡而来,便最多不过也不过三只。 亦是四年才进贡一次。由这赏赐,便是能看出陛下是如何的看中顾府小姐的。 作为帝王的安诸自出生方便是锦衣玉食, 小小赏赐顾倾城三只人参, 他全然不当做一回大事看在眼中。 而他的赏赐, 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若是顾倾城这般的弱不禁风, 那待顾倾城入宫来了,岂不是不好玩了呢。 顾倾城既是惹上了他,他起了要捉弄顾倾城的心思,便是由不得顾倾城自己了。安诸向来便是如此的霸道。 再说宋怡, 她才是出了事, 一同去了席间的五位官家小姐皆是借机即刻的打量了她。 “该死的, 皇兄如何对她这般的好。”水怜儿瞧着席间的一切, 一双娇目怒瞠紧抿了樱桃小口。已然将方才安诸拥住宋怡的场面全全看到了眼中。 她平日虽是刁蛮,性子恃宠而骄, 但是自小作为皇亲贵胄长大,还是懂得看场合刁蛮,分主次任性的。 这回便是,她只是心中狠狠,倒是没有发作。 其它几位官家小姐瞧了那场面, 心中该是了然的亦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有卢未央不动声色的立在一边,不曾表现出过多的震惊,亦是不曾表现出多少的妒忌。 她好似早已预料到安诸会轻薄宋怡一般, 只是不屑的评价了安诸「登徒子」三字。 言语颇是有些嗤之以鼻的鄙夷。 卢未央初遇安诸, 是在她乘马车去往宁溪山玉泉寺的官道上。 那时候安诸一身的伤,伤势颇是严重, 但经过了有人仔细的处理清洗,部分严重的地方还上了伤药。 -- 第51页 应是伤药不够,便只是敷了几处较深的伤口,药量也不是很足。 卢未央只是好心的救了他。却不曾想,安诸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抚了她的面颊。 由此,安诸是位好色之徒的第一映像,便是在卢未央脑海中根深蒂固了。 不是兄长卢未觅赶来,她早就将安诸暴打了一回,酿下大祸了。 随着卢未觅的出现,她也知道了她所救的这位好色之徒,居然是岐国的一国之君。 诚然,好心终是得了好报,救了一国之君是有好处的。安诸便曾允了她一个诺,她可向提一个要求,不论是何要求,只要不是涉及了国家根本的,安诸皆会兑现。 方才册上有名,卢未央本是已想好了要对安诸提的要求,她不愿入宫将一身困在深深的宫墙之中,颓然度过。 但此刻,她改变了主意。 “不是的,不是她。” 听见身边有人呢喃低语,卢未央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那边说话的,是护国将军的孙女洛府小姐洛芙。她死死盯着宋怡那边,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话说了几句,她便又是赶紧的抿紧嘴唇,瞧着宋怡那边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卢未央心中疑惑,走去了洛芙身边,甚是自来熟的便是搭讪道:“请问你可是洛府小姐洛芙,洛小姐一直瞧着顾小姐,可是识得她?” 洛芙看着身侧比她高了半个头多的卢未央,一身海棠红衣裙分外耀目。 若不与那衣着妆容一处看了,单是听了她那虽是微微沙哑低沉的音色,或是看卢未央那一张面皮,任由谁都会误以为是她某一家的权贵公子。 听着卢未央问起宋怡,洛芙那若有所思的面色变了几变,道:“我是与顾小姐识得,不过这些时日都未能见到她了。” 卢未央觉和其中有隐情,便是又道:“恕未央叨扰了,今日宴席既是同席,洛小姐如何不曾过去顾小姐那边。” 卢未央才是与宋怡结识,但一席将要过去,她大半日不见有人来与宋怡寒暄,便是觉着不对劲。 当时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倒是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宋怡给她一种很是孤独的感觉,在这宴席间,她好似就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加之卢未央在外随性惯了,心上生了好奇,便是喜欢追更问到底。 洛芙面色有些难看,总是一向和颜悦色惯的她,也是被卢未央问得恼了:“我去不去见她,与你何干?” 卢未央自知失言,赶紧对洛芙道歉:“洛小姐莫要恼火,是我失言了,还望你多多见谅才是。我便也只是好奇,才是多问了几句。” 洛芙听了她的道歉,亦是不曾给卢未央好脸色,转身便是未再与她多言,从卢未央跟前走开了去。 卢未央悻悻,摸了摸鼻尖,尴尬一笑。她这一回真是最讨没趣了。 见安诸将宋怡交给了宫人搀扶回去了上座,卢未央即刻走去了宋怡那边,拘礼道:“劳烦这位姑姑了,顾小姐便是交与我来扶着罢。” 女官锦月服侍太后多年,是识趣的,即刻将将宋怡交到卢未央手上,道:“卢小姐多礼了,奴婢如何担待得起您这般的大礼。” 而后她便回去了太后身边,太后招手,她上前去了太后跟前。太后便对她耳语道:“如何,这顾府小姐可是病的得紧?” “太后放心,奴婢诊了顾小姐的脉象,她确实是如太医所言,只是有些思虑过度又受了惊吓。养上一两日便能好转过来的。” “那她,身子可是健康?” 锦月又道:“太后安心,顾府小姐身子好着呢。” 太后听完终是释然一笑:“也是,皇儿都将那合越山人参赐了她三只了,想必不日便是能好了的。”身子好便最好的,这般她便是能早些报上皇孙了。 宋怡被卢未央搀扶着,脚上仍旧有些使不出力气,卢未央将她拉进到身侧,让宋怡倚靠着她的左肩那边。 脑中的轰鸣可算是渐渐的消散了去,她深呼吸了几口气,道:“谢谢你了,卢小姐。” 卢未央瞧了身侧靠着的柔弱女子,柔和了声音道:“无碍的,顾小姐便依着未央就是,我自小习武强身,顾小姐这般弱柳扶风的,还是能禁得住你的倚靠的。”不时的被人倚靠依赖一下,卢未央倒是觉着感觉还不错。 宋怡心中感激,她今日这宴席来错了,惹了一桩桩的糟心事。但是遇着了这位卢小姐,却是这诸多不幸之中的大幸。 她不若顾倾城身份显赫的右相之女,自小结交过的人,除去了顾知文,她便是再也想不出他人来。 之于顾倾城,她以为她终有一日会与她化干戈为玉帛,但她错得离谱。险些还受了顾倾城的设计,险些便是丢了女子最为珍视的名节。 卢未央好似想到什么,便对宋怡问道:“顾小姐可是与洛府小姐洛芙有些误会,方才我偶然与她问起你,她面色不甚很好。” 宋怡一听,心上迷茫得紧。不曾二字便是要脱口而出,她即刻的脑中灵光一现,终是想起来了! 方才听了那名册上列出的名字,她便是觉着哪里不对。 这次地,她真是被一桩桩闹心事闹得脑子糊涂了。洛府小姐洛芙,这般顾倾城在她跟前提过些许次数的人,她皆是能忘记了去。 -- 第52页 仔细回想,宋怡又是有几分的释然。大致是因为名册上所写的是召京洛府洛芙,她才是一时间没有将顾倾城口中的洛芙和名册上的联系到一起。 想了卢未央说她与洛芙提及顾倾城,洛芙好似面色不佳,她遂而道:“城儿前些日子,因为一些小事与她生了些分歧,说起来便算是有些误会罢。”只说是分歧,含糊其辞的糊弄言语,宋怡倒是还能说几句的。 “顾小姐这般的性子,倒还会与人生了误会?可不知是何分歧。” 卢未央又是一个嘴快,来了江湖上时常八卦用的那一套。言语才是说完,她即刻的声了悔意,怎如何便是管不住自己着一张嘴呢。 瞧着宋怡那才是有了几分红光的小脸顿时又退了血色,她赶紧的转移了话题道:“洛小姐今日着的一尾石榴花百褶罗群,倒是十分的好看呢。” 依照了方才洛芙对她的态度,卢未央臆测二人之间的分歧,定然不是这娇弱的顾府小姐先红了脸的。她真的该要改改这追根究底的毛病才是。 宋怡低声“嗯。”了一句,算是应了卢未央后来的言语。 她眸光随着卢未央的说辞朝着斜对侧瞧去,便是瞧见了那石榴花百褶罗群簇拥的洛芙,杨柳细腰明眸善睐,端的是以为清秀佳人。 宋怡心上生了些许疑惑。这洛府小姐洛芙看着便是个端庄识理的人,比之顾倾城就好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儿,这般的两个人,可真是能成为闺中密友? 洛芙亦是瞧着宋怡这边,二人眸光顷刻对在了一处,她即刻就移开了视线。 宋怡微微蹙眉,心上疑惑,她如何要瞧自己这边。 安诸看着宋怡倚靠在卢未央身侧,觉着那画面莫名的便是有几分刺眼。 其实他们二人皆是女子,本来并未有什么的。但是瞧着卢未央那张比甚多的男子还要俊逸了几分的面庞,安诸心上忽而有点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满三千=3=——三千补满,爱泥萌=3= 第31章 册封(四) 他暗想:方才真不该将顾倾城交与旁人的, 自己看上的猎物,该是要搁在自己身边才好。 想到这,他又是一顿,心上大惊, 开始怀疑自己可是魔怔了。 他——他如何好似是在吃味一般。吃味便是罢了, 竟然还是吃的顾倾城与一个女子的味。作为一个帝王, 他如何竟是能生出这般不可描述的想法。 赶紧压制了心上那莫名其妙生出的想法, 安诸默默告诫自己道:你是一国君王,是一位帝王,你被顾倾城辱了颜面,只是要讨回这笔债罢了! 对的, 只是讨债罢了。 尽管安诸在不断的自我暗示, 但他又是不住的想到那日, 第一次见着卢未央的那日! 诚然, 卢未央救了被宋怡抛尸官道的他,他是该要心存感激的。 作为一国之君, 安诸大度的许诺了卢未央一个承诺,便是他大度和知恩图报的表现。 但是安诸仍旧是不能接受,一个女子的样貌,竟是长的快要如他那般的英姿飒爽了。 话说回安诸被卢未央救回左相府的那日。 他悠悠的转醒,入目是一张放大的俊颜, 随即忍不住的伸手去摸了摸。 “你醒了。”卢未央只是想确认救来的男子可是醒来,却是受了轻薄! 安诸的手抚到了卢未央的面颊上,剑眉微蹙:“不是孤的幻觉?” 那时候, 他还只当卢未央是名男子, 又以为那是他的幻觉。 瞧见了一副还算生得不错的面皮,他好奇之下便是伸手去摸了一下。 “登徒子!”卢未央即刻就暴走了。 她拍开安诸的手, 一把揪住安诸的衣领:“你作甚,竟然轻薄本姑娘,可是觉着身上伤得不够多,姑娘我可以帮你再补上几刀。” 安诸听着颇是低沉的女音,看着眼前自称「姑娘」的俊俏人儿,向来于是沉稳的他这一次亦是大跌眼镜的瞪了双目。 他以为眼前的一名男子,不想竟然是一名女子,还是一名颇为粗悍的女子。 再之后,安诸便石化在床榻上。他真的接受不了,竟是有女子的样貌,快是要英俊过了他。 其后的事,便是卢未央磨刀霍霍准备动手揍人,左相府长公子卢未觅恰是时机的出现了。这些算是后话。 宫宴上。 秦氏由小宫女引了过来宋怡这边,还是离了宋怡一段,她便是急急的奔到了宋怡跟前:“城儿啊,可是寒症要紧了,还能撑住么?” “我无碍的的,母亲。”宋怡看着秦氏那戚戚面色,心中嘘唏她伪装的功夫了得。 秦氏由卢未央那扶了宋怡,道:“谢谢卢小姐了,城儿便是由我来扶着便是。” 宋怡被秦氏扶到她的身侧,靠得秦氏甚近,颇是有几分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卢未央看出了秦氏有意的疏远她,便只好将宋怡全权交由秦氏扶着,独自呆立在一边。 她心上长长叹息了一口,倒是她忘记了,右相顾显与父亲在朝中的对立关系。 秦氏拉着宋怡往一侧挪了挪,拉开了与卢未央之间的距离。 秦氏扶着宋怡缓缓移步,觉着有一道森然的目光在打量自己,便是顺了目光瞧回去。 一双美目与一袭石榴百褶罗群的洛芙那满目森然撞了个正巧。秦氏即刻的倒吸了一口气冷气,低喃道:“倒是忘了她也在这里了。” -- 第53页 她再瞧了未掩面纱的宋怡,心中暗道不好。这洛府小姐和女儿顾倾城相交甚密,还来过顾府拜访过几次,都是去的顾倾城的芳华筑。 宋怡注意到了秦氏的动作,亦是朝着秦氏瞧的方向敲过去,便是瞧见了洛芙。 秦氏那一句低喃声音虽小,她亦是听见了。宋怡心上顿时警铃大作,洛芙定是识出了她不是顾倾城了。否则也不会频频瞧她这边。 她心上很是不解,便是推敲起来,洛芙既是认出了她并非顾倾城,为何又不捅破?为她隐瞒实情,之于洛芙莫不是有什么好处…… 六位在册的官家小姐逐个领了赏赐,太后便是起身道:“夜色已是不早了,今日宴席便是到这吧,哀家乏了。先是回宫歇息了。” “恭送母后。” “恭送太后。” 由安诸领着,众人齐齐朝着太后施了礼,太后便是逶迤了脚步悠悠走出了御花园。 那边洛芙瞧了所谓的「顾倾城」甚久,摸不透顾倾城是出了何事,如何不见她亲自来这宫宴。 顾家竟是冒了诛九族的欺君大罪,找了她人替了顾倾城的名号入宫。 她心中忽是开始惶恐,莫不是她唆使顾倾城所做的那件事,败露了。 瞧了宋怡那边多次,她终于是确定了,那烛影幢幢中娇美的人儿,不是她人,便是她记恨在心的那个白住顾府上的宋怡。 知道顶替一事被洛芙识破,其后宴席上宋怡尽是提心吊胆,她如同接受审判的死囚,等待东窗事发。 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到了宴席散去,洛芙终是不曾将她的身份捅破。 宋怡又是庆幸,又是在心中拜谢天地诸神。 她完全不了解洛芙是个如何的女子,只自我安慰洛芙识因为与顾倾城交好,便为她隐瞒下了这件事。 宋怡却忘了一点,那便是没有人会做一件无利于自己的事,也没有人会轻易放过一件有利于自己的事。洛芙不道破她的身份,只是因为她还有需要去查证的事罢了。 “怡儿,你无事吧。”宫宴才是散去,顾知文便是即刻出现在了宋怡跟前。他那心急如焚的模样被秦氏看在眸中,心中甚是不悦。 “顾大哥,我无事的。”宋怡缓和了许久,那领她头昏脑涨的轰鸣声消退了甚多,她就是脑中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母亲,父亲先去了马车那边,他说过去吩咐车夫将车赶过去宫门口,我们出去宫门口坐车便可。” “好的。”秦氏应了一句,便准备扶着宋怡动身。 顾知文便是过去同秦氏一起扶了宋怡,秦氏面色更是难堪了几分。欲要发作,却是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石子,扭了脚绊到去了地上。 “母亲。”顾知文扶着宋怡,松开手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 “顾夫人,你可是还好。”太后身边的凤仪女官锦月去而复返,在秦氏不甚跌倒后,过来扶了她起来。 “锦凤仪,多谢了。”秦氏看清了扶着自己起来的人,赶紧的拘了一礼。 锦月赶紧扶了行礼的秦氏,便是又还了一礼,道:“顾夫人多礼了,锦月奉了太后之命,过来送顾小姐出宫的。” 太后差遣她过来照看宋怡回去。顾知文得知的原委,心中不是滋味得紧。 宋怡顶了顾倾城的名,但依旧是他的妹妹,男女有别,更何况如今的「顾倾城」,已是册上有名即要入宫之人,如何能与别的男子太过亲密。 太后便是考虑到了其中的不便,才是让女官来送宋怡一程的。 女官扶了宋怡,顾知文扶了秦氏,一行四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的是去到了皇宫门口。 那边顾显等在马车前,见了女官锦月随着三人一同出现,只是微微一愣,便是掩下了心上的诧异。 “锦月见过右丞相。” “女官不必多礼。”他应过锦月,再瞧了儿子顾知文扶着的秦氏,便道:“这是如何了?” 顾知文道:“父亲,母亲方才不慎扭伤了脚。” 宋怡道:“都是我无用,方才多时不曾缓过来,顾——故母亲为了扶着我,便是没有注意脚下,踩了石子滑到,才会如今这般的。” 顾显算是明白了,秦氏是自己失足摔伤的,便道:“城儿莫要自责,如今身子可是好些了?” 宋怡走到了半路,已是缓过劲来,她本意不再让锦月搀扶。 锦月便是认了死理,说她的职责便是要将宋怡仔细的送到宫门口,定是要扶着宋怡。 秦氏看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推拒,便开口让宋怡莫要任性。宋怡推拒不了,便是由着锦月扶着她。 看着宋怡的确面色好了许多,顾显便是过去顾知文那边扶了秦氏道:“夫人的伤可是要紧?为夫先扶你去马车上吧。” 秦氏感觉今日的夫君对她很是不一样,有一种格外的说不出的温柔。 若说之前她和顾显之间是隔了一重山,那么此刻她便是觉着,隔阂在她们之间的那山,就似是被悄然移走了的。 她心上温暖,暖得微微泛起了一些酸楚。她和夫君顾显,终是熬到了苦尽甘来的这一日了么。 她戚戚道:“有劳老爷了。” “你我本是夫妻,夫人日后不必再说这些客气话才是。”秦氏由顾显扶去了马车上,随后顾显又是过来宋怡与顾知文这边,说道:“文儿,城儿,你们的母亲今次的伤了脚。为父便是同她乘一辆车马,做些照看。” -- 第54页 “是,父亲。”顾知文即刻便是同意了。瞧了父亲对母亲的态度颇为好转,他如何还不识趣的做那个瞎参和的不相干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致各位小可爱:由于最近工作忙起来了,存稿告急,所以文章近期改为隔日更=3=爱泥萌-忙过这段时间后会恢复日更,具体待定。 另:晚点本章补满三千——三千补满=3=!抱住小可爱们就是一个百米冲刺加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第32章 册封(五) 顾显稍是一想, 便是对着女官锦月道:“锦凤仪,不知可否方便能由皇宫中调一匹马匹出来。文儿与城儿虽是兄妹,但皆是大了,该是注意男女大防的规矩才是。” “顾右相且是等等。”调一匹马匹, 身为凤仪的锦月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今日中秋宫宴, 为备不时之需, 皇宫中亦是早早做了些准备。安排了许多空置的马匹和车辆, 应对一些突发事件。 锦月知会一声,不消多时一匹枣红骏马便有一名侍卫牵到了顾显这边。 顾知文原以为有机会同宋怡同乘一架车马。毕竟他们二人现下正是兄妹身份。 他甚是欣喜,倒是将什么男女大防全然抛诸脑后, 听了父亲顾显说到男女有别之上, 才是恍若大梦初醒。 他只顾着想能与宋怡亲近, 只是想着他终究要将宋怡娶为妻子, 倒是忽略了二人此时还未正式确定了基本的关系,便是定亲都不曾。 顾知文懊恼, 如何的他这般得意忘形,竟是忘了该要顾及宋怡的名声,真是不应该。 想到未与宋怡定亲,又想到宋怡今日在皇帝面前坐实了「顾倾城」的身份,顾知文懊恼更甚。他在认真盘算, 允诺了带宋怡离开的事,该是要尽快的兑现了。 离去之后再定个亲,成个婚。宋怡成了他的妻, 便是这一国之君要逼婚, 总归不能逼到一个有夫之妇身上了的。 这或许是顾知文有生以来,做得最为大胆的决定。 “文儿, 你便是骑马吧。”顾显由侍卫手上接过了枣红骏马的缰绳,交去了儿子顾知文手上。 顾知文回神接过,道:“是,父亲。” “城儿,时辰不早了,那马车便是由你乘了。快些上去吧,该是回府了。” 宋怡诺诺点头,应了一句“嗯。” 锦月听闻顾府是个尽职的人儿,仔细的扶了宋怡过去另外一辆马车上。 宋怡对她又是道了感谢。顾府车马远去,她随后才是施礼退下,逶迤着衣裙往宫门中走去。 宫门前,徐徐的月色下,一袭石榴罗群的洛芙立在一辆华棚锦盖的马车边,瞧着顾府远去的车马。 她声音不高,口中唤了一声「楚尽」,一名玄衣男子即刻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小姐,您有何吩咐?” “去顾府查探一番顾倾城近日的状况。”洛芙语气冷然,宴席之上那派知书达理的闺阁小姐模样早是荡然无存。 好似又是想到了什么,她即刻又道:“对了,还有那住在顾府中的宋怡,她的事情,你便也是仔细的注意着。差清楚了,便是即刻回来禀告我。” “是,小姐。”男子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退下吧。”洛芙才是说完,楚尽便是一套利落的轻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坐上了来时的马车,马车中倒没了同乘的人,宋怡疲倦的心终是能有片刻的平静。 她才是侧头倚靠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安诸的面容即刻就出现在在她脑中,如何也挥之不去。 那个人竟是岐国的一国之君! 那她将他抛出听雨轩,可谓是不识好歹的作为。是她做错了?那日借顾倾城的名义以牙还牙,她还曾——还曾对他做了那般的事。 如今倒是好了,她真的作茧自缚,落了个百口莫辩的下场了。 她心上又是开始动摇。顾知文那句「若是事情真无转圜的余地,可愿意与我离开京都」的言语再次爬上她的心头。 若不如,便是真的就私奔了罢! 顾知文骑了马匹,跟在宋怡的马车边上。 一行车马在浓重的夜色中按部就班的行进,空寂的街道中除了不时呼啸的几声风声,便是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夹杂了车轮滚动的声音。 车马行进的不快,由皇宫到顾府林林总总需要约莫半个时辰。 才是走了一会儿,便是听得那天空中雷声轰鸣,几道白花花的闪电扯过,那雷声好似由远及近席卷而来,轰隆隆的声响即刻就是盖住了车轮声和马蹄声。 要下雨了呢。 马车内的宋怡掀开了当着车窗的竹帘,几颗雨滴便是打落到了她的面颊上。 先前还是月色皎洁的夜空,早已黑云重重翻滚。她担忧的看了顾知文那边,顾知文亦是注意到了面带忧色的她,回了她一抹浅笑,意是让她安心。 雨势愈发的大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雨丝飘到宋怡的面上。 她如何也坐不住了,再是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随即的宋怡便掀开了车帘对着车夫道:“这位小哥,劳烦你且停一下车。” 车夫停了马车,她便是对着同样停下的顾知文道:“顾大哥,下雨了,便是来马车中躲躲雨罢。” 顾知文受了宋怡的关心,开心得紧。考虑了宋怡的名声,他又是犹豫了些许。 -- 第55页 宋怡看出了顾知文的犹豫,继而即刻掀开了车帘,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又道:“雨大了,顾大哥快些上来才是。” 瞧着宋怡淋在了雨里,顾知文心疼了。 雨点落下得越发密集,打得车盖噼啪作响。前面顾显的马车转了回来,本是要接顾知文去车上的。 转回来时候恰好瞧见顾知文已由马匹上下来,将马匹拴到了宋怡的马车后,便是进去了宋怡所乘的那马车中。 “老爷。”秦氏看见了,便是即刻的冷了本还是娇羞发红的面皮。 “罢了,罢了。”顾显倒是不觉着如何,毕竟之于宋怡,她若是能成了未来儿媳,顾显倒是很是乐意的。 瞧着秦氏白了些许的面色,他宽慰秦氏道:“文儿心悦怡儿,明眼人都是能瞧出来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风言风语,我恬了这张老脸去找陛下澄清顶替一事,便是成全了她们二人亦是不可的。夫人莫要忧心才是。” 秦氏听见顾显竟然有意要去澄清宋怡顶替女儿一事,一张面皮更是苍白了几分,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 转念想到了她与夫君顾显的关系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好时候,秦氏便将一肚子的话憋了,愣是没再言语。 岐国皇宫,东曲宫朝阳殿中。 安诸一身白色织锦亵衣,坐在烛火摇曳的桌案前。本该要批阅奏章的他,却是坐在了案桌前对着桌案上的一只木匣发呆。 木匣由上等楠木制成的,其上有繁复精美的腊梅雕花,一尺长半尺宽。 木匣边上摆了一副人像,人像上不是她人,便是宋怡的模样。人像是太后从顾显的夫人,便是秦氏那里差人私下讨来的。 便是在中秋前一夜,太后还拿来了人像,要安诸先过过眼。 “母后,夜色不早了,您便是回去歇息吧。” “你若是不瞧一遍,哀家如何也不能安心歇息的。你就瞧一瞧,便是也耽搁不了皇儿你多少时间的。” 安诸无奈:“母后,你瞧儿臣身侧这些奏章,如何的有空与你瞧那些人像。” 尽管安诸如此推脱,太后依旧不依不饶,最后安诸又是妥协了,囫囵的将人像逐一在眼前过了一遍。 随即的他就瞧见了宋怡的这张人像,再是后来,这张人像便也被他从太后那里讨来了。 小通子安静的立在一侧,看着安诸发呆,心道:这木匣那般的好瞧的么,或许好瞧的是匣里的东西吧。还是,那木匣边上的人像—— 看了安诸两侧堆积如山的公文,他却不敢打扰打扰他。 直到殿外落起了雨声,他才过去安诸身侧道:“陛下,下雨了,天气凉。我去为你拿件斗篷罢。” 下雨了?安诸回神,才是听见屋外噼啪作响的雨声。他挥了挥手道:“去吧。”小通子便是过去里屋的衣柜那边,去找斗篷了。 小通子转身,没走几步就是听见了那边安诸的低喃声:“下雨了。可不知那顾倾城现在如何了。” 诚然,安诸还有后话未说出口:她是不是被这猝不及防的雨淋成了落汤鸡一般的模样了,希望这雨再大些。 方才宴席上,他便是受了太后的撺掇,一个头脑发热竟然将「顾倾城」写进了名单中去了。 此刻冷静下来,安诸便是有些说不上的后悔,又有些说不上的期待。心情复杂得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通子心上颇是感慨:陛下终于的有了个心悦的人儿了。 这么多年安诸不曾有过上心的佳人,有些宫人茶余饭后不知在他背后不知戳了他脊梁骨多少下,皆是怀疑安诸不喜欢女子,偏好男风。再有的,便说小通子与安诸关系不同一般。 这样的话,虽没有传到安诸的耳中,但是小通子听了甚多。 若是安诸再是不曾有心悦的女子,小通子都要开始考虑那言传的可信度了。 还好,还好。今后他终于可以不用日日提心吊胆的,觉着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哪天便被安诸看上,才是后怕。 他虽不再算是一个健全的男子,但终究也是有着心慕佳人的一颗男儿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来更新了-晚点补满三千=3= 又看到有小可爱留言了=3=好开心。对于女主,我再次唠叨几句。 她开始很弱,经历了和顾知文等等的事,就慢慢的开始想改变自己娇柔的性格,这里不剧透太多啦-按照我们怡儿对安诸的所作所为,相信我,后面她还会更丧心病狂的!女主入宫后,男主每天都会过得很充实的hhhhhhh—— 三千补满=3=么么哒,爱泥萌 第33章 册封(六) 安诸仍旧愣怔的瞧着木匣, 瞧几眼又面色复杂的瞧几眼宋怡的人像,眸光便是在几件物件上来回切换着。 木匣中安静躺着一只银钗。银钗是一支朵钗,钗头是一簇八仙花,花瓣上镂刻有卷草纹理, 做工精细, 可谓上品。这般的钗子, 自然是平常人家接触不到的。 那日安诸醒来, 在衣襟发现了这般一支钗子,还以为是卢未央的。 问过卢未央,她又说并未有过这般的钗子,安诸才是又想该是那将他抛出门外的女人顾倾城的。自是好好的收了起来, 毕竟这亦是可以算是一件物证。 银钗下压了一张字条, 便是安诸仔细保留的另外一件物证。字条被对折着, 隐约可以看见墨迹。 -- 第56页 那边小安子拿来斗篷, 看着安诸依旧是在发呆,他终于忍不住道:“陛下, 这钗子真是好看,可不知是要送给哪位小姐的。”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是不是送给顾家小姐的。 “不是,这是顾倾城的东西。” 小通子被呛得咳嗽一声:“顾小姐的?” 他以为按照平日安诸的性格, 便是会邪邪一笑说东西是送给顾府小姐的。 东西竟然是顾府小姐的!小通子心上有几分的嘘唏,陛下与顾小姐的关系,竟是已到了私下交换了定情物件的地步的么。如何的他却后知后觉, 之前愣是没有察觉陛下的变化。 不对, 小通子好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之前的时候,安诸曾微服出宫了一趟, 回来时候变色不是很好。 然后,然后! “天哪。”小通子忽然大悟。 那日安诸回来,便是到了御书房,二话不说便开始写起了圣旨。 写好了,等着墨干后,他即刻将圣旨递去了小通子的手上,道:“去,给孤去顾府,将这道圣旨给孤送过去。” 是的啊,便是那个时候就有这般明显的迹象了。 安诸看着小通子一副隐忍诧异的模样,心上不解他为何那般的表情,接着又道:“是的,这东西,孤可是要好好的收着。日和可还是要给顾倾城好好看看的。” 语毕,他拿起银钗在手中摸索。 小通子心上那嘘唏转为同情安诸的叹息。这相思真是无药可医的病呐。 如今陛下患上了,整个人明显痴傻了甚多。这般的话,他便又是只敢在心上想想。 夜里的京都道路上,顾府马车继续行进着,两辆车中皆是一片沉默。 顾知文很想要与宋怡说些什么,但他却不知该是要由何处说起。 他陷入了自顾自的深思,下意识的还板了脸,宋怡看着他的模样更是不敢多做打扰。 “怡儿,随我一同离开京都吧。”过了半晌,顾知文这般一句没头没尾的言语划破了夜的寂静。 马蹄声的踢踏声,车轮的咕噜声,雨滴的滴答声交织着,不急不缓的回响于夜色中。 低着头的宋怡听见顾知文这般一句。霎时抬起了头,瞪大了一双杏目。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将马车中相视的二人面庞照亮了那么一霎。 “我是认真的,怡儿。”顾知文深深锁眉:“你不知今日宴席上,只是看了你被他人拥去怀里,我便是嫉妒得快要发狂了。我——我如何也不会让你替城儿入宫的,我如何能舍得。” “他拥了我,是因为我那时候——” “我知道。”顾知文打断了宋怡的话:“即便那是意外,但怡儿,我仍旧是吃味了。之于你,我便是这般的自私的。” 宋怡低低垂下了头,面颊上悄然染上一抹红晕:“那时候,我以为扶住我的,便是顾大哥。” 顾知文听了,颇是愣怔,随即便是轻轻将宋怡拥在了怀中。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诚然,如今宋怡在顾知文心上,便是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或许便是情爱吧。他们二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心上亦是将对方搁置在了首位。 宋怡倚在顾知文怀中,娇柔的声音低低道:“顾大哥,我愿意同你一起走。” 她也是想透彻了,若是她与顾知文只有这般的一条路可走,那她愿意与心慕的男子放恣一回。 顾知文将宋怡拥得更是紧了几分,好似怕他一松手,便是会失去她一般:“怡儿,原谅我的自私,之于你,我始终都是自私的。” “顾大哥,怡儿愿意同你一起走,之于情爱我亦是自私的。” 顾知文听了宋怡的言语,心中更是坚定了私奔的决心:“怡儿,明日你回去收整收整,四更时候我便去听雨轩寻你。” “嗯。”宋怡倚在顾知文怀中,心上三分欣喜七分酸楚。 她如何又不自私,顾知文说要带她走,她便同意了。她明知这般做,会毁了顾知文的锦绣前程,会打乱顾知文的人生,但她依旧自私的应下了顾知文。 中秋宫宴过去了一日,便是第三日,辰时。 清晨的日光才是撒满了岐国京都的大街小巷,早起的人们开始了一日的忙碌。一顶装饰华美的轿子悄然由岐国皇宫被簇拥而出。 由四名禁卫军打头,一行队伍甚长。敲锣打鼓的在最前面,做足了排场,接着是三排步子袅娜的宫女,又是三排整齐划一的小太监。 随后是那顶轿子,轿子之后又是一排排扛着一箱箱红缎绑了的朱漆大箱的宫人。 喧天的锣鼓声走街串巷,惹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其中不乏有人议论的。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了吧。前日那中秋宫宴呐,皇帝选妃了。这消息呐,我可是私下听那在皇宫守卫的兄弟说的。这不今日瞧着情势啊,便正是要下诏书的了。” 另外有人插话道:“还有这种事?” “是的。我也听闻了,说是选了十多名官家的闺阁小姐呢。就是先前啊,便是已经去过了洛府和卢府上了。” 更是有人得意洋洋的炫耀道:“这你们便是不知道了吧。其实这队伍啊,最初出了皇宫,便是先去的水君主府上的!这水君主自及笄苦苦等了两年啊,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 第57页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谈得甚是起劲。 小通子坐在轿子中,正是要去顾府。听见外面那一众激烈的讨论,心上波澜不惊。 若是能言语,他此刻便不住想要同他们八卦一番,陛下瞧上的人,你们如何能猜得到。大概只有那顾倾城一人吧! 轿子到了顾府门前,便是有人放了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中。 秦氏着了一身簇花锦缎的大红衣裳,被两位小丫鬟搀扶着小心的由顾府中走出来。 在她身后跟了顾府上下一行人,个个皆是规规矩矩的。 小通子见来人了。便是清了清嗓子,随后拂尘往左边手肘处一搭,由一边的小太监手上接过了明黄的卷轴,不急不缓的打开。 他尖着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府有女倾城,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昭仪,秋分后五日入宫。钦此!”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氏由小丫鬟搀着小心的跪下,庄重的接过小通子递去的诏书。 “都起来罢。为何不见顾公子与顾小姐?” “回禀公公,老爷病情来得急,文儿便是昨夜就出府去寻名医去了。府上的人儿也都出来接圣旨了,老爷身边得有个守着的人,城儿不忍离开,便是由她守着了。” 小通子一早也是听闻了右相顾显得了急症,瘫在了床榻的消息。 再是瞧见一圈一拐的秦氏,他不禁心上感叹这顾府才是走了大运,便是祸事也来的快。整个府上又是病又是伤的,让人瞧着都难受。 他接着道:“陛下让我同夫人带话,还请夫人宽慰了心,莫要让顾府乱了。右相一事,他亦会派人去寻那神医的。” 秦氏还未起身,便是朝着小通子又是叩了一首:“谢陛下隆恩。” 此时有点眼力见的,都应该看出了那岐国皇帝对顾家的偏厚。 顾府不远处的茶楼上,洛芙坐在窗前,瞧着顾府那边的情形。 顾府一行人才是出来,她便是在那人群中搜找顾知文的身影,所有人瞧了一遍。随后她眸子黯淡了下去。 洛芙心上酸涩,好似又是想起了昨日她去顾府找顾知文的时候。她鼓足勇气说出口的心悦,被顾知文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楚尽。” “小姐有何吩咐?” 洛芙又是话音才落,那名玄衣男子即刻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尽是对洛芙的一片敬重。 洛芙低声的与楚尽耳语了几句,楚尽那寒冰的面皮有一瞬的愣怔,随即便是点头离去。 小通子离去,秦氏拿了圣旨,便是往顾府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3=爱泥萌——么么哒 第34章 相误(一) 右相顾显重疾卧病在床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百姓皆是哗然。他这次病来得急,更是来得突然。 若要说病因,便是要从中秋宫宴散席,一行人回到顾府的时候说起。 中秋宫宴散席, 辰时, 顾府。 夜的寂静, 衬托得那朱漆大门前一对烛火盈盈的红灯笼十分耀目。 紧闭的门前放了两只狮子, 映了灯笼的红光,那威严的气势不减。 那暴雨来得快,亦是去的快。此时只有那湿漉漉的地面,和那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水滴, 有它来过的痕迹。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两辆马车先后缓缓于那朱漆大门前停下。 朱漆大门即刻被人打开, 几个小斯由其中迎了出来, 恭恭敬敬的立在一侧。 顾显与秦氏坐在前面的马车中,他先下了马车, 随后便打横将要下马车的秦氏抱了起来。 “老爷。”秦氏受宠若惊,便是这么多年来,顾显从未如此对她亲密过。 顾显只是对秦氏和煦一笑,随后他对着立在一侧的小斯道:“夫人扭伤了脚,快些去南市请大夫来为夫人看诊。” “是。”两名小斯相视诧异, 他们在顾府甚多年了,从不见老爷与夫人如今日这般的亲密过。顾不得雨后的森然冷意,即刻不敢耽搁, 二人赶紧往南市去了。 夜深人静, 这般的时候便是去敲门,他们也要请来大夫。不若怠慢了秦氏, 日后怕是要不好过。 后面的马车中,顾知文先是下来,随后又小心的扶了宋怡下来。二人瞧见顾显将秦氏横抱于怀中,皆是有几分的尴尬。 秦氏此刻亦是羞红了面颊,将头低低的埋在顾显的颈间。即便她已是为人母,但这般的情势,她却是头一遭遇着。 顾显看见二人下来,便道:“先回府吧。”语毕,他便是抱了秦氏往朱漆大门走去。 花厅之中,顾显将秦氏小心的安置到高堂的右座上,才是过去左边坐下。 顾知文看着父母伉俪情深,心中终是有了几分的慰藉。他便是如今带着宋怡离开了顾府,便也不用再挂心父母的关系可是缓和了。 宋怡随着一行人到了花厅,便是立在了一侧。见顾显安置好了秦氏,她随即便对着高座的二人道:“顾伯父,顾伯母,天色已是不早了,怡儿便是告辞了。” “这般晚了,怡儿还是要回去听雨轩么?”顾显的言语中尽是关怀与忧虑。在顾显的心中,其实已将宋怡当做了自己的女儿看待。 -- 第58页 秦氏接了顾显的话道:“是啊。怡儿呐,这夜色已是深了。你今夜便是留宿于顾府中罢,那处挽霞阁依旧是给你留着的。你搬走后虽是空置了,伯母也是日日安排了人洒扫着的。” 宋怡离去了,顾显劝不住,但空置下那挽霞阁,他还是能做到的。那处住处,便他是留着,打算等宋怡再次回到顾府中住的。 好似一个父亲期盼远行的子女早归,他便是期盼有一日宋怡能再回来顾府上住。 “不了,如今那听雨轩便是怡儿的家。怡儿既是有家,如何也不便在府上叨扰才是。”她只当秦氏是与她客气的。 秦氏听见顾显的言语,随即的,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又是赶紧附和了道:“夜色已深,怡儿此时赶回去听雨轩,终究是不妥当。今日便在顾府中歇下吧,回去那听雨轩便是明日动身就是了。” 她不曾记错,今日茶僚那边宋怡曾遇见那名名唤今如的女子,绝对不能让宋怡见着了。 秦氏先前只是觉得今如面熟,便是不曾想起是何处见过,自那御花园中他与儿子顾知文再是提起宁氏一事,秦氏才是幡然大悟。 那个今如,便是撞破了她害宁氏一事的唯一见证人。 她好似又想起了那日,她将宁氏推下山崖,便是又差人下去寻了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寻人,她便是为了确定宁氏的死讯。 却不知被她买凶的那群大汉在山崖下寻来半日,却不见宁氏尸体。 随后找着的时候,宁氏竟然还吊了一口气活着,被那名唤作今如的女子救起,安置在了山间供猎户打猎时候临时居住的木屋中。 那群大汉找了一日,才是找到了那边去。秦氏接到消息的时候,今如与宁氏已被大汉控制起来。 那时候的今如灰头土脸,已是神情有些疯癫木讷。秦氏只是看了她一眼,瞧着她也活不了多久的模样,便是过去宁氏那边。 “夫人,你可是扭伤疼得要紧?”顾显瞧见秦氏发白的面色,即刻便是关切的问了她。 秦氏由思绪中回了神,即刻道:“夫君,我无碍的。”她如何都不能让宋怡回去了听雨轩,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见着了面。 顾知文也是不忍心宋怡大半夜的又是奔波,便是也道:“天色已晚,京都便是歌舞升平,夜路始终凶险,怡儿便是先在府中留宿一晚吧。” 先前马车中,他说的便是明日宋怡回去收拾,早已是算好了今日留宋怡在顾府小住一晚的。 顾显不给宋怡回绝的机会,时下便道:“便是这般的决定了,文儿你送怡儿回去挽霞阁那边吧。” “多谢顾伯父顾伯母,盛情难却,怡儿今夜便是叨扰了。” 宋怡看了顾知文一眼,想到了二人在马车中说好的。想到顾知文说的让她明日回去听雨轩收拾,心中便是有一股暖意席卷,她甚是感动。 在这世间,她已是无父无母,若要说她该有什么牵挂,如今来说便就是顾知文了。 老天大概是可怜她的罢,便让她遇着了顾知文这般一个疼她爱她的男子。她心中下了决心,要好好的珍惜这段情爱。 宋怡亦是未再推辞,便是由顾知文陪着她退出了花厅。 秦氏本来想要安排一个丫鬟随着二人,被顾显阻止了。不知道顾知文早是对宋怡表明心迹的顾显,想为儿子顾知文创造一个表明心迹的机会,想必有了今日宴席上的那么一出,他的儿子若是心悦宋怡,该是有所表示了才是。 秦氏急了,道:“老爷,还是由挽青随侍着他们身边吧。” 顾显倒是拒绝的有理有据:“怡儿与文儿自小便是一同长大的,亲如兄妹,他送送怡儿过去挽霞阁便是了。夫人你扭伤了脚,这小丫鬟留在你身边照看你才是。” 秦氏百口莫辩,她回来的晚了,今日值夜等着服侍她的,也就是只有这般一个丫鬟。 其它的丫鬟白日要做事,各个该轮不到值夜,皆是早早的就寝了的。 宋怡由顾知文送着,顾知文手上提了一只灯笼,二人信步缓缓而行。 走去挽霞阁的路上,二人皆是安静得紧。宋怡在等着顾知文开口,毕竟由一个女子开口谈论何时私奔,她却是做不到的。 顾知文一路思量着马车中他与宋怡说下的话,此时他没了马车上那一股冲劲,倒是又怕带着宋怡私奔误了宋怡。 宋怡瞧着他不说话,一向娇柔的她便是先开口了:“顾大哥,谢谢你。” 顾知文受了宋怡这般突如其来的一句感谢,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怡儿何出此言?” 宋怡顿住脚步,弯着眉眼柔柔的笑着,道:“母亲去了,这世上,怡儿便是独自一人了。怡儿很感激顾大哥出现在怡儿的生命中。” 火光中,顾知文看着宋怡那笑靥呆住了。 这般的女子,本该就是被人宠着疼着的。他在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带她离开的决心,他暗自在心上立誓,将来不论如何,便是要尽全力的疼爱宋怡一辈子。母亲秦氏欠了宋怡的,他会加倍的补偿上。 想到宁氏之死,顾知文好似忽而又是想到了什么,他开口即对宋怡道:“怡儿今日宴席的时候与我说过的那今如姑娘,不知怡儿可是知道她如今在何处?” “顾大哥何出此问?”宋怡听着顾知文问起了今如,便是也想起了今如还在听雨轩中等着她。她也才是记起,今如还是有话要与她说的。 -- 第59页 顾知文略微的沉吟,又道:“只是有些事情,我想要与今如姑娘说清楚罢了。还有许诺她的事,我该是要为她做了才是。” “许诺了今如姑娘的事?”宋怡好奇的看向顾知文。 顾知文面色略微带了几分别样的异色:“今如姑娘是赵明由花楼中寻来的,我应了她城儿之事若是做好了,便为她赎身的。” 他咳嗽一声,又是补充道:“不是我要去花楼寻的,还有我只是为她赎身,不做其它的。” 宋怡了然,道:“赵明,也是难怪了。” 顾知文看宋怡重点只在赵明,随即又是声明一般的道:“我的心上除去怡儿,便是再无第二个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3=爱泥萌-么么哒 预警:怡儿马上就要入宫了,这一部分在中女主感情线有小虐的情节,偏爱食用甜文的小可爱慎入呐-委屈了就来我怀里啵-敞开怀抱安慰你 第35章 相误(二) 赵明是顾府的护院, 秦氏奶妈的孙子。因为这层关系,他幼时是顾知文较好的玩伴。 他学艺回来顾府中做了护院,顾知文认出了他,就将他调去了自己院子中当职。 那厮大字识不了几个字, 倒是有一身还算勉强拿得出手的手上功夫, 由着和顾知文少年时候的那点友谊, 他在入了顾府与顾知文相认了身份后, 一朝飞黄腾达,在顾知文院子中还算是个管事的护院头领。 他这人没有其它的爱好,就是喜欢花天酒地。寻常得空休息的时候,便是喜欢往花楼中跑。顾府上下都传遍了, 他也不以为意。 宋怡甚少见着顾知文这般又急又臊的模样, 映着那橘红的烛火光, 她好似还瞧见了顾知文面颊上隐约是有一抹绯色。 心中有趣得紧, 她随即心中来了一计,便是戚戚的对着顾知文道:“顾大哥, 你说是这般说的,可我又未亲自瞧见。这曾不曾去了——怡儿可不愿再听信你一面之词,毕竟你总是瞒着我一些事情。” 这话听去顾知文心上,他本就是急切心头更是火急火燎了甚多。 加之他便是甚少见着这般的宋怡,瞧着宋怡那娇嗔的模样, 顾知文心中又是猛然心跳加速了几拍。 他该是深种的情根,早早的在心上扎根。对于宋怡的情爱, 更如那盘根错节的树根一般, 早已是剪不断理还乱,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他即刻的顿了脚步,随后两步并作三步,大步走到了宋怡跟前:“是他一个人去寻的,我不曾去过。” 那高大的身形直直的立着,他模样认真,巴巴瞧着宋怡,就怕宋怡不信他说的。 想到了御花园中顾知文的欲言又止,宋怡心上还是芥蒂顾知文许是又对她有所隐瞒。 此时听了顾知文说明缘由,宋怡心中的疑惑散去,倒是又多了几分的恶趣味。 她捂了那樱桃小口嗤嗤笑了起来,便是又道:“今如正是在听雨轩中住着呢。她说是有话要与我说,我今日进宫急,便是让人将她送去听雨轩中住着了。”潜台词是,我回去了倒是要听听她要对我说了什么。 “她住在听雨轩?”顾知文听了宋怡的言语,面上一抹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听出了宋怡那言语中对于明日见着今如甚是期待,他更是不安了。 今如就在听雨轩中,那若是明日宋怡回去了,是不是便是要知道一切了。 不!他不允许这一切被打乱,他一定要带着宋怡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顾知文心中即刻盘算起来,定是不能让今如将宋怡母亲宁氏死去的真相告诉她,便是不能让今如见着宋怡。 宋怡笑着点头:“是呐,可不知明日回去见着了,她会与我说些什么。”她又迈了步子,继续往去挽霞路上走去。 顾知文瞧见了宋怡的模样,才反应过来是被戏弄了。 他心中又羞又恼,那面上本是浅淡的红晕加深了甚多。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好似一派老成的顾府长公子,活生生只是一个初次爱恋,不知所错的大男子的模样。 他心上亦更是欣喜的。由着他对宋怡的了解,宋怡既是能拿他隐瞒这一事来打趣,便是真的已经不再介怀他先前对她隐瞒了妹妹顾倾城一事的了。 快步追了上去,他边追边是喊道:“怡儿,等等我。夜里路黑,你慢些走。” 宋怡刻意的放慢了脚步,等着顾知文追过来。她的面上,其实也泛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即是爱恋中娇羞女子那般。 到了宋怡身侧,顾知文尽力的控制了心上的羞怯感,朝着宋怡瞧去,见她面上亦是染了一层淡淡的绯色,心上便是为二人此刻的扭捏感到哭笑不得。 再瞧宋怡那娇娇柔柔羞涩难当的模样,他便是又不禁的心跳加速。 顾知文只觉快是要忍耐到了极限。不论如何要尽快将宋怡娶为妻子的想法在他心上如野草疯长。 随即他便是想起了宋怡的母亲宁氏。宁氏似乎也是一个娇柔的女子,或许便是因为宁氏那般的性格,才是教出了这般的一个宋怡。 想到了宁氏,他不免就又是想起了母亲秦氏所做的事,忧思又随之爬上了顾知文的心头。 他说过不再会对宋怡有所隐瞒,却终究未曾做到。今如既是在听雨轩,那他便是要去听雨轩一趟才是。 -- 第60页 “怡儿,若是我再有隐瞒了你其它的事,你再是知道了,可是会怪我?”顾知文开了口试探宋怡的口风。 宋怡瞧他模样认真不似在玩笑,便是也正了神色道:“会的。顾大哥说过不再会对怡儿有所隐瞒,怡儿便是信顾大哥的。若是顾大哥再是不会对怡儿有任何隐瞒——”宋怡止住了话语。 顾知文心头一颤:“怡儿便会如何?” 宋怡柔柔一笑,笑意中掺了些许的苦涩:“怡儿不能如何,最是严重,便只是能不再信顾大哥罢了。”她能做的,便只是不再相信而已。 在这世上她已是无亲无故,只身一人便是想要有些什么情绪,也只能独自将那苦楚往心中埋了。 宋怡的无奈,听去了顾知文的心上。他若是问心无愧,倒是还好。这错就错在,他心中有鬼。 而宋怡那不能如何的,只是不再信他,之于顾知文而言,便就是最彻骨的惩罚了。 洛芙派来调查顾倾城的暗卫楚尽,早早的便是蛰伏在了顾府的花厅外,顾显抱了秦氏,一行人进去花厅,其中的动静亦是尽数被他听到了耳中。 他心中有几分的疑惑。言传右相顾显与夫人关系冷清。如何的这与谣传的不一般。 顾显看着二人离开,便是叹息了一声。他是有意支开了顾知文的,便是准备与秦氏好好的商谈顾倾城一事。 方才马车中他说到要去禀明圣上原委,秦氏便是沉默了下去。 他如何的也是感觉到了秦氏不愿他那般做。但如今宋怡挂了「顾倾城」的名号,在岐国皇帝面前露了脸,儿子顾知文又是心悦宋怡。 顾显与宁氏有缘无分,他便不想顾知文同他一般的,徒徒给人生留了遗憾。 这件件棘手的事,无论如何他该是要站出来解决了的。 宴席上顾显又是察觉到亏欠了秦氏甚多,他虽然想到宋怡入宫参加宫宴是秦氏所为,却终是狠不下心来再与她多计较。便是他亏欠了秦氏,才是将秦氏变成如今这般的模样。 “阿如,明日为夫便是进宫去与陛下说明城儿一事,此时到了如今这般的地步,是如何也不能再隐得了的了。便是为了文儿,也该要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 “便是为了文儿,妾身求老爷莫要将城儿的事拿去澄清才是。” 听见夫君顾显对自己的称呼,秦氏不由的一愣,多少年了,她许久不曾听见夫君这般的称呼自己。 “阿如呐,事情都是过去了。你这般的又是为了什么呢。此事不主动与陛下说明了了,他日东窗事发顾府必遭大难。” 秦氏坐在一侧,低垂了眸子,掩饰去了眼中晦暗的情绪,声音戚戚道:“便是此时说清楚了,顾府也是一样的遭难。” 说着,她更是悲戚了些:“老爷,我不喜你与宁氏在一处,更是不喜我的孩儿与宁氏的女儿有任何瓜葛。便是日后文儿要娶妻,也不能娶宋怡!”她的言语很是明了了,她便是要让宋怡入宫。 顾显心中百味陈杂,对于妻子这般的情绪,他不知该是欣喜还是心酸:“你如何的便是这般糊涂啊。怡儿不是城儿,她不该替城儿入了那深宫,不说她会失去她本该拥有的。一旦她身份暴露了出去,那顾府便是欺君大罪了。” “欺君大罪?”秦氏哂然一笑:“便是今日,皇上和太后已是见着了「城儿」的样貌,瞧陛下对待她那态度,定是对她有甚多好感的。” 顾显长长叹息一口:“便就是不该让怡儿替着城儿的身份入宫的。” 倒是秦氏话锋一转:“妾身以为她替了城儿的身份入宫不曾有何不好的。城儿与人私奔了,这件事如何的是不能宣扬出去的。此番她宋怡已是坐实了「顾倾城」的身份,她入宫了之于顾府上下,既是有利无害的。” 顾显面色上带了几分的憾色:“之于顾府是百利而无一害,但阿如你可是考虑了文儿他之于怡儿的那份感情。” “老爷,便是为了文儿,我才要让那宋怡入宫。她的身份如何都是澄清不得的!”其实,秦氏更是为了自己。 “老爷,老爷。大夫请来了。” 便是在这个时候,两名出去请大夫的小斯将大夫恭恭敬敬的带来了花厅。 顾显即刻收住的口中的言语,未在继续与秦氏谈论澄清宋怡身份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老样子,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3=爱泥萌-么么哒。 另:今天修改了部分章节的排版,小天使看见了不用点回去,剧情没有多大变化的=3= 第36章 相误(三) 花厅外蹲点的楚尽很是尽职尽责, 他自早早到了顾府,先是在顾府中探了一遍顾倾城的踪迹。没有结果,他才是掩了气息等在花厅外。 秋日夜里蚊子少了许多,但他蹲在那灌木丛中, 不免招了甚多的叮咬。 听见宋怡说话那娇柔的声音, 又是听见他们将其称为「怡儿」。 楚尽想着那个应该便是宋怡了。再是想到了自家小姐让他也注意着宋怡的情况, 他随即小心翼翼的探首出去, 透过那敞开的木窗,朝着花厅中瞧了一眼。 宋怡今日是盛装打扮过的,着了一袭粉白搭配的广袖齐胸襦裙。 上裳是织锦所裁,衣领和袖口滚了藕色的边, 衣裳的左肩和两袖处各绣了一朵芙蕖花。 -- 第61页 肩上与袖口处的花样式不一, 襦裙内衬亦是零星绣了片片芙蕖的白色织锦, 外罩了一层藕色细沙。 那本就是姣好的面容, 在这一袭华服的衬托下,比之平日更是胜了三分。楚尽瞧见了花厅中那女子, 便是一怔。 他本以为似洛芙那般的女子,便是最好瞧的了,却不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此刻花厅中那女子,容貌比之宋怡更胜一筹。二人虽是不同的美,但还是在楚尽心上较出了个高下。 “大夫, 我夫人这脚伤得如何?” “顾老爷,你莫要担心。夫人这脚伤只是扭了,老夫为顾夫人开一副药, 只要仔细的养个白日, 便是能痊愈了。” 楚尽听着花厅中的谈话,不动声色的蹲在原地。 该是要打听的消息, 他也打听的差不多了。不曾想,顾府小姐竟是与人私奔了,也难怪顾府会有李代桃僵这般的一出。 那上门为秦氏看诊的大夫离去。顾显抱了秦氏回去了卧房,楚尽随着二人去到了卧房外,瞧着顾显又离开了卧房。 随即里面熄了灯火,秦氏已然就寝。想着再是打听不到其它的消息,楚尽方式要离去,便是看见卧室的窗中升起一支烟火。 楚尽愣怔的看了那烟火,这是穹门特制的信号弹,这顾府夫人如何会有。 他掩了气息靠近卧房一边,守株待兔了片刻,便是等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秦氏的卧房中。 “顾夫人,你找我何事?” 里面秦氏阴测的声音传出:“我助你报了大仇,你说过的,这件事若是出了纰漏,你定当为我处理一切的麻烦。” “是的。” 屋中除了秦氏的声音,便是另外一个冷厉的女声。听着那女子的声音,楚尽愣愣的呢喃了一句:“师妹……” 卧室的黑暗中立了一名红衣女子,听见屋外的呢喃,她眉头微蹙。 女子看了秦氏一眼,好似不是在意的道:“顾夫人需要我做何事,说便是了。” “去竹园村听雨轩,那今如不可留。”秦氏阴测的声音很是牙咬切齿。 “那女子还活着?”红衣女子轻轻勾起嘴角:“真是想不到,本以为她是死了的。这件事便是由我来办吧。” 楚尽即刻的往一边躲去,一名样貌平平的布衣女子从卧房中悄然走出,是换了装的红衣女子。月色打在她清冷的面色上,看不出她的情绪。 她轻轻一点脚尖,便是如同一只灵动的鸟儿,隐在了重重月色中。楚尽瞧着女子离开,便是也动身跟了上去。 顾知文将宋怡送回挽霞阁中,随即的便是往听雨轩赶去。 才是歇下不久的雨水又是噼噼啪啪的落了下来,月牙掩在重重黑云之下,这个夜晚好似注定风雨飘摇。 洗漱入榻的宋怡听着外面的雨声,心上想着希望明日晚上不要下雨才是。想着想着,她便是悠悠的睡去了。 “宋小姐,你可是起来了?” “嗯,进来吧。”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盖住了屋外叽叽喳喳清脆的鸟鸣,空气的潮湿中夹杂着雨后初晴的泥土清香。 小丫鬟端了一份早膳,恭恭敬敬的摆到圆木桌上,死后道:“宋小姐,长公子让我传话与你,说他晚些时候便是过来。” “嗯,知道了。” “奴婢告退。” 小丫鬟送来的早膳很是丰富,一份桂花银丝卷,一碗银耳雪梨粥,两碟小炒青菜。 宋怡坐在窗边,手上捧着的是包了那碎玉的绣帕,帕子中那昨日她摔碎了的玉坠锁。 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太多让她欣喜的事,太多让她心酸的事,太多的……她不想去揣测的事。她并不只是娇娇柔柔的,在宋怡的内心,亦是明了一切的。 先前在顾府的一切,顾倾城对她做的一切,秦氏对她的态度,她皆是心如明镜的。 想到秦氏求她替顾倾城入宫,却是好似又有其它的谋划在里面,她心中便惴惴不安。她开始厌恶自己那说好听柔弱,说不好听便是软弱的性子。 也罢,宋怡叹息一口,在心上安慰自己,今日尽快的回去听雨轩,收拾了细软同顾知文尽早离曲这个是非之地便是了。其后的事,该要如何,她再也是见不着,亦是牵扯补上的了。 “怡儿吃好了?” “嗯,吃好了。” 将那绣帕小心的收到袖袋中,宋怡走去了那圆木桌前。不急不缓的吃了早膳。 她方是吃好搁下筷子,顾知文便是由屋敲了敲门,随后外走了进来。 他今日一身白色暗绣了银丝花纹的衣裳,乌发利落的用玉冠束起,整个人一派清雅的模样。 顾知文坐到了圆木桌前,拿起宋怡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块桂花银丝卷吃到口中。 “顾大哥——”宋怡又急又臊,那是她用过的筷子啊。 “许久没吃这银丝卷了,味道挺好的。”顾知文瞧着宋怡急红了脸的娇羞模样,心中偷笑。 他面上倒是一派的温和,正色道:“怡儿,待会儿我送你出府,马车我已是吩咐下去准备了,你回去了听雨轩,该是收拾的,便好好的收拾收拾。” “嗯,顾大哥不与我同去吗?” “我也要好好的收拾打点一番,今夜四更记着等我。我带你离开。” 宋怡心中很是开心,她便是「嗯」了一声,思绪已然飘去了甚远。 -- 第62页 她想着同顾知文一起离开,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平常普通细水长流的过完一世。 便是在心上想想,她已很是雀跃和期待了。 在挽霞阁中又是坐了些许时候,顾知文便是送着她出了顾府。 二人还未走到顾府门口,一名小斯急急的就朝着二人这边找了过来。 “公子,门外有个小丫鬟吵着说她家小姐要见你。” 顾知文听小斯这般一说,也是一愣,疑惑道:“见我何事?” “不知道,她不曾细说。只说是洛府的。一直的吵着要见公子。” “洛府小姐?”顾知文疑惑,那洛府小姐他是见过几回。但平日都是来找妹妹顾倾城的,今日——莫不是找不着妹妹,便是来问缘由了。 宋怡听见洛府小姐四字,即刻想带了洛芙。洛芙如何过来顾府指名找顾知文了,她心上疑惑,口中说道:“顾大哥,既是门口有人找,我们便是快些过去罢。” “嗯。”顾知文点头,随即屏退了小斯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二人加快了步子朝着府门走去,才是绕过了影壁,便是看见了门外石阶下,远远的立了一名淡粉色衣裙的女子。 宋怡瞧见来人真是洛芙,即刻的便是止住了步子。 顾知文察觉到了宋怡的异样,便是道:“怡儿怎么了?” “顾大哥,昨日的宴席上,我与洛小姐见过。”她定在了影壁前,道:“我还是不出去了,她既是过来找顾大哥的,那顾大哥出去便是。” 顾知文听宋怡那么一说,也是想起来册封时候,这洛府小姐洛芙也是册上有名的。 思及昨日宋怡替了妹妹顾倾城去了宴席,他点头同意了宋怡的言语,便是一个人从大门中跨了出去,往洛芙那边走去。 门口两个小斯见到了顾知文,齐齐的对着他行了一礼,喊道:“大公子。” 顾知文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免礼。 “不知洛小姐找我何事?”他走去了洛芙面前,便是直入主题问她的来意。 洛芙见他来面前,面上挂了淡淡笑意:“洛儿些许日子没有见着顾小姐了,前几日差人传话与她,也不见顾小姐的回信。今日过来便是问问顾小姐的情况,可不知她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城儿她这些日子抱恙,便是在府中养病。劳烦洛小姐忧心了。” “抱恙?”洛芙面上的笑意顷刻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紧张的神色,她接着道:“顾小姐病了?可不知洛儿是否能入府探望一二。” 顾府中哪里有顾倾城。顾知文听着洛芙这般说,便是赶紧推脱道:“城儿病得甚重,这几日不是方便探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相误这一部分是女主最后弱鸡的时候,也是推动女主厌恶柔柔弱弱的自己,从而改变自己性格的一个部分。 愿看文的小天使都被世界温柔以待,不要像我们怡儿一样「被」选择黑化=3=爱泥萌-大大的么么哒 第37章 相误(四) “不方便?”洛芙声音依旧是一派的天真:“昨日在宫宴上, 我瞧见去参加宫宴的,好似并不是顾小姐,倒是那名借住于顾府上的女子。她是唤作宋怡吧。” 顾知文听见洛芙的话,面色凝重了几分, 他沉了眸子, 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身前面上一派天真无辜的女子。 洛芙迎着顾知文的打量温婉一笑:“顾小姐不在府上这件事, 我会为顾公子保密的。” 宋怡立在门中瞧着远处的两人, 因为有些距离,便是只能瞧见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看上去好似很是熟络的模样。 她再是想起了昨日宴席上洛芙打量她的模样,便是又觉得心中不安。 却不知是顾知文对着洛芙说了什么,宋怡回过神来, 只见方才还是笑靥如花的洛芙顷刻就红了眼眶, 用帕子擦了面上的泪水便是奔走而去。 “顾大哥, 你与洛府小姐说了什么, 她如何的哭了。” 顾知文看着宋怡,笑意温和:“便是一些城儿的事。洛小姐说要探望城儿, 我便说城儿如今养病正是紧要关头,不便探望。” “就是这些?”宋怡瞧了洛芙离去的方向,方才洛芙那模样,如何看也不是因为这般的事。 “嗯,便是这些了。”一辆马车由不远处过来, 停到了顾府门前。 顾知文便是对着宋怡道:“车马来了,快些上去吧。路上小心些。今日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便是不远送怡儿了。” “嗯。顾大哥去处理事情便是。” 顾知文立在门前, 瞧着马车远去, 他随即的便是又瞧了原先洛芙离开的方向。 便是在方才,洛芙之所以那般情绪失控的离去, 全然的不是因为顾知文不让她入府探望妹妹顾倾城那般的简单。 宋怡出神的那时间,洛芙与顾知文摊了牌。她道:“顾公子,我知道顾小姐已是不在府上了,她想必是与人离开了吧。” 顾知文本是还想装傻蒙混过去,看着洛芙那般的笃定,便是道:“城儿是不在府上了,洛小姐既是说会保守这个秘密,便是还请你当说道做到。” 洛芙便又是一笑:“自然。” 她手中的帕子已是绞得不成模样,其实近日来顾府,她还有一件事,更是重要的事想要做。 顾知文见她好似还是有话要说,却又是吞吞吐吐,便是朝着府门中的宋怡那边看了一眼。宋怡站在影壁前,正是瞧着这边。 -- 第63页 洛芙柔肠百转,心上计较了甚久,她好似鼓足了毕生的所有勇气。 随着一阵清凉的秋风拂过,她那女子特有的甜美音色与那清风一同轻轻拂去了顾知文的耳畔。 带着说不完道不尽的娇羞与决然。 “顾公子,我心悦你甚久,便是于第一回 见着你,我既是心悦你了。”她的面颊上浮动了一抹红云,就似晚霞天边的那一抹火烧云。 顾知文略是诧异的看着面前娇美的女子,愣了一刻,又是看了那边漏了半个身子的宋怡,便道:“谢谢洛小姐,知文心上已有心慕的佳人。洛小姐的错爱,我便是回应不了你这份情谊的。委实抱歉。洛小姐本是佳人,自是能找到比知文更为优秀的良人。” 洛芙也看了那边的宋怡,道:“顾公子心悦之人,可是她。”她眸光幽幽的瞧着那边漏了大半个身子,呆呆立在门内的宋怡。 宋怡还在想的出神,自是没有注意到这边二人的情势。 顾知文看着宋怡浅浅的挂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很是温暖,很是幸福。他便是三生有幸,才是遇到了宋怡。 他未曾说话,但那份笑意已是说明了一切。 洛芙瞬时便是红了眼眶,泪水由她眸中夺宽而出。她早是想到了顾知文许是心有所属,亦是猜想到了他心悦的那名女子便是宋怡。但猜想终归是猜想,与顾知文真的承认下来是不同的。 顾知文这般无声的默认,那墨笑意更是看到了她的眸中,如尖刀深深刺进了她的心口上。 洛芙的心中先是木木的,空落落的。麻木过后,便是如汹涌波涛般阵阵席卷而来的疼,揪心的疼。 “洛小姐,你——”看见洛芙忽而便是哭了,顾知文随即慌了。 洛芙没再言语,便是逃一般由顾知文跟前跑着离开了。或许这场单恋,本该要结束的。 这场闺中女儿的单恋,便是也结束了。 洛芙跑了甚远,直至跑出了顾府的范围,她才是停了下来。 一种不甘随着那心中的失落在她心上升起,她自问不差那孤女宋怡多少,便是她的家世,就是宋怡这辈子都无法比及的。如何的顾知文却是心悦于她。 如何的,顾知文竟是因为她而拒绝了她!她不甘,她不服。 她如今更是受了册封,要入那深深的宫闱之中了结余生。如何的宋怡便能与顾知文双宿双飞! “小姐,你莫要难过了。” “我自初次来京都,第一回 在青水湖畔见着他,便是爱慕于她了。”洛芙好似陷入了回忆,婆娑了泪花的眸中染上了一份憧憬:“那日青水湖畔,他青衫翩然,虽不似别的世家公子那般的锦缎华衣,但确实别样的与众不同。” 便是顷刻,她眸中那份憧憬尽数消散,被一片妒忌取而代之。 是的,那日的顾知文便是在作丹青画像。所描画的不是她人,便是宋怡。洛芙心上的妒忌更胜,那份不甘更是迅速在她心头膨胀。 一份决绝在她心头悄然升起。终究是她得不到了,她得不到的,亦是不会让别人得到。 宋怡是吧,既是有胆量替了顾倾城的名义入宫,那边是让你做一辈子的顾倾城! 这般的想法才是在她心上萌生,顷刻便是在洛芙心上肆意的潜滋暗长。 “小姐,我们回去吧。若是晚些回去。”小丫鬟看着洛芙狠狠立着,便是拉了她,喊回了她的神思。 洛芙勾唇一笑:“是的。若是要坐实了她「顾倾城」的身份,我该是要回去从长计议才是。” 小丫鬟不是第一回 瞧见这般的洛芙,便也只是恭敬的跟在洛芙身后,往将军府走去。 顾知文送了宋怡坐上马车,瞧着车马渐行渐远,心中先到今晚与宋怡的约定,便是亢奋不已。 送走宋怡,顾知文提脚便是准备离开顾府门前,去那边处理今如的事。 他昨日晚上本欲赶去听雨轩将今如接走,终究考虑到了他顾府长公子的身份,今如或是不会同他走。顾知文便是转而去找了赵明。 赵明一听顾知文说让他去将今如从听雨轩接去别处,不曾多问一句,只道:“公子放心,既是公子交代的事,我赵明如何都会置办妥当的。” 随即,赵明便去了听雨轩,以兑现承诺的由头将今如安置到了京都中的一家客栈中。 顾知文在去找宋怡前已是收到了他的消息,他那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大半,也才敢将宋怡送出顾府。 这时候他便是去找今如,找个地方好好的安置了她,也算是了却一桩事。 再是带着宋怡离去了,他也不需多是提心吊胆,担忧宋怡哪一日便是知道了母亲宁氏去世的真相。 赵明来得及时,宋怡马车前脚才走,他后脚便是从顾府中出来了。 “公子,我没有来迟罢?” “未曾。”顾知文道:“马车不刻就是过来了,再等等吧。” “嗯,还好,还好。我未曾来晚就好。”赵明一脸憨笑:“都是我那娘亲,便是非要说带我去见一见什么林家的姑娘,说我年纪大了,该是要成家了,如今八字没有一撇。一直的拉着我唠叨。” 顾知文倒是同意赵明母亲的话:“伯母说的在理,你该是要寻一门亲事收收心了。” 倒是赵明一听苦了脸:“公子,你怎能如何的说。若是真的娶了个女人回来,到时候不是到处的要管着我几分,我如何能过得有如今这般逍遥自在。” -- 第64页 二人谈笑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顾府前。 顾知文便同赵明乘上马车,去了暂时安置今如的客栈。客栈中今如见着了顾知文前来,便是又朝着他身后看了许久。 这时候赵明在一侧干着声音一笑,道:“宋小姐有事,便是先回去听雨轩了。” 今如无语的看了赵明:“不是说宋小姐在顾府上不方便出来,便是要顾公子带着来见我的吗?” “我便就是说说,你也信。”赵明开始无赖起来,他磊落的认了他骗了今如,这小女子也是不能拿她如何。 “你——”今如白了面皮:“我要回去听雨轩了,告辞。” 顾知文拦住了今如道:“今如姑娘,京都去到听雨轩,算来也要几个时辰。若是你是要回去与怡儿说她母亲宁氏一事,想来这漫漫长路,可是保证不了你能回到听雨轩中。” 今如哂然一笑:“顾公子可是在威胁于我,我便是死过一遭的人了,此番便是拼了这条命,亦是要去见宋小姐与她道知原委。”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今天工作上事情多,加了个班=3=还好九点多及时赶回来了-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 第38章 相误(五) 顾知文和煦的笑着, 笑容中隐隐的藏了些许的苦涩,他道:“今如姑娘,若是我求你莫要回去听雨轩,莫要将她母亲宁氏一事告知怡儿。你会如何?” “你心悦宋小姐。”今如这句话并未是疑问, 而是肯定。 顾知文笑意中的苦涩更是多了几分, 他点头道:“是的。” 赵明在一边见机打趣道:“他这死心眼的病秧子, 可不知那宋小姐哪一点好了, 便是教他迷得神魂颠倒的。那宋小姐也是,可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有朋友,会被这顾府病秧子骗到了手。”到了顾府外面,也没有外人, 赵明说话也不再顾及分寸。 顾府中他还会对顾知文客气称呼其依据公子, 这时候却是全然的放浪形骸起来。宋怡那种娇弱的小家碧玉, 他见得多了。真是提不上兴趣。 今如瞧着顾知文眸光坚定, 面上尽是诚恳,终是信了他。 她又是转念, 二人本已是仇敌身份,这般的二人竟是相互爱慕的。这世间之事,真是可叹可笑又可悲。 “即便是我如今不说,该是要东窗事发的时候,宋小姐也该是会知道真相的。” 顾知文道:“我知道。多谢今如姑娘今日答应我这无礼的要求了。” 即便如此, 他还是希望着宋怡能晚些知道这一切,若是能一辈子不知道,便是最好了。 他是真心的, 想要与宋怡相守一辈子。 今如见他痴情, 便是也感慨宋怡能寻到良配,随即道:“便是顾公子能对宋小姐好就是了。宋小姐是个可怜人, 宁氏与我有大恩。若是哪日顾公子食言了,该是应了宁氏的言语,我半句都不会少告知于宋小姐知道。” 顾知文安排了赵明将今如送去了一处他新置办的小院,瞧着二人坐着马车离去,他憋在胸中那一口血才是咳了出来。 他的病又是复发了呢,这秋日,真是多事之秋。 缓和下来,他才慢慢的走着回去顾府。路上路过一家首饰店,顾知文想到了那一枚被宋怡摔破了的翡翠同心玉坠锁,便是抬步朝着首饰店走了去。 岐国皇宫,朝华殿。 “将这圣旨收好,明日便是去宣了罢。” “是,陛下。” 小通子领了安诸拟好的六封诏书,拿去一侧的台架上搁置好,才是又回去安诸身侧服侍。 拟好圣旨的安诸提了朱笔批阅奏章,才是打开看过了几本,又是将那笔搁置到了玉雕而成的龙形笔搁上。 他端起了茶盅,喝了一口茶,剑眉蹙成了一座小山。 小通子赶紧行礼道:“陛下,可是茶水凉了,奴才再去与你换一盅热茶。” 安诸搁下茶盅,道:“不必。” 清晨初升的日光斜斜挂在半空,光线由窗户雕花处倾泻与朝华殿中,案桌前的安诸好似又是思索了一番,他随即的开头向小通子问道:“若是有一男子,不时心上便会浮现一女子的形貌,该是如何?” 小通子看着心神恍惚的安诸,心中悄然一怔。一名男子心念于一名女子,该是如何? 那名男子……小通子心头金光乍现,这男子该是陛下,那名女子……便是顾府小姐了罢! 他开口道:“不知那男子,可是渴望那女子出现于自己面前?” 安诸沉吟。 小通子又道:“不知那男子,在那女子出现之时,可是会装出不曾看到那女子,又是渴望那女子能注意于他?” 安诸啧了一声,又是沉吟。 小通子接着道:“若是那女子涉险,不知那男子可是愿义无反顾相救?” 这一点,这一点安诸不曾想过。「顾倾城」涉险他曾是遇见过,但是那次的经历,不似那般的令人愉快。 救美不成反遭了误会和凌辱,这大概是他作为一代帝王这一生中最大的败笔。 瞧着安诸舒展的眉目又是蹙了起来,小通子叹息一声道:“若是以上三点那男子皆是占全了,那陛下方才所问,便是有解。” “是如何?”安诸眸中熠熠,不曾想这小通子日日在宫中,还是能解出这般的难题来。 “是钟情。” -- 第65页 是钟情?听见小通子最后的三字,安诸唰的便是站了起来,道:“不可能。” 不可能?小通子大惊,莫不是陛下心悦顾府小姐,还不自知? 他道:“自古相思便是如此,有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必那男子便是如此了。” 他这话说的微妙,既是不点破身份,又是把铁证摆在安诸面前。 安诸又是回味了方才小通子的言语。渴望她出现于自己面前,渴望她注意自己,义无反顾的出手相救。 前面两点吧,他好似还真的是有那般的倾向了,之于后面一点,他该是不会的罢。 那一次若不是他一时兴趣,想要一睹顾府小姐的芳容,便是不会再木桐巷口驻足的。 再说宋怡对他的作为,他可是还记挂在心上,准备好好做一番「报答」的。 瞧着安诸似笑非笑的模样,小通子心中一颤。他随着安诸甚多的年月了,一般他露出这般的颜色,那便是有人要遭殃了的。 安诸疑惑的低语道:“孤钟情与顾倾城,相思于顾倾城?不不不,不会那般的,那「顾倾城」除去样貌不错了些,琴艺了得了些,其它的可不见得如何。孤只是占了前面两点而已,最后一点孤全然没有答案的,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陛下。奴才都能看出,你明明便是对那顾府小姐上了心了。” 小通子还是一个没忍住,心上一阵无语,索性的把话说了个明白:“便是样貌与琴艺已是足够那顾府小姐名动京都了的。这哪里是不如何,分明便是了不得了的。最后一点若是陛下心上此刻不确定,那边去确定了就是了。” 见安诸犹豫,他更是添油加醋道:“若不是这回陛下选了那顾府小姐在名册上,今日那顾府的门槛怕是早早被踏平了。陛下真的不挂心,挂心的人甚多呢。” 安诸面上表情纷杂,那疑惑与犹豫的颜色更甚。这小通子说的,似乎是有几分道理的。他道:“方才那番推论,你是从何处习来的?” 小通子倒是一本正色的回道:“那些话本小说里便是那般说的。” 话本小说?安诸目瞪口呆。这小通子……他该是知道他不靠谱的才是。 安诸看着那案桌又是一声叹息,他心中甚乱,根本的静不下心来做正事。 既是做不了正事,那就不妨听小通子的一回,去找宋怡做个确定罢了。 宋怡坐马车赶回去听雨轩,路上想起了出来时候答应了净儿要买些细盐回去,便是又麻烦车夫往西市市集去了一趟,随后才又往竹园村赶去。 竹园村,听雨轩。 宋怡到的时候,正是正午。下了马车,她提着那一小包用纸包好的细盐,便是轻移莲步不急不缓的朝着住走去。 心上已被今晚与顾知文的约定占满,因为在思索,她走的甚缓。此时她一心尽是说不完的欣然与道不尽的愉悦。 宋怡筹划着将卖身契还给净儿,再给净儿一些银钱,让她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若不是因为她即刻要离开,宋怡便是还想为这个陪伴了她些许日子,照顾了她些许日子的可爱的小丫鬟定一门亲事再是离开。 但她即刻就要走了,便是来不及了。能做的,便是多给净儿一些盘缠,足够她能寻一门好亲事,嫁个老实妥帖的男子。 “净儿,我回来了。开开门。”宋怡立在院子门前,扣了几下门,等了一刻钟还是不见院子中有动静。 她又是更用力的去扣门:“净儿,开开门——” 她的言语还未说完,许是由于她这次力气大了许多,那门便是吱呀一声开了。 这院门竟是没有关的。 宋怡心中惊疑不定,莫不是净儿与今如出去了,忘记将院子门锁上了? 她迟疑着推开院门,便警戒的往院子中走去。正是正午,本该是要吃午膳的时候,听雨轩的用作厨房的耳房中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心上疑惑更胜,便是在她推开了听雨轩小榭一层的屋门的时候,她眼前一暗便是被一只手遮住了双眸。 “闭上眼,别看。”安诸悄然出现在宋怡的身后,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遮住了宋怡的双眸。 他那满是磁性的声音在宋怡的耳侧低沉的响起,他的话好似又魔力一般,宋怡听了便迟疑着缓缓是闭上了双眸。 随即的她便将宋怡从小榭中拉了出来。 其实在被安诸遮住双眸之前,宋怡便是隐约瞧见了屋中的情形。 透过安诸指间的缝隙,她的眸中只是映出了一片鲜红。便是那般的一眼,她整个人霎时的木然,任由着安诸将她拉到了小榭外,没有做任何的挣扎。 感觉到手掌中浸上了一片温热,安诸便是悠悠又道:“莫要哭了。”话才出口,安诸便又是一愣。 他许是真的魔怔了,今日来这是魔怔了,此刻出口安慰「顾倾城」更是魔怔了。 第39章 相误(六) 听雨轩中, 一名女子躺在那片鲜红之中,双眸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若不是那不寻常的苍白面色,还有她身下那大片已是凝结的血迹, 便是真的以为她是睡着了。 小榭外, 安诸拿开蒙在宋怡眼前的手, 颇是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 将手上的折扇唰的打开,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这不是,顾小姐你莫要误会了。孤不是特意的来寻你的,孤便是出来走走,不知如何的便是走到了这边了。” -- 第66页 宋怡都还未曾问他来意, 他倒是着急着为自己解释了。 此时的宋怡如何又有心情去顾及安诸, 她面上被泪花浸湿, 脑中一片轰响, 双脚好似灌铅般,如何都挪不动。 安诸瞧着她好似还是受了惊吓, 只是呆愣流泪的模样,平日他便是最怕女子落泪,一时间不知该是要如何做些安慰。 他小心翼翼道:“顾小姐,这小榭中情势可怖,你也莫要过于害怕, 有孤在便是——” 他还未说完,宋怡却是蹒跚着步子又往小榭那边走了过去,根本的没有去听他那絮絮叨叨的言语。 到了那大敞的门前, 瞧清楚屋中的情形, 她脑中已一片空白,那轰响之声亦是更胜。 倒在血泊中的不是她人, 便是由顾府随着她来听雨轩服侍她的小丫鬟净儿。 净儿遇害多时,整个人仰面躺在那片鲜红中,已然没了半分生气。 许是死不瞑目,她那一双眸子仍是睁得甚大,眸中最后定格下满是惊恐与诧异。 宋怡也不知她是何处来得勇气,平日娇娇弱弱的她,这次地竟是很是大胆的,忍着心上的恐惧就直直想要往那血泊中躺着的净儿跑去。 安诸即刻的拦下了她:“顾小姐,如今孤已派人去寻了刑部尚书,此时还是莫要进去,保持屋中原本的模样才是上策。” 宋怡试图推开安诸拦住她的手臂,安诸手臂犹如一道铁墙,非是她一柔弱女子能撼动的。 她见推不动,慌乱了心智的宋怡只得哀求安诸道:“你让我过去吧,我便是过去看看她,净儿她就这般去了,我如何的能不去送他一程。” 见她哭湿了面颊,安诸心上怜惜:“不是孤不让你过去,便是要查明这女子的死因,最好的便是不要过去挪动屋中的东西,包括这位姑娘的尸体。”他依旧死死的拦住宋怡。 净儿是受人杀害的,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亦不是小事,安诸忽而的觉得他的魔怔无可救药了。 他心中如今只有一个想法,关乎宋怡的,便是大事。 若说今日早晨在朝华殿他还能为自己的倾心寻些借口,这个时候如何的安诸也认了。也许小通子说的不错,他是钟情上了这「顾府小姐」了的。 情爱使人盲目,纵他贵为天子,在情爱面前,亦是同常人一般。 来到听雨轩他见着了这般的场面,他真是应了「义无反顾」这四个字。 一股脑的便是将整座院落寻了个遍,直到确定了遇害的只有一个小丫鬟,他才是定下了心神。 安诸本是准备离去的,倒是宋怡这个时候回来了。殊不知见着安然无恙的宋怡时候,他心中是何其的庆幸。 相较那屋中横死的净儿,虽说安诸这庆幸变得有些讽刺,但这却是他最真实的私心。死者已矣,若是宋怡真的遭遇了不测,那安诸便只能徒留伤怀了。 宋怡推不开安诸的阻拦,由于着急和心绪慌乱,不自觉便泪如泉涌:“净儿,你怎么了,醒醒,你可不要吓我,快些醒醒。” 她声音颤抖着,是恐惧,是害怕,却不是对死去净儿的恐惧。而是不愿相信净儿便是这般的遭了杀害。 安诸瞧着,忽而的心头好似扎了刀一般的肉疼,他便将宋怡揽到了怀中,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顾小姐节哀才是。” 沉沉的音色柔得好似一汪清泉,根本没了他平日那份帝王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势。 宋怡除去顾知文,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的接触过,她霎时惨白了面色。早是知道这位帝王轻浮,却不曾想他这般的轻浮! 安诸只顾着抚慰佳人,将宋怡环在怀中,他还在为自己大发慈悲的温柔沾沾自喜,却被宋怡一下子推开,脚步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由于事发突然,没有防备的安诸踉跄之中手上的折扇脱手而出,掉到了不远处的地上。 “你作甚!”安诸大怒,柔情全无,这顾府小姐如何的便是不懂「领情」二字的么。 宋怡被安诸这般的一句,吓得止住了哽咽,两行清泪由一双无辜的杏目中泱泱流出,还挂在那姣好的面容上。 好似察觉到自己又是作了大死,她心头颤了几颤,视死如归的开口道:“你——你这登徒子,男女授受不亲,我——”结结巴巴半日,她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安诸作为帝王,作为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帝王,平日美人都是往他身上扑的,这次他扑去美人身上,反是遭了嫌弃,心中落差一下子便是出来了。 这顾倾城不识好歹他也不是第一回 领教,怎地就有她这般的胆大妄为的,竟还敢出手推他。 先前两次,她不知道自己身份,便是不知者不罪。如今的知道了,却也不知道收敛一些的么。 安诸心中又气又好笑,瞧着宋怡那颇是懊恼又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觉着莫名有趣得紧。 他不要脸面的脾性又开始发作,痞痞一笑,添油加醋道:“怎的,知道害怕了?方才出手推孤的时候,顾小姐心上可是有仔细考虑了孤的身份了。” 宋怡心中很委屈啊!她忍不住的回道:“若不是陛下方才太过——太过分了,我也不会推你的。” “过分?”安诸一副无赖模样:“孤有何过分的,还请顾小姐与孤说道说道。” “你——”宋怡无以言对。 -- 第67页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要与安诸说理,哪里有地方能说的。安诸是一国之君,他便是理。 瞧着宋怡哑口无言,安诸心上方才折去的脸面算是拿了回来。 他心道:终归孤是心悦于她的,这女子难免的都有些小性子,罢了罢了,便是由着她了。 忽而门外传来了喧杂的声音,随即的一位年过不惑的男子着了一身官服,来到安诸面前便是跪下道:“臣方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来晚了,让陛下久等,还请吾皇恕罪。” “方卿家平身吧。”安诸过去地上捡起了方才失手掉落的折扇,唰的打开在身前摇晃着,道:“倒是劳累卿家了,有京都大老远来这竹园村中,路上辛苦了。” 那模样虽有几分的风流倜傥,但更多的是让人畏惧。 只因为安诸面上挂着的那抹笑意,让方惟心上颤了几颤。 方惟在刑部尚书之位已是多年,他知道当今陛下有时候举止有些荒唐,特别是在他笑起来之后。 但是安诸继位已来,岐国在他的管理下更是有条不紊。一些个人脾性上的小问题,一众大臣便也是得过且过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冷汗涔涔:“不知陛下差人来报的凶杀案,是在何处?” 安诸只了听雨轩小榭中:“便是在那边,你差人过去好好看看罢,孤要一个结果。” “是,陛下。”方惟赶紧出去找人,随后带着一名仵作进去了听雨轩小榭中。 宋怡忐忑的等在一侧,由于听雨轩中一下子来了甚多男子,她颇是有些局促。 安诸看出了她的心思,随即的就道:“这听雨轩中出了凶案,自是住不了人了。顾小姐不若还是回去顾府中,等此事有了眉目,孤便是会差人给顾小姐传个口信。” “不行。”宋怡未做多想,直截了当就拒绝了安诸。 她和顾知文晚上相约了要私奔的,如何的能离开听雨轩回去顾府。 顾府守卫森严,若是顾知文一人离去,还能勉强做到不动声色,带上她一个宋怡,被察觉的几率悄然的就增大了数倍。 那边净儿的身子早是冰冷,仵作进去就开始仔细的验尸,她的伤口是在脖颈,被人一击致命割断了喉咙。 安诸看着宋怡略是怪异,便道:“顾小姐不愿回去府上?” “这——”宋怡默默头疼,她是忘记了,这岐国皇帝还是将她当做顾倾城的。哪有一府的小姐不愿回去府中的,如何的是说不通。 “这院子中本该还是有一个人的,她不知去了何处,我要在这等她。” 安诸挑眉:“还有一人?是何人?” 宋怡道:“一位朋友,昨日她是住在这听雨轩中的。她说有事相商,我便让顾府的小斯送她来听雨轩暂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满三千——这张算糖吗O(∩_∩)O哈哈-努力学习发糖中——三千补满=3=爱泥萌-么哒! 第40章 含恨(一) 察觉对安诸解释太多, 宋怡即刻的缄口不语。 说越多错越多。她顶替顾倾城去中秋宫宴,这件事本就是欺君罔上的杀头大罪,这时候与安诸说那么多,安诸该是要起了疑心, 那她也不需再为净儿的横死伤心了, 可直接的去与净儿地府相见才是。 见宋怡不说话, 安诸随即的问道:“倒不知顾小姐那位朋友是何人?” “便是一个朋友, 说了陛下亦是不知道,陛下如何的还要问。” 安诸随即挑了挑眉:“孤知不知那人是一回事,知不知道是何人在这小榭中,便又是一回事。可不知顾小姐与那朋友关系如何, 指不定她早早离去了才是。顾小姐还是先回顾府上去罢。” 安诸心上忽而便生出了一个龌龊的想法:莫不是是顾倾城在此处私会情郎了。 “不会的。”宋怡看着安诸那副痞样, 便是心疼他那一张生得俊朗的面皮, 她缓缓说道:“她是我的朋友, 我们约好了又是相谈的。眼下出了这般的事,我若是不能确定了她的安危, 便是不会回府去的。” 安诸倒是真的误会,随即不自觉的就是吃起了飞醋:“便是你留在这,亦是不一定能确定他的安危呐。在孤看来,他早是抛弃你而去了。” 宋怡没有注意安诸面色上的不悦,坚持的说道;“指不定她只是有事出去了, 净儿遇害的时候她不在。我与她说好的,她在听雨轩等我,她若是没有遭遇不测, 一定会回来的。” 瞧着宋怡坚定的模样, 安诸添油加醋:“也指不定那,那些人便是冲着他来的, 他早早的被抓走了。这小丫鬟便是怕她泄密,才杀了灭口的。” 宋怡一听,这也不无道理。 今如是风月女子,那花楼中鱼龙混杂,要说她可是与人结怨,这几率简直很大呐。 便是霎时的,宋怡那一张小脸就是白了。若是这样,这净儿便是死得冤了。 安诸瞧着宋怡那倾城的面色上爬上了甚多的忧思,酸味杂陈的心才是清明过来。 为了转移话题,他便问了一句:“顾小姐如何的这般确定,那男子便是定是会回来听雨轩?” “男子?”宋怡一愣:“我何时说了她是男子了。” 宋怡怪异的打量了安诸几眼,随即的又道:“我自确定,便是有我的道理。”她不好气的瞧了安诸一眼。 -- 第68页 真不知这位帝王脑子都是些什么呐。脑子有点问题便是罢了,还举止轻浮,又喜欢对事情追根寻底的,实在让人头疼。 明显的就是他想偏了,自己不占理,为掩饰心中的羞愧与尴尬,安诸从袖袋中拿出一方绣帕。上面绣的是一株紫色的牡丹,绣工上乘,花样精美。 他将绣帕递到了宋怡面前,佯装嫌弃道:“拿去擦擦泪水吧,哭成这般的模样,委实让人看着糟心。” “遭……心?”宋怡目瞪口呆。便是今日,她的三观一再被这位帝王刷新。 她这是被明晃晃的嫌弃了么?她这是被明晃晃的嫌弃了吧。 安诸见宋怡不接绣帕,直接的便将帕子塞到了宋怡手上:“是啊。孤倒是第一回 见有女子能哭成你这般不堪入目的模样的。” “我……不堪入目?”宋怡犹如遭了雷劈。 “是呐。你哭起来委实太丑,以后入宫了在顾的跟前,还是少哭些,莫要吓着孤。”梨花带雨固然惹人怜爱,但还是多笑笑好。 这般直白关心的话,安诸到了宋怡面前,竟是完全的说不出口了。说出来了,却是完全的变了味道。 作为一位放荡惯了的帝王,这个时候他心中早是不自觉的开始注意起了在宋怡面前的形象。但安诸本身还是半分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对。 那边方惟从听雨轩中出来,到了安诸面前行了一礼,才到:“陛下,已是有些眉目了,屋中那位姑娘的死因,是被利刃割喉而亡。至于那凶手——” “凶手如何?” 方惟颇是犹豫,沉吟片刻才是缓缓道:“凶手可以肯定是经过了训练的,江湖中有这般身手的人却是多如牛毛,却不知这位姑娘可是曾与人结怨。若不曾与人结怨,那江湖茫茫便是无法查到真凶了。” “查不到?”安诸若有所思的瞧了方惟。 方惟即刻的对着安诸叩首道:“臣惶恐。此事凶案现场凶手并未留下任何痕迹,若是要查此案便是如同大海捞针。” “那便给孤大海捞针,一查到底!”安诸眸色晦暗不明:“传孤旨意,此次凶杀案在刑部立案,发出告示,若有人能提供与此案有关的线索,赏银百两。” 方惟抹了抹额间的冷汗,领命道:“是,微臣领旨。” “方卿家起来罢。孤知道此事为难刑部了,只是——”只是这事与穹门有关,他必定要深究下去。 之于方惟。安诸又是瞧了他一眼,大公无私的方尚书?恐怕也不是那般的简单了。 这时候仵作由屋中急急的走了出来,便是对方惟道:“大人,有重大发现,你且随我去看看。” “重大发现?”安诸勾唇一笑:“一同进去看看罢,方卿家。” “是陛下。” 安诸又瞧了身侧的宋怡,道:“顾小姐你可是害怕死人?” “不怕。”宋怡眸光坚定。屋中死去的是净儿,若是此时她不进去瞧,那如安诸所言在刑部立案了,她便是真的见不着净儿最后一面了。 瞧着血泊中面色惨白如纸的净儿,宋怡多么期望这一切不是真的,期望净儿能醒过来。 净儿是个本分的丫鬟,由顾府随着宋怡来这听雨轩服侍她,这些时日不见她半分怠慢于宋怡的。 但净儿也再也没无法做出半分的回应,她死得轻于鸿毛,死得甚是突然。 她本该还要享受如花的年华,但她终究的是这般没有预兆的便是受了杀害。 宋怡眸子中又蓄上了泪水,久久不曾平复的心中尽是波澜:“到底是谁,是谁害了她的。” 安诸瞧着宋怡又是要哭,心中不免感慨女子果真是水做的,动不动的便是落泪。 他若是对宋怡无意便是罢了,终归瞧着心慕的佳人落泪,安诸心上是憋闷的。 但宋怡这次还是忍住了。衣袖之中,她那纤白五指死死的握着,她告诫自己不可再落泪,她开始厌恶自己的软弱,开始厌恶那个遇事便是只会啜泣的自己。眼下她虽是该要伤心,但查出净儿遭谁人迫害,更是紧要的事。 这般的时候,她千万的不能落泪,不能让这位刑部尚书和那仵作低看了她。 仵作适时的打破了气氛中的那份诡谲,道:“陛下请看。” 他将两张盛放了细碎残物的纸张递到安诸跟前,纸张是普通的宣纸,其中一份残渣是黑色的,用手捏起轻轻一压便细小如同扬尘。 另外一份粉末是略微带了粉嫩的红色,成薄薄的皮屑状,柔韧性极好。 安诸仔细瞧过,便将东西递到了方惟手上:“方卿家有何见解?” 方惟同样仔细的瞧了,随即甚是不解的摇头。安诸瞧着方惟的眸色更是深了,他又对仵作道:“你叫何名字?” 那仵作约莫而立之年的模样,举止大方沉稳。着了一袭灰布衣裳,是老实本分的百姓打扮,就连那绾发用的簪子,便也只是一支木簪。 但他虽是这般的穿度,整个人的气质却不落人分毫。 只是瞧一眼,便会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淡泊,那种无争,那种不卑不亢给吸引的眸光。不自主忽略了那皮相,觉着面前那人是位遗世独立的君子。 听见安诸的问话,他行了跪拜礼道:“启禀皇上,草民作莫玄凛。” “莫玄凛。”安诸挑眉,随即的又道:“方才你说有重大发现,那想必你是看出了什么的?” -- 第69页 “是,陛下。” “起来说话吧。”安诸勾唇一笑:“方卿家既是看不出什么来,那你便是为他提点一二罢。说说看,你瞧出了些什么。” 莫玄凛起身,随即道:“回陛下。这两张宣纸所盛放的物件,那皮屑状的是易容所用的药膏,用来仿制皮相纹理弹性的。另外一件,若是草民不曾辨错,那便是出自穹门的除锈粉。” 他这话简洁,却是明了直白。 方惟再是如何的,也不能不明白了。而他身居刑部尚书之位,这些东西若说是看不出来,却是说了谎的。 很多东西,不是看不出来,便是不想看出来罢了。 “好!”安诸收了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拍:“方卿家可是明了了?” “明白了,陛下。”方惟惶恐的跪下,几滴汗水便由他头上滴落到了小榭中的地上。不知是何时开始,他才是擦去的涔涔冷汗又爬上了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本来预计在相误那一部分中就让女主开始反杀的。但是发现要交代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哇【捂脸.jpg】顶锅逃走 第41章 含恨(二) 安诸瞧他那紧张的模样, 一派自得的还不忘添油加醋一句:“方卿家身为刑部尚书,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次瞧不出来,便当是仔细记住了才是。这国家治理与断案一般, 只有不断取长补短励精图治, 才能持久弥新。” 宋怡在一边瞧着这般的安诸, 看的有几分直了眼。 以往她遇着安诸的时候, 由于安诸的轻浮盖过了他的其它,知道安诸便是岐国的君王,宋怡还接受不了如何岐国的君王是那般一个虚有其表的放荡之人。 此刻那般的想法,霎时在她脑中烟消云散而去。原来这位一国之君正经起来的时候, 还算是个合格的帝王的。 那边方惟还在诺诺称是, 安诸已从腰间解下了龙纹玉佩, 递到莫玄凛跟前, 道:“明日你拿了这玉佩,去刑部的司刑换个主事的牌子去。” 方惟煞白着面言又止, 心中挣扎了一番,却不敢多言什么。 宋怡在一边,随即的又记了安诸了一个好处:能当机立断的认才用贤。这位帝王,她越看越惊心,不禁的猜想, 那轻浮莫不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外裳罢。 “谢陛下。”莫玄凛不卑不亢的叩首谢恩,双手接过安诸手中的玉佩。 “既是已初步验过尸体,勘察了案发现场, 那方卿家与莫卿家便是先回吧。” “是, 陛下。”仵作莫玄凛领命退出了小榭。 倒是那方惟定定跪在安诸跟前,没有丝毫准备离开的意思。 他沉沉对着安诸便是扣了一个头, 随即便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小女方妙音无德无才,断是不能入宫为妃嫔的。臣恳请陛下能将小女除名于名册之上。” 安诸没想到方惟回来这般一出,愣是一霎,反应甚快的道:“无德无才,这便是方爱卿要孤收回成命的理由?” 方惟默认,随即的又是强调道:“小女不能入宫的陛下,小女……小女已是准备许配人家的了。” 宋怡震惊的立在一边。大场面她没见过多少,一国之君被拒婚的场面更是闻所未闻,亦是前所未有。 谁人不识盼着一朝将女儿嫁入皇宫,既是许了女儿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般的好事,谁人会去推脱。 安诸看着地上低头而跪的方惟,辨不清如今这刑部尚书是闹的哪一出。 先前还在谈案子,一转眼如何就谈起了婚事。这般的跨度可是大了些。 还口口声声的说不能将女儿嫁入宫中。这莫不是要拒他的婚?这还了得! “方卿家莫要再说了,名册既是定下了,如何是说改便能改的。”安诸即刻的又转了言语,道:“差人一刻钟后再来收敛尸体,平身退下吧。” 僵持了几秒,空气中一片安静,莫玄凛便是起身告退。他走后,安诸揉了眉心才是又对宋怡道:“你便是要瞧,就再瞧瞧她罢。” 宋怡过去净儿尸体之前,又是不住的垂泪,哽哽咽咽的也说不出什么。安诸瞧着她隐忍的模样,忽而的又觉着还是哭出来更好些。 完了完了。安诸心上一阵的恐慌,如何在宋怡的事情上,他竟是开始自我矛盾反复无常起来了。 作为一国之君,自小他受到的教育,便是要杀伐果断。 宋怡到了净儿身边,再是忍不住便低低的啜泣起来。好好地一个人说走便是走了,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呐。 瞧着她颤抖消瘦的肩膀,纵是作为帝王看惯了生死的安诸,此刻心中也不免有几分的难受。 天家无情,这四字自小便是由血液深入他骨髓之中。所以他冷漠,他放荡,他时时都是笑着的。 谁人又知,他并不想坐这个皇位,那担子太沉重,快是要压得他无法喘息。这时候他收了宋怡那哀恸情绪的感染,心中亦是开始百味杂陈。 他暗自的在心中想道:等她入宫来,今后孤定是不会让她再落半滴泪。 这般的想法莫名从他心头生了出来,安诸轻轻拍了宋怡消瘦单薄的肩膀,道:“顾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宋怡瞧着横死的净儿,便是想起了离世的母亲宁氏。她喃喃道:“我定是个不祥之人,为何我身边的人,皆是不得善终,皆是要离我而去。” -- 第70页 听见宋怡的言语,安诸眸中闪过一丝疑虑。有限顾显与他夫人还有顾府长公子顾知文皆是好好的活在人世,如何的这顾府小姐会说出这般的言语来。 瞧着已然沉寂与哀痛中的宋怡,他断定这话定然不是胡言乱语。 那……一个大胆猜测隐约的浮现于安诸心上。右相顾显竟是敢冒大不为犯下欺君之罪么? 平白的找人替代顾倾城,这般做于顾府而言并未有任何的好处才是。 “净儿,是我害了你。定然是我不祥,才是带害了你的。本就是我执意要从顾府搬出来,才是让你也不得不一同随着来伺候的。若是我能继续忍让,不搬出顾府,你便该还是好好的才是。” 母亲宁氏不胫突然坠崖而亡,宋怡便是觉着人的性命如此的脆弱,能活于世上,便是最大的幸事。 她曾伤怀过,曾想不明白为何本是活得好好地人儿,顷刻便能天人永隔。 这次净儿突然遭了杀害,便又牵引出了她心中那份才是掩埋起来的伤痛,人的性命当真的便是如水中明月的倒影。 水面平静之时,那一而且看上去是那般的美好。但只是轻轻有一丝微风拂过,就可以搅碎那本是美好的倒影。 人的性命亦是那样,只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便是能消损了卿卿性命。 触及了心上埋藏最深的痛处,宋怡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我不该留你一人在这听雨轩的。听雨轩本就是人迹罕至,是我考虑不周。我不该——” 话才是说了一半,宋怡忽而心中一个激灵,净儿横死,今如没了影踪。 她去宫宴之前,今如拉着她哀求她不要去的情景宋怡仍旧是历历在目,她安置了今如来听雨轩等她,如是今如真的有事相告,定是不会离去的。 知道今如在听雨轩的人屈指可数,她除去告诉了顾知文,便是只有那是一同在茶僚的秦氏知道。 “秦氏?”宋怡低声的呢喃。 若是秦氏,那为何遇害的会是净儿。净儿是顾府出来的丫鬟,秦氏若是与今如有恩怨,如何都是没有理由谋害净儿性命这般的说法的。 顾知文,那便更是不可能的。 那倘若是秦氏误杀的净儿——这般的不做处理,不免有为她所谓暗杀的初衷。如此说来,那便是只有一种情势。 净儿是受人误杀的! “到底是有何深仇大怨,便是要做出这般的事情来。”宋怡早是觉着今如与秦氏关系微妙,却不曾想到竟是到了要取人性命的地步。 安诸见她一人低低絮语,面上表情变幻莫测,便道:“莫不是顾小姐想到了什么?” 宋怡脸色甚是难堪。她不敢再想下去。听见安诸的问话,她便是回了神,随即道:“这听雨轩是私人的住处,陛下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不请自来登堂入室,恐非君子行径。既是净儿此番横死已是立案,还请陛下差人来敛了她的尸身好生的停置。” 安诸一把拉住了宋怡那纤细的手腕,道:“再过不了几日你便是我安诸的嫔妃了,孤便是不君子了又是如何。”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还敢对他下逐客令。 “陛下请自重。”宋怡被安诸拉住,心中一阵恐慌,却还是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压下恐慌对着一个人冷了脸。 这个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之后的日子里宋怡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此刻的自己脑子定是被急糊涂了。才会这般的藐视王权,对着一国之君抬架子的蠢事。 但她这般的行径亦不是第一回 了。 宋怡也不知为何,许是因为初次与安诸见面的时候,安诸混在那市井泼皮之中,自此她对安诸在心上的定义,便是颇有几分的不好。 尽管已经知道了安诸身份尊贵,她还是忍不住的便是对着安诸心生鄙夷。 安诸被她这般对待,面上受了挫败,更是心上憋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随即就开始不要脸了。 安诸带着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势,逼近宋怡面前道:“孤便是不自重,顾小姐又是如何?” 他顺势的还搂住了宋怡那不足盈盈一握的纤腰,即便是对她用强了,那又如何。 这天下都是他安诸的,何况宋怡一名小女子。 “是啊,我不能如何。”宋怡与安诸近距离四目相接,她闻到了安诸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芙蕖熏香,又是怪异的瞧了安诸一眼。 随后她那憔悴的面上神色戚戚,说道:“陛下贵为天子,是一国之君,坐拥秀丽江山,我一介小女子又能如何。”即便是被安诸要了她的清白,她也只有感恩戴德的份不是么! 第42章 含恨(三) 古语便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安诸是君,他要如何便不是宋怡能不能如何的问题了。 但宋怡忽的便不怕死了,她心中很是清明。若是今日安诸对她如何了, 那她便是一死亦不会让安诸得偿所愿的。 瞧着眼眶发红满面固执与戒备的宋怡, 安诸心上忽而生出了一份失落。 他看出了宋怡害怕他, 也看出了宋怡双眸中的坚决, 好似是做好了赴死的坚决一般。安诸心中微微的苦涩,他的身份,注定的便是受人畏惧的。 松开了禁锢宋怡的双手,安诸道:“顾倾城你可莫要高估了自己, 便是你容貌真如你那名字一般, 倾城倾国, 在孤的眼中, 也不过是美了些罢了。要孤对你如何,你还不配。” -- 第71页 天知道, 安诸说出这番话,是昧着多大的良心。 作为一个颜控,美色当前岂有不心动的道理。再是这美色,还是他看上了的人,嘴上说着不在意, 心上确是不知多么的在意。 他心中忽而便是多了些什么,很是期待即刻便是册封大典,他即刻就将宋怡圈养入宫中。 这般迫不及待的情绪, 他是第一回 有, 但是这些心思,安诸如何的不想被人知道。便是想要隐藏心上的悸动, 他越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 “是呐。”顾倾城勉强一笑,又道:“陛下身份尊贵,听雨轩本就是小地方,容不得陛下屈尊降贵的留在这与我一名小女子多话,陛下还是请离开罢。” 她对着安诸下了逐客令。声音一如往日的柔柔弱弱,听去安诸耳中却很是膈应。 宋怡攒成拳的手心尽是冷汗,毕竟对着一国之君这般言语,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她这番言语,也是心上再三斟酌抑制,最后控制不住才是说出来的。 安诸看她佯装镇定,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顾倾城」如何会有这般倔强脾性,右相顾显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怎的会教出这般的一个女儿来。还颇是有些有趣。 他本以为宋怡便是位娇滴滴的闺阁千金,如今安诸却不是这般的认为了。 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一笑,他只是留了一句“孤倒甚是期待你入宫来了。”便是离开了听雨轩。 片刻后便是有候着的人由大门进来了听雨轩小榭中,收敛了净儿的尸身。随即一行人浩浩汤汤便是离去了。 眼见人都离去后,宋怡才是瘫坐到了地上。 今如生死未卜,净儿死于非命,她与顾知文约了今日夜里私奔,她如何的能私奔! 不顾今如下落,舍下白白死去的净儿,她真的能做到不顾一切的与顾知文远走高飞么么!她做不到,如何的也做不到。 点金阁中,顾知文逛了一圈,倒是没有相中那件物件。 瞧着顾知文衣着不凡,知道事贵客,掌柜已在一边候着多时。 看着他未曾瞧上什么物件,掌柜即刻的便是询问了顾知文所寻何物,明了了缘由。 他回去了里屋中,不消片刻随即的拿了一枚白玉雕琢成了鸳鸯玉佩出来。 那玉佩花纹雕工皆是上乘,设计最为出彩之处,便是玉佩能拆解成两半。 由于其巧妙的设计和不俗的雕刻技艺,两半玉佩各自为主,却又不破坏了其上所雕刻的花纹,是难得一遇的良品。 顾知文仔细的瞧了,随后道:“便是包了这物件罢。” “是,就知道客官你是识货之人。一般的人来了,我可都还不想拿出来给他看呢。”掌柜喜笑颜开。 便是一般人来了,就是看上了,也是出不到那价位的。 这掌柜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是知道什么物件该是找什么买家的。 看顾知文是条大鱼,他哪里有放过的道理。而更重要的是,之间东西他是必须要交到顾知文这位顾府长公子手上去的。 顾知文听了掌柜的言语,便是浅笑着。 等着掌柜包起那玉佩的时间,他又问掌柜:“这玉坠做工不凡,可是还有什么来历?” 掌柜笑得更甚了:“哪有什么来历,若是说来历,便是一名女子典当到当铺里的,后来没银子赎回,长久没有音讯。后来那当铺掌柜便是又将这东西拿出来询价,小的一眼便是相中了,就像当铺掌柜买下来了。” “一位女子拿去典当的?可不知掌柜是否能告知何时典当的?” “何时?”掌柜的听见顾知文这般一问,双目瞪得甚大,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是赶紧道:“便是一月之前吧,好似本是说典当一月的,但过去甚久没人来赎回。正好我得知了,便是将这宝贝买了回来店中售卖。” 说着,他便将包好的玉佩递到顾知文手中。 顾知文接了玉佩,打开盒子又是看了几眼,又到:“可不知掌柜是否能看出这玉佩出自何人雕刻?” 掌柜欲要求解,一名顾府小厮急急的寻到了顾知文跟前。气喘吁吁的道:“长公子,可算是寻到您了。您,您快随我回府,回府去吧。府上,府上有急,急事。” “府上出了何事?” 小斯仍旧的未缓过气来,呼着大气道:“公子,公子您回去,回去便是知道了。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夫人差了甚多人寻公子回府,小的也是遇到了赵大哥,才一路寻过来这边的。”因为是跑着来的,他便是成了现下这般的模样。 顾知文匆匆离去,一位着了绛色锦缎衣裳的男子便由金玉阁里屋走了出来。 掌柜面上已是收起了那颇是狗腿的笑靥,去到男子面前道:“门主,那玉佩已是交到顾公子手上了。” “知道了。”男子应下,随即就走出了金玉阁。 那掌柜在店中,一副痴痴的模样瞧着离去的男子。他眸中尽是崇拜,他们的穹门门主果真是料事如神,昨日才是来了店中说顾府长公子回来买玉器,今日这顾府长公子就是来了。 顾知文回到府中的时候,府里一片的寂静,就似暴风雨后之宁静。 他在花厅并未见到母亲,一个贴身服侍秦氏的一等小丫鬟方是迎来了花厅,传话说秦氏让她即刻的过去主院那边,顾知文才是去了顾显与秦氏所住的主院之中。 -- 第72页 走进一进之中,顾知文就见五人跪在院子空处,被一众小斯丫鬟围着,秦氏面色阴郁的坐在五人之前的太师椅上,手中端了一盅茶,端起又是放下。 “母亲,发生何事了?” “文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父亲,你父亲他——”秦氏见了顾知文,本是一副森然的面容顷刻垮塌了去,泪水唰唰便是由一双美眸中溢了出来。 顾知文瞧着母亲的模样,心中升上一股不祥:“父亲出了何事了?母亲你莫要难过,父亲他到底如何了,他此刻在哪里?” “老爷,老爷他中毒了,如今正是躺在屋中呢。那毒,大夫检验过了,便是搁置到了这茶水中被老爷饮下的。”秦氏说着说着,便是泣不成声。 顾知文一听,当即的觉着脑中空白了一片。一阵气血上涌,顾知文喉间便是涌来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终究的病发了,说了过了秋日便可痊愈的陈年旧疾,到底的没能根治。 他再看院子中跪着的吓人,是平日在主院中服侍的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还有一个看门的嬷嬷。 主院中平日端茶的,便是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那毒若是真的在茶水中,便是定要经过他们其中一人之手。 那四名小丫鬟早早的哭得花了脸,看着那模样还是被拷问过的,其中几个脸颊上还有几道红痕。 秦氏镇定了些许,便是才对着顾知文道:“她们之中,便是没有人承认今日端了这茶水到屋子中的。莫不是那茶水还是自己去了屋中的桌上的了?我已让护院拷问过了,她们就是无人承认。” “大夫瞧过了?”顾知文心上苦笑,这险些就是出了人命的事,不承认便也是对的。 秦氏使了个眼色,一个老者便是从人群中走到了顾知文跟前,鞠了一礼道:“顾公子,这右相大人中的毒,是罕见的涉毒,来自与西北的玄国。” “玄国。”顾知文眸光一暗,如何的玄国奇毒,会到了岐国右相府中来的。 秦氏面上爬上了几分的狰狞,她即刻的将那茶盅摔到了四人之前,打断了顾知文与大夫的交谈,厉声道:“如今老爷便是因为这壶茶水,才是受了迫害的。你们既是无人承认是何人沏换的茶水,便一人一盅的喝了这茶水吧。” 几个吓破胆子的小丫鬟一听,就是啜泣了起来,其中有人道:“夫人,真的不是我做的,奴婢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这件事。” 一个稍微胆子大些的过去拉了顾知文的衣角:“长公子,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不曾再茶水里投毒,求夫人和长公子饶过奴婢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 第43章 含恨(四) 几个小丫鬟见了她的举动, 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长公子顾知文在顾府,向来是宅心仁厚的谦谦君子,若是求得他帮自己言语几句,便是能幸免在此次祸事中送命了。 她们随即的围过去顾知文脚边, 个个哀求顾知文救她一命, 哭得甚是凄惨。 顾知文打量了四人, 只见她们皆是面色戚戚, 其中有胆小身子正是抖如筛糠。但不论如何的害怕,听见即将性命不保,都是豁出去了的哀求他。 于心不忍,他道:“茶水便是由你们之中的人准备和更换的, 茶水中有毒, 这是不争的事实。兴许你们也不曾知道茶水中有毒, 只是按着规矩去换了茶水的。” 再是叹息了一口气, 顾知文对着秦氏道:“母亲,她们之中便是又无辜之人, 如今只要是有人承认了这最后的一壶茶是谁换的,便是饶过她们不死罢。” “承认?”秦氏颇是愤怒:“我已经给了她们承认的机会,她们先前便是如何也不承认,到了后来还谁都不肯言语了。现下便是不能饶过她们的!” “夫人,是我, 那茶水也是奴婢更换的。夫人,你便是饶过她们三人吧。” 其中那个颇是大胆的女子跪着爬去秦氏那边,拉着秦氏的裙摆哀求起来。 一边的三个小丫鬟中, 先前跪在序儿身侧的是名唤时儿的一名丫鬟。 她便是由于害怕, 瑟瑟发抖成了一团。瞧见了序儿过去认下罪责,她隐藏在衣袖中死死的捏成了拳。心中的软弱和当担正在激烈的斗争。 另外两人听见序儿认下了罪责, 一时间亦是愣怔了片刻。 两个人其实也是知道,今日换茶水的人就是时儿。但时儿与序儿同是二等丫鬟,向来关系亲密,却不想时儿不敢认了罪责,序儿倒是为她当担了下来。 顾知文瞧见有人认了,便道:“你叫何名字?” “奴婢名唤序儿。公子,那茶水,是奴婢换的。” “不是的。”时儿如何的不能让序儿代她认了罪责:“夫人,长公子,那茶水是我换的,不是序儿。” 她仍旧是处在十分恐慌的状态中,与序儿的友情终是战胜了她的软弱。 时儿说出口的言语虽是颤颤巍巍的不成模样,但却十分的坚决肯定。 怕秦氏与顾知文不信,她又是补充道:“这件事情,其实春儿和秋儿都是知道的,我们私下商量过更换茶水的差事,今日便是到我更换茶水的。” 顾知文自然的知道,那春儿和秋儿,说的便是那边跪着的二人了。便是对着二人沉声道:“可是如此?” 二人随即的就是连连点头,这件事她们商量过的,今日便是轮到时儿换茶水。 -- 第73页 事情有了眉目,顾知文便是对着时儿道:“今日你是何时换的茶水?” 时儿道:“回禀公子,早膳之前与午膳之前各换过一回,巳时的时候也换了一回。一共的便是换了三回。” “换茶水期间,可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不曾。”时儿低了眉眼:“奴婢就是如同以往一般的,端着凉了的茶水去厨房,再沏了新的,随后又将茶水送了回去。” 顾知文陷入沉思,这时秦氏便是开口道:“将她拖下去,打三十的板子,再让牙婆来领去买了吧。” 时儿死死拽了顾知文的衣袍:“公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没有在茶水里投毒。公子,求你了,救救奴婢吧。” “母亲。”顾知文正是要求情。 秦氏即刻道:“这件事便是如此罢。老爷便是喝了茶水中的毒,这份责任她如何的也脱不了关系。” 顾知文脑中泛起阵阵晕眩,他摇晃了头,想要清醒些。但秦氏的言语听去他耳中,却是越发的模糊了:“母亲,我想去看看父亲状况如何了。”他凭着记忆,就是要往主屋走去。 未曾走出十步,便一刹那晕厥过去,整个人就是躺倒去了地上。 “文儿!”秦氏大惊。 “夫人,还是让老夫瞧瞧吧。” “大夫,您快些瞧瞧,文儿他这是怎么了。” 听雨轩。 夕阳西下,宋怡将屋中的那片狼藉收拾妥当,闲了下来,就是有开始胡思乱想。 瞧着外面渐渐升起的夜幕,她心上的犹豫越发的潜滋暗长。 理智不断在她心中提醒她,今日夜里不能同顾知文一走了之。 但心中那么自私又是在作祟,告诉她错过了这一回或许她便永远的不能同顾知文相守了。 正是在她犹豫的时候,院门处传来了扣门声。宋怡过去开门,就是看见了今日才是送她回府的车夫又是出现在了外面。 因车夫说右相顾显寻她有要事要说,宋怡又是随车夫回去了顾府。 去到顾府的时候,接了她的小丫鬟却是带着她往顾知文所在的翠竹苑走去。 宋怡心中惊疑不定,但想着许是右相顾显在顾知文院中,就也没再多的问话。 走到了翠竹苑,却见那小丫鬟顿了步子,颇是懊恼的呢喃:“这,如何的会是来到了翠竹苑了。” 宋怡瞧着她面生,就是问了一句:“你是新来顾府的吗,以前好似不曾再府中见过你。” 她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她日日在挽霞阁中。除了花厅与顾知文那边,平日宋怡很少到处走动。 “是的。”小丫鬟对着宋怡施礼:“对不住了宋小姐,奴婢才是来了府上不到四日,还是有些记不清路。” 她正是准备带着小丫鬟离去,就听见了翠竹苑中传出了隐隐几声女子的笑声。 宋怡脚步一缓,疑惑的瞧向了翠竹苑中。驻足仔细的听着,其中确实好似有女子在。她心中有些许不祥的预感,霎时就是做了个决定,进去看看。 那小丫鬟瞧着她往里面走,便是赶紧阻止:“宋小姐,夫人让奴婢带你去主院的,这是长公子的住处,我们还是离去吧。” “顾大哥好似在院中,我想过去瞧瞧。” “宋小姐。”小丫鬟只是嘴上阻挠,实际的却是放任宋怡往翠竹苑中走去。 宋怡走远,她面上勾起一抹讥笑,片刻后又是换上了一副天真的模样。 追上去怯怯的跟在宋怡身后,劝宋怡还是莫要过去了,去主院见秦氏。 宋怡越是走进顾知文的屋子,那女子的笑声就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她心上好似堵上了一块巨石,她放轻了步子靠近屋子,就见屋子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隙。 走进了,屋中的声音就完全的清晰了起来,是男女的调笑之声。 “顾公子,不要嘛,你先喝了这一杯嘛。” 宋怡听清了言语,就是停下了脚步,一男一女的剪影映照在窗纸上。再是看那位置,便是在屏风之后的床幔之中。 宋怡心中汹涌了一股酸涩,她浑身不住的就开始发抖,眼中亦是酸涩不堪。 心中那酸楚麻痛的感觉游走于她的全身,她连握拳的气力都使不上了。她的世界,便是在这顷刻之间天崩地裂了! 顾府只有一个顾公子,那便是顾知文,这里是翠竹苑,屋中的男子除去顾知文,便不可能是他人。 那个约好与她今晚远走高飞的人,这个时候却是在屋中与她人厮混。 宋怡再是看不下去,转身就是离开了翠竹苑。小丫鬟见她离开,便是追了上去:“宋小姐,等等奴婢。” 她这话虽是喊的宋怡,却是一个暗号。 翠竹苑屋中的人听见了小丫鬟这句话,便是再无其它的声音传出来。 屋中的顾知文面色苍白。他的旧疾终究的复发了,躺在床榻上的他完全的不知道此事所发生的一切,他努力的想要醒过来,心中便是想着今日还要带宋怡一同离开。 顾府主院,秦氏坐在床榻边上,对着中毒的顾显道:“夫君,我一定的会保住顾府的。拿宋怡,不论如何的,妾身一定会让她心甘情愿的替了城儿入宫。妾身绝对不允许她与文儿在一起,绝对!” “夫君你便是安心的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了,顾府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第74页 顾显所中的毒,便是秦氏亲自投到茶水中的。 毒药是她从那穹门女子手中要过来的,宁氏之死,她早已和穹门有了牵扯不清的关系。 穹门想要空置右相府,她所想要的,便是除去本是不该存在于右相府中的人。 秦氏自知走上了这条路,已是无回头的机会。她不后悔,因为她就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不论是宁氏还是宋怡,她们将再也不会和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有任何的牵扯了! “夫人,宋小姐来了。”屋外响起了叩门声,即刻将深思的秦氏的思绪拉了回来。 该来的,要来的,终于的来了。 宋怡,今日过后,便是你要哭喊着求我让你替城儿入宫了。 第44章 含恨(五) 由翠竹怨到顾府主院的一段路, 宋怡走得恍恍惚惚。她心中一下子好似本是还有的一丝依托,就在方才尽数的被扯碎了。 她不知今后该是如何是好,更是不知道天下之大,她该去何处。何处才有她重新安生立命的所在。 顾府她搬出去了, 自然是不打算回来的。本是想着有朝一日成了顾知文的妻子, 她会光明正大回到这里, 但是如今一切都已成空。 听雨轩?本就是属于顾府的, 尽管顾显将其曾与了她。但如今宋怡只觉得顾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假,那么的让她恶心,她不屑再与顾府有毫厘瓜葛。 “怡儿,你来了。”主屋一进中的秦氏坐在一进, 随即便是和蔼的招呼她。 秦氏面前摆了一面铜镜, 她正是仔细的对着镜子梳理略有散乱的鬓发。 宋怡不可置否自嘲一笑, 秦氏这般的惺惺作态, 怕是又在图谋什么了吧。 瞧了四周不见右相顾显,宋怡心中更是肯定, 只怕是秦氏要找她,并不是他们夫妻二人。 她不动声色的朝着秦氏拘礼:“顾伯母安好。”漠然看她还有何下文。 “怡儿来了,先喝口茶吧。这来来回回的让你奔波,辛苦你了。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才是煮好的, 你喝喝看。” 小丫鬟为宋怡沏好了茶水,宋怡端着喝了一口,附和道:“确是好茶。” 秦氏屏退一众小厮丫鬟, 瞧着宋怡喝了茶水, 秦氏对着才是切入正题:“今次的请怡儿过府,便是有一桩事想要求你答应。” 宋怡心中哂笑, 果真是又有事情了么。她柔柔笑着,等待秦氏的下文。 秦氏顿了顿,好似解释一般道:“府上派出去寻找城儿的人,至今都是没有消息。老爷不是打算寻回来了城儿,便是去向陛下请罪辞官的。可是这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城儿未曾寻到,老爷,老爷他还受了奸人的迫害。” 说道后面,秦氏却是哽咽起来:“怡儿,伯母也是没有法子了。不然不会又是恬着脸面求你的。老爷如今昏迷不醒,也就是今日的事。你说这些事,都是些什么事情呐。” “顾伯父中毒了?”宋怡不想再听秦氏如何的长篇大论,终究也就是她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是啊。今日老爷下朝回来,听闻了陛下的圣旨明日便是要来了。与我合计了,你既是在宫中露了面,便是不能再留在京都。所以老爷便差人寻你过来,本是准备让文儿带着你先离开京都的,明日老爷早朝便去请罪辞官。” “这般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宋怡面上笑意依旧柔和,但那软和太过得腻人,好似用尽了心上最后一丝的温暖在笑着。 秦氏抹起了眼泪:“却不成想老爷他这时候却是中了毒。” 是啊。宋怡再次的审视秦氏。这个精明的女人,好似时时都太懂她了。 若是以前的她,定是会因为这些本不该羁绊住自己的理由而心软,但是今日她看清了太多。 也忽而的发现,以往的那个自己有多么的软弱,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任人宰割。 一切的一切,她是听明白了。这件事本该是能解决了的。但如今一切又无法解决了。 先是顾知文,如今要她随着他离开,她如何的愿意。再是右相顾显,这时候中了毒,那上朝请罪辞官这事便是做不了了。 “顾伯母,你有何请求直说便是。” “这——”秦氏对于宋怡的态度转变丝毫不吃惊。 她便是要让宋怡尝一尝受所爱背叛的滋味,这种煎熬秦氏日日受着,只要是宁氏还活着,只要是与宁氏相关的,她便是瞧见了心中就是堵着的。 这件事好似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顾倾城私奔之后,更甚的比之那时候情况要复杂。 由于撞见了顾知文那事,宋怡心中本就乱,现在瞧这混乱的状况,心上更是乱了。 但她心中清明,如秦氏所说的,她在宫宴上露了脸,那这京都她是留不得了。她会离开。 顾知文另有所爱,这顾府没了她的半分牵挂,她该是要离开的。一个人离开这个没有多少美好记忆可以追寻的地方。 秦氏起身,又如那日在听雨轩中那般,跪在了宋怡的面前:“怡儿,如今顾府乱成了一片,伯母有一不情之请,请你替了城儿的身份,嫁入宫中去吧。” 宋怡婉儿笑着:“顾伯母,怡儿称呼您一声伯母,是敬重您。但李代桃僵这般的事,我是如何的也不会再去做了。” 今日不论秦氏如何,宋怡再也不会心软半分,做些糊涂的应承。却不想这秦氏得寸进尺,还要她做一辈子顾倾城了! -- 第75页 真是可笑,这秦氏可真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可欺的了。便是觉着她定会应下的么,言语这般的有恃无恐。 代顾倾城嫁入宫中,可笑至极! “你却是不应?”秦氏变了戚戚面色,语气亦然冷厉下来。 宋怡保持着柔和笑意:“伯母,在听雨轩中怡儿已是与你说的明白了,我替城儿去宫宴,便是解一时燃眉之急的。我不是城儿,自然一辈子都做不了她。如今顾府已是解了危机,该是如顾伯父所筹划的那般,去将实情说明了才是上策。” 秦氏说话的言语忽而阴阳怪气起来:“这伯母也是知道为难你了,可眼下这般的情势,如何的也不能那般啊,真的那般不只是顾府,便是老爷一世的清明,也要毁了。” “这与我何干?”宋怡仍旧的笑着,那笑意却是绷不住了。 她摸了摸袖袋中的小盒子,随即将盒子由袖袋中拿出来。 预感这东西或许是真的存在的吧,听雨轩的房契她一直带在身上,想来大概是觉着终归不久便要还回顾府。 将装着房契的小盒子递去秦氏面前漆了红漆的檀木桌前,宋怡道:“顾伯母,这份东西怡儿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该受的。府上出了这般的事,怡儿深感难过,只是怡儿明日便是准备离开京都了,也帮不上顾伯母什么了。” “离开?”秦氏一看那盒子,自然便知道了里面是何物。她浅淡一笑:“方才你所喝的茶水中,是下了药的。” 宋怡笑意僵在了那姣美的美容上,随即叹息一声:“倒是劳烦您这般的用心了。” 胸中渐渐涌上一阵阵刺痛,四肢百骸先是一阵麻木,随后便是犹如千百只蚂蚁啃噬撕咬着一般,痛痒难耐。 宋怡一下子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靠处。 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由宋怡额间滑落,她向来隐忍的脾气,这次的终于是派上了一回用处。 秦氏看她面色浅浅显了痛苦的神色,算一算时间,知道她此刻便是毒法了。 她拿了桌上的铜镜,悠然的走进宋怡面前,居高临下的瞧这她痛苦不堪的模样。 “果真是生了一副倾城面容。啧啧,这是这毒发了,就无所谓什么的姣美不姣美的了。”秦氏将铜镜举在宋怡面前。 铜镜之中,宋怡本是粉润的面色已煞白入纸。在那煞白之上,浮起了一片片乌青的暗紫色斑点,那张倾城面容早是变得丑陋至极,不堪入目。 宋怡只是看了一眼镜中,随即的就是闭上了双眸。 她向来知道秦氏为人刻薄,却不知她竟是能心狠手辣到这种田地。今日她去意已决,便是不会受任何的威胁摆布的! “不想平日娇娇弱弱的,这时候还是有几分的骨气的。不看便是不看吧,伯母只是想告诉,这毒啊可不是就发作一回的。自此之后,这每每过了十五日,这毒啊便是要发作一回。” “发作便是发作,这般的小痛小痒,忍忍便是过去了。” “莫要着急嘛,我的话还未说完。” 秦氏笑意更浓,全然是幸灾乐祸的模样:“每回毒发你是可以挺过去,便是半个时辰的事。瞧你这般的模样,该是不怕的。只是——” 秦氏拖长了声音:“只是呐,若是不服解药,只要是毒发三回,那些毒斑便是去不掉了。唉,可惜,真是可惜了怡儿这一张绝色的面皮了。” 她好似只是在与宋怡唠家常一般,说出的言语却是句句剐在宋怡心上。 狠毒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这时候的秦氏。宋怡双拳紧握,极力的隐忍了自己的情绪。 这十五载的岁月,她活得太过窝囊,这样的自己如何的还活到了现在,可真是上天的垂怜。 虽不知秦氏为何的这般针对她。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宋怡也不想再去对缘由追根究底。 她怒极反笑:“这般的毒药怕是不好寻得,顾伯母为了我这区区的孤女,可真是煞费苦心。只是怡儿该是要让您失望了。” 毒发正到了最痛苦的时候,宋怡依着椅子靠背的后背湿了一大片。便是说话的声音,亦然是颤抖的字不成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 今天看了前面的稿子,捉了一波虫子emmm等捉全了,改天找时间该给文打打虫了——三千补满=3= 第45章 含恨(六) “只是要在手上有些筹码罢了。”秦氏轻轻一笑:“有的东西, 终究是要用些手段的,否则的话,有的人有的事便想要脱离掌控。” 宋怡苍白面上又是扯出一抹笑意:“怡儿听闻歧国河山秀美,只是遗憾不曾出去见识过。这次离开了, 便是好好游览一番, 再找个与世无争的宁静之地了度余生了。” “你不会离开的。”秦氏语气笃定。 宋怡未再搭话, 便是闭眼静静忍受着那阵阵剐骨噬心的痛楚。 秦氏坐回去了圆木桌前。宋怡想要耗下去, 她便有大把时间陪着她耗下去,这次她势在必得。 她拿起了桌上盛有房契的小木盒在手上把玩着,空气中一片的寂静。 半个时辰,宋怡好似煎熬过了半生。毒性渐渐消散过去, 宋怡面上那一块块毒斑亦是退了下去。 她全身已经疼的麻木了, 身子清爽过来, 脑中那份清明更是坚定。她即刻便是起身道:“此番来府上多有打扰, 怡儿便是告辞了。” -- 第76页 “嗯,想通了便是来寻我便是。”秦氏仍旧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那双和蔼笑意的眼眸深处掩藏了深深的恨意。 宋怡停住脚步,未曾回头只是嗤笑一声,平日那娇柔的声音中带上了甚多的凉意:“想了顾伯父那毒该也是这般来的吧。” 言语了这般一句,她才是又抬步走出了主屋。才是踏出屋门,一道秋风即可由她身上拂过, 惹得她被汗水浸透的身上一阵瑟瑟凉意。 这个秋日,可真是多事之秋。她与顾知文的情爱,好似这秋风一般, 来的快也去得快。 这阵秋风汤汤拂过, 吹散了她心上最后一点的懵懂春情,爱恨须臾, 到头了却如一场大梦。大梦初醒,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屋中秦氏听了宋怡最后的言语,瞧这宋怡离去,她维持的和蔼笑意终于在面上破碎了去。秦氏眸光阴鸷的瞧着宋怡离去的背影。 下毒又是如何。她早就是回不去了!宋怡,我便是等你再是回来求我。 昨日夜里夜朗星稀,宋怡在听雨轩中的花园坐了一宿,彻夜未眠。 她许是还在期待着,期待顾知文出现,期待义无反顾的与顾知文远走天涯。 时间一点点流逝,宋怡等着、盼着、想着,便是顾知文来与她说一声她们二人之间结束了,她也是愿意的。 一夜过去,宋怡坐在凉亭中看着晨光破晓,四周的一切是那么的寂静。 她情难自禁,面上悄然无声已挂了两行清泪。他终究是没来寻她,是那女子拖住了顾知文的么? 宋怡不敢再深思,她想保留最后一点对顾知文的美好念想。但不去想了,她心上便空荡荡的。 “今日该是要宣旨的日子了吧。”宋怡自言自语,抹去面颊上的泪水。 宋怡朝着京都主城走去,走到城门口正是过了宵禁。她恍恍惚惚的就是走了去顾府门前。才是靠近顾府,就听见了喧天的锣鼓声,无比的热闹喜庆。 顾府出来迎旨的只有秦氏一个主人,不见顾知文。 宋怡混在人群中,听见了秦氏说顾知文已离家寻神医去了,她随即就是恍惚着又离开了顾府之前。 小通子挨家挨户的按着名册上的名单宣旨,方家是最末一家,他锣鼓喧天的到了方府门前,方府却是大门紧闭。 小通子在外喊了几遍:“方家众人出府听封。”却不见那方府大门有何动静。 岐国皇宫,朝华殿。 安诸正是在批阅奏章,一个小太监风风火火的就是冲来安诸跟前跪下:“陛下,通公公差人传来了信儿,说方府府门紧闭,抗旨不接。” “不开门?”安诸略是诧异,这方惟长本事了,竟是敢公然违抗圣旨。 他随即道:“天牢好似近年空置了甚久年月了罢,差人请方爱卿去天牢坐坐。” 要不是为了制衡朝中势力,方惟那女儿如不入宫,安诸才不会与他计较。不是太后逼得太紧,他哪里想搞一批女人来宫中。 安诸自小就是在宫中长大的,那些女子间为争宠的尔虞我诈他见的多了,看得烦了。索性他继位了,就不册封什么妃嫔,瞧瞧这些年他过的真是清静。 清静日子到头了。安诸才是最郁闷的那人,但这么多年空置后宫,他终究是扛不住了。 朝堂上那些大臣一本本的参他选妃,私下里太后日日对着他叨叨絮语。 得得得,他只得妥协。 宣旨这日,岐国京都里出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方府刑部尚书方惟紧闭大门抗旨不接,其二是市井间开始谣言四起,说顾府小姐顾倾城不在顾府中,早早是与人私奔了。 关于顾倾城的言传,是自顾府接下圣旨不久后开始的。不消片刻消息就传遍了岐国京都的大街小巷。 接近黄昏时分,安诸正是立在一副山水画边上赏玩,一名玄衣男子形如鬼魅,一个查验的功夫就出现在了安诸的跟前。 “付七,事情查妥了?” “查好了陛下。”暗卫付七将手上一踏厚厚的纸递去恭敬的奉到安诸之前:“这些都是查到的信息。” 安诸接过来,仔细的阅读起来。他面色虽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但是越是往后翻看那些纸张,面上的表情就是越发的精彩。 中午些的时候,他已是听见了一些关于顾倾城的谣传,那些后安诸已九分确定了心上的猜测。 他由听雨轩回来后,便是差人去查了宋怡。虽是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但是真的确定下来宋怡并非顾倾城,安诸心中又是莫名的失落起来。 若她并非顾倾城,那么入宫的人便就不是她了吧!这怎么行。 小通子由外面进来通报,便是见安诸直接的掠过他的身边,道了句:“孤去听雨轩一趟。”便是风风火火的离去了。 “陛下——” 跟在小通子身后的卢未央瞧着匆匆离去的安诸,对着他道:“陛下这是有急事?” “兴,兴许罢。” “那这——”卢未央心上踌躇了一会儿,随即道:“臣女今日便是告退了。” 她倒是要去瞧瞧,安诸这般的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做何事。 宋怡恍惚了一整天,昨日她等了顾知文一夜,已是等的心死了。 但是她不知道为何,就是还期望着忽而的遇见顾知文,期望一切从未发生。她恍恍惚惚的由主城中走出,到了竹园村的时候已是傍晚。 -- 第77页 一名水绿衣裙的女子等在听雨轩前,瞧见宋怡来了,便是迎了上去:“宋小姐,你回来了。” “今如?”宋怡对着她扯出一抹甚是难堪的笑:“你去哪了?你没事便好。进去坐吧。” “不了,宋小姐。”今如没有进去听雨轩,便是在门外与宋怡说了些话,便是离开了。 她离开后,宋怡愣在门前半晌,才是进去了听雨轩中。手上拿着那方包了碎玉锁的绣帕,宋怡就坐在荷花池边上愣神。 她心中恨秦氏,恨顾知文,更恨自己。便是因为她的软弱,才会被秦氏欺压摆布,便是因为她的天真,才会相信顾知文昨日夜里会来带她离开。 这一切原来便是她的妄想。今如的出现,她所带来的消息,让宋怡彻底的崩溃了。 安诸赶到听雨轩的时候,只见残荷凋敝的荷花池中,宋怡一袭红衣浮在其中,双目紧阖,长长的乌发如墨一般浮散在池水中。 “宋怡!”安诸一声大呼,想也没想就跳到了池中将宋怡捞了上来。 他慌乱了手脚,还好来得及时,他将宋怡拖上池边的时候,还感觉到了宋怡的体温和微弱的气息。 安诸压出了宋怡腹中吃进去的水,宋怡咳了几口才是缓缓醒过来。 宋怡睁开眼,就是看见了脸上挂了水珠的安诸,一副着急的模样瞧着她。 方才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坐在荷花池边越想心上越是冷,瞧着那池水就是生出了寻死的心思,后来就鬼使神差的跳下去。 她在水中也没有挣扎几下,就是想着这般的死去了罢,便也再不会受人欺辱摆布。 “你是傻的么,如何想不开的?这池子便是说跳就跳的么!” “我活着已是没有什么意思了,死了更是干净舒服。我活着做什么?” 宋怡瞧着不该出现的,却是出现在这听雨轩的人。说话的语气平平,听不出半分的情感。 “活着,你该要活得比那些人都好!”安诸看见宋怡右手上一片猩红,随即的拉起宋怡的右手,道:“手怎么了?” 宋怡手中紧紧的攥着那方包了碎玉锁的绣帕,碎玉本来就尖锐,宋怡攥在手中不免割伤了手。 “快些撒手。”安诸想要把宋怡手中攥着的东西拿出来,宋怡的手便是攥得更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满三千QWQ这一章怎么看都怪怪的,容我再好好修整修整——三千补满=3=大大的么么哒! 这段时间卡文卡的厉害QWQ感谢小可爱们的不抛弃不放弃——emmm,又增加了一点点剧情,这章略虐。下一章,发糖。 正文:第二卷 第46章 入宫(一) 安诸气急:“你这般的寻死觅活是要如何?是要让别人对你觉着歉疚?还是要让别人知道你有多么的可怜?你要知道, 你在这听雨轩中悄无声息的死了,便是不会有任何人在意的!” 宋怡听见了安诸的言语,才是恢复了一些血色的面皮一瞬的又是煞白。 安诸这话,真的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犹如利一刀刀的刃剐着宋怡的心。 安诸心绪纷杂。她是因为顾知文才寻的短见么。 宋怡借住在顾府上六载岁月, 所有有迹可循的事, 都被暗卫一一查证, 记在了那一踏厚厚的纸上了。 其中有些宋怡的生平喜好,有些宋怡的来历过往,自然也有写宋怡与顾知文的关系。 安诸看过暗卫查到了东西,来龙去脉早是了解得透彻。 难怪啊难怪!先前他便是觉着宋怡和顾知文的关系不似兄妹, 那可真的不是他的错觉。这二人便就是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青梅竹马。 他只是想着宋怡兴许会被送离岐国京都, 所以便是急急的出来寻宋怡。不曾想赶来听雨轩却是撞上了自寻短见的宋怡。 这顾府做事, 还真是过河拆桥。顾知文不是心悦宋怡么, 这时候如何不好好护着她。 被安诸说中痛处,宋怡即刻对着安诸红了脸:“你是当今皇帝不错, 但命是小女自己的,我要如何与你无关!” “如何与孤无关?孤救了你,那你的命自此以后便是孤的!”安诸理直气壮:“这天下都是孤的,你便就是孤的,孤不允许你死, 你便不能死!” 发挥起他那不要脸的强项,安诸若是谦虚的称第二,谁都称不上第一。 宋怡想要与他强词夺理, 自然的是小巫见大巫, 比不过安诸的。至于这一朝帝王是如何养成这样脾性的,还真是个迷。 他看上的女人, 敢不经过他同意死一个试试。可笑!他说不能死,便是不能死。 不就是遭了顾府算计了么!还回去不就是了。不曾想到顾府一家竟然是那般品性,右相顾显上朝处事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像一个敢欺君的。 果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安诸心中唏嘘不已。更可恨的是那顾府长公子顾知文,连他心悦的女子都护不住。 既是他护不住,那便是由他安诸来护。 “松开手吧。”安诸又去掰宋怡紧握碎玉的手:“都已经寻死过了。若是真的放下了,为何的还要拿着这些东西。” 他这句话倒是奏效,宋怡听见手上就不在使力。 先前因为怕他越是用力宋怡越发的握紧手中的东西,安诸都不敢去强行取她手中的东西。 见宋怡松开了手,他赶紧的抢过她手中那团血淋淋的物件,瞧也没瞧一眼就扔在了一边。 -- 第78页 宋怡的手柔弱无骨,拉起来便是软软滑滑的。看着宋怡手上被割破了好几处,还在往外渗着殷红的血水,安诸心中那是一个说不上的心疼。 多好瞧的一双手,指如葱根肤若凝脂,不好的便是那纤纤玉手上一道道还在渗血的口子。 安诸更是沉了语气:“不疼么?” 宋怡仍旧垂首不言语半句。 “是了。”安诸自嘲一笑:“一心便是要寻死的人,如何的还觉着疼。” 安诸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瓷瓶,瓶子上还有一层水汽:“别动。”里面是伤药。 他拔去瓶盖,将粉末状的药撒到宋怡柔伤口处。宋怡吃疼,条件反射的就是缩了一下手。安诸笑:“知道疼了?” 宋怡随即就是要把手抽回来。上不上药都无所谓,便是安诸走了,她还是能继续寻死。人要是下了寻死的心,那便是如何的也拉不回来。 啧,安诸瞧她不安分,握着宋怡手的力气大了几分,防止她挣脱了去。手上撒药的速度随即的也是加快了几分。 一边帮着宋怡上药,他又是一边的注意着宋怡的神情。许是伤药敷到伤口上时候疼的,宋怡微微的蹙了一瞬眉。 安诸仔细的敷好药,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方白色的手帕,将宋怡上过药的手包了起来。 “好了。”他好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便是看着宋怡巴巴的要讨赏。 宋怡本就是心如死灰,眼见拗不过安诸,她要折腾,她也就不理他,任由他折腾去。包扎好了,她亦然的是一动不动。 瞧着宋怡仍旧的不理他。安诸绕着宋怡走了一圈,在宋怡面前站定。 “不是,顾小姐,你有没有良心了?”他丝毫不顾及帝王形象的在宋怡面前拉起了湿哒哒的衣裳,在她面前大肆展示他的狼狈:“你瞧瞧孤这一身湿衣裳可是为了救你,孤从来不曾这般的落魄过。” 这话是实话,安诸自小锦衣玉食,便是在金银堆里娇惯大的。 作为一个帝王,他还是头一回对除了太后之外的人这般。然而宋怡却还不领情。 宋怡瞧着安诸,他全身都湿透了,本该整齐束着的乌发散落了甚多贴在面颊上。那面容虽还是俊朗,但确实的颇为狼狈。 她不懂,安诸为何会出现在听雨轩,为何的会救她。 “我不曾求你救我。”她就是不想活了,安诸就是多管闲事的。 “你——”安诸语塞,这个宋怡总是能挑战他的帝王威严:“去换衣裳。” 这话安诸不知是说给宋怡的,还是自己要换。总之说完了,他便是撤着宋怡往小榭走去。 “你松手。我不去!”宋怡挣扎。 安诸怒了:“怎的?孤救错你了,还想要再死一回?” “你松手!”宋怡也恼了,才不管安诸是不是当今九五之尊:“我便是再去跳一回池子,也是我的事。” “好好好。”安诸气急,连道三声好就拉着宋怡过去荷花池边上。 到了池边,安诸即刻就松开了宋怡:“跳啊!今日你若是不跳,孤便是看不起你!” 不识好歹!他一国之君不顾身份的卖力救了她性命,这宋怡不感激便是算了,还一直的吵嚷着死不死与他无关。 安诸有小情绪了,他的小情绪放大成了大情绪了。 要死是吧?得!孤不拦着你,该怎么死怎么死,就看你宋怡死不死。 “呜呜呜——”哇的一声宋怡便是号啕大哭起来:“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便就是想逼着我死。我死还不行么,不行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安诸来了这般一出,宋怡却发觉她连再死一回的勇气都没了。 今日傍晚,今如来见她,给她带来了最为致命的消息。母亲宁氏是被秦氏害死的!这个消息便是那压倒了宋怡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了半日,也就那么浑浑噩噩的寻了短见。 “手还疼吧。”安诸将宋怡揽到怀中。 该出手时就出手,他深谙此道理。瞧着宋怡哭了出来,安诸心中终是有了几分的安心。这次地她该是不会继续寻死了。 “疼。”听见安诸关怀的言语,宋怡再是绷不住。她已然崩溃的情绪更是失控。就那样的由安诸环着她,在他怀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 “知道疼便好。”佳人在怀,安诸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柔情,大概作为帝王,疼爱人就是骨子里带着的。 安诸像哄小孩一般的拍着宋怡的背脊:“哭吧。哭出来便就是好了,哭出来便就是过了。” 宋怡眸光黯淡。过了,她如何的过得了。 她便就是糊涂了,糊涂了一辈子,又是糊糊涂涂的就寻了死。 她的心死了,死得透彻。除去寻死这条路,宋怡不知活着还有何事要做,她活着好似已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方才跳入池子的时候,她想着若是她死了,顾知文得知她的死讯,兴许的还会伤情片刻罢。也就跳了。 现在她没了再寻死的勇气,便是只能选择活下去。活着,为母亲报仇,见证顾府的败落! “入宫来吧,孤会护着你。” “你——”宋怡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一手眸子,情绪复杂的瞧着安诸。 安诸痞痞一笑:“孤兴许是魔怔了罢,越是看你越是觉着顺眼,好似是有几分的心悦上小娘子你了。”说完还紧了紧环在宋怡细腰上的手。 -- 第79页 宋怡苍白的面颊一下子就红开了一大片。她伸手去推安诸环着她的手,由安诸怀中退了出去。 一些东西在宋怡心中炸开。安诸说心悦他?安诸心悦她!岐国的帝王,高高在上的岐国皇帝说心悦她。 不是安诸疯了,便是宋怡疯了。 “如何?孤便是瞧着你有几分的顺眼。入宫来,孤便护着你一世。” 一些东西在宋怡心上潜滋暗长。 他是把自己当做顾倾城了么。那若是她如今告诉安诸她不是顾倾城,面前的男子会有如何的做。他还会说心悦她么,她会治顾府欺君的罪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 第47章 入宫(二) 不!纵使顾府真的做了这欺君的事, 宋怡揭发了出来,这件事终究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凭借右相顾显的高位,他的党羽定然会为他极力平息这件事,「欺君罔上」不是她宋怡一面之词便可以坐实罪名的。 秦氏害死她的母亲宁氏, 下毒逼着她入宫, 顾知文有意失约, 与别的女子你侬我侬。 一切的一切, 宋怡都要一点点讨回来。 顾府,主院。 今日天气不好,一早便是下了一场小雨。宋怡出门时候雨停了,但她还是拿上了雨伞。阴沉沉的好似是有一场大雨, 但天又只是黑着, 并未落下雨滴来。 宋怡在竹园村雇了一辆马车, 便赶去了顾府。 “夫人, 顾小姐带过来了。” 中秋过去,秋分过后天气更是凉了。秦氏身上多添了一件外披, 是厚厚的提花不料裁成的。听见小丫鬟的言语,她淡淡一笑:“请进来罢。” “是。宋小姐,还请随我进去。” 宋怡也换上了秋日的衣裳,不过是几日,她便是消瘦下去了一圈。 “顾夫人。”她朝着秦氏福了一礼。 秦氏算计好了, 自然的知道宋怡会回来找她。她知道她会来,除了妥协,宋怡别无他法。 她正在为指甲染豆蔻, 瞧着宋怡来了, 搁置了手上的细豪毛笔,道:“过来坐吧。” “嗯。”宋怡还是如同平日那般柔柔弱弱的应了秦氏, 随即过去八仙桌前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昨日,今如来听雨轩的时候,立在门外与宋怡谈了小半天。 今如说她是被顾知文差人带走的,便是在前天。如此说来,便是因为宋怡那日与顾知文说了今如在听雨轩,顾知文才是找去的。 她真是傻。信了顾知文找今如便是单纯的要兑现许诺今如的言语。 那日今如走了,净儿却横死在了听雨轩,若不是有人将净儿误认为今如,净儿才命丧黄泉的? “这——不太好说。”今如说起这事的时候,亦是不确定。 因为秦氏亦是知道今如在听雨轩的。若是秦氏为了不让她害死宁氏的事败露,雇人来取今如性命亦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昨日,宋怡选择了鱼死网破,她死过一回,也知道慢慢在池水中等着死去是如何痛苦的一段过程。 她要报复!让想逼你死的人过得不如意,过的不开心。她不只要好好的活着,还要不再如以前一般活得懦弱,活得处处忍让。 母亲的死,净儿的死,她都要向顾府讨回来! “夫人,老爷的汤药端来了。” “搁着吧。凉一些我再喂老爷吃。”秦氏瞧着小丫鬟将汤药搁到八仙桌上,随即道:“你们都出去候着吧。” “是,夫人。” 屋中一众服侍的小斯丫鬟退了出去,最后一个还将房门带上了。 “想清楚了?”秦氏面挂笑意。 “嗯。”宋怡又是柔柔的应了一句。 “这便是了。”秦氏拿起细豪毛笔,点了那朱红的豆蔻又是仔细的往指甲上涂了起来:“你便先在府中住下罢。住处也是留着的。往后你便是顾府唯一的小姐,顾倾城。” “那解药……”宋怡顿了顿:“解药何时给我?” 秦氏涂好指甲,轻轻对着手指吹了几口气:“解药自然会给你,不过不会全部给你。” 她晾了片刻指甲,走去一处柜子,打开拿出了两个小瓶子,一红一白。 秦氏将白瓶子递到宋怡面前:“这里面是下次毒发的解药,一共三粒,毒发前一日吃两粒,毒发那日吃一粒便可。” “这——”只是下次毒发的解药,那她的毒还是解不去了。 “毒既是还要发作几次,自然一次也解不了,你入宫后若是安分,那我自然的会再给你余下的解药。”秦氏说着,将红色瓷瓶打开,对着桌上的汤药微微倾斜了瓶口。 几滴略是粘稠的液体滴进汤药中后,秦氏又将瓷瓶收回到了原处。 秦氏在下毒!明目张胆的便是当着她的面将毒药滴进了汤药中。这秦氏果真是掐准了她的性子,完全不怕她会说出去。 宋怡心上叹息,便是她说出去,该是要去找谁说。她继而又是柔柔「嗯。」了一声。 这时候她要沉住气,待她入宫解毒后再慢慢与秦氏秋后算账亦是不晚。 秦氏笑意更浓了:“不过你入了宫中,不该说的不该做的自然是不要多说多做的。你身子中那毒啊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说来倒是巧妙,若是停了解药,再是毒发便就不是毁去面容那般的简单了。” -- 第80页 秦氏状若无意的将八仙桌上盛了鲜红染料的圆盘打翻:“若是停了解药,那——怡儿可是勿要怪罪伯母狠心害了你性命。” 宋怡拿起解药的手顿了顿,随即的便将解药收了起来:“顾夫人放心,自此之后世上只有顾倾城,再无宋怡。” 不错,还算上道。 秦氏笑得更瘆人了几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宋怡还算是个明白人。 她得寸进尺道:“宫宴后,文儿与我说他心悦你。如今这般的时候,你该是要知道要如何做罢。” “嗯,自此后,世上再无宋怡。自然也就再无心悦顾知文的宋怡。” “很好,很好。”秦氏好似十分欣慰:“若是你早这般的,伯母我又如何的需要为难你呢。” 宋怡柔柔笑着,由怀中拿出一方绣帕,将八仙桌上的染料碟摆正,再擦去了桌上洒出的红色豆蔻染料:“顾夫人小心些,这染料若是沾染到了衣裙上,便是很难洗去的。” 秦氏瞧了宋怡,她还是那般娇娇柔柔的模样,但好似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解药宋怡会服,身上的毒她会解去。她糊涂的死过一回,便就不会再糊涂第二回 。 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过程,她在水中的时候便尝了那滋味,不好受。 若秦氏要斗,她便是和她斗到底,瞧瞧最后是谁输谁赢。再死一回,宋怡绝对的不会了。 “这些事怡儿如何的做得。”秦氏拉住宋怡擦桌面的手:“莫要擦了,若是这染料沾染到了手上,也是不易洗净的。” 秦氏的手微微有些凉。拉到宋怡手腕上的时候,宋怡不住松了手。绣帕掉落到了八仙桌上,秦氏随即拾起绣帕打量起来。 绣帕上绣的是一朵红牡丹,妖娆艳丽,富贵逼人。 她不住的想起了年少时候,那时候她与宁氏皆是豆蔻少女,亦是闺中密友。 宁氏哪里都好,便是为人比较张扬,喜欢一些明媚艳丽大红大紫的东西。牡丹,好似便是宁氏那时候最喜欢的花品。 “倒是可惜了这好好的一方绣帕了。” 宋怡柔柔道:“这方绢帕只是练手用的,叶上有一处走错了针线的。怡儿本是准备练着,来年春日母亲寿辰时候能赠母亲一方精致的,当做生辰礼。这是母亲她——她却是遭遇了不测。” 秦氏仔细一瞧,果真的见一片叶子处有几处的针线错了。不是仔细看,并不能看出来:“回去歇着吧。这些天你也清减了不少,好好养足精神,昨日宫中来了圣旨。至于你母亲的事,宋怡过去了便是过去罢,莫要伤怀了。” 这许是宋怡这十多载岁月听见最为不要脸的言语了!“过去了便是过去罢” 秦氏摇头笑了笑,许是她的错觉吧。这宋怡自小就是个软弱的性格,便是以前女儿在顾府的时候如何的针对她,她都不敢反击。如今她身上中毒,想要活命自然是要听她的。 她全然的不知道,宋怡便是死过一回的了。宋怡如今不只是怕死,还很惜命。 “告辞。”宋怡未再与秦氏多言。 宋怡走出顾府主院,雨水便是滴滴答答的又下了起来。她撑了伞,便往挽霞阁走了去。 翠竹院。 顾知文依旧昏迷在床榻上,一个小丫鬟正在喂他喝汤药。 “怡儿。”顾知文惊呼一句,随即的便一把抓到了小丫鬟的汤药上,汤药即刻撒了一床踏。 “你这怎么做事的。”一边出去小解的林嬷嬷回来,赶巧就瞧见汤药撒去顾知文床塌上。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小丫鬟诚惶诚恐的认错,林嬷嬷训斥道:“还不赶紧去取干净的被褥来。” 顾知文咳嗽几声。 林嬷嬷随即兴喜的凑了过去:“公子你醒了,太好了。” 她又吩咐那拿来新被褥的小丫鬟道:“快些去禀告夫人,便说公子醒了。” “是,嬷嬷。”小丫鬟应了,随即就要去。 “不必了。”顾知文叫住小丫鬟,对着林嬷嬷到:“林妈,此刻是什么时辰了?” 外面天色还亮着,顾知文不知他昏迷了多久,便是想着入夜了与宋怡的约定。 可不知他昏睡了一日两夜,勿要说什么带宋怡远走高飞,便是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公子,如今正午才是过去一刻。” “正午一刻。”顾知文暗道不妙:“我昏睡了多久了。” “已有两夜一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 第48章 入宫(三) 秋风萧瑟, 秦氏坐在院中瞧着屋外的萧萧落叶,几个小丫鬟服侍在她的身侧。 她面前摆了些糕点,秦氏倚在池边一处抄手游廊,朝池中撒着鱼食。 游廊下的池水中集聚了甚多争食的鱼儿, 红红白白来回窜成了一堆波光粼粼的景象。 中秋宫宴之后, 百姓们茶余饭后多了甚多的谈资。其一是刑部尚书方惟, 他因为抗旨拒婚被关押进了刑部大牢。 再是顾府小姐顾倾城, 据可靠地消息,这顾府小姐私下里与人私奔了,右相顾显因此被气得重病在床。 一个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到了秦氏面前便是跪下:“夫人。” “外面情况如何了?” “启禀夫人, 关于小姐的言传越发的激烈了。有的甚至绘声绘色, 说——”嬷嬷扭扭捏捏。 -- 第81页 秦氏道:“说什么?” “说小姐是个妖精, 不知拐了哪家的贵公子私奔, 私奔前就怀了身孕,不知检点, 不要脸面。” 啪的一声,秦氏把手中装了鱼食的小碗摔到了地上:“可是有打探出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这个,这个还未打探到。” “罢了。”秦氏悄然一笑:“不用再去打探了。” “是,夫人。” “夫人,老爷的汤药熬好了。” 秦氏起身:“回去罢。” 岐国皇宫, 御书房。 “陛下,礼部尚书到了。” “进来吧。” 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由小通子领着进了大殿中,男子名唤文浩天, 是此次安诸亲点办理 册封的官员。 自从安诸下旨后, 文浩天这几日就不曾闲下来过,忙碌得张罗东西, 各家聘礼的花名册他核对了一遍又一遍,就怕出了纰漏。 他略是忐忑,不知今日为何安诸回召见他,莫不是他昨日上报上来的彩礼名册出了些问题。这般想着,他跪下行礼的身形都略是有几分的恍惚。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卿家平身吧。” “是。”文浩天起身恭敬立在一侧。 安诸侧目瞧向他:“文卿家,孤寻你过来吧,是想要询问你一些关于册封的规制。” “陛下,可是微臣有疏漏之处,还请陛下明示。” “不是,不是。文卿家上奏的折子孤已是审阅过了,那彩礼备得甚好。”听见安诸这般说,文浩天心中才是落下了几分:“可是,孤便是又一点想要问一问卿家。” 听见安诸后面这句可是,文浩天的心又是提了起来:“陛下请讲。” “可不知按照昭仪的规制,那凤冠霞帔的重量只得是六斤?” 文浩天傻了。陛下便是要问这个? 可不知是他准备的嫁衣分量不够么,他赶紧答道:“陛下,规制中并未具体的规定凤冠霞帔的重量。” “如此甚好。”安诸笑得一派文雅:“顾府千金的凤冠霞帔再加三斤。” “是,陛下。” 秋分时候,皇宫中出了大队人马,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由他们押运着出了皇宫。这些都是皇帝准备给六位嫔妃的彩礼。 岐国难得的又会有一次盛大的场面。 记得以前又这场面的时候,还是在前朝,以为皇帝一次纳妃四名,普天同庆的整整半月,一日内四顶火红的八抬大轿被抬进皇宫,场面空前盛大,已是载入史册的事。而这次皇宫中那位,一次便是册封了六名嫔妃! 大家都在期待着秋分后第五日的到来。因为皇榜已经下来了,到了那日举国黄庆半月不说,全国还减免一年赋税。 对于百姓来说,这简直便是天大的好事。 “母亲,你便让我去见见怡儿吧。便是见一面就够了。”翠竹苑中,醒来的顾知文被秦氏软禁在院子中。 秦氏并未应顾知文,只是道:“你先将药喝了,喝过了药再说。” “我不喝。如今都这般了,我喝这药还有何用。”病来如山倒,顾知文还是旧疾复发,整个人瞬间就好似是被抽干了精气一般,虚弱得厉害。 “文儿啊,你这便又是何苦呢。她宋怡已经答应顶替城儿入宫了,你与她便是不可能的了。这些汤药你若是不喝,身子如何能好。” “若不是母亲逼迫了怡儿,她是不会答应的。若是不能与怡儿在一起,那便是要了儿子的命。这些汤药不喝也罢,不若剩下一笔钱财来留与母亲了。” “胡说!”秦氏搁下了手上端着的汤药:“没有人逼迫她,她入宫便是自愿的。你要见她是吧,将这药喝了,让林嬷嬷带你去挽霞阁见宋怡,找她要个清楚明了的答案。” 秦氏知会过宋怡的,又如何的怕儿子顾知文去找她。 如今的宋怡便是她掌心的一团白面,任由她如何的搓圆捏扁,宋怡也不敢有半分的拒绝。 她的命便是握在秦氏手上的,秦氏如何的又怕宋怡会说些不恰当的言语。 秦氏瞧着顾知文急切喝下汤药的模样,心中说不上的酸涩。 这便是她生养了二十余年的儿子,他的心上时时刻刻系着的,却是她最厌恶的人所生的女儿。 “夫人,宫中送彩礼的队伍来了,正在花厅呢。说是请夫人亲自过去去核对名册清单。” “来了?”秦氏整了整衣裳:“如何的这般早便是来了,不是说要正午过后才来的么?” “回禀夫人,那领头的公公说陛下甚是在意顾小姐,所以不敢怠慢,便是早了些来。” “过去看看。” 秦氏离去,顾知文得了她的允诺,即刻的便将汤药喝下。强撑着起身去换了件衣裳,仔细的梳洗,将发髻束得一丝不苟,才是由林嬷嬷扶着往挽霞阁去了。 走出去了,又是想起来那日在藏金阁买的玉佩没拿,随即的又亲自折回来取了玉佩。 这时候若是病能痊愈就好了。他见着了宋怡,便是立刻带着她远走高飞。 顾知文这般的想着,想着想着已然穿过了大半个顾府,去到了挽霞阁之下。 “那边,那边那个大。” “这个吗?” “不是,另外的,再上面一些。” -- 第82页 秋末了,挽霞阁中那几树梨花长成的青涩果实早是成熟,硕果累累缀满枝头。一名小斯在两名小丫鬟的指点下,正在树上采摘果实。 挽霞阁外热闹的厉害,阁楼之中的宋怡却是已经呆坐的半晌。 好似是从净儿死后,宋怡便开始有了发呆的习惯。这几日她一发呆就是要许多时辰。 大多的时候她都在想着,若是有的事不曾发生,那是不是情况便会更好些。乱想一堆,却是没有半分头绪。 “怡儿,你在吗?”顾知文扣了几声门,不见有人应答,随即的又是喊了几声:“怡儿,开开门,我是顾知文。” 听见顾知文三字,宋怡如同受了雷劈身子一颤回过神来。 他不是离开了顾府了么。他不是去寻神医去了么。他不是——他如何的会来寻她。宋怡僵直了身子坐着,她该要去开门么,她不知道。 顾知文又回来了?顾知文又出现了。是不是听闻她应了顶替顾倾城这事,他又想回来挽回她了。但是她的一切,好似再也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了。 “怡儿,我知道你在里面。”宋怡答应了母亲的要求住在挽霞阁了,这些顾知文都听说了。 那日夜里是他失约了。 顾知文突然痛恨他那不争气的身子,恨他身上的那一身病,若不是旧疾复发了,他该是已经带着宋怡远走高飞了的。 但是如今的,他病倒了,再醒过来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顾大哥,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怡儿!”顾知文急急的敲门:“你开开门,那日是我失约,是我不对。你要如何的都行,便是让我再见你一面可好?听我解释。” “见面?”再见面又是有何用,之于宋怡不过是徒增伤怀:“不了,顾大哥,你走吧。” “怡儿。”顾知文好似是妥协了:“我便是只问你一句,你可是自愿的要顶替妹妹的名义入宫的?” 屋中的宋怡沉默了。那日她在顾知文翠竹苑中瞧见的情形还是历历在目,这时候顾知文又是问她这些,又是何意。 莫不是这只是个引子。顾知文与她见了面,随后的再对她说他失约了是因为那日另外与佳人有约,他和她只是逢场作戏,当面的拒绝她,让她再心死一回么。 他赶回来,莫不是就是为了让她死心么! 宋怡最终的没有见顾知文,顾知文走了。在门前留下了他买的那一对玉佩中的一半。 宋怡想了甚久,才是开门将那半块玉佩拿了进来。她从箱笼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盒中是她收起来的那染血的碎玉锁。 她不知道如何的要留着这东西。兴许是她想要提醒自己那段不复存在的天真年岁,或许的是想用这物件来警戒自己。总之宋怡还是将那碎玉锁收了回来。 “小姐,小姐。”小丫鬟在阁楼外敲了门:“宫中的彩礼和嫁衣都已经送来了,夫人差我们将东西拿到你这边来。” 第49章 入宫(四) “都拿进来吧。”宋怡开门, 随即的小厮丫鬟就把一箱箱的东西往她屋中抬。 “你们小心些,这些都是小姐的嫁妆,宫里送来的,自然金贵。若是哪里磕碰坏了, 便是将你们卖了都赔不回来。” “哎哟, 我的小姑奶奶, 这东西怎么还在你的手上, 快些给小姐端过去啊。” 管事的嬷嬷到处张罗,宋怡就坐在一边,看着一箱箱系着红布的木箱往屋子中抬着。 给宋怡送嫁衣的,正巧是时儿。她听了嬷嬷的吆喝, 赶紧把嫁衣端去宋怡面前:“小姐, 你可是要试试?” “且先搁着罢。”宋怡言语淡漠, 只是瞧着他们一个个进进出出, 来来回回搬东西:“东西安置好的便都下去罢,我有些乏了, 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将门带上。” 嬷嬷拿捏不准宋怡的性子,听说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见着了不似娇美人倒似是一座冰山。 下人们听见了她这般的言语,手上做事的动作也是赶紧的加快了速度。 大家都知道,如今这个顾府小姐是假的, 但顾府说她是顾倾城,那她便是假的也要当做真的。都是被卖在顾府混口饭吃的,谁也不想东窗事发受了牵连。 有几个以前与宋怡说上过几句话的, 这时候见着她性情的转变, 心中可怜她。 好端端的一个娇美人,生生被逼着去那深宫高墙之中虚度年华, 真不知顾夫人是用了什么手段,但应当是不光彩的便是了。 “小姐请留步。”时儿恭敬的叫住宋怡:“夫人说,这嫁衣小姐需要试一试,若是不合身便是先拿去改了,莫要当日出了纰漏。” “嗯,明日你过来我给你答复。” “是,小姐。”时儿有了宋怡的准话,便是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去吧。”宋怡没再多瞧一眼,转身往二进中走了去。 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进进出出的声音,宋怡心中很是难受。 这婚嫁本该是件喜庆的事,但她是被逼着嫁的,本质上就与那些两情相悦的喜庆有着云泥之别。 要她高兴,她如何的高兴得起来,便是忍着没落泪,就是她最大的进步了。 她这几日便是美人的时候,就会想甚多,这时候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她困意渐浓,转而就是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这一觉她难得睡得有几分踏实。在梦中她梦见了她嫁给顾知文,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坐在大红的喜帐中等着顾知文来揭喜帕。 -- 第83页 这是一场美梦,睡梦中的宋怡高兴的落下眼泪。梦中的她等了大半日,屋外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新郎进屋了,到了宋怡面前。喜帕被揭开,宋怡没看见顾知文,倒是看见了痞痞笑着的安诸! “不是这样的。”宋怡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醒过来,瞧着那花纹繁复的幔帐顶,宋怡才是明白她只是做了个梦。 那个梦开始那般的美好,最后却那般的残酷,就似如今她的处境一般。 “小姐,你醒了?”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宋怡心跳快了几个节拍。声音是从外间一进中传出来的。 “何人在外面?” “小姐,奴婢名唤时儿,夫人遣奴婢过来服侍你。” 宋怡蹙眉:“不用了,你回去吧。” 宋怡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秦氏想要如何料理他都可以。在最后的这几日里,宋怡只想一个人独自清净的呆几日。 太多的事她需要去思量,去一点点的想透彻。 不用服侍?秦氏差时儿过来,名义是伺候宋怡,其实就是监督宋怡的。 外间的时儿白了脸,她若是真的回去了,那么秦氏绝对的不会放过她,免不了的她又是要受一顿责罚。 “小姐,该是要吃晚膳的时辰了,奴婢过去厨房与你断晚膳过来。” “不用了。”晚膳会有人送来,日日都是如此:“你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人在屋檐下,宋怡不得不揣测秦氏将这小丫鬟遣过来伺候她的用心。 “小姐。”时儿听着宋怡淡漠的声音只是要她离开,随即就跪了下来:“小姐,奴婢不能回去。求小姐让奴婢留下来吧,小姐若是将奴婢遣回去,夫人定要责罚奴婢的。” 罢了。宋怡叹息一声:“起来罢。去瞧瞧晚膳可是好了,我有些饿了。” “是,小姐。”时儿兴喜的起身,赶紧就往厨房去了。 宋怡悠悠的起身,天色正是黄昏,愣在窗前瞧了一小会儿,就见不时的有飞鸟结伴还巢。 夜色来了便是要归家的,天下之大却再也没有宋怡可以称作家的地方。 想着这些不免的又是伤情。 宋怡深呼吸一口气,这些不愉快的还是不该多想的。她走出二进,看见了一进中整齐堆在一处的彩礼,才是想起来她还要试嫁衣那一茬。 “小姐,晚膳来了。”时儿提着食盒进来,将吃食从食盒中一一端出:“不知小姐平日偏好吃什么,小姐瞧瞧今日厨房做的菜色可是还合口味。” 宋怡瞧着桌上的三菜一汤。一盘白灼青菜,一碟桂花炒肉,一碗红烧肉,一盒芙蓉莲藕汤。闻着是色香味俱全,便是那红烧肉瞧着太过油腻。 时儿摆好碗筷,宋怡就悠悠的吃了起来。她饭量不大,三个菜只是动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量,随后喝了一小碗汤就搁下了筷子。 时儿见了,随即的给宋怡递去了帕子:“小姐,您吃好了便擦擦嘴吧。” “嗯。”宋怡接过巾帕擦了嘴:“时儿,撤了饭菜去厨房,今日你便回去休息罢。晚些时候我会试一试嫁衣,明日便是给你消息。” “是,小姐。” 宋怡冷冰冰的,时儿总以为是个难伺候的主,这时候听见宋怡还记着试嫁衣的事,心上觉着她好似不是看起来那么冷漠的人。 是啊,若是宋怡是个冷漠的人,那便是不会留她伺候了。 时儿离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怡点起两盏油灯,随后拿着嫁衣去了屏风后。 大半日后,她着着那一袭金线绣的凤纹,缀满了珍珠宝石的大红嫁衣从屏风后走出来,随即就是惊了一跳。 “你——陛下何时来的。” “来了不到一刻钟,瞧着你在忙便是坐着等你了。”安诸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笑的春风得意。 宋怡走去一进瞧了瞧,房门是她先前关好的,门栓早是放了上去,如今也是好好的挂在门上的:“你是如何进来的。” 安诸指了指一边敞开的窗户:“自然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光明正大。宋怡默。若是爬窗户进房中是光明正大,那么留那门有何用。 还有,安诸好歹算是一国之君,哪有爬窗户夜闯闺阁女子的闺房的一国之君。宋怡这次可算是真的涨了见识。 安诸瞧着宋怡颇是冷淡,心中略是有几分的不满。他可是挂记着她,才是大半夜的出宫来瞧瞧她的。 瞧着一身火红嫁衣的宋怡,安诸道:“孤就知道,你穿这衣裳一定很好看。” 宋怡苦笑:“这嫁衣很华美。” “那是自然,还有那凤冠,你若是戴上了定然更美。”那可是他特意的嘱咐过礼部的。 宋怡所用的这套凤冠霞帔足足有九斤的分量。凤冠的精致程度自然不用说,嫁衣裳也是缀满了大大小小的珍珠宝石,华美无双。 宋怡来到顾府,是宋怡与他的一场交易。 交易是宋怡提出的,安诸为了宋怡有个活下去的念想,她要如何便是由着她了。 谁让他便是心慕上了她,如今要救她的命,自当只得顺着她了。 但是听见宋怡说要入顾府,以顾倾城的名义嫁入皇宫,安诸还是愣怔了。 安诸拿起了方木托盘上的凤冠,这东西确实有些分量。他道:“你知道吗,这凤冠上的珍珠,每一颗都是由旭海进贡而来的。便只是一颗就是价值千金。” -- 第84页 宋怡并不接他的话,只是道:“陛下若只是来说这些,便是请离开吧。” “孤来此,自然不只是说这些的。”安诸风流一笑,由怀中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递去宋怡:“尝尝?” 宋怡迟疑,接过安诸递来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整齐的躺了一包糕点:“你过来,便是为了给我这个?” 宋怡瞧着安诸,这个皇帝该不会是脑子有疾罢?这些年月不曾有人察觉,他还能安坐皇位,真是奇迹。 安诸被宋怡瞧得有些不自在:“孤让你吃,你便是快吃。” 今天的糕点很不错,安诸就包了过来找宋怡了。 兴许这就是情爱吧。糕点好吃,不过是安诸为他见宋怡找的一个借口,他本意便是想要瞧宋怡一眼。 这一日不见,他真是度日如年,脑中总是想着宋怡也不是一回事。毕竟御书房还堆了一堆的公文奏章再等着他处理。 见一面便是回去批阅奏章。安诸便是这般的想着,也就拿着糕点从宫里出来了。 这时候宋怡那样的看他,他总觉得这次不找个正经理由出来,面子上真是过不去了。 “其实,孤今过来,便是想要再向你确定一下。你可是真的下定决心了要以顾倾城的身份入宫来。你为的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 第50章 入宫(五) 宋怡从油纸包中拿出了一块糕点, 细细吃了一口:“味道真不错。这糕点怡儿已经吃过了,陛下还是请回吧。” “回答孤。”安诸瞧着宋怡,她好似是变了,先前宋怡如何的对他, 却不似这时候的冷情。 “为什么?”宋怡柔柔笑着, 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其中亦是没了一向的温和:“为了报复顾家。陛下许诺过, 若是我入宫,你便是会助小女报复顾家的不是吗?” “是这样。” “那怡儿也曾说过,以顾倾城的身份入宫,这出戏唱起来不是更有滋味。” 安诸瞧着宋怡:“缘由。” “缘由便是为了报复。” 安诸默。 他不知为了让宋怡有个活下来的念想, 他唆使宋怡活着报复顾府, 这事情他可是做错了。 但是思及情报上的那些消息, 安诸又觉着适当整治一下顾府也可以。 情报上并未有查到秦氏设计害死宋怡母亲宁氏一事, 安诸自然的不知道。所以他更不知宋怡所谓报复, 不只是整治顾府而已。 “你答应入宫,只是为了报复顾府么?”可是有半分的心悦他。 “这不是一场已是达成的交易么。”兴许安诸说心悦她只是一时的兴趣,但这不妨碍宋怡:“我入宫嫁与你,陛下你助我报复顾家。这不是昨日便说好的么。” “你只是当这是一场交易?”昨日他确是与宋怡那般的约定的。 天下都是他的,他要什么得不到。确定宋怡只是用感情与他交易, 安诸心中忽而有几分苦涩。 他忽而的便是将宋怡扯到了怀中:“你知道的,孤想要的不只是一场交易。” “陛下若是想要其它,怡儿便是给不了。”宋怡挣扎着想要离开。 她倒是大意了, 忘记面前的人不只是帝王, 还是个轻薄的帝王。怎是一不小心的,又是受了他的轻薄。是她疏于戒备了。 兴许安诸现下所说的心慕她, 只是一时兴起。 宋怡赌不起,也不想再白白付出感情。安诸可以选择心慕她,她也可以选择利用安诸的心慕来达到她的目的——报复顾府。 “若是想给,如何的给不了。”安诸神情带了暧昧,笑着瞧着怀中的人儿:“孤会等你的,宋怡。”等她将真心交与他。 “你——”安诸知道她的名字。是了,以安诸的身份,要查一个人是易如反掌的:“怡儿觉着如今与陛下这般的关系,便是很好了。” “孤一向对自己比较有自信。自然的,孤信你终究会的。”安诸可以用强,但是他不屑,亦是不愿。他只想宋怡能真心的心慕于他,无论多久,他愿意给宋怡时间。 “陛下兴许只能是失望了。”自古帝王皆薄情,宋怡还是溺在与顾知文的爱殇里,如何的还敢去相信安诸所谓的心悦。 “孤要做到的,从来不会做不到。”安诸坚决,他低头靠近宋怡耳边:“待你入宫了,孤有信心能让你忘掉顾知文。” 宋怡怔怔的低下眉眼。 安诸松开她:“好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糕点记着吃完,瞧你这几日好似消瘦了许多。” 瞧着安诸利落的由窗户中潜走,宋怡默。 门便是在那边,走个门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没说不让他走门罢。难道跳窗户会让他觉着更有意思? 其实安诸便是觉着走窗户出去,更能显示出与人私会的乐趣。 赶回皇宫的一路上,他还在回味着环抱宋怡时候的触感,所谓温香玉软便是那般罢,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只是他好似觉着少了些什么该有的东西。 宋怡又从油纸包中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觉着皇宫中的糕点味道确实不错。 随后她去关了窗户,便是灭了灯火就寝了。 “小姐,你起来了吗?” 她这一觉睡得还算好。叩门声响起,宋怡才是恍惚的醒了过来:“进来吧。” -- 第85页 时儿端着水进来,伺候宋怡洗漱后,便为宋怡梳妆:“小姐,昨日的嫁衣你可是试过了。” “嗯,尺寸还好,不曾有什么需要改的。过会儿你便去给夫人回个话吧。” “是,小姐。” 服侍宋怡洗漱好,时儿就去秦氏那边回了话。回来的时候,她去厨房为宋怡端了早膳,走到挽霞阁院子不远处,就瞧见了回廊处立着的顾知文。 “长公子。”时儿对他见礼。 “听说你去伺候小姐了。” “是,公子。” 顾知文大病未愈,面容还有几丝的苍白:“她可是还好。” 时儿这几日往来秦氏与宋怡之间,在秦氏那边听见了许多关于宋怡的事,有时候亦是听见秦氏说起宋怡与长公子顾知文,也是听了些二人之间的事儿:“小姐她还好,便是有些消瘦了。” “她可是不吃东西。” “小姐吃的,便是吃得不多。” “给我吧。”顾知文接过了时儿手上的食盒:“这早膳我送过去便好了,你一个时辰后再去服侍小姐。” “是,公子。” 一进中响起了推门声,随后便是往二进来的脚步声,坐在窗边愣神的宋怡转头浅笑,对着月洞门道:“时儿,你来了。” 瞧见走过来的是顾知文,她面上的笑意霎时就是僵硬碎裂:“你来做什么?”便是条件反射的,她出口就是问了这般的一句话。 “怡儿,你瘦了。”顾知文略是苍白的面上挂了和煦的笑意:“我给你带了早膳过来,先来吃些吧。” “出去。”宋怡不可置否,瞧着顾知文还是往这边走来,声音更是高了几分:“出去!” “前日我病倒了,所以失约了。”顾知文倒是直接了当,不顾宋怡面色难堪,往八仙桌上摆着早膳,开口便向宋怡解释。 “病了。”宋怡眸中闪过丝丝缕缕的复杂,最后便是坚定:“那哥哥还是回去养病的好。” “你非要这般吗?怡儿,我说了,我那日失约是因为病复发了。” “是吗?”宋怡嗤笑:“可是我瞧见的并不是那般的。”她瞧见的,是顾知文白日还在与人厮混。 晚上没来,缘由不是很简单么,说要带她走其实只是诓她的:“白日能与人厮混,晚上便是病了不能赴约,顾公子的话又是几分真几分假?出府寻医,却是又出现在了府中,顾公子要如何解释。” “那些都是母亲!是母亲——”顾知文顿住。他要如何说,是母亲秦氏设计的,那缘由呢?他看向宋怡:“怡儿,我对天立誓,我未曾赴约却是因为病发了。” 宋怡还不知道宁氏是被母亲秦氏害死的吧,若是要解释清楚,这件事他便是要告诉宋怡的。 但他如今与宋怡的关系早是岌岌可危,这时候再讲这件事告诉她,这简直是自寻绝路,亲手的断了她与宋怡仅存的最后一点关系。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他不能全权的告诉宋怡原委。 就当他自私吧。他不想失去宋怡,也不能。 “怎么,顾公子怎么不接着说顾府人做了什么?”宋怡声音无比的冰冷:“皇宫是我自愿去的,今日我能救下顾府,改日我便能亲手推到它。顾公子还是请离开吧,日后你我两不相见。” 顾知文激动的拉住宋怡的手臂:“推到顾府?是母亲逼你了么,怡儿你同我说,是母亲逼迫你了么?我去与母亲说情。既是要找人替代城儿的身份,便是总归能找到另外的人的。我去同母亲理论,怡儿,只要你说你不愿。” “找人替代?我已是面见过圣颜,她人如何替代。”秦氏害死母亲宁氏这事,宋怡打量面前的顾知文,这事他可是真的不知道么:“怡儿是自愿的,不劳顾公子多费心了。” “不!”顾知文拉在宋怡两边手臂上的双手松开,他怔怔道:“我去寻母亲。怡儿,我不会让你就这般的入宫的。” 说完,他便是失魂落魄一般的朝着挽霞阁外走去。 宋怡瞧着八仙桌上的早膳,食盒打开了,但食盒中的饭食并未全部拿出来。八仙桌上只是放了一碗清粥,食盒中好似还有一碟清淡的小菜。 见了顾知文,她本是才恢复了些许的食欲又是消失得了无踪影。 她如何的不想信任顾知文,但如今她与顾知文是仇人,顾知文的母亲,是设计杀害了她母亲宁氏的人,顾知文是秦氏的儿子,她如何的还能与顾知文在一处。 “夫人,老爷的汤药端来了。” “放下出去吧。”宋怡的事了结下来,秦氏这几日安静的守在夫君顾显身侧。 “是夫人。”小丫鬟恭敬退下,到了主屋门前,关上门转身还没走出院落,就见孱弱的顾知文缓缓而来。 她赶紧对着走进的顾知文见礼:“公子。” “母亲可是起来了?” “起来了。”小丫鬟恭敬道:“夫人早早就是起来了,这些日子夫人服侍老爷,每日都是早早起来的。” “下去吧,我找母亲有些事,自己进去便是了。” “是,公子。” 屋中,秦氏过去柜子前拿了那红色的瓷瓶,轻车熟路的便是往瓷瓶中滴了几滴浓稠的液体进去。 “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这里的剧情和楔子里有些冲突,emmm关于bug的事,这周四之后会做修改 -- 第86页 第51章 入宫(六) “文儿。”秦氏手中的瓷瓶滑落, 摔去地上碎成几瓣。 “这些是什么东西?”顾知文指着地上碎瓷片中那一滩略是乌黑的液体:“害了父亲的,便是这些东西么。” 顾知文出现的太突然,秦氏根本未曾想过投毒这事会被儿子撞破。她不知所措:“文儿,不是的。” “不是。”顾知文气息起伏:“母亲为何如此的糊涂。” 许又是急火攻心, 顾知文咳嗽几声, 嘴角边上又是溢出了一抹鲜红。 “文儿, 你怎么了。母亲不曾告诉你, 便是怕你受了刺激。这些药我掌握着分量的,不会害了夫君的,只是让他睡上几日。” 秦氏过去扶顾知文,顾知文却是撇开了她的手:“睡上几日。那宋怡呢, 母亲你又是用什么手段让她允诺下入宫一事的?” “那是我与她的事。”秦氏铁了心:“母亲已是说过, 你与她再无半分可能, 该是要了断的, 自是了断了好。” “母亲,我亦是说过, 之于怡儿,她便是儿子这一生认定的人。” “明日她便是要入宫了。”秦氏冷然道:“既是进了那深墙之中,便就是其中之人,再是走不出了。” “这般便是如了母亲的愿了罢。”顾知文呼吸更是紊乱,他便是不懂, 母亲本是可以收手,为何却对宋怡苦苦相逼:“母亲,收手吧。如今还是不晚。” 人若是铁了心肠, 那便是只会越发的铁石心肠。 顾知文先前对秦氏还抱有的些许幻想, 见到秦氏在父亲顾显汤药中投毒的那一刻,他终究是明白了。 母亲秦氏的心肠坏了, 便只会如同那坏了心的苹果,由心开始一点点腐蚀,直到全部腐败。 秦氏大怒:“我已是说过,对于宋怡你莫要再是肖想。连我这个母亲的话,你都是听不进去了么!” “您已经不是我的母亲了。”顾知文胸口憋着一股上涌的气血:“我的母亲是天下最为亲善的母亲。小时候,她会在我病重时候日日守着我,便是日日哭红了眼,在我的面前依旧是挂着笑脸的。” “我的母亲,是天下最为心慕父亲的人。在父亲惹了腐败权贵遭人构陷谋刺的时候,她会义无反顾的救下父亲。” 情绪太过激动,顾知文终究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压下了胸口欲要喷张而出的血液:“我的母亲,绝对不会不顾儿子的哀求,绝对不会对最为心慕的人下手。” “文儿。”秦氏听了顾知文一席话,面上的森然冷意散了,一双眼眶略微的红了些:“我做这些,便都是为了顾府,为了保全这个家啊。” “不!您已经不是我那善良贤淑的母亲了。您做这些,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您以为除去宁氏,便是可以留住父亲,除去宋怡,便是可以让儿子死心。是么?可是你可曾想过,如今变成这般的模样,最根究底到底是为何!” 顾知文终是忍不住,又是吐了一口血,即刻就晕倒过去。 “文儿!文儿!”秦氏落泪了,在这个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时候,她落泪了:“我做这些是错了么,可是真的错了。” 她自言自语:“不,不是的!这一切都是宁氏那贱人和她那狐媚女儿的错!她们为何要再出现在顾府,为何的要出现在我的夫君和儿子面前。” 宁氏,你便是在天上好好的看着,既是能除去宁氏断了夫君顾显的念想,秦氏便是也能让儿子放下对宋怡的情。 秋分后五日。岐国京都到处挂了红色绸带,大街小巷中,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两盏红灯笼。 顾知文一早就立在了挽霞阁外,宋怡着了一袭嫁衣被人搀扶着出来的时候,他远远的立在一边瞧得愣了神。 “小姐,你小心脚下,有台阶。” “嗯。”宋怡应声。头上顶了喜帕,虽是能瞧见脚下的路,但喜帕上的流苏摇摇晃晃,晃得她眼睛发花。不知是不是头上喜帕的流苏太晃眼,宋怡觉着脑子有些恍惚。 “长公子。” 二人走出挽霞阁,就是瞧见了立在那里的顾知文。 “我与小姐说几句话,你先去前面候着罢。” “是,公子。”时儿受过顾知文的拂照,所以对顾知文算是恭敬:“轿夫已是在外面等着了,还请公子长话短说,莫要为难奴婢。” “嗯,去吧。这件事莫要与母亲说。” “是,公子。”时儿朝前走去,在远处等着宋怡。 “怡儿。”顾知文过去宋怡面前。 “顾公子有何事?”宋怡掀起盖在头上的喜帕。 昨日该说的宋怡认为已经与顾知文说清楚了,却不知今日他还会过来找自己。 她今日很美,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额间用朱砂点了一朵牡丹花黄,本是娇美的样貌更显出了几分娇美。 顾知文曾是想过,他娶宋怡那日,她穿上红妆会是如何的惊艳。如今宋怡着了红妆,却不是嫁给他而着。 “怡儿,你可是下了决心要入宫去了。”她不要他了么。 许是因为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宋怡难得面上带了几分少有的柔和笑意:“顾公子,如今这嫁衣我都穿着了,莫不是你以为怡儿是与你说笑的么。”说完这句话,宋怡却觉着头脑越发有些昏沉。 顾知文憔悴面容上染了伤怀:“那我们之前那些又算是什么?对你来说,便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么。” -- 第87页 “过去?”宋怡不解的瞧着顾知文:“过去,我相信你会来带我走,但那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那日夜里我等了你很久,顾大哥。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叫你了罢,日后还请顾公子记着,世上再无宋怡,只有顾倾城,你的亲妹妹。” “不,怡儿,我不需要你做顾倾城。便是因为那夜我失约了,怡儿你便是要这般做让我难受么。” 顾知文面容憔悴苍白:“若是这般的,那怡儿,我此刻真的很难受。你莫要再任性了可好。” “任性?”宋怡笑意更是柔了,她摇了摇头:“顾公子,怡儿是认真的,并不是任性。亦不是故意的为了要你难受。那夜你既是没来,就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既是过去了,便是让它过去吧。” 见了顾知文,她是会动摇的。 但是杀母之仇,下毒之恨,宋已经不可能与顾知文在一起了,再也不可能了。 若是她不曾知道那些,若是秦氏不曾做过那些,那一切该不会是如今这般的模样罢。 如今木已成舟,宋怡如何还能与杀害了母亲的仇人之子在一处。 她既是知道了,便是不能再昧着心。因为对顾知文的心慕,便是当做一切未曾发生的与他在一处。更甚,她曾是以为能与顾知文一起远走高飞的。 “今次一别两宽,还请顾公子珍重。告辞。” 宋怡轻轻叹息,离去。 顾知文立在远处,看着那一袭似火红衣的娇美人儿走远,消失于他的视野中。 他竟是没了追上去的勇气。呆立良久,他追着出去的时候,只是瞧见宋怡被一个嬷嬷扶着进了一顶装饰繁复的喜轿中去了。 最后烙印在他眼中的,依旧只是那一抹红艳艳的背影。 宋怡瞧他的眼神,顾知文如何的都觉着她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如何的不想挽留宋怡,但他要如何解释,解释他那日失约,是因为撞见了母亲秦氏在父亲顾显汤药中投毒,他气急病发才失约的?这个顾府如此不堪,他仍旧是顾府的长子,仍旧担着一份责任。 喧天的锣鼓声中,六顶华美的火红轿子从六处府院中同事抬出,在鞭炮声与人们喧嚣的欢庆声中抬往皇宫都城中。 若是放到平常人家,便是纳了几门小妾额一桩小事。但是到了天家,便是也成了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岐国皇宫。 守卫森严的宫门前,早早的便是立了五名华服玉冠的王爷,一名金钗娇颜的公主。 他们是在中秋宫宴后便从各处封地赶回京都的。为了便是能赶上为安诸迎亲。 万年铁树开花了,一开便是开了六朵。这个热闹,作为安诸的亲兄妹,他们皆是争先恐后的急急往回赶。 其中那名公主因有事耽搁了,昨日才是风尘仆仆的到了京都。今日照样的精神抖擞立在那里了。 “各位,各位,待会儿轿子来了宫门前,各位公主王爷们可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各自去领一家的小姐往宫里去。可是莫要弄错了人,领错了路了。”说话的,是其中年纪最小的王爷。 “好了,皇弟,不会弄错的,你便是歇着吧。便是你仔细着莫要生出什么事端才是。” “三皇兄,你可别说我,皇弟我还能生出什么事。便是皇兄你最要上心些。要说记路,便是你最不在行了。听说你在自己的封地迷了路,最后被困在郊外,还是被樵夫送回家的。” “皇弟,你——你这小子,过来!看我如何的收拾你。” “不过。你让过去便过去?三皇兄,我可不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3=这章会补满三千,还会做些修改——可以不着急看,算是前情提要啦——本章三千补满 第52章 侍寝(一) 这位小王爷名唤安祺, 是安诸一母同胞的弟弟。由于太后宠爱,他也未及弱冠,所以封了王爷划了封地,却是留在的京都中住着。 一向便是一个被宠溺惯了的主, 这时候吩咐起其它人来, 倒是得心应手的。 六顶火红的花轿由远处陆陆续续而来, 那位唯一公主将安祺拉到身侧, 道:“皇弟,花轿来了,你还不赶紧的过来站好迎接。” “皇姐。”安祺整了整被拉皱的衣袖:“来便是来了,如何的拉拉扯扯的没有一点皇家威仪。” 瞧见那边轿子逐一的来了, 沉默的二皇子咳嗽几声, 提醒众人道:“都严肃些。” 众人噤声, 小通子随着轿子由远处迎着众人过来:“各位王爷公主, 今次入宫的贵人们都来了,还请你们随杂家过去认一认。” 二皇子:“有劳通公公了。” 众人恢复了饭菜的热闹:“走吧, 走吧。过去瞧瞧。”起着哄,随在小通子后面朝着宫门处停着的轿子走去。 安祺是其中最为兴奋的,因为他要招呼的恰好就是顾府千金。 听闻皇兄对那顾府千金最为倚重。所以这次为宋怡引路,是她亲自向安诸求的。 他倒是要近距离的瞧瞧那顾府小姐。宫宴上的时候他坐在席中, 虽是见过一面,但那时候并未仔细去瞧。 再说他本就是个纨绔皇子,对于什么琴棋书画他压根就是没有仔细的研究过, 他记着宋怡弹的曲子很好听, 就是说不上哪里好。 “二皇子,这是水府小姐水怜儿的轿子。” -- 第88页 “嗯。”二皇子安硕应了, 听在了轿子边上,对着其余五人嘱咐道:“你们都规矩着些。” “是,二皇兄。”几人应声,随着小通子继续朝后走去。 小通子逐个安排交代,事情进行的有条不紊。 三皇子安璃随的洛府小姐洛芙的轿子,四皇子安蕃随的刘府小姐刘慕锦的轿子,五皇子安闻随的方府小姐方妙音的轿子,七皇子安祺随的顾府小姐顾倾城的轿子,六公主安芷随的卢府小姐卢未央的轿子。 宋怡坐在轿中,听见外面有人在交谈:“通公公,这便是顾府小姐的轿子了?” “是,小王爷。” 轿子的帘子好似别人掀开了一瞬,宋怡脚边有一道亮光,却是转瞬就消失了:“使不得啊我的小祖宗。” 小通子瞧着安祺的举动,完全的哭笑不得。 这个小祖宗真是要了命了。便是知道他向陛下请命是有所图谋的,却不知他真是胆大妄为,胆敢公然在大庭广众下就过去掀那喜轿的帘子。 好奇心谁都有,这位小祖宗真是敢做啊。 安诸的声音还有些少年的稚嫩之气:“我就瞧一眼,一眼好不好,通公公。” “使不得,使不得啊,小王爷。若是陛下知道了,那杂家这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小通子哄着安祺道:“您便是要瞧,自然有的是机会,待会儿送了这位贵人去院子里,小王爷何愁寻不到机会瞧呢。昭仪便是日日在皇宫中的。” “也是。”安祺妥协,这是他皇嫂,他有的是机会能瞧:“何时能启程送皇嫂去住处?” “一会儿便可以,等皇子公主们都交代好了便是能各自领着去了。” 宋怡漠然的坐在轿中,大概是轿中太闷,她竟是觉着胸口喘不过气,头也有些昏沉。 听见外面的对话,她不住的腹诽,当她是死人不成,她就在轿子中坐着,这般的一个大活人。 这位公公与那什么小王爷二人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开始讨论起来,说的还是关于她事,可是真的当她听不见的么。 她咳嗽一声。等在一侧的小王爷安祺听见,对着随着来送亲的嬷嬷问:“你家小姐这几日可是不舒服?怎是听她在咳嗽。” 嬷嬷是有眼力见的,随即就是回到:“回禀小王爷。没有的。小姐身子很好,怕是只是嗓子痒了,忍不住咳嗽的。” 安祺仍旧是贼心不死,但在小通子的和气哀求下,他勉强的买了他一个面子。 百无聊赖的候在轿子边,等着小通子安排好了一众关系,才是随着轿子一同的进去皇宫。 宋怡便就是假意的咳嗽,清清嗓子,但是被安祺那么一说,她就觉着身上不住冒虚汗。忍不住的还打了个喷嚏。 安祺听见了,又对着身边的嬷嬷道:“顾小姐真的未曾不舒服?” 嬷嬷并不确定,还是摇头:“出来时候小姐还好好的。” 宋怡只是觉得轿中更是闷热起来,身上也开始忽冷忽热,手上的伤口处也开始隐隐发疼。简而言之,她全身都开始有些不舒服。 因为此次纳妃的规制浩大,不同的妃嫔又安排了不同的寝宫,这些妃嫔都是娇贵的皇亲权贵,座椅才是劳烦一众的皇子公主出面,为她们做个接引,算是添了皇家的颜面。 皇宫中自然的也摆了宴席,不过没有宋怡什么事,她只能坐在寝宫中等着。那是后话。 宋怡坐在轿中,便听见轿子边被人敲了几下:“顾小姐,你与皇兄先前可是认识的?我瞧你们两人关系不一般呐。” 宋怡:“……” “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岐国六七皇子,安祺。”他继续絮叨:“你方才都听见了,她们都叫我小王爷,这京都之中,除了皇兄我可是谁都不怕的。以后若是有谁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替皇兄为皇嫂你教训他们。” 宋怡略是攒眉,捧着称杠的手紧了紧,不小心扯到右手上的伤疤,疼痛由手掌出传出,倒是让她昏沉的头脑清明了几分。 这小王爷她也曾听过一些传闻,言辞大多是跋扈张扬一类的。 听闻还有些奇怪的癖好,不过坊间的言传虚实,谁都说不清楚。 就目前而言,宋怡只是觉着这个小王爷有些聒噪了,其它的还有待考察。 罢罢罢。她忍。人到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今后宋怡还要依仗这小王爷的皇兄安诸,这小王爷聒噪,便是任由他聒噪去。 “哎呀——”轿子砰然落地,毫无防备的宋怡一头便从轿子中栽了出去。 “怎么回事啊!”一侧嬷嬷反应算是快的,急急的就朝着轿子门跑过去。 “皇嫂没事吧。” 宋怡不曾摔倒,安祺是最为眼疾手快的,方才轿子才出了问题,他就一手拉住由轿子中栽出来的宋怡。 宋怡从轿子中摔了出来,盖头倒是固定的稳当,没有从她头上滑落。她撑着打起精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本就是生长在天家的,安祺这么一声竟是凌厉。 一众随从轿夫唰的就是跪下。算是失手的那个轿夫赶紧的求饶道:“小王爷饶命呐,这轿子自己折了,小的也不知道是为何。今如出来时候,明明是检查了好几次的,都没问题的。” “没问题。”安祺一个侧目:“现下的这问题,如何的便不是问题了么?” -- 第89页 那轿夫急急忙忙又是磕了几个头,头上都磕出了红印:“小王爷,先前检查真的是好好的,一点问题也没有,这点小的能担保。” 一个侍卫上前禀报道:“小王爷,抬轿的横杠被人动了手脚,由中间折断了。” “好大的胆子。去给小爷查仔细了,定要查出点子丑寅卯来。否则便是摘了你们脖子上的脑袋。” 宋怡被人扶着去了轿子一边,她听着安祺那人不大口气破大的言语,忽然的拿安诸与安祺做了对比。 怎么觉着这个小王爷更像是一个皇帝,那安诸吧,宋怡时时见着他的时候,他就没有几次正经的。 最是正经的一次,还是那次将她从池水中捞上来的时候。只是正经不过三秒,后来劝服了她,安诸随即就开始轻浮起来。 想着想着宋怡不禁回神,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她如何的会想起安诸来了。 “顾昭仪!” 宋怡只听得一声大喊,她便是咚的一声就掉进了身侧的池子里。 喊话的是那个服侍在她身边的嬷嬷。因为被人拉了一下,她以为有什么事,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才回头宋怡便被人推到了水池中去了。 皇宫中的荷花池比那听雨轩的不知大了多少。她是被人推下去的,似乎就是立在她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宫女。 只是宋怡头脑昏昏沉沉,落到水里听见了呼喊声,才是下意识在水中扑腾起来。 几个小宫女咋咋呼呼的叫喊着:“不好了,不好了。顾昭仪落水了,快救人啊。” “都还愣着做什么,你们都是木头人么!”安祺瞧着水里沉沉浮浮的宋怡,本是暴怒的心上着急起来:“还不赶紧的救人!” “快快快!”嬷嬷也在一边喊着:“会水的赶紧下去救救我家小姐啊,这可都是什么事儿啊,快救救我家小姐啊。” “救——救命啊!”宋怡吃了几口水,她拼命的挣扎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QWQ今晚加了个班,差点就赶不上榜了——三千补满,工作喵回来更新啦=3=爱泥萌 第53章 侍寝(二) 前几日跳水的那份坚决她依稀的还有些影响。如今她觉着那是后的自己委实傻透了, 可不知那时候她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着往水里寻死的。 池水一口口的呛进她的口鼻,宋怡沉了下去,又是拼命的浮了上来。那滋味真是难受的紧, 脑中嗡嗡作响不说, 双眸一片零星的水纹。 她真的不想死了, 不想被淹死。她要好好的活着啊, 来个人救救她啊。 “真是一群废物!”安祺看得着急了,砰的一声就跳下了池子。 朝华殿中,安诸正懒懒的倚靠在一处美人靠上,手上拿了一张字条和一直银簪来回打量着。 今日宋怡就要入宫了, 今日他要如何的去见她呢。要穿哪件衣裳, 头发要全部束起来, 还是留下几缕来显示他的翩翩风度。 这字条和银簪还要不要拿给宋怡瞧呢。他都已经明了心上对宋怡的念想, 那先前与宋怡的那些仇怨吧,便也不作什么数了才是的。 只是—— “陛下, 陛下,不好了。”一个小太监急急的就跑进朝华殿中,跪到安诸跟前俯下身:“顾昭仪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昭仪落水了,人救上来了, 就是——就是——” 安诸唰的就站了起来:“就是怎的?” 听见宋怡落水的消息,安诸一个激灵从塌上弹起身,一边托盘里的几样时令水果和点心被他带翻, 七零八落的撒了一地。 他瞧也没多瞧一眼, 将银簪收回一个木盒中,那字条往怀中一踹就急急的出了朝华殿。 小通子安排妥帖了一应事物, 本是要回来交差的他与安诸撞了个正着。 “陛下。”他朝着安诸叩首。 安诸瞥他一眼:“回来了。顾小姐落水了,你是如何办事的?” “这——”这不会啊,安祺小王爷虽说是有些随了安诸的放荡性子,与年少时候的陛下一般跳脱了一些,但做事还算是一个稳重的。怎么就把顾小姐带去水里去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他就不该信了小王爷安祺,将顾府小姐交给他的。 “起来罢,随孤去瞧瞧。”安诸唇边勾了散漫笑意,他倒是要瞧瞧好好的人是怎么抬到水里去了的。 洛云宫,芳华殿。 宋怡病了。被救起来时候已是昏死了过去,身上层层叠叠的嫁衣湿得彻底,加上她那一身九斤的分量,更是加促了她落水时候下沉的速度。所以她吃了好些水之后,就因为缺氧昏死过去了。 她是被安祺与几个侍卫合力救上来的。因为衣裙浸了水,整个人颇是有些分量。不是几人合力,怕还是拉不上来的。 安祺在殿中急得团团转,片刻,太医由屋中走出,他赶紧迎了上去:“司太医,如何了?人可是醒过来了。” 太医对着安祺行了抱手礼:“未曾。” 安祺急了:“人未醒过来,你便出来做什么?快进去将人救醒啊。” “小王爷莫急。顾昭仪自会醒来的,如今是落水受了惊吓,加之又发了寒症,才会迟迟昏迷不醒的。” “那何时能醒过来?你给我个准话。” 司太医沉吟:“半个时辰之内。” 安祺松了口气:“这便好。顾皇嫂不就是落水了么,如何的又会发了寒症?” -- 第90页 “微臣仔细诊过脉,顾小姐身体底子弱,这寒症好似得了已经有几日了。今日便是因为落水受了寒,加之惊吓过度病情才发了出来的。只要好生的养些时日,喝些调理的汤药,便会慢慢好过来的。” 安诸「哦」了一声。 顾府的儿女身子都不太好?顾府长公子顾知文也是自小就病着,病了二十多年才好。安祺这么的一想,倒是也释怀了。 “怎么回事?”安诸一脚跨进芳华殿,或是走的急了,额间还有丝丝细密的汗珠。 “皇兄。”安祺瞧见安诸进来,啪的就是跪了下去,太医与一众的宫人便是随着他跪了下去:“是臣弟办事不利,害得顾皇嫂落了水。请皇兄责罚。” “人是你接引的?”安诸瞧了一眼跟前跪着的众人,面上依旧是一副懒散随和的模样,笑意也染了他的懒撒:“起来说话罢。情况如何了?” “是臣弟接引的。”安祺偷偷抬眼瞧了皇兄安诸的面色,瞧见安诸唇边那十分渗人的笑,他心颤了几颤,回答的更是小心翼翼:“回禀皇兄,已请太医来看过诊了,顾皇嫂还在昏睡。救上来的时候,便是将皇嫂腹中的水逼出来了,只是——只是人一直的昏迷着没醒过来。” 安诸唇边依旧的挂着懒散笑意:“没醒过来。如何会这般?” 安祺用手肘轻轻的碰了身侧的司太医,低声道:“司太医,回话呀。” “都起来回话。”安诸朝着里屋走去。 太医:“……”起身跟在安诸身后,将方才对小王爷安祺说的言语又仔细的说了一遍。 安诸无奈的叹息一声。他这皇弟真是个惹祸精。可不知如何的会是他接引宋怡:“可是查出是何人推得顾昭仪落水的了?” 安祺倒是老实:“当时轿子出了问题,场面略是混乱,便是,便是没有仔细顾看顾皇嫂那边的情况。” “是么,这件事给孤仔细的查清楚了。安祺皇弟,便是你来负责吧。”安诸那笑意愈发的渗人。 “是,皇兄。”安祺一起身就凑去安诸身侧:“皇兄,你可是不知道,当时那场面多混乱啊。顾皇嫂的轿子出了问题,人一下子就从轿子里栽出来。要不是臣弟眼疾手快,那顾皇嫂可是要遭殃摔一跤的了。” “当时臣弟便是在查看情况,不曾想到顾皇嫂一下子就落了水了。” 他这么一口一个顾皇嫂,全然叫到了安诸心里。安诸甚是受用,本该心中又的火气消减了大半。 天色已是昏暗了下来,此次纳妃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芳华殿中同样到处是一片喜庆颜色。 红烛掩映,宽大的喜床上挂了大红的幔帐,幔帐被精致的银勾挂在两边,宋怡双目紧闭躺在其中。一个小宫女在她身侧,正在为她擦拭潮湿的头发。 见安诸进来,小宫女赶紧的起身跪下。 安祺依旧跟在安诸身侧喋喋不休:“皇兄,皇嫂这事包在臣弟身上,臣弟定然仔细的查到底是何人作祟。” 这回他恐怕是真的摸了老虎屁股,小命堪忧了,这时候嘴该要多甜安祺就多甜。这不,连顾字都省略了。 “你打住,打住。”安诸侧目瞧了他一眼,又瞧了身后的小通子,等着宋怡无事了再与他们仔细算账,这时候了,他更关心宋怡怎么样了:“可是确定了,半个时辰内必会醒过来?” “皇兄,你还信不过司太医的医术吗。他说了半个时辰就不会一个……时辰。” 安诸一个眼神杀过去。越说到后面,安祺声音越是小了下去,越没有底气。毕竟这人躺在这,有他一半的责任。 他赶紧的抿紧嘴唇,对着安诸勾了一个讨好的笑。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随着来的小通子听着来龙去脉,瑟瑟立在安诸身后。接受了安诸那一瞥,他更是惶恐。 他心中颤颤巍巍的,若是安诸再瞧他几眼,他怕是就要跪下认错了。 司太医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安诸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是,陛下。不消半个时辰顾昭仪便会醒过来。” 安诸接过宫女手上的巾帕,轻柔的为宋怡擦起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司太医,皇弟,你们都退下吧。小通子去殿外候着。” “是,陛下。”小通子应声跟着一众宫人和司太医赶紧退下。 安诸看向安祺:“你去给孤查你该查的。” 安祺瞧着皇兄的动作,好似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双眸子瞪得老大。 向来受人服侍惯了的皇兄竟然在服侍别人,他是不是在梦中啊。他张了张口,又受了安诸一记眼神警示,赶紧乖乖闭嘴告退。 屏退众人,安诸小心的擦拭着宋怡的头发,瞧着红帐中双眸紧闭面色略是有几分苍白的人儿,叹息一声:“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他拉起宋怡的右手,右手上被碎玉划破的几处地方已经结痂,黑色的伤疤爬在白皙的皮肉上甚是分明。 这些伤是因为顾家而留下的。不,更细的说是因为顾知文。 他会将它治好抹去,便如同顾家和顾知文在宋怡心头一般,安诸要抹去他,取代他。 他是帝王,向来霸道,向来自私。若是与宋怡的情爱中需要有一个坏人,那他全权承担。 又是叹息一声,安诸便是仔细的擦起宋怡半干的头发。 “顾小姐落水了?”歆兰宫中,卢未央听见宫女进来禀报,坐在喜床上的她一下子掀起了喜帕:“人如何了?可是要紧?” -- 第91页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 第54章 侍寝(三) “听说御医已经诊治过了, 说是落水受惊发了寒症。人一直的昏着。” 卢未央从床榻上起身,踌躇脚步徘徊着打了几个圈。她想去看看宋怡,但是找不出由头来,她如今入宫了, 便不能太随着性子胡来。 那话, 是入宫时候哥哥卢未觅和爹爹卢衡左右叮嘱她的。 罢了, 罢了。既然安诸过去了, 想必不会再横生枝节。便是那日宫宴,她瞧出了安诸对宋怡确实有些不一般的。 “服侍我卸了首饰凤冠吧。”卢未央坐去了铜镜前:“差人备水,我要沐浴。” “是。”一个小丫鬟服侍卢未央拆卸头上的凤冠发钗首饰,另外一个领命便出去寻人备水了。 春泗宫中, 洛芙早是除去了凤冠, 她也早是沐浴过了。 一个小丫鬟为她擦着头发, 她浅浅啜了一口茶水:“顾倾城落水了?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是, 小姐。宫女们都在私下议论着呢。大家本是都在猜陛下今夜会宠幸哪一名嫔妃,这下就不必再猜了。 陛下收着了顾昭仪落水的信儿, 就过去洛云宫了。听说当时场面一团乱,根本没有人注意是何人做的。” 洛芙伸手摸了摸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她哑然一笑,示意小宫女不用再服侍,起身过去铺好的床榻上扯了被子:“熄了灯便出去罢, 我困了。” 安诸会去何处?这自是不用多想,他定然会去顾倾城那里的。 这件事本就是毋庸置疑的。卧在锦被中的洛芙浅笑,树大招风, 看来这皇宫之中想要对付顾倾城的人比比皆是, 她自可坐收渔翁之利。 “陛下,不好了。陛下!” 安诸正坐在宋怡身侧等着她醒过来,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他一挑眉:“又出何事了?” “水贵妃在水延宫里闹着说请您过去,已经砸了好几件东西了。” “砸了几件?”安诸很冷静,看了看宋怡,仍旧昏睡这,他随后挥了挥手,声音压低了些:“随她去吧。待她砸够了,差人去统计一下,将她砸的东西补上就是,皇宫中不差那点东西。” 小太监面色很是不好,若是陛下不过去,那受苦的就是他们了:“陛——陛下,您不过去瞧瞧吗?” “不去,不去。”这水怜儿任性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他本就不愿意纳她入宫的,就是太后哪里过不去,安诸才应了的。 应付这个皇表妹,安诸秉持只要他不搭理,她闹得累了便会自己收了的原则,屡试不爽:“以后再有这种事,便不用过来禀报了,由着她闹便是。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找小通子过去。” “是。”小太监退下,赶紧的往水延宫走去。 水延宫中。 立在八仙桌边的水怜儿听见脚步声,举起桌上准备好的彩釉描金花瓶作势就要砸,口中振振有词:“给我去请皇表哥过来,不然我就砸光这院子的东西!” 她头上的金丝凤冠早就歪斜,因为先前是闹过一场脾气,所以也砸了几件东西。地上还有那狼藉一片的证明。 以前,若是她真的闹的狠了,安诸是会过来瞧她一瞧的。今日是她入宫的第一日,她自然希望安诸能在她的身边。只是这请人的办法,略是幼稚极端。 “小姐,别砸了。”她的贴身小丫鬟久心走进来:“是我,小姐。陛下没有过来。” 水怜儿拿着花瓶的手顿住,双眸一下子就红了,好似很委屈:“什么?你说皇表哥还未过来?” “我的小姐呐。”久心走过去接下了水怜儿手中的花瓶:“洛云宫那位主子不是落水昏迷了么,陛下得了消息就赶过去,听说寸步不离的守在那里。小太监传话了,就说是陛下着急着那位昭仪,不能过来。” “岂有此理!过分,皇表哥真过分!”水怜儿一下子就哭了:“这日子要如何过,便是我入宫来了,皇表哥的心也不在我这,人也不来我这。” “小姐莫要哭。”久心赶紧的拿出手帕为她擦眼泪:“小姐,久心觉着今日小姐做错了。” “什么?”水怜儿一下止住哭声:“我如何的错了。” “小姐如今入宫了,这后宫中小姐你是贵妃,除了太后,便是你的身份最为尊贵。太后都说了,日后这后宫要你慢慢的学会打理。” “嗯,皇姑母是这样说的。” “是啊。小姐你瞧,你与陛下才是长久的。可是小姐你今日大吵大闹的喊着要陛下过来,还砸东西弄出动静,就好似是逼迫威胁陛下定要过来一般。男子都是好面子的,你这般做陛下失了颜面,为保颜面所以陛下才不过来的。” 久心的话占理,水怜儿声音委屈了几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皇表哥不过来,我心急了,才这样的。我——我真的不是要逼迫威胁皇表哥。” “奴婢知道。”久心赶紧的安抚水怜儿:“这些奴婢都知道,小姐你是因为太在意陛下。” “嗯,是的。”水怜儿又落起了泪水:“可是皇表哥心中没有我半分的地位。” 久心赶紧的接了水怜儿的话又道:“这些奴婢知道,奴婢随着小姐入宫,便是扶持小姐的,可这些陛下不知道。在陛下看来,他只是觉着小姐你这般是逼迫他,是威胁他,所以陛下就不理睬小姐。甚至——甚至——” -- 第92页 “甚至什么?” 久心语气有几分的低沉:“甚至陛下会对小姐厌烦。” “厌烦?”水怜儿瞪大了眼。之于安诸,她向来都是能接近便是接近,不择手段用尽心机的接近。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安诸回对她生出厌烦。水怜儿一下子哭得更是伤情了:“皇表哥今日不来,便是因为厌烦我了么。久心,你说这该要如何是好呐?” 久心到水怜儿身边做贴身丫鬟才三年,她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自然是个有手段有眼力的:“小姐,你听我说。” 她凑近水怜儿,与她絮絮低语起来。 水怜儿听着,面上一会儿是惊恐,一会儿是深思,一会儿是不解,表情复杂纷呈。 久心的话好似说到她心里了,她也不哭了,抹干了泪水唤人服侍卸妆梳洗,说是要就寝了。 安诸坐在宋怡床榻边,开先是聚精会神的盯着昏睡的宋怡,仔细研究她如何能生得那般的好瞧。 白皙嫩滑的肌肤,纤长的睫毛,柳叶眉樱桃小口。便是阖着双眸一动不动的,也十分的好瞧。 “怎么还不醒过来。”瞧了大半个时辰,安诸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来回托腮,总算是瞧够了,手也屈得有些麻了。 不对劲啊,半个时辰也该有了。 反应过来的他伸手探了宋怡的额头,掌心才触到便好似搁去了火炉上一样。 宋怡又开始发热,她的寒症不只未曾消下去,还变本加厉的烧了起来。 安诸一个激灵,他也是糊涂了,怎么这会儿才察觉呢。若是说出去,他因为看宋怡看得太投入,生生的她病情复发也是后知后觉,该是多丢人!他又伸手摸了宋怡的手,那手凉得好似冰块一般。 “来人!来人!” 安诸几声高喊,候在殿外的小通子赶紧的迎了进来,到了二进的帘子外就停了脚步,恭敬的道:“陛下,怎么了,可是顾昭仪醒了要传些吃食进来。” “去请御医!快去请御医。” “是,陛下。” 安诸声音难得有几分的焦急,小通子赶紧应声就要往外赶去,又被安诸叫住:“先让人打一盆凉水和拿一块帕子进来。还有,这屋子中太凉,升一炉炭。” 小通子又赶紧的应了一声:“是。” 安诸拉着宋怡冰凉的手,他努力想把自己的热度分些在宋怡手上。 宫人打了水来,安诸接过帕子,指着床头一处矮柜:“水就放这便好,出去殿外候着,半个时辰进来换一次水。” “是,陛下。” 宫人退下,安诸将帕子在水中绞湿,拧了半干,他规规整整的将帕子叠成四指宽的条状,放去宋怡额头上。 另外的宫人升了暖炉进来,安诸指着离床不算远也不算近的东南角:“放去那边便好,估算着时辰进来添些炭火就好,出去吧。” 宫人退下,去到殿外,瞧着四下无人,几个小宫女便是开始低声细语的八卦起来了。 大多的内容就是说安诸对宋怡如何如何体贴关怀,她们又是如何如何的羡慕,个个越说越是来劲。 到了后来,说几声就往殿里打量几眼,恨不得躺着被一国之君照顾的那个是自己。 她们心上达成了个共识,顾家这位是位福运厚的,今后这位主子惹不得。 司太医脚才踏进家中,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小通子传唤了安诸的口谕,急急的又提着医药箱子出了府。 第55章 侍寝(四) “情况如何了?”瞧着司太医起身, 安诸就迎了上去询问。 “奇怪了。”司太医眉头紧锁,来回在宋怡床榻边踱步:“不应该啊,这不应该的啊。” 瞧着司太医来回踱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安诸挑眉一个示意, 小通子赶紧过去拉了他一把:“司太医, 陛下问您话呢。” “啊?”司太医撇开小通子:“我得再诊诊, 这病实在奇怪。” 安诸回去椅子上坐下,面上虽还是一副的懒散样,心里早是开始打起了鼓。 司太医后来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赶紧的又开了一贴药让人去煎药。 忙活了大半夜, 宋怡喝过了汤药, 病情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司太医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他半世的口碑, 险些就毁在今夜了。 想想先前他还向安诸保证半个时辰人就醒来,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避避。 “司太医, 昭仪这病到底如何了?” 司太医赶紧的跪在安诸身前:“陛下恕罪,先前微臣实在大意,夸了海口,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罢,孤不与你计较那些。”安诸摇头, 他也不曾生得凶神恶煞啊。 是他平日里太严肃,他平日对这些大臣也不曾苛责过啊:“你便是说一说她的情况就是了,如实的说。” “是, 谢陛下不罪之恩。”司太医起身, 眉头又蹙在了一起:“顾昭仪这寒症发的奇怪,微臣仔细的诊过脉了, 就是普通的寒症,本来该是解了的,不该再烧起来才是。似乎昭仪的寒症并不是由于落水引发的。” 安诸认真的瞧着司太医:“你的意思是这次病情的反复有疑点?” “是,陛下。”司太医不做隐瞒:“落水虽是易生寒症,但是病情不会太过凶险。顾昭仪这次的寒症,委实的蹊跷。不过诊治还算及时,未曾病症身入殃及性命。若是再晚些时候,便是神医再世,也是束手无策了。” -- 第93页 殃及性命?安诸愣神:“如何这般的严重?” 司太医娓娓解释:“顾昭仪这病,若是说落水受寒,有些说不过去。顾昭仪的脉象中好似还有些其它的病由。但那股脉象微弱,时有时无,微臣能力不足,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不是很敢确定病由。” “不确定。”安诸沉吟:“再去传两位太医觐见。” “是,陛下。”小通子应了,风风火火的赶紧出去了。 殿中静谧,偶尔的听见殿外又几声虫鸣鸟叫。 司太医立在一边,自顾自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琢磨起宋怡的病情。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位太医由小通子音着进了芳华殿中。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免礼罢,两位卿家该是也知道孤请你们过来所为何事了。”安诸挥手,小通子赶紧的请了两位太医过去为宋怡诊脉。 二人逐个为宋怡号脉,又见坐在一边出神的司太医。心中不禁的叹息,便是司太医都诊治不出来的病因,他们如何的能断得出来。 三人一番交流,结果自然是后来的二人也摇头称不知道,但却异口同声说宋怡的病情已经稳定。 安诸放弃了,叹息一声:“你们可知昭仪何时能醒来?” 司太医道:“微臣不是很确定,还要看今夜之后顾昭仪是否能醒过来。若是能醒来,这次该算是过去了。” 在洛云宫附近给司太医及后来的两位太医安排了个临时的住处,安诸随即屏退众人。 众人离去,他坐过去床榻边怔怔瞧着宋怡。宋怡退了热,整个人依旧是安静的躺着。 不知不觉安诸便在床榻边打起瞌睡。小憩醒来,他招人进来服侍宽衣,说是要就寝。 芳华殿中二进外的美人靠被人移了进来,做工考究的喜服由宫女伺候着一件件从安诸身上脱了去,那金线满袖龙纹的外裳被两个宫女拿着,过去屏风边展开架到了宋怡的嫁衣旁边。 做好了一切,一个宫女又仔细的换了盆清水进来。 “想到你不会让孤省心,却不想你这般让人费心。”安诸小心的为宋怡掖了掖被子。 床榻很宽,依照身形,便是能并排睡下四个宋怡,三个安诸。其实他便是躺在这床榻上也无妨,但是安诸觉着还是不妥。 他重新绞了帕子叠好放去宋怡额头上。而后慢慢悠悠的爬上正对床榻的美人靠上躺下。 他侧身斜倚瞧着宋怡,低声的道了句:“睡吧。”才又转身躺平。 躺着的安诸不住想,他如何的就瞧上她了,真是孽债。而这笔孽债他好似有些甘之如饴了。 后半夜,安诸起来为宋怡绞了几次帕子,期间又宫人进来添了一次炭火。宋怡彻底退了热,整个人的面色也红润起来,呼吸均匀似是熟睡。 安诸很开心,将宋怡往床榻里移了移,再将美人靠上的锦被抱到了床榻上,然后睡了进去。 第一回 与女子同床共枕,安诸心上又是新奇,又是颇为激动愉悦的。 虽然他想过很多次今日要如何的与宋怡困觉,是要主动点,还是霸道点,还是无赖点。这些他都很是驾轻就熟的,只是如今倒是用不上了。 咳咳。意识到想歪了,安诸赶紧的转头去瞧着宋怡。瞧得困了,他闭上双目,深呼吸一口就悠悠睡去了。 洛云宫的烛火烧了一夜,宋怡醒过来的时候,眼中是一片朦胧的昏黄暖意。 她脑仁仍旧的有些发昏,但是比起落水之前好了甚多。缓了一会儿宋怡才是惊觉不对劲,是啊,她又落水了! 想起落水时候的情形,宋怡心有余悸,她好似是被谁推了一把才不慎踩空落去了池子中的。 皇宫的池子真是比不得的,深不见底呐。宋怡瞧着花样繁复的大红帐顶愣神,她以为她的性命就要交代在那深池中了。 这红帐子很是精致华美,她这是在——宋怡终于回过味来。是啊,她如今嫁入了宫中了。 “醒了?”一只手搭去宋怡额间,掌心温热。 宋怡闻声侧目,便见床榻中斜斜倚了个人,一个男人:“陛——陛下如何会在此处。” 安诸右手托着脑袋,侧身向着宋怡躺着:“孤不可在此处?” “我——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臣妾?”安诸挑眉一笑:“城儿既是都称自己作臣妾了,那孤宿于此处可是有何不妥?” 宋怡;“……” 身侧佳人才有动静安诸就醒了,他一夜便是浅眠,隔三差五的还要起来为宋怡重新绞一遍帕子,他便是睡着也就是好似闭目养神。 由于醒来的宋怡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才。所以安诸就故意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瞧着宋怡还在犯迷糊,他赶紧的又是一句:“城儿你都睡了一夜了,司太医说你半个时辰就会醒过来,倒是让孤等了一夜。”言语的声音要多温柔就多温柔。 不知是寒症未全愈,还是病情又反复了,宋怡直直听出了一身冷汗。想着想着还不住的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寒颤。 她哪里预料到醒来时候会有这么大一个惊吓大等着她。宋怡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衣裳还在不是光着的。 而后她又瞧了一侧的安诸,明皇的丝质交领亵衣穿在他身上,除了因为他斜倚着领口松散了些,勉强穿的也算整齐。 -- 第94页 鸳鸯戏水红绸被中的宋怡眸光滑过安诸微微敞开的衣襟,视线不住的停在安诸分明的锁骨上。唰的一下她的脸便红了个透彻。 她不禁的想起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那是在入宫前几日的时候,秦氏差一个老嬷嬷过来说教与她的。 那些东西宋怡听得面红耳赤,她想都不敢想要如同的老嬷嬷说的一样去取悦一个男人。 “怎么了,是知道孤守着你一夜感动了么?”安诸懒散的笑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感动的话。” 安诸将脖子伸长,脸凑到宋怡跟前:“若是感动,便是亲一口表示表示罢。” 宋怡才平复下去的面色唰的一阵红了,红了之后又白了,她一时间竟然还真的思考起来,这是亲还是不亲,不亲要怎么拒绝才好。 安诸撇着宋怡,面上一派无赖的笑意,伸长脖子的等着。 宋怡这反应让他觉着很有意思!由于他低着身子,衣襟处更是垮下去了几分,何止是锁骨,便是那肌肉结实精壮的胸膛,宋怡也隐约的瞧见了一大半。 “唉,可惜啊,城儿你落水受寒了。”安诸啧啧的,模样很是失望:“如若不然昨日是你与孤大婚,那般良辰美景。” 宋怡不动声色,往安诸身边挪开了几寸,双手防备的揪着被子。她秉着呼吸,一双眸子一动不动警觉的盯着安诸。 安诸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面上那无耻的笑意加深:“春宵一刻值千金,城儿你要如何的补偿孤呢。” 宋怡挪了几寸,他就近了几寸。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老规矩,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爱泥萌=3=希望我不是一个人在单机Hhhhhhhhhh—— 第56章 侍寝(五) 几缕发丝由他身后滑落到衣襟前, 把安诸衣襟处那本就是欲露不露的春色装点得更是影绰了几分。 那般看着,好似有种欲盖弥彰的诱惑。 “陛下,我——臣妾还病着呢。”宋怡语气结巴。 安诸笑:“孤知道。”却不知此时他那衣襟大张,泄露了一片春色。 他这, 算是调戏, 还是色诱。加之他一向懒散的笑意中此刻还夹杂了些其它别的什么情绪。安诸朝着宋怡逼近, 宋怡就又移开一些距离, 他又逼近。 宋怡再挪。安诸不依不饶。 兴许是他逼得急了,已然做好了竭力反抗准备的宋怡拉着被子退到了墙边,再无退路,只得狠狠瞪着他。 宋怡不住紧了紧手中的被子, 咽了口口水, 呼吸略是急促了些, 瞧着安诸的模样活生生就是一副竖了毛的猫, 安诸若是再敢靠前一步,她便是敢挠他一爪子。 “你已入宫来了, 昨日也算你我大婚的日子,作为夫君孤不能与你同榻么?便是要做些什么,也是情理之中的。”安诸伸手去扯松垮得不成模样衣襟。 “你做什么?”宋怡唰的将手中的红缎被子蒙到头顶,整个人埋进了红缎被子中。 床榻上安诸瞧着眼前那一团红,煽动了几下衣襟, 面上笑容得意:“孤忽而的有些热。” 他这是实话。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作为一个各方面都正常的男人。 与一个女子睡在了一处, 便是他控制了不去多想, 亦是控制不住。更何况,与安诸睡在一处的, 还是他颇有几分心悦的宋怡。 宋怡埋在被子中,声音翁翁的:“秋日飒爽,陛下可是身子不适,如何的会觉着热。不若还是请御医过来瞧瞧才是。” 安诸伸手去揭盖住宋怡的被子:“你这般的捂着作甚。这般的捂着你便不热么?”她还病着,虽说不能受凉,但这般的捂着也是不妥的。 “你要做什么,我——我——我还病着呢。”宋怡自然的敌不过安诸的力气,被子被安诸从她头上扯开,她倒是动作利索又拉了回来。 “你若是再捂着,孤便是全部的将它扯开了。” 宋怡恢复了最先拉着被子的状态,巴巴的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安诸。其中有委屈,有慌张,有防备。 安诸瞧着他,就是想起了七皇妹安芷养着的那只白猫,撒娇的时候那猫儿便会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来回绕着人走,不是蹭几下卖乖。 宋怡那模样,真就是与那相差无几。 他没再逼近宋怡,只是睨着她:“你不愿?” “你是皇帝,这天下江山都是你的,我一介女子,怎么敢忤逆你呢。”宋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心上就是有些堵。 安诸瞧着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嗔怒模样,心中更是开心了几分,他挑住宋怡的下巴:“既是不敢忤逆,那听话。来。” 安诸另一只手指了指他的脸颊:“方才孤不是说了,你若是感激,就做些表示便好了。” “呃……”宋怡呼吸更是粗了,气的。她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安诸收回手,面颊就巴巴的伸着,便是要等着宋怡做些表示。宋怡心一横眼一闭,嫁都嫁了如何的还亲不得么。 温软的唇贴到了面颊上,安诸面上的散漫烟消云散,一张脸红得如熟透的番茄。 让她亲她还真的亲呐! 他可是不记得了,就在几秒前,他还咄咄逼人的要宋怡表示。 安诸是觉着宋怡不敢表示,索性便是逗着她完,却不料宋怡还就真的表示了。这下就换他不冷静了。 -- 第95页 “你——”他声音都变了,脸上的散漫全无,莫名的还有几分羞恼。羞恼过后想要偷笑,随即的又压下了笑意。 宋怡睁开眼,瞧见安诸一脸烧红,面上表情纷呈,噗的一声没憋住便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这下子安诸更坐不住了,死鸭子嘴硬的维持起他以为的帝王形象,他起身整了整衣裳:“没意思,让你亲你便亲,真没意思。” 宋怡真想白她一眼,还是忍住了。她口中低声呢喃道:“谁想亲的,是你非要逼着的。这会儿如所愿了,倒是还是我的不是了,真是个怪人。” “逼着你?逼着你,你便亲了!”安诸听见,即刻瞪眼。越发的无理取闹起来。 他心中莫名吃起了飞醋,开始设想若是顾知文这般的要求,那她是不是也吻了。 诚然的,顾知文是个饱读诗书的病秧子,不似安诸这般身为一国之君却没脸没皮。 最多的时候,顾知文便是牵了一下宋怡那白皙的玉手,就满足的不得了了。 他兴许的是私下想过些其它的,但在宋怡面前顾知文一向是个谦谦君子。 “呃……”宋怡再次无言以对。口中不敢在多言语,心上无语: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亲是他要求的,这会儿亲了他还较上劲了。 安诸佯装怒目瞪向宋怡,因为莫名的想到了顾知文,他倒是真的有几分不悦了。 宋怡一双杏目满是无辜,对上她的视线。安诸脸上的绯红烧得更热了,通红着脸别过头。心中啪啪乱跳。 要死了,要死了。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半分眼色都没有! 安诸气急败坏欲要发作之时,大殿外传来叩门声,随即便是小通子的声音:“陛下,三位太医差人来问昭仪娘娘可是醒了?还说若是醒了,希望昭仪娘娘能再请脉一回。” “去召他们过来罢。”安诸没好气,言语中微微掺和了几分的怒气。气的是宋怡,不过他也就是闹闹小脾气,心上还是在乎宋怡的。 “是,陛下。”小通子听着安诸声音不对,寻思人儿可能没醒,待会儿见了太医可是要给他们三人提个醒。 “对了。”安诸叫住小通子:“吩咐下去,煮些清淡的吃食过来伺候着。” “是。”小通子默,这人是醒了? 安诸为掩饰羞恼,更是逼近宋怡。 宋怡恢复先前的警觉,不自觉的又紧张起来,他要她吻他,她吻了,如何的他还得寸进尺起来?这个人如何这般的反复无常,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安诸瞧她模样,感觉扳回一城,挽回了些颜面,忽而便放声大笑起来:“可你脑中想些什么呢?便是孤如何的饥不择食,也不会对你这么一个病恹恹的女人有兴趣。莫不是你不知道你这时候的面色有多难看,可是要孤给你拿过铜镜来照照。” “你——”真是一个过分的男人!这样的人,也没有女子会对你感兴趣的。 作为一个颜控的帝王,宋怡此时的面色在安诸瞧来实在不是很完美。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这时候宋怡病恹恹的,安诸却莫名觉着她有一种病弱的娇美,他兴许心悦上宋怡的时候,就魔怔深种了。 他不是不感兴趣,就是真的在忍耐。出于对于宋怡的尊重和关心,还有他身为一国帝王的尊严与底线。 安诸平复心上的羞恼,起身对着殿外喊了声:“更衣。” 几名宫女鱼贯而入,个个手上都托着个一尺多宽三尺长的银质方盘,盘子上雕刻了精致的花纹,其上托着的是衣物、发冠、玉坠配饰和洗漱用品,安诸翻身下榻,直挺挺的立在床榻前。 宫女们都是伺候惯了的,一名宫女给安诸递去漱口水,三名个宫女按部就班往安诸身上一件件的套着衣裳。 浅墨蓝色深衣穿好,宫女拿了灰蓝纹银丝绣的腰带为安诸系上,配了一块羊脂白玉的坠子坠在安诸腰间。 宋怡就卧在床榻上,瞧着安诸一派享受,他该抬手抬手,该仰头仰头,便是受惯了这般伺候的。 “如何?可是能起身?”坠好坠子,安诸张开手,宫女又为他套上与腰带同色的外裳。 宋怡正在大量安诸,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活生生是一个衣架子。 衣裳一件件整齐穿戴好后,他越发的丰神俊朗了。安诸瞧向她问话,她回了神赶紧点头:“臣妾觉着好多了,也想起来坐坐。” “伺候昭仪更衣。” 安诸语毕,殿外便又有几名宫女同样端了银盘进来。 着好了衣裳,他张开手扫视一遍,满意了便往一边方凳上坐下。 宫女又是赶紧过去为他束发。他坐的端正,眸光却时不时的往宋怡那边飘去。 宋怡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她注意到了床榻对面的美人靠,心中疑惑,这皇宫中摆设都是这般的奇怪的么?却不知那是上半夜安诸就寝的地方。 宫女眼明心快的扶了她去屏风后。 安诸由铜镜中瞧着宋怡被扶去屏风后,下意识伸手摸了方才被宋怡吻过的脸颊,勾唇痴痴笑了起来。 银盘一个个往里送,其上盛放的是一件件宫装衣裙。那些衣裳都是安诸前几日便吩咐人准备的,花纹样式颜色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选的时候吧,他还特意的偏了宋怡的喜好。若是安诸不曾料错,宋怡该是喜欢芙蕖花的。 -- 第96页 “这衣裳我不喜欢,可是能换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写着写着没忍住笑出声——补满三千,想要花式撒糖,第一次写,还有些能力不足,小可爱们见谅=3= 第57章 侍寝(六) “这——”宫女踌躇, 这是陛下亲自选的,她们如何敢擅作主张的说换便换。 正在痴笑的安诸听见屏风后宋怡的言语,一下子回了神:“出何事了?” 宫女由屏风后走出,朝着安诸委身行礼:“回陛下, 昭仪说她不喜欢这套衣裙的花色, 要换一套。” “不喜?”安诸一个挑眉:“去换一套。” “是。”宫女得了他的口信, 终是如释重负。 宋怡在屏风后弱弱出声:“换身牡丹花纹样的吧, 富贵喜庆。” 宫女才是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这个昭仪要求真是多,若是知道那是陛下亲自为她选的衣裙,她可还是敢这般跋扈。 安诸这时候情绪更是平复了甚多, 面上也恢复了一贯的散漫玩味:“如昭仪所说便是, 那日顾选纹样时, 孤倒是也瞧见了一件绡纱提段的金丝线暗纹牡丹的宫装, 便是拿那一套过来罢。” “是,陛下。”两个宫女赶紧的端着银盘出去。 头发已是束好, 安诸吩咐道:“今日便戴那只乌金玉冠罢。” 宫女应声,从搁置发冠的银盘中取了一只镶嵌了珠玉的乌金发冠,发冠正中嵌了一颗色泽纯正的红宝石,仔细的束到安诸头上的发髻之上。 宋怡坐在屏风后等着,眸光游走了一圈就定在宫女托着的银盘上。 自方才安诸吩咐更衣开始, 她便被安诸的用度给惊吓到了,不愧是天家,便是随便一件物件都是讲究的。 便是这银盘, 做工精细。其上擦得十分干净, 若说是纤尘不染亦不为过,也没有磕碰的痕迹。银白崭亮, 真是佳品,可不知换成银子……她好似是想偏了。 “陛下,三位太医到了。” 宋怡的衣裙还未拿来,安诸吩咐道:“请到花厅中候着。” “是。”小通子领命:“陛下,太后娘娘差人传来了消息,说那五碗媳妇儿茶很好喝,顾昭仪身子抱恙,在洛云宫好生修养着便是,那碗媳妇儿茶晚几日喝也是一样的。” “嗯,知道了。”安诸本是也准备瞧着宋怡诊过脉,便亲自去与太后为她告个不是的,却不想太后与她想到了一处,亦是比他周到,他还没来得及赶过去就差人过来传话了。 倒是宋怡在一边听的涨红了脸,照理来说今日她该要给婆婆敬茶的,而她的身体却不允许。五碗,兴许她那太后婆婆也不能再多喝了。 宫人端着银盘进来的时候,花厅外的众人恰好瞥见。小通子在殿外同样瞧见了,他心上波澜不惊,这是他受了安诸的命令,亲自吩咐下去的。安诸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要在宋怡面前显示一下他雄厚的财力。 倒是几位太医瞥见了,心上又是一阵嘀咕:素闻陛下平日不是不喜欢用银盘盛放东西的么,说是那样太过奢靡,不符合他清正廉明的形象。 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自从陛下同意纳妃开始,似乎就变得不同往日了。 “拿过来了?”安诸翘着二郎腿,痞里痞气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陛下。”小宫女过去行礼,将银托盘举道身前。 安诸吃了宫娥剥好皮送到他嘴边的橘子,若有似无的的瞥了一眼:“嗯,是这套,送过去罢。” 宫女得了安诸的准允,才是又端着盘子起身过去了屏风后。 笼纱描金的牡丹纹宫装着在宋怡身上,衬得她那娇美的面庞难得的多了几分娇媚,妙曼身段窈窕纤纤。 安诸瞧着屏风后由宫女扶着走出的人儿,口中吃进去的橘子已然索然无味,他便是微微张口,愣愣瞧着宋怡。 如烟如雾的罩纱随着宋怡纤纤细步张张合合,安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的咳嗽几声。 “过去花厅罢,再去让太医诊诊脉。” “嗯。”宋怡应声,心中却甚为忐忑,她的肚子这时候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打乱了她心头的忐忑。 她一天一夜未曾吃东西了,很饿。 被肚子这么的一搅和,她倒是回转过来了思绪,身上的毒若是太医能诊断出来,昨日安诸就该知道了。 宋怡瞧了安诸,他的模样不似是知道的。秦氏那毒药倒是厉害。 宋怡下意识的摸了摸袖袋,衣裙是新换的,那她的解药?解药不见了! 安诸回望向呆愣的宋怡,嘴角染上一抹十分宠溺的笑:“肚子饿了?” “啊?”宋怡点头算是回应。 安诸今日心情出奇的好,大概是昨日下半夜在宋怡身侧睡了半夜的缘故吧。所以今日他分外想要对宋怡更好。 毕竟今夜他仍旧还打算宿在洛云宫,瞧着宋怡的模样,病情是缓和的甚多。 他遣了身边伺候的一宫女:“过去问问安公公,怎的早膳还未备好?” 宫女得命,施礼退去。安诸由太师椅上起身,过去一股脑接过了宫女搀扶着宋怡的手:“在旁伺候着就是。” 宫女很识趣,火速推到一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往后退了几个步子。 宋怡想要撇开他的手,安诸更是得寸进尺,手顺势环上了宋怡的腰,在宋怡耳边低语:“爱妃,你身子虚,莫要任性。大家都瞧着呢,你可莫要拂了孤的颜面。” -- 第97页 宋怡深呼吸,心中计较一二,她如今没个人搀着,还真是立不稳。 没有办法,她只得与安诸讨价还价:“陛下若是真要搀扶,便是扶着,臣妾很是感激,还请陛下莫要过分。” 她好似很喜欢用「过分」二字来形容自己。 安诸撇撇嘴,心中一个思量,略有几分落寞的收回了才环去宋怡腰上的手。 美人不让抱,他就不抱罢。总是有能抱的时候,也不急在这一时。可不知如何他在宋怡眼中竟是成了过分一词的代表了。 安诸终于的规矩了,宋怡认命的借着安诸的搀扶,吃力的往往花厅走去。 她脚步还有些虚浮,安诸怕她忽然的摔着磕着,眸光一直的就是挂在她身上的。 三位太医瞧着安诸亲自扶着宋怡由里间走出,自然先是行礼,心中惊诧不已。 今日来的时候,三人与小通子做了些交流,也知道了陛下甚是宠爱这新纳入宫的昭仪,不曾想已然宠爱到这般的地步了。 昨日纳入宫的一共是六位,这位昭仪出了意外,其它五位可是都好好的。 安诸不曾去见其它五位,倒是在洛云宫守了这位昭仪一夜…… 看来通公公说的极是,那五位都是陪衬这位贵人的,陛下要纳的怕是就这一位了。 这位是顾右相的千金,陛下纳了其它的五位,这时候有些心思的人都该明白了。他那般的做,只是为了朝廷政局的平衡牵制。 “小心些。”安诸扶宋怡坐下,不住的叮嘱。 “嗯。”宋怡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弱弱应声。 三人逐一的为坐下的宋怡号过脉,望闻问切他无一不尽心尽力的过了一遍,然后眼神交流了一番,司太医站出来给了个结论:“陛下,昭仪的寒症已大好了,便是仔细的调养着,半月余便可全部康复。” “甚好。”安诸立在宋怡身边,拉了她的手:“爱妃可还是有哪里觉着不舒服的?若是有便是说出来,你要配合司太医诊治病情才会好的快。” 宋怡想要将手缩回来,瞧着面前一派柔情似水的安诸,心中说不上有了几分的愧疚,便任由他继续的拉着:“陛下,臣妾也觉着身子大好了,方才臣妾也与太医说过了,便只是有些提不上气力,其它并无不适。” “陛下,昭仪娘娘只是寒症未痊愈体虚,近段时间用驱寒补气血的方子仔细的调养,相信不日便会好转康复。” “是,陛下。只是这几日昭仪需要注意饮食,莫要用太油腻腥辣的,今日昭仪也是刚刚的醒来,最宜用一些流质的膳食。” “嗯。”安诸听得甚是认真:“流质的食物,可是能用些其它的。” 司太医:“少量的用些荤素是可以的。” “这便好。”安诸转而便对着小通子道:“去吩咐御尚房再添几道补气养身的甜粥。” “是。”小通子应了,又赶紧的出去将安诸的口谕传了下去,末了不忘记嘱咐一句:“仔细些去办,还有什么养身子的汤也让厨房添一份。” “是,公公。”小太监应了,随即的就往御尚房去了。 宋怡坐在一边,听着安诸与三位太医的对话,眸光不住的瞟向他。他如今关心起人来的模样,似乎不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又是想到她入宫来是在利用安诸,利用他对她的心悦。宋怡就觉着自己挺对不住安诸的。 虽说安诸颇为轻浮,但宋怡细想自那日安诸与她说明心迹后,似乎安诸对她真不是一般的好。 她根本无心回应安诸半分,却还是自私的利用他。这般的想着吧,只是拉了拉手,也少不了什么,宋怡便就由着他拉着了。 “陛下,昭仪娘娘病体初愈,这几日静养最佳。” “嗯,孤知道。”宋怡的手竟然没有撤回去,安诸散漫的笑意加深,一派温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可爱的小世子登场「dog脸」我觉得陛下还需要几个情敌「笑哭脸」—— 三千补满=3=感谢小可爱们不离不弃的支持,小可爱独家定制的皇家醋缸即将上线!hhhhhhhhh—— 第58章 毒发(一) 司太医开了调养的方子, 安诸让人即刻跟着去太医院拿药,他前脚离开,后脚跟去的小通子又进来了花厅:“陛下,二皇子凌王安硕领着小世子与王妃觐见, 说听闻顾昭仪落水染了寒症, 特来探望。” 安诸头疼, 上一秒太医才说静养最佳, 这时候便是来了探病的。他道:“请进来罢。” “是,陛下。” 凌王安硕一身玄色描金的锦袍,手上牵了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娃娃,小娃娃另一只手牵着一位宫装粉黛的倾城女子。三人正是安硕与王妃和小世子。 小世子名唤安元昊, 他另一只手牵着的女子正是娘亲, 凌王妃赵氏。 小世子在凌王与凌王妃中间, 跨着小小的步子一蹦一跳的进来了花厅, 眸光不停左顾右盼四处打量。恰好御尚坊那边早的膳也备好了送来。 “皇伯父!”小世子安元昊瞧见安诸,一下子挣脱了牵着爹娘的手, 朝着安诸高兴的跑过去:“皇伯父,昊儿好想你。” 安硕欲要叫住朝安诸飞奔而去的儿子,对上皇兄示意的眼神,也就任由着小世子奔过去了。 凌王妃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瞧着小世子一下子挣脱出去, 她面上着急,却还是在凌王的示意下定定立在了安硕身侧。 -- 第98页 安诸扶住冲过来的小娃娃,拉到身前打量, 随后便捏着小世子安元昊的脸道:“小昊儿, 两年不见你可是长大了不少,来皇伯父瞧瞧你。嗯, 还是那么的可爱。终于想起来回来京都瞧瞧皇伯父了?” “皇伯父,昊儿可想你了,可是爹爹说我要读书,读好了书才能来京都见皇伯父。昊儿不想不读,想去捉鲤鱼,还想挖蚯蚓,放风筝。你今日再能带昊儿去吗?” 小世子是真的想安诸了,想安诸带着他疯玩的那些日子。 平日若是有人捏他的脸,他拗不过早就发脾气大哭了,这会儿在安诸面前,他乖巧的如同一只讨食的小奶猫,安诸揉他的脸,他不带一点反抗。 两年了,他被凌王管得很严,日日认字写字学习礼仪,便就没有过多少玩乐的机会。 “臣弟叩见陛下。” “臣妾叩见陛下。” 安硕与赵氏同安诸见了礼,凌王赶紧的将黏在安诸身上的儿子拉了回来:“为父如何教你的,见了皇伯父要如何做?” 小世子被爹爹那么一吓唬,赶紧有模有样的朝着安诸行了一叩首礼:“昊儿叩见皇叔父。” “起来罢。”安诸瞧着小世子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禁开怀笑起来,瞧向凌王安硕:“二皇弟,昊儿还小,你这般的教他,太过苛责了。” 安硕一脸无辜的瞧着皇兄安诸:“皇兄,这事你莫要管,这小子近日越发无法无天了,月余前才知道要入京了,便是想着办法的不再认字,哭着闹着要入宫见你。 不好好的管教管教,日后可真是要拆了我那凌王府了。这来京都的一路上,大半的时日都耽搁在他身上了。” 凌王安硕这么说,自然事出有因的。因为他儿子如今这般的顽劣,便是他这皇兄安诸宠出来的。 两年前,小世子安元昊才五岁。那时候安硕还未封凌王,一家人住在京都。 小世子最喜欢的便是往宫中跑,说是宫中好玩。安硕开始以为他就是小孩心性,喜欢宫中人多热闹,不料儿子去多了宫中,性子变得越来越野。 那时候,凌王也还未娶妻,但却早早的多出了个儿子。关于那位小世子,坊间皆是谣传那是他的私生子。 后来一次因为小世子用不知哪里捉来的虫子,吓得贴身侍女跌倒摔破了头,安硕才开始重视起关于儿子的教养问题。 仔细的盘问,才知道始作俑者的,就是他那皇兄安诸,岐国的一国之君。 方才小世子口中那些,捉鲤鱼,挖蚯蚓,放风筝。都是安诸喜欢带着他做的。 最后的结论,凌王觉着是应该给孩子找个娘亲才是。在后面的,没过几个月,凌王便向安诸求旨赐婚娶赵氏为凌王妃。 安诸倒是语重心长起来:“昊儿还小,本就还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贪玩些实属正常。你那般拘着他,可是该要憋坏他的。” 凌王不敢苟同:“他可不是会憋坏自己的性子。”这儿子旁人不清楚,他最清楚。 若是他把他教成皇兄儿时那般,安硕想了想,不禁心中打了个寒颤,那七年前抱回的这个小冤家,可是来掀了他凌王府的。 关于安元昊是抱养的身世,只有安诸及太后知情,其余的人皆是以为安元昊是凌王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 对于凌王妃赵氏,大家都觉着她真是一名贤良可怜的女子,一纸诏书不得不嫁给了一位有个五岁大的私生子的王爷,末了帮着夫君养私生子却没有半分的怨言。 其实不知这位王妃是自愿的,她甘之如饴。 “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小世子见着安诸的高兴劲过去,就注意到了坐在安诸身边的宋怡。 “这是皇叔父的妻子,你的皇伯母。” “妻子?漂亮姐姐和皇伯父就像爹爹和娘亲那样的吗?” 安诸懒懒笑着:“昊儿真聪明。” 小世子从安诸身边退开,立刻转移阵地,跑过去宋怡面前往宋怡身上就是一扑:“皇伯母姐姐,你真漂亮,和娘亲一样漂亮。” 他那一扑,安诸散漫的笑脸僵硬了一霎,就怕宋怡还是病着的身子经不住那顽劣的小子扑,伤着哪里。 本想起身过去抱小世子安元昊,就听着他一口喊出一个「皇伯母姐姐」,安诸一愣,还能有这种称呼? 宋怡被小世子扑得摇晃了一下,稳住身子浅浅笑着,瞧着身上讨喜的小娃娃。“你也长得很可爱。” “是吗?”小世子抬着粉雕玉琢的小脸,瞧着宋怡眨巴着大眼睛,瘪嘴道:“昊儿知道自己很可爱,可是不喜欢皇伯母姐姐夸我可爱。” 宋怡瞧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便是逗他道:“为何昊儿可爱却不让姐姐夸你呢?” “昊儿长大了也要和爹爹和皇伯父一样,做一个英俊帅气的大男子!那时候,昊儿也要娶一个像娘亲和皇伯母姐姐一样漂亮女孩子做娘子。” 小世子信誓旦旦的模样逗得众人都乐出了声。 宋怡言语中也是难掩的笑意:“好的,好的,那昊儿要乖乖的,快快长大才是。” 安诸顺势提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宋怡身上揪开:“你皇伯母病了,可是受不住你这般的撒娇。” “皇伯母。”小世子安元昊心有不甘,双手朝宋怡张着,一副要抱抱的委屈模样。 侧厅一边的八仙桌上摆好了一桌早膳。安诸该是清淡的极其清淡,一点不含糊。 -- 第99页 由于先前安诸的吩咐,光是粥便是有三样,一盅桂圆百合小米粥,一盅红枣银耳人参粥,一盅莲子燕窝蜂蜜粥。 御尚房那边说不知道昭仪娘娘的口味,便是先做了三样最为清淡滋补的。安诸对此很满意。 再是一盅当归生姜羊肉汤,那御厨更是说得有理有据,什么“这汤虽不算太清淡,却对于寒症进步最有裨益,昭仪娘娘身子虚,该是要用些补补。” 其它的小菜略略数一下,差不多有八样。一样样摆盘精致,用料讲究,荤素俱全。 这些大多的口味都不算油腻,只是稍微有些油荤,也是厨娘考虑好在宋怡身子承受范围内的。 “你一早就跑过来了,可是吃过早膳了?” 挣扎着还想去黏宋怡的小世子一下子就安静了:“还没有。”听着安诸问起,他又闻见侧厅传来的饭菜香味,一下子就不闹腾了。 “皇伯父请你吃早膳你可愿意?” “愿意!”安元昊拉着安诸的手:“皇伯父,昊儿好饿,我们快过去吧。” 安硕瞧着儿子完全没了规矩,狠狠的瞟了一眼拉扯着安诸的小世子:“皇兄,你可莫要听他胡说,我们是吃过了早膳的。” “爹爹坏坏,人家早膳没吃多少,肚子饿。” 赵氏走去凌王身边:“夫君,昊儿早上是没用多少早膳。”言下之意,如今他要吃便是让他再吃些。 安硕听完更是吹鼻子瞪眼:“都是你给娇惯的。他说饱了,你就依着他。” “一早臣妾便是提醒过王爷,等着昊儿吃过早膳再与他说入宫之事。昊儿不好好吃早膳,是王爷你说漏了嘴,说吃完带他入宫,让他多吃些。”依照安元昊的性子,哪里还能坐得住,哪里还能多吃些。 “呃……”凌王听完沉默,转而便道:“曼儿,是我的不是。” 曼儿是赵氏的闺名,赵氏听见凌王这般的称呼她,又有安诸和宋怡在场,便很是娇羞的说了句:“知道便是了。”继而垂着头,面上微微烧起了绯红。 宋怡被这转折生生唬得愣住,这二人的相处方式,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明明上一秒凌王那模样好似是要责备小世子安元昊的,这凌王妃搭腔安硕也是没好气的,按照正常的发展,不该是这二人争吵起来,她和安诸再做和事佬么。这下子倒是用不着了,凌王没说上三句这凌王就服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170923修 第59章 毒发(二) 认错服软这般干脆的, 宋怡生平也是第一回 见。 安诸瞧着愣神的宋怡,对着扯着他衣袖的安元昊道:“昊儿想早些用早膳吗?” “想!” “那昊儿过去领你娘亲和爹爹入席,皇伯母病着,皇伯父还要顾着皇伯母呢。” 小世子瞧了宋怡, 进宫时候爹爹和娘亲嘱咐过他不能太闹, 说今日入宫失去探望生病的皇伯母:“嗯。”他听话点头, 就过去拉扯安硕和赵氏。 把扯着他衣袖的小世子安元昊哄开, 安诸过去扶了宋怡:“城儿,小心些。” “嗯。”宋怡身上还是使不上力气,只得倾斜着身子,大半的托在安诸身上。 安诸借机附在她耳畔道:“二皇弟与王妃关系一向如此, 别看他二人时不时好似是要拌嘴, 其实根本就吵不起来的。” 宋怡不解安诸为何与她说这些, 正欲询问又听安诸道:“若是你羡慕, 孤亦是也能那般的待你。” “呃……”宋怡默。她不羡慕,真的一点也不羡慕。 便是安诸敢那般做, 她也受不住。他是谁,岐国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国之君对着她一个嫔妃点头哈腰的,这画面宋怡想都不敢细想。 真的那般了,兴许的她还得背负上一些不好的名声, 比如红颜祸水一类的。 小世子安元昊过去八仙桌前才坐好,安诸就往他面前的碗碟中夹了一只水晶小笼包。小世子开心笑着谢了安诸,安诸才是让众人开席。 兴许今日是个好日子, 众人正是要动筷子, 一个小太监就进来了侧厅:“陛下,小王爷来了, 人在殿外候着。” 安诸一愣,他来做什么,昨日还未与他算账,今日他还敢过来:“请他进来。”兴许是查出了些什么罢。 安祺一身浅棕色色织锦缎的衣裳,头上束了时下京都纨绔子弟中最流行的红玉冠。 进来瞧见一桌的人,略是吃惊了一下。倒是也不马虎的朝着安诸跪下行礼:“叩见陛下,见过皇嫂。” 宋怡未出声,还有些苍白的面容带着淡淡笑意,朝着安诸点了点头算作应了他。 “平身吧。”安诸接过一旁伺候布菜宫女手上的瓷碗,对着宋怡道:“这三样粥你喜欢哪一样?” 宋怡听了安诸的言语,逐一瞧了瞧那三样还冒着热气的粥,指着有红枣的那一盅道:“这个不错。” 安诸亲自盛了红枣银耳人参粥,多少不到小半碗,递去宋怡面前:“你才醒来,身子弱,本就还病着,不可多吃。” “谢陛下。”娘亲去世后,甚少有人再关心宋怡可是吃好可是穿好,宋怡都不敢让自己生病。 她还记着,那是娘亲去世后不久,她由于忧思过度病了一回。 那一回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开始几日她蔫蔫的,顾知文问了她几句,宋怡觉着该市能挺过去便隐瞒了顾知文她的不适。 -- 第100页 后来她病倒在挽霞阁中,倒水喝时候摔倒了就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不是顾知文来的及时,她怕也就与母亲团聚去了。 那次之后,宋怡就很是注意身体健康。用旁的话来说,她在顾府本就是个闲散人儿,吃顾府的,用顾府的,病了还是顾府花钱请的大夫。所以能不病便不病,不多添麻烦就是最好的。 “与孤客气什么,吃着。吃慢些。”安诸不自觉就想对宋怡好,他是个随性的,既是心上老那般的作怪,那他也就随着心了。 旁人如何看,他随性惯了,从来的便是不在意的。他瞧了小王爷安祺,道:“可是用过早膳了?” 安祺起身,朝着安诸狗腿一笑:“皇兄你还不了解臣弟,臣弟这般早的过来,定然是赶过来的,哪里能用过早膳。” 安诸没忍住,白了六皇弟安祺一眼,吩咐了身边伺候的宫女:“去添一副碗筷来。” 他这六皇弟的话倒是说得好听,赶的急了,该是起的晚了赶的急了才是。 说起这六皇弟吧,安诸还真是有点羡慕嫉妒恨的。这小子不过十四岁,在岐国京都占着他的势,混得那是风生水起的,得了个京都第一纨绔的称号。 这安诸便是气不过了,若他不做这皇位了,比纨绔,如何能让这个皇弟拿了第一。 唉,可惜父皇去的早,他又是长子嫡孙,太平盛世里那些兄弟个个只想享乐,美名其曰他是嫡长子,皇位理所应当由他继承,其实一个个的就是不想干这份苦差事。 安诸不能看着先祖的江山无人继承发扬,生平难得大义一次,就坐了那旁人个个向往,兄弟皆是嫌弃的皇位。 安祺大步流星过去八仙桌边坐下,摩拳擦掌瞧着一桌子精致的早膳:“哇,这么多好吃的,臣弟进宫赶得急,倒是不亏,让臣弟赶上了这一桌美味佳肴。” 他随即的又朝八仙桌边的凌王安硕和凌王妃赵氏见礼:“二皇兄,二皇嫂,不想你们来得更早,许久的未曾与两位皇兄同桌用膳,真是怀念。” 安硕笑着瞧着安祺:“六弟,你昨日的差事没做好,今日还有胆量过来?” 安祺瞪眼:“二皇兄何出此言,今日皇弟我过来,可是已经查出结果了的。” “哦?”安硕挑眉:“这般快?” “那是。”安祺颇是得意:“否则皇弟如何有颜面过来。” 赵氏温柔的与身侧的小世子安元昊道:“昊儿,与六皇叔问好。” 方才还是兴高采烈的小世子,这会儿出奇的安静,坐在赵氏身边一副乖巧:“六皇叔好。” “小昊儿?”安祺语气明显的带了惊喜:“两年不见了,小昊儿长大了不少呀。” 小世子拉着赵氏的衣袖:“娘亲,昊儿想回家去了。” 众人瞧出了安元昊的不对劲,更是心知肚明他是害怕安祺这个京都第一纨绔,凌王一家还未搬离京都的时候,最爱带着小世子捉弄人的是安诸,最爱捉弄小世子的,便是安祺。 安祺那时候也就是个十二岁的毛头小子,有了个小侄子不免觉着新奇有趣,就日日换着法的作弄小世子安元昊玩儿。 有几次那小世子被他欺负惨了,告状到安诸那里,安诸一出手诊治的安祺乖了甚多日子。 宋怡也瞧出了这小世子害怕安祺,她是有几分喜欢安元昊的,想着留他吃了早膳再说,就开口安慰他:“昊儿,你不是说要与皇伯母一起用早膳的么,如何的不吃了么?” 坐在宋怡和赵氏之间的小世子面上一脸纠结,瞧了宋怡几眼,又瞧了面前盘子中的水晶小笼包几眼,奶声奶气的道:“皇伯母,昊儿,昊儿不饿了。” 众人:“……” 安诸:“小昊儿,你若是不饿,那这水晶小笼包便是给六皇叔吃吧。” 安元昊两只小手护住面前的盘子:“不要。” “好了,你放心吃。”安诸瞥了小王爷一眼:“若是他敢对你如何,皇伯父便替你治他。” 得了安诸的言语,安元昊即刻底气十足,认真夹起盘中的水晶小笼包吃了一口,咽下去之后便指着一样拔丝千层酥,对着赵氏道:“娘亲,昊儿还想吃这个。” 点心搁在宋怡面前,宋怡便夹了一块到小世子的碗碟中,安元昊十分有礼的对着宋怡道:“谢谢皇伯母。” 宋怡甜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安诸瞧着宋怡那副和善开心的模样,忽而的就想着若是他与宋怡也生了怡儿孩子,宋怡那般疼爱孩子的情景可也是这样。 众人开始用膳,安诸又亲自拿了一只白瓷碗,盛了一小碗当归生姜羊肉汤递去宋怡面前:“尝尝这个,你身子弱,该是要多补补。” “嗯。”宋怡点头,礼尚往来,也往安诸的碗中夹了一块拔丝千层酥。 “说说你查的结果。”安诸往小王爷安祺碗中扔了一块千层酥。 安祺朝着安诸讨好一笑,先吃了一口千层酥,才道:“昨日推皇嫂落水的小宫女已经找到了,不过人是在井中找到的。” 说到这,安祺一顿,接过了宫人递来的一碗粥,道:“还是先用膳吧,再是天大的事,也是该先填饱肚子再说嘛。” 安诸点头,他也不想大家这早膳用的不舒服。咳,特别是宋怡。 瞧着宋怡吃了大半粥,也喝了小半碗汤,安诸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 第101页 他又往宋怡另外一个碗里夹了一筷鳕鱼片:“这个也该多吃点,这鳕鱼是安南那边过来的,最为滋补身子了。” 宋怡极少与人同桌进食,更是极少的有人往她碗中不停塞东西。 她也合着粥吃了不少东西了,本是准备搁下筷子的手顿了顿,她便将安诸夹在碗中的鳕鱼片夹起来吃了一口,娇柔的声气吐了四个字:“味道很好。” 安诸听见,心上不自觉一喜,又夹了一筷子鹅肝去宋怡碗里:“这个孤平日最为喜欢吃,你尝尝。” 宋怡很想说她饱了,可是瞧着安诸略是期待的目光,那言语哽在喉咙中吐不出来。她只好又是夹起来细细吃了一口。 安诸期待的瞧着她:“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还是出意外了,计划是今天修完文的,三次元不允许,明天努力修完! 第60章 毒发(三) “鲜而不肥, 味道甚好。” 安诸一听,笑得更是受用了。 众人瞧着安诸对宋怡这般亲昵的态度,早是听见了传闻的他们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是不曾想到他们一向散漫的大皇兄照顾起人来, 竟是那般的细腻, 看来是真把这顾府小姐放在心尖上了的。 安诸如何不知道他这两个皇弟便是在看戏的, 他丝毫不在乎的对着他们展示着对宋怡的宠爱。 宋怡手上的碗快堆起了小山包, 他才悠悠的给自己盛了一碗当归生姜羊肉汤,津津有味的细细品味起来。 “陛下,还是你这皇宫中的御厨厨艺最好了,就说这桂圆百合小米粥, 臣弟府上厨子就是煮不出这个香糯的味道来。”说完, 他手中才盛了不刻满满一碗的桂圆百合小米粥已经见底。 “再来一碗。”安祺将碗递给身边伺候布菜的宫女。 凌王慢条斯理的用着一碗莲子燕窝蜂蜜粥, 不期然开口道:“六皇弟你便再是喜欢也少吃些, 别是撑着了。这桂圆百合小米粥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若你真是喜欢的紧,请陛下让厨子写一份食谱送去你府上, 不是不可。” 安诸一心扑在宋怡身上,听见二皇弟凌王的言语,附和着道:“便是一份食谱,明日孤差人写好送去你府上便是。你让府上厨子照着食谱试试,可是能做出同这一般的味道来。 “真的!还是皇兄你最疼臣弟了。”安祺欣喜接过宫女递来的粥:“臣弟再用一碗, 用完便真的饱了。” “嗯。小祺你少吃些,这些都是孤准备给城儿用的。” 安祺:“……” 宋怡不住笑了:“臣妾吃不了多少的,陛下你便是不要拿小王爷寻开心了。” 小通子在一边服侍, 哪里见过这般的安诸, 自昨日起对伺候了二十几年的陛下一再刷新的认知,又再次的刷新了一遍。 情爱真是个厉害的东西。 一餐饱食, 小世子安元昊受了宋怡的甚多布菜,与宋怡的关系更是亲密了,吃饱后便是粘着她不放,吵闹着要宋怡抱他。 安诸不悦。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不过瞧着他粘着要宋怡,安诸就是莫名不开心。 用过早膳,安祺才又想起她此来的正经目的,赶紧的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只白色小瓷瓶,对着宋怡道:“皇嫂,还请你瞧瞧可是你的物件?” 宋怡迟疑,接过安祺手上的白瓷瓶,心上已经开始打鼓:“可不知这东西小王爷是从何处寻得的?” 面上忍着没有露了声色,安诸询问的目光转向她,宋怡悠悠的打开瓷瓶嗅了嗅。 “皇嫂见外了,称呼什么小王爷,同皇兄一般的唤臣弟一声小祺就是了。”安祺挠头傻笑:“还有啊,这东西实在那宫女身上发现的,与她熟识的都说那不是她的东西,臣弟我便想着兴许会是皇嫂的。” “嗯,这确实是我的,只是还未察觉东西没了。”还好,又给安祺送了回来,不让宋怡就把救命的解药糊涂的弄没了。 “皇伯母,这是什么?昊儿也要看。”跟在宋怡身边好似小尾巴一样的安元昊扯着宋怡的衣袖:“皇伯母,这可是什么好吃的?” 宋怡又将瓷瓶凑到鼻边闻了闻气味,对着小世子打趣了一句:“这药闻起来是很香,昊儿可是要尝尝?” 小世子听见是药,一张兴奋的小脸即刻的皱巴起来,想起药的那股苦冲的味道,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吃了,不吃了,昊儿不吃药。” 众人又是被他憨态可掬的焦急模样逗得哄堂大笑,安诸颇有兴味的朝着宋怡挑眉:“爱妃,可不知瓶中是何药?” 宋怡:“是些凝神熏香用的药丸,出门时候母亲嘱咐我随身带着备用的,可不想倒是被我弄丢了。” 安祺狗腿的附和宋怡:“臣弟就知道是皇嫂的东西。瓷瓶一直的握在那小宫女手中,人都没了,可不知握着这瓶子作甚。” “那推我落水的人死了?”宋怡吃惊。 小王爷安祺点头,安诸散漫眸子瞧着她,笑意盈盈插话道:“东西既是寻回来了,爱妃便是仔细的收着了。”他眼神示意了小世子那边。 宋怡柔柔笑着点头:“也不是什么打紧的物件,便是母亲相赠的,所以丢了臣妾觉着可惜。可是要多谢小王——小祺王爷,这物件能失而复得,全是依仗你了。” 她明了安诸眸中的意思,小世子还在,此时谈论那些生死之事不是时候。 -- 第102页 “皇嫂你莫要与我客气,这本就是我举手之劳的事儿。”安祺大大咧咧的笑着,心中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他也看懂了皇兄安诸的眼神中的意思。 “再说皇嫂你昨日落水,也是臣弟我照顾不周,让皇嫂受惊染上寒症,臣弟心上甚是痛心疾首。臣弟对不住皇嫂你啊。” 安诸倒是不接安祺的讨好,冷着声道:“一码归一码,你失职这事儿孤与你记着呢,将《国策》抄两遍长长记性,十日后交与孤过目。” “两遍?”安祺瞠目结舌,下一秒便是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陛下,皇兄,我的亲亲大哥——” “三遍。” “陛下!”安祺更是委屈了。 安诸丝毫不让步:“五遍。再是讨价还价,便是再罚你些其它的。” 终于,安祺屈服于安诸的淫威之下。蔫蔫领了罚,就是讨价还价的说抄五遍《国策》十日太仓促。 安诸这回大度,许了他一月的时间。小王爷安祺心上委屈,还只能是感恩戴德的又谢了他的恩典。 凌王本意便是过来探望宋怡病情的,自早膳之前过来,在洛云宫留了也算有大半个时辰。 这时候又有安祺过来禀告查证的落水一事,他便是起身向安诸与宋怡作别。安元昊依依不舍,拉着宋怡的衣袖不肯松手。 宋怡柔柔笑着,赵氏声音和煦的哄安元昊道:“昊儿,皇伯母生病没有精力,今日累了,要休息。等皇伯母病好了你再入宫来找皇伯母好不好。” 小世子安元昊眼神巴巴小手拽着宋怡的衣袖:“皇伯母。” 宋怡也笑了,温和道:“改日你入宫来,皇伯母定是好好陪你玩儿。你今日便先回去,可好?” 小世子安元昊虽然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却已经是个会心疼人的了。 他瞧着宋怡疲倦苍白的面庞,一张笑脸纠结作一团,虽还很是不舍,还是松了口:“昊儿今日回去,不打搅皇伯母您养病。皇伯母病好了,可定要陪昊儿玩儿。” “嗯。”宋怡没想到这小世子还会体贴人,伸手摸了他的头顶:“回去路上小心些。” 小世子伸出了他的小手,对着宋怡道:“拉勾勾,皇伯母病好了就要同昊儿玩。” 宋怡笑意更是柔和:“拉勾勾。” 得了宋怡的允诺,小世子安元昊终于随着凌王和凌王妃告退了。 小王爷安祺仔细的禀报了昨日查证的事,他是查到了推宋怡落水的人儿。 但是找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吞金自尽了。手中就是死死的攥着那个瓷瓶,其它没有任何的线索。 安诸听了,只是示意明了。 他道:“本以为这个瓷瓶中该是有什么线索的。可是那些宫人都说这不是那宫女的物件,臣弟想着便是过来皇嫂这边碰碰运气,不了东西还真是皇嫂的。” 安诸听着安祺的言语,心中镀上一层寒冰。宋怡说瓷瓶是秦氏给宋怡的,那宫女死死攥着瓷瓶……秦氏便是那么的迫不及待的要取宋怡性命么? 宋怡坐在一边,心中有不解,更多的却是不安。 说完了事的安祺蔫蔫的说即刻回府闭门抄书,跟着也就告退了。 拜访的人离去,洛云宫忽而安静下来,关于落水一事宋怡半日没想到一些头绪。 倒是嗓子发痒没忍住小小咳嗽了两声。一侧安诸听见她咳嗽,便着急了。又是差宫女端茶,又是亲自递水,一派紧张却又不自知。 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失态,他心上又开始后悔。 本就是关心则乱。安诸遇着宋怡的事儿,兀自便是乱了方寸。 瞧着宋怡喝过茶水,他便安置让宫女伺候宋怡回去了床榻上躺着。那秦氏此时不该会对宋怡动手才是,这事颇是蹊跷。 “你要去哪里?”冥思苦想的安诸抬眸,就见宋怡晃晃悠悠的起身。 “我想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这屋子里有些闷闷的。” “不行,方才太医都说了你要好好休养,既是修养还是躺着才好。”安诸说完,不等宋怡辩驳,直接的环抱起她送去了床榻上。 宋怡:“便就是出去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她总是觉着和安诸一起呆在屋子里很是变扭。 “一会儿都不行。爱妃你便是好生躺着,孤晚些时候过来看你。”安诸扫了一眼芳华殿中伺候的宫人:“好生的伺候着。” “是,陛下。” “你——陛下你要出去吗?” 安诸察觉了宋怡眸中的如释重负:“有些事要办。”对于他要离开,她好似很开心。 “嗯。”宋怡嘴角不住挂上了笑意,蹭了蹭被子。既是安诸要离开,那她还是比较喜欢躺着的。 猝不及防的安诸便俯身在宋怡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爱妃好好的休息便是,其它的事莫要多想。” 宋怡:“……”这人能要点脸吗。但是她为什么会觉着面上有些发热。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努力练习发糖中,欢迎下可爱们多多给提意见,笔芯——三千补满,爱泥萌=3= 第61章 毒发(四) 这几日宫中忙着安诸纳妃的事, 纳妃算是一桩大事,安诸虽不需亲力亲为,但大多排场上的事还是需要他首肯的。 紧要着纳妃那边的事,不多不少的朝政上也积攒下一堆奏章, 今日他也该逐一处理了。 -- 第103页 还有, 秦氏那边, 他也该做些预防了。 瞧着宋怡因为羞恼涨红了小脸, 安诸才开心的笑着拂袖而去。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啊。 宋怡病未痊愈,本就是有些乏力,自顾自的羞恼了片刻,待殿中宫女将帘子打下, 屋中光线昏黄暗淡, 她躺着便是升起了几分困意。 只是她不能睡。自小王爷安祺来了那么一遭, 本是觉着有些什么事未做的宋怡终于的想起了, 她中着毒,该要吃解药了。 她吩咐了众人:“你们都出去外面候着吧。” 才有了安诸先前的吩咐, 这些宫人对宋怡自然是恭敬的:“是,昭仪。”应声便规矩的退了出去。 芳华殿关门声过后,宋怡便从被子中起身下榻,过去圆木桌前坐下,她从怀中拿出了小瓷瓶。 入宫之前她吃过一回解毒药, 昨日大病她断了吃药,可不知如今吃可是还来得及。细想她也并未毒发,该还是来得及的。 宋怡从茶壶中倒了水, 将瓷瓶中最后一粒药丸倒出到手心, 和着服下了解药。 “如何又起来了?” “咳,咳, 咳。”安诸声音出现在宋怡身后的时候,她一口水咽到喉咙处,被那么一吓,做贼心虚的她一下子就呛了喉咙,不住的咳嗽起来。 安诸赶紧过去抚着她的背轻轻拍了起来:“若是口渴便是让宫女伺候你,喝口水都这般的不小心。” 只是,不是方才出去前他才端了水给她喝的么。莫不是病着都比较容易口干? 安诸又往杯盏中加了水,端给宋怡:“可是要再喝些?” 宋怡咳得急,眼眶都咳红了,生生流出了一股眼泪却是说不出半句言语。安诸端了水给她,她只是挥手表示不喝。 若不是他突然出现,她会被吓成这般?还怪她不小心。 缓和了半日,宋怡才是悠悠开口:“陛下如何又回来了,可是忘记了什么?”她嗓子呛得生疼,说话声音嘶哑。 “嗯,孤忘了些东西,回来取一下。”安诸一把将宋怡打横抱起:“真是不乖,让你躺着,你又起来了。” “陛下。”瞧着安诸往床边走,宋怡默,她离安诸很近,真切感受到了安诸的心跳,不自觉跟着红了脸。 将宋怡再次放到床榻上,安诸一副无辜的道:“爱妃若是再这般不爱惜身子,那孤便只好留下来陪你一起静养了。” 宋怡叹息:“臣妾不会了。”她可不想一天无时无刻的见着安诸。 好似的想到什么,她接着又道:“还有,臣妾双脚健全,能自己行走。陛下日后莫要——” 安诸打断宋怡的言语,散漫着声音道:“孤更喜欢亲自抱你上床,若是爱妃要不能行走才让孤这般对你,那孤不介意废了爱妃的腿。” “陛下你还是抱吧。”宋怡面色苍白,彻底认输。 安诸瞧着她严肃的面色,不禁失笑:“孤便是与你玩笑的,瞧你吓的。孤如何舍得你受伤。” 宋怡简直哭笑不得,只得干笑。 安诸:“若是还是口干,吩咐那宫人伺候你便是,这些事你不用自己做。” 宋怡半日说出一句:“我习惯了。” 母亲宁氏在世的时候,她还能与宁氏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宁氏去世后,宋怡在顾府中只身一人,美婢奴仆那是顾府中主子才有的排场。 虽说顾右相是差遣过丫鬟过去,但是她与宁氏本就是在顾府中白吃白喝的闲人,哪里的还敢消受奴仆拥戴的日子。 说完感觉不对,她又赶紧的加了一句:“我——臣妾不太喜欢生人近身。” 安诸笑:“那孤方才抱着你你都不挣扎,是不将孤当做外人了?” “你——陛下如何能一样。” 安诸正要开心,又听宋怡道:“便是不愿意,谁敢忤逆你这一国之君。” “不敢忤逆。”安诸不开心了,每回宋怡都是口口声声说着不敢忤逆他,可她忤逆起来的时候倒是无所畏惧。安诸开始揪着宋怡的尾巴不放:“方才爱妃所言「习惯了」,孤该何解?” 又是半日宋怡才答了句:“没什么意思的。” “习惯了”三字简直是直接的又暴露了她的身份了。右相千金习惯不用人伺候,宋怡暗自在心中骂自己傻,又默念了三遍谨言慎行四字。任由安诸抱着,不敢再言语。 这时候终于的知道说错话了? 瞧着宋怡突然乖巧下来,安诸心上暗自得意:不敢忤逆,那孤便永远不给你忤逆的机会。 二人之间关系微妙,宋怡并非顾倾城。如今她要替了顾倾城的身份,自当处处小心。 安诸心上又是一番得意。看来他和她之间有一些共同的秘密的确是件好事,如同这种时候吧还可以让宋怡顾忌一下。挺好。 “你笑什么?”宋怡防备的瞧着坐在她身侧床榻边的安诸。 “不笑什么,孤便是开心。” 宋怡低喃:“有什么只得开心的,瞧见别人不开心便能那么开心吗。” 瞧见安诸一脸笑的得意,那笑得意中透着小人得志的猥琐,她心上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的红唇不自觉的微微撅起,安诸看得全然移不开眼。 他含笑坐在床榻边,那份不要脸的劲头又上来了,忽而俯身两手在宋怡身边撑开,硬是来了一个床咚。甚是无赖。 -- 第104页 宋怡被他困在臂弯中,两人面面相觑,她面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陛下不是有事吗,莫要耽误了才是。”她伸手推到安诸身上,刻意保持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安诸早是又心猿意马了,眸光深沉的盯着她的唇,瞧着软软的,可不知道亲下去会是什么滋味? 身体往往更诚实些,他心上那般的想着,头早是不自觉已是往下沉了去。宋怡推在安诸身上的手跟着他沉下来的身子弯了下去。 气氛一时间好似停顿了。安诸突然来这么一遭,宋怡被吓得懵了。她的掌心透过安诸的衣裳,感受到了安诸强有力的砰砰心跳。 她的心也跟着安诸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安诸的头朝着她压下去,宋怡整个人还是恍惚的。安诸暧昧道:“爱妃的手还是莫要乱摸。” 瞧着宋怡未曾反抗,他心上更是欣然了几分,试探着要去吻那一片水嫩的红润。 安诸要亲她么?安诸要亲她!宋怡一下子更是急了,推开还是不推开,这是一个问题。身体往往更诚实些。 两人的脸靠得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贴到一处了,恍惚的宋怡卯足力气推了安诸一下,不想她力气还是不够,安诸只是被她推得朝后晃了一下,依旧的将宋怡压在身下。 “你推我?”安诸眸光闪动,其中有几分的怒意,更多的是委屈。脱口问出的言语却是一句蠢话。 宋怡瞧着他眸中的委屈,心上莫名有几分愧疚,口上倒是承认的爽快:“我是推你了,又如何。你——你——陛下你过分了。” 过分?安诸毛了。这个女人说他过分:“你已入宫,今后你便是孤的人,孤如何的要亲一亲你,如何的便是过分了?”不知好歹!多少人求着他亲他都不亲。 帝王的尊严开始在安诸心头作祟,不论宋怡是不是顾倾城,宋怡便是他的妃嫔。他要吻一下自己的妃嫔,过分了?这是无上的恩典和荣耀才是! 宋怡更是挣扎,欲要彻底推开安诸。 安诸起身,同时拉住宋怡推搡的手将她一同拖了起来,二人相对而坐于床榻上。 宋怡的手被安诸紧紧握着,她小心翼翼想要将手抽走,奈何安诸就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二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变的尴尬。 “你便是如此不愿孤碰你么?” 宋怡不语。 安诸将宋怡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宋怡的脸白了。她更用力的要抽回手,安诸如何的能由她得逞。 他反手将宋怡一双玉手扣住,迅速且直接的将宋怡扑倒在床榻上。 双手压制到头两侧后,索性更不要脸的轻啄看一口宋怡的唇。 哼!他今次便是要亲,吻不到唇,吻一下手也要吻。 “陛下请自重,我只是挂了顾倾城的名号,却并非顾倾城。” 宋怡好似手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把甩开了安诸拉着她的手,慌乱着便是口不择言。她拿出手帕,在手上擦了又擦。 之于她,安诸何须自重。 “你便是这般的不情愿孤碰你?”安诸委屈的眸中染上了几分伤情。 是啊,他忘记了,宋怡向来不愿他碰她。 莫不是她心上还未忘记顾知文。安诸自嘲一笑,情爱这事如何是说忘记便忘记的。 即便宋怡如今与顾知文不在一处了,终究他们之间是有一段的。这一点,是安诸太自以为是了。 他以为他对宋怡表明了心迹,他以为他处处对宋怡好,他以为他只要依着她,她便是会慢慢的忘记顾知文,慢慢的心悦上他。 这些所有的,到了如今都还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在宋怡心上明明对他只有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180216小修bug 第62章 毒发(五) “我——”宋怡答不上安诸的质问。扪心自问, 她确是不愿他碰她。 “宋怡!”安诸早已知道宋怡的答案,他伸手从枕头下拿出了那张字条,本是准备带走字条的他心中转念,继而将字条递到宋怡跟前:“对了, 早是想与你说了。未曾想过爱妃的字写得不错, 用词造诣也颇有深度。” “陛下是何意?”宋怡瞧见字条, 心上一阵叫苦。 “何意?”安诸痞痞一笑:“先前爱妃对孤的照顾, 孤可是一直铭记于心的。” “先前我并不知——” 安诸打断宋怡:“便是不知孤的身份,爱妃还是对孤百般照顾。对吧?” “若是陛下觉着心中不快,便是直接处罚我就是了。” 安诸捧了宋怡的脸颊:“孤为何要罚你?孤便是觉着有些事你该是要好好的考虑清楚了,你入了岐国皇宫, 便是一辈子要在这宫中。不论以前如何, 今后你心上该有的人, 只该是孤一个!” “陛下可是误会了什么?”宋怡咬唇:“我与陛下不过是一场交易。” “是么?”安诸笑的更是灿烂:“孤并未误会什么。看来是爱妃误会了。孤说过, 便是你入宫,孤便会护你一世, 自然是作为夫君护着娘子那般的。” 宋怡怔在原地。 她本是知道安诸没脸没皮,今次却是又刷新了她的认知。她怎就一时鬼迷心窍信了他……如今真是,狼窝未出又入虎口。 瞧着安诸满面笑靥透了认真,她却不知要如何再与他争辩下去。 “你好好休息罢。”语毕,安诸自然的往宋怡额前印了一吻, 随即才拂袖缓缓离去。 -- 第105页 宋怡全身紧绷的神经过了半晌才是松了下来。他可是认真的。 那先前的恼怒亦是真的么,就因为她拒绝了他么?瞧见字条边批注的八字,宋怡再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 卿非倾城, 却是倾城。这便是他的真心话么。 她深呼吸几口, 闭眼不去多想,当下转移注意力思索起身上的毒。解药吃了, 该是不会有事了罢。 秦氏说她入宫来自然便会给她送来余下的解药,可不知下次毒发前,秦氏要如何的将解药送来给她。 这次药她竟然大意的弄丢了,若不是小王爷安祺又给她送了回来,宋怡后知后觉想起来,大概已是到了病发的时候了。 躺着床榻上想着想着,不多时她便是悠悠困意袭来,绵绵入了梦中。 御书房。 “昨日的事儿如何了?”桌案上奏章已然堆起了好几叠,安诸执起一边笔架上的朱砂笔,漫不经心状的批阅起来。 小通子在安诸身边伺候,听见安诸问话,赶紧回道:“圣旨昨日已是传下去了,昨日的宫宴有太后娘娘在,还算是圆满。众位大人很是尽兴。便只是右相府顾右相与长公子都病着,不曾有人来宴席。” “嗯。”安诸批阅好一本奏章,又拿起了另外一本:“孤受妖妃蛊惑,随意改动册封典礼时辰,愚弄天意,恐受天灾?” 安诸读出了奏章上的内容,声音中有几分的失笑。 小通子瞧了奏章上工整小楷写出的内容,不住的觉着这位递折子上来的主是个夯货,妖妃蛊惑,愚弄天意。 真不知道这些朝臣日日吃饱了闲着,可是真的太闲了。若是顾府小姐是妖妃,那顾右相是何物? 安诸搁下,又瞧了另外一份,同样是奏的他改动册封典礼时辰这事。 不过这次倒是解释了一下顾右相的立场:“妖女霍乱顾府,蛊惑圣心,请陛下明鉴,诛杀妖女,为天下除害。” 昨日夜里,宫中本是设宴款待百官的,分设了男宾席与女眷席。 由于宋怡出了意外,安诸守着宋怡便未曾出席,本来定好的册封典礼安诸也下了一道圣旨,推迟了。不想这还让有的人得了兴风作浪的机会了。 借着那道圣旨,一条关于宋怡的流言一夜之间传遍了岐国京都。 言说入宫为昭仪的顾府千金顾倾城被妖邪附身,霍乱顾府,蛊惑圣心。 “小通子,你说那顾倾城真的是妖女?” “这——”小通子默,他只见过顾昭仪一面,那样貌吧真的算是个祸水。 “还不止这些呢。”一名玄衣毫无预兆突然出现在御书房中,恭敬的跪在安诸跟前:“叩见陛下。” 安诸饶有兴趣:“起来说话。与孤说说还有些什么?” “陛下你可是不知,如今这京都之中传言沸沸扬扬,说的便是顾府小姐受妖邪附身,入宫蛊惑陛下。 陛下受了妖妃蛊惑,不顾礼节不理朝政,便是昨日册封典礼的宴席。因为与妖妃厮混,都未曾出席,还不顾天理改了时辰。” “都是这般说的?” 元东面上波澜不惊:“大同小异。” 安诸搁下手上的朱砂笔,以手托腮:“可是查出这些谣言是从何处开始传出来的了?” 昨日宋怡落水一事安诸并未向外宣扬,关于改了册封典礼时辰的圣旨,他并未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只是直接的说改了时辰。再说他忽感不适,宴席由太后主持。 看来那些记着兴风作浪的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放出那道圣旨的时候,安诸等的便是这般的效果。他又瞧了几本奏章,所谏言的大多是说的昨日他不在宴席露面一事。 “查到了。是一处——”元东难得声音一顿:“一处青楼烟花之地,其中养着的,皆是男妓。” 安诸瞥了一眼元东:“其它呢?” 岐国民风开放,那些断袖之癖磨镜之好不算什么不齿之事,只要是两厢情愿,不太张扬过分也不会受人编排的。 元东是个性格耿直的,便是不能理解身为男子,如何的能不顾气节在同是男子的人身下承欢。 若是他,他还是只能接受娶一门娇妻终了一生。 “再是仔细的消息,到了那处便是断了。”元东面色有几分的微妙,他略是后悔那日进去春玉阁探消息。 安诸挑眉:“进去过了?” 元东抱拳跪下:“属下无能,未能打探到消息。”算是回复安诸他进去过了的。 他不只进去过了,去的还正是时候,在那床榻上两名男子正是欢愉的时候,他进去了。该瞧见的没瞧见,不该瞧见的元东全瞧见了。 他面色不好,又是想起那日之事,便是心中渗得慌。 安诸继续批阅奏章:“说说顾府。” “顾府这几日可是不太好过,如通公公所言,顾右相仍旧昏迷着不曾醒来,顾府长公子顾知文也在府中,说是旧疾复发,卧病在床也有两日了。” “两日?”安诸眸光一闪:“可是要寻个神医为顾府好好诊诊脉了。继续查,查出幕后主使再来禀报。还有,顾府那先前孤安排的开始去部署吧。” “是,陛下。” 元东退出,安诸继续批阅奏章,有关上谏顾倾城为祸国妖妃的折子,安诸逐个拾掇到了一处。 自用过早膳后,他坐在案前一坐便是一日,夕阳西斜的时候用了些晚膳又是继续处理奏章。 -- 第106页 到了宫中掌灯,安诸终于将那一堆奏章批阅了三分之一。 他伸了个大大懒腰,指着那些拾掇在一处的折子道:“这些都拿下去烧了,日后若是再有这般的折子,就给我把递折子的打十板子,折子烧了便是。” “是,陛下。” 安诸瞧着窗外一片灯火通明:“什么时辰了?” 小通子恭声道:“回陛下,方才过了亥时。” 安诸蹙眉,已是过了亥时了,那宋怡该是就寝了吧。今日——他可是还要过去洛云宫吗? 安诸有小情绪了:“小通子,你说若是有个女子不愿让你碰她,是不是代表她厌恶你了?” “兴许是罢。”小通子不太确定安诸为突然这般的问。 “那——若是一个女子本就是有心悦之人,另外一男子一相情愿,使了些手段让那女子嫁给了他,那女子最终会心悦上男子吗?” “这——”小通子又是心惊。一相情愿,不择手段,夺人所爱。这般的男子:“该是不会罢。” 安诸忽而的就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这么说来她是讨厌孤了,可是孤是真的很喜欢她的。” 小通子傻眼了,是他糊涂了,陛下哪次做些奇怪的比喻不是说的他与顾小姐啊,他如何的就不曾反应过来呐。 他方才回答了些什么。兴许是罢。该是不会罢。 还有,他听见了什么。昭仪娘娘心有所属,陛下不择手段夺人所爱? 陛下是真的魔怔了罢,平日里虽说是他对人散漫了些,处事随性了些,为人——好吧,小通子觉着他做出这般的糊涂事儿可以理解了。 毕竟陛下真不是一个正经的主。 …… 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小通子心中叫苦不迭,兴许他越发的不适合伺候安诸了。自从安诸红鸾星动后,小通子便开始跟不上他活跃的心思了。 再是如何也要垂死挣扎一下罢。他赶紧的解释道:“陛下,古人有言「日久生情」,那些话本里都说,这人并非草木,都是有感情的,若是日日的朝夕相处,该有不该有的,都会生出一些情分的。” “朝夕相处。”安诸若有所思:“那今日孤还是得去洛云宫了,这般晚了过去会不会打扰她休息。” 小通子笑的神秘:“陛下若是此时去,昭仪娘娘定然会高兴的,有意外才是情趣。” 安诸恍然大悟:“小通子,有你的。摆驾洛云宫。” 安诸起身,小通子抚着胸口想着回算是过去了,今后陛下若是忽而再问些什么奇怪的,他打定注意了,怎么好听怎么说。瞧着安诸动身,他赶紧的唤了声:“陛下摆驾洛云宫。” 夜明星稀,安诸坐在步辇上,思索着见着宋怡了该是要找些什么话题。 他可是不曾忘记,出来时候他才是和她红了脸,他可是给了宋怡脸色看的。 他左思右想,想来宋怡最感兴趣的怕就是两件事,一件是那丫鬟静儿案子的进度,再有另外一件便是他说过帮她对付顾府。 这个时候,也该是和她好好商讨商讨那些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错乱,转回来修改一下,抱歉 第63章 毒发(六) 洛云宫, 芳华殿。 殿中留了两盏烛火,四处的帘幔已经打了下来,宋怡已然安寝。 安诸在宫女的伺候下换去衣裳,挥手屏退宫伺候的宫女后他小心翼翼的走去床榻边, 掀开床幔就看见了熟睡了宋怡。 她熟睡的面庞上还有些许的憔悴, 安诸愣愣立在床榻边瞧着。 这般的女子本就该好好受尽宠爱的, 想着宋怡因为顾知文和秦氏而寻过短见, 安诸心上就略微的不是滋味。 她便是真的那般心悦顾知文么? “你说,你都入宫了,孤算是得到你的人了,可孤要如何的才能得到你的心呢?” 宋怡睡得很浅, 大概是因为白日睡得多了。听见安诸的自言自语, 迷迷糊糊中随口就答了句:“这世间哪有真心, 不过是一时兴起满口胡邹的所谓诺言罢了。” “哦, 这般么。”安诸沉吟。 安诸? 宋怡这会儿醒了,可她全身却提不上一点力气, 只是觉着身子好似埋在漫天寒冷的冰雪中,手脚好似有千斤重。 她努力的睁开眼,眼皮也在和她作对,睁开即刻又阖上,如手脚一般沉重的不受宋怡控制。 安诸一派怡然自得, 抬手由宫女伺候着更换着衣裳:“昭仪可是用过汤药了?” “用了,一个时辰前用了汤药才睡下的,晚膳是在两个时辰前用的。昭仪娘娘胃口很好, 就着小菜用了小半碗莲子红枣粥, 后面还用了些参汤。” “嗯。”他换上了明皇的丝质中衣,再是坐下由着宫女取下了发冠梳顺了头发, 安诸才道:“都退下罢。” “是,陛下。” 宋怡一动不动的卧在床塌上,听见床榻边窸窸窣窣的有人爬上来的声音,身侧好似出现一团温暖,她知道那是安诸。 大红的鸳鸯戏水锦缎被盖在宋怡身上,安诸瞥了她一眼,收回了欲要去床角处拿另外那一床被子的手,反手拉起了宋怡身上的被子委身躺了进去。 才是躺下,他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宋怡的面色很是不对,嘴唇发黑面色发青。 他身手碰了宋怡额头,他好似在寒冬的户外碰到了冰块一般,一阵凉意由他身侧侵袭而来。 -- 第107页 怎会这般的冰凉? “来人!快来人!请太医!” 芳华殿中又传出安诸急切的呼喊声,宋怡只觉得腰间一沉,瞬间被一股温暖环绕。 屋子中的温度好似又是身高了很多。是安诸差人重新添了碳盆,原本的只是一盆,宋怡病势好了便撤走了。 这次安诸一次便吩咐添了四盆,宽大的芳华殿中热气四溢。 宋怡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好困。 司太医及另外两位太医进来的时候,感受到了屋中一股热气,顶着热为宋怡诊了脉,不知道是实在太热还是太紧张,三个人额间都是汗水。 一番诊治之后,三位太医得出一个结论,宋怡中毒了。 司太医:“陛下,昭仪所中的毒是穹门所出,名唤浣花散。这种毒的成分配置比较随性,故只有下毒之人能解。 治寒症的汤药与浣花散解药性相冲,昭仪今夜毒发,大致是用了解药,之后又用过治疗寒症的汤药。” 安诸沉了眸子,穹门,又是穹门。 好似想到什么,在宋怡枕边找了找,便找出了早上安祺送来的白色瓷瓶。他打开瓷瓶,瓶中是空的。 司太医瞧过瓷瓶,自顾自的捣腾了一番,就开了一张新的方子出来。 “陛下,此药方可解昭仪娘娘的毒,还请陛下差人快去抓药煎药。” 新方子的汤药煎好送来,安诸沉这面色亲自喂宋怡吃下。 汤药宋怡倒是吃下去了,没一会就开始喊着难受说想吐,说着说着还真是吐了出来。 司太医早是预料到,所以差人备了痰盂盆。 宋怡面色渐渐恢复了红润,身子也有了温度,却是又开始发起热。开始不停喊难受。 安诸急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能吐出来便是好了么?” 司太医诊了脉。 “陛下,昭仪娘娘的毒确实已经解了一半。至于这发热。”司太医严肃道:“屋中太过燥热,请陛下还是撤去两盆碳火为好,略是通通风再关上窗。” 屋中凉下来后,宋怡没再喊难受,呼吸均匀的沉沉睡了去。 安诸颇有几分的尴尬,炭盆是他吩咐升的,他这也就是真的关心宋怡,没料到却是帮了倒忙。 就方才宋怡那冰冷的模样,不是考虑到她兴许是寒症发了,碰水不合适,安诸恨不得直接将人扔去温水里泡着。 更别说太医没来之前,他无私奉献将宋怡搂进怀里,就好似是抱着一大块冰块。 “陛下,昭仪娘娘体内余毒还需再用两贴药,近来两日膳食上最好便用些白粥。” “嗯。”安诸点头:“劳烦太医了,今日之事不可向外宣扬,你们且退下休息吧。” 司太医离去前好似想到什么,脚步顿了顿道:“陛下,昭仪娘娘这病颇是棘手,这些日子需要静养。还有,便是好好的养着,一年内也不能有孕,否则不慎便会演化成顽固的疾症。” 众人退去,安诸自觉的躺进了被子中,床榻上的宋怡现在手脚能动了,感觉到了身边有一团热源,便往安诸身上凑。 安诸轻轻拥住往自己怀里钻的人儿,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口中喃喃道:“孤还在想今日朝你摆了脸色,该要如何的与你讲和,你倒是瞒着孤甚多的事。” 说完,他又喃喃说起了其它的:“听雨轩伺候你那小丫鬟的事也有了些进展,本来想着用这件事与你说道你该是会搭理孤的,这会儿好了,才是入宫来你便病成了这样。” 兴许是觉着安诸絮絮叨叨不停,聒噪了些,睡着的宋怡皱眉降头换了个自是靠在安诸怀里。安诸没再多言语,拥着她渐渐的涌上了睡意。 宋怡醒过来的时候,耳畔是安诸均匀的呼吸声,发现她正被他拥在怀里,宋怡眨巴着眼睛瞧着面前安诸微敞开了衣襟额胸口,心砰砰乱跳起来。 她小心的抬头,往上就瞧见了安诸脖颈处的锁骨,十分性感。 “醒了?”安诸眼眸中还晕染的些朦胧的雾气,勾着嘴角瞧着微微抬着头的宋怡。 四目相对,宋怡只觉脑中一阵轰响,她怎么觉着安诸越来越妖孽了,越看越帅的那种妖孽。 安诸瞧着她不说话,随即又道:“面色倒是正常了,看来是真的好了。” 宋怡恍惚的记起了些什么:“昨夜臣妾,臣妾可是又病了?” “病?”安诸饶有兴味瞧着她:“你吃了些什么自己不知道?那伤寒药冲着解药,你想也不想便是乱吃?” “啊?”宋怡呆了一下,随即心虚道:“你知道我中毒了?” 安诸:“中毒了如何不与孤说?” 宋怡低低道:“中毒那会儿可是还没你这个人。” 她还能说是因为她不答应秦氏入宫才被秦氏算计了的?说出来哪部摆明的告诉安诸她不是顾倾城了。 “什么?”安诸没听清楚。 “没什么。” 她……不愿说。 安诸没再追问,只道:“太医说你再吃两贴药身子里的毒便是能解了。” “嗯。”安诸都已经这般说了,宋怡还能说什么。 “可不知你这小女人是怎么惹上穹门的,你那小丫鬟的案子刑部那边有了进展,说是有人瞧见了那日夜里有个蒙面黑衣人从那听雨轩出来,大概就是在四更的时候。” -- 第108页 “那能追查到踪迹吗?” “嗯,那人本是起夜的,说黑衣人离开的方向是都城的方向。” “那人在京都中?” “嗯。”安诸点头,宋怡还算有些脑子:“穹门在京都中有些眼线,凶手可以是穹门中的人,但目前不能再查下去了。” 宋怡本身的期许一下子落空,声音也有些失落:“那案子可便是要成一桩无头案了?” “不会的,事关于你孤如何的也会将它查得水落石出的。这件安诸孤由刑部移出来了,你且安心的等消息便是。” “陛下费心了。净儿是个很体贴的丫鬟。” “嗯,孤不会让你那丫鬟死不瞑目的。” 这条线是一定要查下去,便是那穹门为何平白无故针对宋怡一个孤女,就是一桩很耐人寻味的事。 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绪再次的涌上宋怡脑中,如今一切都变了,她不是宋怡成了顾倾城。 但一切又好似不曾变过,原来她无能为力的事,如今的她还是只能袖手旁观。 她知道净儿是被误杀的,但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陛下,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近在整理文的脉络,大纲太粗糙,很多地方写过忘记标注(果然最后还是坑了自己),文的剧情算是刚刚展开,女主终于入宫了,想写的也很多,恨不得一次都能写出来,导致文产生了杂乱,自己的思路也受到了扰乱。 第一篇大长篇(对自己而言),总希望能不让看文的小天使失望,三次元也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东西,莫名给了自己太多压力。文文不会坑,这是蠢作者能保证的。爱泥萌=3= 第64章 养病(一)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何况宋怡这病情势还复杂。好了一小半,剩下一大半由于她情绪起伏,不住就开始头昏脑胀起来。 病着本就不该思虑太多, 安诸听着宋怡声音越来越低, 瞧了怀中的人此时黛眉微攒, 脸上才养出来的几分红润已然退去。 是他失策, 昨日夜里宋怡又提到了顾知文,安诸着急与宋怡培养些情感,倒是没考虑宋怡本身病还未痊愈。 “别想那般多,待你病愈, 你有什么便是与孤提就是。孤都答应你。天色尚早, 爱妃且再好好睡一觉。” “都答应?” “嗯, 都答应你。” 头昏脑涨的宋怡甜甜勾起嘴角:“陛下你说过, 便要算数,我记着的。” “嗯, 自然。爱妃可是要记好了。” “谢谢你。”这三字宋怡说得很慢,却很真挚,她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安诸,后面的她忽然转了话题:“昨夜也谢谢你。” “爱妃生分了。”说着安诸想到另外一茬,便无赖道:“爱妃, 你还要记着一点,以后无人便是称孤易安罢。” 宋怡一口一个陛下,说来是恭敬, 听到他心里却是生分。 正好的, 宋怡那谢谢倒是提醒了他。让宋怡该称呼这事安诸先前想过,奈何不过宋怡病情的反复, 差点他就将这事抛诸脑后去了。 那边,得了安诸承诺的人儿已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安诸郁结,低声嘟喃一句:“睡的这般快的?”随即搂着弱柳扶风的娇美人闭目养神。 昨夜那场病,宋怡作为当事者自然是感触良多的。病才发起来的时候她便想要呼救了。可是病来的凶猛,完全没给她呼救的机会。 她觉着腹中无比酸痛,脑中一片昏涨,不是还扯着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她大概快死了吧。 她寻过一次死,也再也不想死了。她还没开始一点点讨回那些受了的屈辱,如何能死。 便是死她也不甘心。 就在她挣扎着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模糊的听见了一个声音,不算多熟悉,男子的声音。 直到那人在她身侧躺下,她才想起来她已是嫁人,身边的人不是他人,正是她的夫君,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安诸。 “爹爹,明日真的去放风筝吗?” “爹爹最好了。怡儿最喜欢爹爹——” “爹爹,我要爹爹。娘亲,怡儿要见爹爹。” “娘亲,怡儿听话,日后再也不与城儿妹妹争执了,你消消气。” 这一夜,宋怡见到了故去多年的爹爹,还有故去不久的娘亲。 彷徨失措的时候,她感觉身侧有人在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般在安抚她。 她往那温暖处靠了靠,虽是陌生,但很让人安心的温暖。 再次醒过来,她身侧已没了那份暖意。 安诸搂着胡话连篇的人儿仔细体贴的照看了一夜,他自然不能时时守着她,作为一位帝王,他还有甚多事情需要处理。 天色未明时劝了宋怡睡稳回笼觉,抱着她沉思片刻,他就起身过去御书房那边。 岐国有规制,新妇出嫁三日定为归宁。 这规制举国通效,算起来也是那踏入深深宫闱的女子为数不多的机会,再回去家中瞧一瞧。 极大多数的人,过了这次便再无回家的机会,深宫高墙红砖青瓦,多多少少总有那么些人是被皇帝遗忘在深宫一隅,默默孤苦终了余生。 “陛下,太后那边已照您的吩咐,为昭仪娘娘告了罪。还有您吩咐的各宫娘娘贵人的归宁礼的添置,也处理妥帖了,按照陛下所言,各位娘娘的归宁礼皆添置了两匹北宁进贡的素纺拈花绉,一壶南海珍珠。” -- 第109页 “甚好。”安诸长袖一摆:“吩咐各宫起驾罢,莫误了归宁的好时辰。” “是。”小通子应声,却没退下,畏畏缩缩的提醒安诸到:“陛下,太后娘娘谕旨,请您陪水贵妃一同归宁。” 安诸指着御书房中奏折堆叠成的那座小山包道:“孤去了,谁来打理这一堆的劳什子?” 小通子默:“……”不敢再提太后口谕一事。 “顾府那边,你过去时候记得把安排在那里的人带回来回话罢,昨夜东元传了字条,顾右相已醒了。” 小通子乖乖应声退下,他可不想触了安诸的霉头。奏折堆成那样,是因为陛下顾着关怀佳人去了的后果,这话小通子哪里又敢言说。 只怕他才是说完,面前这位主就一个撂挑子走人了。 小通子实在搞不懂,放在别的国家,都是争皇位争的头破血流,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到了岐国,各个皇子皆是对皇位避之不及,尤似躲避天花瘟疫一般,好似这至高无上的位置沾了便顷刻能夺人性命。 面前这位,因为占了嫡出长子的好风水,咬牙含泪在诸位兄弟的礼让爱戴下,苦大仇深的踏上了龙椅宝座。 往事不可提。 小通子前脚离开,后脚安诸就指着那一堆的奏折道:“手脚利索点,把这些搬过去洛云宫去。” 宫人们二话不说开始动手,帮着安诸转移阵地。 “桌案安置的时候小心些,便像前几回那般仔细先用厚棉布包好了。” “是,陛下。” 宫人们自然明了其中厉害关系,若是惊扰了顾昭仪休养,他们一条性命交代不了,兴许最为厉害就是充了罪籍,去苦寒之地做做苦力,从此与富贵作别罢了。 便是这样,也够在皇宫中过惯滋润日子的他们受的了,过去怕是也熬不住丢了性命。 安诸走出御书房,正要坐上步辇,却见殿前的广场上有一小宫女在仔细的洒扫收拾。 这个小宫女,安诸记着小通子朝他絮叨过几回,说是家世清白,家中日子苦才入的宫,性子软人寡言,遭了一些欺负。 人是小通子掉过来的,安诸平日就是一派闲散度日的样子,睁只眼闭只眼也就默许了。 “过去让那边洒扫的小宫女停手,让她回去梳洗梳洗,梳洗好了收拾包袱过去洛云宫伺候昭仪娘娘。” 众人心中皆是感叹小宫女走了大运,那边小宫女收到传话,朝着安诸步辇离去的方向又是叩首拜过三个头,起身拿了扫把提了水桶便是回去收拾了。 瞧见宋怡张开眼挣扎着起来,安诸亲点新来伺候的若月眼疾手快扶了她缓缓坐起身,就听安诸道:“爱妃,你醒了?” 若月在宋怡背后垫了个软垫,宋怡靠稳在床榻上,又听安诸吩咐了一句:“请司太医来为娘娘请脉罢。” 她傻傻瞧着不远处的安诸,头还有些犯晕,但比昨日好太多了。安诸坐在一处桌案上,手持一支蘸了朱砂的毛笔,正在写写画画。 屋中陈设的改变是宋怡发傻的源头。 床榻前的屏风被撤到了安诸的桌案后,又是添了两架屏风,将安诸那处陡然生出的办公之所与床榻围在了一处。 至于那原本做了几日摆设的美人靠,终于功臣身退又被挪回了原处。 这般的搬动,宋怡本该是要听见些声响的。再是瞧见那新添的物件底上缠着的厚棉布,宋怡不住的又愣了一下。 这时候她心上盘旋的疑问揭开。另外一个她深思已久的疑惑更甚,安诸为何对她如此好? “陛下,昭仪娘娘的病已稳住了。” “可是还要注意些什么?” “除去微臣昨日提的那些便没什么了。” “退下吧。” 司太医例行请脉离去。安诸喂宋怡用过一碗白粥,又喂宋怡用了已是备好的汤药,才扶着宋怡躺下道:“你身子虚,多睡会儿。” 宋怡才做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她不想睡,却不敢说不想。只得低声应了安诸一句:“嗯。” 安诸为佳人掖好被角,心情似乎很不错,兴冲冲的又继续回去了桌案上批批改改。 宋怡只是闭目养神,耳边轻轻传来安诸翻阅奏折的声音,很小声。听着听着,困意袭来她也就睡了过去。 完全熟睡前,睡意混沌的宋怡忽而想通了。不论安诸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她好的,她受了她的好,自是有报答回去的时候。 安诸不提,她便不急。 许是病着真的嗜睡,午膳时候宋怡被安诸唤起啦吃了一小碗白粥,然后她便又是睡去。 这一日天阴,自早上宋怡睡去不多时,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绵绵细雨。 若月庆幸今日来了落霞殿,不然明日御书房前雨水打落了那些秋叶,可不知她又要扫几日才能扫完。 到了夜幕降临,雨势渐渐大,雨水滴答落下的声音也越发急促,一道惊雷响过,宋怡忽而被惊醒过来。 屋中已经升起了烛火,外屋隐约传来了安诸与人对话的声音,由于雨势大,那本身故意压低的声音传到宋怡这边,早就是低不可闻。 宋怡只是听见了几个「归宁」「尚书」「流言」「处理」一类的词,断断续续地宋怡听得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更新了-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3= -- 第110页 第65章 养病(二) 归宁。是啊, 宋怡混沌的脑仁有了一刻清明,今日是岐国礼制中该要归宁的日子。而她现今一个卧病在床,浑浑噩噩的却是没有想起这一茬。 昏沉着脑瓜仁胡思乱想的一通, 归宁不归宁她其实不需在乎的, 但是作为顾倾城, 宋怡就得要在乎。 屋外交谈停下, 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往里屋中走来,宋怡便睁开眼缓缓挣扎着坐起来。 安诸进来正是瞧见了她被若月扶着起身,倚靠在了床榻上。 他随即过去道:“如何的起来了?” 宋怡面色虚浮,挂上一抹苍白的淡笑:“臣妾想起今日还要归宁, 便是身子不适, 礼制法度臣妾也不可不守。” 瞧着宋怡要下床, 安诸赶紧制止了她:“你病着, 孤已差人去顾府传话了,待你病愈再去归宁也是不晚。太医说了, 在你病痊愈之前,你都不可下床的,莫要胡闹。” 安诸的面色有几分的黑,急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失态,反应过来的时候, 瞧见宋怡面上笑意僵住了,他赶紧的又补充道:“若是你这般的回去,岂不是昭告天下人孤连自己的女人都照看不好了。” 也是。宋怡瞧着安诸面上又是一如既往的散漫, 想着方才他黑了脸的样子委实可怕, 随即道:“是臣妾考虑不周,多谢陛下体恤。” “好了, 爱妃与孤何须客气。”安诸散漫一笑:“还有个好消息忘记与爱妃说了,顾右相病体大愈,昨日已经醒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安诸在她脸上看不出欣喜,他也不曾准备看到什么:“嗯,孤觉着这件事还是需要与你说的。” “那……”宋怡想问问顾知文的情况,话道口边又顿住了。 宫女送来了汤药,安诸体贴的喂宋怡用了,她这回用过汤药有了些别样的反应,胸中一阵的翻涌,又呕出了几口乌黑浓稠的淤血。 见此,坐在一边的安诸终于安心了。 宋怡体内还有余毒为清,太医只是说早午晚皆要各用了一次汤药,之于疗效还需看中毒深浅而定。 宋怡今日已是喝了两碗汤药,不见她有反应,安诸还在盘算若是晚上还不见效,该是再请那太医来坐坐。 在家喝茶的司太医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就是一声响亮的喷嚏声。 宫女伺候宋怡漱过口,又为宋怡端了蜜饯红枣,她捡了一颗蜜饯红枣含在口中,清甜的味道渐渐充斥了每一处味蕾,宋怡微微蹙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再用一颗?”宋怡咽下了口中的红枣,安诸又举了一颗到她跟前。 “谢……陛下。”她张口吃下。她能拒绝吗?明显不能。 安诸的手指不经意碰到宋怡柔软的唇瓣,不住心猿意马,想起那日宋怡吻上他脸颊时候,不住的笑意更甜了。随手拿起一颗塞进口中后又拿了一颗道:“还要再用一颗吗?” 宋怡摇头:“吃多了甚甜。” “哦,是吗。”安诸若有所思:“孤以为你甚是喜欢这些吃食的。” “嗯?”宋怡愣了。 “那日你与顾公子在一处的时候,不是相约去买了杏肉干的。” 杏肉干?是多久前的事了罢,那时候她第一回 见安诸,二人直接还闹了些误会的。 宋怡瞥了安诸一眼,瞧着安诸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心下揣测安诸为何要这般说,是……记仇吗? 她不太确定,只得开口道:“杏肉干与这蜜饯红枣相比口味相较酸甜,这蜜饯红枣太甜,臣妾吃不了太多。” 安诸哦了一声:“看来是孤想错口味了。” 宋怡赶紧的给安诸找了个台阶:“汤药太苦,还是这蜜饯红枣镇得住药味,用了药吃一两颗挺不错的。” 有了这台阶,安诸不是不识趣的人,顺着台阶便是往下走了。 若月送进来御膳房那边送来的瓷盅,宋怡按部就班,安诸依旧是十分体贴的喂她用了一小碗白粥,宋怡才又在安诸的关怀攻势下睡下了。 仔细的为宋怡掖了被角,安诸起身去了床榻对面堆积如山的奏折前继续圈圈点点。 宋怡闭着眼,屋外是墙角瓦片滴落下来滴滴答答的雨声,屋中是安诸批阅奏折纸张翻动的稀疏声,没过几刻便悠悠睡去了。 睡了不知多时,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侧的被子被人掀开,随后便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萦绕到了她的鼻尖。这个味道宋怡这两日甚是熟悉,安诸身上的味道。 安诸环住了她,她没有挣扎,终归的她已经嫁给了他。 早朝。 安诸端坐于龙椅上,左相卢衡与右相顾显为首各立。小通子照例的尖着嗓子喊了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算是早朝的开始。 安诸给足了右相顾显面子:“顾右相身子才恢复,不宜久立,赐座。” 顾显面容憔悴,还没等椅子抬上来,人已经跪在了大殿之上:“陛下,老臣有本启奏。”便是几日的功夫,他已然苍老了甚多。 小太监将折子传到小通子手上,小通子将折子递去了安诸手上。 安诸打开折子,面不改色看完,随即道:“顾卿家先起身罢,你身子还未康复,且还是坐坐为好。” 顾显得了令,忐忑的坐在椅子上。 暗自想道:难道陛下不识字吗?折子上他一条条一点点写得明明白白,为何陛下不治他欺君罔上的罪,还让他坐着。 -- 第111页 看着被安诸搁置去了一边的折子,顾显心上更是惶恐。 当今这位是何手段,他虽看不透,但是心中明白这位只是性子散漫不拘了些,处事可不是马虎的性子。 这般的来看,陛下是早已知道了宋怡身份的。顾显心中叫苦不迭。 前几日他病倒了,右相府中顿时一片风声鹤唳。小姐跑了,顾府中夫人秦氏下了封口令,谁也不敢走漏半个字的风声。毕竟顾府若是败了,他们也没有了活路。 顾府送不出人,人人心上都是捏了一把汗的。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是何处走漏了顾倾城与人私奔的风声,长公子顾知文好似被气得旧疾复发了,下人们更是人心惶惶。不过这件事最后总算得了解决,宋怡入宫了。 顾府上上下下都是心知肚明的,顾府送进宫里的那位,就不是自家的小姐本尊。 但便是不是,以后也就是了。顾显醒过来的时候,得知秦氏将宋怡李代桃僵送进了宫中,心中又是气恼秦氏,又是对宋怡愧疚。 今日早朝,他便是来请罪的,只是如今这形势,他全然摸不透了。 安诸就似与顾显坐下来唠家常一般的,面上一直挂着悠然笑意,继而又道:“听闻顾公子旧疾复发,可不知现今如何了?” 顾显看着安诸的笑心中颇是惊慌,从椅子上起来,又跪了到地上:“陛下,所有事皆是老臣一人所为,还请陛下开恩。” 百官呆滞。右相与陛下这是哪一出,他们感觉完全更不上二人的话题的,陛下不曾见发怒,右相却是怕得不行,还一直说着要请罪,可不知那折子上请的是何罪。 几个胆子大的,还不住往那折子处瞟了好几眼。 安诸又笑了:“孤便是问顾爱卿一问顾公子的病情,昭仪甚是挂怀哥哥。” 小通子吩咐身侧小太监道:“愣着作甚,快去扶右相起来。” 顾显被小太监扶上了椅子,他不太确定的回道:“小儿是旧疾了,如今尚在昏迷中,昨日醒过来一次,状态不甚很好。”谈及儿子顾知文,他不免心酸,双目略是发红。 安诸依旧笑:“下朝时候让司太医过去瞧瞧罢,孤听闻先前是有游方的神医为顾公子治好了旧疾的,卿家莫要忧心,孤已差人去寻那神医的踪迹了。” “谢陛下隆恩。” 顾显再次跪下的时候,心上更是不解。 陛下是真的看奏折了么?若是真的看过了,如何的还这般对他啊。顾显不怕安诸治罪,那样总比这会儿不明所以来得痛快些。 得令起身后,他试探道:“陛下,那折子——” 安诸散漫脸上笑意和煦:“顾卿家上奏的这件事孤会考虑的。” 陛下果然是知道的。 顾显脑中乱做一团,陡然灵光乍现,知道却不点破——他瞧向安诸,这位天子骄子莫不是真的看上那苦命的孩子了。 这真是一件好事啊! 文武百官看着右相面色转忧为喜,更是好奇他今日所奏折子的内容。 如今坊间谁人不知陛下独宠右相之女。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言官早已是上过奏折直言死谏的了。 折子有去无回,谏言的言官一个骑马摔了腿。一个吃酒回家路上脚滑摔了腰,另一个出门收账时候与人争执被打了一身伤。 作者有话要说: 补满三千=3=不出意外算恢复更新了-继续尬撩 第66章 养病(三) 六日一回的早朝, 百官以为今日陛下会因为昭仪是妖妃的言传盛怒,未了陛下今日心情似乎甚好,已是快笑了一个早朝。 知道安诸对宋怡有意,向来天子皆是金口玉言, 他既是有意, 宋怡日后定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了。 顾右相有种女儿出嫁的伤慨, 又是想到儿子顾知文与宋怡有缘无分, 心下叹息。 兴许他该考虑儿子的婚事了,不若他还能与陛下争心上人不成,那不是白白断送性命么。 安诸继续笑:“顾爱卿的长公子身子太虚了,孤觉着那中书虽是一个历练文学的好地方, 可是身子强了才能说其它, 顾爱卿你说是吧。” 顾显不知安诸何意, 只得应道:“陛下所言极是。” “孤觉着便是顾公子身子好了, 且多锻炼体魄终才是长久之计。这样把,御前侍卫一职还有一处空缺, 孤任命顾公子为御前二品带刀侍卫,顾卿家可有异议?” 顾显愣怔,让儿子一个自幼体弱多病的做御前侍卫,他良心过不去:“陛下不可。” “有何不可。”安诸笑意不减反增:“待顾公子病愈便去吏部换银牌和官服罢,顾卿家莫要舍不得, 身体的强健也是需要一日日慢慢锻炼的。就这般的定了。” 作为帝王,安诸别有自己的一番心得。喜欢的东西要放在身边,那样可以时刻的愉悦自己的心情, 危险的东西也要放在身边, 比如情敌。那样就可以时刻洞察敌情! 宋怡不是心上有顾知文么,可以, 他便是要把顾知文放到身边来。 以为顾府会一落千丈的某些文武百官算是看明白了情势。顾府不仅不会败落,更甚的,女儿入宫受了独宠,顾府已然正是鼎盛的时候。 顾显从椅子上起身,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再次的跪地叩首:“陛下,老臣自觉年暮体衰,无法继续胜任朝中大事,愿乞骸骨,自此归田园,带月荷锄。” -- 第112页 众人再次震惊了,顾右相可是真的病糊涂了,不领赏谢恩竟还要辞官! 大殿上一片寂静,众人挺直背脊立着,大气也不敢喘。他们依然跟不上顾显的进度,好好的却是要辞官。莫不是因为那些妖妃的流言么。 这下可真是有的好戏看了。 “顾爱卿此话怎讲?”安诸依旧笑:“可是觉着心疼儿子,不愿让他干带刀侍卫那苦差事,若是不愿,那孤便不勉强就是。” “陛下。”顾显也不知要如何说了,安诸本就心知肚明的,这会儿装傻充愣不就是不同意么。 他又道:“老臣自觉身体欠佳,特乞骸骨还乡,还望陛下成全。” “顾卿家乃国之栋梁,孤之左膀右臂。卿家的病是操劳忧民而至,如今你身体抱恙,孤如何能让你带疾还乡。 孤已差人出去寻访游方神医,本是为顾公子的痼疾。如今顾卿家身体抱恙,也算是一举两得之事。乞骸骨一事顾卿家休要再提,若孤不然孤有何颜面面对天下黎民。” 左相卢衡出面打圆场:“顾兄,你还是接了陛下恩赐,谢恩罢。” 安诸一席话情谊通达,又是有天下百姓搁在那,话已然撂在那了:你辞官就是让孤在黎明百姓前没脸见人。 这么天大的一个罪过压下来,顾显哪里还敢继续再提乞骨辞官,对着安诸叩首道:“谢陛下隆恩,陛下体恤是老臣的福分,老臣思虑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这便是了。”安诸满意点头,随即的赏赐了顾显一堆东西让其带回去,其中多数是珍贵的药材。 顾显执意要上请罪奏折,昨日秦氏便哭昏了两次,顾右相虽是心疼娘子,但还是在书房写了奏折,凑合睡了一夜。 日头高照,秦氏并未起身,依旧躺在床榻上,脸哭花了,头发乱糟糟的,完全没了往日顾夫人的高傲自视。 退朝后,顾右相带着圣旨回来,随着他回去顾府的还有安诸三大箱子的赏赐。 小斯婢女个个面色戚戚,见老爷回来门房赶紧的迎上去。若是他们被遣散,只怕以后再也很难找到右相府条件这么好的主子了。 管家接过丞相手上的圣旨:“老爷,这是?” 顾显:“拿去收好了,知文上任御前带刀侍卫时候还要拿去户部的。还有门外那几个箱子,找人抬去库房。” 管家:“那老爷你乞骨一事?” 顾显郁闷的摆摆手:“这件事以后莫要再提起。” 管家小声:“老爷不辞官了?” 顾显:“下去吧,下去吧。” 老爷不辞官了。老爷不辞官了!顾府上下欣喜若狂。他们不用被遣散了,他们的好日子还没到头。 秦氏派去门房处等消息的丫鬟得到准信,急急回去主屋禀告。 顾府主屋,秦氏头发散乱的披散着,额上系了一条彩绣镶红宝石的白锦缎蓝滚边的抹额,定定躺在缎面锦被中声声叹息。 套着白瓷枕的缎面枕套已经被打湿一大片,抽噎声混着叹息声让整个屋子气氛甚为压抑。 婢女敲门后推门而入,径直过去床榻边对着秦氏行过福礼,言语颇是欣喜,对着秦氏道:“夫人,老爷下朝回来了。” 秦氏并未看婢女,只是叹息一声道:“回来了?老爷可是有说什么?” 婢女开心的又朝秦氏行了一礼:“恭喜夫人,听管家说,今日早朝陛下亲自下旨任命了长公子为御前二品带刀侍卫。” “此事当真?”秦氏一下子坐起身:“老爷请辞的事呢,可是有消息?” “这事管家没说,只是说老爷吩咐了,日后不可再提及此事。不过老爷回来时候还带回来了三大箱子的东西。” 秦氏大喜:“那便是不辞了。” “大家私下都是这般说道的。” “老爷呢?” “老爷去了公子的翠竹苑。” 秦氏急急起身:“快去打水服侍我梳洗,我要去见老爷。” 岐国皇宫,洛云宫。 宋怡醒过来的时候安诸不在,她习惯性的往床榻对面的桌案处瞧去,却也没能瞧见安诸。她今日的状态比昨日好了甚多。 司太医早已在殿外等待请脉。请了脉,他又是叮嘱了些不可下床,不可见风,好生修养一类的言语才是告退。 若月贴心的服侍宋怡用早膳,依旧是一碗白粥,宋怡用了半碗再也吃不下去,便挥了挥手说吃饱了。 安诸下朝回来洛云宫的时候,宋怡已经用了汤药又睡下了。 他走去床榻边瞧了呼吸轻缓的人儿,对若月低声道:“可是用过早膳与汤药了?” “回禀陛下,用过了。”若月犹豫片刻,道:“昭仪娘娘好似胃口不好,今日早膳只是用了半碗白粥。” 安诸皱眉:“太医可是来请脉了?” “回陛下,来过。方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可是与太医说了昭仪胃口不好一事?” “未曾。”若月不住手上捏了一把冷汗,她兴许是多嘴了。 安诸立刻做下决定:“下去传话,让司太医用过午膳再来洛云宫中请一回脉。” 午膳时候,宋怡被若月轻轻摇醒,依旧没见床榻对面桌案上有人。 若月低声解释道:“陛下早朝后回来过洛云宫的,只是三刻钟前宁池宫来人,陛下急急便赶了过去。” -- 第113页 顿了顿,若月又道:“宁池宫那边住着的方修仪好似是出事了。” 出事?宋怡寻思与自己无关的不该去多问多想,随即嘴硬道:“你说他做什么,去将午膳与汤药拿过来吧。” 午膳的一小碗白粥宋怡依旧食不知味,由于早膳用的不多,她腹中空空,其实早已有些饿了。 不想继续挨饿,她妥协了,忍着让人没有食欲的清淡用完了大半碗粥。 喝过汤药,略是熟悉的翻涌敢袭来,宋怡呕了几口血,顺带的将才是用了没多久的粥给呕了出来。 她心上叹息一声,方才算是白白的逼自己吃了大半碗粥。 日薄西山,若月端进来了御膳房那边送来的白粥。 下午些时候宋怡醒过来一次,安诸正坐在对面桌案上批阅奏折。 宋怡偷偷瞧了几眼,略去他看折子时候的坐姿。尤其是在他写字时候,这个夫君还算是颇为养眼的。 安诸接了若月手上的吃食,将她屏退去了外面伺候。在安诸贴心的说喂她用膳的时候,宋怡微微蹙眉,眼中略有几分的可怜:“还是要继续吃粥吗?” 她觉着病已然大好,别的不说,特别是她的胃,不停的叫嚣着要沾油水荤腥。 安诸不觉疲乏的絮叨道:“太医说了,你身子弱,这几日只能用些粥,若是用其它的爬你的脾胃受不住。” 宋怡低声嘟喃:“可是我觉着已经好很多了,想用些有味儿的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不出意外会恢复日更,更新时间是晚上九点后=3=感谢小可爱的不抛弃不放弃,笔芯——三千补满=3= 第67章 养病(四) 精神好了, 她也开始关注起周围的事情来。比如她醒过来时候才发现膳食是两份,一份送到芳华殿外屋,一份拿到了里屋。 不用多说,拿进里屋的自然就是她的吃食——白粥。 那外屋呢?自然是安诸的吃食。前两日她寒症重, 鼻子不好使, 加上头脑一直昏昏沉沉的, 压根她也没思考过安诸的吃饭问题。 今日许是大病初愈的前兆, 宋怡身体感官明锐,便是嗅觉也变得十分的灵敏。 她察觉安诸身上并不是什么淡淡的香味,而是十分浓郁的香味,这个香味她再是熟悉不过, 浓重的芙蕖熏香。 尽管因为顾知文她发誓再也不喜芙蕖的气味, 但屋外饭菜香味一阵阵传来。 口淡嘴馋的宋怡哪里顾得上计较安诸身上的气味, 一门心思就扑到了外屋的美食上。 瞧着宋怡巴巴的看向外屋, 安诸笑了:“那些你还吃不得。来,乖, 张嘴。” 美男笑得太惹眼,宋怡一个愣神,身体很诚实。她缓缓张口喝下安诸递来的粥,白粥好似有些甜。 她认命,蔫蔫的喝着安诸送来的一勺勺粥, 心口砰砰跳得甚快,口中有没有味她已然无暇在意。 见她戚戚,安诸将准备递去她口边的勺子送到了自己口中, 细细品尝后评价道:“味道是有, 不过确实是清淡了些。” 宋怡很配合的点头道:“嗯,是。” 原来他也能如此的体贴人么。宋怡看向安诸的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更是不放过吃美味佳肴的机会,她在等安诸说一起出去吃饭。 安诸又舀了一勺递去宋怡口边,那本就是俊美的脸上挂起了一个十分动人的笑,勾人夺魄的:“委屈爱妃了,你如今病得重,不可大意。乖,张口。” 所以,还是继续喝白粥吗! 宋怡一怔,卖可怜失败。 她隐约觉着哪里不对劲,身体还是诚实的张口喝了那勺粥,喝了后仔细的想着哪里不对劲。 勺子!方才安诸喝了一口粥,他们用的一只勺子。 脸上一阵涨红,羞的恼的。她傻愣着抬眼瞧向安诸,对面的人儿抿了嘴笑得正是得意,见宋怡看向他,不再掩饰直接的给了宋怡一个「孤甚是满意」的微笑。 宋怡涨红的面颊顷刻又白了。登徒子!他绝对是故意的。看不出她想吃饭么?不让吃就就算,竟然还见缝插针的调戏自己。 诚然,安诸确实是故意。 他尝粥的时候还在心上思量了一下,直接用宋怡用过的勺子会不会不太好。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有什么好不好的,面前的人儿是自家的媳妇儿,一起吃喝天经地义。 又见宋怡羞恼脸红的模样,安诸更是觉着赚了。 殿外的若月听着里屋中二人的窃窃声,一早便被幸福砸昏头的她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日后她便是要服侍这位昭仪娘娘了。她不识几个字,不会用华丽的词藻修饰她对宋怡的映象,但一日下来。 她心上只有一个想法:这位娘娘长得真好看,为人和蔼,煞是平易近人,能在她身边伺候真是上天对她甚是眷顾。 “陛下这些日子真打算在这处理政务了吗?”不让吃美食,宋怡打算下逐客令。 “爱妃病愈前,孤是这般打算的。”安诸厚着脸皮,一脸正经,又盛了一勺粥送到宋怡口边:“来,再吃些。” 宋怡赌气的看安诸一眼,安诸就给她一个灿烂且和煦的笑,如三月春风吹散了初春的酝晕水汽,很犯规。她乖乖张口,吃下了粥。 入宫前安诸的承诺萦绕于她心上:入宫来,孤便护你一世。 这话,他说的可是真的? -- 第114页 尽管他所作所为做到了,便是这几日他就如同昭告天下一般尽是对她的宠爱,可有的事过犹不及,做得太过便让人觉着不真实。 她与他没任何干系,若是说安诸是因为那句陈诺而对她倍加宠爱…… 宋怡不是对她本身的容貌没自信。但这样的理由放在一个帝王身上,说是金口玉言,怕是说不过去的。 她自认为没对安诸使过什么献媚讨好的手段,一见钟情这东西,先前宋怡兴许会信几分,如今她却不再那般天真。 安诸那般说的时候,她答应了,却是有自己的目的。她的目标是顾夫人秦氏,那安诸帮她便是要与顾府做对的。 在她陷入胡思乱想之时,安诸又喂了她一口粥:“孤昨夜说了,私下无人时候,城儿便称呼顾易安便可,不需那般的生分。” 宋怡一口粥正咽到喉咙里,生生卡在了那里,呛得她不住咳嗽。他什么时候说过,她如何的不记得了。 不不不,宋怡好想哭。 “陛下,你若是有何需要我做的,便是直说罢。”若是为了对付顾府,他们也算是有共同个目标的。他是天子,她只是一介小女子,安诸真的用不着对她这般客气。 “直说?” “只要小女子能做到,定当为陛下肝脑涂地,报答陛下大恩。” 安诸瞧着剩下一小个碗底的白粥:“爱妃吃饱了?” 宋怡点头,她这会儿吃不下。 安诸将还剩一个小碗底白粥的碗放到托盘中:“孤也饿了,你且先好好歇着,孤一会儿便回来。” 安诸怂了。 他真的很想把宋怡扑倒,然后告诉她:孤要你的心,要你的心上有孤,只有孤。然而他没有,他虚了,他不敢。他慌张起身,落荒而逃了。 宋怡看着阔步而去的安诸,他真的那般饿么,饿得过商讨权益大事? 深呼吸,方才的气势随着安诸的离去尽数散了。她靠在床榻上,闻着外屋传来的阵阵饭菜香气,心中偷偷骂了安诸一通。 外屋安诸吃得很香,用膳时候面上一直的挂着笑意,好似很是开心。 宋怡十分煎熬,她已经把话说得那般的明白了,为何的安诸却不继续与她说个明白。帝王心海底针,真是难以琢磨。 安诸哪里知道宋怡心上兜兜转转早是想了一大通,内心戏满满,十分丰富。 安诸坐在桌前大快朵颐,有趣,真是有趣。她是要与他讨个明白么。 难道他的所作所为还不够直白?小通子都说过了,男子追求女子首要做好一点,那就是对她好,对她十分的好。 孤已经对她这本的体贴的,难道她还是看不出孤心悦她么。 看不出便罢了,今夜夜色甚好,是个适合表明心迹的日子。 其实想着要郑重的与宋怡讨论这些情爱之事,安诸心上还是忐忑的。 吃饱饭好干事。 他先前可能与宋怡说的不明白,这回他就要清楚的直白的告诉她,他看上她了,要养她一辈子。 安诸用美味佳肴她用汤药,宋怡铁了心要与安诸好好谈谈,喝尽了汤药后她道:“若月,陛下还在外屋用膳吗?” “回禀娘娘,方才来了一位公公过来传话,陛下便出去了。” 又出去了。宋怡叹息一声,她也坐累了,胡想一通没想出个结果,还是躺下来等吧。 病着果真是容易发虚,才坐这么一会儿她就开始脑仁昏沉得紧:“你出去候着吧,我乏了。” “是,娘娘,你小心些。”若月扶着宋怡睡下,放下幔帐,留了两盏烛火,随后退了出去。 几道惊雷闪过,夜风呼啸了一阵,宋怡醒了过来。她方才睡着了,等安诸回来等到睡着,却是不见他回来。屋外又下雨了,雨声稀疏,听着动静风势很大。 大概今日他不过来了罢。 宋怡心上有些莫名的低落,寻思可是方才那番言语让安诸退避三舍,他躲着她了。 殿门那边传来吱呀声,随后就是安诸的声音:“睡下了?” “是,陛下。昭仪娘娘就寝了。” “出去候着罢。” 宋怡一愣,他来了,如何不进来。 外屋隐约有哗哗的水流声传来,听得她有些渴。起身披了件衣裳,宋怡缓缓下了床榻。 有几日没下地了,走动起来她才知道身上的病果真只是有所好转。她脚上步子虚浮,全然使不上力。 她倔强了,终归是下了床榻,便是不信连倒杯水喝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到。 里屋中传来杯盏与地砖碰撞后破碎的声响,浴桶中闭目养神的安诸霎时睁开眼,唰的破水而出,不假思索直直就往里屋跑去。 “城儿,出了何事了。” “易——安?不不,不是,陛下。” 匆匆推门而入,安诸面上写满焦急,他就那样光着身子立在里屋门口看着扶桌的宋怡,宋怡就那样扶桌看着全身的安诸。 安诸一身水汽,发梢不断往下落水,胸膛精壮,肌肉结实,宽肩窄腰。 水滴由发梢处滴落到他身上,再沿着他白皙的肌肤往下滑落。 宋怡的视线顺着滴落的水珠往下移,瞧见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晚点补满三千——三千补满=3=听说双十一不睡觉要买买买 -- 第115页 第68章 养病(五) 夜, 太过喧嚣。屋中,太过寂静。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愈发急促,雨势渐大。宋怡一张脸红得好似要烧起来,她想腾出一只手去捂眼睛, 又怕单单一只手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尖叫声划破雨夜, 小通子进屋了, 安诸怒瞪他一眼, 小通子飞速退出了屋子。 随后闻声赶来的人,皆被小通子以「陛下与昭仪娘娘寻些情趣」的理由搪塞了回去。 两个往回走的宫女低声议论道:“昭仪娘娘甚可怜,那身子还虚着,便要由着陛下折腾。” “可不是, 别说, 真是人各有命, 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 雨水噼噼啪啪的落着, 两个宫女加快了脚步往回走:“莫要说那些了,非议皇家罪责可不小。” “恩恩, 你我便也就是私下说说,还是赶紧回去罢。” 芳华殿中,两人就那般对峙着,一阵凉意席卷而过,安诸打了一个喷嚏。 宋怡无恙, 安诸:“……”这回真是丢人丢大了。冷静,要冷静。 退回外屋,他匆忙抓了件衣裳, 赶紧的往身上随意裹去。 衣襟敞开处还能见大半的锁骨与胸膛。衣裳是随意裹上的, 细长的大腿也有大半暴露在空气中。 略是狼狈,却更是香艳。 情绪过分激动, 宋怡最终还是没站住,直挺挺的往后倒了去。 倒下去的时候,她倒在了安诸还带水汽的怀中。绯红的面颊贴在安诸精壮结实的胸膛上,火烧火燎的滋味退却不去,她的心却好似要从喉咙处跳出身体。 晕乎乎的看着环抱她的安诸,宋怡气若游丝间吐出四字:“你——你不要脸。” 安诸很冷静:“是孤失态了。可太医说了你要卧床静养。” 宋怡深呼吸,不看安诸,她需要静静:“我——臣妾只是渴了。” “渴了?渴了便叫人就是,你起来作甚,若不是孤在,这回你可是还准备继续让病情加重,再多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才好。”言语带了几分冷意,安诸怒了。 “我没有那般想的。”她喝水错了?宋怡觉着二人之间本末倒置了,安诸惊世骇俗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未与他置气,如何她成被教训的那个。安诸还先恼了。岂有此理! 担忧中的安诸:“怎么,你都做了何须再谈可有那般想。你便这般的闲不住么,不就是在床上躺个几日的事,总要折腾。” 宋怡委屈:“我——我还未与你计较方才——”下床是她不对,她也并非想要折腾。倔强害人,今后真要慎重的倔强。 安诸打断宋怡的话,打横抱起她往床榻走去:“回去躺着再说。方才的,先前的,以前的,孤会与你好好逐一计较的。” 瞧着安诸难得板了脸,说实话宋怡有点怕。她真的就是想起来喝口水的。听着安诸理直气壮说要逐一与她计较,宋怡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她等着安诸所谓的计较,奈何安诸将她打横抱到床榻上躺好,再喂了她水喝,就板着脸出去继续沐浴了。 才走出里屋,安诸佯装愠怒的面皮就绷不住了,嘴角不住的默默上扬。 宋怡瞧着走出去的身影,心上感叹原来衣裳还能那样穿,穿得别是一番风情,真是涨了见识。 回去匆忙的在浴桶中泡了片刻,身子暖后安诸就起身出了浴桶,动手擦拭身上的时候,他不住想:看都看过了,不知她对孤满意否。 宋怡躺在被子中,很不明所以。外屋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她的心也更着跳漏了一拍。 绞干墨发,钻进被中,无耻环住佳人。安诸先发制人:“孤觉着很不划算,你方才将孤看了个透彻,却还与孤置气。” 怄了一肚子气的宋怡呆滞:“……”不是他不穿衣服就冲进来的么,这时候还要怪罪她生了一双眼睛么。 安诸提出他的解决方案:“你既是看过了,该是要对孤负责的。” “负责?”宋怡挪开腰间的咸猪手,转身艰难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这般言语怕是有失妥当。”她极少遇到无赖。便是遇到,先前也有顾知文会护着她。 “还是躺下说话罢。”安诸顾及宋怡身子,这般柔弱的人儿,又是他心悦的,他实在心疼,不忍瞧着她的病再加重。 安诸伸手要去扶她:“你本与孤结为秦晋,这般言语如何不妥,不过是些闺中私语罢了。小通子说过,要的便是一些情趣。若是你不愿负责,你便脱光了让孤看看,孤看过定是对你负责的。” 这是正常人?宋怡很无辜,宋怡很无奈。半天,她挤出一句:“陛下还真是没脸没皮得紧。” 十多载岁月里,宋怡一直遵制守礼,便是这般犀利的言语,她也是甚少会说的。 她如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一般,有母亲教导她要如何端庄大方,温柔贤淑。 她如母亲所愿的,长成了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曾经一度的她以为她会普普通通一辈子,最不普通的时候,便是她一身红妆,与顾知文喜结秦晋的那一日。 一切,便都是她以为。变故最终来了,悄无声息便来了。她嫁人了,真正的十里红妆,嫁给了她心中难以纾解的那口怨气,她为的只是报复。 安诸笑意散漫和煦:“你觉着不妥?孤倒是觉着这办法很好。一来,孤是帝王,自然一言九鼎,说过看完对你负责,便是会对你负责。 -- 第116页 再来,你已入宫来,你是孤的女人,不论如何讲孤都该对你负责的。方才你叫孤易安的时候,孤听着很是受用的。如何现在又改口了呢,再叫一回罢。孤愿意听。” 宋怡还是太嫩,尽管她已在刻意的改变,到底是敌不过无赖惯了的安诸。 安诸继续道:“不愿再那般唤孤?孤要如何的你才不再这般防备于我?” 宋怡看不透他,依旧没做声。 “你可知便是方才,你说孤没脸没皮,孤便可治你不敬之罪。” 他搂过强撑着身子摇摇欲坠的宋怡,她倔强的模样看在安诸眼中煞是可爱:“可是记得在听雨轩,孤承诺过你的,便是你入宫来,孤便护你一世。” “孤心悦你。”阿怡。 宋怡靠在安诸怀中,安诸言语时候胸膛的起伏,胸膛中砰砰的心跳声她都感受得清楚。只是,他所谓的心悦,有几分真,宋怡不敢确定。 她依旧一言不发,沉默是她最好的保护盾。安诸是一位帝王,一位让人摸不透看不透的帝王。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曾经相信过所谓的情爱,到头来死了一回没死成,为了心头堵着的一口气入了深宫。 他是说过护她一世,她全然只当那是安诸所说的场面话罢了。不能当真,不敢当真。 安诸索性说开了:“如何的不说话?白日里你不是让孤直言要你做什么吗,孤说了,孤心悦你,要你对孤负责。” “陛下。” “唤孤易安。” “陛下,臣妾入宫有私心。臣妾——” “孤不需知道。”该知道了他都知道了。安诸环着她:“你只要回答孤,可是有半分的心悦于孤?” 宋怡再一回的沉默。 安诸眸中黯淡了几分,言语依旧是维持那一份的散漫轻佻:“好了,总之你是看过孤的身子,如何的你都要给孤一个信儿,你是要对孤负责,还是孤对你负责,全由你来决定。” 怀中的人依旧不做声,安诸悠悠一笑:“孤对你的用心你不需去猜度,孤只是想要你的心而已。穹门之人好似对顾相府有所图谋,你近些日子要小心身边的人。若月你也见过了,她身家清白,有她伺候你,孤放心。” 安诸拉开缎面被子:“睡吧,你病着,该要多休息的。” 宋怡早就熬不住了,她这病着的身子真是一个拖累。 安诸这番动情的言语说下来,足足的说了大半个时辰。她开始清明的时候还想要如何的回安诸几句,可是到了后来,她只能努力维持脑仁中仅存的一丝清明,只求别昏了脑子讲自己的身份说了出去。 安诸扶她躺下,她任由他摆布。 躺进被中环住宋怡,安诸不忘记总结今日的谈话:“你身子虚,今日是孤太过着急了,要不要负责,要如何负责,这件事你我日后再议。” 末了,安诸不忘提醒她一句:“日后无人你便唤孤易安,若再是生分,孤不介意早些商议「负责」的事。你终归是瞧过了,孤会记着向你讨回来的。” 转眼半月。 宋怡呕血了。宋怡身子中的毒清除干净了。宋怡继续养在床榻上。安诸为宋怡加了一床厚厚的新被子。宋怡病大好了。 秋日到了末尾,天气越发的凉了下去。安诸询问了司太医,最后在屋中升起了一炉炭火。 宋怡身子虚畏寒,升了炭火她不用再日日捂在厚实的被子中。 她已经能下床了,脚上力气恢复过来,不似半月前那般沾了地虚浮得走不动道。 第69章 养病(六) 太医说她该要下床多多走动, 有益于身子康复,安诸不放心,若月便在她下床走动时形影不离的搀扶着她。 宋怡无奈,只得让若月扶着。因为安诸说了, 若是不要旁的人搀着, 他可以亲自动手。 “娘娘, 喝水。” “嗯。”来回走了三五圈, 宋怡累了,方才坐下若月便给她递来了茶水。 “若月,今日太医过来请脉的时候我问过了,太医说我可以走远些也无妨了, 明日便出去外面走走罢。” “娘娘明日想去哪里?” 宋怡想了一会儿:“你在宫里的时间比我长, 可是知道这附近哪里景色比较好看的。” “娘娘, 你真的要出去啊。”若月看着宋怡不太敢接她的话:“陛下前几日说了, 你还是洛云宫中走走就好了。” “他又不过来,我们先出去走了再说, 陛下来了若是问起,你不必言语就是。” 若月其实也是担心宋怡的身子,并不是因为对安诸的言听计从。半月来能养好,其中的艰辛她都看在了心上。 宋怡的病其实很是棘手,这些都是安诸与司太医私下讨论的, 从未告诉过她。 若月在一侧服侍,不免是听了一些的,安诸下了封口令, 她也只得将一切埋在心上。若月看得出, 陛下是真心对昭仪娘娘好的。 但她不明白为何昭仪娘娘对待陛下,总是有几分的疏远。 “陛下也是, 都三日不曾过来了。”若月低声道:“听闻陛下这三日都往宁池宫走,去过之后便回去东曲宫,也不过来洛云宫瞧瞧娘娘。” 他不过来才好。宋怡道:“陛下公务操劳,不过来也好。若是陛下过来,太后又过来了,该是我的罪过又大了。” “娘娘。”若月听宋怡这般说,总算是有些明白了安诸的用心。 -- 第117页 “终归无所谓,陛下来或不来都一样。”同床共枕大半月,安诸做得最为逾矩的大概就是抱着她睡。 自九岁投奔顾府上,宋怡便与母亲分床而睡。宁氏很忙,日日早起晚睡在为别人做绣活,兴许是为了让她睡的好些吧,自那时起宋怡便是一个人睡了。 她已经不记得身边睡个人是什么感受,安诸让她再次体会到了,那便是——挤,很挤。 床榻那般宽敞,安诸却生生要挤着她睡。 前几日,宋怡在洛云宫中走动时候,倒是听见了些关于他的言传——安诸实则喜好龙阳。 再是想到她初初入宫的时候,在安诸极力要求下,宋怡满足了他的要求亲了他一下,那时候……兴许这言传真有几分的可信度。 毕竟除了抱着她睡,安诸似乎真的未曾对她做过其它。 台宁宫,太后坐立难安。 三日之前,她以探病的名义来到洛云宫中,明里暗里将宋怡责备了一番,大致便是说她不识大体,蛮横专宠。 宋怡很冤,却也无话可是,毕竟安诸大半月的确是在洛云宫吃住的。 太后之举实属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自家皇儿看上的,另一个是自己的侄女。 自归宁后过去半月余,水怜儿称病徘徊在郡主府中不肯回宫,思来想去,太后也只能让宋怡委屈些了。 自家皇儿好不容易有个放在心上的人儿了,忍着要晚些见着皇孙的心疼,她往洛云宫走了一趟,做了次黑脸。 这回好了,她去过之后安诸便从洛云宫搬回去了东曲宫,三日都未再踏入洛云宫半步。 “娘娘,洛云宫那边的人儿来报,陛下今日还是未去洛云宫那边。” “还是未去?”太后揉着眼角:“今早他来请安的时候,不是答应哀家会过去看看么,如何的没去?” 辛嬷嬷微太后添了茶水:“宁池宫的方修仪这几日得了癔症,陛下这些日子都往那边去了,今日似乎闹得凶,陛下又过去了。” “罢了,罢了。”太后叹息一声:“水贵妃那边如何?” “娘娘的话已经送去了郡主府,水贵妃收了陛下送去的首饰,病已大好,说是明日便要回宫给您请安。” “洛云宫那边呢?” “顾昭仪这几日身子大好,听闻已可以下床走动了,那边的人过来说,前几日昭仪娘娘是在芳华殿里走动,这几日她出了芳华殿,大多在洛云宫中来回走动着,说那样对身子康复有益。” “能下床了?”太后眼中满是喜悦之色,好似已经有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孙抱在怀中:“差人送些上好的药材过去。对了,去年硕禾进贡的金丝燕窝可是还有?” “还有。” “一并都送过去罢。这几日天气凉了,该是要赶制的冬衣也让制衣坊抓紧些,你去看看可是有做好的,先拿两套给洛云宫那边送去吧。” “是。”辛嬷嬷受了太后懿旨,赶紧又出去安排。 秋寒料峭,宋怡身子方才大好,她要出洛云宫走走,若月不敢马虎,拿出一件绣了寒梅花样的白缎红绫滚边的斗篷为她披上。 外面风大,虽是日光普照,一阵秋风吹来宋怡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一路走出洛云宫,宋怡再次的惊叹宫中陈设的奢华考究,若月引着宋怡往洛云宫附近的御花园一角走去,那处安置了好几个园子,最近的一处是荷花,另外一处稍远的是菊花,最远的那处是梅花。荷花凋敝,菊花正盛,寒梅未绽,最好去的自然是菊花园子。 “娘娘,你小心些。” “嗯。”宋怡踏上台阶,慢慢走近亭子中坐下:“甚久未走这般远了,还是有些累的。” “娘娘你若是累了,我们便可回去。” “歇息一会儿便好了,这是到荷花园子中了罢。” “是的,娘娘。你瞧那边,最大的荷花池在那,附近点缀了几个小池子,开花的时候很好看,若是往池子间的道上走,还能嗅到好闻的荷花香气。夏天的时候奴婢最喜欢往这边走了。” “看规制若是夏日却是一处好景致。等着明年的夏日定要过来瞧瞧。” 亭子的不远处有个大池子,池子中枯枝横生,看了不免让人徒生出来几分寂寥。 她不住想起入宫前寻死那一回,她跳的也是这般的荷花池,池水很凉,跳下去的时候她大致是有些后悔的,更多是解脱。 安诸将她拉了上来,那一回他好似也生气了。 宋怡抬手仔细审视掌心,碎玉划出的疤痕已经愈合脱落,掌心皮肉白嫩。 而伤痕若是划在心上,却依旧还会痛。玉锁摔碎的时候,顾知文担忧失态的情景好似就是昨日,不过半月多,他们已是陌路人。 若是那日她穿了嫁衣还未走出顾府,她开口,顾知文可是会带她走? 宋怡一直在想,最终她留他一人在原地没落。她不想将所有的美好都打碎,至少在顾知文心上,她大概只是与他赌气方才入了宫。 “荷花可好看了,若是夏日来了——娘娘,你又走神了。” “哦。”宋怡淡淡笑着:“方才想到落水时候我好似看见过这片池子。” “便是那边。”若月指向方才一行人走来的方向:“我听其它的姐妹说,娘娘你便是在那里落水的。” “难怪方才走过那边的时候便觉着周围景致有些眼熟。走吧,歇息够了,慢慢走过去大致还是需要些时间的。”宋怡起身,就见石凳边有一个香囊:“嗯?这是谁人落下的。” -- 第118页 将香囊收入袖中,宋怡继续缓缓前行,尽量了选着宽敞的道走。 一月落水两回,回回都险些送了卿卿性命,宋怡对水还真是有些怕了。 东曲宫,御书房。 安诸持了一张折子,拧眉起身:“这一堆折子可都是写得甚好,家国天下面面俱到,倒是数落得孤无话可说了。”方惟啊方惟,你这短见寻得真是时候。 小通子立在一侧不敢搭话。大半月过去了,纸终究包不住火,刑部尚书方惟于刑部大牢自尽一事终于东窗事发,不过即是几日的时间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安诸端起茶盏又搁了下去:“怎么,茶水凉了不知道换一杯?卢左相和顾右相差人去请了么?” “陛下,一刻前才换了茶水的。这会儿你担心烫着。已经传话差人去请二位相爷了,奴才再去催催。” 安诸瞥了小通子一眼:“去罢。顺道去换杯龙井,这普洱喝着难受。” 小通子:“陛下,之前的那杯雪山普洱,你说喝的难受,才换得周山龙井。” 安诸认真的看着小通子,小通子一个激灵:“奴才这就去。” 瞧着小通子出去,安诸撂下手上的奏折,托腮寻思:也不知怡儿那边怎么样了,三日不见她可是有些想孤,孤倒是有些想她了。要不去看看—— 他起身,又踌躇起来,不过只是三日,这时候巴巴的赶过去,兴许会坏了大计。不行不行,还要再过几日。 不见也好,殊不知日日只能规规矩矩的抱着睡觉他有多煎熬。 “陛下,苏淮那边进贡的柑橘属下为你拿过来了。” “卖相挺好的。”安诸拿了一个在手上,慢慢剥开,随后掰了一块送到口中:“不错,皮薄味甘。为孤留下六七个,剩下的都送去洛云宫罢。想必顾护卫入宫这些日子都还未见过令妹吧,城儿是苏淮的,家乡的蔬果,你送了过去她该是欢喜的罢。”终归该是让他们二人见见的。 第70章 失火(一) 西南的御花园一角菊花开得正盛, 一团团一簇簇正在拔蕊怒放,花瓣厚重仿佛一团团彩球,花瓣纤瘦的却如一个个身姿妙曼的舞女。 园子中做了精致的陈设布置,有的地方大朵菊花点缀在簇拥成团的小菊花中, 还有的只是在阶梯台架上孤傲的放置了几盆精致的。 宋怡指出其中几盆, 一盆花瓣暗紫花心黄金的, 她说唤墨菊; 一盆粉瓣碎花心的, 她说唤雪青;一盆金瓣交缠翻卷出许多诗意的,她说唤作泥金九连环。 说完名字,她接着又说了些花的习性。 若月不懂菊花,但宋怡指出的那几盆, 一看就是金贵的。以前在她眼里, 便是好看和不好看的区别罢了。 瞧着满园错落的花圃, 宋怡总结一句:“甚多的品类以往我都只在书中读到过, 今次见了真是大饱眼福,这皇宫却是是个好地方。” 枝丫苍穹, 纵横交错间碧色掩映。一株高大的老树上垂下许多的常青藤,墨绿的叶子垂在空中随着秋风摆动,本来只是挂了几枚黄叶的老树却好似翠色不减。 树下绕着圈子搁置了一台台的木架,木架上错落摆放着菊花盆栽。 宋怡悠然在树下赏花,颇有闲庭散步的意思。她绕着树下几台木架不时的驻足瞧瞧, 看得满意了便继续挪几步。 待她绕树走了一圈出来,出来就见道上走来三个个水绿色宫装的宫女。 三人瞧见宋怡身边的若月,委身道:“参见昭仪娘娘。” 若月瞧见几日, 面色一变, 却没做声,只是扶着宋怡的手在轻轻颤抖。 “免礼。”宋怡察觉若月的不对劲, 略是蹙眉,柔柔声音自她口中飘出:“若月,我瞧得乏了,去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罢。” “恭送昭仪娘娘。”那三人又是委身。 宋怡挥了挥衣袖,便由若月搀着走了。 若月搀着宋怡走远,其中一个小宫女道:“不就是运气好了些么,一个洒扫的下等宫女,这会儿攀上高枝倒是神气起来了。” 另外一个不甘一笑:“如今人家是昭仪身边的红人。”而她们撑死也只是掌灯殿的几个上等宫女。 路上,宋怡并未询问若月什么,只是初初若月搀着她的手时候,她感觉到了若月身子在轻轻发抖。 那三人与若月…… 宋怡看着身边的人儿,样貌不算出众,也算小家碧玉,而她低着的头却显得整个人十分卑微。她心上忽而有种说不上的微妙感。 秋末的天好似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是艳阳高照一派晴朗,宋怡另外寻了个地方,专注瞧着面前赏了不到一刻钟菊花,天色就灰蒙蒙的黑了下来。 空中乌云密布,一下子那湛蓝的晴空就全部被遮盖了去,零星的雨水啪嗒啪嗒的开始往下落了起来。 “娘娘,过了那边的月洞门有一处亭子,可暂时避避雨。” “嗯,我们往那边去吧。” 穿过月洞门,却是有袅袅笛音缥缈的掺和在湿润的空气里。越是靠近亭子,笛音也越发的清晰。亭中有人。 宋怡驻足,这时候雨势已经大了些,她瞧像不远处的亭子,略是犹豫。 若月举了把团扇挡在宋怡头上,心上自责出门时候没带纸伞,见宋怡停下赶紧的催促宋怡道:“娘娘,我们过去罢,再不过去雨便是越下越大了。你身子才好,可不能淋雨。” -- 第119页 宋怡还在踌躇,亭中的人却撑着纸伞出来了:“那边可是顾昭仪?”声音有些耳熟。 待人走进,宋怡一惊:“卢才人。”她抬步往卢未央那边迎去。 不期而遇,兴许这便是缘分。 卢未央仍旧是一袭海棠红的衣着,只是款式更是繁复了些,是宫中新做的款式。 她更快了些走进宋怡,将纸伞举过去她那边:“听闻你病了甚久方才痊愈,这时候你该不能淋雨的,再是着凉便不好了。若是顾昭仪不介意,我们过去亭中叙叙话可好?” 宋怡淡笑,再见卢未央她还是不住觉着她生得太过俊逸:“那便打扰了。”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结交的第一个朋友,用的还是顾倾城的名义。 卢未央面带笑意,将大半纸伞撑到宋怡头顶:“说打扰实在客气了,这御花园本就是人人都能过来的。宫宴之后我往府上送过两次拜贴,本意邀约你一同出去踏青,却是听闻顾小姐去了宁西山那边小住。” 宋怡病了,她本意要去探看,却因安诸一道口谕,白白让她在洛云宫外的荷花园子中便是徘徊了半个多月。 今次过来,亦是是她听说宋怡身子好了,今日要往御花园的菊花园子赏花。 自然,这些她是不会与宋怡说的。 宋怡一怔:“嗯,在那边有一处小榭,本是准备去住几日赏一赏宁西山的红叶。” 二人走入亭中,亭外早是大雨滂沱。这处亭子建的巧妙,高出了地面足足有一尺多,不用担心打落地上的雨水会溅进亭中。亭子几侧的竹帘都已被打了下来,挡着雨水往亭中飘。 竹帘之中避风,热茶在一处火盆上沸腾,一股清香的茉莉香气萦绕其中。 宋怡在卢未央对面坐下,卢未央为她斟了一盅茶水:“尝尝?这是我自西骆带来的茶叶。” 宋怡浅啜一口。 “如何?”卢未央看着她,眼中尽是期待。 “很特别。入口时茶味苦涩,其后茶味甘甜,其中带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亭中的香气原是从此处来的。 卢未央开心的解释道:“这是西骆特产的,烘焙时候加了茉莉,故茶带有茉莉香气。你若是喜欢,改日我便差人拿些送去你那边。” “这——”宋怡迟疑:“我怎可夺人所爱。” “我带了甚多,本是准备赠与朋友,只是我那些朋友都不喜欢这一口,觉着太女子气,我便都留着自己喝了。你喜欢正好,我多给你拿些。” 宋怡听到了什么。卢未央说她的朋友不喜欢这茶叶的口味,太女子气。 她的那些朋友莫非是男的?不对,她好似关注错了重点。 怔怔瞧着卢未央,半晌宋怡吐了一句:“如此便是多谢卢才人了。” 见宋怡愣怔,卢未央又是一笑:“些许年养出来的江湖习气,顾小姐你莫要介意。对了,才人这称呼听着实在别扭,顾小姐若是不嫌弃便称呼我未央便可。” “未央?” “嗯。”卢未央点头。 宋怡笑了,开口道:“我有个闺名叫小怡,未央若是不嫌弃,亦可称呼我小怡。” 说完,两个人对着笑了起来。卢未央笑得率性些,宋怡笑得含蓄些。 宫宴初识,今次再次偶遇,交换了各自称呼后卢未央便更是放开了。 她在外游历见闻广博,这时候说起甚多事情来都是宋怡不曾有过的见闻。 宋怡听得很入神,越是听卢未央说起她在外游历的见闻,她眸中氤氲了几分向往。 茶杯浅了,卢未央又为她加了些茶水:“其实我这个人性格有些随性,小怡与我在一处不需要太拘束,那样我反而觉着不太适应。小怡你会不会觉着我话多?” “不会的。”宋怡眸中向往不减:“我也是多年养得习惯,日日拘束着过,也习惯了。你可别嫌我这个人闷。” 宋怡:“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卢未央:“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二人不住异口同声。 宋怡诧异的瞧着卢未央,她这般软弱的性子,有什么好羡慕的。 卢未央诧异的瞧着宋怡:“小怡也想要外出游历吗?” 宋怡不再掩饰,她如今是顶了顾倾城的名义不错,但她终究是宋怡:“其实我不喜欢自己如今的性子。太过软弱,太过无能,如果女子就该这般活着……听闻未央曾在外游历,可是能与我讲讲外面的大好河山?” 如果女子就该这般活着,那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死了,便说明都没有了,一了百了。她被安诸救起来的时候,却又放不下了,因为安诸给了她希望,报仇的希望。 往最差的想,一个人连死都无所谓了,其实也说明都可以豁出去。 宋怡便是在等一个机会,能向秦氏下手的机会。但她并不像牵扯上顾显与顾知文。显然这很难。所以她迟迟未开始报复。 “既是你喜欢,我还有甚多的能讲的,不过若是仔细说起,该是要花些时间。” 卢未央笑意灿烂:“小怡若是喜欢,我可以天天找你说道。我是一个很闲不住的人。” “看出来了。”宋怡笑意柔和。她以往便是太闲得住,才养出了那样懦弱的性子。 卢未央这般的人不该活在宫里,该是要活在万里锦绣河山中恣意潇洒的。 -- 第120页 “其实吧,也不瞒你,这深宫之中我本不愿意来的。”卢未央神秘的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第71章 失火(二) 宋怡一怔, 用一种:你便不怕我说出去?的眼神看着卢未央。 卢未央干脆的回了三字:“我信你。” 宋怡侧出身子。卢未央神秘的笑着附到宋怡耳边道:“其实我曾偶尔路过宁溪山救了陛下一回,那时候要是知道他便是当今,我定是不会出手救他的。不过也好,他欠了我一个诺, 所以我若是要离开这深宫, 也是很简单的。” 听闻安诸与卢未央还有这么一段, 宋怡不住也附到她耳边低声道:“那日你可是乘了辆马车, 在路上捡了一个人。” 卢未央瞪大双目:“你是如何知道的?” 宋怡默。 人就是她丢的,她就在一侧瞧着,瞧得清清楚楚,如何能不知道。 “是他和你说的?就连那般丢面子的事他都愿意对你说?”卢未央又是打量宋怡:“换做是我, 我也愿意什么都和你说, 只要能博得佳人一笑, 有何畏惧。” 宋怡瞧着卢未央的模样, 她不也是女子么,这般说话好似她不是女子一般。 这还真不是安诸和她说的, 她还觉着安诸一直记着这事儿的仇呢。 不过她也不能承认把安诸随便包扎了一下扔出去的人就是她。将就着宋怡默默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不聊他了。我想想外出游历时候遇到的有趣的事儿,给你说上一段。” 宋怡再次点头,卢未央略作沉思, 便看是侃侃而谈。 听雨煮茶,小坐谈天,这是宋怡以往不敢想的。因为她的圈子很小。 卢未央说得起劲, 宋怡听得入神。茶水一盏接着一盏, 空了再是添上,二人在亭中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 卢未央吩咐宫女去多取了伞过来, 去取伞的宫女也回来了,她们随时可以回去。 若月担心出来久了宋怡疲累,打开帘子往探看,就见一股黑烟自东北方向袅娜升起,位置好似就在洛云宫那边。 边上的宫女也瞧见了,几人就傻傻打着帘子瞧着。 呆滞片刻,缓过神的若月大骇道:“娘娘,洛云宫那边好似走水了。” 东曲宫御书房。 顾知文离去,安诸往身侧的摆架上拿过一直匣子,匣子中安静的躺着一直银钗。 他小心的取出钗子,拿在手上呆呆对着看。对于让宋怡心悦于自己这件事,安诸却愈发的没有自信了,怎么宋怡就是不对她说一句心悦呢。 陛下又犯病了。相思害人啊。 小通子立在一侧一言不发,所谓少男怀春估摸就是陛下如今这般模样了,他很识趣,这种时候不要去打扰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陛下是对顾昭仪表明过心迹的,还是他亲自怂恿的,只是没成。这种犯病的情况他也见怪不怪了。 “小通子,孤对顾昭仪说心悦她,你说为何她不信孤说的。”明显那日后,宋怡的模样就没把他的表白当做一回事儿。 小通子瞪大双目:“陛下,你又对昭仪表了心迹了?” 安诸点头。 陛下你又做什么傻事了? 上次救了顾昭仪的时候本来就是一个极好的表白时机,那时候他这陛下竟然散漫又臭屁的说:入宫来吧,孤护着你。孤还真是有些喜欢上你这位小娘子了。 人干事啊!好好的机会就这般被他消磨了。回来时候还挺高兴的与他说事情成了。 见了「顾倾城」才知道陛下的成了,就是把人搞到宫里了。 看着安诸一脸忧郁的点头,小通子也有些忧郁了。陛下真是毅力顽强勇气可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是有道理。 “陛下,你确定这回你是很认真的与顾昭仪说的么?”确定没有在臭屁的说些其它高高在上的话了么? “孤很认真的说的。”他还是抱着宋怡说的。特别深情的那种。深情到安诸这会儿想想都觉着自己那时候太酸臭太恶心。 而他却不知,宋怡并不是不信他,便是不能回应他。 瞧着安诸一脸认真,小通子心上的一丝质疑慢慢收起:“既是陛下都认真说了,顾昭仪该会回应陛下的罢。” “是啊。”可宋怡那日就是并未给他回应,纳闷中的安诸推测道:“你说,他听了孤表明心迹,该不会其实她心里很开心,又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孤,才沉默的罢。” 陛下真可怜,小通子还是带着同情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这——昭仪不像是那般的人。” “你见过她几回,就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了。”安诸忿忿,抱着睡了那么久的日子,多少也该有点情谊了罢:“孤是不是应该再主动些。” 陛下,你已经很主动了。小通子默,若是顾昭仪真是听了陛下认真的表明心迹后沉默,不作回应显然便是不喜欢。 他心上更忧郁了,他还年轻,他还想活着,这种话还是不说出来了罢。 “如何的不说话?你一向不是有主意的么。”安诸手上转着银钗叹了口气,悠悠瞧向小通子道:“她到底是心悦孤,还是不心悦孤。一起睡了这么久了,就没有半点心悦孤么?” 他对她可以说是十分的温柔与宠溺了,再是不济也该养出点点的情谊了罢。 小通子身上一阵发毛:“陛下,你对昭仪是一见钟情,昭仪于你——” -- 第121页 他无奈摇头:“便是陛下与昭仪同床共枕那么久,陛下你也没——这事儿不好说。” 安诸瞪了小通子一眼,他以为他愿意就抱着睡啥也不做么,不是怕唐突佳人才一直没有强人所难的么。 小通子一语惊醒安诸,他若有所思道:“也是,毕竟她心上该放下的人还未曾放下罢。” 小通子傻眼,顾昭仪心上还有放不下的人?顾昭仪竟是有心悦的人,陛下你知道,知道还把人家一道圣旨召入了宫中。 这明显就是横刀夺爱啊!这种事……小通子看了一眼安诸,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 唉。可怜了顾昭仪,被陛下看上真可怜。 安诸瞧着银钗思绪万千:“既是放不下,那便找机会帮着她放下。” 人他已经让过去了,不知道他们见面之后又会如何。 他心中虽是有些忧郁,但他却一点也不怕。安诸自认为有的是时间,亦有的是手段,更有的是权势。 他说不上顾知文于宋怡的感情有多深。但他肯定自己已然深陷其中,顾知文那般不懂珍惜便是由他来珍惜。 若要论,大致只是他与顾知文只能论个遇见宋怡的早晚。 情爱这东西本就不讲道理,安诸察觉的时候早是红鸾星动,他并不像用帝王的身份压人。不过他无耻惯了,要不要用就看事情发展吧。 “这钗子——”翻来覆去瞧了良久,安诸一个不下心竟是将钗子拆成了两截,钗身竟然别有文章:“竟是还能拆开?” 安诸傻眼。 “陛下,顾侍卫说有事通禀。” 安诸将银钗放回匣子:“让他进来。”这去了才一会儿,怎又回来了。 带着柑橘出去的顾知文折回了东曲宫,手上还提着一篮子柑橘。通禀之后他往御书房中走了进去。 “启禀陛下,洛云宫走水了。”行礼,通禀,他带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御书房中炸响。 “你说哪里?”安诸将手中的匣子还未关上,人便从御书房的暖榻上冲出了御书房。 顾知文:“……” 小通子:“……” “陛下,等等,你的鞋。你的鞋还没穿!”小通子提着金线绣龙纹的鞋追了出去。 疯了,疯了。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么大的雨洛云宫竟然还能走了水烧起来。哪里走水不好非要是那里。 顾知文愣愣的瞧着手上拿一篮子柑橘,都城中半月来都是关于右相顾显千金顾倾城独受宠爱的言传,原来他真是这般的在意宋怡么。 失火的地方是洛云宫,但只是芳华殿旁边的一个侧殿。后面的话,安诸压根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安诸出了御书房殿门,果真就见洛云宫那边有一束黑烟直冲天际,雨在下,火在烧,安诸赤了脚不顾形象的在宫中狂奔。 小通子追了他一路,体力比不上安诸,自然没能追上。 宋怡你不能出事!你的命是孤救回来的,你不能出事。 浅紫的身影在雨幕中快速掠过,想着宋怡兴许出了事,安诸心中好似就有一块空了。不行,他要赶紧赶过去,他要快,更快! “陛下,你不能进去。”暗卫东元出现,拉住了安诸。 “陛下,陛下!” “陛下,您不能进去啊。” 宫女太监反应过来,也赶紧的去拉住红了眼眶的安诸。 火势已从侧殿蔓延到了芳华殿,熊熊火光映得众人面颊通红,火中尽是噼噼啪啪的声响。 安诸被一众人拉扯着往后退。有人在救火,天上是倾盆大雨,但火烧得太旺,雨水落到上面只是蒸腾出一蓬蓬水汽。 安诸侧目瞧向率先拉住他的元东。元东在这里,他看向火光中的芳华殿:“放开孤,你们都要造反么!”安诸急了,安诸怒不可歇。他不进去怎么行! 作者有话要说: 【恶搞番外】 岐国四十二年,秋末。 洛云宫芳华殿走水,岐国国君安诸为救出宠妃身赴火海,殁。终岁二十三。本书完。 第72章 失火(三) 元东面不改色, 死死拽着安诸说什么也不放开:“陛下,你不要冲动。” “闭嘴,你给孤放手!放开!” “元侍卫不要放手。你千万不能放手啊!”小通子气喘吁吁的出现了,全身湿透早已成了落汤鸡, 水滴从他手上提着的鞋子一滴滴往地上滴着。 安诸的脚下晕了一滩血迹, 脚下着的足袋已然磨破, 小通子甚是头疼, 这回完了,日子没法过了。等这事儿传去太后耳中,该是要倒霉。 洛云宫啊洛云宫,你怎么就走水了呢。 苦了昭仪, 苦了陛下, 苦了救火的, 苦了拉人的, 更苦了他小通子。 “陛下,昭仪不在殿中!”元东急急喊出口。 “陛下?” 同时, 元东身后传来宋怡的迟疑声。 不在殿中?啊哈? 小通子好想放声大哭。这种事儿不是该早说的么!昭仪没事儿,陛下有事,最后要遭罪的还是他! 火光熊熊,宋怡不敢认那火光之前拉扯的人是安诸,因为他的模样实在太狼狈。 双目通红, 头发散乱下了几缕贴在脸上,全身上下湿漉漉的一片,脚边的衣裳上尽是泥水污渍。脚上只着了足袋, 足袋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竟是磨破后的毛边。 -- 第122页 这个人真的是安诸么?堂堂高高在上的帝王安诸? 平日的他虽是一派的散漫无赖, 但吃穿用度上能多考究便多考究,活脱脱的一个精致的帝王。加上他那张生得俊俏的面庞, 算是很养眼的存在。 这一霎那,所有的养眼不在了,宋怡却觉着他好似又帅了甚多。完了,完了。宋怡心道不好,她可能被吓出眼疾了。 随着宋怡喊出这一声,时间有一霎的静默。 安诸身子一僵,回头见不远处撑着纸伞的宋怡。雨声,火海中的噼啪声安诸充耳不闻,他只是愣愣立在火光下瞧着那边撑伞的人儿,心上只有一个想法:她没事,太好了! 宋怡注意到安诸磨破的足袋边有殷殷血迹,他脚下的雨水冲刷出一滩淡红。 她怔怔的立在原地,他是为了她么? 安诸挣开拉扯着他的人往宋怡那边跑去,将呆立原地的宋怡拥在了怀里:“你没事,太好了。” 毋庸置疑,他是为了她!她何德何能。 安诸继续拥着宋怡喋喋不休的呢喃:“孤以为你在殿中出了事。你何时出去的?出去了便好,不在里面便好。孤说过会护着你的。” 他的声音中有欣喜,有坚定,更多的是那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他紧紧的拥着宋怡,好似怕一松开宋怡便不在了。 所以,方才的拉扯,便是因为他要进去救她么? 宋怡撑着的纸伞由手中滑落,翻在二人身侧的地上如同一叶小舟,雨水噼噼啪啪的打落到伞纸上,顺着伞纸汇聚到伞中。 他为何要对她这般好,值得么? 他在她寻死的时候出现将她救下,道:入宫来吧,孤会护着你。 他又道:孤兴许是魔怔了罢,越是看你越是觉着顺眼,好似是有几分的心悦上小娘子你了。 以及那日。 他无赖的拥着她说:孤心悦你。 心上暖暖的,酸酸的。宋怡抿嘴不语,任由安诸拥着她,雨水冰凉,安诸身上也早是湿透了。 她与安诸就那样相拥立在雨中,她不觉得冰冷,只是觉着安诸的怀抱中有无限的温暖,无限的安定。 暂且不论他的身份,此刻拥着她的男子是位良人。他处事果断,为人刚正,言出必行,是位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得其青睐,何其有幸。 大仇未报,她不能陷进去,牵挂多了便成了束缚。 跟随而来的顾知文立在芳华殿不远处未再往前去,他左手撑着伞,右手提着那一提安诸让他送过来给宋怡的柑橘。 他和她真的是结束了么? “陛下。”宋怡闷闷的声音从安诸怀中传出。 安诸低语:“嗯,我在。” 宋怡又是一怔。安诸说的是「我」而不是「孤」。 她推了推安诸:“大家都看着呢。”作为一个帝王,就不能稍微顾及一下形象么。 虽然宋怡知道,形象这东西之于安诸从来都是不存在的。可是他不要形象,她还需要脸面啊。 那么多人在场,光天化日的安诸怎么就能这般的——好吧,他轻浮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没事。”安诸低声对着宋怡安抚一句,随后便对那边张望的小通子和元东一干人等大声道:“看什么看,火那般大还不灭火!” 众人:“……” 宋怡:“……”陛下,你能别用那么大力气了,闷。 半晌,她的声音又闷闷的从安诸怀中传出:“你的脚——可还好?” “方才过来的急,没来得及穿鞋。”安诸语气平常,就似再说今日吃了些什么一般。 察觉二人还在雨中,他还想多抱一会儿的,这会儿的宋怡太乖了,那么多人看着她却还是任由他拥着,机缘难得啊。 想着宋怡大病初愈,安诸压下心头的自私,赶紧的补充道:“你没事便好,先去避避雨吧。”随后他甚是不情愿的松开了拥着宋怡的手。 安诸拉着宋怡往不曾受到火势波及的侧殿走,宋怡不动。安诸回头,宋怡道:“陛下,先差人去请御医来罢,多带些外伤药。” 安诸喜上眉梢。她是在关心自己吧,就是在关心自己啊! “你此刻是不是十分的感动,若是感动——”安诸凝眉一想,附到宋怡耳边道:“便在你心上给我留出几分位置可好?” 宋怡默。心上留出几分他的位置。 在宋怡的面前,安诸不是一位帝王,只是一位心悦着一位女子的男子。 便是宋怡多看他几眼,对着他多笑一会儿,多说几句话,他便可心花怒放。 情爱就是这般的不讲道理,不计身份。 她低头看了安诸踏着一滩淡红的双脚,足袋毛边下隐约能看见绽开的皮肉,细细殷红从其中渗出,便是立了一会儿,他脚下就又晕开了一滩浅红。 她不是铁石心肠,如何的不感动。 “不疼么?” 安诸一怔,这句话不久之前他好似也问过宋怡。他动了动脚,天凉又是雨水遍地,脚上已然没多少的知觉了。 他淡淡道:“不是很疼。就是脚上有点凉,感觉不到多少的疼痛。” “陛下可还能走?”宋怡搀扶上安诸,安诸侧目。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女人终于的是被他感动了啊!他往宋怡身侧靠了靠:“还能走,就是脚开始有点疼了。兴许不能走太快,一个人也走不动,劳烦你搀着我了。” -- 第123页 小通子撑着纸伞赶紧过去遮住二人,他准备搭把手去搀扶安诸,在安诸笑意盈盈的凝视下,他弱弱将欲要伸出去的手往衣袖中缩了缩。 不让扶就不扶罢,陛下您别再瞧着我笑了,瘆得慌。 宋怡接过他手上的纸伞道:“劳烦通公公去传太医过来,再找几个软垫和暖炉。” “娘娘,侧殿中已经备了软垫和干净的衣裳,你过去便是,奴才这就差人去拿暖炉过来。”小通子离去。 安诸笑吟吟的倚着宋怡往侧殿走,他瞟见不远处立着的顾知文,低低的对着宋怡道:“嘶——疼,爱妃再走慢些。” 身子再往宋怡身上倾过去了一些,一只手搂着宋怡的肩,春风得意。 宋怡一手撑伞,另一小心的搀扶着安诸,感觉安诸多半贴到她身上,她心上无奈叹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险些忘记了,安诸是能占便宜的时候一点都不亏待自己的主。期间又几个小太监想来搀扶,被安诸一个眼神杀回去了。 众人心上感叹,陛下真是用生命在揩昭仪的油。苦了昭仪娘娘身子纤瘦,被人高马大的陛下倚着该有多重啊。 自始至终,宋怡都未曾注意到不远处的顾知文。主动搀扶上安诸,她就全部心思放在搀着的人儿身上,他是不觉着自己重么,还有搂在她肩膀上的手能安分些么!可恶! 顾知文眸中更是黯淡了几分。她真是说到做到。 一别两宽。 她能完全放下,他不能!她如今这般是故意折磨他么,那么她做到了。 二人进了侧殿,安诸理所当然的道:“过去那边屏风后先把衣裳换一换罢,身上穿着湿透的衣裳真是怪难受的。” 宋怡扶着他过去,屏风后两个精致的红木托盘依次并排在矮桌上,送了安诸到那宋怡便要走,安诸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宋怡:“臣妾到屏风外候着,陛下你先换了衣裳罢。” “你身上也湿着,穿着舒服?”她将宋怡拉到身前,伸手解去她披着的斗篷,甚是自然的脱了她的外裳,随后伸手去解宋怡腰间的腰带。 “陛下!”宋怡从震惊中回神,赶紧退后一步。 “殿中无人,这时候你该唤我易安。”安诸笑。 宋怡脸白成一片:“臣妾不要紧的,还是陛下先换罢。”除去斗篷和外裳,她里面的衣裙便是裙边湿了一截。 说完,宋怡赶紧要往屏风外去,却还是安诸更快,一手拉住了她:“此刻她们都在灭火,你出去了谁替我更衣。” 宋怡双眸微张:“……”你是认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番外?帝王手札】今日孤甚是丢脸,听闻洛云宫走水二话不说便一股脑冲过去了,没穿鞋,跑了一路足衣磨坏了脚也全部磨破了。 甚疼。想必孤一路狂奔定然如同患了失心疯。罢了,罢了。 还好阿怡没事儿。往东曲宫报信儿的是顾知文,这家伙定是心存报复,明明知道阿怡不在洛云宫,却是不说!可恶!来日方长,看孤怎么整治他。 第73章 失火(四) 害羞了? 安诸瞧着对面石化的宋怡, 面上笑得花枝乱颤,心中更是心花怒放。怕宋怡还是要出去,他赶紧道:“脚疼——” 宋怡叹息一口,安诸得逞的张开双臂, 直直立在原地。 宋怡迟疑着解开他的衣裳上的绳结, 安诸悠悠又道:“终归你都看过了, 放心, 这回不作数,孤不要你负责的。” 手一顿,宋怡默默解完绳结,脱去安诸湿透的外裳。再是一件带水的灰紫色中衣, 最后剩了白色的亵衣。亵衣同样湿透了, 贴在安诸的肌肤上, 衬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 绯红自宋怡脸上染到了她的耳根:“我去拿干衣服过来, 劳烦陛——易安你自己脱一下里裳。” 安诸委屈的瞧着宋怡,依旧是那一句:“脚疼。” 宋怡恼羞成怒。脚疼又不是手疼, 脱衣裳又不让你用脚脱! 便是她涵养甚好,此刻她心上也生了一份冲动,她可以将眼前的人揍一顿么?知道他不顾脸面,却不知道他是这般的没脸没皮。 安诸笑意绚烂,宋怡更是怒不可遏, 是不是看着自己窘迫他便很开心!过分! 她不在理会安诸,转身欲去屏风外。 方向不对啊!笑意在安诸脸上僵住,他拉住宋怡:“你去哪?”很委屈。 宋怡:“臣妾失责, 能力不周, 无法为陛下更衣,这就出去寻人来与陛下更衣。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生气了?”安诸抿嘴, 将欲要咧出嘴角的笑意憋回去,颇是正经的道:“站这。转身。” 宋怡疑惑的看着他。 他挑眉道:“如何?若是爱妃要看我宽衣,我也是很愿意的。方才我也说了,这一回算是我自愿的,不用你负责的。” 宋怡身上一阵发毛,低了眉眼转过身去。安诸再是憋不住,哈哈笑着脱去身上潮湿的亵衣,又很是自然的道:“身上都湿了,唉。爱妃,给我递一下帕子。” 宋怡往面前的矮架上拿了巾帕反手递向身后,安诸结实袖长的手臂忽而从她身侧伸出,拿了一块巾帕。 他的身子贴在她背后:“爱妃头发都还再滴水,先自己擦擦,可别再是受凉了。”她不能再病了,病着他怎么吃了她。 -- 第124页 巾帕盖在宋怡头上,他从宋怡手中接过她递出的帕子。 安诸擦了身上的水气,穿好干净的亵衣的时间,宋怡默默拿下头上的帕子,卸了头上钗环发髻,擦着潮湿的墨发。 虽然安诸的行径颇有占便宜的嫌疑。可是他在占便宜时候不忘记顾及她,让宋怡找不出一点与他置气的理由。 莫名的心头不住砰砰直跳,似有一头小鹿在胸口乱撞。她定是疯了,竟是觉着心上很甜。 “好了。还请爱妃为孤更衣。” 宋怡停下擦拭头发,转身。呆滞。 安诸是自己换了亵衣不假,可他为什么不将衣裳系好!宋怡好似又回到半月多前,那一日夜里她将安诸看光的时候。 安诸大咧咧的张着双臂,好似等人投怀送抱一般。 宋怡: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低着头过去,绕过安诸拿了中衣,然后深呼吸一口,就似下了赴死的决心一样,过去安诸身前将他身上披着的亵衣为他穿好。 结实的胸肌和突出的锁骨被掩盖在交领下,安诸瞧着身前披散了头发的宋怡,不加粉饰却别是有一种娇媚,她羞红的脸粉扑扑的,一双眼睛扑闪着似是不知所措。 极力的忍着将她扑倒吃光抹净的冲动。安诸深呼吸几口,不能冲动,凡是要循序渐进。 一切的忍耐,在宋怡双手环绕他腰间为他系腰带时候土崩瓦解。 腰带系好,宋怡放要抬头,是可忍孰不可忍!安诸一把搂住她,深深吻上她粉嫩的樱桃小口,柔软,香甜。 他似一个在荒漠中饥渴已久的旅人,寻到一处甘甜的泉水,孜孜不倦的汲取着。 好似怕弄疼了她,他的吻又十分的轻柔,却一寸寸攻城略地,让宋怡难以喘息。 “陛下,东曲宫那边有人来通禀,说左相大人与右相大人已到御书房外候着了。” 安诸微微蹙眉。小通子毫不知他撞破安诸好事,继续道:“太后也在御书房中,还问及陛下情况,宫人只说陛下过来洛云宫这边了。太后便在御书房中候着了。” “孤知道了。” 敲门声,禀告声。安诸抛诸脑后的理智悄然被拉了回来。 这小通子最近真是让人扫兴,大概是他的差事太少罢。他心虚的将宋怡环在怀中:“是我冲动了,可我实在忍不下了。你——可是有生气?” 宋怡脑中缺氧,七荤八素成一片。她推开安诸大口喘息,欲要把方才不得呼吸的空气都呼吸回去。 片刻,她终于镇定下来,瞧着安诸低声道:“你无耻!” 安诸大方点头:“嗯。” 他就是无耻,不无耻便要憋死,不如无耻。若不是小通子来了,兴许他还能更无耻些,可惜了。 “你——”半日,宋怡竟然无言以对。 安诸闭眼:“不若爱妃你吻回来,这样便不亏了。” 宋怡:“……”这天杀的不要脸的登徒子! 安诸得意的紧了紧腰带,小通子若不来,他再一个冲动—— 唉—— 还是想想该给他再安排点什么差事吧。不然哪天他好几个冲动要成好事的时候再被破坏了多不好。 “我错了,天气凉,爱妃莫要冻着,先更衣罢。”安诸伸手去拿托盘中,一把抓了肚兜和亵衣递到宋怡跟前,满面诚恳与关切。 宋怡头疼,默默接过:“陛下可是方便——” “这,呃——和亵衣,你自己换上,我不看你,就像方才一般。”安诸转过身:“爱妃,你且安心换了,换好时候告诉我,我为你更衣。” 听着身后稀稀疏疏的穿衣声,安诸再次胸中气血翻涌。他这完全是折磨自己啊,自讨苦吃。转身?不转身? 转身——不转身—— 不转了!安诸伸手摸了摸嘴唇,循序渐进啊循序渐进。他忍了。 想着太后在御书房,安诸更是头疼,还好她不知道他磨破了脚的事儿。 司太医冒着风雨到了侧殿,瞧着安诸的双脚叹息一声,差人去备温水、白酒和白醋。 安诸斜斜倚在卧榻上,怀中抱了个暖炉,脚边放了两个炭盆,双脚架在垫了软垫的脚凳上,脚上的足衣除去,那片血肉模糊晾在空气中,颇是骇人。 太医拿白醋白酒逐一擦拭伤口的时候,安诸又开始发作了:“疼,疼,疼!司太医你轻点!”他紧紧拉着宋怡的手,丝毫不顾及帝王形象的吼叫起来。 司太医:“陛下,擦拭时候兴许会有些疼,还请你多多忍耐。” 安诸:“这是有点?轻点!轻点!真疼。” 小通子:不穿鞋跑出去的时候可不见陛下你叫疼,跑了一路还要冲进火场里的时候也不见你叫疼,这时候。 他瞧了一眼安诸紧紧握着宋怡的手,昭仪再一边倒是开始叫疼了。还有,陛下你的眼睛往哪儿边看,人往哪儿蹭,你你你,你真的疼么? 安诸一个长身玉立的七尺男儿,足足高了宋怡大半个头,这会儿不住朝着宋怡撒娇。 陛下!你的尊严呢!你的面子呢! 安诸:“爱妃,疼——” 擦拭,清洗,包扎,上药。完成一切,司太医留了方子和伤药,若有所思的瞧了安诸几眼,朝着宋怡嘱咐道:“昭仪娘娘,陛下的伤口处每日早晚需涂抹一回伤药,方子是滋补生肌的,每日陛下也需服用一回。” -- 第125页 “嗯。”宋怡逐一记下:“劳烦司太医了,可是还有其它的需要注意的。” 司太医朝着宋怡鞠躬:“娘娘客气了,这是微臣的本分。其它并无需要注意的,膳食方面微臣会亲自去御膳房走一趟。臣告退。” 外面天气放晴,瓢泼大雨过后空气中尽是雨后的泥土味,芳华殿受了大火牵扯烧了小半,安诸洛云宫侧殿简陋,不可住人,愉快的决定让宋怡往东曲宫小住。随即起驾。 左相卢衡与右相顾显候在离御书房不远的侧厅中,顾知文提了篮子走进去:“父亲,左相大人。陛下受了些皮外伤,还在洛云宫侧殿修整,我回来与你们通禀一声。” 卢衡点头,与顾知文拉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默默饮茶。 顾显与顾知文出了侧殿:“文儿,洛云宫那边走水,怡儿可是有受伤?” “怡儿无事,父亲莫要挂怀。”提及宋怡,顾知文面上淡漠了几分:“她出去赏花,本就不在洛云宫中。” “唉。真是上天庇佑。”顾显瞧着顾知文的样子,自知他也该瞧见安诸对宋怡的态度,便将一直未与顾知文说的心事说了出来,既是有缘无风,该是让自家儿子死心:“其实那日为父辞官时候,曾在奏折中写明了怡儿的身份。陛下却并未有任何讶异,想必是早已知晓怡儿并非城儿。” “陛下知道?”顾知诧异。 第74章 失火(五) 东曲宫御书房。 太后立在堆叠了奏折的桌案前, 拿着匣子中的银钗面色复杂。 银钗如同一把开启宝藏盒的钥匙,随着银钗出现,装着宝藏的盒子被打开,一桩尘封于她心头二十多年的往事慢慢复苏。那是宫中的一桩禁忌。 二十三年前, 太后还是贤妃, 正是豆蔻年华的她甚得先帝安景予的宠爱, 怀胎十月, 诞下一对龙凤胎。 本是一桩普天同庆的喜事,却在三月后的一日。因为小公主的丢失,宫中风声鹤唳。 还是贤妃的太后整整哭了六日, 先帝出动京都中的全部兵力寻找小公主小罗, 最终小公主音讯全无, 此事成了先帝与太后心中的一道伤疤。 百官都是有眼力的, 事情不了了之后,无人再敢提及相关的半分消息。 如今知道那件事的, 有乞骨还乡寿终正寝的老臣,还有依旧在朝中却也只是挂了虚衔安享晚年闲散王爷,亦有辞官归隐的能人异士,更多的经过二十多年的打磨历练,已然成为朝廷栋梁, 国家的中流砥柱。 瞧着陡然出现的银钗,太后心中波涛汹涌。大多人只知道三月多的小公主丢失一事,却不知小公主丢失时候还有一件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一同丢失了。 那东西便是银钗! 银钗是先帝安景予找人打造而后赠与太后的, 按照先帝的说法, 便是:别看它是只银钗,普天之下独一无二。 小公主两个月之后精神头足, 日日哭闹不止,手上拿着那只独一无二的银钗便不哭了,银钗理所应当就成了她日日攥在手头的东西。 事情来得突然,人丢了,银钗也没了。 事情明面上不了了之,太后私下一直未曾放弃寻觅小公主的踪迹,她认定只要能寻到银钗,便可寻回小公主。先帝安景予知道太后所为,也是默认。 攥紧手中的银钗,太后已然红了眼眶。二十多年了,她见到了银钗,终于算找到了一丝希望,能找回丢失的女儿。 银钗的出现,带了几分阴谋的味道。可便是火海刀山,太后都愿意赌一局。 岐国太平太久了,想来该要起些波澜。 随着小通子一声皇上驾到,安诸被抬入御书房中。 “皇儿?”平复情绪的太后本欲等着安诸回来询问银钗一事,瞧见被人抬进来的安诸,她懵了。 疾步迎了过去道:“这是怎么了,皇儿不是过去处理洛云宫走水之事么,如何弄成了这般模样?” “参见太后。” 宋怡随着众人委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后。” 安诸咳嗽几声,屏退左右道:“你们都下去罢。” 太后扶了宋怡起身:“这孩子,叫什么太后,都是皇儿的妃嫔了,该是称呼哀家一声母后才是。你身子虚,这些礼数且免了就是。” 宋怡赶紧的又补充了一句:“臣妾参见母后。” 宫女太监得令退出御书房作鸟兽散,安诸回了太后道:“儿臣性子急了些,听闻洛云宫走水便急急过去了,未曾听完通禀,一时又忘记穿鞋,便把脚磨破了皮。” 为了让太后安心,他从龙撵上起身下地:“母后您瞧,一点小伤,您不用挂心。”脚底传出阵阵钻心的疼,他险些便破了功。 “不穿鞋便出去了?”太后若有所思的瞧了一侧立着的宋怡,看来还真上了心。太后内心满满的要助攻。 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瞧我皇儿多么上心你啊,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给哀家生个大胖小子。 没错,太后眼里只有大胖皇孙。 可不知昔日她用了多少心思往安诸身边安排佳丽,他倒好,半个指头都没沾。日日不是处理公务,就是寄情山水花鸟,想着招的往宫外跑。 这会儿有个能让他放在了心尖尖的,太湖如何能不欣喜。 太后眼神一直往她身上瞟,瞟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她的肚子。 宋怡不解低头,莫不是安诸系的腰带出了岔子,为何自她来到东曲宫,甚多人喜欢往她腰上瞟。 -- 第126页 腰带工整的束在腰间并未有何不妥,宋怡拿不准太后何意,瞧了瞧安诸。 安诸挂上他招牌式的散漫笑意:“出去得急,一时忘记了。” 他悠悠坐到一边罗汉床上,脚离了地面疼痛总算减少了些。 言语间不住眼神示意:母后啊,您收敛些您的眼神啊,吓坏她怎么办。 太后瞧着自家皇儿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护短样,深深怀疑这二十多年的儿子是不是白养了。 她打量自己儿媳妇几眼怎么了,盘亮儿条顺儿的小娘子还怕别人打量? 她也是看着欢喜才管不住自己的眼。 安诸俊逸,宋怡姿容娇美,想必孙子孙女出生了,必定样貌出众。 太后不再忧心他的伤势,作为男儿受点伤不算什么的,何况还是为了心爱之人受的伤。 她径直拉了宋怡的手坐去一边絮话:“你便是顾家大女儿顾倾城吧?宫宴上见了看得不算真切,这会儿瞧着果真生得标致,哀家日后唤你城儿可好?” 宋怡柔柔笑了:“多谢母后抬爱。” “瞧你这规矩的。”太后笑了:“哀家也不是个老顽固,你不必太过拘礼。听闻今日你出去御花园中走了走,身子可是好多了?” “已大好了,这几日一日只用一贴汤药,太医说再用三五日便可不用了。” “那便好,那便好。”太后笑意更甜了几分:“前段日子这皇儿宝贝你宝贝得紧,还下了旨说不让人去探望。便是那日过去探望你的凌王,这会儿也被他差遣回去了封地。” “啊?”宋怡傻了。 安诸咳嗽几声。他不就是瞧着宋怡病情反复,安元昊那小子日日叫嚣要见宋怡,眼不见为他就拟了道旨让二皇弟带着他家的小祖宗回去封地了么。 这都要向宋怡告状么!太后可是忘记了他才是她亲生的。 太后不顾安诸的咳嗽:“昨日赵太妃与我絮话,提及此事还是略有微词。人家皇孙回来京都一趟不易,你倒是好,也不顾及一下长辈的心情。这会儿知道咳嗽了。以为你向来不顾及这些面子上的事。” 安诸一派淡定:“二皇弟出来太久也不好,毕竟那边的事还是需要他处理的。” “便是你最有理了。”太后不再瞧安诸,转而对着宋怡又道:“哀家差人拿了些滋补药材,本是准备送去洛云宫与你的,这会儿你既是来了东曲宫,正好记着带回去用了。” “母后,城儿不回去洛云宫了。洛云宫侧殿烧了一座,火势殃及了正殿,另外一处未曾受到殃及的陈设太过简陋,孤便让她过来东曲宫小住。至于回去,便待洛云宫复建之后再说罢。” 小子可以啊!太后欣赏的瞧着自家皇儿,随即对宋怡道:“住在这边也好,离台宁宫更近些,那些药材便留在东曲宫了,你收着,得空找人送去御膳房做了药膳补补。”乖皇孙啊乖皇孙,皇祖母好似瞧见你了。 瞧瞧人家赵太妃的皇孙快是长成了大小子,能跑能跳,太后就心中艳羡。 “谢太后。”宋怡赶紧起身行礼。 片刻交谈下来,太后与她想象中的出入甚大。少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气势中带着雍容华贵,却颇是平易近人。 她与安诸的言谈,不似太后与帝王,更似平常人家母亲与子女相处时候的琐碎与絮叨。 太后也起身扶了她起来:“这孩子,快些起来,知道你是个礼数周全的,可是哀家更希望你多顾着身子。”身子好了才能多多的生儿育女啊。 说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宋怡几遍。 对于宋怡,她很是满意。样貌身段自不必多言,她明理知进退亦很让太后欣慰。皇家不缺这样的女子,可他的皇儿瞧不上眼便是缺了。 这些年月中,唯一能粘着自家皇儿不放的,又是个性子活泼,任性惯了的郡主。 太后暗自寻思若是真的没辙了,水怜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治得住安诸比什么都好。 她候着脸皮把水怜儿按在名册上,给了她一个贵妃的称号,也是想着留条后路。这下子倒是不需要了,皇儿有个瞧对眼的逼什么都好。 便是委屈了水怜儿,可不知磨合磨合日后能不能得个好结果:“皇儿,你表妹明日便回来了,记得抽空去瞧瞧。” “她还要回宫来?”水怜儿归宁后闹那一出,可正合了他的意,怎的又回来了。 太后横了安诸一眼,苦口婆心道:“终归的她是你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接进宫的贵妃,感情需要磨合,怜儿任性了些,你便辛苦些,多调教调教就是。” 安诸:“……” 水怜儿起止有些任性,那是非常跋扈。若是能看对眼,早是几十年就看对眼了,他看见水怜儿就头疼,眼都不想对。 他十里红妆想迎进宫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宋怡! 作者有话要说: QAQ还有小可爱在看文嘛,越更越心虚,冷评体质的我蹲墙角画圈圈 第75章 失火(六) 御花园中别过, 卢未央心满意足的回了春宜宫,听闻洛云宫火势越烧越大,御医也往那边赶,她逗了个圈找出个包袱塞了一堆东西, 就往洛云宫去了。 万一「顾倾城」不小心又伤到了呢, 她得过去瞧瞧。 洛云宫火被扑灭了, 在瑟瑟秋雨里依旧能瞧见烧焦的木架上有缕缕青烟冒出, 靠近些还有温热的感觉。 -- 第127页 安诸带着宋怡回了东曲宫,卢未央晚来一步,恰好扑了个空。她悻悻的往东曲宫那边走。 东曲宫中,太后又拉住了宋怡的手哀哀戚戚道:“城儿啊, 哀家最大的心愿啊, 就是希望你们一同入宫来的几个妃嫔都能和和美美的, 多为皇家添丁, 多为哀家添几个大胖孙,男孩女孩都行。哀家便是随着先帝去了也是笑着的。” 宋怡笑了回太后的话:“母后您还年轻, 日后定能子孙满堂儿孙绕膝的。” “若是如城儿所言,那便最好了。”太后叹息:“我这皇儿心眼死,你私下多劝劝他。” 宋怡瞧向安诸,按照他与她在一处那不要脸面的做派,他不该那么的不近女色啊。这可真让她意外。 她低眉笑了:“母后你宽心, 臣妾会多劝劝陛到各处走走的。” 安诸瞪大眼,甩出一句:“孤这些日子就喜欢在东曲宫!孤哪也不去!” 这宋怡说什么,她竟然答应母后劝他去与别的女人相好!她是脑子坏了么, 不, 不是脑子坏了,是她完全不将她放在心上。 好好好, 好你个宋怡。 气急的安诸不住胡思乱想吃起飞醋:莫不是她还要为了那顾知文守身如玉! 太后瞧着安诸笑笑,枕边风最是难消受。幸而「顾倾城」是个明理的,深宫中的女人,哪里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倒是心中清明。 有她劝着定是最有效的。 “唉,哀家略是乏了,差不多也要回宫歇息着去了。这走之前啊和城儿你说说心里话。那日去洛云宫哀家训斥你的那些话也是无奈,你们都是哀家的好儿媳,水丫头闹成那样,让你委屈了。” “母后你费心了。臣妾不觉着委屈。” “好了,哀家回去了。城儿可是记着你应了哀家的话才是。” 宋怡点头:“恭送母后。” 安诸不甘瞧了宋怡一眼:“恭送母后。” 太后离去,小通子进来通禀:“陛下,卢才人求见。” 安诸一呆:“她过来作甚?” “卢才人说听闻陛下受伤,特带了伤药来探望。”小通子想了想殿外卢未央身上大大的包袱,陛下今次真是要春暖花开了。 安诸很不想见卢未央,他自认为生的也算英俊潇洒,可那厮作为一名女子,竟是也生了一副俊逸的皮囊,瞧着安诸心上就不是滋味。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卢未央在外游历多年,身上不尽的飒踏让他很眼红。 听闻卢未央求见,宋怡也是一愣,方才御花园中作别,她还说不喜掺和宫中的事儿,就不去凑热闹了,这会儿怎又来了。 她——可是也是口是心非的,其实对安诸还是颇有些好感的? 感受到宋怡的打量,安诸觉着兴许让卢未央进来也不错,刺激刺激宋怡,瞧瞧她可是心真的那般大,不会为他又半分的拈酸吃醋:“请她进来罢。” 东曲宫外等待的宋怡恰是瞧见了顾知文,便是过去与他打招呼道:“敢问可是顾公子?” 立在回廊处的顾知文一愣:“请问你是?” “小女卢未央,是舍妹的闺中密友。顾公子可也是来探望小怡的?”卢未央淡淡笑着。 小怡?顾知文讶异的瞧着卢未央,她淡淡的笑意瞧在顾知文眼中有了几分别的味道。 压了心上翻涌的情绪,他小心道:“原是卢才人,御前二品侍卫顾知文叩见才人。你唤——” 他方要问出口她为何要唤如今是「顾倾城」的宋怡为小怡,进去通禀的宫女便出来传话了:“卢才人,陛下有请。” 卢未央抱拳:“顾公子,未央告辞。” 察觉了方才下意识的举止不妥,她赶紧又补充道:“四处游历惯了,带了些江湖气息,让顾公子见笑了。顾公子方才可是还有话说?” “不曾。”顾知文拘礼:“才人慢走。” 卢未央又道了句告辞,疑惑看了顾知文一眼,明明方才他便是有话要问他的。不说罢了,她转身随着宫女进去了御书房中。 殿中的罗汉床上,安诸正襟危坐,他双腿搭在坐榻前的矮凳上,宋怡在一边斟茶,卢未央上前道:“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宋怡放下茶具,迎过去卢未央那边:“未央。” 安诸瞧向卢未央,卢未央却瞧向宋怡。卢未央回了宋怡一抹灿烂的笑意,算是打招呼。安诸颇是不快道:“爱妃与卢才人甚是熟络?” 宋怡过去罗汉床便,将斟好的茶递去罗汉床上安诸跟前的矮桌上,回道:“臣妾与卢才人在上次宫宴上结识的,颇为有缘,算是能谈到一处的挚友。” 卢未央笑:“我二人情同姐妹,自然是熟络的。听闻你受了外伤。这是上好的伤药,我也知道陛下宫中不缺这些伤药,这算是我的一份心意。还请陛下莫要嫌弃。” 安诸接过卢未央递来的墨绿色瓷盒:“你过来便是为了给我这个。” 他有些不信,那次宁溪山边卢未央虽然是救了他,可知道他身份的时候说了句,早知不该多手才是。 她不喜欢官场中的人,更不喜欢与他这个一国之君有牵扯。这是卢未央的原话。 这会儿竟是真的来送伤药给他了。 “算是一半吧。”御书房中无人,卢未央便也不与安诸客套那些礼仪,他们彼此是什么性格早是打过交道的,她还算他的救命恩人呢:“我过来也顺带给小——顾昭仪带了点东西。” -- 第128页 宋怡:“顺带给我也带了东西?” “是啊。”她将包袱中的东西一件件拾到宋怡跟前:“这是我上次往西骆回来,道上遇到一游方大夫买到的养神丹,说是很滋补身子的,体虚体寒之人用了可以除湿驱寒。还有这个。这个是硕禾的烫伤药,我用过甚多的烧伤药,这是最为好用的,保证不留疤。” 她一件件的拿出包袱中的东西,每个都做了一个详细的解释,用途出处使用方法无一巨细。 安诸拿着伤药的手渐渐握紧。她拿出来给宋怡看的,哪一样都比他手上的好过千百倍,她过来看他,恐怕不是担心宋怡更多些! 瞧着卢未央那张英俊的面皮对宋怡笑的一脸谄媚与讨好,安诸心上有些不是滋味。 下意识他心上生出一种危机感,深刻怀疑卢未央是来与他抢人的! 不不不,作为一个帝王,他怎么能有这般荒唐的想法。 “对了,还有这个也给你。”她最后从包袱中拿出的是一个香囊。 宋怡接过香囊:“这也是给我的的吗?” “是啊。”卢未央得意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是些抚神用的药材。你身子弱,带了这个对你身体好。” 宋怡瞧着香囊有些眼熟,疑惑道:“我好似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香囊。” “不可能,这是我亲手做的,绝不可能——”卢未央顿住,这是她亲手做的,不过不是第一个。 半个月来她钻研了多日,终于是能缝出一个像样的香囊了,她就拿着香囊日日去荷花园子那边转悠。想着荷花园子离宋怡住处进,偶遇了宋怡便将香囊送给她。 谁知道安诸把宋怡养在洛云宫里,半步不让她出殿门,还下令不让人探望。 前几日她自荷花园子那处转悠回来,发现她粗心的将香囊弄丢了,现在卢未央送与宋怡的这个,是前日她才重新缝制好的。 “那个香囊是你的?” “你捡到我的那个香囊了?” 二人异口同声。满是欣喜,满是意外。 安诸黑了脸。 瞧着宋怡手上的香囊,他好气啊。便是他荒唐了罢!这个卢未央就是来与他抢人的吧!可恶!他得让暗卫再去查查这个卢未央。 卢未央:“那个本来也是我准备送你的,只是后面发现不小心弄丢了。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宋怡:“在荷花园子的石凳边上。” 卢未央:“我记着我也过去找了的,并未看见。” 安诸幽怨的道:“可能是才人你找的不仔细吧。” 卢未央傻傻笑了:“是啊,那日只是随意找了一下。毕竟那香囊做得也不算满意,后面我便回去重新做了。” “谢谢你。”宋怡拿着香囊,很开心:“今日捡到的那个香囊换衣裳的时候与衣裳一同搁在了洛云宫了。若不是这会儿见着这个,恐怕我也忘了那事儿了。” “那个便留在那就是,终归都是我准备送你的。” 安诸:衣裳里有香囊,孤怎么没看见!一个香囊,不,两个香囊就让你高兴成这样! “本来这些都是你伤寒时候准备给你送过去的,可惜——哈哈哈”可惜那时候安诸下令不让人去探望她。 卢未央指了指宋怡跟前那一堆的东西,她看了一眼安诸,转了话题道:“对了,方才我在外等候传话时遇着了顾公子,他现在可风光了,那身御前侍卫的铠甲穿在身上,别提多潇洒英俊。” 宋怡一怔:“顾——我大哥?” 第76章 冷落(一) 秋日萧瑟, 殿外阵阵秋风席卷,声音呜咽。 安诸头疼的坐在罗汉床上,这个卢未央是缺心眼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他是准备找个十分恰当的时机让宋怡自己发现顾知文在宫中的, 这下子好了, 她倒是直接加快了进程, 坏了他的筹划。 可恨啊! “是啊, 你——莫不是你还不知道顾公子自中书阁被提拔为二品御前带刀侍卫了?”卢未央看向安诸,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宋怡看向安诸,而后对卢未央淡淡一笑:“还未曾听说。” 安诸咳嗽一声道:“这是孤安排的,爱妃你病着, 孤便未曾与你说这件事。” 卢未央很没立场的站到安诸那边:“陛下对你可真是好, 听闻陛下提拔顾公子, 也是考虑到顾公子体弱, 要多多的锻炼。” 安诸笑着回了卢未央:“才人说的是。” 他笑里卢未央看出了几丝警告的味道。 …… 不住感觉身上一阵发凉,卢未央不满想到:这位陛下真可怕,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他那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吗?怎么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仇敌了! 她往宋怡身边挪了挪:“你也不必太忧心顾公子,听闻御前带刀侍卫每日会同都城的禁卫军早起操练,我觉着每日能锻炼锻炼,对顾公子的身子也是有好处的。” 宋怡点头, 悠悠对安诸道了句:“陛下有心了。” 安诸已知晓她的身份,想到顾知文竟成了安诸的贴身侍卫,日后可是难办。 她瞧着安诸, 这位帝王虽是脸皮厚了些, 但不是一个没有算计的。 如今提携顾知文为御前带刀侍卫,定是有所图谋的。她与顾知文都是过去了, 现下可不能自乱分寸。 安诸瞧着宋怡,所谓提携只是他对付宋怡先前心头好的第一步,宋怡不问他便不认,装傻充愣便是了。 -- 第129页 他咳嗽一声道:“如今朝野之中都知道孤宠爱右相之女「顾倾城」,孤自然爱屋及乌该是要讨好一下自家大舅子了。” 卢未央搭话:“陛下如此上心,看来昭仪果真深得陛下宠爱,真是好运。恭喜恭喜。” 受了卢未央打趣,宋怡颇有几分尴尬,道:“你莫要拿我说笑了。” 安诸打的什么主意她不知道,但依照如今相处下来她对他的几分了解,他说的这缘由甚不可信。 “孤对城儿自是认真的。”安诸握了宋怡的手,深情款款瞧着她。 现下若让宋怡知道他心中打的主意,岂不是还未到手的媳妇儿要飞了。 这般想想安诸都觉着可怕。不,不行!还没把她骗到手,绝对不能暴露了。 想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他狠下决心,只要不被宋怡发现,只要未把她骗到手,能装傻一天便是一天。 “陛下…”宋怡想挣脱,安诸面上笑意更甚,他忽而有点虚,不敢再挣扎。 安诸灿烂一笑:“爱妃的家人便是孤的家人,帮衬自己大舅子一把也是应该的。” 宋怡无奈道:“只怕大哥身子弱,劳累过了便又病了可是不好。” 安诸打包票:“爱妃你且放心,其实大舅子到宫中任职有一段时间了,让他跟着禁卫军操练片刻增强体魄是孤的用意。 孤也给了大舅子特赦,那些操练要做的,他只要尽力而为随着一起练练便是,若是不能做的,便不需勉强。” 特赦口谕是给了顾知文了,他练不练那是他的事儿。安诸所要的,便是把这个情敌放在身边时刻能洞察敌情。 东西送到了,瞧着宋怡无事,卢未央算是安了心,随即匆匆来便又匆匆走了。 安诸那是一个心塞,本意让卢未央进来酸一酸宋怡,这会儿他心上特别酸。瞧着宋怡跟前那一堆的东西,别提多酸了。 宋怡瞧着面前一堆的东西,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方才她以为卢未央心上还是在意安诸的,便是过来探望。可是如今来看卢未央带来的东西除了给安诸的那瓶伤药外,其它的都是给她的。 细想也算明白卢未央为何而来了。她是在担心她啊。 小通子自外面进来:“陛下,若月到了。” “嗯,都安排妥当了?” “回陛下,已经带着若月去她的住处瞧过了,东西也都放到那边了。昭仪所要用的衣物首饰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都开始往朝华殿备着了。” “嗯,差人来带着昭仪过去朝华殿罢。再请左相与右相两位大人过来御书房中。” “是,陛下。” 若月进来为宋怡收走了卢未央送的那一堆东西,宋怡从若月收拾的包袱中拿出了香囊:“这个我随身带着便是。” 安诸瞧了一眼,略是不开心的别开了眼神。帝王的直觉告诉他,卢未央绝对有问题,得查! 小通子请来了左相与右相,又得了安诸的口谕,去寻元东传话。 接到口谕的元东一头雾水,六位妃嫔入宫前不是便查过一回了么,否则陛下也不会选定那六人啊。怎的又要查? 他对小通子道:“通公公,陛下可说要着重查何处?” 小通子也说不清:“陛下只说了要查仔细,并未说具体的。” 这下元东颇是为难了,不过即是安诸下令查,他也不能消极怠工。 元东沉默片刻,与小通子作别。便去安排了。 顾知文自往东曲宫通禀之后,便乘了马车出了宫。 安诸竟是知道宋怡的身份,这对他来说就似一道晴天霹雳。 他旧疾复发卧病在床,日日想的是宋怡替了妹妹顾倾城一事,事情为何走到了这般田地,他若是那日未曾病发带着宋怡远走高飞,一切可是会不一样了。 顾知文一遍遍的想着,想着宋怡对他态度的转变,想着入宫前宋怡说的一切。 方才洛云宫他也瞧见安诸对宋怡是如何的用心了,既是早已知道入宫的并非他的妹妹顾倾城,安诸却仍旧不顾朝野中的议论宠着护着宋怡,那么他自始至终看上的,莫不就是宋怡? 各种思绪翻涌于顾知文心中。 他的心头凉成一片,何其荒唐,妹妹顾倾城做出那般荒唐之事后与人私奔,母亲秦氏为交人欺君罔上逼迫宋怡替了妹妹顾倾城的身份入宫,而他安诸一直心悦的便是宋怡!可笑!真是可笑! 安诸开始的那道圣旨又算什么?指名妹妹顾倾城入宫的那道圣旨,到底算什么! 他们二人既是心上都有彼此,为何宋怡还要替了妹妹顾倾城的身份入宫。答案在他心头呼之欲出,顾知文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宋怡她知道了!她知道母亲宁氏之死的秘密了。 ? ? ? 深夜,御书房。送走左右二相,却来了太后。 一灯如豆,御书房中灯火阑珊,安诸的心却早就飘到了朝华殿。 她可是睡了,今如闹了这般一出,她可是对他有了半分的上心。便是想想,安诸都觉得今日的他甚蠢,却又不后悔。 “儿臣参见母后。” “皇儿不需多礼。起来吧。” 安诸瞧了天色:“夜已深了,母后如何还过来?若是担心儿臣伤势,差人过来寻个信儿便是了。小通子,去换壶热茶。” -- 第130页 “皇儿啊。母后有些,若是不说出来,问清楚,便是难以安眠。” 太后在宫中一向喜笑颜开难见愁容,便是三年前的大旱,她辅佐初初登基的安诸日夜操劳,面上也是挂着亲切且温暖的笑意。 小通子上了茶水,太后屏退左右,御书房中只剩母子二人,便是悠悠道出了陈年往事:“陛下出生时候正是夏日,天气热,那时候生你出来可是费了一番力气。而你却应还不知,与你一同出生的,还有你的妹妹。” “妹妹?” “是啊。”忆起惋惜,太后面上带了几分温馨:“那时候哀家还是贤妃,诞下一双儿女,本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可惜三月后的一日,你的妹妹却不见了。她被人盗走,先帝动用一切兵力,却寻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安诸握了太后的手:“母后,如今可是有了皇妹的消息?” “你与先帝一般睿智,哀家只是说了开始,你便能猜中哀家来意。”太后笑意温和:“世人皆知皇家丢了小公主,却不知与小公主一同丢失的,还有一支她拿到之后便从不肯离手的银钗。” “银钗——”安诸一怔。 “对,银钗。” 不可能罢! 安诸愣住,若是银钗,他日日把玩的观赏的倒是有一支。 太后悠悠道:“今日哀家过来皇儿的御书房,却是又见到了那支银钗。其实白日本就想要询问皇儿了,你却又伤了脚,皇儿操劳政务,哀家只得候着你忙完了才过来相问。可不知皇儿的银钗由何而来?” 声音不大,却似是一颗掉落到如镜湖面的小石子,激起蹭蹭波澜,带出一圈圈不断扩大的水纹。 银钗。皇妹。 一切犹如骤雨来得突然,将原本的丽日晴天霎时吞没,洒下漫天瓢泼大雨,无情的摧毁艳阳下风和日丽的美景。 安诸拿出匣子,再次的确定:“母后,您要问的,可是这一支银钗的来历?” 太后接过银钗,面上怀念之色更甚:“当年先帝托人打造,随后于哀家生辰相赠,你皇妹喜欢,便是由她拿着了。如今钗在,人却还未能寻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修文里的BUG,修完恢复码字更新 第77章 冷落(二) 朝华殿。 安诸小心翼翼爬到床榻上, 脚下伤口提醒他今日他的荒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是那么的在乎她。 进入被中,他轻轻拥着她。这便是情么, 不知不觉她却一寸寸掠夺了他的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得越来越重要了。看着熟睡的宋怡, 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与太后说, 银钗是他去宁溪山时候捡到的。可安诸不会忘记,那夜在听雨轩捡到宋怡时候,银钗便是插在她的发间。 或许只是巧合罢,可他终究不敢开口问她。 次日。 御书房中, 安祺瞧着面前堆成山的奏章, 头疼得紧:“该死, 皇兄自己去逍遥了, 我却要替他在这受罪!” 他深深叹息,昨日就不该见小通子的。 安诸伤了脚, 他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先前安诸罚他闭门思过,抄《国策》三遍,昨日《国策》抄到第二遍末尾,小通子上门来访了。 以为安诸终于心软的安祺兴高采烈的见了小通子。 安祺:“小通子,皇兄可是让你来免了我罚抄的?” 小通子:“是, 也不是。这是圣旨,小王爷请您自己看罢。”他若是念出来,估计要遭殃。 看过圣旨的安祺一脸愁苦:“小通子, 我能不去吗?” 小通子:“陛下说若是小王爷不去, 便绑了过去。” 望着小通子身后一群结识的皇家亲卫,安祺怂了, 今日便在御书房中过上了无限看折子的日子。 安家这个皇位,人人避之不及,初始他还不甚明白。那么风光无限的位置,为何人人弃之如敝履。今日,还未弱冠的安祺深刻的领悟到了:要想活的长,不要做皇帝。 卯时坐到辰时,一个时辰下来他手已经写得酸了。可那奏折依旧堆积如山,就似他一本也未看过一般。 朝华殿中。 “娘娘,你穿上这身衣裳更好看了。” “去绾发吧。” 宋怡起身时候没见到安诸,仿佛昨夜她被拥着只是一场大梦。若月说安诸早起去了御书房,他还伤着脚,本可以养在朝华殿的。 宋怡说不清,一早醒来心上就有些浮躁,很是不安。 她往台宁宫去请了安,补上了欠着太后的媳妇儿茶,太后高兴,赏了她一副并蒂莲的头面,其中有金步摇一双,金钗三对,金簪一尾,耳环一对。造型皆是并蒂莲的式样,花型依照首饰大小做了精致的设计。 同她前后脚到了台宁宫请安的,是宁池宫修仪方妙音。 宋怡自台宁宫出来,方妙音也随着其后出来,一抹算计自她眼中闪过,她喊住宋怡道:“昭仪姐姐,等等。” “方修仪。”宋怡驻足:“修仪妹妹寻我?” “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兴许怕宋怡拒绝,她又赶紧补充道:“台宁宫外有一处梅花园子,这几日已有几树打苞了,素闻昭仪姐姐喜欢赏花,不若一同往那边去看看。” “修仪盛情相邀,自是不能推却。” 宋怡瞧着一身嫩绿宫装淡雅如萍的方妙音,脸如鹅蛋,眉似远黛,眉眼之间的神韵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味道。 -- 第131页 听闻这位方小姐早是过了二十,多次有人提亲却依旧成了代嫁闺中的大龄剩女,因为她不愿出嫁。 却不知如今入了这深宫,她可是满意。 到了梅花园中,方妙音直直朝着宋怡跪了下去,随在方妙音身后的小丫鬟随着她一并跪着,低声的抽泣着。 她好似多日隐忍不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声泪俱下对着宋怡道:“昭仪姐姐,我有事相求,还请昭仪姐姐一定要帮帮我。父亲死得冤枉,我不信父亲会想不开于牢狱中自尽。姐姐你在陛下身边伺候,还请姐姐能求陛下重新审查父亲的案子。” 梅花园中其实只是略略抽了几枝新枝条,四下来往的人甚少。她哭得很是伤怀,宋怡怔了脚步:“令尊是?” “家父是刑部尚书方惟。”方妙音声音哽咽:“陛下皇恩,册封我为修仪,可圣旨到的那日,父亲不知为何,定了主意抗旨不接,便入了狱中。” 宋怡瞧她衣着单薄,面色不大好,赶紧扶她:“修仪起来说话,天气凉,你冻了身子可不好。还有,你称我倾城或者直接称我封号都行。”姐姐二字宋怡听着很是别扭。 若月上前搭了手扶起方妙音,四人往一边凉亭去了,方妙音却依旧哭泣不止,悠悠诉说了事情的原委。 方惟抗旨不接,入了狱中。方妙音领旨入了宫,本意入宫后与安诸求情,放出父亲方惟。 却不料归宁那日她回府看见的却是府门上高高挂着的白缎和白灯笼。 方惟死了,在狱中自尽的。 说到伤心处,方妙音又抽泣道:“我不信,不信父亲会自尽。还请昭仪一定要帮帮我。” “方大人。”宋怡在听雨轩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般唯唯诺诺的一个人,他竟是会抗旨不接? 宋怡瞧了方妙音:“若是按修仪所言,你是怀疑方大人是被人所害么?” “正是,家父虽不愿我入宫,但不该会白白了断自己性命的。我人微言轻,还请昭仪能为我求得陛下重审家父的案子。大恩大德妙音永世难忘。” 方妙音又跪下了,宋怡头疼。 大概在她们眼中,她是安诸独宠的顾昭仪,若月也与她说了一些外面宫人们私下的言论,说她是妖妃,蛊惑了安诸一类的。 可是她自认为和安诸并不熟啊,每日被人抱着睡,很难受!安诸已对她诸多退让,她亦不敢再得寸进尺。 后宫有条理,后妃不可干政。 二人的关系十分微妙。她每日如履薄冰,就怕打破了与安诸之间的平衡,遭了祸事。这次若是帮了方妙音,那好似是自寻死路。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宋怡踌躇道:“修仪你起来罢,此事我恐怕无能无力。便是我与陛下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听我的。” 听到宋怡回答,哭得肝肠寸断的方妙音呆了一刻:“昭仪,你帮帮我吧,便是与陛下说一声就是了。我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家母早逝,父亲一人将我拉扯长大,他一辈子未再续弦,他一身磊落,为官清廉,如何不该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你——”心中最深的伤疤被触动,宋怡似乎在方妙音身上看到了以往的自己,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莫要哭了,你入了皇宫,自然是陛下的妃嫔,这件事陛下本该为你做主的。” “那昭仪是答应我了吗?妙音谢过昭仪,谢过昭仪。” 宋怡扶住叩首的方妙音:“我会尽力劝说陛下去宁池宫走走,剩下的便看修仪自己如何做了。” 方妙音怔怔瞧着宋怡,莫不是信息有误,这位昭仪并不似密函上写的那般,性情懦弱心软好欺。 别过方妙音,宋怡便回了朝华殿。 安诸去御书房中与安祺交接了一些必要的嘱咐,随后早早回了朝华殿养着。瞧见宋怡走进来,他坐在榻上的身子不禁坐直了些。 匣子卧在手中如同一块烫手的烙铁,他深呼吸几口气,该是要问清楚的,终归要问清楚才是个了结。 “臣妾叩见陛下。” “免礼。” 安诸:“爱妃,我有些事要问你。” 宋怡:“陛下,我有些事想与你说。” 几乎同时,二人难得心有灵犀一回,来了回异口同声。没有那种异口同声的欣喜,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安诸屏退左右,殿外风和日丽虫鸣鸟叫,殿中却是静谧一片。 犹豫片刻,他打开匣子开,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这支银钗爱妃可是见过?” 宋怡还在组织语言,想着要如何将事情说得能打动人一些,瞧见安诸手中的匣子,她愣了一下:“陛下如何得到这银钗的?” “这是你的银钗吗?”安诸将元东查来的宋怡的资料又瞧了一遍。 尽管资料已是事无巨细,但其上都是她九岁入都城投奔顾府之后的事。 九岁以前,都是一直空白。 安诸越是不想面对,现实便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快刀斩乱麻后将唯一的答案放到他眼前。因为这支银钗便是他被宋怡扔出听雨轩后,出现在他身上的。 他多想听见宋怡能说一声不是。 “是我的。”宋怡瞧着匣子:“我本以为被我弄丢了,却不想是在陛下手中。这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他不曾如愿。 其实他早是确定银钗是宋怡的,便是在自欺欺人,想要亲口从她口中得个答案。 -- 第132页 昨日夜里太后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银钗是他外出时候偶然捡到的,并不知道是何人遗落的。 第78章 冷落(三) 得了宋怡亲口回答。安诸如同被雷劈了, 脑中轰鸣一片,只是听了「是我的」三字,后面的话他完全听不进去。 他心悦之人竟是他的皇妹!这何等荒唐! 这个玩笑老天开的委实大了些! “陛下,这银钗可是能还与我?” 安诸愣怔了未做回应, 宋怡又试探着轻轻唤道:“易安, 易安?” 宋怡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 他才回了神, 苦涩一笑:“爱——”爱妃二字再是喊不出口。这可是他的亲皇妹啊! 他叹息一声:“你说有事要与我说,是何事?” 宋怡瞧了银钗,又瞧了安诸的脸色:“这银钗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先说事吧。”安诸脑中甚乱,他难道要直接与宋怡说她是他皇妹吗, 他做不到! 宋怡摸不清安诸在想什么, 反正银钗在他手上, 总是没丢。 这会儿他不还, 日后再讨就是。眼下还是方妙音的事先与他说了才是要紧。 想起方才方妙音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宋怡好似又想到了原来的自己。 她又组织了一下语言, 柔柔一笑道:“今日我去台宁宫与母后请安时候遇到了方修仪,陛下对她可是有些许印象?” 安诸囫囵道:“嗯。” 宋怡瞧着他似乎心不在焉,直入主题道:“今日遇见方修仪,臣妾见她面色不佳,面容憔悴, 她亦是陛下妃嫔,陛下该去宁池宫看看她才是。” 殿中宋怡甚是小心翼翼的措辞,却不想还是得罪了安诸。 小通子立在殿外, 殿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摔碎东西的声音。他惊诧的瞧着若月, 若月也诧异的瞧着小通子。 “这是怎么了?”小通子并未出声,只是做了口型。 若月苦着脸:“兴许是娘娘为方修仪求情, 惹恼了陛下。” “什么?”小通子诧异的瞧了若月:“昭仪何时见着修仪了?” 多说无益,还是赶紧进去瞧瞧啊! 安诸将手边被盏摔到地上:“你便这般想让我去找其它的妃嫔吗?” 宋怡跪在地上,碎瓷片溅到了她的面颊上,割出一条血痕:“陛下便是觉着方大人一案无须再查证,也该去看看方修仪,她气色甚是不好——母后也说过,陛下该多到处走动走动,她亦是陛下的妃嫔!” “住口!”听见宋怡提到太后,安诸心上的烦闷瞬间爆发,他从榻上立了起来:“好,好,好。你可真是贤良得紧!” 小通子进去了便见一地狼藉,安诸立在地上,脚上的伤口已然裂开,血迹自白色的足衣中渗了出来:“陛下,你这是做什么。来人,快去请太医!” “摆驾宁池宫!”安诸瞧了一眼脸上划破一条细痕的宋怡:“孤如你所愿!” 安诸离去,宋怡颓然跪在朝华殿中。 若月过去宋怡身前:“娘娘,你没事吧?”她为宋怡擦了脸上的那条血痕,随即又有新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 宋怡拂开若月的手:“我无事。” “奴才去看看太医可是来了,娘娘你伤了脸该如何是好。”若月急急跑出去。 司太医被宫女带着往宁池宫去,到了宁池宫外小通子传了安诸口谕,他便有行色匆匆的去了朝华殿。 小通子吩咐一位公公去了太医院,叹息一声进了宁池宫:“舍不得便是舍不得,何必。” “臣妾叩见陛下。” 安诸瞧了方妙音:“平身。” 方妙音未想到安诸来的这般快,亦是有些措手不及,她瞧了安诸足袋上的血迹:“听闻陛下伤了脚,可是伤口又裂开了?臣妾差人为陛下先准备热水候着。” “嗯。”小通子为安诸斟了茶,安诸坐在罗汉床上,手上依旧紧紧的握着银钗:“听闻修仪身子抱恙,不知可是请过御医?” 方妙音跪下:“陛下,臣妾之病并非身子上的病,而是心中忧思所致。” 安诸瞧着银钗叹息一口气,才将银钗收到袖袋中,悠悠端起手边茶水品了一口:“孤对方大人之事亦是抱憾,但刑部莫主簿已做了细致的查验,方大人是于狱中服毒而亡无误,修仪伤怀亦是要注意身子。” 跪在地上的方妙音低低啜泣:“陛下,家父与臣妾自有相依为命,得先帝赏识位居刑部尚书。但家父恐续弦后我日子难过,孤苦拉扯我半辈子。如今他于狱中不明不白的去了,臣妾实在难过。” 安诸瞧着面前楚楚可怜的人儿,挥手让小通子扶了她起身:“若是修仪觉着方大人去得冤枉,孤再查查便是。” “多谢陛下隆恩。多谢陛下隆恩。” 安诸由几名宫人抬着要离开时,方妙音却又叫住了他:“陛下,臣妾还有一言想问陛下。” “何事?” “不知陛下方才手中的银钗从何而来?” 安诸散漫的面色忽而沉了下去:“修仪何出此问?” 方妙音去了梳妆台前,打开铜镜下的匣子,自其中拿出一只银钗。 她将银钗递去安诸跟前,安诸接了一看,银钗的样式竟与方才他收入袖袋中的那支一模一样。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 ? ? -- 第133页 太医院,自一处僻静角落传来低低的抽噎声,司进之闻声,疑惑的转进去查探,却见一名小太监蹲在那处低低的抽泣。 “小言子,你怎了?” “司,司,司大人。”被人自背后拍了一下,抽泣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回身瞧见是司进之,更是面色大变:“小的无事,便是,便是方才被风沙迷了眼睛。” “那今日的风沙可是大了些。”司进之绕着小言子走了一圈:“说!你隐瞒了何事?” “我,我未曾说谎,司大人,小的真的未曾说谎。” “还不说实话!”司进之淡淡一笑:“也好。我正好要去陛下那边请脉,你不说我便禀明陛下,让刑审司来查明便是。” 司进之抬脚要走,小言子一把拉住他,随后便跪下痛哭起来:“司大人,小的都说,都说。请你帮帮小的。前几日有批新晋的药材入库,小的便一同清点了其它一些名贵的药材。却,却发现自暑下进贡的月见都不见了。” “不见了?你可是仔细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就是几日前都还在的,前日清点时候便没了。司太医,请您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这便奇怪了,其它的物件都未曾少?” “未曾,只是少了月见。库中的,还有药柜中候用的,全都没了。” 司进之面色沉了几分:“月见颇是稀罕,每年自暑下进贡而来,一年只有十株。今年只用了三株,其余的竟是都不见了?” “是,小人不敢张扬,又不知该向谁说。便只能——只能在这哭了。” “这味药不是必要甚少需要,你且再去清点一下其它药材。晚些我去与陛下请脉过后便出宫去找找,看能不能买到几株。” “是,谢司大人!谢司大人!” 安祺忿忿的在奏折上圈圈点点,不时瞧几眼养在一边的安诸,眸中带了三分委屈七分不甘。 为什么啊!皇兄伤的是脚又不是手,为什么苦逼的批阅奏章的人却是他! 安诸手上拿了两支银钗,对比半日还是未曾能找出半分不同。太后寻了二十多年未曾寻到的东西,今次一出现便出现了两支。 他悠悠啜了一口茶水:“昭仪今日又出去了?” “是,陛下。”元安跪在一边:“昭仪这几日都是未时自朝华殿出去御花园中煮茶赏花,酉时回到殿中用晚膳。” “她倒是自在。”安诸面色郁郁:“孤前几日吩咐你查卢未央的事情如何了?” “吩咐下去了,还未有消息传出,不过应是快了,这几日便会有消息。” 安诸若有所思:“得了消息便速速呈与孤。还有这银钗我再拿去母后那边问过再做确认。方妙音,银钗,有趣!甚是有趣!” 元东应了,安诸忽而道:“「顾倾城」今日出去时候,你确定她还带了古琴?” “是带了的。”元东默。陛下,为何你的话题跳得这般快。 安诸怒不可歇:“可恶!孤在这养伤,她倒是日日笙歌,好不快活!” 小通子无奈立在一边:可不知那日与昭仪闹翻的是谁…… 再说您脚上的伤早是好的七七八八,日日坑害小王爷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看不出您哪里不快活的。 小通子瞧向那边的安祺,安祺怒瞪小通子一眼,低下头继续辛勤劳作。 安诸起身下地:“摆驾御花园!” 安祺瞧着大步走出御书房的安诸,暴跳而起:“皇兄!你可以下地走动了?” 他想追出去,却被一位公公死死拉住:“小王爷,您可不能走,奏折还未看完,你走了我们可都没好日子过了。” 追随安诸出去的小通子顿了脚步,回头瞧了一眼安祺。可怜的小王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没写司太医的名字,哈哈哈-这会儿写出来应该不晚 第79章 冷落(四) 御花园。 袅袅曲音携了菊花淡淡的香气自园中传出, 曲名回梦赋,词调端得是清雅。但自宋怡手上奏出却多了几分飒踏的韵味。 一曲毕,若月为宋怡添了茶水。 宋怡悠悠端了茶浅啜一口, 起身回去一边的石桌前坐下。 卢未央已在石桌上支了棋盘:“小怡今次的曲子与我往日听到的很不一般, 这曲子经你的手上弹出, 更甚其它的有味道。可不算献丑。” 宋怡掩嘴柔柔的笑了:“我不过是投其所好, 未央你性子飒踏,让我十分的艳羡,弹奏时候我便试着改了几处回转,若说这曲子能这般好听, 亦是因为我迎合了你的性子才有此感悟。” “嗯——”卢未央抹着鼻尖:“那算来我还是小怡的灵感了。” 宋怡柔柔的笑意甜了几分:“自然。” “今日我真是大饱耳福了。”卢未央瞧着宋怡笑得十分开心:“听琴虽是快意, 但累着的只是你一人, 我不大忍心。我支了棋盘, 你我对弈几局如何?” “甚好。” 卢未央面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这般一来,我二人都不能有谁闲着了。我可是不会让你的。” 安诸走到菊花园外便隐隐听见了琴声, 脚下步子快了些,琴音停下,他正要穿过月洞门,却见一黑衣人自假山后窜出,手上一把银白的匕首直指安诸而去。 安诸立在原地, 盯着闪身而来的黑衣人,眸中颜色莫测。 -- 第134页 他正要出手,一袭浅绿挡在他身前, 黑衣人的匕首毫不迟疑刺到那抹浅绿之上。 “陛下, 小心!” “修仪?”安诸讶异的瞧着挡在他身前的人。 刺客一击未得逞,飞速将匕首从方妙音身上拔出, 随即转身潜逃。 小通子在一边急急喊道:“有刺客!快抓刺客!” 身后的侍卫得了安诸命令追了出去,方妙音受不住身上的疼痛晕厥过去。 亭中对弈的二人听见动静,起身瞧向月洞门那边。 宋怡离得有些远,看的不真切。安诸身上染了血,朝着她立着的亭子瞧了一眼,打横抱着昏厥的方妙音急步远去。 她瞧着离去的人儿,心中好死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小怡,你小心些,我去看看你刺客——”卢未央一跃自亭中飘远,朝着刺客遁去的方向追了去。这般有趣的事既是遇上了,那她自是得掺和一下的。 “你也小心——”宋怡朝着卢未央消失的方向低声呢喃了一句。 她素来只闻得卢未央身手不凡,今日见着了,不住瞧得有些傻了眼。 她转身回去亭中:“棋局未完——罢了,收起来罢。” “是,娘娘。” 宋怡立在亭中半晌,随后让若月领着她去往宁池宫。 卢未央应是会过去宁池宫罢。安诸身上有些血迹,可不知他是否也受了伤。 元东自一处角落出来正要随着宋怡过去,一只信鸽盘旋几圈便落到了他身边。他叹息一声拿下信鸽脚下的竹筒。 自宋怡入宫他便被安诸遣到宋怡的身边成了宋怡的暗卫了。 明里他是护卫宋怡安全,其实正常人都能瞧出安诸有多在意这位佳人,前几日二人闹了矛盾,他莫名多出了一份述职的差事来。 感叹间展开了手上的密报,然后元东径自怔住了。 陛下其实真的挺可怜的! “不是让你顾着昭仪那边么,如何过来?”安诸正在更衣,将方妙音抱回宁池宫,他身上亦染了一身的血迹。 元东跪地呈出方才拿到的密报:“昭仪此刻正在宁池宫,暗阁方才传来了关于卢才人的密报,还请陛下查看。” “她去了宁池宫?”莫不是她其实还是有些关心他的。 更衣毕,安诸展开密报。他瞧着手上那张薄纸上的字,越瞧脸色越发的黑了下去。该死!他便觉着那个卢未央又问题。 元东瞧了他的面色,斟酌着开口道:“陛下,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卢才人虽说癖好独特,但昭仪却是实打实心悦男子的。” 他不说话还好,说完就见安诸攥着纸张的手满布青筋,薄薄的纸张被他攥得起了皱:“她这抢人都抢到孤手上来了,这般还没什么吗!” “摆驾。”宋怡既是已经在宁池宫正殿,那卢未央也该在了。 ? ? ? 安诸遇刺一事迅速传开。太后得了消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其它各个宫的主儿得了消息,都匆匆往宁池宫赶去。 宋怡去到的时候,水怜儿、洛芙和刘慕锦三人都早是在宁池宫中。 殿中寂静,太医已经在为方妙音诊治,安诸去了侧殿更衣。 水怜儿生性跋扈,独自坐在一边,洛芙与刘慕锦在一边,气氛有些许微妙。 宋怡走进去,洛芙瞧见,便笑着朝她迎了过去:“城儿,你过来了,听闻你也在御花园中,可能与我说说事发的经过?” 宋怡瞧了洛芙,据实道:“我在远处,事发突然,我也并未看到,后来听到呼喊声查看的时候,便只看到陛下抱了方修仪离开。” 洛芙明明便不喜欢她,自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宋怡便能察觉出来些许,她完全可以拆穿她的身份,她却没有。 是敌是友自是难说,宋怡不想过多的与她接触。 水怜儿瞧见宋怡,颇是不屑的对着身边的宫女久心道:“久心啊,皆道修短随化,时运这东西果真是难以拿捏的,昨日顾昭仪还是皇帝表哥捧在手心的宝,今日却是方修仪时来运转了。今日她又救了皇帝表哥,唉,真是好运啊。” 宋怡与洛芙瞧向她那边,水怜儿继续道:“不似本宫,空是有了个贵妃的名号,却日日不能见皇帝表哥半面。这有的人儿也不把我当一会儿事。” “见过水贵妃。”宋怡朝着水怜儿福了一礼,她话里有话,不就是说她进来未曾与她见礼么。 水怜儿未看宋怡,只是道了句:“不敢当,顾昭仪快些免礼。听闻皇帝表哥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去朝华殿了?” 宋怡:“陛下这几日却是未宿在朝华殿,听闻国事繁重,便宿在御书房了。” 谁人不知她「顾倾城」惹得陛下大怒,这时候倒是推得干净。 水怜儿鄙夷一笑,阴阳怪气道:“本宫倒是听闻顾昭仪你前几日惹得皇帝表哥龙颜大怒,表哥不回去朝华殿。倒是便宜了某些鸠占鹊巢的人儿了。 既是身为皇帝表哥的妃嫔,自当好好侍奉他,顾昭仪还是去与陛下服个软让皇帝表哥回去朝华殿住才是。” “水贵妃教训的是。” 宋怡认得干脆,倒是堵得水怜儿不再好发作。 床榻边为方妙音诊治的司进之无奈一笑,水怜儿仍旧这般跋扈,安诸收了这祸害也好。不然还不知都城之中哪家贵公子要受了祸害。 -- 第135页 久心拉了水怜儿的衣袖,示意水怜儿回去位上坐着。宁池宫中人多,她亦算立了威,水怜儿朝着宋怡讥笑一声,便回去方才的位置坐着了。 “我们这人都到了,倒是那卢才人架子大,这会儿都见不着人。”洛芙见水怜儿坐下,便开始扇风点火。 宋怡柔柔笑着解释道:“未央去追刺客了,我便是过来等她的,想必她会过来这边。” “追刺客?”水怜儿不屑道:“可别是去添麻烦的就好。” 重新更衣的安诸进到殿中,正是听见四人在讨论卢未央,他眸光自四人身上扫过,落到了宋怡身上,睨了她一眼道:“昭仪也过来了?” 卢未央去追刺客了? 密报上的消息即刻浮现在安诸脑中:卢未央有磨镜之癖!这般的人儿,既是武艺高强有如何,怎么能放纵她接近宋怡呢。 再是想到卢未央那张颇为俊逸的面容,安诸更是头疼。她瞧了宋怡,她怕是还不知道卢未央又磨镜之癖,就那样傻傻的往人家身边凑。 原以为他是忧心他才过来宁池宫的,却不想她是忧心去追刺客的卢未央! 安诸瞧了一眼里屋,帷幔打下,能瞧见司进之在一边指点女医官看诊。 等眼前之事处理完,他亲自去拜访一下卢未央便是。他看上的人儿,岂是她能肖想的! “臣妾叩见陛下。” “都平身罢。” 瞧见安诸,宋怡莫名提在心上的一口气缓缓落下,他无事便好。方才远处看得不真切,她见安诸身上有血迹,以为他受伤了。 她来宁池宫等卢未央不假,而她亦是瞧见安诸身上的血迹,有些忧心他才过来的。她自己心上却并未察觉。 或许说,她并未去深思,她完全不敢去深思。 “皇帝表哥——” 四人见礼后,水怜儿正要凑过去,司进之自里屋的帷帐后走出,面上带了几分凝重:“陛下,方修仪伤在肩上,未刺中要害,医女正在为修仪包扎。但修仪情况不大妙,匕首上淬了剧毒,此毒需月见三钱入药方可解。” 第80章 冷落(五) 水怜儿瞧着打断她言语的司进之, 司进之朝着他坦然一笑。 他打断水怜儿便是带了几分故意。但巧合的太医院失窃的正是月见,失窃是一件普通的事。但若是有预谋的盗窃, 那便不普通了。 甚巧, 这一次普通的失窃, 随着今日的刺杀, 再也不是一件普通的失窃了。 如此的算计,兴许这宫中要开始不太平了。再想到近些日子安诸频频查穹门之事,那莫不是他把人家逼急了?穹门过来做些警示…… “月见?若是需要便是自太医院取来便是。”月见独产暑下池市雪山中,暑下每年皆有进贡, 数量极少, 但亦甚少会用到。 宋怡中毒时候取了一些, 因入药时候需要将月见制成药桨, 听闻是用去了几株,但应是还有的。 安诸再次望向屏风后, 这般刁钻的毒药淬在匕首上,今次刺杀的刺客可真是想他死。 若不是方妙音替他挡了,那遭了算计的便是他了?他自问自登基以来一直勤勤恳恳,部分时候虽是散漫了些,大事上…… 尽管他可能一直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可天下太平不好吗?如何天下这般太平他还要被刺杀! “哼!”水怜儿瞧了一眼司进之:“陛下都说了去取便是, 莫不是宫中还有亏待你们太医的。” “未曾。”司进之对着宋怡一笑:“水贵妃说得是,若是有,自然从太医院取过来便是。可太医院的月见全数失窃了。” 他面露难色瞧向安诸:“陛下, 宫中的月见失窃了, 如今没有能入药的月见可用。” 月见失窃,这哪里能有月见入药。前日他出宫寻了都城中的药房, 皆是未能寻到一星半点。 “失窃?”安诸一愣:“何时的事?” 候在一侧的四人听见药材失窃,亦是面面相觑。 天下竟是有这般巧合的事?前有药材失窃,后便有刺杀,说给谁听谁都会不住将两件事联系着想到一处。 最后得出一个「有阴谋」的结论。 司进之跪了下来:“前日微臣自小言子那边得的信儿,四日前他清点库房时候发现失窃的。臣失职,知而不报,还请陛下赐罪。” 请罪倒是干脆!安诸无语道:“那毒必是要月见可解?” 司进之:“是。三日不解,方修仪恐有性命之忧。” 水怜儿添油加醋:“三日。司太医平淡说出这番话,可是将修仪的性命看在眼中?” “陛下,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方妙音身边的丫鬟珍儿自外间进来,手中水盆打落在门前,她冲到安诸跟前跪下:“我家小姐已经够命苦的了,如今却又摊上了这事,恳请陛下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 随着方妙音入宫的嬷嬷从屏风后出来,赶紧的将人拉到一边,呵斥道:“你这丫鬟怎这般不懂事,修仪的事陛下自然会解决的。你这般哭哭啼啼的可是要害了方修仪。还不快将门前的水收拾了,再去打一盆回来!” “是,嬷嬷。”珍儿啜泣着离去。 失窃。倒是失窃的是个时候。 本就是有些压抑的诡异气氛变得更是压抑,殿中鸦雀无声,本是想今次见了安诸哭诉些许委屈的水怜儿也乖乖的立在一侧。 -- 第136页 司进之就低头跪着,这件事他既是答应了小言子,如今出事他也该担着了。 赐罪,赐罪。 便是赐罪亦不能赐出一株月见来啊!失窃的是月见,刺杀的匕首上淬的毒非月见不可解。看来这场刺杀可是谋划了甚久的。 小通子自外进来:“陛下,刺客擒住了。付统领与卢才人在殿外求见。” 听见卢未央三字,他不住的皱了没,瞧了一边的宋怡一眼,才道:“宣。” 安诸转而瞧了司进之又道:“知情不报,司进之你可是越发的胆大妄为了!罚你俸禄半年,不论你用何手段,必要将修仪的毒除去。告退罢。” “是,臣告退。” 司进之退出去。立在门外叹息一声。伴君如伴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听说山野间闲云野鹤的生活挺不错的,大不了真的救不回方妙音的性命,他便找个好去处隐居就是了。 打定落跑的注意,他走出皇宫的步伐也轻快了些。 卢未央与付七自外进来,宋怡即刻瞧向卢未央那边,卢未央对着随意淡淡一笑。 气煞了安诸。说来卢未央亦是他的妃嫔……可恶!他一国之君为何要看着自己的两个妃嫔眉来眼去,为何要受这种折磨啊!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都免礼罢。刺客如何了?” 付七并未起身:“刺客已经抓住了,但他已自尽。” 卢未央本就是意思意思,早是起身立到宋怡附近,接话道:“那是死士,本就是抱了必死决心的,如何的又能让人擒住。” “死士?”安诸瞧向付七。 付七道:“刺客是卢才人先擒住的,我二人本欲将其收押拷问,他便自尽了。想必是死士无疑。” 死士这职业在岐国说来早是衰落已久的,细数起来岐国到了安诸这一代,已是历经五朝。 前两朝中死士还算是活跃的存在。但到了第三朝时候国泰民安,死士渐渐不再受启用,最后到了第四朝,便是安诸父皇继位的时候,岐国已无死士的存在。 如今刺杀安诸的竟是死士。这朝中真是要变天了。暗中培养死士刺杀皇帝,不就是意欲谋反么! 卢未央不疾不徐道:“陛下若是想继续深究此事,还是请先想想近来可是得罪过什么人才是,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四。陛下万金之躯,今次是修仪替陛下挡了危急,若再是有意外,恐是凶多吉少。” “卢才人所言极是,属下自请彻查宫中在册人口,排除暗藏于宫中的危险。” 安诸沉默。 今次的失窃与刺杀若是预谋,那他只能想得更远,比如银钗。或许局早是开始了,自银钗出现的时候便是开始了! 他望向宋怡,却见宋怡正与卢未央低语。 宋怡:“你无事罢?” 卢未央:“无事。” 她伸手将黏在宋怡面上的头发顺到宋怡耳后:“头发散了些,沾在脸上你便不觉着难受么。” 宋怡对着卢未央笑得无比柔美:“还好吧。” 见卢未央无事,她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见她望着卢未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安诸心中莫名恼火。 便是觉着她过来很奇怪,原来她所忧心的另有其人!他遇刺,她不见有半分忧心,卢未央去追刺客,她倒是十分担忧卢未央。 还有,那手干什么呢!撩什么头发呢,撩谁的头发呢!当着他的面便开始动手动脚的!真当他不存在的啊! “允了。传令下去,即刻起宫中在册之人皆要出示路引与腰牌接受排查,违令者斩。” “是,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安诸挥了挥手,示意付七退下。他看卢未央:“还请卢才人往御书房一叙。” “我?”卢未央讶异的指着自己,安诸早已抬步离去。 “臣妾遵命!”她瞧了宋怡:“我先过去了。” “皇帝表哥!”水怜儿难得见上安诸一面,却未想没能说上几句话,他便是离开了:“哼!本宫也走了,你们留着罢。” 宋怡、洛芙与刘慕锦其后也各自离开了宁池宫。 ? ? ? 御书房中,卢未央瞧着手上的信纸:“陛下差人查我?” 安诸瞧着她:“孤便是问你这密函上的消息你认不认?” 卢未央勾唇一笑:“果真是岐国暗卫,办事效率就是高,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能逐一的查出来。这些事却是都是我的事儿。” “那便好办了。你日好离「顾倾城」远些!” 卢未央不疾不徐:“不过有一点我是真的不能认。磨镜之癖实属误会。” “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说是误会?” “自然。”卢未央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颇为感慨道:“果真长得太好看是要遭人妒忌的。在外面便是罢了,不想到了宫中陛下你生得这般仪表堂堂,还要妒忌我一个小小的才人。” 安诸:“……”他自认为已经很自恋了,卢未央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够不要脸的! “我是真心将昭仪当做挚友结交的。之于陛下若是真的心悦她,该是对她少了架子才是,你总是端着,她如何能明白陛下的心意。” “不要扯远了,孤让你解释的是这密函上的消息。”他的姿态还不够低?说句寒心的,端着的人是宋怡,他却看不透她为何要拒绝他。 -- 第137页 “陛下是被我说中痛处了?这些日子你都未曾去见她,昭仪受冷落之事早是在宫中传开了。我不知陛下你是出自何的缘由,或是她真的做了什么让陛下厌恶的事? 我询问时候昭仪也未曾与我说。还听闻陛下与昭仪还吵了几句嘴,难道陛下不知道女子都是要哄着的么。” 安诸:“这是孤的事,你便是给孤解释清楚你这事就是了。” 第81章 冷落(六) 要脸不要脸的事他的做了, 对着宋怡表明心迹亦不是一两次。 兴许开始时候宋怡却是并未对他有感觉的,可最后那一回,明明她是对他有些好感的。 安诸虽不是阅人无数,但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感觉, 他自问那不会是他的错觉。但终的宋怡并未回应他什么。 越是这样安诸越是不安。明明便是很不安了, 再是横插上卢未央这么一杠子, 他真怕宋怡误入歧途被卢未央带歪了! “好。其实我与昭仪聊天时候略微有提及陛下。”卢未央瞧了安诸:“她说, 之于陛下,你是天上最璀璨的星辰,她只是一个在黑暗中受你拂照指引的沧海一粟,自是不该肖想什么的。我说, 她既是入宫, 便自是陛下的妃嫔, 为何要那般说?她说——” 卢未央故意卖关子饮了一口茶水。安诸没稳住不觉道:“她说什么了?” “嗯——她说, 她配不上陛下这得芝兰玉树的君子,入宫只是有些心事未了却。待心事了却, 她便自请去青虚庵终了余生。” 说到这,卢未央质疑的瞧着安诸:“若不是陛下端着,想必她该是不会有这般的想法的。” 听见卢未央的言语,安诸脑中一片轰鸣。该死的女人,她竟是已打算好落发出家了! 为了确定, 他再次对卢未央道:“你真的没有那种癖好?” “那确实是误会,一个我不想提及的误会,陛下便是莫要再问了。” 安诸;“你真的不会对她出手?” 卢未央:“不会。若是陛下再问, 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安诸:“退下吧!” 卢未央笑:“臣妾告退。” 宋怡竟是抱了落发出家的心意入的皇宫。安诸如何都不曾想到会是这般。 如今既是知道了她的心思, 他自然要想些办法,做些措施, 杜绝了她这样可怕的想法。 最有效的办法……什么是最有效的办法呢。 他瞧着离去的卢未央,他被诓了! 说了半日宋怡,卢未央却并未解释清楚她那癖好。安诸眸子暗了几分,借他遇上宋怡之事便会大乱方寸来故布疑阵,这个女人不得不防! 走出几步的卢未央顿住脚步,回头问安诸道:“方修仪的伤势莫不是很严重,竟是需要用到月见?” 方才她自宁池宫与安诸出来时候,遇着端了熏香炉的宫女。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怡总觉着隐约闻见了月见的味道。 “才人何出此问?”卢未央进来时候并未再提及月见之事,她是如何知道需要月见的。 “便是随口问问罢了。臣妾在外游历时候曾去过暑下,月见焚烧后的气味还是甚是清香,那时候颇是喜欢还寻了几株日日烧着玩。臣妾告退。” 那日她去探望安诸时候给宋怡带去的那些物件里也有月见。方才那宫女端去才人宫中的熏香炉子中似是有月见的味道。 她便是真的好气才开口询问的。 安诸瞧着走出去的卢未央,又瞧了一圈御书房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对小通子道:“小王爷去哪了?” “这,小王爷自陛下走后,说陛下坑他这个皇弟,不改奏折了。而后闹着回了府去。” “呃——随他去吧。差人送些赏赐过去,再把他今日未曾批阅完的奏折一同送去。你便说,孤说了,今日事今日毕,他既是批阅了今日的奏折,还是要看完才是。” 刚才走出去的时候,他是忘记了他在安祺面前还是一个脚伤未愈的人儿。 “是,陛下。”小通子虽然知道陛下很不情愿坐在皇位上,可这样坑害自己的弟弟,真是亲哥? 小通子出去宣了安诸的口谕,又是进来传话道:“陛下,元侍卫来了。” “让他进来。” 元东走进御书房:“叩见陛下。” “平身。昭仪如何了?” “昭仪用过晚膳,便在朝华殿中抚琴,戌时便歇下了。” “嗯,你去司府走一趟,提点一下司进之。” 今日宁池宫的事元东自是知道了,毕竟他一直在暗处护卫宋怡:“不知陛下所指何意?” “月见失窃,方修仪性命垂危,都城外有一处黑市,其中售卖物品种类丰富,孤去过那边几回,确实名副其实。那黑市每隔二十日开市一回,算算明日就是开市的时候了。” “陛下是让属下与司太医过去黑市中买月见吗?”陛下那一回被卢未央救下,便是去那黑市才落了一身伤的,这会儿却坑害司太医与他过去…… “不是你们,是他。不过你要跟去也无所谓,黑市夜中开市,昭仪那边你能顾好便是。还有,司进之的安危孤交到你手上了,你看着办就是。” “陛下!”司太医手无缚鸡之力,说是不坑他,明显就是要坑他啊。这陛下是真的黑。 “如何?元东还有何要说的?”安诸拍了元东:“放心吧,有司进之与你一道,你们不会有事的。” -- 第138页 不会有事,元东觉着事大了。在安诸满是压迫的注视下,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领命。” 元东自身上拿出新接到密函:“陛下,银钗的事情有眉目了,方才传来的密函,请陛下过目。” 翻阅密函,安诸道:“果真如此。” 分辨不出银钗的真伪,安诸早是猜测这两支银钗应该都是真的,可太后那边咬定只有一直银钗,安诸便差元东派人去查探一番。 如今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银钗名唤凤衔八仙,当初锻造时候本是业王安景青拿了图纸到宫中请工匠打造的,应是准备送与业王妃的。 但打造好那日,先帝安景予恰是过去锻金宫,要为还是贤妃的太后选一件礼物。 先帝安景予看见银钗,便将银钗拿走了。工匠不敢多言,自是又重新打造了另外一支银钗,那边只得与业王推脱事物繁重,银钗还需时日才能打造好。 “回禀陛下,事情原委都如实记录在密函上了。打造银钗的工匠亦住在都城外的玉泉寺附近,如今已经年迈,问他时候只是说银钗先后打了两支,两支银钗是有些许的区别的,可再问他区别在何事,工匠确是说不明白。” 安诸沉吟:“业王已故,业王妃下落不明,如今两支银钗都出现了,这宫中倒是要热闹了。甚好,孤去见见那位工匠。” “陛下今夜过去?” “自然。”宋怡是皇表妹总比是皇妹要好!他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安诸瞧了元东:“你也去见见司进之,别忘了孤所嘱咐你的事儿。” 小通子瞧着换了便服的安诸,犹豫道:“陛下你要出去?可是太后那边差人来了,说太后要见你,要亲自瞧见你无碍太后才安心。” “那孤先去母后那边一趟就是。”差点倒是忘记了母后听得他遇刺被吓昏一事。这两支银钗的事也该与太后合计合计才是。 夜色如洗,偶有几声虫鸣鸟叫,颇是宁静与安详。 这个夜却注定了不平凡,不安宁。 安诸心中憋着一股劲,他自心底不承认宋怡会是他的皇妹,心悦的人成了皇妹,叫他如何接受。 开始他本是接受事实了,默认了自己原先的荒唐尽量疏远了宋怡,可方妙音拿出银钗的时候,他心上一直叫嚣的那个声音再是无法抑制。 宋怡一定不是他的皇妹!一定不是!他一定会将这件事查清楚的。 司府东南角的屋中一灯如豆,人影随和火光明灭闪烁:“陛下真是这般说的?” “是,可不知司大人如何打算?” “他既是已经说了,我能如何。其实我也不是未曾考虑过去黑市上看看,只是觉着该是还有其它的法子……罢了,那便去黑市看看罢。” “你看我作甚?”元东瞧着司进之。 司进之:“你不去?” 元东:“我去,我去还不成!明日夜里开市前我过来找你一同去。” “如此甚好。”司进之笑着:“听闻白日里你要时刻护着顾昭仪的安危,倒是辛苦了。” “有什么辛苦的,一点小事,我走了。”语毕,元东便迅疾入闪电的离去了。 司进之瞧着敞开的窗:“有门不走非要走窗,走完你倒是给我关上啊!嘶——真冷。” 一阵夜风自敞开的窗中吹进来,那一灯烛火在风中摇曳颤栗好似随即便要熄灭,司进之搓了搓手即刻过去将窗子关了起来,叹息着摇了摇头才回去歇下。 卢未央回到春宜宫中,才是听闻太医院月见失窃与方妙音中毒,需要月见入药一事。 她心中颇是疑惑不解,明明那熏香炉中便有月见的气味,莫不是她搞错了? 第82章 算计(一) 为了再次确定, 第二日一早起来卢未央便又以探望的名义去了宁池宫。 方妙音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上,床榻边的矮柜上依旧点着熏香炉,炉烟袅娜,清淡的薄荷香气里夹杂了月见的味道。 她拧眉对着候在一侧的珍儿试探道:“修仪伤势难料, 这炉熏香在这恐会影响了她的身子, 不利于病情, 还是撤了罢?” 珍儿福礼道:“回禀才人, 这炉熏香是养神用的,自方大人去世修仪娘娘一直精神不佳用着了,昨日珍儿问了太医,太医说无碍的。” “是吗。如此便好。”卢未央看了珍儿, 她的局促已然尽数被她收入了眸中。 卢未央再瞧了床榻上的人儿一眼, 苦肉计倒是用的巧妙, 算是个狠的。这般用自己的性命赌, 可不知是为了什么值得她这般的。 若她不是熟悉月见焚烧的味道,那这一局方妙音真是做的天衣无缝。 月见失窃, 死士刺杀。真是精彩! 不会有人去揣测昏厥在床榻的方妙音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她还得了个救驾的好名头。 天色渐明安诸才回到宫中,他去见了打造银钗的工匠,工匠年迈,谈吐含糊, 一会儿说两支银钗没有区别,一会儿又说还是有些区别,拿着两支银钗瞧了半日, 他却又摇了摇头说想不起区别在何处。 安诸问他可是银钗的钗身?他拧开拿出接合, 工匠却摇头,说当初造的时候不曾设置这样的接合。 “陛下, 等等。”工匠满是皱纹枯瘦的手接过安诸拧开的钗子,细细打量一番,随后道一侧的矮柜中找来一把细小的夹子,夹子颤颤巍巍伸进其中,夹出了一卷薄如蝉翼的纸卷。 -- 第139页 “这是——”银钗安诸拆开过,却未发觉其中还暗藏玄机。 工匠将纸卷展开,其上空白一片。他颤着步子往一边拿出一只竹根雕刻的笔洗,向其中加了清水,枯瘦的手将纸卷展开放到其中,那薄如蝉翼的纸片上慢慢出现了两行楷书小字。 他颇为赞善的瞧着老工匠,果真是经历过人世沧桑的,这种以水现字的方式安诸曾是用过。若是他拿着了纸卷,想必亦不会有这位工匠的反应速度快。 何况他压根还未看出银钗中藏着纸卷。 “年纪大了,倒是看不清上面写得什么了,还请陛下过目。” 安诸看过字条,悬着的心总算得了着落,若钗子真是宋怡的,那宋怡便是业王之女,是他的皇表妹无误。这事他还得再去找宋怡确认才是。 天色渐明,安诸踏着秋末的寒气回到御书房,小通子赶紧差人备了热水为安诸沐浴更衣。 元东那边又呈上一封密函,方惟之死颇是蹊跷,大理寺虽是定为自杀,安诸却私下让元东安排了暗卫去查找缘由。这密函来得亦恰是时候。 安诸将两只银钗拿在手上,瞧着方妙音的拿出的那支银钗心中一阵嘘唏,这方惟是个怕事的,却不想他怕到这种地步,想必他亦是猜想到了方妙音的身份了,才抵死不让方妙音入宫。 难道牵扯上公主失踪案让他更为忌惮?他竟是致死都不愿透露方妙音的身份。 横竖想不明白,安诸还是先想去见见宋怡。绞干发束好发髻,他即刻道:“摆驾朝华殿。” “陛下,你一夜未眠,还是歇息片刻罢。” “无碍,孤精神着呢。”路过桌案前,安诸眸光穿过堆叠成山的奏折,好似想到了什么。 他自袖袋中拿出银钗,去往桌案前翻找半日,找了一张最薄的纸铺好,再是研磨,随后在纸上工整写了一行字,小心翼翼将纸张裁剪了,才是将银钗可以拧合的地方拆开,把纸条放到了里面。 小通子瞧着安诸驾轻就熟的一系列举动,愣愣的立在一边。 陛下又在做什么?大概不是什么好事……他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 殿外进来一位小太监,在小通子耳边耳语几句,小通子遣退来人,过安诸身前道:“陛下,卢才人在外求见。说有要事。” 兴冲冲要去找宋怡的安诸一怔:“她来作甚?让她赶紧进来,有事说事。” “是,陛下。” 卢未央又给安诸带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一切都乱了套了。安诸还是不信,又对卢未央确认道:“你确定熏香炉子中有月见?” “确定。”卢未央将手中的茶杯续了水:“虽不知道这方妙音打得什么主意,可我敢保证三日后她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若陛下不信大可等到三日后。” “你为何要来与孤说这些?”安诸质疑的瞧着卢未央,她害死没有理由骗他。 “实话?” “实话。” 卢未央叹息一声:“这不陛下可还记着前几日,我不是给小怡——” 她称呼谁小怡呢! 看着安诸似是要开口问什么,卢未央直接道:“就是昭仪,我不是去看陛下时候顺便给她送了一些东西嘛。那些东西里也有月见,是我自暑下带回来的。 其实我还私藏了几株在宫外,带入宫中的都送到昭仪那了。这不怕她受了牵连,我便先过来据实禀告陛下了。” 卢未央一口气说完,却见对面安诸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亦是想起那日模模糊糊似是听过卢未央提过月见,只是当时未往心上去,后面便过了。 想到方才卢未央对宋怡的称呼,他又吃起了飞醋。 宋怡怎么能将她的身份告诉了卢未央,她就那么的信任她么!小怡是她卢未央能称呼的么。 情势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方妙音甚是可能是他走失多年的皇妹,这皇妹却又给他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到底是为何啊! 他这时该怎么办?贸贸然过去找方妙音好似不妥,不管好似也不妥。 “这件事孤会处理,还望卢才人不要向其他人透露。” 卢未央讶异的瞧着安诸:“小怡也不行吗?” 安诸阴郁的面色加重了几分,喊得倒是很顺口啊!他故意堵卢未央道:“此事恐不是表面那般简单,孤不想她被牵扯到其中。” “好吧。”卢未央起身:“其实我先过来陛下这边,亦是不想她被牵扯到这件事中。臣妾告退。” 既是二人目的一致,那她也无需再担忧什么了。 本是想表示一下所有权的安诸瞧着远去的人,他怎么觉着他被忽视了。 而且他心中的那股酸劲似更是上头了。冷静,冷静,他还要解决了面前的麻烦事才是。 在御书房呆坐片刻,他起身唤了小通子进来道:“摆驾台宁宫。” 小通子:“陛下,你不过去朝华殿了?” 安诸睨了他:“晚些时候再去。你问这般多做什么。” 小通子:“是奴才多言了,陛下息怒。” 他不是也想陛下赶紧去朝华殿和昭仪和好吗,这二人关系僵着一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就难过一直。 陛下你是不知道你这几日的脾气有多古怪!就如现在这般,又吼人! 走出御书房,安诸不忘厚着脸吩咐小通子道:“那些奏折送去小王爷府上去,便说是昨日落下的就是。” -- 第140页 小通子:“……” 陛下这是赖上自家皇弟了?他开始有些同情安祺小王爷了。 朝华殿。 宋怡想到了些事,早早的便醒了。月见,似乎是在哪里听过的。 若月候在一边,瞧见宋怡醒来便道:“娘娘,可是要洗漱更衣?” 宋怡摇了摇头,对若月道:“若月,这几日卢才人可是差人送来了一本花名册?” “是的。” “我记着那日她过来时候带了甚多东西,你去将册子取来我看看。”好似是听卢未央提到过月见的。 “是,娘娘。” 册子笔记清秀,字迹端正,倒不像是出自卢未央之手。诚然,卢未央是考虑了宋怡,才一笔一划写的这般工整。 宋怡一页页的翻阅,见到写着「月见」二字的那一页便停了下来。 果真是有着物件的,那日卢未央送的东西太多,她大致听她说了一遍,模模糊糊却未记清楚。昨日想着方妙音的事便睡下了。 她隐约的觉着月见这个名字颇为耳熟,昨日睡着仔细寻思半日,才是想到似乎是在卢未央送她那一堆东西时候听见的。 今次得了确定,既是她手上有月见,自当是送去解了方妙音的燃眉之急才是:“卢才人的那些东西你都放去库房中了?” “嗯,前几日娘娘你吩咐后我便拿回去洛云宫库房放着了。” “你去将东西都取回来,罢了,你还是先去请卢才人过来才是。放到库房中的东西你找一个信得过的去将它取回来。” “是,娘娘。” 若月离去,宋怡仔细读起纸页上卢未央对月见的批注:生于极寒雪山,状似藤蔓,藤细茎白,叶如茶色灰白,花紫。月盈入山最易觅得,可研磨外用,可煎煮内服,易可焚嗅其味。 在焚嗅其味后卢未央还用更小一号字做了批注:暑下宫廷御用内方,不可外传,偶然得知,今列出博佳人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尝试宫斗,写的不好的地方欢迎小可爱们提点【捂脸。jpg】差点自己把自己斗晕了,果真我的脑容量带不动宫斗这种高配置啊QAQ有待学习,有待学习……学习 第83章 算计(二) 宫人往洛云宫取回了卢未央赠与宋怡的那些物件, 宋怡一件件的瞧了,按着名册上写的特征找出了被包在姜黄色桑皮纸中的月见。 她将东西包好,吩咐那宫女道:“我往太医院去一趟,若是卢才人过来了, 你转达我的去向, 请她在殿中稍作等候。” “是, 娘娘。” “你这是要去哪?”若月不在, 几个面生的宫女太监伺候在她身后。宋怡才出了殿门,恰是遇到迎面走来的卢未央。 “我去太医院送些东西。” 卢未央看了宋怡手上的桑皮纸:“倒还是让你想到了。” “不过借花献佛,未央是听闻了方修仪的事过来的?莫不是过来提醒我这东西的?那你可是来晚了。” 卢未央身边只跟了平日里的那个宫女,她拉了宋怡:“不晚, 不晚, 先回去再说。” “回去?”宋怡一头雾水被卢未央拉回朝华殿。 包了月见的桑皮纸包搁在二人所坐的矮桌上, 纸包被拆开, 一宫女走进来:“才人,暖炉升好了。” “放在矮桌上罢。” “是。”宫女放好暖炉推到一边。 她正要将镂空的炉盖盖上, 却被卢未央阻止了:“不需盖着,退下吧。” 宫人福了一礼退去一边,宋怡对卢未央道:“怎么,可是十分冷么?这不过是秋末,为何要让宫人升上暖炉?” 卢未央瞧了殿中候着的宫人:“不是我冷, 这炉子我有些用处,且让她们都到殿外伺候罢,有些话我想与你说说。” “你们都出去候着。” 得令, 众人做鸟兽而散, 待人全全退出了殿中,卢未央才颇是生气的拿起一尾月见:“我就想着你兴许会想起来我赠过这东西给你, 我便过来瞧瞧,未想你真是想到了。你果真是心善,一点不剩竟是都要送出去。” 宋怡以为卢未央是来提醒她的,不想却是来阻止她的,她道:“方修仪中毒,月见失窃,我既是有你赠的月见,自然该送去解了燃眉之急。你既不是过来提醒我的便算了,为何要阻止我将东西送过去?” “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可你身在宫中,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未曾想过为何方妙音那日会出现在御花园?” “你说她是的刻意的?” “兴许她不是刻意出现在御花园,可有一件事儿我可以确定她是刻意的。” 卢未央将手中的月见扔到暖炉中,那尾月见到了卢中先是冒了几缕白烟,随后便燃起了一簇簇青色的火苗。 随着月见渐渐烧尽,一股清淡的香味在空气中幽幽扩散蔓延开,宋怡疑惑道:“这味道——” “很熟悉是吧?” “很特别,我好似在什么地方闻到过的。” 卢未央笑着瞧向宋怡:“与其让你拿着我的好意去往火坑中跳,那我不如尽数将它烧了,就当我未曾赠过你这东西。” 宋怡:“我便是送些药材过去帮衬她一把,你怎就说我往火坑里去了。谁是火坑,莫不还能是昏迷于床榻上的方修仪?” “还真让你说对了。今日我又去了宁池宫,便是为这气味去的。”卢未央瞧了宋怡:“我不知道她出现在御花园中是否是刻意的。但我知道陛下被死士刺杀,此事定是有所预谋的。所以,你还要将这东西送去解宁池宫那位的燃眉之急么?” -- 第141页 经卢未央一说,宋怡想起气味确实是昨日在宁池宫中闻到的,她那时以为那就是特制的熏香,并未多想什么:“你是说方修仪她——不可能她如今是无亲无故的孤女,如何的有能力窃取太医院的药材与找死士进行杀?这不可能。” “她一个人自然不行。可是你是否想过,兴许她这个人,还有她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是编造的呢?” 宋怡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你说她不是方妙音?或是在她身后还另有其人,更甚不是一个人?” “大概便是这个意思吧。或许她做了那么久的方妙音,确实就是方妙音了,可她却并不单纯的只是方妙音。 她的身份以及一切兴许都是有所预谋的。若我未曾确定宁池宫的熏香炉中有月见,我也觉着她身世可怜,更是不会将月见失窃一事与刺杀一事牵扯到一起,像这般的想她。” 卢未央将月见包起来:“可这一切都发生了。世间有甚多的巧合,若不是那熏香炉中的月见,我也只会觉着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是她方妙音气运不好,好心替人挡了一刀,却无药可解性命垂危。” 如今熏香炉中有月见,那一切便不在是巧合,而是阴谋!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熏香炉子中真的是月见?”宋怡仍是不甘心。 “气味你已亲自闻到了,如何,你还是不愿相信?”卢未央拉了宋怡的手:“小怡,这件事并不是面上这般的简单,我不知道她所图谋的是什么,可我唯一能做的,唯一希望的,便是你这个好友不受到牵涉。” 她知道了那是一场阴谋,便不想她看中的好友被牵涉其中,这宫中她只有一个好友,便是宋怡。其实原先愿意入宫,她大半的缘由亦是因为宋怡。 这些话她不能明白的与宋怡讲,她本是只想看热闹的。如今自己却已不知不觉成了热闹的一部分。 “我本是想着大家同在宫中,如今她遇了难处,我能帮衬便是帮衬着她一些。” 宋怡心情忽而有些失落:“想来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真傻。若不是你过来与我说这些,兴许我真的要犯傻,自己便将自己牵扯进去了。这宫中,难道一定都是这般的尔虞我诈么?” “其实这本就是后宫,人本就是是非,女人更是是非最多的。历来后宫嫔妃光鲜亮丽,可不知其身后用了多少阴谋与算计。” 卢未央将月见包好:“不只是在宫中,便是在世家之中,这般的尔虞我诈何等常见。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自幼出外游历,便是看不惯家族中一些人一些事,为了逃避才选择离开的。” 宋怡幼时随着母亲迁到顾府,顾右相是一位从寒士步步晋升而来的饱学之士,顾府之中只有秦氏一位夫人,她全然想象不出卢未央所说的世家之中女子的争斗。 可那又如何,女人的善妒宋怡是领教过的。不然她是如何阴差阳错成了「顾倾城」的。 不然她的母亲宁氏又如何会受了秦氏的迫害。人的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不知道母亲宁氏去世的真相的时候,宋怡只是觉着秦氏有些讨厌她。 毕竟谁的家里有一个吃白饭的都不会开心。 可是知道母亲宁氏去世的真相后,宋怡总算明白了,秦氏不只是讨厌她们母女,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妒忌她的母亲。 秦氏看不惯顾右相对待她们母女好,甚至于最终狠心害了她母亲的性命。 “真是的,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卢未央叹息一声:“本就是些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丑事,说出来还脏了人的心。不说了。” “没事的,你说过的,你我是至交,这些事你不与我说,莫不是还要一个人压在心上。说出来可是觉着好些了?” “确实。”卢未央笑了:“这些事我不曾拿出来与人说过,今日说出来,倒是觉着心上好了甚多。怎是不见若月,她去了何处?” 经过卢未央这般一说,宋怡也愣了一下:“我让她去请你过来朝华殿的,你不曾看见她?” “我去了宁池宫后,之后——之后便过来你这边了,不曾看见她。” “那便是奇怪了,她出去寻你过来,按道理若是去到宜春宫寻不到你,也该是回来通禀了的。”宋怡起身下了坐榻:“你且等等,我去外间问问。” 她自外间问了一圈,当值的宫女太监回答甚是统一,皆说不曾见若月回来过。 若月算是入宫有些年月的,该是不会再宫中迷路,这般一想宋怡更是急了,卢未央安危她道:“你莫要忧心,兴许是她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儿耽搁了一阵儿。过会儿便是会回来的。” “嗯。兴许是罢。” “对了,我送过来的那些茶叶你可是还有,我那边又有些其它的,可是要送过来与你尝尝。” “这——”宋怡瞧了矮桌上的桑皮纸包,对卢未央道:“未央,你说我要不还是将这药草送去太医院罢?” “她愿意用自己的命赌,你为何要帮她?再说自是不用你去多事,她那熏香炉中的月见可不是摆设。” 宋怡轻轻抿了口茶:“也是。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觉着她和我很像。” 卢未央用审视的眼神打量宋怡半日:“你抚琴时候我总觉着你是个通透的人儿,为何如今我却觉着是我看错了你,她如何有半分的与你相像,我可是看不出来。” -- 第142页 第84章 算计(三) 宋怡瞧了卢未央却未在继续言语。因为她不知道她本不是顾倾城, 她更是不知道她早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就同如今的方妙音一般。 她还曾有过最美的幻想,以为能与顾府长公子远走高飞。而在一切终究破灭的时候, 她才是看明白这个世间, 看明白美好之后掩藏了很多的假象与肮脏。 美好只是心中的幻想, 它被撕扯开后的真实让人如坠深渊。 这些都是她不能与卢未央说的。她似乎又想起了她是为何入宫, 她入宫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秦氏得到她该有的报应。 可这一切说来又如何容易,秦氏如今不只是右相夫人,更是宫中昭仪的母亲, 安诸爱屋及乌, 似乎还给了她个诰命夫人的虚衔。 她心上有些踌躇, 自己都不能将自己的事做好, 竟是还要去插手他人的事儿。 她瞧了卢未央道:“兴许我与她却是是不同的罢。” 若方妙音真是有所图谋的谋划的失窃与刺杀,那她真是与她不同, 她还及不上方妙音的心机。 午膳之后,若月仍是不曾回到朝华殿,宋怡急了,卢未央便同她一起出去寻人。 二人将朝华殿到春宜宫的路来回走了一遍,仍是未曾寻到半点若月的踪迹, 这好好的一个活人说不见便是不见了么? 宋怡不信邪,又是沿着两宫之间的路走了一遍,这一回她更仔细, 路过一处破败的寝殿时候, 隐约听见了其中有低低的啜泣声传出。她怔住脚步瞧向卢未央,卢未央瞧向她, 两个人一时间没了主意。 “若月,是你吗?”宋怡试探着朝着那处寝殿喊了一声,啜泣声听了下来,化成了抽噎。 卢未央推开悬着的半扇挂满蜘蛛丝的雕花木门,寝殿中盖住用具的白布掩盖不住破败与荒凉,这处地方似是好久无人居住的空殿。 宋怡寻着抽噎声找过去,找到了双手环抱了膝盖蹲在一处角落中的若月。 她瘦弱的身形不住的颤抖着,头发凌乱好似与人撕扯过,衣裳有几处被扯破的地方,裸露在空气中白皙的肌肤上淤青满布与血痕。 她怔怔立在原处。卢未央瞧着宋怡不对劲,也走了过去。 “若月。”宋怡轻轻的唤了一声。 若月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抬起头瞧向她,眼中尽是恐慌与迷茫:“娘娘?”她的声音颤抖沙哑。 “娘娘!”反应过来,若月便大哭着扑去了宋怡身上。她好似伤了脚,走路时候一瘸一拐的。 宋怡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道:“别怕,是我。别怕。” 若月哭得撕心裂肺,她有多少的委屈,多少的无助,多少的不平。在扑到宋怡怀中后不顾一切皆是全数宣泄了出来。 等着她慢慢平静下来,她终于拾回了理智自宋怡身上退了开。 “发生了何事?你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若月低了头,沙哑着声音道:“奴婢便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不曾发生什么。” 昭仪娘娘却是被陛下冷落了,纵是宋怡未曾表现出多少介怀,可若月亦是明白。 这时候她不应该再为她找麻烦了,这般想着若月更是咬定不该将今日的事儿说出来。 那些仗势欺人的,终究只是能风光一时,便是她们此刻落井下石又能如何。她们能做的,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欺负人罢了。 “不曾发生什么?”一边沉默良久的卢未央开口:“若是不曾发生什么,你不慎摔了一跤便要哭的如此失态与伤怀么?” 宋怡同样不信若月的说辞:“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我会为你做主。” “娘娘,您便是不要再问了,奴婢真是自己不小心摔了的,您别再问了。”因为着急,若月红肿的眼眶中又是渗出了两行泪花。 “你这丫鬟,有什么不能说的。”宋怡拿出一块绢帕轻轻为她擦去泪水:“你自是到了我身边伺候,便是我的人,谁人欺负了你便是欺负我。这些我以前都与你说过,莫不是你觉着我是与你说笑,或是你本不将我当做你的主子?” “不是这样的娘娘。不是的。”这件事若是说出去,只能平白为昭仪添堵:“若月受了委屈不打紧,若月不想娘娘受委屈糟心。” 说完她瞧了一边的卢未央,何况还有别的主子在,这事儿更是不该说出来。 她下了决心不说,任由宋怡怎么劝,就是不说。 卢未央瞧着若月的神情,总算是明白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她摸了摸鼻子道:“莫不是我在一边太碍事了?那我出去殿外,你们主仆慢慢聊,我在殿外候着就是。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小怡就是。” 宋怡拉住欲要离去的卢未央,对着若月道:“未央与我情同姐妹,你不必顾忌,该说什么便说就是。你受了委屈还说不得了?” 若月又在心上纠结一番。卢未央道:“你委屈不说,今日有人敢让你这个昭仪的贴身侍女受委屈,指不定改日就有人敢欺负去昭仪头上!说罢。” 听了这话,若月不在犹豫,跪到宋怡跟前道:“娘娘,奴婢今日过去春宜宫未能见到卢才人,随后便往回赶往朝华殿,便是在这不远处的道上与踏春,寻春,遇春三人遇上了。 她们拦住奴婢冷嘲热讽了些不好听的话,奴婢不曾往心中去。可是她们竟得寸进尺说起了娘娘的不是。” -- 第143页 “随后你便动手了?”卢未央瞧着若月的眸光带了几分欣赏。讲不了理,该动手就动手,有几分脾性! 若月苦着脸:“她们如何说奴婢,奴婢其实不计较的,可是奴婢听不得她们说娘娘的坏话,便与她们争执起来,随后也就拉扯着打了起来。” “她们三个人是哪个殿的?你不过一个人,你如何能这般的冲动。”宋怡瞧着若月一声的伤痕,心上有些心疼:“你这般弱不禁风的,哪里禁得住别人几下打。” “不是的。”若月急急的解释:“奴婢虽是被打成了这幅模样,她们也好不到那里去。” 她一瘸一拐的走到一处白布前,拾起一截断了的玉簪:“这是寻春最喜爱的玉簪,她与我撕扯的时候不小心落到地上摔坏了,听说值不少银子呢。她们在掌灯殿工作,平日只有月钱,甚少能得到妃嫔的赏赐,要买这样一直簪子可是要半年的月钱呢。” 这一架她打得一点也不亏!便是受了些疼痛与委屈,她亦是觉着值得。 卢未央蹲下身轻轻碰了她的脚踝,若月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瞧了宋怡一眼,无奈道:“脚都伤成这样了,今日若是不过来寻你,你是不是打算在这破殿中过一宿?还说得好似你不吃亏一般,你伤成这般终究是亲者痛仇者快。” 若月依旧坚持道:“她们嚼娘娘舌根,就该被惩罚。我虽是打不过她们三人,也要让她们三人不再敢乱说娘娘的不是。” 宋怡眼眶早是红了,她压住心中的酸楚:“你真是糊涂。无论她们如何说,我被说几句亦不会少了斤两。终归是我无能,才让她们敢欺负于你。” “娘娘,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妄自菲薄。”若月过去宋怡面前:“无论她们如何嚼舌根,以后奴婢一定不再与人争执了。” 宋怡失宠的事这些日子早是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说风水轮流转,接下来受宠的该是替安诸挡了一刀的方妙音了,宋怡过犹不及,受了冷落气数已然到了尽头。 更甚的有人暗中下了赌注,在六个妃嫔中买下一个受宠的是谁。 结果自然大部分人都投了方妙音的注,卢未央,水怜儿与洛芙亦有人买,不过不多。 最为凄惨的就是平日寡言少语的刘慕音与失宠的宋怡,刘慕音因为性格太过孤僻不受宫人的看好,她一注都没有。 宋怡有一注,是若月买的。她压上了两年的积蓄,买了宋怡受宠。 后面她与宋怡言语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才被宋怡知道她竟是做了那样的蠢事!她入宫不过三年,两年的月钱对于她来说完全是大半的积蓄了。 “上回你随意挥霍了自己的积蓄我就是说过你,这回你倒是好,便是直接上手与人打上了。”宋怡无奈叹息:“如何的总是要冲动的做些这般的事呢。” 卢未央瞧着宋怡忽而有些不对劲,便是对着宋怡道:“你无事吧?” “无事。”宋怡面上再是看不见平日那般柔和的笑意,兴许是错觉,卢未央却觉着她有些许的不一样了。 “先回去朝华殿吧。”宋怡过去扶若月。 卢未央赶紧过去主动示好:“我是习武之人,力气比你们都大些,这小宫女便交给我来扶便是。” 宋怡对着卢未央道了句谢,随后便径自往前走去了。 卢未央张口用嘴型对若月问道:“她真无事吗?” 第85章 算计(四) 若月摇了头, 泪水又哗哗的从眼眶中往外流。 卢未央扶着若月去追宋怡,这不是没事,是事儿大了! 宋怡走在前面,她好似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明明这时候她应该多些温和耐心去安抚若月的, 可她却做不到。 她心上憋了一股酸楚, 只是径自一个人朝这朝华殿的方向不停的走着。 卢未央扶着若月在她后面加紧步伐跟着, 因为若月伤了脚。 尽管二人已是很努力,却依旧追不上越行越远的宋怡。她走得太快了,根本就不曾顾及到身后的二人, 好似那条道上只有她一人。 她越走越远, 背影中渲染上了无尽的孤独与萧瑟, 直至瞧着宋怡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卢未央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与她们三人争执的。都是我的错, 我惹娘娘不开心,都是我的错。”若月又是哭了起来。 “你莫要自责了。”卢未央扶着若月:“小怡其实也是忧心你,她大致不是生你的气,该是自己在与自己置气。小心些,我们快些回去朝华殿才是, 小怡她好似有些不大对劲。” 宋怡回过神来已是到了东曲宫外,守门的太监见她便是迎了上来:“娘娘,您回来了?” 平日里宋怡会柔柔笑着应一句「嗯」, 此刻的宋怡好似并未瞧见二人的存在, 自顾自的便是越过宫门去往朝华殿那边。 昭仪娘娘很不对劲,一路上遇着宋怡的人皆是这个感觉。 宋怡心中很是难受, 先前有方妙音那事儿,她心上便早有一处堵着难受了。 虽说她知道宫中不可避免终会有明争暗斗,可接触到了心中总是不快的。 自发生口角那日算来,安诸已有十多日未来朝华殿了,宫中人人皆是在背后说她受了安诸的冷落。 宋怡并未有多少在意。她不在意却不代表别人不在意,是她有缺考虑,大概是依仗着安诸对她有些特殊,她从未去认真思考过失宠之于她和她身边人的威胁。 -- 第144页 她不曾想,但今日若月成了那般,却不由她不想了。 朝华殿前,一个宫女急急的在殿门处张望,见了宋怡过来,她赶紧福礼道:“娘娘,您回来了,水贵妃刚刚——”她未曾说完,宋怡便直接自她面前走了过去。 水怜儿坐在朝华殿中,见宋怡走进来,放下手上端着的茶杯:“怎么,顾昭仪出去到处闲逛回来了?皇姑母那边病了传你过去都找不到你人儿,本宫亲自过来这殿中请你,你却也不在。本宫还说若你等一会儿你再不回来,该是该差人再出去寻你一寻了。” 宋怡回了神:“水贵妃?叩见——” 自入宫来,便是安诸护着她的。安诸说过护着她,他一直都做得很好。所以她下意识的一直都在依仗着他。 她是多么的无知,在安诸为她营造出的那片宁静的假象下自我膨胀,甚至于快是要忘记了入宫前的决心与仇怨,快要忘记秦氏如对她和母亲宁氏不择手段,快要忘记顾知文对她的始乱终弃! 宋怡苦笑,她该醒了,自安诸为他织的温柔的梦中醒来,去做该做的事。 宋怡正要对水怜儿行福礼,水怜儿却一巴掌乎到了她的面颊上:“贱人!便是目中无人你也该有个限度吧!你以为你还是受着皇表哥宠爱的昭仪吗!让本宫等你,你倒是脸够大的。” 她过来不过只是等了片刻,但这样好的诊治宋怡时机,她怎么能错过。 再见宋怡方才对她好似满不在乎,全然没察觉她这个人的存在,水怜儿彻底的怒了。新仇旧怨一起狠狠抡到了宋怡面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朝华殿中响过,朝华殿中伺候宋怡的宫人全数跪了下来:“请贵妃息怒,贵妃息怒啊。” 五条鲜红的指印爬在宋怡凝脂般的粉颊上。殿外隐在暗处的元东觉得脸上一疼,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水怜儿手上戴满了金饰,一枚戒指蹭到宋怡的面颊上,划开了一条淡淡的血痕。宋怡觉着面上有些疼,伸手轻抚却摸到了一丝粘稠的液体。 她将手举回眼前,削葱般细白的手指上染了丝丝猩红。宋怡抬首,狠狠凝视着面前的水怜儿。本就是翻江倒海的心中那座火山终是忍不住喷发了出来。 水怜儿瞧着宋怡被划破的面颊,她心中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十分的解气。 得意道:“怎么,你这般的看着本宫,是想要打回来么?右相千金有如何,不过是个只会用手段勾引男人的贱人罢了!你敢打我?我可是——” 殿中寂静,水怜儿叫嚣着未说完的言语截然而止,一声更响的巴掌声在殿中响起。宋怡打了水怜儿! 啪!又是一声! 啪啪啪!又是好几声。 水怜儿被宋怡打懵了,跟着水怜儿同来的嬷嬷宫女太监也被吓懵了,这位主儿还真是个不怕事儿的,她还真动手打了! 跪在一侧为宋怡求情的宫人全数傻眼,昭仪娘娘竟是打了水贵妃!完了,完了,他们完了…… 水怜儿后知后觉捂着脸:“你——你竟真敢打我?皇帝表哥早是冷落了你,你以为你是谁,你个贱——” 宋怡又是一巴掌甩到她脸上,不答反问道:“打你又如何?” 她可以仗势欺人在宫中很行霸道,她随意找个借口便动手打她,那她便是可以打她。完全不需要借口,便是想打她而已! 所有宫人风中凌乱,昭仪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水怜儿两边粉嫩的面颊高高肿起,被宋怡前后掌掴将近十下,她全然傻了。跟在她身侧的久心反应算快的:“大胆!你竟敢掌掴贵妃!” 她撩起袖口,上前便要对宋怡动手。 宋怡冷眼瞧着她,久心身子一怔,有些怕了。心中一番纠结,她最终还是冲着宋怡冲了上去。横竖是要受责罚,不护着主子受得责罚更大。 她的手正要扯到宋怡的衣裙,却被人重重一脚踢开了:“大胆贱婢,竟敢以下犯上意图殴打昭仪!” “娘娘!娘娘,你的脸。”若月拐着脚跑到宋怡身前,瞧见宋怡脸上的伤口,她焦急的对着一边跪着瑟瑟发抖的宫人道:“伤成了这般可如何是好。请太医,你们快去请太医啊。” “谁动的手?”卢未央也瞧见了宋怡面上的四条指印与刮开的血痕,转头愠怒的瞧着水怜儿那边的一众人吼道:“谁动的手,站出来!” 水怜儿那边的众人噤若寒蝉,有几个怕事的早是被吓得低低抽噎起来。 先找麻烦的人是自家贵妃,本以为她顾昭仪是个软柿子,却是捏了个硬石头。水贵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她们这回也要受了池鱼之殃。 事情不闹大还好,目前这般的情势,今日这件事算是闹大了。 “皇上驾到——” “这是发生了何事?”安诸才到殿外就见有宫女急急的离去,差人拦下问了才知道朝华殿中出了事。 再是进来瞧见面上红肿这四条指印挂了一条血痕的宋怡,他心上那是一个疼啊! 宋怡冷冷站着并未瞧安诸,卢未央立在宋怡身侧亦是一言不发。被卢未央踢倒在地的久心急急爬起身跪到宫人中。 宋怡大彻大悟,心中尽是冷意。宫人以为安诸宠她,便是敬她三分,让她三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宠她。现实便是那么的市侩与残酷,她被安诸冷落,不见有雪中送碳之人,落井下石的倒是来得甚快。 -- 第145页 先有若月受人欺凌,现有水怜儿一言不合便动手扇她耳光。 果真若是想在这宫中立足,她只是依仗着安诸的宠爱是不够的。 后宫之中安诸可以偏宠任何人,他的宠爱虽是一处上好的遮阴大树,但却随时能得到亦是随时会失去。 她不只要抓住安诸的恩宠,更是要得到至高的身份地位与让人不敢欺压的权力! “皇帝表哥——”捂着脸的水怜儿哭着扑向安诸,放下手委屈的将脸往安诸眼前一伸,指着宋怡道:“皇帝表哥你看看,她打我,这就是她打的,都把我打成这样了。好疼——” 安诸讶异的瞧着双颊红肿的水怜儿:“你说这是昭仪打的?” 水怜儿一脸委屈的点头。安诸憋住心中的笑意,这个皇表妹这回可是吃亏了! 他侧目瞧了宋怡,宋怡却只是低眉立在原处一动不动,面颊上的划痕盖在红红的四道指印上已经凝了血痂。 发饰歪斜,发髻有些散乱。她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低着的眸子透了漠然。 他过来了,他怕水怜儿欺负她从台宁宫赶了过来,他来晚了,但也不算太晚。她为何不来对他说她有多委屈呢? 卢未央侧身将宋怡挡在身后:“陛下,人是我动手打的。” 第86章 算计(五) 宋怡想要上前, 卢未央又将她往身边一拽:“我便是看不惯水贵妃的作为,你瞧她把小怡的脸打成什么样子了,嚣张跋扈的人我见多了,也不怕!” “你——”水怜儿拉着安诸的衣袖:“皇帝表哥-你要为怜儿做主, 她们欺负怜儿, 她们都欺负怜儿。” 安诸拂开水怜儿扯着他衣袖的手, 而后走去宋怡那边对卢未央道:“让开。” “你要做什么?”卢未央撩了衣袖, 一副准备与安诸动手的架势。 谁人不知道他与宋怡自上回闹了不和,他便一直将宋怡冷落在朝华殿,这时候娇生惯养的表妹被宋怡这个失宠的昭仪打了,他终于能关明正大惩罚宋怡了罢!她可不会让他为所欲为! 宋怡被卢未央护在身后, 安诸瞧着十分尬眼, 他咬牙切齿道:“卢才人, 你逾越了。” 卢未央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今日之事与小怡无关, 我一人承担!” 安诸恨恨瞧着卢未央,面上颇有几分醋意溢出:“孤看看自家媳妇儿的伤势不可么?你当孤要做什么!” 卢未央:“……” 什么?他不是来责问宋怡的?瞧见安诸眸中的担忧与关切, 卢未央算是明白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对宋怡可真是动了真情了。 “怎么,还不让开!”安诸快要炸了,若是卢未央再护着宋怡,他一定要滥用职权! 她后识相退到一边:“臣妾逾越, 还请陛下息怒。” 被安诸抛在一边的水怜儿不顾形象往地上一坐,哇的痛哭起来,边哭边喊道:“皇姑母你快些好起来才是, 你病着都无人为怜儿做主了!父王, 母妃,哥哥, 怜儿想家了,怜儿想回安南——” 安诸未瞧一眼哭闹的水怜儿,对宋怡道:“脸疼么?” 宋怡淡淡吐了个字:“疼。” 安诸又道:“手疼么?” 宋怡仍旧淡淡道:“疼。” 安诸睨了一边的卢未央。 卢未央无奈又往一侧退了几步,不住叹息,心中无比鄙视安诸。 人儿都让给你去哄了,你还要怎样?你不来莫不是今日我就要瞧着她被人欺负? 你行。你行你就管好你的亲亲表妹啊! “知道疼便好。”安诸拉起宋怡的手仔细查看,瞧见她的掌心一片通红,叹息道:“日后动粗教训人的事儿你大可吩咐她人去做,把自己手打伤了你不心疼我可要心疼的。先前的疤才退了,这本该用来抚琴乐的手,你便不能好好爱惜?” 还在感慨的卢未央讶异的瞧着安诸。撒泼的水怜儿不哭了也不闹了。朝华殿服侍宋怡宫人背脊挺直了甚多。她们昭仪不曾失宠! 相反的,随着水怜儿过来的宫人个个额间冷汗涔涔。 陛下说什么?让昭仪不需亲自动手教训人,会伤手?昭仪打的是水贵妃,陛下却这般说,谁说昭仪失宠的!这叫做失宠吗! 还有,陛下对昭仪都自称「我」,这,这,这——这简直荒谬! 到底是谁谣传顾昭仪失宠的! 宋怡抽回手,冷冷道:“解气。” 赌气的宋怡太过可爱,安诸冲动的想捏一捏她的脸,考虑到宋怡脸上的伤,他将宋怡搂到怀中,如同哄小孩一般轻轻拍了她的背脊:“莫要气了。打完了还不解气?” 宋怡很直接,她推开安诸道:“不够解气。”说完,她瞥了水怜儿那边一眼。 水怜儿气急,直接从地上爬来指着宋怡破口大骂:“你这妖女!贱妇!你用手段迷惑皇帝表哥,该死!该死的贱人!本宫更你拼了!” 久心哭着过去拉住要冲上前朝宋怡动手的水怜儿:“贵妃,你冷静些。贵妃,你不可那般。” “蠢丫鬟,你放开本宫!若不是听信了你的话,本宫怎会放任她这贱人勾引走皇帝表哥的心!你放开我,放开!” 水怜儿气疯了,久心完全拉不住她。 她听着久心的话,以为安诸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才会宠着宋怡。 所以她自归宁后闹了一出因病盘桓郡主府,随后又灰溜溜的回道宫中,满心希冀的等着安诸有一日腻味宋怡。她以为她终是等到了,不想却只是她想错了。 -- 第146页 她不甘心,为什么安诸向来对她的心意视而不见!既是他心中不曾有她,为何又册封她入这深宫之中! 她挣脱开久心拉着的手,气势汹汹朝着宋怡扑打而去。安诸拉住她打向宋怡的手:“疯够了没有!闹成这般狼狈你还是觉着不够么!你还要如何?” 宋怡朝着水怜儿讽刺一笑,立在安诸身侧一语不发。 “贱人!该死的贱人!”水怜儿张牙舞爪,一手抓到了安诸脸上,划开了一条血痕。她一下子愣住:“皇帝表哥,怜儿不是故意的,怜儿不是故意的。” “够了!”安诸甩开她:“今日你是非要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才肯罢休么?母后卧病在床,你却在这边如同泼妇一般不依不饶,简直不可理喻!枉顾母后平日对你的宠爱,你借机滋事也不该寻在这个时候!” 被安诸狠狠训斥,水怜儿终于回了几分理智。她被诓了!她怎么能如此冲动,她如此这般的哭闹好似正随了「顾倾城」那贱人的心愿,她竟是中了她的奸计了! “娘娘,你冷静些,莫要再做傻事了。”久心拽着水怜儿的裙边苦苦哀求。 回过味来的水怜儿恢复了方才委屈的做派,拉了安诸的衣袖哭诉道:“皇帝表哥,是怜儿错了,是怜儿不识好歹,是怜儿鬼迷心窍尽是做些糊涂事儿。怜儿知错了,请皇帝表哥责罚。”向来她便是任性惯了,亦是最会撒娇哄人的。 “责罚。”安诸此回并不卖水怜儿面子,撇开她的拉扯道:“如何?你以为孤便不该责罚于你么!还不需你告诉孤要如何做。” 她将宋怡打成那样,又胡搅蛮缠尽是朝宋怡骂些不堪入耳的言语。纵使她真的是一时气急过分了,他也再容不得她这般胡作非为! 今日她已能如此对待宋怡,可不知放过了她,日后她该如何的无法无天! 安诸终究的是对宋怡心疼得紧了。 他道:“水贵妃御前失仪,无故滋事,掌掴昭仪。任性不教,置礼教法度于不顾。今除去贵妃之衔,贬为从二品贵嫔!于水延宫中静思,不得无故涉足水延宫外。” “皇帝表哥,我错了,怜儿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能这般对我。不能这般——不可以的,不可以这般——” 元东在外面摇了摇头,这位水贵妃真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傻胆肥,竟是敢去招惹陛下心头的朱砂痣白月光,这不就是明摆着对陛下说你赶紧削我吧,别客气么。 想起方才宋怡回打水怜儿的那些巴掌,他默默的瞧了一眼安诸。可怜的陛下,你的昭仪其实很可怕。女人真可怕…… 安诸不住头大,水怜儿可真是水托生的,怎是哭起来便是没完没了的。哭得他头疼。 小通子朝着身后两个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小太监赶紧上前拉开跪在地上扯着安诸衣袍不放的水怜儿:“水贵嫔,奴才得罪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皇帝表哥,怜儿知错了,真的。怜儿知错了。” “贵妃,贵妃。” 水怜儿哭喊着被拖出了朝华殿,久心追着出去了朝华殿。随着她来的一干宫人跪在原处大气不敢出。 安诸朝他们拂了衣袖:“主子都离去了你们还在这作甚,你们都退下罢。” 众人好似得了特赦,匆匆呼了「皇上晚上万岁万万岁」后,一个个自朝华殿中急急退了出去。 才自宁池宫回太医到半路的司进之又随着宫人来到朝华殿,为宋怡诊治开药后叹息着离去,好好的一个人,好好的一张脸,本是生得惊为天人,却真有狠心的能忍心在那脸上划一下。她怎能下得去手! 若月伤了脚,在宋怡的要求下司进之亦是为她诊治过了,随后宋怡差人送若月下去养伤。 卢未央在安诸无数次的凝视下败下阵来,弱弱的离开了朝华殿。 都说女人心小,怎么安诸一个大老爷们却那么能捻酸吃味,她真是不明白,她并未表现出有意要与他争抢宋怡啊,何必对她那般戒备! 宫人送来热水,安诸亲自过去绞了帕子,随后去为宋怡擦拭面上的伤痕:“会有些疼,爱妃若是疼的话且忍一忍。” “嗯。”宋怡淡淡应了安诸一句,任由他清洗面上的划痕。 安诸觉着宋怡不大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他边是轻轻擦着,边道:“疼便告诉我,我会轻些的。” “嗯。”宋怡又应了他一声。 安诸失笑道:“除了这个「嗯」字,你便不会再说些其它的么。莫不是被那刁蛮的人儿打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番外?帝王手札】临近秋末,宫中波谲云诡,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孤心甚累。 此间有三点烦忧一处欣喜。忧才人卢未央兴是中意孤心尖之佳人,可憎! 忧失散近有二十载春秋的皇妹此番入宫心机不纯,可恼!忧宋怡之处境艰难,可叹! 幸经查证宋怡身世,其为隐退朝堂皇表叔业王安景青之女,孤惶惶之心终是得了着落! 第87章 算计(六) 先前因为银钗一事, 他疏远她,避着她,他怕她便是她走失的皇妹,他不敢去面对那样的残酷。所以他冷落了她, 却不知他的冷落终是给她带来了伤害。 皇宫中的言传他有所耳闻, 可事情尚未有个明了的结果, 他自己都不知要如何面对她。爱便是爱了, 不爱便是不爱。 -- 第147页 多少次他都想去找她,将一切说明白,纵然她便是他的亲皇妹又如何?他爱的是她的人,无论她是谁, 他心悦之人便是她! 水怜儿下的狠手, 恨不得能一巴掌除去了宋怡这颗眼中钉。 安诸擦干净她面上的血迹, 那四条红痕便更是刺目了许多:“她便是打你, 你就不知道躲么?” 宋怡想躲啊,可她想着事全然没有能躲的机会便被打了, 她轻轻抚上脸颊:“我也打回去了,不亏。”面上的红肿处火辣辣的疼,她也不在意。 她疼,水怜儿应该更疼就是了。 “别碰。”安诸将她的手拿开:“我为你先上药。” 冰凉的药膏敷到面上,被碰到的伤口处传来略带麻痒的疼痛, 她瞧着安诸道:“你的脸上也被划开了。” 安诸笑着是无碍,仔细为她上了药膏,自一侧的梳妆柜上找来铜镜, 对着瞧了道:“你的伤痕在左边, 我的伤痕在右边,倒是般配。” 他顺势坐到宋怡那边的坐榻上, 挨着宋怡举了铜镜,二人出现在了镜中。 一个风姿绰约丽质天成,一个器宇不凡颜如舜华。他嘴角散不去的笑意忽而变得狡黠,在宋怡不曾受伤的半边桃花粉面上盖了一吻。 佳人倾城,秀色可餐。 几个瞥见这一幕的宫女羞得低下了头,宋怡愣愣瞧着安诸。 室内燃了淡淡梅花香气,一片娇软覆到唇上,安诸脑中轰响,好似置身一片芬芳花海中。 宋怡主动吻了他! 佳人献吻,他怎能拂了她的好意。安诸不要脸的劲上了头,伸手抱住宋怡加深了这个吻。一室寂静,一室温情,一室缠绵。 大抵是她的主动让安诸过度亢奋,安诸回吻太过激烈,她只觉着口鼻中呼吸不到一丝空气,快是要窒息。 她的唇太过美好,让他不住想要贪恋更多,感觉到宋怡呼吸紊乱急促,他终是松开了她。 安诸松开她,宋怡不住大口的喘息着新鲜的空气,似是一个缺水的鱼儿终于被放到水中。 她双颊上的绯红快要盖住方才被打的指印,唇瓣经过安诸的蹂躏更是红润水嫩,左边面颊上的伤痕更为她添了几分风情。 垂首害羞的宫女见二人终是甜蜜过了,即刻绞了帕子过来要为安诸清理伤口,宋怡接过帕子道:“我来便是。” 宋怡香软唇瓣的滋味还在舌尖,某些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安诸极力将它克制下去。他心满意足的扬起嘴角:“劳烦爱妃了。” 若不是因为现在是白日,他便真想要了她! 宋怡用帕子小心轻柔的擦拭划痕附近的血污,她不时瞧瞧安诸,怕弄疼了他。 安诸嘴角眉梢尽是笑意,他此刻感觉不到疼,受了宋怡的照顾他好似泡在蜜罐中一般,十分幸福。 宋怡拿了方才的药膏,取了一些在指腹间,轻柔的敷到安诸面上。 她嫩滑的指腹自面颊上轻轻拂着,安诸努力压下去的某种冲动又是叫嚣了起来。 太磨人了!委实太磨人了! “还是我自己来罢。”安诸实在受不住了,作为一个热血方刚的男子,他怕宋怡再碰他,他便要成为岐国第一个被打上白日宣淫标签的帝王,这可不妙! “别动。”宋怡推开安诸的手:“易安可是嫌弃我么?” “哪里会。”易安二字简直唤得安诸心神荡漾,他真是憋得慌,有口难言。克制,再克制:“我便是不想爱妃辛劳而已。” “一会儿便好了,你别说话,不好上药。”宋怡小心的将药膏在伤口处抹韵,轻轻的为他按摩了片刻,又抹了些上去。 安诸其实可以完全不用过来的。太后病着,他该在宁池宫候着的,瞧方才司进之过来诊治时候风尘仆仆的样子,诊治过了安诸让他多休息,宋怡料想太后该是病得要紧才是。他原是真的如此看重她么。 宋怡心中悠悠叹息,她努力讨好安诸,便是为了抓住他的恩宠。 得了他的恩宠,她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例如足以对付秦氏报杀母之仇的地位与权力。 现下瞧着安诸的样子,她好似觉着自己有些过分了。 安诸全然不知宋怡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月余来不依不饶的柔情终是打动宋怡了,心上正是满心欢喜。 抹好药膏,宫女为宋怡递来巾帕擦了手。宋怡问到太后的病情,安诸拥了宋怡回道:“母后的身子无碍,爱妃莫要挂心。有的事儿还不是时候说出来,你自好好在朝华殿便是,不需你再过去宁池宫那边。” “方才水贵妃——水贵嫔说过来寻我过去的。” “她不过是寻到了个狐假虎威的机会过来寻你麻烦,爱妃提她作甚,我说不需过去你还怕我诓你不成。” 安诸从袖袋中拿出宋怡的那只银钗:“倒是这银钗我有些话想与爱妃谈谈。” “不知易安要说何事?”宋怡一下子摸不清安诸要做什么,他不是说银钗没什么蹊跷的么,这会儿怎是又来问了。 安诸屏退众人,宫人鸟兽散退到殿外候命。 安诸把玩着自袖袋中拿出银钗:“爱妃说这只银钗是母亲留与你的念想,此事可有诓骗我?” 宋怡无奈瞧向安诸:“陛下是觉着我是一个那样的人吗?” 母亲被秦氏所害,死得凄惨,尸骨无存。如今她留下的唯一思念,便是这只银钗。 -- 第148页 “未曾。”安诸面上笑意略微沉了些许,业王之女,他的皇表妹。想来宋怡并未知道她的身世。 宋怡颇是迟疑一霎,道:“可不知易安能否将银钗还与我?” “本就是你的,自然要还与你。”安诸将银钗递到宋怡手中:“收好了,可莫要再大意弄丢了才是。” “多谢你。” 他得寸进尺,拉了宋怡的手,笑的一派灿烂:“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宋怡垂首:“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易安你虽是金口玉言,我亦不能恃宠而骄坏了宫中的规矩。” “好了。”安诸不忍心再逗弄她,转而道:“归宁的日子定在三日后,你也该回去一趟才是,我同你一道回去顾府看看可好?” “回去?”宋怡怀疑的瞧着安诸。 安诸道:“你自入宫尚未归宁,前些日子我不是答应了你,待你身子好了便许你归宁的。想必你也听闻我爱屋及乌,赐了顾夫人二品诰命夫人的虚衔,日后若是要召她入宫,便是方便了。” 在宫中,秦氏自是不敢放肆,宋怡便能少吃些亏。 宋怡怔住,先前听闻便觉着安诸是有所算计的,今次倒是明了了。 秦氏为顾倾城的娘亲,若没有诰命夫人的虚衔,那依照岐国理制自是不能无故入宫的。 细看安诸是方便了秦氏入宫,确是护了宋怡。 宋怡脱开安诸牵着她的手,跪谢叩首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必与我这般拘束。”安诸扶起宋怡,这是感激他么? 若是感激,倒不如再问他几口。他继而赶紧表明真实心意道:“我只是怕你见她不方便,落了别人口舌把柄。至于归宁,亦是怕你在宫中闷了,想带你出去走走罢了。便是归宁,你我也不该去顾府。” 宋怡疑惑瞧着安诸道:“陛下莫不是还有其它的安排?” “便是知道爱妃你蕙质兰心,我还没说又被你想中了。爱妃不是喜欢宁西山的枫叶么,如今秋日到了尾声,那红叶看一回就要少一回,趁着红叶还未落尽,我带你去赏叶如何?” “不过在此之前——”安诸诡异笑着,附到宋怡耳边低声道:“爱妃还需要帮孤一个忙才是。” 宋怡:“易安需要做何事,直接与我说便是。” 安诸:“听闻卢才人曾赠与爱妃月见?” 宋怡心中忽而又几分的落寞:“是有些,安诸是要自我这讨月见去为方修仪祛毒么?” 安诸笑得更是神秘:“非也。” 他附首过去宋怡耳畔低低细语,宋怡难以置信她听见的东西。 安诸在说什么,为了保护她,她要和他佯装大吵一架?继续让旁人以为她受了冷落。还要拿月见治方妙音的罪。 原来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太后抱恙是假,是这出戏的开始。他去台宁宫是为了确定失窃的月见是否在台宁宫。 宋怡再一回打量眼前之人,他散漫、自负、没脸没皮。她一直都觉着她不似一个正经的帝王,原来在他的纨绔之下隐藏更深的是他的睿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完成! —— 撒花庆祝-第三卷 正在努力中,希望能在2017有一本完结的小说—— 修个BUG,有大纲都写的磕磕碰碰,下本真要学学列细纲啦 正文:第三卷 第88章 一 余晖染透了天上的云霞, 小通子候在殿外,瞧着火红云朵中飞翔还巢的鸟儿,心中无比的惬意。 陛下与昭仪总算是和好了,这下子他有昭仪的滋润, 他也该有几天闲适的好日子能过了。 天公不作美, 下一刻, 朝华殿中就传来了杯盏破碎的声音。伴随那声音, 还有安诸颇为恼火的怒吼。 似曾相识的声音,似曾相识的场景,小通子面上的喜意瞬间化成一脸愁苦。 方才还好好的,怎是又闹掰了! 他正立在门外风中凌乱, 殿门被人大声打开, 安诸自其中走出来, 怒火中烧道:“自明日起昭仪搬回洛云宫, 芳华殿未曾修缮好,便住去侧殿!摆驾, 御书房!” 伺候安诸的一众宫人不敢怠慢,赶紧各司其职摆好仪仗跟在安诸身后,小通子追在安诸身后道:“陛下,可是要让人先去洛云宫的侧殿收整收整?” “这些事用得着你操心么?”安诸停了脚步瞧着小通子:“你莫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小通子:“奴才知错。” “哼!”安诸拂袖而去。 小通子愣怔片刻,又赶紧急急跟了上去。 这都什么事儿啊!不是说昭仪是你心上的白月光朱砂痣么, 怎这变脸比变天还快。 夜幕。御书房。 安诸坐在案前饮着茶水,元东自外进来:“陛下,昭仪用膳沐浴后抚琴半个时辰左右便就寝了。” “嗯。”安诸散漫倚在太师椅上:“孤已经差付七先去找过你了, 该说的他该是与你说了。今夜你同司进去去黑市的时候随意走走就是, 他大致还不知道失窃的月见已经寻到了。你找时候只会他知道就是。可那黑市一定还是要去的。”做戏要做全套,安诸可不想让人看出破绽。 “是, 陛下。” 元东离去,安诸往窗边走去,月色正好。他闪身自窗中离去。 朝华殿中宋怡方才就寝,正是迷迷糊糊要睡着,忽而觉着身侧被子被人掀起来,她睁开眼,安诸已经躺到她身侧环住了她。 -- 第149页 “易安?” “是我。”他拥着宋怡,感受着宋怡身上久违的气息,以及她柔弱无骨的身子。 “如何过来了?不是说好这几日不见面的么?” “想你了,御书房床榻睡着不舒服。”便是拥着宋怡,他就莫名觉着安心。 他本是只打算过来拥着宋怡睡一夜的。佳人在怀,他却不想只是拥着她睡一夜了。 安诸正想着要如何来事儿,宋怡却忽而伸手环到他的腰间:“白日里谢谢你。” 他拥着她睡了大半月,她从未主动的回应过他,所以他一直未曾逾越。此刻,安诸更是确定了白日的想法,宋怡终于的接受他了! 他的手突然不安分起来,宋怡身子略是僵硬,却不曾拒绝。 她是故意的。 安诸附首到宋怡耳畔,声音淡淡,却带了几分沙哑,轻轻问道:“可以么?”谈吐间有温热的气息喷到宋怡耳畔,搅动一池春水。 宋怡的心砰砰跳着,此刻的她不像是自己,但她脑中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轻轻「嗯」了一声。安诸更是得寸进尺攻城略地。 月色正好,暖烛香帐,一室旖旎。无限的风情尽数被素绡纱幔帐收在其中。 期间还传来安诸与宋怡的窃窃私语:“宋怡,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何事?”安诸鲜少会唤她真名,宋怡心上一滞。 “离卢未央远些,我不喜欢她那人儿。” 宋怡:“……” ? ? ? 司进之与元东在黑市辗转一夜,天明时分仍是一无所获,他赖在黑市不肯离开。 元东到了黑市没有一刻钟就没了踪影,害他在黑市中被人毒打一顿。现在却和他那这是安诸的计划,他被打也是在安诸的算计之中。 他还就不干了!元东竟是坑他。 元东拍了拍司进之的肩膀:“陛下说做戏要做全套,不然我怎会坑司大人呢。我们还是回吧。” “不去!”他正是上火:“被打的不是你元东,我现在身上疼着呢,走不动。” “真不走?”元东挑眉。 司进之:“不走!” “得罪了。”元东打横扛起嘴角淤青的司进之,几个闪身便回到了候在黑市外的马车中。 “嘶——”被扔进马车的司进之倒吸一口凉气,摔得真疼。马车已是疾驰起来,他朝着外面驾车的元东大喊:“本官还伤着呢!” 喊得过于激动,他扯到了受伤的嘴角,吃疼的他只得瞪着眼捂着嘴角再是说不出话来。 元东揶揄声自马车外传来:“司大人伤着,还是莫要动怒才是。” ? ? ? 宁池宫。 收到宋怡搬回洛云宫的消息,珍儿心上焦急。昨日司进之已经来为方妙音看了诊,还留下了以月见入药制成的解药,方妙音迟迟未醒。她纠结一番擅自往熏香炉中加重了月见的分量。 珍儿焦急的又在床榻边守了一个上午,床榻上方妙音悠悠转醒。 瞧见方妙音醒来,她赶紧将其扶了起来:“小姐,你可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闻见寝殿中浓重的异香,方妙音皱眉道:“你加重了月见的用量?” 珍儿跪到床榻边:“小姐恕罪。昨日太医院的司太医已经找到了入药的月见过来为您看诊过了,他们也未曾发现香炉的异常。 小姐你有所不知,顾昭仪已从朝华殿搬回洛云宫去了。奴婢见小姐迟迟未醒,才是大胆加重了熏香炉中月见的分量。” “什么?”方妙音难以置信的瞧着珍儿:“洛云宫不是还在修缮么?安诸那般宠她,怎么舍得她搬回去?” “如小姐所料,听闻前日顾昭仪与陛下本是和好了,可后面紧接着又生了争执。奴婢未曾打听道缘由,只是这回二人的争执比上回要严重,陛下直接下令顾昭仪搬回洛云宫去了。甚多人都在议论这回顾昭仪是真的失宠,再无翻身之日了。” “月见可是还在宋怡身边?” “是的。所以奴婢斗胆加重了香炉中月见的分量,便是希望小姐赶紧醒来定夺该如何处月见一事。” 方妙音定神一想:“如此也好。我本以为顾倾城是一时失宠,所以将月见放到方妙音身侧,斩草除根。如今她真真失宠了,自是不需要再用到月见,改日寻到时机毁去放在她那儿的月见就是。” 珍儿不解:“是,小姐。” 洛云宫侧殿。 卢未央早早起来便去拿了新酿成的蜜果酒去了洛云宫。 见了果酒,宋怡便吩咐宫女去御膳房备了些糕点过来,侧殿中不如正殿摆设齐全,更不朝华殿中摆设华贵。 卢未央与宋怡一边品酒一边打量着宋怡的状态,按照道理来说宋怡又算彻底受安诸冷落了,她却好似丝毫的不在乎。 卢未央与宋怡谈起安诸,宋怡好似不大在意,只是敷衍着应了几句。洛云宫侧殿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搬了一堆箱笼。 她自洛云宫搬去朝华殿带了多少东西,今次便要搬着多少东西回到洛云宫。 随着伺候宋怡的一众宫女太监空欢喜了一场,以为熬到头日后便不再会受人白眼已欺辱,才是一个转瞬他们主子便和陛下又是吵了起来。 卢未央瞧着宋怡心思不在二人谈论的事上,唤了宋怡几句道:“听闻他昨日留宿于春泗宫,你真不在乎了么?” -- 第150页 正是专注的瞧着宫人运送箱笼的宋怡一怔,难以置信的瞧着卢未央:“他留宿于春泗宫?” 几个就近伺候的宫人听见,心上又是捏了一把汗。 因为昭仪和陛下生了争执,陛下留宿春泗宫的事儿他们可是半点没敢嚼舌根,卢才人倒是好,才来坐下小酌几杯,便将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宋怡愣愣瞧着一只只箱笼自宫门搬进。一只,两只,三只,四只,砰的一声巨响,第四只箱笼毫无预兆砸落到地上。 提手与箱子分开了,拿着提手的小太监一脸欲哭无泪。 箱笼摔落到地上盖子大开,箱笼中的东西滚出来大半,宫人手忙脚乱的去收拾,付七带了手下与司进之忽而出现在了朝华殿门前:“给我搜!” “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都是昭仪娘娘的东西,你们要做什么!” 付七道:“昨夜陛下收到密信,说失窃的月见便在后宫之中!本官奉命搜查宫中月见失窃一事,谁敢阻拦?给我搜!” “住手!”卢未央上前呵止:“后宫禁地,尔等如何敢肆意乱闯!” 宋怡走到卢未央身侧,扯了卢未央的衣袖:“无碍的,既是秉公办事,便是搜吧。” 一个侍卫自滚落在地上的东西中查找一番,随后将一个散开了的墨绿色包袱拿了起来递去付七手上:“大人,有发现。” 付七接过包袱,包袱略有些散开,几条灰白色的细茎从散开出露了出来。他将包袱交到司进之手中:“还请司大人鉴别一二。” 司进之自包袱中拿出一尾灰白叶脉的草本植物,仔细瞧了后道:“此物却是月见无疑。” 在场宫人皆是愣住,月见!宫中遗失的月见竟是从昭仪的箱笼中搜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很久没更新了。最近找到了新工作,正在培训ヽ(°°)ノ给自己立个flag,年前完结吧—— 2018.2.21修BUG 第89章 二 卢未央瞧着墨绿的包袱, 那不是她赠东西给宋怡时候用的么。 不消多时,自宋怡的箱笼中搜出月见一事便在宫中传开,众人私下议论纷纷,安诸自东曲宫来到洛云宫。 他坐于踏上, 神情依旧是平日那般散漫, 眸中却带了几丝寒意:“昭仪可是能与孤解释解释?” 宋怡垂首跪在安诸之前:“陛下要臣妾如何解释?” 安诸将墨绿包袱扔到宋怡跟前:“解释一下为何宫中失窃的月见会在你的箱笼中!” 宋怡只是瞧了一眼包袱, 随即道:“陛下是要质问包袱中东西的来由吗?” 见到安诸, 宋怡脑中却尽是卢未央方才的言语,他昨夜留宿在春泗宫了。 呵,男人终究都是图个新鲜的。前日夜里他还在她耳畔情话绵绵,转身便能去宠幸别的女子不是么。终究她还不是真心的, 可是为何却觉得心中堵着什么, 甚是难受。 卢未央立在一边, 一时间不知道这二人是闹得哪一出。 月见!她已经跟安诸说了她给宋怡赠的东西中有月见的, 安诸亦是答应她不将宋怡牵扯进方妙音的事情中,为何安诸这会儿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 “包袱是卢才人赠与臣妾的, 那日在朝华殿中,陛下也在。便是卢才人到朝华殿探望陛下的时候。” “陛下,此物是臣妾赠与顾昭仪的,此乃臣妾往暑下时候带回来的,并非是宫中遗失的。”她双手在袖中握拳。 卢未央分明已经说过莫要将宋怡牵扯进来, 安诸还是将她拉进了方妙音的局中。她瞧着他,他可是真的待宋怡的,还是他一直都有他的目的。 若是那般…… 安诸思索片刻:“却是, 那日孤好似记得有这么一桩。” 认定这是一场乌龙, 借着那封告密信的由头,安诸接着道:“太医院遗失的月见必然还在后宫中。给孤仔细搜, 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是,陛下。” 风向转的太快,一众侍卫宫人还以为顾昭仪这回真的遭殃了,却不想她只是随意的解释了两句,陛下便即刻将她的嫌疑除去了。 付七离去,安诸却赖在洛云宫侧殿中不肯离去。他冷着声音屏退众人,殿中一霎陷入了寂静。 卢未央扶起跪在地上的宋怡,安诸自顾自往一侧坐下,轻抚面上才是褪了结痂的伤口,斟茶小啜起来。 宋怡被卢未央扶着做到安诸一侧,她面上被水怜儿划伤的疤痕也褪了结痂,恢复的比安诸要好些。 安诸瞧了她道:“面上的伤复的不错,那司进之还算有些用处。” 宋怡听了安诸的言语,伸手轻轻抚了面颊。卢未央嘲讽的瞧向安诸:“我以为陛下这几日有了新人,该是忘了旧人。” 语毕,她忽而一霎攻向安诸,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软剑。 卢未央出手招式凌厉:“我已说过莫要将小怡牵扯到方妙音的事中,你为何还要执意那般做!” “未央!”宋怡反应过来,却见卢未央早是举着剑刺向了安诸。 “孤要如何做,还不需你来指教罢,卢才人。”电光火石,安诸并未躲闪,几次交手,他夺下了卢未央手中的软剑:“比起孤的安危,昭仪你好似更在意卢才人呐。” 宋怡低眉,笑意柔和,声音却颇是冷淡:“陛下多虑了。” “多虑。”安诸将软剑拿在手上赏玩,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对宋怡道:“莫不是你也觉着我将你这个「旧人」忘了?” -- 第151页 宋怡再是一笑:“臣妾入宫不过半月多,不敢以旧人自居。后宫的妃嫔本就都是属于陛下的,陛下要留宿何处,我如何能干涉。” “你听闻顾留宿春泗宫的事儿了?”安诸面上挂上懊恼。 他原是深藏不露啊,她倒是低估了他的武功。讶异立在一侧的卢未央终于回神,讽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风流快活过了,却还怕人知道么。” “是你告诉她的?”安诸握紧手中赏玩的软剑,眸中颇有几分恼火。 “陛下可真是令未央另眼相看,以前不知何为出尔反尔,朝三暮四,见到陛下倒是让我长了见识了。” “卢未央!” 三言两语,安诸与卢未央之间又是剑拔弩张。宋怡过去拉住卢未央:“未央,今次的事是我愿意的。便是今日不这般做,我亦早是受了方妙音的算计。太医院遗失的月见前几日便在我的箱笼中寻出了。” “从你的箱笼中寻出了失窃的月见?” “嗯。”宋怡点头:“想必她早是将我算计到她的局中了。” 卢未央瞧向安诸。他原是为了护着宋怡么。她握住宋怡搭在臂上的柔夷:“你无事便好。” “过来。”安诸一把将立在卢未央身侧的宋怡拉到身边:“我才说过让你离她远些,你莫不是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陛下。”小通子的声音从殿外创景殿中:“付侍卫自宁池宫来信儿,说查到失窃的月见了。” “知道了。” 卢未央瞧着安诸:“你竟又将失窃的月见放回了宁池宫?”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日算是大饱眼福了。 安诸勾唇一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她些小小的教训而已。” 他走到宋怡身侧,拉起她的手:“走,随我去宁池宫瞧瞧去。” 宋怡下意识轻轻挣了一下,安诸握着他的手上更是用力了几分,轻声道:“不许拒绝。” ? ? ? 宁池宫,珍儿按太医的嘱咐煎了药,方是要把药端进殿中,付七便带着人马冲了进来:“仔细搜!” 珍儿赶紧端着汤药上前询问:“大人,这是出了何事?” “陛下有命,搜查太医院遗失的月见。” “便是大人要搜查,如何的要搜查宁池宫,我家小姐怎会盗藏月见。” “在下奉命行事,还请姑娘莫要阻挠。” “珍儿,不得放肆。”方妙音面色苍白,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殿中走出,宽大的衣袍着在她身上,一阵秋风席卷便衣襟飘摇,弱不胜衣:“这位大人即是逢命搜查,便是请吧。” “小姐。”珍儿不安的瞧着方妙音。 方妙音给了她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示意她不可造次。珍儿叹息一声终是再未言语。 付七带领人进去殿中,方妙音才压低声音对珍儿道:“不是说此事作罢,为何还将月见的消息走漏出去?” “小姐,奴婢等你醒来定夺,并未走漏半点风声。”这便是珍儿不安的地方。 方妙音一怔,不见血色的面上一刹苍白了几分:“你确定你未曾将消息走漏出去?” 珍儿点头。方妙音面上一刹凝重起来:“不好。” 她走入殿中,一个侍卫自西南边的箱柜中翻出了一匣东西:“大人,请您过目。” “付侍卫!”方妙音急急截过匣子:“这是父亲留与我最后的念想,可不知付侍卫连这私人的物件也要细查吗?” “皇命在身,属下不敢玩忽职守。还请修仪将匣子交予属下查证,得罪了。” 她咳嗽几声,握着匣子的手指尖泛白:“里面不过是一副头面,因是祖母所留,小女一直颇为珍视。除去此物,其它物件任由大人查看,但此物不行。” “修仪莫要为难属下,即是头面,属下例行公事看过便是。” 珍儿早是在一边被吓住了,她再是不济,亦是认出了那匣子。装了月见的匣子!它应该早是被她送去朝华殿那边了的。 明明她是亲手将匣子交去朝华殿的,为何匣子又出现在了宁池宫中? 方妙音虽做了解释,付七依旧未曾让步。 “若付侍卫真是要看,那便看罢。”方妙音打开匣子,一副银镶红玛瑙的头面静静躺在其中。 珍儿这才是想到,她们本就是借口将副头面借给那个犯错的小丫鬟去充数才将若月交到朝华殿中的。匣子中有一副头面并不奇怪,还好月见被放在头面下的隔层中。 付七接过匣子,直接将玛瑙头面拿出,随后打开了隔层,转而道:“请司大人进来殿中。” “你!”人赃并获,方妙音捏紧衣袖。他明明便是来意明确的! 司进之拿出匣子夹层中的一尾月见,仔细辨识后道:“付大人,这却是月见。” ? ? ? 卢未央看出安诸并不想她跟随着去宁池宫,识趣的在洛云宫与宋怡作别,称忽而想起有件急事还未处理便离去了。 宋怡随着安诸去了宁池宫。二人走进殿中,方妙音便是一身哂笑。 她余毒未清,孱弱立在殿中,面色苍白如纸,却无半分惊慌。珍儿跪在一边抽噎着,瞧见安诸与宋怡进来,身子不住开始颤抖。 司进之将匣子呈到安诸跟前,安诸打量了一眼:“确定这是太医院失窃的月见?” -- 第152页 “回禀陛下,匣中一共有七株月见,确与太医院中失窃的数目相吻合。因月见不算是常用,司大人也不能断定这七株月见是否便是宫中遗失的。” 第90章 三 宁池宫, 方妙音麻木的立在原处,虚弱的她好似用了身上仅有的气力。 珍儿跪在她身侧低声抽泣,付七与众侍卫在三尺外,团团将床榻围住。 殿中一片静谧, 彷佛一颗针落到地上的细微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脚步声慢慢接近, 宋怡被安诸牵着入了宁池宫中。 “叩见陛下。” 安诸瞥了一眼付七手上匣子隔层中的月见, 再瞧了跪在方妙音身侧的珍儿:“将这宫女带下去, 哭哭啼啼的,莫在这扰了清净。” “是,陛下。”付七吩咐两个侍卫将珍儿带了下去。 珍儿却挣开了侍卫,跪到安诸身前不停叩首:“陛下, 我家小姐是无辜的, 月见是奴婢自太医院盗来的, 陛下。” 她的额头一下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消一会儿额前便有殷殷鲜红流了出来。 珍儿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依旧不停的叩首道:“陛下, 这件事小姐并不知道,求陛下明察。” 安诸立在原处并未做声,付七赶紧催促两名侍卫道:“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带下去。” “陛下,此事是珍儿一人所为, 陛下!” 珍儿被带了下去,傲然立在原处的方妙音便生了一种孤高的感觉。安诸面上带了几分玩味,清了清嗓子道:“两位卿家平身罢。” 众人得令起身, 殿中又陷入了寂静中。 方才珍儿一番哭闹, 更是使得此刻的气氛凝重了几分。方妙音轻轻咳嗽几声,终是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宋怡自入了宁池宫正殿, 眸光便一直徘徊在方妙音身上,她面色苍白虚弱,若是未曾记错,她的身上还带着伤,是前些日子替安诸挡刀时候留下的。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得到安诸的信任?还是如安诸说的那般,是为了除去安诸身侧的她……便是这般,值得她如此对待自己的身子吗。 “你是何时察觉的?”方妙音并未跪下行礼,她看了宋怡,又看了安诸,再看了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沙哑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疲倦。 安诸气定神闲道:“修仪所指何事?是月见失窃一事,还是你有所谋划入宫而来的一切?” 她苦笑:“原来你知道的比我想的更多。即使全数了然,陛下亲自过来,不知还想要问什么?” 安诸摩挲着袖袋中的银钗:“孤过来,自有孤愿意过来的道理。” 他看向宋怡,一字一顿道:“一来孤却是还有件事需要向修仪确定,再是就是要让昭仪张长记性,心善固然是难得的,可只是瞧见了表面便一味的心善,却是不可取的。” 宋怡将手自安诸手中抽了出来:“陛下教训的是,臣妾记下了。” 她此次虽说是留了心眼,但却是依旧落进了方妙音的算计里,若不是安诸早已察觉一切,月见自她的箱笼中找出来,宋怡真不知将要面临如何的处境。 她瞧像安诸,她越发的看不懂这位帝王了,她以为她已经有些了解他了,那个慵懒散漫的他,那个轻浮温柔的他,他本就甚是矛盾,如今原来一切的矛盾,她也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而已。 在他的漫不经心中早是洞察一切,他来者不拒却早是运筹帷幄。 这样的安诸很是陌生,甚至有些让她心惊。 安诸捏了捏空了的手掌,好似还留着方才柔夷的温软,轻笑一声。 伸手自袖袋中缓缓拿出那支与宋怡身上一模一样的银钗:“孤想这银钗修仪该是不陌生罢。” “这是陛下自我中讨去的,自然不陌生。” “那还请修仪说一说罢,你将这银钗送到孤的手中是何用意。” 虚弱立着的方妙音忽而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身形有几分摇晃,好似随时都会跌倒:“陛下掩饰得可真好,为了不让我多虑,竟能忍心冷落佳人,真是一出好戏,我为何要将银钗拿出,陛下该是早是知道了的才是,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宋怡听见方妙音的言语,心上忽而好似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幡然醒悟。她瞧像安诸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她入宫来,是为了利用他身为帝王的权势。他便该是料想到了她的用意,但他并未戳穿她,反而是一直的由着她。甚至于在他人的眼中,她是他独宠的妃嫔。 他,到底是为何要营造出这些假象来。难道就是为了应对这般的情形? “孤只是想要听到你亲自确认,皇妹。”安诸散漫笑意不减,看在方妙音眸中却甚是刺眼。 「皇妹」二字犹如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激起千层波澜,她才是抑制下去的咳嗽霎时激烈起来,待咳嗽渐渐缓了,她苍白面色上的苦笑却更是深了:“陛下既是已经知道了,再来相问又有什么意义。” 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付七与几个侍卫面上表情变幻,心上叫苦不迭,这般的皇家秘莘如何今日就落到了他们耳中了。 司进之最为冷静,一派怡然自得的立在一边,好似并未听到安诸方才的言语。 宋怡讶异的瞧向安诸,又瞧了方妙音,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方才她竟是听见安诸唤方妙音为皇妹么! -- 第153页 “不想陛下倒是查的甚快,不过短短几日便是查到了。这又如何呢,我从不认为我与陛下,或是与安氏江山有任何的关系,若要说是有关系,那我便是搬倒你安氏的江山!” “孤先前便是奇怪向来性子唯唯诺诺的刑部尚书如何敢抗旨不尊,这时候倒是好解释了。他将你养大,知道你的身份却是不报,恩怨相抵,枉死牢狱中倒是可惜了。” “你不要提他!你不配!是你害死父亲的!” 听见方妙音将养父方惟之死怪罪到安诸身上,宋怡忽而心中更是难受,鬼使神差她便道了一句:“不是你一心要入宫,方尚书该是不会死的。”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方妙音沙哑着声音呵止宋怡:“父亲本是不该死的!” 安诸看着方妙音:“欲情故纵的时候,你可是想过方惟的性命!” “那又如何!”方妙音眸中氤氲着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我们本是说好的,可是后来他却为了帮我顺利入宫,甘愿抗旨。若是知道父亲入了牢中便再是走不出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以身犯险的!” “你本是一朝公主。为何却要包藏祸心,入宫为害?” “我不是什么公主!我不在这深墙中长大的,我并不是!如今既是一切已经暴露,便是任凭你处置便是。千算万算,我们唯一不曾算到的,便是她。”方妙音看向宋怡:“便是她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的筹划!” 她为何要这般做,便是因为那份执念。那个人或许以为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世罢,可笑。 尽管已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依旧愿意帮他做任何事,包括颠覆他想要颠覆的这片安氏江山。 宋怡自愣怔中回神:“方修仪……”或许应该称呼一声公主? “你莫要叫我,不是因为你,这一切也不需走上绝路!” 宋怡竟是一时无言以对。 她瞧着方妙音,先前那个可怜的女子不在了,面前只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一个设计她,想要指她于死地的女人。 尽管她与她并未结下半分仇怨,只是因为她挡了她的路,她便与她成了仇敌。她生生将一切怪罪到了她的身上。 这便是皇家,这便是坐拥天下的代价吗。 宋怡瞧了安诸,他的身边这样的事情该是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了罢。所以他才假意的宠爱她,只是为了多一层掩护吗。 她真是天真,以为一直是她在利用这位散漫的帝王,却不想她才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安诸仍旧一片散漫:“你既是已起了祸心,便早是走上了绝路。” “哈哈-也是。”方妙音笑了,苍白苦涩的笑容多了几分了然:“只不过这个女人让这条本是可以成功的不归路成了死路而已。不想你却能为她做到那种地步,看来你是真的甚是上心她的。” “你要如何想便是由你就是。”安诸瞧向宋怡:“你最不该的,便是想要伤她。” “呵,原你先前所做更多的是为保护她么?看来陛下还真是用了真心了。那她也再也不会有平静日子了。 想来还真是让人开心,她既不会再有好日子,我也算是在地下快要有人作陪了,便是今日我就要死去,也值得了。” “皇妹放心,你今日不会殒命。她,也会活得好好的。” 方妙音蹙眉:“你是何意。你应该知道,我若是活着,便要搬倒你的江山!” “你若是能做到,便尽管做就是了。” 第91章 四 寒风簌簌, 方妙音换了一身橘色的宫女衣装,外面披了个素缎斗篷,由珍儿搀着出了宁池宫。 她手中紧紧捏着的那支银钗,看在宋怡眸中确甚是扎眼。 才是走出正殿, 寒风便席卷起她的斗篷一角, 一边参天的树枝在风中簌簌摇曳, 她本就如纸苍白的面上波澜不惊, 便是驻足整理了衣裳,随后便继续缓缓离去。 他日,她定要安诸后悔他今日留她性命的决定。皇族公主。可笑,在被带回穹门之前, 她未曾有一日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宋怡瞧着远去的人儿, 愣愣出神。 “怎么, 这宁池宫的景色便如此让人移不开眼么?” “你知道的, 我并不是在看风景。”宋怡低眉思索,终还是扣下心上的疑问, 道:“你便这般将修仪送出去了?她身子还伤着。还有,那银钗……” “司进之看过,无碍的。爱妃,我觉得你有时候可是考虑的太多了。至于银钗,容后我会与你细说。”安诸挑挑眉, 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去了。” “要去何处?她可是因为替你挡了刺杀才负伤的。” “朝华殿。”安诸拉着宋怡走出宁池宫:“那不过是她设计中的一环罢了。孤以为昭仪算是有些脑子的。” “是么。”安诸出口证实那场刺杀为谋划好的,宋怡心上的低落更是多了甚多。 “洛云宫被烧成那般, 如何能住人。先前允你回去住不过是权宜之计, 如今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作为我最为宠爱的妃子, 你自当回去朝华殿的。” 安诸拉着宋怡往外走,靠近宋怡耳畔,低声道:“阿怡,你想知道何事,我都会给你一个解释的,跟我回去。” 宋怡沉默,摇头。 她的心上早是猜测到方妙音的算计,在一切终是真相大白时,再是思及方妙音离去时候握着的那只银钗,宋怡心中的疑惑霎时如云烟消散。 -- 第154页 原来往往最让人心伤的,便是真相。 这皇宫的一切如那高高耸立的宫墙,巍峨,冰冷。 “想必先前陛下与我疏远,或多或少亦是以为我便是陛下的皇妹吧。” 她忽而定定立着,想将手从安诸掌心中抽出,即刻逃离这个冷血的地方。她……忽而不想再继续做顾倾城了。 安诸紧紧攥住宋怡的手,拉着她往宁池宫外走:“先回去,你要知道的,我皆会知无不言。” “臣妾住在洛云宫很好。”宋怡顿住脚步。 “很好?”安诸同样停了脚步,附到宋怡耳畔低声道:“怎的?你这是与我置气?便是那般,委屈自己住在洛云宫那简陋的侧殿里,便是你对我的报复?” “不是,陛下……” “唤我易安。既是不是,便随我回去。” “陛下,我——”宋怡低了眉眼,坦白的话哽在喉咙中,她要说什么呢? 结束这一切,由着母亲白白被秦氏害去性命么?话在嘴边,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若说入宫这段时日,她却是在安诸的温存下生了不该有妄想,她竟是妄想他所在意,所宠爱的,是她宋怡! 安诸的话却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中,一再的提醒她,她所扮演的身份,不过是右相之女顾倾城,是安诸名义上的宠妃。 她是宋怡,怎能忘了为何而入宫。 她忽然无比的迷惘,顾倾城,所谓的宠妃。终究的只是她和安诸的一场交易不是么。她如今却妄想自欺欺人。 终究的,她是沾了「顾倾城」三字的光。 兴许无论如何改变,她都改变不了自己软弱的性格,便是此刻,她已不想再继续与安诸之间的相互利用,若是可以,她却想从他身边逃开。 她所有积蓄的勇气再此刻终是土崩瓦解。 “便是你有什么话,都回去再说就是。” 宋怡沉默,安诸倔强。二人才走回东曲宫门口,一位小太监便迎上来对着小通子说了些什么,随即小通子禀告安诸道:“陛下,陈太傅求见,已候在御书房侧厅中了。” “可是回与暑下的国书写好了?” “是的陛下。” 安诸微微蹙眉,颇是不愿的放开与宋怡牵在一处的手,说道:“我去处理一下政务,你先回朝华殿等我可好?” “是,陛下。”宋怡委身行礼。看在安诸眼中,真是扎眼得紧,二人显得无比生分。 “嗯,我去去便回,你回去且先用膳,不用等我,莫要饿着。” 宋怡再次委身应是,安诸便转而往御书房方向走了去。 朝华殿。天色渐暮,殿中灯火阑珊,宋怡用了晚膳,正坐在一处烛光下正在调试琴弦。一边长了年岁的大宫女带着两个宫女在重新铺置床榻。 铺好床塌,大宫女带着两位宫女告退。 若月恰是从殿外进来,在宋怡跟前作了一福礼,道:“娘娘,陛下差人过来传话了,让您先歇息。同您一起回顾府之事往后推迟几日。” “娘娘,娘娘。”见宋怡并未听见,若月又轻轻唤了她几声。 “他不过来了?”宋怡回神,低低呢喃一句,随后淡淡一笑,道:“嗯,知道了。” 她继续调试琴弦。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牵涉到国书往来,想来是有要紧事该处理的。 熏香炉中几缕青烟袅娜升起,宋怡矫好最后一根琴弦,试着抚了一段曲子。 曲调舒缓,韵味悠扬,只是弹奏之人心浮气躁,曲子听起来便没了韵味。 若月自到宋怡身侧伺候,自是常听她抚琴。听出琴音不大对劲,她颇是担忧的瞧了宋怡,却是不知一切都解决了,正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为何她的琴音中却是心事重重。 宋怡心中颇是烦躁,起身道:“更衣吧。” “是,娘娘。” 出乎意料,第二日安诸仍是未回朝华殿。第三日如此,第四日亦然。 他又失约了。或许二人之间算不上又什么约定。 他不回朝华殿也好。宋怡也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开始有甚多的言语想要问他。 但一日日过去,冷静下来,她忽而又厌恶前几天自己的退缩。她该是在意的,是对付秦氏,其它如何,与她何干。 若真是沾了「顾倾城」身份的光,那她便该借这身份让秦氏得到该有的报应!她或许想不到,终究她逼着她入宫,是为自己自掘坟墓罢。 另一边,若月这几日恍若在梦中。 前些日子宫人曾私下立了赌局,人人都押宋怡失宠,她气不过便将手中能用的银钱全数押到宋怡那边。宋怡未失宠,她突如其来便发了一笔横财。 “若月,若月。”宋怡唤了几声,只见她立在一旁怔怔出神,她起身伸手往若月眼前晃了几下,若月才是回过神。 “娘娘?” “你这小丫头立在一边发什么呆?唤你你也听不见。” 若月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低眉甜甜的笑了,低声对宋怡道:“娘娘,我发财了,在想要如何分配那些银钱。” 她笑得眉眼弯弯,宋怡瞧她开心的模样,不住也挂起了柔柔笑意:“可是那次你下的赌注收回了成本了。” “娘娘你如何知道了?” “伺候的人底下都在议论,我便是偶尔听到了。”宋怡起身:“今日还要过去台宁宫探望太后,快些替我更衣梳妆罢。” -- 第155页 “是,娘娘。”若月拿起一套牡丹头面:“娘娘看今日戴这套首饰如何?” “嗯,可以。” 台宁宫。 噼噼啪啪的火声萦绕殿中,太后半倚在床榻上,女官锦月正服侍她在用汤药。 宁池宫修仪离世那夜,她得知了自小遗失的女儿的下落,本是小小的寒症却越发缠绵起来。 “启禀太后,顾昭仪前来探望,正候在殿外。” “城儿过来了?”一边安诸听见宫人禀告,即刻起身道:“母后,还请您静心养病,皇妹之事皇儿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后看出安诸的不对劲,便是问道:“如何,城儿来了你便要走么?” 安诸面上难得染上几缕焦急:“不是这样的。对了,母后可莫要说孤来过。” 他还想解释什么,又想着大冷天宋怡还候在殿外,便赶紧绕去另外的殿门离开了台宁宫。 太后瞧着安诸神叨叨的样子,自家皇儿什么秉性太后能不清楚,难得见到他仓皇而逃的时候,心中倒是好奇他又是在算计什么。 再是想起方前安诸与她说道的暑下国书一事,又是叹息一声。 锦月提醒太后道:“昭仪还候在外面呢,娘娘。” “你瞧哀家的记性,快请城儿进来,外面天冷,怎能长久候着。”太后喝下最后一口汤药,挥手对锦月道:“撤了吧。” “是,太后。”锦月将药碗放回身侧宫女端着的托盘上,宫女俯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冒泡更新,还留下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还在等我 第92章 五 从侧殿走出大殿的安诸立在朱红的宫柱后, 远远瞧着宋怡走进殿中。 小通子候在一侧,心道陛下明明就很想见顾昭仪,却不知这几日非要端着作甚。 想见的该见的不去见,倒是日日往不想去的妃嫔宫中走动。 好端端的才与昭仪解释清楚了先前的误会, 这会儿又天天往别的宫里瞎跑, 这不是为二人之间添堵么。 “摆驾。” “陛下要去哪位妃嫔宫中?” “回御书房!啧, 小通子, 你这话是何意,嗯?”今日礼部尚书要再次上呈修订好的国书,他还能往哪里去。 前几日过去水怜儿那边,不过是去嘱咐她一些作为妃嫔的规矩, 莫要有事无事便去太后跟前说些不中听的言语。 再说过去春泗宫, 皆是因为此次暑下要派使臣来京都一事, 他早已太后说明不必去探洛家人口风, 太后坚持要去。还说他若不去,她可以亲自去。 太后还是病着, 安诸哪里敢让她操劳,只得兀自去了几回。 倒是宋怡,「归宁」一事他又往后推了,可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顾昭仪那边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启禀陛下,昭仪依旧如平常一般, 闲暇时候会约见卢才人一同在御花园中游玩,夜里临睡前喜欢弹奏一首曲子。” “又是卢未央!日日与她你再一起作甚,她就没有想一想我么?孤的话可是传去昭仪那边了, 她反应如何?” “前日问了若月, 她说以将陛下的言语传给昭仪了,昭仪只是点头应了, 并未说其它的。” 安诸颇是失落,不住低语:“该死的女人,真是生了一副楚楚可怜的面皮,长了一副铁石心肠。” 小通子:“……”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陛下的心更是难以琢磨,难道昭仪不生气不好么? 安诸心上多少还是介怀那份关于卢未央的情报。便是卢未央说明是误会,他还是十分的介意卢未央的样貌。 他默默下了决心,明日定要将所有事情处理好,下了早朝便去寻宋怡! 台宁宫正殿外,宋怡被宫女引着入到台宁宫殿中,太后倚在床踏上,床踏周围架了繁复华丽的金色幔帐,宋怡委身行礼:“臣妾叩见母后,母后万福。” “起来罢,这孩子。过来哀家瞧瞧,怎是瞧着进来清减了许多。”太后拍了身侧的床榻:“过来坐。” 宋怡起身做到太后身侧床榻之上:“听闻母后久病未愈,臣妾故来探望,不知母后身子可是觉着好些了。” 太后挥手屏退宫人,只留了锦月再身旁伺候:“哀家这病是心病,近来总是挂记着那孩子,这病倒是越发不想走了。” “太后保重凤体才是。她既是与陛下一母同胞的妹妹,陛下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 “说来不怕你笑话,哀家实在挂心她的伤势。纵是她做了那些错事,也是哀家没能照看好她,才让她成了如今这般的。咳咳。” “母后,您还病着,莫要操劳心神多想才是。”宋怡瞧着面前慈祥的人儿,仿佛又见到了故去的母亲。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从未见过皇儿动怒,可那日提及祯儿的时候——”太后颇是唏嘘,话未成句又是急促的咳嗽起来,锦月赶紧上前顾看。 她口中的祯儿,便是方妙音原本该有的身份——岐国长公主安祯。 方才安诸离去时候虽是再三承诺,太后亦是相信方妙音一事他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他存了份私心,宋怡身上有一支与方妙音一摸一样的银钗之事,他却未告知太后。 太后自见了宋怡便觉投缘。如今瞧见了宋怡憔悴的模样,觉着她只顾偏心自家的女儿实在有愧于心。这时候解释这些,是不想宋怡心中留下了心结。 -- 第156页 而因为日夜挂心,她原本小小的寒症也就越发缠绵起来,久久不见好转。 宋怡陪太后小坐一刻,也知再是多劝无用,便请辞道:“母后您才是喝下汤药,该是要好好歇息才是。臣妾便不多做打扰了,臣妾告退。” “去吧。”太后挥手,终究是她的女儿走错了路,怪罪不了谁……终究的,便是她不曾照看好她。 临走时候她却是又喊住了宋怡:“你宿在朝华殿中若是缺什么便吩咐下去,莫要委屈自己。”言语之间,她眸光不住看向宋怡的肚子。 宋怡了悟,破生了几分尴尬,赶紧回道:“是,多谢母后挂怀,臣妾会照顾好自己。待洛云宫修缮完成臣妾便会搬回去了。陛下最近几日国务操忙,倒是有段日子没有回朝华殿中了。”这锅本就是安诸的,她不背。 太后盯着她的肚子,也盯不出一个孙子呐。虽说她和安诸确是有了夫妻之实,但就是一次,如何便能那般凑巧。 “皇儿这些日子都未曾回朝华殿?”太后讶异,可不知他这躲躲闪闪的准备到什么时候。 美人领回去便是放着浪费的么,这怎么行:“好了,待他再过来请安,哀家倒是问问他都忙些什么。” 便是再忙,为她造个皇孙的时间是定然要留出来才是! “母后……”再过来请安,意思安诸才是来过? 宋怡欲要询问,太后便是摆了摆手,慈蔼的道:“好了,退下吧。这事儿母后会帮你的。” 「臣妾告退」卢未央曾说他有空往别的妃嫔宫殿走动,便是到台宁宫请安亦没什么大不了。 宋怡苦笑,他只是没空往朝华殿走罢了,再是多问也无意义。 —— 御花园,梅园。 卢未央坐在亭中,四周竹帘打起,远远瞧见一袭窈窕倩影逶迤而来。 秋末冬初,梅花树枝上早已打了花苞。白沙罩了淡色蓝缎的齐胸儒裙掩在红色白毛领斗篷中,宋怡走进亭中,除去斗篷,儒裙足有一尺宽的红色滚边上秀的一对牡丹花样分外引人注目。 不论是秀工还是同色皆是上品,足以衍射着了这般衣裙女子的身份精贵。 “你来了。” “嗯,外面变天了,方才过来时候有差人回去带了纸伞出来,便是来晚了些。让未央久等了。” “变天了?”卢未央朝亭外打量:“还真是。这几日天气越发凉了,你要注意身体。我煮了茶,先饮一杯暖暖身子。棋盘我也摆好了,便是等你过来了。” “多谢。”宋怡接了卢未央递来的茶:“我差人多带了几把纸伞,若是待会儿下雨了,你也方便用。” “嗯,劳烦小怡挂记了。” “未央客气了。”宋怡啜了一口茶:“今日不是换了新茶?” “是的。”卢未央添了茶:“倒是你先与我客气的。这是我母亲前日托人带来宫中给我的新茶,合越山的竹青,你尝尝。” 二人忽而相视笑了起来。却是两人都太客气了。 笑罢,卢未央开口道:“听闻昨日你去太宁宫了?” “嗯,母后病着,自该过去探望。” “唉,这皇宫中便是规矩多。台宁宫便是这六七日你已跑了不下三趟了罢。幸甚,我没入了安诸的眼。” “未央这是幸灾乐祸呐?”宋怡无奈,今日本来她还想过去的,可是想到太后昨日那句「再来请安」,她觉着安诸即使有意躲她,她还是不去为他添麻烦就是。 卢未央瞧着宋怡不愿多提及,赶紧转了话题,笑道:“你我还是开始对奕罢昨日你小胜一局,今日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宋怡也笑了:“未央大可不必顾及谦让于我。” 笑声收去,亭中断断续续有落子声传出。 若月候在二人身侧添茶,一局过去,宋怡手边的茶水已续了三四杯。 宋怡与卢未央对弈日子长了,棋艺倒是得了不小精进。二人如今棋艺相差不大,倒是一番苦战。 “又输了。”卢未央蔫蔫置下手中的棋子:“原来你早是算计好我会如此,先前三步我便不该放在那里的。” 宋怡柔柔的笑得甚甜:“侥幸小胜。” 卢未央不紧不慢的将棋子收回棋笼中,她是有意相让的,只为让宋怡能多笑一笑。 不知那安诸葫芦里又在卖弄什么药,活生生一个美人他都能将她冷落与朝华殿中。 想起先前宫宴上宋怡那一曲「曲水词」,那是她与她结识的契机。她本就是倾慕与宋怡那日的风华气度,只觉她是个值得结交的。 虽是开始对奕时候她有心放水,可是她也太过聪慧,越是相处久了,反而到被她摸透了脾气,以后怕是不需她放水,她反而要胜不过宋怡了。 “不行,不行。这局不算。再来,再来。”卢未央加快分拣棋子。 宋怡手上同样没有停着在分拣,口中道:“未央便是这般在乎输赢的人么?我看不像。” “哦?”卢未央略略挑眉:“别的我好似不太在乎,可是便是关乎到小怡你,我便有些在乎输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前面伏笔埋太久,后面顾倾城同学会登场,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位私奔的大家闺秀。顶锅潜走。 第93章 六 长久相处, 卢未央更是了解宋怡,便更是难掩饰心中的念想。 -- 第157页 她总是不住想,若不是在宫宴上才与她相见。若是再早些, 在安诸之前便结识宋怡…… 她若是说要带她去游历一番大好河山, 她可是会与她一同离了这都城皇宫?罢了, 罢了。不该去多想的, 还是莫要去想。 卢未央心上苦笑,全是宋怡骨子中透出的那股气质,总让卢未央觉着她不该被囚禁于这深宫之中。不住总要多想。 言语完,回过神似是觉着不妥, 她赶紧转移话题道:“你面上的伤倒是尽数好了, 想来我是不该操心的, 你之于他本就是放在了心尖上的, 他如何会不将最好的药给你用呢。” “未央可是又在拿我说笑,他只是表面在意我而已, 你我皆是心知肚明。” 瞧着宋怡面色不对,卢未央讶异道:“他还是未曾回过朝华殿?” 宋怡点头:“不曾。” “听闻前几日他几次过去了春泗宫,这些日子又出入了几回水延宫,把你重新带回朝华殿,他却又是将你冷落到一边, 到底是帝王薄情!” 宋怡赶紧截断卢未央的话:“未央你莫要这般言语,这后宫本就是他的,他想要留宿何处自是他的自由。他不回朝华殿, 也是他的自由。” “你心中真是这般想的?”卢未央瞧着宋怡:“我怎么觉着你是口中说着不在意的话, 心上确是在意的紧呢。” 宋怡一怔,她不否认, 安诸再次将她带回朝华殿,其后他再未回到朝华殿,她心上是有些失落的。 他说过处理完事情便会回朝华殿的,却是言而无信。还说方妙音事情过去便同她回顾府,又将时日推迟。 一切的一切,若是说她不在意,那怎么可能。 很多事就是那般奇怪,越发告诉自己不该再去多想,失落在宋怡心上潜滋暗长,当在意的时候早已疯长一片,不可收拾。 原本未曾察觉的那片失落,在听闻卢未央说起安诸近些日子的动向这一刻,彻底在她心上无限扩大。 他有空去春泗宫,他数次出入水延宫,便是没有时间回朝华殿见见她吗? 还是她的价值已经无用了,他终于连做戏也不想了么。 “小怡,小怡,想什么呢。” “没什么。” “不说他了,提了也是扫兴,你我再来一局,这回我定要胜你。” “恭之不怯。” 岐国四十二年,秋末东冬初,第一场瑞雪洋洋洒洒飘了大半个时辰,宫中枯木绿枝上只是落了薄薄一层,这场初雪便是停了。 亭中二人相对而坐,沉浸于对弈中,悄然不知初雪飘落。棋盘边温了一壶热茶,茶炉上雾气氤氲缭绕。 宋怡执白子落下,一片碎雪落到白子旁边,她抬首眸光正与卢未央相接:“落雪了?” “落雪了!”卢未央察觉,眸种尽是欣喜。 二人起身,若月打起一半帘子,立在亭中便是能看见园中纷扬的雪花。 看着亭外雪花洋洋洒洒飞舞着,宋怡心中更是怅然。宁池宫修仪方妙音身染重疾,不治身亡。岐国国君安诸念其救驾有功,特赐谥号「宁德」,准其藏入皇陵。 自然,入了皇陵的只是一套衣冠冢。世上再无岐国国君修仪方妙音,随即却是多了一位右相表侄女秦沐。 “真漂亮。”宋怡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娘亲曾与我说,她最喜欢冬日,有寒梅傲雪。” 卢未央接话:“寒梅傲雪,顾夫人的品味倒是高雅。” “是吧。”宋怡苦涩一笑,这皇宫表面讨宁静,让她都快忘记入宫的初衷了。 方妙音撕开的遮盖在皇宫面上那块宁静的面纱,倒是给了她又一次警示。 如今的她是顾倾城,为了替娘亲报仇,她认贼作母,秦氏稳坐顾府中,她怎能轻易言退。 这般阴差阳错的命运仿佛在嘲讽宋怡,方妙音入了右相府,入的是那个有她以为能一世携手的良人的顾府,不知深浅的她还曾信誓旦旦说过,会光明正大回去的顾府。 如今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却成为了顾府的表小姐。造化弄人,可叹,可笑。 皇宫,大殿。 “吩咐下去,即日便快马加鞭将国书送往暑下。” “是,陛下。” “诸位卿家可是还有事启奏?”安诸端坐殿上,面上虽还是平日里的散漫,但周身散发的却是一股不怒自威的逼人气魄。 右相顾显自朝臣列中走出,递了分奏折,正傲然屹立于殿中,等着安诸裁决。 安诸看完折子,颇有意味对顾显道:“顾卿家只有一子,不知顾公子所奏,你可是同意?” 顾显早是苍老了许多,低低叹息一声,鞠躬礼道:“回禀陛下,文儿自小体弱,如今能出去历练一番,倒是于他为一件好事。” “如此便是准了。”安诸将折子搁到一边宫人手上的托盘中:“传孤旨意,孤闻褒有德,赏至材,御前带刀侍卫顾知文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调任其为昭武校尉,择日往护国镇远大将军所驻召京赴任。” “谢主隆恩。”顾显 退了早朝,安诸便直直去了朝华殿。宋怡并不在殿中,安诸仔细问了,才知宋怡一早便去赴了卢未央的邀约。 二人近日可是越发的亲近了!安诸面色沉了下来,随即便往梅园赶了过去。 才是过了菊园便簌簌落起了雪花,他顿了脚步,差人赶回去取件狐裘披风与一只暖手炉回来,吩咐完毕才继续往梅园走去。 -- 第158页 梅园亭中本就升了一炉煨水的炭火,飘雪之后若月便将炭火燃得更热了些。 卢未央自随身宫女手中取了斗篷披上,笑意灿烂的对宋怡道了句:“小怡,我们出去赏雪如何?” “赏雪?”卢未央样貌本就俊逸,如今披着一件素蓝色斗篷,更是衬得如同谪仙,宋怡不住瞧得有些移不开眼了。若她真是一名男子,那该多少女子错付痴心才是。 “正是。初冬第一场雪,不知可是有幸同小怡一同游赏?” 亭外,薄薄一层素白罩在含苞欲放的梅树枝上,别样好看。卢未央逆光立在亭边,让宋怡本不该生出的错觉又加重了几分。 飘雪,红梅,一切,刚刚好。 “可这棋局…” “收了便是,得空只要小怡不弃,我自当再约你对奕。走吧,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宋怡起身,若月即刻为她披了斗篷。随着宋怡来的另外两名宫女着手收整棋盘上未完成的对奕,竹帘打起,宋怡随着卢未央走出凉亭,若月抱了琴尾随在二人身侧。 卢未央自身侧跟随的宫女手中拿过纸伞,撑在宋怡与自己之间。宫女默契的撑了另外一把纸伞,遮了抱琴的若月。 主仆四人两前两后在梅花园子中悠然信步,走过鹅暖石子小道,穿过一进曲折的游廊,宋怡与卢未央驻足于一座小拱桥之上。 “我还是第一回 见过这般美的雪景。”宋怡双颊被冻得有些发红,低眉瞧着拱桥下的潺潺流水,水中落了几片梅瓣。 小桥流水,红梅傲雪,在她柔柔的笑意辉映下,更是美得让卢未央移不开眼眸。 “景美,人美。今日这雪落得极好。” 宋怡佯装微愠:“未央你又是取笑我。” 卢未央挥手:“哪里,哪里。我说的可皆无半句虚言。” 考虑到宋怡身子弱,不似她是习武之人,她指了一处梅树环绕的凉亭:“你去过去那边歇歇可好?” “嗯,未央真是独具慧眼,那处景色最好了。” 凉亭比二人先前相约的那处小了些,四周梅树围绕,淡淡梅香萦绕,倒是个不错的驻足处。 到了亭中,宫女手脚麻利在石凳上铺上软垫,将煨了茶水的炭炉支好,再将四周卷起的珠帘打下了些许。 茶水开后,卢未央为宋怡沏了一盅热茶:“景色虽美,天气却凉,小怡莫要冻着才是。” “嗯。”宋怡端起茶盅,暖意自杯盏中传到掌心,她浅浅啜了一口热茶,搁下茶盅将手敷到面颊上:“美景怡人,未央若是不提醒,我倒是真将这冻人的天气抛诸脑后了。” 身子渐暖,宋怡吩咐若月取了琴套,焚香,静心,调音。卢未央坐在一侧不做打扰,一曲《绘梅辞》自宋怡纤柔的指尖跃然而出。 她忽的亦是起了兴致,起身走至亭外,往梅树下拾了一丫枯枝,便是随着琴音舞起了剑招。 安诸寻着琴音找到二人时候,瞧见的便是一幅无比和谐和琴剑舞的美景。 宋怡奏琴,卢未央舞剑,琴音潺潺,剑招飒沓,红梅白雪点缀,却在安诸的嘲讽声中戛然而止。 “二位爱妃真是好兴致!”他袖中的手紧紧握了拳,可不知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抑制下想要上去撕碎二人的冲动。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心中的情感甚是微妙。 不可否认,安诸脑海中最先蹦出的想法便是:堂堂一国之君的他竟是被自己的两个妃嫔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女王节快乐-更新献上! 第94章 七 卷着碎雪瓣的冬风越过凉亭卷起的竹帘打到宋怡面颊上, 她定定望着不远处傲然而立的安诸。 卢未央将枯枝往身侧空着的雪地处一掷,对着安诸行礼到:“叩见陛下。” 众人才是回神,赶紧随在卢未央后向安诸行礼。 若月早是注意到安诸的到来,但那和琴舞剑的场面太美, 她不忍打断宋怡。 巴巴看着安诸来了, 她又巴巴看着那位陛下本是挂了笑意的面色变得冷冽, 最后入耳的便是那带了颇多火气咬牙切齿的问候声。 陛下……在吃醋? 俯身于地上行礼的她很是讶异。不得不承认卢才人是生了一副俊逸的样貌, 但娘娘和才人都是女子,且都是陛下的妃嫔。陛下如何需要吃自己妃嫔的醋? 安诸踱步靠近宋怡不远处站定,小通子上前禀告:“陛下,你吩咐准备的狐裘和暖手炉已经送过来了。” 安诸仍旧面色阴郁。 他瞧了宋怡, 宋怡与头齐平的双手已是冻得发红。安诸蹙眉, 挥手道:“都拿过来。” “是, 陛下。” 小通子退下去, 他又打量了宋怡几眼,随即才缓缓道:“都平身罢。” “谢陛下。” 狐裘和暖炉送来, 安诸伸展双臂:“更衣。” 小通子愣怔,疑惑道:“陛下你要披这狐裘?” “有何不可?” 十分不可。 小通子默。难道陛下你忘记了,你吩咐拿的是女用的狐裘。 陛下…什么时候有喜好女装的癖好了。虽是前些日子才差人赶制出来的,可他怎么不知道陛下是要准备自己用。 “还不快更衣,孤若是冻病了你可是能担那份责任?” “是, 陛下。”他可担不起冻病陛下的责任,只得赶紧拿了狐裘与安诸披上。 -- 第159页 由于本身裁制时候便是按照女子所用的标准做的,狐裘披在安诸身上整整短了一大截, 吊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狐裘是前些日子才赶制出来的, 用料皆是上乘的白狐皮子。 白狐皮虽是白净素雅,但过于单调, 为了加些点缀,司衣坊按着安诸的要求,在飘带上做了精致的装饰,坠了两串串成水滴状的宝石坠。 狐裘内衬是一块大红的绫罗缎,上面还用银丝线绣了一簇簇牡丹。 卢未央附到宋怡耳畔,低声道:“这狐裘裁制得精美,这位陛下穿衣的风格…果真不同凡响。便是陛下过于魁梧,狐裘披在身上略是小了些。” “是有些不合身……狐裘很美。”宋怡撇了安诸那边,他的样貌本身没有可以挑剔的,被狐裘那般一衬,倒是显出几分出尘的贵气。 就是狐裘坠着的飘带过于显眼,披在他身上比正常的斗篷短了一大截,如何看都觉着这狐裘过于古怪。宋怡安慰自己,兴许这就是皇家特有的审美罢。 安诸看见二人交头接耳,心上还未落下去的酸意更浓,火气也随着升了不少:“暖手炉!” 他干脆走过去二人跟前,隔在二人中间,将二人分开。他的手从狐球中伸出手,小通子赶紧把暖手炉递到他手上。 他握了暖手炉将手收到狐裘中,又自二人之间走出,看向宋怡与卢未央道:“可不知孤突然造访,是否打扰二位爱妃雅兴了?” 二位爱妃?卢未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安诸第一回 这样称呼她,言语还莫名的阴阳怪气。 她看了宋怡,联想安诸方才的举止,明白他果真还是对她心存芥蒂,便是怕她对宋怡有非分之想。卢未央心上微微叹息一声,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决意不去触碰的,便是不该让人生了不必要的误会。 “不打扰的,不打扰的。”卢未央将宋怡往安诸那边推了一推:“听闻陛下近日公务繁忙,想着小怡一人在朝华殿中无趣,臣妾便邀请她一同来御花园中游赏,算是打发闲暇的时间。” “打发时间?”安诸看向过往一边的卢未央。她到底是心知肚明,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总之他要让她明白,宋怡的幸福,该由他给她! 他靠近宋怡,拉起她的手握在手中。宋怡的手颇是冰凉,他心中一紧,还是硬生生压住心中那份心疼,佯装冷语道:“爱妃只是过来游赏,孤倒是不知游赏还能和琴舞剑,近日天凉,爱妃还是要注意身子,莫要受凉再病了才是。”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会注意的。”宋怡再次对安诸行礼,趁着行礼的机会将手往他手中抽了出来。 他的手很暖,许是抱了暖手炉的缘故,便只是被他握着手,她都抑制不住心砰砰直跳。听着安诸阴阳怪气的言语,她实在摸不透。 他是生气了么?是为何生气呢…… 安诸心中叫嚣无数的声音,他想把暖手炉递去宋怡手中,更想为宋怡披上狐裘,问她:这是孤让人为你裁制的,你可是喜欢? 但他终是忍住了。 一直以来,他兴许太过将对宋怡的心悦喜形于色放在面上,倒是忽略了太多的东西,若是成了习以为常的习惯,便不再有相应的价值。 作为一个自幼熟读兵书韬略的帝王,安诸决议此番堵一把,他今日就要来个欲擒故纵。 “天气凉,二位爱妃莫要多在园中逗留,孤还有些事,便是先离开了。”他转而对小通子道:“起驾。” “起驾?小通子还在愣怔中,陛下今日该不是气昏了头,明明便是奔着顾昭仪来的,话未言语几句便是要离开了。还有狐裘和暖手炉,陛下你真的打算自己带走么!” “陛下起驾——”虽说心上拒绝,小通子还是默默传了口谕。 白色狐裘好似溶入了雪景中,安诸渐渐远行,卢未央才是吩咐人将凉亭竹帘打下来,挡了不时吹进亭中的风雪。又温了茶水为宋怡续了新茶。 “他走了,你便不好奇他过来做甚?” 宋怡接了卢未央递来的茶盅,杯中热茶的温度,就似方才安诸握着她手的暖意:“兴许便是为了明日归宁顾府的事罢。” “归宁?”卢未央讶异:“归宁礼不是一月多前便送去顾府了么,你病了,回了礼变算归宁了才是。” “可……”安诸说要与她一同归宁的,日子一推再推,推到了明日。 “你莫要多想,即是他要与你一同回去顾府,或许是想昭告天下他与你的情感,这是好事。便算是归宁罢。要回娘家,你该是开心才是。” “嗯。”宋怡浅浅啜了一口茶,原是她不需归宁的。他要带她归宁,许是为了她,要给秦氏些警醒罢。 这个帝王她越是觉着有些了解他,却越是看不懂他了。 卢未央搁下手上的茶盅:“他负气离去,你不打算快些回去朝华殿么?” “为何?”她虽是感觉安诸在生气,可是完全找不出他该要恼火的缘由,这时候他前脚走后脚她便跟着回去,亦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看来你果真还是不知道他为何恼火了。”卢未央悠然一笑:“也是,便是他多想了。” 宋怡一头雾水,与卢未央又在亭中坐了一个时辰,重新奏了未奏完的曲子,吃茶闲话半日,瞧着天色渐暮纷纷飘雪不见减弱的趋势,二人才是作别各自回宫。 -- 第160页 朝华殿,安诸一路恼着回了殿中。 差人除去狐裘好生架在更衣架上,他抱着暖手炉在殿中打转。 小通子瞧着他那坐立不安的模样,心中慨然,果真聪慧如陛下这般的人儿,遇到感情问题都是如同启蒙孩童。 “这都什么时候了,昭仪还未回来吗?”安诸将暖手炉搁在一边桌案上,犹如深闺怨妇一般开始呢喃:“外面天寒地冻的,冬雪初降,自己身子什么底子心中不知么,还在外逗留如此之久。” “陛下,热水备好了。” “嗯,孤先去沐浴,记着为昭仪也备着热水,再去把那新裁制的冬袄衣裙也拿一身过来让她回来时候用。” “是,陛下。” 殿外来人,小通子赶紧过去,小太监附在小通子耳畔低语几句,小通子自袖中拿出一锭碎银子递给他:“辛苦了,天气寒冷,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通公公。”小太监欢喜离去,小通子赶紧回去安诸跟前:“启禀陛下,昭仪已是回到荷花园那边了。” “回来了?”安诸眸光流转,为掩饰欣喜咳嗽一声,随即才道:“吩咐传膳。” “是,陛下。” “对了,热水和新的冬袄衣裙可是备好?” “回陛下,都备着呢。” “嗯,备好便好。” 宋怡走回朝华殿,一路上已有宫人在点沿途的灯火,她到朝华殿中,已然华灯初上。 雪花仍旧纷然翩跹自空中飘落,空中乌云密布,天色黑得更快了些。小通子瞧见宋怡,赶紧迎出殿外为她掌灯。 “娘娘,你可回来了,侧殿已经被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裙,还请移步侧殿沐浴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致小天使:有空会码字存稿,慢慢恢复更新,最近一个星期努力保证三张更新,正在努力提升手速。 第95章 八 一路严寒, 宋怡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走回朝华殿中,脚上绣花鞋已被雪水打湿。寒从脚起,她身上生起一股散不去的寒意。 她随着小通子到了侧殿, 殿中屏风后浴桶中照例照例撒满花瓣, 热水正冒着热气, 水汽升腾加之房间中升了暖炉, 甚是温暖。 更衣后,她便开始沐浴。 想到若月同自己一起回来,脚上鞋子定是也湿了,宋怡随即便道:“若月, 你不用在这伺候了, 先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衫罢。” “谢娘娘, 奴婢告退。” 若月脚上湿了, 身子确实有些冷。但她吃惯了苦, 这点小事并未放在心上。得了宋怡口谕,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动容,她的日子真是变好了。 若月退下,小通子到屏风前提议道:“昭仪,不若再找两位宫女过来伺候?” “不必了, 今日有劳通公公准备了,麻烦公公吩咐一位宫女过来候着就是,更衣时候我会唤她。” “是, 娘娘。” 正殿, 一进。 “元侍卫,为何昭仪去见卢未央你不及时与孤禀报?” 元东心上不解:“顾昭仪与卢才人关系颇好, 陛下为何要对她过多防范?”至少可以确定,顾昭仪和卢未央在一处绝对不会有半分危险。 再说那份密函,卢未央已经做过解释,陛下真是关心则乱,当事人都已说明白了一切,他却还是要庸人自扰。 哎,沉溺情爱中的陛下也是个普通的男人啊。 “便是因为她们关系太过密切!”可恨,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卢未央绝对不是单纯便会对一个人那般好的。 元东叹息,半天憋出一句宽慰的言语:“陛下,许是你多想了,卢才人固然容貌俊逸,可你也不逊色她多少,陛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有道理。”安诸下意识的摸了面颊,食指停顿于下巴上,认真思考元东的话语。 若是说真要比个高下,他还是有信心能在容貌上胜过卢未央的。 他果真患得患失太过了么? “这便是了,陛下若是太将二人相交看在眼中,只怕适得其反才是不好。属下以为,如今在顾昭仪心上,确实只是将卢才人当作知己好友。” “说的也是。”安诸快要妥协了,等等!他怎么如此轻易竟被说服了:“元东你这什么意思?孤何须要与一个女子比较!” “是属下一时口快,陛下自然,咳咳,陛下芝兰玉树,无需与谁比较。”不比较?不比较还怕昭仪与卢才人生了情谊? 安诸得意点头。算这侍卫有些眼光。 元东心上深深长叹一口气,还好他这马屁拍得快,不然以后日子可不好过了。 沐浴更衣,宋怡去到正殿,却见安诸已在一进屋中宽大的八仙桌边候着。习惯了他不回朝华殿,忽的见了安诸在殿中,她倒是有几分意外。 安诸声音平平,听不出什么起伏:“爱妃沐浴好了。晚膳恰是备好,快些来用膳罢。” “是,陛下。” “来这边坐。”安诸指了身旁的位置,宋怡只得听话坐到他身侧。 这一席宋怡饭吃得颇是艰难,安诸倒是兴致盎然,自宋怡落座便开始亲自为她布菜,将他心中打定的「欲擒故纵」的主意抛到了九霄云外。 饭饱神虚,安诸去夹菜的手顿住,他终是想到了他的「欲擒故纵」大计。 看了宋怡碗碟中堆得好似小山包一般的各色菜肴,他心中万分懊悔,真不知道他是中了这宋怡什么毒,为何便是忍不住想对她好呢。 -- 第161页 这……便是所谓的爱慕之情么。真真是剧毒啊。 “孤吃好了。”啪的一声,安诸懊悔的搁下筷子,为做补救,他故意冷了几分声音道:“爱妃慢用,孤还有些公文未曾批阅,便先去里屋中处理了。” “是,陛下。”宋怡起身朝着安诸俯了一礼,安诸面色淡然径自离去,留下她一头雾水。 瞧着安诸的背影,宋怡委实哭笑不得,她兴许真是哪里得罪他了,长久她还未见过这般阴晴不定的安诸。但她仔细想了,便还是想不出有何机会能得罪这位一国之君。 就说二人现下的情况,已是有多日未曾谋面,何来得罪他的机会。 夜色渐浓,安诸佯装认真且繁忙的在二进屋中桌案上处理政务,宋怡用过晚膳便安静的依在另外一侧美人靠上看着话本打发时间。 安诸对她视而不见,她本是欲要与他询问明日回去顾府的事,这会儿却不知如何开口搭话。 只因安诸甚是反常,埋头一直写写画画,期间不看她半眼,就似她不存在一般。 宋怡心上纠结,等了半日未见时机,已是乏了。她默默搁下手上未曾翻动几页的画本,若月伺候她更衣,随即她便就寝了。 他果然是恼了。宋怡却还是想不通安诸为何要与她置气,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半日,倒是浅浅睡了去。 “更衣。” “是,陛下。昭仪已经就寝,陛下还是要——” “朝华殿便只有一张床塌,孤不与昭仪同寝,还要去何处?” 小通子为安诸换了亵衣,安诸看了床塌上已然入眠的宋怡,心中颇有几分不悦,这欲擒故纵好似不奏效呐。 “奴才告退。” 安诸就寝,留了一盏烛火在床塌不远的屏风外,小通子与宫人皆是退了出去。宋怡睡得甚浅,安诸才是躺到她身侧她便是醒了。 “陛下,你可是睡了?” 安诸:“……”他真的要闹情绪了,称她「陛下」还想让他回她言语?做梦! 半日等不到回复,宋怡再次尝试轻轻唤了声:“易安,你可是睡了?” 她话音才落,安诸立刻冷冷回复道:“不曾。” 宋怡:“……” 迷迷糊糊要睡着之前她便是有些猜想到安诸为何如此了。不过她仍是有些不大确定,他莫不是真的是因为卢未央而…… 她恍惚记得,便是在二人有了夫妻之实的那日夜里,安诸却是提过一句让她离卢未央远些的言语。 她只当做一句不大要紧的话,听过了便是未曾往心里去。 大致缘由她是想到了,细致的她亦是做了些料想,若真如心上所猜测的……宋怡悠悠起身,她需要静静。 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便是因为卢未央的样貌,他便能那般的介怀? 安诸不似是这般的人,这让宋怡更慌了,心中乱得不敢再多想。 “你去何处?”安诸随着她起身亦是坐了起来,亵衣松松垮垮露出他喉结突出的脖颈,锁骨在松垮的衣襟处若隐若现。 转首看向安诸的宋怡颇是怔神,二人对视却同时飞快的移开了眸子。 宋怡不曾想到会看到那般香艳的一幕,安诸却是一时尴尬,察觉这时候他这般言语不太妥当。 气氛寂静了几秒,宋怡打破二人间的僵持,道:“我有些渴了,去取些水喝。” “嗯。”安诸躺下,宋怡逃一般快步走出床塌边。 绕过屏风后她深深呼吸一口,过去一进外间中斟了温水便大口饮了起来。 她不知是怎么了,安诸方才的模样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一颗心亦是砰砰乱跳。她往杯盏中续了水,再次喝下,心绪算是平复了些许。 那边安诸躺在床塌上,又是懊悔的在心上叹息一声,真不知他这欲擒故纵折磨的是宋怡还是自己。 该要面对的终是要面对。 宋怡穿过幔帘踱步去到窗边,推开窗一股寒风卷着雪花迎面扑到她的面颊上。 冷风,凉月。 月色皎洁,雪花落得更是纷繁。积水空明的月色下,地上已然一片银妆素裹,鹅毛般的雪瓣却好似不愿停歇,依旧大片大片洋洋洒洒落在映照了皎洁月光的素白上。 床塌上的安诸一直注意着宋怡的动向。听着她沏了水饮下,以为她要回来了,却听见脚步声往屋子一侧缓缓而去。 听见窗子打开的吱呀声,半晌再无动静,他再是憋不住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欲擒故纵! “还不过来就寝,在那吹着风很舒服么!” 宋怡讶异看向里屋,还未来得及答复,又听安诸继续道:“你可是以为自己身子很好?这雪夜的风你也吹得?” 许是打在面颊上的风太过刺骨,宋怡眼眶红了一圈,眸中蓄了晶莹的泪水,泪水溢出眼眶,自脸颊滑落,她伸手拂去,掩去心上莫名的酸涩,她朝着里屋应道:“这便来了。” 寒风吹醒了脑子,她躺回床塌上,心中一片清明。 她再次回到床塌上带来一股寒气,安诸终是憋不住起身为宋怡掖了掖被子,便是她那身子,若是受寒估计明日又要病了。路已经铺得差不多,他早是该带她回去顾府一趟了。 安诸躺下,宋怡闭眼思索片刻,心上打定注意,她开口道:“今日我与未央在一处,易安你可是生气了?” -- 第162页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九 安诸并未回答。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宋怡深呼吸一口,道:“易安,我自幼随母亲来到京都,投奔于顾府中, 从未有过什么闺中至交好友。每次远远看到有贵女到顾府同顾倾城游赏嬉笑谈心, 我心中都十分羡慕。” 她稍作停顿:“先前你是说过, 让我不要与未央走太近, 可她算是我第一个至交好友,我……” “嗯,我知道了。”安诸差人查过宋怡的过去,那一张薄纸记录了她入京都后的一切, 笔墨浅淡, 只是叙述了她的经历却写不出她的悲欢。 初次遇见时候那个娇柔却临危不惧的她, 再次遇见时候那个无奈又讶异的她, 最后遇见时候那个意冷心灰一心寻死的她。 他庆幸及时将她从那池满是残荷枯叶的水中救出。他以为已十分了解她。 无形中安诸便将自己视为了她唯一的依靠,认为宠着她, 给她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便是对她先前人生最好的祭奠和弥补。 他错了,错在太过自以为是。 他只是一心的提防卢未央,却未考虑过宋怡。兴许卢未央对宋怡却是有其它的想法,但宋怡对卢未央却不是那般的。 “真的, 易安。我便是觉着交到未央这般的至交好友很开心,所以才得空便与她在一处的。我与她——” “嗯,孤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也不知该要那你怎么办才好。”安诸侧身拥住宋怡:“兴许你不信, 可我是真真心悦于你的。开始时候便是觉着你颇是有趣, 可越是接近你,越是了解你, 我对你的爱慕便越发的加深,甚至于我自己都无法料想。宋怡,便是你是无药可解的毒药,这辈子我也甘愿饮下。” 宋怡沉默。 “我很介怀你与卢未央在一处,是因为我却是查到她曾似磨镜之癖。即便有甚大的不可能,便是有一丝可能,我也不想赌那份可能。她的样貌,还有你对她的态度,已经足够我捻酸吃味了,你知道么。” 他在她额前轻轻印下一吻:“是我太过草木皆兵,你日后与她往来,我怕定是不再过问。” “嗯,未央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与你保证,不论她如何,这一生我与她的关系都不会有其它的改变。”她轻轻环住安诸的腰,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更多的,她不能回复他。 先前安诸亦是多次与她说过心悦,更是对她百般宠爱。但她还可以欺骗自己他便是一时的兴趣。 但今日安诸的言语已然告诉她,他对她不是一时兴起,她却觉着自己十分可恶。因为她有她需要去完成的事,她不能回应他的爱慕。 怀中拥着佳人,安诸在等她更多的回应。但宋怡承诺过于卢未央关系之后,却并未再多言语什么。 他想要开口询问清楚在她心上可是有他半分的位置,可方才那般甘之如饴一类的言语才说出去,表示的那般不求回报,这时候却又出尔反尔问她要给答案好似有失气度。 他转了话题道:“明日归宁,我可是要好好与你出一口气的,先前我承诺过你,会助你报复顾家,如今便是我要兑现承诺的时候。 右相顾显已经知道我知道你并非顾倾城一事了,是我透露与他的。你明日便是不用与她们做戏就是。” “顾伯父知道了?你是何时与他说的?”若是右相顾显知道了,那顾知文与秦氏应该亦是知道的。 “便是你才入宫不久的时候,那时候你病着。右相先前不是告病家中,病才是好了便上书与我乞骨还乡,他在奏折中亦说明了你的身份,我将奏折收了,赏赐了顾卿家一些东西。对了,我还给秦氏封了个诰命夫人的封号,这般以后你宣她入宫便是方便她走动了。” “原是你都部署好了。”她还想与他商谈明日回去顾府如何做。 “嗯,先前你病着,后面出了方妙音的事,便是未来得及与你说明。秦氏方便入宫,于你便少一份危险,我亦少几分担忧。我承诺于你的言语便会做到,明日你想做什么尽管由着性子便是。” “易安,遇见你是我此生之幸,我却不知要如何还你。”此生漫漫,若是母亲宁氏之仇得报,她便觉者已经圆满了。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已是足够了。” “谢谢你。”若是有来世,她定是要与他携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曾以为会与顾知文相守白头,命运却对她开了个极大的玩笑,似在嘲讽她的天真。 杀母之仇未得雪恨,她不想再徒白为自己营造些不必要的期待。 安诸对她百般呵护,便是冰山都已该融化了。何况她的铁石心肠不过是自己逼着自己去改变的。 她是怕了,不想在重蹈覆辙。 “我知道入宫非你本意,确实这件事上是我过于自私了。”若不是他下旨逼迫顾家,顾家哪里能干脆的让宋怡李代桃僵。 说到头宋怡的入宫大半是他算计之中的。尽管开始他误会了她的身份,却还是达成了目的。 “我该感谢你才是。否则我也不会知道——罢了,便是都过去了。”她不想再提起顾知文,心上更是排斥在安诸面前提及。 “若是要感谢,便是答应我,留在我身边。”他等她答应。她同他一起看这江山锦绣,此生足矣。 宋怡仍旧未作回应,安诸再次道:“你决意入宫时候我便问过你为何入宫,那时候你只说是为了报复。如今我便带你回去顾府好好报复,报复完你便放下一切就是。”放下一切怨恨,与他同赏岐国的锦绣河山。 -- 第163页 “易安你可是误会了什么?” “有何不妥么?”安诸看相怀中的人儿,宋怡亦是抬首看向他:“你要报复顾家,不是因为顾知文辜负于你么?” 宋怡苦笑:“是了,你误会也是应当的,毕竟那事儿秦氏做得天衣无缝,若不是亲口得了消息,我也以为便是那般的。” “你要报复顾家,不是因为顾知文?”安诸有些不懂了,心上亦是生了一股不安。一直以来他以为宋怡是被顾知文伤了心才要报复顾府。 宋怡否认了他以为的一切,她的报复另有隐情,这便是她几次三番不肯回应他的爱慕的缘由么? 她到底是做了如何坚决的打算…… “我的母亲是被秦氏害死的。”提及母亲宁氏,宋怡不住有几分黯然:“先前我在听雨轩时候遇到一名疯癫的女子,那女子名唤今如,我收留她住在听雨轩中几日。她便是亲眼所见秦氏杀害我母亲的。” “你曾收留她住在听雨轩中?” “嗯,是的。她的状态时好时坏,我遇见她时候她是受了刺激昏死在听雨轩门外的。想她一弱质女子无依无靠,我便让她暂时住在听雨轩中养病。” 安诸若有所思:“先前我去听雨轩并未见着她,她如今人在何处?” “你去的时候她恰是恢复了神智,她想起了所有,同我去过顾府见过秦氏后便再未回到听雨轩中。” “那净儿之死——”安诸怔神片刻:“先前你为何不与我说这些?” 宋怡缄口不语,她心上是有所怀疑,但她先前要如何与他说?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与他并不熟络,怎能事事与他言语。 “你早是知道净儿之死与秦氏有干系了?”安诸颇有几分无奈道:“也是,不与我说才是对的,算你还有些防范之心,可怜了楚尽,我净儿一案自刑部掉到暗卫手中处理,他领了任务,如今还在外奔波。” “若是可以,易安可是能让他去寻今如的行踪?今如她是唯一的人证,我想她助我将秦氏的罪行公诸于世,还请你差人寻到她能保护她的性命。” “真是个傻女人,便是你不说,我也自然要让人去做这件事。”他拥着她,心上却是心疼,她所承受的一切原是这般沉重。 “嗯,谢谢你。” “你不必与我再三道谢,若是感谢我,那便该是有些行动才是。”安诸将头埋到宋怡耳畔:“留在我身边,为我生养几位皇子公主如何?” “易安,我——”她不能。 安诸并未给宋怡拒绝的机会,他吻上她的唇,温柔却不容她拒绝,一寸寸攻城略地。 宋怡终是妥协了,初冬的夜,朝华殿外簌簌落雪份外寂静。 殿中床塌上二人缠绵火热,摇曳烛火晕染了一层昏暗的光亮,幔帐中一片风光旖旎。 一夜长缠绵,宋怡被安诸唤醒时候头脑还是迷糊的,由着若月伺候更衣梳妆打扮。 将要离开朝华殿的时候,她好似想到什么,回去梳妆柜中拿出了一只木盒。 安诸候在一边,宋怡打开的木盒中是一方染血的绣帕,其中包了几块碎玉,旁边安静的躺着一块做工精巧了玉佩。 他皱了眉,那方绣帕他一点也不陌生,便是宋怡轻生那日手中握着不放的物件。 他自宋怡身后伸手,拿起盒中的玉佩道:“爱妃还有如此精巧的玉佩,怎平日不见你佩戴?” 第97章 十 宋怡将盒子关上, 放回梳妆柜中又将柜门关好,安诸将玉佩拿在手中来回把玩。 宋怡好似并不在意,她只是淡淡道:“玉佩精巧,你可莫要把它摔了, 终归是要归还于他人的。”摔坏了她如何还给顾知文。 “归还?”安诸瞧着玉佩眼熟, 一时又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那碎了的翡翠玉锁在宋怡心上的分量他心知肚明, 这玉佩和碎玉锁摆在一处, 已然说明了它的重要性。 他拿着玉佩看了半日,委实想不起来该是在哪见过,有看玉佩内侧接口好似有扣孔,便道:“这玉佩是半月形状, 好似还该有另外一半才是。” “兴许有罢。”宋怡想到摔碎的玉锁, 再看了玉佩, 心中不免有几分怅然。 以前二人有着相似的物件, 每每想到便是很窝心,大致因为是在意的。 如今二人形同陌路, 再是瞧着这些物件,便是徒徒往心上扎刀子罢了。 眼不见为净,原真是这般的道理。 一切原是早已注定的了,便如那碎去的玉锁一般,她与顾知文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可能。 便是他买来玉佩又是如何, 终究的她与他已经不可能了。 她自安诸手上将玉佩拿了过来:“时辰不早了,你我还是快些出宫才是。” “嗯,爱妃所言甚是。昨夜我们商定好的, 不知你可是还记得?” 他凑近宋怡耳畔, 温热的气息吐在宋怡耳廓边,宋怡想到昨晚的缠绵, 面上一热不禁有些许发红。 “嗯,记得。”宋怡还是有些迟疑:“你说要带我去祭拜母亲,可是真的?” “自然。”安诸伸手拥了宋怡:“听闻玉泉寺送子观音最为灵验,爱妃要去拜祭,我甚是欣喜的。” “呃……”简直无耻,宋怡无言以对。 “你为我的妻,我们自该是要有孩子的。” 要一个孩子?她和他?宋怡瞧着安诸,她不知道为何他会爱慕自己,明明她一无所长。他身为帝王,却是看上她哪里了。 -- 第164页 尽管面上波澜不惊,但宋怡上心那池春水还是如同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异样的情愫让她半是欢喜,半是忧愁。 她说不清欢喜什么,也道不明忧愁什么。 母亲宁氏坠崖身亡,她的尸体并未寻到,那坟墓其实只是个衣冠冢,却不知安诸为何执着的非要带她去祭拜。昨夜说与安诸听的时候,他还猜测宁氏并未身亡。 宋怡并不是未曾想过那般的可能性。但若是母亲未曾身亡,为何不到顾府将她带走。 为何……还要托今如带消息与她,让她离开顾府。 “好了,走吧。该是启程了。”安诸松开宋怡,为她系紧披风的绳结,拉着她出了朝华殿。 二人才是走出殿门,候在一边小通子赶紧上去安诸耳畔耳语了几句,就听安诸道:“不见,让她回宫去就是。” “是有何要紧之事吗?” “一些不打紧的小事儿,快些走吧,爱妃小心脚下。” 大雪飘了一夜才停下,第二日虽说放晴未再继续飘雪,天气却依旧是阴沉沉的。 二人走出朝华殿,一股寒风即刻迎面扑来,口中呵出的气凝在空气中化成了白色的水雾。 道上的雪已是扫过,一行队伍自皇宫中出来,浩浩荡荡倒是十分风光,宋怡与安诸坐在马车中前呼后拥的往顾府去了。 昨日安诸未送出手的白狐球披在宋怡身上,那只暖手炉子出来时候也被他塞到了宋怡手中。 宋怡抿嘴笑了,他毫不掩饰的道了一句:“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昨日我也是吃味才未及时给你。” 宋怡仍旧笑着,声音柔柔道:“嗯,知道了。” 顾府,顾显早便收到安诸的拜贴,今日一早更是早早起来,让人将府门前的雪扫了干净。花厅中三人沉默的坐着,心中各怀心思。 秦氏得知宋怡要归宁,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忧心宋怡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顾知文收到安诸的调遣文书后便不曾再去宫中,他这几日赋闲在家中准备远赴边关的行李,听闻宋怡要回顾府,心上更是黯然。 安诸明明知道宋怡并非自家女儿顾倾城。但还是坚持带着宋怡回来顾府,明眼人都知道这回儿他来顾府便是为宋怡出气的,何况沉浮官场数年的顾显。 他口中叹息秦氏造孽,尽是做些糊涂事,心上又不想这结发的妻子遭大罪,忧心忡忡几日下来便是苍老了许多。 “老爷,宫里的车马过了东街了。” 顾显叹息一声:“出去候着吧,便是按昨日商定好的来就是了。” “老爷——”秦氏还欲说些什么,顾显看向她,她又默默的低了头。 顾知文未发一语,跟着顾显身后便出了花厅。秦氏心上恨恨,随即亦是出了花厅。 车撵缓缓而来,马车停下,小通子架了脚凳,安诸先自车中走出。随即还亲自伸手扶了宋怡自马车上下来:“小心些。” “嗯,多谢。”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莫要多礼,快快请起。”安诸扶了顾显,宋怡扶了秦氏,一行人又是客气一番,才是走进了顾府。 路过前院还未到花厅,顾显便是再次的跪了下来:“老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顾知文随着顾显跪了下来,低头不语。秦氏心上虽是不愿,但依旧随着跪到了地上。 顾显接着道:“陛下已是知道怡儿并非老臣之女顾倾城,如今不罚而赏,老臣实在愧不敢当。” “顾相多虑了,此间是孤误会了,才是为难了顾相。你何罪之有,虽是李代桃僵,也算是阴差阳错未让孤错过怡儿。孤向来赏罚分明,那些赏赐是顾府该得的,若是该罚,孤自然不会姑息。” 安诸语气平平,秦氏听到最后一句,身上不住冒了一阵冷汗。 他依旧笑意温和,伸手去服气顾显:“再说事已至此,便是孤不究,丞相不提,昭仪便依旧是昭仪就是了。” “老臣遵命。”顾显才是站起来,又朝着安诸作揖应是,他好似更是衰老了些,以前意气风发的右相顾显好似早已不在顾府之中。 顾知文与秦氏还有一众顾府下人皆是纷纷起身,顾显领着安诸与宋怡进去花厅,顾府下人才是作鸟兽散。 秦氏跟着顾显在花厅中招待安诸与宋怡,顾知文一人没落的离开了前院。 他心上甚是明白,如今他在不在,于宋怡而言已是没有意义的事,宋怡不会再在意他半分。 她有了在意的人,那个人却再也不是他了。 岐国这个冬日好似分外严寒,秦氏在花厅中做了半晌,屋中虽是升了炭炉,气氛却比屋外还要凌冽几分。她不得称病退了下去。 秦氏离去,顾显再次跪到了安诸跟前:“老臣有罪,陛下为何还要姑息,所有一切归咎起来都是老臣的过错。” 他看向宋怡:“怡儿啊,你的母亲将你托于我照看,是老夫不曾照看好你,老夫被猪油蒙了心,让秦氏白白害苦你了。” “顾伯父何错之有。”宋怡起身去扶顾显:“您快些起来才是,这般的折煞怡儿了。” “怡儿,老夫自知是顾府对不住你,你若是要记恨,便是记恨老夫就是。” 宋怡手上微微一顿:“顾伯父,你待我如何怡儿心中有所度量,有仇有怨,该是谁的仇谁的怨,怡儿心中自然也是有所度量的。 -- 第165页 母亲自小教导怡儿应对顾府心怀感激,怡儿自是不敢忘怀。此番入宫,便是算怡儿还了顾府的情。” 之于秦氏害死母亲宁氏的怨,该她还的,她亦是会一分不少的讨回来。 顾显站定,安诸已是踱步到了宋怡身侧:“听闻怡儿投奔顾府之中,长久是受了顾相照拂。莫非顾相觉着亏欠了怡儿,可不知是何处亏欠了?” “老臣……” 宋怡:“顾伯父对怡儿不曾有何亏欠的。” 安诸:“既是不曾亏欠,便是莫要再说些伤了情面的言语了,今日本是带着怡儿归宁出来透透气的,自是要开开心心的才是。” 在顾府逗留一日,晚膳用的压抑,安诸不觉难受,宋怡吃的不多,顾知文未曾出面,秦氏更是没吃几口。 安诸说了要去宁溪山上香的计划,与顾显又是唠叨了一番家长里短,挽霞阁早由顾显吩咐收拾了出来,安诸与宋怡留宿顾府中,便是住到了挽霞阁中。 又是一夜冬雪簌簌,第二日宋怡早早醒来天色尚早,看着身侧还在熟睡的安诸,她小心翼翼起身洗漱之后便披了狐裘走了出挽霞阁。 翠竹长青,覆盖在银白下更是显得坚毅。挽霞阁的景致她看了许多年,传言母亲宁氏喜欢翠竹,所以这阁中才有了一片竹园。 兴许顾相是对母亲用心了的,但正是他的用心招惹来的妒忌还是母亲宁氏。 宋怡走下挽霞阁,一路沿着潮湿的石板小道走去挽霞阁后的花园,绕过几道曲折的回廊,她却是顿住了脚步。 寒风微拂,顾知文一身青素缎长衫,长衫外披了深青色斗篷立在花园中的石桥上。 “起来了?” 第98章 十一 宋怡定在原处, 她并未料想到会在园中偶遇顾知文。也是,这是顾府,如何又有遇不到的道理。她浅浅一笑:“嗯,出来走走。” “听闻今日你就要离开了, 要去玉泉寺吗?” “是的, 过去走走。” 顾知文面颊上轻轻勾勒出一抹笑意, 笑意中更多的却是苦涩:“秋日的还是还说同你去宁溪山赏红叶, 可惜答应过你却是未曾做到。” “秋日早是过去,红叶已然凋零,过去的便是过去了,如何追忆都已然过去了。” 宋怡淡笑叹息一声:“今日去往玉泉寺路上没了红叶却还是能赏游雪罢, 不知景致如何, 倒是令人神往。” 宋怡转身欲走却被顾知文伸手拉住:“阿怡, 你可是认真心悦安诸的。” 宋怡低头沉默半晌, 随机抬首勾出一抹笑意:“他如何也是一国之君,你如何能直呼他的名讳。” “是么。”顾知文低眉:“原是只有我一人还走不出来么。” “不错。”宋怡拂开顾知文隔着衣袖拉着她的手的手掌:“在我决心做「顾倾城」的时候, 你我二人便是只是兄妹了,顾公子可是曾忘记了。” “我知道那是母亲逼你的,这是解药,服下之后你身上的毒便可全数解去了。” “解药?你错了。”宋怡接过顾知文递出的瓷瓶,忽而冷笑一声, 将瓷瓶掷到了石桥下的池水中:“入宫一事是我自己答应的。还有,我的毒已经解了,劳烦顾公子费心了, 这解药便是去池中陪着过去的「宋怡」罢。” 顾知文心中的怅然终是得到了证实, 他一次次祈祷宋怡不要知道宁氏之死的真相,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他颓然道:“原是你都知道了。” “呵, 是知道了。所以你我之间再是不可能了。我要如何再去心悦一个杀母仇人的儿子?敢问顾公子,若是我仍旧被蒙在鼓里,你可是打算欺瞒我一辈子?” 顾知文怔怔未作言语。 宋怡自袖袋中拿出了玉佩:“这物件价值不菲,他日顾公子该是送与携手白头的女子才是。”遇着了正好,免得她再专程去寻他一趟。 “阿怡。”他手中紧握着玉佩,便是欺瞒一辈子他亦是愿意。 本是要往主院那边去与宁氏请早安的他看了主院的方向。那是生养他的至亲,她逼走了他的至爱,他却不能不孝。 “对了,不知顾公子可是还记得你约定带我离开的那日?”宋怡漠然一笑:“想来我是从未看清过顾公子,亦是太高看自己了,平白信了你会带我离开。我与顾公子府上服侍的丫鬟,向来在你眼中都是一般的罢。” “阿怡,你是何意思?”宋怡欲走,顾知文再次拉住了她。 “何意?你我已是再无瓜葛,莫不是我以往的言语说得不够明了?顾公子不曾来赴约,那一夜可是风流快活得紧罢?便是只有我会傻傻的等着你来带我离开,想必你那夜还在心上嘲笑我无知的罢。”她拂开顾知文的手,随即离开了花园中。 顾知文心中波涛汹涌,原是宋怡离开他还有其它的缘由,他何时有过别的女子,宋怡为何要这般说他。 允诺要带宋怡离开的前日,他明明病发卧床,如何能与谁风流快活。 花园一角,安诸蹲在一处树木茂盛的假山后,宋怡才是离开挽霞阁后他便随着她后面出来了,每次尾随宋怡蹲墙角那个总是他。 看见宋怡将玉佩还给顾知文,他心中又是忧愁又是欣喜。巴巴瞧着二人立在石桥上,四周一片宽阔,根本无法靠近,他只能蹲在最为靠近二人的一个隐蔽之处。 安诸叹息,由于离得有些距离,他终究还是听得模模糊糊,什么都未听清! -- 第166页 一路怅然走到主院,顾知文在院外徘徊,丫鬟序儿自屋中出来看见,赶紧俯身行礼道:“长公子。” “是文儿来了吗?”里屋中传出秦氏的声音,序儿看着顾知文的模样,自知是自己多了嘴。 顾知文看了她:“下去吧。” “是,公子。”序儿赶紧退下。 顾知文平复心虚后推门入屋:“母亲万福。” 秦氏倚靠在榻上,额上系了一条靛蓝红宝石的细绸额带,声音厌厌道:“文儿来了。快些起来吧。” “谢母亲。”顾知文已不知要如何面对母亲秦氏,方才宋怡的言语他心上已是有了些猜测,看了秦氏病恹恹的模样,他终是无发开口,请安之后他便是准备离开。 “文儿,你便如此怨恨娘亲吗?”秦氏叫住顾知文:“母亲已经让步,解药不是让你带去给宋怡了吗?这般的,你还是愿原谅母亲么。” 顾知文停了脚步,回首道:“母亲可是觉得做过的事只要是弥补过了?” “我只是要告诉你,你与她识不可能的。” “不可能。”顾知文哂笑:“那在父亲中毒我病发后,母亲可是也做了些其它的事,告诉过宋怡她与我不可能?” “你是何意?”秦氏心虚,转头不在看顾知文。 “母亲是心虚么?您若是不愿意说,我亦是可以去查实。” “你可是在威胁你的母亲?”秦氏本是有些惨白的面颊气得更是再无血色:“所有人都有权利质问我为何,可你与顾显没有!你们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的儿子,为何便对我没有半分信任?我在你们心目中,如今我已是那般不堪的人了么?” “果真是母亲做的么。” “是又如何,知不是在她眼前演了一场戏,谁知她便是信了。” 顾知文眼眶红了:“不过是演了一场戏么。” 他苦笑看着秦氏,她早已不是原来的母亲了,他甚至已经记不起来以前母亲的样子:“我以为母亲只是一时被妒意蒙蔽,原是母亲本就不愿我与宋怡在一处么。” 秦氏闭口不言,顾知文面上苦笑更是刺目。 “母亲可是还记得一位叫今如的姑娘?”顾知文好似已经笑得麻木:“宋怡知道了,宁氏是如何去的,宋怡已经全数知道了!相比做戏,母亲直接告诉她真相不是更好。还是母亲也有敢做不敢当的时候。” “是今如告诉她的么?”秦氏忽而自塌上坐起了身,顿了几秒,叹息一声缓缓又倚靠回了塌上:“是么,早知这般简单,自是该早些告诉她的。” “母亲!”顾知文再是看不懂秦氏了。 他俯身作揖欲要告退,秦氏却忽而又是急急坐起,未着寸缕就从塌上下到地上拉住了顾知文:“文儿,不要再靠近今如,不要再靠近她了。” “母亲这是做何,你是怕她说出你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么?”顾知文拂开秦氏的手:“母亲自是放心,她所知道的所愿意说的早是已经说了。地上凉,母亲身子不适,还是回去塌上静养才是。” “文儿!” 顾知文拂袖而去,立在地上的秦氏面颊上无声留下了两行清泪。都是报应,这都是她该得的报应罢。 宁溪山,安诸一路上闷闷不乐,宋怡看着他情绪不对,又不知如何询问,二人就任由气氛尴尬着,一路沉默到了玉泉寺。 宋怡母亲的棺椁所葬之地距离玉泉寺有些许路程,到了玉泉寺再要往后走便只能步行,安诸与她下了马车。 随即沿着玉泉寺后山石阶步行过去。红叶已经凋敝,宁溪山上只有苍穹的树枝点缀,偶尔会有几颗被白雪覆盖的枯黄杂草,已然算是奇迹。 “可还是走得动?”安诸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众人随即也停住了步伐。 “嗯。”宋怡点头:“你我还是快些走吧。” 他附到宋怡耳畔低声道:“那玉佩是顾知文赠与你的?我看你把玉佩归还于他了。” “你——”竟然偷看! 安诸飞速转移了话题,呼喊候在一侧的小通子道:“小通子,大概还有多少路程?” “启禀陛下,大致还有两里便是到了。” “嗯,爱妃既是不累,便是继续赶路罢。”语毕,他脚上生风一下子走出了甚远,回身咳嗽几声又道:“天寒路滑,爱妃慢些走,小心脚下。” 宋怡叹息一声,便是心上无奈,亦是只得尾随在安诸身后继续拾阶而上。 她心情有些微妙,安诸既是知道她与顾知文见面一事,那他该是也听到二人的谈话了么? 安诸侧头靠近宋怡耳侧:“爱妃莫要担心,我什么都未听见。” “你——” —— 坟塌了。 到达宁氏的墓边,这个惊天的事实便如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劈的一行人目瞪口呆。 宁氏的目的只是一个衣冠冢,建在宁溪山接近山头的一处平地上,兴许是下雪潮湿缘由,平地塌陷下去了一大半,墓地便也无法幸免受到了池鱼之殃。 墓中的棺椁倾斜滚落出来,原是放在其中的物件埋到了土和白雪之下。 宋怡急步走过去,愣神片刻后开始收拾起地上零散的物件。安诸过去将她拉到一侧:“天气寒冷莫要冻着了。” 小通子十分有眼力,即刻就是对着随行众人到:“大家莫要站着了,还不快些收拾。” -- 第167页 随行众人得了吩咐,便是开始收拾老天弄出的残局。众人正是忙碌着,一声暗哑的哨声响过,就看见一个个直挺挺的往后倒了过去。 第99章 十二 宋怡听见哨声, 头脑有些发沉,身形踉跄了一下,安诸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银白的雪地中闪出几抹黑影,黑影如同几道黑线飞快掠过白纸, 他们目标明确, 直直朝着安诸与宋怡所在位置攻去。 安诸扶着宋怡:“怡儿, 你可是还好?” “不要管我, 你快走。”宋怡看见黑影攻来,伸手欲将安诸推开。 “我不会扔下你的。”安诸腰间软剑已握在手中,挡退第一道冲来黑影的攻击,受了冲击不住后退了两步。 “陛下小心!是九香散。” “陛下…快…快走。”一侧元东挣扎起身, 他抬手抚了额头, 轻晃了几下头脑试图能清醒些。 第二道黑影攻来, 眼见便是要刺中安诸, 一名神秘黑衣男子出现打翻黑影。 随即自腰间拿出一小瓷瓶扔到付七手中:“快服下, 中毒者一人一粒。” 付七倒出药丸,不住道:“大侠,怎是只有四粒啊?” 楚尽默。什么叫只有四粒,可不知这上乘的迷药解药是他花了多大功夫弄来的,本就只有五粒。是带着自己防身的, 谁知道会有这般多的人一起中毒。 九香散是一种潜伏性迷药,好处便在于由特制哨音引发毒药,下毒之人可以控制毒发时间。 但这种迷药便是最低级的迷药解药皆可除去, 他这可是上乘的解药, 便是救急浪费在了今次的九香散上,他简直心疼。 他心上默默发誓, 回去定是要问莫玄凛赔偿。 怪异的哨音持续响着,付七与元东服下药丸。二人身形还有些恍惚,气力却是渐渐恢复过来。楚尽观察四周,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呢喃一句:“师妹?” “大侠,你说什么?”付七离他较近,未曾听清便开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楚尽摇头:“来者不善,诸位还是小心些。” 一抹黑影突袭过来,他眼疾手快便将其打退,其后黑衣人便如汹涌潮水般澎湃而来,付七与元东虽还有些恍惚,但手上招式确是凌厉。 他们与几名攻来的黑衣人与他打到一处,虽未按平日实力快速解决,黑衣人却是不曾占到半分便宜。 楚尽未中圈套倒是应付自如,打退数名黑衣人后他便往那抹熟悉身影处移了过去欲要一探虚实。 付七与元东击退五六名黑影,身上挂了几处彩。 安诸扶着宋怡打退了两道黑影,却见源源不断涌来更多黑衣人。 此次埋伏人数众多,刺客目标明确,全数皆是朝着安诸与宋怡那边攻去。 “陛下,快走!”付七与元东护在安诸与宋怡之前,如同一道屏障隔离开了攻来的无数黑影。 安诸看了形式,再看宋怡,略是皱眉,道:“你们小心!” 若没有宋怡,他自可与三名护卫杀出重围,但如今有所顾忌,他不可冒险。安诸扶了宋怡被步步逼退,已与三名侍卫所在之处隔了甚远。 宋怡试图推开安诸:“无需在意我,易安你先走。” “你做什么?”安诸伸手紧紧环住宋怡的腰:“在你心目中我便是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男人么?” “你是一国之君,不可犯险。” “我亦是你的夫君!”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不必为我犯险。”宋怡再是尝试推开安诸,但腰间的手臂却没有半丝动摇。 她知道她此刻成了他的拖累,她怕死,但却不想拖累安诸与她一同死。 “各取所需?”安诸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你大致可以这般认为,但你之于我从来就不是各取所需,我是何心意,你不明白么?” “我如今只是你的拖累……” “我不这般认为。”安诸环着宋怡不放:“你若是敢推开我,那我也会跟在你身后的。” 黑影缓缓集聚得越来越多,数次打斗下来安诸身上被划了不少伤痕,有些是正面打斗所伤,甚多却是为宋怡挡剑划到他自己身上的。 楚尽已和那抹黑影交上手,几招下来他心上终是笃定,随即道:“师妹为何在此?” “在此自然是做该做的事。”一道略带冷漠的女声响起:“师兄如何会来此处?既是已知道我身份,为何还要插手?” “来此处自是该要过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也是。”黑衣女子冷然一笑:“那日在听雨轩师兄若是不想插手便不会一直跟随我了。只是师兄的轻功还是未有多少变化,还是那般不济。” “轻功造诣本是不如师妹,你又何必数次取笑于我呢。但若是动起手来,我可不保证不伤到师妹。” “楚师兄还是先尽力做好穹门安排于你的事儿罢。” “你为何会知晓?” 黑衣女子并未作答,将一只哨子放在口边一吹,便是有更多黑影往安诸与宋怡那边涌去,元东和付七武功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有半数黑衣人绕过二人往安诸与宋怡所退去方向追赶过去。 楚尽欲要擒住黑衣女子,才是动手便有几名黑衣人出现与他缠打在一处,黑衣女子哂笑一声既是离去。 安诸与宋怡二人最终退到一处矮崖上,再是无路可退。崖下是未曾冰封的潺潺冬水,崖上寒风冽冽吹拂着二人凌乱的衣发。 -- 第168页 “看来今日是走投无路了。” “易安你不要在顾着我,你一人还是有机会打出去的。” “我一人?”安诸看了宋怡:“不如你我殉情如何?” “什么?”宋怡讶异。 安诸停了脚步,宋怡往后看了,矮崖不高,崖下河流破是湍急。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他为宋怡捋了面颊上的碎发,声音有几分沙哑却甚是温柔:“害怕吗?” “怕…”凉风吹散了她脑中些许的混沌,她觉得他是疯了,这时候还能开玩笑,说出什么殉情。 “别怕。若是没有你,剩我一人独活该是多无趣。你我不若一起殉情,去了地下也算有人相伴。” 安诸低眸看向她,凌厉的眼眸看向宋怡却如平日一般竟是温柔,三三两两的刺客接踵而至,渐渐二人对面黑影愈发增多。 他拼尽全力,黑衣人打退一波便是还有一波,宋怡被他护在身后毫发无伤,他身上本是柔顺华美的锦缎长衫确实渐渐变的破烂褴褛。 眼看安诸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伤痕愈发增多,宋怡心上恨不得她也会一招半式,便能与他并肩作战,而不是成了他的拖累。 在他快要耗尽气力的时候,他依旧紧紧将宋怡护在身后。他侧头在宋怡耳畔,声音沙哑道:“对不起,怡儿,眼下看来只能委屈你同我一同殉情了。” “莫要做傻事。你我——”宋怡拉着安诸的衣袖,话未说完,耳畔再是响起冽冽风声。 安诸将她紧紧护在怀中,言语坚定,声音无比温柔:“怡儿别怕,若今日终归是一死,不若赌一局。” 宋怡闭眼依偎在安诸怀中,二人心中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她紧紧环着他,轻轻「嗯。」了一声,两道人影自矮崖上急急坠了下去。 “怡儿,我心悦你,你…可是心悦我?” “嗯?”生死未卜之际听见安诸如此问,宋怡心上有些哭笑不得:“你我生死未卜,心悦与否还有什么值得询问的。” “若是你我会活下来呢?怡儿,我想知道你心上的答案。” 安诸静静等着,本以为依旧得不到宋怡回应,他身子撞过层层繁茂的树枝,冰雪打随着破烂的衣缝钻进衣裳中,伤口许是冻得麻木了,他这时再是感觉不到更多的疼痛。 终究再最后她亦未回应他,看来她兴许真是觉着二人之间终究一场交易吧。 “若是你我还是活着,我便是告诉你。” 佳人语气浅淡轻软,如同一片羽毛轻柔,听到安诸心间却似千金之重。 宋怡环着安诸的臂膀紧了几分,安诸心上苦笑,紧紧将她护在怀中,他不确定能不能听见了。二人许是不得长久于人世了,她为何还是不愿说一句心悦呢。 便是欺骗他的,他亦是愿意相信。 “你我不会有事的。你要记住你今日的言语,不可再反悔的。”在二人落入冰冷的河水中时,这是安诸与宋怡说的最后一句话。 楚尽击退重重阻碍赶到崖边,留下的只有崖上吹拂而过的萧瑟寒意,人落崖了,回去如何与莫玄凛交代…… ? ? ? 大雪初晴,屋外寒风萧瑟,阵阵风声不减。今次已是入冬以来的三场雪,林凡身后背了一只竹篓,手中提了两三只猎物自大山中走出。 大雪天甚少有人出门,雪地上就印下了他的一排足迹。 到了一处篱笆围着的茅屋前,他轻轻叩了木门,不一会儿木门打开,出来一名着了布衣眉目秀美的女子。 林凡将手中的猎物递到女子面前:“这些,给你。” 第100章 十三 “阿怡, 谁来寻你了?”一名身着花布衣裙,乌发用花布带子挽起的女子走到门前,见立在门外的林凡后捂嘴揶揄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林呆子。又给阿怡送吃食来了?” “素娘, 你也在啊?” “今日素娘过来与我说一批绣样的生意, 外面风雪大, 林大哥快些进屋罢。” “不了。”林凡看见素娘, 赶紧将猎物往宋怡手中送去:“阿怡,这些你拿着,我先走了。” 猎物送到宋怡手中,林凡转身便是要走, 就听素娘开口叫住了他:“林呆子, 我马上也要离开了, 有些绣缎你同我去取来给阿怡罢, 她一人同我去也拿不动。” 林凡转身,手抓着后脑勺:“我去吗?” “你一身气力, 怎的这时候不该你去?” “好,好啊。”林凡看了素娘:“咱啥时候去。” 素娘看着手提满猎物的宋怡:“我们便是说好了,我将手上的绣品分一半给你,今日你便是开始做,出活的银钱你我五五分帐。” “好, 多谢你素娘。” “你与我客气什么,这是你该得的分,皆是因为你帮我改进了绣样, 我才能接到如此多的活计。” 她将木门打开, 好了,你先将猎物拿进去罢, 如今绣缎有人替你拿过来,你就不用同我再出去奔波一趟了。” “可——” “阿怡,别担心,我会给你好好送过来绣缎的。” 宋怡看了手上的猎物,处理起来不算容易,想到还要忙碌安诸的晚饭,她妥协道:“劳烦林大哥了。” 宋怡处理完林凡赠与的猎物天边已是挂了一片火红的晚霞,她赶紧将炉灶中的火烧旺准备起晚上的吃食,林凡自素娘家中拿来绣缎时候她正是做好了一桌吃食。 -- 第169页 为表示谢意,宋怡欲请林凡一同用晚饭,林凡本就寡言,直言拒绝便欲要离去了。 宋怡哪里能让他离去,毕竟平平受了他甚多照顾。二人僵持不下,最终林凡只得拿了些吃食,宋怡才是让他离去。 又是大半月过去,林凡依旧隔三差五会往宋怡住处送些东西,她与素娘约定好的绣品也绣成了大半,便是安诸重伤昏迷一直未醒来。 入宫后衣食无忧,宋怡倦怠了些,还好未曾忘记如何亲力亲为做一餐饭食。到了如今落魄的时候,倒是还能勉强维持度日。 起先林凡猎来的野味她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处理,得了素娘的指点,她照葫芦画瓢,倒是慢慢学得了些心得。 如今她技术愈发娴熟了,心上只是期盼床榻上那个木人儿一般的人能醒过来。 炉子上的陶罐熬着粥,宋怡守在一旁手上的活计却是未曾停下,针线穿梭,几簇锦簇的花团便有了模样,床榻上忽然传来咳嗽声,她愣怔一刻,赶紧搁下手中的活计走去床榻边上。 “易安?”安诸恍若大梦初醒,眼中一片朦胧之意,一切太过突然,宋怡还有些不可置信。 “怡儿……”安诸吃力抬起手。 宋怡赶紧过去制止他道:“你身上伤得甚重,不可乱动才是。” 安诸拉住宋怡:“你无事,真好。” 陶罐中的粥沸腾溢出罐口,扑到炉火上发出发出呲呲声,宋怡赶紧又道:“你先莫要动,炉上熬了粥,我过去看看再是过来。” 安诸侧头,看着宋怡一身破旧的花布衣裙在屋中忙碌。 她小心翼翼将陶罐自火炉上端下之后,又将匆忙搁下的绣片收到了竹篮中,一切的一切她有条不紊得心应手,这是她从未看过的宋怡。 宋怡拿了陶碗,自陶罐中盛了粥,正欲端去床榻那边,屋外院门却是传来扣门声。 她看了床榻那边,安诸正是挣扎着坐起来,宋怡一下子慌了神:“不是让你莫要乱动的么。”口上说着,她还是搀了安诸倚靠到了床边。 “屋外有人来了?”安诸声音虚弱,神情却满是警觉。 宋怡失笑:“如今你我在荒山野岭的农户小村,那些刺客寻来亦是要些时日的,该是来亦不会白日青天的过来,你且莫要这般紧张,我出去看看。” 屋外是林凡,看见宋怡出来,他开口就道:“素娘让我来告诉你,进来似是有人在打探你的消息,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宋怡打开林凡递来的油布纸,上面正正描了一张人像,有七八分像宋怡的模样。她讶异:“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素娘去县城中交货时候一位公子给的,说是要找上面的人儿。”林凡难得话多:“阿怡,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可是要与我们说。” 宋怡笑了:“再是麻烦的事情都是过去了,林大哥你莫要担心才是,倒是头一回见你说这么多话。” 林凡颇是不好意思的摸了头:“我便是担心你。” 安诸身上的伤都是刀伤,林凡嘴上没说,心上早是料想过许多的可能性。 宋怡与安诸身份不简单他亦是想到了,不知二人为何会落难,这会儿见她并不焦急,悬着的心落了几分。 “东西既是带到,那我便是先回去了。” “嗯,多谢林大哥,若是见了素娘,劳烦你带句话,说我明日去寻她。” “嗯,是了。”林凡欲要离去,好似又是想起什么,转身道:“阿怡,素娘明日好似要再去县城交货,你若是要见她,可是要早些。” “嗯,好的。” 宋怡迟迟未进屋中,安诸等的着急,硬撑着一声伤起身扶着墙到了窗边。 远远只是看见有一个布衣男子立在宋怡对面,二人似是在说什么要紧的事。他递给宋怡一张纸张,宋怡面色变了。 林凡身材高大魁梧,与安诸皇家贵胄的俊逸不同,由于常年在山中打猎,他肤色黝黑,一身劲装,显得更是健硕。看着他与宋怡立在一处,安诸觉着有些刺眼。 片刻后林凡离去,宋怡走回来,见到立在木窗中的安诸,吓了一惊。 “他是何人?” “林大哥?他是你我二人的恩人,便是他将我们救回村中的。”她讶异的看着安诸:“你不会是一直立在这边看着罢?” 安诸不做声,只是道了句:“我不喜欢他,你莫要与他走得太近。” 宋怡觉着安诸这番言语甚是耳熟,无奈笑着将安诸扶回床榻上,随后将粥端来,仔细的喂他吃着。 说起林凡,宋怡将方才的纸张自袖袋中拿了出来:“你看,这是方才林大哥给我的。” 安诸接过纸张,看了上面描的人像,掩下心上的不悦,语气自傲的说道:“想不到他看似胸无点墨,倒是还能作出这般有模有样的人像,不过与我相比却是相差甚远。怎的? 故意拿来与我看,是要酸我的么。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吃味。改天,我与你作一幅比这更好的。” 宋怡:“……” “怎的?怡儿是不信么。” “这不是林大哥所作的。”宋怡无奈,搁下手中的粥:“只是素娘托他带来与我的。” 安诸握着纸张的手指节发白,竟是还有其他人曾为宋怡绘过人像的么,他如何不曾听过。又是看了人像,安诸觉着好似哪里有些不妥:“是么?” -- 第170页 “嗯,这幅人像是顾知文所作的。” 得了答案,安诸心上更是不平衡了,嘴上还是笑吟吟道:“原是出自顾家长公子的手笔,难怪绘得甚是传神。” “我将人像与你看,不是与你讨论它是何人所作,更不是与你评论它的艺术造诣。听素娘说,有人拿着这幅人像在寻人。” “寻人?”安诸玩味道:“看来你我行踪不明的这月余,倒是有甚多人关心你我下落。” “这人像是去年夏日赏荷时候顾知文与我作的。”宋怡将人像自安诸手中拿了搁到一边,又是端了粥盛了一勺道:“好了,先不说这些,易安你先养好身体才是,再用些,晚些便是凉了。至于是何人在找我们,我明日一早去问过素娘便是知道了。” 安诸自宋怡手上接过勺子:“我已是好多了,方才才是醒来,还未回神,便是有些恍惚。如今人清醒了,倒是觉着身上有几处伤疤发痒,甚是难受。气力倒是也恢复了。你莫要一直让我用粥,你也吃些。” “我不太想吃。”宋怡摇头,自安诸手中拿过勺子:“许是近来吃的多了,有些生厌,还是你吃就好了。” 用过粥食,宋怡扶了安诸躺下,他却不愿困觉,便是要宋怡与他说这将近一月中的经历。 宋怡拿了针线活计坐到床榻边上,手上针线在绣布上来回穿梭,口中与安诸说着素娘、林凡等人儿。 又说了二人所住的是素娘购置下来的一处小屋,是准备改建为新房以后住的,如今因为二人无落脚之地。所以改建的计划便是暂时搁置下来。 诸如此类的事,宋怡事无巨细,皆是逐一与安诸说了一番。 安诸越是听宋怡说,心上越是歉疚,他昏迷这些日子想来都是苦了她了。 第101章 十四 第二日, 林凡又是送来的猎物,安诸醒来,身子倒是恢复得更快了。 他虽是听宋怡说了吃的肉食皆是林凡送来的。可是瞧见送来的都是不曾处理的新鲜猎物, 安诸还是怔了。 “他每回送来的猎物都是这般?” 宋怡拿了猎物, 手上沾了血水, 胃中不住有几分腥得难受。她看向安诸:“你如何起来了, 不是让你躺着休息么?” “我来拿便是。天色尚早,你便是要出去寻素娘了吗?”安诸自宋怡手中接过了猎物,看见林凡来了,他如何还能躺得住。 许是血水太腥, 宋怡本是想拒绝安诸的, 却再是忍不住胃中的翻涌, 她将猎物递到安诸手中, 便到一侧干呕起来,倒是也没吐出些什么来。 林凡立在门前, 看见宋怡难受,想要进去关怀一句,又是觉着不妥,只得继续立在门边等着宋怡。 安诸赶紧摆了手中的猎物,匆匆过去宋怡那边, 轻轻拍了她的背脊:“怡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无事,便是忽而有些难受。大致是你醒来我太过欣喜, 这几日没睡好的缘故罢。” 这般的情况前些日子就有了, 这几日好似更是闻不得腥腻的气味,避免安诸忧心, 宋怡还是找了借口稳住了他。 “是我让你受苦了。”安诸拥了宋怡:“今日便是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罢。” “不行。素娘今日还要赶去县城,来回也要两三日时日,人像之事不可拖延,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不打紧的。” 林凡还在门前等着,宋怡红了面颊,挣扎着要离开安诸的环抱,低声道:“还有人在,易安你快些松开我。” 立在门前的林凡有些手足无措,他远远瞧着小院外的方向,佯装并未看见小院中二人的恩爱。 虽是知道宋怡与安诸关系不一般,此时见着二人亲密,心上还是不住有些难受。冬日的凉风呼啸而过,他确是觉着心中有些冷冷的。 顾及到宋怡身子虚,安诸这次颇是要脸,没再过多捉弄宋怡。 他终归的更是心疼,听见宋怡坚持要去,松了宋怡便是道:“走吧,我与你一同去。” “不行。”宋怡摇头:“你重伤未愈,不能过多的走动,牵扯到伤口便是不好了。林大哥会同我一起去素娘那边,你好好在屋中养伤就是。” 安诸郁结,看了一眼门外,便是因为有林凡在,他才是要去:“怡儿,我——” “好了,你快些养好伤才是上策。” 拗不过宋怡,安诸只得举了白旗,为了宣誓所有权,他估计提高了音量道:“娘子路上小心些,为夫等你回来。” 宋怡答不上话,一时红了脸,低声道了句:“没羞没臊。” 门外林凡心中一怔,低了头好似不曾听到安诸的言语。 宋怡将安诸扶进屋中,添了件厚外裳,拿好了人像,提上木桌上装好丝线与绣料的竹篮才是走到小院门前:“林大哥,久等了。” “来了。我来拿吧。走吧。”林凡接过宋怡手上的竹篮,自顾自抬步往前走去,宋怡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木窗前,安诸目送二人离去,眸中多了些许的情绪,看来他中意的人儿是被人盯上了呢。 在木窗前小站片刻,他才是艰难的移回床榻上躺下。方才动作太多,还是牵扯到了伤口。 躺下不到一刻,他又从床榻上起了身,去到屋外处理起方才林凡送来的猎物。 林凡送来的猎物看在他眼中便像是林凡,他出手利落干净,面上恨恨的仔细处理着。 -- 第171页 冬风瑟瑟,吹了几阵冷风,宋怡身上的不适倒是消散不少。 素娘家在村子南面,宋怡与安诸所在的小屋在北面,过去要自村中穿过。 她与林凡走在一处,不时林凡会驻足与村中的人交谈几句,村中的人早是听说林凡与素娘救济了两位外乡人,宋怡在村中住了月余,村中人见到宋怡都是和善的打了招呼。 离着素娘家还有一小段距离,林凡停了脚步:“阿怡,我还有些事儿,便是不与你一同过去了。” “嗯,好的。” 作别林凡,宋怡未到素娘家门前,远远却看见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徘徊。 素娘家外种了一小片竹林,竹子上积了白雪,影影绰绰还是看得出簇簇翠绿。 那人一身水红衣裳,地上早是留下一簇凌乱的脚印,几阵冬风簌簌吹过,积雪落下盖住了几行脚印,青翠更甚。 她有些不太确定喊道:“今如?” “宋小姐。”徘徊的人驻了脚步,略是带了几分讶异的看着宋怡。 “你如何会在这里?” 二人异口同声,屋中素娘听见声音出来,便是看见宋怡在屋外与今如寒暄。 今如称是为青纱绣行过来寻素娘的,素娘听见面露喜色。青纱绣行是岐国都城中最大的绣行,今年夏天才在镇子上开了一家分行,大生意上门了,她眉眼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招呼二人到了屋中,素娘为二人斟了茶水,开口对宋怡道:“阿怡,你不是说缺了些色,要取些丝线回去吗?走,丝线都在那边耳房中呢,过去挑挑。” “嗯,好的。” “今如姑娘,你便是小坐一会儿,我带阿怡过去挑了丝线,再是过来招呼你。” 到了耳房中,宋怡却是捂嘴笑了:“素娘,其实今如不是坏人,你大可不必如此防范她的。” 素娘拿了丝线出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丝线却是在耳房中,我并未忽悠谁。” “是了。”宋怡接过素娘手中的丝线篮子,仔细的挑选起来,手上对比着丝线,她口中问道:“可不知那日与你看人像的人是何模样的?我问了林大哥,他只说你告诉他是位公子,却是说不清楚其它,我只好来问你了。不知素娘你可是还记得?” “不太记得了。”素娘与宋怡一同比对着丝线:“再说,你我过来可不是要防范谁的,只是过来挑选丝线的。” 宋怡知道方才是白费了素娘的用心,只得认错道:“好素娘,我错了,是我口快。你便是与我说说罢。再说今如是个苦命的,真不是什么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遭不住宋怡巴巴的眼神,素娘也是没了脾气:“好了,好了。与你说就是了。那日的人不是位公子,是位如公子一般俊俏的小姐。真不知道这林呆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这是怎么传的话。” 再是听了素娘一番谈论,宋怡终是明了了。 在县城中寻人的那位不是他人,便是当朝左相之女,安诸亲自册封的才人——卢未央。 天色渐暗,寒气愈甚,本是清明的天上乌压压积了一堆黑云。 一个时辰过去几刻,安诸处理好猎物,躺回床榻上迟迟不见宋怡归来。 窗外寒风呼啸声越演越烈,他看了天色好似又有雨雪,起身自屋中找出一件厚棉袄套上,又是拿了一件准备出门去寻宋怡。 院门咯吱被人推开,宋怡提了竹篮子进来小院中。安诸看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就是走到她身侧去,随即又是为她披了衣裳。身上伤口扯得有些疼,他全然未曾顾及。 “怎是才回来?快进屋中罢,想来恐是又要飘雪了。” “遇到了一位故人,便是在素娘家中多坐了一会儿,多聊了些时候。倒是听得了外面的一些事,晚些与你细说。是了,你如何又是起来了。” 宋怡颇是懊恼,扶了安诸进去屋中:“你身子还未大好,该是要好好躺着养伤才是。” 到了屋中,她为安诸除去他身上的袄子,就见安诸外裳上渗了丝丝血迹。 安诸顺着宋怡目光亦是注意到了,赶紧道:“不碍事的,便是方才下床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大致是伤口裂开了些罢。” 宋怡却是急了,一下子红了眼眶,背过身子不再看安诸:“明明身上伤得重,却还是不当一回事儿。总是起来作甚,我总会回来的,不是与你说了么。终归是你的身子,我管不住。” “好了,怡儿,是我错了。”安诸自身后环了她:“今后不曾养好伤我都由你管着,便是伤好了,也由你管着,莫要气了。” “你是一国之君,我如何敢左右你。”宋怡欲要挣开。 “嘶——怡儿,疼。”安诸放开宋怡,捂住了伤口裂开的位置。 “你无事罢,快些让我看看。” “疼。” 宋怡赶紧去取了草药,回来为安诸更衣。他身上有两三处伤势严重的伤口裂开了,宋怡已然习惯,熟练的为安诸上药包扎。 安诸静静由着宋怡忙碌包扎,看着她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心上早是乐开了花。 屋外,水红色身影看着宋怡入了小院,才是悠悠离去。 第102章 十五 才是包扎好伤口, 安诸便是直接将宋怡拉入了怀中。清香的草药味充斥宋怡的鼻腔,面颊接触到安诸赤裸的肌肤,宋怡不住羞红了脸。 -- 第172页 “怡儿,你还是不原谅我吗?” “未曾。” “我便是忧心你, 所以才是起来去接你回来的。” “嗯, 知道了。” “怡儿既是明白我的心意, 可是该做些表示?” “嗯?” 宋怡还在想他言语所指的含义, 安诸已是吻上了宋怡的唇,见她并未排斥,便是加深了吻。 一吻缠绵,宋怡快是要窒息的时候, 安诸终是依依不舍离开了她娇软的红唇。 宋怡面上如同火烧, 想起了安诸本就是个轻薄的人儿, 一时间又是只觉自己被他外表迷惑了, 所以对他放下了戒心。 安诸肚子甚是审时度势的发出了咕咕声,两人面面相觑, 安诸不住笑了,不知是得吻佳人芳泽高兴的,还是为化解二人之间尴尬而笑。 此刻倚在安诸怀中,宋怡觉着无比的安心。纵然二人如今落难, 似是有安诸在,她便是未曾害怕过。 “易安,你知道么。这小村落附近有一处河水, 我与素娘去过几回, 便是越发的思念位入京时候的日子了。” “那时候你所住的地方也有河水?” “差不多罢,父亲说那是大海。我如今依然记着那里的青石板小路, 村中有多条河道,通往岸口。 每日我最喜欢的,便是与父亲和母亲一同沿着石板小路走去岸口,那边有许多的摊贩,似乎又吃不完的好吃的好玩的。” “我若同你到那般的地方隐居,你可是愿意?” 宋怡怔怔看了安诸,随后捂嘴笑了:“你是帝王,肩负天下,如何与我说这些不实际的话。” “你不愿意?”安诸逼近宋怡。 宋怡面上才是退去的红晕又是爬上了面颊:“你若是愿意放弃天下,我如何又不愿意与你厮守。但我也不愿带你这般的称职的君王,你若不在,岂不是苦了天下的百姓。” “记着你今日的言语就是。” 见安诸又是逼近,宋怡一下子没了脾气,脸上阵阵发烫,心不住怦怦乱跳,她深呼吸稳定了情绪,声音低低柔柔,带了甚多的羞怯:“可是饿了?” 安诸倒是一片怡然自得,面上尽是满足的笑意:“嗯,有些。” 宋怡看了他一眼,头埋得更低了,轻轻推开安诸:“你歇着罢,我去做些吃食来。可是有想要吃的?” 安诸舍不得松开,终的还是放了手,他怕再不放手便是克制不住了。随后他得了便宜开始卖乖:“便是怡儿做的我都喜欢吃。” 宋怡无可奈何,似乎习惯了安诸的不要脸,便是不会觉得不自在了。 她去到灶前,却见猎物早是处理得整整齐齐摆在灶台上。她转头望了小屋那边,心上绕了几丝暖意,在灶前好一番忙碌,几道小菜、一份肉粥和一份熟肉摆上了木桌。 宋怡过去床榻将安诸扶到桌边坐下用膳。 安诸饥肠辘辘,早是闻见了饭菜香味,才是坐下桌边就毫不客气开始用膳。 兴许是饿得紧了,粥菜到了他的口中无比美味,清粥小菜好似成了他从未吃到过的佳肴。 “吃慢些。”安诸吃完一碗粥,宋怡又是盛了一碗粥递给他,看他就要往口中送,她赶紧的道:“粥热,莫要吃太急。” “嗯。你方才说今日出去遇到了一位故人,不知是谁?” “今如。”宋怡盛了粥,坐下夹了筷青菜送入口中。 “你遇见的人是她?”安诸吃粥的动作顿住:“你不是说她自净儿去世那日便是自听雨轩消失了么,如何的她竟是会出现在此处?” 宋怡放下手中的勺子:“其实入宫前我便曾见过她,只是未与你说。净儿之事,我亦是问过她了,那日她并不在听雨轩。” “这些你为何不曾与我说过?” “终究没个结果,何须要再提。”说了亦是无用。 安诸心上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心上记着净儿的事儿,终归你念着一个公道,我却是给不了你。” “今如身世可怜,那日幸甚她不在听雨轩,如今知道她过得不错,我便是安心了。净儿之事总会有个了结,穹门再是固若金汤,时日长了,终究能等到破绽的。” 宋怡柔柔笑了,转而道:“不说今如了,你知道么,人像是素娘去县城中时候一位女侠递给她的,按照素娘的描述,那人应是未央。” “她出宫寻人了?”安诸心上泛起一股酸味,双眸不住盯着宋怡面上的笑意,觉着甚是刺眼。成何体统,皇宫是她卢未央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地方么。 “大致是罢。按照素娘所描述的,那人应是未央。”宋怡继续道:“素娘今日要去县城交一批秀样,我已托素娘去寻到未央了。” “素娘离去了?”不行,除了卢未央,谁来寻宋怡都可以! “嗯,是的。想来过几日兴许便能见到未央了。” “要见到她你倒是挺高兴的。”安诸撇了撇嘴,终究的是要见着卢未央了么。 “若是能联系上未央,你我便是可以回去了。”宋怡言语间不断为他添菜,安诸无奈道:“我在怡儿心中便是这般能吃么。” “你身上有伤,该是要多吃些。” 安诸酸酸道:“若是卢未央在这,你恐是要先与她添菜罢。” “她如今又不在,你说这些作甚。”宋怡不明白安诸为何总喜欢与卢未央比。 -- 第173页 卢未央于她来说是挚友,安诸于她则是心尖上的人儿,非是要作比较,倒是让她难为了。她比较不出。 “你再是添下去,可是这几盘吃食都要我一人吃了。”安诸制止了宋怡,而后往宋怡碗中添了菜:“你才要多用些,近来都清瘦了不少,抱着有些硌人了。” 宋怡面上一红,低低道:“并非我强着你抱我的。”登徒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是说的他这般了罢。 她有些口干,起身准备将一边的茶盅拿来倒水吃,安诸趁着她起身,就又是将人拉到了怀中:“自然,是我强着要抱你的。” “莫要闹了,我要过去喝水。”安诸身上有伤,她不敢挣扎。 安诸附到宋怡耳边低声道:“便是唤我一声夫君听听,我便放开你。” 宋怡红了脸,唤也不是,不唤也不是,敌不过安诸坚持,最后喃喃唤道:“夫君。” “嗯。为夫在的,娘子。”宋怡一张小脸彻底羞得通红,安诸看了笑的得意:“快是去吃水罢。可是身子还是不舒服,近来你是越吃越少了。” “我无碍的。”宋怡也不知怎么了,便是看着油腻的就是难受。 方才在厨房忙碌,见她又是吐了几次。安诸偷偷起身,亦是看见了。 村中没有大夫,宋怡这病拖得他心疼,能尽早联系上卢未央兴许不是一件坏事。 寒风呼啸,小屋中二人正是熟睡,几名黑衣人自屋外摸索而来。 为首的黑衣人扎破窗纸往屋中吹了迷烟,一刻后两人小心翼翼推门而人。两名黑衣人手中长剑凌冽,直奔床榻的被褥刺去。 床榻上无人,待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已是架在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颈上。清冷的月光自木窗中打进屋中,三人僵持在床榻边。 “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呵。”黑衣人轻笑一声,并未做答。 见其不答,安诸直接便是结果了他。另外一名黑衣人大惊,随即与安诸打斗到了一处。 屋外看风的两名黑衣人听见屋内起打斗声,即刻进屋支援,安诸武艺虽是不弱,奈何身上有伤,双拳难敌四手,几番打斗下来,他渐渐的落了下风。 宋怡被安诸安置在角落中的柴草后面躲藏,看着安诸渐渐打得吃力,她的心揪在一处,想要出去,又是想到自己只会为他添了麻烦,心上更是焦急。 屋外响起马蹄声与脚步声,有火光渐渐逼近,几名黑衣人预感大事不妙,出手更是招招杀机。 安诸被打翻朝后飞落,恰是把那堆柴草撞翻。黑衣人本欲上前,看见柴草有动静,警觉的戒备。 “易安,你无事罢。”宋怡自柴草堆中挣扎而出,赶紧过去看安诸的情况。 旧伤未愈的安诸身上又是添了许多新伤,他极力的忍着,手中紧紧握着剑,挣扎要起来。 口中还在道:“如何出来了,不是与你说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以出来的么。” “原是漏网之鱼,一起了结便是。”一名黑衣人发话,几人蜂拥而上。 “小心!” 宋怡护着安诸,看形势再无回转的机会,已是做好与安诸一同被杀的准备。 一抹人影进入屋中,有皮肉绽开的声音响起,宋怡身上却不曾感觉到疼痛,睁眼却见安诸为她挡了一剑。 “易安!” 第103章 十六 安诸对她道:“莫担心。”却是已疼得一头大汗。 安硕眼看还是来晚一步, 随即上前打翻持剑刺中安诸的黑衣人:“皇兄,皇嫂,你们可是还好?” 火光将小屋重重包围,黑衣人面面相觑, 又是两抹人影急速进入屋中。 是卢未央与猎户林凡。还未等几人动手, 屋中三名黑衣人直直倒地, 已是服毒自尽。 宋怡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忽而便是昏倒在了安诸怀中。 林凡早是知道到宋怡与安诸关系不一般,如今知道了宋怡是当今陛下的宠妃,失落的心中更是黯然。 又是经过一回恶斗,安诸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加上为宋怡挡下的那一剑, 整个人已然十分虚弱。 他将宋怡抱起, 卢未央担心他摔了宋怡, 欲要过去接过宋怡,却是被他警戒的看着, 卢未央莞尔一笑,没再有所行动。 宋怡醒来时候已不在草屋中,入目是整洁的纱帐和典雅的陈设,再是巴巴盯着她看的安诸:“怡儿,你醒了。要喝水吗?” 安诸格外奇怪, 巴巴抬了茶水来喂宋怡喝下,又是坐在宋怡面前傻笑:“醒来便好,醒来便好。”他身上包了甚多伤药, 整个人被缠得如同一只粽子。 傻笑了半晌, 他神秘兮兮的凑近宋怡道:“怡儿,我要做父亲了, 你要做母亲了。” “啊?”宋怡醒来脑子还是混沌的,骤然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要做母亲了?” 房门被敲响,一名侍女自外道:“陛下,娘娘的药煎好了。” “嗯,端进来罢。”药到了他手上,他抬着那缠满绷带的手温柔的喂宋怡吃药:“来,乖乖喝药。” 宋怡却还是处在震惊之中,她瞧像安诸,不大确定的道:“我可是有身孕了么。” “嗯。”安诸一脸欣然:“我们的孩子。” 得了答案,宋怡脑中轰响,整个人却彻底懵了。她有身孕了,为何会在这般时候。 -- 第174页 看着一脸高兴的安诸,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随后配合的一口一口喝着汤药。 卢未央与凌王妃赵氏是在宋怡汤药喝完后不久过来的,宋怡还处在震惊后的混沌中,安诸人逢喜事,见到卢未央也不再有原来的警惕,既是有女眷来探望,他便去了外间,将空间留给三人。 离去时候还美滋滋想着,宋怡已是有了她的孩子,便是卢未央再是有任何想法,也只得留到下辈子了,哼哼。 转念又是想到宋怡才是入宫落水后病的严重,司进之曾说过她不宜有孕,安诸便是颇有些愁恼。 罢了,事在人为,如今有孕便是件喜事,他自是该开心。他在外间坐下未有多久,安硕便带了安元昊过来探望,追根究底还是闹不过安元昊闹着要见宋怡,不得已只能带着来了。 “皇兄,听闻皇嫂已是醒来了。”安祺才是进屋,就是看见坐在外间饮茶的安诸。 安元昊看见安诸即刻高兴的黏了上去:“皇伯父好。” “如何把这小家伙带来了,不是与你商量过这几日莫要带他过来闹腾的么?” “皇兄恕罪,这小子闹着要来探望皇嫂,臣弟被他闹得实在头疼,只得带过来了。” 安元昊扯了安诸的衣袖:“皇伯父,昊儿要看皇伯母和皇伯母的孩儿。皇伯父最是好了,便是带昊儿去看看罢。” 安诸一脸黑线看着安硕,安硕摊手:“昊儿这般热情,臣弟委实难以与他说明些什么。” “好了,可是够闹腾的。”安诸抱起安元昊:“皇伯父带你去看皇伯母,但你可不能闹腾,皇伯母身子需要好好静养的。” “真好-昊儿会乖乖的。” 去到里屋安诸才是撒手让他下来,安元昊直接便是冲到宋怡跟前,卯足劲就是要往床榻上爬去。安诸哪里能让他得逞,提着领子便是将他揪了下来。 安硕坐在外间悠闲的喝着茶,听着屋子里安诸濒临暴走的声音,面上挂了笑意,又是慢慢啜了一口茶水。 这儿子是他背着他教坏的,也不能总是让他一个人受罪,该是时候让皇兄体味一下自己的苦楚。 “皇伯母——”安元昊被安诸提着,委屈巴巴的看着宋怡。 宋怡的心都看得软了,随即就是要起身,安诸瞧向她道:“好好倚着,不得起来。” “皇伯母抱——”安远昊不死心,继续卖惨,一边赵氏心上捏了一把汗,卢未央倒是看得心上欢乐。 宋怡还是起身下了床:“陛下赶紧将他放下来,莫要吓着他了。” “放你下来可不能逾越。”安诸笑意和煦的看着安元昊。 安元昊忽而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只觉得提着自己的皇伯父笑得太过可怕,赶紧委屈巴巴乖巧的点头:“是,皇伯父。” 安元昊终是消停了,坐在里间吃了些蜜饯果干,但也只是暂时性消停了片刻。 小孩子玩性大,在屋子中被安诸盯着颇是难受,最后还是坐不住闹着让奶娘带着出去玩了。 里屋中留了宋怡、赵氏、卢未央与安诸一位男子,三个女人围绕这孩子继续聊起八卦,从养胎进补聊到尔虞我诈,安诸听得脑仁疼,安元昊才是闹着离去,他既是赶紧出去了外间。 见安诸出来,安硕为他斟了茶:“劳烦皇兄了。” “你小子,自家儿子自家管教,若是下次还是劳烦我这皇兄替你管教,皇兄可是不保证不对他用些手段。” 安硕抽了嘴角,当初义无反顾教坏安元昊的是谁!现在倒是怪罪到他这个当爹的头上了。 他一口茶咽到一半险些噎到,心上无奈,嘴上还是赶紧认错:“是是是,臣弟知错。” 毕竟是自家养大的娃,若是真将安元昊教去安诸手上吃了苦,最后他定是要被赵氏数落了,唉,如何都是不讨好,他心上苦啊。 “皇兄,你的消息我已是快马加鞭命人传去都城了,听闻你不在都城这几日安祺那小子可是被折腾惨了,想必过不了几日使臣就会过来接你回去了。” 安硕起身最后喝了一口茶:“臣弟先去合计合计接纳使臣的事了。臣弟告退。” 安诸与宋怡住在凌王府上,素娘与林凡村子距离凌王封地不是甚远,前几日再次遇刺素娘与林凡带着人寻来的及时,才是不曾有更大的遗憾酿成。 安诸本是欲带着二人到凌王府中暂住,随后同回去都城再是赏赐,谁知二人异口同声推脱了赏赐,更是没有跟回凌王府中。 有恩必报,何况是救命之恩,二人未曾跟来,宋怡醒来与安诸一番合计,便是觉着要再请二人过来凌王封地一趟。 软的无用,安诸自是来了硬的,直接拟旨将二人宣到凌王府上。 接驾的使臣恰也是到了,是卢未央的哥哥,左相长子卢未觅与太医司进之,一共带了六名随行侍卫及两队皇家亲兵,司进之带了位跟班,听闻是洛家远堂亲,名唤孙鸣良,刚刚到太医院任职不到月余。 模样儒雅,做事圆滑,考虑到洛家总是要有个眼线才能消停,今次便是带了他一同来。 使臣到达,安诸次日便是要离去,凌王早是安排好在酒楼设了宴席为其践行。 素娘与林凡坐在席间颇是忐忑,孙鸣良所在那一桌气氛最为热络。 但在助兴的歌舞姬入场后,他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下就就是蔫了。 -- 第175页 “顾倾城!”宋怡埋头吃了半日,不经意抬头扫了一眼宴席中的歌姬,口中吃食咽到一半,硬是急得噎了:“咳,咳,咳。” “爱妃。”安诸被吓得不轻,赶紧轻轻拍脊背:“这是怎了,司进之,司进之!” “宋怡——”顾倾城忽的停下,便是摔倒到了地上。 歌舞戛然而止,顾倾城呆愣愣的起身立在原处。如今她落魄至斯,倒是让她宋怡看笑话了。 还未来得及伤怀,顾倾城又是在宴席中看见了一抹日思夜想的身影——孙鸣良! 他竟是在此,如今衣冠楚楚贵为座上宾,为何不到留春阁与她赎身。他说回去寻了银钱便来赎她的,原是欺骗她么! 胸肺中憋闷良久的苦楚撕扯着顾倾城,她脑中一阵晕眩,直挺挺就是摔倒在了宴席中的歌舞台上。 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骄傲如她,她义无反顾追随、信任、等待的,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一场欺骗。 如今流落于风尘中,就是自寻的恶果。 “话情,话情。”有舞姬过去扶了晕厥的顾倾城,但她早是没了知觉。 “陛下,昭仪娘娘无恙,便是吃得急了被呛到,多喝几口热水就是了。” 宋怡止住了咳嗽,她注意到顾倾城的异常,往她晕厥前盯的地方看了去,那里坐了一名花衣男子,司进之的跟班孙鸣良。 二人认识?她扯了安诸衣袖:“我无碍了,司太医快去看看那位晕厥的舞姬才是。” “是,娘娘。” “怎了,吃得那般着急,可是忘记你腹中还有你我的孩儿,伤着了如何是好?”安诸附到宋怡耳畔。 宋怡低声道:“那人是顾倾城。” 第104章 十七 “嗯, 方才听见你说了。”安诸还在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语气悠悠在宋怡耳畔道:“见着她便是如此欣然,你要记住你我的孩儿现下该是你最为关注与保护的才是。” 宋怡面上一热:“臣妾错了。” “顾倾城?”安诸颇是玩味看了那边被扶到就近椅子上晕厥过去的人儿,右相之女顾倾城, 有趣。 他淡淡对宋怡道:“无事的怡儿, 既是她真是顾倾城, 我说不是, 她便不是,你顾好身子就是。” 孙鸣良看见顾倾城晕过去一阵心惊,方才顾倾城最后看向了他,她是认出她来了, 今次接驾真是来错了, 大错特错。 他将头埋低甚多, 看在宋怡眼中却生了疑惑。 司进之为顾倾城切了脉, 自药箱中拿了银针施了几针,昏厥的人儿悠悠转醒, 咳了一口淤血出来,转眼就是哭成了泪人。 歌舞姬皆是低头候在一侧,宴席寂静,顾倾城啜泣的声音分外被凸显了出来,大家本就是提着的心硬生生被又被了一番。 姑奶奶啊, 这在场都是达官权贵,如此这般失态,怕是要砸了留春阁的招牌啊。 “人既是醒了, 还不快些带下去。这般聒噪成何体统!” “是, 王爷。” 宋怡又扯了扯安诸的衣袖,安诸便是吩咐道:“好了, 便是一段小插曲,许是这舞姬失误心中伤怀害怕,不伤大雅,大家继续用膳就是。” “惊扰皇兄了。”安硕头疼,好好的践行宴席就是这般搞砸了,破天荒的皇兄还能为那舞姬打圆场。 虽说方才的舞姬姿色不错,可他印象中自家皇兄不是那般好色的人才是。 安诸接受到来自安硕疑惑又带了猜疑的目光,直接一记狠狠的眼神杀了过去。 安硕索性转眸看了宋怡,皇嫂真可怜,才是怀了身孕皇兄就有了异心,唉。 宋怡被看的云里雾里,疑惑看了安硕,安诸直接拉了宋怡:“莫要管他,抽风呢。” 听了安诸的言语,她更是糊涂了,这二人眉来眼去半日,就是为了确认对方抽风么? 想到顾倾城,宋怡便是又对安诸道:“易安启程的日子可是能延后一两日,若是不行,你先启程,我随后再去赶你,你看可好?” “不好。”安诸回答的果断:“你若是要查明顾倾城的事,我大可陪你一起就是。朝中有安祺在,生不出什么乱子。大不了就是我再多「养病」几日的事儿。” 都城中正在埋头苦阅奏折的安祺打了个喷嚏,他心上不适,总是觉着被人惦记了一般。 宴席过后大致才是夜初,宋怡饭后在凌王府园子中走了几圈,正是在一侧回廊处休息等着安诸过来,就见一人鬼鬼祟祟走过花园另外一边,朝着凌王府后门那边去了。 身形看着有些眼熟,宋怡细细一想,好似是今日宴席山名唤孙鸣良的那人。 已是夜里了,他鬼鬼祟祟出去作甚,如何走的还是后门。 冬风凛冽,这个冬日分外严寒,第二日正是准备出去寻访顾倾城的宋怡被安诸拦下,顾倾城死了。她没必要再去了。 安诸本是差了司进之于卢未觅来带回顾倾城的尸身的,宋怡的了消息却是要往留春阁走一趟,安诸拦不住自是跟着同到了留春阁。 寒风瑟瑟,冻得人手脚发麻,几阵寒风从破洞的旧木窗吹到宋怡面上,寒意钻进斗篷中,让她无比清醒。 这一切不是梦魇,顾倾城真的去了。愣怔立在木棺前,顾倾城的突然去世让宋怡诧异不已。但留春阁中的管事儿妈妈并未觉着突然。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开口道:“话情自来了留春阁身子就是不好,她是为她那情郎抵债进来的,若不是看着她有几分姿色,谁会亏本收了这般一位病秧子。” -- 第176页 “她进来时候身子就是不好?”宋怡皱眉,怕是与顾倾城有孕脱不去关系。 “那是。听说滑过胎,没有调理好落下的病。昨日回来不知咋的病情忽的恶化,夜里没扛过去就没了。” 老鸨的话证实了宋怡心上的想法,她用手帕捂住鼻子,立在木棺较远的位置:“也不知道这病会不会传染。人倒是个通透的,就是身子差,如今倒是让我亏了,大半的钱她可都是还未还清的。哎,我说你若是想要赎她的尸身走,最少要将我亏的本补上了才了的。” “不知她还欠你多少银两?”听见顾倾城竟是抵债自愿堕落风尘,宋怡不禁心中无奈,向来自诩聪明的她也会有如何糊涂的时候么。 情郎?私奔?原先她想要做的事,若是真的私奔,会不会亦是落了这般凄凉的下场。 以前她总觉着甚是了解顾知文,但如今时过境迁,她却是发觉她本就不曾了解过。 “笼统算欠了我三百银两罢,这木棺的银钱听闻是其它冤大头出的,我也不计较进去,五两的零头也是给你抹了。要带走交钱银钱便是。” 安诸手伸入怀中,卢未央眼疾手快已是自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去老鸨手上:“这些可是够了?” “哎,够了,够了,足够了。”老鸨看着手中的银票面上喜笑颜开:“公子真是个爽快人儿。这位夫人好福气呐。” 宋怡一下没忍住笑了,一旁司进之憋笑憋得甚惨,屋外恪尽职守的卢未觅瞧见屋中的情势,不住为妹妹在心上捏了把冷汗。 卢未央并未解释,安诸黑了脸。司进之赶紧赶人:“好了,银货两讫你便是走吧,我们收拾一下便是带着木棺离开。” “是是是,各位公子若是想要小坐,可以过去前院。” “等等,妈妈,可不知棺木的银钱是何人所出?” 转出去的老鸨顿了步子,迟疑半晌道:“我未亲眼看见,受了委托的丫鬟说那人看着有些眼熟,又是有些面生,一下子倒是说不上来是谁了。兴许你可以过去再是问问,她便是一直服侍话情的一个丫鬟,唤作月满。” “月满。”宋怡低头思索,头上的斗篷滑落了些许。 安诸为宋怡拢了斗篷:“娘子为何问这些?” 老鸨挂满笑靥的面上僵硬了一下,掩饰了心上的尴尬道:“诸位慢慢合计如何将人带走,我便不作陪了。”说完即刻离开了众人视线。 “我觉着她去的太是突然了。”还有,她想要揪出当初带着顾倾城私奔的人。她心上有些料想,但未能断定还是不可轻易言说。 “嗯,我明白。”安诸看了司进之。 司进之意会,提了药箱过去棺木前仔细检查起来。他堂堂一名太医,如今却是要做仵作做的活计,唉。 三人立在一侧,安诸不知何处寻来了一张椅子让宋怡坐着,宋怡心上有事,她拉了卢未央到一旁,女子心上的秘密与八卦,还是最为适合与好姐妹诉说的。 安诸瞧着二人交头接耳,欲要凑过去听几句,却是被宋怡打发到一边,拉着卢未央又往角落里去了些。二人说完话卢未央便是出去了,安诸撇嘴不悦立在椅子前。 司进之一番忙碌,最后还是下了结论:顾倾城是病死无疑。 宋怡回去椅子上坐着,打量司进之那边半晌,忽的冒出一句:“怎是不见司大人平日随着的随从一同过来?” “你说那位?”司进之挑眉,颇是有些不爽:“喊着水土不适身子难受,正在凌王府上养着未曾跟出来。” 孙鸣良是洛家送进宫中的纨绔,月余来,司进之对他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在身边也是看着他莫要闹事就是了。今日他说不来,终归在凌王府上他不敢逾越,不来更好。 听见司进之说孙鸣良水土不服,宋怡却更是觉着孙鸣良有问题。 卢未央回来时候带来了一名样貌普通的女子:“好了,将你放才与我说的话再与这三位说一回。” “是。”女子就是老鸨先前提到的那位丫鬟,她身音不大,语气倒是坚定:“让我买木棺的公子良三就是负了话情姑娘的那个负心汉。” 说着说着她身音中带了些哽咽:“昨日话情姑娘快是不行的时候一直念着自己错了,还说自己自作自受,受了良三的欺骗。” 卢未央满意的点头,随即又道:“那人便是唤作良三,你未记错?” “自然。话情自来了留春阁一直说良三他定是会来接自己回去,平日大家说笑打趣时候,还唤那人为三郎,阁里姑娘都是知道的。” “姑娘你昨日是何时见着的他?”名讳不同,但宋怡直觉那日既是孙鸣良。 “大致是刚刚到夜里的时候,那时候话情方才被送回来未有多久良三就来了,只是托人找了我出去给了我些银钱,让我转交于话情姑娘。 那时候只是看着眼熟,一时未曾想起来是谁。话情姑娘去了,那银钱匀出来为她买了口棺木,其余的都被妈妈拿去了。” “你是何时想起来那人的身份的?” “便是在话情姑娘病危的时候,姑娘一直念着良三,我一下子便是想到了。” “若是再一回让你见着人,你可是还能认出来?” “嗯,可以的。” 宋怡拉了安诸衣袖:“易安,不若——” -- 第177页 “赎。”安诸心上没好气,还是洞察了宋怡的心思,直接了当就是应了她。 月满与众人回去凌王府便是指认出了孙鸣良,早是郁郁不安的孙鸣良被指认出来未在多做挣扎,直接便是认了带顾倾城私奔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 ω\?)昨晚做梦梦到存稿全部一起发布了,真是个噩梦 第105章 十八 安诸回朝, 一同带回了顾倾城的棺椁。顾府一片惨淡,宋怡与安诸去宁溪山玉泉寺礼佛那日顾知文便远去赴任,算来快有月余。顾府一脉人丁单薄,如今府上只有顾显与秦氏。 顾倾城死了, 宋怡活着, 皇宫中安诸名义上的昭仪宋怡还活着。 顾府不得发丧, 右相顾显默默将顾倾城的棺椁送进家族陵墓中埋了, 立了块无字碑。 秦氏在女儿墓前哭了一日,哭晕过去了三四回,伤了身子,终日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岐国京都中又飘了一场大雪, 两日后旭日初照, 一堆人马自都城中逶迤而出去了顾府门前。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昭仪顾倾城, 柔嘉淑顺,风姿雅悦, 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 着即册封为淑妃。顾府教女有方,赐三色彤手镯一副, 青花底琉璃画樽一件,绸缎二十匹,南海珍珠两斛, 钦此!” 顾显更是苍老了甚多, 他伸手接下圣旨:“谢主隆恩。” “恭喜右相大人了。”小通子笑着将圣旨递去。 圣旨既是要放到顾显手上,秦氏自顾府正门冲出, 直直便是将圣旨打落到了地上:“滚!都滚!我没有女儿了,我女儿已是去了,莫要拿这些赏赐来堵人心。” “还不快将夫人扶下去!”顾显急急拾起落到地上的圣旨:“老臣有罪,还望陛下恕罪,拙荆今日患了癔症,冲撞天颜,罪该万死。” “唉,右相请起。请司大人。”司进之自队伍中走出来,小通子扶起顾显道:“陛下已是听闻顾夫人患了癔症,特请司太医同来相看。” “老臣谢过陛下。” 秦氏癔症大闹一事传遍京都,众人皆说母凭子贵,顾家嫡女有孕,在宫中地位稳固,自然的秦氏大不敬亦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如此。 顾显的身子自上次大病之后似是落下了病根,着急上火便是头疼得紧,追根究底还是毒素未清。 秦氏一事过去没有几日,顾府传出了顾显暴毙的消息,气氛惨淡的右相府彻底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宋怡有了身孕,回宫后升了她的封位为淑妃,安诸筹划在皇宫中为她大宴百官。 这边宴席正是如火如荼的布置着,那边顾显去了。君无戏言,皇命既出,便是生了这般的变故,亦是不可取消宴席。 “淑妃娘娘,陛下说外面天冷,请你莫要在外面多坐,当心冻着身子。这是陛下吩咐厨房专程为您做的银耳蜂蜜羹,说是让娘娘用了暖暖身子。” 宋怡正是坐在亭中与卢未央一同煮茶,瞧着小通子又来传话,手上又是端来一份汤品,甚是头疼。 卢未央看得笑了。打趣宋怡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有了当今的骨肉金贵着呢。小怡,我看你还是回去朝华宫好好养着才是。对吧通公公?” 小通子赶紧搭话:“卢才人说的是,陛下忧心娘娘,毕竟娘娘有孕在身。陛下说冬日天寒路滑,在外风险甚大,终归还是养在殿中好些。” 宋怡:“……” 安诸以为她是瓷娃娃么,她是有孕,不是有病,日日躺在榻上养着人快是要闷疯了。 瞧着宋怡一脸无奈,卢未央赶紧道:“通公公,陛下不是在御书房处理政事么,他这般闲的慌?小怡出来才是坐了不到一刻不到,你来来回回大致往这边跑了三四趟了罢。你瞧,你先前端来的几样吃食都还在这呢,这般送吃食,便是不怕撑着淑妃?” “卢才人慎言呐。”小通子脸快是皱成一团了:“陛下就是忧心娘娘——” “毕竟娘娘有孕在身?”卢未央直接截了小通子的言语:“你便是回去告知陛下,淑妃娘娘在我这我便会护好她的,待她想回去朝华殿了,我定是将她毫发无伤的送回去,可好?” “是,才人。” 卢未央挥了挥手:“好了,好了,都退下罢。” “是。” 小通子回去御书房,将卢未央的话告知安诸,正是与朝中几位大臣议事的安诸黑了脸,看了坐在一边的左相卢衡。 他当初应该是脑子坏了,才是同意卢未央说要入宫逛逛的请求,便将她这般一个大祸害指入宫来。 想来当时卢未央自请入宫就十分蹊跷,他本是以为她看上他了,所以与他迂回着入宫。 这回好了,她入宫的确是有入眼的人儿了。可惜不是他安诸,而是他安诸同样看在心里,捧在手里的宋怡! 想他聪明一世,倒是糊涂的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卢未央明晃晃便是在觊觎宋怡的。 他先前便察觉到,若不是顾及宋怡将她视为闺中密友,他早是将人遣出宫去了。 不行不行,他要赶紧处理完手上的事去见宋怡,不能再让宋怡与卢未央混在一处了。 “陛下,先前所说的玄国的异动,不知陛下如何看待?” “左相所言不差,如今守卫于玄国边境的听闻是火赤营,传令下去让其边境加强戒备才是。” -- 第178页 “是,陛下。” 事情敲定,左相卢衡与诸位大臣退下,安诸方要准备起驾,小通子赶紧提醒道:“陛下,安祺小王爷还在侧殿候着呢。” 安诸起身的动作一顿:“召他过来。” “是。” 安诸不在的月余,安祺可谓是伤透了脑筋,顶着某些大臣看奸臣的目光监国,他压力可是甚大的。 若不是那是太后的主意,估计他真是要被扣上个乱臣贼子的谋反名头了。 此时见到安诸,安祺只觉无比亲切。 宁溪山的刺客查了半日查到穹门断了线索,手下人查不了,他是可以查的。 就是近来宫外一些谣言越演越烈,他总是觉着该是要来提醒自家皇兄一二,顾府那位夫人的癔症大致是已然成了失心疯了。 急着想要去寻宋怡的安诸见了安祺,却是没有那么亲切:“不是吩咐了你差事,有事过来作甚?” “皇兄,最近坊间有些关于淑妃皇嫂的风言风语,不知你可是听说了?” “皇弟所指是右相顾夫人说的那些胡话么?”安诸笑了:“其实她并不是胡言的,顾倾城她确实不是顾倾城。” “皇兄!” “如何,孤不是与皇弟说笑的,这「顾倾城」吧,她并非是右相之女顾倾城,不过确是孤看上的人儿。孤开始时候只是把她误认为「顾倾城」罢了。” “莫非皇兄你当初突然拟旨到顾府——” “对了,当初母妃与诸位大臣逼迫的紧,正是遇上了个有趣的人儿,这不是担忧佳人早是心有所属,孤便强硬了一些。” “呃……”安祺憋了半日,最终白眼一翻憋出一句;“皇兄真是厚颜无耻。” “小祺啊。”安诸过去拍了安祺的肩膀,一声小祺叫得他浑身发寒,安诸却是悠然的继续道:“男人追求自己心悦的姑娘自是要脸皮厚些的。再说了,你皇兄厚颜无耻的属性不是一直都这般么,你是第一回 察觉,不需你这般的夸赞。” “那谣言还说是淑妃嫂嫂蛊惑顾倾城与人私奔的,这件事——” “这件事自然不是淑妃所为。这些孤会留意处理的,今日你过来便是想说这些?” 秦氏若是要仔细计较,宋怡与她所需要计较的甚多,危害宋怡的,他自是要密切关注,必要时候彻底铲除。 殿外奉命为安诸与安祺送来鸡汤的锦月怔怔立着,来的不是时候,该是听的不该听的全是听到了。 若是真如宫外言传所说,如今宫中的淑妃并不是右相顾显嫡女顾倾城,这件事便是大了。 心上千回百转,锦月默默端着鸡汤离开了御书房,此事还是该禀告与太后定夺的。如何都应让太后尽快知晓,莫让有心人借此闹事才是。 小通子听见殿外的声响,走出去只见锦月女官离去的身影,一时之间有些糊涂。 “自然——不是。”安祺单膝跪下:“皇兄,臣弟此来是来辞行的。宁溪山遇刺一事已是查到了些眉目,再是深入的还需出去细细调查,回来便是给皇兄消息。此来就是请皇兄准个假的。” 安诸挑眉:“这般快便有眉目了?” “是。只是要深究下去,只得臣弟亲自去一趟了。”昨日才是自付七那里听闻安诸在查穹门,他倒是要去看看穹门到底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付七。” “陛下。” “你同小王爷一同去,务必护其周全。” “皇兄,没这个必要的。” 安诸挥手:“勿要多言,退下吧。对了,付七将元东寻来。” “是,陛下。” 凉亭中佳人煮茶添想,元东隐在一侧看得瞌睡有些上头。付七忽的出现于他身侧,元东吓得一个激灵:“付大哥,你如何过来了。” “陛下寻你有事,让我通传你一声。这几日我要同小王爷出去查些事情,暗卫那边就由你费心了。”语毕,付七既是离去。 “这来去匆匆的。”元东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起身离去。到了安诸跟前得了命令,他心上感叹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想来暗卫他是要托他人费心些了。 宋怡是被人请回朝华殿的,说是太后去了朝华殿。她过去殿中,就见太后与安诸坐在一处吃茶。 见到宋怡过来,安诸欲要起身迎过去,却被太后一个眼神杀得乖乖坐到椅子上。 朝华殿内服侍左右的宫女皆是被屏退,贴身服侍宋怡的侍女若月亦被小通子拦在了殿外,殿内气氛诡异,宋怡莫名觉着有些不大对劲。 第106章 十九 自宋怡进来, 太后便是仔细的打量着她,好似是第一回 见她一般。 来回上下打量一番,太后心上暗自叹息一声,样貌却是有宋王与宁氏的神韵。 “参见母后, 参见陛下。” “免礼。听闻淑妃你有一支银钗?” “回母后。不知您所问的银钗是哪一只?” “便是先前你遗失了皇儿又归还与你的那一只。” “是有一支。母后您等等。”宋怡看了安诸, 安诸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既是过去内殿梳妆盒中取来了银钗:“不知您所说的可是这一支?” 太后接过银钗仔细打量, 这支银钗方妙音那支却是很像,不是细看却是分辨不出差别。 银钗是当初先帝命宋王找匠人打造的,安诸寻访过工匠,工匠亦是说名银钗打了两支, 第一支打坏了花型的一处花瓣, 才是打了第二支。 -- 第179页 宋王前去查验时候, 吩咐工匠将打坏的花瓣去了, 在银钗簪柄处做了一处机关,便是一同带走了。 那时后位空虚, 太后只是一名受宠的嫔妃,银钗便是先帝欣然之时的赏赐,再是后来有众多嫔妃效仿。所以宋王妃有支与太后相似的银钗倒是无人提及过。 今日再是见到,倒是侧面演证了宋怡的身份。 “听皇儿说你唤作「宋怡」?” 听见太后这句话, 宋怡彻底虚了,双脚不听使唤就是跪到了地上:“太后恕罪。” “这孩子,说话便是说话, 怎是又跪下了。” 安诸早是已太后说明了宋怡身份原委, 此时见太后无意怪罪,赶紧过去扶了宋怡:“怡儿你这是作甚, 还不快些起来,你身份一事我已与母后说明,你务须恐慌。” 见宋怡依旧跪着,她便是起身过去扶了她:“起来罢,你如今肚子里可是有了皇家的香火,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再是此番你与皇儿遇险,能平安回来已是大幸,你又与哀家带回来一孙子,哀家如何不会怪罪于你。” “母后,我来就是。”安诸过来自太后手中扶了宋怡。 “多谢太后不罪之恩。”宋怡由着安诸扶到软椅上坐下,心上还是忐忑。 “宋王自宁水之变后便带着宋王妃宁氏离开京都没了音讯,听皇儿说他已是不在了?唉。” 宋怡讶异:“太后所言的宋王,可是指嫔妾的父亲?” “是的,说来他是厌倦了宫闱,才与陛下请命归隐的。他不与你说你与皇家的关系,想必是希望你能平平淡淡过好一生罢。 说来你父亲是宋王,说来你应是郡主才是。宋怡,宋怡,看来他隐姓埋名,倒是还未忘记他曾封号「宋王」。”太后看了安诸:“这些皇儿早早便是查证了,他都未与你说过?” “未曾。”宋怡侧目看了安诸,再是看了太后柔柔笑了:“父亲是在我九岁时候去的,之后母亲便是带我来到京都投奔于右相府上,顾伯伯心善,收留了母亲与我。 母亲并未与我提起过父亲的身份,想来母亲有自己的考量。陛下可是在上回长公主一事中查证了臣妾身份?” 看着情势不对,太后赶紧为安诸解围道:“是的,这小子,看来这小子不只是瞒着哀家,连同你也隐瞒了。看在哀家面子上,你便是原谅他一回罢。” 安诸知道这些,却是不曾告知她。她记着安诸曾因银钗对她冷淡过一段时日,后面才知道他是因银钗生了误会,以为她是与他一母同胞的皇妹。 幸甚那是一场误会。 真正流落宫外的长公主方妙音抱着异心入宫而来,终是随着误会的解开被拆穿了阴谋。 虽是到最终她也未说出入宫的缘由,但终究她还是因为这件事取笑了安诸甚多时日。原是还有更大的秘密瞒着他,男人果真都是口腹蜜剑的。 安诸咳嗽几声:“往事已矣,不与你说便是忧心你徒增不必要的烦恼。如今既是说开了,还请爱妃莫要多想其它。” “臣妾不敢。” 安诸心道完了,看来宋怡是铁了心记上他的仇了,唉。 “可怜的孩子。终归你是我们皇家人,如今既是阴错阳差入了宫做了妃子,日后便是好好过活就是。” “是,母后。” “好了,哀家也是乏了,便是回去歇息了。” “恭送母后。” 太后出了朝华殿,候在殿外的锦月迎了上去:“启禀太后,台宁宫那边来人传了消息,怜嫔已是候在宫外多时了。” “她又是来了?”太后揉了太阳穴,颇是头疼。 自安诸回宫传出宋怡有身孕的消息,水怜儿便是一日不曾消停过,一日一小跑三日一大跑往台宁宫哭诉,前几日还好,后面几日实在招架不住,太后只得避而不见。 如今听到水怜儿又是候在台宁宫外,太后心中不住叹息,这段姻缘是她有意撮合的,奈何自家皇儿无意,倒是苦了水怜儿这小丫头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水怜儿自小是娘家弟弟宠大的女儿,这时候倒是叫她这个姑母难做了。 冬日渐深,飘雪的日子越发长了,转眼便是到了宫宴的日子,秦氏坐于梳妆镜前,命丫鬟为她梳了庄重的发髻,又是仔细画了精致的妆容,挑选了一身贵气的衣裳穿上,她才准备踏出主屋前去赴宴。 “你想好了?”红衣女子坐在贵妃榻便饮茶。 秦氏顿了脚步,手中紧握了一枚荷包:“便是我害死宁氏又是如何,我蛇蝎心肠又如何,她宋怡也不是什么好人,面上装得一副柔弱,骨子里同样与我并无差别。我儿何时招惹了她,她竟是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如若这一切都是作孽,那本身让宋怡替了顾倾城入宫就是糊涂,她如何都未想到逼她不得不李代桃僵是宋怡的计谋。 如今报应来了,生养了十余年的女儿没了,夫君顾显亦是去了,见到这个荷包,她才是明白受了宋怡设计。 遭受连连打击,秦氏最终将一切归咎到了宋怡身上。 今次宴席她要去,且已是打定主意要彻底的与宋怡闹个鱼死网破! 宫宴定在酉时,秦氏申时末既是到了,到了殿中时候还未有多少人,早早来的一些夫人纷纷上去祝贺她,秦氏笑意勉强应付着各个夫人的奉承。 -- 第180页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安诸携了宋怡到场,太后亦是缓缓来了。 秦氏看见宋怡再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她将衣袖中的匕首拔开拿在手中直直朝着宋怡走去。 “顾夫人,恭喜恭喜呐。” “唉,你瞧这淑妃娘娘,生得真是富贵端庄,难怪陛下宠幸,着人便是生得好看呐。” “你们莫不是忘记了,上回选秀的宫宴上这顾府小姐可是琴技了得呐。如今那「曲水词」在外人人真相学习苦练,可是一首热曲呢。” “顾夫人。”秦氏走到宋怡身前立住,宋怡朝着她行了一礼。 秦氏一路听着众人对宋怡赞不绝口的称赞,心中的怒火更是越烧越旺。宋怡得死,她该死! “死!该死!”她声嘶力竭喊叫着抬首朝宋怡刺去。 “怡儿,小心!” “皇儿!快护驾!” 安诸早是看着秦氏有异心中防范,忽的她竟是在宋怡朝她行礼时候公然行刺,简直是胆大包天!他来不及多想,便是将宋怡拉到怀中护住,替着宋怡受了一刺。 护卫进到殿中捉住秦氏全场宾客一片哗然,皆是纷纷窃窃私语。 秦氏不住大笑,口中道:“宋怡!这一切都是报应,是我欠你的,你找我讨还便是,为何要害了我的女儿!” “陛下,可是觉着体乏目眩,伤口处如小虫撕咬?”司进之过去查看了安诸伤势,面上凝重了甚多。 太后焦急瞧着软椅上一头汗水的安诸:“司太医,陛下伤势如何了?” “回禀太后,顾夫人力气小,加之陛下又是躲避了,匕首未扎的太深,倒是未曾伤到他的内脏,只是这匕首上淬了毒药,如今药物已经沿伤口扩散,十二个时辰若是寻不到解药恐要危急陛下性命。” 太后听闻一阵心惊胆战:“大胆秦氏,还不快些交出解药。” “没有解药,我本欲将那歹毒的贱人置于死地,如何需要备解药,哈哈哈——” 安诸面色泛白,倚着宋怡坐正了些许:“传孤口谕,右相夫人秦氏癔症伤人,即刻留在宫中养病,待癔症痊愈再是送回顾府。将人带下去!” “是,陛下。” 秦氏挣扎着:“我无癔症,宋怡!你与我女儿偿命!偿命!宋怡!你在宫中锦衣玉食,她去了却是连一场丧事都无法举办,你真是歹毒!” 秦氏终究以卵击石,宋怡的身份安诸早是认得,她本来想着公之于众后太后会问罪宋怡,却不了太后亦是毫不诧异。 呵,原是太后已是早已知晓了,如今只有她一人形同失心疯一般,以为今日将这件事捅破便能拉着宋怡一同陪葬。 她真是成了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第107章 二十 安诸遇刺, 宫宴未开席便只能结束。宫中早是准备好了膳食,太后下了懿旨,众人回去时候皆是领了一份,算是赏赐。这餐饭不知会有多少人食不知味。 众人离席, 拖家带口不说, 一人手上还提了一个食盒。 留在宫中养病是委婉的说法, 直白来说便是顾夫人触了陛下逆鳞, 估计这病养不好了。 人人心上都是明了,今日事关重大,若是想要活着,自是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切见闻都看做浮云咽到肚子里一辈子。 虽是有人心上好奇宫中那位淑妃是何方神圣, 却是没人再敢谈论半句。 落日在天边渲染出一道橘红色的霞光, 一辆辆马车自岐国皇宫门口驶离, 留下一片寂静与空旷。 朝华殿中,安诸躺在床榻上, 身上已经做了包扎。由于毒性发作,他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宋怡守在一边紧紧拉了他的手,眼眶泛红:“你是一国之君,如何这般冲动, 她是冲着我来的,该要如何我自该与她有一个了断。如今你这般了,你让我怎么办, 母后又该怎么办, 岐国更是要怎么。” “好了,你可是忘记了, 我许诺过你以后会护你一世的,这不过是我兑现诺言的万分之一罢了。莫要难过了,我不会有事的。”安诸伸手为宋怡抹了眼眶边的泪水:“不哭了。” “嗯。” “太医,你说一世查出是何种毒药,可是能尽快制出解药?”太后坐在一边贵妃椅上,伸手抚了额头。 “回禀太后,解药制作不难,便是差了一味药无法寻到。” “宫中也没有?” “是,太后。此时臣托了人去宫外寻了,那味药唤作「谷禾」,远产召京,每年产量总的不到一石,宫中存的上回与方修仪治伤时候用了,前去召京备货的太医还在回来的路上。” 锦月自外走进来:“太后娘娘,怜嫔娘娘在外求见。” “让她回罢,皇儿如今需要静养。” “娘娘,娘娘,你不能往里面闯呐。” 水怜儿候在殿外,听见太后遣她回去的言语,身后跟着手上端了托盘的侍女久心,直直就是闯进了朝华殿跪到太后跟前:“皇姑母,怜儿听闻陛下遇刺急需寻谷禾入药,这是怜儿自召京带来的谷禾,不知可是够用。” “司太医,快是过来看过。” 木盘中的瓷碗中装了一碗底类似谷粒状的物品,个头比谷粒大了一倍,通体姜黄略是剔透。 司进之瞧了,赶紧道:“太后,此物正是陛下所缺的谷禾一药,这些足够用了。” “快些去配制解药。” -- 第181页 “是,太后。” “怜儿冲撞圣驾有错,还请皇姑母治罪。” “功大于过,何罪之有。怜儿快些起来罢。锦月,快些过去将怜儿扶起来。” 锦月过去扶了水怜儿:“怜嫔,快些起来才是。” 约莫一个时辰后,解毒汤药由一名药童端了进来,水怜儿本欲过去服侍安诸喝药,安诸紧紧拉着宋怡不放,最后只得哄他放手喂他汤药,他才是松了手。 “慢些。”宋怡喂安诸服下解药,又是扶了他躺下:“觉着如何了?” “有些乏困。” “嗯,你且休息就是。”宋怡为安诸盖好被子,既是准备离开。 “怡儿,我真的很高兴受伤的不是你。”安诸又是拉住了宋怡的手:“你莫要走,便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太后看了自家皇儿痴情的样子,又看了身侧隐忍怒火的水怜儿,道:“怜儿,陪着哀家出去走走罢,皇儿有淑妃瞧着,你今日献药有功,哀家带你去库房挑些赏赐才是。” “皇姑母——” “贵人。”一边久心拉扯了水怜儿的衣袖。 水怜儿依依不舍瞧了安诸那边,最后颇是委屈的点头应了太后,谢过恩后便随着太后离开了朝华殿。 月色朦胧,一匹快马自官道飞驰而过,朝着岐国京都赶去。 马上是接到家信自火赤营赶回来的顾知文。他心上甚是不安,回程是因收到妹妹顾倾城去了的消息,可是半程上竟是接到母亲重病,父亲亦是仙去的消息。 一切好似一场噩梦,离家不过只是两月不到,家中竟是生了如此剧变。晨曦初照,他策马到了都城门下,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朝华殿,安诸浑噩醒来,温柔的看着身侧的宋怡。小通子轻扣殿门:“陛下可是醒了?元侍卫在外求见,说已将人自凌王府上带过来了。” “嗯,吩咐传早膳就是。” “是,陛下。” “易安,你觉着可是还有何处不舒服?” “不曾。”安诸桀然一笑,随即捂了胸口处:“不禁无碍,这里还觉着甚甜。” 宋怡红了面颊:“又是捉弄我,想来却是好了不少。” “嘶——疼。” 忽而他又是喊疼,宋怡赶紧起身:“何处疼,可是伤口裂开了?可是要传太医?快些让我看看。” 安诸甚是配合的躺平,任由宋怡扒开衣裳。解开衣裳宋怡却见包扎的地方并无异常,倒是安诸憋笑得身子再颤抖。 “过分。”宋怡没好气,看她着急他便那般开心么。为安诸穿了衣裳,随后便是起身下榻。 “怡儿,我也要起来。” 宋怡看了安诸,朝外喊了一句:“小通子。” “娘娘有何吩咐?” “服侍陛下更衣。” “是,娘娘。” 用过早膳,安诸终是哄得宋怡没再与他怄气。他看了殿外道:“今日天色想来不错,是吧,小通子?” “回禀陛下,今日只是断断续续落了几场小雪,外面已是一片雪白,景色不错。” “昨日吩咐你整理的奏折可是整理好了?” “陛下,已是放在正殿花厅中了。” “嗯。吩咐元东将月满与孙鸣良带来,再让人过去请顾夫人过来。” “等等,你请她过来作甚?”宋怡喊住小通子,不解看着安诸,他到底意欲何为:“你身上有伤。” “怡儿只管在一旁看着就是。”安诸看了小通子:“还不快去传话。” “是,陛下。奴才告退。” 才是过去一夜,秦氏已然灰头土面十分狼狈,赴宴前的精致妆容花了大半,原本整齐的发髻已是散开,整个人已然十分憔悴。 她任由侍卫押着进到屋中,侍卫松开手她便是瘫倒到了地上。 安诸坐于花厅正堂,宋怡随着坐在一侧,秦氏早是心灰意冷,自进到殿中便未在注意过周围。 她不想再看宋怡小人得志的模样,只怪她未能一举杀了她为女儿报仇。呵,她恶毒了半辈子,竟是被人比下去了。 “顾夫人,不知对于昨日宴席一事你可是有何要解释的?” 安诸声音不大,秦氏听了却是浑身一颤,她随即哂笑一声指了宋怡:“何须解释,不过是要这贱人杀人偿命就是了。” “顾夫人遣词用句可是要拿捏一些,你莫不是不知你所辱骂的是淑妃,孤的女人?” “不过是用了手段李代桃僵的恶毒之人,我何须予她颜面。” “好一个李代桃僵,孤如何听闻当初是顾夫人逼着宋怡入宫的。”安诸看向宋怡:“爱妃,不知你可是有何要言说的?” 秦氏面上一下子又是没落了几分,宋怡起身走去秦氏面前:“顾夫人说得好,杀人自该偿命,可不知你在害死我的母亲的时候,心上也是这般所想的么。若是这般,再是好不过了。” “贱人!你与你母亲一般都是贱骨头!”秦氏憎恶的看着宋怡:“你欺骗城儿与人私奔,再是佯装一副受逼迫的模样入宫,呵,原是这些都是你筹划好的。如今你蛊惑了陛下,手中有了权势,便是要只手遮天,我已妇人又能如何。” “让顾夫人失望了,这般好的办法我如何便是未曾想到呢,幸甚上天帮了我一把,顾倾城与人私奔还真是时候。感谢她与人私奔了,不若如今躺在黄土中的想必是我宋怡了。” -- 第182页 “宋怡!你便不是怨恨我杀死宁氏那贱货么,有什么你便是冲着我一人来就是,为何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她自怀中拿出了顾倾城的锦囊扔到宋怡身上:“如今你断是不会承认,莫非这锦囊中所写的都是城儿的胡言不然?” “哎哟。大胆罪妇!”小通子过去宋怡身侧捡起锦囊,随即道:“娘娘,你可是伤着了?” “我无事。” 小通子将锦囊呈到安诸手上,安诸自打开锦囊,自其中拿出一封绝笔信。 “家破人亡,原先我不曾想好要如何与母亲报仇,如今真是报应不爽,你既是也明白何谓家破人亡了么。哈哈哈——你害死我母亲时候,可曾想过我亦是家破人亡!”说完,宋怡回去椅子上坐下。 安诸咳嗽:“爱妃莫要激动,担心顾看身子才是。对了,孤冒昧问顾夫人一句,你可是对妇人有何误解?你说是淑妃蛊惑顾倾城与人私奔的,便是仅仅凭借这锦囊中的一张纸么?”秦氏这般的蛇蝎毒妇,竟是还好意思装成无辜妇人。 情爱这东西,用好便是一剂良药,稍有差池便是一剂毒药。悄无声息,便有多少人甘愿饮下,不死不休。 “陛下既是偏袒,罪妇自是无话可说。” 小通子自殿外匆匆跑进来:“陛下,顾家长公子在外求见。” 第108章 二十一 “顾知文回来了?宣。”安诸语调颇是怪异, 宋怡自其中听出了些看戏的味道。 顾知文一袭蓝衫,体格比之以前健硕了不少,肌肤亦是晒黑了甚多:“微臣叩见陛下,扣见娘娘。” “平身。” “母亲。” “文儿。”秦氏拉了顾知文:“你如何回来了, 你不该回来的。” “母亲, 你如何这般的糊涂。既是错了, 如何还要一错再错。” “娘亲自知罪孽深重, 可宁氏该死,她投奔于顾府中六载,日日勾着老爷的心,我杀她还杀的晚了, 我该是早些动手才是。” 宋怡听了秦氏的话, 心上怒火再是压抑不住:“顾夫人说话倒是真不要脸皮。” “文儿啊, 便是她, 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宋怡害死城儿的。”秦氏见了顾知文,心上汹涌的情绪终于爆发了:“那锦囊中写得明明白白, 便是她怂恿城儿与人私奔的,城儿没了,便是她始作俑者的!” “娘亲。”顾知文看了宋怡,二人眸光相接,宋怡只是冷冷看着她。小通子将荷包同信一同呈与顾知文, 顾知文看完却是沉默了。 安诸道:“不知这信上字迹可是出自顾小姐所写?” “回禀陛下,确是家妹的字迹。” “如此甚好。”小通子将信呈回安诸手上,安诸逐字逐句念到:“慈父慈母亲启:不孝女受人教唆与人私奔, 不能侍奉父母左右, 枉为人子女。今落魄惨淡性命垂危,悔不该当初错信于人, 如今一切皆是自食恶果。往事已矣,今已书信告知,祈求父母身体安康。不孝女顾倾城绝笔。” “孤有一事不解,这信上未曾指名道姓说明教唆之人,顾夫人是如何断定那人既是淑妃的?” “陛下莫是以为罪妇污蔑她宋怡么?信上虽是未写明,但那是送信之人亲口同我指证的。” 顾知文心上无比煎熬,他不知是要相信母亲所言,还是要相信宋怡。 母亲秦氏虽作恶多端,但这般在天子跟前凭空污蔑的事她如何敢做。而若是认定信上所指的人既是宋怡,他心上又是叫嚣着不信。 宋怡坐在一侧,她看了秦氏,看了顾知文,心上已是无再多的情绪。事到如今,顾知文对她信任与否已然没有多么重要了。 她看了安诸,他与顾知文不同,自始至终,他都未质疑过她半分,一直都是站在她身侧支持着她。 终于的,宋怡对于顾知文初初爱慕的情绪终是与岁月一同消磨去了。 情怀已逝,良人未误,代嫁却是得了真姻缘,上天自某一处来说,亦是秉持了相对的公平的。 “顾夫人既是口口声声称有人指证,可不知那人如何称谓,如今在何处?” 秦氏默。那女子来无影去无踪,非要她交代出个子丑寅卯将人寻来指证难如登天。 顾知文看着秦氏似是有难言之隐,即是开口道:“陛下,家母现下虽是寻不出送信之人,但亦是无人指证家妹信中所指便不是——” 他顿了未在继续往后说,这般言语便是在说他亦是认同秦氏的言语,宋怡既是罪魁祸首了。 顾知文看向宋怡,宋怡看了他依旧冷冷淡淡,他心上揪痛。 自母亲杀死宁氏,她与宋怡便是彻底完了,这些他心上明白,却是不想认下。 安诸面上挂上了平日一般意犹未尽的散漫笑意,朝华殿花厅中气氛变得有些诡谲异常,元东与小通子屏住呼吸。陛下怒了!活生生的修罗场啊,他们脆肉的心灵真是承受不来。 接着就见安诸起身过去一拳将顾知文打翻到了地上,口中直直骂道:“放你丫的狗屁!” 宋怡怔了,安诸方才是爆粗口了么。 小通子怔了,二十多年他头一次听陛下爆粗口啊。 元东怔了,原来人气急了是真的容易爆粗口的,陛下也一样。 “哎呀,陛下,你的伤口!” 随着小通子一声惨叫,宋怡既是看见安诸昨日被刺伤的位置染了一团殷红,伤口裂开了。 -- 第183页 宋怡急了,起身就是过去安诸身侧,口中边是喊道:“快些传太医,传太医。” 小通子正是要跑出去传话,却被安诸叫住:“我无事的。先是解决眼前的事就是了。” 宋怡与小通子见他坚持,只得搀扶他回去坐下,他正色望向秦氏与顾知文:“你不能寻出人证,孤为你寻。顾公子既是觉着淑妃有嫌疑,便是好好在一边瞧着。将人带上来。” 安诸一声口谕,元东即是带了月满与孙鸣良进了花厅。 孙鸣良倒是个戏多的,进了殿中见到安诸就是跪下不住扣头,哭喊道:“陛下恕罪!陛下开恩!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做了糊涂事,还请陛下饶恕小人呐。” “哭喊什么!孙鸣良,若你再是哭喊,是要陛下将你拖出去直接了结了么。”元东冷冷道了一句,孙鸣良霎时就老实了。 “月满?”宋怡看见随着元东进来的人,心上讶异不已。 “好了,就顾倾城私奔去世的原委,你二人如实道出。”安诸握着宋怡的手:“莫怕,人既是没了,如今要个交代,我便是给一个交代就是。坊间留言如今沸沸扬扬,想必其中也有顾夫人出的一份气力。交代清楚了也免了那些留言再是污了你的名声。” 若是宋怡真能想出李代桃僵的办法教唆顾倾城私奔,他还要对她的智商刮目相看一些,奈何他明白宋怡太过倔强,凡事较真,说是要为母报仇,一直犹犹豫豫非要等着抓到秦氏罪证那一天。 为此,他也只能为她创造些机遇了。 被带进来的二人得了命令,先是月满交代了顾倾城去世的原委。 再是孙鸣良被抓了现行自是认栽,又有月满指证,乖乖既是道出与顾倾城如何结识,如何私定终身,如何相约私奔。 私奔后他又是如何始乱终弃,事无巨细前因后果他皆是交代的明明白白。 秦氏越是往后听面色越是没了血色,孙鸣良说完,她疯了一般上去拉扯他:“你为何要将她一人留在烟花之地,她又你的孩子,你为何害她流了孩子。” “放开我,疯女人。”顾知文过去拉住秦氏,孙鸣良挥开秦氏的拉扯:“谁知道她身子那般弱,不过是打了她几下,她的孩子就没了。再说,盘缠都是因为与她看病才是花的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银两我拿去赌坊本想着翻个本,谁知道与她私奔后便事事不顺,银两输光了不说,那些人还要我的一条腿。她知道后自己愿意去留春阁为我还债的,并不是我逼迫她的。” 月满听着为顾倾城不值,直接便道:“你承诺顾小姐回乡拿了银钱便是回去与她赎身的,她等了你两月多,你都未曾回去过!” “银钱有那么好找的么,便是我又银钱,莫不是回去将她那残花败柳赎回来祸害我。” “人渣!”顾知文一脚将孙鸣良踢倒在地上:“家妹豆蔻年华受了你的欺骗,抛弃世俗与你私奔,人已是不在了,你却是这般诋毁她,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谁诋毁她了,谁知道她那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我的,那日我喝醉了,醒来她就与我睡在一处,后面竟是就有身孕了,我根本就不记得碰过她。” 顾知文终是炸了,卷了袖管就是要动手,孙鸣良视死如归的喊道:“来呀,是个男人你就打死我。” “将人带下去!” “是,陛下。” 秦氏早就愣在了一边,依偎在顾知文的怀中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被人利用了,那个红衣女子至始至终就是在利用她。 顾知文冷静下来,却是懊悔方才的犹豫与纠结,他看了安诸与宋怡,他输了,输的彻底。 宋怡忽而笑了,起身鼓掌,又是道:“精彩,真是精彩。顾夫人,顾公子,如今你们可是还有何要说的?” “贱女人!烂货!”秦氏恨恨看着宋怡:“不是因为你,我顾家也不会如此。” “母亲,莫要说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般亘古名言顾夫人想必不曾听过罢。那今日我便是告知你,你可是记好了,下辈子再是做人,可莫要在做恶事了。” 她看向安诸:“陛下,秦氏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恳请陛下将她交与我处置,我要亲手为母亲报仇。” “爱妃说是如何便是如何。”安诸吩咐道:“为淑妃找把趁手的兵器。” “是,陛下。” 他早是想她多攀慕些他的权势,早是想为她除去秦氏换她一笑。但顾及宋怡的自尊心过强,他一直未动手。 今次秦氏自取灭亡,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让宋怡得偿所愿。 顾知文讶异的看着宋怡心如刀绞,一生的挚爱要处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恐怕是上天与他开的最大的玩笑。 众人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淑妃娘娘柔柔弱弱的,向来和蔼,如今可是他们听错了,她竟是要杀了秦氏。 小太监端上四五柄宝剑,安诸道:“爱妃可挑选挑选,看哪一柄趁手些。” 作者有话要说: 嗯,秦氏的便当已经热好了。 第109章 二十二 宋怡拿起一柄短剑, 拔剑出鞘,持剑走向秦氏。秦氏被人架起来,气氛凝重,殿内一片静谧。 她步步逼近, 宛如索命的阎罗, 温婉出尘的面容与她身上散发的摄人气势极其不符, 却是又有一番别样妖艳的美。 -- 第184页 安诸想到宋怡又身孕见不得腥, 既是又在小通子耳边吩咐几句,差他去请司进之过来一趟。 宋怡正欲动手,顾知文直直挡在秦氏身前,道:“淑妃娘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罪臣愿为母受过, 若是今日终有一人要为宁氏偿命, 便取我性命就是。求您放过家母一条生路。” “顾知文,让开。” “若是要杀, 杀我便是。” “让开!” 顾知文心意已决,纹丝不动的挡在秦氏身前。长剑直入胸膛,顾知文嘴角流出一丝殷红,宋怡声音冷冷道:“既是你愿替她偿还我母亲的性命,我便是成全你。” “怡儿, 我心慕你。今世无缘,只愿来世不再错过。”顾知文直直倒去宋怡身上,他将宋怡拥入怀中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文儿!文儿!”秦氏看着长剑穿过顾知文胸膛, 彻底的崩溃了。 她挣开两名小太监的挟制, 宋怡已是推开了顾知文,顾知文直挺挺就是倒去地上。 秦氏随后更是疯了一般自一边木托盘中夺来一柄长剑, 直直刺向宋怡。 安诸将宋怡拉开,殿外侍卫进来将秦氏团团围住,她看了地上性命垂危的顾知文,口中咒骂:“宋怡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随即她手中长剑划过脖颈,殷殷鲜血自脖颈处流出,染红了大片衣裳。 秦氏自刎于花厅中。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顾知文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秦氏所作所为并未公诸天下,皇宫中只是发了皇榜,写道:秦氏因右相顾显之死患上癔症,药石无灵于皇宫中自尽。淑妃大恸,安诸感念右相顾显对淑妃养育之恩,特赐厚葬,以亲王礼待之。 众人皆是糊涂,顾夫人没了,为何皇榜却是厚葬右相顾显。 摸了些门道的大臣不敢多言,顾府大丧,顾知文醒来于灵堂大哭,立誓守孝三年。 安诸还下了道圣旨,直接便是将顾知文提携为火赤营副将,特许顾知文在顾府守孝四十九日再是赴职,却是被顾知文拒了。 顾知文递了辞官贴到安诸那里,安诸如今怎能放人,便是各退一步,将顾知文召回内阁,恢复他先前内阁中书的职务。 外人眼中看来皆是皇恩浩荡,其中酸楚便是只有顾知文一人体味着,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独受圣宠的那位淑妃娘娘本该是他的妻,是该他放在心尖尖上疼惜的人,如今却已与他毫无瓜葛了。 宫中气氛比较压抑,安诸特是与宋怡换了行装,带着宋怡出了皇宫。 出宫了,宋怡最先奔着去的便是离木桐巷不远的那家果干店:“老板,近来新到的果干是哪一批?” “便是夫人面前的桃子与梅子了。” 宋怡拿了一片桃子干送到口中,再是拿了一片递到安诸口中:“味道如何。” “你喜欢?” “自是喜欢。”宋怡又拿起了一边的梅子干送到口中:“嗯,这个也不错。” “老板,将这两份果干都是包起来。” 安诸忽的想起初次遇见宋怡时候,顾知文带走宋怡的时候便是说带她去买果干的,看来她是真的喜欢吃果干了。 宋怡拉了安诸,低声道:“这是作甚,买这般多我吃不完的。” “无事,你愿吃多少便是吃多少就是。” “这位爷,您稍等,果干即刻便是与你包好,可是还要买些其它口味的?” 宋怡在一边扯了安诸,又是低声道:“够吃了。” “我家娘子便是喜欢这两味果干,其它的改日娘子改了口味再是过来买便是了。” “公子,您的果干包好了。” “给我便是。”元东自接过两大包果干,随即又是退到一边。 “走吧。” “是,娘子。”安诸随着宋怡一同走出了果干店,合入人流涌动的街市上:“不知娘子随后想要去哪里?” “过两条街有一家面馆,味道甚好,许久未曾吃到了,你我去店中吃一碗面可好?” “自然可以,今日本就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你喜欢做什么便是做什么。” 走去面馆的路上,宋怡在一处捏面人的摊子前厅了脚步。捏面人的是位年近花甲的老妇,老妇面上与手上爬满了皱纹,头发已是花白,技术却甚是娴熟。 宋怡驻足的片刻,她就是捏好了一名女子模样的面人,宋怡看得有趣,便是静静立在摊前。 小通子给老妇递去了银两:“老妇人,看你手艺极巧妙,你可是能照着我家老爷与夫人的模样捏一对面人?” “自是可以的。”老妇看了宋怡与安诸,随即和蔼笑着夸赞到道:“你家老爷与夫人可真是一对璧人。” 仔细的打量了宋怡与安诸一番,老妇就是开始上手捏起了面人,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两支颇是可爱的面人都是交到了宋怡手上,宋怡拿着欢喜,安诸又示意小通子给了老妇一些银两。 去到面馆时候正是用午膳的时间,面馆中生意极好,安诸与宋怡等了一刻才是有一张桌子空了出来。 宋怡坐在面馆中,心上却是不住生了感叹。算来她入宫还不到半年光景,如今再次到面馆之中却是恍若隔世,她入宫之前自是做好永远困在深宫中的准备,未了安诸并未想要困着她,遇到他许是她这辈子最为幸运的。 -- 第185页 “两位客官,你们的面。” “易安你尝尝味道如何?”宋怡为安诸递去了筷子,一脸期待的瞧着他。 安诸未曾在宫外面馆吃过面,心上还是有几分忐忑的,他夹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面汤浓郁的香味自舌尖的味蕾蔓延开来。 这面竟是不必皇宫中那些御厨做的逊色,他又是抬头仔细的打量了面馆。 面馆不大,收拾的倒是整洁,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是家不错的面馆。 元东与小通子候在一边,闻着面香味肚子便是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安诸为二人叫了两份面条,面条出锅,他们既是坐到一边桌子大快朵颐起来。 一日游赏下来,直到夕阳西下安诸才是带着宋怡回了宫中,元东与小通子手上皆是提了大包小包,其中有宋怡专程挑选的礼物,也有宋怡看了一眼没舍得买安诸买下的,还有宋怡便是看看不买安诸也买下的。 元东还好,便是再买下去小通子快是要被压垮了。 回去宫中宋怡便让若月去给卢未央和素娘递了话,第二日用过早膳,她便是开心的带着昨日选购的物品出了朝华殿。 深冬的空气中处处透了寒气,前几日雪花又是不疾不徐的飘了起来,大雪初霁,梅园中挂满枝头的梅花被盖在积雪下,梅树上还不时挂了一串串亮晶晶的冰凌,倒是有一番别样的景致。 素娘与卢未央早是到了梅园的亭子中,帘子打开宋怡进来,卢未央既是为她沏上了热茶,清冽的香味随着热气蒸腾萦绕在亭中,与外面梅花的味道略是相似。 卢未央笑道:“听说你昨日出去买了甚多好玩的,今日都带过来了?快些尝尝,这是昨日家中送进来的红梅茶。” 若月先是摆了两份果干到石桌上,宋怡道:“这是昨日买的果干,你们尝尝可是喜欢吃。” “看见小怡如今不伤心便是最好了,明日右相出殡,你是要回去顾府的罢?” “嗯,陛下说与我同去。” 卢未央叹息一声:“他倒是越发的体贴了,近几日我倒是觉着宫中的景色看够了,想要出宫继续去游历了。” “你要出宫去了?”宋怡看了卢未央,她算是她在宫中唯一的好友,若是卢未央出宫去了,这宫中剩她一人倒是寂寞了。 “素娘与林凡出宫回去,倒是勾得我起了几分心思,近来还不走的。”卢未央坏笑的看着宋怡的肚子:“我还想看看你生出的小宝宝的模样呢。” “你在宫中日后自是会看到的。”宋怡方才进来时候冻红的面颊又染了几分红晕,她自若月手中拿了礼品:“未央,这是给你的。” “素娘,这是给你的。另外这份是给林大哥的。” 卢未央接了礼盒:“多谢了。”她拆开,其中躺了一把匕首,点缀不算华美,工艺却十分精良。 “素娘也拆开看看罢。”卢未央看完自己的,便是开始好奇。 “嗯。”素娘的礼盒中是一副红玉耳坠,银饰打成了蝴蝶造型,下面坠了一颗红玉珠子。 宋怡柔柔笑道:“看见的时候便是觉着素娘带上会很好看,我便是买了。给林大哥的礼盒,还劳烦素娘转交了。” 素娘与林凡既是要离开皇宫,宋怡多少有些不舍。虽说安诸已给了二人丰厚的赏赐,而救命之恩自是无以为报。 “淑妃娘娘不必客气,素娘会将礼品转交于林呆子的。”素娘将宋怡托付转交的礼品盒放在一边,又是道:“谢谢淑妃娘娘相赠,这对耳坠素娘很是喜欢。” 说完礼品的事儿,卢未央忽的想到顾家的事,于是道:“对了小怡,听闻明日便是右相出殡的日子了,你可是要回去。” “如今有孕在身,太后已是早早吩咐了不可过去,说是担心受了冲撞伤了皇嗣,明日小通子会送礼过去。” “不去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七夕快乐—— 第110章 二十三 御书房, 殿中四角升了炉火,安诸正端坐于桌案前,他手上拿了一张褶皱的信纸,眉头深锁。被安诸传来林凡低头候在殿中, 正在等安诸的吩咐。 片刻小通子将信件传到林凡手上, 林凡看完既是跪下:“陛下, 信上所述纯属污蔑, 草民自问问心无愧。” “信中所言之事可是属实?” “属实。”林凡默了片刻,即是又道:“山中雪大,被困一两日乃是平常之事,还望陛下莫要信人谗言。” 气氛再是沉寂, 信上之事他未曾听宋怡提过, 若不是今日这封匿名信件, 这件事安诸许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小通子接了宋怡出了朝华殿的通报, 将林凡看完的信件呈回安诸手上,随即将宋怡的消息告知安诸。 已是出去了么。安诸将小通子呈回来的信件搁到案上:“可是寻出信是何人放到御书房中的?” “回陛下, 昨夜值守的太监宫女皆是问过了,大家都说无人进来过御书房。” “传付七过来。” “陛下,付大人同小王爷出去办差,还未回来。” “暗卫得力的还有谁在,传过来既是。” “是, 陛下。” 元东不明所以的走入殿中:“叩见陛下。” “孤想到一些事,你找几个得力的人速去查证。” “不知陛下要查证何事?” -- 第186页 “听雨轩失踪的来历不明的女子,名唤今如。” “陛下, 这件事暗卫一直都在查证, 便是没有查到消息。” “让他们往穹门那边查查,这般简单的事还要孤教你们么。” “陛下是怀疑……属下这便去查。” 元东离去, 安诸起身:“奏折孤也看得累了,出去走走罢。淑妃娘娘去往御花园哪边了?” “回陛下,娘娘去的是梅园,这几日梅花开得甚好。” “摆驾梅园。”安诸看了林凡:“林兄于孤有恩,这件事原委如何,孤自是会查清楚。听闻素娘在制衣局临摹绣样已是完成,前几日倒是差人给淑妃那边传了消息,淑妃也与孤说了,你二人要离宫也就是这几日的事罢。” “后日便是启程了。陛下,此事关乎淑妃娘娘声誉,草民想起前几日倒是与素娘说起过,大致是被有心人听去,如此才是大做文章。” “此事孤有定夺,孤已是吩咐了一队人马于二位恩人回程路上路上护送,淑妃的宴席便是安排在了明日,不知二位可是收到了消息。” “淑妃娘娘已是差人通知了。” “如此便好。” “陛下起驾。” “恭送陛下。” 安诸离开御书房,林凡才是起身离开。 水延宫。殿中宫人皆是被遣了出去,一名女子正在为水怜儿号脉,诊断之后,一个惊天的消息便是得以确实——水怜儿怀孕了。 女子被一名侍卫自水延宫后门带离,水怜儿心上却满是恐慌。 她有身孕了,却不是皇帝表哥的,若是东窗事发,只怕性命不保,这要如何是好。不久,侍卫再次回到水延宫,水怜儿便是依偎着侍卫抽噎起来。 “这该如何是好,若是此事被皇帝表哥知晓,你我皆是要没命的。” “怎的,怜嫔如今才是知道害怕了么。” “你是如何进来的?” 水怜儿看着屋中的洛芙,已然吓得花容失色,她推开侍卫,侍卫便退回了洛芙身后。 水延宫中气氛僵持,水怜儿唤了侍卫几声,侍卫却好似不曾听见她唤他一般。她几近奔溃,圈套!一切都是洛芙的圈套。 “你竟是敢设局诓骗于我!”她恶狠狠瞪着洛芙,巴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洛芙勾纯一笑:“是又如何。怜嫔便是确定他真是宫中侍卫么?你大可将此事到处宣扬,看有何人会信你。有孕在身的是你水怜儿,可不是我洛芙,与人有私情的亦是你,不是我。我与你素不相识。” 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即是让水怜儿与人生了私情,自是能把自己摘的干净才敢做。 侍卫是死士假扮,皇宫中根本不存在这般一个人。即使水怜儿将事情捅出去又如何,全然牵扯不到她半分,布下的局,如何能让一颗棋子打乱。 洛芙再是示意,身后的侍卫便是离开了水延宫,水怜儿红了眼,追出去却已找不到他的踪影。 完了,一切都完了,怪她一时糊涂,一步踏错平白葬送了一生。 “滚!滚出去!”落魄回到殿中,见洛芙还在,她就进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便是掷向洛芙脚边。 “若是有意针对你,我今日大可引陛下与太后过来,自是不用来见你的。”洛芙跨过地上零碎的茶杯碎片,到桌边斟茶坐下:“你不觉着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一枚筹码吗?于你我而言,皆是大有用处。” “你是何意?” “自芳华殿搬去朝华殿那位如今可是金贵得紧,我要对付的不是你,正是她。” 洛芙气定神闲的与水怜儿说了她的筹划,她的淡定让水怜儿遍体生寒。 水怜儿眸中带了几分惊恐:“谁又知道你不是想要一箭双雕。如你所言,你大可自己有孕就是,牵扯上我便是连我一同算计其中了。真是好计谋,即是除去了顾倾城,又是能除去我,你以为我傻么,我是不会帮你的。” “以前未曾觉着你傻,如今看来却是傻。”洛芙起身:“我已是说过,我的目标是顾倾城,你若是不信,你我自是无话可说。至于你有孕一事,交由陛下与太后处理想必更好些。” 瞧这洛芙即是要走出殿门,水怜儿终是开口唤住了她:“等等。我帮你就是。” “这便是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洛芙回身看了水怜儿:“这几日你多往台宁宫跑跑,陛下定是会来你水延宫中的。陛下若是出现在你水延宫,你可是莫要错过机会。” 洛芙离去,水怜儿瞧着她的身影,手抚上了小腹。不论如何,她该要搏一把。 梅园。园中梅花盛放,一片雪白里点缀了点点殷红,才到附近便阵阵清淡的幽香扑鼻。 安诸穿过园中小径,就听见凉亭中谈笑的声音。一名小太监前去传话,谈笑声停下,随即就将凉亭的帘子被人打起来,宋怡立在亭中看着他。 回想起方才信件上的内容,安诸心中却莫名惆怅起来。他去到凉亭中,随着来的侍从往凉亭处一站,本来宽阔的地方倒是显得拥挤了甚多。 “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安诸扶了宋怡:“听闻梅园花开烂漫景色甚好,过来一看却是该到赏梅的时候了。” 石桌上堆了被拆开的礼品盒子,安诸看了卢未央手边的匕首,又看了素娘带着的耳坠,这些都是昨日他与她一同买的。 -- 第187页 素娘身边还有一件未曾拆开的礼品,看包装安诸记得似乎其中是几贴外伤药方与一些伤药。 卢未央早是好奇宋怡给林凡买了什么,瞧着安诸注意到了礼品,她便是起了捉弄的心思。 “小怡,你给林凡买的什么?”她拿起了礼品:“不若我先偷偷打开看看罢。” “未央,不可。” 卢未央先一步便打开了匣子,宋怡赶紧自卢未央手上拿过匣子,安诸面上漫不经心,早是瞥了匣子中的物件,果真便是药方与伤药。他不开心了。 往日点滴又是涌上心头。遇难那段日子,林凡隔三差五便是送来猎物,不知宋怡如何想的。 但他看出林凡却是觊觎他的女人了!以为宋怡有孕,便是彻底能与林凡划清界限,不想她还对他有所隐瞒。 如今赠与林凡药方与伤药,看在他的眼中,他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了。 看见匣中的东西,卢未央笑道:“看来小怡却是细心,与我们带回来的礼物倒是很有心意的。” “摆驾,回宫。”安诸撇嘴,拉了宋怡既是要离开。 “陛下。”宋怡懵了,这才是过来怎是又走了,再说后日素娘就是要离开了,宋怡一是不舍,再是绣艺上她还有甚多想与素娘讨教的。就好比小孩的衣裳,如何做才舒适好看一类的。 “冬日天寒,你已是出来多时,不可再逗留了。乖,与我回去。” 心上醋着,嘴上体贴着,安诸独自一人别扭着。他随着她除去逛了一日都未收到半只礼盒,安诸心上甚是不舒服,他下了决心,回去他定是要问清楚宋怡与林凡的关系。 “去罢。去罢。再是不去怕是某人要强行将你扛回去了。”卢未央看了安诸,安诸正无奈的看着她,她拿起手边的匕首:“匕首我很是喜欢,谢谢你小怡。” 安诸在心上咒骂了一句该死,笑着又道:“明日出宫去顾府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正好回去看看可是还有什么想要带去的。” 素娘亦是赶紧帮安诸的腔道:“天寒地冻的,淑妃娘娘还是回去歇着才是。如今你这身子不属于你一个人了,冻着了可不是玩笑的。谢谢淑妃娘娘相赠的耳坠,素娘亦是很喜欢。” 第111章 二十四 安诸正是心上感叹素娘与卢未央识时务, 不料素娘拿起装了宋怡赠与林凡的礼品的匣子道:“虽是不知其中是什么,素娘先是为林大哥多谢淑妃娘娘的赠礼。” 他面上散漫的笑意一下子垮了片刻。可恶,人人皆是有礼品,便是他没有。你们可知道是他同她采购了一日的, 哼! 这些都是其他, 安诸领了宋怡折回寝宫, 如今他心上关心的, 是信件上的事儿,他想听宋怡的一个解释。 皑皑白雪覆盖的庭院中,安诸披了玄色斗篷走在前面,宋怡披了安诸所赠的白色斗篷, 由若月搀着随在他的后面。 安诸不大对劲, 宋怡方要走到他身侧, 他便是加紧脚步将人甩到身后, 宋怡不明所以,她何时得罪于他了么。 二人前脚回到朝华殿, 后脚太后就是过来了。 “参见母后。” “都起来罢。”太后过去拉了宋怡道:“近来身子可是有不舒服的,可有什么吃不惯的?” “回禀母后,一切都习惯了,先前碰了荤腥的东西胃中有些不适,如今回宫了状况倒是缓解了甚多了。” “那便好, 便好。快是坐着说话罢。”太后往正堂上坐下,又是道:“如今淑妃有了身子,哀家今日想着皇孙, 过来看看可是缺什么。听闻明日你们要回去顾府, 唉,诸事小心就是了。” 安诸接了话茬:“劳烦母后操心了, 衣食住行上宫人都是按照您安排过来的老嬷嬷吩咐操办着呢,您便是等着抱皇孙就是了。明日出宫一事已是做了周密的安排了,母后您莫需挂心。” “是了。那些嬷嬷可是带过不少皇子公主的,哀家放心。出宫后一切小心,淑妃如今才是怀了身子,可是不能磕碰到。” “是了母后,儿臣会照看好怡儿的。” 小通子自外进来:“陛下,莫尚书求见,如今在御书房侧殿候着呢。” “有事便是过去忙就是了,剩下哀家与怡儿在一处说说体己话就是了。” 安诸看了宋怡,想着回来要问宋怡信件的事,如今一事接着一事,倒是不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了。他朝太后行了礼:“儿臣告退。” 宋怡还在想着方才安诸莫名与她置气的事情,见他离开了,心上酝酿了一堆话没了地方说。 安诸走后,太后屏退了左右,与宋怡谈论起安诸的私生活来。 诸如她不能独占安诸一类的言语,太后虽是说的婉转,宋怡心上却是听的明白。 太后想要抱皇孙,不论是何人生的,之于岐国,之于太后,皇孙自是越多越好。 宋怡心上自是不愿有人分享她的丈夫。但安诸是一国之君,身在后宫中,安诸本就不是她一人的丈夫。后宫中的妃嫔入宫而来,谁也不是来守活寡的。 “母后所言之事臣妾明白了,他日会多多劝诫陛下于其他妃嫔宫中走走的。” “嗯,哀家知道怡儿知书达理,有你在一旁劝说,宫中不日定是能热闹起来的。” 太后又是特意道:“前些日子陛下遇刺时候怜嫔献了救命药,皇儿许是太过顾及你的心思,都未去看过谁贵人一眼。她那傻丫头,心心念念着皇儿过去呢。” -- 第188页 “嗯,是了。臣妾会与陛下好好说一说的,如今臣妾有了身子,服侍陛下确实多有不便。若是能缓解怜嫔与陛下间的矛盾,便是更好了。” “怜儿刁蛮惯了,上回听闻与你争执惹恼了皇儿,你不记恨她还愿意为她说话,真是明事理的孩子。” 宋怡柔柔笑了,面上的话谁人都会说:“母后言重了,这本是臣妾的本分。” 该有的气早是解了,安诸已是降了水怜儿的妃位,她何须记恨。 水怜儿去了台宁宫,又是凄惨的哭诉了许久,太后闹得心烦,为了水怜儿一事过来,得了满意的答案而后便是离去了。 宋怡立在窗边看着高高的宫墙,这个地方多少人想要进来,若是进来了,可不知会有多少人后悔的。她轻轻叹息一声,便是回去了寝殿中。 若月是个机灵的,看出了宋怡与安诸之间的不对劲,伺候宋怡歇息下,她即刻出去寻安诸的随从打探口风去了。 安诸回来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宋怡自殿内出来,二人用过晚膳,安诸去桌案前批阅奏章,宋怡便是在他身侧陪着。 信件的事在安诸留了个结,心上千回百转思虑一番,他终是开口道:“怡儿。” “易安。”宋怡亦正是开了口。 “你先说。”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随即二人不住尴尬的笑了。 “你先说罢,我想听听你要说什么。”宋怡为安诸沏了茶,搁在桌案一侧。 “其实便是想问你一些关于林凡的事。” “林大哥?” “嗯。”安诸自奏折中将白日的信件翻找出来递去宋怡手上:“你看看这个就是了。” “这是指我们遇险后,我与林大哥被困在山中的事儿么?”宋怡看完信件,抬首正与安诸四目相接。 今日若月出去打探,便是多少与她说了些,安诸与林凡似是因为她的一些事起了争执。 她不知林凡心上是如何看她的,宋怡心上是将林凡看做救命恩人的,猜想到今日安诸与她置气多少或是猜想这她与林凡有些什么,却是没想到还闹了这般一出。 世上颠倒黑白之事甚多,她为了不让安诸忧心而瞒下的事,却是成了祸端,给了别人做文章的机会。 安诸呢,他是如何想的。他可是相信信件上所写的? 她说了,他可是信她?既是过来询问了,多少是可是多少有些不信……多少又是有些相信的。 尽管如此,他今日若是因为这事见的林凡,自是应该已经了解清楚了才是。 “你们却是被困于山中了?如何不与我说?” “今日易安你已是见过林大哥,如何的还要问这些么?他该是与你说了罢。” “我若是不问,若是没有这封信,你可以打算瞒我一辈子?” “我与林大哥是清白的。这件事你若是要听,我自是可以告诉你。” 先前在宫外不说,只是不想让安诸再生了多余的忧心,如今不知谁人听到了这件事,再是不说便就是真的任由着他人抹黑了。 宋怡仔细说了她与林凡被困的经过,安诸听见她是因为出去找人搭救,后面找到了上山打猎的林凡,与林凡去找他的路上二人遇到山险雪崩,被困了一日。 说道末了,她想多问一句安诸是否信她,最后她叹息一声,终是没有问出口。 安诸在一边沉默的听着,宋怡说的与林凡说的没有多少出入。但林凡心上又宋怡他是能看出来的。 而宋怡……若要说宋怡对他的态度,落崖的时候她说心悦于他,已是生死未仆,她许是为了让他没有遗憾才那般说的呢。安诸摸不透宋怡的心思,许是先爱上的那一方便是卑微的罢。 宋怡说完便是起了身,安诸拉了她:“你去何处?” “臣妾有些乏了,去榻上歇歇。” “方才你要与我说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臣妾不打扰陛下了。” 安诸握着宋怡的手并未放开:“嗯,今日的事到这便是了结了,你腹中孩子快是有两三月了,这般的抹黑纯属无稽之谈。怡儿你莫要多想,我只是——”只是太过心悦你。 “嗯,臣妾知道的。陛下,今日母后也与臣妾谈了甚多,臣妾有了身子,自是不能周到的服侍你,听闻怜嫔日日挂念陛下,你还是过去看看她才是。” “你是因为方才之事怪罪我了么?” “臣妾不敢。” “那为何要将我推到别的女子身旁?你如今不想看到我,便是因为方才的事与我置气了,不是么?” “陛下,入了后宫的女子都是你的妃嫔,如何是别的女子。” “宋怡!”她与他闹变扭便是算了,如何的还要将他往外推,便是因为今日这般的问了她几句么? 不知何时起,关于她的事,便是又稍微的风吹草动,他即是开始草木皆兵。 宋怡去了榻上便是更衣歇下了,安诸手上拿了奏折,却是没有多少心思批阅了。床榻处,宋怡打下幔帐,捂了被子默默抹泪。 她心中憋得很酸,并不想哭的,便是心上的酸涩好像牵扯到了眼眶处,泪水不觉便是越流越汹涌。 安诸终的没有过去,传了小通子吩咐起驾水延宫,便是出了朝华殿。 宋怡躺在榻上一直未入眠,泪水早是将枕头打湿了大片,安诸离开后,便是不住抽噎起来。 -- 第189页 第二日,顾府出殡,府前牌匾上挂了白缎,朱红的大门前两盏高高悬挂的白灯笼分外显眼。 顾知文立在朱红门前,想着能看宋怡一眼。小通子送了丧礼道顾府,宋怡终究未出现。顾知文心中叹息,她终究是恨透了他栖身立命的顾家了罢。 第112章 二十五 宋怡终的还是去了顾府, 她本欲征求安诸同意。但用过早膳迟迟不见安诸过来朝华殿。 吩咐了一名宫人前去询问,随着来通报的是名眼生的宫人,说是往水延宫来的, 宫人告知安诸还未起身, 随即便是离开了。 思及顾府出殡, 她虽是憎恶秦氏, 但于右相却是心怀感激的,她该是要去一趟的。 安诸迟迟未来,她便违了太后的额意思,出宫前往顾府上去了。 宋怡走入顾府, 其中一花一木甚是熟悉, 却又是她最为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留下了她的懵懂青涩, 同时亦是将她的懦弱一并摧毁了, 说来她该是要感激秦氏的恶毒。 正殿中设了灵堂,顾知文着了孝服跪在棺木前烧纸。 宋怡过去他身侧跪下, 叩首之后拿了纸钱放入铜盆中。 “你来了。” “嗯。” 顾知文看向宋怡,他该是记恨她的,现下见了却是记恨不起来,终究一切的开端,都是他的母亲惹起来的:“便是你一人过来么?” “嗯。作为顾府小姐, 我自是该过来的。”宋怡知道顾知文是问的安诸,她却不想将与安诸闹了矛盾一事告知他。 “也是。”顾知文笑了,如今世上没有宋怡, 只有他名义上的亲妹妹顾倾城。他起身扶了宋怡:“快是起来罢, 你有身子,不宜久跪。” “多谢。” 出殡定在正午时候, 方要出殡时候元东赶了过来,说是前来护卫宋怡周全的。 出殡之后宋怡亦是未见到安诸的身影,顾知文换去孝服,穿了一身素淡的长衫,送着宋怡回去皇宫。 车马备好,宋怡说与顾知文有话要说,便是未乘马车。 二人缓步走在前面,元东与若月随在二人身后,这下元东懊恼了。 陛下交代防着顾知文莫伤了淑妃娘娘,看着情势应是不用担心了。 只是二人略是亲密——罢了,罢了。陛下也未说不得让他二人太过亲密。 “你变了甚多。” “人自是会变的。阿怡你亦是变了。”顾知文看了宋怡:“如今知道你在宫中过得好,我亦是安心了。”毕竟将宋怡逼入宫中的正是他的母亲。 “也是。”宋怡挽了斗篷:“情势变了,你我如今都随着情势变了。记着幼时,我最喜欢与你在一处,还有一回,顾府来了客人,有一位小公子甚是顽皮,用狗尾草当做毛毛虫吓我,我无头乱跑,便是将你撞倒了。” 顾知文接了宋怡的言语:“那时候我身子虚,阿怡一幢倒是害得我喝了几贴药。可是自那之后你便会偷偷来看我,那时你我的关系渐渐便是好了起来。” “是啊,如今顾伯父去了,你的母亲秦氏被我逼着自尽了,我以为你该记恨我的。” “我亦是以为我该记恨你的,可是今日见到你,我才知道我做不到。”顾知文苦笑:“宁伯母是我母亲害死的,父亲是余毒未除尽而死的,母亲——母亲如今走到这般的地步,用旁人的话来说便是咎由自取,我又如何该记恨你。” 当初母亲秦氏逼宋怡入宫的时候,是他未能及时兑现诺言带着宋怡离开。 如今这般的局面,便是当初步步走错的母亲铸成的。宋怡与他皆是这场错误中的受害者,如何又该谁记恨谁。 街道上的雪被扫到两旁,宋怡想起前几日安诸带她出来散心的时候,心中莫名有几分的酸楚。 自始至终她都未看懂他,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心悦她的人,为何不能多信任她些? 走了大段路程,看着二人已是不在说话,若月担心宋怡的身子,赶紧上前劝宋怡乘车。 宋怡走得累了,便是与顾知文道别去了马车中,顾知文上马尾随在宋怡马车之后,一行人到了宫门口,却见安诸披着玄色斗篷候在宫门前。 “劳烦顾卿家了。” “陛下言重,安全护送淑妃娘娘回宫是臣应做的,如今既是已到宫门,家中还有事需处理,臣便是告退了。” 顾知文跨马远去,宋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已不再是以前孱弱的顾家长公子了,大家皆是变了呢。 “既是回来了,便是回宫罢。” “嗯。” 宋怡随在安诸身侧回去宫中。宫门内不远处,水怜儿立在一侧,看着与安诸一同离开的宋怡,手中的绣帕快是要绞烂了。 她伸手抚上小腹,快了,快了,再过些时候,她便是要给宋怡些颜色看看。 自信件一事后,宋怡与安诸一直不温不火,宋怡腹中的孩儿不是安诸的骨肉,这般的小道消息私下在宫人中传开了。 太后为了宋怡宽心,打杀了一两个传谣言传得欢乐的。在太后的督促下,原先被火烧毁的芳华殿重新修缮完成,宋怡便自朝华殿搬了回去。 宫人们更是私下猜测纷纷,一时间各种捕风捉影的谣言铺天盖地,各个皆是巴巴想要看宋怡的结果。 那日,才是回去朝华殿,安诸即刻便是召见了元东:“淑妃与顾知文一路上都说了些什么?” -- 第190页 “陛下,淑妃娘娘与顾大人说了些幼年的事儿,其它并无什么了。” “幼年的事儿?” “便是说幼年时候淑妃娘娘因为被调皮的小公子用狗尾草戏弄,误撞了顾公子一类的。” “狗尾草。”安诸好似想到了些什么,低低呢喃道:“那人儿原是她么。” 随后的日子,安诸虽是日日往洛云宫跑,但几乎未曾留宿在芳华殿中。 谣言经太后整治倒是平息了些,苦了元东日日奔波在宫中,却是挖不出谣言的源头。得了安诸的示意,那些话甚少传到宋怡耳中去惹她不悦。 大致又是一月过去,宋怡小腹渐渐有些凸显出来,腹中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越发显得随和,闲暇便是会做些女红,想要多做几件小孩的衣裳备着。 水延宫中传出怜嫔有孕的消息,盖住了宋怡腹中胎儿谣言,不到一日便是传得人人皆知。 宋怡于芳华殿中做着女红,听闻水怜儿有孕后一怔,心中有些黯然。 这般该是合了太后的意了,太后需要皇孙,亦只是需要皇孙,何人所出于太后而言并不重要。皇孙子嗣,自是越多越好的。 “娘娘,陛下过来了。” “嗯,将这些收下去罢。” “是,娘娘。”若月将宋怡做针线女红的篮子端到内殿,放去柜中退了出去。 安诸进来,看见宋怡倚在美人靠上休憩,宋怡正要起来行礼,他便是赶紧阻止了她:“我便是过来看看你,如今你身子越发沉了,不必多行大礼。” “多谢陛下。” “怡儿,你已甚久未唤过我为易安了。对了,你看可是喜欢?” 安诸摊开手掌,手中卧了一只紫玉所制成的簪子,样式不算繁复,却有别样大气简约的美。 “喜欢,多谢陛下。”宋怡接过安诸手中的紫玉簪,柔柔一笑,看着安诸脸色不佳,遂是改口道:“听闻这几日朝堂上出了些棘手的事,易安若是不得空,不必日日往我这芳华宫跑的。” 安诸早是习以为常,与宋怡说不上几句,她便是会推他离开。 他定定坐着,不应她的话。说道:“你不必日日养在殿里,若是觉着闷了,便是出去园中走动走动,散散心。” “嗯,是了。”宋怡淡淡道:“未央甚多时候会过来与我聊天解闷,臣妾若是觉着闷了,会出去走动走动的。” “水延宫的事你可是听说过了?” “听说了,皇家子嗣兴盛,臣妾甚为陛下高兴。” “是么。”安诸看了宋怡,有些言语想要解释,却是说不出口,末了只是道了句:“怜嫔腹中孩子来的突然,我也未想到会这般。” 留宿水延宫那日的情势他记得不是太清楚。他记着入睡前并未对水怜儿做过什么,一觉醒来已日晒三竿,水怜儿与他身上赤条条的。 若要说是没什么,水怜儿那娇羞的模样明显便是在说有什么的意思。 最为有意思的,便是而后他秘密宣召了司进之,司进之竟是在他身上查出了迷药。 水怜儿有孕却是太过巧合,这事私下分到元东那边让暗卫去查证。 一时未得准确消息,他不知如何与宋怡说起。若是说了,怕是又牵扯到与宋怡闹嫌隙的那日,生怕宋怡讽刺他疑心重。 宋怡听见安诸的言语,柔柔笑了:“一时间有两位妃嫔有孕,陛下许是还有些不大适应,过些时日便是好了。” 安诸坐了未有多时,小通子风风火火的既是进来禀告,安诸听完神色变了几分,与宋怡道:“怡儿,御书房有些事要处理,我便是回去了,改日再是过来看你。” “嗯,陛下有事便是过去处理就是。” 安诸听着宋怡的言语,心上一阵酸楚,他知道宋怡是因为先前信件的事介意他于她的不信任,如今过去快是一月,她却还是对他冷冷淡淡的,颇是让他难受。 家中丧事了结,顾知文在京都中未住几日,便是准备回去军营。 今次家中生了如此大变故,他心情几番挣扎下来,倒是看淡了。 如今他不念别的,只愿宋怡在宫中过得好便是了,到底是他错过的。纵是千万般心悦却不能如何,只能看着别人疼爱她。 又是雨雪霏霏几日,天色才见放晴,太后便是启程往宁溪山玉泉寺还愿礼佛去了。 宋怡蓦的收到来自水延宫的请帖。帖子借了太后的由头,放了些姐妹和睦相处一类的大话,终的就是邀宋怡到梅园一聚。 第113章 二十六 很明白, 帖子是水怜儿欲与宋怡冰释前嫌抛出的服软书。 若是不去,她已是搬出了太后,水怜儿的面子可以拂了,太后的面子终的要给, 不得不去。 “淑妃姐姐你过来了。”水怜儿着了一袭淡雅俏丽的淡黄色宫装, 斜斜挽起的发髻上点缀了几支金簪。 她邀约宋怡赏梅的地点在梅园中最地势最高的位置, 宋怡拾阶而上还未走到坐出, 她便是迎了过去。终于来了,可是让她好等! 宋怡以为还会有他人,到了帖子上的位置,却是只见水怜儿一人。 她欲是想回去, 但才是到了如何也不能转身就走, 只得硬着头皮随着水怜儿过去了石桌前。 石桌摆在一处平台上, 由于地势高, 便是一眼就能将梅园中正是灿烂盛放的梅花收入眼底。 -- 第191页 原本的石凳石桌上被水怜儿换上了新的锦缎桌帕与坐垫,桌上放了好几盘点心水果。天气虽是有些寒冷, 好在未曾吹风,穿够衣裳坐着倒是惬意。 “怜儿本是以为今日姐姐不会过来了呢,见着姐姐过来了,真是十分的开心。” “听闻怜嫔娘娘如今芳邻十六?” “是的,姐姐。” “你倒是略略虚长于我一岁, 怜嫔娘娘口中所言的姐姐倒是折煞我了,你我还是互相唤位称就是了。” 水怜儿面上尴尬一闪而逝,随即笑道:“淑妃娘娘提醒的是, 便是以妃位相称好了。近来这梅花一直开得甚好, 你我恰是腹中都有了陛下的骨肉,于殿中养着寂寞。 怜儿想到这孩子来了亦是因为淑妃娘娘与陛下的美言, 想到先前还是得罪了淑妃娘娘,遂是想到尝试约你出来。” 她颇有几分羞涩道:“面上说是约淑妃娘娘出来赏梅,其实便是想要你与道歉,先前是怜儿不对,还请淑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怜儿才是。” 水怜儿说着就是起身跪到一侧,宋怡赶紧起来过去,本欲要扶她起来,不想水怜儿才是起身,忽是大呼着拉了宋怡往后倒去。 二人身后是长长的石阶,两人滚下石阶,一侧候着的宫人彻底炸了锅。 御书房。元东将暗卫查证的消息递到安诸手上,这次又是一出大戏,怜嫔真是作了大死。 “陛下,请过目。” 安诸看了消息,不住恻恻笑道:“她二人何时搅在一处的,怜嫔倒是越发大胆了,与他有私情的人既是捉拿到了便是好好养着,改日得空带过去给她涨涨记性。” “是,陛下。” “谣言之事查得如何了?” “陛下,目前大致查证下来,最初似是从春泗宫那边说起来的。明确的证据却是未找到。” “不用寻了,末了我与楚尽知会一声,让他盯紧春泗宫那位就是。她倒是好手段。” “是,陛下。” 洛芙心机深沉,水怜儿既是与她成了一窝蛇鼠,如今不可打草惊蛇。 他还需再等等,等一个能彻底将害虫从宫中除干净的机会。毕竟勾结边境的乱党最近已是蠢蠢欲动了。 安诸思忖着下一步该是如何,小通子既是来通禀刑部尚书莫玄凛求见。莫玄凛进到御书房,身后跟了付七与楚尽。 付七一身是伤,由楚尽搀着。 他往穹门中带了安祺所托的消息逃出来的,一路上被穹门中死士追杀,后得楚尽帮助才是摆脱了死士的穷追不舍。 安祺说信中有惊天消息,要他务必带到安诸手中,他未辱使命,拼死的终是回到宫中见到安诸了。 “陛下,这是小王爷嘱咐亲自交于你的密函,还请陛下过目。” 小通子将密函呈到安诸手上,安诸看着信件的内容,面色颇有几分沉重:“莫卿家看看罢,想来穹门门主是找到了。” “是,陛下。”找到了?莫玄凛心上疑惑,小通子辗转又将密函呈到莫玄凛跟前,莫玄凛上前接了,仔细阅过后面上难得露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穹门是个神秘的江湖门派。由莫玄凛与楚尽的言语来说,于几年前穹门忽的更换了门主,新任门主便是踪迹难觅。 传言中穹门新任门主身份与朝中之人有些联系,不便露面,遂是只用书信与穹门中长老联系。 大多时候是长老传达新任门主的意思。穹门众人至今不知道穹门新任门主是谁。 甚多的权利都到了穹门左右两名长老手上,穹门门主更换,新任门主迟迟未出现于穹门中。 穹门之中渐渐以左右两大长老形成了对立的两派,两位长老渐渐意见相左,其后越演越烈,托莫玄凛来京都的右长老一派受着左长老的打压,如今情势紧张,右长老便是托他入宫寻觅新任门主踪迹的。 在外打着穹门旗号处处作乱的,是由左长老控制的穹门一派。 信上写内容并不多,其中简单说明了穹门的状况,与莫玄凛前些日子带楚尽面圣说明身份时候告知安诸的出入不大。 其中安祺说明了最为关键的一点——穹门一直是皇家培养的一股江湖势力。 好巧不巧他竟就是传言中穹门新任的门主!若不是他说明,便是任由谁也无法想到。 一切便是明了,安祺不去管理穹门,是因为被安诸日日守着学习课业。 安诸看得紧,他又是京都中排的上名号的纨绔,学习课业吃喝玩乐,自是没有多少机会与实践管理穹门之事,想来传封书信都该是小心翼翼的。 今次他回去穹门本是想好好探探形势顺带接手,却不知左长老有异心,穹门进去容易却是难出来了,落去了奸人手上。 “陛下,如今小王爷被困于穹门之中,该是如何是好?” “付侍卫莫要着急,小王爷既是穹门新任门主,于他们而言自是还有用处。听闻若是要调动穹门大部分人马,还是需要门主亲自持有信物为凭证。” 莫玄凛仔细分析,又道:“先前建议陛下尽快找到穹门新任门主,便是不想让左长老一派得逞。如今人既是已经被他们扣下,自该想想其他办法。有右长老在穹门,想必一时之间左长老那边也不敢肆意乱为的。” 安诸斜斜依靠在座上,左手托腮,右手手指轻轻敲者一侧座椅的扶手:“莫尚书所言不错,他们不会对安祺如何,他在穹门里倒是相对安全。是了,春泗宫那位手段厉害,楚尽近来多是留意才是。” -- 第192页 穹门老门主倒是高瞻远瞩,竟是早早看出洛家有异心,将楚尽安排过去。 “是,陛下。” 付七侧目看着楚尽,面上不解为何他听命与安诸,安诸既是解释道:“这是你暗卫中人,去了穹门,前任门主安排去洛府中当差的。” “可是有凭证?”付七依旧狐疑。 楚尽自怀中拿出一枚腰牌:“先前有命在身,不便说明身份,付兄莫怪。” 元东在一侧憋笑,仿佛在付七身上看见了前些日子的自己。 “陛下可是怀疑洛芙既是穹门中安插的细作?”若是这般,谋反便是与洛家脱不开关系了。 安诸散漫笑了:“还是莫尚书精明,孤如今亦是猜测。已是找到新任门主,左长老毕竟有所动作,谁人是细作,便是不日就能知晓了。” 穹门门主如何能平白安排人去洛家,定是洛有有鬼,洛芙是细作的可能性甚大。找出细作,顺藤摸瓜不失为良策。 正好水怜儿与洛芙牵扯上了,想来早是开始动作了才是。 御书房外,一名小太监匆匆跑到小通子面前,气喘吁吁的通报了些什么,听完小通子即刻面色大变,赶紧将话递到了安诸耳中:“陛下,来人禀报,淑妃娘娘那边出了急事了。今日怜嫔娘娘与淑妃娘娘在梅园赏雪,二人自石阶处摔了,情势似是不好。” “什么!可是传御医了?今日之事便是到此,都是退下罢。”安诸起身疾步离开了御书房。 孩子没了。 芳华殿中,宋怡躺在榻上已然疼得神志不清。见她面色如纸,身下红了一片,安诸看着心疼。 自宋怡入宫后她好似大半都是病着的,太医曾说宋怡不宜有孕,他亦是十分克制了。而身子说有便是有了,他虽是忧心却还是十分欣喜的。 自她有孕后,他便是让司进之小心的照看,便是担心生了岔子。 “淑妃如何了?” “陛下,形势不容乐观,如今胎儿与娘娘只能保住一人,陛下——” “保住淑妃。” “是,陛下。” 水延宫中,醒过来的水怜儿哭闹不止,口口声声喊着是宋怡故意推她,害了她腹中的骨肉。 宋怡腹中孩子快是有三四月,胎向本是稳固,此番摔得重,孩子未能保住,更是危急性命。 司进之使出浑身解数,终是救下宋怡性命。不然看着锅底一般的黑脸,他此番保不住宋怡性命,便是要危急自身的性命了。 安诸焦急的在床榻前守了一夜,却是不见宋怡醒来。是他大意,早是想到水怜儿有蹊跷,却是没有及时防范。 “陛下,淑妃娘娘已无大碍,好好调理便是。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 “陛下,淑妃娘娘虽已无性命之忧,但便是好好调理,日后有孕的几率亦是微乎其微,恐是不能再有皇嗣。自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孤知道了。” “陛下——”司进之还想说些安慰安诸的言语,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叹息一声,才是道:“臣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脑细胞已死。权谋宫斗什么的令人头秃。初次尝试,不足之处小天使们多多见谅。快完结了-后面每天两更—— 第114章 二十七 司进之离去, 殿外冷风呼啸,殿中炭火声噼啪作响。 安诸下令,众人皆不可说出宋怡不易再有孕之事,他痴痴守着榻上的人儿, 盼着她快些醒来。 水怜儿与洛芙原就是谋划这些么, 倒是打了个好主意, 今日宋怡受的, 他日定要加倍奉还于她们二人。 “怡儿,为何接了帖子却是不与我呢。”安诸坐在床榻边,面容憔悴:“是我糊涂,前些日子不该与你说信件的事。终归你是觉着我不信你罢。” “你便是太过倔强, 面上柔弱, 心上却不柔弱。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思忖, 可我得知你与林凡一同遇险被困却是不与我说, 心中吃味不说,更是怨你不信我能护你。” “对了, 先前听了元东说起,你与顾知文谈起幼年时候的往事,我便是那个调皮的小公子,你可是还记得的?你若是醒来,我便不会再欺负你了, 不在惹你生气,可好?” 孩子没了,他不知道宋怡醒来会如何, 但依旧是巴巴盼着她能赶紧醒来。 二人生了嫌隙他心上就是憋了一堆话, 可他觉着是他太过迁就宋怡,不能再放任他, 终究便把言语憋在心上迟迟未与宋怡说。 本是想着闹一回脾气让宋怡长些记性,如今看着宋怡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却后悔了。 水延宫里水怜儿闹得厉害,一日一夜未进餐饭,便是汤药都是强行灌进去的。 安诸焦头烂额,幸甚前几日太后去了宁溪山玉泉寺还愿礼佛,要在寺院中住上月余,不若今次太后得了消息恐是承受不住。 “陛下,怜嫔娘娘那边又是闹起来了,宫人都是劝不住了。您还是过去瞧瞧罢。” 安诸看了榻上的人儿,叹息一声:“摆驾水延宫。” 才是到水延宫殿外,他便是听见殿内水怜儿嘶哑着声音哭喊着。安诸才是走入殿中,水怜儿看见他,便是从踏上挣扎着摔了下去。 宫人赶紧去扶,水怜儿却是挥开了宫人的手,口中大喊:“放开我!放开!” 宫人不敢再扶她,她头发散乱面容憔悴,脚上气力虚浮站不起来,便是爬着过去扯了安诸的衣袍:“皇帝表哥,你要为怜儿做主,孩子没了,你我的骨肉没了。” -- 第193页 安诸看了地上的女子,心头思绪万千,开口道:“还不快将怜嫔娘娘扶回去躺着。” “不,我不要去躺着。”水怜儿紧紧拽着安诸的衣袍,哭诉道:“皇帝表哥你为何要维护她。她害了我腹中的孩儿,是她将我推下石阶的。我腹中骨肉是你的亲骨肉,她的肚子来历不明,宫中早是传得人尽皆知。 如今倒是好了,她一石二鸟将我拉着与她一同自石阶上摔下去。除了我腹中的胎儿,还彻底除了别人口中的野种!她如此狠心,皇帝表哥还你为何要维护她。” “够了!”安诸冷冷低头看了水怜儿,她这一番言语中的受害人与被害人该是要调换一番才是。 若是他还不知道水怜儿与人有私情,许是他会信她几分。而如今谁是谁非该是明明白白摆在安诸心上了,听着水怜儿抹黑宋怡,他直想将眼前可恨的女人直接打杀了。 她害了宋怡,更是害了宋怡与他的骨肉,如何的他都不会放过她的。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只很他太过掉以轻心。 毋庸置疑水怜儿如今这般不要脸皮,定是有人与她出了点子,想着与水怜儿牵扯的人,皇宫不得安宁最大受益者,便是洛芙。安诸恨不得直接便是去了结了洛芙。 他眸中尽是一片陌生:“宫中的风言风语岂是信得,孤已询问在场宫人,众人皆是说明那是一场意外,并非淑妃推你。如今淑妃还在榻上昏迷未醒,你何必在这胡闹。” “在皇帝表哥眼中怜儿便是只会胡闹之人么。”水怜儿扯着安诸衣角的手松了开:“怜儿便是胡闹,如何能自己摔了自己么。莫不是怜儿如同三岁小儿,分不清是他人推我,还是我自己摔了的。” “娘娘,快是起来罢。”久心看了安诸面色越发黑了,赶紧扶了水怜儿起来。 水怜儿抽抽噎噎起身,即刻又是不住大哭道:“皇姑母去还愿时候嘱咐皇帝表哥好好照顾怜儿的,姑母不在,便是无人管怜儿了。如今孩儿没了,却是无人做主。 罢了,罢了,便是怜儿痴心妄想自作多情,本就是糊涂来的胎儿,如今没了更是好,若是今后生了下来,日子恐是还比不过她人来历不明的种儿。都没了,正好。” “住口!”安诸抬起手,终的还是僵在半空未打下去。 “怎的,皇帝表哥是要打我么,打便是了。”水怜儿豁出去了,既是已经生了事端,便是再无回头路可走。 如洛芙所言,便是演戏,就要演到底。终归事情败露她便是会没命,不若赌一赌。 “娘娘,莫要说了。”久心吓红了眼眶:“陛下开恩,怜嫔娘娘没了孩儿心中不痛快,还请陛下莫要与娘娘计较。” 水延宫中的宫人皆是跪了一片:“陛下开恩。” 安诸脸已是黑如锅底,他冷声道:“怜嫔失子,心智不清,今日之事若是有半句传到水延宫外,日后再无水延宫。” “皇帝表哥!”看着安诸离去,哭喊的水怜儿彻底凉了心。 到底是哪里不对,她皆是按着洛芙说的做的,为何他还是对她这般冷情。 她是何处做错了么,谁能告诉她,她何处做错了。为何这般了,他还是向着芳华殿那个贱妇! 宋怡醒过来时候已是日暮,她做了个梦,梦中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忽的在黑暗中出现了一点亮光,她便寻着亮光一直走,一直走。 期间似乎听到安诸在她耳畔一直喃喃自语,他说了甚多的言语,她极力想要听清,却是一句都听不清楚。 安诸还未回到水云宫中。殿中十分静谧,四角升起的炭盆声噼噼啪啪响着。 端着水盆换水回来的若月见她睁开眼,便是搁下水盆激动的走到她身侧:“娘娘,你醒来。” 宋怡头脑发沉,身上提不起一丝气力,小腹中甚是疼痛。她吃力抬手抚上小腹,小腹一片平坦。 孩子呢?她的孩子呢。 看着宋怡神情不对,若月即刻道:“娘娘,你可是醒了,可是口渴,奴婢为你端些水来?” 若月眼眶红肿,泪珠成串往下落,为了不影响宋怡的心情,又是赶紧抬手抹去眼泪。 “若月,我的孩子呢?”宋怡抓着若月的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水上浮着的稻草,她声音沙哑,心上已有不好的预感。 她想起来了,在梅园中,她与水怜儿一同自石阶上摔下去了,滚到石阶下之后她腹中甚痛,便是昏过去了。孩子,她的孩子。 她的胎向早是稳定,轻轻摔了于她而言不会有什么大碍。水怜儿必是算准了的,才拉着她往高高的石阶上跌下去。 她为何如此的狠毒,她以为水怜儿是有了孩子,改了性情,倒是忘记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为何能那般的狠心,不惜牺牲她腹中的孩子来害她小产呢,水怜儿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着心悦安诸的么。她怎么忍心杀死安诸的孩子? “娘娘。”若月哽咽着声音,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告诉宋怡她的孩子没了。 “孩子可是已经没了?”见若月继续抽噎着,她一下子酸了眼眶,弟弟呢喃道:“孩子没了啊。” “都是怜嫔邀娘娘去梅园害的。”若月哽咽道:“明明便是她自己未站稳拉了娘娘一同摔下石阶的,她如今还在水延宫闹着,说是娘娘你故意推她下去的。她的孩子也是流了,便是想要怪罪到娘娘身上。” -- 第194页 “陛下在何处?” “陛下——陛下过去水延宫了。” “是吗。在水延宫?”孩子没了,她醒来却未能见到安诸。 信件一事如今还哽在宋怡心上,水云宫中没人嚼舌根。但宫中的谣言沸沸扬扬,她多少还是听闻了一些。安诸不提,她既是不过问。 如今安诸在水延宫不在水云宫,她不住便胡思乱想起来。 安诸才是离开水延宫,御书房那边既是来人传话,兵部尚书候在侧殿,说边境来了急报。他去御书房料理了急报,回去芳华殿的时候已是月朗星稀。 宋怡用过晚膳与汤药早是睡了,去到殿中听闻宋怡亦是醒来,他阴郁了两日的心情才是有了一丝明朗。 坐过去榻前看着呼吸均匀的宋怡,他却不知该是要拿她怎么办。 不出所料,由左长老控制的穹门一派终于有了动静,勾结了玄国在边境上蠢蠢欲动。 “你过来了。”宋怡睡得浅,安诸才是坐下,她既是醒了。 “怡儿,身子可是有哪里不适?” “已是不难受了。”宋怡轻轻叹息一声:“孩子没了。” “以后会有的。”安诸紧紧握着宋怡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好似怎的也捂不热。 第115章 二十八 “是吗?”她淡淡一笑, 却是笑的有些空洞:“陛下许是松了一口气罢,本就是他人口中来历不明的孩子,如今没了倒是正好。” “你养好身子,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 “呵。”宋怡又是一声轻笑:“想来我是猜中了, 来历不明的孩子没了, 陛下心上悬着的石头倒是落了。” “莫要说胡话了, 孩子本就是你与我的, 你好好养身子。” “是么。”宋怡提高声音,忽而有些歇斯底里:“你可真是这般想的?便是回答我就是了,你不回答我,便是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罢!” “莫要闹了。”他不知该要如何与宋怡说明一切, 先前信件一事便是前车之鉴, 甚多的事, 宋怡知道了, 比不知道要好。 安诸伸手想要捋顺她额前落下的碎发,宋怡既是别过头去, 将被安诸握着的手稠州:“我困了,陛下还是走吧。” “怡儿。” 安诸为她拉了被子。宋怡忽而便是激动的推开安诸的手:“你走!走啊!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她侧过头去,低低抽噎起来。安诸木楞坐在一边,看着榻上抽泣的人竟是没了办法。 她如今会这般想他,都是先前他醋得糊涂了脑子, 非要将信件给宋怡看,如今得了这般结果,倒是自作自受。 梅园之事许就是搅乱皇宫的开端罢。他未能早些察觉, 护得宋怡的周全, 心上已满是懊悔。 他已是想过水怜儿兴许包藏祸心,却是未想到她们针对之人会是宋怡。如今这些再与宋怡说, 都好似成了苍白无力的开脱之词。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安诸一时没了主意,只能坐在床榻边静静瞧着榻上的人儿,他的心都被他哭得碎了。 终归身在皇家,有多少风光无限,便有多少身不由己。 若他不是一国之君,不必肩负天下,兴许他便是可以自私些,即刻便是去惩治了水怜儿与洛芙,好让宋怡心上宽慰些。 如今却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穹门受朝中奸人摆布,勾结边境蠢蠢欲动,便是一步走错打草惊蛇,许是以后少不去国家动荡沙场征伐。 若是那般,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家破人亡,他自登基以来虽无建树,却不能让岐国毁在手上。 他本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安祺身上,一直以帝王的标准培养他,不想那小子倒是深藏不露。 安诸打定主意,今次平定风波,待安祺回来便是禅位于他。 他本就不是明君,江山与美人,他宁愿背上昏庸的名声,与宋怡平淡了却后半生。 他多想同皇叔宋王一般,带着心慕之人归隐乡间。 “娘娘,该是服药了。” “嗯,扶我起来罢。”宋怡接了汤药一饮而尽。 若月赶紧将干果蜜饯拿到宋怡面前:“这些是市面上新上的,娘娘尝尝,解解药味。” “先前买回宫中的那些还未吃完罢,如何又是买了新的。” “陛下前几日差人采购的,先前的那些都在呢,娘娘若是想吃,奴婢便是去与你拿来。” “不了。”宋怡自盘中用了些果干,便是歇下了。 宋怡养在水云宫,她与安诸闹了脾气,接着几日安诸虽是日日盘桓水云宫中,却是讨不到宋怡半分笑脸。 想着兴许两人都该静静,安诸此后便是未再踏足水云宫。其后更是御书房与朝华殿两点一线的跑,处理了朝中政务便是日日在朝华殿中买醉。 莫玄凛联系上穹门右长老,通过右长老又是联系上了安祺。 未联系上莫玄凛日日焦心,联系上却是又接了安祺一重磅消息:左长老不是他人,正是护国公——洛府老太爷洛老将军。 岐国的江山是洛家辅佐先帝打下的,洛家历来是国家忠良,安诸便只是以为洛芙受人蛊惑利用,欲守株待兔查出幕后之人,谁曾想过终了会是这般的结果。 安诸买醉的更是厉害了,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他终是想不通为何会有了今日的局面。 水延宫,水怜儿御花园一摔,虽是未能彻底铲除宋怡,到底是离间了安诸与宋怡的感情。 -- 第195页 她正是暗自高兴,洛芙又是出现在了殿中:“怜嫔娘娘好雅兴,想来身子已是养得大好了罢。” “大好说不上,心情好,身子便是好得快些。” “只是让顾倾城流了个孩子,你便是能这般沾沾自喜了么?” 洛芙坐到水怜儿一侧的椅子上,往茶盘中拿了茶盅,自己斟了茶浅啜一口:“若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说了那些胡话,你今次本该得了他的怜惜,做回你的贵妃的。唉,可惜。” “你是何意?”水怜儿笑意僵住。 “真是愚蠢。我让你将事情闹大,是让你揪着自己腹中的孩子闹,不是让你去与陛下牵扯顾倾城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那些谣言本就是我放出去离间他们二人的,本就是捕风捉影没有凭据的事你便是拿着去说事。如今你未做回你的贵妃,看来当今那位并未信了那些谣言。” “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当初与你说的时候,便是与你说了,流了孩子你尽管说是顾倾城推你的就是。我倒是不记得与你说让你说其它多余的言语了。” “我又如何知道——”水怜儿只是想着吧事情闹大,口不择言便是用宫中的谣言来说了事,未想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看向洛芙:“我虽是未讨得好结果,但如今腹中孩子没了,我亦是帮你害了顾倾城,答应你的我已是做了,不知你还过来作甚?” “我过来,自是有求于娘娘。”洛芙放下茶盅:“我要你助我出宫。孩子虽是没了,那名侍卫倒是还在,若是怜嫔娘娘想要温存回味过去的记忆,我可随时能为你寻到人的。” 把柄握在洛芙手中,水怜儿自是不想再与洛芙有瓜葛,却是摆脱不了。 宋怡小产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顾知文耳中是几日后的事,虽是不知为何宋怡突然流了孩子,得了消息的他心上却是十分想知道宋怡现下的情况。去到宫门前,他又是顿了步子。 穹门右长老将被困于穹门中的安祺救出,莫玄凛入宫禀告安诸,安祺已被秘密转移到京都之中。安诸得了消息,即是吩咐备了车架出宫。 马车才是出了宫门,他就见在外徘徊的顾知文,随即命人停了马车:“顾卿家为何在此处?” “拜见陛下。” “免礼就是。”安诸看了顾知文,他是听了风声欲要入宫探望宋怡的么。 他见不着的人儿,如何能让以前的情敌见着,安诸遂是开口:“不知顾卿家可是得空?莫尚书于京都郊外寻到一处宅院,听闻之中夜有奇光旋绕,光景变幻瑰丽。不若顾卿家与孤一同前去看看?” 顾知文终的没勇气去探望宋怡,应下安诸的相邀,便是乘了马车与他一同去了京都郊外。 出了城门,路途便是渐渐颠簸,距着莫玄凛所言的宅子还有几里路,马车一侧车轮忽的陷进了一大坑。 马夫下车查探,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将其射倒。 “有刺客!陛下快走。” 马夫呼声才落,又是几支利箭划破长空,射进马车之中。 “陛下小心!”马车中不好施展,看见箭矢直直朝着安诸射去,顾知文既是替着他挨了一箭。 安诸看了顾知文:“你本是可以不用为孤挡箭的。为何要这般做?” “陛下乃一国之君,为人臣子此乃本分。” “孤以为你是为了宋怡。” “陛下若是这般理解,也是无误。”顾知文看向安诸:“她终究选了你,还望陛下莫要辜负阿怡。” “不必你说,孤自是不会负她的。” “陛下如此说,微臣便是放心了。若是陛下不愿好好待她,臣愿带她离去。” “顾知文,你是在威胁孤么。放心罢,你不会有带她离去的机会的。” “希望如此罢。” 安诸自袖中拿出一枚短笛吹响,就听周围传来打斗声音,刺客见事情不成,为首的便是直接提剑奔向马车。 安诸听着马车外动静,看了马车中受伤的顾知文,使了眼色示意车外有人。顾知文肩上中箭,疼得额头渗了一层薄汗。 马儿受惊嘶鸣,高高跃起。安诸扶了顾知文破车而出,刺客看准时机,身形迅速,长剑直指安诸而来。 安诸早是有防备,自腰间拿出软剑,直接与刺客打在一处。 付七一众暗卫清理完埋伏的刺客,赶到马车位置,见安诸与刺客打在一处,既是将二人围住。 刺客招式杀机更甚,安诸自不是吃素的,直接便是将刺客打翻在地。 “我倒是要看看,屡次三番行刺的是何人。”付七直接扯下刺客面纱,赫然就看见了一张颇是熟悉的面庞:“方妙音!” 安诸看见地上的人儿,亦颇是讶异:“可不知何处得罪皇姐,手足同胞你非要取我性命。” 方妙音冷声一笑:“我姓方,不是你安家人!” 众人不备,一名黑衣人带了几人忽的打过来,截下方妙音既是扔了几枚暗器,暗器冒出几团烟雾,烟雾散去,已经没了方妙音的踪影。 第116章 二十九 顾知文救下安诸一命, 安诸命人将他先行护送回都城,赶去别院与莫玄凛汇合。 他被抬回顾府,司进之受皇命到顾府为其诊治。剑伤在左肩处,衣裳已被染了大片血迹, 剑尾被截去, 箭矢还未取出。 -- 第196页 顾知文面色煞白, 额头上冒出大片汗珠, 司进之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略是皱了眉。 “箭伤颇深,是要快些将箭矢取出才是,顾大人可是受得住?” “无碍, 劳烦司太医了。” 赵明在一边瞧着, 颇是忧心道:“公子, 你的身子近来虽是强健许多, 但——”此番受伤怕是才练好的身体就要继续病恹恹的了。 “劳烦取些热水来。” “去罢。” “公子!” “有劳司大人,定是要将我家公子彻底根治, 莫要留下病根。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备热水过来。” “快是去罢。”司进之淡淡一笑,顾知文伤势虽是严重了些,要彻底根治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让司大人见笑了。” “无妨。听闻顾大人自幼体弱,你这家仆所担忧的也不无道理。如今顾大人是救驾而负伤,若是不能将你治好, 陛下那边我亦是交代不过去的。” 箭矢取出,司进之开下方子交给赵明,才是离开顾府。 顾府萧条, 偌大的院落中除去赵明和一位账房先生及两位门房, 还留下的便是只有以前主院中服侍的春儿、秋儿、时儿、序儿四位丫鬟,树倒猢狲散, 其余人皆是领了遣散银子离开了顾府。 冬夜寒凉,赵明将丫鬟熬好的汤药端到屋中侍奉顾知文服下药,又是吩咐下人往顾知文房中添了两盆炭盆,随后才是到外屋伺候。 “是何人!” “赵明?赵明!发生何事了?” “顾公子不必叫唤了,他不过是晕过去了,三个时辰后会自行醒来的。” “今如姑娘?” 一袭红衣走到走到床榻前:“顾公子,不想你倒是还记得奴家。” “今如姑娘为何出现在此?”顾知文警觉看着来人。上回吩咐赵明将人好好安置,她却不告而别,如今又是忽的出现,如何不让他怀疑。 “顾公子不需如此戒备,今次过来,便是有些事想与公子商榷。”今如随手拨弄了屋中的盆栽:“一些关于顾夫人的事。” “姑娘有事大可白日过来,如今深夜至此,怕是不妥。” “顾夫人所作所为,本就是些不得见光之事,如今深夜造访,便是图个应景了。”今如嗤嗤笑了几声:“不过还需再等等,还要再等一个人才是。” 屋门处悄然传来吱呀声,今如低低笑了,道:“终是来了。” 走进屋中的人看见今如,既是赶紧跪了下去:“小姐。” “忍到今日才是过来,你倒是真是用心了。” “小姐,你答应过奴婢的,不会伤害顾公子。”跪下的人儿扯了今如的衣裙:“如今一切都按照小姐吩咐在做,还请小姐莫要伤害顾公子。” 今如将来人面纱摘下:“我便是过来为你看看你心心念念挂着的顾公子,何时说过要加害于他了?” “洛——洛小姐!”顾知文讶异看着口口声声唤今如为小姐的人,洛府小姐洛芙,如何要唤一个平民女子为小姐。 “好了,快是起来罢。如今你心上的良人正是遭罪呢,赶紧看看才是。” “小姐,如今看见顾公子无恙,我便是先回去宫中了。” “想来你此番出来不宜,不再多看看了?” “小姐答应过我的,我会好好完成小姐吩咐的事儿,还请小姐莫要,莫要伤害顾公子。” “吩咐你的事,你记着好好做就是。今日之事不过便是意外,妙音姐姐莽撞行刺,不想你这放在心尖上的人会与狗皇帝乘坐了同一辆马车,才是伤了的。若你办事不利,下回便是说不好是否还会再是意外了。” “是,小姐。”走向外屋的洛芙红着眼眶回头看了顾知文所在床榻,随后才是快步离去,千言万语只能化作满腹情思咽到腹中。 “你们是穹门之人?” “顾公子好头脑。”今如看了顾知文:“不若公子以为秦氏手中的药是从何处来的?” “母亲便是糊涂,才是轻信了你的蛊惑,做下些糊涂事儿。” “顾公子如此这般高抬你的母亲,秦氏是你生母,心思如何顾公子莫不是不知?若不是她私欲过重,如何能受我蛊惑。唉,真是可惜,如今她已是亡故,倒是还不知道自己受人利用了。” “你!” “我奉劝顾公子还是莫要激动。顾公子以为箭矢拔去便是无碍了?刺杀狗皇帝的箭矢上,自是涂有穹门秘制剧毒的。此毒无色无味,那些未见过世面的太医自是查不出来。” 今如自袖袋中拿出一只小瓷瓶,搁置在方才玩赏过的盆栽前:“这是解药,你大可不必信我所言,用与不用,便是由顾公子自行定夺就是。便是想着三日后听得顾府长公子暴毙而亡消息,让那丫鬟伤心些时日就是了。” 今如离去后,顾知文伤口处已是裂开。顾知文轻笑一声,顾府落魄如斯,他早是一无所有,便是暴毙而亡,于他而言便是未有什么可害怕的。 而他如今却还不能死。洛芙轻易便是能出宫,她是穹门之人,想必穹门图谋与皇宫有关,更甚便是万人之上的皇位! 宋怡还在宫中,他能看着安氏覆国,却是不能看着宋怡与这场纷争中枉死。 又是想到宋怡才是伤了身子,顾知文不免将两件事拉扯到一处,她身怀皇嗣,穹门自是留不得她腹中的孩子。 -- 第197页 想明白这些,他心上忽而无比坚定。这一回他要护着她,若是必要,他便是带她离开皇宫那是非之地! 安诸遇刺的事儿传到芳华宫,宋怡心上千回百转,中是压了心上的担忧,忍住未去朝华殿探望。 太后探望过后,各宫妃嫔都赶紧赶去朝华殿候着,面上该做的自是要做全。 “陛下,洛婕妤、卢才人、刘美人候在殿外,可是要召见?” “不见。” “是,陛下。” 遣了人散去未有多久,小通子又是进去殿内禀报:“陛下,怜嫔娘娘在殿外求见。” “不见,让她回罢。”不该来的都来了,便是见不到宋怡过来,安诸心上有些发堵。她是否真的铁石心肠不愿再见他了! “摆驾。” “陛下要去何处?可是往芳华宫——” “摆驾春泗宫!” “陛下——是,陛下。” 安诸去了春泗宫的消息不胫而走,宋怡得了消息,搁下手中的紫玉簪,便是吩咐若月伺候更衣就寝。 “娘娘,宫中都在传陛下去了春泗宫,陛下今日遇刺,各宫妃嫔都去了朝华殿,娘娘——” “本宫乏了,退下罢。”安诸既是能去春泗宫,便是无事。 “娘娘。” “如何,我的话你便是也不听了吗。” “奴婢告退。” 边关告急,频频有信函传入皇宫,要起战事的各种说法传得人心惶惶。 淑妃失宠一事在宫中私下传开,安诸频繁出入春泗宫,宫中变了风向。各宫宫人开始巴结春泗宫,芳华殿倒是越发冷清。 宫外无人再是关心皇宫中谁人得宠,谁人失宠,事情传到了顾知文耳中,他便是日日锻炼得更是勤快。 司进之频频往顾府为顾知文请脉看诊,按照顾知文的伤势,是要修养几月的,才是过去半月多,伤势便是好了大半,他亦是讶异。 初冬的夜格外凉人。宋怡日日枯等,心上的气消了,又是不知道如何去与安诸低头认小。在洛云宫中等到夜色渐浓,不见安诸过来,她便梳洗了就寝。 日子越久,她到了后来便直接将紫玉簪拿在手中,她盼着安诸过来,却是不知二人见面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睡到半夜,睡梦中的宋怡忽而被人摇醒。她迷离的睁开眼,见到眼前的人,眸中的暖意即刻退了去,恨恨的冷冽取而代之。 她清冷着声音道:“顾大公子深夜来这岐国后宫,可是忘了避嫌。来人,还不来人。”言语中听不出起伏,倒是尽是讽刺。 宋怡张口想要喊若月,却听安诸道:“那小宫女被我点了穴道,睡得很熟,阿怡莫要多费口舌了。” 宋怡听闻顾知文的话心里略是不安,但依然强装镇定的问道:“不知大哥深夜来找城儿,是为何事,可是顾夫人又有什么话让你带来告诉我的了。” “阿怡,我是来带你走的。随我走吧。”夜闯岐国后宫的顾知文忽略了宋怡语气中的讽刺,直入主题。 “带我走?莫不是顾大公子也要闹私奔了。还是觉着诓骗我一次不够,再是要诓骗我第二次。” 宋怡哂然一笑,挣开顾知文握着她的手。她怕还是再做梦吧,竟是听到了这般大的一个笑话。 “阿怡,你还在怨我吗?” “怨你?”宋怡一怔,从床榻上起身下来,到屏风边披了件衣裳,借机拉开了她与顾知文的近在咫尺的距离。 她又道:“我是曾怨过你,不过我已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放过秦氏,你我从此再无瓜葛。顾公子不是也说过吗,情爱之于你比不过顾家的基业。秦氏自戕,顾伯父病逝,如今顾府只有顾家长公子一人,你愿舍弃顾家的一切?可笑。” 她是怨过顾知文,但秦氏既是死了,她已决定了放下与顾家的一切。这些她与顾知文说过的,他为何总是纠缠这不愿放下。 顾知文立在距离宋怡不远处,面上一脸伤情:“莫不是你真的对安诸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下一章大部分是楔子中写过的段落,衔接交代剧情。嘿嘿嘿,感谢一路看文的小天使,距离完结已经不远了??ヽ(°°)ノ? 第117章 三十 “安诸?或许吧。他是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国君, 谁人不爱。” 宋怡浅浅一笑,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裳,踱步到红木圆桌边坐下,沏了两杯茶水。 “更何况, 有这般一个对自己千般宠爱的人, 换做任何女子, 都该是要动心的。何谈不动心呢。哈哈。” 宋怡苦笑几声, 接着道:“倒是顾公子,既是为人臣子,这般直呼国君名讳,怕是不妥。” 宋怡停顿了一下, 接着道:“还有, 大哥, 你别忘了, 我到这皇宫中。可是挂了你亲妹妹顾倾城的名号入的宫。在这宫中, 没有宋怡,只有顾倾城。” 入宫时候她有多失落,多么心如死灰,今日她便有多坚决。 与顾知文,她说过了断, 便是言出必行,做了了断干净的决心。 过往心中那些懵懂的情愫,早在顾知文游说她入宫的时候, 不复存在。 “你终究还是恨我, 但是今日不论如何,我都要带你走。他已是知道你的身份, 何须还要顾虑什么!” “大哥说笑了,我已不恨你了。真的。想来我入宫也是有将近一年的日月了吧。还有,我今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如何要想不开随你离开。” -- 第198页 她浅啜一口茶水,接着道:“大哥深夜过来,更深露重,还是饮杯茶水暖暖身子再离去罢。”一口一个大哥,不过是宋怡想要提醒顾知文二人的关系罢了。 “我说了,我是来带你走的。”顾知文心里乱了,僵直身子立在原处,将说了多次的话又强调了一遍。宋怡连恨他都懒得恨了,这是真的要与他撇清关系了么。 情绪激动的顾知文一手将宋怡递来的茶杯挥落在地,茶杯落到地上,一声清脆裂成数片。 与此同时,洛云宫芳华阁的殿门豁然被人推开,木门碰撞的声音响彻殿中。 殿中灯火明徹,殿门口的人锦缎华袍长身而立,不是他人,正是岐国国君安诸。 他一身云纹镶边的玄色锦缎长袍,头戴玉冠,面色晦暗,长身而立于殿门前。 “夜深人静,正是私会的大好时候,孤可是打扰爱妃了?” “易安?”宋怡的心上揪了一把,愣在原地望着安诸走进来。安诸此时怎会来寻他? “微臣参见皇上。”顾知文一撩衣摆,直直跪下。 “皇上?顾知文,你可还把孤这皇帝看在眼中。深夜私自入宫与孤的嫔妃私会,便是你为人臣子该做的么!” 里面二人所言,他一字不差得听得很是清楚!宋怡如何看他,安诸亦是终于明白了。 面对盛怒的安诸,顾知文依旧面不改色,接着说道:“皇上可曾记得曾许微臣一个心愿。” 安诸阴郁的面色更是渗人,“你的心愿是什么?与她在一处?”他手指向的,正是宋怡。 “求皇上成全。”顾知文既是来了,便是下了决心要带走宋怡的。无人知道这一年他每日是如何煎熬度日的。 他曾舍命救过安诸,那时候安诸许了他个心愿。 这次,关于他对宋怡的心,他不想再继续自欺欺人。 “顾知文!”宋怡声音尽是咬牙切齿的味道,她恨恨看着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远走高飞的人,可不知在顾知文是不是忘记了,他为了顾家做说客的那一日,他们之间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如今一切皆是成了定局,他却又大放厥词说要带她离开。那时候若是顾知文说要带她走,她定然不作考虑便会允诺的。 如今不是当时,此时的宋怡看见安诸出现,心绪即刻乱了起来,她只想和安诸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要从何说起。毕竟,她对于安诸,隐瞒了很多。 开口,宋怡只是说出了一句:“易安,你可知你已经一月没有过来芳华阁了。”她还未说出口的是,你可知我等你一月了。 安诸只是冷然一笑,道:“是吗?” 宋怡心上慌了,这样的安诸,她从未见到过。她接着赶紧道:“易安,你不要听大哥说的胡话,我是不会同他离开的。” 安诸心上更冷了:“大哥?”这个时候,她倒是撇的干净。 “淑妃娘娘,莫不是证据确凿了,你还要说你是无辜的?”殿门外又走进一人,不是他人,正是水怜儿。 怜嫔今次穿得十分规整,衣裙层层叠叠,格外厚重华丽。她在最外面着了一件火红耀目的外披,缓缓由门外走进芳华阁,身上好似披了华光。 “到了此时,你还要孤信你。如何信你?宋怡,你可是记着你喝醉时候,想必日日思念的人,原来便是他顾知文罢!”安诸面色铁青,「宋怡」二字咬得很重。 “臣妾不记着有说过,陛下便是不再看中臣妾,也不用无中生有污蔑于我。”他们大婚那夜,也是宋怡和顾知文彻底恩断情绝的日子。 “你——”听见安诸唤宋怡名字,水怜儿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臣妾和顾知文已经过去了,入宫之前,臣妾对他的心便已死了。” 思绪万千,顾及到怜嫔和在场的宫人,宋怡最后开口只是说出了这般一句。 她已习惯用漠然来装饰自己,尽管心里再是着急,宋怡说出口的解释,依旧是带着股淡漠劲。 本就很苍白的解释,被她这么淡漠的说出来,即使是事实,也变了味道。 顾知文听宋怡这般说,便拉了宋怡一同跪到了安诸跟前。他道:“阿怡,你不要再说气话了,先前是我不对,今日我们一同求皇上,只要皇上同意了,你便同我一起离开,我们如你之前说的那般,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过些普通的农家生活。”他声音哽咽,似是要哭了一般。 “顾知文,你放过我吧。”宋怡跪着,语气依旧淡漠平静。她低了头掩饰她的情绪,她的眼泪已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看到跪在跟前的二人伤情的厉害,安诸心里不是滋味了。这景象看在他眼中,好似就在无声的控诉,宋怡与顾知文是郎情妾意的一对,二人本该你侬我侬,他是一根打了鸳鸯的棒子,拆散了相好的二人。 这时候,顾知文对着安诸重重叩首,又道:“恳请皇上成全我与阿怡。” 安诸不是滋味的心里更是火大了,他恶狠狠的看着二人,活活就是一根要打鸳鸯的棒子。成全?我成全你爹爹的成全! 怜嫔看准时机,对宋怡呵斥道:“淑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后宫中与他人私通!” “闭嘴!”安诸厉声呵斥怜嫔。随后他冷声道:“你的账,过后孤会与你算清楚。” 怜嫔一下就没了那凌厉的气势,委屈的跪下,对着安诸道:“陛下,臣妾也是为陛下不值。陛下对她那般掏心掏肺,她却处处践踏陛下的真心。” -- 第199页 怜嫔想去拉安诸的的衣袖,被盛怒的安诸拂袖推倒在了地上。 安诸未再多说,只是冷冷道了句:“来人,送怜嫔回宫。” “易安,你信我。你信我。我与他真的早已没有关系了。”为何他便是不信呢。 “怡儿,今日我定会带你走的。你莫要在胡闹了。” 安诸心头大怒,这般的你侬我侬哀哀戚戚,这还叫没关系! 那要如何才算有关系。又要他如何相信。先前怜嫔找去朝华殿,说顾倾城今晚会与顾知文私奔,他还不信。直到元东来禀告,他才大梦初醒。 “信你。信你什么?信你方才所言?你与他没有分毫关系。谁信!” 乱了心绪的宋怡只是机械的重复道:“我和顾知文真的早已了断干净了,你信我。” “你要孤信你,莫不是你为了继续这宫中锦衣玉食的日子?”安诸双眼发红,他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对着宋怡吼道:“宋怡,告诉孤,你有心吗?” 宋怡怔住。是啊。她未曾为安诸做过什么,却总是向他索求。 可她的心,因为顾知文,她不敢再有真心。就算现在她是有真心,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那真心只是变得无比虚伪罢了。 安诸已经一月未来芳华阁,期间她求安诸放了秦氏,二人之间已是隔阂。现在这样的情况,宋怡将心比心,她若是安诸,便也是不会信的。 任由宋怡如何卑微的跪在他的面前祈求原谅,安诸依旧铁青这一张面皮。 今日是怜嫔来告发此事,深更半夜她是何处得来的消息。想必这芳华殿早是被人看在了眼中,如今放宋怡与顾知文离去不失为上策。但想到便是要失去宋怡,他如何都放不开手。 有无真心,却不是宋怡所能控制的。 有时候已经沉沦,却还是当局者迷。 “不,不是的。你说过,今后无论何事,你总会信我的。你还说你爱我。”宋怡这句话只是呢喃。 她自己听得见,跟前的安诸听得见。她就是不死心,还有那么几分的在期待安诸能说一句信她。 虽说安诸那句告白,只是再他酩酊大醉时候的胡话,宋怡还是听进了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来人!传孤旨意,顾淑妃失德失职,犯了七出之妒。鞭刑六十,打入冷宫。”他想信她,可他要如何信她。 信她哭得那般伤情不是因为余情未了?就算信她,她心悦过的和所心悦的也从来不是他安诸。 他爱宋怡又有什么意义。若是放她与顾知文离去,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便是再等等,他便能带着她隐居山野,粗茶淡饭过一辈子了。这时候他如何能放手。 如今便是冷落宋怡,她亦是早被人盯上,便是他自私,要将她留在宫中,只得彻底的冷落她。今日她受的这些皮肉之苦,改日他会为逐一偿还。 “皇上,阿怡是无罪的,你不能那般对她,你答应过微臣的……” 顾知文话未说完,被安诸打断:“顾知文,念在你舍命救过孤一命的份上,孤且饶你一命。退下!” 随即他又对着芳华阁中低头垂首的一干人等说道:“传孤旨意,右相顾显长公子顾知文,玩忽职守藐视皇权,除去内阁中书职务,于顾府闭门思过一月。” 安诸怒不可歇,或许是气自己不敢去信那苦苦哀求的人儿,或许是气他不曾得到过宋怡的心。 被安诸推到在一侧的怜嫔在一边攥紧手掌,今日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顾倾城这贱人将安诸迷得神魂颠倒,一年来安诸从未正眼瞧过她。今日顾倾城被打入冷宫,日后她会一点点夺得安诸的心。 她被宫女扶着,缓缓起身跪安道:“臣妾告退。”随后离开了芳华阁。 宋怡受了六十鞭刑,全身皆是鞭痕。她萌芽的真心,她哀求的卑微,随着六十鞭打完,也算有了个了结。随后,奄奄一息的宋怡被人抬着扔去了居琅殿。 六十鞭子打在宋怡身上,却是痛在安诸心中。 听得小通子来报,他面上亦是挂了两行清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深深体味到何为无能,即便他贵为一国之君又是如何,便是连自己心慕的女子都护不了。 为了留下她,他亦是那般不择手段,他愿她恨他,亦是不愿放她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将之前楔子的内容放在了一章,一章玻璃渣,哈哈哈 第118章 三十一 宋怡被打入冷宫, 顾知文伤口撕裂,思虑过度便是彻底病倒于顾府中。 顾府萧条,只有赵明为了顾知文的病情四处奔波。他得罪的是安诸,宫中太医皆是不敢为他看诊, 民间大夫虽是开了方子, 甚多的草药一时间寻不到, 还是只有岐国皇宫中才有。 赵明急得脚不沾地日夜奔走, 许是老天开眼,他一无所获回去顾府,却是在顾知文房中的八仙桌上看到了摆放整齐的草药,都是缺少的品类。 春宜宫。卢未央得到宋怡被打入冷宫的消息, 先是去了居琅殿, 随即提剑便是往朝华殿去了。 “陛下, 不好了, 卢才人疯了,她提着剑与殿外侍卫打在一处了。”小通子连滚带爬到朝华殿通禀消息, 说完喘了几口大气。 殿门被砸开,一名侍卫倒在门口,卢未央提着剑自殿外走进殿中:“你说过,你会护着她。命人是你所谓的护着她么!你命人打了她六十鞭,不若直接杀了她就是。她流产才是养了一月余, 你如何下得去手。” -- 第200页 “才人,陛下又陛下的苦衷——” “住口!你这奴才越发大胆了。”安诸看了小通子,小通子一脸委屈, 便是未在开口。 “苦衷?有何苦衷, 你倒是解释啊!她如今昏迷不醒,这便是你说过的你的人儿你来护着么!我便是看清你了, 自古帝王薄情,我不该信了你的花言巧语。” 安诸依旧缄口不语,长剑出鞘,卢未央直接便朝着安诸刺去。 “放肆!”打落卢未央手持的长剑后,卢未觅眼疾手快点了她的穴道。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卢衡立在殿门口,气得吹眉瞪眼:“陛下,老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妹妹,你为何如此糊涂。”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今日若是安诸问罪,卢家便是彻底完了。 “左相快是起来。”安诸扶了卢衡起身:“今次之事便是当做未曾发生过就是,方才孤给你的东西,务必快些带去别庄。卢护卫也快些起来,去收拾东西赶去别庄,莫要耽搁了。” “陛下,小女。” “卢才人方才只是与孤玩笑,你二人不必如此风声鹤唳,退下罢。” “是,陛下。臣告退。” 安诸屏退宫人,朝华殿中只有孤孤立着的卢未央与他。他才是为卢未央解开穴道,怒火中烧的卢未央既是又要动手。 安诸制住她:“卢未央,孤提醒你莫要得寸进尺。” “陛下若是要问罪,便是问罪就是。” “孤素来以为卢才人是有些脑子的,每每遇到怡儿之事,如何便是如此莽撞。” 外忧内患,他想留住宋怡,又想护她无碍,如此便是不得已的苦肉计。他叹息一声,放开卢未央:“孤将她罚去冷宫,便是为了护她。” “陛下真是好借口,你口口声声的护着她,便是将她打得奄奄一息罚去冷宫等死么?” “她要与顾知文私奔,孤不过是提醒她,她的身份。”宫中情势不明,甚多事终究不能说破。他狠狠罚了宋怡,才可以掩人耳目,不再算计她的性命。 “是么。这便是陛下口中的心悦么?殊不知陛下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占有欲望,宫中形势严峻,她若是与顾知文一同离开,于小怡来说便是更好的不是么。” “孤便是有私心又如何!”安诸看着卢未央:“他是孤的女人,如今是,将来亦是。如何孤皆是不会放手。” “呵,陛下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罢了。” “住口!” “你既是护不住她,我来便是。”卢未央将地上遗落的宝剑捡起,随即离开了朝华殿。 ? ? ? 居琅殿,宋怡躺在榻上,若月在一边为其清理伤口,一边红着眼眶啜泣:“娘娘,陛下真是狠心,竟是忍心将你打成这般。” “哎哟,某些人终于是得了报应了,倒是让我瞧瞧,还能不能活。”水怜儿由久心自殿外走进来,满面春风得意。 “你来做什么!” “大胆奴婢,见了怜嫔娘娘为何不跪。放肆!”久心上前,直接便是往若月脸上抽了一巴掌:“你以为你还是得宠的芳华殿里的大宫女么。” “都是你这坏女人祸害的,不若如今淑妃娘娘也不会如此。” “大胆!是这贱妃自作自受,我家娘娘便是不愿陛下受她欺瞒,告诉了陛下真相而已。”久心又往若月面上抽了一巴掌,若月嘴角渗出了丝丝血丝。 “住手!怜嫔,你有何事便是冲着我来就是。” “醒了?本宫倒是瞧瞧,你这贱妃伤势如何了。”水怜儿去到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宋怡。 宋怡背上伤痕满布,水怜儿看得满上不住挂了笑意:“哟,还真是伤得严重。本是如花似玉的,怎的打得一脸伤疤,颇是恐怖啊。” 她拿起一边的伤药:“陛下才是处罚的贱人,何人敢偷送伤药,可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她悠悠一松手,药瓶便是掉到了地上。若月被久心拉扯着,眼睁睁就是看着瓶中伤药撒了一地。水怜儿惺惺作态,随手便是又将床榻边上的水盆拂翻到地上。 “放开,放开我。娘娘,娘娘。” “哎哟,本宫是不小心的。你这小宫女如此激动作甚。不就是撒了伤药,本宫还你一瓶便是了。” 水怜儿自袖袋中掏出一只小瓶,拿在眼前观赏,眸中尽是狠厉:“这伤药外敷最是有效了,淑妃身子有恙,便是本宫亲自为姐姐敷药如何?” “你要对娘娘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给我老实点。”久心死死拉着若月。 “你最好老实些,如今在这冷宫中,谁人还会管你两个落魄之人。亦是只有我这般心善的人愿意来看看你家娘娘了。” 水怜儿除去瓶塞,将药瓶对着宋怡的面皮浇了下去:“本宫如今便是为你敷药。” “娘娘!娘娘!”若月挣开久心的钳制,过去推开水怜儿,血水药水汗珠全全混在宋怡爬满鞭痕的面上:“坏女人!你对淑妃娘娘做了什么。” “若月,休要再胡言。”宋怡面上疼的厉害,她知今日水怜儿便是来落井下石看笑话的,她已是自身难保,若月若是得罪她,兴许便是要送命的。 “狗奴才,听见你家主子如何说了么,叫你闭嘴。”她今日过来便是来给宋怡送份礼物的,洛芙已是嘱咐不得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她自是无心与若月纠缠。 -- 第201页 “疼么。”水怜儿将手中的瓷瓶扔到地上:“这可是专程为淑妃你准备的疗伤圣药,今日用了,日后定是会留下疤痕便是了。” “你在做什么。”冷冷的声音自殿门处传来,卢未央手上提了长剑,怒目看着水怜儿。 “卢才人,她往娘娘面上泼了药水,要害娘娘面上留下疤痕。” “我没有!那是盐水,我不过是气不过,与淑妃开个玩笑罢了。” “是么!” “自然。卢未央,你只是个才人,如何敢因为这罪妃质问于我?我还有事,便是先走了。” “怜嫔路上走好。”卢未央面上挂了几分虚笑,盯着水怜儿眸中的怒火不减反增。 “小怡,你无事罢。”卢未央拾起药瓶,回去床榻前。 “我无事。未央如何又是过来了,不是与你说了,这是冷宫,你不该日日往这跑。” “他不愿再护着你,便是有我。”卢未央看了若月,道:“还不快去请太医过来!” “回禀卢才人,如今娘娘才是被陛下打入冷宫,未得陛下口谕,太医院太医皆是不敢过来为娘娘诊治。” “那还愣着作甚,赶紧去烧些热水过来!”药瓶之中并非盐水,方才水怜儿的言语她听见了,卢未央看了宋怡面上的伤痕,伤痕已然裂开,水怜儿竟是如此狠毒!若月请不动,便是绑她亦是要绑来太医为宋怡诊治! “未央,你去何处?” “我去为你请太医。” “我知道,那药水并非盐水。你不必去寻太医了,他日亦是不用去找水怜儿麻烦,既是留下了伤疤亦是无碍。” 宋怡不住咳嗽几声:“便是能否长久活在这居琅殿中都是未知,如何还要在意外貌。” “你如何要说这些丧气话,你会活下去,会活得好好的。我会护着你的。若是留疤,我便是寻遍天下名医,亦是会为你治好。你莫要再倔强了,我这便去寻太医过来。” 宋怡入了冷宫十日余,日日昏昏沉沉躺在榻上养伤,遍布鞭痕的身上火辣辣的发疼,她却是为喊过一声。卢未央虽是时常过来,但宋怡好似彻底换了个人,言语越来越少。 宫中再是飘起冬雪,水怜儿与贴身侍女的尸身被人发现,就埋在宋怡与她一同摔倒的石阶下。 丧讯并未传开,安诸命人将其选地葬了,未得入到皇陵之中。 若月将这个消息告知宋怡,宋怡躺在榻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卢未央便是再未说其它的。 宋怡闷闷不乐,卢未央便是想着法子与宋怡逗趣,却不见宋怡心情有半分好转,一日一日更是消沉消去。 一番努力付诸东流后,卢未央叹息一声,遣走了若月。道:“你若是不愿在这宫中,我带你出去如何?” 第119章 三十二 宋怡久久未有波澜的眸中终是挂上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看了卢未央半晌,低低笑了:“我知道,他不愿放我出宫的,你便是不必与我开玩笑了。如今你能常来看我这位冷宫妃嫔, 该是他最大的宽容了罢。” “你不想出去么?” “便是我想, 又能如何?” “这是他让我拿给你的东西, 说是你看了会有精神。”卢未央手中拿出一只玉镯, 递到宋怡面前。 “这是母亲的手镯。未央,这是何处来的?” “他给我的,倒是花了心思。许是知道你心情不佳,差人自宫外寻来的罢。” “不可能, 这是母亲傍身之物, 母亲还未死, 未央, 我的母亲还活着。” “是么?那你我一同出宫,去寻你的母亲如何?” 岐国四十三年, 冬。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多日,积雪厚厚铺了一层,掩去了巍峨宫殿的辉煌,平添上几分素净。 是夜,岐国皇宫西南一处破旧宫殿中火光昏黄, 殿中二进里床榻上憩着一人。 几阵微凉夜风袭来,憩在床榻上浅眠的宋怡忽而咳喘起来。她胸口胸口起伏的厉害,面色苍白, 已然病入膏肓。 更是让人惊诧的是她苍白的面颊, 其上爬着深深浅浅的数道红痕。 红痕异常狰狞可怖,左边的面颊上还有一块结痂的伤疤, 伤疤好似被红痕捆绑在她面颊上一般。 交错的红痕和那块几乎占据了她半边脸颊的伤疤,生生悔了一副倾城容颜。 宋怡着了一身素衣,随着她剧烈的咳嗽,素衣上渗出点点猩红,爬在她脸上的那几道红痕一时间随之更是狰狞起来。 “娘娘,娘娘,你缓些咳。”一进中的小宫女听见里屋动静,急匆匆冲进来,为宋怡抚着后背。 “我无碍。”宋怡咳嗽渐缓,额间尽是虚汗。“若月,我有些渴了,劳烦你为我添一杯水来。” 若月红了眼眶,点了点头,转身去为宋怡端水。 端来水,她小心的喂宋怡喝下,宋怡撑着憔悴的脸勉强对她一笑,道:“你下去吧,夜深了,你照顾了我多日,该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是,娘娘。”若月欲言又止,她觉着今晚的宋怡有些古怪。 转念一想,她又觉着宋怡许是入了这冷宫居琅殿中,心情不大好罢。便转身离去不敢再多做打扰。 若月退下,宋怡从床榻上缓缓起身。她先是走去陈旧的梳妆柜前,呆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她面容上的道道红痕。 良久,她起身走去一边破旧的雕花木窗前,又是呆呆的立在窗前许久,凝眸望着窗外那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色。这宫中又飘雪了呢。 -- 第202页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她矗立良久,口中忽而低吟一句。 转身,宋怡拔下头上的金钗,在明灭摇曳的火光中走向床侧一面空置了的墙面。 随后,她用金钗一点点在墙上刻起了字,刻的不是其它,正是她方才所低语那十字。 刻刻停停,她间隙咳嗽几声。寂寥深夜中除去那阵阵凉风呼啸,便无它物。 手上的金钗磨去大半,握着金钗的右手掌心亦血痕斑斑,宋怡算是刻好了那十字。 寥寥十字挂在空荡荡的墙壁上,她伸手反复抚了好几遍。 宋怡曾憧憬过,幸福的憧憬着很长很长的一辈子,那时候她心悦顾知文还未入宫。 后来,她又憧憬过,憧憬与高高在上的安诸厮守一生。到了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能抓住,什么都没能留下。容貌,青春,荣华,爱人,都没有了。 她恨很多人,恨很多事,但更恨的是自己,是命运。 与其这般,此番她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该算是掌握了一次自己的命吧。 这……也算作懦弱的她最后向命运做出反击罢。今日之后,世上再无淑妃顾倾城,亦是再无李代桃僵的宋怡。 “若月,若月。”宋怡对着外间喊了几声,声音嘶哑。 “娘娘,你可是又渴了?”若月进来,瞧着立在窗边的宋怡。 “你去洛云宫一趟,我平日贴身的那支紫玉簪还留在殿中,你去偷偷帮我取回来可好?” 若月很衷心,她也知道宋怡这场病的尽头,恐怕便是宋怡的香消玉殒。她道:“娘娘,奴婢这就去。” 冷宫人迹罕至,洛云宫也荒废了,只有一队侍卫巡视。那侍卫头领算是若月的熟人,现在夜深,若月偷偷去取个小物件,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再说现在的宋怡,那玉簪怕是她最后一点寄托了吧,若月不忍心推拒了她最后的心愿。 在宋怡短短二十几载的最后一程中,若月希望自己能为这个护了她三年的主子,做最后一点能让其顺心的事儿。 临走前,若月欲言又止,低声道:“娘娘,夜里风大。你……” “你去吧,我再看一会儿雪景就去躺着。”宋怡疲倦的对她挥了挥手手。 “是,娘娘。夜里风凉,请娘娘顾着身体。” 宋怡挥了挥手,若月便退下去往洛云宫。 这个大雪初停的冬夜,居琅殿起大火的消息传进安诸耳中,秉烛处理政务的他匆匆奔来,只瞧见大火过后的残垣绝壁。 焦黑的废墟中,一面空墙下躺了一具烧得如焦炭一般的尸体,已辨不出样貌性别。 尸体的右手中隐隐有闪光,安诸蹲下查看,那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一支紫玉簪。 他立在废墟中直至天明,晨曦的微光打在尸体身侧的墙壁上,大火过后的空气中烟尘舞动,废墟中的安诸心上一凛,墙上有字! 焦黑的墙上刻了十字,来回两行。写道: 红尘嚣 浮华一世转瞬空 字迹娟秀方正,正是宋怡的笔迹。 安诸竭力遏止心中的痛,那痛却如跗骨之蛆,充斥在他身上每一个角落。 泪水已悄然从他眼角滑落,闪着晶莹的光点从斜射的微光中穿梭而过,一滴滴打落在那一地的焦黑中,随后溅起一圈微恙的黑烟。 一个衣裳凌乱长发披散的女子赤着脚奔到了安诸面前,看见失魂落魄的安诸,她过去抓住了安诸的衣领,脸上早早被泪水浸湿。 女子声嘶力竭对着木楞的安诸吼道:“这便是你说的爱她吗?你的爱,就是逼死她吗!” 一边说,她一边指着废墟中已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道:“如今皇上你满意了吧,你帝王的尊严保全了吧?你口口声声的爱她,她却敌不过你那虚无缥缈的帝王之尊。” 小太监在一边换忙喊叫道:“快来人呐,卢才人疯魔了,快来人拉开卢才人。” 卢未央一声冷笑,随后放开了安诸。她疯疯癫癫的走远,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笑的时候开心了还哼几句小调,哭的时候撕心裂肺,好似一个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 一边的安诸挥了挥手,声音疲倦苍凉的道:“送卢才人回宫,没有孤的旨意,不得让她踏出寝宫半步。” 安诸看着废墟中那焦炭般的尸体,他不想相信宋怡就这般的死了。 宋怡向来冷面冷心,这么个冷漠孤傲且惜命的女人,才不会这般轻易的死去。然而入目的一切,皆是再向安诸陈述那么一个事实:宋怡死了。 那么轻易的,宋怡便放弃了他要她好好珍爱的性命,彻底的离开了他。她真是了解他,之于安诸,这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间接摧毁了宋怡的人,便是他自己,是他不愿放手,才将她逼死的。 春泗宫中,今如趁乱出现在了宫中。 “小姐,你如何过来了?” “你那情郎病重,你不想去看看?” “不是说顾公子身子大好了么,怎的又是病重了。”洛芙面上尽是焦急之色:“这可如何是好。小姐当真愿意放我去看顾公子么。” “自然。”今如自袖中拿出一封密函,递到洛芙手上:“看过人之后便是去往召京,速速将此物送到爷爷手上。” “小姐你要留下?” 女子失笑道:“当着她人的面叫唤自己的名字倒是有趣,若是在有些时日,我倒是想好好体味一下这般的乐趣。你说是吧,今如。 -- 第203页 对了,你那情郎病情恶化,大致是因为我给他用的药中多加了东西,让他开不了口。 他知道了你我的身份,免得他透露些不该说的,坏了好事才是出此下策。你若是办好我交给你的事,事成了便给你解药。” “小姐,今如定当竭尽全力,还请小姐定要留顾公子一命。小姐果真要留在宫中,如今宫中危险。” “你以为这岐国狗皇帝是吃素的么。他兴许已经察觉你是假冒的,我如今留在宫中,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我是假冒的,于他而言没有半分用处。” 大雪夜的这一场火带走了宋怡,安诸将自己关在朝华殿闭门不出,亦是不见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玻璃渣,两口玻璃渣,三口四口玻璃渣 第120章 三十三 安祺闻讯而来, 硬是耐着冬夜的寒风在朝华殿外的凉亭中候了一夜。 他身子金贵,自是苦了小通子,他差人将打下的帘子加厚,再是升了两炉碳火, 又是搬来靠椅, 极力创造舒适的条件, 尽心服侍这安祺。 这个冬夜似是很长, 随着居琅殿一场大火,宫中气氛凝重了甚多。 天色将明,付七与元东一同候在了殿外,付七是来禀告春泗宫的事儿, 元东却是带了卢未央失踪的消息过来。 晨光初照, 安诸自朝华殿中走出, 疲倦的面上挂了平日散漫的笑意, 道:“小通子,更衣。” “陛下!” “皇兄!” “都过来了?看来事情是有定数了。有事便是进来禀告就是。” “是, 陛下。” “是,皇兄。” 进到殿中,安诸过去更衣洗漱,安祺不住拉了元东与付七道:“皇兄怪怪的,让人瘆得慌。” 元东道:“咳咳, 小王爷甚言。” “本王皇兄不应是无情之人,皇嫂嫂薨了,我以为他会一蹶不振才是, 还通宵达旦想了甚多安慰之词, 如今一句也未能用上。”却不知这般是好是坏。 “咳,咳。” “咳, 咳。” “你二人怎了,都冻病了,看你二人身体底子——”安祺转头:“皇兄,你来了。” “陛下,卢才人离开皇宫了,可是要差人去寻她的踪迹。” “不必了。左相那边差人去给个消息,可是要寻人便是由卢府决定就是。” “是,陛下。” 安诸手中拿了一支紫玉簪把玩:“付七,说说罢,可是春泗宫有消息了。” “是,陛下,不出您所料,春泗宫那位确实有了大动作了。”付七将昨夜所见据实告知安诸,包括洛芙与今如的身份及关系。 “果真是好心思,竟是还敢在风口浪尖到宫中换人。看来护国公终于要开始行动了,元东你去传令火赤营,按密令部署行动,此番务必要小心行事。春泗宫中的人妖看好了,待假扮者再是与她汇面,便是将二人擒下。” “是,陛下。” “付七,你挑选百名暗卫,让他们随着莫玄凛同穹门右长老汇合,听从莫玄凛调遣。左相府那边也派遣人手过去护卫。” “是,陛下。” 安祺在一边喃喃道:“打胜仗难,要败,还不容易。” “皇弟可是还有何见解?”安诸扫了他一眼,虽是笑意散漫,却是不怒自威。 “不曾。”安祺一个激灵,他多久未见过皇兄这般阴阳怪气了,看来皇嫂嫂薨了对他打击甚大。 “安祺留下,你二人速去撒网去罢。” “是,陛下。” 与安诸默默枯坐半晌,看着他一直把玩紫玉簪并不理自己,安祺终是按耐不住开口打破殿中的沉寂:“皇兄,你留我下来,可是还有其他要交代的?” “安祺,如何说来洛老将军亦是你的至亲。若是此番形势一发不可收拾,你可愿大义灭亲?” “皇兄,你这可是难为我。”这回换到安祺沉默了。 他生长在皇宫中,从来都是以为他是先帝的儿子,他不曾有过半分关于洛家的记忆。但终究血浓于水,他做不到大义灭亲。 在穹门时候安祺见到了洛老将军,他面容沧桑,头发花白,衣着朴素,是一位慈祥的老者。 在洛老将军以他的身世鼓动他谋反时候,安祺却觉着他满面的慈祥变得无比狰狞。 谁人都不会想到,暗中图谋安氏江山的便是人人称颂忠良的洛家。 但这一切却是事实,洛家意图谋反,勾结玄国,一桩桩一件件摆在安祺眼前,他如何能再自欺欺人。 先帝将穹门交到他手上,同时亦是告知了安祺他的身世。他在京都中受着安诸管束,知道穹门中左长老是洛老将军,便是放心将穹门搁置在了一边,不想却是给洛家创造了绝佳的谋反机会。 穹门中埋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洛家世代忠良,当初洛老将军的父亲同皇祖一同打下江山,而后洛家便有了护国公的封号。边境战乱,洛老将军世袭护国公封号,举家迁至召京,男儿皆是从军,战乱结束,洛家却只剩下洛老将军一位男丁。” 安诸叹息一声:“为江山社稷做出最大贡献的,说来还是洛家。洛家儿郎枉死,是社稷贪腐朝堂勾心斗角所致,这江山——” “皇兄,这江山你打理的很好。”安祺打断了安诸的言语。 “是么。”若是好,为何还有谋反。 -- 第204页 安祺道:“忠良之心早已变节,再是何谈忠良。如今他已是被奸人蛊惑,眼中只有皇位,已是再无其它选择,臣弟一人失去至亲,胜过天下千千万万人陷于水火。失去至亲之人,何止千万。” “想来你已是有所决意。孤未曾看错你。”安祺比之他更适合做一位君王,他本就未曾做到心怀天下,心悦于宋怡之后,更是早想带着宋怡远离朝堂。 “是的,皇兄。”若是洛老将军依旧执迷不悔,他便只能大义灭亲。他不想,却不得不做。 时隔三日,边陲既是传来战事。玄国举兵进攻,夜袭火赤营,火赤军遭到突袭,节节败退。最终被敌军包围于城中,粮水断绝。 兵变消息传入京都,众臣于朝堂议事,举荐卢未觅带一万精兵六千斛粮草支援火赤军。 月华如水,自宋怡薨后,宫中清冷甚多。战事爆发,太后回宫,却发现已是物是人非,不只宋怡去了,连同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水怜儿亦是枉死,急火攻心她便又是病了。 是夜,安诸服侍在床榻边,今夜又是一个不平之夜,他看了昏睡的太后,握紧了手中的紫玉簪。 护国公带兵夜袭岐国皇宫,破开宫门,厮杀声惊醒了太后:“皇儿,外边儿发生了何事?” “母后,宫中冷清数日,安祺找了戏班于宫中表演,想要热络宫中气氛,为您冲冲喜气。” “是么。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想必活不过多少时日了。你莫要库诓骗哀家了,那是打杀的声音,如何说是唱戏。” “你且安心养病就是,不会有事的。” “皇儿,你可是还记着你幼年时候,最喜欢去的便是右相府了。你说顾府中有你喜欢的小女娃娃,后来先帝知道了,便是不再准你去顾府。时间久了,你便是不提顾府女娃娃的事儿了。” “还有啊,那一回……”太后与安诸说起往事,眸中尽是怀念。 她拉着安诸的手,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没了声音。 “母后。母后!” “太后——”小通子跪下,俯身喊道:“太后殁了。” 安诸红了眼眶,低低呢喃道:“母后,儿臣已经找到顾府中的女娃了,只是她同你一般,已经长久的离开了我。” 声音由宫人层层递出,宫中报丧钟声敲响,与前门出的厮杀声融在一处。 宫门前厮杀成一片,不消片刻皇宫前便是火光冲天,护国公来势汹汹,破城之后带了一队弓箭手直奔台宁宫而去。又是分出一小股兵力去往春泗宫。 宫殿前有三百精兵把手,两队相遇便是又打了起来。 万箭齐发,护卫台宁宫的军队败北,大多死于乱箭之下。大殿中飞进数支箭羽,殿外护军被俘,洛老将军率人进入殿中,安诸自殿后走出,面上笑意散漫,并无惊慌。一同随着他出来的,还有穹门右长老。 “左长老安好?” “原来你躲在了宫中。老夫安好,想必你未必能安好,死期已至,你们再是挣扎亦是无用。” “左长老口气颇大,想必有一人你还未见过。” “将洛小姐带出来罢。”安诸一声令下,洛芙便被付七带了出来。 “陛下向来机智过人,莫不是还未查出她并非我的孙女洛芙,既是假的,于我而言便无半分要挟可言。” “是么,左长老倒是镇定。你一口咬定她并非真的洛芙,便是想要陛下放人么。有意思,那便是再让你见一人就是了。” 今如被人带出,洛老将军如遭雷劈,一时竟是哑口无言。 “洛小姐好计谋,皇宫凶险,却敢一人独留。” 洛芙是打定主意,认为安诸即使查实到宫中「洛芙」的身份,她也不会有半分危险。 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洛芙」身份早已被查实,安诸久久不动手出去,只不过在静候时机拆穿她。 他隔三差五便往春泗宫去,其实便是为了面上分散今如的注意,今如日日与安诸周旋,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早是在安诸的算计内。 洛芙与今如换了身份,今如传信后再次回到皇宫,安诸便是先下手为强设局将二人擒住了。 “祖父,何须与他多言。”洛芙看准时机,自付七手中夺下长剑,直直朝安诸刺去。 “芙儿不可!” 安诸挡下洛芙的杀招,随即将洛芙打翻在地:“洛小姐向来沉稳,此番可真是心急。” “咳,咳。看来你果真是深藏不露。” “孤只是向来不喜欢与女子动手罢了。”安诸拾起长剑递给付七:“不过是让付七楼出些许的破绽,洛姑娘便是这般急不可耐。” “呵,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今夜之后,便是再无你岐国皇帝安诸。”洛芙起身,退到护国公身侧:“都还看什么,还不动手将人拿下!” “陛下,小心!”付七一众暗卫现身,将安诸与穹门右长老护在其中。 宫外打斗声依旧在继续,安诸在袖中捏紧了拳头,再是等等,再是等等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章-晚上九点更-么么一路看文的小天使们 第121章 三十四 时不我待, 护国公看出安诸有意拖延时间,察觉安诸有诈,便是即刻下令捉拿安诸一众人。 双方人马打成一团,安诸与洛芙打在一处, 付七护着穹门右长老, 与护国公打在一处。 -- 第205页 洛芙自然不是安诸对手, 既是开口道:“心尖上的人儿都死了, 你还要在这苦苦挣扎么,何不由我取了你的性命,你到地下去见她就是。” “与你何干,洛姑娘还是先顾好自己性命才是。” “想必你是知道的, 如今一切都是我一手凑成的, 但害死宋怡的, 是你!我原是想着, 若是你对她无情,兴许便是饶过她一命, 毕竟她是右长老的独女,我亦不忍心害了她。” 暗卫护着的右长老听见洛芙的言语,愣怔道:“怡儿死了?” 乘着右长老走神之际,洛芙忽的躲开安诸攻击,便是朝他攻去。士兵见状即刻拖住安诸。 “小心!”付七打退护国公, 电光火石之间挡去右长老跟前,生生受了洛芙一剑。 “付七!” 洛芙拔出剑,付七便直直倒地, 她再次举剑朝右长老刺去, 安诸打开身边的人,直接一剑自后背刺穿洛芙的身子。 “芙儿!” “你以为我不知是你要害宋怡性命么。宫中一切你谋划的周密, 不就是想要这江山罢了,孤虽无心于江山,却也不愿它落在你们这般的人手中。洛芙,今日杀你,便是要你与宋怡偿命。” 洛芙的剑已是刺到右长老面具之前,剑气破开面具,一张与安诸颇是神似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眸中。 许是年纪的关系,又许是因为右长老左颊上的疤痕,看起来却不似安诸那般俊逸了。 “小诸,匆匆数十年,你已是长大成人,皇宫亦是换了天地。皇兄在天之灵,知道你今日之举,该甚是欣慰的。” “皇叔,你还活在世上!” “小心!” 趁着安诸走神,护国公直接便是朝着安诸杀去。安诸听见安景青的警告,即刻闪身躲过了他的攻击。护国公去到洛芙身前,洛芙已然奄奄一息。 “芙儿,你怎是如此冲动。” “祖父,你莫要难过,大计将成,你便是杀了那狗皇帝,孙女到了九泉之下,亦是瞑目了。芙儿只恨未能亲自取了他的性命,为洛家枉死的亲人报仇,为爹爹和娘亲报仇。祖父——” “芙儿!” 护国公提剑起身,身侧的人赶紧拉住他:“将军,莫要冲动,待我军彻底突破皇宫守卫,要取狗皇帝性命为小姐报仇易如反掌。” “是么?”安诸直接将手中长剑抛下,扶起躺在地上的付七:“伤势如何。” “不打紧,陛下。” 双方于殿中僵持,忽的自殿外跑来一人,低低在护国公耳畔禀报了几句言语。护国公忽而变了脸色,道:“取得狗皇帝性命者,加官进爵!给我杀!” “护国公如今强弩之末,气势倒是不减。”安祺带人围住殿外,随后走进了殿中。 “你!逆子!”看见来人,洛老将军怒目瞪着安祺。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孙儿不孝,却愿守忠,祖父收手罢。” “你以为你控制了宫中的情势,便可压制住我等?再过片刻玄国军队便会消灭赤火军,强弩之末四字还是赠与你你安氏皇亲贵胄吧!”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几人言语之间,卢未觅与火赤营将领到了宫中。 “情势如何?” “回禀陛下,玄国军队已降,宫中谋反已是压制。” “哈哈哈,原是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了。”洛老将军大笑起来:“老夫花费了十余年心力布局,却是给了你养精蓄锐的时机。虎狼不伤人,是因为爪牙还未长至锋利,今日既是要下黄泉,老夫亦是要带你一起!” 洛老将军提剑便朝安诸而去。 安祺拔剑与他缠斗在一处,大势已去,随着他谋反的人皆是丢兵卸甲,不再敢反抗。 谁人知道市井坊间言传的荒唐皇帝是个狠辣隐忍的角色,他已玩世不恭的模样欺骗了世人,不过于宫中稍微指点江山,便是平定了密谋十余年的叛乱。 洛老将军如同彻底的疯魔了,安祺被打退两次,他身上亦是遍体鳞伤,却还是一直冲着安诸而去。 够了!够了!尽管安祺在心中无数次呐喊,洛老将军依旧倔强的奔着安诸而去。 他与安祺打斗的激烈,谁也不愿让步半分,忽的洛老将军身形虚闪,再次朝着安诸而去。 安祺急急持剑尾随在他身后,即是要到安诸身前时候,洛老将军忽而顿住身子。安祺来不及收住攻势,长剑直直刺入了他的身体。 “一切……一切终是结束了。”洛老将军转头看了安祺最后一眼,便是朝前直直倒去。 手中的剑掉落到地上,安祺呢喃道:“祖父……” 冬雪再次飘落,覆盖了皇城中打杀的痕迹,一切如此的寂静,就好似未曾发生过。 安诸立在洛云宫前,他觉着便是再站一会儿,宋怡便会自殿中出来,带着笑意问他为何不进去。 他手中握着紫玉簪,一遍遍想着宋怡的音容笑貌,她已是不在了么。 如同冬雪一般,便是冬日过去,总是要消融的。 战后,安诸于御书房独自接见宋王安景青:“皇叔,你可是早是知道洛家有异心,才是潜伏于穹门之中?” “小诸过于高看在下了,我只是知道穹门之中有人意图谋反,随是才废去一身武功潜入穹门之中的。 我本不欲献身,便是前些日子听得怡儿入了冷宫,再无留恋世间的心思,才是大胆易容成陛下模样,教卢家的女娃给了她一只她母亲的玉镯,不料她还是寻了绝路。” -- 第206页 “手镯?”安诸一怔,居琅殿中所有的遗物他皆是看过,并未记着其中有玉镯。 安景青叹息:“我这一身愧对她们母女,不知今后贱内醒来,该是要如何与她交代怡儿的事儿了。” “皇叔所言,皇嫂并未身故?” “未曾,我去晚一步,救下她时她已昏迷,如今依旧未曾醒来。本是想寻回怡儿的,却得知她入宫成了小诸你的妃嫔,听闻你对她甚是上心,便是生了私心不想将她母亲昏迷不醒的消息告知她了。” “皇叔你可知道怡儿一直以为她的母亲死了?她一心便是想取宁氏的性命,为母亲报仇。” 安景青离去,安诸独自常坐良久。小通子劝说不动,只得去安祺过来。 太后殁了,举国哀痛,安诸日日神思游走,安祺不得不越俎代庖,下令以最高礼制为太后准备丧礼。 手忙脚乱了十多日,安祺终于按耐不住去游说安诸。 “皇兄,皇嫂已经去了。” “她没有死。” “皇嫂的尸骨是你亲手安葬的,你为何不愿接受现实。” “她没死,居琅殿中没有玉镯,她没死。” “是,皇兄。便是她没死,你又能如何,她既是选择离去,便是不愿再与你有瓜葛。”安祺语毕,安静的随着安诸立着。 安诸侧目看向他:“你无事可做?” 安祺挠了挠头:“不是皇兄,实属事情太多,臣弟——” “一件一件处理好了,总能处理完的。”安诸抬步往洛云宫中走去:“这些日子你便留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就是。” “皇兄——” 安诸甚是绝望,但他深知宋怡的死对安诸打击莫大,安诸能挺着平息叛乱,想必已是他的极限。 他不想再看安诸硬撑着笑意对人,罢了,罢了。洛家闹的事,便是由他好好来善后罢。 兵戈初止,百废待兴。 安诸将一切都甩到安祺手中,他彻底变了个人,将自己关在洛云宫中不说,手中除了酒壶放不下,便是那支紫玉簪。 太后丧礼在半月后举行,安诸又在灵堂前跪了三日三夜,身子彻底垮了。 将近年关,安祺更是彻底忙的脚不沾地,只是为了在新岁到来前将洛家造下的烂摊子收拾好。 年末十日前,他终于待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序,安祺舒了一口气,巴巴的去洛云宫面见了病榻上的安诸。 小通子拦下了他:“小王爷,陛下方才睡下,还是莫要进去叨扰了。” “他这般已是有大半月的时间,由着日日酗酒伤了身子,如今躺在病榻上,可是真的准备去见皇嫂嫂!前些日子我是无暇分身,如今得空,我自是要管,你休要拦我。” 进入殿中,却是未见到安诸,殿内冷清,似是多日不曾有人活动过。 安祺走进里屋,只见八仙桌上摆了一木托盘,托盘之中是一套崭新的龙袍,托盘边上端正放着传国玉玺。托盘下压了一封书信。 安祺愣怔片刻,随即道:“小通子,小通子!” “小王爷有何吩咐?” “皇兄去何处了?” “陛下——陛下——” “说!” “陛下离开了。” 安祺自托盘下拿出书信,叹息一声道:“退下罢,此事不可宣扬。” “是,小王爷。” 岐国四十四年,岐国皇帝安诸病逝,未留下子嗣。 同年,摄政王安祺继承大统,改国号为和。安诸在位曾有六位受封赏的妃嫔,薨的薨了,疯的疯了,只有宁水刘家之女刘慕锦独独留在宫中地位尴尬。安祺为其正了清誉,便是将人放出宫去自觅良缘去了。 ? ? ? 宁水濒海,小镇众多,安诸自皇宫中离开,便是奔着宁水去了。 海滨小镇青瓦白墙绿水,如同宋怡先前说的一般,他去到了,却是未能带着她一起。 春去秋来,七月七日将至,小镇上张灯结彩,为迎接乞巧节在做准备。 七夕之后便是中秋,安诸忽的便是想到了与宋怡再次相见的中秋宫宴,他寻了她半年多,却未寻到她的半分音讯。 安诸坐在面摊前吃着面,一位提着竹篮的老妇走到他的跟前:“这位公子,可是还未买过面具,看看罢,这些都是老妇的儿子亲手画的面具,二十文钱一副。你看画工与做工皆是上乘,买一副罢,明日便是七夕了,公子若是要游夜市灯会,便不用再临时买了。” “给我这个罢。”安诸拿了面具,将铜板递到老妇手中,褐木上刻了云纹,还算精致。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七夕游夜市灯会,便是寻觅命中姻缘注定的另外一半,愿公子寻得佳人。” 夜幕降临,街市两边早是备好的灯笼被逐一点亮,小镇中男女老少皆是带上面具游走于街市上。 灯会十分热闹,不只有各类叫卖的小贩,隔一段距离便有人摆了猜灯谜的擂台,小镇中的戏台上唱的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戏曲。 安诸一袭青衣,面上绑了昨日白日买下的面具走在人海之中。 市集热闹非凡,出去一类小食摊贩,朱钗脂粉,还有各类手艺人。桥边有位琴师,候了好几位抱琴人在一侧,排队等着调琴。 她同样戴了面具,坐在一株高大的月桂树下,慢慢为手上的琴调着音调。 -- 第207页 “可以了,公子试试。” 等待的男子接了琴,坐到一边轻抚几下:“姑娘果真技艺高超,音准经你之手调试,果比先前要好了。” 安诸自桥边缓缓走过,瞥了一眼,便是漫无目的继续走开了。 大致走出石桥边数丈远,他忽的似是听见一曲潺潺琴音,曲调受了鼎沸人声的冲击,断断续续。 安诸驻足片刻,后知后觉喃喃道了一句:“曲水词。”随即便是疯魔一般寻着音调四处奔走。 接近了,越来越接近了。 琴音戛然而止,安诸忽而失去了方向。他垂首立在人群之中,如同迷失方向的孩童。 “姐姐,姐姐!你的琴声甚是好听,哥哥让我与你讨一只荷包。” “给他,给他。” 前面石桥那边忽而集聚起了人,围着三名大人和一名孩童。 背了古琴的女子被小孩拽着脱不开身,女子身边的人将面具摘下,开口道:“这位小姐已经名花有主,公子还是莫要纠缠。” 男子摘下面具,羞红了面颊拉扯孩童道:“弟弟,莫要胡闹了,快是走吧。” “哥哥不是说喜欢这位抚琴的大姐姐么,我不走,我也喜欢这位大姐姐,要哥哥娶她做嫂嫂。” “休得胡闹!”男子将孩童拉到身边,随即便是同背了古琴的女子赔礼道:“家弟无礼,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无碍的。”女子摘下面具,娇柔倾城的容貌映衬在明灭灯火中别有一番颜色,令围观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她徐徐道:“许公子此琴不菲,应是好好收存才是,方才调正琴音,忽的想到那曲子很是适合,便是借公子之琴抚了一曲,还请公子莫要介怀。” 街市上摘下面具离开的安诸回首,桥头灯火阑珊处的那抹容颜撞入他眸中。 “怡儿。”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