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咸鱼日常[清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四阿哥咸鱼日常（清穿）》作者：阿洙洙【完结】 文案 一朝穿成康熙年间皇阿哥，还是穿成劳模皇帝的四爷，过劳猝死的胤禛很惶恐 胤禛：对不起，打扰了，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愿意当 吃吃喝喝，玩玩耍耍的当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他索性放飞自我，只想日日咸鱼躺，变成一不折不扣的小纨绔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他是韬光养晦，谁知道，这是真·纨绔·咸鱼·四阿哥 众人都没将他放在眼里，直到皇上看他的眼神变了…… **** 林嘉钰不过是故宫一日游，就收获系统赠送大清礼包游，系统要她改变一个个大清可怜女人的命运。 1.孝庄太皇太后 与情郎多尔衮青梅竹马，却被人活生生拆散，生出一个草包儿子来！既然如此，男人算什么？那就专心干事业，谈恋爱，享受荣华富贵！儿子不听话，呵，那就换人，你不愿意当皇上，多的是人愿意！ 2.佟佳皇后 一朝入宫，缠绵病榻，皇上独爱白莲花董鄂妃，那就把皇上当成工具人，生个可爱的小崽崽！迎面碰上白莲花董鄂妃，揭开她那虚伪的面具！至于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顺治帝，那您有多远滚多远好了！ 3.郭络罗贵人 穿成历史上赫赫有名宜妃的亲妹妹，她一直是一枚棋子，从小到大活在骄纵姐姐的阴影下，更是被当成棋子送进宫来，目的就是替宜妃挡枪，背锅，争宠……她：这棋子谁愿意当谁当，我可不愿意！至于家里人哭哭啼啼与自己讲道理，你们从未将我当女儿，我又何必把你们当亲人？ 4.敦肃皇贵妃 明知雍正帝对自己的宠爱是虚情假意，是故作利用，那这宠爱不要也罢！要我哥哥替您打仗争权？呵，做梦去吧！您有您的白月光，我有我的地上霜，待雍正展开追妻火葬场模式之后，她潇洒转身，不再眷念深宫半分。 5.富察皇后 对乾隆一往情深，温柔贤淑，替丈夫接一个又一个女子进宫，却是郁结于心，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住！她一改常态，谁不老实就干谁，呵，皇上不老实？她自然又办法让皇上老老实实！这皇位，就由她的儿子来坐！ …… 内容标签： 清穿 打脸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胤禛 ┃ 配角：新文已开《清穿之宠妃（快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破皇位，我可不想要 立意：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第1章 康熙十七年对于清朝而言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先是二月里先皇后薨了，三月间吴三桂于衡州称帝，十月中四公主病重……整个紫禁城上下是愁云惨淡的一片。 唯独佟贵妃一时间是风头无二。 先是皇后没了，作为皇上表妹的她尊为后宫之首。 再是她身边的宫女有了身孕，皇上已经答应，这一胎生下后，不论男女皆养于她的名下。 这不。 饶是大雪飘飘，寒气逼人，佟贵妃依旧坐在永和宫外间，听闻内间传来一声声妇人的叫唤声，向来不信佛的她心中默念佛经，祈求佛祖保佑，最好能保佑乌雅氏一举得男。 乌雅氏曾是佟贵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因容貌出众，哪怕目不识丁，在她的帮衬下，一眼被皇上瞧中，宠幸之后被封为常在。 人人都说乌雅常在命好，却无人知晓当初佟贵妃为了与先皇后分庭抗礼，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功夫。 这才换来她与皇上的一见钟情，一睡定情。 直到如今，佟贵妃依旧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乌雅常在承宠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佟贵妃并非善人，当初扶持乌雅常在的条件之一就是头一个孩子交给自己抚养。 而她，则会帮助乌雅常在坐上嫔位，成为一宫之主位，再也不用居于人下，仰人鼻息。 热水一盆盆往里送，乌雅常在的叫唤声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坐在佟贵妃下首的宜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怨不得她心大，实在是这些年皇上的子嗣不少，但活下来的却没几个。 她们一个个不是不知道佟贵妃打的小算盘，可佟贵妃再能算计，难道还能算得过老天爷？ 故而，宜嫔只觉得佟贵妃想的未免太天真了些。 倒是有了儿子的惠嫔与荣嫔是如临大敌，目光不措地盯着内间，巴不得稳婆哭天抢地出来，最好能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要知道佟贵妃不是好东西，那乌雅常在瞧着也不是什么善茬！ 谁知道一刻钟后，稳婆就抱着个奶娃娃出来了，嘴里连声道：“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乌雅常在给皇上添了个小阿哥！” 一时间，众人目光是变了又变，十分精彩。 唯有佟贵妃满面含笑将怀里的小婴儿接了过来，动作是小心翼翼，仿佛抱着的乃是无上的珍宝。 胤禛懵了。 将才他还趴在电脑前打盹，谁知道下一刻就听到了一阵贺喜声，紧接着，不由分说就被人洗洗涮涮，塞到红艳艳的襁褓中抱了出来。 看着眼前端庄女子的面容，小两把头上的鎏金流苏一晃一晃的，闪的他睁不开眼，下一刻，他嘴一瘪，就哭了出来。 这举动，一半是下意识，一半是被屋内这一群乌压压的女人……给吓的。 -- 第2页 这是哪里？ 好可怕！ 相较之下，加班简直是小儿科！ 四周都是古色古香的摆置，一个个女人围绕着自己，香气扑鼻，脸上或黯或笑，更是闹哄哄的，仿佛有一百只鸭子萦绕在自己身侧嘎嘎直叫。 听着周遭人说着贺喜话，佟贵妃脸上笑意更深。 一旁的稳婆是个人精，上前说着凑趣的话儿：“小阿哥是个有福气的，一出生眼睛就睁开了，也没哭，奴婢接生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儿。” “不过啊，这孩子不哭也不好，怕肺管子里呛了羊水，没想到到了贵妃娘娘怀里就扯嗓子哭了起来，可见是与贵妃娘娘有缘，害怕贵妃娘娘担心了……” 佟贵妃心情大好，当即就道：“赏，今日你们都辛苦了！” 可怜襁褓中的胤禛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哭了几声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未穿越之前的胤禛是名房产策划，这几年房地产不景气，工资不高且不说，还天天加班，这让他觉得总有天自己会过劳而死。 对，他的本名就叫做胤禛。 因为这名字，没少被人打趣，说历史上的雍正帝就是大名鼎鼎的劳模皇帝，他这名字和他的工作量简直是绝配。 他当时还开玩笑说——要是有一天我穿越到了古代，当个闲散王爷就够了，天天吃吃喝喝的，岂不是快活似神仙？费那么大劲当皇帝做什么？历史上的雍正皇帝说白了就是个高级打工人而已，好不容易攒的那些银子都被不成器的儿子败的一干二净，到底图个什么？ 要是他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真穿成了未来的雍正皇帝，只怕要气死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佟贵妃一叠声差人去报喜，乾清宫、慈宁宫和寿康宫，一处都不能落下。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这些年，皇上子嗣不断，但能够平安活下来，健康长大的孩子却没几个，一次次的孩子夭折，就连皇上都不敢对这些孩子太过于亲近，以至于今日乌雅常在临盆都还在上书房批折子。 佟贵妃虽没生过孩子，但没吃过猪肉却也是见过猪跑的，与前头那些生下来病怏怏的孩子不一样，这孩子一看就是身子好的，面色红润，胎发旺盛，哭声嘹亮。 用稳婆的话说，定是个有福气的。 皇上等人很快就过来了，其实皇上在乌雅常在刚发动的时候是来过的，毕竟添丁进口是大喜事，况且这些日子他又极疼乌雅常在，可偏偏乌雅常在发作了一天一夜都没把孩子生下来，这才又去了上书房。 抱着康健的儿子，皇上也难得心情大好，当即就赐名“胤禛”。 众人连连说这是好名字。 禛。 以至诚感动神灵而得福佑。 可见皇上对这个儿子抱有什么样的期望。 佟贵妃是连声道谢，心中很是激动。 皇上对这个表妹还是有感情的，从小在一块长大，如今佟家越来越显赫，他是断然不会允许这个表妹生下孩子的，故而对她更是亏欠。 见佟贵妃面上难得露出这般欢愉神色，就道等着胤禛满月后就抱到承乾宫去。 几日的时间下来，胤禛也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 奶奶个腿。 他是真的穿成了大清四阿哥。 如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小胤禛心里不痛快，哇哇哭了两声，乳娘就凑了过来，紧接着掀开衣服…… 可怜他这具小身子里装的是个二十八岁的成年男性，怎么能面对乳娘那丰腴的胸脯？ 每次饿狠了，他才不情不愿吃上两口。 这可把乌雅常在急坏了，与身边的嬷嬷道：“……小阿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才出生几日，怎么就瘦成这样子？洗三那日，皇上都说小阿哥抱起来还没有刚出生的时候沉！” 一方面她是真心疼儿子，一方面她是害怕皇上等人觉得她不尽心。 小胤禛也饿啊，可如今还不算太饿，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可怜巴巴看着乌雅常在。 乌雅常在容貌清秀，性子柔顺，哪怕产后略有几分憔悴，也难挡她那姣好的容颜，哄了胤禛一会，见他还是不肯吃奶，是双眉紧蹙，低声道：“昨儿贵妃娘娘过来时这话虽说的不重，但话里话外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小阿哥的意思，我是他的亲额娘，难道我就不着急？” “这满屋子的乳娘嬷嬷宫女都是从她身边拨过来的人，小阿哥不好，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声音到了最后，隐隐透着几分哭腔。 睡在摇篮里的小胤禛饿的睡不着，也觉得乌雅常在倒是挺可怜的。 这几日他虽睡着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但大概也弄清楚怎么一回事。 佟贵妃看着是端庄大方，实则是心口不一。 不过也是的，她若真是心地良善之人，又怎会与乌雅常在做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交易？ 哪怕她许诺事后会助乌雅常在坐上嫔位，可一个贵妃与一个宫女之间的交易，哪里有公平可言？ 乌雅常在是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候在乌雅常在身边的宫女钏儿与她是同乡，主仆两个是一条心，见状也只能多说些劝慰的话而已：“您尚在月子里，可千万别掉眼泪，小阿哥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没事儿的。” -- 第3页 “至于贵妃娘娘的话，她说什么您且听着就是了，何必硬碰硬？” 说着，她更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事儿似的，忙道：“奴婢从前听说过有些孩子生来娇贵，不喜欢乳娘亲喂，不如试试看羊奶？或者把奶、水挤到碗里，用调羹试一试？” 如今不管是什么办法，乌雅常在都想试一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没想到这法子的确奏效，不管是用调羹喂胤禛煮熟的羊奶还是母、乳，他都喝的是一口接一口，气的乌雅常在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难伺候？若是到了贵妃娘娘身边，惹她生气了怎么办？” 小孩子都是闹腾的，又不像大人一样有眼力见，况且佟贵妃不像是个喜欢孩子的，到时候，她的小胤禛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乌雅常在就长吁短叹的，钏儿低声劝道：“主子如今颇得圣宠，到时候自己立起来了，贵妃娘娘看在您的面子上多少也会多照拂小阿哥几分的……奴婢总觉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况且小阿哥在贵妃娘娘手上，只怕贵妃娘娘想一直以此要挟您的……”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清穿之宠妃（快穿）》，求一个收藏么么哒~~ 林嘉钰不过是故宫一日游，就收获系统赠送大清礼包游，系统要她改变一个个大清可怜女人的命运。 1.孝庄太皇太后 与情郎多尔衮青梅竹马，却被人活生生拆散，生出一个草包儿子来！既然如此，男人算什么？那就专心干事业，谈恋爱，享受荣华富贵！儿子不听话，呵，那就换人，你不愿意当皇上，多的是人愿意！ 2.佟佳皇后 一朝入宫，缠绵病榻，皇上独爱白莲花董鄂妃，那就把皇上当成工具人，生个可爱的小崽崽！迎面碰上白莲花董鄂妃，揭开她那虚伪的面具！至于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顺治帝，那您有多远滚多远好了！ 3.郭络罗贵人 穿成历史上赫赫有名宜妃的亲妹妹，她一直是一枚棋子，从小到大活在骄纵姐姐的阴影下，更是被当成棋子送进宫来，目的就是替宜妃挡枪，背锅，争宠……她：这棋子谁愿意当谁当，我可不愿意！至于家里人哭哭啼啼与自己讲道理，你们从未将我当女儿，我又何必把你们当亲人？ 4.敦肃皇贵妃 明知雍正帝对自己的宠爱是虚情假意，是故作利用，那这宠爱不要也罢！要我哥哥替您打仗争权？呵，做梦去吧！您有您的白月光，我有我的地上霜，待雍正展开追妻火葬场模式之后，她潇洒转身，不再眷念深宫半分。 5.富察皇后 对乾隆一往情深，温柔贤淑，替丈夫接一个又一个女子进宫，却是郁结于心，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住！她一改常态，谁不老实就干谁，呵，皇上不老实？她自然又办法让皇上老老实实！这皇位，就由她的儿子来坐！ …… 第2章 吃饱喝足的小胤禛冲乌雅常在咧嘴一笑，虽说吧，他觉得自己在笑，但尚未足月的小婴儿哪里会笑？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乌雅常在觉得自己儿子很乖，除了喝、奶闹腾些，别的时候基本上不哭，就连乳娘都说这孩子好养活。 乌雅常在正逗弄着小胤禛，外头的钏儿就快步走了进来，低声道：“主子，不好了，四公主没了！” 乌雅常在微微一愣，皱眉道：“四公……没了？不过这孩子打从出生起身子就不好，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的，能捱到五岁也是不容易。” “就是可怜了张贵人两个公主养到四五岁的年纪没了，都是能哭会笑的年纪，这不是在她心口上剜肉吗？” 钏儿见自家主子如今还有闲情逸致替张贵人难受，四下扫了一眼，见没有佟贵妃的耳目盯着，压低声音道：“主子，如今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些日子因贵妃娘娘的刻意抬举，六宫上下谁不说小阿哥是个有福气的？只怕张贵人会觉得是小阿哥命硬，克死了四公主！” 昏昏欲睡的小胤禛听闻这话，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几日他虽清醒的时候少，但永和宫上下来来往往的女人不少，一个个知道乌雅常在马上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纷纷想要来套近乎。 这些个女人平日里也无事可做，可不得找点有的没的事情来说道说道？ 有人指着他说长得像皇上，他都没满月，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哪里看出来的。 有人说通贵人命好，本就有个阿哥，如今又有了身孕，这一胎不论是男是女都不算亏。 有人说先皇后没了，说不准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的。要乌雅常在小心些…… 这简直是让襁褓中的胤禛大开眼界，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女人多的地方，更是江湖中的江湖！ 况且一个女人刚没了孩子，怕是会失去理智的，只怕别人说什么，张贵人都会相信的。 乌雅常在眉头愈皱，低声道：“我与张贵人住的一东一西，小阿哥怎么会克到四公主？” 她虽觉得不可能，但紫禁城上下流言却是愈演愈烈。 *** 有人欢喜有人忧。 佟贵妃近日是扬眉吐气，张贵人却是一次又一次哭晕了过去。 五岁的孩子夭折……在紫禁城中视为不祥，连个像样的坟冢都没有，张贵人是愈发伤心。 -- 第4页 屋内处处可见四公主的玩具，拨浪鼓，虎头娃娃……散落在炕上。 这几日张贵人一闭眼，仿佛就能听到四公主奶声奶气喊自己“额娘”。 短短几日的时间，张贵人瘦了一圈，连眼睛都哭坏了。 人悲伤至极，总是要找些精神寄托的。 张贵人哪怕没有见过胤禛，就已对他满是敌意，对，就是乌雅常在所出的小阿哥克死了她的四公主，明明当初胤禛出生之前，太医说四公主的身子略有些好转的…… 心中一旦种下仇恨的种子，就会无限放大。 张贵人心中只想着替女儿报仇，这日去了承乾宫请安后就去了永和宫。 乌雅常在听闻张贵人来了，心里是七上八下。 最近她虽得宠，却是根基甚浅，远比不上生过两个女儿的张贵人。 摇篮里的胤禛听闻这话也是吓得瞌睡都没了，瞪着大大的眼睛，心里略有些担忧。 乳娘将胤禛抱在怀里哄着，没多久，他就见到张贵人走了进来。 哪怕涂了厚厚一层脂粉，张贵人面上的憔悴也掩不住，笑起来更是比哭还难看：“……你这般客气做什么？快躺下歇着！女人做月子要紧的很，如今你连见了皇上与太皇太后都不必行礼，在我这，更不用客气了。” 乌雅常在诚惶诚恐的，低声应是。 张贵人却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今年还是宫里头第一次添人了，是大喜事，你立了大功。” “我原是该早些来看看你的，可惜……四公主没了，这才耽搁了……” 对任何一个母亲而言，丧子之痛不管过了多久都是撕心裂肺的。 乌雅常在也是深有同感，劝慰道：“您别难过，从前四公主最是听话懂事，若是泉下有知晓得您难过，也会不愿意的，您如今还年轻，还会再有自己的孩子的。” 张贵人胡乱擦了把眼泪，勉强笑道：“瞧我，好端端的在你跟前说这些做什么？” 说着，她更是道：“来，让我瞧瞧小阿哥，人人都说她长得好，我还没见过了。” 她是贵人身份，乌雅常在只是个常在，她一声吩咐下来，乌雅常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乳娘方才得了乌雅常在的叮嘱，根本不敢将胤禛交给张贵人。 可谁知道张贵人却是径直站起来走了过去，就要抱胤禛。 乳娘一时间有些为难。 平素张贵人性子不算刚强，今儿却是难得强硬起来，伸手就从乳娘怀里将胤禛抱了过来。 还未等乌雅常在开口说话，她就笑了笑道：“莫不是妹妹也听信了宫中那些流言蜚语，觉得是小阿哥克死了我的四公主？这话，我是不相信的，若是我信，今儿我也就不过来了。” 乌雅常在话噎在嘴边，低声道：“我怎么会这样想了？” 张贵人笑了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说着，她更是拿手去摸胤禛那胖乎乎的小脸。 自被张常在抱在怀中后，胤禛就十分小心。 他分明能看见这人脸上虽带着笑，可笑容并未触及到眼底，不能不防备。 见她那洁白的手伸了过来，胤禛更是下意识偏过头去。 下一刻，他只见张贵人大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拈，指缝里就飘出一阵白色粉末来。 胤禛不知道这是何物，却也晓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屏住呼吸，疯狂扭起身子，更是拼尽全力，放声大哭。 哭声之嘹亮，不仅把张贵人吓了一跳，把乌雅常在也吓了一跳。 乌雅常在忙道：“小阿哥是怎么了？” 候在一旁的乳娘盯得是小心翼翼，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见乌雅常在这样说，连忙将胤禛接了过来。 一被抱在乳娘怀里，胤禛的哭声就嘎然而止。 张贵人脸色有些难看。 这毒药是她花大价钱买来的，藏于食指指甲缝里，这么一点足够让胤禛活不过三日，还能让太医查不出端倪来。 张贵人方才眼睁睁见着粉末从胤禛脸颊边滑落，心里气的够呛。 乌雅常在是个怕事儿的，忙替儿子说起好话来：“这孩子先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哭的这般大声？只怕是饿了。” 最尴尬的是胤禛一被抱到乳娘怀里就好了。 张贵人总不能对她说“我下毒没成功很生气”之类的话吧，勉强笑笑后没说话。 寒暄之后，张贵人就走了。 乌雅常事后却是越想越怕，私下与钏儿说起这件事来：“张贵人好端端的要抱小阿哥做什么？况且小阿哥向来聪明，平素咱们抱他都是好好地，唯独张贵人抱他，他这么大反应。” 说着，她的心猛地一沉，低声道：“莫不是张贵人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她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儿子，觉得也有这个可能，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佟贵妃。 佟贵妃对胤禛那叫一个上心，当即就派人传话给张贵人，说四公主才没了，她正伤心着，就好生歇着吧。 张贵人只有答应的份儿，可心里对胤禛的仇恨却是一点都没减少。 转眼间，胤禛就快满月了。 乌雅常在却是一日比一日惆怅，时常抱着胤禛掉眼泪，更是自言自语。 胤禛也知道乌雅常在其实是个很可怜，家世贫寒，目不识丁，包衣出身……如今虽是常在身份，但在佟贵妃跟前却依旧没有半点话语权。 -- 第5页 但是乌雅常在对胤禛的爱却是不掺有任何水分，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他从佟贵妃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佟贵妃以后没有要他们母子见面的意思，仿佛她们当初做的是一锤子买卖，从此之后自己与乌雅常在半点关系都没有。 若佟贵妃真打算把自己当成亲儿子一样养着，胤禛也没太大意见。 可佟贵妃的意思好像就是先把他养着，民间有这样的传统，抱个孩子到自己身边，很快就能招来自己的孩子……若真打算将自己当亲儿子养着，只怕这玉蝶上也该改一改的。 胤禛没抱这个希望。 一来是佟贵妃自个儿就不愿意。 二来，皇上与太皇太后都不会愿意的。 佟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若佟贵妃有了自己的儿子，谁知道她会对太子做什么？ 皇上不会冒这个险，也不敢冒这个险。 一转眼，就到了胤禛满月这一日，到底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儿，哪怕国库不甚充裕，皇上也交代内务府不可怠慢。 这日一大早，乌雅常在抱着胤禛哭过一场后这才强打起精神来梳妆打扮。 胤禛更是换成了一身红衣，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长命锁，压的他脖子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些日子因他能吃会睡的，整个人胖了一圈，皇上抱起他时都忍不住称赞了乌雅常在几句，佟贵妃见状，含笑道：“皇上，乌雅常在照顾小阿哥有功，您不如今日晋一晋她的位分？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被皇上抱在怀中的胤禛都察觉到这人脸色微微有些变了——这话可是佟贵妃能说的？敢情真把自己当后宫的女主人了？ 皇上答应吧，无异于助长佟贵妃威风。 若是不答应吧，又是不给佟贵妃面子…… 就连胤禛都有点期待自己皇阿玛会怎么接话。 第3章 皇上的确是不悦。 女子当以贤良淑德为美，不论是元皇后，还是先皇后都是如此。 偏偏佟贵妃是他的表妹，从小就时常出入紫禁城，与他的情分不一般，说起话来偶尔也会失了分寸。 从前元皇后没了，皇上不是没想过将自己这表妹立为皇后，可后来为了权衡朝堂，还是从钮祜禄一族中选出了个女儿，对于表妹，他也带着几分愧疚，不然也不会同意将乌雅常在头一个孩子养在佟贵妃名下。 先前皇上也有意将乌雅常在封为贵人，一来是因为乌雅常在柔顺，二来是因为她到底折损了个孩子…… 皇上看向佟贵妃，面色不改，淡淡道：“那以贵妃之意，朕该许乌雅常在一个什么位份？” 佟贵妃从前是有几分胆小性微在身上的，这些日子被众人吹捧一番，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真以为皇上是当众给自己颜面：“臣妾以为乌雅常在性子贤淑，此次又替皇上诞下小阿哥，可以赏她一个嫔位。” 胤禛那滴溜溜的小眼睛能看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这话的确是失了规矩。 比如说替皇上生下两位公主的张贵人，替皇上生下个小阿哥，又有了身孕的通贵人……这都只是贵人身份，如今乌雅常在一举得男，若真晋封为嫔，皇上到底是给的乌雅氏面子还是给的佟贵妃面子？ 答案呼之欲出，显然是后者。 胤禛都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起来，欲先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他看这佟贵妃就算没疯也快了。 皇上年幼继位，已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性子，面色依旧淡淡，将怀中的胤禛交给了乳娘：“这件事朕心里有分寸，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乌雅常在得养好身子才是。” 说着，他更是拉着乌雅常在的手，将话题岔开来：“旁人月子里都会胖些，朕瞧着你怎么像瘦了？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告诉贵妃一声。” “你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长期如此，人会病的。” 胤禛被乳娘抱在怀里，正好能够一眼看到皇上的面容。 皇上年纪并不大，身上却依带着帝王的威严，行事更是老辣，对自己女人都是打个巴掌再给个枣儿，原本大家都准备看乌雅常在笑话的，如今见皇上难得柔情蜜意，眼神的不屑又变成了羡慕。 满月礼很快就结束，受累的胤禛很快也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一日都等不了的佟贵妃下令将胤禛抱到承乾宫来。 她一早就把吩咐人将屋子收拾好了，先前在永和宫伺候的乳娘，嬷嬷都是她的人，倒也不需额外再准备什么。 看着小小软软的乃娃娃睡在摇篮里，佟贵妃很是满意，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依旧不忘敲打众人几句：“……小阿哥身子娇贵，你们可得尽心尽力，以后若是伺候的好了，本宫重重有赏，可但凡有半点差池，可不要怪本宫不留情面。” 众人齐齐称是。 摇篮里的小胤禛，佟贵妃是越看月喜欢，轻抚他小脸时，连鎏金护甲都取了下来：“本宫……终于也有孩子了。” 一旁的沈嬷嬷轻声道：“娘娘，这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这话可是说到佟贵妃心坎里去了，柔声道：“直到今日，本宫仍觉得自己像做梦似的，先皇后走的突然，皇上准许本宫膝下养个孩子……只是，嬷嬷，你说今日皇上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第6页 她并非蠢笨之人，进宫多年，在皇上身侧也安插了几个眼线，今日之言也并非莽撞，而是早就窥探皇上有晋封乌雅常在位份的意思。 沈嬷嬷乃是佟贵妃伯父为她精挑细选之人，很是聪明伶俐，沉吟片刻道：“奴婢觉得娘娘多心了，从前皇上疼乌雅常在那是大家有目共睹，若是当众封了乌雅常在为嫔位，这叫旁人怎么想？特别是那张贵人。” 摇篮里醒来的胤禛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方才他累的狠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抱着自己到了别处，一睁眼，果然发现此处摆置相较于永和宫精致不少，再一看佟贵妃那张脸，哦，什么都明白了。 见胤禛醒了，佟贵妃连忙将他抱在怀里，淡淡道：“张贵人如何想，重要吗?所生的两个公主都没了，可见是个没福气的。” 说着，她更是交代句：“以后张贵人若是来瞧胤禛，一律不准！” 沈嬷嬷应是。 也不知道佟贵妃是喜欢胤禛，还是单纯的喜欢孩子，抱着胤禛逗弄了好一会，见胤禛困了，这才转而对着沈嬷嬷吩咐几句。 她到底是年幼入宫之人，宫里头的龌龊事儿没少见，并不放心别人照顾胤禛，要沈嬷嬷日日盯着，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沈嬷嬷连忙应是。 胤禛却对这位长着张苦瓜脸的老嬷嬷不是很喜欢。 前些日子因佟贵妃身子不大好，怕将病气过到他身上来，并没有时常来探望他，就吩咐沈嬷嬷时常过来，当着乌雅常在的面，她的鼻孔恨不得要昂到天上去，说话更是极不客气，好像伺候了几天佟贵妃，自己也跟着变成了主子似的。 胤禛很不满意，瘪瘪嘴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来日，胤禛不出所料没有见到乌雅常在，哪怕佟贵妃正抱着他，一听说乌雅常在前来请安，要么说自己不便见客，要么将他抱了下去。 这让胤禛很是不屑，觉得佟贵妃气量太小了些。 今日也是这般，沈嬷嬷等着乌雅常在走了，这才将胤禛抱到了佟贵妃身侧。 如今已到了腊月里，寒冬腊月的，胤禛觉得乌雅常在有些可怜。 乌雅常在月子里时常哭，身子也不好，这般冷的天出来若是冻病了怎么办？ 偏偏紫禁城中规矩大，嫔位以上的妃嫔才能乘坐步撵，也就是说，乌雅常在是冒着大风大雪过来的。 平心而论，乌雅常在不是个好母亲，性子绵软到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 可转而一想，乌雅常在也不过才十六七岁而已，哪里又是佟贵妃的对手？比起佟贵妃来，乌雅常在起码是真心疼他的。 这般想着，就连胤禛都有些不忍。 等着傍晚皇上过来时，胤禛就哇哇哭了起来。 他向来很少哭，这般扯开嗓子哭嚷起来，就连佟贵妃都乱了阵脚。 第一次皇上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道，第二次，第三次……胤禛平时都不哭，偏偏只挑皇上在的时候哭，就连皇上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胤禛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老是哭闹？朕记得他从前不是这样子的。” 佟贵妃心下一沉：“臣妾，臣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白日里胤禛都是好好地……” 皇上皱皱眉，只吩咐太医前来看看。 胤禛本就没病，只扯着嗓子干嚎，太医自然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翌日下朝后，皇上又过来了，谁知道刚过来，胤禛又开始哭了起来。 皇上这下脸色都不大好看，觉得佟贵妃在欺瞒自己，只觉得小小的一个孩子定是日日哭夜夜哭，微微皱眉道：“若是胤禛身边的人照顾不好胤禛，那就换一批好了。” 佟贵妃只觉得一筹莫展，这些人是胤禛一出生就在他身边伺候的，不会说照顾不周，哪里会有问题? 这大冷天的，佟贵妃急的嘴里都起了燎泡，看着胤禛是直摇头：“沈嬷嬷，你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看到张贵人是这般，如今皇上一来也是这般。” 沈嬷嬷这些日子也跟着担惊受怕的，低声道：“娘娘，奴婢听说小孩子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兴许是小阿哥知道张贵人不喜欢他，所以张贵人一抱他就哭……” 佟贵妃皱着眉头，烦闷不已：“那皇上了？难道皇上也不喜欢他？” 这话，沈嬷嬷可不敢随便接。 佟贵妃却是自己琢磨出不对劲来：“所有孩子中，皇上最疼爱的就是太子，之前胤禛出生时不哭反笑，众人恨不得把胤禛夸到天上去了。” 说着，她更是忧心忡忡看向沈嬷嬷：“圣意难测，皇上的心思本宫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嬷嬷，你说，皇上会不会真的不喜欢胤禛？” 可怜的沈嬷嬷是更加不敢接话。 凡事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渐渐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这日傍晚时皇上前来承乾宫，果不其然，皇上前脚刚来，胤禛就哇哇大哭起来。 佟贵妃看似在哄胤禛，实则眼神却是落于皇上面上。 她只见皇上眉头微皱，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正吃着糕点的皇上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站起身道：“朕去瞧瞧宜嫔好了。” 晦气！ 真是晦气！ 佟贵妃养儿子是打算用来争宠的，可不是把皇上往外推的！ -- 第7页 最可气的是皇上前脚一走，胤禛就一副哭累了的模样，眨巴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 佟贵妃顿时就来了气，直接将胤禛往乳娘怀中一塞：“只怕这孩子就是来讨债的！” 第4章 沈嬷嬷连忙示意乳娘把胤禛抱走，这会的胤禛要多乖就有多乖，偏偏入了佟贵妃的眼，只会叫她更加生气。 沈嬷嬷低声道：“奴婢只觉得若是长久下去也不是事儿，皇上不喜欢小阿哥也就罢了，可就怕皇上迁怒到娘娘您身上来了……” 佟贵妃揉着眉心，有气无力道：“让本宫好好想想吧。” 沈嬷嬷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她转身又去瞧了瞧胤禛，先前看在佟贵妃的面子上对胤禛照顾的十分尽心，如今一看到这小娃娃就怒火中烧，也顾不得胤禛是不是在睡觉，扬声就把屋内伺候的乳娘、宫女、太监都训斥了一顿，一个都没落下。 胤禛被聒噪的沈嬷嬷吵醒，很是不高兴。 可他只是个刚满月不久的小婴儿而已，又能做什么？只能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等沈嬷嬷而已。 这几日沈嬷嬷尽心尽力反倒不讨好，也是一肚子活气，当即就把胤禛抱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屁股：“看什么看！” 怒火中烧的胤禛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一泡童子尿浇了下来。 虽是腊月里，但胤禛所在的屋内烧着暖烘烘的地笼，所以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还有一条……开裆裤。 这一泡童子尿下来，正好尿在了沈嬷嬷手上，吓得她连忙将胤禛又塞回乳娘怀里。 气的沈嬷嬷是又叫又骂的，若非看在胤禛是皇子的份上，就要动手揍人了：“真是见鬼了！” 接下来的几日，皇上并没有再来承乾宫。 可胤禛依旧是一日没有停歇，但凡佟贵妃在场，只要沈嬷嬷故作亲近，他就会扯开嗓子哇哇大哭。 虽年纪尚小，但胤禛也能算个演技派了，嗓门大，眼角掉着眼泪，却是丝毫不费劲。 一来二去的，就连佟贵妃也觉得不对劲，只问沈嬷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最开始的怒火中烧，到最后的诚惶诚恐，沈嬷嬷都有点怕胤禛了，只觉得这不到两个月的小娃娃邪乎得很，不过是偷偷拍了几下他的屁股，就能这么记仇？ 可当着佟贵妃的面，沈嬷嬷自又不敢说假话，这才措辞委婉将那日的事情道了出来。 听到最后，佟贵妃是脸色发白，声音颤抖：“乌雅氏……这是生了个妖怪出来？小孩子会认人，本宫从前是听说过的，可胤禛连两个月都没有，人都不认得，居然还会记仇？” 沈嬷嬷见佟贵妃没有怪罪之意，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了一半，哀声道：“娘娘，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先前张贵人不喜欢小阿哥，所以小阿哥每次一看到她就哭，如今一看到奴婢也哭，旁人倒是不打紧，可若是叫皇上知道内情，怪罪下来，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奴婢只觉得，是不是皇上真不喜欢小阿哥，所以小阿哥每次看到皇上才会哭的……” 这几日佟贵妃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这孩子来之不易，要她就此放手……她实在舍不得。 佟贵妃权衡一番，到底还是道：“罢了罢了，是本宫与这孩子没有缘分。” 她当即就准备一番，提着食盒去了御书房。 皇上这几日都是歇在翊坤宫，再没踏足承乾宫，听闻佟贵妃来了，直接叫人请她进来了。 后宫不得干政，佟贵妃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若是没有要紧事，只怕不会过来。 佟贵妃冒着大雪过来，进来时鼻尖都冻红了，吩咐人将她带来的汤热一热，这才柔声与皇上说话：“……自皇上那日走后，臣妾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些日子臣妾照顾小阿哥也是日夜不辍，却还是没能照顾不好他，有的时候臣妾在想，是不是自己与小阿哥没有缘分。” 说着，她更是勉强一笑：“既然如此，不如就将小阿哥还给乌雅常在吧，臣妾也算是当过小阿哥几天的额娘，只要他过得好，臣妾也就能放心了。” 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但斟酌再三，她只觉得不能因小失大。 一来，胤禛就像是个妖怪似的。 二来，她好像有些明白皇上为何会不喜欢胤禛，当日胤禛出生时没有哭，被众人传的是沸沸扬扬，太子如今才四岁，胤禛与太子年岁相差不大，就已得此名声，这岂不是威胁到了太子的位置？ 所以她迫不及待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皇上微微一愣，只觉得眼前这人还是当初的表妹，也就这些日子糊涂了些，却是本性不坏。 当即皇上就握着她的手道：“小儿啼哭，本是常事，朕还记得当初答应将乌雅常在的孩子养在你身边时，你不知道有多高兴，若是你舍不得，请了太医为胤禛瞧瞧便是。” 佟贵妃摇摇头道：“臣妾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可小阿哥……还是日夜啼哭不止，臣妾心里听着也难受，想着若他养在自己额娘身边，兴许会好些。” 这话倒是提醒了皇上。 满人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可入关之后，从前骁勇善战的八旗子弟就成了酒囊饭饱之辈。 为了怕一个个阿哥也变成如此德行，他便下旨以后只有嫔位以上的妃嫔才能抚养自己的儿子，等着阿哥们五岁时，再去阿哥所。 -- 第8页 如今德妃不过是区区常在身份而已！ 佟贵妃可没这么心善，又是还儿子又是给乌雅常在晋位份的，忙道：“虽说乌雅常在如今只是常在身份，可凡事皆有例外，胤禛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后宫中的姐妹都是心善的，但照顾起胤禛来，肯定还是乌雅常在最尽心。” 皇上哪里不知道她点小心思，点点头，也就答应下来。 他是要给乌雅常在晋位份的，却不是如今。 *** 等着睡醒后的胤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永和宫。 一睁眼，他就看到了喜极而泣的乌雅常在。 一旁的钏儿瞧着却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外头都传遍了，说是小阿哥不得皇上喜欢，又能看见脏东西，所以贵妃娘娘这才把小阿哥送回来的，也对，贵妃娘娘哪里是这等心善之人？” 乌雅常在却不在乎，瞧着儿子醒了，抱着儿子在怀里怎么看都看不够，亲了亲胤禛的小脸，这才道：“我随他们怎么说，反正只要小阿哥在我身边就好了。” 说着，她更是道：“好些日子没见，小阿哥像是瘦了。” “胤禛啊，你想不想额娘？” 胤禛：…… 这些日子乳娘不知道偷偷说过多少次，说他长胖了不少，怎么到了乌雅常在眼里，反倒还瘦了？ 不过他还是“咕噜咕噜”了两句，以此表示自己很想念乌雅常在的。 乌雅常在脸上笑意更深，眉里眼里都是笑。 钏儿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无奈道：“主子啊，怎么能随她们说什么？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小阿哥想想才是！都说母凭子贵，若是小阿哥不得皇上喜欢，您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乌雅常在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倒是胤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钏儿，这人对乌雅常在的衷心有，情分也有，但就是吧……脑子不大清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可偏偏乌雅常在念着从前的情分，并未对她说过什么。 这样的宫女，才是最不能留下的，事事打着为主子好的由头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到时候出了事，算谁的？ 乌雅常在又是个性子绵软的，这样下去，只怕会出大事。 正喝着羊奶的胤禛想的出神时，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通传声，说是皇上来了。 乌雅常在一时间有些紧张。 不是因为皇上的来访，最近她还算得宠，皇上隔三岔五会过来一趟，她是害怕胤禛又哭了，到时候会惹得皇上厌弃。 胤禛并没有这个打算，瞧着皇上在炕上坐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一个劲儿瞄皇上。 皇上如今的孩子虽不算多，却也不算少，因从前的孩子折损不少，并不敢对孩子们太过亲近，只怕孩子没了，到时候会伤心欲绝。 一进来，皇上也没说要抱抱胤禛，只与乌雅常在说话：“……胤禛最近身子不好，朕思来想去，与其说养在别人身边，远不如放在你身边放心，你且安心养着胤禛，若有个头疼脑热的，只管差人去请太医。” 话说到一半，皇上只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扭头一看，不是胤禛是谁？ 胤禛被乳娘抱在怀里，儿子像娘，乌雅常在生的好，哪怕只有两个月的胤禛也是格外好看，眼睛圆溜溜的，睫毛长长的，皮肤更是白白的，被那身红襁褓一衬，看着就像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皇上都忍不住要乳娘将胤禛抱过来给他瞧瞧：“朕觉得几日不见，胤禛好像长好看了。” 胤禛忍不住在心里冲这便宜爹翻了个白眼——我这是长开了好不好？ 也怨不得皇上今日才发现他长开了，实在是之前好几次见他的时候都在哇哇大哭，眼泪鼻涕混成一团，能好看吗？ 皇上接过胤禛，把他抱在怀里，胤禛不哭，也不怕皇上，盯着皇上直看。 皇上都被他逗笑了：“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之前在承乾宫时，朕每次过去哭的把房顶都快掀翻了，一回来永和宫就好了，不哭也不闹的。” 说着，他更是捏了捏胤禛的小脸，道：“你啊，就该这样才好，哪有男子汉大丈夫整日哭闹不止的？” 皇上手上的动作略有些重了，吃痛的胤禛依旧坚强的没有哭。 皇上就着他多问了几句，听见乌雅常在说一切都好时，连皇上都忍不住道：“这孩子，还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一两个月，却比两三岁的孩子都懂事，难道真像旁人所说的聪颖无双？” 第5章 皇上不过随口一句话，却吓的乌雅常在一身冷汗。 有太子珠玉在前，年纪相仿的阿哥过于出众并不是好事。 乌雅常在忙跪地道：“皇上，小阿哥不过是个未满两个月的婴儿，哪里能看出聪明不聪明的？” 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道：“臣妾知道外头有些风言风语，还请皇上明鉴啊！” 皇上笑着将她扶起来：“朕不过随口一句话，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子？三人成虎，这话，朕还是知道的。” “况且朕的儿子本就是龙子凤孙，比旁人聪明那是好事，以后长大了好好辅佐太子……” 乌雅常在听闻这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重新放回肚子里。 倒是胤禛忍不住在心里冲自己这便宜爹翻了个白眼，他只想当咸鱼，才不想当什么名流千古的忠臣，当忠臣多累啊，日日早朝，操不完的心…… -- 第9页 皇上很喜欢乌雅常在的柔顺，今晚上留在了永和宫。 胤禛就有点不高兴不起来了。 先前乌雅常在月子里的时候，胤禛的小摇篮可都是摆在内间的，初为人母的乌雅常在夜里还时常起来帮他捻捻被角，拍拍奶嗝……可如今，胤禛躺在小摇篮里，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可怜。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习惯了承乾宫，再回到永和宫，胤禛觉得有点不适应。 今年是寒冬，不管何时何地承乾宫的地笼都烧的暖烘烘的。 相较之下，永和宫的地笼就没那么暖和，更别说如今照顾他的乳娘与嬷嬷瞧着他没养在佟贵妃名下，对他根本不如从前尽心，能糊弄就糊弄。 当着乌雅常在的面还强些，可私下，羊奶是温的，没能及时添衣减衣……这些事是家常便饭。 半夜被冻醒的胤禛可受不了委屈，睁开眼，瞧见一旁的乳娘躺在炕上睡得正香，鼾声如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开嗓子就哭。 颇有经验的他哭声之嘹亮，连皇上都听见了。 他可没觉得不好意思，这几个乳娘都是佟贵妃派下来的，但凡如今照顾他有从前十分之一，他都不会这般不留情面。 钏儿最先听见了，想着皇上与乌雅常在刚歇下，忙要过来瞧瞧，可刚站起身，就听见皇上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胤禛这是怎么了？” 白日里他是瞧见胤禛有多乖的，怎会无缘无故哭起来？ 钏儿没法子，只能将胤禛抱了过来。 胤禛抱过来时瞧见皇上与乌雅常在衣衫不整，显然是方才云雨一番后匆匆套上衣裳的。 胤禛：怎么说了，就挺不好意思的。 下一刻，他的小手就捏着皇上的衣襟委屈巴巴抽噎起来。 哭戏也是要讲究技巧的，此时的他眼眶泛红，眼角泪水一滴滴滑落，可怜巴巴看着皇上，哪怕乌雅常在上前想掰开他的小手，可他就是不松手。 拜托，他现在是小，但不是傻，知道谁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个。 皇上看他这小模样也觉得心疼，当即就皱眉道：“好端端的，胤禛这是哭什么？” 跟随着一起过来的乳娘一个个跪地，皆是诚惶诚恐。 怨不得她们这般模样，实在是做贼心虚，而且在皇上跟前撒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皇上身居高位，一眼就瞧出其中端倪，指着为首的乳娘道：“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首的乳娘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应该……应该是小阿哥饿了。” 皇上并非初次为人父亲，只冷声道：“饿了？深更半夜，小阿哥饿的直哭，你们一个个是做什么的？” 四个乳娘都不敢接话。 乌雅常在将胤禛接了过来，吩咐钏儿先给他喂些羊奶。 胤禛方才是被冻醒的，本不怎么饿，可做戏得做像些才是，如今喝着羊奶，他是狼吞虎咽，这模样，就好像饿坏了一样。 皇上一瞧，更是怒火中烧，厉声道：“好啊，你们倒是愈发会当差了，仗着自己是佟贵妃送来的人，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 皇上一个眼神扫下去，一旁的梁九功就上前将这四个乳娘带了下去。 至于她们的下场，自不必多说。 乌雅常在也是心疼得紧，抱着胤禛舍不得撒手，不过她是个胆小性微的性子，也不敢多说什么。 原本心情大好的皇上顿时脸色沉沉，迎着烛光瞧着这孤儿寡母，怎么瞧怎么可怜，当即就握着她的手道：“如今你都是当额娘的人了，性子得刚强些才是，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告诉朕，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胤禛想想才是。” “幸好今日朕在这里，若是朕不在，你打算怎么办？敲打那几个乳娘几句就算了？这宫里头的人啊，一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你得立起来，得给胤禛做个表率。” 说话时，他轻轻将乌雅常在搂在怀中。 世人都爱女子如弱柳扶风，像乌雅常在这样不争不抢的，很难让男人不多偏爱几分。 毕竟，皇上也是寻常男子。 被乌雅常在抱在怀中的胤禛却有几分尴尬，乖乖闭上眼睛，生怕瞧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还好皇上又交代了乌雅常在几句，便由钏儿小心翼翼将胤禛抱了出去。 翌日一早。 佟贵妃赏给胤禛的四个乳娘被皇上斥责一顿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六宫每一个角落。 皇上仁善，虽当时并没有发落这四个乳娘，可一早却吩咐梁九功彻查此事，若是一时疏忽，小惩大诫一番即可，若是存心懈怠，那就狠狠责罚一顿…… 佟贵妃听闻这话时，几欲站不稳，皇上不光是责罚了四个乳娘，更是在她面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人，是佟家送进来的人，皇上这不也是坠了佟家的颜面？ 一旁的沈嬷嬷连忙扶住她，低声道：“娘娘，奴婢就说小阿哥……邪乎得很，那四个乳娘是佟家亲自送进宫的，虽说小阿哥送去永和宫后会懈怠几分，却不敢胆大至此，居然不给小阿哥喂、奶。” “您想想，就算是那四个乳娘有胆子这样做，那乌雅常在难道是摆设？还是永和宫上下的人是摆设？” “奴婢只觉得要么是小阿哥邪乎，故意捣鬼，要么是乌雅常在在其中作梗……” -- 第10页 她显然是更相信前者。 胤禛在承乾宫的时候就邪乎得很，做出这种事来也不足为奇。 可佟贵妃显然更相信后者，当日将胤禛让出去之前，她额娘佟夫人还专程带了个女冠进宫，这女冠在京城极有名，不仅擅算生辰八字，还能驱魔撑腰，可那女冠瞧来瞧去，也没瞧出胤禛有什么不对劲来。 但就算这般，佟贵妃心里也是害怕的，权衡再三，还是将胤禛还给了乌雅常在，不为别的，哪怕在皇上跟前落个好名声也是好的。 至于对乌雅常在……佟贵妃一直都是小心提防的，可以说对后宫中每个女人她都不放心。 但像乌雅常在这般貌美的，实在是少有。 养虎为患。 佟贵妃微微皱眉，想着皇上对乌雅常在的袒护，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皇上如今纵容着乌雅常在养育胤禛，难道真打算将她封为嫔位？ 想及此，佟贵妃心里更像是猫爪子挠似的，索性起身往外走：“说起来，张贵人自四公主没了一直不大好，这些日子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本宫瞧瞧她去。” 得，敢情她是忘了从前就是她要张贵人好好在屋子里休养的。 等着张贵人见到佟贵妃时，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这些日子她是时时刻刻都在咒骂胤禛与乌雅常在，当然，佟贵妃也没落下，好像是这几个人合伙一起夺走了四公主的性命一样。 可面对着佟贵妃，张贵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可不傻，如今年关将近，正是最忙的时候，佟贵妃哪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看她？ 佟贵妃倒是笑语晏晏，既然胤禛这孩子邪乎，又何必留着？乌雅常在如今是母凭子贵，若是孩子不在了，皇上又凭什么去看重她：“张贵人站着做什么？到了本宫跟前还这般客气？好些日子不见，你好像愈发瘦了，本宫前些日子事忙，没顾得上你，今儿专程来瞧瞧你，给了带了好些补品过来。” 瞧着张贵人诚惶诚恐的那张脸，佟贵妃愈发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 “你啊，就是心思太重，想开些，像惠嫔与荣嫔从前都折损过孩子，如今儿子还不是养的好好地？兴许四公主与你没有缘分，你还年轻，以后这孩子还会有的……” 不管到了何时何地，丧子之痛都是锥心的，张贵人一听这话眼泪就掉了下来：“可是贵妃娘娘，嫔妾实在是心里难受啊，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嫔妾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四公主，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梦到了四公主，再过些日子，就是四公主的生辰了，嫔妾还答应她，等着她生辰时给她做一双绣着珍珠的鞋子，可是她再也穿不了了……” 说着，她的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都是有人克死了嫔妾的四公主！” 第6章 这话一出，张贵人就察觉到不对，虽说她知道佟贵妃不是什么好人，但如今佟贵妃却是六宫之首，明面上的功夫活不能少，忙道：“贵妃娘娘，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嫔妾……只是……” 她觉得手足无措起来，若是这话传出去，叫皇上知道，她这辈子怕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佟贵妃却是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本宫知道你心里苦，有些事情啊，的确是玄乎，就连本宫都觉得这孩子……不太对劲。” 这话刚开了个头，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张贵人大倒苦水，佟贵妃悉心安慰，最后更是道——本宫知道你心中苦闷，说起来本宫也是看着四公主长大的，她没了，本宫心里怎会不难受？别的本宫无能为力，可若是你想找人说说话，大可以来承乾宫的。 张贵人一听这话几乎感动的不能自己。 紫禁城中孩子夭折被视为不祥，哪怕是皇上的孩子也是一样，张贵人满肚子的委屈和思念不知道与谁说，如今是连连点头。 *** 时间过的极快，自皇上在永和宫动怒后，胤禛身边的乳娘和伺候的人都被换了个遍，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很快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除夕家宴上，乳娘也抱着胤禛露面了。 睡了整整一天的胤禛虽才两个半月，却是生的白白胖胖，眼睛圆溜溜的，也不怕生，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精神好极了。 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几个兄长。 为首的太子不过五岁的年纪，却已进退有度，颇有皇家风范。 站在太子身侧的大阿哥看着也才六七岁的样子，听说小时候身子不好，且宫中折损了太多孩子的缘故，皇上将他送到宫外大臣家养育，如今个子比太子高上一头，看着身子康健的模样。 还有一个则是通贵人所出的阿哥万黼约莫三四岁的年纪，个头不高，一脸菜色，看着身子像不大好。 对于自己这几个哥哥，胤禛也是头一次见，不免有些感兴趣。 只是这三个哥哥压根扫都没有扫他一眼。 胤禛不免有些失望，隐约发现似有人在看自己，他扭头一看，是个一岁样子的小娃娃。 哦，这人大概就是荣嫔所出的阿哥胤祉，如今正被乳娘抱着坐在他隔壁，挥舞着短短的胳膊，嘴里咿咿呀呀叫着，似乎在与他招呼的样子。 胤禛勉强一笑，扭过头去。 他倒是也想同自己这个哥哥打打招呼，可惜他才两个半月，若是也伸出短粗短粗的胳膊打招呼，只怕众人更会觉得他是个小怪物。 -- 第11页 胤禛的眼神扫过众人，这才发现自己这个便宜皇阿玛还是挺有艳福的，佟贵妃端庄，宜嫔娇俏，安嫔美艳，荣嫔清秀……真的是在场女人各有各的美。 不过下一刻，胤禛就心疼起自己这便宜皇阿玛来了，因为这些女人凑在一起实在太吵了。 还有人凑上前来戳他的小脸，嘴里更是赞叹不绝，只夸他好看。 胤禛：能不能别戳了，我知道我好看！ 不得不说，胤禛是真的好看，大家见了都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胤祉与他年纪虽相差不大，但头发稀稀落落的，眉毛也浅浅淡淡的，从前瞧着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可如今有了胤禛珠玉在前，好像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 好在没多久，皇上就携着太皇太后、太后一起来了，大殿里总算安静了些。 胤禛到底是个小奶娃，勉强观察了众人会又窝在乳娘怀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着再次醒来时，他是被乳娘给晃醒的。 哦，原来是到了要给皇上见礼的时候。 以太子为首的一众阿哥并排站着，听皇上训话，胤禛与胤祉也由乳娘抱着站在一旁，甭管听不听得懂，反正这架势得做足。 胤禛发现胤祉好像很喜欢自己，哪怕被乳娘抱着也不安生，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凑，嘴里更是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却生怕胤祉凑过来了，实在是……这小娃娃正是学说话的时候，甭管什么时候嘴里都没个停歇，因而口水也跟着啪嗒直流，看着就有点嫌弃了。 皇上对太子的偏爱那是众人皆知，倒是太皇太后的眼神落在了这兄弟两人身上，笑着要苏麻喇嬷将胤禛抱过来给她老人家瞧瞧：“……哀家也就胤禛刚出生的时候抱过他，那时候他还在睡觉了，这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才两个多月，就长这么大了，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胤禛并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位曾祖母，不过被太皇太后抱在怀里，他只见一张慈和的脸。 想必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哪怕今日这般场合，太皇太后面上依旧未施粉黛，身上也未熏香，反倒是带着一股子松木香，很是好闻。 胤禛眼睛亮晶晶的，咧开嘴直笑。 太皇太后一瞧是愈发喜欢，笑着道：“怪不得大家伙儿都说这是个有福气的，还真是如此，这般模样，谁见了能不喜欢？” 寻常小奶娃怕生，突然被人塞到一个老人怀中，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从前的万黼与胤祉都是这般。 唯有胤禛依旧咧开嘴直笑，笑的腮帮子都酸了还得继续笑，毕竟这也是一位大boss，若是讨得太皇太后的喜欢，以后他在后宫中岂不是能横着走，连佟贵妃都不怕？ 皇上也笑道：“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这话很是让人深思。 坐在下首的荣嫔却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于胤禛面上，可唯有她看向自己的儿子，面上虽分毫不显，但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胤禛与自己儿子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可太皇太后看到的只有胤禛，皇上也是这般，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说起来，这荣嫔也是个苦命的，入宫至今已替皇上生下四子一女，可到如今只活下来了三公主与胤祉，去岁怀着身孕时，儿子长生没了，当时的她是伤心欲绝，若非肚子里怀着胤祉，只怕就要熬不下去。 长生，长生，当时这个儿子生下来时，皇上怜惜她没了几个孩子，故而才替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 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三岁那年没了。 也正是如此，荣嫔可以说将胤祉看成了眼珠子似的，怎么瞧怎么好，自然舍不得自己儿子受半点委屈。 对于荣嫔的心思，大家是半点都不知，胤禛更是毫不知情，抱着太皇太后才给他的手串喜不能自禁。 这手串乃是太皇太后的贴身之物，是她老人家当年的陪嫁，这些年并未离身，用的是九十九颗红玛瑙石，色泽光亮，价值不菲，说是给胤禛的礼物。 胤禛：真好，又要发财了！ 太皇太后活了大半辈子，聪明得很，一扫眼就知道大家伙儿在想些什么：“你们啊可别说哀家偏心，哀家对这些重孙儿可都是一视同仁，太子出生时哀家送的是一柄玉如意，禔出生时哀家送的是一块玉佩……也多给谁东西，也没少给谁宝贝。”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看向怀中的胤禛，含笑道：“咱们胤禛也不能说，你说是不是？” 胤禛依旧是咧嘴直笑，露出光秃秃的牙床，看着十分喜人。 众人连连称是，这声音一大，却把胤祉给吓坏了。 胤祉本就有些害怕，方才因对胤禛示好没反应不大高兴，如今是扯开嗓子哇哇直哭，乳娘怎么都哄不住。 虽说小孩子哭闹乃是常事，可这大好的日子这般行径，实在有些扫兴。 太皇太后并未说什么，只吩咐乳娘将胤祉先抱下去好好哄一哄。 这下，荣嫔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等着除夕宴散了时，天色已不早，大雪纷飞，积雪已没过脚踝，但因为乌雅常在位份不够，只能带着乳娘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去。 说实在的，乌雅常在并不喜欢这等宫宴，人多了，御膳房难免忙不过来，这热菜热饭自然先紧着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像她们这些常在，贵人什么的，每次吃的都是残羹冷饭。 -- 第12页 饿着肚子不说，偏偏只能故作欢愉。 瞧着这漫天大雪，乌雅常在眉头紧蹙，却也只能吩咐身后的乳娘小心些，若是摔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知道乌雅常在刚走没几步，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她定睛一看，却见着是苏麻喇嬷，当即不敢小觑，忙道：“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苏麻喇嬷虽是奴才，但却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奴才，在皇上跟前都有几分颜面在的，乌雅常在不敢不敬。 苏麻喇嬷性子谦逊，笑着道：“常在折煞奴婢了，奴婢可当不得这‘吩咐’二字，是太皇太后吩咐奴婢给您送步撵过来的，雪大路滑，当心您和小阿哥摔着。” 说着，她忙添了句：“太皇太后还说，后宫之中虽规矩严明，但也得讲究人情，这么大的雪，您带着小阿哥回去实在不方便，您可千万别推辞，不光是您，有子嗣的妃嫔都得了太皇太后赐了步撵了。” 乌雅常在心底这才长嘘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劳烦您替我谢谢太皇太后。” 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只以为太皇太后一视同仁就是万事大吉，殊不知，如今前来传话的这个是谁？不是所有人都能得苏麻喇嬷传话这份体面的。 后宫中的一个个女人那都是人精，上头主子一个眼神就能揣摩出些许不对劲来，更别说还是这么大动作了。 第7章 偏偏乌雅常在没太大感觉，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实在的，乌雅常在年幼入宫，本不该这般天真，而是她一入宫就分去侍弄花草，这等地方，说轻松不轻松，说累倒也不累，却是人口简单，再加上有个远房表姑照应着，日子倒也好过。 后来佟贵妃为了与先皇后抗衡，四处在后宫中寻摸模样好，性子软的宫女，寻摸一番后找到了乌雅常在。 所以说，乌雅常在甚至还不如钏儿有心眼。 若胤禛醒着还能知道点不对劲，可他被乳娘抱着怀里，睡得香香甜甜，一觉醒来就到了大天亮，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的乌雅常在已经去慈宁宫，寿康宫，承乾宫请安回来了，因是新年第一天，乌雅常在也一扫从前的素净穿着，穿了身胭脂色绣水莲纹旗服，旗服上裹着一圈雪白的兔子毛，看着虽不算十分贵重，倒也清新可人。 就连胤禛见了都觉得眼前一亮，只觉得自己额娘长得挺好看的，比昨日那一屋子莺莺燕燕都要好看。 乌雅常在见儿子醒了，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道：“真是个小懒猫儿，今日几个阿哥公主们都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拜年，太皇太后给了他们压岁钱，给咱们胤禛也带回来了一份。” 说着，她更是摇了摇手中的荷包，只听见里面发出伶仃作响声：“是一把金豆子了，额娘帮你存起来，等着以后长大了给你。” 不光是太皇太后给的荷包，太后等人给的压岁钱，乌雅常在全部叫钏儿收了起来。 钏儿却有几分踟蹰，低声道：“可是主子，如今您正是需要用钱的地方……奴婢们倒好说，可是打赏乳娘、嬷嬷，小阿哥身边的人却是不能少了的，前些日子皇上敲打了他们一番，看起来倒是尽心尽力，可是这些人是什么德行，您也是知道的，若是短了他们的好处，以后若是对小阿哥不好怎么办？” 胤禛睁大眼睛看着乌雅常在，很是不解。 按理说不应该啊，后宫中妃嫔都是有月例银子的，据他这些日子听到的来说，常在一个月也有五十两银子的月例了，虽说紫禁城中开销大，但他觉得乌雅常在也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怎么会这般捉襟见肘？ 乌雅常在却还是执意吩咐钏儿将胤禛的压岁钱收起来，想了想，轻声道：“不管是胤禛身边伺候的人，还是你们，大过年的总是不能少了红包的。” “这样吧，我那有一支金钗，是从前怀胤禛时贵妃娘娘赏给我的，如今我与她闹成这样子……这支金钗再也用不上了，那你托人拿出去当了吧，也和大家说一声，这赏钱晚几日给。” 这话还真是……闻者伤心听着流泪。 胤禛都忍不住心疼起自己这额娘来了。 钏儿低声道：“哪里有当主子还拿金钗出去当的，您啊，以后还是少接济些娘家人……” 这话并不是一个宫女该说的话，但胤禛却在心里给自己额娘又加了个一笔——不仅心肠软，还爱贴补娘家。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月十五还没过完，乌雅太太就递了折子要进宫看女儿和外孙。 如今后宫中当家做主的是佟贵妃，若换成平日里，佟贵妃见到这折子定是要压一压的，如今只笑着与张贵人道：“……这对母女倒是有点意思，寻常都是宫里头的人递帖子，可这位乌雅太太恨不得每个月都想进宫，先前乌雅氏怀有身孕的时候说照顾女儿，如今胤禛都两个多月了，总不能还是照顾女儿吧？” 一说起这对母子，张贵人眼里则是掩不住的憎恶：“呵，这个乌雅太太嫔妾从前就有所听闻，每次两手空空从宫外进来，恨不得大包小包背回去，嫔妾要是她，也是恨不得月月进宫。” 说着，她更是冷哼一声：“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贵妃娘娘，您可别答应叫这样的人进宫，保不齐她进宫一趟出去后就四处显摆，反倒坠了皇家的颜面。” -- 第13页 佟贵妃这些日子与张贵人相处下来，觉得她对自己已十分相信，含笑道：“你说错了，本宫不光不会拒绝，还十分欢迎。” 张贵人狐疑看着她。 佟贵妃冲着沈嬷嬷使了个眼神，沈嬷嬷就带着屋内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 佟贵妃这才道：“这些日子本宫不是没派人去永和宫那边打探，乌雅氏好不容易将儿子搂在怀里，疼得像眼珠子似的，旁人不好下手，你说……这自己人也不好下手吗？” 这话说的张贵人是眼前一亮。 她并非蠢笨之人，又何尝不知道佟贵妃是在利用自己？只是如今她已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日思夜想都是怎么替自己女儿报仇，至于利用不利用的，又有什么关系？ 她生四公主时折损了身子，自四公主出生后，皇上歇在她宫里一次后再没来过，四公主是她唯一的指望。 张贵人当即就明白了其话中含义。 翌日一早，等着乌雅太太进宫时半道就碰见了张贵人，乌雅太太平素虽张狂，但也知道紫禁城中容不得她放肆，更何况张贵人还是贵人身份，位份比她女儿还高一级了，当即就退到一旁请安。 张贵人故作不知，扬声道：“这人是谁？我先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当即有人上前介绍，乌雅太太脸上的笑容愈发谦卑。 张贵人笑着道：“原来是乌雅太太啊，怪不得乌雅常在生的这般貌美，原来是随了乌雅太太……” 紫禁城中的人，甭管是主子还是得脸的奴才，一个个都是用鼻孔看人的，乌雅太太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佟贵妃时，自己舔着脸上前打招呼，谁知道佟贵妃只微微颔首，连个眼神都没扫过来。 原来，紫禁城中还有这般好相处的人？ 后来听张贵人细细说来，乌雅太太这才知道她与自己女儿之间有些误会，不少人都说胤禛克死了四公主，就连佟贵妃都怕她去害胤禛，故而自己女儿对张贵人也是十分冷淡。 但如今自己女儿在皇上跟前多得宠啊，张贵人就想着请自己在其中说和说和…… 乌雅太太从前本就是乡野无知妇人，每日最喜欢的就是张家长李家短，这些日子沾了女儿的光搬到院子里过起呼奴唤婢的生活还有些不习惯，当即就说这事儿包在自己身上，更道：“……我虽不认得字儿，却也晓得流言伤人，一来而去的你和常在之间的关系就生分了，你放心，她啊孝顺得很，我的话她保准听！” “贵人您是多好的人啊，都是当过娘的人，怎么会去害小阿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0 22:43:30~2022-03-21 23:1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乌雅太太虽不大聪明，但心肠不算太坏，毕竟从前他们家贫寒，不少人连个笑脸都不愿意给，这些人在她看来那是坏人。 殊不知，先前他们一家压根就没什么叫别人贪图的东西，如何还会虚与蛇委？ 再加上乌雅太太觉得自个儿女儿不仅得宠，还替皇上生下小阿哥，有人想要巴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到了最后，张贵人更是悄悄将乌雅太太拉到一旁，塞了个金镯子套在她腕子上：“……小小心意，您可别嫌弃，我与您一见如故，什么话也不愿瞒着您，我虽想着您在常在跟前帮我说说好话，可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您要是一开始就帮我美言，只怕常在会起疑心的。“ “我听说您这次会在宫里头住些日子，不着急，凡事慢慢来就是了。” 手腕子上沉甸甸的，乌雅太太低头一看，这金镯子是明晃晃的，当即惊的就合不拢嘴，天爷，她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戴上这么粗的金镯子，连连点头。 说别这么点小事儿，哪怕张贵人说明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她都会点头。 这可是大拇指粗细的金镯子哟！ 等着乌雅太太到了永和宫时，脸上的笑是挡都挡不住，心情大好。 乌雅常在是家中长女，下头还有几个弟妹，从小就懂事，一见到乌雅太太就嘘寒问暖。 想必是女儿从小离了自己身边，性子又软弱的缘故，乌雅太太对这个女儿并不十分上心。 在她看来，就算是女儿成了常在又如何？一个“孝”字大过天，就算是女儿成了皇后也得听自己的！ 乌雅太太顾不得说话，径直冲到摇篮旁，也不管胤禛是不是正睡着，一把就把胤禛抱了起来，“啪嗒”就亲了两口。 熟睡中的胤禛刚刚正做美梦了，梦见大清种种一切都是个梦，梦醒之后他还是新时代社畜打工人…… 活生生被亲醒的胤禛一睁眼，就看见脸涂的宛如猴子屁股的妇人抱着自己，瞧那模样，似乎还打算再亲两口。 胤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不是装的。 是真哭。 他吧，虽没有洁癖，可哪个小奶娃碰见这样的事能不哭？ 乌雅常在忙将胤禛抱了过去，抱着胤禛好一阵哄，忍不住道：“额娘您也是的，这是做什么？胤禛正睡觉了，您吓到他了！” 乌雅太太很是不高兴，没好气道：“怎么了？如今你当了主子，就瞧不起我来了？胤禛是皇子，可也是我的外孙，难道我亲近亲近自己的外孙都不行？” -- 第14页 说着，她更是挤出几滴眼泪来，哭天抢地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盼星星盼月亮你终于成了人上人，没想到嫌弃我来了，当初我生你的时候疼了三天三夜，你就这样对我的？” “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把你溺在马桶里淹死算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 乌雅常在气的脸都红了，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胤禛却是忍不住打量起这个便宜外祖母来，说实在的，乌雅太太模样长得并不差，就是这审美水平是一言难尽，脸上涂的恨不得能登台唱戏了，偏偏还穿着一件绛紫色的旗服……等等，这手上的金镯子可够实在的啊！ 胤禛这几日听钏儿私下没少说乌雅太太的坏话，他虽不喜欢钏儿，但有些八卦还是能听一听的。 乌雅太太一共生了三女一子，次女就是乌雅常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就算长得最好看，却依旧不得她喜欢。 若说最喜欢的，自然就是儿子了，当成了宝贝疙瘩一般。 她觉得紫禁城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女儿也成了人上人，不仅买田买地，还呼奴唤婢，但凡没银子就往宫里头递信儿……更是想要乌雅常在寻路子，以后把她最小的儿子塞到御前当侍卫。 当时胤禛听到这话的时候就觉得挺无语的。 连他都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御前当侍卫，难道乌雅太太能不知道？不是皇亲国戚，世家功勋家的子弟，哪里能有这个颜面？ 因而，哪怕胤禛之前没见过这人，对乌雅太太依旧很是不喜。 可以说永和宫上下就没几个人喜欢乌雅太太的，偏偏这人讨嫌不自知，晚上更是主动请缨要与胤禛一块睡，命其名曰亲自照顾胤禛，口口声声说自己拉扯大了四个孩子，比宫里头的乳娘和嬷嬷都靠谱。 但是到了晚上，胤禛听到了许久没听到的鼾声。 鼾声如雷。 胤禛很不喜欢这个便宜外祖母，每次但凡乌雅太太靠近些，他就故技重施，哇哇大哭，哭的整个永和宫都听得见。 即便如此，乌雅太太依旧没能打消与外孙儿亲近的决心，胤禛不要她靠近，她不靠近就是了，远远看着就好。 私下乌雅太太更是与那些乳娘闲话：“……世事无常，这大人说没就没了，更别说小孩子，太子如今才几岁，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好说，万一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咱们小阿哥说不准以后还能成为太子了，人人都说他是个有福气的，我瞧着也是。” 类似这种话，乌雅太太说了可不止一次两次，听的那些乳娘嬷嬷们一身冷汗。 好在他们与乌雅常在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这种话也不敢随便乱说。 胤禛却觉得这人还真是个蠢货。 细细一想，他好像就明白乌雅太太为何要强行与自己亲近，这是打算先套近乎，等着自己长大后，继续像乌雅常在似的帮扶他们一家？ 呵，想得美！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胤禛打算把自己的思路贯彻到底，彻底不搭理乌雅太太。 谁知道乌雅太太却是着急起来，这一日更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强行去抱胤禛。 胤禛也知道这时候乌雅常在去承乾宫请安，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谁也不敢拦着乌雅太太。 他了，知道哭没用，索性也不哭了，伸出短短胖胖的胳膊四处乱挥，一旁的乳娘连声道：“……您这样会吓坏小阿哥的！” 乌雅太太却是冷声道：“你们晓得个屁！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都多，你们还敢教训起我来了？多抱一抱就好了！” 乳娘们先前都是被敲打过的，生怕胤禛有个什么闪失，连忙出去想快些找乌雅常在回来。 现在只剩下一对一了，胤禛也不含糊，小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来。 “哐当”一声，乌雅太太手中的金镯子落地，发出巨响。 这下可把乌雅太太吓坏了，也顾不上胤禛，把他往摇篮里一丢，连声直叫唤，是心也疼肝也疼。 胤禛扫眼看去，却见着金镯子处散落着一块白色的粉末。 这场景，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胤禛仔细一想，想起张贵人从前指甲缝飘下来的一阵轻烟。 其实他看到这金镯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乌雅太太是爱子如命的人，每个铜板都想花在自己儿子身上，哪里来的这么粗壮的金镯子？ 前几日乌雅常在看到时还问了几句，却被乌雅太太三两拨两语糊弄过去，乌雅常在只以为这金镯子是外头人为了套近乎送的……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简单。 乌雅太太如今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金镯子，什么都顾不上，压根就没察觉到旁边的白色粉末。 胤禛很庆幸发现的早，且这几日没与乌雅太太有过多接触，不过大冷的天，他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来——今日是赶巧了，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上次躲开了，这次躲开了，那下一次了？ 特别是如今的他只是三个月的婴儿，不能说，不能讲，只能哭，若是碰上像乌雅太太这种不要脸的，哭也没辙！ 出生至今，只知道吃吃喝喝睡睡的胤禛第一次感到了危机，深感疲惫。 等着乌雅常在匆匆赶回来时，胤禛睁着大眼睛不哭不笑也不闹，像是魔怔了一般。 乌雅常在一下子就吓傻了，对着乌雅太太道：“您都做了些什么？胤禛怎么成了这样子！” -- 第15页 方才胤禛力气之大，把乌雅太太也吓了一跳，再加上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女儿这般模样，当即就有点心虚：“我，我就是想要抱抱他。” 说着，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这么凶做什么？怎么，我生你养你了一趟，如今你出息了，我连你儿子都抱不得？” “好，好，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这个当娘的，我走就是了，我也不耽误你，出了紫禁城大门，我就一年撞死。” 她哭哭啼啼的，嗓门极大，可嚷嚷了好半天，却不见乌雅常在像从前一样上前服软，当即声音更大：“可怜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长大，最疼的就是你，你却是这样没良心，我的命好苦，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乌雅常在气的眼眶都红了，哽咽道：“您最疼的就是我？当年小选，我大姐年纪相差两岁，那一年，我十二岁，她十四岁，若论年纪，大姐的年纪更合适，您却想都不想直接把我推进宫来，这就是您说的最疼我？” “如今您口口声声说的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这姑娘送进宫是要当主子的，您扪心自问，若真有这样的好事儿，轮得到我吗？” “您对我怎么样，我无所谓，您就算不疼我，却也是怀胎十月生下我来，我就算是对您有再多的不满也会敬着您，顺着您，可若是有人对我儿子不好，想要害我儿子，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都不会放过她的！” 说完这话，她抱着胤禛转身就走，独留下一脸懵的乌雅太太。 这十几年来，乌雅太太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儿这般模样。 被乌雅常在抱在怀里的胤禛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点小小的感动。 说实在的，他与乌雅常在当了三个月的母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一来是他芯子里是个成人，没办法接受自己在这个世界有另外一个母亲，毕竟乌雅常在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没他实际年纪大，他实在很难把自己小一截的女子当母亲。 二来是乌雅常在性子实在太软弱了一点，软弱的有些懦弱…… 但是今日，胤禛却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她。 为母则刚。 这话倒是没说错。 胤禛被乌雅常在紧紧搂在怀里，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片刻后，他看到乌雅常在掉起了眼泪。 一刻钟之后，乌雅常在就擦干净了眼泪吩咐钏儿：“……将她送出去吧，叫她一直在永和宫住着并不合规矩，先前我只觉得是贵妃娘娘想把她留在宫里叫大家看我笑话，如今我倒是不怕别人笑话我，可若是胤禛有半点不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哪怕落得一个不孝的名声，我也认了。” 只要她自己知道当初胤禛失而复得后有多么欣喜若狂，胤禛留在她身边不一定会比在承乾宫富贵，可是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护着儿子好好长大。 第9章 乌雅太太虽是没皮没脸之人，但乌雅常在一句话吩咐下来，整个永和宫上下没人搭理乌雅太太，她没法子，找乌雅常在讨了些银子，这才走了。 那日乌雅常在察觉出胤禛不对劲来，当即就请太医来瞧了瞧。 太医很快就来了，仔细诊脉之后只说无事。 乌雅常在却是不放心，她发现自那日之后胤禛就有些变了，不如从前有精神，也不大爱笑，小小一个奶娃看着像有心事似的。 一日两日下来，这可把乌雅常在吓坏了，也顾不得是不是小题大做，一日日请太医过来。 这话很快传到佟贵妃与张贵人耳朵里去了，最开始对于乌雅太太的离开，张贵人很是耿耿于怀，觉得自己白费了那么好的一个金镯子，可如今……她只觉得那毒药药性霸道，胤禛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说不准已经毒发身亡？ 况且若是中了这毒药，就连太医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佟贵妃是大喜过望，前些日子皇上还在她跟前提起乌雅常在，直说要她多帮衬些永和宫那边。 当时一听这话，她心里就沉了沉，如今后宫中的女人虽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很少有人能值得皇上这般记挂。 虽皇上未曾晋封乌雅常在的位份，但乌雅常在的恩宠不算少，晋位也是早晚的事儿。 这叫佟贵妃心里怎么好受？ 如今她既要防着根深蒂固的惠嫔、安嫔、荣嫔等人，还得提防着乌雅常在这些后起之秀，日子也是难得很。 今日佟贵妃却是难得好心情，派了沈嬷嬷前去永和宫探望胤禛一番。 原本她是打算亲自过去的，后来一想，完全没这个必要，若是做的过了，还会惹人怀疑。 见沈嬷嬷带着宫女太监带着一堆补品过来，乌雅常在只觉得不对劲，如今她对胤禛是愈发上心，生怕沈嬷嬷做些什么，三言两语婉拒了沈嬷嬷想探望胤禛的请求。 如今乌雅常在也算是想明白了，她就是一枚棋子，佟贵妃已经不待见她了，她有何必对佟贵妃毕恭毕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故而沈嬷嬷过来一趟连胤禛的面都没见到。 佟贵妃却不肯罢休，正打算在想别的法子时，谁知道乌雅常在就对外称病了，皇上发话，要她安心养病，旁人不得打扰。 这下，就连佟贵妃也无计可施。 胤禛知晓这消息时，已是两三日之后了，两三个乳娘凑在一起说闲话：“你们说这乌雅常在图什么？如今她虽得宠，可宫里头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她却还在皇上跟前那样说，我要是皇上，我也不高兴，小阿哥虽重要，难道还能重要过皇上去？我要是他，直接将小阿哥养在阿哥所好了，难道阿哥所那些人还敢苛责了小阿哥？” -- 第16页 因这些日子心事重重，胤禛晚上睡得并不踏实，故而一听到这话就清醒过来。 可他依旧闭着眼睛在装睡，想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这几日，连胤禛都觉得永和宫好像有点安静，如今永和宫并没有嫔位以上的妃嫔，当初由佟贵妃做主，说乌雅常在有孕，所以暂且由她住在了正殿，偏殿还住着一位答应，平日里就像隐形人似的。 但自从他回来永和宫后，上门套近乎的，唠嗑的……那叫络绎不绝，可这几日明显安静多了。 果不其然，胤禛又听到一位乳娘压低声音道：“谁说不是了，我可听说了，当时常在跪在地下说想自己最近身子不适，想安心照顾小阿哥时，皇上却是好半天都没说话了。” “唉，从前还以为咱们分了个好差事，没想到这也是个不聪明的，常在只想着照顾小阿哥，却没想过子凭母贵，若是她不得宠，以后就算是小阿哥平平安安长大，旁人想要害小阿哥，还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胤禛微微一愣。 乌雅常在到底知不知道装病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这绿头牌都得从敬事房撤下去，还怎么侍寝？ 一来二去的，皇上不记得她了怎么办？ 胤禛觉得……乌雅常在可能不是个完美母亲，却在尽己所能去当个好母亲。 时间一日日过去，因乌雅常在装病，永和宫安静了好几个月，关起门来，小日子是静谧且清闲。 皇上倒是偶尔过来，却也不过是坐坐就走了。 到了秋日，胤禛不仅长得胖墩墩，更是面色红润，用太医的话来说，宫中甚少有这般康健的孩子，乌雅常在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如今的胤禛已经十个月了，极有主意的他早在八个月大小的时候就不肯再喝、奶了，那时候可把乌雅常在急的够呛，好在吃起辅食来的胤禛也一点没掉奶膘，甚至还胖了些，乌雅常在这才放心下来。 这日，正吃着肉糊糊的胤禛听到太监尖厉的通传声，说皇上驾到，不免都来了精神，挥舞着胖乎乎的胳膊，很是高兴。 其实他心里则忍不住暗道——呸，够男人，自己额娘的“病”都好了七八日，今日才过来？ 皇上似是刚下朝过来，被朝堂琐事烦心，眉头紧锁。 乌雅常在忙带着众人请安。 皇上微微颔首，道：“朕前些日子忙的很，没来得及看你，瞧着你像是瘦了些。” 胤禛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原来您也知道您好些日子没来了啊！ 多日未见，在皇上跟前，乌雅常在还是有些拘谨，轻声道：“回皇上的话，前些日子小阿哥不肯再喝奶，嫔妾什么法子都试过了，都没有用，嫔妾害怕他病了，故而担心的没睡好。”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皇上看了一眼摇篮里的胤禛，眉目中也透着不解。 婴儿八九个月断奶，搁在现代不算什么事，但是在古代，所有人都觉得母乳是个好东西，像家中养了乳娘的人家，孩子到了十来岁的时候都还在吃人、奶。 胤禛骄傲别过头去，懒得搭理这人。 皇上被他小眼神看笑了，直接将他单手抱了起来，顺手在他的小屁股拍了下：“你啊，就知道惹你额娘担心！若是因为照顾你，你额娘哪里会成这样子？不过好在挺壮实的，朕瞅着比胤祉还要胖些。” 胤禛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哥哥来，说起来，他应该也两岁了吧？ 咬着手指头，思量起这些来，胤禛觉得得为自己找几个玩伴，要不然以后的日子多无聊？ 皇上则有一搭没一搭与乌雅常在说着话，比如说通贵人所出的胤禶身子不大好，郭络罗贵人所出的六公主很是可爱，如今养在了宜嫔膝下，宜嫔年底也快生了……到了最后，这话头就落到了乌雅常在身上。 屋内不相干的人都被遣了出去，胤禛只见皇上握住乌雅常在的手，笑着道：“嫔位以下的妃嫔不得亲自抚养孩子长大，胤禛出生后身子一直康健，不说旁人议论纷纷，就连太皇太后都在朕跟前提起过这件事，当日这规矩是朕定的，如今为了你却是破了例……” 皇上这话还没说完，就见乌雅常在一脸惶恐，慌忙跪地，低声道：“嫔妾多谢皇上，嫔妾也知道这于礼不合，这些日子小阿哥养在嫔妾身边，已是皇上格外开恩……” 说着，她的眼泪更是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了下来：“嫔妾不愿让皇上再为难，若是皇上想将小阿哥养在别的娘娘身边，还请皇上细细挑选一番，小阿哥年纪虽小，脾气却不小，嫔妾害怕他会惹得娘娘们不喜。” “若是皇上要把小阿哥送去阿哥所，只希望……皇上以后能让嫔妾多去瞧瞧小阿哥几次，小阿哥从小在嫔妾身边长大，没离开过嫔妾的身边，如今他又会认人了，嫔妾怕他会不习惯的。” 躺在摇篮里的胤禛一听这话也不免着急起来，私下他已经会说话了，不过是含糊不清，会背着乌雅常在与乳娘们偷偷练习。 但是现在，他可不敢随便张口，十个月的孩子会说话，还是怪吓人的，只能咿咿呀呀叫唤起来，以此表示不满。 皇上笑着将乌雅常在扶了起来，只道：“朕这话刚说了一半，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说着，他瞧见眼圈通红的乌雅常在，倒是愈发怜惜起来：“如今嫔位还空着一个，朕打算将你晋为嫔位。” -- 第17页 这话说的乌雅常在一愣。 当初她刚生下胤禛时皇上都没松口的，如今不光是众人，就连她都觉得皇上是不是忘了她，怎么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皇上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握着她的手道：“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你心思纯良。” “宫里头的女人虽多，有人为了权，有人为了势，有人为了荣华与富贵……唯有你，与她们显得是格格不入，这般傻乎乎的，若是朕还不疼你，还有谁护着你？” 说着，他更是笑了笑：“不瞒你说，当初朕同意将胤禛养在承乾宫时就觉得对你有所亏欠，那个时候就帮你把嫔位留下来了，想着以后若咱们再有了孩子，不论男女都养在你的名下……如今倒也不用多此一举了。” 胤禛忍不住心中暗暗点头：这个便宜爹，好像也没那么不靠谱！ 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历史上的德妃在明年年初生下了弟弟胤祚，只可惜，胤祚打从出生时就身子不好，没能活着长大……那这样说来，因为他的关系，已经把历史都给打乱了？ 胤禛心中有点小小的不安，其实这件事对乌雅常在来说是件好事，没有希望，自不会失望，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没了，换成谁都受不了。 那个历史上只活了几年的弟弟，还没有与他碰面，就消失不见了。 等着天擦黑，胤禛被抱走后，他还在想着这件事。 历史上的胤祚排行第六，那没了六阿哥，岂不是下头的那些阿哥们顺序都乱了套…… 这般想着，胤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胤禛就被穿戴的整整齐齐，他是一脸懵，听乌雅常在说起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昨日皇上说起太皇太后也实在是惦念自己，故而今日乌雅常在要带着自己一起去慈宁宫请安。 对于这位曾祖母，也许是她老人家太过慈祥的缘故，也许是受电视剧的影响，胤禛印象很好，一路上都兴高采烈的，十分高兴。 到了慈宁宫，胤禛更是一点不怕生，抱着太皇太后就舍不得撒手，嘴里咿咿呀呀叫着。 乌雅常在笑着在一旁解释：“小阿哥这是喜欢您了！” 太皇太后笑着拍拍胤禛的小屁股，笑着道：“倒是个不怕生的，哀家还记得太子小时候隔两日没看到他，他就认生起来，与他玩一会，抱着哀家的手直啃，那时候哀家抱他之前手上、身上什么东西都得先取下来。” 说着，她老人家又添了句：“这孩子倒是个好的。” 眼神落于乌雅常在面上，太皇太后和煦道：“可见是你把胤禛养的好，瞧瞧这小胳膊小腿，壮的像小牛犊子似的……对了，你身子可好些了？哀家瞧着你好像瘦了些。” 说实在的，一开始她老人家的确是瞧不上乌雅常在，一来是她乃是从科尔沁草原出来的，对这些唯唯诺诺、没主心骨的女子向来瞧不上，这不是棋子是什么？ 二来是乌雅常在目不识丁，包衣宫女出生，她就更瞧不上，前些日子皇上与她说起想将乌雅常在晋为嫔位，她只觉得有些不妥当，如今看来，这天底下的母亲都是一个样子，她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乌雅常在依旧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柔声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嫔妾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您记挂。”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转而又逗起胤禛来。 她老人家年轻时亲自抚养着皇上长大，照顾起孩子来很有一套，不仅要小厨房一早准备了好克化的杂蔬山药饼和红枣小米芝麻糊，一口口喂胤禛吃了起来。 胤禛本来就胃口极好，一口接一口，看的太皇太后笑呵呵的。 到了最后，太皇太后也顾不得自己年纪大了，包不得这般沉甸甸的孩子，抱着胤禛不肯撒手，只与乌雅常在闲话道：“……胤禛一日日也大了，男子长于妇人之手不算好事儿，你若是闲来无事，多带着胤禛去荣嫔那里坐坐。” “宫里头的孩子少，这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定能玩到一起去。” 乌雅常在轻声应是。 太皇太后正欲再交代几句的时候，谁知道外头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就连胤禛都忍不住朝外探去。 谁敢这么大胆子，敢在慈宁宫喧哗？ 苏麻喇嬷忙迎了出去，很快就回来了，笑着道：“老祖宗，是宜嫔娘娘来了，说要见您了。” 太皇太后对宜嫔印象不算坏，毕竟这人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这样的人，实在叫她老人家讨厌不起来：“她难道不知道本宫正在与乌雅常在说话？罢了，既然来了，那就叫她进来吧！” 宜嫔很快就被带了进来。 正窝在太皇太后怀中玩九连环的胤禛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瞧着眼眶发红的宜嫔看个不停。 怨不得他这般惊讶，而是就算乌雅常在与宜嫔打过什么交道，却也时常听人说起宜嫔的，这人模样名艳，家世出众，性子要强却不大聪明，很是天真……可没想到各花入各眼，皇上就喜欢她这样的。 故而这几年下来，宜嫔不说在后宫中横着走，也是差不多的。 这下就连太皇太后都被吓了一跳，忙道：“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宜嫔向来是敢爱敢恨的性子，满屋子的宫女太监都在，也不怕旁人笑话自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跪地道：“求太皇太后给臣妾做主啊……” -- 第18页 太皇太后一叠声吩咐宫女将她搀扶起来，简直是哭笑不得：“你不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哀家怎么给你做主？” 宜嫔这才站起身来，一五一十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胤禛也听的津津有味。 如今后宫之中除去佟贵妃之外，身份最高的就是嫔位的，七嫔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要数安嫔了，她膝下虽没子嗣，但家世出众，尚未入宫之前就与佟贵妃有所来往，进宫后两人走的就更近了。 几个嫔位之中，荣嫔与惠嫔早些年倒是得宠，这几年得宠的就数宜嫔了，一个月皇上有十来天都是歇在翊坤宫的。 因而，宜嫔就成了佟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初宜嫔的妹妹郭络罗贵人诞下六公主，佟贵妃就说将孩子养在她的膝下，因为这事儿，她不知道有多高兴，一来这孩子是自己的外甥女，二来是她进宫几年没有孩子，也一直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谁知道没一个月，她就查出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宜嫔就算死不太聪明，也知道太医院定是有佟贵妃安插的人，如今六公主已经养在她的名下，上了玉蝶，相当于就是她的孩子，若是她说不愿抚养六公主，岂不叫人笑话？可若是养了六公主，以后她的孩子怎么办？ 当时宜嫔就想到了这一茬，原打算等着孩子出生后在皇上跟前好好说说，不曾想却叫佟贵妃抢先一步，说她身子弱，到时候养了两个孩子不便……呵，佟贵妃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她能不知道？ 佟贵妃看她不顺眼已不是一日两日，只怕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她的孩子养在自己膝下！ 思来想去的，所以宜嫔就哭到了太皇太后跟前，是一点没藏着掖着，都道了出来。 胤禛从前也就在宫斗剧中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如今实情实景，不由暗道一声精彩。 不过他更是觉得佟贵妃挺无耻的，抢了乌雅常在的孩子不说，如今又想要去抢宜嫔的孩子？ 到了最后，宜嫔哭的是泣不成声，只道：“太皇太后，贵妃娘娘简直是欺人太甚，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臣妾的孩子若是抱养到承乾宫，只怕连活的命都没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粗长的一章嘿嘿…… 第10章 太皇太后脸上都难得没见到笑容，眼神扫向宜嫔道：“佟贵妃可有与皇上，或与你说要将你肚子里的孩子养在承乾宫？养在她的膝下？” 宜嫔想了想，茫然摇摇头。 这下别说太皇太后，就连胤禛都猜到不太聪明的宜嫔这是又被当成枪使，一个小小常在的子嗣去留都由不得佟贵妃做主，更别说宜嫔的孩子了……佟贵妃这就是想叫宜嫔闹笑话，惹得太皇太后动怒。 殊不知越是这样，太皇太后越是怜惜于宜嫔，毕竟笨蛋美人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果然，太皇太后是不怒反笑，只道：“这佟贵妃又没说起这事儿，你着急什么？” 说着，她老人家也觉得来日宜嫔的孩子也是麻烦，毕竟郭络罗贵人所出的六公主已养在宜嫔名下，若是再养一个，难免精神不济。 思来想去，她老人家是一锤定音，道：“来日你的孩子出生，不论男女，就养在寿康宫好了。” 寿康宫？ 宜嫔与胤禛几乎是同时蹙眉。 胤禛当即就想到了一句话——傻人有傻福。 关于寿康宫的那位太后，胤禛见过几次，也私下听人说起过。 说起来太后是个命苦的，当年嫁给先皇后虽贵为皇后，却一直不得宠，更没个自己的子嗣，如今百无聊赖，只有寄情僧佛。 偏偏因为先皇的缘故，太皇太后最厌弃这些，思来想去，还不如让寿康宫养个孩子。 一来是无子无女一直是太后的一块心病，若有个孩子在身边，太后定会倍感欣慰。 二来宜嫔的孩子若养在寿康宫，连带着宜嫔在后宫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自先皇后去世后，太皇太后见着当初恭顺贤淑的佟贵妃行事越来越没个章法，她老人家嘴上虽没说，但心里却是门清。 谁知道胤禛扫眼，却见着宜嫔还苦着一张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了最后，宜嫔更是小心翼翼道：“太皇太后，您的好意臣妾知道，只是太后娘娘……她没养过孩子……” 蠢！ 真蠢啊！ 胤禛明显看到太皇太后嘴角抽了抽，显然对宜嫔也挺无语的。 下一刻她老人家就道：“怎么，你是觉得偌大一个寿康宫连乳娘都找不到？哀家知道你担心什么，无非想着太后没养过孩子，可难道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养孩子？” “就算是太后不知道，不还有哀家帮衬着吗？还有什么可怕的？” 宜嫔一听这话才喜笑颜开，答应下来。 胤禛只觉得太皇太后真的和历史上所说的一样，可真是个善良的老太太。 送走了宜嫔，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的乌雅常在连忙抱着胤禛也回去了，甭管是佟贵妃也好，还是宜嫔也好，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道是太皇太后有意为之的缘故，还是宜嫔真的蠢到家，藏不住话的缘故，到了傍晚时候，宜嫔的孩子出生后养在寿康宫的消息已传遍了六宫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说起这话的时候是满脸羡慕。 -- 第19页 太后也出生于科尔沁草原，乃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自入宫后就十分得太皇太后喜欢，宜嫔的孩子养在寿康宫，不就是养在慈宁宫，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如此一来，便是个女儿，只怕也是荣耀无双。 乌雅常在听闻这话后久久没说话，最后只抱着胤禛道：“宜嫔娘娘这一胎若是个女儿倒还好，若是个阿哥，只怕……” 只怕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话中的含义，连胤禛都听明白了。 虽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疼幺儿，可最小的孩子，难免会多得长辈们疼爱些的。 如今皇上与太皇太后明显多疼爱自己了些，可等着再来个弟弟，只怕这份殊荣就少了许多。 胤禛知道历史上的宜嫔这一胎生了个儿子。 不过，他可不在意这些。 有些时候不受重视反倒还好些，就像太子，太过于出众，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他不求出类拔萃，只求肆意快活。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胤禛正玩着虎头娃娃，就听见钏儿说佟贵妃来了。 佟贵妃……来了？ 胤禛手上的动作一顿。 说起来他都大半年没见过佟贵妃了，虽说如今乌雅常在依旧被划分为佟贵妃一党，但因身份悬殊，每每有什么事儿，都是佟贵妃差人来请，像今日这般佟贵妃亲自过来……还是乌雅常在怀孕，生产时候的事儿。 乌雅常在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胤禛隐约猜到了佟贵妃前来所为何事。 果不其然，落座后佟贵妃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了：“……今日宜嫔在太皇太后跟前都说了些什么？” 乌雅常在微微一愣，有些不敢接话。 这话可不能瞎说的。 佟贵妃微微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并未触及到眼底，眼神落于一旁的胤禛身上，淡淡道：“怎么，这是不愿意说还是不敢说？乌雅氏，你别忘了，若是没有本宫，你哪里来的今日？” 说着，她面上神色渐冷：“你别以为如今你生下胤禛，在皇上与太皇太后跟前有几分得脸，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宫里头的孩子不缺这么一个，想当初生下来的孩子那么多，活下来的又能有几个？你就确信胤禛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大吗？” 这话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就连胤禛都听不下去，扭头一看，只见乌雅常在气的眼眶都红了，可规矩摆在那，却也只能低头不语。 是可忍孰不可忍。 胤禛当即就把虎头娃娃随手一抛，直接砸到了佟贵妃脸上，把佟贵妃吓了一跳。 沈嬷嬷也被吓了一跳，上前就要收拾胤禛。 乌雅常在求情的话还没出口，早有防备的胤禛就哇哇大哭起来，多日未演习，再次哭起来不免有些生疏。 可形势逼人，容不得胤禛多考虑，只能以气势取胜，嗓门要多大有多大，拼尽全力眼角总算挤出几滴泪水来，这哭声不说掀翻屋顶，起码有人从永和宫经过都能听得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受了多大委屈。 沈嬷嬷脚下的步子一下顿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佟贵妃的脸被砸的生疼，更是脸色铁青，从小到大，就连皇上都没对她说过重话，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第11章 胤禛的假哭还在继续，可以说这声音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就连乌雅常在都差点骗了过去，更别说没当过母亲的佟贵妃。 若换成旁人，沈嬷嬷早就两个大耳刮子上去了，可如今……她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只巴巴看着佟贵妃不知如何是好。 乌雅常在一声又一声求饶。 到了最后，盛怒下的佟贵妃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今日之事是小事，若是闹大了，只怕她面上也挂不住，冷声道：“这是做什么？难道本宫还能与一个小娃娃计较不成？” 沈嬷嬷这才退了下去。 佟贵妃的眼神落于乌雅常在面上，要多不高兴就有多不高兴。 乌雅常在没法子，只能一五一十将慈宁宫的事儿都道了出来，听的佟贵妃是面色铁青。 有道是秀才遇上兵，那是怎么着都没胜算的，她的确是有吓唬宜嫔的意思，不曾想宜嫔却不按常规出牌。 到了最后，佟贵妃脸色极难看离开了永和宫。 待她走后，乌雅常在几乎是一下瘫倒在地，可瞬尔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径直走过去抱起胤禛，低声道：“你啊，差点把额娘吓死了……” 也实在是佟贵妃方才的话太过于吓人，她能做的唯有好好保护儿子，想了想，她更是道：“今日贵妃娘娘来的突然，谁都没有想到，以后若是贵妃娘娘再过来了，将小阿哥抱远些吧，免得触怒了贵妃娘娘！” 说着，她更是捏了捏胤禛的小鼻子，有点想笑，却是笑不出来：“你啊你，以后可不能这样顽皮了……” 胤禛见她眼眶红红的，却在自己跟前故作坚强，心里也不是滋味，“额……娘……” 这两个字，乌雅常在不知道教过他多少次。 他不是不会读，却是不敢出声，生怕被人当成了妖怪。 乌雅常在微微一愣，“你，你方才说什么？” 胤禛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刚冒头的门牙，嘿嘿直笑：“额……娘……” 乌雅常在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紧紧将胤禛抱在怀里，哽咽道：“胤禛，胤禛……你会开口讲话了，你终于会喊‘额娘’了，你放心，以后额娘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的……” -- 第20页 这下倒是胤禛有点手足无措，他只想着逗乌雅常在开心点。 这下好了，高兴过了头。 *** 回去承乾宫的佟贵妃气的摔了一套汝窑缠枝茶盅，这套茶盅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摔了之后脸色依旧难看。 对于皇后之位，她一直是心心念念，如今只觉得这位置是近在咫尺，每当想要踮起脚摘一摘时，却发现远在天边。 后宫之中屡有妃嫔有孕也就罢了，偏偏佟家那边也不得安生。 前几日，她的伯母佟夫人打着进宫来看她的名义，一同带来个女子，这女子是旁支姑娘，模样出众，性子柔顺，最重要的是身子极好，好生养。 佟夫人一向强势，当着她的面更是开门见山，说佟家需要一个孩子，甭管这孩子是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还是抱养的……那都成，可偏偏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胤禛没了，她的肚子也没动静，就说要她帮着想想办法，将这女子送进宫来伺候皇上。 直到今日，佟贵妃想到这话仍气的浑身发抖——如今正是靠着皇上，咱们佟家才能跃居而上，若是当年太后娘娘没生下皇上，提起佟家来，只怕京城中没几个人知道，子嗣才是后宫之中根深立命之根本，这个道理，相信贵妃娘娘比我更明白。 我也知道，这事儿对您来说有些不好受，可您要记得，您是佟氏女子，时时刻刻要记挂家族荣耀。 佟贵妃进宫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女子，当即就四两拨千斤把佟夫人搪塞回去，可她却知道，这事儿怕是拖不下去的。 思来想去，佟贵妃低声道：“把孙太医请过来，要他把药材都准备好吧……” 沈嬷嬷当即就跪地道：“贵妃娘娘，万万不可啊，这药吃多了会伤身子的，您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强行有孕，只怕保胎也会艰难，况且这种事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定会不高兴的……” “这件事你不说，本宫不说，孙太医不说，难道还会有旁人知道？”佟贵妃一脸憔悴，这方子是孙太医无意中得来的，想当初明朝不少妃嫔用这方子争宠，孙太医更是将其中的凶险都与她说过。 若非迫不得已，她不愿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可如今却是不得不用这法子。 她需要一个孩子。 十分迫切的需要。 沈嬷嬷还要再说什么，佟贵妃已阖眼道：“去吧，本宫已经决定了。” 这声音要多疲惫就有多疲惫。 若是她再没孩子，不说皇上，只怕太皇太后的心都要偏了…… 孙太医很快就提着药箱匆匆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佟贵妃不仅忙着后宫琐事，还日日吃药，六宫众人前去请安时，不少人问起，可佟贵妃只说最近身子不适，在吃药调养。 众人私下听到这话没少议论，直说佟贵妃能力不足，远远比不上元皇后和先皇后。 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免不得多偏疼佟贵妃几分，留宿承乾宫的次数都比从前多了，无非想叫众人瞧瞧佟贵妃还有他在撑腰了。 这些事儿，就连胤禛都有所听闻，只觉得佟贵妃这人……有点怪怪的。 到了腊月初四，宜嫔生下一个儿子，皇上取名胤祺。 一时间，紫禁城中是喜气洋洋的一片。 初五早上，乌雅常在就抱着胤禛要去翊坤宫，临出门之前给他穿戴整齐，最后更是交代道：“……待会儿去了翊坤宫可不要胡闹，乖乖呆在乳娘怀里，待会儿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和皇上他们都在的。” 毕竟宜嫔向来得皇上宠爱，这个孩子又是要养在寿康宫的，说起来，除去太子，如今一众阿哥中该是他身份最为尊贵的。 小孩子手上没个轻重，若是不小心伤到胤祺，这可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4 21:51:39~2022-03-26 22:1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15534452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胤禛咧嘴直笑，心里倒有几分期待起来。 虽说在永和宫安全，但日日夜夜都呆着这地方，他不免觉得有些乏味。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永和宫的，总要出去的，好在如今他时不时已经能蹦出三两个字来，若是见着情况不对，也能有所应对。 等着冒着大雪去了翊坤宫，胤禛刚进去就听到了欢声笑语。 走进去一看，果然见着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坐在上首，怀中抱着个熟睡的小婴儿应该就是胤祺了。 刚出生的孩子难免会更吸引人注意力些，荣嫔、惠嫔等人的目光幽幽，不大高兴的样子。 的确，比起胤禛来，显然是宜嫔所出的胤祺更为打眼。 有刚出生的胤祺在，也就没人注意胤禛了。 说起来，这也与一个多月前的抓周礼有关，抓周礼不过是为了图个好彩头。 之前乌雅常在是教了又教，毕竟胤禛这小娃娃贼精贼精的，她是生怕胤禛太过于出众，若真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岂不又是流言纷纷？ 不曾想胤禛一抓就抓到了一盒胭脂，还咧着嘴冲着皇上直笑，众人都跟着偷笑，可皇上脸都绿了。 这几个阿哥中，唯有胤禛抓周抓到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 第21页 更何况一众阿哥们从小都卷得很，像太子一岁能背诗，惠嫔所出的胤禔一岁能清晰喊出“皇阿玛”几个字来，就连荣嫔所出的胤祉与两位兄长比起来平平，但也是聪明活泼。 唯独胤禛，皇上那日抱着他，教了他好几遍”皇阿玛“，可胤禛半点反应都没有。 众人忍不住怀疑起来——这个胤禛，别不是个傻子吧？ 一个小傻子，自然不值得众人忌惮的。 乌雅常在为此也是忧心忡忡，时常抱着胤禛是长吁短叹。 殊不知胤禛却是故意如此的，小孩子太过于早慧反倒惹人忌惮，还不如蠢蠢笨笨的长大。 如今的胤禛也是半点没往上凑的意思，被乳娘抱在怀里打着哈欠。 谁知道他这眼皮刚闭上，就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手。 胤禛睁开眼，根本就没人。 他再次闭上眼打盹。 谁知道这眼睛一闭上，又有东西戳了戳自己的手。 胤禛睁开眼睛一看，只看见身侧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看着五六岁的年纪，十分好看。 胤禛隐隐约约有点印象，记得这人应该是荣嫔的长女，排行第三，好像叫什么荣宪？ 三公主也是跟着乳娘一块过来的，如今荣嫔抱着胤祉凑在太皇太后跟前，她就像漏网之鱼的凑了过来，一点也不客气左看看右看看，低声道：“这看着也不像傻子啊？比胤祉小时候好看多了！” 胤禛：……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他在心里想着这话，可瞬尔就觉得不对，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娃娃带偏了，自己不也算她的家人吗？ 三公主见他不说话，心中愈发笃定这就是个小傻子：“唉，不光是个傻子，还不会说话……” 这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可把胤禛都逗乐了，当即咧嘴一笑，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 “原来不是哑巴啊，也对，若是傻子，再是哑巴，这也太惨了点！”三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拿起一旁碟子里的糕点就要往胤禛嘴里塞，更是忍不住道：“喏，这是我最爱吃的豌豆黄，你尝尝看！” 抱着胤禛的乳娘可吓坏了，连忙道：“三公主，阿哥还小，吃不得这些。” 三公主却不答应，奶声奶气道：“为什么？我可是最爱吃这豌豆黄，嬷嬷，你看，他嘴巴的动了，他肯定想吃豌豆黄！” 胤禛：…… 他觉得自己要收回这三公主活泼可爱的话，分明就是一个刁钻跋扈的主儿。 想想也是，荣嫔几个孩子都没养住，自然把如今这一对儿女当成宝贝疙瘩。 抱着胤禛的乳娘拿眼神去找乌雅常在，偏偏乌雅常在这会子正陪着人说话，压根没注意到这儿来。 眼瞅着三公主拿着豌豆黄就要往自己嘴里塞，胤禛伸出手，“啪嗒”一声直接把三公主手中的糕点打掉了。 三公主微微一愣，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 她这哭声与胤禛比起来是惶然不可多让，几乎是响彻云霄，把坐在上首的皇上都吓了一跳。 从前荣嫔也是极得宠的，故而对于这个从小看着长到这么大的女儿，皇上也是有几分疼爱的，当即就道：“荣宪，这是怎么了？” 三公主边哭边拿手背擦眼泪，这小模样怎么瞧怎么觉得可怜，奶声奶气道：“皇阿玛，胤禛……他打我！” “我方才想跟他一起玩，他就要打我……” 说着，她更是愈发起劲儿，一把扑进皇上的怀里，撒娇道：“皇阿玛，胤禛打我的好疼啊，您瞧，我的手都红了！” 小姑娘家家的皮肤细嫩，胤禛一把巴掌下去的确是红了。 皇上的眼神当即就扫了下来。 胤禛倒是无所谓。 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压根不想得到皇上的重视与偏爱，对于皇上的看法自然觉得无所谓，倒是皇上这眼神一扫，把乌雅常在与乳娘吓得够呛。 乳娘忙跪地解释，说方才是三公主要强行喂胤禛豌豆黄在先，谁知道她这话尚未出口，荣嫔就一把将三公主搂在怀里，扬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哥犯错在先，你没照顾周全也就罢了，如今还把脏水往三公主身上泼？当真大胆！” 说着，她更是看向三公主，正色道：“荣宪，你与你皇阿玛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你皇阿玛替你做主了！” 三公主的眼神有片刻的闪烁，可下一刻就道：“额娘，我，我没有想喂胤禛吃豌豆黄，胤禛还小，怎么能吃豌豆黄了……” 话毕，她更是呜呜哭了起来。 胤禛惊呆了，说好小孩子不会撒谎了？这三公主也就五六岁的年纪，怎么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就是他现在不能说话，不然的话，他肯定要好好辩解一番，揭开这个三公主的真面目！ 第13章 好在皇上并不是那等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之人，当即就道：“荣嫔，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何必这般斤斤计较？” 从前的荣嫔在他的记忆中是何等温婉贤淑啊，可但凡涉及到孩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荣嫔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轻声应是，想了想更是道：“……臣妾也与皇上想的一样，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胤禛还小，臣妾怎么会与他一般计较？只是胤禛身边的乳娘，却是照顾主子不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人人都像她们这样，哪里能照顾好主子？” -- 第22页 她这哪里是要惩处照顾胤禛的乳娘，不过是不把气撒出来心里不舒服罢了。 皇上并不在意孩子们之间的口角与纷争，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身边并没多少兄弟姐妹，对他来说，这般吵吵闹闹的反倒热闹。 不过一个乳娘而已，更何况方才的确是松懈了。 当皇上打算点头答应的时候，胤禛一瞧见皇上的脸色不对劲，立马就扬声道：“不吃……不吃……” 不光如此，他更是拽着乳娘的袖子，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这个乳娘姓聂，是当初乌雅常在为他选中的四个乳娘中最尽心的一个，话虽不多，但做事麻利，就连乌雅常在都瞧出他十分喜欢聂嬷嬷，所以才要聂嬷嬷抱着他前来翊坤宫。 太皇太后见着胤禛眼眶都红了，笑着道：“哟，胤禛都会说话了？哀家记得男儿家说话比姑娘家的晚，这方才胤禛说的是什么？” 荣嫔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乌雅常在忙起身道：“回太皇太后的话，方才胤禛说的是……不吃。” 至于胤禛不吃什么，其中答案是显而易见。 太皇太后像是没听明白话外之音似的，只要苏麻喇嬷将胤禛抱过来给她老人家瞧瞧。 皇上更是微微皱眉道：“胤禛何时会说话了？朕怎么不知道？” 窝在太皇太后怀中的胤禛忍不住腹诽道——太子快两岁了才开口讲话，谁敢抢在太子之前开口说话？ 乌雅常在小心翼翼斟酌道：“回皇上的话，胤禛也就这几日才开始说话的，有的时候嘴里咿咿呀呀，有的时候又能吐出几个字来，但更多时候连嫔妾都不知道他嘴里在说些什么，故而不敢把这消息告诉您的。” 皇上微微颔首，逗弄起胤禛来：“来，叫皇阿玛。” “皇阿玛！” 胤禛很想答应一声，占占大名鼎鼎康熙皇上的便宜，可想了想，他实在没这个胆子，只能在心里答应一声，继而钻到太皇太后怀里，故作羞涩。 太皇太后拍着他的小屁股道：“瞧这小子，倒还害羞起来了。”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看向皇上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你啊闲来无事多去瞧瞧胤禛，他自然能早些开口叫你。” 这话说的在场妃嫔们神色一黯，好不容易宜嫔最近不能承宠，敢情这乌雅常在也要来分去她们的宠爱？ 太皇太后像是没看到这一个个人面色神色似的，只招呼要三公主过来：“荣宪，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与哀家好好说说！当真是胤禛无缘无故的打你吗？” 她老人家自然不敢相信一个乳娘胆敢撒谎的，当即这眼神就若有若无落在荣嫔面上：“小孩子可是不能撒谎的，若是撒谎了当心晚上有月亮婆婆把你抓走，以后啊，你就再也见不到你额娘与弟弟了。” 三公主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我，我错了，是我要喂胤禛吃豌豆黄，所以他才打我的……” 屋内是寂静无声，荣嫔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其实太皇太后平素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人到了她这把年纪是难得糊涂，却见着胤禛可爱，不忍心不管：“荣嫔啊，你这心思不光只放在胤祉身上，也多管管荣宪才是，三岁看老，这个道理你该是明白的……” 荣嫔红着脸应是。 这事儿不大，算是今日一个小小的插曲，可自此之后胤禛却拽着太皇太后的袖子不肯撒手，心中已经有了计量，有的时候，太皇太后可比皇上好使多了。 而且太皇太后是女人，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心里像明镜似的，才不会爱屋及乌。 太皇太后也乐意抱着这个小胖墩，最后更是抱着他去摇篮旁看刚出生的胤祺，笑着道：“瞧瞧，这一个个孩子刚出生时都长得好看，哀家还记得皇上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一团，哀家还生怕他养不活了。” 皇上也是心情大好，笑着道：“是了，朕还记得小时候皇额娘时常在朕跟前提起，若是没有老祖宗，只怕朕根本就长不大。” “朕都能够平平安安长大，这些个小阿哥，小公主们如此康健，一定也能够平平安安长大的。” 太皇太后听闻这话，脸上的笑意更甚。 实在是前些年皇上虽子嗣不断，可活下来的却没几个，众人明面上不敢议论，却想起多年前的一桩往事，说是豫亲王多铎当年屠城十日，触怒神魔，报应到了皇嗣身上。 胤禛却觉得这话是无稽之谈，要知道皇上十二三岁就成亲了，开始一茬接一茬的生孩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生出来的孩子身体怎么好的了？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也不能说，只低头看着襁褓中的胤祺，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实在不明白这个丑娃娃怎么和好看联系到一起的。 因宜嫔尚在月子里，太皇太后等人看望过她之后很快就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她好生歇着，更是不忘将胤禛往皇上怀里一塞。 胤禛微微一愣，瞬尔就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只说去永和宫坐坐。 胤禛就这样被皇上抱着。 说实在的，平素只有旁人伺候皇上的，皇上只抱过女人，可没抱过儿子，满人向来信奉抱孙不抱子，就连太子，皇上都甚少亲近。 所以胤禛被皇上抱得十分不舒服，却在心里忍不住默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 第23页 作者有话说： 最近随榜更新，所以更得不会太多啦，请大家多多包涵，评论前五送小红包哟！ 第14章 怨不得胤禛觉得不舒服，皇上一手抓着他的腿，一手抓着他的胳膊，让他悬空坐在自己胳膊上。 这姿势……就连乌雅常在见了都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偏偏却不好说什么。 好在到了永和宫，皇上总算舍得将胤禛放下来丢到一旁玩去了，转而与乌雅常在说话：“……你放心，在朕心里自然是疼你们的，胤祺是朕的儿子，胤禛也是。” “朕知道你向来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也从不在朕跟前说自己受了委屈，朕打算过几日就下旨将你封为嫔位，你觉得如何？” 乌雅常在微微一愣。 乌雅常在满不满意胤禛不知道，但他还是挺满意的，嫔位妃嫔以上才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他如今虽在永和宫住的好好地，可这心啊……也是七上八下的。 看样子自己这个便宜爹也不像自己想象中不靠谱！ 皇上瞧见乌雅常在眼里有泪光闪烁，握着她的手道：“真是个傻的，朕这样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胤禛。” 旁的不说，就说方才翊坤宫内两个孩子玩闹，本是一件小事，荣嫔性子那般柔顺的人就能为了女儿强出头，可乌雅常在就因为“身份”二字却低人一头，不敢多言。 若不是胤禛方才情急之下说出几个字来，只怕这黑锅就背定了。 一日之后，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封乌雅常在为德嫔。 消息一出，六宫哗然。 德。 美好，贤明。 众人只觉得这个字与乌雅常在半点关系都没有，更是把佟贵妃气的眼前直发黑：“……皇上这就是恶心本宫，就是要给那乌雅氏撑腰！昨日荣嫔还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了，他就这样急不可耐，若是昨日说话的是本宫，岂不是今日皇上要把她封为贵妃了？” 沈嬷嬷是又哄又劝，好不容易把佟贵妃的怒火给平息下去。 此时此刻的钟粹宫也是热闹非凡，荣嫔看着眼前的女儿，气的浑身直发抖，偏偏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手抬在半空半晌落不下去：“……若不是你，你皇阿玛今日怎么会把乌雅氏封为德嫔？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会撒谎了，好端端的，你喂胤禛吃豌豆黄做什么？” 三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额娘这般样子，吓得哇哇大哭，转身就要去找乳娘。 可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乳娘，这才想起来昨儿回来后自己的乳娘就已经被处置，哭声是愈发大了。 荣嫔的脾气也上来了，冷声道：“哭，哭，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道，本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三公主被吓坏了，当即也顾不上什么，扬声道：“我讨厌你！你只喜欢胤祉，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话毕，她是扭头就跑，等着嬷嬷宫女反应过来时，她已跑出钟粹宫了。 当即乳娘就要追出去，□□嫔却是怒上心头，厉声道：“不准去追，本宫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只觉得这孩子被她惯坏了。 谁知道一直到了傍晚，三公主依旧没回来。 荣嫔这才着急起来，命人去找，还不敢大肆声张，谁知道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荣嫔想着那几个早夭的孩子，是越想越怕，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的，忙不迭把这事儿告诉了佟贵妃。 这事儿可不得了，佟贵妃连忙差人四处去找。 等人一众太监找到永和宫时，胤禛正坐在炕上玩拨浪鼓，这等小玩意他自是瞧不上的，可如今却也没别的选择。 见人进来，他更是竖起耳朵听为首的太监与德嫔说话：“……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该问的人也都问过了，若不是怕叨扰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只怕慈宁宫与寿康宫那边都不会落下，可就是没瞧见三公主的影子。” 说着，为首的太监也是一叠声的叹气，这三公主要是没找到，只怕大家都没个停歇：“这天儿都黑了，外头又冷，也不知道三公主到底躲到哪儿去了……” 德嫔也没个主意，叫钏儿带着太监们去永和宫找了一圈，结果是显而易见，自然没找到人的，太监们只能怏怏走了。 德嫔却对这件事颇有感触似的，陪胤禛玩拨浪鼓的时候有感而发：“以后啊，你长大了甭管发生了天大的事儿，都别拿自己的身子置气，若是有个好歹，叫额娘怎么办？” 胤禛咿咿呀呀挥舞着手中的拨浪鼓，瞧了眼外头簌簌大雪，心里都忍不住替三公主担心起来。 他并不喜欢三公主，可若说讨厌，那也谈不上。 毕竟三公主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他当真还能和个小娃娃一般计较？ 德嫔也在替三公主担心，当了母亲后就听不得这样的事儿，只吩咐钏儿若是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一声。 这一夜大雪一直都没有停下。 等着胤禛翌日一早醒来时，永和宫的树枝都被压断了，宫女太监又是忙着扫雪，又是忙着清理树枝的，活生生把胤禛吵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聂嬷嬷，嘴里嚷嚷着“姐姐”、“姐姐”的。 聂嬷嬷与胤禛相处了一年的时间，对他的性子早已清楚，知道他这是想知道三公主的事儿，笑着道：“您就放心好了，昨半夜里三公主就被找到了，原来是三公主藏在了假山里，天气太冷，冻晕了过去。” -- 第24页 “好在等着宫女发现三公主时不算晚，太医昨夜里就赶过去了，说是三公主将养些日子就无大碍的……” 胤禛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怕是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光皇上等人会责怪荣嫔，只怕三公主也会与荣嫔离了心。 现代人都会重男轻女，更别说这个年代，三公主虽小，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不懂的。 胤禛因为这事儿喟叹一番，不曾想接下来的几日却开始心疼起自己来。 因为德嫔晋位的关系，永和宫一时间成为了六宫的香饽饽，像那些贵人，常在啊，一个个恨不得把永和宫的大门都给踏破了。 第15章 在六宫之中摸爬滚打过的女人，一个个那都是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道佟贵妃不喜德嫔，在承乾宫不敢对她太过于亲近，私底下却是百般阿谀谄媚。 原先众人对德嫔都不大看好，只当她是以色侍人，可随着生下胤禛，皇上一日日看重他们母子，众人这才意识到她在皇上心中分量不一般。 连带着对胤禛，众人也是又抱又亲的，这奉承的话就没停下过。 胤禛不安扭动着身子，嘴里奶声奶气喊着“额娘”，德嫔这才把他救下来抱在自己怀里。 窝在额娘怀中，胤禛竖着耳朵听这些人说话。 不听不知道，却是一听吓一跳，原来先皇后的妹妹前几日进宫拜会了太皇太后，听这意思，应该也是打算留下来伺候皇上的。 众人听闻这话自然是心急如焚，忍不住道：“当初先皇后娘娘就生的貌美，我曾见过一次，与先皇后娘娘比起来惶然不可多让，只是如今嫔位已经满了，先皇后娘娘的妹妹，总不能只被封个贵人吧？” 有人抢白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僖嫔娘娘不也是元皇后娘娘的妹妹？论家世，论情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先皇后娘娘哪里能与元皇后娘娘比？叫我说啊，一个贵人的身份给她就够了。” 大家你来我往的，胤禛却猜测这人应该就是未来的温僖贵妃。 温僖贵妃一入宫虽未被正式册封，但却是妃位，等着皇上大封六宫时更被封为了贵妃，可见这人还是有些心机，手段与美貌的。 说起来，钮祜禄一族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与佟家完全不能比……这样一个女人进宫对他们母子来说却是一桩好事。 一山不容二虎，两只老虎相争，别的小鱼小虾的日子自然就好过多了。 胤禛对这人已经隐隐有几分期待起来。 一转眼便到了康熙十九年，刚过了正月十五，宜嫔所出的胤祺就被抱到寿康宫养着。 太皇太后也与众人说了，这尚未进上书房的阿哥公主们闲来无事多抱出来玩一玩，大家伙儿都是亲兄弟姐妹，整日窝在自己宫里叫怎么一回事？ 众人不敢拒绝。 皇家亲情淡薄，这是太皇太后最忌讳的事。 如此一来，众人便时常抱着孩子往慈宁宫凑。 不出意外，胤禛在慈宁宫又瞧见了三公主荣宪，好些日子没见，荣宪长高了些，脸盘子也更圆了些，可上次在御花园冻了大半夜，病了一场后，明显不如从前活泼。 但据他所知，他这个姐姐的脾气好像是愈发渐涨，稍有不高兴就哭天抢地，因为之前的事儿，荣嫔是愈发不敢管她，凡事都纵着她。 长久这样下去，只怕不是好事儿！ 如今的胤禛已经一岁半了，能说出简单的句子，看到太皇太后就伸出胖乎乎的胳膊求抱抱，一占据太皇太后身边最有力的位置那就舍不得挪地方。 他想的清楚，得皇上看重那是会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在太皇太后跟前得脸，一来不会惹人忌惮，二来女人最懂女人，若后宫中有人敢对他不好，可瞒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 正吃着红豆糕的胤禛不亦乐乎，一扫眼，却见着下首有两双眼睛盯着自己直看。 其中一个是三公主，眼神中透着恨意，完全不像小孩子的样子。 胤禛丝毫不在意。 另一个就是三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胤祉，看向他的眼神中透着欣喜与好奇，与他姐姐是完全不一样的眼神。 胤禛记得这个哥哥，印象深刻，实在是每次胤祉见到他都是十分热情主动。 到底是亲兄弟，胤禛抱以他微微一笑。 谁知道不笑不打紧，一笑胤祉就迈着小短腿凑上前来：“……你在吃什么？” 这纯属就是没话找话！ 胤禛递了一小块红豆糕凑过去：“哥哥，你吃。” 胤祉就着他的手将糕点吃下去了，笑眯眯对着太皇太后道：“曾祖母，我想带胤禛出去玩……” 他盼这一日盼了很久了。 太皇太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为了小心起见还多派了几个嬷嬷跟着。 如今正是初春时节，处处可见春意盎然，再加上太皇太后不喜僧佛，只爱花草，慈宁宫处处皆成一片景致。 没了大人们在场，胤祉彻底没了拘束，牵着胤禛胖乎乎的小手道：“走，哥哥带你去看花花。” 胤禛：…… 他都还走不稳了。 敢情他发现了，胤祉就是想在他身上找到当哥哥的感觉。 人嘛，都是有癖好的，胤禛仔细一想，好像就能想明白过来，荣嫔从前还是有过几个孩子的，胤祉是最小的，没当过哥哥……如今虽还有胤祺在，但能说能蹦能跑的唯有他了，胤祉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 第25页 不得不说，胤祉倒是个好哥哥，率先摘了几朵花送给了胤禛，奶声奶气道：“胤禛，咱们是男子汉，不和三姐姐一般计较……” 他都快三岁了，基本上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胤禛大概能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大人总把他们当成小孩子，实际上小孩子是什么都懂的，约莫是胤祉听到荣嫔说了些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后，他苦着张小脸道：“三姐姐……不喜欢我……” 胤祉连忙将手中刚摘的芍药花塞到他手里去，道：“我喜欢你。” 说着，他更是咧嘴一笑道：“三姐姐也不喜欢我，她不喜欢咱们，那咱们也不喜欢她。” 他朝着胤禛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三姐姐还趁额娘不注意，偷偷打我了！” 胤禛：！！！ 还有没有王法了？堂堂阿哥竟然遭受这样非人的待遇？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倒是把兄弟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从胤祉的三言两语中，胤禛觉得三公主荣宪倒也可怜，好端端一个姑娘被养成这样，荣嫔也是功不可没。 其实小时候三公主也是聪明、听话、懂事的，胤禛估摸着她变成这样也只是想要得到更多的爱和关注，可偏偏生在这样一个年代，又生在紫禁城。 他忍不住道：“那你与荣娘娘说说啊……” 第16章 两个小娃娃凑在一起，宛如小大人似的。 古人都讲究虚岁，如今的胤祉虚岁也已经四岁，能懂事事了，掰着手指头道：“那我回去就与额娘说，小时候，三姐姐明明不是这样的……” 宫里头的阿哥们少，公主更少，三公主虽排行第三，可上头两位姐姐已经没了，再加上恭亲王所出，抱养在宫中的大公主和刚出生不久的六公主，满打满算，宫里头也才四位公主而已。 也正是如此，三公主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捧着她，惯着她，故而她的性子是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两个小娃娃在慈宁宫后花园中折了好些芍药、牡丹之类的花儿，这才喜滋滋回去。 谁知道胤禛兄弟两个刚手拉着手进去偏殿，就发现殿内的气氛一滞，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 糟了！ 胤禛这才想起来，太皇太后向来爱花惜花，总说花儿草儿就像人一样，有感情的……方才他们兄弟两个为了说悄悄话，将身边人都打发的远远地，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出。 胤禛瞧见太皇太后脸色微微都有些变了，忙捧着花儿上前道：“曾祖母，您看，花花，给您的。” 太皇太后接过花儿，佯装生气道：“好啊，你们一个个拿着哀家院子的花儿送给哀家，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她老人家自然不会真生气，就算是再疼惜花儿，却也没有两个曾孙儿重要。 可胤祉却不知道，当即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胤禛却是什么都不怕，凑到太皇太后身边道：“曾祖母好看，花花好看，所以送给您……” 德嫔也被方才太皇太后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忙接话道：“太皇太后，胤禛的意思是觉得您好看，花儿也好看，所以看到花儿就想到您了，专程给您把花儿摘下来了。” 荣嫔知晓这事儿自己儿子也有份，也忙说些凑趣的话。 到了最后，太皇太后只摆摆手，笑眯眯道：“好了，瞧你们一个个吓的，哀家难道是母老虎？” 说着，她老人家捏了捏胤禛那胖乎乎的小脸，只道：“你皇阿玛和你额娘都不是这等会讨哀家欢心的人，倒是你，这小嘴甜的像吃了蜜似的，哀家这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会像花儿？” 胤禛奶声奶气道：“曾祖母，好看！” 一旁更有会来事儿的郭络罗贵人接话道：“是啊，小孩子哪里会说谎？先前您说咱们一个个像天上的仙女，若嫔妾们是仙女，那您不就是王母娘娘？可抵不上您万分之一的芳华。” 小孩子说些好听的话就是真心话，但这话若换成大人来说……就有些假了。 胤禛只觉得宜嫔这姐妹两人倒是有点意思，一个莽莽撞撞，不太聪明，另一个却是聪明过了头。 可太皇太后也不会当众驳了郭络罗贵人的面子，依旧是笑眯眯的。 倒是私下有人忍不住朝德嫔翻白眼。 一来是有些人本就对她晋位不满，二来觉得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想想也是，小孩子哪里会说这样的话？不是德嫔教的是什么？啧，不要脸，自个儿哄着皇上不说，还派儿子来哄太皇太后开心！ 胤禛知道自己所言所行肯定会碍有些人的眼，不过她可不在意。 太皇太后抱着胤禛一直没撒手，环顾周遭一圈，眼神只落在安嫔面上：“……你与佟贵妃向来关系好，这些日子，她怎么三天两头不舒服？方才她差沈嬷嬷过来说今日又不舒服，太医那边怎么说？哀家问过了，这几日给她诊脉的都是孙太医，你多劝劝她，这孙太医到底不如院正、院判医术好！” 说起来她老人家也是看着佟贵妃长大的，比起旁的妃嫔，对佟贵妃多少有几分照应。 安嫔笑着称是：“……待会儿臣妾就去瞧瞧贵妃娘娘，若是贵妃娘娘晓得您这般疼她，只怕这病也能好一半了。” 太皇太后留着众人说了会话，等着众人散去，德嫔正欲上前接过胤禛时，谁知道她老人家却把胤禛放在地下，牵着他的手道：“来，随哀家一起去瞧瞧你佟娘娘好了。” -- 第26页 今日天气不错，她老人家正好也想出去转一转。 胤禛被太皇太后牵着手，是笑眯眯的，一路上要么指着花花问太皇太后这是什么，要么拽着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嬷的手荡秋千，要么自个儿在前头跑，说要太皇太后去追他…… 这看的德嫔是心惊胆战的，偏偏太皇太后是喜笑颜开，想起皇上小时候来，最后更是指着一个太监道：“哀家年纪大了，可没追你的劲儿，来，你陪着胤禛玩。” 瞧着胤禛迈着小短腿在前面跑，太皇太后瞧着就在后面笑，与德嫔道：“哀家当真是年纪大了，皇上小时候也是与胤禛一样的，每次哀家带着他去御花园散步，总要哀家陪他玩捉迷藏。” 说着，她老人家脸上的笑意更甚：“那时候哀家还能陪着皇上玩玩捉迷藏，如今却是不行了，年纪大了。” 德嫔笑着道：“您身子康健得很，到时候还得等着瞧太子与一众阿哥们娶妻生子了。” 太皇太后听闻这话十分高兴：“但愿有这一日吧！” 一行人说着话，说说笑笑就到了承乾宫。 等着太皇太后走进内间时，卧床休养的佟贵妃已听说消息，强撑着要起身请安，却一把被太皇太后按了下来，“哀家又不是什么外人，这般拘礼做什么？” 皱了皱眉，她老人家更是道：“倒是你，怎么脸色难看成这个样子？可有请太医来瞧？” 就连胤禛都发现几日未见，佟贵妃似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一圈，连眼窝都明显凹陷下去了。 佟贵妃却还强撑着道：“多谢您挂怀，臣妾没事儿，已经请太医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好好将养一阵就好了。” 这话别说太皇太后了，就连胤禛都不相信。 这样子要是将养一阵就能养好，那紫禁城中还养着太医做什么？太皇太后厉声道：“你这孩子，真是胡闹，来人，请周院正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22:41:53~2022-03-31 22:2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未晞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除去皇上，太皇太后还没对谁有这般上心过，寻常人听闻这话早已感动的泣不成声。 但胤禛却见着佟贵妃面上神色又晦暗了几分，低声道：“太皇太后，不必了，臣妾自己的身子，臣妾知道……” 太皇太后却不依：“你这孩子，平素向来懂事，如今怎么犯起倔来了？哀家知道你素来相信孙太医，但多个太医来瞧瞧也不是坏事儿，这病啊就是不能拖，想当年你们皇额娘就是耽搁了几日，所以才没了的……” 她老人家口中这人正是皇上生母，佟贵妃的姑母孝康章皇后。 说起来这人也是个命苦的，先皇在世时独宠董鄂妃，好不容易熬出头儿子继承大统，却过了一两年，人就没了。 佟贵妃这下不好再说什么。 胤禛被苏麻喇嬷牵着，只觉得佟贵妃瞧着怪怪的，看着好像有些紧张？ 胤禛只以为自己看错了，好端端的，紧张个什么劲儿？ 因是太皇太后发话，周院正很快就匆匆赶来，细细把脉之后，他却是面色铁青。 就连太皇太后都心头一紧，低声道：“这是怎么了？” 佟贵妃身子向来不大好。 孙院正慌忙跪地，战战兢兢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贵妃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只是……” 话到了最后，他额上已经泌出细细的汗珠来。 就连胤禛都跟着担心起来，他坐在炕上，居高临下看着孙院正，只听见孙院正诚惶诚恐道：“只是贵妃娘娘有了身孕，身子瞧着像不大好，老臣先开着几副安胎药吃吃看……” 胤禛：？？？ 佟贵妃有孕，这可是好消息啊？ 胤禛有点懵。 不光佟贵妃与孙院正脸色都不太好看，就连太皇太后面上也无喜色可言，怎么说了，反正挺吓人的！ 大家都是大气不敢喘一下，谁知道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周院正低声道：“……若是老臣没有诊错的话，贵妃娘娘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了！” 这下胤禛仿佛瞧见太皇太后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若说佟贵妃有了一两个月的身孕不知道，那还情有可原，可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三个月了，怎么会不知道？分明是故意瞒着众人的！ 一时间，内间的气氛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姜还是老的辣，最后还是太皇太后吩咐道：“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儿，孙院正，以后佟贵妃肚子里的这一胎免不得要你多费些心思了，你先下去开方子吧！” 周院正连声应是，像逃似的连忙下去了。 太皇太后转身又吩咐沈嬷嬷等人道：“……佟贵妃这是头胎，免不得要你们多费些心思，好好照顾佟贵妃，哀家重重有赏！” 沈嬷嬷等人连忙答应，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就连胤禛都察觉出屋内的气氛很是不对，太皇太后对佟贵妃半点苛责都没有，也没有问佟贵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佟贵妃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连忙跪地道：“太皇太后，您听臣妾解释，臣妾当日有了身孕后原想把这好消息告诉您的，只是方才您也听见了，臣妾肚子里的这一胎并不稳固，怕日后孩子没了，您与皇上会难受，所以这才瞒着没说的……” -- 第27页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没个停歇。 太皇太后扫了她一眼，眼神有多淡漠就有多淡漠，只道：“哀家也没说怪你的意思，当务之急你该好好养胎才是。”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和颜悦色道：“你这是头一胎，没有生养的经验，平素又忙的很，哀家派两个人过来照顾你好了，这样哀家也能放心些。” 说是“照顾”，显然不是这么简单，不如说“监视”更为合适，有孕这么大的事佟贵妃都敢瞒着，谁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佟贵妃攥着太皇太后的手哭的是泣不成声，但太皇太后却是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吩咐她好好养胎，留下两个慈宁宫的嬷嬷后，转身就走了。 方才来的路上有多热闹，回去慈宁宫的路上就有多么冷清。 小娃娃胤禛都被吓得不敢多说话。 他都能感受到太皇太后的不悦，其实他能够理解太皇太后的怒气从何处而来，一是佟贵妃将有孕一事藏着噎着不说，二是如今佟家势大，若佟贵妃生个公主倒是无所谓，若生出个阿哥来，岂不会威胁到太子的位置？ 自索尼与元皇后去世之后，赫舍里一族不复往日荣耀，倒是佟氏一族如旭日东升一般冉冉升起，这要太皇太后怎么高兴的起来？ 德嫔好几次想说告辞的话，可瞧着太皇太后那脸色却有些不敢吱声。 到了最后，太皇太后挥挥手，大发慈悲叫德嫔先回去歇着：“……胤禛就留在慈宁宫陪哀家一起用饭吧，晚些时候哀家派人送他回去。” 德嫔自然不敢说不，只能忧心忡忡离开，生怕胤禛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 小人精胤禛不晓得多聪明，乖乖陪在太皇太后身边，等着回去慈宁宫，又是给太皇太后递软枕，又是给太皇太后端茶，这小模样要多乖觉就有多乖觉。 到了最后，太皇太后都忍不住笑了，摸着他那只蓄了个小辫子的月牙头道：“若是宫里头的人都像咱们胤禛这样乖觉，那哀家就不会生气了。” 说着，她老人家摇摇头：“罢了罢了，哀家也懒得再管这些糟心事儿，要小厨房做些胤禛爱吃的菜，咱们胤禛来来回回走了这么一趟，只怕也累坏了。” 苏麻喇嬷笑着称是，安排一通后将胤禛抱到炕上去玩，劝起太皇太后来：“……如今您烦心也无用，孙院正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医术虽高，但说话却是滴水不漏，方才他话中的意思是贵妃娘娘这一胎瞧着像不太好，只怕这孩子也是凶多吉少。” 说着，她环顾周遭一圈，除了瞧见小娃娃胤禛再无旁人，这才低声道：“况且先前您不是说皇上不想让贵妃娘娘生下孩子吗？这孩子只怕生下来了，也不会康健的……” 胤禛：！！！ 正玩九连环的他手上动作一顿，这话也是他能听的吗？不过他更好奇，皇上到底对佟贵妃做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哦，评论前五送小红包，么么~ 第18章 太皇太后显然也没有把胤禛放在眼里，没觉得胤禛这个一岁多的小娃娃能听懂什么：“人心啊，最是难以捉摸，想当初皇上执意要立钮祜禄氏为后时，佟贵妃在哀家跟前哭的是泣不成声，要多柔顺就有多柔顺，后来钮祜禄氏被立为皇后了，行事强硬，她更是不知道来慈宁宫哭过多少回。” “如今啊，她主意倒是愈发大了，明知道哀家与皇上的心思，却还如此胆大，当初哀家与皇上都不准钮祜禄氏有孕，难道就会准她生下孩子？”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长长叹了口气：“孙太医是谁的人，佟贵妃当真以为哀家不晓得？如今孙太医一日日往承乾宫跑，只怕佟贵妃这孩子怀的也是使了些手段的……” 苏麻喇嬷低声接话：“那要不要奴婢想个法子把这人送走？” “不必了。”太皇太后摇摇头，苦笑着道：“哀家年纪大了，能管得了后宫一日两日，难道还能一直管下去？倒是钮祜禄氏家的小女儿，哀家原打算让她迟两年进宫的，如今看来，还是早些进宫的好，不然佟贵妃怕以为六宫之中就她一人独大，她一人说了算。” 胤禛竖着耳朵听的那叫一个认真。 仔细回想，胤禛记得历史上的佟贵妃并没有来这么一出，他记得清楚，佟贵妃后来生下过一个女儿，可惜也没能平安长大，但这个女儿也是在好几年后才出生，所以，因为他的出现，历史已经开始出现偏差了吗？ 他微微皱眉，只觉得事情已经开始偏离于历史了……虽一开始他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胤禛留在慈宁宫用完午饭，刚有了睡意，就听到外头传来通传声说是皇上来了。 胤禛瞌睡都被吓醒了。 他只觉得皇上肯定是因为佟贵妃有孕一事而来，原打算和方才一样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谁知道皇上一手指向他，就要梁九功把他送回去。 得，这下也没劲爆消息可听了！ 胤禛被梁九功抱在怀里，念念不舍回头，可皇上丝毫没有察觉，与太皇太后说起话来。 等着胤禛被梁九功送回去了，德嫔是左问右问，生怕胤禛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了。 随行的嬷嬷笑道：“德嫔娘娘您就放心好了，太皇太后不知道有多喜欢小阿哥了，今日这事儿，也就小阿哥在场，太皇太后心情才能好些的。” -- 第28页 这话可没说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们可是看的明明白白，这太皇太后疼小阿哥甚至越过了太子，当然，大半原因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不得太过于娇惯的缘故，但剩下一众阿哥，太皇太后明显更喜欢胤禛一些。 旁的看的不真切，可这些伺候太皇太后的老人儿们看的是清清楚楚。 德嫔连忙要钏儿拿赏钱给嬷嬷。 等着嬷嬷走后，德嫔抱着胤禛是左瞧瞧右看看的，生怕他少了一块肉似的。 今日这事儿她的确也吓得够呛，换成她是太皇太后，只怕也会被气的够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佟贵妃已有三个月身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六宫每一个角落。 因当时德嫔在场，这永和宫就更热闹了，不少人纷纷前来打探消息。 德嫔哪怕晋了位份，如今也是谨慎得很，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可这些女人哪里肯放过德嫔？一日日往永和宫跑，有些话是翻来覆去的问，也不嫌腻味。 谁知没两日后，永和宫却是彻底安静下来。 德嫔向来不管外头那些事儿，原先日日都是要去承乾宫请安的，如今佟贵妃身子不好，要悉心将养着，太皇太后便做主免了她们一众人的请安，故而德嫔对外头那些消息是愈发不清楚。 钏儿却是按耐不住的，悄悄出去打探一番，回来之后脸色就变了：“娘娘，不好了，今儿一大早宫里头来了位新人，已经被皇上封为了妃位，说是先皇后娘娘的妹妹……” 也难怪今儿一大早没人往永和宫凑热闹。 后宫中的女子大多是世家贵族，像德嫔这样包衣出身的没几个，大多数女子进宫之前都是认识的，弯弯绕绕，甚至还有些亲戚关系，自然会抱团在一块……像德嫔这样的，哪怕如今已身居嫔位，哪怕膝下已有儿子，不少人背地里却还是瞧不上她。 正昏昏欲睡的八卦·胤禛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的像铜铃，只听见钏儿道：“这消息后宫中已经传遍了，说是钮祜禄娘娘的妃位虽未得正式册封，可皇上都说了这话，还能有假……” 胤禛听着听着也算是听明白了，这位钮祜禄娘娘虽年纪不大，但也是个厉害的，模样出众，性子出挑，当年先皇后被送进宫来后，原打算把她嫁进高门当宗妇，肯定是要好好教养一番的。 德嫔也开始着急起来。 光是一个佟贵妃就让她措手不及，更别说还来了个小钮祜禄氏，偏偏她孤身一人，也没个商量的人，商量来商量去，只能与钏儿商量：“……太皇太后既然有意叫钮祜禄娘娘帮着协理六宫，可见她在太皇太后心中分量不一般，几个嫔位中，就我的根基最浅。” 说是不担心，那是假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别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钏儿也是一问三不知，瞎出主意，一会说这些日子装病，一会说去找佟贵妃，反正就是没出个靠谱的主意。 到了最后，就连胤禛都听不下去，摇着手中的拨浪鼓道：“曾祖母……曾祖母……” 后宫之中，难道还有比太皇太后更有强有力的靠山吗？ 没有！ 凡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若是事事都讲究息事宁人，只会让旁人觉得好欺负。 德嫔这些日子也是深有感触，旁的不说，就说荣嫔吧，对待安嫔等人是和颜悦色，对她却总是差那么点意思，“对，我怎么忘了太皇太后？钮祜禄娘娘再厉害，想拿人开刀，总不能胡乱定罪吧？她若是敢为难我，我就去找太皇太后……” 胤禛忍不住在心里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额娘好像一日日立了起来。 第19章 胤禛很快就在慈宁宫见到了这位小钮祜禄氏，小钮祜禄氏的的确确如钏儿所说，模样性子极为出挑，可最让胤禛刮目相看的却是小钮祜禄氏身上的气度。 明明才十六七岁的女子，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从容来，这等从容，就连在佟贵妃身上都瞧不见。 就连安嫔见了都忍不住在私下嚼舌根子：“……有什么好张狂的？还以为钮祜禄一族还是当年鼎盛的时候？自个儿阿玛当年落得什么境地，还不知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敢情她这还把自己当凤凰？以为钮祜禄一族还能再出第二个皇后来？简直是做梦！” 这话也就安嫔敢说了，她敢说，旁人可不敢随便接。 胤禛被德嫔抱着坐在下首，见太皇太后拉着小钮祜禄氏的手与她说话，心里大概也想起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想当年太皇太后心中属意的孙媳人选并不是元皇后，而是先皇后钮祜禄氏，可后来随着鳌拜当权，先皇后阿玛遏必隆摇摆不定，太皇太后这才为皇上定下了索尼孙女为皇后，这人也就是元皇后。 后来随着鳌拜倒台，遏必隆也被定罪，钮祜禄一族至此由盛转衰。 至于先皇后被立为皇后，也是因为当时鳌拜党羽众多，随着鳌拜倒台，众人惶惶不安，太皇太后为了叫众人瞧瞧皇上乃是明君，所以才提出立钮祜禄氏为后的。 至于这位小钮祜禄氏封妃，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是为了制衡佟贵妃而已…… 胤禛觉得太皇太后还真是有大智慧的，一抬头，果然听见太皇太后不急不缓道：“……如今佟贵妃有了身孕，因是头一胎，怀相也不好，这六宫杂事繁琐，哀家也不忍心叫她操劳，可后宫不能无人主事，这些日子怕是要你多费些心思了，哀家可是听说过，在家里时你便协助你额娘管家，想必很快就能上手，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去请教佟贵妃，或者来问哀家都是可以的。” -- 第29页 这话中满满皆是撑腰的意思。 安嫔偷偷与张贵人交换了个眼神，要多不满就有多不满。 小钮祜禄氏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正色道：“太皇太后您放心好了，臣妾一定谨遵您的教诲。”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昨日臣妾也见过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待臣妾十分和气，若有什么不懂的去问贵妃娘娘，想必贵妃娘娘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顶高帽子戴下来，若是佟贵妃藏私，就显得有些不懂事了。 小钮祜禄氏虽不似佟贵妃一样小时候就时常出入后宫，但先皇后在世时，她也是时常进宫陪伴先皇后的，再加上京城圈子就这么大，不少妃嫔她都认识。 坐在太皇太后身侧，她先是问过了安嫔最近春日身上可有出疹子，又与惠嫔说起胤禔在宫外一切都好……最后她那眼神落于德嫔面上，含笑道：“这位就是德嫔了吧？本宫还没见过了，呀，你怀里的这个小阿哥就叫胤禛对不对？本宫从前就听说过这孩子长得好看，来，让本宫抱抱！” 今日太皇太后将妃嫔们都请到慈宁宫，说白了就是认认脸的，故而在场的阿哥们不光有胤禛，就连太子都在，可唯有对着胤禛，小钮祜禄氏这般亲热。 小钮祜禄氏一点不见外，德嫔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任由着嬷嬷将胤禛抱到了小钮祜禄氏怀里坐着。 胤禛也是一点不怕生，闻着小钮祜禄氏身上那淡淡的茉莉花香，咧嘴直笑。 小钮祜禄也跟着笑起来，转而看向太皇太后道：“臣妾在家中就时常照顾弟弟妹妹，一见到胤禛就想起了自己弟弟小时候了，说起来，他知晓臣妾要进宫的消息后哭了好几宿。” “太皇太后，那臣妾以后可是要多去永和宫瞧瞧胤禛的……” 她这话大咧咧直接与太皇太后说，一度让胤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小钮祜禄氏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要拉拢，也是该拉拢安嫔，荣嫔，惠嫔这些根基深的嫔妃，拉拢德嫔算怎么一回事？ 况且，胤禛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这不是明摆着要与小钮祜禄氏一条船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如今谁输谁赢都还未知，若他们先上了小钮祜禄氏这条船，岂不是危险？ 好在太皇太后也知道其中的分寸，笑着道：“你若是喜欢小孩子，也早日替皇上生一个才好，如今你刚进宫，又开始协理六宫，只怕忙得抽不开身的。” 有些话点到即止，她老人家选小钮祜禄氏进宫是制衡佟贵妃的，却不是要她一人独大的。 小钮祜禄氏笑着应好，转而又道：“臣妾这次进宫给小公主，小阿哥们都带了礼物，待会儿就会派人送到各宫去的……” 她倒是个喜欢说话的，不管是对着太皇太后，还是对着不知名的答应，都是和颜悦色，落落大方。 这样的人，远比佟贵妃更适合当六宫之主。 胤禛忍不住在想，小钮祜禄氏都这般，可见当初先皇后是何等容姿，只怕当初太皇太后与皇上立先皇后为后，不光只是为了稳住朝臣的。 胤禛正想的出神，胤祉就跑了过来，拽了拽他的小手道：“胤禛，我们出去玩。” 正好胤禛也不想呆在这女人堆里，就与胤祉手拉手跑出去玩了，一出去，胤祉就与他说起了悄悄话：“我与我额娘说了，三姐姐也是她的女儿，要她好好对三姐姐的。” 说着，他更是嘿嘿一笑：“三姐姐这几天对我都好多了。” 他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胤禛却明白，在三公主看来，是胤祉夺去了荣嫔对她的宠爱，自然而然对这个弟弟喜欢不起来，怎么会对他有好脸色？如今荣嫔一碗水端平了，三公主就想起姐弟情深这回事来了。 第20章 胤禛对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固伦荣宪公主还是有点印象的，日后出嫁蒙古，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皇家公主尤甚，他并不是圣母上身，而是想着都是小孩子家家的，若是本性不坏，能帮便帮就是了。 胤禛笑着道：“哥哥棒棒，你是……如何与荣娘娘说的？” 胤祉很享受这种当哥哥的感觉，挺了挺小胸脯，骄傲道：“我就与额娘说，我与三姐姐都是一样的，三姐姐也是她的女儿。” “三姐姐虽然是小孩子，但要是额娘对她不好，她也会伤心的……” 胤禛颇为赞许点点头。 其实有的时候吧，大人偏心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被人这么点一点，心里就能有数了。 他捧场的狠狠夸赞了胤祉一番，将胤祉夸的更为起劲，到了最后胤祉已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胤禛，我和你说个小秘密，我偷偷听到额娘与身边的嬷嬷说佟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生不下来，就算是生下来了也不会长大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 敢情这事儿不止他知道，原来大家伙儿都知道？ 胤禛连忙捂住胤祉的嘴，瞧了瞧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只低声道：“哥哥，不能瞎说的，被人听到……要打屁股的……” 小孩子家家的，谁能不害怕打屁股？ 当即就吓得胤祉捂住嘴，不敢再说话。 等着胤禛与胤禛牵着手重新回到偏殿的时候，就剩下太皇太后与荣嫔、德嫔几人在了，想必是大家伙儿都散了，唯独剩下荣嫔与德嫔等着儿子。 -- 第30页 太皇太后最乐意见着他们兄弟和睦，笑着道：“……瞧瞧你们兄弟两个，多好啊，你们皇阿玛兄弟姐妹少，小时候跟在哀家身边长大，连玩伴儿都没有几个。” “胤祉，胤禛啊，你们要记得，你们是亲兄弟，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要一直友爱下去。” 胤祉不懂。 甚至连德嫔与荣嫔都不太懂这话其中的深意，但是胤禛懂，太皇太后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只怕已经预料到多年之后诸阿哥为了皇位争的不可开交的情形。 胤禛与胤祉应是，这才各自牵着各自额娘的手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胤禛叽叽喳喳与德嫔说慈宁宫看到的那些花儿，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偏偏听的德嫔笑眯眯的：“原来咱们胤禛喜欢花儿啊？那好，额娘叫人在咱们永和宫也种上花儿，不光种花儿，也种上葡萄，樱桃好不好？等着到时候春夏时，你就能请了胤祉来做客吃果子了。” 胤禛点头直说好：“还有桃子……” 德嫔笑着答应，谁知母子两人走到半道上就被人给拦住了，“德嫔娘娘，咱们主子有请了。” 胤禛感受到掌心一紧，明显察觉到了德嫔有几分紧张。 来者她认得，方才站在小钮祜禄氏身边的人。 虽说小钮祜禄氏并未得册封，但好歹是皇上亲口赏下来的妃位，德嫔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跟着嬷嬷一同过去。 小钮祜禄氏所居永寿宫，这是除承乾宫最好的一所宫殿，更重要的是，距离乾清宫是最近的。 德嫔原打算差人将胤禛先送回去的，谁知道胤禛却拽着她的手道：“额娘，我也要去，我要保护额娘……” 在他看来，德嫔距离宫斗高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更别说身边还有几个糊涂人，想不摔跟头很难。 步入永寿宫外间，胤禛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茶香，走进去一看，果然见着小钮祜禄正在煮茶，茶香袅袅，美人如画，的确是一副美景。 德嫔携着胤禛上前请安，小钮祜禄微微抬手，接着便递过来一盅茶，笑着道：“德嫔尝尝看，这是本宫用雪水煮的香片，寻常人喜欢的是茉莉香片，今日本宫煮的是梅花香片，味道会更清冽些。” 说着，她更是含笑看向胤禛，吩咐道：“给小阿哥准备一盅牛乳来，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喝茶。” 德嫔微微笑着。 胤禛则乖觉被嬷嬷抱到炕上，被人丢给一个不知道哪儿寻来的小娃娃后就无人在意，可见小孩子家家的还是有点好处的，起码不会惹人防备。 屋子里的人都被遣下去之后，小钮祜禄氏这才开门见山道：“……今日本宫找德嫔你过来也是有话要说，如今佟贵妃有孕，本宫入宫是何缘由相信大家也是心知肚明，本宫知道，当初你曾是佟贵妃身边的宫女，但据本宫所知，佟贵妃如今待你并不亲厚。” “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你身居嫔位，膝下也有一子，却也该知道自己的根基并不稳固。” “先皇后娘娘三年丧期一满，皇上肯定是要大封六宫的，到时候妃位只有四个而已，谁能晋位，谁原地不动，只怕大有学问。” “本宫向来不是那等说话喜欢拐弯抹角之人，就直接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你可愿与本宫共同进退？” 胤禛玩着布娃娃，眼神却是一直落在德嫔面上。 佟贵妃不是好人，他们都知道，可眼前这个小钮祜禄氏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想也是，后宫之中哪里有什么好人可言？不过都是为了权势，荣华与家族而已。 德嫔虽心中忐忑惶恐，可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到底晋为嫔位有些日子，总是长进了些：“多谢娘娘厚爱，臣妾蠢笨，只怕不能为娘娘分忧……况且贵妃娘娘对臣妾有恩，若臣妾与娘娘同进同退，怕是不好。” 她并无抱团的打算，只想呵护儿子好好长大。 谁知道小钮祜禄氏却是兀自笑了起来：“怎么，难道德嫔还想独善其身不成？真是天真！” “这宫里头啊多的是弱肉强食，你若没有依靠，就会遭人欺负，你以为佟贵妃这几年与张贵人交好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看张贵人失了两个女儿，可怜她吗？不过是想着有朝一日她能派上用场而已。” “如今佟贵妃已忌惮于你，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儿子想想才是。” 说着，她更是笑了笑道：“你也别忙着回绝本宫，好好想想，本宫给你三日的时间。” 第21章 棒槌！ 真的是个棒槌！ 就连胤禛都对小钮祜禄氏这番话都觉得叹为观止，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只怕不出半日就会传到佟贵妃耳朵里去的，如今小钮祜禄氏是协理六宫，但后宫之中当家做主的那个却还是佟贵妃，她这初来乍到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了。 德嫔回去的路上仍旧牵着胤禛，可胤禛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气，一路上一言不发，沉着张脸，瞧着倒是怪吓人的。 胤禛也是一言不发。 若他是德嫔，一样高兴不起来，小钮祜禄氏这简直是柿子捡软的捏，欺人太甚！ 等着一回去，钏儿就马不停蹄给德嫔出主意：“……主子，钮祜禄娘娘看着斯斯文文，只怕也不是好惹的，可佟贵妃娘娘更是心狠手辣的主，奴婢觉得，与其说投靠钮祜禄娘娘，还不如投靠佟贵妃娘娘了。” -- 第31页 说着，她更是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您从前是从承乾宫出来的，就算是真投靠了钮祜禄娘娘，若奴婢是钮祜禄娘娘，也不敢相信您的……” 听墙角的胤禛见钏儿一个劲儿替佟贵妃说好话，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往常钏儿说起佟贵妃的坏话来可是一点都不嘴软的，这几日倒像是变了性子似的。 有乌雅太太这个前车之鉴，胤禛接下来这一两日对钏儿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上心，看她手上有没有多出金镯子，金戒指来，很可惜，并没有。 胤禛如今好歹会走会跑了，但凡钏儿往外跑，他就巴巴跟了出去。 这不，钏儿到了傍晚时候就说要去内务府领些针线回来，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如今马上就要到夏日了，娘娘和小阿哥的内裳都要准备起来了，你们一个个笨手笨脚的，上次挑些金丝线都选不好，罢了，这次我亲自过去内务府一趟吧。” 如今她好歹算是永和宫的掌事姑姑，这等小事哪里需要她亲自过去一趟？ 胤禛听见她与小宫女说话就默默开始记下时间，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钏儿才回来。 他记得清清楚楚，寻常小宫女若是去内务府一趟约莫大半个时辰就回来了，钏儿回来时手上虽拿着针线，但时间并不对劲。 他觉得得找个时间好好提点德嫔一下。 一转眼，就到了小钮祜禄氏约定的时间，胤禛很好奇德嫔会与小钮祜禄氏说些什么，只是很可惜，这一大早德嫔没打算带着他一块过去，他也只能翘首期盼等着德嫔回来，从她的三言两语中猜到发生了什么。 好在德嫔虽性子绵软，但并没有听信钏儿的谗言投靠佟贵妃，听德嫔那意思，不管是小钮祜禄氏还是佟贵妃，那都是靠不住的。 这不，德嫔如众人所预料的一样拒绝了小钮祜禄氏的示好，她前脚刚走出永寿宫，后脚小钮祜禄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甭管这措辞用的再委婉，可拒绝了就是拒绝了，小钮祜禄氏的脸色怎么好看的起来？ 一旁的嬷嬷低声道：“娘娘，这乌雅氏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区区一个包衣出生的宫女而已，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如奴婢给她点颜色瞧瞧……” 小钮祜禄氏带进宫的宫女嬷嬷都是家生子，自然可以相信。 只见她微微含笑道：“不必了，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本宫一开始就想到了。” “这事儿只怕早已传到佟贵妃耳朵里去了，你们以为本宫真的在意一个德嫔吗？别说她了，就连惠嫔、荣嫔等人，本宫都不甚在意。” “皇后之位只有一个，等着先皇后丧期一满，皇上肯定是要立后的，这皇后之位，早些年就该是佟贵妃的，本宫猜测，佟贵妃肚子里的这一胎生下来是个公主还好，若是个阿哥，铁定养不好。” “到时候皇上与太皇太后为了弥补她，将皇后之位许给她也是人之常情，这位置，本宫是势在必得，如今倒不如放些莫须有的消息出去，佟贵妃一急就会慌了，一慌就会乱了，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能知道？” 一旁的嬷嬷微微一愣，连声称好。 说起来，小钮祜禄氏比当初的先皇后更有计谋，只是当年年纪太小，不然送进宫的这个人就是她了。 小钮祜禄氏更是道：“人啊，就是不能太过于骄傲自大，骄兵必败，只要叫佟贵妃觉得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那她就距离那位置越来越远了……” *** 回去之后的德嫔心里是七上八下，再听见钏儿一个劲儿要她投诚佟贵妃的消息，好脾气的她都忍不住皱皱眉：“钏儿，你也跟在本宫身边几年了，佟贵妃娘娘对本宫如何，你难道不知？当初因为胤禛，将咱们母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本宫去找佟贵妃娘娘又如何？她难道能待见咱们？” “反倒是将这件事告诉了佟贵妃娘娘，若是传出去了，还会惹得钮祜禄娘娘忌惮……” 说着，她更是道：“钏儿，以后这等话不要再说了。” 说起来德嫔与钏儿从前是一起当过差的姐妹，后来德嫔有了身孕，她就请佟贵妃将钏儿调来自己身边伺候。 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钏儿有些不知道分寸，总觉得还是当初与德嫔平起平坐的时候。 难得听到这样的重话，钏儿脸色一沉，应了声是，转而就出去了。 胤禛好不容易寻摸到机会，当即就拽着德嫔的袖子道：“额娘，钏儿坏，不喜欢她……” 德嫔摸着儿子光溜溜的小脑门，笑着道：“钏儿不坏，就是嘴巴太直了点！” 当初一起偷过懒，睡过通铺的情分，她还是记着的。 胤禛思量一番，好像真没发现钏儿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想想也是，既然钏儿能够被佟贵妃选中，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 他觉得吧，这件事得好好思量思量，得让德嫔看到钏儿的真面目才是…… 第22章 接下来的几日里，胤禛这小眼神就时常落在钏儿面上。 想着那些流言蜚语，再迎着胤禛那直勾勾的眼神，这让钏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那些事儿叫胤禛晓得了？ 可她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能知道什么？ 旁人传的再玄乎，但就她这些日子观察，胤禛也就普通一小娃娃，比寻常人聪明些而已。 -- 第32页 这一日钏儿刚伺候德嫔歇下，走出内间就见着坐在炕上玩耍的胤禛，含笑走过去，笑着道：“小阿哥，奴婢带你下去歇着好不好？” 小娃娃可没午睡的习惯。 德嫔是宫女出身，直到如今睡觉时也不喜身边有人伺候，可胤禛身边却不能无人伺候，若是闹出声响吵着德嫔睡觉就不好了。 胤禛难得找到这样一个无人的时候，握着九连环，看着钏儿，奶声奶气道：“你为何要背叛额娘？当年你与额娘一同在御花园当差，刚进宫时额娘病的连床都下不了，宫女忌讳寻医问药，是你偷偷求到你太医院的同乡那里，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拿了些药回来，额娘老说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当初若不是有你，她只怕早就没了。” 眼见着钏儿面上的神色越来越惶恐，他依旧没停下，声音依旧低低的，不急不缓道：“所以额娘老是说，她念着你的好，只要她得了好，总不会忘了你的，想当初额娘刚有孕时，是如履薄冰，却不忘求到佟娘娘跟前将你拨到身边伺候。” “你扪心自问，这几年额娘对你如何？你虽说是宫女，可在永和宫更像是半个主子似的，你觉得你背叛额娘，对的起她吗？” 钏儿这神情像是见了鬼似的，只觉得眼前这小人虽与从前一样，可仔细看来神情却与从前不大一样。 更何况这小人儿出口成章，一口一个“如履薄冰”，一口一个“救命之恩”，不到两岁的小娃娃哪里会知道这些？ 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小阿哥，你，你……别瞎说……” “瞎说？那你倒是与我说说我在瞎说什么？”胤禛摆弄着就连话，淡淡一笑，声音依旧是奶声奶气的，可说话口吻却像大人似的：“你是佟娘娘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这事儿我只是提点你一次，希望你见好就收，若是真叫我发现你做了对不起额娘的事儿，你要知道，你是永和宫的人，就算你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可我想要做些什么，也是易如反掌。” 钏儿嘴巴动了动，吓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乳娘进来，要抱着胤禛出去玩，如今胤禛可是闲不住的性子，成天就喜欢出去玩。 乳娘抱着胤禛起身，见钏儿脸色苍白，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钏儿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钏儿死死盯着她怀里的胤禛，依旧说不出话来。 倒是胤禛又变成了从前小娃娃的样子，扯着乳娘的袖子道：“出去玩，出去玩……” 如今胤禛最爱玩的就是荡秋千，他胆子大，每次还嫌秋千荡的不够高。 乳娘笑着说好，临走之前却不忘叮嘱钏儿——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我瞧您脸都白了。 一直等着胤禛出门后好一会儿，钏儿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冰冷。 待她经过廊下，看到胤禛那小小的身影时都吓得浑身发抖。 没错，她的确是佟贵妃的人，当年与德嫔的情分是真的，后来受金银财宝的吸引也是真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钏儿知道德嫔对自己好，但德嫔本身就没什么家底，还得接济娘家，能打赏给钏儿的就更少。 不像佟贵妃，一出手就是京城郊区的小院儿与几千两银子，想要不心动，只怕很难。 原以为自己小心些，就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却万万没想到连德嫔和其他人都没察觉到的事儿，被一个小娃娃知道了？ 见鬼了！ 真的是见鬼了！ 钏儿直到今日才觉得这小娃娃是真的有问题，是越想越怕，惶惶不安几日后到底还是偷偷去了承乾宫一趟。 银子和院子都收了，若是反悔，只怕小命都保不住！ 等着到了承乾宫，钏儿把胤禛的话一字不漏道了出来，只见佟贵妃面色铁青，连忙道：“……贵妃娘娘，奴婢所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小阿哥看着与平常一样，可当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奴婢发誓，绝对绝对没有撒谎的！” 连她都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正当她举起手指打算对天发誓时，只听见沈嬷嬷几乎是颤声道：“贵妃娘娘，先前奴婢就与您说过吧，这小阿哥邪乎得很，您却不相信，只以为奴婢是胡诌，奴婢怎么可能骗您？” “钏儿这话奴婢可是相信的，贵妃娘娘，这人……邪门得很啊……” 佟贵妃从前就听沈嬷嬷说起过胤禛不对劲，不过是没上心，如今听来，再仔细一想，只觉得这孩子的确是有些不对劲。 她沉吟道：“那依你们之见，这孩子是留不得了？” 钏儿与沈嬷嬷连连点头。 佟贵妃良久没有说话。 其实胤禛这孩子，她也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当初本就打算留在她身边的，如今却闹成这样子……她相信，若是没这个孩子，皇上定不会将乌雅氏封为嫔位。 而她之所以将钏儿留在永和宫，其实是潜意识想着能让德嫔为自己所用，不然又得孩子又得位份，岂不是便宜乌雅氏了？ 佟贵妃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了。” 说着，她又当着钏儿的面吩咐沈嬷嬷给她家里送去一百两银子，更是道：“这件事你不必操心，那胤禛再厉害，却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活不了几日，只要你好生替本宫办事，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 第33页 钏儿听闻这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等她走后，佟贵妃很快就找了张贵人前来喝茶叙旧，一开口就说什么“若是四公主还活着，也该快到她生辰了吧”之类的话，这话一开口，张贵人就泪水涟涟。 不管到了任何时候，丧子之痛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都是锥心之痛。 张贵人又说起自己已故的女儿，更是咒骂起胤禛来，仿佛好像就是胤禛的出生，所以才克死了她的女儿。 *** 永和宫的胤禛好端端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德嫔连忙冲玩泥巴的他道：“怎么，这是着凉了？可是要找太医来瞧瞧？” 这年头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胤禛看着泥土堆里刚做好的奥特曼，很是满意，摇摇头道：“不要，我……没病……额娘，不要吃药。” 他只觉得自己好得很。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若真的不舒服，会强烈要求去看太医的。 这太医院的路数他大概也摸清楚了，不管有病没病，先开两贴药吃下再说。 关键吧，这药他又不能不吃。 德嫔瞧见他这就要往屋子里跑的样子，忍俊不禁，只道：“春捂秋冻，你总说热，这不爱穿厚衣裳，总有一日会生病的……” 谁知道她这话还没说完，胤禛就可怜巴巴拽着她的袖子道：“药药苦，胤禛不要喝药，要穿衣裳……” 这下别说德嫔，就连一旁的乳娘都笑出声来。 德嫔小心翼翼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笑着道：“咱们就来请太医瞧瞧好不好？额娘也知道，药太苦了，若是太医说没事儿，这寻常安神养气的药方子，咱们就不喝了好不好？” 胤禛这才乖觉点点头。 德嫔刚派了人下去，外头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弟弟，弟弟，我来找你玩了。 这声音不是胤祉还能是谁？ 胤祉这些日子很喜欢来找胤禛玩，哪怕荣嫔不愿意，却也闹着要来，荣嫔没法子，只能叫乳娘陪着，小心些为好。 毕竟孩子们嘴上没个把门的，若是叫太皇太后知道她阻拦胤祉与胤禛兄弟两个亲近，只怕要不高兴的。 胤祉如今到永和宫已经是轻车熟路，一看见院角的那个奥特曼，皱眉道：“弟弟，这是什么？看着，怎么怪怪的？” 说着，他更是撸起袖子就要走进沙堆，跃跃欲试道：“来，我给你堆个老虎出来！” 第23章 这年头可不兴什么奥特曼，在胤祉看来，胤禛堆得这叫啥玩意儿？ 不过弟弟还小，他这个当哥哥总得露一手才是！ 胤禛正好也玩累了，在一旁看着胤祉大展拳脚。 只是瞧着瞧着，他似乎瞧出不对劲来，这哪里是老虎？四肢短粗短粗的，脑袋歪着，不说老虎，连狗都不像！ 胤祉却拍拍手，一脸自得道：“胤禛，我厉害吗？” 胤禛：…… 众人：…… 好在小小年纪的胤禛却是个捧场王，当即就连忙鼓掌：“哥哥，厉害！” 哪怕这四不像看起来很是怪异，可小孩子的积极性还是要培养的。 胤祉当即是一鼓作气，又连堆好几个四不像出来，更是忍不住一个个介绍道：“这个是狮子，这个是狗熊，这个是大灰狼……” 看着与之完全不匹配的四不像，胤禛再也没有夸赞的勇气。 胤祉这些日子倒是愈发喜欢来永和宫了。 一来是因为永和宫里有胤禛在，二来是永和宫的气氛永远都是那么轻松愉快，像德嫔见胤禛喜欢玩沙，还会专门寻个角落砌个沙堆来，只要胤禛高兴就好，不像荣嫔，永远与他说的都是要上进，要勤奋，要得皇阿玛喜欢。 哪怕胤祉年纪尚小，隐约也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他知道在紫禁城中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额娘说的并没有错。 可是，他就是很羡慕胤禛，羡慕德嫔的温柔，羡慕胤禛的无忧无虑。 胤禛瞧着那一排排四不像，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索性下场又做了个雪人，奥特曼大家不知道是什么，雪人儿大家都是认得的，一个个都夸赞他这雪人堆得好。 胤禛正堆得起劲儿时，只听到身后传来熟悉且陌生的声音：“这堆的是雪人？” 胤禛扭头一看，只见皇上背手站在不远处。 说起来这些日子前朝事忙，胤禛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皇上了，皇上倒也不是没有来过永和宫，只是他年纪小，瞌睡多，睡得早，皇上过来时也会瞧瞧他，只是他睡得口水直流，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好些日子没见到皇上，皇上似乎憔悴多了，眼睑下面一片青紫。 胤祉吓得连忙拍干净手上的泥土，上前请安：“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禛却还举着小铲子愣在原地，一副不知道神游天际的模样。 这可把德嫔吓坏了，忍不住轻声喊道：“胤禛！” 胤禛这才放下小铲子上前请安。 可就算这时候，他仍旧是眉头紧锁，这小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男人与女人不一样，女人稀罕孩子是亲亲抱抱，但男人不会，特别是皇上，就更加不会了，心里觉得这孩子可爱的很，明面上却是分毫都没有表露出来：“这皱着眉头是在做什么？” 身居高位者，说话自带着一股威严之气。 -- 第34页 就连一旁的胤祉都吓的不敢说话。 胤禛却觉得无所谓，从前他好歹也是社畜，如今把皇上就当成老板一样的，指着自己的额头道：“皇阿玛……” 皇上不懂，狐疑看向德嫔。 德嫔笑着道：“胤禛还小，话说的不利索，他方才皱眉是在想，为什么您皱着眉头。” 说着，她更是道：“胤禛平日里无忧无虑的，臣妾等人陪他玩耍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他可能在想，他的皇阿玛为何不高兴？” 这话可是说到皇上心窝子里去了。 他虽是严父，平日里对儿子们不苟言笑，可心底里却也是与寻常父亲一样，希望儿子亲近自己的，当即也顾不得他身上还沾着泥沙，一把就抱起他来：“朕不是见到你们不高兴，只是朝政繁忙，习惯了而已。” 胤禛不大习惯皇上的亲近，而且皇上抱他也的确抱的不太舒服。 亲近没多久，进屋之后皇上就把胤禛放在炕上，扭头看向胤祉，淡淡道：“听你额娘说如今你已经开始启蒙，会背《三字经》了？背来给朕听听吧！” 胤祉一向被荣嫔寄予厚望，哪怕小人儿坐起来还没椅背高就开始认字，念书，背诗。 有一说一，他算是天资不错且又勤学苦读，小小年纪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但如今面对皇上，胤祉却是磕磕巴巴起来：“人之初，性本善……” 刚开了个头，这就背不下去了。 他越是害怕就越是紧张，最后几乎是在皇上的提醒下，这才磕磕巴巴背了大半篇《三字经》。 在他这个年纪，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皇上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满意，转而又看向坐在炕上玩九连环的胤禛道：“如今你也快两岁了，朕记得太子和胤祉在你这个年纪都会背诗了，你了？可学了什么诗？背来朕听听！” 快两岁了？ 胤禛一愣。 老天爷，他才一岁零六个月而已，怎么就快两岁了？ 胤禛摇摇头，苦着脸道：“不会。” 皇上并不相信。 宫里头的孩子们，特别是儿子，一出生就像是拼了命的赛跑，恨不得还未满一岁就开始教他读书写字，也甭管他晓不晓事儿。 德嫔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想着胤禛还小，从未想过教他这些……”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她大字不识，只觉得儿子到了年纪送进上书房就是了，没想到再此之前还得偷偷启蒙？ 这些日子因胤禛与胤祉关系好，故而她与荣嫔也有些来往，每每问起胤祉闲来无事时做些什么的时候，荣嫔总是轻描淡写的说整日瞎玩而已。 就她一个人当真了！ 皇上动了动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当初胤禛刚出生时，有些话的确传的沸沸扬扬，让他对这个儿子有些喜欢不起来，生怕胤禛会威胁到太子的位置，可如今这个儿子半点不上进，都快两岁了，还整日只晓得玩泥巴，他这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想及此，皇上只淡淡道：“虽说他尚未到两岁，可也该开始读书认字了，不然到时候去了上书房，只怕跟不上。” 第24章 一岁半的孩子就要开始启蒙了？ 胤禛眼睛瞪的像铜铃，放在现在，这年纪的小娃娃每天开在摇摇车上晃荡，古代未免也太卷了些吧！ 荣嫔是既自责又高兴，自责自己没能当一个好母亲，高兴的是皇上对胤禛也是挺关心的，忙道：“皇上放心，臣妾虽不懂这些，却会请人好好教胤禛的……” 这话说的皇上是愈发皱眉。 后宫中的女子大多出身不凡，暂不论学问如何，起码教孩子背诗认字是没有关系的，但德嫔却是连字都认不得几个，难道请宫女来教皇子认字？这可不成！ 可若是专程给胤禛请个师傅，却也不合规矩。 皇上思来想去，道：“这样吧，朕闲来无事时来给胤禛启蒙好了。” 这可是旁人做梦都求不来的机会，却吓得胤禛连忙摆手：“不要……” 皇上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不愿意了？” 胤禛点点头。 虽没说话，可意思却是十分明显。 还没人敢这样对皇上说话，皇上冷眼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着，他更是吩咐梁九功道：“你去上书房取几本启蒙的书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开始吧。” 梁九功应声下去。 一旁的胤祉见着情况不对，生怕皇上也要拉着自己一起启蒙，忙道：“皇阿玛，额娘还在等着儿臣了，儿臣就先回去了。” 皇上微微颔首。 毕竟胤祉的学问挺叫他满意的，他也没什么要管的。 顶着胤禛羡慕的眼神，胤祉走了出去，出门时，胤禛瞧他笑的都能看见后槽牙了。 很快梁九功就捧着《千字文》、《增广贤文》等书籍过来了。 皇上想当年也是给太子启蒙过的，有了经验，教起胤禛那叫信手拈来，首先翻开《增广贤文》第一篇，先一个个字教胤禛认，最后更是将整篇文章的大意教了一遍，随便指了一个字道：“这个字念什么？” 他指的正是“知己知彼，将心比心”这一句中的“心”字。 这个字，实在是简单。 方才这个字皇上已经指着自己心口与胤禛说过是什么意思了。 -- 第35页 虽说清朝用的是繁体字，但胤禛原来对这有些研究，故而基本上繁体字都认得，但对着这个“心”字，他只茫然摇摇头，奶声奶气道：“不认识……” 皇上微微一愣。 其实他捡出这个字来问，就是想着万事开头难，先把胤禛的信心树立起来。 皇上只耐着性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是什么？” 胤禛眼前一亮，道：“衣服！” 这下别说皇上了，就连站在皇上身侧的梁九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未免……也太蠢了点吧？ 德嫔小心翼翼提醒道：“这是心。” 胤禛若有所思点点头：“哦，这是心……” 他指着自己心口煞有其事比划的模样，倒也是那么一回事。 皇上只想着倒也不算太蠢，又教了几个字后重新折回来指着“心”字道：“这个字念什么？” 胤禛一张小脸上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下意识看向德嫔。 饶是皇上脾气再好，这脸色也好看不起来。 德嫔急的脸色都变了。 平日里自己这儿子挺聪明的，怎么念起书来就像是变了人似的？ 唯独胤禛依旧笑嘻嘻的，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不知道。” 德嫔低声道：“胤禛，你好好想想？” 胤禛想了又想，依旧是茫然摇摇头：“不晓得。” 皇上实在不能相信自己儿子是个傻子，指了指另外个才教的字道：“这个字念什么，还记得吗？” 胤禛眼前一亮，忙道：“心！” 顿时，皇上与德嫔脸色都不大好看，天爷呐，方才皇上指的分明就是一个“己”字。 这两个字差的未免也太大了点。 胤禛却是拍着手道：“心！” 瞧他这样，分明一副等着别人等着别人夸他的样子。 可他等啊等，半天没等到一个字的夸赞，当即小嘴一瘪，委屈巴巴道：“额娘，难道不对吗？” 德嫔的话哽在喉头，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只能看向脸色铁青的皇上道：“皇上，臣妾听说过有的小孩子学东西有的早有的迟，兴许胤禛就是属于那种特别迟的，就像臣妾听说纯禧公主到了一两岁的时候还不会开口说话，如今说话却还是利索得很……” 皇上看向胤禛的眼神悠远且失望，不希望旁的儿子太过于出众是一回事，可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傻子。 良久，皇上才道：“但愿如此吧！” 胤禛见着皇上没继续教他练字，顿时一张小脸上就满是笑意，嘻嘻哈哈拽着乳娘道：“去玩泥巴……” 几个乳娘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哪里还敢带他去玩什么泥巴？ 还是皇上心如死灰摆摆手道：“下去玩吧！” 反正学与不学，都是这个德行，依他看啊，也没什么学的必要。 胤禛很快就拽着乳娘下去了，皇上坐在上首，隔着老远还能听见胤禛银铃般的笑声，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德嫔心里就像是猫爪子挠似的，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皇上，胤禛好小，兴许大些就好了。” 皇上摇摇头，简直没好意思说都没见过这般蠢的孩子，可自己的孩子，偏偏又不好说，只道：“罢了，他这样也挺好的，无忧无虑的……” 目送着皇上离开，德嫔简直是要吓傻了。 直到最后，她也没想明白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倒是她实在想不明白，平日里那般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认字的时候就糊涂起来？偏偏出去时见着胤禛撅着屁股正在玩泥巴，玩的开心极了，那个所谓的“奥特曼”堆了一排又一排，那堆得是快得很……话到了嘴边实在不知道怎么出口了。 反倒胤禛瞧见她，喜滋滋跑过来喊道：“额娘！” 他像是知道德嫔要说什么似的，撒娇道：“不念书，不想念书……” 声音可怜巴巴的，他更是指着脑袋道：“念书，脑袋疼！不要念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7 23:46:35~2022-04-08 23:3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郑小溪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德嫔看胤禛这样子也觉得哭笑不得，蹲下身子，耐着性子道：“胤禛，不念书可不行，难道到时候胤祉他们都去念书了，你一个人还在这里玩沙子？” 说着，她更是亲昵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道：“今日你皇阿玛虽没说什么，但若是你一直念书不长进，还是这个样子，你皇阿玛怕是不会再准你玩这些的。” “以后啊，你与胤祉一起去上书房念书，一起上学放学，难道不好吗？” 可不管她怎么说，胤禛只露出傻乎乎的模样来，一副全然不上心的样子。 德嫔一松开他，他又前去玩沙子了。 德嫔微微叹了口气。 一旁的钏儿见状，含笑劝道：“娘娘何必感伤？就像您方才自己说的，小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小阿哥这般聪明，兴许也就念书比别人晚些？您啊，别把小阿哥逼的太急了！” 她可是有自己小算盘的。 这几日她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知道按照佟贵妃那性子肯定是容不下胤禛的，若是胤禛整日被困在永和宫念书，佟贵妃哪里来的机会下手？ -- 第36页 可怜天下父母心，德嫔依旧是忧心忡忡的：“本宫从前倒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却没想到荣嫔当面与本宫说的好好地，私底下却是这般努力……” 可她仔细一想，只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对。 殊不知，向来好脾气的荣嫔却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茶盅瓷器砸的满地都是，吓得一旁的三公主与胤祉瑟瑟发抖，连话都不敢说。 胤祉年纪小，已经吓得哭出声来，拽着姐姐的衣角，一个字都不敢说。 荣嫔指着他，恨铁不成钢道：“哭！哭！哭！你还好意思哭？旁人见到皇上巴巴往上凑，你倒好，是有多远躲多远，如今本宫本就不如德嫔得宠，你若再不得皇上喜欢，以后可怎么办啊！”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又是一个茶盅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前她也是个温柔小意之人，与德嫔想的一样，只希望孩子们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就够了，但人啊，总是想要的越来越多。 胤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就不知道好端端的额娘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荣嫔见两个孩子吓坏了，是又气又难受，走过去将两个孩子搂着，母子三人嚎啕大哭起来。 她知道，其实她并不是怪胤祉。 一个小孩子又能知道什么？ 她也是气自己，气自己若是得宠，就不用朝孩子撒气了。 很快胤禛读书方面没天赋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当即就有许多人放心下来。 小孩子家家的，就算再得皇上喜欢，若是个纨绔，皇上还喜欢的起来吗？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德嫔好像都需要太过提防。 母凭子贵。 宫中向来如此。 佟贵妃听闻这消息时下意识反应是不大相信的，对于胤禛的聪颖，她是知道的，这孩子若真是个蠢的，哪里会得太皇太后喜欢？ 她当即吩咐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了。 永和宫中不光除了钏儿是她的人，还有好几个人她的人，人心隔肚皮，这个道理她还是清楚的，小心些总是没错。 三五日的时间过去了，很快就有消息传到承乾宫。 说是德嫔自皇上离开永和宫之后就请了两个擅念书的女官回来，学问不说有多好，起码教胤禛是绰绰有余，可《三字经》翻来覆去的教，胤禛总是背不下来，不光如此，其中的字都认不得几个。 德嫔见着儿子这般，气的眼圈都红了，可胤禛倒好，一转身又下去荡秋千了。 因为胤禛这事儿，皇上都好几日没来永和宫，可见皇上也不稀罕这样一个蠢儿子。 到了最后，这个叫做涓儿的宫女更是道：“贵妃娘娘，奴婢有件事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佟贵妃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柔声道：“你是本宫的人，在本宫跟前，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涓儿乃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也是从前与德嫔一起当过差的，只是当初不像钏儿似的与德嫔关系那般好，后来走了门路去了永和宫，原以为自己能与钏儿比肩，不曾想一直是个二等宫女，心里不愤，转而投向佟贵妃的怀抱。 涓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佟贵妃见状，懂了，当即就把不相干的人都遣了下去。 涓儿这才道：“贵妃娘娘，奴婢发现钏儿好像与荣嫔娘娘那边走的很近，前些日子奴婢还瞧见荣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与她站在树荫下说话了。” 她并没有撒谎，忙道：“贵妃娘娘，奴婢之心，日月可鉴，若是您不相信，只管去查好了。” 佟贵妃有些心眼，要涓儿盯着钏儿的，当即只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涓儿是哼着小曲儿回去的。 依旧蹲在沙堆里玩沙子的胤禛瞧见她走进去，心中了然。 是了，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当日与钏儿说的那番话，钏儿是肯定会与佟贵妃说的。 树大招风。 永和宫上下的人看钏儿不顺眼已非一日两日，其中涓儿尤甚，而他很早就发现涓儿其实是佟贵妃身边的人，前几天更是时不时在涓儿跟前说起钏儿的好话，涓儿更生气了。 其实永和宫如今很惹人注意，像宜嫔、荣嫔、惠嫔、安嫔等人都对德嫔虎视眈眈，钏儿不知道被多少人巴结过，偏偏这人又贪财，一来二去的，想不惹人怀疑很难。 偏偏佟贵妃一开始对钏儿就不是很相信，若出了什么幺蛾子，岂不是能借佟贵妃之手除掉钏儿？ 打从一开始，胤禛就想的清清楚楚，毕竟他一小娃娃，难道还能亲手解决了钏儿这么个大活人？ 思量间，胤禛又堆好了一个小兔子。 他发现自己在手工艺方面还是挺有造诣的，若非托生在皇家，就凭着他对未来知识的掌控，随随便便做个生意，只怕就能赚的满盆钵满……只可惜，如今他想的是怎么平平安安活下去。 小兔子一堆完，德嫔就喊胤禛进去吃晚点。 清朝一天只吃两顿饭，三顿点心，在胤禛的要求下，每顿晚点也是一点没含糊，今日不仅有他爱吃的牛肉干贝青菜粥和几道小菜，还有慈宁宫那边送过来的点心。 这让胤禛心里暖烘烘的，其实点心事小，就是太皇太后让大家伙悄悄——纵然胤禛这小子念书不行，但她老人家还是很喜欢胤禛的。 -- 第37页 德嫔见儿子大口大口吃饭，这才不到两岁，身子长得像小牛犊子似的，能吃能玩，心里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等他一碗牛肉粥吃的一干二净，德嫔替他擦嘴，只听见胤禛道：“额娘，哥哥……没有来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询问德嫔为何胤祉好些日子没来找他玩了。 其实他都懂，但只能装着不懂。 德嫔微微一愣，笑着道：“兴许是胤祉最近忙的很吧，他比你大些，再过些日子就要去上书房跟着先生念书的，不好经常来找你玩……” 她原以为胤禛会不高兴，毕竟从前这兄弟两人十分要好，谁知道胤禛却是扬起一张笑脸道：“那我和额娘玩。” 宫里头的情谊，比纸还薄。 德嫔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胤禛指了指德嫔的肚子道：“弟弟……一起玩。” 德嫔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怎么，胤禛这是想要弟弟或者妹妹了？” 后宫之中，自是孩子越多越好，她自然也闲着多子多福，可这种事儿，光是她想那怕是不够的。 胤禛一扫眼就知道自己额娘在想些什么，心里已经打起了小算盘。 谁知道他还没等到皇上过来，永和宫就出了大事儿。 钏儿偷东西了，还人赃俱获，偷的还是荣嫔的东西！ 这事儿可闹大了！ 德嫔一听这话直道不可能：“……好端端的，钏儿怎么会偷东西？她每个月月例银子不少，平日里本宫也没少给她东西，怎么会偷东西的？不，不会的。” 可她想着荣嫔的为人，虽不怎么喜欢她，但也做不出栽赃嫁祸的事情来，起身就要去找荣嫔，胤禛见状，巴巴要跟着。 德嫔一见，忙道：“胤禛，乖乖等额娘回来，额娘马上就回来了……” 胤禛当然不干，若是德嫔真去了，将钏儿保下来了怎么办？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他张开嘴哇哇就哭了起来，乳娘根本就劝不住。 德嫔方才正陪着胤禛下五子棋，玩的正开心，人走了，小孩子肯定会不高兴的，只能攥着他的手道：“好，莫哭了，那你就随额娘一起过去好了，只是要记得，千万不要说话，也不要瞎胡闹！” 胤禛喜笑颜开，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8 23:35:10~2022-04-11 22:5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了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德嫔万万没想到这路刚走了一半，就听说小钮祜禄氏已经去了钟粹宫。 德嫔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当日她拒绝了小钮祜禄氏后，这人并没有说什么，但宫里头的女人，哪个有这般大度？只怕会变着法子在背后使坏！ 德嫔却并没有在胤禛跟前流露出什么来，步入钟粹宫之前忍不住对胤禛是叮嘱又叮嘱，要他千万莫要胡闹。 胤禛一扫方才胡闹的模样，紧紧攥着德嫔的手，点头应是：“好。” 等着胤禛一进去，就见着钏儿跪在下头，上首坐着小钮祜禄氏与荣嫔，这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一个是刚协理六宫就碰上这种糟心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故意刁难德嫔。 还有一个进宫许久，想着其中有猫腻，只怕她也被人当成了枪使，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德嫔上前见礼，刚屈膝下去，就听见小钮祜禄氏淡淡道：“好端端的，为何将小阿哥也带来了？” 怨不得她多想，实在是觉得德嫔实在是多此一举，莫不是想拿孩子来要挟她？ 德嫔却没她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实话实说。 这话，小钮祜禄氏与荣嫔都是不相信的。 倒是胤禛一进来眼神就落在了钏儿面上，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更是弄清楚了怎么一回事。 钏儿与荣嫔身边的大宫女白果是同乡，平素少有来往，前几日不过是送些家乡小食槐花饼过来，呆了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谁知道荣嫔的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就不见了。 这手串倒也不算名贵，却是当初荣嫔进宫后皇上送的第一件礼物，对荣嫔来说意义非凡，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掉在了哪里，可找来找去，整个钟粹宫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那手串。 荣嫔如今恩宠渐稀，生怕这是什么坏兆头，命人小心去找，甚至连宫女房里都没落下。 不曾想没几日就有了这手串的消息，说是被一个宫女托人送出宫去卖，打听来打听去，这人似乎就是永和宫的钏儿。 当时荣嫔就觉得不对劲，想要按下这事儿不说，偏偏当初事情闹得太大，连佟贵妃都知晓了此事，不仅亲自安排沈嬷嬷插手这事儿，更是将这事儿交给小钮祜禄氏全权负责。 一串手串而已，值不了多少钱，这些日子她也没要白果少塞银子给钏儿，她相信钏儿没这么傻！ 钏儿低着头掉眼泪，方才才用过刑，脸颊肿胀，嘴里呢喃着说“没有”之类的话。 德嫔见状，正色道：“娘娘，臣妾与钏儿相识多年，她根本就不是那等会偷东西的人，臣妾宫里头这几年下来并未缺少任何东西，若她真的手脚不干净，为何还会巴巴跑钟粹宫来偷东西？” -- 第38页 荣嫔也帮着说好话，“是啊，方才臣妾也仔细想了想，这其中很多地方有问题，兴许那晚天黑，旁人没瞧清楚这人长什么样子，一时间看岔了也说不准……” 侯在一旁的沈嬷嬷得了佟贵妃的吩咐，也是有备而来，当即就笑着道：“几位娘娘，话可不能这样说，做贼拿赃，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在，如今人证有了，依贵妃娘娘的意思，不如去查查物证？” 佟贵妃也是有自己打算的，钏儿并不是本分之人，屋子里肯定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至于那日钏儿所说的话，她当时就是半信半疑，除去钏儿与涓儿，永和宫还有她别眼线，大家都说胤禛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她才会觉得钏儿这是收了好几个人的好处，是荣嫔想要借着她的手除掉胤禛！ 呵，简直是做梦！ 小钮祜禄氏也觉得这法子甚好，甭管什么尔虞我诈，人证物证都摆出来，谁都不好说什么！ 很快沈嬷嬷就带着宫女太监前去永和宫。 这段时间，小钮祜禄氏倒还有闲情逸致逗起胤禛来，她是个和气的，只要人将胤禛抱在炕上，笑着道：“……最近可有念书认字？这种事不必着急，等着长大些就好了。” “对了，饿不饿？渴不渴？可想吃些什么？与你荣娘娘说就是了。” 荣嫔虽不喜胤禛，但大家都在，难免要说几句场面话的，笑着道：“小孩子家家就是喜欢粘着额娘，不过你是男儿家的，可不能太粘着额娘，要不你去找胤祉玩吧？他这会子应该正在练字了。” 说着，她更是刻意解释道：“这孩子小小年纪性子倔得很，上次在皇上跟前背书没背好，觉得不好意思，日日回来用功，怎么拦都拦不住……” 胤禛：得了吧！ 这话连他这个两岁不到的小孩子都不相信，别人怎么会信？ 他连忙摇摇头，奶声奶气道：“不要！” 说着，更是可怜巴巴道：“要额娘！” 荣嫔一瞧，顿时是心花怒放，虽说胤禛还小，可瞧这粘人劲儿，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沈嬷嬷就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一水的玉镯子，金瓜子，金花生之类的东西……样样皆不是德嫔出手能够赏下来的。 沈嬷嬷将东西送上去，正色道：“还请钮祜禄娘娘过目，若是这个钏儿手脚干净，这些东西又是哪里来的？” 说着，她又看向德嫔，继续道：“德嫔娘娘您瞧瞧，这些东西可是您赏下来的？” 德嫔摇摇头，脸色晦暗。 钏儿见状，当即跪地前进，拽着德嫔的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娘娘，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 她想说自己对德嫔忠心耿耿，可话到了嘴边实在说不出来。 德嫔也是心乱如麻，她是个心软的，知道按照宫里头的规矩钏儿会被打死，若是她开口，起码能留钏儿一条命。 思来想去，德嫔想着当初的情分，正欲开口求情，谁知道下一刻却是胤禛打翻了桌上的茶盅，茶水洒落，胤禛顿时就哇哇大哭起来：“额娘，额娘……” 德嫔这下心都碎了，连忙过去：“可有烫着？来，让额娘瞧瞧！” 胤禛多机灵的小娃娃啊，茶水只把衣袖打湿了，自己手指连碰都没被碰到一下，却依旧不耽误他哇哇大哭，嘴里更是呢喃道：“额娘，吹吹……” 德嫔的心都要疼死了，哪里还顾得上钏儿？ 小钮祜禄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发落了钏儿，宫里头有规矩，像这等手脚不干净的宫女直接乱棍打死。 饶是钏儿怎么求饶，到了最后还是没用。 胤禛等着外头钏儿的哭闹声渐渐止住了，这才慢慢收住眼泪，可怜巴巴靠着德嫔。 他能感受到德嫔的难受，他知道，任何一个人碰上这样的事儿都会难受，但是没办法，紫禁城就是如此残忍。 总归是要适应的！ 偏偏小钮祜禄氏还要借着这件事敲打敲打德嫔几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以后身边人德嫔还是多用些心，今日好在有线索，若是钏儿再惊醒些，岂不是养虎为患？” 德嫔能怎么样？ 只能点头称是。 回去的路上，胤禛察觉到了德嫔的心绪不佳，拽着她的手叽里呱啦，一下问这是什么花，一下说要背只记得前两句的《三字经》给德嫔听，最后更是道：“额娘，不哭……” 德嫔没哭。 也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入宫这么些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听儿子这么一说，她只蹲下抱住胤禛，眼眶酸酸的：“好孩子，有你在，额娘怎么会哭？只要你好好地，额娘就什么都不求了。” 等着母子两人回去永和宫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可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说皇上来了。 说起来，皇上已经许久未来，这些日子大多都在宜嫔那里。 等着进屋请安后，皇上瞧见德嫔那红红的眼圈，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也不顾有胤禛和外人在场，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点小事，还值得你掉眼泪？你心地良善，难免被人钻了空子，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留些心眼就是了。” 德嫔顿时只觉得愈发委屈，想着如今钏儿已经不在了，只能噙着泪点头称是。 -- 第39页 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实在招人稀罕，皇上忍不住将她搂进怀中安慰一番。 一旁的宫女早有眼力见退了下去。 偏偏屋内并无乳娘，一时间大家伙儿倒是把胤禛这个小娃娃忘了。 胤禛嘻嘻直笑，道：“羞羞！羞羞脸！” 皇上与德嫔一看，这才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儿子，德嫔脸皮薄，当即就从皇上怀中挣脱开来，佯装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倒是皇上瞧见他就想起认字的事儿，冷着脸道：“你读书认字不行，还知道什么叫羞羞脸？你倒是与朕说说，什么叫做羞羞脸？” 胤禛压根不往皇上跟前靠，掰着手指头道：“抱抱，就是羞羞脸！” 皇上顿时被他气笑了：“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语气听不出喜怒来。 德嫔生怕皇上不喜胤禛，忙道：“皇上，这些日子臣妾请人教了胤禛背书，如今他已经会背几句《三字经》了……” 胤禛：……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德嫔这是想方设法要他在皇上跟前露脸。 只可惜，德嫔注定要失望了！ 皇上果然来了兴趣，指着胤禛道：“既然这般，那你就背几句《三字经》给朕听听吧！” 胤禛也不藏着掖着，一开口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狗不叫，猫不跳……” 说着，他像是没看到皇上那阴沉沉的脸色似的，皱着小眉头道：“狗会叫，猫也会跳，皇阿玛，错了！” 他的意思是，《三字经》的内容错了。 皇上良久没说话。 也是难为皇上，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上次教胤禛认字后，皇上回去也是郁闷了很久，总觉得这孩子是不是个傻的？后来还是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太皇太后劝慰了几句，他这才心里好受了些。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他之所以这般难受，是因为太过于看重这孩子，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兴许哪天就开窍了，就像胤祉似的，平日里念书好好地，可到了他跟前就磕巴起来。 可见有的时候他不光要当一个严父，也得学会当个慈父。 皇上像是没看到德嫔冲胤禛使眼色似的，笑了笑道：“知道前几句是什么意思吗？” 胤禛听人讲过，也知道其中的意思，却还是倔强的选择摇了摇头。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听到了皇上的赞许，甚至皇上还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道：“前几句，背的很好！” 胤禛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这样的话居然都说的出口？ 接下来的话，更是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次和上次比起来也算是进步了不少，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胤禛：！！！ 天呐，明天太阳可是要从西边出来？ 瞧着皇上那严肃的表情，胤禛觉得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想了想，认真道：“妹妹！” 第27章 皇上微微一愣。 胤禛正色道：“我要妹妹！” 因为他的关系，历史上的六阿哥胤祚凭空消失，取而代之则是佟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但他记得清清楚楚，历史上德嫔还有个女儿，自己还有个妹妹的，这个孩子会平平安安长大。 皇上忍俊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你这小子，除了念书不行，别的方面倒是挺机灵的！” 话毕，他更是转身吩咐梁九功道：“你去敬事房一趟，就说朕今晚上歇在永和宫。” 梁九功应声下去。 胤禛心里忍不住想，这怕是距离得个妹妹又更近一步了。 因皇上好些日子没过来，自然是小别胜新欢，乳娘连忙将胤禛抱了下去。 从前胤禛是小娃娃，能吃能睡，可如今睡觉的时候少了，无聊的时候就多了，看着院子一角那个沙池，也觉得索然无味。 倒是乳娘照着德嫔的吩咐，每日带着胤禛出去散散步。 哪怕德嫔忙着，乳娘们也不敢耽搁。 如今正值盛夏，哪怕到了傍晚依旧是酷暑难耐，乳娘给胤禛换了件绡纱褂子，牵着他的手就往御花园走去。 胤禛最近能走会跑的，一溜烟的功夫就把乳娘甩的老远，刚走到湖边，就见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宫里头能穿这颜色衣裳的人没几个，除去皇上与太皇太后，皇太后，就剩下太子了，就连佟贵妃都没这个资格。 眼前这个站在湖边的孩子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如今太子已经六岁，长得虎头虎脑。 他与其余阿哥们不一样，从小都是跟在皇上身边，得皇上亲自教导的。 众人都说皇上疼惜胤禛，可比起太子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前年太子出天花，皇上可以说是衣衫不解亲自照顾太子，到了最后太子的病好了，皇上反倒瘦了一大圈。 在皇上的教导下，太子勤学上进，恭顺有礼，以至于当初反对皇上过早立储的那些声音渐渐没了。 每次胤禛见到太子时，觉得这样小小一个人儿装成大人模样有些好笑，也觉得太子根本不如众人想象中那样好，若真是个好的，后来为何会历经两立两废？ 胤禛犹犹豫豫要不要上前时，太子已经眼尖发现他了，喊了他一声。 这下胤禛没办法，只好上前请安：“太子呵呵。” -- 第40页 他如今还小，“哥哥”两个字还发不出来。 太子长得并不像皇上，更像故去的赫舍里皇后，眉目温润，看着很有大家风范，笑着道：“你怎么过来了？也是过来散步的吗？” 胤禛点点头。 这还是他头一次单独碰见太子。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平日里忙得很，大多时候都是泡在书房里，在胤禛看来，简直是紫禁城中最命苦的人之一。 他听说太子一天只睡两个半时辰，瞧着太子如今这身量，他很为太子以后的个子发愁。 小孩子不睡觉那可是长不高的啊！ 太子和煦道：“闲来无事的确是可以来御花园走走，看书看得久了对眼睛不好……” 说着，他更是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那些传闻，怎么瞧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个弟弟不像个蠢的，顿时拿出兄长的架子来：“人还是要多认字念书的，你长大后就知道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一串的话说下来，听的胤禛直皱眉，怀疑他是不是是真的只有六岁，要不然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活像个六十岁的老大爷似的！ 绝望的胤禛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呵呵，好……” 太子以前就注意到这个弟弟了，说实在的，他的弟弟并不多，胤祉是一个，只是胤祉总是怯怯跟在荣嫔身后，胤祺也是一个，却是太小了点，不像这个弟弟，长得实在好看。 后宫之中，就没这么好看的小娃娃！ 太子趁着无人注意，捏了捏他的脸，面上神色依旧正经：“记得了最好，要不然等着以后你进了上书房，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打板子？ 胤禛好歹也是看过清宫剧的，知道满人对汉人不大敬重，紫禁城中尤甚，皇上虽为皇子们请了许多汉人师傅，嘴上说着尊师重道，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他摇摇头，低声道：“疼！” 太子见他不反对，见身边也人拦着，又戳了戳胤禛胖嘟嘟的脸：“你可真是傻乎乎的，师傅打的不是你，却是你身边的哈哈珠子。” 瞧胤禛一脸迷茫，他更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哈哈珠子就是你的伴读，从大臣或者皇亲国戚家中选出来的，你犯了错，挨罚的就是他们了，你忍心吗？” 胤禛摇摇头，觉得这样未免太残忍了些。 太子继续道：“你还小，等着大些说不准就会念书了，若实在不行，以后早点起晚些睡就是了，总不能把功课落下的。” 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胤禛苦着一张脸，正想着该寻个借口离开时，却见着不远处僖嫔找了过来。 僖嫔乃是赫舍里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初赫舍里皇后去世之后，太皇太后从赫舍里一族中选了个妥帖的人照顾太子，她就被选中了，而后顺理成章留在宫中，更是得皇上赐下嫔位。 她出身不凡，却是性子不争不抢，一心只照顾太子。 胤禛见状，喊了声“僖娘娘”，僖嫔笑着道：“原来是胤禛啊，这么热的天，站在湖边倒是凉快些，不过瞧你们一个个额头上都是汗珠子，随着本宫一起回去喝些绿豆水好不好？” 胤禛虽对太子并不是十分喜欢，但想着自己一日日大了，总要出去走动的，就牵着太子的手去了僖嫔宫里。 宫里头一早就准备好了井水湃过的绿豆水，带着些凉意，却不会坏肚子，胤禛一口下去，仿佛整个人身上的毛孔都打开了。 僖嫔更是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好克化的山药糕和栗子糕，瞧胤禛吃的香甜，最后更是道：“待会儿带些回去就是了，对了，今日德嫔为何没陪着你一块过来？本宫记得往日里你们母子都是一块出来御花园散步的。” 胤禛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含含糊糊道：“皇阿玛过去了……” 寻常人听到这话面上多少有些失望之色闪过，可僖嫔向来没什么恩宠，对这种事看的也不甚重要，依旧笑着道：“怪不得，不过本宫方才还是差人去永和宫说了一声，免得德嫔担心，你就安心在这儿玩一会，太子功课繁重，很少有这般松快的时候！” 胤禛点点头，应声说好。 反正当下与太子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吃了糕点，喝了绿豆水，太子就说要练字了，胤禛见状只道：“太子呵呵，我回去啦！” 太子点头称好，道：“姨母宫里不光栗子糕做的好吃，还有红豆糕也好吃，下次过来我要人做给你吃。” 胤禛甜甜点头，挥手告别。 谁知道等着胤禛前脚刚走，后脚僖嫔的脸色就变了，虽依旧看着温柔，可面上的笑却淡了好几分。 将身边的人都遣了下去，僖嫔这才蹲下身子轻声道：“太子，你以后少与胤禛来往的好。” 太子微微一愣，不解道：“姨母，这是为何？” 说着，他更道：“方才，您不是挺喜欢他的吗？寻常您私下时常教导我要我多防备着些胤禔，他是皇阿玛长子，母族又是纳兰一族，您的担心，我明白，可是胤禛……” “他年纪尚小，且德嫔根基甚浅，无娘家帮衬，为何我连胤禛都不能深交？” 他就算再老沉，却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平日里提防着这个，担心着那个，难免会觉得委屈。 僖嫔知晓太子喜欢胤禛，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要多提点几句：“太子，你要记得你是大清朝的太子，是一国之储君，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 -- 第41页 “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上进，不然这位置就要被旁人抢走了，你又如何对得起拼尽性命将你生下来的皇后娘娘？” “德嫔不简单，养出来的儿子如今不知道深浅，但有一点本宫却是知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要记得，玩物丧志……” 这种话，打从太子记事起就一直听僖嫔说起，哪怕他的功课都得了皇上夸赞，依旧有僖嫔在背后不住的敲打，说他不光是自己一个人，更是背负着皇额娘的性命与希望，背负着整个赫舍里一族的兴衰荣辱。 太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淡了下来，怏怏道：“姨母，您放心好了，以后我不会再和胤禛来往的。” “不，你们要来往，却要掌握好一个度，不能太过于亲密，更不能太过于疏远。”僖嫔当时在赫舍里一族中一众姑娘中被推选出来，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当即就正色道：“如今你也六岁了，大阿哥八岁，估摸着这两年就要回宫，对于这些哥哥弟弟，你要学会用人之道，要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说着，她更是皱皱眉：“特别是这个胤禛，如今看着不大聪明，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德嫔得皇上喜欢，若是你得他喜欢，只怕德嫔也能在皇上跟前替你多美言几句。” “还有胤祺，以后你每日请安不光要去慈宁宫那边，寿康宫那边也不能落下……” ** 僖嫔口中不大聪明的胤禛刚走到永和宫门口就打了几个喷嚏，行政忍不住暗想，可别是有人在骂我吧？ 他刚走进永和宫，就被梁九功拦了下来：“小阿哥回来了？正屋可不能去，可要奴才陪着您玩玩?” 如今皇上与德嫔正忙着，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自不会去添乱。 胤禛奶声奶气道：“多谢公公，我要回去睡觉觉啦。” 可等着他真躺在床上之后，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眼瞅着正屋那边叫了两次水后，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胤禛发现自己额娘面色含春，想着昨晚上叫的那两次水，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爹也还是挺厉害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自己距离得到个奶呼呼的小妹妹更近了一步。 德嫔问起胤禛昨傍晚去僖嫔做客的消息，当即是忧心忡忡，僖嫔这人她是知道的，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却对谁也都是拒人千里，想了又想，她还是道：“……胤禛啊，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可千万别吃旁人给的东西啊！” 宫里头没能平安长大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胤禛点点头，奶声奶气说好。 德嫔顿时是喜笑颜开，因今日是初一，是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所以她便带着胤禛去了慈宁宫。 谁知道德嫔前脚刚走进去，后脚就听到瓷器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起的还有太皇太后盛怒的声音：“……怎么，哀家给她选的院正她不相信，非得相信那个孙太医？哀家就不知道，那个孙太医到底是何方神圣，华佗在世不成？” 说着，她老人家的声音倒是愈发大了：“她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连哀家都知道她肚子里这孩子哪怕强行生下来，以后也没办法长大，就算是长大了，也是个药罐子，就算真是个儿子，难道还能争些什么吗？简直是不知道分寸！” 太皇太后嘴里说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可怜德嫔这下牵着胤禛，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很快有宫女进去通传，里头太皇太后那盛怒的声音就止住了，但德嫔带着胤禛进去，太皇太后脸上的怒气依旧难掩，屋内地下瓷片散落一地，气氛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德嫔根本不是能言善道之人，当即就思量着自己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着胤禛已经迈着小短腿飞奔过去，一头扎进太皇太后怀里：“曾祖母，胤禛想您……” 这话说的哟，当即太皇太后脸上的怒气就退了些，拍着他的小屁股道：“你这小娃娃，就知道逗哀家开心！可也得小心脚下才是，万一摔着碰着了，将你这小脸划伤了，哀家怕是要自责一辈子的！” 她老人家这话音刚落下，苏麻喇嬷就忙招呼宫女上前洒扫：“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若是小阿哥摔倒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宫女们一通忙活后，慈宁宫上下气氛已经缓和不少。 胤禛更是主动请缨给太皇太后背起《三字经》来，他这改编版的《三字经》听的太皇太后是哈哈直笑，手上喂他吃着糕点，嘴里更道：“皇上前些日子还与本宫说咱们胤禛读书不行，今儿哀家一看，这不是挺厉害的吗？叫哀家说啊，这种事儿不必着急，皇上小时候不也整日只想着贪玩吗？” 说起皇上，太皇太后脸上才浮现了几分笑意：“哀家还记得他小时候大半夜偷偷溜去御花园，想做冰船，当时正是大冬天的，身边就带着一个人，第二天就冻病了，哀家当时知道这事儿是又气又急，好在后来没什么大碍……就皇上这般，还好意思说咱们胤禛是不是？” 胤禛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隔辈亲，他有点好奇，若皇上在这儿，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点点头，奶声奶气道：“曾祖母真好，胤禛喜欢曾祖母……” 他都有人撑腰了，他倒是看看谁还敢说三道四，背地里说他是个小傻子的！ -- 第42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22:52:42~2022-04-13 23: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梧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太皇太后陪着胤禛玩了会九连环，皇太后就带着胤祺过来了。 开年时皇上重新论定皇子们的幼序，胤禛排行第四，胤祺则排行第五。 胤祺如今刚过了周岁，前些日子抓周礼时一手抓了狼毫笔，把皇上可乐坏了，用众人的话来说，这五阿哥长得壮实，抓周时又抓了笔，以后定是个能文能武的。 胤禛虽没去寿康宫参加胤祺的抓周礼，但从德嫔的三言两语中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因胤祺养在寿康宫，与太皇太后，皇太后情分不一般，一看到太皇太后，就直扑过来，将胤禛挤开来。 胤禛：？？？ 这小子坏得很啊，占有欲这么强？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和宜嫔一个样儿！ 偏偏胤祺说话就说话吧，像是示威似的眼神扫向胤禛，这小模样，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宫里头的孩子都讲究恭谦友爱，胤禛倒觉得这小娃娃胤祺还挺好玩的。 他像是胤祉从前对他似的，拿手戳了戳胤祺的小脸。 胤祺正忙着在太皇太后跟前撒娇了，根本顾不上胤禛。 可今日的胤禛闲来无事，又拿手戳了戳他的小脸。 一下。 又一下。 到了最后，胤祺哇哇大哭起来，指着胤禛道：“坏！坏！” 方才太皇太后对于胤禛的小动作就已是尽收眼底，笑着道：“胤禛只是想同你玩而已。” 胤祺可怜巴巴哭倒在太皇太后怀里。 他在慈宁宫与寿康宫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胤禛愈发觉得有意思起来，趁着胤祺正哭的伤心的时候，又拿手戳了戳他的小脸蛋，若不是德嫔朝他投来示意的目光，他恨不得要再戳几下。 这手感，还是挺好的。 与太皇太后撒娇一会，胤祺就被乳娘带下去与胤禛一起玩耍了。 两个小娃娃大眼对小眼，胤禛不由自主伸出手又戳了戳胤祺的小脸，胤祺嘴巴一张，下意识就要哭出来。 胤禛又戳了戳道：“哼，曾祖母不在，哭了也没用。” 胤祺委屈巴巴的。 胤禛却冲着他招招手道：“来，我带你玩。” 他好像有些明白胤祉当初的感受了，有个小跟屁虫的感觉，也很不错嘛！ 胤祺当即就闭上嘴，跟着胤禛巴巴往外走去。 慈宁宫什么都多，花儿草儿的尤其多，反正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胤禛也不杵，直接摘了好些花儿下来给胤祺做了个花环，框在他的小脑袋瓜上。 胤祺当即就喜笑颜开：“好看。” 胤禛重重点点头：“好看得很！” 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单纯，单单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就能将胤祺收买，两个小娃娃凑在一起玩的是不亦乐乎。 等着皇上过来时，瞧见他们兄弟两人嘻嘻哈哈的，都忍不住驻足停下。 宫里头的感情淡薄，他已经许久许久没见到这般画面了。 皇上忍不住道：“朕记得胤禛与胤祉也相处的很好？” 这里没有旁人，梁九功连忙接话道：“回皇上的话，三阿哥的确与四阿哥相处的极好，只是这些日子像是关系疏远了些，想必是三阿哥要进上书房的缘故。” 在宫里头，他就是皇上另外一双眼睛和耳朵，想了想，又道：“奴才还听说太子与四阿哥相处的也极好。” 皇上并不知道这件事，细细问来，到了最后脸上已浮现几分笑意来：“这小子，除了读书不行，别的方面好像都不差！” 其实他没想过，若是胤禛读书厉害，只怕他对这小子也就喜欢不起来了。 等着皇上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话，胤禛就牵着胤祺的手走了进来，兄弟两人上前请安。 太皇太后笑着与皇上告状：“你瞧瞧，你瞧瞧，每次胤禛来哀家这儿都祸害不少花儿，你这个当皇阿玛的可得好好管管。” 作者有话说： 卡文＋做核酸，今天更得有点少，明天会多更的~ 第29章 先帝子嗣不多，皇上从小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的，很是乐意见到儿子们兄弟和睦，笑着劝慰道：“不过是几朵花而已，您这个当曾祖母的怎么这般小气？倒是朕命人给您新寻了几盆绣球花，极好看，过两日就命人给您送过来，到时候您可得派人把花儿守好了，若是再被这几个小子折腾了，到时候您罚他们不是，不罚他们也不是。” 若说送花儿，什么时候都能送，皇上远犯不着为了这个消息亲自跑一趟。 不过是苏麻喇嬷见着方才太皇太后动怒，这才连忙差人去请了皇上过来，毕竟太皇太后如今年纪大了，若是真动怒起来，伤神。 皇上万万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赶过来时，太皇太后已是喜笑颜开，又说了几句凑趣的话，太皇太后是愈发高兴。 没多久，便有荣嫔等人带着孩子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这下，饶是太皇太后气性再大，火气也消的一干二净。 几个孩子在跟前跑来跑去，荣嫔等人前去安排午膳，太皇太后还是与皇上说起了佟贵妃的事情来：“……因为这事儿，哀家今日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心心念念只想着佟氏一族，却没替自己孩子想过，若生出来真的缺胳膊少腿的，岂不是害了孩子一辈子？” -- 第43页 “哀家派周院正与她把脉过几次，周院正说这一胎就算生下来是个齐整的，只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哀家想着……” 因有胤禛几个还在在不远处，她老人家的话并没有说的十分明白。 可却是连胤禛都听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 只怕太皇太后想的是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 胤禛一直留心着皇上那边的动静，只见皇上沉吟片刻后还是道：“罢了，就随着她去吧，这件事朕也想过，若是孩子生出来体弱些也无妨。”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朕前些日子去看过她了，她估计并没有旁的心思，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当初原打算将胤禛养在她身边的，如今也没个合适的孩子……就随她去吧。” “若要朕动手去解决了那孩子，老祖宗，朕……实在是做不到。” 虎毒尚不食子，更不必说他了。 太皇太后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知道皇上其实还是挺心软的，想了想倒也没有过多劝诫，若是因为这件事叫皇上心里不舒服，也并不是好事，凡事，顺其自然吧！ 倒是不远处的胤禛听闻这话，对皇上有所改观。 有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这个便宜爹好像也没他想象中那么心狠无情。 *** 进了七月头，佟贵妃就生下了一个男婴，轮序第六。 正喝着绿豆水的胤禛听到六阿哥这个称呼时，微微愣了一愣，这个六阿哥原本该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却让佟贵妃生下了六阿哥。 他当即就来了劲儿，扒拉着德嫔的臂弯道：“弟弟叫什么名字？” 历史上的六阿哥叫做胤祚。 德嫔笑着替他擦了擦嘴，柔声道：“你啊，倒是操心的还挺多的，你小弟弟叫做胤安，应该是你皇阿玛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吧！” 瞧儿子一脸好奇的样子，德嫔笑着道：“六阿哥是今早上出生的，说是身子不太好，贵妃娘娘身子也虚弱，太皇太后发了话，谁都不得过去探望，得让他们母子好生歇息。” 胤禛若有所思点点头。 只是，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想，怕是太皇太后这是心存戒备，害怕若佟贵妃孩子真养不住了，佟贵妃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去？ 一时间，他对太皇太后倒是愈发钦佩起来。 虽说六阿哥身子不好，生下来和只小猫儿似的，但对紫禁城来说，也是一桩添丁进口的好事儿，皇上还是大赏六宫，只是这周院正和孙太医等人一日日往承乾宫跑，每个人出来时都是摇头叹气，可见六阿哥的身子并不好。 佟家也是一日日安排人进宫，什么秘方都往宫里头带，却是收效甚微。 甚至因为六阿哥身子太弱，皇上下令连洗三礼都没有大办。 等着胤禛见到自己这个弟弟时，已是中秋家宴。 寻常妇人产后丰腴，可出了月子的佟贵妃却是瘦了一圈，更显憔悴，怀中抱着的婴儿更是小小一团。 胤禛扫眼瞧到了，都忍不住在心里直摆头。 想当初五阿哥胤祺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是瞧见过的，胖乎乎一团，不像胤安，这都一个多月了，却像是刚出生的病猫儿似的。 太皇太后活了大半辈子，已是见惯人间事，见状直说要乳娘先把六阿哥抱回去，免得染上了风寒。 佟贵妃听闻这话，脸上虽带着几分笑意，可这笑容并未触及到眼底：“……多谢太皇太后关怀，胤安这些日子的确是身子不大好，不过太医说了，等着大些身子骨应该会强些的。” 胤禛坐在下首不远处，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在心里直摇头。 这话太医随便糊弄你的，你都信？ 他不过刚走神，坐在他身侧的五阿哥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咧嘴直笑。 因宫中现在的孩子多了些，年纪也相仿，皇上与太皇太后有意让这些孩子们亲近，故而孩子们都是坐在一桌吃饭，身旁跟着各自的乳娘。 五阿哥胤祺如今倒是喜欢粘着胤禛，胤禛也觉得他胖乎乎挺好玩的，刚才逗了会儿他，故而他一走神，五阿哥就不高兴起来。 胤禛又与他玩起翻绳的游戏，谁知道刚玩一会儿，就见着惠嫔带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娃娃进来了。 胤禛刚想着这人是不是大阿哥胤禔时，三阿哥胤祉就快言快语道：“看，大哥哥！” 有道是皇帝重长子，百姓疼幺儿，除去一国储君太子外，只怕皇上最看重的就是大阿哥了。 想当年紫禁城中孩子接二连三的夭折，皇上这才下令将大阿哥送往宫外抚养。 算算时间，大阿哥如今已经七岁了，也出过痘，是时候该回来了！ 这是胤禛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大哥哥，眼前这孩子模样清俊，很难与历史上那个大阿哥联想到一起。 太皇太后看到大阿哥，免不得又是一番亲近，这才要他与胤禛等人坐到一起去。 待大阿哥一过来，先是与太子见礼，再是与诸位弟弟打过招呼，更是拿出见面礼来，送到胤禛时，他笑着道：“你就是四弟弟了吧？按理说去年除夕咱们就该见面的，可惜那时候我出痘，不能进宫，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第30章 宫里头的东西虽是好的，可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更何况自众人知晓胤禛念书不成后，每次送的东西都是文房四宝之类的。 -- 第44页 原以为这次能收到宫外的宝贝，没想到胤禛打开一看，又是一盒狼毫笔。 他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失望，却还是怏怏道：“多谢大哥哥！” 这小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太子见状，嘴角忍不住露出两分笑来，可想着僖嫔与自己说的话，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 嗯，身为一国之储君，得行事端庄。 大阿哥哪里不知道胤禛那点小心思，解释道：“我时常听人说起一句古话，三岁看老，如今你虽还小，却也要时刻记得‘玩物丧志’这句话，得以学业为重。” 说着，他更是道：“这盒狼毫笔是我早就想送给你的，用的是‘关东辽尾’，笔力劲挺，宜书宜画，很是适合你。” 胤禛能说什么？ 只能说谢谢啊。 虽说都是亲兄弟，可因为各自额娘的关系，并不算亲厚，反观隔壁公主们那一桌却是热闹极了。 如今几位公主中，皇上养女纯禧公主年纪最大，平素养在太皇太后身边，性子活泼大方，再加上三公主与五公主都是个能说会道的，几句话下来就已经开始叽叽喳喳争气谁头上的珠花好看了。 小姑娘家家的最是爱美，她们这一通吵嚷可是热闹极了。 说起来，清朝的公主都是可怜的，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要被送去和亲，故而未出嫁时大家都愿意拘着她们，凡事不过火就行了。 到了最后，纯禧公主更是扬声道：“胤禛，你来过来评评理，到底是我的珠花好看，还是三妹妹的珠花好看。” 她如今约莫十来岁的年纪，乃是恭亲王常宁长女，原本是皇上侄女的，前些年因宫中孩子几次三番折损，接连没了好几个公主，故而皇上将她接近宫中，她极得太皇太后喜欢，后来皇上索性就将她过继到了自己名下。 因胤禛时常出入慈宁宫的关系，与这位纯禧公主也有些来往，这人性子有些娇气跋扈，但心地极好，想必是她想着他们两人关系好，所以才请自己出来帮她说话的。 可女人难招惹，这个道理胤禛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不管是纯禧公主的珠花还是三公主的珠花，嗯，都不太好看。 小姑娘家家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珠花上各色宝石闪耀，他实在欣赏不来。 这个时候就该装傻！ 胤禛对起纯禧公主来还是有一套的，正慢慢悠悠站起身来，谁知道三公主的好胜心也上来了，她比纯禧公主更为凶悍，走过来一把就将三阿哥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拽了起来：“你说，我和纯禧姐姐的珠花谁好看?” 她可不傻，知道找人帮忙了！ 可怜胤禛与三阿哥胤祉面面相觑，哪怕还小，却也知道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 还是胤禛聪明些，当即开口道：“要尿尿！” 乳娘连忙将他带了下去。 这下气的纯禧公主是直跺脚，可她却不能拦着胤禛不准他如厕吧？ 小聪明瓜子·胤禛从茅厕回来后也不往自己位置去了，直奔德嫔而去，反正他如今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小女娃娃也不能小觑，所以，他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好了。 谁知道凑到德嫔身边，就听到安嫔几个正说起通贵人来，“……这个通贵人以前张狂的像什么样似的，可惜也是个命苦的，原有个阿哥，又生了个阿哥，没想到如今却是连一个儿子都没保住，这八月十五正团圆的时候，大家都在赏月，她倒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凄凄惨惨的，也是可怜。” 她并没有当过母亲，这种话说出来是轻飘飘的。 如今她也是嫔位之首，这话一出，不管合不合适，却也有许多人奉承。 胤禛对那位通贵人却有几分印象，当初的确很是得意，只可惜啊……物是人非。 胤禛对这些话题并没有什么兴趣，只窝在德嫔身边吃糕点。 像这种宴会，热汤热菜都是紧着上头的主子们来的，像德嫔她们面前的都是残羹冷饭，唯有糕点能够入口。 胤禛吃着糕点，听着八卦，倒也惬意。 他的眼神落在太皇太后面上，只见惠嫔往太皇太后跟前凑，更是笑吟吟道：“老祖宗您瞧，大阿哥是不是又长高了些？臣妾听说他如今一顿能吃一碗饭，喝一碗汤了！” 自个重孙儿，，自然是怎么瞧怎么好的，太皇太后眼神落在大阿哥面上，瞧这孩子进退有度，是愈发满意：“哀家瞧着他也像是长壮实了些……” 惠嫔向来是面上藏不住什么心思的，见太皇太后问起大阿哥的饮食起居，心一横，直道：“老祖宗，臣妾进宫这么多年，是个什么性子您也知道，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当年大阿哥送出宫外养着，臣妾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如今大阿哥也出了痘，身子也康健，臣妾想着是不是能把他接回宫？” 说着，她眼角有泪渗了出来，哽咽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臣妾虽知道大阿哥在外不会受委屈和苦楚，可臣妾看不到他摸不着他，夜里睡觉都睡得不踏实啊……” 这个话题从前她不是没有在太皇太后跟前提过，可每一次都是被太皇太后拒绝了，一来她老人家与皇上的确是考虑大阿哥的身体情况，二来是怕大阿哥养在宫里，惠嫔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索性将人送的远远地。 -- 第45页 可如今，太子身子极好，也渐渐大了，从前考虑的问题好像也不是问题了。 太皇太后轻轻握住惠嫔的手，含笑道：“哀家哪里会不知道你的心思？这事儿，哀家会在皇上跟前提一提的。” 惠嫔是千恩万谢。 等着到了看烟火的时候，她一直在太皇太后跟前侍奉，那叫一个殷勤。 就连纯禧公主都忍不住偷偷扯着胤禛的袖子道：“惠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莫不是吃错药了？” 胤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应该是的吧。” 纯禧公主不像紫禁城中长大的孩子，进宫前是恭亲王长女，千娇万宠长大，进宫后在太皇太后身边，性子也没什么改变，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保护的很好。 天上的烟火绚丽多姿，纯禧公主却觉得没什么意思，每年都是老样子而已，撞了撞胤禛的胳膊，压低声音，凶巴巴道：“我再问你一遍，我和三妹妹的珠花谁的更好看一点？”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节就V啦，V后会尽量多更新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新文已开《清穿之宠妃（快穿）》，求一个收藏么么哒 林嘉钰不过是故宫一日游，就收获系统赠送大清礼包游，系统要她改变一个个大清可怜女人的命运。 1.孝庄太皇太后 与情郎多尔衮青梅竹马，却被人活生生拆散，生出一个草包儿子来！既然如此，男人算什么？那就专心干事业，谈恋爱，享受荣华富贵！儿子不听话，呵，那就换人，你不愿意当皇上，多的是人愿意！ 2.佟佳皇后 一朝入宫，缠绵病榻，皇上独爱白莲花董鄂妃，那就把皇上当成工具人，生个可爱的小崽崽！迎面碰上白莲花董鄂妃，揭开她那虚伪的面具！至于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顺治帝，那您有多远滚多远好了！ 3.郭络罗贵人 穿成历史上赫赫有名宜妃的亲妹妹，她一直是一枚棋子，从小到大活在骄纵姐姐的阴影下，更是被当成棋子送进宫来，目的就是替宜妃挡枪，背锅，争宠……她：这棋子谁愿意当谁当，我可不愿意！至于家里人哭哭啼啼与自己讲道理，你们从未将我当女儿，我又何必把你们当亲人？ 4.敦肃皇贵妃 明知雍正帝对自己的宠爱是虚情假意，是故作利用，那这宠爱不要也罢！要我哥哥替您打仗争权？呵，做梦去吧！您有您的白月光，我有我的地上霜，待雍正展开追妻火葬场模式之后，她潇洒转身，不再眷念深宫半分。 5.富察皇后 对乾隆一往情深，温柔贤淑，替丈夫接一个又一个女子进宫，却是郁结于心，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住！她一改常态，谁不老实就干谁，呵，皇上不老实？她自然又办法让皇上老老实实！这皇位，就由她的儿子来坐！ …… 第31章 胤禛再次见到了女人的胜负欲, 不，应该说是小女娃娃的胜负欲，他连忙道：“你的, 好看！” 哪怕是个不到两岁小男娃, 也是挺难的。 可惜纯禧公主却不是好糊弄的，攥着他的胳膊道：“那你方才当着三妹妹的面为什么不这样说？” 这个……这个……胤禛没想到自己小小年纪就要迎面回答这种世纪难题, 想了想道：“三姐姐也是姐姐，我要是说了，她会不高兴的。” 纯禧公主显然对这个答案还是比较满意的, 点点头，戳着他的脑门道：“小机灵鬼！” 说着，她更是摆出一副长姐姿态来，认真道：“方才胤禔的话你得放在心上, 好好念书才是正经事, 可别整日瞎胡闹, 你如今都快两岁了, 四岁时就要进上书房的, 到时候落后别人一大截，我看你羞不羞！” 胤禛：……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 纯禧公主的学问也一般, 还是很一般的那种，因为念书的事没少被太皇太后念叨。 行吧，谁要他是当弟弟的，只能点头称是。 纯禧公主对他乖觉的模样很是满意, 笑着道：“这样吧, 从明日开始我就辛苦点, 去永和宫教你启蒙吧！” 胤禛忙道：“不……” “你想说不必麻烦是不是？”纯禧公主拍拍他的肩, 笑着道：“你我姐弟之间，何必这样见外？” 说着，她更是道：“每日上午我要跟着嬷嬷学规矩，还要跟着师傅读书，这样吧，就每日申时来找你吧！好，就这么说定了！” 胤禛：……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纯禧公主却是高兴极了，等着烟火放完了就兴高采烈与太皇太后说起这件事来：“曾祖母，胤禛说要我教他启蒙了！” 胤禛：我没有，你瞎说！ “哦？真的？咱们胤禛也知道念书上进了？”太皇太后虽偏疼胤禛，却也知道努力上进是好事儿，只是吧，这师傅选的会不会有点不对？她老人家想了想道：“如今虽入了秋，可日头却还是有些大的，你不是向来最怕晒的吗？日日过去永和宫，你受得了？”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摸着纯禧公主的小脑袋道：“你知道关心弟弟妹妹，这是好事儿，哀家很欣慰的……” 向来怕热怕晒的纯禧公主却连忙道：“我不怕热，我要教胤禛念书。” 得，敢情她把这事儿当成过家家似的。 可惜吧，小孩子难得有这份心，太皇太后都不好过多劝诫，若是说得多了，反倒会让两个孩子伤心。 -- 第46页 倒是皇上忍不住扫眼看了胤禛一眼，再一次陷入了怀疑中。 这孩子可别真是个傻子吧？不然为何请谁启蒙不好，偏偏挑中了纯禧？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纯禧学问不怎么样？这还真是……挺会挑的！ 皇上忍不住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胤禛也忍不住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他这好日子，只怕就要结束了。 中秋节乃是赏月时节，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这几日天气晴朗，夜空无云，月亮宛如云盘，煞是好看。 皇上带着太子与大阿哥赏月，像胤禛与三阿哥这些小的则窝在各自额娘身边吃月饼。 紫禁城中种种皆不是凡品，月饼也是一样，只是这五仁酥皮月饼……胤禛却还是不大爱吃的，他想吃后世的咸蛋黄椰蓉月饼，还想吃鲜肉月饼，罢了，也就想想而已。 有的时候胤禛忍不住回想，自己来到这世道都快两年的时间，想起从前种种就像是一场梦似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小孩子本就容易疲乏，吃了点心，喝了牛乳，这中秋家宴还没结束，胤禛就昏昏沉沉倒在德嫔怀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胤禛睡得极香甜，等着他翌日一早醒来又听说了一桩八卦消息。 昨晚上皇上不知为何，气的从承乾宫拂袖离去。 按理说初一与十五，皇上都是该歇在皇后住处的，宫中无后，贵妃为大，到了这一日皇上就该歇在承乾宫的。 先前佟贵妃月子里，皇上不便过去，为表对佟贵妃的敬重，每到这一日皇上都是歇在乾清宫的，并未去别的妃嫔处。 说起来，昨日还是佟贵妃月子后第一次侍寝，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德嫔虽不喜欢抱团，但因身份与从前不一样，是一宫之主位，如今永和宫里只住了一位妃嫔，是话少沉默的章佳氏，乳名阿琇，出身一般，胆小性微，并不得皇上宠爱。 但章佳常在与德嫔相处时间久了，倒也有些熟稔，两人都不是话多聒噪之人，闲来无事时也会偶尔凑趣说说话。 其实说起来章佳常在倒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也就胤禛出生后时不时往正殿凑，一开始德嫔对她很是防备，后来仔细观察下来，见她是真心喜欢胤禛，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 章佳常在虽话少，但身边的宫女念雯却是个会来事儿的，出去一趟就能带回来不少消息。 章佳常在边喂着胤禛喝牛乳，边道：“德嫔姐姐您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怪不得咱们今早上前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时，贵妃娘娘闭门谢客，说是身子不好，可是昨晚上，咱们分明见着贵妃娘娘身子好好地……” 胤禛都忍不住竖起了小耳朵，八卦之心嘛，人皆有之。 这让他觉得顿时碗里的牛乳都没那么香甜了。 德嫔见儿子没继续喝牛乳，替他擦擦嘴，摇头道：“这种事，我们如何得知？如今钮祜禄娘娘依旧没把凤印交给贵妃娘娘，皇上与太皇太后那边也没个准话，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着，她更是微微叹了口气，将胤禛抱下来，示意他自己出去玩：“反正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 这话倒是把胤禛说的好奇起来。 只是甭管是德嫔也好，还是章佳常在也罢，都是个没八卦消息来源的。 他灵机一动，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到了下午时，纯禧公主果然如约而至，她倒还真是上了心，不仅命身边的嬷嬷带着笔墨纸砚和书本，甚至还准备了一把戒尺。 这把戒尺可把胤禛给吓着了。 纯禧公主连忙道：“你别怕，原先我刚启蒙时师傅也准备了一把戒尺，却是从来打过我，你也一样，若是练字练的不好，罚你写大字就是了，不会打你的。” 说着，她更是咧嘴一笑道：“放心，我可是个好姐姐，当初曾祖母也说过，玉不琢不成器，这把戒尺就像咱们吃饭用的骨碟似的，不一定用得上，但一定要有。” 行吧。 胤禛苦着脸，这小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可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点，纯禧公主就好似在玩过家家似的，兴致盎然，一口气教他认了五十个字，要知道他可是打算当条咸鱼的，平日里一天最多认五十个字。 但撒娇偷懒在纯禧公主这里却是行不通，胤禛刚表露出好累，想要歇一歇的意思，就见纯禧公主板着小脸道：“写字累了对吧？好，那咱们歇一歇就是了，来，把《三字经》背一背，让你的手歇一歇！” 胤禛：苍天啊！ 他怀疑纯禧公主上辈子是不是个老师，还是教重点中学尖子班的那种。 最后他是死乞白赖，抬起满是墨渍的右手给纯禧公主瞧：“纯禧姐姐你看……” 他皮肤细嫩，小手都红了。 纯禧公主瞧着外头夕阳西下，只能怏怏作罢：“算了，你这是头一天，不能操之过急，明日我再来吧！” 德嫔一直没有打扰他们，见着纯禧公主已命人收拾起东西来，就笑着招呼他们喝藕粉，吃糕点。 对于纯禧公主，德嫔也很是喜欢，到底是太皇太后教导的孩子，进退有度，活泼大方，却也不会过于骄纵，谁能不喜欢？ “藕粉？”纯禧公主原打算走的，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可是桂花莲子藕粉？原先我未进宫之前也是时常喝的。” -- 第47页 德嫔笑着道：“也可以做桂花莲子藕粉，里头加些桂花和莲子就是了，最近秋日天气燥，本宫便时常冲些藕粉给胤禛消消热气，平日里胤禛喜欢吃里头加果仁的，公主可要桂花莲子的？那本宫这就叫人下去准备。” 纯禧公主点头说好：“那就多谢德娘娘了。” 只要不叫胤禛读书写字，胤禛还是很乐意黏着纯禧公主的，又是拉着纯禧公主去看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又是拉着她去看昨儿自己堆得小猫，最后更是道：“明年夏天有果果吃！” 德嫔在院子里种了樱桃树，杏子树和葡萄藤之类的果树。 纯禧公主笑着说好：“那你可还记得方才我教你的‘杏’字吗？” 胤禛：…… 他茫然摇摇头。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摇头，希望纯禧公主像皇上似的，觉得他太笨了继而就不想教他了。 谁知道平日里大咧咧的纯禧公主却是难得耐心起来：“不记得不要紧，明日我再教你好了。” 胤禛：宝宝心里苦。 他倒真希望纯禧公主像皇上一样。 很快德嫔就带着宫女上了糕点和藕粉，几样刚出锅的糕点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闻着阵阵桂花香，倒也惬意。 可向来聒噪的纯禧公主看着那碗藕粉，却是半晌没说话，也没动调羹。 胤禛半碗藕粉都吃完了，见纯禧公主还是怔怔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道：“纯禧姐姐……” 谁知道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这纯禧公主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往下直掉。 这可把胤禛与德嫔吓坏了。 谁不知道纯禧公主乃是太皇太后的眼珠子，谁敢让她不痛快，太皇太后就会让谁不痛快的。 德嫔连忙问怎么了。 纯禧公主却更觉委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也顾不上拿帕子擦眼泪，胡乱用袖子抹着眼泪，更哽咽道：“我，我想我额娘了……” 说到底，她也才九、十岁的年纪，当初她被接近紫禁城已经记事了，哪怕是去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可对一个小姑娘来说，也没自己家里好。 进宫后，她的额娘恭亲王侧福晋偶尔也会进宫瞧一瞧她，可到底顾及着皇家威严，生怕自己进宫的次数多了，会惹得太皇太后与皇上不悦，害怕让众人觉得她以为女儿在宫中过得不好。 要知道，这对寻常人来说可是天大的福气，所以说她两三个月能进宫一次已是不易，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哪怕再多思念也不敢说出口，更不敢和女儿亲近，只能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感恩戴德。 纯禧公主磕磕巴巴道：“小时候，我求秋日里也时常流鼻血，额娘便做桂花莲子藕粉给我吃……我一看到这个就想起额娘了，也不知道额娘这时候在做什么，想不想我……” 说着，她更是扑到德嫔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德娘娘，我好想我的额娘啊……” 当孩子哪有不思念母亲的？ 德嫔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好孩子，好孩子，德娘娘都知道，若是你心里难受，只管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胤禛忙吩咐宫女将桌上的桂花莲子藕粉端下去，最后更是道：“纯禧姐姐你别哭了，你不是想要我房里的琉璃珠子吗？这是皇阿玛在我生辰时给我的，我不要了，我都给你！” 话毕，他更是迈着小短腿，巴巴去房里把琉璃珠子都抱了出来。 这琉璃珠子既是皇上送的，那也是大有来头的，里头包着各式各样的小动物。 当时皇上送这东西给胤禛时，纯禧公主就十分眼馋，但却不好说什么。 皇上对她并不小气，可到底是女儿家，每次她生辰亦或过年过节时送的都是珠花首饰这种东西，她在皇上跟前虽肆无忌惮，却也知道不好要这般贵重的东西。 如今见着宝贝都放在自己跟前，胤禛又是哄又是逗的，最后更是昧着良心把明天开始好好念书认字的话都说出来，纯禧公主的眼泪这才止住了。 到了最后，她的眼睛依旧是红红肿肿的，把装着琉璃珠子的匣子推去了胤禛跟前：“这是皇阿玛送给你的，我不要，你都送了我一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着，她更是宛如小大人似的长长叹了口气“今日是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还有，德娘娘，你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曾祖母，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了会难受的，我，我就是有些想我额娘了。“ 胤禛忙道：“和曾祖母说呀！” 他觉得太皇太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的。 纯禧公主却是摇摇头道：“曾祖母对我这样好，若是她知道我想念额娘，怕会觉得我在慈宁宫过得不好，我也不是天天都想我额娘……只是方才有点想罢了。” 德嫔忙道：“你放心好了，今日这事儿谁都不能说出去。” 说着，她更是点了点胤禛的小脑门道：“特别是你，听见没有？若是说出去了，可是要你亲自与你纯禧姐姐赔罪的。” 胤禛点头道：“说了，就叫我写一百篇大字！” 纯禧公主这才破涕为笑。 拿帕子冰了冰眼睛，纯禧公主待眼睛没那么红了则起身告辞要回去。 胤禛见状连忙站起身道：“我也去。” 纯禧公主却只以为他这是担心自己，忙道：“不必了，放心，我没事儿的，等着吃些好吃的，睡一觉就好了。” -- 第48页 胤禛都没好意思说，其实吧，他想要去慈宁宫打探打探昨晚上承乾宫的事情，天底下没有比慈宁宫的消息更为灵通的地方。 可这话他却不好直说，只能摸摸自己光秃秃的小脑门道：“我想给曾祖母请安。” 这下纯禧公主都不好说什么，只能拉着他的手一块回去慈宁宫。 一回到慈宁宫，纯禧公主就要带着胤禛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被嬷嬷拦了下来：“公主回来了？太皇太后正在里头跟皇上说话了，只怕你们要等一等才能进去！” 纯禧公主甚少遇到这样的事儿，微微一愣，却还是点头答应。 胤禛大概猜到太皇太后肯定是问起了昨晚的事儿，心里这点好奇心啊，怎么都止不住，低声道：“纯禧姐姐，你说会是什么事儿？” 纯禧公主也好奇啊，但她想了想摇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该咱们知道的，咱们就不问好了。” 胤禛愈发喜欢起纯禧公主来，笑着说好。 此时此刻的外间，太皇太后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皇上坐在她老人家对侧，也是一言不发。 后来还是太皇太后敲了敲烟杆子，冷声道：“怎么，哀家如今已经差人请不动你了？一大早听说昨晚的事儿派人请你过来，你就三催四请，哀家还想着若是这一趟再没能将你请过来，亲自去一趟乾清宫了！” 皇上扬着笑道：“老祖宗，看您这话说的，实在是朕今日公务繁忙……” “公务繁忙？”太皇太后恨不得抬起烟杆子一把敲在皇上脑门上，扬声道：“你公务忙不忙，哀家还能不知道？你与佟贵妃之间的事儿哀家不愿多问，可昨日是八月十五，又是她诞下胤安后你第一次去承乾宫，怎么能夜半离开？” “你要佟贵妃的颜面放在哪里？佟家的颜面放在哪里？你故去皇额娘的颜面又放在哪里？” “你若是直接回去乾清宫也就罢了，偏偏还去了小钮祜禄氏那里，这不是往佟贵妃脸上扇巴掌是什么？” 她老人家是越说越气，手里的烟杆子敲在炕上敲的是砰砰直响，“当初想着将小钮祜禄氏接进宫来是为了平衡后宫，而不是让她一人独大的，哀家瞧着，你如今怕是连佟贵妃住在哪个宫里都快忘了。” 皇上已经许久没瞧见太皇太后有这般生气了，这几年下来，太皇太后身子大不如从前，皇上原本也是有几分不痛快的，可见状生怕把她老人家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又是顺气又是奉茶的。 到了最后，他更是含笑道：“您老人家动这么大气做什么？您以为朕心里没数吗？若是您晓得昨晚上佟贵妃说了些什么，只怕会愈发生气的。” “自胤安出生后一直养在佟贵妃身边的，就连夜里也未曾抱走过，昨晚上朕去了，也是命乳娘带着胤安守在外间，胤安吃、奶时，哭闹时，佟贵妃起身就出去了，连带着朕大半夜都没睡好。” “这般也就罢了，后来佟贵妃说胤安一直身子不好是因为名字不好，主动提出来要给这孩子改名……” 都说为母则刚，可有些人当了母亲后就完全糊涂起来，一心一意只有自己儿子，就连太皇太后都惊愕于佟贵妃的胆大来：“她要给胤安改什么名儿？” 皇上正色道：“胤祚。” 祚。 意为福泽，还有一个意思却是帝位。 太皇太后脸色大变：“她，她怎么敢?” 皇上也是脸色沉沉：“朕相信如今她倒是没这么大胆子，这些日子佟家人频频进宫，只怕在她跟前说了些什么，在朕跟前提起这事，这个字其中的含义，朕不相信她不知道，也不相信佟家人不知道。” 说着，皇上更是冷笑一声：“昨晚上朕抽身离开的时候，佟贵妃跪在地下哭的是泣不成声，说她只是为了胤安着想，并无别的意思。” “但是在朕看来，不过是佟家一步步的试探罢了，先是名字，若是朕答应了，接下来是什么？太子之位吗？” “胤安身子骨不好，难道他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是什么？难道改了个名字就能保佑他长命百岁？” 直到如今，皇上也好，还是太皇太后也罢，都没怎么抱过胤安，不是不喜欢，却是心知肚明，知道这孩子活不长的，若是投入的感情太多了，只会徒增难受。 太皇太后脸色也沉沉，想了想只道：“这个佟贵妃啊，简直太不像样子了。” 就是佟家的傀儡！ 而大清，并不需要一个傀儡皇后。 皇上也听出她老人家话中的意思来：“原先朕想着她乃是皇额娘的侄女，又与朕一同长大，早在当初立钮祜禄氏为后时就辜负了她一次，等着钮祜禄氏丧期一满，就将她立为皇后的，可是如今……” 顿了顿，他低声道：“朕觉得她并不是中宫皇后最合适的人选，不瞒您说，朕也没有立后的打算。” 太皇太后大惊：“这是为何？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若是迟迟不立后，后宫中岂不是要乱套？” 皇上看向太皇太后，眼神十分平静：“老祖宗，不瞒您说，自钮祜禄氏故去后，朕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管是她也好，还是赫舍里氏也好，进宫时都是好端端的，可到了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朕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朕是那不祥之人，所以才会克了她们……” -- 第49页 “胡说八道！”太皇太后瞧着他眼中的颓然，柔声道：“玄烨啊，你是大清朝的皇上，是天底下福泽最深厚之人，怎会克妻？若是你觉得佟贵妃担不起皇后之位，那小钮祜禄氏了？她要是也不行，惠嫔，荣嫔也可以啊……” 皇上摇摇头，一字一顿道：“老祖宗，您别劝朕了，朕心意已决。” “这些日子，朕想了很多，后宫之中好像真没有合适的人选，朕想着不如就让佟贵妃或小钮祜禄氏管事，实在不行，不还有您老人家坐镇吗？还有什么好怕的？” 太皇太后长叹一口气，像他小时候一样轻抚着他的手道：“哀家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怕陪不了你太长时间啊，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苦难只有咱们祖孙两个才知道，哀家如今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放心不下你，想着百年之后，你若是心里难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心里就不舒坦啊……” 皇上免不得好生劝慰太皇太后一通，可真想到那个陪自己说话的人，脑海中浮现了德嫔的身影。 这真是个合适的人选，娘家并无根基，也不怕她把消息散播出去，更不怕她勾结前朝。 *** 等着胤禛与纯禧公主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苏麻喇嬷才喊他们两个回去吃晚点。 胤禛没想到皇上也在，更没想到太皇太后眼圈还是红红的。 他是愈发小心，生怕说错做错什么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 倒是皇上身居高位已久，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来，他甚至还能笑着打趣问胤禛今天学的怎么样。 一说起这件事来，纯禧公主就骄傲地说个不停：“……胤禛也太笨了点，今儿学了一个时辰才学会了二三十个字，还都是极简单的字，不过不要紧，万事开头难，明日我再过去教他就是了！” 说着，她又忙添了一句，替胤禛说起好话来：“不过曾祖母时常说，勤能补拙，胤禛态度还是很好的。” 皇上对于胤禛学习方面的”蠢笨”早已见识过了，故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颔首道：“事缓从恒，滴水穿石，只要肯用功夫，总会有进步的。” 胤禛也心不在焉点点头，觉得打从明日起纯禧公主肯定会愈发卖力教导自己的。 倒是太皇太后一眼就瞧出纯禧公主的不对劲来，招手叫她过来：“来，叫哀家瞧瞧看，这眼睛怎么红红的？莫不是哭过了？” “没有！”纯禧公主急忙否认，想了想道：“今日与胤禛一块回来时叫风沙迷了眼睛，曾祖母，您若是不相信只管问胤禛就是了。” 胤禛也连忙点点头。 可他们两个不过是小娃娃而已，一举一动哪里能逃得过人精似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来，却也没拆穿，只笑着道：“秋天风沙的确大，以后当心些就是了，若是不舒服要及时与哀家说，可别强撑着。” 纯禧公主笑着点点头。 他们四个吃过了晚点，想着今日无功而返的胤禛是好奇心更甚，却是什么都不能得知，怏怏起身告辞要回去。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太皇太后就冲他招招手：“胤禛过来，哀家考考你，看你今日字学的怎么样。” 一说到这个，纯禧公主可就来劲儿了，跃跃欲试，也要凑过来。 太皇太后却笑着道：“天底下可没这样的道理，哀家考学问学问，你这个当师傅的也要在场？今儿你不是还没看过你的小兔子吗？先去瞧瞧！哀家来考一考胤禛，若是他学得好，哀家有奖，若是他学的不好，哀家可是要连你这个当师傅一起罚的。” 纯禧公主听到前半句还是喜滋滋的，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有些踟蹰，走到门口还不忘探头道：“曾祖母，您可不能罚我，我可都是认真教的……” 她是一步三回头，把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嬷等人都看笑了。 太皇太后随便考了考胤禛几个字，到了最后，连她老人家都叹起气来，这孩子看着聪明，可在学问上的确是没什么天赋，却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今日认字累了吧？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 说着，她老人家摸了摸胤禛光秃秃的小脑门，笑着道：“今日纯禧为何哭了？” 胤禛一愣。 心里只觉得这太皇太后也太神了点。 太皇太后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似的：“你们啊，想要瞒过哀家，还是太嫩了点……说吧，怎么一回事。” 胤禛窥了太皇太后，小手指拽着衣角，想了又想低声道：“那，曾祖母，要保密。” “今日纯禧姐姐吃到藕粉，想起了额娘，所以就哭了。” “她不准说，说您晓得了会不高兴的……” 太皇太后也是看着纯禧公主长大的，纯禧公主的阿玛恭亲王也是先帝儿子，所以对皇上来说，纯禧公主是养女，但对太皇太后而言，她却是与三公主一样的。 不，太皇太后看她甚至比看三公主更要娇贵些，毕竟她小小年纪就离开阿玛额娘来到紫禁城，当即心里是一阵酸楚：“这傻孩子，哀家怎么会不高兴？倒是她，日日想念额娘，也不肯当着哀家的面说。”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道：“放心，这件事是咱们之见的秘密，不要告诉纯禧，好不好？” 胤禛重重点点头，拉起太皇太后的大拇指按了个戳，“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第50页 其实就算今日太皇太后不问，他也打算找个机会委婉与太皇太后说起这件事的，站在孩子的角度上来看，纯禧公主的确是有些太可怜了。 等着纯禧公主喂完小兔子回来时，太皇太后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甚至还夸了纯禧公主几句：“……虽说胤禛学的一般，可哀家知道你也是费了心思的，这样吧，哀家答应你和胤禛一人一个条件怎么样？说吧，想要什么，或者提什么条件都可以的。” 纯禧公主养在慈宁宫，那可是什么都不缺的，正仔细斟酌的时候，只听见胤禛道：“我想要见外祖母！” 这不过是个引子而已，他怎么可能想见乌雅太太？ 太皇太后欣然答应，继而看向纯禧公主，瞧见纯禧公主那犹犹豫豫的小模样，心里明白得很：“既然你也不知道要什么，明日就要你额娘进宫陪你一天好不好？不过可先说好，这功课不能耽搁，到了该给胤禛启蒙的时候也得过去……” 纯禧公主脆生生应下，眼里亮堂的仿佛有星子似的。 太皇太后见了，心里也很高兴。 等着胤禛回去的路上，是心情大好，他希望自己过得好，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都能过的开开心心。 回去之后，他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完全忘记了乌雅太太一早上要过来的事儿。 胤禛一大清早是被乌雅太太“啪嗒”两口给亲醒的。 一大早睁开眼就对上乌雅太太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想着自己小脸蛋上留着两个鲜红的唇印，胤禛嘴巴一瘪，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上次离宫时，乌雅太太与德嫔闹得不欢而散，乃至于德嫔被封为嫔位后她递了帖子进宫，德嫔也没答应。 但胤禛看的出来，德嫔还是挺惦记乌雅太太的，所以昨日那番话他也不光是为了纯禧公主，也是为了德嫔。 乌雅太太高兴的不行，恨不得上前再来砸吧两口：“呀，我的乖孙，都长这么大了，啧啧，可真俊啊，比村口大牛家那小子俊多了，这小模样，可真招人疼，来，让外祖母好好亲亲……” 瞧着那张血盆大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胤禛实在忍不住，又拿出自己当年的拿手好戏假哭来。 他这一哭，德嫔很快就过来将他抱在怀里，皱眉道：“额娘，您这又是做什么？方才我和您说的话，您都没听进去吗？胤禛还小，正是该多吃多睡，是长身体的时候，您吵醒他做什么？况且太医都说了，大人很容易将自个儿身上的病气过给小孩子的，若是胤禛病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32章 若换成从前乌雅太太要是听到这话, 早就呼天抢地以“孝”字压起德嫔来。 可上次经过与德嫔的不欢而散之后，乌雅太太也不敢太过强硬，微微一愣, 继而才道：“我, 我将才已经洗过手漱过口了，就是想着好长时间没抱小阿哥, 所以想要亲近亲近他的。” 这下子便是德嫔也不好再动怒。 乌雅太太见状，晓得女儿就吃这一套，当即是声音更低：“更何况, 我又没病，怎么会将病气过给小阿哥？” 德嫔看着怀中的胤禛，替他擦去脸上的口脂印子，有些无奈道：“额娘, 您是不知道小孩子体弱, 太医说了, 有些病症在您身上没事儿, 可若是传到胤禛身上, 那就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她瞧见乌雅太太面上那卑怯的神色, 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道：“好了，说这些也无用，过来喝茶吃些点心吧！” 乌雅太太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跟在德嫔身后。 被额娘抱在怀里的胤禛就这样趴在德嫔肩上, 正好能看到乌雅太太那双眼睛, 面上的神色能够改变, 但眼神却是变不了的。 胤禛只见乌雅太太眼睛滴溜溜直转, 觉得有些不踏实。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不假。 这次乌雅太太进宫，衣着打扮比从前更甚，但是据胤禛所知，这一两年下来德嫔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接济娘家，也就偶尔送些银子回去，能保证他们一家吃穿用度就不错了，怎么能让乌雅太太穿金戴银？ 别的不说，当初张贵人给乌雅太太的那个金镯子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镶着宝石，拇指粗细的描金镯子，身上的衣裳也由从前的绸缎变成了缂丝，这可不是三两百银子能够变出来的，靠的是大笔大笔银子堆出来的。 胤禛只觉得肯定有谁在背后使了什么手脚，亦或者乌雅太太被谁收买了。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不是所有母亲都配当母亲的。 胤禛心里已经起了防备之心。 等着喝了牛乳，吃了早饭，他这才活泼起来，坐在炕上玩拨浪鼓，只听见乌雅太太有一搭没一搭与德嫔说着家中的事，一会说妹妹年纪不小了，该说一门亲事了，一会儿又说弟弟要到了成家的年纪，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只是连聘礼都拿不出来……话里话外皆是找德嫔要银子的意思。 德嫔早已不是当初的伏弟魔，这一两年下来手里攒了些银子，可却半点没有拿出来的意思，皱眉道：“额娘，有多大能力便办多大事儿，咱们家世不够，就不要妄图去攀附那些高门嫡女，给弟弟说个好姑娘就成了。” “至于妹妹的心事，也寻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不求高门第，只求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乌雅太太却不这样想，她只觉得紫禁城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嫁给谁能比侍奉皇上更好？ -- 第51页 更何况，她向来偏袒幼女，在她看来自己小女儿与德嫔的容貌比起来相差无几，不说捞个娘娘当当，起码也能当个主子的，当即便是笑道：“这事儿不着急……对了，我不记得你从前身边有个叫钏儿的？这人没了，你身边连大宫女都没有！我看不如这样，反正你妹妹如今年纪也不大，不如先把她送进宫来陪你一段时间，等着到时候年纪大了，再说亲也不迟……” 这下连胤禛都忍不住替乌雅太太害臊起来。 乌雅太太分明是想把他那未见过面的姨母再塞到皇上身边去。 德嫔一听这话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额娘，这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若将妹妹接进宫，她到底是主子还是奴才？不知道的还会说咱们乌雅家女儿嫁不出去，非得往宫里塞！” 说着，她是语气更森然：“到时候别说是本宫，就连贵妃娘娘和钮祜禄娘娘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乌雅太太甚少见到女儿这般，便不敢再接话，连忙道：“好！好！你如今本事大了，你说不成那便不成吧！“ “我原来还打算进宫住些日子的，如今看你这样子也没留我的打算，我也不是那等不知道好歹的人，今日进宫一趟，免不得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恭贺她新添了六阿哥，等着给贵妃娘娘请安了，晚些时候我便回去好了。” 当初德嫔有孕时，为显佟贵妃仁慈，好几次召了乌雅太太进宫陪伴德嫔，故而每次进宫，乌雅太太也会前去佟贵妃跟前请安谢恩。 虽说佟贵妃与德嫔之间的情分不在了，可于公来说，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德嫔也是这般觉得，刚好今儿因乌雅太太要进宫，她告假并没有去承乾宫请安，这便要带着乌雅太太一起进去承乾宫。 可乌雅太太的眼神却一直落在胤禛面上，最后更是含笑道：“我难得见到小阿哥，想与他多亲近亲近，不如将他也一块带去吧？” 德嫔下意识就要拒绝。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更何况承乾宫如今还有个病怏怏的六阿哥在，若真出什么事儿，那该怎么办？ 胤禛正好想借这个机会瞧瞧佟贵妃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连忙应声说好，最后更是拽着德嫔的袖子道：“额娘，要去，我要去嘛！” 谁能抵得住一个他的撒娇攻势了？ 谁都不能！ 德嫔有些无可奈何，给他戴上小瓜帽后忍不住叮嘱道：“可不能乱说话，更不能乱跑。” 胤禛乖乖应是。 这一路上，胤禛心里大概就猜到了什么。 就凭着张贵人的家世，想要让乌雅太太过上这般穿金戴银的生活，怕是有些难，可若背后这人是佟贵妃，所有的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 佟家如今家大业大，随随便便丢出几千万把两的银子，对佟贵妃来说怕是连眼睛都不会眨的。 只是，佟贵妃到底要做什么？ 为何要盯着自己，盯着德嫔不放？ 等着胤禛到了承乾宫，果不其然见着张贵人坐在那里陪佟贵妃说话。 距离中秋家宴也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可胤禛远远看去，只觉得佟贵妃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眼窝凹陷下去，面容愈发憔悴，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反归张贵人脸上写着野心勃勃，眼里的算计怎么都挡不住。 佟贵妃见乌雅太太上前见礼后，微微颔首：“……来者是客，本宫身子不适，今日是有气无力的，还请乌雅太太莫要见怪。” “德嫔有孕时，你便时常进宫，如今也是一样的！若是想念得德嫔或者胤禛，只管递帖子进宫就是了。” “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也是一年多没进宫了，宫里头规矩虽大，可你既来了，就不必拘束什么。” 乌雅太太听闻这话连连称是。 佟贵妃笑了笑道：“既然乌雅太太也不是什么外人，本宫便有话直说，本宫有些话要与德嫔说，不如就请您带着胤禛去外头玩玩吧。” 张贵人一听这话就忙道：“贵妃然然既然有话要与德嫔娘娘说，那嫔妾也下去好了。”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嫔妾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便自作主张替贵妃娘娘招待乌雅太太一番。” 佟贵妃微微颔首。 德嫔已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可佟贵妃的性子是愈发难以琢磨，便朝着胤禛身边的乳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些。 有人跟着，她就算是张贵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等着一出了承乾宫的大门，张贵人与乌雅太太便是肆无忌惮起来。 张贵人这手啊，直接都搭到乌雅太太胳膊上了，这模样要多亲近就有亲近：“之前我一见到您就觉得亲近，还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仔细一想这才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原来是您长得与我额娘有几分相似。“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道：“只是我额娘在我进宫不久就没了，如今看到您就像想起自己额娘来。” 乌雅太太一听这话儿是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即就认下张贵人这个干女儿才好。 她心里可是门清，她那远房表弟的差事就是走了张贵人娘家的门路。 说实在的，如今她女儿倒是身居嫔位，可除了从德嫔身上捞了些银子，还捞到了什么？ 胤禛见着乌雅太太与张贵人恨不得当场要滴血认亲的架势，心里一动，拽了拽乳娘的手道：“要尿尿。” -- 第52页 乳娘连忙将他抱了过去。 胤禛有个好习惯，打从站得稳了，尿尿都不喜欢有旁人在场。 小孩子尿尿倒是极快的。 等着胤禛再出来时，已听着张贵人已经说到进宫前夕的事情：“……那时候接到选秀的圣旨，心里是既高兴又彷徨，高兴的是能够伺候皇上，可难受的却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家人。” 说着，她更是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低声道：“小时候我便喜欢让额娘带着我一起去游船，如今额娘不在了，午夜梦回时我老是梦到她陪我一起游船的场景，若是如今额娘还在，我也定会奏请贵妃娘娘请她进宫的，如今御花园一片美景，若是游船，倒是别有一番光景。” 乌雅太太当仁不让道：“既然贵人不嫌弃，把我当成额娘一般，那我今儿便腆着脸陪您去游船好了。” 一旁的乳娘连忙道：“竟然如此，那奴婢便先带小阿哥回去了。” 谁知她这话还没说完，乌雅太太便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极不高兴道：“你带小阿哥回去做什么？我难得见我孙儿一趟，自然要带着他一起好好耍一耍的。” 说着，乌雅太太更是不由分说将胤禛抱了过来，笑眯眯道：“外祖母带你去游船好不好？” 胤禛笑眯眯的点头说好：“要游船，要游船！” 得张贵人吩咐，很快就有太监将船准备好了。 因这是一艘小小的船只，根本坐不上太多人，张贵人便没带太多的人，只带了个贴身宫女，掌船的太监，还有则是乌雅太太与胤禛，乳娘了。 不得不说，皇上是真的好风雅。 因皇上吩咐，湖中枯叶都未清扫，如今虽已到深秋，迎风吹来湖面上是波光粼粼，四处可见半人高的残叶凋莲，可真是一片好风景。 胤禛被乳娘抱在怀里。 他倒是不怕什么，却能感受到乳娘吓得是战战兢兢。 乳娘一手抱着他，一手扶着船弦，更是四处张望，生怕出个什么事情，到时候她可是小命都保不住的。 倒是张贵人一直与乌雅太太是相谈甚欢，一会儿说到时候冬日再邀请乌雅太太进宫泛舟，一会儿又说若是乌雅太太有空只管去她娘家做客，说的乌雅太太那叫一个笑容满面，手舞足蹈。 到了最后，乌雅太太更是笑眯眯道：“若不是不合规矩，我肯定要让贵人当干女儿的。” 张贵人的眼神若有若无落在胤禛面上，只笑着道：“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如此，那我便是胤禛的姨母了，这孩子我一瞧着喜欢，瞧瞧他长得多好看啊，也难怪皇上与太皇太后都疼他。” 说着，她更是道：“来，胤禛，让张娘娘抱抱你好不好？” 她敢抱，可乳娘却是不敢撒手的，乳娘正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时，只见乌雅太太便擅自做主要将胤禛从乳娘怀里强抱过来。 就在这时，不知道小船为何忽然晃动一下，继而只听“噗通”、“噗通”两声，乌雅太太与乳娘竟是齐齐落水。 张贵人吓得在船上连声呼救，继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游水，跟着跳入湖中。 胤禛灌了两大口湖水后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原先未穿越前可是游泳健将，虽说这小小的身子穿的多且不适应，但他想着稳住呼吸，放松身体，更是迈着小短腿连蹬两脚，继而就浮出了水面。 猛吸一口气，他更是迅速躲在水里。 躲在暗处，总比暴露在明处强得多。 谁知道他刚脱了鞋袜，就见着湖水中有个身影飞速朝自己游了过来。 他仔细一看，只见那是一个男人的身躯，只怕就是冲着他过来的。 好在方才他出门时就有所防备，带了一小把匕首。 这匕首原先是未开封的，满族的儿郎皆要骑射读书样样精通，周岁礼的时候皇上便送了他这样一把匕首。 后来他趁人不注意将匕首磨开了封，更是藏在了床底下。 匕首只有他手掌大，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无一不是好东西，可以说是削铁如泥。 胤禛将匕首从怀里掏了出来，佯装呛水，等着那人过来拽住他脚时，说时迟那时快直把匕首插入那人脑门。 饶是那太监身手再好，却也没想到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能生出什么幺蛾子，一刀下去，那小太监很快就松手了。 瞧他挣扎的样子，胤禛估摸着也是没气了。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胤禛深吸一口气，想着保命为大，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具尸体，偷偷游到偏僻处，将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脱了下来，一个人光溜着身子躲在水里，叼着一个莲叶梗，倒也能呼吸。 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唱的是什么戏。 张贵人的呼叫声从不远处传来，胤禛躲在水里听的是真切。 他估计张贵人心里肯定十分得意吧？如今他们正在湖中心，就算真等着太监将他救起来了他还有气儿，这么冷的天，又呛了那么多的水，只怕也活不长的。 张贵人因方才落水时离掌船的小太监最近，也是嘴快被救起来的那个，坐在船上也是聒噪额不停：“你们快，快去救小啊哥！快去啊！” “还有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告诉皇上？” “啊，若是小阿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都不必活了！” -- 第53页 水上水下很快就乱成了一团。 几个下水救人的小太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胤禛，反倒是找到了胤禛的衣裳，更是吓得不行。 等着皇上等人匆匆赶来时，依旧不见胤禛踪影。 皇上来了，佟贵妃与德嫔也都来了。 德嫔方才在承乾宫一听说这消息差点就晕厥过去。 宫里头的孩子生得娇贵且病弱，便是胤禛长到这么大，德嫔依旧没敢把他往湖边带，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方才她几乎是被人抬到湖边去的，一听太监说没找到人，却是找到了胤禛的衣裳，怕是凶多吉少……当时就晕了过去。 皇上到底还是经过事儿的，一听说这话脸色沉沉厉声道：“找！给朕去找！朕就不信了，好端端一个孩子还能不见了不成？” 话毕，他那森冷的目光更是落在张贵人面上，在张贵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前就是一巴掌抡了上去。 皇上虽不怎么管后宫之事，可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张贵人存的什么心思，他还能不明白吗？ 当即皇上更是厉声道：“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张贵人被这一巴掌直接打的发髻散落，头偏了过去，头上的水啪嗒啪嗒直往下落，却是擦都不敢擦一下，当即就哭了起来：“皇上，嫔妾冤枉，嫔妾真的是冤枉啊！” 她捂着脸，眼泪簌簌落了下来：“从一开始便是乌雅太太说要去游湖泛舟，后来更是她要从乳娘手中接过胤禛，争夺之下她与胤禛，乳娘掉到水里去的……嫔妾，嫔妾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胤禛下手啊！” 皇上怒气不减。 佟贵妃强撑着出来打圆场：“皇上这时候找张贵人做什么？当务之急得找到胤禛才是，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不见？” 说着，她更是连声吩咐抽人去找，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她面上虽是焦急不已，可心里却知道胤禛定是没了。 如今小钮祜禄氏进宫，很快得了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喜欢，反观她这个皇贵妃诞下六阿哥后好像什么都没了。 她手底下也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可忠心耿耿的除了安嫔与张贵人，能说得上话的就没有了。 她急不可耐想要拉拢自己的队伍。 如今能在皇上，太皇太后跟前说得上话的也无非宜嫔，荣嫔，惠嫔那几个，思来想去，也就德嫔最合适。 可德嫔有儿子，如今有了靠山……可若是胤禛没了，岂不是又孤苦无依起来？所以她才想到了这么一出。 找人和审问并不冲突。。 安排好了人去找胤禛，佟贵妃则拉着浑身发抖的乌雅太太问话。 不问不知道，一问皇上这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说游船，还是要抱胤禛，这都是乌雅太太的意思，气的皇上哟，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从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德嫔有这样一个棒槌额娘？ 可乌雅太太到底是长辈，他总不好当众斥责吧！ 乌雅太太也知道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连声道：“皇上恕罪啊，贵妃娘娘恕罪啊，我……我真的是没有坏心，小阿哥是我的外孙，我难道还会去害他不成？啊！若是小阿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脸活了！” 皇上本就心烦意乱，被她这么一吵嚷，更是烦闷。 梁九功当即就极有眼力见上前将乌雅太太扶了下去，甭管怎么样，当下找胤禛最为重要。 另一边的胤禛见不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知道肯定快有人寻了过来，好在他将才就看好了，找到一块浮木趴了上去，假装呛水晕过去的样子。 随着一声又一声“找到四阿哥了”的报喜声，胤禛就这样被抱到了皇上跟前。 太医早已候在跟前，当即又是号脉又是施针，吓得胤禛连忙哭出来声来，一声又一声喊着额娘。 德嫔方才已经晕了过去，得太医施针后略有些清醒，当即就匍匐过去抱着胤禛哭了起来。 皇上接过梁九功递上来的披风，将胤禛裹的严严实实，抬脚就往回走。 佟贵妃不明白皇上这是何意，连个眼神都来不及给张贵人使，抬脚就跟了上去。 皇上是少有这般柔情，一直这样抱着胤禛到了永和宫。 这让胤禛觉得这便宜爹的臂弯也是很温暖的。 等到了永和宫，皇上将胤禛放在炕上，一旁的周院正也是跟着忙进忙出，又是诊脉又是开药方子，最后直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四阿哥这是吉人自有天相，想必是方才呛了几口水后晕了过去，整个人放松下来，所以一直漂浮于水面上，并无大碍，待老臣开几服药，将养几日后，四阿哥定能痊愈。” 皇上微微颔首，面上才添了几分喜色，倒是难得像德嫔似的摸了摸胤禛的小脑门。 皇上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指腹早已磨出厚厚的茧子，让胤禛觉得脑门有点糙糙的，虽从始至终皇上什么话都没说，可胤禛却还是觉得——皇上，应该是爱他的吧？ 佟贵妃还想要上前打圆场，打算将这件事往乌雅太太身上推。 其实吧，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怎么说了。 若真说是乌雅太太不小心，好像谁都怪罪不上。 谁知皇上却是较真起来，冷声道：“贵妃不必多言，世上哪里那么多巧合？既然贵妃事忙，那这件事朕就亲自来查好了！” -- 第54页 说着，他像是没看到佟贵妃那宛如吃了苍蝇一样的脸色似的，扬声道：“来人，把人带上来吧！” 一同带上来的不光只有张贵人，还有乳娘，乌雅太太等人。 张贵人一进来就嚷嚷着冤枉之类的话，可皇上却是不悦扫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冤枉的，稍后便知道了。” 方才梁九功将船上的人都带下去问了话，都写成供词递交给了皇上。 乌雅太太这才惊觉到不对劲，连忙道：“皇上，方才我一想这才觉得不对劲，虽是我主动说起要去游船，也是我主动说起将小阿哥抱给张贵人的，可从始至终都是我听见张贵人透出这个意思来，才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的啊！” 说着，她更是胡乱抹着眼泪道：“最后一下我要将小阿哥抱给张贵人，明明我们都没怎么动，谁知道船就猛地晃了一下，我们就掉到水里去了……若是您不相信，只管问聂乳娘就是了。” 正由乳娘喂药的胤禛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好在自己这个便宜外祖母也不算太蠢。 一旁的聂乳娘连连点头。 张贵人却又开始掉泪起来：“皇上，嫔妾当真是冤枉的啊，口说无凭，乌雅太太做错了事儿，自然不敢承认，只想把脏水往嫔妾身上泼，至于这个乳娘，也是永和宫的人，自然几个人联合起来对付嫔妾了。” 说着，她的眼泪更是簌簌落下，这模样真是越看越委屈。 其实她这件事她心里也是有数的，没有人证没有物证，难不成皇上还真能凭着乌雅太太与乳娘的几句话就定下她的罪吗？ 她死都不会认下的。 一想到这里，张贵人就强撑着道：“若照乌雅太太这话说的，方才那划船的小太监和嫔妾身边的宫女也能替嫔妾作证？这种事情，哪里能够说得清？” 说着，她更是道：“嫔妾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好心带乌雅太太去游船的，皇上，您可要替嫔妾做主啊！” 其实将才张贵人身边宫女和小太监的供词，皇上也是略翻了翻的，的确说是乌雅太太与聂乳娘争执，故而皇上一时间倒是犯了难。 他可不相信世上有这般巧的事情。 若真说胤禛落水，为何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发现胤禛？不是有人捣鬼是什么？ 谁知道就在这时，胤禛却是一巴掌打开了乳娘喂药的手，哇哇哭了起来：“药药苦，药药苦！” 皇上这才想起来，哦，原来当时船上不止有几个大人在，还有这个小娃娃在。 是药三分毒，皇上方才听周院正的意思，知晓胤禛并无大碍，索性要乳娘下去了，只将胤禛抱了起来：“胤禛，方才在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 胤禛重重点点头，那小模样如同小鸡啄米似的。 皇上道：“不着急，慢慢说，皇阿玛听着了。” 胤禛扫了一眼张贵人，认真想了想：“外祖母要抱我，船船突然动了一下，我就掉到水里去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脸色都变了。 特别是佟贵妃，当即就道：“胤禛，可是你外祖母教了你些什么？” 她这话还没说完，皇上就不悦扫了她一眼：“贵妃这话是何意？从始至终胤禛都是留在朕身边的，根本没有与乌雅太太太太打过照面，你这可是想误导他，想要他说些什么吗？” 佟贵妃连忙否认。 皇上继而继续看向胤禛：“当时可是起风了？” 胤禛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起风，就是船船突然动了一下……” 皇上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小孩子哪里会撒谎？ 皇上冷冷看向张贵人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张贵人不言不语，他更是道：“你若是无话可说，那也不要紧，朕派人去查急死了，你身边的宫女，还有当时掌船的太监，来人，都给朕拉下去狠狠地打，朕就不相信他们不会说实话。” 哀嚎声当即就传遍了整个正殿。 梁九功很快就把人带了下去。 张贵人依旧一眼不发，早在做下这事儿之前她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身边的宫女和掌船的太监都已经安顿好了，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可就在这时，很快又有人上前，跪地道：“皇上，奴才方才在湖中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是个太监，头颅被人用匕首刺穿，估摸着死去的时间也在半个时辰之前。” 这话一出，更是众人哗然。 紫禁城中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命案了，这么大的地方时不时出点事儿并不是大事儿，可两件事发生在一起，这就足够令人深思了。 皇上下意识看向张贵人，“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你也是进宫几年的老人了，朕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若是朕要查的事情，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查个清清楚楚的！” 说着，他更是挪开眼，不想再看她：“你进宫几年，给朕生下两个女儿，这两个孩子如今都不在了，可朕一日都没有忘记过她们，看在她们的情分上，你若是实话实说，朕还能留你一条命。” “若不然，别说是你，就算你全家老小的命，朕都不会留的。” 那个太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佟贵妃说身手极好吗？ -- 第55页 为何会不明不白死在湖中？ 方才张贵人半点都没慌的，可如今，她慌了，事情完全偏离了她们的预想。 佟贵妃也察觉到了不对，生怕这件事牵连到自己身上：“张贵人，你实话实说便是了，好在如今胤禛平安无事！人都有想岔的时候，你若是坦白从宽，想必皇上也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 这话中的意思……张贵人哪里不明白？ 只怕佟贵妃早已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但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的家眷，她的族人都要仰仗佟家，如今啊，她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当即她便落下两行清泪来：“事到如今，嫔妾也没什么好说的，嫔妾都认。” “皇上，当初若不是胤禛出生，嫔妾的四公主怎么会没了？您有许多孩子，可嫔妾就四公主那一个女儿了！” “嫔妾也并不是想辩解什么，您要杀便杀，只是求您看在两位公主的份上，饶过嫔妾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皇上也不想再多言，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冷身道：“来人，传朕旨意，将张贵人打入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梁九功应声将张贵人带了下去。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张贵人并没有哭闹，也没有求饶，好像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意外，甚至是解脱了一般。 有些女人在宫中无宠，活着就是为了孩子，若不是仇恨支撑着张贵人，只怕她根本就坚持不到今天的。 宫里头啊，都是可怜人！ 胤禛忍不住暗想。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极了。 其实丧女之痛对皇上来说也是刻骨铭心，可是将这样的罪责强加到另一个孩子身上，不也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皇上心情也不好，起身去看了看德嫔，见德嫔喝了安神药，也无大碍后，劝慰几句这才离开。 一时间，胤禛被张贵人谋害，差点丢了性命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六宫中每个角落，就连纯禧公主都知道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纯禧公主今日也该前来教胤禛念书，后来听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儿，不顾太皇太后劝阻，非要来瞧瞧胤禛，甚至连恭亲王侧福晋也一并带了过来。 她并非恭亲王嫡福晋所出，但侧福晋与嫡福晋一样，皆属妻子，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要上玉蝶的。 纯禧公主巴巴跑来，还有样学样学着太医的样子拿手探了探胤禛的脑门：“……既然今日你病了，那今日咱们便歇一日，不过明日可是要将今日的功课补上来的。” 说着，她更是咧嘴一笑道：“胤禛，你看，这是我的额娘！” 小孩子都是这般，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在好朋友跟前炫耀一番。 第33章 倒是恭亲王侧福晋与胤禛想象中长得并不一样, 纯禧公主闹腾，她倒是极为安静，长相也温柔明媚, 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恬恬淡淡的笑, 更是更是柔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见咱们四阿哥是个有福气的！” 纯禧公主不懂，但她听闻昨日之事，哪里会不懂？ 若非胤禛在太皇太后跟前说些什么, 她又如何能够见到女儿？故而她也是心存感激的，不仅感激太皇太后，也感激胤禛。 纯禧公主趴在床边，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曾祖母知道这件事情也气坏了, 说张贵人的心实在太歹毒了些, 不过好在你没事儿！” “至于你那位外祖母也是个糊涂蛋, 一大把年纪却还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曾祖母说了以后就不让她进宫了！” 这德嫔还在这儿了, 恭亲王侧福晋只觉得这话实在不像样子，当即就轻声道：“纯禧！” 纯禧公主吐了吐舌头, 朝着德嫔歉意一笑：“德娘娘, 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德嫔哪里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只说没事儿，等着纯禧公主与胤禛凑到一块玩的时候，这才与恭亲王侧福晋说起了心里话：“方才纯禧公主这话, 本宫不仅不怪罪, 甚至也觉得她说得对, 若不是本宫额娘钻进张贵人圈套, 后来哪里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若不是她收了张贵人的好处，又如何舔着脸与张贵人套近乎？” 她虽一直是个柔弱的性子，但并不是如弱柳一般娇弱不堪，可当下说起这件事却是气得眼眶都红了：“还有本宫，也是个糊涂的，当时明知道其中可能有诈，却不敢出言反对，好在胤禛没事儿，不然，本宫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 这一点，恭亲王侧福晋可是深有体会，柔声劝道：“所以可见四阿哥是个有福气的，至于乌雅太太，不是连皇上都说了吗？以后她要没事儿少进宫，这话是对乌雅太太说的，也是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说的。” “咱们啊是女儿，更是母亲，凡事得拎得清孰重孰轻才是。” “更何况，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配当母亲的，有些人，您若越对她和颜悦色，她便越是蹬鼻子上脸，难道一开始乌雅太太不知道湖中危险，不该抱着四阿哥前去吗？不过是想与张贵人套近乎罢了！” “我不是说劝您与乌雅太太断绝来往，只是有些关系是东风压倒西风的，她若是对您有几分忌惮，只怕就不敢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胤禛听闻这一番话，忍不住对恭亲王侧福晋佩服起来。 -- 第56页 有些时候心软并不是好事，明面上看起来德嫔与恭亲王侧福晋都是一样柔顺的性子，可这两人的性子却并不一样。 恭亲王侧福晋是外柔内刚，之前胤禛就听说过，说是恭亲王侧福晋虽为侧福晋，但恭亲王福晋身子不好，王府上下大小事务都是她在打理，可见不是个简单的。 至于德嫔……胤禛扫了一眼，瞧着她眼眶红红的，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几年下来，德嫔性子倒是长进了不少，可距离想要在宫中立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 不过皇上倒是一点没叫胤禛失望。 到底乌雅太太是长辈，今日这事儿说起来她也是无辜之人，但皇上还是提点了她几句，无非是“皇家子嗣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一举一动皆要小心”之类的话，说的乌雅太太头都抬不起来。 有些时候，上位者并不需要一味训斥责罚，否则就显露不出皇上的气度来。 但胤禛相信，就冲着皇上那几句话，短时间内乌雅太太是不敢进宫的，起码接下来的几年里在永和宫里都是老老实实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胤禛则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连纯禧公主前来授课，也比原先温柔了许多，甚至连那把立威的戒尺都没有带上。 谁知道没过几日，胤禛却听说了一个消息。 六阿哥没了。 听到这消息时，胤禛正在由德嫔喂着喝牛乳，这几日，他好像一瞬间又变小了，原先明明可以自己喝牛乳的，但德嫔非要亲自去喂他，他但凡表露出不愿意来，德嫔就连连道：“你还小，如今又病着，来，额娘喂。” 好吧，胤禛实在不好拒绝。 当宫女带着消息回来时，惊的德嫔手中的调羹都掉了，“怎么会这样？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六阿哥虽一直体弱，但说是前几日都还是好好地。 如今在德嫔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叫做红玉，是从当初一个小宫女提上来的，这人看着平凡无奇，沉默寡言，当初因为她成了大宫女，让涓儿等人很是不满。 可惜，没办法，胤禛喜欢她。 其实打从一早胤禛就察觉到这人靠得住，因为胤禛喜欢，德嫔也是爱屋及乌。 后来德嫔发现这人的确可用，做事沉稳小心，在外头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带回来很多有用的消息。 今日也是这般，红玉低声道：“这事儿千真万却，怎么会有假？六宫上下都传遍了，奴婢不相信，方才还专程绕去了承乾宫一趟，只见承乾宫连大门都关了，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想必应该是真的。” 说着，她的声音又压下去几分：“说是昨晚上六阿哥受了凉，乳娘照顾不周，今早上发现时六阿哥都没气了，等着周院正与孙太医来的时候是直摆头，劝贵妃娘娘莫要伤心过度……” 德嫔微微一愣：“这，这怎么可能？” 不管是四公主也好，还是通贵人所出的两个孩子也好，这孩子没有之前都是有征兆的。 况且先前佟贵妃并不放心乳娘，每天夜里都是带着六阿哥一起睡，想必是这几日因为张贵人的事儿烦心，一时间偷了懒，昨晚上才将六阿哥交给了乳娘照看，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胤禛虽不喜佟贵妃，更知道自己落水一事大概率与她有关系，可好端端一个孩子没了，他觉得也挺可惜的。 只是，世上当真有这般巧的事儿？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六阿哥没了？ 胤禛有点不敢细想。 *** 承乾宫。 佟贵妃抱着六阿哥的尸身，一个人怔怔发呆，双目无神，谁说话她都不理。 一旁的沈嬷嬷可是急坏了。 周院正更是与孙太医在一旁更是嘴皮子都要说干了，但佟贵妃依旧不相信六阿哥没了的事实。 后来还是沈嬷嬷上前道：“娘娘，小阿哥已经没了，您把手松开……奴婢来抱抱小阿哥！” 话毕，她更是小心翼翼要去抱没了气息的六阿哥。 谁知道沈嬷嬷的手刚伸过去，佟贵妃就像疯了一样尖声叫了起来：“滚开！都给本宫滚开！” “本宫的胤安还好好活着，他昨晚上还哭着不肯喝奶……不会的，就一晚上而已，不会变成这样子的！” 说着，她更是仓皇起身，眼神扫过在场每个人：“定是有人要害本宫的孩子，有人要害本宫的孩子啊！”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愈发尖刻：“那几个乳娘了？沈嬷嬷，去，将那几个乳娘活活打死！本宫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去，快去！” 疯了！ 真是疯了！ 沈嬷嬷还是头一次见佟贵妃这般，提醒道：“娘娘，万万不可啊！方才那几个乳娘就被打的有进气没出气了，若真的断气了，哪里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别说佟贵妃，就连她都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 其实私底下孙太医不是没与她说过六阿哥病弱，可活到两岁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再大些就难了……如今这孩子不到半岁就突然没了，换成她是佟贵妃，一样也是接受不了的。 佟贵妃又变成了方才的样子，抱着六阿哥的尸首默默掉泪。 随着一声通传，皇上很快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佟贵妃在看到那抹明黄色身影时，眼泪更是落得愈发厉害，几乎是哀声道：“皇上！” -- 第57页 皇上走过来，将她怀中的胤安接了过来交给梁九功，更是将佟贵妃搂在怀里，轻声道：“朕知道了，朕都知道了！如今胤安没了，你比谁都伤心。” “可人活着一辈子都是要往前看的，胤安打从出生便身子不好，每日汤药不断，小小年纪就受了这样的折磨，如今去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如今你还年轻，以后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佟贵妃却是泪如雨下，拽着皇上的衣角，第一次在众人跟前失了姿态：“皇上，臣妾的孩子没了，定是有人害死了他……” 只是，她却没想过六宫上下谁会有这么大胆子去害她的孩子？ 背后那个人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其实皇上一开始都是想留下胤安的，他知道这孩子活不长，只是他却不能纵容着佟贵妃因儿子野心变得越来越大，纵容着佟家的手越伸越长。 更何况，这孩子日日活着也是受苦，又是何必了？就连周院正都说了，这孩子绝对活不过三岁！ 若是孩子还有希望，他绝不会下这个毒手，可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啊！ 哪怕心里清楚明白，可皇上一想到这件事依旧是痛心难忍。 以后他会允许佟贵妃生下孩子，毕竟不会允诺佟贵妃皇位之位，可是前提是太子站稳脚跟，佟家也不如现在这般张狂！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新会晚点哦，大概在晚上九点或者十点左右的样子，么么~感谢在2022-04-18 20:48:51~2022-04-19 14:1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幻影之殤 2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皇上是好一通安慰, 接连着好几天都在承乾宫陪着佟贵妃。 日子再难，总是要朝前过的。 哪怕佟贵妃再不愿意，六阿哥的尸首很快就被下葬了。 甭管是皇后之子还是妃嫔之子, 未长大就夭折的孩子, 在紫禁城中被视为不祥之物，随随便便就下葬了, 甚至没有一个坟冢。 到了入了冬，佟贵妃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众妃嫔前去承乾宫请安时，一个个皆是屏气凝神, 生怕一个字说的不对就惹得佟贵妃不痛快。 不过是十来日的时间，佟贵妃却像是老了十岁似的，头上隐隐可见白发、 要知道佟贵妃如今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啊！ 当即就有不少妃嫔私下偷偷交换了个眼神。 可平素向来聪明的佟贵妃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淡淡道：“……这些日子本宫身子不好, 你们倒还是一日不辍前来承乾宫请安, 这天儿已经冷了, 若是有个头疼脑热, 或者身子不适, 不必过来，直接差人说一声就是了。” 她的确是想罢免六宫妃嫔的请安, 可太皇太后不点头, 她没这个胆子。 但要她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些看她笑话的人，她更是做不到。 众人齐声应是。 安嫔是她麾下的大将，如今更是变着法子说一些好笑的事儿逗佟贵妃开心，若换成从前, 不管这话好不好笑, 佟贵妃总要给她颜面的。 但是今儿, 佟贵妃却是兴致怏怏, 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 这下，连安嫔都不晓得如何接话。 一时间，承乾宫的气氛倒是比外头还冷。 佟贵妃扫了在场妃嫔一眼，冷声道：“好了，若是无事要说，那便散了吧！” 众人半点不敢耽搁，连忙退了下去。 有人在的时候，佟贵妃还强撑着一口气，可等着众妃嫔都退了下去，佟贵妃的精气神就像被全抽了去一般，整个人呈摧枯拉朽之势，猛地一瞧，好像没多少活头似的。 沈嬷嬷瞧着是心疼不已。 自六阿哥没了之后，从前往承乾宫跑的勤勉的佟家人像死了似的，好不容易佟大夫人来过一次，也不说安慰自家主子，话里话外皆是想再塞一个佟家姑娘进来的意思，当时她听了这话都觉得怄人。 若是这般下去，只怕自家主子真没几天活头了。 从前佟贵妃想要孩子，想要后位……如今却好像什么都不想要了。 人若是没了希望，同死了有什么区别？ 沈嬷嬷也是年纪轻轻就没了孩子的，继而给佟贵妃当了乳娘，知道这种事儿难捱，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却是什么效果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扶着佟贵妃拂去内间，猛地却像是想出一个法子来。 佟贵妃这身子，短时间怕是再难有孕，不能有亲生孩子，那旁人的孩子了？ 想及此，沈嬷嬷便是灵机一动，想起成贵人来。 成贵人是佟贵妃先前选出来的秀女，模样出众，家世一般，性子柔弱，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德嫔。 说起来，她与德嫔还真有几分相似，当初佟贵妃有孕后就将她扶持起来，如今也有了九个月的身孕，下个月就要生产了。 沈嬷嬷仔细替佟贵妃拆开旗头，替她梳起头来：“贵妃娘娘，这成贵人约莫下个月就要生了，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嫔位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抚养自己所出的孩子，奴婢想着……不如到时候您将成贵人那孩子抱过来？” 她窥见佟贵妃铜镜里神色未动，大着胆子道：“当初您不就想着将四阿哥养在自己身边的吗？孩子从小养到大，定会把您当成亲生额娘的……” -- 第58页 佟贵妃神色依旧淡淡：“日后再说吧。” *** 与此同时。 德嫔与结伴一起回去的章佳常在正说起了佟贵妃，她是个心善的，当初胤禛几乎是在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来，所以哪怕她不喜欢佟贵妃，这时候也有几分心疼佟贵妃：“……人人都知道世上没有迈步过去的坎儿，可有的坎儿想要迈过去，却是能要半条命。” 如今天儿已经冷了下来，按理说德嫔是有步撵可坐的，但她向来没什么架子，索性就陪着章佳常在一起走回去。 两人身份虽一高一低，但在后宫之中都没什么根基，况且相处这么些日子，只觉得彼此也算投缘，时不时一起说话解闷。 章佳常在也是惋惜摇摇头道：“是啊，瞧着贵妃娘娘那样子是怪可怜的。” “嫔妾觉得……皇上说不准会将成贵人所出的阿哥或公主抱给贵妃娘娘养着，这人就不能闲，越闲越容易胡思乱想。” “从前钮祜禄娘娘刚进宫掌权时，贵妃娘娘挺着个大肚子都还要指手画脚的，可方才钮祜禄娘娘说起太后娘娘寿宴时，这么大个事儿，贵妃娘娘却是一言不发，可见是浑然不在意了……” 德嫔与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心里想着却都是自个儿子胤禛。 算算日子，如今已是十月初，到了这个月月底，胤禛就要两岁了。 即将要满两岁的小娃娃胤禛如今已经不爱玩沙子了，一来是外头天冷，二来是纯禧公主爱干净，这么冷的天，每次授课之前都要他好好洗手洗脸，这让他觉得很麻烦。 不过最近的胤禛又开始当起了小咸鱼，因为纯禧公主大门牙掉了，这对一个十来岁且爱美的小姑娘来说，天底下就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了，索性每日躲在慈宁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正玩着积木的胤禛听见自己额娘的说话声，连小瓜帽都来不及戴，连忙往外冲：“额娘！” 说白了，他也怕德嫔今日在佟贵妃手上吃瘪。 德嫔笑着将他搂在怀里，摸着他那光秃秃的小脑门：“来，快进去，若是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胤禛重重点了点头，正色道：“对，不能病了，病了可是要喝药的。” “药药好苦！” 德嫔点了点他的小脑门：“真是个小机灵鬼！” 倒是胤禛一想起这件事来就觉得好笑。 前些日子前朝也好还是后宫也罢，都是杂事繁多，竟将皇上累病了。 皇上这些日子来永和宫来的多，胤禛瞧见皇上喝药时竟也和他一样皱着眉头……当时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嘲笑皇上，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最后的下场就是皇上将胤禛抓了过来，考了考他的学问。 皇上原以为能叫胤禛难受。 谁知道到了最后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皇上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胤禛的学问长进不大，也不能算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吧，只能说与太子，三阿哥这么大比起来却是差得远了。 如此一来，皇上被他气得愈发病的厉害。 没心没肺的胤禛却觉得无所谓，皇上若是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呵，以后难受的时候还在后头了。 这会子胤禛正专心智慧玩积木，就听见外头传来尖厉的通传声，说是皇上来了。 虽说胤禛脸皮挺厚的吧，但听到这话手还是不由自主抖了一抖，谁也架不住皇上板着一张脸日日在自己跟前念叨要勤学苦读之类的话啊！ 谁知道皇上今日进来时脸上难得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德嫔带着胤禛上前请安后，这才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水奉上前，问道：“……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儿吗？皇上瞧着怪高兴的！” 皇上也就在永和宫才会觉得松快些，笑着道：“朕方才已经下旨，过两日就接胤禔回宫了。” 德嫔也跟着笑了起来：“大阿哥要回宫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这惠嫔娘娘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坏的。” “是啊！方才朕去过惠嫔那一趟，惠嫔一听说这消息，高兴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皇上对惠嫔一直不算上心，但惠嫔却是入宫多年的老人儿，两人之间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原先朕打算待胤禔出痘之后就将他接回宫的，可前朝也好，后宫也罢，这些日子都是乱糟糟的，这才耽搁下来。” “回来了好啊，正好今年能够在宫中过年，多少也能热闹一两分。” 提起今年没了的几个孩子，他还是有些伤感的。 德嫔这下可不敢接话。 她向来是这个性子，不该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当即就招呼着皇上吃刚出锅的糕点。 倒是皇上瞧见撅起小屁股在炕上堆积木的胤禛，眉头微微一皱，每次他去钟粹宫时，三阿哥胤祉都在勤学苦读，可胤禛倒好，每次他来就没一次在读书写字，当即就一把将胤禛给拎了起来：“最近纯禧教你念书教的怎么样了？” 胤禛一脸惊愕看着自己这个便宜爹，奶声奶气道：“皇阿玛，纯禧姐姐掉牙啦！” 皇上微微一愣：“纯禧这年纪，换牙不是很正常吗？与你读书认字又有什么关系？” 可见啊，这姐弟两个没一个靠谱的。 胤禛拿短粗短粗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门牙，道：“纯禧姐姐掉的是大门牙，所以她就不愿意出门啊！” -- 第59页 皇上仔细一想，好像想着这几日去慈宁宫还真没看到纯禧公主，当即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纯禧长大了，晓得怕丑了！’ 可话锋一转，他更是道：“倒是你，纯禧不来了，你的功课也松懈下来了？有道是勤能补拙，你在念书上本就不如旁人聪颖，若是这般懈怠下去，到时候去了上书房只有垫脚的份儿！” 胤禛心里想着自己本就打算去脚垫的，可当着皇上的面还是乖觉称是。 和皇上唱反调？ 他可没这么大胆子！ 皇上早知道这小娃娃是个什么德行，又道：“你马上你要两岁了，该知道上进才是……对了，朕那里新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到时候就送给你当成两岁的生辰礼物吧！” 胤禛苦着一张小脸，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都没好意思说，皇上您宝贝那么多，送什么给我不好，偏偏专挑我不喜欢的送？ 倒是德嫔忙冲着胤禛使眼色道：“胤禛，还不快谢谢皇阿玛？” 胤禛瘪嘴道：“多谢皇阿玛！” 皇上只觉得好笑，好像唯有到了永和宫才变成了寻常父亲一般。 胤禛却是哭都哭不出来。 转眼间天气便骤然冷了下来，等着紫禁城第一场大雪簌簌落下时，大阿哥胤禔亲自登门到了永和宫。 大阿哥是个知礼的，先是拜见了德嫔，继而才道：“……上次我与胤禛见面时是中秋节，那时候胤禛就说起了宫外的一些小玩意儿。” “紫禁城中虽什么都不缺，可胤禛这话还是提醒了我，故而我这才回宫给他们带了些小玩意儿，算不上贵重，却是新奇，想要送给胤禛……对了，德娘娘，为何没见到胤禛？他人了？” 说起这话，德嫔倒有些不好一起起来：“胤禛他……他还在睡觉了，这孩子从前就贪睡，天冷之后更是一日起的比一日迟。” 说着，她更是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快，去把小阿哥喊起来……” 眼瞅着宫女转身离开，大阿哥笑着道：“无妨，我一起过去便是了，又不是什么外人。” 等着到了门口，大阿哥只见门窗紧闭，推门进去，就连值夜的小太监都还靠在脚踏上打盹儿了。 这，这真是还在睡觉？ 大阿哥微微皱皱眉。 宫里头规矩大，待阿哥们进了上书房，那可是寅时末就起来的，故而哪怕阿哥们在未进上书房之前，起来的也不会太晚，若是真习惯了舒适的日子，等着以后岂不是难捱？ 方才他来永和宫之前还去了太子与三阿哥的住处一趟，两人皆在勤学苦读。 大阿哥一点都不意外。 可如今都已是巳时过半，若天气晴朗，太阳都能晒屁股了，胤禛却还在睡觉？ 事实上大阿哥还是高估了胤禛。 小太监见着有客人来访，一溜烟跑进去喊胤禛起床，谁知道这刚出声，里头就传来胤禛略带着沙哑的声音：“不起来，我要睡觉！” 小太监虽不怕胤禛，但还是有些怕大阿哥的，到底是皇子，往那一坐，通身的气度就出来了：“小阿哥，您快起来吧，大阿哥来了……” “就算是皇阿玛来了，我都不起！呜呜，我要睡觉！” 大阿哥：…… 这胤禛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等着小太监半哄半骗将胤禛弄起床时，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 胤禛再次看到大阿哥的时候，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大哥哥，你你怎么来啦？你这是回宫了吗？以后再也不用出去了吗？” 大阿哥点头应是，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儿，笑着道：“我从宫外给你们带了一些小玩意儿，你瞧瞧喜不喜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便奉上一个小箩筐，里头装着一些竹蜻蜓，七巧板之类的小玩意儿，虽不如宫里头的东西精致，但也胜在有趣。 胤禛连忙道谢：“多谢大哥哥！” 但他的注意力却时不时被外头那簌簌大雪给吸引了去，心里更是忍不住感叹，这年头的雪可真大啊！ 去年他就见识过清朝北方的大雪，只是那时候他是被抱在襁褓中的小娃娃，今年，嘿嘿，可就能好好撒欢玩一场了！ 大阿哥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可从始至终却并未说什么，到了最后更是起身离开。 离开了永和宫，大阿哥免不得还要再去寿康宫瞧瞧五阿哥。 这一场雪虽是初雪，但势头不小，哪怕撑着伞，可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在人脸上，依旧宛如冰刀子一般。 跟在大阿哥身后的小太监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里，有些不解道：“奴才不明白，今儿早上您回宫的时候，皇上分明说您可以借此半个小宴，将这些阿哥们都请到一块聚一聚，可您却拒绝了。” “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这么冷的天还一家家送礼物？这又是何必了？” 大阿哥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舅舅常说，天家最是无情，皇阿玛疼惜我是真的，可这份疼惜却越不过太子去。” “我突然回宫，本就会惹得太子一党忌惮，更别说夺了太子的风头，只怕更会惹人注意。特别是赫舍里一族，只怕会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低调行事，韬光养晦，永远错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嘴角更是含着几分笑意。 -- 第60页 也就是这小太监打从他出生时就跟在他身边，是舅舅为他千挑万选的，故而十分得他相信：“更何况，我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探一探这些弟弟们的虚实。” “太子倒是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没想到资质平平的三阿哥也被荣嫔盯得那样紧，如今不过三岁的年纪，这么早就已经开始勤学苦读了。” 至于胤禛……大阿哥一想到他与自己说话时，那滴溜溜的眼睛直往外扫，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顿时让他觉得这个弟弟难成大器。 就算如今得皇上与太后喜欢又能如何？长大后也是个纨绔子罢了。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不足为惧！ 哪怕太皇太后染上风寒，下令不准旁人请安，可大阿哥还在在慈宁宫门口磕了三个头，继而才去了寿康宫。 皇太后虽并非皇上生母，可也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不是生母，却胜似生母，瞧见大阿哥，自然是喜欢不已，拉着他的手是千叮咛万嘱咐，更是对他的谦让表示十分赞许。 等着到了私底下更是与太皇太后说起大阿哥恭顺有礼的话，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她没什么话不敢说，直说太子虽看着和和气气，但却是心气极高，倒是大阿哥对谁都彬彬有礼。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倒是胤禛还真被大阿哥说中了，等着大阿哥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胡乱扒了两口早饭，穿上厚厚的鞋袜要出去堆雪人。 聂乳娘见着拦不住，连忙禀了德嫔。 德嫔见状，吓得不行：“哎呀，你可真是小祖宗，天儿这么冷，若是冻病了，会像你皇阿玛似乎喝药了，你可受得了？” 胤禛瞧着外头的大雪就觉得眼馋，上辈子他是南方人，也就去哈尔滨旅游时才能瞧到如此盛况，估摸着积雪已经能没过他额小腿了，当即就重重点头：“受得了！” 德嫔可是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平素不是最怕喝药的吗？乖，咱们不出去！” 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胤禛却是可怜巴巴看着德嫔：“额娘……” 他本就长得好，眼睛圆溜溜的，亮晶晶的，如今噙着泪，瞧着就叫人心疼。 德嫔别过头去：“别的事儿都可以商量，这件事却是不行，你可知道太皇太后最近都病了？若是真染上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些日子啊，你哪里都不能去，好好在屋子里呆着。” 胤禛：…… 敢情这日子还比不上从前？ 好在他可是个聪明的，如今也不哭也不闹，更不玩大阿哥才送来的那筐子玩具，小小一个娃娃就这样坐在炕上，背对着德嫔，这背影真是看起来肥硕又寂寞。 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后，德嫔就受不了，败下阵来。 不过她也是个晓得轻重的，不敢放着胤禛去外头蹦跶，只叫人将屋子里的地笼熄了些，用个碳盆子装了一盆子雪进来。 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胤禛十分怅然。 可更难受的还在后头，他只能看不能碰，瞧着小太监堆出来的那可怜巴巴的小雪人，还没自己手臂高了，屋子里温度高，只怕一炷香的时间没到，这小雪人就要化为灰烬的。 这简直就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嘛！ 胤禛是哭都哭不出来，偏偏德嫔等人却还一脸关切看着他，一副“怎么样，开心吧”的表情，话到了嘴边，他实在说不出口。 大雪一直簌簌落下，胤禛一直被关在屋子里。 这几日他瞧的最多的就是院子里那个雪人了，这还是他百般抗议下的结果，德嫔瞧着儿子闷闷不乐的，索性又要小太监在院子里给他堆了个大大的雪人。 用德嫔的话来说，若是无聊时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能够瞧瞧雪人也挺好的。 胤禛：…… 怎么说了，真的是难为德嫔的一番苦心了。 等着皇上再来永和宫时，瞧见德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窗户打开小小一条缝，胤禛巴巴坐在炕上，小小一个娃娃，这眼神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 皇上还是第一次看到胤禛这般样子，忍不住低声问德嫔：“这孩子……是怎么了？” 德嫔实话实说。 她也心疼儿子，但却不敢冒险，最后更是道：“……原以为等个一两日就好了，谁知胤禛就像魔怔了似的，天天就凑在窗前看雪！” 皇上听了这话是哈哈大笑，“朕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了，他不过是小孩子罢了，正是贪玩的时候，这般苛责他做什么？朕小时候比他还喜欢玩雪了。” 说着，他更是一把将胤禛捞了起来：“走，皇阿玛带你去外头玩！” 胤禛尚未反应过来，就这样被皇上抱了起来，更听见皇上道：“咱们大清的阿哥，可不是瓷娃娃，不过是玩雪罢了，有朕带着，德嫔，你就放心吧！” 胤禛趴在皇上肩上，看着德嫔那担心的神色，高兴的是手舞足蹈，忙道：“好呀，好呀，出去玩！” 皇上都这般说了，德嫔就算再不放心也不敢多言，临出门之前给胤禛换上厚衣裳，戴上小瓜帽，手套和皮靴子，最后更不忘好好给胤禛系上披风，眼神要多担心就有多担心。 胤禛道了一句“额娘您放心”，就巴巴跟在皇上屁股后面出门了，生怕下一刻就被德嫔捉回去似的。 -- 第61页 出了永和宫大门，胤禛只觉得皇上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更严肃，也更多了几分皇家威严。 胤禛有些不解，只听见皇上的声音淡淡从前头传来：“朕虽答应带你出来玩，身子骨是自己的，若是受不了就直说，湿了鞋袜亦或者受不住不说，到时候病了可是要喝药的，难受的还是自己。” 胤禛踩着小皮靴在积雪上踩了好几脚，只觉得这滋味儿真是妙不可言，重重点点头：“好。” 皇上想了想，想着昨儿还听成贵人念叨着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索性就带着胤禛去了御花园。 一路上，皇上更是时不时闲言道：“这梅花啊是前朝就有的，朕打小就喜欢在这里捉迷藏，特别是冬日里，更是清香扑鼻。” “今日朕带你出来，你额娘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正好待会儿折几支梅花回去，送给你额娘！” 胤禛忍不住点头说好。 他亦步亦趋跟在皇上身后，只觉得雪后的紫禁城与平日里比起来很不一样。 往日里的紫禁城巍峨贵气，红砖金瓦，处处可见皇家气派。 可雪后的紫禁城随处只见一片白茫茫，仿佛将所有的污垢和不堪都藏了起来，更是随处能见路上扫雪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瞧见皇上闲庭漫步于宫道之中，纷纷避过身子。 胤禛仿佛是头一次来紫禁城似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等着到了御花园更是忍不住发出赞叹声：“可真好看啊！” 皇上瞧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有什么？朕曾经还学过那文人墨客雪天泛舟于湖心，煮茶赏雪，这才是人间惬意。” 那时候皇上尚未亲政，朝堂上下皆被鳌拜把持，心中苦郁，寄情于此方觉心中痛快一二：“那时候朕用的还是去年冬日里梅花山扫下来的雪水，前一年的雪水埋藏在地底下，第二年拿出来泡茶喝，味道更是清冽。” 胤禛这是第一次见识到堂堂康熙帝的风雅。 他也知道私下时常有人议论德嫔，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偏爱于大字不识一个的德嫔。 从前他只以为是德嫔生的美，可现在回想起来，宫中女人，哪个不美？ 可如今想来，皇上在永和宫，在德嫔跟前，在自己跟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随性所以做回自己。 父子两人很快就一前一后到梅园。 果然如皇上所言，隔着老远胤禛就能闻见一片梅花的香气，等着蜿蜒步入其中，他更觉得赏心悦目，仿佛置身梅海。 胤禛当即就忍不住指着一个小太监道：“这个，这个，都折下来带回去给额娘！” 皇上嗤笑一声：“朕发现了，朕说的无关紧要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要你勤学苦读之类的话你是从不放在心上。” “若是你额娘想要梅花，难道不会派人来摘？有些东西，亲自动手才有意义。” 胤禛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索性绕到梁九功身边，道：“梁公公，抱我起来，抱我起来！” 梁九功却没这个胆子，只拿眼睛去瞄皇上。 一来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只有皇上能吩咐他。 二来如今他便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却也是个阉人，被众人视为不洁。 皇上却像没看到梁九功的踟蹰似的，一把就将胤禛高高抱了起来：“来，你自己瞧好了，若是瞧中哪支只管折下来，若是劲儿不够，与朕说，朕来帮你。” 胤禛就这样被皇上高高举起，是左瞧瞧右瞧瞧，瞧一枝梅花也好，那枝梅花也好，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倒是跟在皇上身后的梁九功不住咂舌。 这么多阿哥和公主……皇上就连对太子都没有这般亲厚过，难道皇上对四阿哥当真不一般？ 他作为皇上身边的老人儿，对皇上的心思揣摩的是透透的。 不过仔细一想，他觉得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满人向来讲究抱孙不抱子的，总觉得儿子若是养的太过娇惯，定会养成个纨绔……不过就四阿哥这德行来看，娇不娇惯与他成不成纨绔好像也没太大关系，这四阿哥啊，必然会是个纨绔。 皇上这是，破罐子破摔？ 梁九功知道其中的缘由，可架不住旁人不知道啊，他只觉得这事儿没半日，传到那些妃嫔的耳朵里去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气的吃不下饭！ 胤禛折了几枝梅花后，心里也是有些小小得意的。 皇上这是在给他当免费劳动力？ 一时间，他倒是故意使坏起来，要皇上举着他去这里去那里，恨不得将整个御花园的梅花都摘回去才好。 到了最后，皇上举着发酸的胳膊，想着这小崽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才不到两岁就这么胖了？他更是皱眉道：“你到底想折多少梅花回去？难道想将御花园的梅花都带回去不成？” 完了！ 坏心思被发现了！ 胤禛被放了下来，瞧见皇上那脸色，认真掰扯道：“曾祖母病了，要把梅花送给曾祖母的。” “纯禧姐姐掉牙了，不高兴，也要送给纯禧姐姐。” “皇玛嬷也要送一份，还有章佳娘娘……都是要送的。” 瞧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胤禛心里窃喜不已，更是歪着头道：“对了，大哥哥给我松了玩具，所以也要给大哥哥送花。” -- 第62页 “给大哥哥送了，就要送太子哥哥和三哥哥，那还要送五弟弟……” 照他这样数下去，半个紫禁城都要被他送到，这御花园的梅花敢情都不够了！ 皇上连声打断他的话：“好了，这个也送，那个也送，朕可没这个闲情逸致陪你在这里折一整天的梅花。” 可这话一出，他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又重了点，到底是小孩子，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旁人：“好了，你年纪小，身子弱，出来玩一会儿就够了，若真在外头呆的时间长了，生病了，你额娘要心疼的。” 到了最后，皇上更是一声令下，要梁九功安排了几个小太监多折了些梅花回去。 到时候至于怎么分，分给谁，那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 皇上一声令下，最后回去时身后的小太监们几乎人手抱着一捧梅花。 胤禛倒是兴高采烈，可是等着回去永和宫，德嫔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这，这是要做什么？” 胤禛叫了声额娘后就忙着去找白瓷花瓶，想要替德嫔将梅花儿插起来。 皇上笑着道：“三岁看老，胤禛还没三岁了，出门在外就时时刻刻惦记着身边之人，可见长大了也是个心地良善的。” 说着，他更是道：“这些日子朕也想了许多，不论是太子也好，还是老大，老三也好，个个都是勤勉上进的，要那么多会念书的儿子做什么？”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朕的儿子也是一样，胤禛若是不愿意念书，那就随他吧，只要他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就够了，以后当个闲散王爷也不错！” 德嫔激动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这些日子她也想了许多，生怕皇上因为胤禛不上进遭到皇上的厌弃，“皇上，您这话……可是当真？” 这话，也就她敢问皇上了。 皇上一下笑出声来，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入怀中，只道：“怎么，朕什么时候还骗过你不成？” 作者有话说： 胤禛：只要我咸鱼到底，皇阿玛对我就没有要求了 感谢在2022-04-19 14:13:08~2022-04-20 20:0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郑小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196794 10瓶；懒惰猫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相较于皇上的恩宠, 德嫔显然更在意皇上对儿子的态度。 她这些日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能放下来了。 等着胤禛兴致冲冲抱着花瓶冲过来时，正好就见到这样一副你侬我侬, 恩恩爱爱的场景。 胤禛：对不起, 打扰了。 他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折了回去，要乳娘帮着自己把梅花分出来, 选了些给各宫送了过去。 因梅花数量不算太多，再加上他力求低调行事，太子等人那边还是不必送花了, 就慈宁宫与寿康宫送过去些。 胤禛心里想的是这冰天雪地的，若是能看到这些花儿朵儿的，也是赏心悦目。 太皇太后收到胤禛差人送来的花儿，自然高兴的很, 私下与苏麻喇嬷说起这事, 直说没有白疼这个孩子。 到了十月中旬, 成贵人诞下一个小阿哥, 紫禁城上下更是喜气洋洋的一片。 胤禛听闻这消息时也挺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桩喜事儿。 倒是纯禧公主前来授课时与胤禛说起这件事是满脸不高兴, 如今她的大门牙依旧缺着, 却得太皇太后劝解一番，好歹能够直面这个惨淡的事实。 不过小姑娘家家到底还是爱美的，平素除了去永和宫，是哪里都不肯去的：“……我可不喜欢这个成贵人, 当初仗着自己有了身孕还指挥苏麻喇嬷给她倒茶, 当时我看到可气死了。” 什么？ 这个成贵人可真是个棒槌啊！ 胤禛都觉得有些无语, 对太皇太后与皇上来说, 苏麻喇嬷可不是个嬷嬷这般简单，就像家人一般：“曾祖母……说了什么？” 一说起这件事，纯禧公主就觉得来气：“她哪里敢当着曾祖母指挥苏麻喇嬷？自然是背着曾祖母说的这话。” “不过苏麻喇嬷私下与我说，叫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曾祖母，说女子有了身孕本就会娇气些的，若是这事儿叫曾祖母知道她老人家心里会不舒服的，不过是倒一盅茶的事儿，她不在意。” “如今成贵人诞下小阿哥，只怕会愈发张狂的。” 胤禛对这位成贵人倒是没太大印象，只记得历史上的七阿哥似有足疾，还是娘胎自带的。 这年代可没产检，且众人又迷信，只觉得孩子生来带着不治之症乃是不祥之兆，皇上……以后怕是对这孩子喜欢不起来的，如此一来，成贵人只怕再也张狂不起来。 但这话他却不会与纯禧公主说的：“纯禧姐姐，别生气！” 要纯禧公主不生气，那却是有点难，她叽里呱啦与胤禛说了一大堆，等着德嫔派人送了牛乳和糕点过来时这才惊觉时间都过去了一半，索性就意思意思带着胤禛巩固了昨天所学的知识。 也难怪皇上当时听说纯禧公主要教胤禛启蒙时直皱眉，实在是这孩子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原以为像过家家似的有意思，可等着雪天太皇太后都派步撵送她来永和宫时，纯禧公主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桩苦差事。 -- 第63页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纯禧公主好歹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每天带着胤禛意思意思学习后，就想方设法找起乐子来。 今日两个小娃娃好不容易等着到点了，皆是迫不及待把书一关。 纯禧公主更是道：“咱们接下来做什么了？” 往日里她还能去找找三公主玩玩，两人虽差着年纪，也时常吵嘴，可宫里头就她们两个大些的公主，只能去找三公主玩。 但如今，她豁着牙，自然不会叫三公主瞧自己笑话的。 胤禛自上次听皇上说起雪天煮茶后，一直是念念不忘：“纯禧姐姐，煮茶，煮茶！” 纯禧公主煞有其事点了点头：“好主意。” 她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当即就要身边的宫女去御花园扫了梅上雪水煮茶，更是琢磨道：“煮什么茶了？龙井，还是毛尖？可这些茶我都不爱喝，曾祖母也说了，小孩子家家少喝些茶，喝多了容易晚上睡不着的。” 他们平素喝的都是牛乳，羊乳，亦或者蜂蜜水。 胤禛想了想道：“用果子煮茶！” 这就是后世的果茶了。 这话胤禛肯定是不能说的，他原以为纯禧公主会出言反对，到时候他就趁乱偷偷丢几片果子下去试试，没想到纯禧公主眨巴眨巴眼睛，点头道：“好主意，那咱们来试一试。” 若胤禛说出这话来，德嫔肯定会说他胡闹，但有纯禧公主在，她也只能任由着他们去了。 也是，孩子们憋在屋子里不能出门，不折腾些事儿出来也是怪无聊的。 纯禧公主瞧着满桌子的茶叶与果子，想了想道：“那咱们来比一比，看谁煮出来的果子茶更好喝，到时候请了众人来评一评，这样才有意思了。” 胤禛：…… 你好意思吗你？你都十岁了，我才两岁了！ 他现在很多时候已经下意识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两岁的小娃娃，不过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他虽年纪小，但有穿越这个金手指啊！ 思来想去，他只选了桂圆与茉莉香片，指挥着乳娘先少放了些香片冲了出来，等着茶水半凉，这才丢了好些剥好皮的桂圆进去，最后更是加了些蜂蜜。 等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胤禛尝了尝，只觉得味道清冽，茶水中夹杂着梅花与茉莉的香气，最后回甘则是桂圆的清甜。 嗯。 好喝。 他很是满意。 反观纯禧公主那边，光是一个茶盅显然不够她发挥的，索性差人拿了个白瓷碗来，里头加了各种茶叶，还有各种果子。 瞧着倒是挺好看的，五彩缤纷，甚至为了点缀，纯禧公主还往里头加了朵朵梅花，只是这味道……应该挺玄乎的。 纯禧公主却对自己颇有信心，在众人担忧目光注视下，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口。 她脸色变了。 一副想吐出来，却因为太多人看着而不好意思发作的表情。 最后纯禧公主几乎是强撑着把这口茶咽了下去，还故作坚强道：“还行……来，胤禛，让我尝尝你的。” 凡事有对比才有差距，纯禧公主方才觉得自己做的果子也还好，不算特别难喝，也就酸了点，涩了点，苦乐点。 但如今尝了尝胤禛做的果子茶，她脸色顿时就变了。 清甜。 可口。 甚至比寿康宫做甜水厨娘做的梅子糖水都要好喝。 纯禧公主也顾不上颜面什么的，当即就道：“胤禛，你这果子茶到底是怎么做的？为何会这样好喝？” 这个时候来说什么？ 当然是装傻呀！ 胤禛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小脑门，不解道：“我也不知道。” 纯禧公主将那个宛如装着东北乱炖，实际上是果子茶的白瓷碗递给身边的嬷嬷，气鼓鼓道：“嬷嬷，你帮我把它倒了吧！” “哼，这次我做的果子茶可真难喝，等着我回去研究研究，肯定做的比胤禛做的果子茶还好喝。” 也许吧！ 大家皆是心知肚明。 胤禛不是个小气之人，压根没有藏着掖着，当即就教胤禛怎么做这道茉莉果茶。 他认真道：“……纯禧姐姐，茶水太烫，会把果子都给烫熟的，就不好喝了，所以要等着茶水凉些才能放果子。” “还有最后加蜂蜜，这样才会甜滋滋的。” 在他尽量简洁的描述下，纯禧公主也听懂了。 好在纯禧公主真是那种除了对念书没什么天赋，别的方面都很聪明的人，照着胤禛的法子试了试，做出来的茉莉果茶味道果然十分清冽香甜。 顿时，纯禧公主像献宝似的连煮两壶茶，端着给德嫔与章佳常在也尝了尝。 两人一喝这茶，顿时眼神都变了。 哪怕是紫禁城中，冬日里也是物资匮乏，每日来来去去都是这么几道茶点，早就吃腻了……相较之下，这道果子茶当真不俗。 德嫔当即就忍不住夸赞道：“你可真厉害！” 纯禧公主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德娘娘，这可不是我做的，这是胤禛做的，不过是他教我的，你们要夸，就去夸他好了。” 瞧着外头的天儿已有几分暗，纯禧公主只说时候不早了，自己得早些回去。 实际上她那点小心思，谁会不知？ -- 第64页 只怕是献宝似的要回去煮果子茶给太皇太后等人尝尝了。 德嫔笑着差人送纯禧公主回去，直到今日，她依旧没有半点怀疑，一来是她不算十分聪明，胤禛隐藏的太好，二来是自家儿子，怎么瞧怎么都可爱，哪里会与旁人不一样？ 谁知等到第二天皇上过来，也对昨晚上在慈宁宫喝的茉莉果茶赞不绝口：“……朕原还以为是慈宁宫或寿康宫的厨娘做的，没想到却是出自纯禧之手，更没想到还是胤禛的方子，就连老祖宗昨喝了都赞不绝口。” 说着，他更是扫了一眼依旧在外间堆积木的胤禛，有些无奈摇摇头：“看样子这小子还真和朕想的一样，除了念书不行，别的方面倒都挺聪明的。” 德嫔淡淡笑着：“臣妾也是这样觉得的。” 皇上招手将胤禛喊了过来，待胤禛靠在自己身侧后，这次对着德嫔道：“明日就是小阿哥的洗三礼了，你带着胤禛一块过去吧。” “明日几个未进上书房的都会过去，朕瞧着，若真将他们这样关下去，只怕一个个孩子都要憋出病来了。” 胤禛一听这话是喜不自禁。 要知道他上次出门还是皇上带着他摘梅花了，当即也顾不上什么，“啪嗒”一口就亲上皇上的面颊。 皇上愣住了。 德嫔愣住了。 梁九功愣住了。 就连胤禛自己……也愣住了。 实在是自他能跑会跳后，德嫔瞧着他可爱，时不时就让他亲亲自己。 一开始他还觉得有些别扭，可后来一想，德嫔是他额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一口又何防？ 如今习惯了，他倒是胆子大的很，连皇上都敢亲？真是，怪害臊的！ 好在胤禛脸皮够厚，连声称好，一溜烟跑走了。 倒是皇上捂着脸，半晌后才笑了笑。 还第一次有他的孩子亲他了！ *** 翌日一早，胤禛难得没有睡懒觉，早早就起了床，又是戴帽子又是穿皮靴子，到了最后活脱脱一个小雪球似的，行动极为不便。 可就算这般，胤禛也没忘记将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收拾出两件来，说要送给素未谋面的七弟弟。 德嫔自然没有拦着。 等着德嫔带胤禛与章佳常到了成贵人宫殿时，皇上等人尚未到场。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不管何时何地，位高权重者都是最后出场的。 德嫔前去内间瞧了瞧成贵人。 胤禛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成贵人。 按理说寻常妇人刚生产没几日，皆是面露憔悴，可成贵人却不一样，却是红光满面，精气神那叫一个好，说起自己儿子时，更是整个宫里头都荡漾着她的笑声。 到了最后，成贵人更是王婆卖瓜起来，“……你们瞧瞧小阿哥，长得多好呀！我长这么大就没看见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可见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简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 胤禛忍不住朝摇篮里扫了一眼，原先他在襁褓中，大家都夸他长得好，但他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概念……可要是说起来，这小阿哥还没五阿哥刚出生的时候好看了！ 可有些话却不好当着人家额娘的面说，众人七嘴八舌附和着，直夸小阿哥长得好。 胤禛只觉得这些话假得很。 好在有三阿哥与五阿哥陪着他一起玩，三个小娃娃正商量着玩什么，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外头就传来通传声，说是佟贵妃与小钮祜禄氏到了。 这两人……凑到一快去了？ 众人又是忍不住偷偷交换了个眼神，皆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如今佟贵妃一没儿子，二没掌管六宫之权，也就空剩下个皇贵妃的名头而已。 倒是小钮祜禄氏进退有度，最近很得皇上看重。 小小人精胤禛从众人面上神色就能瞧出来，哟，好戏又要开场了。 他决定等一会再去和三阿哥，五阿哥一起玩游戏。 等着胤禛再次见到佟贵妃时，只觉得她憔悴了不少，隐隐可见头上泛着白发，整个人虽打扮华贵，也涂了只分，但看起来却是少了精气神儿……特别是站在小钮祜禄氏身边一衬，这些日子谁风光得意，谁落魄到底，简直一目了然。 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佟贵妃气度依旧是够够的，差人送了礼物上前。 待红绸掀开，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株约莫小臂长的翡翠石榴树，上头挂着的一颗颗石榴皆是以红宝石制成，个头虽不大，但却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佟贵妃出手不仅仅只能用阔绰两字来形容，可以说不少在场之人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宝贝。 相较之下，小钮祜禄氏送的玉如意则显得平平，玉如意成色虽不错，可要说有多名贵，却也是谈不上的。 成贵人的眼神落在石榴树上顿时舍不得挪开，她可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当即便道：“多谢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嫔妾代替小阿哥谢谢您了！等着小阿哥长大后，奴婢要他一定好好孝顺您了！” 紫禁城中的孩子向来是有两个母亲的，一个是亲生母亲，一个则是嫡母。 佟贵妃如今只是贵妃，远算不得嫡母。 她这一高兴，连话都不会说了。 佟贵妃并未出言训诫，只是淡淡一笑：“何必客气？你替皇上生下小阿哥，也是有功之人，若真要说报答，再多替皇上开枝散叶，这才是对本宫的报答。” -- 第65页 自张贵人之事后，佟贵妃已经很少对旁的妃嫔这般和颜悦色。 此话一出，德嫔心里更是一个咯噔。 不光是她，众人都不懂了——佟贵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胤禛方才已被五阿哥拉到一旁玩去了，可心思仍放在这处。 谁知他一抬眼，却刚好与佟贵妃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将不要脸的理念贯彻到底，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咧嘴一笑，继而转头玩儿去了。 佟贵妃的眼神更是一黯。 打从进门后，她羡慕的眼神便时常落在几个孩子身上，丧子之痛，对她来说，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若她的六阿哥还在，过不了多久也该像胤禛这般活泼可爱了吧…… 因她的走神，一时间，屋内气氛微冷。 倒是小钮祜禄氏一点都不介意方才被佟贵妃抢了风头，笑着解围道：“所以说啊，成贵人得把贵妃娘娘的话记在心上才是，多替皇上开枝散叶，不光是你，诸位姐妹都要记得贵妃娘娘的提点才是。” 她倒是个会说话的，三言两语并让屋子里的气氛很快又热络起来。 随着皇上的到来，屋子里更是热闹极了。 虽说太皇太后身子抱恙没过来，但皇上如今又得了儿子，心情难免大好，更是给小阿哥取名胤祐。 祐。 同佑。 福泽庇佑。 皇上这也是想到没了的几个孩子，故而才给小阿哥取了这个名字。 众人连连称好。 虽说小阿哥啼哭不止，但皇上将他抱在怀里仍旧是满脸笑意：“……说起来小七与胤禛生辰倒是没隔几日，这兄弟两个倒是有缘。” 说着，他更是扭头看向德嫔：“过几日就是胤禛的生辰了，可别委屈了他。” 他太清楚德嫔的性子了，若是他不叮嘱，说不准那日胤禛会被一碗长寿面给打发了。 德嫔屈膝应是。 皇上也知道今日谁是主谁是次，抱了会小阿哥，又拉着成贵人的手举办了洗三礼。 从始至终，成贵人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她高兴，旁人也高兴着了。 等着回去了永和宫，关上门，德嫔才与章佳常在说起今日这事儿：“本宫只觉得玄乎的很……” 章佳常在人为言轻，方才都是与低位份的妃嫔呆在一起，那些人凑在一起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她虽不喜欢说话，但说的少听得多也是一样的：“方才嫔妾听她们说贵妃娘娘这举动有意将小阿哥抱养去承乾宫的意思，一开始嫔妾本是不相信的，无缘无故，怎么会如此？半点风声都没听到的！” “可方才成贵人话里话外的暗示，皇上却是不接话，嫔妾只觉得……这事儿只怕是十有八九。” 胤禛也是这般想的。 方才他可是听的真真地，成贵人当众委婉提了两次想将小阿哥养在自己身边，但皇上皆是避而不谈。 一来是皇上并不想赏成贵人嫔位，如今嫔位已满，皇上也没法赏了。 二来是若皇上打算将小阿哥送到阿哥所去，只怕方才就会顺坡下驴，但皇上并未说，况且哪有刚满月的小阿哥就被送去阿哥所的道理？ 一来二去，承乾宫就是七阿哥最好的去处了。 更何况，胤禛方才也注意到了佟贵妃的目光，她看向七阿哥的时候眼神不像寻常人一样随意，似乎在打量什么，在算计什么。 想到这儿，胤禛忍不住摇摇头，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的七阿哥是个跛子，如今他有多抢手，只怕以后就会有多遭嫌弃！ 德嫔与章佳常在说了会话就散了。 接下来的几日，不光德嫔忙碌起来，就连胤禛也跟着瞎忙起来，都在忙活他两岁的生辰宴。 宫里头有规矩，小孩子福薄，若是福气多了压不住。 还真被皇上说对了，在皇上发话之前，德嫔的确想着为胤禛准备一碗长寿面就够了，长命百岁，才是她这个当额娘最真诚的祝愿。 但皇上都发话了，德嫔就不能马虎行事。 好在正当她愁眉不展时，胤禛给她出了主意，说是请各位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前来永和宫聚一聚就是了。 这倒是简单多了。 可怎么聚，好像又成了个问题。 胤禛想了想，提议要吃烤肉。 德嫔原是下意识就要拒绝的，可如今胤禛身边却有个小迷姐纯禧公主，当她听说胤禛想要自己烤肉自己吃，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两个孩子抱着德嫔的腿一块苦苦哀求，德嫔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所以这几日她又是忙着准备当日要吃的肉，小菜，碳盆子，还要忙着选人，选地方，到时候若是哪位阿哥，公主被烫着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着到了十月三十日这天，穿戴一新的胤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是怎么瞧怎么别扭。 因今儿是他的两岁生成，从头到脚皆是一身红，用德嫔的话来说“看着多喜庆”，可他总觉得，瞧着怪怪的。 胤禛正想着怎么与德嫔商量换身衣裳，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胤禛，我来了！” 这大清早的，除了纯禧公主还能有谁过来？ 纯禧公主倒好，一大早自己过来就罢了，却将三公主也三阿哥都带了过来。 几个人围城一团，这个摸摸胤禛胖乎乎的小手，那个戳戳胤禛胖嘟嘟的小脸，最后更是一致得出了结论——这个弟弟长得可真像年画上的娃娃啊！ -- 第66页 胤禛：宝宝委屈，但是宝宝不说。 今儿依旧是个大雪天，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吃糕点说闲话，倒也悠哉，纯禧公主更是道：“咱们怕还要等一会儿了，太子他们还在上书房念书，皇阿玛也不说给他们放假半日，真是没意思！” 这话也就她私下敢说说。 说实在的，胤禛可是想都不敢往这儿想的，在他看来，清朝皇子过的简直不叫人过的日子，每日天不亮起床也就算了，假期一年到头加起来不超过一只手，真是可怜。 所以啊，这更加坚定了胤禛咸鱼到底的决心。 纯禧公主与三公主好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小姑娘又开始叽叽喳喳吵了起来，小姑娘家家的向来如此，好不到一会就开始了。 三阿哥一副“我已经见怪不怪”的表情。 倒是胤禛被他们吵得头疼，无奈道：“纯禧姐姐，三姐姐，别吵架，今日我生成了……” 纯禧公主到底是年长些，看向三公主冷哼一声：“算了，今日就看在胤禛的面子上就不与你一般计较，反正就是我的字比你的字写的更好看，就连曾祖母都说我的字写得好了！” 这下三公主也不依：“哼，那是曾祖母骗你的！连师傅都夸我的字写的好，曾祖母这是怕你伤心，所以才这样说的……” 胤禛：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他索性带着三阿哥躲去一旁讲话了。 从前这兄弟两个关系勉强也算要好，但随着三阿哥渐渐长大，荣嫔对他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兄弟两人是渐行渐远。 三阿哥时常惦记着想来胤禛玩，对这个弟弟还是有些感情的，如今打了个哈欠道：“每次纯禧姐姐与三姐姐都吵个不停，可真是闹腾，以后我长大了可不要娶媳妇！” 胤禛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告诉三姐姐去。” 他可知道，三公主在三阿哥跟前，那可是有绝对的话语权。 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却吓得三阿哥连忙拽住胤禛的胳膊，低声道：“不准去……” 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要是三姐姐知道了，肯定要说我的。” 胤禛发现打从他过来之后就一个哈欠连个哈欠的，一直都没停歇，仔细观察，更是发现与从前比起来，三阿哥居然没长高多少，也瘦了不少，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忍不住道：“三哥哥，你是病了吗？” 三阿哥摇摇头：“没有，就是没睡好，我宁愿我生病了才好，这样就能睡懒觉了。” 说着，他更是嘟囔着道：“因为今儿要来你这儿，额娘好早好早就把我喊起来练字了，说是功课一日都不能落下。” “不光是今日，平常我也是天不亮就起来了，我每天都很困……胤禛，我真羡慕你！” 胤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要知道三阿哥如今才三岁啊！ 有些话，三阿哥可不敢与荣嫔说，但凡刚露出点意思来，荣嫔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话，他甚至不敢与三公主说，只敢与胤禛吐一吐苦水：“额娘说明年我生成之后就要去上书房念书了，到时候会更加辛苦的……” 胤禛拍拍他的肩，道：“那你喜欢念书吗？” 三阿哥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却又还是点了点头：“喜欢，我喜欢皇阿玛夸我，喜欢让额娘高兴。” 胤禛道：“三哥哥，那你就要加油。” 每个人所选的路不一样，所经历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既然是自己选择的，那就要一条路走到底。 兄弟两人埋着头说了好一会话，直到五阿哥也过来，这才止住了话头。 五阿哥如今虽未满一岁，但却是出奇喜欢胤禛，一看到胤禛就手舞足蹈的直往他身上凑。 这下三阿哥的苦水也没法倒了。 等着太子与大阿哥前来时，胤禛这才带着大家前去偏厅。 尚未进去，众人就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气飘来，等着推门一进去，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烤炉，上头铺着铁网，下头是银霜碳，屋子里暖烘烘的，却是一点烟都没有。 桌上更是摆着各种各样的肉类与蔬菜，有羊肉，猪肉，鸡肉，牛肉，鹿肉等，寒冬腊月里，蔬菜也是不少，茄子，嫩笋，各类菇子……更吸引人的却是桌上摆着的一叠叠各式各样的酱料，香气扑鼻，色彩各异。 三阿哥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只觉得今这一趟真没白来。 太子微微皱眉，看向胤禛：“这是什么？” 胤禛言简意赅，奶声奶气道：“烤肉！” 烤肉……太子倒是吃过的，可每次吃的都是烤好的，这种烤肉，他还没吃过。 还是大阿哥见多识广，笑着道：“原先我未回宫时冬日就时常烤肉吃，自己烤出来的肉味道格外好一些。” 说着，他又道：“若是我没有认错的话，有些酱料应该是新疆所产的吧？那一带的酱料格外香！” “若是时间足够，其实还可以烤羊腿，或者烤全羊来吃，到时候将羊腿或羊放在盘子里，自己想吃多少切多少，大口大口吃肉，实在惬意。” 三阿哥听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吃烤全羊？不，烤羊腿也行！” 大阿哥笑了笑：“这事儿就要问皇阿玛了。” 到底是紫禁城中，又有太子在，他可不会随便做主。 -- 第67页 三阿哥却是将这件事牢牢记在了心里，打算等着自己再得到皇阿玛夸赞后，与皇阿玛提了一提。 众人很快落座。 烤肉的烤肉，烤菇子的烤菇子，很快香气迎面而来，配上调制好的酱料，就连向来挑剔的太子吃了也忍不住心里暗暗点头。 味道不错。 胤禛也觉得好吃，不过相较于吃肉，他觉得烤肉更有意思，一块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在铁网上，因碳火极旺，不过“嗞拉”一声，五花肉就变了卷边儿变了颜色。 再等片刻，胤禛就蘸着酱料直接将肉塞到嘴里。 若是吃的腻了，还有泡水萝卜等小菜解腻，更有准备好的果茶，小日子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可随着时间推移，屋子里更是时不时响起“呀，糊了，糊了”之类的声音。 这声音大多是纯禧公主亦或者三公主发出来的。 到了最后，连不满一岁的五阿哥也学会了这句话，好像知道一说这句话大家就要跟着忙活起来。 明明烤肉烤的好好地，他却还时不时这样蹦跶一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太子与大阿哥下午还要上课，略用了些，送了礼物就离开了。 这下胤禛等人就更加无法无天起来，纯禧公主瞧着胤禛将肉抱着泡菜吃，有样学样，也这样吃了起来，最后更是忍不住连连点头：“好吃。” 到了最后，一群小娃娃吃的肚子像小西瓜似的。 等着皇上进来一瞧，是微微一愣，一个个阿哥公主吃的满嘴是油，瘫倒在太师椅上，哪里有半点姿态可言？ 还是纯禧公主眼尖，忙起身请安：“皇阿玛。” 胤禛等人也跟着请安行礼。 皇上瞧他们一个个肚子都凸了出来，皱眉道：“你们中午就吃这些？可是迟了多少？” 说着，他更是将年纪最小的五阿哥抱过来摸了摸肚子，继而沉声吩咐道：“梁九功，去太医院叫周院正开些消食的方子给他们，真是胡闹，这样吃下去，怎会不积食？” 方才偏厅里的气氛有多热络，这下就有多尴尬，就连胆大如如纯禧公主也一声不吭。 唯有胤禛道：“皇阿玛，尝一尝！” 纯禧公主等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皇上没动。 胤禛又道：“皇阿玛，尝一尝，可好吃了！” 三公主擦了擦嘴，大着胆子道：“对，皇阿玛，可好吃了，比御膳房做出来的烤肉都还要好吃了。” 皇上方才过来就闻到了一阵香气，如今见一个两个孩子都这样说，点了点头，想着索性就给他们一个面子吧。 不过是烤肉而已，从前他又不是没吃过，能有多好吃？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旧是9000字更新哟，我也很想在文案上骄傲的标明日更九千，但是对我来说有点难，但是我会尽量多更新的，么么哒感谢在2022-04-20 20:08:21~2022-04-21 17:0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196794 10瓶；巫鱼大大、浅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胤禛见皇上点了点头, 就自作主张，卷起袖子来亲自替皇上烤肉。 这肉选的是最上等的梅条肉，七分瘦三分肥, 烤的七八分熟, 正正好，再卷上泡菜和酱料, 最后更是装在小碟子里，让梁九功先端过去试毒。 等到这烤肉呈到皇上跟前时，是正好能下口却不足以太烫。 皇上原是没报多少希望的, 毕竟他乃一国之君，这些年吃过的美食是数不胜数，能让他赞不绝口的……好像还没有。 没想到一口烤肉下去，好吃的皇上微微眯眼起来。 汁水迸发, 肥而不腻, 香气扑鼻……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好吃归好吃, 皇上却不会表露太多, 特别是在几个孩子跟前, 只微微颔首道：“尚可。” 纯禧公主等人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但胤禛与皇上斗智斗勇这么长时间, 已从皇上细微的表情中能够发现他还是很满意的。 纯禧公主见皇上这样, 是心里愈发忐忑，连忙道：“皇阿玛，曾祖母……曾祖母还等着儿臣回去了，儿臣就先走了。” 她精得很。 她一走, 三公主带着三阿哥很快也跑了。 就连懵懵懂懂的五阿哥也被乳娘借着要喝牛乳的借口带走了。 到了最后, 只剩下胤禛与皇上大眼瞪小眼。 胤禛一点都不怕, “皇阿玛, 您还吃吗？” 其实皇上是吃了午膳过来的，但方才食欲略动也是真的……可瞧见这小崽子一脸得意的样子，皇上微微咳嗽一声：“朕已经用过午膳了，对了，你额娘了？怎么没瞧见她？” 紧接着，皇上就顺理成章带着胤禛去找德嫔了。 待胤禛将小手小脸洗干净出来时，正听见皇上与德嫔说话了：“……这孩子倒是人小鬼大，还知道不准要大人们在场，反正啊，朕也算看明白了，他读书那点劲儿都用到别处去了。” 胤禛听到这话一点都没不高兴，反倒还是笑眯眯的。 得，皇上知道自己这话说了也是白说，瞧他像小福娃一样可爱，索性一把将他捞在了自己腿上坐着：“今日可有吃过长寿面？” 胤禛点点头：“一早就吃了。” -- 第68页 说着，他更是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比划起来：“好大一碗了！” 皇上笑了笑，不过朝梁九功递了个眼神，很快就有人将胤禛的生辰礼物送了上来。 如皇上先前所言，他送给胤禛的是一套文房四宝。 但这样的好东西送给胤禛，无异于送梳子给和尚——没地方使。 胤禛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好不掩盖自己面上的波澜不惊，例行公事道谢：“多谢皇阿玛！” 皇上逗他道：“你就是这样谢谢朕的？你可知道这样一套文房四宝外头是千金难求？不知道打破脑袋都寻不到了！” 胤禛苦着脸道：“那是他们喜欢，可我不喜欢！” 他反正是打算咸鱼到底，没在怕的。 皇上则摆摆手道：“既然如此，梁九功，东西收起来吧！” “不行！”胤禛连忙拽着皇上的手，出言制止：“这是我的。” 东西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可若是送给他的东西又被皇上收了回去，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他胤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想及此，他更是一把将文房四宝紧紧抱在怀里，道：“我的，不给别人。” 皇上是哈哈大笑，摸着摸他那光秃秃的小脑门道：“今日一过，明日你就三岁了，后年就要去上书房念书的，凡事该懂事些，不要老是惹你额娘担心，知道了吗？” 胤禛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自己不过才两岁而已，放在现代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了，要他学着懂事，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德嫔见状也温柔笑了笑：“嫔妾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够了。” 胤禛咧嘴一笑，甜甜道：“额娘真好。” 换言之，皇上就没那么好了。 皇上哪里会听不懂，冷声道：“朕原本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生辰礼物，既然你说了这话，看样子朕也不必差人送上来了。” 还有礼物？ 胤禛见状，又是“啪嗒”一口啄上皇上面颊：“皇阿玛也好。” 反正这种事情嘛，有一便有二，习惯了就好。 皇上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朝着梁九功招招手。 胤禛扭头一看，只见着梁九功亲自提着一个小篮子进来，篮子上盖着红绸。 他忍不住好奇道：“皇阿玛，这是什么？” 德嫔也觉得好奇，这红绸下面一动一动的，似是活物。 皇上笑着道：“你打开看看便是了。” 胤禛三下五除二爬下炕，揭开红绸一看，只见里头躺着一直小京巴狗儿。 这小狗儿不过是刚满月的样子，长得肥嘟嘟的，红绸一揭开，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胤禛，更是伸起懒腰来。 胤禛惊讶叫了起来：“小狗！” 皇上看向他道：“喜欢吗？” 胤禛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连忙道：“喜欢。” 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些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上辈子因为学业繁重，一直没机会。 到了大清之后，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后来听人说大阿哥之前曾养过一直小猫儿，被皇上知道后训斥玩物丧志，惠嫔没办法，做主将那小猫儿送走了……要知道大清皇子们那都是要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后来他也便不想这等好事。 他更是小心翼翼将小狗儿抱在怀里，这小狗倒也不怕生，被他抱起来使就开始舔舐他的手心了，更是发出“呜呜”的声音，十分招人喜欢。 胤禛顿时高兴的哟，用眉飞色舞几个字来形容都有些不够了。 皇上见状，笑着道：“朕想过你肯定不喜欢朕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可朕话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然不能食言。” “至于这京巴狗儿，今年你两岁生辰，朕便送你两件礼物吧，不过这等好事，以后却不会再有的。” 胤禛点点头，连声道谢，眼里高兴的迸发出一阵阵亮光来。 梁九功知有些话皇上不好说出口，那就由他代劳好了：“这京巴狗乃是湖广一带送上来的贡品，大狗有孕时就小心翼翼送到京城，等着生下小狗儿，更是选了一直最好看，性子最温顺的送进宫来。” 胤禛再次道谢：“多谢皇阿玛！” 他是真的很喜欢。 皇上笑着道：“所以啊，你得好好待它才是……正好你今日也给它取个名字吧！” 胤禛是想了又想，最后煞有其事道：“汤圆！它就叫汤圆好了。” 汤圆？ 皇上与德嫔对视一眼，实在没想到这名字是怎么养来的。 胤禛却是小心翼翼将小狗儿给它们看，解释道：“皇阿玛，额娘，你们看，它肥嘟嘟的，长得像不像一个汤圆？还是糯米白汤圆！” 不说没人注意，被他这一说，还真有点像汤圆。 皇上只道：“嗯，的确是长得有几分像汤圆，不过汤圆这个名字不好听，不如就叫阿福吧！” 胤禛：…… 那您还要我取名字做什么？您直接赐一个名字下来不就成了？ 不过他也知道，皇上性子向来强势，更何况得了一只小狗儿，取名阿福又何妨？他连声称是。 因年关将近，皇上这些日子也忙得很，在永和宫又坐了坐又折身回去了乾清宫处理公务。 胤禛则抱着阿福爱不释手，一会儿要乳娘给它做几件衣裳，一会又吩咐小太监去给他做个小窝，最后更道：“今晚上，我要和阿福一起睡！” -- 第69页 若换成寻常妃嫔，肯定是不答应的。 在许多贵人眼里，畜生就是畜生，上不得台面。 但德嫔出身微寒，本身就没那么多规矩，方才听梁九功说阿福被接进宫之前还洗过澡，身上更是香喷喷的，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胤禛是愈发高兴，差人端了羊奶来亲自喂阿福。 方才屋子里人多，阿福虽不胆小，但多少还是有些怕生的，如今与胤禛混的熟悉起来，就着他的手心开始舔舐羊奶。 胤禛更是乐的咯咯直笑。 他好像觉得生在这个年代，生在紫禁城，给皇上当儿子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反正不管别人如何，他的日子还是有些惊喜的。 当天晚上，胤禛就是抱着阿福一起睡的。 阿福既能被选中送进紫禁城来，定是品相与性子极好的， 挨着胤禛睡了一晚上，它是叫都没叫唤一声，更是夜里没怎么动，若是醒了只将小脑袋贴着胤禛的额头蹭一蹭，见胤禛不搭理它，百无聊赖的它又睡了过去，等着胤禛一睁开眼，它就开始活蹦乱跳，一副要胤禛陪它玩的架势。 胤禛只觉得小阿福可真乖啊！ 德嫔原以为这一晚上阿福会吵的胤禛睡不好，没想到第二天醒来，胤禛却是精神抖擞，甚至起的比平日里早多了，已经开始给阿福试穿昨晚上如娘们连夜赶出来的小衣裳。 聂乳娘给阿福做的也是一件红色夹袄，颈脖处还挂着长长流苏，小衣裳一穿上，阿福顿时更招人喜欢了。 胤禛从昨儿就开始陪着阿福玩耍，到今日没个停歇，甚至连昨日兄弟姐妹们送来的礼物都来不及去看。 他能不在意。 但德嫔却不能不在意。 小孩子哪知道送什么东西？除去纯禧公主与三公主年长些，知道挑什么礼物，像三阿哥与五阿哥送的东西，只怕都是出自皇太后与荣嫔之手。 三阿哥送的是一本古籍。 德嫔虽不了解这些，但却对荣嫔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的，估摸着这古籍应该是千金难求。 五阿哥送的是一整套琉璃摆件，十二生肖的摆件是颜色各异，瞧着活灵活现，也是珍品。 这倒是让德嫔犯了难，等到三阿哥与五阿哥生辰时，可是要还差不多的礼回去的。 倒是在一旁拆礼物的红玉忍不住道：“娘娘，您快来看，这是太皇太后送来的礼物。” 如今她也算见过些好东西的，却仍旧觉得这东西怕是贵重的很。 太皇太后派人送来的是一套白玉茶具，浑身通透，半点瑕疵都没有，想必是她老人家觉得胤禛对研究果子茶有兴趣，所以选了这样的礼物。 相较之下，太皇太后的礼物实在贵重。 德嫔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带着胤禛前去慈宁宫谢恩，哪怕太皇太后并未见客，可就冲着太皇太后的心意，哪怕在慈宁宫门口磕三个头也是好的。 胤禛一早就惦记着太皇太后的病情，听闻这话自然高兴，更是要带着阿福一起过去。 德嫔刚要出言劝诫，说外头太冷之类的话，胤禛就忙道：“额娘，曾祖母每日躺在床上好无聊，我带阿福陪她玩一玩，她就能好了。” 说着，他更是道：“阿福穿衣服，盖毯子，不怕冷的。” 德嫔只好依了他。 太皇太后虽对外说了不见客，但这些日子不少妃嫔还是一日日往慈宁宫凑，好似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对太皇太后的孝心来，像什么点心，汤食更是络绎不绝。 无一例外，太皇太后谁都没见，说是怕把病气过给了她们。 德嫔原以为今日也见不到太皇太后的，谁知道刚派人通传一声，苏麻喇嬷就迎了出来：“德嫔娘娘，四阿哥，太皇太后有请了。” 德嫔微微一愣，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昨儿钮祜禄娘娘还过来了一趟的，也没能见到太皇太后。 胤禛却像是自己人似的，抱着阿福巴巴就进去了。 内间之中，太皇太后躺在床上，神色略有些憔悴，但精气神却是不错的，屋内更是半点药味儿都没有，反倒是一股子花果香。 胤禛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直往里迈，更是嚷嚷道：“曾祖母！曾祖母！” 等着他到了床前，更像献宝似的将阿福凑到太皇太后跟前道：“您瞧，皇阿玛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德嫔在后头是紧赶慢赶，等着她过来时，胤禛这话已经说完了，她微微皱眉道：“胤禛，太皇太后跟前不得无礼！” 胤禛这才想起来行礼，又道：“曾祖母，您还在生病吗？” 太皇太后其实前些日子病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年纪大了，难免会精神不济，再加上今年冬天格外冷，索性就躺在床上休养生息。 昨儿她老人家就听说了胤禛生辰宴的情形，特别是听说最后皇上来了，笑得是合不拢嘴，如今再瞧见胤禛，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哀家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你担心哀家。”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摸了摸胤禛的手，笑着道：“哀家知道咱们胤禛是好孩子，这些日子一直记挂着曾祖母。” 她活了大半辈子，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像那些日日送汤食点心的，谁知道那些东西是出自谁人之手？ 倒是胤禛，她时常听纯禧公主念叨，说这孩子提起她来就一脸担心的……可算是她没有白疼这孩子。 -- 第70页 胤禛咧嘴一笑：“我希望曾祖母快点好起来，我给你烤肉吃！” 太皇太后笑着说好，转而又逗弄起阿福来，也觉得阿福活泼可爱，最后更是道：“……若是纯禧瞧见了阿福，还不知道怎么羡慕了。” “哀家看等着开春了，要皇上给纯禧弄一只猫儿回来好了，上次哀家瞧着她看到端嫔养的猫儿眼睛都挪不开……” 德嫔忙道：“可是嫔妾记得您之前说过，您不喜欢猫儿狗儿的。” “哀家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只要孩子们喜欢就好了。”太皇太后并喜欢这些小动物，小时候逗狗儿的时候被咬过一口，直到如今脚踝还留下一道疤：“哀家早晚有去的那一日，也不能永远陪在纯禧身边的。” 人啊，一旦生病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更何况这几年，她老人家觉得自己的身子大不如从前。 话虽是实话，但胤禛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他连阿福都不稀罕了，抱着太皇太后的手道：“曾祖母不要死……” 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哄他道：“好，哀家不会死的。” 胤禛依旧苦着脸，瘪着嘴，他是真的很喜欢太皇太后，还来不及伤感，纯禧公主就来了。 她一看到阿福，顿时眼睛泛光，抱着阿福舍不得撒手，最后更是怨气满满：“……为何我生辰的时候皇阿玛不给我送小狗儿？我最喜欢小猫儿和小狗了！” 说到这儿，她似乎想起了太皇太后不喜猫狗一事，很快笑着把话题岔开：“胤禛，如今我正跟着嬷嬷在学女红，不如我给阿福也做一件衣裳吧？” 胤禛有些为难：“纯禧姐姐，你会做小狗衣裳吗？” 他都没好意思问，就算是你会做，可做出来的衣裳能穿吗？ 纯禧公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昨儿你生辰，我没教你你认字，放了你一天假，当心我要你把昨日的功课都给补上来！” 这就是当姐姐的好处。 胤禛也不认输：“我就不，太子哥哥每年生辰都还放假了……” 两个孩子吵吵嚷嚷的，顿时是热闹极了。 太皇太后瞧着，眼里都是笑意，最后更是打起圆场来：“好了，纯禧，方才哀家说了，等着明年开春了要你皇阿玛给你寻摸一直小猫来，你不是最喜欢小猫儿了吗？” “真的？”纯禧公主面上神色一下从羡慕变成了惊愕，可旋即又道：“曾祖母，您不是不喜欢猫儿吗？” 太皇太后笑着将她搂进怀里道：“可是谁叫哀家的纯禧喜欢了？到时候选一只温顺好看的小猫就好了。” 纯禧公主高兴的是一蹦三尺高。 德嫔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话，则带着胤禛与纯禧公主一块回去了永和宫。 因昨儿几个孩子烤肉吃多了有些积食，所以他们午饭就用的极清淡，午后认完了字，两人又与阿福玩了起来。 接下来好几日，胤禛都围着阿福直打转。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上旬，果不其然，就连胤禛都听到消息说皇上打算把七阿哥养在承乾宫，成贵人听说这消息气的不成，尚在月子里的她恨不得把当日佟贵妃送的那颗石榴玉石树都砸了，若非有人拦着，只怕这宝贝就碎了。 因为这事儿，成贵人不仅闹去了乾清宫，也闹去了慈宁宫。 只是皇上却三言两语将她打发走了。 至于慈宁宫那边，她更是连太皇太后的面儿都没能见着。 说是成贵人哭的伤心欲绝，口口声声说什么“佟贵妃好狠的心啊，当初想将四阿哥养在她膝下，好歹允诺给德嫔一个嫔位，可到了我这儿，一棵石榴玉石树就想把我打发了？怎么，当我是叫花子吗？”之类的话。 她以为自己这话不过是私下发发牢骚，却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紫禁城中尤甚，她这话啊，已经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佟贵妃听闻这话只是笑了笑，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区区一个胸大无脑的贵人而已，若是计较，岂不是跌了自己的身份？ 因即将有儿子傍身，佟贵妃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脸上偶尔也能瞧见些笑意，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小婴儿用的东西起来。 谁知道就在七阿哥即将满月的前几天，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日太皇太后身子痊愈，瞧着天气不错，想着去瞧瞧刚出生的七阿哥。 刚瞧见成贵人，成贵人就泪水涟涟诉苦，说的好像他们母子即将生离死别似的。 太皇太后虽好脾气，但前提是对着讲道理之人，看着眼前胡搅蛮缠，哭的眼泪鼻涕齐飞的成贵人，她的语气淡淡：“成贵人啊，你进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宫里头的规矩你也该知道，嫔位以下的妃嫔没资格亲自抚养自己的儿子，如今你哭哭啼啼的，哀家倒是不知道你是何意。” 成贵人的眼泪嘎然而止，只小声抽噎。 太皇太后扫了她一眼，不急不缓道：“是你觉得皇上能为你破例，还是觉得皇上能为你再加个嫔位？” “相较于将七阿哥送到阿哥所，在哀家看来，七阿哥养在承乾宫是最好不过，佟贵妃并非那等胡搅蛮缠之人，你若是想念七阿哥，只管去瞧他就是了。” 成贵人低着头，轻声应是。 对这些妃嫔，太皇太后一向是打个巴掌给个枣儿，如今亲自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瞧瞧，多好看的一张小脸啊，都哭花了，若是皇上见了可是要心疼的。” -- 第71页 “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等着先皇后丧期满了，皇上肯定是要大封六宫，到时候你的位份晋一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要不然，可是连哀家都不答应。” “以后再有了孩子，谁都不能把你们分开的。” 成贵人这才彻底止住了眼泪，点头说好。 太皇太后这才叫人将七阿哥抱过来给她瞧瞧，谁知道七阿哥一抱到手里，就开始啼哭不止。 他这哭的成贵人是心惊胆战的，忙道：“太皇太后，小阿哥是很爱哭，经常一哭一整夜……” 太皇太后只觉得这孩子抱在手里轻飘飘的，让她想起没了的六阿哥，皱眉扫向身侧那些乳娘：“成贵人头一胎不懂事，难道你们一个个也不懂？小孩子整夜整夜啼哭不止，难道就没问题？睡不好，这身子怎么会好？” 一个个乳娘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成贵人擦干净眼睛，解释道：“太皇太后，您是有所不知，先前嫔妾也觉得小阿哥这般有些奇怪，可太医一趟趟过来瞧了，直说小阿哥脾胃并没有问题，想必就是小阿哥天性如此！” 太皇太后扬声吩咐人请太医过来：“叫周院正和院判都过来，今日若是查不出小阿哥的病症来，谁都不准回去。” 周院正很快就带着几个院判来了，一番诊脉之后，小阿哥脾胃的确半点问题都没有。 可他们一个个也是宫中老人儿，太清楚太皇太后的脾气了，一个个从上到下把七阿哥检查了遍，甚至连头发丝和指甲盖都没放过。 到了最后，周院正似乎发现一碰到七阿哥的右脚，他就会哭的更大声。 周院正捏了捏七阿哥右脚右脚，七阿哥是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事到如今，周院正还有什么不懂的？却为了小心起见，问乳娘道：“是不是每次将七阿哥抱起来或者放下去时，他哭的就更大声了？” 乳娘点头称是。 想必是七阿哥好些日子没睡好的缘故，方才被太医们折腾了一番，有些累了，放在摇篮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他似乎睡得并不踏实，眼角还挂着泪痕，更是一抽一抽的。 周院正见状，又捏了捏七阿哥右脚脚踝，却见着方才已经睡着的七阿哥再次放声大哭。 这下，就连太皇太后都察觉到了不对，皱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院正又问了乳娘几个问题，最后却是战战兢兢跪地道：“回太皇太后的话，七阿哥……七阿哥似从娘胎里就带着足疾，方才乳娘说打从小阿哥出生时就有这般病症，依老臣行医多年的经验看，只怕，只怕这足疾难以痊愈……” 哪怕这话说的委婉，太皇太后依旧听出了眉目：“你的意思是，七阿哥是个跛子？” 周院正低头，点头称是。 当初得了康健的七阿哥，哪怕太皇太后没有来瞧，可听闻这消息依旧很是高兴，当初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多难受，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 成贵人在旁边哭的是泣不成声，口口声声说肯定是周院正弄错了。 但周院正进宫多年，又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但凡是十拿九稳的事儿都不会轻易言明，非得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说的。 太皇太后沉声吩咐人将皇上请了过来。 到了最后，又试了几次，哪怕皇上与太皇太后再不愿意承认，却依旧阻挡不了七阿哥是跛子的事实。 从始至终，皇上是一言不发，沉着脸离开了。 先是没了两位皇后，再是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夭折，就连康健的孩子也是娘胎里带着病症……皇上便是铁打的，也不由怀疑当年那个毒誓是不是真的应验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追溯明朝灭亡时期，那时候满清八旗在全国下令汉人要剃发，留头不留发，豫亲王多铎带领大军监督这一行动。 谁知扬州城内百姓在史可法的带领下坚守不出，这可把豫亲王多铎气的够呛，下令在扬州城开展屠杀，但凡不从之人皆斩立决。 短短十日内，扬州城就有数十万百姓死于清军刀下。 当时史可法更是站在城门之上，嘶声力竭：“我史可法愿以鲜血祭天，头颅起势，只愿爱新觉罗一族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当时皇上听闻这话时久久不能平静，那时候他虽还小，可数十万百姓啊，只怕当年扬州城处处可见浮尸，血流成河。 在乾清宫坐了好一会儿，那敬事房不长眼的人巴巴上前来，请他翻牌子。 一块块绿头牌映入眼帘，皇上却是意兴阑珊，半点兴致都没有。 良久，他才起身道：“朕去永和宫坐坐吧！” 他心里烦闷不已，想找个舒坦的地方坐一坐。 今日天气晴朗，以至于到了晚间甚至能瞧见天上的月亮，月光皎洁，冰凉如同皇上的一颗心。 可刚踏入永和宫，皇上就闻到了一阵香气，其中还伴随着胤禛那叽叽喳喳的声音：“额娘，以后每天都要吃羊肉锅子，好吃……” 原来是在吃羊肉锅子啊！ 皇上走进去一看，果然见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凑在铜锅跟前，烟雾袅袅，香气扑鼻，两个人儿端着碗，吃的那叫一个香甜，甚至连门口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胤禛更是指挥着身边的红玉道：“我要吃这个，要吃这个给菜菜……” -- 第72页 他最爱吃嫩蒿子。 红玉连声说好，等着将嫩蒿子下进铜锅，一抬头却是吓傻了眼：“皇，皇上！” 德嫔这才带着胤禛上前请安。 皇上随意坐在铜锅旁：“你们正在吃锅子了？正好，朕晚点也没用，与你们一并用些的。” 今日胤禛吃的是最常见的羊肉火锅，汤底就是羊骨熬成的高汤，用砂锅熬了两三个时辰，鲜美无比，上等的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一下过略烫一烫就能吃了。 碗里装着现磨的芝麻酱和韭菜花，肥瘦相间的肉片顿时满口鲜香，最重要的是，冬天最适合吃锅子了，暖烘烘，热闹闹的，就连寻常的食材都变得美味起来。 古人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三人埋头苦吃。 说来也奇怪，明明皇上心中满是郁结，可一顿羊肉锅子吃下来，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等着将碗筷放下来，皇上更道：“你这小厨房厨娘的手艺不过寻常而已，远没有御膳房来得好，下次可以叫御膳房提前准备牛肉锅子。” 胤禛恨不得冲皇上翻个白眼：那我瞧您方才好像吃的比谁都多？ 德嫔笑着应是，转身又下去安排茶点。 屋内只剩下皇上与胤禛两人，不，应该说是两人一狗，还有阿福在了。 皇上瞧着胤禛正给阿福挑选明日穿的衣裳，只觉得当小孩子真好，不免又想到了跛脚的七阿哥，当即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若换成从前，胤禛肯定会自顾自玩，装作没听见。 可收到阿福后，胤禛觉得这便宜爹好像也没那么糟，抬头道：“皇阿玛，您怎么了？” 皇上可不会与一个刚过两岁的小娃娃说心事，只道没事。 胤禛抱着阿福凑了过来，认真瞧了瞧皇上，摇头道：“皇阿玛，肯定有事，您看起来就不高兴。” “有吗？”皇上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连个小娃娃都瞒不过去：“朕只是遇到了些烦心事而已。” 胤禛煞有其事道：“说出来，就会好些。” 顿时，他觉得这话过于越矩，又道：“额娘说的，不高兴了就说出来，这样也就分走一半的不高兴。” 皇上苦笑一声：“那朕问你，若是你七弟弟是个跛子，你会怎么办？” 胤禛心里咯噔一声。 老天爷，早知如此，方才他就同皇上客气客气就好了，皇上与他讨论这般严肃的话题，万一他哪句话说的不对，惹恼了皇上怎么办？ 他认真斟酌道：“那我也会喜欢七弟弟的，他是我的弟弟，他也不想是个跛子。” 说着，他抓着皇上的手，小心翼翼道：“皇阿玛，七弟弟病了吗？” 皇上颔首道：“对，他病了，以后再不会好了。” 其实相较于方才，皇上心里已经好受多了，如今更是想得明白，不过是跛子而已，只要能平安长大就行，难道紫禁城中还养不活一个孩子？这孩子身上流着他的骨血，是他的至亲骨肉。 想到这儿，他又道：“不过不要紧，就算他的病以后不会好，他依旧是你的弟弟，是朕的儿子，胤禛也会好好对他是不是？” 胤禛重重点了点头：“对，我们都要对他好好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17:04:31~2022-04-22 20: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等着德嫔端着茶点进来时, 只见着皇上与胤禛父子两个正在炕上研究阿福的新衣裳呢。 不得不说永和宫还真是人才辈出，自那夜聂乳娘给阿福做了件小袄，不仅得胤禛喜欢, 甚至胤禛将阿福抱去慈宁宫, 被太皇太后也夸赞几句后，众人一个个是变着法子, 尽心尽力给阿福做衣裳。 所以没出几日，阿福的衣裳就有十几件之多。 幸福的阿福虽是只刚满月的小公狗，可各种颜色, 各种样式的小衣裳都有。 胤禛挑挑选选的，选了件大红色的衣裳来：“这件给阿福除夕穿。” 说着，他又选了件宝蓝色的小袄来：“大年初一，阿福就穿这件……这件和额娘给我做的衣裳好像。” 得, 敢情他们俩还打算一样的衣裳？ 这种事儿搁在现代那是稀疏平常, 但搁在如今……皇上却不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对着的人是胤禛啊, 皇上向来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 皇上都会答应。 这一次，自然也是这般。 胤禛高兴不已, 抱着小阿福道：“皇阿玛答应了, 到时候除夕宴就能带着你一块去了。” 朕什么时候答应了？ 皇上苦笑不得，却也不反感。 有的时候人思虑过重，听着童言童语倒能松快不少。 当天晚上皇上就歇在了永和宫。 好在胤禛自懂事之后就一个人睡了，毕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如今抱着小阿福更是睡得香甜, 丝毫没有打搅皇上的意思。 翌日一早, 皇上起身后不忘吩咐梁九功给成贵人那边送些东西过去。 他乃是在紫禁城中长大的, 知道紫禁城中多得是捧高踩低之人，见成贵人如此，见七阿哥如此，只怕恨不得都上前去踩上两脚的。 -- 第73页 如今他能做的是让众人瞧瞧他的态度，让众人知道他还是在意成贵人，更是在意七阿哥的。 梁九功应声下去。 紫禁城中向来无秘密可言，从昨儿到今儿，不过一夜的时间，七阿哥是跛子的消息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更是议论纷纷。 当初因为成贵人的张狂，大家已很是不满，却因他诞下皇子，敢怒不敢言。 如今……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成贵人这就是活该，谁叫她当初不知收敛。 还有的人说定是成贵人触怒神明，古人皆觉得腹中胎儿不好全是父母罪孽太多的缘故，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怎会有错？所以说，作孽太多的那个人只能是成贵人。 可怜成贵人昨晚上哭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却是半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好在瞧见梁九功亲自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皇上吩咐的，心里这才微微好受了些。 承乾宫那边却是低沉沉一片。 昨晚上佟贵妃知晓这消息后，气的是一宿没睡着。 哪怕今儿早上起来，佟贵妃依旧是怒不可遏，砸了不少东西，，只觉得老天爷是当真不长眼。 她原打算满月之后便将七阿哥接过来的，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他要个跛子儿子做什么？徒增不快吗？还是替蠢笨的成贵人养儿子，她心头愈发不悦！ 沈嬷嬷见状，只上前劝道：“贵妃娘娘可莫要生气，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凡事总有解决的法子……” “解决的法子？那你倒是与本宫说说，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佟贵妃气的将宫女才奉上来的早饭又扫落在地，吓得一众宫女连连跪地，战战兢兢：“之前是你替本宫出主意，要本宫将七阿哥养在承乾宫，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太皇太后前几日还专程差人请本宫去了趟慈宁宫，话里话外皆是敲打，好像本宫是那会吃人的老虎，能将七阿哥生吞活剥了似的，如今但凡本宫流露出不想养七阿哥的意思来，你觉得太皇太后会怎么想？皇上会怎么想？” 如今是进也难，退更难！ 沈嬷嬷也是悔不当初，可实际上她当初也是一心为主，没想到却落到这样一个境地，当即连忙跪地道：“贵妃娘娘息怒！贵妃娘娘息怒啊！“ 可到底该如何，她也不知。 佟贵妃烦闷不已，深吸一口气道：“反正无论如何，这孩子本宫是不能养的，若真将个跛子养在承乾宫，只怕甩都甩不掉，更会叫小钮祜禄氏笑掉大牙！” 她想了想，只与沈嬷嬷交代几句，要沈嬷嬷借着送东西之由前去给成贵人传几句话。 至于她，则起身吩咐人准备礼物，打算前去永和宫一趟。 她昨夜想的明白。 反正都是要养个孩子在身边的，思来想去，没有谁比胤禛更合适了。 她昨儿想了半夜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叫猪油蒙了心，将胤禛还给德嫔的，如今是养虎为患，让德嫔恩宠越来越甚。 至于胤禛不爱念书，在她看来根本不是个问题。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德嫔那样一个大字不识的额娘，胤禛如何会勤学上进？若胤禛到了她身边，得她悉心教导，肯定会不一样的。 正与纯禧公主下棋的银针却是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揉着鼻子道：“定是有人在想我了！” 纯禧公主可不管这些，催促道：“你快点，可别是想耍赖吧？我可是等着了！” 他们俩儿下的是五子棋。 这五子棋是胤禛前些日子教纯禧公主的，实在是他被纯禧公主逼的没法子。 前些日子纯禧公主实在不想再教胤禛启蒙，毕竟她也不是什么爱学习的好孩子，可皇上与太皇太后那边都盯着了，她也不好食言，思来想去，则说要教胤禛下棋。 胤禛当时听到这话都惊呆了，天地良心啊，如今自己才刚过了两岁，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就要开始学下围棋了？ 胤禛心里叫苦不已，索性要要纯禧公主下起五子棋来。 一开始纯禧公主对这五子棋嗤之以鼻，觉得太过简单了些，权当做陪胤禛玩玩而已。 没想到几局下来，纯禧公主发现自己压根不是胤禛对手，顿时是愈发上心，就连回去了慈宁宫，也要找苏麻喇嬷陪她下五子棋。 如今比起胤禛来，她倒显得有些走火入魔来。 最后一颗黑子落定，胤禛指了指棋盘道：“纯禧姐姐，你又输了！” 这可把传奇公主气的哟，昨晚上回去之后，她还专程研究过胤禛下棋的方法，拉着苏麻喇嬷陪她下了好几局，就连太皇太后在一旁都夸她大有长进……如今，又输了？ 纯禧公主深吸一口气，道：“再来！” 胤禛只觉得自己这真是作茧自缚，苦哈哈道：“纯禧姐姐，我们今天都已经下了好几局了，不如出去玩儿吧？” 纯禧公主苦着一张脸，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最后一局。” 胤禛没办法，只想着放些水。 谁知道最后一局想要输给纯禧公主也没那么简单，胤禛太清楚纯禧公主的性子，若叫她知道自己故意输给她，肯定会生气的。 好在到了最后，一切顺利，纯禧公主高兴不已，骄傲道：“看吧，我就说我比昨日厉害多了……” -- 第74页 随着纯禧公主的话音落下，胤禛他们只听见外头传来太监的通传声——贵妃娘娘驾到。 佟贵妃来了？ 这一下别说胤禛，就连纯禧公主都忍不住眨巴眨巴眼：“佟娘娘来了？胤禛，你猜她是来做什么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她都知道的道理。 胤禛更是微微一愣。 后宫之中讲究尊卑有别，在他的印象中，佟贵妃基本上没来过永和宫。 要知道，如今佟贵妃忙得很，忙着与小钮祜禄氏斗法，忙着置办七阿哥需要用的东西，哪里有时间来找德嫔闲聊？ 胤禛与纯禧公主对视一眼，两人都极有默契趁佟贵妃过去之前跑去了正殿屏风后头躲着。 果不其然，德嫔也是方才才接到消息，连忙请佟贵妃前去正殿喝茶，更是含笑道：“……贵妃娘娘怎么来了？若是有事儿，只管差人来说一声，臣妾过去就是了！” 佟贵妃虽神情疲惫，可面上涂了些脂粉，瞧着也不算十分明显。 落座后，她更是笑吟吟道：“本宫整日憋在承乾宫，想着闲来无事所以来瞧瞧你，倒是你这般见外做什么？从前你在本宫身边伺候时，咱们可不是这样的。”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好端端的提起德嫔当宫女时的事情来做什么？ 德嫔脸色一黯，却很快扬起笑意来：“贵妃娘娘说的是。” 佟贵妃面上微微噙笑，环顾周遭一圈，继而才道：“这永和宫本宫来的少，上次过来时竟不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却也记得这里与从前不一样了，处处可见精致典雅，可见还是皇上的恩宠养人。” “反观成贵人那里，从前是门庭若市，只怕打从今儿起，就是荒无人烟了……德嫔，你说了？” 德嫔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她虽不聪明，却也不傻，只笑着打哈哈。 就连躲在屏风后的胤禛都觉得很是不对。 若七阿哥养在佟贵妃膝下，成贵人就是佟贵妃的人了，于情于理，这话都不该说。 佟贵妃并不是什么好耐心之人，见德嫔一味同自己装傻，索性就要屋内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这才不急不缓道：“……当初你乃是本宫身边一个宫女，本宫选中了你，助你扶摇直上，德嫔，你可还记得当初答应本宫的条件？” 德嫔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跪地：“贵妃娘娘……” 话音还没落下，她这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佟贵妃像是没看到她的眼泪一般，嘴角含笑道：“当初本宫说过，助你成为坐上嫔位，条件则是拿你第一个孩子来交换……当初胤禛在承乾宫日夜啼哭不止，本宫心疼他，故而将他暂且养在你身边，如今他大了，只怕要将他还给本宫了！” 无耻！ 躲在屏风后面的胤禛心中暗道一句，佟贵妃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她觉得德嫔就是软柿子，所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瞧着纯禧公主面上也是同样神色，生怕她惊讶的发出声来，连忙拿手将她的嘴捂住。 两个小人儿眼里都透出气愤之色来。 德嫔已哭的浑身直发抖，当初胤禛刚满月时从她身边抱走，她就已伤心欲绝，如今胤禛在她身边养了两年，若是再要胤禛离开她，这不是要了她的命？ 她哽咽道：“贵妃娘娘，臣妾当初答应您的话，臣妾自然记得，只是……只是胤禛却是臣妾的命根子啊，他离不开臣妾，臣妾也离不开他啊！” “况且，贵妃娘娘您不是有了七阿哥吗？为何，为何还要将胤禛也养在您身边？” 不提七阿哥还好，一提七阿哥，佟贵妃更是一肚子的火气，冷声道：“胤禛离不得你？真是笑话！如今他不过两三岁的年纪，在本宫身边养些日子，只怕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会记得。” “小孩子嘛，不都是这样的？你不过区区一个嫔位，胤禛跟着你，整日不学无术，你能给他什么？若你真的疼他，不如就大大方方的放手，不然，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德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这话并不是佟贵妃第初次与她说起，还记得当日胤禛落水时，佟贵妃独自将她留了下来，也是说的这番话。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当日佟贵妃想的是声东击西，如今却打算来真的。 佟贵妃已缓缓起身：“至于七阿哥，本宫自有法子推了这事儿的。” 行至德嫔身侧，她更是居高临下道：“你放心好了，等着胤禛养到本宫身边，本宫一定会视他如同亲子。” 她是胜券在握，心满意足离开，独留下德嫔一个人哭的泣不成声。 胤禛连忙冲了出去，一把抱住德嫔：“额娘！” 两年的时间，足够知道人心如何，德嫔对他是真的无微不至。 德嫔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自个儿子会在这里，再抬头一看，没想到还看到了纯禧公主。 纯禧公主也是怒气十足，她简直没想到佟贵妃会这般不要脸：“德娘娘，您别害怕，我回去就把这件事后告诉曾祖母，要曾祖母替您做主，胤禛在您身边呆的好好地，凭什么要把胤禛从您身边抢走？” 德嫔忙道：“不成，纯禧，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凡事都是要讲究证据的，这话若是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去，无凭无据的，让本宫好好想个法子……” -- 第75页 胤禛也觉得这法子不好，会让太皇太后觉得德嫔在利用纯禧公主，他忙道：“对，纯禧姐姐不要说。” 纯禧公主苦着一张脸，也是一副差点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是，那该怎么办？我，我才不想要胤禛养到承乾宫去了。” 她入宫多年，虽说佟贵妃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一直对她和颜悦色，可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佟贵妃。 一想到胤禛若养到承乾宫去，只怕过的日子会比三阿哥还苦，就忍不住替胤禛心疼。 胤禛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替德嫔擦去眼泪，道：“额娘放心，我才不会去承乾宫了。” 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有些棘手的。 好不容易劝德嫔止住了眼泪，让纯禧公主再三发誓对这事儿保密，胤禛这才开始仔细思量起来。 到了傍晚时，他就想出个好主意来，只扯着乳娘的袖子说要去看看七阿哥。 这事儿聂乳娘可不敢随便拿主意，可德嫔说是身子不适正歇着，原打算好好打算劝劝胤禛时，谁知道向来并大闹腾的胤禛撒丫子就往外跑，她没办法，只能跟着往外追。 一鼓作气跑到了成贵人的住处，胤禛微微皱眉。 想当初成贵人这里是多热闹啊，可如今……门口的积雪都无人清扫，就连守门的太监都不知道跑哪儿躲懒去了。 等胤禛瞧见成贵人时，只见她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 反观屋内除了成贵人和七阿哥，一个乳娘，一个宫女，再没有旁的人，堂堂阿哥与贵人，却落得如此境地，是怎么瞧怎么可怜。 成贵人瞧见胤禛，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门口，并未看见德嫔，微微皱眉道：“四阿哥，你……你怎么过来了？“ 跟在胤禛身边的聂乳娘忙道：“回成贵人的话，是因为四阿哥想念七阿哥，所以便想着来瞧瞧。” 没想到如今还有人想着自己儿子…… 成贵人眼眶直发酸，又抹起眼泪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整个紫禁城就四阿哥你还有点良心，别的人啊，我看那良心都叫狗吃了……” 胤禛点点头：“七阿哥是我的弟弟，我喜欢他！” 这话说的成贵人眼泪落得愈发厉害，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会说自己命不好，一会说周院正是庸医……说的她和七阿哥是世上最委屈，最可怜的人了。 胤禛一眼不发地去摇篮旁边看七阿哥了。 想必是查出病症的原因，有周院正开药够，七阿哥睡的踏实多了，一张小脸是通红通红的，模样俊秀，不哭不闹的时候也是极招人稀罕的。 只是好端端一个孩子却是个跛子，搁在寻常人家说不准还强些，生在皇家，只怕要遭受无数冷眼…… 成贵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胤禛扭头冲她咧嘴一笑：“成娘娘不要担心，七弟弟到了佟娘娘身边一定会过得好的。” 说着，他更是煞有其事板着一张小脸道：“佟娘娘那里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先生教他念书，还有好多好多舅舅了……” 这话说的成贵人微微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其实今日早上沈嬷嬷过来了一趟，话里话外皆说的很明白，只说让她撒泼打滚，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一定要想方设法将七阿哥留在自己身边，到时候，佟贵妃更会助她一臂之力的。 当初成贵人知晓七阿哥要养在承乾宫的消息，心里就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那佟贵妃难道是什么好人吗？ 更别说如今七阿哥成了跛子，她想也不想佟贵妃对自己儿子不会上心。 她虽歆羡荣华富贵，贪恋恩宠无双，可七阿哥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她把儿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当即一听沈嬷嬷这话，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她可是求之不得！ 但如今听胤禛这么一说，成贵人好像琢磨出些不对劲来。 是啊，七阿哥以后留在她身边，又能怎么样？ 恩宠二字，只怕以后对她而言是奢望，那她该怎么护着儿子？ 这样说来，七阿哥根本不能留在她身边，去了承乾宫反倒更好些。 佟贵妃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可是要脸的，自己再盯一盯，只要她敢对七阿哥不好，她就闹腾开来，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有什么好怕的？甚至佟贵妃那边，还有太皇太后与皇上盯着，佟贵妃不敢对七阿哥过于过分的。 为母则刚。 成贵人心里很快有了决断。 胤禛看了会七阿哥，却发现小奶娃娃挺没意思的，没啥好玩的，他在这里大半个时辰，七阿哥就一直睡着。 他索性告辞，早些回去了。 等着胤禛刚回到永和宫，就见着德嫔红着眼眶，打算派人前去找他。 他这才想起来，方才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并未来得及与身边人说一声。 德嫔一瞧见儿子，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好端端的，你去看七阿哥做什么？可真是把本宫吓坏了！” 她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胤禛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脊背道：“额娘，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你放心，我好好地，哪都不去！” 德嫔愈发难过，伤心的直掉眼泪。 当天晚上，胤禛就病了。 说是生病，却也不全是，只是夜里会噩梦，说胡话而已，更是时不时尖叫出声，瞧着怪吓人的。 -- 第76页 毕竟从前他的睡眠质量那叫一个好，外头打雷闪电他都醒不了。 夜里没睡好，到了第二天脸色自然难看。 也是可怜了胤禛强撑着不睡也是很辛苦的，白日里累的连话都不想说。 接连着两三日都是如此。 这可把德嫔给吓坏了，又是请周院正来瞧，又是煮安神汤……一来二去，却是连个病症都查不出来。 就连太皇太后听说这事儿，还专程差苏麻喇嬷前来瞧了瞧。 皇上也是专程过来了一趟。 瞧着从前生龙活虎的儿子变得病殃殃的，皇上皱眉道：“胤禛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说着，他更是看向德嫔：“这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胤禛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做起噩梦来？” 有人说胤禛是什么脏东西上了身，但皇上是真龙天子，对这话自然是嗤之以鼻，不相信的。 德嫔尚未说话，一旁的聂乳娘就连忙跪了下来：“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那日奴婢没有看好四阿哥，四阿哥去看过七二哥之后又绕道去御花园湖边玩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噩梦不断。“ 从湖边回来之后就开始做噩梦了？ 皇上又扫了德嫔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自那次胤禛落水后，皇上就下令不许胤禛再去湖边，一来是太过于危险，不可能每次胤禛都会那么好运气，二来是当日毕竟不明不白死了个太监，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怕胤禛想起什么来。 可有些事儿，却不是不提起就能当做没发生一般。 皇上看向胤禛，摸摸他光秃秃的小脑门道：“可是去了湖边想起了什么？” 如今的胤禛已脸皮厚如城墙，凡事有了开始，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多了，他死死将皇上胳膊报警，声音中还带着点哭腔：“皇阿玛，我好怕，我害怕再掉到水里去……” 戏演到一半，他扫眼瞧见聂乳娘还跪在地下，忙加戏道：“皇阿玛，您别怪乳娘，是我非要过去的，是我不听话，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的……” 听话的孩子时时刻刻都听话，众人早已习以为常，若是顽劣的孩子偶尔听话懂事一次，就足够让人欣喜了。 皇上微微一愣，更觉得心疼，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得轻柔起来：“好，以后少去湖边，等着你大些了，朕派人教你学枭水，到时候就不必害怕了。” 一提起这件事，皇上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当日皇上的确派人彻查，查来查去都没有查到那小太监的消息，好像那小太监凭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 可当初之事全然是张贵人一人所为吗？ 皇上并不相信。 他有几分怀疑佟贵妃。 当初六宫之中当家做主的是佟贵妃，悄无声息弄进宫一个小太监对他来说不算难事，更何况，好端端的佟贵妃当日为何要将德嫔留下来？ 凡事巧合多了，只怕就不是巧合这般简单。 如此一想，皇上对胤禛愈发觉得愧疚起来，甚至吩咐梁九功道：“朕记得上前年辽东送了一块上等的白虎皮子来，你吩咐下去，将这块皮子给胤禛做了披风吧！” 梁九功心里猛地一个咯噔，连声应是。 各地贡品皆是不凡，辽东作为大清入关时的根据地，更是尤甚，去年送进宫的那张白虎皮子连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些年都没瞧过一件，当时皇上原打算将这皮子送给太子的，可后来转而一想，只觉得太子年幼，太过奢华铺张不好。 如今到了四阿哥这儿来了，怎么就不铺张起来？ 胤禛也对这张白虎皮子来了兴趣：“皇阿玛，虎皮还有白色的吗？” 皇上笑着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胤禛瞧皇上方才阴沉沉的脸色，只觉得自己这几日的大戏没有白演，也不枉费他这几日这般辛苦。 当天晚上胤禛就好了些，也就哭闹了一次而已。 永和宫上下都说是皇上的功劳，实则胤禛原打算将戏演的更逼真点，再多演几日的，只是由奢入俭难，已习惯了舒适生活的他觉得有些困难，索性……就这样吧。 翌日一早，胤禛坐在床上喝药时就听说梁九功送东西来了。 这么快？ 他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仔细一想，这不是与当初他们上班一个样吗？大老板一句话下来，下头的人加班加点都得把东西赶出来。 梁九功态度殷勤，亲自捧着披风进来。 胤禛这才瞧见这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白虎皮，半点杂质都没有，他好像有些懂了，为何这张虎皮是上前年辽东那边送过来的……这样的好东西，只怕几十年难得一见。 胤禛拿小手轻抚虎皮，只觉得光滑细腻，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问道：“梁公公，这虎皮披风只有我一个人有吗？” 梁九功笑着道：“自然是的，这白虎皮子可是好东西。” 说着，他也猜到胤禛心中所想，劝道：“四阿哥不必介怀，皇上赏给您的东西，您高高兴兴收下就是，皇上这样做定有他的缘由，放心，旁人不敢说三道四的。” 胤禛点点头，若有所思将东西收了起来。 他觉得，皇上是不是把自己在咸鱼这条道上越推越远了？ 很快六宫之中就传遍了，说是上前年辽东送来的白狐皮子皇上直接赏给了胤禛，众人是羡慕不已。 -- 第77页 羡慕的同时，很快也有些谣言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说皇上太过于疼惜胤禛，甚至超过了太子。 有人说几个孩子中，皇上最喜欢的就是胤禛。 甚至还有人说皇上后悔立太子立的太早了些……遥远愈演愈烈。 就连太皇太后听闻这话都忍不住劝了劝皇上：“都说抱孙不抱子，哀家瞧着你是个明白人，孩子之中也就偏疼几个公主一些，怎么到了胤禛这儿就全然变了？皇子不比公主，就算有太子在，以后他们一个个也是要帮着太子撑起整个大清的，养的这般娇惯像什么样子？” 皇上却笑着道：“老祖宗您可真是多虑了，就胤禛这样的，不闯祸也就不错了，您还能知道他撑起什么？” “不管是太子也好，还是大阿哥也罢，朕对他们都是严苛得很，以至于他们一个个瞧到了朕，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唯有胤禛，就算他嘴上没说，可朕心里也感受得到，他是打从心底里把朕当成了父亲。” “都说天家只有君臣，没有父子，可若所有孩子都是这般，朕心里头却不是个滋味……老祖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但太皇太后还是摆摆头道：“你的心思哀家知道，却是怕别人多想啊！胤禛是个和气的孩子，若是闹得他与旁的兄弟们之间有个隔阂，那就不好了。” 皇上虽聪颖，但有的时候却也是一意孤行，忍不住道：“怎么，难道朕疼谁都还要瞧瞧那些人的意思不成？” 太皇太后听闻这话，却没有再劝。 连她老人家都觉得胤禛这孩子大概是养废了的。 小废物·胤禛这些日子过的真是悠哉乐哉，每日躺在床上有阿福陪着，好吃好喝伺候着，就连纯禧公主都觉得他变成了小可怜，日日嘘寒问暖，更是悄悄与他道：“你放心，若是佟娘娘真的要把你抢到承乾宫去，我是头一个不答应。” 她有些时候虽有些骄纵，但心地却是极好的。 胤禛挺喜欢这个姐姐的，故意道：“那，纯禧姐姐，你打算怎么做？” 纯禧公主这几日还真认真想过这件事的，低声道：“咱们不能把那日发生的事儿告诉皇阿玛与曾祖母，那你就哭，抱着太皇太后与皇阿玛的腿哭，说什么都不过去，反正你平素就脸皮厚，到时候大闹一场，也就丢丢面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胤禛：…… 得，我谢谢你了！ 纯禧公主却还在继续沉浸在自己十全十美的打算中：“我听人说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法子甚是好用，要是不行，到时候你也使这一招，到时候皇阿玛和曾祖母肯定会松口的。” 胤禛深吸一口气，强撑道：“纯禧姐姐，你这主意出的很好，下次别出了。” 纯禧公主一脸懵：“这是为什么？” 说着，她也才意识到了什么，忙道：“苏麻喇嬷说了，甭管黑猫白猫，能够抓到老鼠的猫就是好猫，不管我的主意怎么样，只要能成事儿就行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虽只有两三岁，可也要面子的。”胤禛长长叹了口气，想着成贵人那边不至于还没有动静啊，忍不住问道：“这几日你有没有听说七弟弟的事情？他也是怪可怜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纯禧公主对这些弟弟妹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加上恭亲王府的那些孩子，她的弟弟妹妹实在太多了点：“不知道，没听曾祖母和苏麻喇嬷说起过……” 说着，她更是可怜巴巴道：“胤禛，你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每天就我一个人，没人陪我玩，还是怪无聊的，我瞧你精神好得很，脸色也好看，可别是在装病吧？你可不是不想读书写字，所以整日偷懒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2 20:35:20~2022-04-23 16: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槿寒夏 5瓶；司空雪樱、筱筱糯米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纯禧公主这话说的胤禛心里“咯噔”一声, 猛地一跳。 看着纯禧公主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胤禛好像有些懂了。 哪怕在德嫔等人跟前他都是小心谨慎的，可到了纯禧公主跟前, 他就放松不少, 一来觉得纯禧公主是自己的朋友与姐姐，二来是觉得纯禧公主不太聪明的样子？ 没想到还真叫纯禧公主瞧出端倪来了！ 可如今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死不认账啊！ 胤禛摇摇头, 低声道：“我不是，我没有。” 纯禧公主只觉得十分狐疑。 倒是一旁的聂乳娘含笑解释道：“纯禧公主您有所不知，小孩子梦靥大多都是这般, 白日里看着与平日里无异，可到了夜里就会啼哭不止，您大可以想一想，若是当日您遇到那种事, 是不是也会害怕的厉害？” 纯禧公主仔细一想, 当即点头道：“这是自然。” 聂乳娘继续道：“是了, 四阿哥也是一样, 况且四阿哥这病症是连周院正走诊过的, 不会有错。” 这话说的纯禧公主才没有继续较真了。 胤禛这才长吁一口气，更是忍不住自省起来, 看样子以后还得再小心谨慎些才是。 若是今日察觉出不对的那个人不是纯禧公主, 而是旁人，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 第78页 胤禛心中暗暗想着。 他这两日虽躺在床上养病，但时时刻刻却关注着佟贵妃与成贵人那边的东京。 只是他等啊等，一日两日三日都过去了, 承乾宫那边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他觉得佟贵妃是不是已经接受七阿哥的时候, 一眨眼七阿哥就满月了。 在七阿哥满月的第二日, 沈嬷嬷便带着一众人前去成贵人的住处, 奉命前去接七阿哥去承乾宫，不，应该说是接七阿哥回承乾宫更为妥帖。 这些日子，后宫之中是流言蜚语不断，不少人私下嘲笑佟贵妃，直说她算计一场，没想到却算计了一个跛子儿子回来。 从前佟贵妃与小钮祜禄氏在后宫之中可谓是平分秋色，可这事儿一出，明显小钮祜禄氏所居的永寿宫更热闹几分。 佟贵妃是置若罔闻。 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做戏而已，如此方能显示出她的容人之量来。 到时候成贵人不愿将七阿哥交出来，她更是乐意前去慈宁宫扮演一番好人。 等着沈嬷嬷见到成贵人时，她还是老样子，发髻散乱，不复从前明艳娇媚之状，眼睛红肿肿的，怀中更是紧紧抱着七阿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沈嬷嬷上前见礼道：“奴婢见过成贵人，今日奴婢奉贵妃娘娘前来带七阿哥去承乾宫了。” 说着，她更是上前去抱七阿哥：“还请贵人见谅，先前贵妃娘娘就说过以后定会将七阿哥视如己出，您若是想念七阿哥了，只管去承乾宫瞧他便是。” “贵妃娘娘向来和气仁善，一定会好好对七阿哥的，您就放心好了。” 在她们的预计之中，成贵人马上就要开始撒泼打滚、寻死觅活的，她都准备好了。 谁知道成贵人却是念念不舍看了眼襁褓中的儿子，哽咽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嬷嬷替我好好谢谢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的为人我是最相信不过，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什么？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一时间，沈嬷嬷伸出去的手竟不知道去接住七阿哥，还是缩回来。 正犹豫着的时候，成贵人已将七阿哥放在沈嬷嬷手上，更是抹起眼泪来：“我是个没福气的，连带着托生在我肚子里的七阿哥也是个没福气的，好在如今能够养在贵妃娘娘身边，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饶是奸猾如沈嬷嬷，也微微愣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成贵人却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字字句句皆念及佟贵妃，仿佛佟贵妃对她有再造之恩似的。 她也知道今儿看热闹的人不少，寒冬腊月里也顾不得身子尚未大好，身着夹袄跪在积雪中，朝承乾宫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沈嬷嬷抱着七阿哥是进退两难，总不能说重新把孩子丢回去吧？ 成贵人如同送瘟神似的连忙将沈嬷嬷送走。 沈嬷嬷硬着头皮回到承乾宫。 果不其然，佟贵妃当即就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当日派你去成贵人那儿，你是怎么说的？你不是说已经同成贵人说好了？既然已经说好了，如今带着这孩子回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都已经想好了，因折损了六阿哥，再加上七阿哥这事儿，皇上也好，太皇太后也罢，定会怜惜于她，到时候她再顺藤摸瓜提出要将四阿哥养在身边，只怕这事儿是十拿九稳。 沈嬷嬷跪在一言不发。 却因她的声音太大，吓坏了襁褓中的七阿哥，顿时七阿哥吓得是哇哇大哭。 一旁跟着前来的乳娘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抱着七阿哥跪地，瑟瑟发抖。 可这时候说话错，不说话也是错，佟贵妃气的只将七阿哥抱了起来，可瞧着七阿哥那张小脸，却想起早夭的六阿哥，到底还是舍不得下狠手，将他往摇篮里一丢，指着沈嬷嬷厉声道：“这就是你替本宫办的事儿？本宫就算养了条狗，养这么多年也知道为本宫出力，可你倒好，如今就这样把一个跛子带回来了？” “你倒是教教本宫，本宫留他在承乾宫做什么？白白惹人耻笑吗？只怕小钮祜禄氏如今嘴巴都笑笑歪了！真是没用！” 到底是自己办事不力，沈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睁睁见着佟贵妃气急败坏将屋内茶盅全部砸碎。 七阿哥的哭声愈发大了，满屋子的人跪了一地，无人敢上前去抱他。 可怜的七阿哥哭的累了，已是没了力气，到了最后只能抽抽噎噎的，看着着实叫人心疼。 佟贵妃东西也摔了，人也骂了，如今一扫眼见着可怜巴巴的七阿哥，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顿时，她这火气又是冲着那几个乳娘而去：“一个个真是蠢笨不堪，没见着七阿哥在哭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本宫养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为首的乳娘抱着七阿哥像逃命似的下去了。 接下来一夜对佟贵妃而言又是不眠之夜，思来想去，她虽有几分心疼七阿哥，却也不想留这样一个孩子在自己身边。 可若想方设法让这孩子没了……她好像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了当初的胤禛，顿时，一个法子就冒了出来。 接连着几日，刚被接到承乾宫的七阿哥就啼哭不止，日日夜夜啼哭，周院正与孙太医一趟趟往承乾宫跑，却是什么病症都没有查出来。 -- 第79页 顿时，后宫之中又是流言纷纷。 有人说这定是佟贵妃私下苛责七阿哥的缘故，毕竟好端端的孩子变成一个跛子，谁碰上这样的事儿都不会高兴。 可又有人说佟贵妃照顾七阿哥照顾的尽心尽力，七阿哥哭闹了几日，她就不眠不休了好几日，熬的眼睛都红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佟贵妃到了太皇太后跟前，说起这件事来的时候是委屈的直掉眼泪：“……您也是看着臣妾长大的，臣妾那边小心思在您跟前可不敢藏着掖着，当初臣妾知道七阿哥有足疾时，说实话，这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 “可后来转而一想，这是臣妾与七阿哥之间的缘分，臣妾更是下定决心以后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这几日下来，臣妾更是将七阿哥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一看到他就想到当初突然没了的六阿哥，甚至照顾起他来比当初的六阿哥还要尽心尽力。” 说着，她的眼泪掉的愈发厉害：“没想到后宫中却有人揣度臣妾心思不正，臣妾实在觉得委屈啊……” 后宫之中并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哪怕心地良善之人，也有心思狠毒的时候，哪怕恶毒至极之人，却也有善良之时。 紫禁城中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太皇太后对这道理深信不疑，下意识觉得刚没了孩子的母亲坏不到哪里去的。 当即她老人家之拍着佟贵妃的手道：“你的心思，哀家都知道，的确是委屈你了。” “小孩子认人也是常有的事儿，如今七阿哥还小，等着大些了，晓得你真心对他，定回把你当成亲生额娘一样看待的。” “他长大后的确回腿脚不便，可从古至今，像孙膑，明朝的万历皇帝……一个个虽有足疾，却也是才能出众之辈，咱们虽是后宫女子，可眼界也要放得更宽些才是。” 佟贵妃轻声应是，眼泪这才止住了些。 最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太皇太后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一旁的苏麻喇嬷见状，不解道：“老祖宗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叹气起来？” 太皇太后苦笑一声，才道：“这宫中的女人啊，没一个简单的，哀家原以为按照佟贵妃的性子会来慈宁宫闹上一场，没想到却变得如此知道进退起来。” 苏麻喇嬷笑着为她老人家添茶道：“这不是好事儿吗？” “是好事儿吗？”太皇太后摇摇头，低声道：“哀家看啊，不见得，她将自己的真面目收了起来，如今换成一张哀家根本不认得的嘴脸，这算什么好事儿？” “暂且等着看吧，她和小钮祜禄氏还有得争了……” 她老人家话还没说完，就有宫女带着胤禛走了进来。 是了。 自“装病”被纯禧公主识破后，胤禛觉得自己的演技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害怕破绽更多，索性这病就早早好了起来。 昨儿病好了之后，胤禛就闹腾着要来慈宁宫。 一来他的确很喜欢太皇太后，二来慈宁宫可是后宫之中八卦消息最集中的地方了。 最开始德嫔原是不答应的，可小命跟前，面子算什么？他想着纯禧公主先前所教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略使用了第一第二招，就让德嫔心疼不已，最后只答应每日让他坐着暖轿前去慈宁宫请安。 胤禛高兴的很。 这不，刚下了暖轿的他就轻车熟路，直往屋子里冲，请安之后更是厚脸皮的凑到太皇太后身边：“曾祖母，我可想您了……对了，我将才看到了佟娘娘，她也来给您请安吗？” 更吓人的是佟贵妃看到他时还专程停了下来，握着他的小手问他冷不冷，要他注意身子，莫要染上风寒了。 这样子的佟贵妃……要多慈爱就有多慈爱，看着怪吓人的。 有些话太皇太后自然不会对胤禛说，只笑着打哈哈：“对啊，你佟娘娘前来给哀家请安了，她啊，和咱们胤禛一样，都是个孝顺的。” 胤禛咧嘴一笑，点头道：“对，胤禛孝顺。” 太皇太后是哈哈大笑。 胤禛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话，就去找纯禧公主玩了。 今日天气不错，虽天气依旧严寒，但好歹有了太阳，丝丝暖阳晒在人身上倒也惬意。 胤禛与纯禧公主索性就抱着暖炉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旁还有小太监给他们堆雪人，阿福也是个不怕冷的，围着堆好的雪人撒欢儿，瞧这模样，要多开心就有开心。 就在他们玩闹的时候，却见着成贵人也过来与太皇太后请安。 说起来，这是成贵人诞下七阿哥后头一次出门，当即胤禛就与纯禧公主交换了个眼神。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胤禛这个八卦小阿哥在，就连纯禧公主也变得对这些事儿感兴趣起来，两人索性借着外头太冷的由头，也往屋内凑。 等着胤禛进去时，成贵人正跪在太皇太后跟前哭的泣不成声：“……还请太皇太后给嫔妾做主啊，若七阿哥康健，嫔妾一年到头不去瞧他都成，将孩子放在承乾宫，嫔妾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七阿哥与寻常孩子不一样，嫔妾实在放心不下，可又怕过去了惹得贵妃娘娘不悦，所以想在您这儿求个恩典。” 从前太皇太后并不大喜欢成贵人，只觉得她肤浅得很，但如今瞧着她也觉得可怜：“如今七阿哥怕是择床，认人的厉害，你若是闲来无事只管去瞧瞧，将心比心，等着他稍微好了些，还是少去为好。” -- 第80页 成贵人连声道谢。 得了太皇太后这张免死金牌，成贵人就没什么再怕的，一连几日都往承乾宫去跑。 想想都能知道去了承乾宫，承乾宫上下的人都不会对成贵人有什么好脸色，但她却是丝毫不在乎，日日只忙着照料儿子。 说来也是奇怪，众人原以为七阿哥是认人，可哪怕成贵人抱着他，他依旧是哭闹不止。 七阿哥虽是跛子，但也是皇子龙孙，这可把太医院一个个人吓得够呛，可怜周院正这么大年纪，恨不得住在承乾宫才好…… 这些消息，胤禛每次都是在慈宁宫才能听得到。 一日日下来，德嫔也任由着胤禛去了，毕竟若胤禛得太皇太后喜欢，也是好事儿，况且她瞧着胤禛每日蹦蹦跳跳的，似乎比从前身子要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先前虽有纯禧公主给胤禛启蒙，但一个两个孩子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儿，教了几个月下来，胤禛并没有什么长进。 太皇太后见状，索性就要胤禛每日下午前来慈宁宫启蒙，有她老人家盯着，纯禧公主好歹授课时也能认真点。 德嫔觉得好，胤禛也觉得好。 这日刚合上书卷，胤禛累的是直叹气。 在慈宁宫念书可比在永和宫念书辛苦多了，会有苏麻喇嬷时不时进来看他们有无偷懒，等着学完之后还会有太皇太后前来抽考……顿时让胤禛觉得这小日子没办法过了。 纯禧公主也是累的直叹气，可两个小娃娃刚喘口气，就有嬷嬷来请，说太皇太后等着他们了。 太皇太后想的明白，她老人家并不指望孩子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来，但不管什么时候，读书都是儿戏，暂不论学个什么模样，态度得端正起来。 太皇太后拿着老花镜儿，一个一个拷问起来。 胤禛依旧是问两个字不认得一个字，可就算这般，太皇太后却夸了他一番：“嗯，今日的字比昨儿难多了，咱们胤禛还是这般厉害，想必明日会更加厉害的！” 这话说的……胤禛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原想要谦虚几句的，刚张口，他就听到了有宫女进来传话：“启禀太皇太后，承乾宫传来消息，说是七阿哥不好了……” 太皇太后一听这话就觉得头疼，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消息后，好端端的孩子就没了。 当即她老人家就站起身朝外走，更是厉声道：“好端端的，七阿哥怎么就不好了？” 胤禛连忙跟上前去，心底更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纯禧公主起来，方才纯禧公主借口要去如厕，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并非不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这个小弟弟，而是他知道历史上的七阿哥福大命大，应该会没事儿的。 在陪着太皇太后前去承乾宫的路上，胤禛这才大概知道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原来是下午时七阿哥就有些不好，到了傍晚时候更是浑身起了红疹子，这会子更是浑身发烫，昏迷不醒。 太皇太后沉着一张脸赶去了承乾宫，进去一瞧，果然见着七阿哥不大好，当即她老人家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佟贵妃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几日她安排了乳娘盯着七阿哥，但凡他有点睡意便将他摇醒，孩子没睡好，自然是会日日哭闹不止的。 只是冲着七阿哥下毒或使别的绊子，她没有这个胆子，若七阿哥真在承乾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 佟贵妃小心翼翼解释道：“太皇太后，臣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皇太后道：“周院正了？怎么还没过来？” 可怜周院正已经耗在承乾宫好些日子，好不容易等着七阿哥哭闹好了些，今日想着无事就沐休一日，谁知道回了家都还要被请过来。 在太医院中，周院正医术最为高明，方才也不是没有值班的太医前来替七阿哥看诊，可平素小阿哥根本不是他负责，再加上医术不行，所以也没诊出什么缘由来。 周院正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就匆匆赶来，不过是略看七阿哥一眼就皱眉道：“可是有人给七阿哥吃了木薯粉？” 几个乳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纷纷摇头。 周院正来不及解释，只吩咐宫女下去准备绿豆水催吐，毕竟七阿哥太小，且身子瘦弱，不敢随便用药。 趁着这个空当，周院正这才同太皇太后解释道：“太皇太后有所不知，七阿哥吃了木薯粉就会浑身出疹，若是吃得多，兴许会没命……老臣当时还专程交代过一番的。” 几个乳娘忙跪地表忠心，直说自己饮食起居格外注意。 这等纰漏闹起来，闹得佟贵妃脸色是十分难看，只派人去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后更是连忙解释道：“……七阿哥不能吃木薯粉，本宫从前也是交代过的，太皇太后您放心，臣妾一定会彻查个清楚的。” 太皇太后脸色不大好看，冷冰冰的眼神落在她面上：“七阿哥不能吃木薯粉，这事儿，你先前知道吗？” 佟贵妃想了想，轻轻摇摇头：“臣妾不知。” 她对这孩子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如何会知道这些？ 太皇太后却是怒极反笑：“好！当真是好得很！你若嫌弃他，当初只管来找哀家说清楚就是，偌大一个紫禁城，难道七阿哥就没地方可去了不成？想当初你对你自己的儿子不知道多上心，口口声声更是与哀家说把七阿哥当成亲生儿子，这就是你做出来的事儿？” -- 第81页 佟贵妃跪地，低声道：“臣妾知错。” 这件事到底是她的纰漏，可事已至此，若真能借着此事将七阿哥送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太皇太后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当即就吩咐苏麻喇嬷去彻查此事，最后更是对几个乳娘道：“……便是七阿哥腿脚不便，却也是皇子，先前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太医院那边都交代过了，如今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七阿哥的？哀家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话到了最后，言语之中已露出雷霆之势来。 这是胤禛第一次见到太皇太后动怒，他知历史上的太皇太后并不是简单之人，可知道与亲眼所见并不是同一种概念。 他也乖乖坐在一旁，不吵也不闹。 等着周院正给七阿哥灌下绿豆水、催吐之后，七阿哥身上的疹子才略微好了些。 与此同时，苏麻喇嬷也带人回来了，低声道：“回太皇太后的话，除去在有个乳娘房中发现了木薯粉，还在一个乳娘房中找到了秋梨，一个乳娘房中找到羊肉干儿……” 哺乳期的妇人讲究颇多，皇家更是如此，梨子性凉，若是吃多了会导致婴儿腹泻。 羊肉则吃多了容易上火，兴许还会回奶，更会导致小婴儿消化不良。 这种事儿本不算大事儿，后宫之中寻常可见，毕竟每个阿哥公主身边都不止一个乳娘的，几个乳娘换着来，倒也从未出过事儿。 但这种事情，若是闹到明面上来，那可就是大罪了。 一时间，佟贵妃脸色愈发难看。 太皇太后冷冷扫了她一眼：“你就是这般将七阿哥放在心上的？几个乳娘，哀家懒得训斥，好歹这些都是你承乾宫的人，若哀家越俎代庖，也是打了你的脸面，但……佟氏啊，凡事好自为之吧，这世上没有人是傻子！”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起身道：“苏麻喇嬷，带着七阿哥，咱们回去吧！” 如今在她老人家看来，七阿哥便是个跛子，如今佟贵妃也不配养他了。 胤禛也忙迈着小短腿巴巴跟了上去。 等着重新回到慈宁宫，太皇太后只吩咐人将七阿哥安顿下来，抱着浑身上下疹子尚未褪去的七阿哥，她老人家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想当初哀家刚将皇上接到身边养着的时候，他比七阿哥大不了多少，刚接到慈宁宫没多久就染上了风寒，夜夜咳嗽，后来等着皇上的病好了，哀家却病了一场……” 苏麻喇嬷笑着道：“也正是如此，所以皇上与您的情分不一般。” 胤禛与纯禧公主则凑在摇篮旁，两人皆是第一次这般仔细打量七阿哥，七阿哥累了这些日子，如今已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纯禧公主更是以口型小声道：“他的睫毛好长啊！” 胤禛点点头，亦是低声道：“他也好白，和阿福一样白！” 若是长大了，一定很好看的。 纯禧公主掩嘴直笑。 哪里有人把小孩子和狗儿比较的？ 胤禛看着七阿哥一呼一吸，陷入沉睡的模样，却是沉思起来，他觉得今日的事儿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有点说不出来。 承乾宫一向是规矩严明，为何会有乳娘服食木薯粉？就算佟贵妃这些日子忙得抽不开身，但乳娘们明知木薯粉可能害的七阿哥丢了性命，怎会如此胆大？ 还是说有人陷害佟贵妃？若真有人想要陷害佟贵妃，那个人会是谁？而且依佟贵妃那小心谨慎的性子，谁又能冲着七阿哥下手？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让胤禛百思不得其解。 又看了会七阿哥，胤禛就听说皇上前来的消息，他隐约就猜到皇上会与太皇太后说些什么，毕竟太皇太后如今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养着一个纯禧公主就够费劲儿，若再多一个时常哭闹的七阿哥，只怕身子会愈发吃不消。 纵然有嬷嬷乳娘照看着，但太皇太后也会费不少心思。 皇上劝了些什么，众人不得而知，可等到了晚间用晚点时，太皇太后只吩咐苏麻喇嬷将西偏殿收拾出来，将七阿哥安顿在里头。 胤禛瞧了眼正皇上，见皇上并未出言反对，心中明了。 哦豁。 看样子太皇太后的话比皇上还好使。 这下却是苏麻喇嬷有些犹豫起来：“老祖宗，您当真打算将七阿哥养在慈宁宫不成？您这身子……”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太皇太后就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道：“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来劝哀家？可是觉得哀家年纪大了？哀家可告诉你们，哀家可不大，还想着看七阿哥长大成亲了！” 纯禧公主方才应该得了皇上亦或者苏麻喇嬷授意的，也接话道：“曾祖母，万一您再病了怎么办？” 太皇太后却是扫了苏麻喇嬷一眼，哭笑不得。 胤禛却并不这样想，当即就道：“曾祖母想怎么做，就让她做，我们只要支持她就好了。” 皇上：？？？ 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就连纯禧公主与苏麻喇嬷都瞪大眼睛，不知道胤禛这是唱的哪一出。 唯有太皇太后一脸含笑看着胤禛:“你继续说下去。” 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盯着，胤禛可是一点都不杵，反倒骄傲挺起自己的小胸膛道：“若是将七弟弟养在别处，曾祖母就会担心，身体会更加不好。” -- 第82页 “七弟弟养在慈宁宫，有苏麻喇嬷，有纯禧姐姐，还有我，我们都可以照顾他，这样就让曾祖母少费力。” 说着，他看向太皇太后道：“曾祖母，您说是不是？” 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所有的阿哥都是太皇太后的曾孙，像太子与大阿哥这样才情出众，勤学上进的，太皇太后自然会少费些心思，像七阿哥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她老人家若还不上心，谁去上心？ 顿时，太皇太后眉里眼里皆是笑意，笑看皇上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还没胤禛这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懂哀家的心思。” “哀家并非是非要将七阿哥养在慈宁宫，可如今实在是没有放心之人……你们都别劝了！” 皇上果然没有再说话。 等着用完晚点，胤禛则坐着暖轿回去永和宫，谁知道暖轿刚走出慈宁宫，他就瞧见了成贵人的身影。 从前得宠时，成贵人总是穿红戴绿，如今落魄了，一身质朴打扮，站在不远处怔怔看着慈宁宫的方向，这样子瞧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胤禛瞧见了成贵人，成贵人也瞧见了他。 犹豫片刻，成贵人踩着积雪一路小跑上来，扬声道：“四阿哥，等一等，等一等！” 等着轿子落定，成贵人已经追了上来：“四阿哥，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七阿哥好不好。” 说着，她更是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太皇太后，只是我就是放心不下，慈宁宫又不比别处，太皇太后近来身子不大好，我也不好时常过去的……” 胤禛从暖轿里钻了出来：“成娘娘，您放心，七弟弟好得很。” 成贵人欲言又止道：“他，他身上的疹子褪了吗？” 胤禛点点头：“都好了。” 成贵人的眼眶一下却红了，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话毕，她这才失魂落魄转身。 今日是她独自一人出来的，身边两个宫女都没带，一个人走的踉踉跄跄，瞧着真是怪可怜的。 重新坐回暖轿里，胤禛却是越想成贵人那样子越觉得不对劲。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他还在思量这件事，突然脑海中迸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木薯粉一事蹊跷得很，既然乳娘没有这么大胆子，那会不会是成贵人自己对七阿哥下的手？ 这样一想，凡事好像就说得通了。 几个乳娘就算再怎么提防，也不会提防着成贵人的，毕竟成贵人是七阿哥的亲额娘，难道还能害自己儿子不成？ 所以成贵人想要对七阿哥下手，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是，她为何要这样做？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打算，哪里猜得到七阿哥如今会阴差阳错养在慈宁宫？ 胤禛只觉得自己这个小脑袋好像有点不够用，思量许久，迷迷糊糊才睡了过去。 等着翌日一早，胤禛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压根就没看到德嫔。 他很是不解，看向聂乳娘：“乳娘，额娘去哪里了？去承乾宫请安还没回来吗？” 聂乳娘将他抱到身上替他穿衣裳，道：“娘娘方才是回来过一趟的，只是又出去了，说是成贵人有些不好。” 成贵人？ 胤禛想着昨儿见到成贵人时，她也就有些憔悴，若说不好，有些谈不上：“成娘娘怎么了？” 聂乳娘犹豫片刻，可想着他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还是实话实说道：“昨夜里成贵人误服了不少苦杏仁，一早上才被人发现，方才娘娘接到信儿的时候说是凶多吉少，所以赶着过去看看……四阿哥别怕，想必成贵人会没事儿的。” 她这话说的委婉，宫里头向来如此，实际上大家谁不知道苦杏仁若吃多了有毒？只怕是想不开自尽了吧！ 胤禛更是一愣，昨儿他就觉得成贵人不对劲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她连自己孩子都不顾，竟要一心求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晚啦，依旧是九千字奉上哦 第39章 胤禛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很想过去看看，只是这个时候，成贵人那里只怕是兵荒马乱的吧？ 胤禛乖乖吃了早饭, 等着早饭刚用完, 德嫔就回来了。 外头虽出了太阳，但随着德嫔掀帘进来, 屋内仍旧带着一股子寒气，可相比起来，德嫔面上的神色更是带着几分冷意。 胤禛一瞧就觉得不对, 忙问道：“额娘，成娘娘怎么了？” “人倒是救回来了，可看她那样子，怕是活不长的。”德嫔入宫多年, 直到如今仍旧心怀善意, 如今更是长叹一口气道：“周院正等人忙活了一早上, 又是催吐又是施针, 总算将人抢回来了, 可本宫瞧着她倒是一心求死似的。” 说着，她更是摇摇头道：“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 也该为七阿哥想想才是，七阿哥才那么小，她怎么舍得？” 听德嫔娓娓道来，胤禛这才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儿。 昨夜里成贵人就吃了一罐子苦杏仁, 更是交代宫女说这几日太过劳累的缘故, 要宫女们不必叫她起床, 等着宫女们察觉不对时, 却已经完了。 今日德嫔等人赶过去时，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并未到场，可太皇太后却是派了苏麻喇嬷过去了一趟。 紫禁城中规矩大，甭管是妃嫔还是宫女太监自尽，那都是要牵连家眷的。 -- 第83页 大家是心知肚明。 但明面上成贵人是误服食苦杏仁太多，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自不会露面，甚至连佟贵妃与钮祜禄娘娘都没有露面，只派了身边得力的嬷嬷前来探望。 私下苏麻喇嬷更是与德嫔说——成贵人只怕一时间钻了牛角尖，想不开罢了，太皇太后不便出面，想着您也是当了额娘的人，又与成贵人年纪相差不大，若是得空了，请您多去看看成贵人，劝劝成贵人。 德嫔是欣然答应，毕竟太皇太后也不是谁都相信的。 胤禛一听这话更道：“额娘，我也想去。” 说着，他像是知道德嫔要说些什么似的，忙道：“我与成娘娘说七弟弟的事儿。” 哪怕是看在七阿哥的面子上，成贵人也该振作起来才是。 故而到了傍晚时，等着胤禛从慈宁宫一回来，便跟在德嫔身后紧赶慢赶去了成贵人那儿。 成贵人喝了药，整个人精神看起来好多了，只是尚有几分憔悴而已。 从前那样张扬骄纵的一个人，如今却是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哪怕身边有宫女提醒她德嫔与四阿哥来了，她依旧是怔怔的表情，像是没听到似的。 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胤禛有些不解。 因德嫔今早上来过一趟，所以见她这样并不惊愕，可在听闻成贵人今儿一整日都没喝药时，只下令宫女再煎一碗药过来：“……你们一个个真是糊涂，成贵人不喝药就任由着她的性子来吗？若是一直病下去，那该如何是好？” 话毕，她更是嫌弃成贵人身边的宫女们不尽心，更是亲自下去盯着了。 一时间，屋内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的成贵人，与巴巴坐在床边锦凳上的胤禛了。 胤禛奶声奶气说起七阿哥的事情来：“……七弟弟好多了，今日身上红疹都快没有了，周院正还说，再等两三日，七弟弟就能好起来。” “曾祖母还要人煮了牛乳给七弟弟喝，更要周院正日日都去慈宁宫。”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恨不得连今儿七阿哥尿了乳娘一身这事儿都告诉了成贵人。 他知道，成贵人是感兴趣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说起七阿哥事情的时候，成贵人虽没有搭腔，但眼神却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显然在认真听。 到了最后，胤禛更是低声道：“今天我去慈宁宫时还听到曾祖母悄悄与苏麻喇嬷说话，曾祖母说七弟弟可怜，若是再没了额娘，就更可怜了……” 说着，他更是握着成贵人冰凉凉的手道：“曾祖母常说，人活着才有希望，成娘娘，我要是七弟弟，要是知道您这样子肯定也会伤心的，到时候他生辰时就没人去给他煮长寿面，也没人给他做新衣裳，到时候更没人看着他成家娶媳妇的……” 成贵人终于止不住，两行清泪落下。 胤禛更道：“成娘娘，连我都知道人活着才有希望的，您为何要这样做？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七弟弟想一想啊！” 成贵人哽咽道：“七阿哥，他，他不会原谅我这个当额娘的。” 这话说的……胤禛心中更是怀疑昨晚猜测，见屋内没有旁人，低声道：“那木薯粉，可是您……” 成贵人点点头，可旋即又是摇了摇头：“四阿哥，你虽是个小娃娃，但当日你肯来瞧七阿哥，就能瞧出你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反正我也没想要活了，与你说说也无妨。” “害得七阿哥发疹子的那个人的确是我，可我却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七阿哥身边那几个乳娘我是知道的，平日里虽喜欢偷懒耍滑，但涉及到七阿哥的性命，她们却是不敢掉以轻心……除此之外，也唯有我接触过七阿哥，回来之后一看，我的衣裳上，荷包里，甚至连枕芯里都有木薯粉。” 说到这儿，她的眼泪是越落越厉害：“可我连谁在背后下手都不知道，好在七阿哥没事儿，要是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连找谁拼命去都不知道。” 敌在暗，她在明，是越想越害怕。 胤禛再一次见识到一个母亲的决心，也有些不懂成贵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倒是明白为何之前有人说成贵人不太聪明了，如此一看，还真是不太聪明：“成娘娘，所以您这几日压根不敢去看七弟弟是吗？甚至怕有人再冲着自己下手，就不想要活了？” 说着，他更是皱眉到：“可是您想过没有，连您都放弃了，谁还会对七弟弟继续上心？您要是不放心，这几天先别靠近七弟弟，等着以后再说也不迟。” “昨日之事别说大家现在不知道，就算是七弟弟长大之后知道了，也不会怪您的。” 成贵人一下坐了起来，抹着眼泪道：“真的？” 胤禛煞有其事情点点头，认真道：“真的。” 说着，他更是道：“我也是小孩子，我当然知道。” “连曾祖母都说了，不知者无罪，错的是坏人，您可没错！” 成贵人就如太皇太后所言一般，钻了牛角尖，想着要是自己死了，难道那背后之人还敢在慈宁宫下手？所以就想到这样一出。 如今被胤禛点拨几句，只见她重重点头，正色道：“对，就算是我为七阿哥着想，也得振作起来，起码得知道背后害他那个人到底是谁……他这样一个孩子，还能挡了谁的路？” -- 第84页 胤禛也不明白。 等着德嫔带着新煎好的药回来时，见着成贵人一下子振作起来，虽不明所以，可心里也是高兴的，也劝了成贵人几句。 在胤禛跟前，成贵人倒无所谓，可到了德嫔这个从前她竞争对手跟前，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昨晚上是不小心吃多了苦杏仁，以后定会小心的。 德嫔是看破不说破，笑着说“那就好”之类的话。 等着德嫔带着胤禛坐在暖轿中回去时，不免好奇问今日胤禛到底与成贵人说了些什么。 胤禛狡黠一笑道：“秘密。” 德嫔也是替儿子觉得骄傲，点了点他的小脑门道：“你这孩子，还真是人小鬼大，如今倒是厉害了。” 她明显察觉到自胤禛两岁生辰后明显词汇量多了起来，时不时还引经据典起来，私下她不是没与聂乳娘说起这事儿，商量来商量去只以为有的小孩子说话快而已。 更何况如今的胤禛每日都要出入慈宁宫，跟在太皇太后身边，长进飞快，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一转眼就到了腊八节这一日，太皇太后一大早就派人接胤禛等几个孩子前去慈宁宫吃腊八粥。 像胤禛这个没进上书房念书，且不学无术的小阿哥当然是第一个来的啊，他过来时小厨房的腊八粥还没熬好了。 他忍不住与太皇太后道：“曾祖母，我不想喝腊八粥……” 太皇太后有些不相信：“哦，还有你不喜欢吃的东西？” 胤禛抱着阿福冷哼一声，撒娇道：“腊八粥里有花生。” 太皇太后更是不解：“你不是爱吃花生吗？前两日哀家还瞧见你吃花生酥了。”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爱吃煮熟的花生。” 人生在世嘛，总归是会有点小癖好的。 太皇太后笑着道：“原是这样，还有咱们胤禛不爱吃的东西，既然这般，苏麻喇嬷，那你吩咐下去，要小厨房给胤禛煮些不加花生的腊八粥好了。” 胤禛忙接话道：“里头不要加大米和小米，还要加红豆，芸豆，葡萄干和核桃了。” 众所周知，腊八粥又称“七宝五味粥擦”，“佛粥”，用大米、小米、玉米、薏米、花生、莲子、红枣等各种豆类熬制成的，相传腊八粥乃是受佛教影响，才演变开来。 因先帝的关系，太皇太后对佛教一向是深恶痛绝，可到了这一日，却还是要应应景。 太皇太后捏着他胖乎乎的小手道：“哦，这不放大米和小米的腊八粥还叫腊八粥吗？” 胤禛仔细一想，这不就是现代的八宝粥吗？ 他咧嘴笑道：“那就叫它八宝粥吧！” 太皇太后直笑，也与德嫔一样说他简直就是个小机灵鬼。 很快太子便带着大阿哥前来请安，小小两个孩子学业繁重，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话，喝了碗腊八粥后就下去了。 等着胤禛喝起八宝粥时，小钮祜禄氏也过来请安了。 这几日胤禛原以她会趁着佟贵妃落魄，专心在太皇太后跟前套近乎，谁知道接连好几日，她根本就没来慈宁宫。 今日小钮祜禄氏过来，请安后更是笑着道：“……臣妾想着今儿是腊八节，从前在家中时每到今日额娘便会亲自下厨煮腊八粥，臣妾也想着试一试，送些过来给您尝尝，煮的不好，您可别嫌弃。” 只要太皇太后愿意收，后宫之中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送了亲自煮的汤食过来，只是到底是出自谁之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太皇太后想着这是小钮祜禄氏第一次送吃食过来，没有拒绝，笑着道：“正好，哀家与苏麻喇嬷他们也一块尝尝。” 因胤禛与纯禧公主也在场，所以他们一人也分得了一小碗小钮祜禄氏带来的腊八粥。 刚吃了一口，这腊八粥还没咽下去，胤禛就下意识看向纯禧公主。 纯禧公主向来没什么城府，当即脸色就不大好看——实在是这腊八粥味道太一般了。 粥煮的很稠，想必是翻搅不均匀的缘故，还带着一股子糊味。 若搁在寻常百姓家，勉强能够下咽，可这里是慈宁宫啊，纯禧公主连自己怎么把这腊八粥咽下去的都不知道了。 小钮祜禄氏也是有自知之明，看向太皇太后道：“……臣妾手艺不佳，让您见笑了。” 小钮祜禄氏这蠢憨憨的样子让太皇太后一下就笑了起来，这下她老人家可相信这腊八粥乃是小钮祜禄氏亲手做的，毕竟胤禛与纯禧不过略吃了一口就再也不肯吃了：“手艺的确差了些，不过是心意难得，哀家很是高兴……马上就要除夕了，这些日子佟贵妃身子不好，免不得你要多费些心思。” 小钮祜禄氏连声称是，直说这是自己的本分。 她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知进知退，从不会像旁的妃嫔一样在太皇太后亦或者皇上跟前过于阿谀谄媚。 但是今日，她与太皇太后从先皇后说到了家中玛嬷，话比平日多多了，到了最后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连太皇太后都瞧出不对劲来了，笑着道：“……今儿又是送粥，又是叙旧的，怎么，有事儿要与哀家说？直说吧，当着哀家的面儿没什么不能说的。” 小钮祜禄氏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腆着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臣妾今日的确是有事前来。” -- 第85页 说着，她更是跪地道：“臣妾想抚养七阿哥！” 胤禛：？？？ 纯禧公主：！！！ 就连太皇太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你想养着七阿哥？” 小钮祜禄氏重重点头，正色道：“臣妾从小便喜欢孩子，入宫之后也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可肚子一直不见有动静……想当初您说将七阿哥养在承乾宫，臣妾就十分羡慕，如今阴差阳错的，七阿哥养在了慈宁宫，所以臣妾这才斗胆前来提一提。” 说着，她更是道：“虽说七阿哥身边有乳娘有嬷嬷，免不得却要您操心的，臣妾也想着能为您分忧……臣妾虽未生养过，可家中也是有弟弟妹妹的，若您实在不放心，拨两个嬷嬷去永寿宫也成。” 这话说的简直要多诚心就有多诚心。 就连胤禛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入宫以来，小钮祜禄氏在宫中风评一向不错，不说甩佟贵妃五条街，起码也能甩她三条街。 太皇太后从前的确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照顾起七阿哥几日来，也觉得身子疲乏，但也没有一口答应小钮祜禄氏，更没有一口回绝，“你办事，哀家向来是放心的，可是这件事，缓一缓吧，等来年再说。” 她老人家可不敢再拿七阿哥的身子开玩笑。 小钮祜禄氏任由着苏麻喇嬷搀扶着起身，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多谢太皇太后，那臣妾便回去等着好了，臣妾原以为您会拒绝臣妾了……” 她脸上带着的笑不像装出来的。 胤禛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是真喜欢孩子，还是单纯为了讨太皇太后与皇上的欢心。 若没有小钮祜禄氏刚进宫就与德嫔说的那些话，就凭着今日她的所言所行，胤禛定觉得她是个好人。 可如今，她只觉得小钮祜禄氏演技卓越。 等着私下纯禧公主与他说起感觉小钮祜禄氏还不错的样子，胤禛皱眉道：“纯禧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纯禧公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口气与曾祖母一模一样，明明不到三岁，就像个小老头子似的！” 胤禛挺起小胸脯道：“那是因为我们说的有道理。” 历史上纯禧公主到底嫁给了谁，他并不知道，甚至在来到这个朝代之前，他都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位公主。 不过他喜欢纯禧公主，是打从心底里将她当成亲姐姐一样看待的。 纯禧公主白了他一眼，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胤禛知道她向来没心没肺的，只问道：“纯禧姐姐，你怎么了？” 纯禧公主摇摇头，说没事儿。 胤禛却不相信：“你可别骗我。” 纯禧公主是个藏不住的话的，这话虽她不该说，可知道后心里却是痒痒的，瞅了瞅四周，见周遭无人，压低声音道：“皇阿玛可是许久没有去过永和宫了对吧？” 胤禛仔细一想，还真是怎么回事：“对啊。” 纯禧公主声音更是低了些：“我听说，皇阿玛好像瞧上了辛者库的一个宫女……” 辛者库乃是包衣的一种，不少辛者库乃是带罪之籍，但大多数皆是包衣出身，身份也不高，故而众人提起辛者库来总是带着些异样的眼神。 胤禛一愣，瞬而想起历史上的良妃来。 历史上的良妃诞下八阿哥，乃是以后大清九子夺嫡的重要人物之一。 纯禧公主瞧他这微微发怔的样子，以为他是替德嫔不高兴，忙道：“这话你可千万别与德娘娘说，更别说是我说的，其实，我也是不小心听到曾祖母与苏麻喇嬷说起，他们说……” 后宫中的大事儿小事儿就没一件能瞒得过太皇太后的眼睛，胤禛低声道：“纯禧姐姐，曾祖母与苏麻喇嬷到底说了什么？” 纯禧公主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他们说皇上已经把那女子带到乾清宫伺候了，只怕很快后宫中就要多一位主子。” 胤禛一点都不意外。 怪不得这些日子皇上都没有再翻绿头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话可不假。 历史上的康熙帝虽是一位千古明君不假，但也是个风流之人……只怕夜夜躲在乾清宫翻云覆雨吧？ 虽知道这个朝代就是如此，但胤禛还是替德嫔有些不值，这几日德嫔还忙着给皇上做春裳了。 当时他见了还劝过德嫔，说内务府又不是没有绣娘，可德嫔却道——内务府准备的是他们准备的，本宫准备的是本宫的心意，夏天时给皇上准备的里衣，本宫瞧着你皇阿玛很喜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给你皇阿玛多做两件春日穿的里衣好了。 先前的胤禛就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德嫔这样一日日座椅上，把眼睛都给熬坏了。 如今的他更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德嫔是用足了心思的，日日夜夜念叨着皇上，给他做衣裳，可他了？搂着别的女人睡大觉了！ 回去永和宫的胤禛却是越想越气，偏偏也不好直说，只缠着德嫔陪自己下五子棋。 德嫔没办法，只能陪着胤禛下两了两局五子棋，最后更是道：“……你可别胡闹，本宫给你皇阿玛的衣裳也就剩下袖子没做了，胤禛乖，等着衣裳做好了，额娘再每日陪你下五子棋好吗？” 胤禛平素虽有些胡闹，可在永和宫，在德嫔跟前向来却是乖觉得很。 -- 第86页 但今儿，他却是耍赖起来，拽着德嫔的手道：“不，不要，就要额娘陪我下五子棋，额娘每天都在给皇阿玛做衣裳！” 敢情儿子这是吃醋了！ 德嫔面上含笑，将胤禛搂进怀里道：“本宫不也是给你做了衣裳的？怎么，给你皇阿玛做衣裳，你就不高兴？” “对！”胤禛正色道：“额娘给我做新衣裳，因为额娘喜欢我，我也喜欢额娘。” “但额娘给皇阿玛做衣裳，您喜欢皇阿玛，但皇阿玛却喜欢很多人！” 这话一出，德嫔脸色就变了。 聂乳娘更是吓得连忙跪地，忙道：“娘娘恕罪！” 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人做文章，只怕连德嫔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胤禛抱着德嫔的胳膊却没撒手，继续道：“额娘别看乳娘，这话与乳娘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说的。” “况且我也没有说错啊，额娘喜欢皇阿玛，日日盼着皇阿玛过来，可皇阿玛了，一个月只会过来好几次而已，他喜欢很多人，以后会喜欢更多人的，我只是替额娘觉得委屈而已。” “您辛辛苦苦给皇阿玛做衣裳，别人也会给皇阿玛做衣裳，我要是您，还不如把这个时间用来好好休息，何必累着自己？” 德嫔摸了摸胤禛小脑袋，良久才道：“本宫的胤禛长大了。” 旁的倒是什么都没说。 道理，她何尝不懂？ 从当初小小一个宫女到如今身居嫔位，她已经知足了，想当初刚进宫时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日的。 爱皇上吗？ 是爱的。 可她更爱自己的儿子，一针一线下去，她只盼着皇上多来瞧一瞧他们母子两个，毕竟她的儿子不擅念书，以后又能拿什么同那些阿哥们去争？ 小小一个奶娃不懂事那是可爱，可长大了若还这样，那就是纨绔了。 她怎能不为儿子打算？ 胤禛却不懂她这一颗慈母心，苦着脸道：“额娘就知道把我当成小孩子……您说，您到底怎么样才不肯给皇阿玛做衣裳了？在慈宁宫，我听纯禧姐姐说有些娘娘们说给曾祖母送吃食，说是自己亲自下厨的，实际上根本不是自己做的。” “您也可以一样的，说给皇阿玛做衣裳，实际上衣裳也不是自己做的，反正皇阿玛又不知道！” 德嫔真是哭笑不得：“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怎么就学会了这些？也不怕鼻子变长了？” 这话是先前胤禛吓唬五阿哥时候说的，把五阿哥吓得直哭了。 胤禛只道：“我不怕鼻子变长，只要额娘不辛苦就好了。” 德嫔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好将箩筐交给红玉，说剩下的衣裳找个与她绣活儿差不多的宫女去做就好了，最后更是捏着他的鼻子道：“这下可满意了？” 胤禛高兴点点头。 可想了想，他又忧心忡忡道：“额娘，您喜欢皇阿玛吗？” 德嫔并未将自己儿子单纯当成一个小孩子，认真想了想，才道：“自然是喜欢的，若不是你皇阿玛，本宫就没有你了，这时候还在花房盘算着日子苦苦捱着，等着出宫那一日了。” “本宫虽不识字，却也知道一个道理，你皇阿玛是天下人的皇上，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皇上，他若是喜欢谁，想要宠幸谁，便是连贵妃娘娘都不敢说一个‘不’字，更别说本宫了。” 说着，她更是拍拍胤禛的小脸道：“胤禛聪明，可额娘也不笨的，你放心好了，有些事儿额娘心里清楚。” 话虽如此，但胤禛心里依旧不是个滋味。 翌日一早，他早早就起床了。 这时候德嫔是前去承乾宫给佟贵妃请安的时辰，他灵机一动，带着最近几天的功课就要去乾清宫。 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什么怕的。 等着他去了乾清宫，自也没人敢拦着他。 毕竟就连太子若未经皇上传唤都不敢来御书房的。 胤禛是个自来熟的，对着在门口愣神的小太监道：“不必招待我，我自己进去等皇阿玛就是了，对了，要是有糕点就给我端些过来，我还没吃早饭，还有，我不喝茶，我要喝牛乳！” 得，他这是把自己当贵客了？ 小太监微微愣神，很快就下去了。 他可不敢得罪四阿哥。 胤禛这是第一次来到御书房，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像是刘姥姥初次进大观园似的，最后更是发现御书房的好东西可真多啊，以后看样子他得常来才行，万一那天碰到皇上心情好了，随手就把东西赏给他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就实现了？ 坐了会，胤禛要的糕点与牛乳就送了过来。 胤禛想着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拿着糕点，端着牛乳，直接去了书桌旁，他很好奇历史上的康熙皇帝每日到底在做些什么，当真有这么多事儿要忙吗？ 等着皇上进来时，正好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胤禛一口牛乳一口糕点，最后更是拿着摸了糕点的手去翻桌上的奏折。 真是大胆！ 这是皇上心中迸发的第一个念头。 谁知下一刻胤禛瞧见皇上进来，手中的糕点与奏折也不要了，直冲而来，更是用那脏兮兮的小手抱住皇上，奶声奶气道：“皇阿玛！” 得，训斥的话到了嘴边，皇上却是说不出来了。 -- 第87页 胤禛是多聪明的小娃娃啊，见着情况不对就改变了战术，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可不假！ 皇上虽未训斥他，但脸色也不大好看，掰开他那油乎乎的小手道：“你怎么过来了？” 胤禛接过宫女递上来的帕子擦干净嘴和手，笑着道：“因为我想您了，而且，脸曾祖母都说我最近长进了不少，所以想请您看看。” 哦，原来是来找夸的？ 自己居然生出这样的儿子来了？ 皇上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随手拿起他带过来的一本书，略翻了一页，指了指道：“这个字念什么？” 胤禛看了看，道：“皇阿玛，我还没学到这里来了。” 皇上无奈又往前翻了两页，又随手指了个字道：“那这几个字了？总该认识吧？” 瞧着上面硕大的“首孝悌，次见闻”几个字，胤禛觉得对一个两岁多的小娃娃来说有些难了，认真想了想道：“首什么，次见什么……皇阿玛，您选的这几个字太难了点。” 皇上一把就将《三字经》丢在桌上，饶是他早有心里准备，可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朕要是记得没错，你最开始跟着纯禧启蒙时就学的《三字经》，如今都几个月的时间了，《三字经》里头还有字不认得？” 关键若是很难的字也就罢了，偏偏六个字中还有三个字不认识，怎么好意思来找他邀功的？ 这孩子读书认字不行也就罢了，怎么小小年纪连“谦逊”二字都不知道？ 皇上有些无奈。 胤禛却是一本正经道：“皇阿玛，这里我学了好几天了，早就忘记了，您应该考我后面点的字。” 还能这样？ 这下别说皇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连梁九功都觉得四阿哥这蠢的时不时有点过了？ 要真照四阿哥这样说，岂不是他一本《三字经》得学好几年才学完？ 皇上觉得丢脸。 真是丢脸。 他恨不得将这书房里的人都赶出去才好。 偏偏胤禛半点察觉都没有，反倒还可怜巴巴道：“皇阿玛，曾祖母说了，小孩子要多夸一夸才行，还说您小时候启蒙时也是这样的，曾祖母也是老夸您了。” 皇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这样子，也得要朕夸得出口才行。” 说着，他更是道：“还有，朕两岁便能背下整本《三字经》了，如何会与你一样？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就不明白就胤禛这样，太皇太后是怎么昧着良心能够夸出口的？偏偏这孩子还当真了！ 一想到这儿，他更是忍不住冲梁九功交代道：“今日这事儿，你吩咐下去，要众人在外头不准瞎说。” 要不然，连他都觉得丢人，还是丢人丢到家的那种。 梁九功忙应一声。 胤禛可怜巴巴苦着脸，半晌才道：“皇阿玛，其实……我就是想您了。” 剩下的话到了嘴边，皇上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仔细一想，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十多日没去过永和宫。 也对，这孩子是最不爱念书的，也不爱在这些事上头邀功，怎么会主动要自己考他的学问？ 反倒自己，对他还挑三拣四的！ 皇上的心里一下不是个滋味起来，摸着他的脑袋道：“朕这些日子的确是疏忽了你们，今日朕处理完公务就去看你们好不好？” 胤禛扬起一抹笑容来，脆生生应了一声好，可很快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旋即笑容黯了下去，忙道：“可是额娘说了，您最近事情多，每日都很忙，忙着在处理公务，要是额娘知道我来找您，肯定会不高兴的。” 这话说的皇上是愈发内疚了，笑着道：“放心，有朕在，你额娘不会说你的。” “是朕这些日子疏忽了你们，是朕的不是。” 他看着桌上散落的糕点和牛乳，也没了火气，道：“可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还想吃什么，朕要御膳房给你准备？如今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大早上光吃糕点怕是不够的。” “正好，朕也有些饿了，陪着你一起用些吧！” 第40章 这是胤禛第一次在御书房吃饭。 从前他以为紫禁城的生活已足够奢靡, 没想到等着一盘又一盘小菜呈上来时，只让他叹为观止。 光是点心就有数十种，更不必说汤羹, 小菜, 零零散散摆了一桌子。 皇上用膳那是大有讲究的，所有吃食不可多用, 不能叫人看出喜好来，种种顾忌之下，便是美味珍馐摆在自己跟前却也胃口平平。 胤禛却是胃口大开。 从前他觉得负责慈宁宫膳食那位御厨的手艺已是不错, 只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饮食清淡，便是手艺再好，却也算不得惊艳。 但皇上正值壮年, 煎炸蒸煮样样皆可以接受, 故而御厨们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来…… 一口干贝咸肉粥, 再吃一口乳酪提子酥……好吃的胤禛眼睛都眯了起来。 到了最后, 他更是吃的直打嗝儿。 皇上坐在书桌前笑道：“好了, 吃也吃了，喝了喝了, 可以回去了吧？朕晚些时候去看看你们。” 胤禛今日过来原打算瞧瞧未来八阿哥的生母良妃的, 只是他找了一圈，压根没看到样貌出众的女子，就连梁九功方才都察觉出不对劲来，问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 第88页 胤禛想着今儿好歹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只好起身告退。 谁知道等着他迈着小短腿出门时, 恰好见着有个宫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不过是略微一瞥, 聪明的他就觉得这功能更不对劲。 样貌出众, 肤色白皙，嘴角噙笑，一进门便眼眸含笑看着皇上，这模样，哪里像个宫女，不如说更像个期待见到夫君的妇人？ 这人莫就是未来的良妃？ 胤禛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紫禁城中有规矩，宫女出行都是成双成对的，这个宫女一个人过来，不是大有蹊跷是什么？ 若真论起容貌来，只怕六宫之中无一人能及得上该女子了。 后宫之中，宜嫔明艳，荣嫔端庄，德嫔柔弱……但这个女子看起来美丽，娇弱且明艳，有种很不一样得美，而且是男人会特别喜欢得美。 胤禛忍不住在心里替德嫔长叹了口气。 等着他回到永和宫时，哪怕出门之前已经留了口信，德嫔仍旧急得像热锅上得蚂蚁，一看到他就急匆匆道：“你这孩子，好端端得去乾清宫做什么？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说着，她更是从上到下把胤禛看了个遍，最后才小心翼翼道：“皇上可有斥责你？” 胤禛摇摇头，一把抱起冲过来的阿福抱了起来：“皇阿玛为何要骂我？我这么乖的！” 德嫔等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她只能呢喃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到了傍晚时候，皇上就过来了，一过来便握着德嫔的手说什么“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与朕说，不必藏在心里”之类的话。 德嫔向来是个羞涩之人，一听这话约莫就猜到了几分，红着脸道：“皇上，可是今儿胤禛与您说了些什么？” 皇上轻抚着德嫔的发丝，心中对她也是有些愧疚的，低声道：“怎么，你的心思，难道朕不知道吗？你向来就是这般性子，不争不抢的。” 说着，他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说给朕做了春裳吗？做好了吗？正好拿给朕试试看。” 这衣裳早就做好了，毕竟由宫女代劳，还是挺快的。 德嫔从未在皇上跟前撒过慌，惴惴不安将衣裳呈到皇上跟前，皇上是左瞧右看，她心里愈发胆怯。 德嫔是做贼心虚，以为皇上瞧出些端倪来，谁知下一刻皇上就道：“你的针线向来做的好，朕很是喜欢，只是做针线活伤眼睛，以后这等事交给宫女或者内务府去做就好了，不要太过于操劳……” 德嫔依偎在皇上怀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其实这衣裳是昨晚上被宫女赶工赶出来的，今中午她瞧见衣裳时就觉得不好，针脚完全不对，原想着拆了重做的，没想到皇上晚上就过来了。 若皇上从前好好看过自己给他做的衣裳，就能察觉出不对来……可惜，皇上没有。 德嫔心里涩涩的。 皇上留宿永和宫一夜，翌日一早就早早去上朝了。 若换成从前，德嫔心里定有几分高兴的，可如今她却有些笑不出来。 她不高兴，后宫中的一众女人听闻皇上昨晚上留宿永和宫，那是更不高兴。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先前皇上整日在乾清宫批阅奏折，大家只觉得无所谓，如今偏偏只宠德嫔一个，谁能乐意？ 像宜嫔这些个从前盛宠不衰的更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派人去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原来是昨儿白日里胤禛去了乾清宫一趟。 这下可好了，不光是宜嫔借口六公主想皇阿玛，就连惠嫔都开始替大阿哥出起主意来，说要大阿哥去乾清宫请皇上帮着指点指点功课。 惠嫔倒是想的明白，她的儿子是长子，又聪明懂事，肯定会更得皇上喜欢，到时候一来二去得了皇上赞赏后在皇上跟前帮她也美言几句，说不准她也能重获圣宠？ 她糊涂，好歹大阿哥不糊涂，不管她怎么说，大阿哥都不松口，甚至还劝慰起她来——额娘好好想想，四弟弟今年几岁，我又几岁？此次我重回紫禁城，太子和赫舍里一族只怕对我是虎视眈眈，但凡我流露出丁点争宠的意思来，您觉得赫舍里一族会怎么对我？ 如今赫舍里一族虽不及当初显赫，可破船还有三千钉，更别说如今赫舍里一族还出了个索尔图来，这人不是好对付的。 大阿哥好说歹说，惠嫔总算是熄了这个心思。 但架不住还有人跃跃欲试啊，宜嫔算一个，替皇上生下五公主的布常在算一个，就连荣嫔都开始撺掇三阿哥多往乾清宫跑……她倒是不为圣宠，却为了儿子的前程。 一时间，乾清宫御书房倒是热闹非凡。 皇上是苦不堪言。 他也意识到都是那小崽子胤禛惹得祸，可事情已经发生好几日，难不成他还能找那小崽子算账不成？ 始作俑者胤禛肉眼可见德嫔的变化，心底里忍不住替德嫔感到开心。 从前德嫔总是三句话不离皇上，一会说要扫了梅花上的雪水留着给皇上泡茶，一会说皇上爱吃糟鹅掌，要小厨房那边每日备着些，一会更说内务府送来的熏香太浓了些，味道皇上不大喜欢……好像她活在世上不是为了皇上就是为了胤禛。 但这些日子来，德嫔换了房里的熏香，提起皇上的次数也不如从前，甚至连衣裳也换成了自己喜欢的天青色之类的。 -- 第89页 胤禛很开心。 人这一辈子短暂的很，没必要为别人而活，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这一日德嫔正陪着胤禛下五子棋，只听说宜嫔来了。 宜嫔？ 胤禛对宜嫔印象不坏，宜嫔长得好看明艳，虽说性子有几分骄纵跋扈，但心眼不算坏，对后宫中的女人啊，要求可不能太高。 这宜嫔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主儿，除去自己妹妹郭络罗贵人，并不常与别的妃嫔打交道。 更别说这么冷的天还主动前来永和宫做客，换在先前，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儿。 德嫔连吩咐红玉上茶上点心。 宜嫔还是老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但眉眼里却带着几分憔悴之色，寒暄几句更是开门见山道：“……说起来自上次皇上来过一次永和宫后，就再也没有翻过绿头牌，本宫想着就算是皇上公务繁忙，也不能繁忙至此吧？” 说着，她忍不住扫了眼坐在一旁抱着阿福的胤禛，想了想，觉得胤禛还小，有些话应该也是听不懂的：“本宫是个什么性子，便是你没怎么与本宫打过交道，应该也是听说过的，本宫向来是个直来直去，有话直说的，当着你的面也不想藏着掖着。” “上次你侍寝时，皇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胤禛：！！！ 他忍不住心中暗道，宜嫔还真是威武，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啊！难道她是怀疑皇上……不行了？ 德嫔的脸一下红到了耳后根，低声道：“这，皇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宜嫔微微皱眉：“那难道是皇上最近有什么别的癖好？” 说着，她更是微微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本宫也是抱着六公主去过御书房几次的，发现皇上身边奉茶的小太监好像换了个人，长得很是眉清目秀，若是皇上没有不对劲的地方，难道是皇上喜欢上了那等阉人？” 越说她越觉得担心，毕竟从前她也是见识过皇上的威武雄壮的，苦着脸道：“本宫未入进宫之前就曾听人说过有些人的确好这一口，万一皇上也想尝尝鲜……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尝鲜也就罢了，但就怕彻底迷上这一口！” 胤禛紧咬下唇，低着头，竭力不使自己笑出声来。 倒是德嫔听闻这虎狼之词，一张小脸是通红通红的，磕磕巴巴道：“应该不会吧？” “这有什么不会的？”宜嫔只觉得自己猜的是八九不离十，委屈巴巴道：“上次本宫去御书房时就发现了那小太监很有些不对劲，还专程将他请到翊坤宫来过了，本宫还未开口问话了，他就吓得瑟瑟发抖，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这话，德嫔可真不好接。 她也不敢接。 别说皇上宠幸一个小太监，就算皇上宠幸一群小太监，六宫之中除去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谁敢多言什么？ 就连骄纵如宜嫔，也不过是私下发发牢骚罢了。 宜嫔也只敢私下问问而已，好在这话说出来后心里就好受多了，最后是失魂落魄走了。 胤禛觉得这个宜嫔有点意思！ 德嫔显然把宜嫔的话听到心里去了，虽说心里不如从前那般在意皇上，但若是皇上喜欢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小太监，想想心里还是觉得怪膈应的。 可因为宜嫔的话，胤禛一个人躺在床上咯咯笑了半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宜嫔这性子，这话迟早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他很好奇，若皇上听闻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宜嫔是个藏不住话的，自己心中的猜测不仅与德嫔说了，也与自己的亲妹妹郭络罗贵人说了，思来想去，甚至还与皇太后探讨一番……到了最后。后宫中大半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就连太皇太后也知道了，派人去提点了皇上几句。 皇上一听这话脸色果然不好看，可宜嫔是个什么性子，他也不是不知道，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儿训斥宜嫔一顿吧？好像也不占理！ 说起来，皇上夜夜宠幸卫氏已有月余，想着这般拖下去也不好，索性给她个名分好了。 皇上与太皇太后提起了这事儿，太皇太后早就将卫氏打听的清清楚楚，如今也不意外：“……这女子倒是个老实本分的，从前哀家便想劝你，早日将她纳为妃嫔算了，可你也不是小孩子，哀家想着你心中已有分寸，就没有说这话。” “过不了几日就是除夕，索性便由哀家在除夕夜封她为常在吧。” 她老人家想的周到，后宫之中没谁是傻子，突然将皇上身边的一个宫女封为常在，只怕前些日子皇上的荒唐事儿都要被众人知道，由她老人家出面册封，可能更为合适些。 谁知皇上却是微微皱眉：“老祖宗，给双姐常在位份会不会低了些？” 双姐正是卫氏闺名。 太皇太后扫了皇上一眼，已猜到皇上对这女子上了心，淡淡道：“本就是辛者库出来的女子，这些日子无名无份在乾清宫当差，赏她一个常在身份，哀家觉得已经够了。” “皇上可别忘了，五公主生母布常在还只是常在身份了，你越是看重她，只怕旁人就越是忌惮她，这个道理，想必皇上应该知道。” 皇上只能应是。 他很清楚，当初德嫔有佟贵妃，有太皇太后护着，才能一路平顺，如今卫氏一事揭开，只怕会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的。 -- 第90页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宴。 胤禛穿着一身喜庆带着阿福闪亮登场，去年他还是个小奶娃，今年就能带着阿福四处蹦蹦跳跳的去玩儿，最后更是跟在太子身后上前给皇上，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敬酒。 皇上笑看着几个平安康健的儿子，是心情大好：“……明日便是新的一年了，你们得继续上进，不负朕与太皇太后，太后的期望才是。” 说着，他更是看向三阿哥道：“特别是胤祉，明年就要进上书房念书了，须戒骄戒躁，虚心进学才是。” 三阿哥正色应是。 皇上又对着太子与大阿哥说了些话，无非是那些老生常谈之话，孝顺长辈喽，勤勉上进喽，到了最后皇上眼神落在胤禛面上，想了好一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若说好好念书吧，这不是打自己和德嫔的脸面？ 可若说养好身体吧，这小崽子身体比谁都好，明明比三阿哥小上一岁，可都快赶上三阿哥一般高了。 良久，皇上才对着他与五阿哥一起道：“胤禛与胤祺虽年纪不大，但也该学会知礼才是，平素不可太过顽劣。” 就这？ 胤禛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皇上这是瞧不起谁？如今他可是会背《三字经》了好不好？ 退回去落座之后，胤禛感受到一阵阵嘲笑的目光，心里很快就平静下来。 面子有什么重要的？ 摆烂才是王道！ 他可不想为了别人夸赞的目光而牺牲自己。 除夕宴是喜气洋洋一片，太皇太后更是含笑道：“……哀家年纪大了，只巴不得你们能多替皇上开枝散叶，昨儿去乾清宫瞧皇上觉得有个宫女不错，便由哀家做主赏给皇上为常在吧！” 这话一出，在场妃嫔面上的笑容都滞住了。 这可不叫喜上加囍，这存粹叫添堵？ 哪怕连佟贵妃也没胆子敢去乾清宫安插眼线，自然不知乾清宫如今多了哪个宫女。 小钮祜禄氏倒是反应快些，含笑道：“连老祖宗您都觉得好的人，那定是错不了，臣妾也替皇上高兴了，后宫中又多了位妹妹。” 宜嫔脸色却有几分难看，想学着小钮祜禄氏一样大度，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落在众人眼里，这笑容比哭还难看：“也对，您瞧中的人自然是好的，今儿是除夕夜，也算是双喜临门，不如将那位妹妹叫过来让臣妾等人也瞧瞧？得了您册封，她就是常在身份了，过来没什么不合适的。” 话虽没错，但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 皇上面露不悦。 倒是太皇太后笑着道：“宜嫔这话说的没错，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了，来人，去请卫常在过来。” 卫常在很快就被请了过来。 想必是方才她才得知消息，压根没来得及准备，身上换了件簇新的滚兔毛边儿旗服，头上半点饰物皆无，面上也是未施粉黛。 可她一露面，不少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的确是容貌出众！ 胤禛看着这女子，的确就是当初他在乾清宫留意到的人，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下意识看向皇上，只见皇上眼神直直落于卫常在面上。 这眼神，毫不遮掩，不，应该说是喜欢一个人是掩盖不住的。 胤禛虽只是一个小娃娃，但好歹也是一个男娃娃，有道是男人了解男人，想当初皇上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德嫔…… 任谁都看得出卫常在有些几分，上前请安时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声音也有些发抖：“奴婢，不，嫔妾卫氏见过皇上，太皇太后，太后娘娘，见过各位娘娘。” 皇上只道：“起来吧。” 当众皇上不好表现的太过，只让她落座，但一场饭吃下来，谁都能瞧见他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卫常在面上。 胤禛暗想，若非今晚皇上非得留在承乾宫，只怕又要宠幸这位新晋的卫常在了吧？ 一场除夕宴最后是不欢而散。 小小年纪的胤禛可不想守岁，抱着阿福就睡了过去，谁知道翌日一早醒来永寿宫上下却像是炸了锅似的。 原来昨晚上皇上发话了，要卫常在以后就住在永和宫。 胤禛：？？？ 他能理解皇上的心思，毕竟德嫔性子良善，若卫常在住在永和宫，不说相亲相爱，起码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若是住在别的宫里头，只怕要受委屈的。 但是皇上一门心思替卫常在着想，难道就没有替德嫔着想过吗？ 真是大猪蹄子！ 胤禛忍不住心中暗骂了一句。 等着他梳洗好了前去给德嫔拜年时，只见着德嫔眼睛红红地，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样子，当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额娘，您别难受……” 昨晚上德嫔是一夜没有睡好，强撑着笑道：“胤禛放心，额娘没事儿的，就是方才叫风沙迷了眼睛而已。” 说着，她更是忙把话题道：“喏，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咱们胤禛长大了，也能得压岁钱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得去慈宁宫，寿康宫请安了。” 胤禛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虽说德嫔如今对皇上不如从前在意，但若说不伤心不难过，那是假的。 等着到了慈宁宫，胤禛见到了不少妃嫔，一个个都是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有道是悲伤也是个比较级，昨晚上一个个人悲怆难耐，可如今想着德嫔，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 第91页 要知道在卫常在之前，德嫔也算得宠，可以说是与宜嫔平分秋色。 如今来了个卫常在，分去她的宠爱不说，她还得日日看着皇上与此人恩恩爱爱啊，想着就挺难受的。 太皇太后也是过来人，自然能理解德嫔的心思，等着众人前去寿康宫时，唯独将她留了下来：“……你也是伺候皇上有几年了，皇上的心思你应该是清楚的，正因为皇上相信你，信任你，所以才会让卫常在住在永和宫，你的委屈，皇上记得，哀家也记得。” 德嫔强撑着笑道：“太皇太后这话严重了，永和宫如今只住着臣妾与章佳常在，很是宽敞，平日里更是寂寥，这下卫妹妹来了也是好事，想必以后永和宫也会热闹些。” 这年代，女子以贤为美。 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放心下来。 倒是胤禛打从进来时脸色就不好看，收了太皇太后的压岁钱，这脸色也不好看。 到了最后，太皇太后捏着他的小脸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早上起的太早了，所以不高兴？” 胤禛摇摇头，正色道：“额娘不高兴，所以我也不高兴。” 德嫔吓得心里一个激灵，忙道：“胤禛，你可别在太皇太后跟前瞎说话。” 她是吓的不行，下意识要去捂胤禛的嘴。 抱着阿福的胤禛连忙躲开，直往太皇太后身边钻，更是扬声道：“额娘，我没有瞎说话，您就是不高兴了，不高兴了就要说出来的。” 说着，他更是道：“我要是您，我也会不高兴，我不想眼睁睁看着皇阿玛去喜欢别的人。”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德嫔本就觉得委屈，一听这话更觉眼眶发酸。 胤禛想的明白，你若是妥帖大度，那只会更受欺负，就比如说德嫔吧，若她像宜嫔似的刁钻跋扈，皇上还会将卫常安置在永和宫吗？ 不会的。 柿子捡软的捏，正因为皇上知道德嫔哪怕自己难受，也不会为难卫常在，所以才会如此。 那为何要明明自己受了委屈，还要佯装大度？ 既然事情已无法改变，那就要让旁人知道自己受了委屈。 太皇太后颔首道：“胤禛说的对。”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看向德嫔道：“哀家也是过来人，你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里怎么会不在意？若真的半点都不在意，哀家都要替皇上难受……这事儿到底是皇上办的不妥当，倒是叫你受委屈了。” 德嫔不好再说“不委屈”之类的话。 因事情已经定下，太皇太后嘴上没有再说什么，但并不表示她老人家心里什么都不记得。 等着德嫔带着胤禛前去寿康宫时，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和方才无异，带着嘲弄。 德嫔得了太皇太后劝解一番，倒也不甚在意。 去了寿康宫后又去了承乾宫，等着一圈走下来回去时，已过晌午。 别说德嫔，就连向来活力满满的胤禛都有些累了，小财迷如他连自己收到的压岁钱都么来得及收，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因今儿是新年第一天，德嫔想着吃些好的，索性就吩咐小厨房煮了羊肉锅子，又炒了几个小菜，更是请了章佳常在过来，末了，她想了想更是道：“红玉，你派人送些吃食给卫常在吧，就说……就说她初来乍到，本宫也不知道她是喜欢热闹还是安静，便送些吃食给她。” 人心隔肚皮，她不知道卫常在秉性如何，根本不敢与她过多打交道。 就连章佳常在，也是相处几年下来后才敢推心置腹的。 红玉很快就下去了。 胤禛很爱吃羊肉锅子，煨的烂烂的羊肉再配上白萝卜，下些嫩蒿子，听着外头呼呼风声，阿福在脚底下趴着睡大觉……这让胤禛有种难得幸福的感觉。 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锅子吃完，章佳常在面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与德嫔说起卫常在来。 她们这种位份低的妃嫔，也就今儿去承乾宫请安一趟就够了，故而今日也算是与卫常在打过罩面了：“……今儿卫常在去了承乾宫后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身边两个小宫女也躲在屋子里没出来，不过嫔妾倒是远远看到过她一面，长得的确是漂亮，就是性子不知道怎么样。” 说着，她更是压低声音道：“嫔妾倒是想出去打听打听，但怕传到她耳朵里去了不大好，不过听说她从前在辛者库时性子倒是不错，因样貌出众，也时常遭人排挤……” 胤禛抱起阿福听章佳常在与德嫔说话，德嫔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如今她得皇上喜欢，若是性子好，那就最好，若是性子不好，咱们也只能多忍让些了……” 后宫之中，恩宠才是最要紧的。 胤禛对这位卫常在也很好奇，谁知道等着章佳常在刚走，就有人通传说是卫常在前来请安了。 请安？ 这时候？ 若真要请安，一般都是早上过来，更何况她这刚到永和宫的常在，捱到这个点前来请安，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吧？ 胤禛原打算抱着阿福回屋睡觉的，一听这话，又坐了下来，陪着阿福玩丢球球的游戏来。 德嫔忙叫人请了卫常在进来。 卫常在比起昨日来容貌更甚几分，今日好歹穿了件合身的白底水红领子对襟旗服，小两把头上斜斜插着玉钗，清丽之中带着几分妩媚，就连德嫔这样的女人见了都挪不开眼，更别说男人了。 -- 第92页 卫常在一进来便行礼道：“……还请德嫔娘娘降罪，今儿一大早嫔妾便打算前来请安的，可您带着四阿哥去了慈宁宫，下午时也打算过来，可听闻您在午睡，想着今儿是新年头一天，您事情多，嫔妾也不好过来打扰，就想着明日再来也不迟。” 说着，她咬咬唇，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来：“后来收到您送过来的锅子和吃食，嫔妾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若是不过来给您请安实在是于理不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嫔妾是个目中无人的，实则却是最害怕打扰别人的人。” 德嫔笑着道：“无妨，不知者无罪，以后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般见外做什么？” “本宫向来是性子好的，你不必惶恐。” 一直惴惴不安的卫常在听闻这话才露出几分笑容来。 寒暄几句后，她这才回去。 胤禛却没瞧出个好歹来，不明白这个卫常在当真是只小白兔，亦或者是扮猪吃虎。 他今儿是累狠了，上床之后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翌日一早起来就听说了慈宁宫那边的消息，说是太皇太后终于松了口，答应将七阿哥养在小钮祜禄氏身边。 胤禛并不意外。 实在是这些日子小钮祜禄氏对七阿哥的喜欢，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日日都前来慈宁宫瞧七阿哥，七阿哥若是胀气或者哭闹不止，她更是抱着七阿哥耐心哄着，经常一哄就是小半个时辰。 到了最后就连太皇太后都看不下去，直说要她将七阿哥交给乳娘，谁知道小钮祜禄氏却道——太皇太后不必担心臣妾，臣妾原先在家中也时常照顾弟弟妹妹的，如今好不容易七阿哥有了些睡意，若是交到乳娘手中，他察觉到了味道不对，或者受了惊扰，肯定又会哭闹不止的。 一来二去的，太皇太后也瞧见了她的诚意。 昨儿想了一天，太皇太后便松了口，不过有佟贵妃虚情假意在前，她老人家还是不大放心，专程派了两个嬷嬷过去永寿宫，说的是怕小钮祜禄氏没有经验，帮衬一二，实际上是因为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可就算是这般，小钮祜禄氏也高兴的像什么似的。 胤禛在心底里也替七阿哥高兴，虽说这小娃娃不会说话，整日哭哭嚷嚷的也有些烦人，但一来二去的，他对这个弟弟还是有些感情的，希望这个弟弟能够过得好些。 所以胤禛一听说这消息就匆匆赶到了慈宁宫，果不其然见着七阿哥的乳娘们已开始忙着收拾东西起来，原先挤挤攘攘的屋子里被收的差不多了，几个大箱笼摆在一边，看的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纯禧公主也是这般，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道：“以后咱们再想去看七弟弟就没这么方便了。” 毕竟永寿宫是小钮祜禄氏的地方，他们总不能像菜园子似的进退自如吧？ 胤禛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纯禧公主：“不要紧的，只要七弟弟以后好好的就成了，而且等着他大些了，总是要时常来慈宁宫给曾祖母请安的。” “到时候纯禧姐姐你一样可以替他启蒙的，这样我们三个就又可以时常在一块了。” 这话说的纯禧公主面上才带了几分笑意，只道：“还有胤祺了。” 她口中的这人就是五阿哥胤祺。 小孩子向来喜欢与比自己大些的孩子玩，虽说一开始胤禛与纯禧公主并不大爱搭理他，但架不住他够黏人啊，就像个小尾巴似的经常跟在他们身后。 以至于后来胤禛发现有个小跟班也是挺好的，比如吃糕点时，他一个眼神扫过去，五阿哥就巴巴将糕点拿过来递到他嘴边，更是甜甜道：“四呵呵，吃糕糕。” 胤禛玩泥巴时，五阿哥更是在一旁递小铲子……以至于到了最后，纯禧公主都开始吃醋起来，点着五阿哥的额头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明明每日是我带你玩的时候更多，你怎么净知道黏着胤禛？” 第41章 因五阿哥住在寿康宫, 纯禧公主住在慈宁宫，两人打交道难免会多些，可说来也是奇怪, 若是胤禛不在, 五阿哥大多时候都是黏着纯禧公主的，但凡胤禛在场, 他就巴巴黏着胤禛起来。 五阿哥如今才一岁多，勉强能蹒跚走路，根本听不懂纯禧公主的话, 只咧嘴笑着，露出几颗小米牙来，看着很是可爱。 瞧他这模样，纯禧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真等着七阿哥平素住的屋子空下来的时候, 别说胤禛与纯禧公主了, 就连太皇太后都道：“……哀家这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若他是个寻常的孩子, 哀家也不会这般舍不得，他长大后就会知道自己与旁的孩子不一样, 只怕这性子也会变得与旁的孩子不一样的。” 这话她老人家私下与苏麻喇嬷说一说, 苏麻喇嬷忍不住劝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婢瞧着钮祜禄娘娘倒是个妥帖的，再不济，还有您老人家在了？” 太皇太后苦笑一声, 没有接话。 自己身子如何, 她是最清楚的, 这几年来她身子早已不比当初, 她怎么会不知道？也不知道还能再照看这些孩子几年。 正感伤时，太皇太后只听见外头传来胤禛几个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心中那些积郁也是消散不见，索性走到廊下看几个孩子玩闹起来。 胤禛他们正在玩捉迷藏了。 -- 第93页 因五阿哥如今年纪还小，平素又被皇太后与乳娘看的娇惯，所以哪怕已会蹒跚走路，大多数时候却喜欢叫乳娘抱着。 可要是玩起游戏来，五阿哥却是比谁都起劲儿。 五阿哥头上蒙着纱巾，蹒跚摸索着，嘴里更是奶声奶气道：“说了停，不能动了……” 他小心翼翼走着，走了几步走到胤禛身边，原本下一刻就要摸到胤禛，谁知道胤禛却是蹲了下来，叫他摸了个空。 纯禧公主见状却是笑出声来，五阿哥这一听就察觉到了不对，又转身去抓她去。 到了最后，纯禧公主被抓住了，她是气急败坏道：“真的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抓住胤禛了……” 气归气，可她却也没耍赖，气鼓鼓叫乳娘给自己眼睛上蒙着纱巾，换她来抓胤禛他们。 太皇太后见了，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来：“纯禧还是这样，就像小孩子似的……” 反观三公主和五公主等人如今不比阿哥们轻松多少，日日跟着师傅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 太皇太后明知纯禧公主念书不行，琴棋书画也不行，却从未强求。 她老人家总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快乐便是在科尔沁草原的那段时间，等着嫁人后，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的小鸟一样，她能做的也有限，只能让纯禧公主多快活些日子罢了。 胤禛一直玩到傍晚，这才坐着暖轿回去永和宫。 谁知道在同样的地方，胤禛又瞧见了成贵人。 这次成贵人似是专程在等着他似的，瞧见他的暖轿就忙凑上前去，更是笑着道：“……四阿哥别下来，今儿天气虽好，可这时候还是怪冷的，我只是想和您说几句话而已。” 正月里的冬日，怎么会不冷？ 她鼻子和双颊冻的通红通红，更是紧紧裹着身上的披风，也不知道等了到底多久。 胤禛索性道：“外头冷，成娘娘和我一起去永和宫喝几杯茶吧。” 成贵人想了想，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德嫔并不算是个八卦心重的，估摸着成贵人过来是问胤禛关于七阿哥的事情，与她寒暄几句，便借口有事出去了。 身子暖和后，成贵人脸色也好看多了，犹豫片刻才道：“……四阿哥，你觉得钮祜禄娘娘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吗？” 说着，她也意识到这问题丢给个不到三岁的小娃娃有些为难他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 她有些难为情道：“自我生下七阿哥后，就成了众人眼里的不祥之人，一个个人见到我恨不得绕道走，今儿若非你相邀，我肯定是不会过来的……我也不敢时常去慈宁宫，害怕太皇太后不喜欢。” “若是不喜欢我，我也不在意，可我就怕太皇太后迁怒到了七阿哥头上去了。” 有的人看着不靠谱，实际上却是一门心思替自己孩子着想，比如说她。 有的人看着对孩子百般上心，实际上却并不顾孩子的意愿，比如说荣嫔等人。 胤禛只觉得成贵人有些可怜，想了想道：“成娘娘，您放心好了，曾祖母很疼七弟弟的，比咱们想象中还要疼他的。” “要是曾祖母不疼七弟弟，当初就不会把他从承乾宫接到慈宁宫，如今七弟弟虽去了永寿宫，养在钮祜禄娘娘身边，但曾祖母的意思是先不要将七弟弟记在钮祜禄娘娘名下。” “我估计曾祖母还是想再看看，看看钮祜禄娘娘对七弟弟好不好。” “更何况，这次也有两个嬷嬷跟着七弟弟去了永寿宫，要是有什么不对劲，肯定会告诉曾祖母的。”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太皇太后被佟贵妃一折腾，也是吓得够呛。 成贵人悬着的一颗心呀，这才微微放了下来，抹着眼泪道：“那就好，那就好……” 胤禛愈发觉得她可怜起来，只道：“成娘娘，其实您也可以去瞧瞧七弟弟的。” “我，我还是不去了吧！”成贵人摇摇头，她并不怕小钮祜禄氏，反倒是七阿哥抱去永寿宫的第一日，小钮祜禄氏还差人请她过去喝过茶，但她却是抱都没敢抱一下七阿哥的：“上次就是因为我，所以才害的七阿哥浑身出了疹子。” “敌在暗，我在明，万一再有个什么事儿，我怎么对得起他？” 胤禛却是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迸了出来。 当初冲成贵人下手的那个人会不会正是……小钮祜禄氏？ 因为七阿哥一事，佟贵妃得太皇太后与皇上厌弃，以至于初一十五这天，皇上宁愿呆在乾清宫批阅奏折，也不愿去承乾宫。 反观因为将七阿哥养在永寿宫，小钮祜禄氏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来，养个孩子而已，于她而言费不了多少事，反倒还能挣个好名声，这又是何乐不为？ 更何况，那时候小钮祜禄氏协理六宫，更好下手了。 心中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再去想这件事，胤禛就觉得怎么想小钮祜禄氏怎么有嫌疑。 可这话他却不能对成贵人说，若是说了，只怕成贵人会寝食难安：“成娘娘，您不必害怕，曾祖母老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难道您一辈子都不去看七弟弟了吗？” “小心些就好了！” “要是再出什么事，您就告诉曾祖母去，要那些坏人吃不了兜着走！” -- 第94页 他想的清楚，若当初背后之人真的是小钮祜禄氏，怕是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成贵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对胤禛是谢了又谢。 德嫔向来是个好性子的，原先虽不大喜欢成贵人，如今瞧着她也觉得可怜，便留下她一起用些茶点。 成贵人本就是个外向的性子，这些日子下来除去宫女，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早就憋坏了。 再加上爱屋及乌，因胤禛的关系，她对德嫔也很有些好感，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儿一股脑都告诉德嫔才是：“……有些话您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人人都说卫常在是只小白兔，叫嫔妾看，只怕不可能！她样貌如此出众，若真是只小白兔，早就被人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说着，她也察觉到自己像是有些多话，添了一句道：“嫔妾这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娘娘当成笑话听听就是了。” 德嫔却也不能否认她的话，只想着对卫常在多留几个心眼吧。 回去之后的成贵人思来想去好几天，越想越觉得胤禛的话有道理，索性就去了永寿宫。 抱过七阿哥，亲过七阿哥，好在七阿哥并没有什么事儿。 可是叫成贵人伤心难过的是，从前七阿哥一被她抱在怀里，哭闹的再凶，也会好些。 但如今，七阿哥被成贵人一抱在怀里，就开始哭闹不止，一双眼睛更是滴溜溜直转，下意识去找乳娘。 成贵人瞧见这样，顿时心都碎了。 倒是小钮祜禄氏忍不住安慰她起来——你不必伤心，小孩子都是这样的，等着他长大些就会知道的，你是他的亲生额娘，这一点，便是他养在谁膝下都改变不了。 话虽如此，但成贵人还是止不住的伤心难过。 但好在七阿哥相较于在承乾宫时长好了不少，在周院正的医治下，腿脚也好了不少，虽不能痊愈，但以后若能走路了，右脚不便瞧着也不会十分明显的…… 胤禛知道这些消息，心底里也为七阿哥感到开心。 不过他更加确定下来，当初七阿哥沾染木薯粉十有八九就是小钮祜禄氏下的手……不过如今养在永寿宫一日，小钮祜禄氏顾念着自己的贤明一日，就一定会好好对待七阿哥的。 这对如今的七阿哥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人生在世嘛，不必事事较真，若小钮祜禄氏敢对七阿哥不好，他定是头一个将这件事告诉太皇太后的。 胤禛心里这般下了决心。 时间倒是过的极快，一转眼天便一日日暖和起来。 待胤禛脱下厚厚夹袄，换上春裳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一大截，当即恨不得去院子里跑一圈才是。 德嫔将儿子从上到下打量起来，忍不住道：“这是去年秋天做的春裳，当时就是想着你还要长个儿的，所以还专程放长了三四指，没想到就过了个冬，好像还短了一指，你这个儿长得可真快，都快赶上三阿哥了。” 只是这衣裳也只能先凑合穿几天，如今天气骤然变暖，各宫都等着春裳穿，还得排队。 德嫔可没想过以势压人，她也不是这样的性子。 正喝着牛乳的胤禛想着三阿哥那小个儿，都忍不住替他着急起来：“曾祖母说了，长得高才好，我可比三哥哥壮实多了。” “而且三哥哥自从去了上书房后，一日睡的比一日晚，吃不好睡不好的，怎么能长得好？长得不好，怎么能身体好？” 德嫔看着儿子直笑，她发现胤禛能言善道的，一张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她现在都已经不是胤禛的对手了：“好，好，你说的有道理，本宫只是可惜了这好料子罢了。” 涓儿正好抱着阿福的衣裳送进来，见状笑着道：“娘娘多虑了，这有什么打紧的？内务府不是才给东偏殿那位送去了好些新衣裳吗？皇上这般疼惜四阿哥，您与皇上说一声，内务府那边肯定是要紧着四阿哥的衣裳先做的。” 钏儿不在了，涓儿以为自己会顶上她的差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红玉来，让她很是不快。 但她却是处处以大宫女自居，一点都没拿自己当成外人。 德嫔向来对下人和煦，胤禛知道她的性子，所以赶在她开口前就道：“这话若是叫皇阿玛知道了，可是要打你板子的！我是我，卫娘娘是卫娘娘，皇阿玛赏给她东西，不是很正常嘛？” 更何况如今的卫常在已经有了身孕，就更加是皇上心尖尖命根子。 算算日子，卫常在这孩子是年前就已经怀上了，众人说起这件事来时是嗤之以鼻，眉里眼里都带着不屑。 她们不敢对皇上不屑，瞧不上的那个人当然就变成了卫常在。 好像是当初卫常在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了皇上似的。 涓儿不怕德嫔，却怕胤禛，忙道：“是，奴婢知错了。” 德嫔也扫她一眼道：“祸从口出，这话你们要时刻记得，在自己宫里说习惯了，去外头怎么改得了？若是以后谁再说这样的话，可别怪本宫罚你们！” 众人连声称是，涓儿面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明白当初钏儿也是这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怎么到她这儿就不行了？ 胤禛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一直没有动涓儿，目前也没这个打算。 一来是除去涓儿后，佟贵妃肯定会安插别人的进来。 -- 第95页 二来是涓儿如今只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平素甚少能进屋，所以也听不到什么重磅消息。 倒是卫常在如今可谓是盛宠不衰。 自她搬到永和宫后就是盛宠不衰，皇上时常来永和宫，好在他虽喜欢卫常在，但也没冷落德嫔，每次前去瞧卫常在之前总先来瞧瞧德嫔。 德嫔性子柔顺，面上虽未曾表露出什么，但胤禛从她的一言一行众也能感受到她对皇上的疏离。 想想也是，虽说德嫔一早就知道皇上并不属于她一个人，但就在隔壁宠幸别的女人……这资格并不好受。 一夜夜翻来覆去，足以消耗德嫔对皇上的一颗热忱之心。 胤禛却是连面子功夫活儿都懒得做，皇上每次过来时要么在慈宁宫玩，要么被乳娘带出去溜达，哪怕真遇见皇上，也只是如同阿哥一样请安，旁的动作再也没有了。 他想的清楚，反正都是便宜爹，这便宜爹又不只有他一个儿子，以后卫常在也是要生儿子的，他这般在意做什么？ 他心里不断这样安慰自己，可说不上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不过德嫔的态度让胤禛很是欣慰，不说旁的，起码皇上的衣裳是丢给宫女做了。 很好。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如今的德嫔有了更多时间去陪伴胤禛了，他怎会不满意？ 这日，胤禛刚从慈宁宫回来，就见着案几上摆着一摞书。 德嫔笑着道：“……方才你皇阿玛过来瞧过卫常在了，还专程送了些启蒙的书过来，说是你明年也要进去上书房念书，若是与阿哥们落的太远就不好了，这些书说是简单易懂，你可以自己先看着，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问纯禧公主或者太皇太后，实在不行，也可以去御书房问你皇阿玛的。” 皇上原话就是这般，除去太子，他旁的儿子可没这个待遇。 谁知道胤禛却是半点领情的意思都没有，翻了翻桌上的书，低声道：“哼，这些书纯禧姐姐都教过我了，我都会了。” 德嫔瞧儿子这别扭的小模样，笑着道：“可见咱们胤禛比皇上想象中要厉害些，不过等着皇上过来时可不能这样说，知道了吗？” “不然皇阿玛知道了会不高兴吗？”胤禛可没想顺着皇上，毕竟皇上宠爱卫常在的时候，也没想过他们母子的感受啊，他抬头看向德嫔：“可是额娘，不是您教我说不能骗人的吗？” 一时间，德嫔再次语塞，下意识看向胤禛身旁的聂乳娘。 很可惜，聂乳娘也语塞起来。 胤禛冷哼一愣：“我知道，皇阿玛不仅是父亲，更是天子，但这几本书我就是看过了。” “额娘，要是皇阿玛知道我骗他，那可是欺君之罪的。” 德嫔简直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半晌才道：“好吧。” 她只希望皇上下次见面时不要问起这件事来。 可怜皇上送来的几本书羡煞旁人，可胤禛却是翻了下就丢到一旁去了。 他巴巴坐在窗前，看着东偏殿人进人出的，好不热闹。 这热闹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卫常在因是头胎，怀相并不好，按照规矩，应该是一宫之主位照顾她的。 但太皇太后发话了，因胤禛闹腾，德嫔要照顾胤禛，故而就不必照顾卫常在，她老人家更是亲自派过去两个妥帖的嬷嬷过去。 一时间，有人直说是太皇太后担心德嫔心生嫉恨，背地里下黑手。 但胤禛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在护着德嫔了，这种事儿啊，若是做的好，顶多得皇上几句轻飘飘的夸赞，若是做的不好，什么锅都要轮到德嫔来背。 这不，这都傍晚了，胤禛又瞧见周院正匆匆赶去了东偏殿，想必是卫常在又有什么不好。 胤禛并不担心有人暗中使绊子，毕竟卫常在这一胎皇上十分看重，更是怜惜卫常在性子绵软，除去太皇太后赏下来的两个嬷嬷，他也送了两个嬷嬷过来……如此一来，便是有人想暗中下手，也得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机会。 他扭头看向正在给自己做针线的德嫔道：“额娘，当初您怀我的时候也是这般难受吗？” 没吃过猪肉却也是见过猪跑的，胤禛知道妇人三月后胎位稳固就好了，算算日子，卫常在这一胎已将近四个月了，却依旧整日躺在床上下不来床，甚至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的。 这样的日子，他光是想一想都觉得难受。 德嫔仔细回想起当初有孕时的情形来，笑着道：“……那时候你倒是听话，也就是头几个月本宫有些孕吐，后来却是听话极了，从不闹腾，就连生你的时候也没受什么苦。” 这是身体上的，但实际上当初折磨她的却远非这些。 胤禛也能够想得到。 一个小宫女摇身一变变成了皇上的妃嫔，上头有佟贵妃盯着，下头有旁的妃嫔虎视眈眈，这能好受吗？ 胤禛微微叹了一口气：“当额娘可真辛苦了，幸好我是个男的。” 这话却把德嫔给逗笑了：“以后你也是要娶妻生子的，等到你媳妇有孕时，可要好好照顾他。” “这是自然。”胤禛正色道：“女子有孕本就难受，我定不叫她受委屈，也不会叫她难受的，以后我就只娶她一人，也绝不娶侧福晋，也不纳妾。” 这话说的德嫔与聂乳娘都忍俊不禁，但谁也没有把这话当真，以为是玩笑话而已。 -- 第96页 可唯有胤禛自己知道，这话并不是开玩笑。 从始至终，他想的都是一世一双人，这世道如何他不管，这世上的男子如何他也不理会，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正与德嫔说说笑笑，胤禛就见着皇上匆匆赶去了东偏殿。 德嫔见着情况不大对，也差了红玉前去问问可是需要些什么。 等着红玉回来脸色也不大好看，低声道：“……奴婢方才去问了，说是卫常在那边什么都不需要，好像是卫常在身子不大好，方才不过是咳嗽了几声后又见红了，皇上正斥责周院正他们，说他们没能尽心尽力照顾卫常在。” 这一刻，胤禛对年过五十的周院正很是心疼，还真是在其位谋其事，周院正简直就没一天歇着，若非因着后宫中“规矩”二字，他恨不得要住在永和宫才好，免得日日来来去去，徒增奔波。 德嫔微微皱眉：“怎么又不好起来？咳嗽两声就见红了？” 她也是个小心谨慎的，这些日子压根都不敢往东偏殿去凑，生怕卫常在有个什么闪失，她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红玉也是一知半解的：“好像就是卫常在身子不好吧，不过周院正说了，卫常在腹中孩子好得很，比寻常胎儿都要康健。” 这能不康健吗？ 以后争夺起皇位来，那叫一嗷嗷有劲儿！ 胤禛抱着阿福，百无聊赖吃起果子来。 很快章佳常在也凑了过来，她与德嫔两个小心谨慎的人凑在一起，恨不得这些日子连大门都不出，只商量着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章佳常在看的明白，觉得皇上对卫常在十分上心，哪怕从前得宠如宜嫔，怀有五阿哥的时候，皇上也是隔三差五过去瞧瞧，不像这卫常在有身孕，皇上恨不得日日都过来。 到了最后，她更是看着吃果子吃的怡然自得的胤禛，眼里满是担忧，压低声音道：“……先前皇上多疼四阿哥啊，若是卫常在这一胎是公主还好，若是个阿哥，嫔妾都忍不住替四阿哥担心。” 毕竟皇上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喜欢这个，难免顾不上那个。 胤禛正吃着新疆送来的蜜瓜，嘴里、心里都是甜滋滋的，心中更是忍不住暗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反正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德嫔也是看的挺开的：“人各有命，若卫常在这一胎真生下儿子，那也是她的命，至于胤禛……本宫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就够了。” 章佳常在是真的喜欢胤禛，眼神里都藏不住的那种喜欢，当然，这份喜欢也源于胤禛对她的好。 毕竟凡事都是相辅相成的，她微微叹了口气，只说以后胤禛该怎么办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章佳常在几句话说的德嫔都担心起来，谁知道这时候皇上却是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想必是卫常在不大好的缘故，皇上脸色阴沉沉的，看的章佳常在心里一哆嗦。 哪怕她已入宫几年，算不得新人，可每每瞧见皇上还是会胆怯。 如今见着皇上脸色不对，更是连忙起身告退：“……嫔妾便不打扰皇上与德嫔娘娘说话了。” 胤禛瞧见皇上这样子，下意识也想起身，他刚起身就想起来，若是自己走了，岂不是这里就只剩下德嫔？万一皇上为难德嫔怎么办？ 他正打算坐下来的时候，只见皇上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声音低沉沉的，听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德嫔的心一悬。 从前胤禛并不怕皇上，可这些日子，连她都看得出来，胤禛好像是不大待见皇上。 对，就是不大待见。 她相信，皇上也看了出来。 胤禛倒是一点都不慌，这几日他可老实得很，皇上就算是想要借题发挥，也没个话题的：“我将才与章佳娘娘想的一样，也不想打扰皇阿玛与额娘说话的。” 如今他已经坐了下来，索性实话实说：“可后来一想，皇阿玛许久没来了，我也想在这里听皇阿玛说说话。” 瞧瞧，多么可爱，听话，且希望得到父爱的孩子啊！ 皇上却是冷哼一声：“得了吧，朕从前就上过你的当了，小小年纪别的不会，诓起朕来却是一套一套的！你口口声声说朕许久没来，你想听朕说说话，可前几次哪次看到朕不是抬脚就走？不是说要去慈宁宫，就是说要去找纯禧玩，这就是你口中的舍不得朕？” 胤禛：…… 皇上不高兴的时候还是怪吓人的，就是有些话大家知道不好吗？非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我没面子，连累着您也没面子啊！ 德嫔却知道胤禛这般所谓何事，不过是因为皇上将卫常在送到永和宫来的原因，当即就跪地道：“皇上，胤禛只是个小孩子，并没有旁的心思……” 若换成从前，皇上早就扶着她起来了，毕竟这种事，他又不是心里不清楚。 可今儿，他就真想要看看胤禛怎么回答，从前是他不想与胤禛一般计较，若真计较起来，这孩子还不得吓哭了？ 皇上瞧着胤禛小脸一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这孩子的确是胆大了些，吓一吓，叫他知道分寸也是好的。 倒是胤禛看了眼跪地的德嫔，深吸一口气道：“对，我就是故意躲着皇阿玛的！我不想看见皇阿玛！” -- 第97页 皇上：？？？ 方才他还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点，没想到这孩子真是……混不吝？ 德嫔吓得脸色都变了，若非皇上在场，当真是要将胤禛嘴巴捂住。 胤禛却是自顾自道：“皇阿玛如今有了卫娘娘，就不喜欢额娘了，每次来看额娘都是来看卫常在顺便来瞧瞧她的，您要是我，您会高兴吗？” “我知道，您有很多妃嫔，也有很多儿子，可我就您这么一个皇阿玛，也只有一个额娘，您要是对额娘不好，那我也就不会喜欢您的！” 若非以手撑地，德嫔真的差点就要吓晕过去了。 皇上居高临下，不远不近看着胤禛，脸色阴沉的瞧不出喜怒来。 怕吗？ 也许是从前皇上对胤禛太过于纵容且没有期待的缘故，胤禛方才是一点都不怕的。 可如今瞧见皇上的脸色，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皇家威严，好像这一刻……还是有点害怕的。 但话已出口，胤禛只能维持着方才倔强的模样，紧紧抱着阿福与皇上对视。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仿佛能结成冰一样。 谁知道片刻之后，皇上却是兀自笑出声来：“你啊，真是个来讨债的，就不怕朕责罚你吗？” 他倒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儿子是一点都不怕他，不说旁人，就说太子瞧见他方才那样子，只怕就要吓红了眼眶，可胤禛倒好，却是一言不发：“好了，你的心思，朕知道了。” 德嫔忙冲着一旁吓得呆若木鸡的聂乳娘使眼色，她这才想起来，连忙将胤禛带了出去。 胤禛是一脸懵。 皇上方才不是要发脾气的样子吗？就这么结束了？ 皇上却是将吓得脸色都变了的德嫔扶了起来：“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胤禛不光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他若是有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朕也有错的。” 况且，他觉得方才胤禛并没有错。 人心都是肉做的，一时间被美色迷失了心智尚不能察觉，等着回过头来想想，连他都觉得对德嫔好像有些过分了。 但皇上是天子，断不会轻易说自己错了的，只将德嫔搂入怀中道：“胤禛说的没错，这些日子便是有太皇太后护着，可你也是受了委屈，偏偏你又是个懂事的，自己心里难受也不肯与朕多说一句。” “你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好，殊不知连胤禛都看出来了，朕从前就与你说过，你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与朕说……” 德嫔却被方才那一幕吓得依旧没回过神来，半晌才道：“皇上，是胤禛不懂事，方才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皇上哑然失笑：“他不懂事？朕看他懂事的很！” “他啊倒是胆大又孝顺，做了朕当年不敢做的事情。” 想起当年的事，他脸上笑意都少了几分：“想当初先皇在世时偏宠董鄂妃，除去董鄂妃，他眼里再没旁人，那时候朕虽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却不知道多少次见皇额娘偷偷抹眼泪，朕总想着先皇为何不肯将他的宠爱分些给皇额娘？哪怕多去看皇额娘几次，陪着她说说话，吃吃饭也是好的。” “好几次话到了嘴边，朕却还是咽了下去，实在没这个胆子……如今瞧见胤禛倒是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他比朕有勇气，朕又怎么会骂他？” 说着，他已经轻轻握住德嫔的手，道：“你啊，替朕养了个好儿子，太皇太后时常在朕跟前念叨，说胤禛虽念书不行，但性子却是极好的，友爱兄弟，孝顺长辈……德嫔啊，朕要谢谢你了。” 德嫔可不敢轻易当这话，忙道：“嫔妾并未管教过胤禛什么，都是太皇太后的功劳。” 皇上笑笑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皇上自然是歇在永和宫的。 胤禛却是一夜没睡踏实，想着出门之前皇上的脸色，他实在捉摸不定，故而一大早就起床了，直奔德嫔内室而去，想要问问昨儿他走了之后皇上有无为难德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6 22:03:27~2022-04-27 21:4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196794 27瓶；田小涵Laney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因为太过着急的原因, 胤禛一时忘记昨晚上皇上还歇在永和宫了。 虽说他赶过去时皇上已经起身去上朝，但屋内却弥漫着一股子旖旎的意味，皱巴巴的床上, 德嫔那惊愕的表情…… 胤禛：对不起, 打扰了。 一来因为古人向来保守，二来因为胤禛时常出入德嫔内间习惯了的原因, 一时间倒没有想那么多。 还是红玉见着不对，连忙追进来将胤禛哄了出去：“四阿哥，娘娘身子略有些不适, 还要再躺一躺，您先出去玩一会儿，娘娘马上就出来了。” 真把我当小孩子？ 胤禛转身就往外走，显然这个时候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更好一些。 等着德嫔出来时面上还有些不自在的神色,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本宫因为今日略有些不舒服, 所以这才没有前去承乾宫请安的, 对了, 胤禛, 今儿你为何这么早就起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没事儿。”胤禛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便是皇上真对德嫔有个什么不满, 也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我就是想来看看额娘的。” -- 第98页 德嫔笑了笑，好像也明白胤禛为何一大早匆匆过来了。 等着母子两人用过早饭，德嫔才说起昨日之事：“……皇上倒是并未说些什么, 也未苛责本宫, 只是胤禛啊, 伴君如伴虎, 你时时刻刻要记得，皇上虽是你的皇阿玛，但更是天子。” 胤禛若有所思点点头，想着皇上昨儿那样子，的确有几分后怕的：“我知道，纯禧姐姐说过，天子一怒，浮尸百万的……” 德嫔：…… 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儿子说话了：“倒也没有这般吓人，只是若是皇上不喜欢你，你的日子就会很难过的……罢了，这道理你如今不懂，不过啊，本宫巴不得你一辈子不懂才好。” 其实昨晚上皇上与她说了许多许多，比如说皇上心里一直都是有她的，又比如说便是卫常在真诞下阿哥，这孩子也不会越过胤禛的…… 有些话可能明知道不是真话，但德嫔听着就是觉得心里舒坦极了，特别是知晓胤禛在皇上心中也有不同寻常的分量，她更像是吃了蜜似的。 因此，德嫔心情很是不错，甚至破天荒想去瞧瞧卫常在。 便是到了今日，德嫔前去看卫常在时身边也带着章佳常在，想着若有个什么事儿，身边也有个见证。 章佳常在自然答应下来，直说：“咱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卫常在都病成这样子，若是老躲着，也不过去瞧瞧，好像也说不过去的……” 胤禛原打算前去慈宁宫的，一听这话连忙放下阿福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德嫔无奈扫了他一眼：“还真哪儿都有你！” 胤禛把这话当成了答应，为小心起见，连阿福都不带，洗了手便巴巴跟着德嫔去了东偏殿。 卫常在依旧是卧床不起，便是仙人之姿的女子在床上一躺几个月也下了凡间，躺了这么久，她整个人都有几分浮肿，精气神全无，看着更是憔悴至极，一见着德嫔过来，忙要下床请安。 德嫔连忙按住她的手道：“本宫不过是来瞧瞧你，何必这般？如今你连见了皇上都不必请安行礼，到了本宫跟前，不必这般客气的。” 卫常在强撑着笑道：“在娘娘跟前，嫔妾不敢造次，您体恤嫔妾是您的度量，但嫔妾却不能不知道分寸……” 说着，她更是咳嗽两声道：“您快坐吧，除了皇上，嫔妾这里许久没人来过了，连想找人说话都不知道找谁。” 这话若是从先前的成贵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但她说出口，却带着几分寂寥。 可见说话的方式方法还是很重要的。 胤禛也挨着德嫔坐了下来。 女人们凑在一起，无非是闲话家常。 听卫常在这么一说，胤禛这才发现女子有孕要比想象中更为艰难，比如说卫常在日日卧床养胎也就罢了，可躺在床上也不能正常睡觉，只能仰卧于床上，更别说随心所欲在床上翻来滚去了……这样一来，怕是日子更加难熬。 德嫔见状，劝道：“女子头一胎难免会多吃些苦头的，等着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到时候瞧着他那张小脸，当初吃再多苦受再多罪那都是值得的。” 说着，她更是笑着道：“人人都说本宫生胤禛时没遭什么罪，可当初也是疼的死去活来，恨不得当初没有这个孩子，后来啊瞧着胤禛是怎么瞧怎么喜欢的。” 胤禛不自觉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 自己这么活泼可爱，当然谁见谁喜欢啊！ 卫常在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慈爱，更带着几分羡慕，这些日子她睡得并不踏实，生怕自己也生个如同七阿哥一样的孩子来，到时候只怕她一样会惹得皇上厌弃，只愿自己能生个像四阿哥一样的孩子。 德嫔的眼神也落在胤禛面上，仿佛猜到她的心思似的：“放心好了，你定会平平安安生下个小阿哥的。” “不，嫔妾倒宁愿自己生下个公主。”卫常在温婉一笑，便是这般模样，可依旧难掩其风姿：“后宫中的妃嫔，人人都想生儿子，可嫔妾不想，嫔妾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嫔位以上妃嫔才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儿子，嫔妾如今不过是常在身份……到时候肯定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儿子。” “像七阿哥那样能够养在永寿宫的，倒也是七阿哥的福气，若嫔妾生下儿子来，指不定要养在哪里了。” 纵然她没说，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孩子十有八九是要养在承乾宫的。 一想到这儿，便是连德嫔心里都有些不是个滋味，不说旁的，当初人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可实际上卫常在在永和宫这些日子一直安分守己，甚至可以说低眉顺眼，没给她找不痛快。 德嫔刚要劝慰几句，却见着卫常在爬了起来，竟要直挺挺给她跪下来。 这下别说德嫔，就连胤禛都被吓了一跳：“卫娘娘，您这是干什么？” 卫常在被几个嬷嬷搀扶着，到底是没有跪下去，只坐在床边，哽咽道：“嫔妾向来说话做事无愧于天地，哪怕这话传到皇上与太皇太后耳朵里，会惹得他们不高兴，嫔妾也想说……” 说着，她的眼泪更是簌簌落了下来：“嫔妾想求求娘娘，若是嫔妾这一胎生下儿子来，能否养在您的名下？” 这…… 德嫔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卫常在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 第99页 胤禛却不算意外。 他只觉得成贵人说的没错，若卫常在当真是个蠢笨柔弱的，只怕被人啃的连骨头渣渣都不会剩。 德嫔性子良善，定不会为难她的孩子，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养在永和宫，不就等同于养在她的名下吗？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胤禛扫眼，见卫常在哭的已是泣不成声：“嫔妾与德嫔娘娘也相处了这些日子，知道娘娘性子良善，这话若是在旁人跟前，嫔妾是万万不敢说的，也就只敢求到您跟前来。” “永和宫若是多个孩子，也能与四阿哥作伴，多少也能热闹些……您放心，这事儿嫔妾定不会叫您难为，只要您点头，嫔妾自求到皇上跟前去的。” 这话说的德嫔不是一点都不心动。 她是个极喜欢孩子的，如今胤禛两岁多了，她也一直盼望着再有个孩子就好了，可是这种事儿可遇不可求，但如今，卫常在要将孩子养在她名下？这卫常在也不像个喜欢折腾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胤禛见着她面上神色有所松动，当即就吓了一跳。 虽说这几年下来德嫔性子比当初强势了些，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他的眼里，德嫔依旧很好说话，他生怕德嫔一时冲动就答应下来，奶声奶气道：“额娘！额娘！我要喝牛乳！” 他每日上午、下午和傍晚时候都是要喝牛乳的。 德嫔估摸着的确到了胤禛喝牛乳的时候，笑着道：“真是个小馋猫儿，等一等，咱们回去后就要人给你煮牛乳好不好？” 因胤禛的插科打诨，德嫔心里那点冲动倒没那么强烈了，只看向卫常在道：“本宫自是喜欢孩子的，可养孩子与养小猫儿小狗儿不一样，既然要养，那就要当成自己孩子一般。” 顿了顿，她有些不忍去看卫常在面上那失望的神色，只道：“这件事暂不论皇上与太皇太后怎么说，本宫却是要好好想想的。” 说着，她更是起身道：“那卫常在你好好歇着吧，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真的，方才她差点就答应了。 回去之后，德嫔也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胤禛：“方才你可是故意打岔的？” 哪怕德嫔不主动提起这事儿，胤禛也打算好好说道说道的，只点头道：“当然。” 德嫔皱眉道：“这是为何？” 宫里头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偏殿的孩子养在一宫之主位名下。 胤禛正色道：“因为额娘有我了啊！要是我的亲弟弟，我肯定会喜欢他的，但要是卫常在的儿子，那他就有两个额娘，有很多哥哥，我才不答应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娃娃，也不好说出什么深层次的道理来，只耍赖起来：“反正我就是不要额娘有别的孩子，要是有弟弟，除非是从额娘肚子里出来的，我才喜欢！” 这下德嫔倒是哭笑不得，摸着他的额头道：“没想到你还这般小气，本宫瞧着你与纯禧公主，三阿哥，五阿哥他们都相处的极好，以为多了个弟弟，你会喜欢的。” 胤禛反正就耍赖起来：“我不管，我就不要卫娘娘的孩子当我弟弟……” 他要是撒泼打滚起来，别说德嫔了，谁来都没招。 德嫔很是无奈。 章佳常在见状也跟着劝道：“娘娘，有些话本不该嫔妾说的，但嫔妾也觉得这事儿不大好，您得多想想才是。” “暂不说别的，若真的养了卫常在的孩子在身边，她这般得宠，您若是将她的孩子养的好倒还好，若是养的不好，当心她在皇上跟前上眼药。” “虽说如今瞧着她倒是个脾气性子好的，但为母则刚，万一真有点什么误会，闹得不可开交那就不好了。” 德嫔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罢了罢了，你们都这样说，那晚些时候本宫回绝了卫常在就是了。” 说着，她更是微微叹了口气：“明年胤禛就该去上书房了，到时候啊，咱们这永和宫只怕更加寂寥，本宫原想着多个孩子，也能热闹几分的。” 她这话可是说到章佳常在心坎上去了。 若说想要孩子，没有谁会比章佳常在更想要个孩子，她出身不低，模样出众，思虑周全，想当初刚进宫时也曾得宠过一阵的。 只是连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每次一瞧见皇上就吓得直哆嗦，就像念书时瞧见先生似的，下意识想躲。 皇上也不傻，一来二去的只以为她这是憎恶自己，自然也就没再翻过她的牌子了。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的，章佳常在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觉得这紫禁城的日子是越来越难熬。 胤禛一扫眼就猜到章佳常在想些什么，原先他并不知道章佳常在是什么来历，可随着相处的时间长了，却是忍不住猜测起来，这章佳常在莫不就是未来的敏妃？未来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的敏妃的确是姓章佳氏的，放眼紫禁城上下，好像也没有第二个章佳氏了！ 胤禛忙道：“卫娘娘的孩子我不喜欢，但是章佳娘娘的孩子我喜欢！” 章佳常在已经忘记上次侍寝是在什么时候了，去年，亦或者是前年吧，她面颊一红，忙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了！” 德嫔的眼神也落在章佳常在面上，笑着道：“本宫看胤禛说的没错，你啊，是个喜欢孩子的，旁人的孩子再好，难道能比得上自己的孩子？若是你有了孩子，便是你不说，本宫也会求皇上与太皇太后，将这孩子养在本宫膝下的。” -- 第100页 章佳常在双颊是愈发红了，低声道：“娘娘，胤禛乱说，您怎么也跟着乱说起来？” 胤禛忙道：“我可没有乱说，章佳娘娘好看，比许多人都好看的……” 只是这性子却是太过于胆小了些，皇上忙活了一天，可不想面对着宛如宫女一般，他问一句接话一句的宫女。 但章佳常在这性子吧，也是天生的，比德嫔的性子还难搞。 胤禛觉得很是头疼。 德嫔也道：“对啊，你若是打扮起来也是个美人儿！旁人见到皇上是想方设法往前凑，可你倒好，见到皇上是有多远躲多远，皇上那么聪明的人，你以为他敲不出来你的意思？你这性子啊，得改改才是。” 章佳常在也知道问题所在，可她一见到皇上就害怕：“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小时候在家中时常听阿玛说起皇上，一来二去的，便是没入宫之前听到‘皇上’两个字就吓得直哆嗦，入宫后好歹还强些了。” 胤禛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喝了牛乳后就直奔慈宁宫而去。 春日里的慈宁宫是生机盎然，百花齐放，因皇上知晓太皇太后喜欢花儿，故而投其所好，一时间，慈宁宫里宛若人间仙境。 胤禛也晓得这些花儿草儿的是太皇太后的宝贝，故而与纯禧公主等人做迷藏的时候也十分爱惜。 今日在慈宁宫用过午饭，跟着纯禧公主练了会字，三个娃娃就开始思量起玩什么来。 对，除去胤禛与纯禧公主，小娃娃中又多了一个五阿哥。 如今他能走会跑，又生的肉嘟嘟，瞧着十分可爱，再加上黏胤禛黏的紧，所以每次胤禛玩什么总是带着他一块。 今日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后来还是胤禛道：“……不如还是玩捉迷藏吧！纯禧姐姐，上次我找到了你，这次归你们找我了。” 纯禧公主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下来：“好，那你们快些躲着吧！” 胤禛很快就找到了藏身之地。 慈宁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特别是纯禧公主打小在慈宁宫长大，想要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并不简单。 好在胤禛先前就找到了这地方，是在花房中一口大水缸后头。 今日他也是轻车熟路走了过去，打算等着纯禧公主认输后再出来，只是他等啊等，一直没等到纯禧公主认输的声音。 胤禛等的有些不耐烦，正打算起身时，却是听到了太皇太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说起来钮祜禄氏去世三年多了，这些日子慈宁宫倒是愈发热闹，不光是佟氏族人一日日进宫，但凡能在哀家跟前说得上话的人都过来了，话里话外皆是打听的意思。” “后宫不得一日无后，上次你与哀家提了一提，说没有立后的打算，这件事哀家思来想去只觉得不周全，你还是再想想吧！” 胤禛：？？？ 好了。 这下想走都走不了了。 他可不会傻乎乎冲出去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只猫着身子往里头藏了些。 果不其然，胤禛很快就听到皇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老祖宗，不光是后宫，前朝也是人心动荡，朕听说钮祜禄一族如今在京中氏风头正旺，说朕有将小钮祜禄氏立为皇后的打算，这奏请立后的折子更是不断，只是朕心意已决，还请您不要再劝了。 他扶着太皇太后的胳膊，声音是恳切且坚定：“想当初朕以为后宫会乱的不成样子，如今看来，却比朕想象中要好的许多，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太皇太后握着皇上的手，微微叹了口气，这孙儿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皇上是个什么脾气，她老人家是最清楚不过了：“你心中既已有了沟壑，哀家便不再劝了。” “可就算你没有立后的打算，但如今妃位空悬，也该晋一晋大家的位份才是，像荣嫔，惠嫔都是进宫多年的老人了，这些年也是没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哀家想着赐他们一个妃位也是应该的。” 皇上应是。 太皇太后沉吟道：“这般算下来，妃位就只剩下两个了，剩下的两个人选，皇上便自己斟酌吧。” 她老人家一向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插手太多的，只要皇上不做出太过于出格之事，她啊，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实则她老人家心里已经有了计量，妃位肯定会有个小钮祜禄氏的，至于向来得宠的德嫔与宜嫔……两人进宫的时间都不算长，且都有儿子，如何选，就要看皇上自己了。 胤禛知道历史上的小钮祜禄氏被封为了贵妃，但显然皇上如今并没有这个打算，毕竟小钮祜禄氏年纪太小，若真的将她封为贵妃，这要荣嫔、惠嫔这些有孩子的妃嫔如何自处？ 两人商量着大封六宫一事，在花房赏了会花儿就离开了。 等着胤禛起身时，只觉得自己小胳膊小腿都要伸展不开了，匆匆赶出去时，倔脾气如纯禧公主黑着脸还在到处找胤禛，算起来，她都快找了小半个时辰了。 一瞧见胤禛，纯禧公主那张小脸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就差拽着他的领口问他方才到底躲哪儿去了：“你怎么出来了？我还没找到你了！” 五阿哥跟在她屁股后面也是委屈巴巴的，他就躲在栏杆后面，都不用找，一眼就看到了。 胤禛咧嘴一笑：“我怕纯禧姐姐你等急了。” -- 第101页 纯禧公主冷哼一声：“这是你自己出来的，不算，咱们再来……” 接下来的时间，胤禛就在躲迷藏的时光中欢乐度过，但心底一直想着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有些事情发生改变？ 比如说历史上的佟贵妃这次会被封为佟佳皇贵妃，可如今的佟贵妃既不得皇上与太皇太后的看重，手上也没有掌管六宫的权力，不说旁人，就连胤禛都怀疑这次大封六宫佟贵妃还能不能压上小钮祜禄氏一头。 不说他，后宫中的妃嫔们也都有这个担心。 故而每日一个个妃嫔们前去承乾宫请安后，不少人又巴巴前去永寿宫套近乎，真是忙的不得了。 甚至连日日“养病”的佟贵妃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从前她对皇后这位置是十拿九稳，当初在钮祜禄氏被立为皇后时，皇上与太皇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她受了委屈，如今先皇后已经没了，难道她还要继续受委屈不成？ 可如今宫里头多了位小钮祜禄氏，行事妥帖，极有先皇后的影子…… 佟贵妃一想到这里，心里便是锥心的难受，甚至比当初六阿哥没了还叫人难受。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可皇后之位没了，只怕这辈子都难了。 因为她的病，佟家经常有人前来探望，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若是她保不住皇后之位，佟家多的是人等着……她虽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恰逢沈嬷嬷端着汤药上前，佟贵妃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将汤药浇在一旁的花盆里，冷声道：“本宫要你查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沈嬷嬷这些日子皆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朝身边宫女使了个眼神，待人都退下去后才低声道：“奴婢已经安排人与永寿宫那边搭上线了，可钮祜禄娘娘……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日日除了管理六宫琐事，就是陪着七阿哥玩耍，再不济就是带着七阿哥去慈宁宫请安。” “她们姐妹两个倒都是聪明得很！”佟贵妃从前没少在先皇后手上吃瘪，原以为小钮祜禄氏性子绵软，年纪尚小且位份比自己低，能好好拿捏一番，没想到也是个滑不溜秋的：“越是到这个时候，她越是小心谨慎，说起来，先皇后已经故去三年，皇上迟迟没有动静，本宫这心里也慌得很。” 她已经预料到皇后之位距自己越来越远，但心里却还抱着一丝希望的。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好像楼板上掉下来一只鞋子，明知道还有第二只会落下来，可那只鞋子却是迟迟没有动静，她这心里啊，就一只惦记着。 沈嬷嬷劝慰道：“贵妃娘娘莫要着急，前几日大夫人不也说了吗？如今钮祜禄一族很是张狂，这等事儿，皇上未必不知道，反倒是佟家一个个人小心谨慎，半点差错都没有。” “况且皇上也好，太皇太后也罢，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当初您虽有错，却也算不得什么大错，重要的是重新在太皇太后和皇上跟前站稳脚跟才是……要不然，真的就迟了。” 这话是这些日子来她头一次说。 好在佟贵妃沉吟片刻，却还是听了进去，半晌才道：“是啊，本宫若是一直病下去只会让小钮祜禄氏越来越得意的。”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斟酌道：“过几日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辰了，沈嬷嬷，咱们是时候好好准备准备了。” 沈嬷嬷见她终于振作起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佟贵妃依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怕后宫中都传遍了说皇上大概率会立小钮祜禄氏为后，她也像没听见似的。 这种话能传到佟贵妃耳朵里去，自然也能传到太皇太后与皇上耳朵里去，若换成从前，太皇太后早就雷霆手段将此消息镇压下去，但是如今，她老人家正好借着机会瞧瞧后宫中这一个个到底是人还是鬼。 德嫔也听到这风声，关键消息传的还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宫外的钮祜禄一族已成了香饽饽，不知道多少人都找上门去，想着若小钮祜禄氏若成了皇后之后，好好提携自家一把。 德嫔想着小钮祜禄氏刚入宫时对自己的拉拢，再想着自己的不识抬举，很是忧虑。 胤禛依旧是没心没肺的，巴巴拽着德嫔的手道：“额娘，下五子棋。” 这几日天气不好，阴雨不断，故而他就没有再去慈宁宫，只日日在永和宫背书练字。 德嫔微微叹了口气，还是陪着儿子下棋起来。 胤禛只当她以为卫常在的事情耿耿于怀，劝道：“额娘别不高兴了，卫娘娘都说了不要紧，您就放心好了。” 况且就冲着卫常在如今得宠的程度，皇上也会看重她的意见的。 德嫔笑了笑道：“本宫不是担心这件事，本宫已经与你卫娘娘说清楚了，有你一个就够了，明年你虽去了上书房，需要操心的事情少了许多，可下学之后也得操心你的饮食起居，不能松懈的，可不能让你像三阿哥似的不长个。” 她只觉得有些话不必对胤禛说，毕竟他只是个小娃娃，说了也不懂。 胤禛如今已经和三阿哥一般高了，上次两人还专门比过。 直到今日，他还记得三阿哥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到了最后面上的惊愕更是变成了委屈，嘴巴一瘪就回去了。 要不是三阿哥反应这么大，胤禛肯定是要打趣三阿哥几句的，说以后要他管自己叫哥哥。 -- 第102页 事后荣嫔还专程来过永和宫一趟，只问德嫔每日都给他吃些什么。 可吃食这种东西，那都是能查得到的，德嫔也没必要撒谎，照实说了。 谁知道到了后头，三公主又跑去问了纯禧公主一趟，纯禧公主是个没心眼的，自然也照实说了。 倒是胤禛知道这事儿后哭笑不得，这个荣嫔啊，还以为人人都跟她似的，什么都喜欢藏着掖着？ 胤禛重重点头道：“到时候我要长得比太子哥哥还高。” 吓得德嫔连忙捂住他的嘴，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本宫知道你没别的心思，但要记得，慎言慎行，这话若是传到旁人耳朵里去，兴许这话的意思就变了。” 胤禛点头道：“我知道了，反正什么事儿就是不能越过太子哥哥。” 说着，他想了想道：“那我就要长得比大哥哥还高。” 德嫔笑着说好：“……不过说起来从前三阿哥比你还高些，这一两年下来好像没长个儿似的。” 胤禛心道：因为没睡好呗！ 但他知道这话说了也没用，对喜欢揠苗助长的荣嫔来说，有个得皇上夸赞的矮子儿子也是好的。 下了几盘五子棋，胤禛察觉不在状态的德嫔似乎更不是自己的对手，觉得索然无味，索性下去给太皇太后准备礼物来了。 瞧他神乎其神的，每次进屋做礼物之前还把门关上，不让人进去，德嫔是愈发好奇：“你这是打算给太皇太后准备什么礼物？” 胤禛咧嘴一笑，将门观赏——秘密。 他觉得太皇太后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礼物。 一转眼就到了太皇太后寿辰这天，虽一早太皇太后就说过不可大半，聚在一起吃顿饭就足够，但向来孝顺的皇上却是不依。 皇上也有皇上的思量，如今太皇太后已将近七十，已是高寿之人，况且她老人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谁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什么时候会撒手人寰，故而想着能多尽孝便多尽孝。 但顾及着太皇太后的意思，今日寿宴也不算大半，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晚上放放烟火而已。 胤禛是一大早就跑去了慈宁宫，此时天不过蒙蒙亮了，等他过去时纯禧公主尚未起身，就连太皇太后都被吓了一跳：“你为何这般早过来了？平素你不是最爱睡懒觉的吗？” 胤禛煞有其事跪地，冲着太皇太后磕头道：“胤禛给曾祖母请安了，愿曾祖母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说着，他这才咧嘴笑道：“因为我想当第一个给曾祖母拜寿的人。” 他有足够的诚意，只愿老天爷能够听到他的心声。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还是头一次瞧见这孩子脸上这般严肃且虔诚的神色，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你的心意，哀家知道了，可是还没用过早饭？来，陪着哀家一起用些。” 因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平素饮食清淡，更是吩咐下去加几道胤禛爱吃的点心与菜式。 胤禛一点也不见外，忍不住与苏麻喇嬷道：“嬷嬷，要给曾祖母吃长寿面的，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苏麻喇嬷笑着道：“放心好了，一早就预备着了。” 一碗小小的长寿面烫到滚水里立马被捞了起来，配上切成细丝的嫩笋，肉丝，水芹菜，再盖上两个荷包蛋，瞧着便极有食欲。 太皇太后从前是不大信这些的，只觉得生死有命，可被胤禛与苏麻喇嬷盯着，硬生生将一碗长寿面都吃了下去，“好了，这下哀家怕是能活到百岁的，到时候啊，可是要成个老妖怪的！” 这话胤禛可不依了，忙道：“曾祖母才不是老妖怪！我希望曾祖母可以活到一千岁，不，可以活到一万岁就好了。” 太皇太后被他逗的哈哈大笑，“那这下哀家可真要成老妖怪了！” 等着皇上刚走进慈宁宫时，就听到了欢声笑语，当即微微一愣，不明白有谁会比他更早？ 他与太皇太后之间的敢情远非祖孙这么简单，想当初那些难捱的日子都是太皇太后陪着他走过来的，太皇太后是他的依靠，每每他彷徨犹豫时，都是太皇太后拉着他的手道——天欲降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是天子，是皇上，如今种种是老天爷对你的考验，要不然怎么能将大清子民交到你手上？放心了，不要怕，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哀家替你顶着！ 第43章 因有这份情谊在, 不管太皇太后怎么说，皇上都坚持每日前来慈宁宫请安，更是在太皇太后生辰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没想到走进去一看, 皇上发现胤禛与太皇太后凑在一起, 连早饭都吃完了。 就连皇上也是微微一愣：“胤禛，你平素不是最爱睡懒觉的吗？为何今日这般早就过来了？” 胤禛正儿八经请安后才道：“因为今日是曾祖母寿辰。” 皇上再次见识到胤禛的孝心, 很是欣慰，想当初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胤禛一日日往慈宁宫跑是他人授意，宫里头长大的孩子, 又有几个心思良善的？ 可如今，皇上却再没怀疑过：“你倒是个孝顺的，今日是你曾祖母的寿辰，可给你曾祖母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胤禛却是狡黠一笑, 将怀中的小匣子抱的更紧了：“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等着胤禛早饭用完, 很快就有妃嫔们陆陆续续前来请安, 一个个是想方设法逗弄太皇太后开心, 太皇太后也乐意给她们颜面, 就连住在长公主府的阿图大长公主也早早进宫。 -- 第103页 阿图大长公主乃是太皇太后次女，曾两次嫁人, 第二次所嫁的乃是元□□二十一世孙, 在康熙七年丈夫去世后，阿图长公主被皇上接回京城，偶尔也会进宫陪着太皇太后说话。 说起来太皇太后虽大半生清明，生下三女一子, 可到如今活下来的唯有次女阿图长公主了。 瞧见女儿, 太皇太后更是高兴。 这却是胤禛第一次瞧见阿图大长公主, 可与太皇太后的和善不一样, 阿图大长公主似不大喜欢说话，有几分倨傲的样子。 因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并不喜欢闹腾，有些妃嫔请安后则退了下去，到了最后能在慈宁宫陪太皇太后祝寿的唯有几个嫔位以上或有子嗣的妃嫔了。 就算这般，一时间慈宁宫也是热闹非凡。 胤禛与五阿哥，纯禧公主坐在一块，看着戏台子上的名伶咿咿呀呀唱着，这几个孩子却没什么兴趣，私底下偷偷说起悄悄话来：“这唱戏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曾祖母也好，巴图姑祖母也好，都看的很高兴？” 胤禛扫了纯禧公主一眼，小声道：“纯禧姐姐，你想啊，曾祖母和姑祖母这是想看戏吗？不过是大家凑在一起很热闹，很高兴！” 有些道理纯禧公主尚不太懂，她却不如胤禛高兴，因为今儿她的额娘恭亲王侧福晋并没有进宫，说是王府事情多。 纯禧公主“哦”了一声，就没有接话。 倒是五阿哥第一次瞧见甩着水袖的伶人，只觉得新奇，随着他们的袖子没甩一次，就拽着胤禛的胳膊道：“四呵呵，你看！” 活脱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似的。 胤禛边吃糕点边与五阿哥说话，想着如今还在上书房念书的三阿哥等人，顿时只觉得更畅快了。 凡事有对比才有差距，相比较之下，这小日子还能算不快活吗？ 皇上向来孝顺，只让太子等人将手头的功课放一放，先过来给太皇太后拜寿。 太子等人上前贺寿，接着再送上给太皇太后准备的寿礼，这些东西并非出自他们之手，想想也是，每日他们一个个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还晚，读书练字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时间给太皇太后准备寿礼？ 不过是东西先由身边人准备好，到了太皇太后寿辰这一天，再由他们之手奉上去吧。 大家是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瞧着一个个孩子送上来的东西，无非是玉如意，佛经之类的，依旧是笑呵呵的：“……学业为重，你们有这份心，哀家就很高兴了，哀家便准你们偷个懒，用了午饭再去上书房吧。” 清朝阿哥们的学业有多繁重，胤禛这一刻在太子的脸上就能瞧出端倪来。 太子一直被皇上教导的极为老成，小小年纪就喜怒不形于色，可如今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更别说三阿哥，这嘴角的笑恨不得要翘到天上去了，后来被荣嫔看了一眼，这才老老实实低下头，又变成从前那副乖觉的模样。 胤禛见状，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正笑着，就轮到他上前送寿礼了。 因他一早上就过来且一直抱着怀中匣子的缘故，所以大家都他的寿礼很有几分期待。 胤禛大大方方将匣子打开。 众人脸色一下子都变了。 这是啥玩意？ 一根树枝？ 就连德嫔脸色都不大好看，这些日子胤禛一直在忙活这事儿，她原以为是一幅画或旁的，没想到却是一根树枝？ 当即就有人偷偷掩嘴嗤笑起来。 太皇太后却是和颜悦色道：“胤禛，你这是给哀家准备的什么？” 胤禛像是没看到众人神色一般，正色道：“曾祖母，这是我给您准备的发钗。” 他要是不说，还真没人会想到这是发钗。 他向来细心，发现自太皇太后去岁病过一场后，更是不喜奢华，平素头上就斜斜插着一支玉钗而已，所以便萌生起这个心思来。 他更是拿着木钗朝太皇太后靠近了些：“您看，这是竹节纹的，先前您教过我，说竹子长寿且坚韧，所以我就亲手给您雕了竹节纹的木钗。”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为此，我还专程问过会木雕的小太监，原以为很简单，没想到做出来的木钗却不大好看……” 说实在的，若是他不说，还真是半点瞧不出这是一支钗子。 太皇太后细细摸索着这支木钗，关节处微微凸起，打磨的光滑，仔细去瞧，隐约也有几分竹节纹的影子，可见是废了心思的。 她老人家嘴角含笑，抬起胤禛的手一看，只见细嫩胖乎的小手上布满伤口，当即就道：“可是做木钗伤了手？” 胤禛点点头，没有接话。 太皇太后这才想起来，这几日纯禧公主没少在她跟前告状，说胤禛老是借口手疼不好好练字，当时她老人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胤禛想要偷懒，如今想来……是真的手疼。 她摸着胤禛的小手道：“你的礼物啊，哀家很是喜欢。” 一时间，方才嘲笑胤禛的那些个妃嫔不敢再笑，只觉得这四阿哥还真是厉害啊！ 她们下意识觉得这定是德嫔教的苦肉计，毕竟一小孩子家家的，哪里会这般厉害？ 可她们忘了，皇上也好，太皇太后也好，那都不是傻子，扫眼瞧见德嫔面上满是惊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第104页 胤禛很快就退了下去，佟贵妃便带着众妃嫔前来献上寿礼。 众人万万没想到，佟贵妃的寿礼又拔得头筹——她献上的乃是一本自己亲自所抄写的佛经，只为求得太皇太后福寿安康。 这等寿礼，太皇太后每年都会收到好几份。 可这一次，太皇太后翻动着佛经，却是神情微动。 佟贵妃跪在下面，更是神色虔诚：“臣妾自知有错，这些日子一直在慈宁宫闭门思过，更是祈求老天爷能够庇佑您福泽绵寿，这般寿礼，还请您莫要嫌弃……” 太皇太后怎么会嫌弃？ 她老人家是认识佟贵妃那首簪花小楷的，一笔一划，皆是出自佟贵妃之手，上头还沾染着墨团与斑驳泪痕。 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心肠与从前比起来也软了许多，当即就颔首道：“哀家自不会嫌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这一辈子长的很，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及时改正就是了。” 佟贵妃眼角噙泪，正色应是。 这本佛经到底是一出戏还是真心实意，太皇太后其实并非十分在意，她老人家在意的是后宫的平衡。 如今后宫之中小钮祜禄氏一人独大，太皇太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若长久这般下去，小钮祜禄氏会变成第二个佟贵妃的，她老人家笑着道：“你身子不好许久了，上次周院正前来给哀家请平安脉的时候，说你身子好了许多，如今你也莫要想太多，好好将养着身子，六宫之中还有一堆事等着你了。” 这话说的佟贵妃面上神色一喜，更是连声应是。 胤禛的眼神下意识朝小钮祜禄氏扫了一眼，原以为小钮祜禄氏脸色沉沉，没想到她面上神色不减，更是含笑附和道：“是了，贵妃娘娘，咱们都盼着您的病赶紧好。” 她表现的一点都不贪权。 高！ 真是高啊！ 胤禛都忍不住在心里佩服起她来。 接下来的日子，佟贵妃的身子很快就养好了，也顺利接过了小钮祜禄氏手上主持六宫的权力。 一时间，六宫之中是风平浪静，看着是和和睦睦的一片。 可胤禛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不说旁的，就连德嫔都忍不住担心起来：“……本宫这嫔位当初来的就招人忌恨，以后到底是妃位还是嫔位，本宫也不是十分在意，毕竟当初刚进宫的时候，本宫不过一小宫女而已，如今能够居永和宫一宫支主位，已是心满意足。” “皇上从前就曾说过，妃位只有四个，惠嫔与荣嫔皆是入宫多年的老人，又诞下皇子，四妃中肯定有她们的。” “还有钮祜禄娘娘，如今就已是妃位，只是尚未册封罢了，宜嫔就更不必说，向来是个会来事儿的，诞下五阿哥，膝下又养着公主，至于安嫔，虽性子骄纵，但家世出众，如今也是嫔位之首……这些人，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资历都比本宫足，本宫也没想着要去争那妃位。” “只是有的时候想想胤禛，可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后宫之中，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的，如今本宫与荣嫔皆是嫔位，胤禛与三阿哥也是平起平坐，可以后若荣嫔为妃，本宫为嫔，怕是胤禛到了三阿哥跟前就要矮上一头的。” 章佳常在微微叹了口气，也是一筹莫展。 她也是真心实意替德嫔打算的，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依嫔妾看，不如这事儿您在皇上跟前提一提？” 这些日子皇上还是经常过来永和宫，并不像从前一样来看卫常在为主。 反观皇上这段时间每个月总有三五日是歇在德嫔处的，可见这恩宠还是有的。 德嫔想也不想就摇摇头道：“皇上的心思，本宫笨的很，实在是摸不透，既然摸不透就不要去猜去想，若是说错了话，只怕连如今的体面都没了。” 她向来小心谨慎，如今更是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东偏殿那位……皇上打算怎么安排的。” 如今大封六宫在即，不说卫常在，就连宜嫔这些日子也是使出浑身解数。 眼瞅着皇上去翊坤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从翊坤宫出来时心情大好，大家都忍不住猜测……宜嫔只怕在侍寝方面花了大功夫的，旁人有心想学，可也得让皇上给她们机会才是，更何况真有这个机会，她们看着皇上那张脸，也不敢试上一试。 章佳常在这些日子也在想卫常在的事儿。 若卫常在被封为嫔位，就能亲自抚养自己孩子了，她这般得宠且机会难得，难道真的没争一争？ 还是说，卫常在真的像她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善解人意，不争不抢吗？ 一时间，谁都有些摸不透。 章佳常在索性就不去想这些了，低声劝道：“娘娘，到了这时候，您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皇上那边不好问，不如去太皇太后跟前打听几句？” “上次太皇太后寿辰，四阿哥送的木钗她老人家十分喜欢，这种事儿虽不好打听，但不说您，便是嫔妾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 她倒是没指望自己能晋位份，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德嫔就是她的大树了。 她有此希冀，也是人之常情。 德嫔思量片刻，还是摇摇头：“还是算了，就别为了这等事儿去叨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 殊不知，皇上这些日子也为了这事儿头疼不已。 -- 第105页 群臣奏折不断，太皇太后也时不时催促着，但此事并非小事，皇上思来想去，也只能慢慢来。 眼瞅着先皇后丧期已满三个月，皇上也意识到这件事不好再拖下去。 一件件事总得慢慢定下来。 皇上心里对卫常在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了打算。 这一日，皇上刚下朝前往永和宫，一进门就见着胤禛在廊下荡秋千。 如今已是初夏，永和宫是郁郁葱葱的一片，院子里搭着的葡萄架、樱桃树等果树开的繁茂，胤禛正在葡萄藤下荡秋千。 想必是因卫常在怀有身孕且正在安胎的缘故，胤禛并未吵嚷，只是不断冲小太监低声道：“高些！再高些!对，再快点！” 皇上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孩子胆儿真大。 想当初皇上也曾陪三阿哥荡过秋千，没想到三阿哥刚坐下去就吓得不行，紧紧抱着绳琐说要下来，说自己害怕。 倒是胤禛初生牛犊不怕虎，颇有满族儿郎风范。 皇上不动声色走到胤禛背后，示意小太监走开，亲自给胤禛打起秋千来。 胤禛不明所以，并不知道身后已经换人了，只低声道：“待会儿你去小厨房说一声，我要吃一碗冰碗，多放些葡萄干。” 身后并无人答话，他也没怀疑，又添了一句：“不准告诉额娘和聂嬷嬷。” 聂嬷嬷正是当初他身边的乳娘，因侍奉主子尽心尽力，待胤禛断了母乳之后，德嫔便将她留在胤禛身边当起嬷嬷来。 聂嬷嬷虽只是个嬷嬷，却是尽心尽力的。 胤禛没听到身后传来诚惶诚恐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这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胤禛觉得自己这便宜爹有的时候挺有意思的，好像很喜欢给人惊喜，殊不知他的惊喜落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了惊吓。 好在胤禛已经习惯了，一点都不慌，待秋千慢下来后，这才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地后才道：“给皇阿玛请安了。” 如今他已经两岁半，按照古时候虚岁来算已经三岁了，有些规矩已经知道了。 皇上抬抬手示意他起来：“今日字都练了？还有时间在这里荡秋千？还有心思吃冰碗？你额娘了？怎么也不管管你！” 他一直扮演着严父的角色。 胤禛已经习惯了，正色答话道：“回皇阿玛的话，我已经练过字了，晚些时候再去慈宁宫请纯禧姐姐教我认新的字。” “还有额娘，和章佳娘娘一起去御花园散步了，我觉得天气热，就没有一块过去。” 他没好意思说他之所以没跟着去御花园，就是想趁着德嫔不在偷偷吃冰碗，这都夏天了，吃个冰碗，不过分吧？ 皇上见他故意省略了中间一个问题，也懒得点破他那点小心思，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心里到底有些旁的心思，下意识朝东偏殿扫了一眼，今日他过来是为了与卫常在说她腹中孩子一事的。 有些话虽已下定决心，却还是难以开口。 胤禛一眼就瞧出他是心事重重来，只道：“皇阿玛可是来看卫娘娘的？” 皇上哑然失笑，摸摸他的小脑门道：“怎么，朕就不能来瞧瞧你与你额娘？” 自胤禛上次在他跟前暗指自己偏心后，他在孩子们跟前便孝心多了，不说一碗水端平，起码觉得旁人瞧不出什么端倪的：“那你倒是与朕说说你是怎么瞧出来的？朕的心思啊，没想到被你瞧出端倪来。” 胤禛：……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道，我是小，但我不傻！ 他都没好意思点破皇上，平素皇上不管来瞧德嫔还是卫常在，甭管他在院子里玩什么，与他寒暄两句后就直接进屋了，何曾像今日这般一样，还有心情推自己荡秋千？ 但有些话，胤禛却不好摆在明面上说，毕竟皇上也是爱面子的：“因为您一进来就直接看向卫娘娘那屋子……” 皇上哑然失笑：“朕都不知道该夸你还是骂你了。” 胤禛当然当皇上这是在夸自己啊。 皇上索性与他在石桌旁坐了下来，瞧着今儿的确有几分暑气，索性吩咐小厨房送两个冰碗过来，难得坐在树荫下与两岁半的儿子谈心起来：“……胤禛，你说若卫常在要是生出弟弟来，养在你额娘名下可好？” 胤禛顿时觉得冰碗不香了，小脸上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下意识觉得可是卫常在与皇上说过什么。 他坚定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好。” “哦？这是为何？”皇上面上瞧不出喜怒来：“你不是很喜欢你那两个弟弟吗？” 胤禛正色道：“喜欢归喜欢，但要是要让五弟弟或七弟弟养在额娘这里，我也不喜欢。” “曾祖母说过，远香近臭，我要是与他们在一块，肯定要吵架打架的。” “而且要是卫娘娘生下弟弟养在永和宫，那弟弟是认额娘还是认卫娘娘了？所以，我觉得不好。” 皇上是哭笑不得：“你倒是想的明白。” 其实这话卫常在在他跟前提过不止一次两次，他也不是没有心动过，毕竟如今的卫常在比起当初的德嫔来，还要柔弱几分，不争不抢的，若是自己不怜惜她，谁去管她？ 但他却是皇上，仔细思量一番就知道有些事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今日他过来就是要与卫常在说这事儿，若卫常在这一胎是个儿子，那就要抱去承乾宫养着。 -- 第106页 说起来当初七阿哥一事佟贵妃虽有错，却也不算大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些日子下来，佟贵妃行事较从前稳妥不少，故而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胤禛咧嘴一笑，见皇上没有再提这事儿，估摸着皇上也是吓唬吓唬自己的。 皇上陪他吃完冰碗，很快就去了东偏殿。 一开始胤禛原打算去慈宁宫的，见皇上难得这般神色，也想着去东偏殿凑凑热闹，忙跟了上去：“皇阿玛，我也想跟您一起去看看卫娘娘。” 皇上哪里知道八卦胤禛的小心思？以为他不懂什么，再加上胤禛主动牵着他的手，拒绝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卫常在瞧见皇上过来，面色一喜，眼里是挡不住的欢喜。 瞧见胤禛，她只觉有些意外，却还是含笑道：“四阿哥来了？” 说着，她更是连忙吩咐身边嬷嬷给胤禛端糕点来：“……我记得四阿哥喜欢吃栗子糕，喝牛乳是不是？栗子糕我倒是没有，牛乳却是有的。” 也对，谁能抗拒小胤禛的魅力了？ 胤禛点头说好，“我最喜欢喝牛乳了。” 卫常在面上含笑，眼中含柔看着皇上：“皇上为何这般早就过来了？可是朝中没有什么事情？” 皇上沉吟片刻道：“朕就是想来看看你。” 顿了顿，他还是道：“方才周院正前来给朕请平安脉，说起了咱们的孩子，周院正说如今你已并无大碍，只需要安心养胎便是了，算算日子，到了八月里咱们的孩子就能出生了。” 卫常在面上笑意更甚，含笑道：“嫔妾只愿这一日早些到来。” 皇上微微颔首。 这下就连卫常在都察觉到了皇上的欲言又止，柔声道：“皇上可是有话与嫔妾说？您直说便是了。” 皇上只道：“从前你时常与朕说想生一个乖觉的女儿，你生阿哥还是公主，朕自然都是喜欢的。” “但宫里头有规矩，嫔位以上的妃嫔才能抚养自己的儿子，朕想过了，这一胎你若是生下儿子，就养在承乾宫吧……” 胤禛并不意外。 按照道理，小钮祜禄氏膝下养了个孩子，佟贵妃那边怎么能缺个孩子？况且孩子养在承乾宫也不是坏事，起码身份就能比旁的阿哥尊贵不少的。 谁知道卫常在一听这话，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那我见犹怜的样子，的确叫人心疼。 就连胤禛都觉得，哇，卫常在哭起来可真好看！ 皇上自然也是心疼的，皱眉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佟贵妃乃是贵妃，孩子养在承乾宫也是身份尊贵，以后若你想念他了，只管去瞧瞧便是……” 卫常在摇摇头，没有说话，眼泪却是落得愈发厉害。 梁九功连忙带着屋内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他下去之前还不忘冲着胤禛使眼色。 真是天地良心，胤禛虽八卦，但也不是这般没有眼力见，他正低头喝牛乳了，压根没瞧见梁九功冲自己使眼色，等着抬起头来时，屋内就只生下他们三个人了。 皇上这才察觉胤禛碍事得很，若是胤禛不在，他定要将卫常在搂在怀里好好哄一哄的，可有个小娃娃在，皇上只觉得别扭。 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下去时，胤禛就瞧见皇上已握住卫常在的手道：“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与朕说，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想着孩子若到了承乾宫会受委屈，放心，有朕在了，况且你这一胎也并不知道男女，万一是个公主了？到时候替朕生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公主才好。” 卫常在哽咽道：“嫔妾觉得自己这一胎会为您诞下个阿哥的，嫔妾先前做过梦，梦见一条蛇在嫔妾脚下徘徊，民间说梦到蛇就会生儿子的……” 皇上笑了起来：“有些梦做不得准的。” 胤禛：…… 真是封建迷信，之前他还梦见过蛇了，难道也要生儿子？ 他原以为卫常在会恃宠而骄，并不会答应，谁知道卫常在却是什么都没说，只问起皇上今早上用了些什么，更是劝皇上处理公务也要注意身子才是，最后更是道：“……嫔妾叫人泡了雨前龙井，皇上可以尝尝看，也不知道皇上爱不爱喝，若是嫔妾身子好些就好了，这样就能亲自为皇上泡茶了。” 胤禛：嗯，怎么说了，就感觉怪怪的。 虽说卫常在与德嫔等人说话时也是温温柔柔的，但明显少了几分娇滴滴的感觉，顿时让他想起了“白莲花”这几个字来。 很多东西一旦有了论断，好像就没办法更正了。 胤禛瞅着卫常在那样儿，越瞧越觉得一副盛世白莲的样子，牛乳也不喝了，直接跳下炕，丢下一句“我要去慈宁宫了”转身就跑。 到了最后，皇上依旧打算将卫常在的儿子养在承乾宫。 这消息一出，众人并不意外。 就连德嫔都忍不住长吁一口气，虽说她这些日子与卫常在相处起来是平安无事，但她也觉得凡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若真将卫常在的儿子养在永和宫，倒也麻烦。 但是叫众人没想到的是，佟贵妃竟拒绝了，理由还十分冠冕堂皇——因她管着六宫琐事，日日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照看小婴儿，生怕重蹈七阿哥覆辙，若是下头的人出了纰漏都不得知。 这话倒是实话，但谁都晓得佟贵妃多渴望要个孩子的。 -- 第107页 一时间，众人不明白她这到底是韬光养晦起来，还是顾忌起卫常在来…… 实际上佟贵妃的确是想要个孩子，做梦都想要个孩子，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旁人的孩子也是好的。 如今她虽贵妃六宫之首，但皇上一个月也就来承乾宫那么两三回，偌大一个承乾宫啊，处处可显寂寥。 每到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起自己的六阿哥。 她想要个孩子，想要将胤禛养在身边，凡事皆是先入为主，瞧中了胤禛后，旁的孩子她就有些瞧不上眼了。 这下子，卫常在腹中若是个阿哥，到时候养在哪里倒成了问题。 皇上再次犯难起来。 八嫔之中，不是人人都合适的，像安嫔这种性子跋扈的只怕会将孩子教坏，若是找个未生养的妃嫔，那是半点经验都没有，他更是不放心。 后来还是太皇太后点了皇上几句，选中了惠嫔。 在大阿哥之前，惠嫔曾还有个儿子，只是没养住，等着大阿哥几个月后，更是被送到宫外。 论养孩子的经验，惠嫔还是有的，虽说这人心肠不算十分良善，却也不算坏。 更重要的是，每每她提起故去的儿子和大阿哥，都会觉得十分遗憾，觉得没能好好照看着他们长大。 惠嫔知晓这消息后，是喜不能自禁，一日日往永和宫跑，恨不得明日卫常在就能替她生个儿子出来。 胤禛只觉得太皇太后有大智慧，平素他虽对惠嫔印象不算好，觉得这人像棒槌似的，喜欢冒尖且不大聪明，但就从惠嫔的言行举止来看，以后未必不是个好额娘。 惠嫔更是摆起谱儿来，就连德嫔这边都开始交代起来：“……虽说卫常在这一胎没什么危险，但本宫觉得你还是小心些，像每日送进永和宫的吃食都得注意些，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那谁都跑不脱。” “还有，这到了夏日，永和宫上下怎么这么多蝉在叫？德嫔，你这里若是没有可用之人，本宫拨几个小太监过来将这蝉都补了去。” “卫常在身子弱，若是叫这些声响惊了睡不着觉就麻烦了。” “还有还有，本宫那里有些上等的血燕，待会儿便叫人送过来，还请你安排小厨房那边帮着煮一煮。” “本宫听说燕窝吃多了，小孩子生出来皮肤白的很，也不知道这时候卫常在吃燕窝还来不来记得……” 别说德嫔，就连胤禛都觉得有些无语，要知道太皇太后都没这般金贵了。 当他听惠嫔说连院子里的蝈蝈都不放过，要赶尽杀绝时，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惠嫔的眼神一下落在胤禛面上，她如今是心情大号，捏了捏胤禛的脸道：“来，同本宫说说，你这是笑什么了？” 胤禛奶声奶气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惠娘娘您以后肯定会对八弟弟很好的。” 这惠嫔不是什么聪明人，喜欢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 惠嫔眉里眼里的笑是怎么都挡不住，只道：“想当初大阿哥抱到宫外养着的时候，本宫日日夜夜睡不着觉，就连夜里做梦都想着他好不好，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怕他受到了委屈。” “好不容易日盼夜盼，盼着大阿哥回来了，谁知道孩子大了，与本宫也不甚亲近……本宫只巴不得有个孩子，就当养了小时候的大阿哥。” “所以啊，本宫比谁都希望卫常在这一胎生个儿子来，好养在本宫身边。” 胤禛知道她定会得偿所愿，笑着道：“那大哥哥也会像您一样喜欢八弟弟吗？” 他大概知道历史上九子夺嫡一事的，也知道历史上的大阿哥见自己没了希望，转而帮起八阿哥来……其中弯弯绕绕他不知道，只在意如今大阿哥的心思。 人心都是偏的，这惠嫔再喜欢小孩子，若真有什么事儿，她也是站在自己亲生儿子这边的。 惠嫔并不了解自己儿子，想也不想就道：“大阿哥自然是喜欢的，宫里头多了个孩子，多热闹啊……” 顿了顿，她皱了皱眉，像想起什么似的：“不过本宫瞧着卫常在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乃粗枝大叶之人，每次去瞧卫常在却发现这人对自己冷淡淡的，仔细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只看向德嫔道：“德嫔，你与卫常在朝夕相处的，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刚搬到永和宫就有孕了，本宫根本没见过她几面，也不会说得罪了她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8 22:07:57~2022-04-29 20:3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背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惠嫔觉得自己不甚聪明, 一日日相处下来却也瞧出来卫常在的意思来。 寻常人若知晓自己未来的儿子可能养在旁人身边，不说阿谀谄媚卑躬屈膝，起码也会好言相对, 可卫常在对惠嫔的态度那叫一个冷淡。 冷淡的就连德嫔都瞧了出来, 冷淡的就连德嫔都觉得不对劲，却也只能安慰道：“你多虑了, 咱们都是怀有过身孕的人，知晓有孕时候的辛苦，况且卫常在这一胎来的艰难, 难免会心情不好的。” 惠嫔仔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 第108页 每个人性子都不一样，谁能知道卫常在是不是性子就是正常的？ 等着惠嫔走后，德嫔私下也与章佳常在说起这件事来：“……卫常在平素就是对宫女太监都是和和气气的, 便是她身边的几个宫女时常躲懒, 也从未见她说过宫女们一句不是。” “可唯独对着惠嫔, 连本宫瞧着她态度十分冷淡, 难道她这是不愿意将孩子养在惠嫔身边？还是说她想要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章佳常在向来谨慎, 一个人时从不往东偏殿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自然更是一问三不知。 胤禛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按理说惠嫔是最好的人选, 身居高位，喜欢孩子，心思不算坏，到时候不说将八阿哥视为己出, 却也是真心相待的……那卫常在到底不满意什么？ 他觉得从那日的言语中, 卫常在并不奢望自己被封为嫔位, 这样说来, 她就不能自己抚养孩子…… 胤禛想了好几日，都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 惠嫔当真是喜欢孩子的，一日不辍前去东偏殿，宛如永和宫的主人一般。 德嫔不甚在意，她是当了额娘的人，心底也忍不住替卫常在高兴。 这一日。 胤禛刚从慈宁宫回来，刚经过葡萄藤，想着自己是荡会秋千还是陪阿福玩会丢球球的游戏，谁知道就听见东偏殿传来一声惊呼声：“啊！你做什么！” 声音很大。 还带着几分惊慌失措。 是卫常在的声音！ 胤禛下意识就要朝东偏殿赶去，在门口时，他也瞧见了德嫔，忙道：“额娘，咱们先在门口看看！” 小心驶得万年船，谁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德嫔一时间还真是慌了，若卫常在真有个什么事儿，她也是难辞其咎，当即就点头答应。 等着她带着胤禛站在门口一瞧，只见卫常在捂着肚子瘫倒在地，一声接一声叫唤，面色苍白，瞧着不大好。 站在她身侧的惠嫔则是一脸手足无措，瞧见有人过来，惠嫔像是看到主心骨似的，忙拽着德嫔的手道：“德嫔，德嫔，你可是要替本宫做主啊！本宫什么都没做，是卫常在自己从床上掉下来的！” 卫常在却是紧紧捂着肚子，一脸哀切看着惠嫔：“惠嫔娘娘，嫔妾且不知道之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您如此……若您不喜嫔妾，不想抚养嫔妾肚子的孩子，不如与皇上直说便是，为何要这样对嫔妾？” 说着，她更是连连摆头，眼泪也跟着落下，呢喃道：“皇上，皇上您在哪儿？您快来救救嫔妾啊！” 后宫龌龊事儿向来不少，德嫔从前也是听说过的，却是头一次见到，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 还是胤禛反应快些，提醒道：“要给卫娘娘请太医的……” 德嫔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对，快请太医！请皇上过来！” 一时间，屋内是乱糟糟的一团。 一刻钟后。 卫常在已被宫女搀扶到了床上歇着，只见她双眼微阖，瞧着不大好的样子。 谁都不敢说话，还是惠嫔拽着德嫔的手去了外间，压根就不敢撒手，好像自己先开口解释，就能叫德嫔站在自己身边帮衬自己似的：“……本宫真是冤枉的很！方才卫常在说要歇一歇，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本宫想着她这些日子的态度，原以为与本宫只见有什么误会，便主动留下来说想要与她说说话。” “谁知道这话刚开口，卫常在便说自己口渴，想要去端茶，本宫一见，哪敢让她自己去端茶？便说要去帮她倒水，可谁知道她却非要下床，本宫刚想过去拦着，就见她从床上掉了下来。” “这本宫还没凑过去了，她就口口声声说本宫要害她！” 说着，惠嫔更是急得眼眶都红了：“本宫瞧她平日里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待会皇上要是来了，要是相信她的片面之词，本宫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也知道，如今也就她又大阿哥傍身，若真论起恩宠来，如今三个她都抵不上一个卫常在。 更别说寻常妇人，有谁会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因皇上正在御书房议事，接到消息后匆匆赶来只怕也得有一会儿。 倒是可怜巴巴的周院正又提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细细把脉之后更是蹙眉道：“……卫常在您这一胎本是养得差不多了，如今这一摔又摔的凶险，不过不碍事，您腹中孩子已有七个月，应该无大碍，老臣先给您开个药方子，明日再来瞧瞧。” 一旁的惠嫔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啊！ 德嫔又忙去瞧卫常在，可是卫常在的说辞与惠嫔是完全不一样的：“……先前嫔妾便听人说过惠嫔娘娘不喜嫔妾，当初便当众说什么嫔妾不知检点，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嫔妾一人能够做主的。” 说着，她的眼泪更是掉的愈发厉害，声音也是渐渐低了下去：“这些日子嫔妾知道孩子要养在惠嫔娘娘身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方才惠嫔娘娘主动说要与嫔妾说话，嫔妾心中惶恐不已。” “可嫔妾想着若是这一胎诞下阿哥来，是要养在惠嫔娘娘身边的，也是不敢拒绝。” “谁知道惠嫔娘娘没说几句话，就将嫔妾拽下床来……还在您过来了，要不然嫔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 第109页 还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因当时屋内只有她们两人，连德嫔都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好在就在这时，皇上也匆匆赶了过来。 皇上听闻两人说辞也是微微皱眉，毕竟屋内没有证人在场。 但因卫常在胎气受到影响，皇上免不得要多安慰她几句的：“……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孩子没事儿，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卫常在一听这话，当即就猜到了皇上的意思，噙着眼泪道：“皇上莫要担心嫔妾，好在嫔妾安然无恙。” “这件事皇上也别声张，更别责罚惠嫔娘娘，权当作嫔妾弄错了，嫔妾不想叫皇上因为这些事儿心烦！” 胤禛站在一旁，忍不住暗道：高！真是高！ 这话说的……活脱脱一白莲花啊！ 但这世道并没有白莲花一词，在皇上看来，更觉得卫常在委屈识大体。 胤禛方才对惠嫔与卫常在各执一词就有些狐疑，如今一看卫常在这副白莲样更是忍不住偏向惠嫔几分。 惠嫔这人他是知道的，虽不算个好人，但也不算坏人，七情六欲都表现在脸上，因为这事儿，太皇太后还叮嘱过她几次。 可惠嫔年纪不小，这性子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倒是皇上忍不住又偏向卫常在几分，握住她的手道：“放心，这件事朕心里有数的。” 到了最后，他更是轻声道：“只是这件事无人证，无物证，只怕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过你放心，朕定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 卫常在等的就是皇上这话，噙着泪点头称是。 啊，臣妾替您生儿育女，伺候您这么多年，臣妾是什么性子，难道您不知道吗？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真的没有害卫常在……” 谁知皇上却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惠嫔，你问问自己，你若是朕，这话你相信吗？”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从前不管是朕还是太皇太后，不是没有叮嘱过你万事该小心为上，你如今身居嫔位，也该知道两人不可单独同在一室的，身边怎么能连个宫女都不带？” 这下惠嫔可真是吃了哑巴亏，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皇上又重新折返内间，更是跪倒在地，眼泪簌簌落下。 德嫔与胤禛自不好再跟着皇上去内间的，只好将惠嫔先请到正殿去。 她平素与惠嫔也没什么过节，见状便又是命人端茶递水又是劝慰几句。 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惠嫔的眼泪更是掉的愈发厉害：“本宫……本宫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呀？如今谁都不相信本宫的话，你听听皇上方才的话，可不就是怀疑这事儿是本宫做下的？” “本宫进宫这些年，没想到却折损在一个小小的常在手上，还不如死了算了！也免得继续丢人现眼的！” 这话说的就太严重了些。 德嫔连忙劝道：“惠嫔娘娘你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得替大阿哥想想才是。” “这事儿没个证据，皇上也没说什么，等着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 惠嫔依旧伤心难过。 倒是一旁的胤禛忍不住道：“惠娘娘，我有个法子。” 惠嫔从前就听说过胤禛的鬼灵精怪，如今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连忙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胤禛凑到惠嫔耳畔说了几句话，只见惠嫔面色瞬间由阴转晴，连连称好。 并不是胤禛想要帮助惠嫔，而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卫常在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也许是卫常在在皇上跟前的两面三刀，也许是卫常在看他的眼神不同寻常，又或许是方才他的话不过是想试一试惠嫔，没想到惠嫔一口就答应下来，如今他更觉得惠嫔是无辜的。 等着惠嫔走后，德嫔忍不住道：“胤禛，你与惠嫔出了什么主意？可别瞎出主意，若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咱们也得跟着受牵连……” 胤禛咧嘴一笑：“额娘您就放心吧，我知道的。” 永和宫东偏殿那边是烛火亮了一夜，连佟贵妃都过来了，这太监打的打罚的罚，就连太皇太后与皇上赏赐下来的嬷嬷都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例…… 到了翌日一早，惠嫔谋害卫常在的消息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胤禛却是黑甜一睡，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他还不是自然醒的，是被五阿哥蹲在床上捏鼻子捏醒的。 胤禛一睁眼，就瞧见五阿哥蹲在旁边，露出两颗大门牙冲自己直笑。 虽说他笑容中带着几分谄媚与讨好，但还是将胤禛吓了一大跳：“胤祺，你来做什么？” 五阿哥依旧笑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纯禧公主就冷哼道：“怎么，这都太阳晒屁股了你还不起？上书房的胤祉都快下学了！” “我倒是要看看等着明年你去了上书房该怎么办……对了，昨儿卫娘娘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早上曾祖母听说这消息，气的连早饭都没吃下了。” 也是的，今年并未有孕的妃嫔，故而卫常在这一胎就成了宝贝疙瘩。 况且卫常在这一胎来的艰难，如今好不容易月份大了，孩子没什么危险，又来了这一出，这叫太皇太后如何不动怒？ 胤禛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道：“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又没人证也没物证，怎么好说？” -- 第110页 八卦小公主纯禧也是颇为赞许点点头：“曾祖母说了，惠娘娘不是个心肠狠毒的，若她真是心肠坏的，当初她老人家就不会说若若咱们有了八弟弟就养在她名下的……” 胤禛却估摸着时间该是差不多的，到了傍晚时候就能真相大白的。 惠嫔今儿一天都是闭门不出，一大早连承乾宫那边都告假没去，在屋内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的，就连大阿哥前来都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这训儿子的声音连整个宫里头都听得见：“……好啊，本宫生了你一场到底有个什么用？你如今也不相信本宫是不是？本宫害她做什么？” “得，你也别说要本宫前去赔礼道歉的话，凭什么？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本宫是不去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大阿哥气的拂袖离开，屋内的惠嫔嚎啕大哭。 后宫之中，女人所能依仗的除了皇上就只剩下儿子。 如今惠嫔已不再得宠，唯一的依靠只剩下大阿哥。 眼瞅着大阿哥脸色苍白离开，惠嫔也是别无他法。 到了傍晚时候，思来想去的惠嫔还是带着礼物前去永和宫。 面对着惠嫔，永和宫东偏殿上下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十分提防。 倒是惠嫔瞧着躺在床上养胎的卫常在，冷声一笑：“卫常在，本宫瞧你这样儿，像是身子好得很啊！怎么，昨晚上皇上留在你这里，可是好好陪了你一番？还真是狐媚样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卫常在压根懒得搭理她，声音依旧轻柔：“嫔妾不明白惠嫔娘娘这话中的意思，不过托惠嫔娘娘的福气，嫔妾并无大碍。” 可怜惠嫔一腔怒气，却好像一拳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当即就厉声道：“你们都退下，本宫有话要与卫常在说。” 昨日众人已冒失过一次，今日是要多小心就有多小心。 一时间，屋内的宫女嬷嬷纷纷跪地，不说话却也不敢动。 惠嫔却是愈发来气，忍不住道：“怎么？本宫就成了会吃人的老虎，能把卫常在生吞活剥了不成？” 说着，她更是扬声道：“你们都退到外间去，将这门打开，放心，本宫不会做什么！你们以为本宫不怕有人再使出下作手段来？” 跪地的宫女嬷嬷依旧是一言不发。 惠嫔索性看向卫常在，厉声道：“怎么，昨儿你有这个胆子，今儿就没了胆子？本宫有些话要问你，你这是不敢听了？放心，本宫就是那傻子，也不敢再靠近你半步的。” 卫常在想了想，却是对着嬷嬷与宫女颔首道：“好了，你们便退下吧，惠嫔娘娘有话要与我说，直接退到外间就好。” 如此一来，她们就能看得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却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为首的嬷嬷连忙道：“常在……” 卫常在却是温温柔柔扫了她一眼：“你们退下吧，我心里有数的。” 主子都发了话，下头伺候的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继续赖着，纷纷退了出去。 惠嫔就这般不远不近看着卫常在，良久才冷笑一声：“怎么，这下你就得意了？皇上说的没错，昨日是本宫太马虎了，钻进了你的圈套，只是本宫不明白昨日你为何要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你腹中的孩子本就不稳固，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无凭无据的，皇上会责罚本宫吗？不过是失宠一些日子罢了，不痛不痒的，可你，却是折损了你的孩子啊……你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况且本宫昨儿想了一夜，本宫与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何要这样害本宫？” 卫常在脸上的笑意淡淡敛去，面上的表情是淡漠又疏离，只道：“昨日之事，我无话可说，其中缘由，更是无可奉告。” “至于娘娘口中说的深仇大恨，更是没有的事儿，您是什么性子，不光是嫔妾，六宫之中大家都是知道的，心直口快，不是个坏人，只是，嫔妾的儿子断然不能养在您名下的。” “这是为何？”惠嫔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就算要本宫死，也得叫本宫死个明白才是啊！” 只是卫常在回复她的依旧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这下，惠嫔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你，你可真是……本宫只怕日日夜夜想到这事儿都睡不着。” 卫常在送给她的依旧是那四个字——无可奉告。 到了最后，连她都觉得自己这般好像有些过了，只道：“昨日之事，还请惠嫔娘娘不要放在心上，等着过些日子，皇上与众人就会不记得了，倒是让您受委屈了……” 这把惠嫔气的哟，一张涂满脂粉的脸上又红红白，十分精彩。 她正欲再说话时，谁知道屏风后面却是传来了声响——原来你也知道惠嫔受委屈了？卫常在，既然你不能与惠嫔说其中的缘由，可能与朕说上一说？ 卫常在一听这话，当即便是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神时，她只见屏风后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走了出来，不是皇上还能有谁？ 这便是胤禛昨日给惠嫔出的主意！ 昨日之事，只有惠嫔与卫常在两人在场，若想要洗清惠嫔的冤屈，真相大白，只能故技重施，更是请了皇上过去，希望卫常在能说漏嘴。 其实一开始惠嫔也没抱着太大希望的，毕竟卫常在若是聪明，就会死不认账。 -- 第111页 说到底，还是惠嫔平素不太聪明，故而卫常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皇上冷冷看着卫常在，良久没有说话。 在他心里，卫常在一直都是个温柔小意之人，需要他护着宠着，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的卫常在有多温柔，如今就多惹得皇上憎恶：“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卫常在白着一张脸，没有接话。 皇上怒极反笑：“难怪，难怪朕当初说要将你腹中的孩子养在惠嫔身边时，你当时脸色都变了，甚至宁愿将孩子养在佟贵妃名下也不愿意将孩子养在惠嫔名下，别说惠嫔，就连朕都不明白这是为何。” 卫常在低声道：“那是因为当初惠嫔娘娘对嫔妾出言不逊，所以嫔妾便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的，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从前喜欢她，在意她，所以她说什么，皇上都是相信的。 可如今，皇上只冷笑一声：“怎么，卫氏，你当朕是那三岁孩童吗？这种话也拿出来骗朕？” “你既是无可奉告，朕也不勉强你，那你就一个人好好在这里养胎吧！” 说着，皇上更是转身离开，临走之前更不忘丢下一句话——你腹中孩子不论男女，生下来满月后便直接送到惠嫔身边养着。 卫常在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苍白。 惠嫔瞧着她，心里是高兴的，可瞧见她这模样，讥诮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喃喃道：“你好自为之吧，反正本宫以后不会苛责你的孩子的，你放心就是！” 说完这话，她便匆匆追了出去。 她原还希望自己昨儿受了委屈，皇上能好好安慰她一番了，没想到她出去时，外头已没了皇上的影子。 惠嫔想着今日这事儿胤禛也是功不可没，就去了正殿一趟，先是谢过了德嫔，又谢过了胤禛。 德嫔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来，只觉得胤禛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她们两个再加上一个章佳常在，三人商量来商量去，也不知道卫常在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胤禛更是不懂。 这宫里头的女人啊，真叫人捉摸不定。 到了夜深人静时，胤禛看着昨天还灯火通明的东偏殿今日就变得萧条无比，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恩宠向来如此，比天上的云还要虚无缥缈几分，昨日疼你宠你，今日说不搭理你就不搭理你。 他觉得卫常在虽可恨，可好像也是有几分可怜的。 此时此刻。 卫常在一人躺在床上，看着眼前天青色缠枝帐幔，心里是说不出的苦闷。 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他轻抚着肚子呢喃道：“胤禩，是额娘对不住你，不过如今是开局而已，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没错，她乃重生之人，是活过一世的。 上辈子她孤苦终老，去世之后在天上还见着自己的儿子被胤禛改名“阿其那”，怨气不减，一转眼又重新活了一世。 从一开始遇见皇上，再入住永和宫……皆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历史上的雍正帝勤勉上进，兢兢业业，远非是如今这顽劣的模样。 不过她来不及想太多，很多事情她更是不记得。 但有件事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的胤禛是养在佟贵妃名下，也正是因此，胤禛才能得到佟氏一族的支持，也正是因此，胤禛继位后被人称赞为嫡出……故而当初皇上说她所出的儿子养在佟贵妃名下时，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只觉得这样，自己儿子就能走当年胤禛的老路了。 不曾想到了最后，兜兜转转，自己儿子还是要与当年一样养在惠嫔名下？ 平心而论，惠嫔对自己儿子的确是好得很，当年大阿哥夺嫡无望，一门心思支持了自己的儿子，这份疼爱不会有假。 可是自古以来皆是成王败寇，唯有登上皇位，才是最大的赢家。 也正是因上辈子惠嫔对自己儿子的善意，故而卫常在方才才会对她说那么多，不曾想却是错了。 但卫常在并不信命，只觉得自己与儿子定能笑到最后。 接下来这一夜，卫常在想着前世种种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胤禛这一夜睡得也不太踏实。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们长大后的事情，兄弟几个为了皇位争的是你死我活，就连与他关系最好的五阿哥都拿刀指着他，嘴里更是道——四哥何必露出这幅假惺惺的样子？你分明就是在意皇位，想要皇位的，何必面上装出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 接着，他又梦到了纯禧公主，纯禧公主冷冰冰看着他——枉费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却是城府这么深，我真是看错你了…… 胤禛是被吓醒的。 醒来之后满头是汗，发现窗外不过是蒙蒙亮而已，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梦里的纯禧公主与五阿哥太过吓人，以至于胤禛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一直睁着眼睛到天明。 到了平素起床的时候，胤禛只觉得自己脑袋就昏昏沉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德嫔闻讯前来，拿手探了探他额头，忍不住惊呼道：“你的额头为何这么烫？” 说着，她更是一叠声吩咐请周院正来。 胤禛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哑着嗓子道：“额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好难受啊……” -- 第112页 说起来因爱跳爱跑，能吃能睡的缘故，他的身子一直很好，就连当初落水后也没有说身上发热的。 没想到这么病了一场，会这样难受。 德嫔瞧见他病怏怏的，也是心疼得很，忍不住哄道：“胤禛不怕，额娘在这儿了，待会儿周院正就来了，要他瞧瞧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她更是问起昨儿胤禛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聂嬷嬷仔细一想，连忙跪地道：“回娘娘的话，昨晚上四阿哥打开窗户赏了会月亮，等着奴婢去把窗户关上时，四阿哥已看了有一会儿，想必是这样着凉的。” 她也是自责不已。 德嫔却不好说她什么，毕竟胤禛这孩子跳脱得很，一时间没被盯住就开始胡闹起来，只道：“罢了罢了，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说着，她更是点着胤禛额头道：“可得记得这次教训，以后啊不可贪凉，瞧你这样子，只怕得喝好几天的药了……” 胤禛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时候就显露出当小孩子的好处来，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很快就有人端着各种吃食过来。 有他爱吃的蜜瓜，有他爱吃的芙蓉绿豆糕，还有他爱吃的肉脯……从前这些东西德嫔都不叫他多吃的，害怕他吃多了吃不下饭，但今儿零嘴什么摆的满满一桌子。 只是可惜啊，胤禛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吃了口蜜瓜，只摆头：“不甜。” 这可把德嫔与聂乳娘急坏了，德嫔更是道：“小祖宗哟，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吃点东西？方才送过来的粥菜你也是动都没动，这蜜瓜怎么就不甜了？昨儿下午你还吃了不少，本宫尝着甜的很啊！” 可不管德嫔怎么说，勉强吃了一两口的胤禛还是摆摆头，哑着嗓子道：“额娘，我吃不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累了，今天欠的1000字明天补上哟，提前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感谢在2022-04-29 20:35:03~2022-04-30 23:0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耽的顾氏家族 11瓶；猫阿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虽说小孩子生病乃是常事, 胤禛这一病也不算严重，却还是将德嫔吓得够呛，想着先前后宫中不知道多少次好端端的孩子就是这么一病就没了, 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惨白, 最后更是要掉下眼泪来。 胤禛这下就给吓坏了，连说自己没事。 可是他这哑着嗓子故作坚强的样子更惹得德嫔担心。 好在没多久周院正就匆匆过来, 诊脉之后道：“……还请德嫔娘娘放心，四阿哥这是染上风寒，好在四阿哥身子向来康健, 不甚严重，吃个十来日的药就能痊愈。” 德嫔却不太放心：“这话可是当真？” 可怜巴巴周院正：？？？ 他的医术若在太医院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他都没好意思说, 他这还是稳着说的, 若是不出意外, 四阿哥这病五六日就能好。 如今周院正一听见“永和宫”这几个字就吓得够呛, 但面上却是半点分毫都不敢露出来：“还请德嫔娘娘放心, 如今虽已至夏日，但天气时冷时热, 幼儿染上风寒也是常事, 还请德嫔娘娘不必担心。” 说着，他更是看了眼忧心忡忡的德嫔，又添了一句道：“况且幼儿偶尔生病也是好事，就如同养在暖房里的花儿挪到外头会生病是一样的道理, 生病后痊愈, 方能愈发康健。” 德嫔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连忙道：“如此便是要麻烦您多费心了。” 说着, 她更是一叠声吩咐红玉拿了赏钱出来。 胤禛虽病着，可一眼就瞧着红玉拿出来的封红是厚厚一叠，若是不出意外，少说也得一百两银票子。 这些日子德嫔虽手头宽裕了许多，但比起宜嫔等人来，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况且平日里自己用用，打赏下人……这日子日里打赏下人，日子过得也是捉襟见肘，没想到今日这一出手却是如此大方。 胤禛心里微动。 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啊，寻常百姓家一年吃穿用度这些音质也是够了的。 周院正可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的老人了，封红一捏，就知道里头大概有多少钱，连忙推辞起来。 德嫔却道：“院正可是将本宫当成了外人？不过是一些茶水钱罢了，您若是不收本宫，这心里实在不踏实！” 周院正听完这话只好收下。 拿人手软，收了银子的周院正态度是愈发好了，甚至与德嫔说起闲话来：“……德嫔娘娘莫要担心，幼儿吹了冷风喝几副药就好了，就像太子，前两日也是病了一场，好在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 太子有病乃是国之大事，是不能随意谈论的。 就这一番话，胤禛对周院正的印象就不是太好，不过……他没想到太子也病了？ 周院正又细细碎碎交代了许多，比如说小孩子体弱，如今胤禛正病着，不好要别的孩子靠近胤禛身边，否则就很容易将病气就过了过去。 又比如这些日子胤禛最好卧床养病，最好等着病好之后再出去玩，否则这病情会越拖越严重。 这就是德嫔使银子出去的意义。 她只觉得心里踏实不少，更是连连点头称是。 -- 第113页 等着最后送走了周院正，胤禛瞧屋子里空荡荡的，这么好的天，他却要卧床养病，一张小脸要多不高兴就多不高兴。 德嫔像是看穿了他心思似的，点着他的额头道：“你啊，平素就像小泼猴似的，今日开始就好好歇着吧！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告诉额娘，额娘帮你去准备。” 话毕，她更是接过聂嬷嬷递上来的白瓷碗，要亲手喂胤禛喝药。 胤禛吓的直皱眉，若他没有猜错，自己不过是染上风寒，加上扁桃体有些发炎而已，从前他也不是没有这样病过，等两日就好。 可周院正开的药……他还没喝了，闻着就觉得苦，忙道：“额娘，这药太烫了，先凉一凉。” “你那点小心思，当本宫不知道？”德嫔可不吃他那一套，舀了一调羹汤药凑到他嘴边去：“胤禛乖，来，乖乖喝药，这药喝了就能好了，来，本宫帮你吹吹，吹一吹就不烫了。” 胤禛苦着脸，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只能就着德嫔的手一口一口将药喝了下去。 最后剩下半碗药时，胤禛实在受不住，毕竟这一口一口喝药就宛如钝刀子割肉似的，实在难受。 他索性端着剩下半碗要咕噜咕噜全灌了进去，等着他将碗放下时，瞧见身边德嫔等人的脸色又惊又喜。 哦，他这才想起来。 他只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方才表现的是不是太乖了点？他可是听说三阿哥都这么大了，每次喝药都还要人又哄又骗了！ 端着樱桃煎进来的章佳常在更是忍不住替胤禛鼓掌起来：“咱们胤禛可真厉害，真是天底下最乖觉的孩子了。” 说着，她更是笑吟吟道：“来，胤禛，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樱桃煎说白了就是糖渍樱桃，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她做出来的樱桃煎味道极好，酸酸甜甜，并且吃起来一点都不腻人。 胤禛从前就很喜欢吃，只是这时节，樱桃已经过了季，很是难得。 胤禛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儿，连声道谢，他虽没有胃口，可还是将一碗樱桃煎吃的干干净净。 章佳常在瞧着他，眼神里也都是心疼：“……这孩子平素活蹦乱跳的，这病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瞧着都心疼，若是这时候没生病，该是在院子里荡秋千吧！” 胤禛喝了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德嫔心疼他，便是他半睡半醒时也不舍得走开，只坐在不远处的炕上压低声音与章佳常在说话。 胤禛只听到章佳常在的声音传了过来：“……今早上嫔妾听见有人说咱们永和宫不干净，说先前卫常在闹出那样的事儿，不是永和宫不干净是什么？说来说去惠嫔娘娘也没哪里不好，就性子莽撞了些，卫常在这是为什么？” “今儿一早，胤禛又病了一行，所以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了。” 说着，她的声音更是低了些：“今天早上娘娘您没有去承乾宫请安，嫔妾听见安嫔娘娘说咱们永和宫不干净，说最好请人做一场法事，好在当时贵妃娘娘出言训斥了她几句……” 德嫔一听这话是脸色沉沉，从前不是没有风言风语说她的胤禛不干净，只是涉及到幌子，这话并不敢传得太过：“这个安嫔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宫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不过是小孩子生病罢了，怎么就不干净了？” 章佳常在连忙劝她不要生气，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半梦半醒之间的胤禛对这位安嫔是有几分印象的。 说实话，若惠嫔是蠢，那安嫔就是坏。 可偏偏安嫔家世极好，如今更是嫔位之首，又与佟贵妃关系好，从前就时常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 他还记得那时候七阿哥尚养在慈宁宫，安嫔当众竟说七阿哥铁定活不长，这孩子晦气之类的话。 当时他与纯禧公主脸色都不好看。 等着太皇太后出来后，安嫔却是只字不提，直夸太皇太后疼惜七阿哥…… 胤禛不懂，一个人对小孩子都有这般大的恶意，这心地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般想着，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兴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到了傍晚时，胤禛只觉得精神好多了，勉强用了些清粥小菜。 他刚兴致勃勃说要与聂嬷嬷下五子棋时，却听说纯禧公主来了，只摆手道：“别让纯禧姐姐进来，纯禧姐姐身子不大好，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德嫔方才也是这般与纯禧公主说过，可纯禧公主说什么都要进来。 德嫔没法子，只道：“……那就叫她在炕上坐着吧，本宫将窗户打开些，你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也免得她担心你。” 连她都瞧得出来，纯禧公主虽是他的堂姐，可两人朝夕相处的，这两个孩子就像亲姐弟似的。 胤禛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纯禧公主走进来时，一张小脸上满是忧愁，原想要靠近些的，却被聂嬷嬷拦了下来。 纯禧公主没法子，只能坐在炕上看着胤禛：“你好些了吗？今一日我都在担心你了，不光是我，连曾祖母和苏麻喇嬷都在担心你。” 胤禛声音虽还有些沙哑，可相较于上午，却已经好多了：“纯禧姐姐，我没事儿，你不要担心我，等着过几日我就能去慈宁宫找你玩了！” 纯禧公主轻声说好。 -- 第114页 她平素是个话多之人，不，应该说是聒噪之人，但今儿却是出奇的沉默。 就连胤禛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纯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纯禧公主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下可把胤禛吓坏了，连忙叫聂嬷嬷将屋内的人都带了下去到了最后，甚至连聂嬷嬷都没留下。 胤禛正色道：“纯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就与我说一说，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他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 纯禧公主前来永和宫，太皇太后肯定的知道的，既然如此，为何会答应要她过来？ 果不其然，见屋子里没了旁人，纯禧公主微微叹了口气道：“胤禛，我额娘快不行了……” 啊？ 当即胤禛脸色就变了，还要再说话，纯禧公主却猜到他会错意，只道：“不是我生母，是我阿玛的嫡妻恭亲王福晋。” 说着，她又是长长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刚进宫时她身子就不好，方才恭亲王府已经差人递信儿来了慈宁宫，说差不多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我对她印象倒是不深，却也知道她并不喜欢我，当初我是恭亲王府长女，哪怕我只是个女儿，她也不喜欢我和我的娘。” “后来我进了宫，额娘因为我的关系偶尔能进宫，她便说额娘仗着曾祖母撑腰就作威作福。” “有些事情，额娘懒得与她计较，也从未在我和曾祖母跟前说她的不是……倒是她，如今身子不好，膝下也有嫡子，便联合娘家人说等着她故去之后将她的妹妹送进王府当续弦。” 说着，她的眼泪更是簌簌落了下来：“阿玛不止一次当众说过不会再娶，就连她也说过，我额娘是个贤良之人，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要阿玛将我额娘扶正的……如今，那我额娘算什么？” “这么多年，我额娘不争不抢，事事以他们为先，她却要说话不算话，如此一来，我额娘岂不是成了京中的笑话？连我都知道，很多事情答应了那就要作数的。” 虽说“嫡福晋”与“侧福晋”之间就差一个字，但里头却是千差万别。 人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架不住恭亲王福晋死活不松口，口口声声说放心不下恭亲王和儿子。 一时间，就连恭亲王都左右为难起来。 胤禛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纯禧公主起来。 的确是这件事超出他的认知，不过他也听说过古代嫡妻去世后，将妹妹嫁过来当续弦。 纯禧公主越说越气，最后更是道：“方才曾祖母也偷偷与苏麻喇嬷说起这件事来，曾祖母说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对，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老人家也不好说什么。” “我也不想要曾祖母做什么，免得又有人说我额娘利用我，借着我的势，我不过是心疼我额娘罢了！” 想起柔弱且坚韧的恭亲王侧福晋，胤禛对她印象也是不错的。 思来想去，他只道：“纯禧姐姐你别伤心，若是你额娘不知道怎么办，肯定会进宫找曾祖母的，如今只是有消息传来，还没个定数了。” “曾祖母不是常说嘛，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而且退一万步说，这件事还有曾祖母在了。” 恭亲王也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孙子，这孙媳妇的人选也是需要她老人家点头的。 纯禧公主其实也并不是想说什么做什么，而是心里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不然，太皇太后也不会放她过来了。 纯禧公主劝了几句胤禛注意身体，眼瞅着胤禛苦兮兮喝了药，这才离开。 只是胤禛没想到这纯禧公主前脚刚走，后脚大阿哥就来了。 胤禛听闻这话是微微一愣。 若说纯禧公主过来并不叫他意外，那大阿哥过来……可就是稀奇事了。 说起来自大阿哥回宫后来过永和宫一趟，就再没有来过，哪怕兄弟两人遇上了，也只是不咸不淡说几句话而已。 如今大阿哥忙得很，整日忙着念书骑射，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多的，哪里还会在这个关头过来？若是过了病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德嫔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劝了大阿哥一通，见无用，索性也要他坐远些。 好些日子不见，大阿哥长高了不少，面上神色也愈发稳重，一进来便送上了三株百年老参。 出手实在阔绰。 大阿哥面上不显，只与胤禛说着话，叮嘱他注意身子：“……你们都太不小心了，前几日太子也是这般，不过是回宫的时候吹了冷风，就染上风寒，如今这病还没好，你年纪小又没出过痘，身子比太子更弱，自然要愈发注意一些！” 胤禛轻声应是。 在大阿哥跟前，他小心的很，不像在纯禧公主跟前想说什么说什么。 这些哥哥弟弟，没一个简单的。 大阿哥看似与胤禛说话，实则忍不住暗中打量起胤禛来。 从前他并未将这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弟弟不过是纨绔子弟罢了，可是昨日的事情，却让他忍不住提防起来。 昨日他听闻惠嫔与卫常在的事情后，也是又急又气。 自己额娘是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可他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 第115页 后来惠嫔与他说了胤禛出的主意，当即是微微一愣，只觉得这法子可以试一试……没想到竟真的用胤禛的法子替惠嫔洗清了冤屈。 很多事情虽小，却也能看出一个人来。 比如说，胤禛并不如表面所表现的那般天真无害。 比如说，胤禛，心机深沉。 又比如说，胤禛极具洞察力，要不然怎么会对卫常在了如指掌？知道卫常在会钻入圈套中？ 自己这个四弟弟，不能小觑！ 大阿哥已经在心底下了定论。 他是长子，比太子年长，比太子聪慧，却因避忌太子，小小年纪就被送出宫，他不服！ 他时刻谨记“韬光养晦”这几个字，想着有朝一日从太子手上将皇位夺过来。 可这种事只有他一人断不能成功的，大阿哥知道自己需要帮手，故而与胤禛说话的语气是愈发和煦：“……这些日子你没有再跟着纯禧姐姐启蒙，想必功课也就落了下来，纯禧姐姐虽年纪比咱们大些，可到底是姑娘家，平素与咱们学的东西并不一样。” “额娘也与我说了，这次她能够沉冤昭雪，都是你的功劳，我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这次你帮了额娘，若是你不嫌弃，不如以后我来教你启蒙如何？” 胤禛下意识扫了窗外一眼。 这太阳没有打从西边出来呀？那……难道是他在做梦？ 他吓得连忙摆手，只道：“大哥哥，不必了，你每日功课忙得很！我听惠娘娘说了，你每日晚上睡很晚，起很早，哪有时间教我启蒙？” 他可不想与这人扯上什么关系。 大阿哥面色依旧和煦，甚至面上还带着几分笑容来：“不碍事的，不过是再晚睡一些。” 胤禛却是说什么都不答应，最后更道：“大哥哥，我不爱念书，你就别逼我了……我每日跟着纯禧姐姐都是在偷懒的，曾祖母说了，投桃报李，可你这是恩将仇报。” 大阿哥一听这话却是哈哈笑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很是舒展，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倒是有意思。” 说着，他更是道：“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但是胤禛，你要记得，在我心里，你与旁的弟弟是不一样的。” 说完这话他这才离开。 这可把胤禛吓得一个激灵，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可不想要这等偏爱啊！ 只是胤禛万万没想到，到了天擦黑时，皇上又来了。 胤禛：…… 怎么说了，头疼。 他并不排斥皇上来看他，儿子病了，老子来看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只是这几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皇上心情能好吗？ 他宁愿皇上不要来。 皇上大步流星走进来时脸色果然不大好看，就能轻抚着他额头时，那表情也像批阅奏折一样严肃，最后更道：“……你要好好养病，莫要叫你额娘担心，朕今日问过周院正了，你这病好好将养几日就好了。” 说着，皇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过两日就是万寿节了，到时候你肯定还在屋子里养病的，上次你给太皇太后准备的寿礼，她老人家很喜欢，也不知道你这次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 胤禛：完了！ 他心里更慌了。 五月初是皇上生辰，是万寿节，前些日子他不是没有听太皇太后与德嫔等人提起过的，只是……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好在他就算是病了，也是反应极快，挤出笑道：“皇阿玛，这是秘密！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他向来古灵精怪的，皇上倒真没怀疑，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那朕便拭目以待了。” 说着，他更是摸着胤禛的小脑门道：“到了万寿节那日，你怕是还在屋子里养病，不过不要紧，朕到时候要梁九功送些好吃的给你，也给你留些烟火，等着你病好了去放，好不好？” 胤禛有点笑不出来了。 太皇太后的寿礼他是见识过的，举办的规模不算大，当时太皇太后便说她老人家与皇上生辰挨的近，等到了万寿节那一日再大办便是，说是要请杂耍班子进宫的……那，岂不是他瞧不见了？ 胤禛只觉得自己这病情来的真不是时候。 皇上瞧他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脸上难得能瞧见几分笑意：“不打紧的，今年若是事情不多，朕打算前去畅春园住些日子，到时候把你与你额娘一块带过去好不好？” “畅春园大得很，也很好玩，还有一个院子专门养着小动物，有孔雀，有狐狸，还有梅花露……到时候你去瞧见就知道了。” 胤禛眼睛里这才重新亮堂起来，点头称好：“那皇阿玛不能骗人！” 皇上只道：“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胤禛这才放心下来。 如今时候不早了，就在众人都以为皇上会歇下的时候，谁知道皇上却要起身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德嫔道：“……胤禛病了，朕知道最累的便是你了，你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看看你们。” 这下德嫔都有些惊愕。 不过眼瞅着皇上离开之前下意识看了东偏殿的方向，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只怕皇上被卫常在伤了心。 若放在从前，德嫔会伤心会难过，可如今……德嫔小小的伤感后很快就与胤禛斗智斗勇起来。 原因很简单，胤禛不愿意喝药，直说自己好了。 -- 第116页 德嫔又是哄又是骗的，这才将大半碗药灌到胤禛肚子里去了。 如此过了两日，，便是万寿节。 一大早德嫔便穿戴一新出门去了。 胤禛觉得自己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可因周院正的小心谨慎，依旧卧床休养。 好在这些日子纯禧公主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来了些画册子，闲来无事他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吃吃喝喝一整日，他觉得自己又圆了一圈。 到了天黑时，瞧着御花园方向烟火在半空升起，然后绽放，让他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胤禛仍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有的时候面对着德嫔，他甚至会萌生出一种若自己睡个觉就回去现代，德嫔不知道会多伤心的想法来。 有的时候面对着纯禧公主，他会觉得若纯禧公主生活在现代，一定会更幸福，更开朗的…… 只是，每当他想起这些问题时，多少会有些失落。 一张张笑脸，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真的舍得吗？ 他虽仍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可好像已经开始认命起来。 这些日子，胤禛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很多事情也有了新的认知。 所以当德嫔带着糕点回来时，胤禛下意识扑在德嫔怀里，呢喃道：“额娘，您怎么才回来？” 从前他很少会这般亲昵撒娇的。 德嫔只当他是生病的缘故，笑着拍着他的脊背道：“方才钮祜禄娘娘等人陪着曾祖母抹了会牌，本宫在一旁看了会儿，想着若是尚未开始就先回来了不免有些扫兴。” 说着，她笑着道：“今日在做什么了？皇上说派人给你送了吃食来了……来，瞧瞧看，这是太皇太后吩咐慈宁宫小厨房给你做的八宝甜酪，说是新请的厨娘做的，她老人家说你一定爱吃，所以专程要本宫带回来给你尝尝。” 哪怕胤禛肚子已吃的圆鼓鼓，可还是强撑着尝了一块。 八宝甜酪。 自然是用八种豆米做的，里头加了乳酪，不算太甜，却是粘牙香酥，味道很好。 就在胤禛正准备去吃第二块时，却被德嫔拦了下来：“太皇太后还专程吩咐过了，不能多吃的，吃多了当心胃里难受的。” “乖，听话，咱们明日早上再吃好不好？” 胤禛点头称是。 这般吃吃喝喝又过了好几日，等到了第八日，待周院正点头后，胤禛总算是能够出门了。 只是临出门前换上衣裳，胤禛难受的发现——自己好像胖了。 这胖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从前他能吃能睡，但也能跑能跳，这几日光吃吃喝喝不运动的，小肚子已经凸了起来，生病之前穿的极合身的衣裳，如今竟连扣子都扣不上了。 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再仔细一看，胤禛发现这脸好像胖了一圈。 一旁的聂嬷嬷都忍不住道：“……每日都瞧着您，倒没怎么注意，如今仔细一看，您好像胖了不少。” 这……还是怪愁人的。 胤禛觉得自己委屈极了，难受极了。 德嫔却觉得自己儿子胖嘟嘟的样子是愈发可爱，笑着说没事儿，最后却道：“……不过这从前的衣裳怕是穿不得了，得要人先改一改才行，要不然这衣裳穿出去了可是要招人笑话的。” 胤禛却是等不及了，只要聂嬷嬷拿了件大些的衣裳，连走带跑出了门：“额娘，我要去慈宁宫了。” 昨儿傍晚时他就已经听说了消息，说是恭亲王福晋已经没了，今日恭亲王会带着原恭亲王福晋妹妹与恭亲王侧福晋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说是请安，实则是什么意思，大家是心知肚明。 一边是亡妻遗言，要将完颜格格风光娶进门，一边是自己当初的承诺，说要将恭亲王侧福晋扶为福晋。 恭亲王也是为难的很，索性进宫请自己敬重的太皇太后拿主意。 这等事儿，胤禛怎么能错过？ 等着胤禛紧赶慢赶到了慈宁宫时，恭亲王已经带着完颜格格与恭亲王侧福晋到了。 与胤禛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恭亲王半点都不像皇上，反倒是大腹便便的胖子，想必是多走了几步路的缘故，额头上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更是道：“……原是万寿节这天就该进宫给您和皇上请安问好的，却是完颜氏身子不好，故而没进宫，今日专程带着完颜格格与侧福镜进宫给您赔不是。” 太皇太后瞧着他这些日子瘦了些，虽知道他向来心大，不管事儿，可发妻亡故，多少也是伤心的，便让他们都起来：“都是一家人，在哀家跟前何必这般客气？” 说着，她老人家的眼神落在了完颜格格面上，笑着道：“这位就是完颜氏吧？哀家瞧着她与故去的福晋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瞧着性子倒是要柔和些，如今多大了？来，上前让哀家好好瞧瞧！” 完颜格格含笑上前，更是半点不怯握住太皇太后的手。 她不愧是宗室女子，便是到了这般时候，便是知道大家都是个什么心思，依旧是落落大方，脆生生道：“见过太皇太后，臣女今年十七，臣女从前也进宫给您请安过的，只是那时候年纪小，约莫五六岁的时候，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您怕是不记得了。” 太皇太后向来不喜那等卑卑怯怯的女子，顿时对这个完颜格格印象不错，两人说起她是哪一年给自己拜寿的。 -- 第117页 一时间，太皇太后与她是相谈甚欢。 倒是胤禛自进门请安后就挨着纯禧公主坐着，如今更是瞧见纯禧公主委屈巴巴的样子，扯了扯她的袖子，意思是要她什么事儿都不要表现在脸上。 胤禛的眼神忍不住落在恭亲王侧福晋面上。 恭亲王侧福晋似是有些紧张，紧紧捏着帕子，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她虽是福晋，却是侧福晋，如今身份自然是要往后排一排的。 等着太皇太后与完颜格格说完话，这才对着她道：“……哀家知道你这几年忙着抽不开身，原先脸盘子圆圆的，如今却瘦成尖尖的下巴，这几日更是如此，瞧你年纪轻轻，头上就有白头发了。” 恭亲王侧福晋含笑柔声道：“这都是臣妾的福分。” 太皇太后笑着道：“你倒是个贤惠的，说起来，你也好些日子没见纯禧了。” 她老人家眼神落在纯禧公主面上，笑着招招手道：“来，纯禧，带你额娘下去看看吧，你才得了只宝贝猫儿，正好带着你额娘去瞧瞧。” 纯禧公主自然是求之不得，巴不得与恭亲王侧福晋多亲近亲近的。 身为她小尾巴的胤禛自也要跟着一起的，只是他起身时却见着恭亲王侧福晋面上神色微微一变，似是很不放心似的看了完颜格格一眼。 可恭亲王侧福晋却是没说话，还是跟着纯禧公主出去了。 出了门，纯禧公主的话就多了起来，“额娘，我带你去瞧瞧我的猫儿，我给它取名叫阿寿，因为胤禛有只狗儿叫做阿福，这只是鸳鸯眼的白猫，可好看了。” “还有，我如今女红长进了不少，还给阿寿做了两件新衣裳，待会儿您也帮我看看，我记得您女红可好了……” 自出来后，恭亲王侧福晋面上笑容一直有几分勉强，只说好。 等着看了阿寿后，恭亲王侧福晋又变成了从前的模样，拉着胤禛的手问起他病情来，最后不免又小心叮嘱了一番，甚至要纯禧公主这些日子也小心些，说是近来天气反复，最容易生病的。 *** 此时此刻。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找了个借口将完颜格格也打发出去，只将恭亲王留了下来：“……皇上哀家的孙儿，你也是哀家的孙儿，哀家看着你从小长大，你是什么性子哀家是最清楚不过。” “你当初说出去的话断然没有食言的道理，如今你将完颜氏与侧福晋都带进宫，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恭亲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低声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今日这事儿，孙儿也是想问问您的意思，当初孙儿的确是想要将念柔扶正的，想着她便是性子柔顺，但王府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总不碍事的。” “可自纯禧被接到您身边养着之后，她的胆子却是越来越大，这几年下来昧了王府十余万两银子，甚至买通了完颜氏身边的女医……就连在纯禧跟前说话也是意有所指的。” 家丑不可外扬，有些话他不好说的太明白。 太皇太后一点都不意外，只说起当年的事情来：“其实哀家当初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当初你执意要娶她为侧福晋，哀家心里就不愿意，只是你瞧中她的柔顺，只要你喜欢，便是家世低些，倒也无妨。” “后来宫里头接二连三折损孩子，就连张贵人所出的大公主养到四岁也没养住，皇上便提议过继个女儿进宫。” “那时候哀家与皇上想的都是养个小孩子，毕竟这孩子记事后要她离家进宫，对孩子也是残忍，可她却一门心思想把纯禧往宫里头送……哀家也是有女儿的，若哀家是她，断舍不得瞧纯禧哭成那样子还能撒手回去的。”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太皇太后就开始觉得纯禧公主是个可怜的孩子，阿玛不管事儿，额娘是个心狠的，故而她老人家就想着多疼疼纯禧公主。 这些事儿，恭亲王并不知道，只低着头不敢说话。 太皇太后又道：“哀家活了这大半辈子，不说阅人无数，可一眼也能瞧出好歹来的，那小完颜氏瞧着倒是个不错的……从你的表情中，哀家知道你对她也是满意的，不过碍于当初的承诺，碍于纯禧，所以才拿不准主意，是还是不是？” 恭亲王连声称是。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那便由哀家下旨，将小完颜氏赐给你为福晋吧，如此一来，你也算是信守了当初的承诺。” 恭亲王微微一愣，下意识道：“那纯禧那边……” 他忙道：“皇玛嬷，若是因为这等事儿让纯禧与您之间生分了，那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淡淡笑道：“从前是纯禧尚小，有些事儿叫她知道了不好，如今她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嫁人的，哀家总不能一直将她护在身边……放心，这件事哀家自有办法的。” 恭亲王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等着胤禛与纯禧公主回来时，只见太皇太后与完颜氏相谈甚欢，甚至还说起了科尔沁草原种种。 胤禛这才知道，原来完颜氏还随着家人去过科尔沁草原的：“……当时臣女在马车里吐了好几天，胆汁都吐出来了，可后来见着漫无边际的草地，还有那成群结队的牛羊，顿时觉得什么都值了，若有机会，还想要再去科尔沁草原好好瞧一瞧，总觉得在那里的日子很是无忧无虑，特别快活。” -- 第118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30 23:09:14~2022-05-01 23:0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殷华琉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说起来, 从前故去的恭亲王妃也是太皇太后选出来的，也是内外一把好手，却是子嗣艰难, 在诞下嫡子时伤了身子, 故而一直缠绵病榻。 能入太皇太后眼的女子自不会太差，如今她老人家瞧着完颜格格, 眉目中皆是笑意：“说起来，哀家自进京之后再就没有回去过，想当初哀家的大女儿雅图也是嫁去了科尔沁草原, 只是她是个命苦的，叫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当初雅图刚定下亲事时，她的夫婿一家犯了事儿, 原本这门亲事是要作罢的, 可在哀家的坚持下, 雅图还是嫁去了科尔沁。” “在哀家心中, 科尔沁草原是哀家最喜欢的地方, 那里的女子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必困在这方小小的院落之中……” 她老人家很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 一时间, 完颜格格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在这一刻, 胤禛只觉得这位完颜格格应该就是下一位恭亲王福晋了。 恭亲王侧福晋脸色不大好看，好在纯禧公主一直拉着她的手，笑吟吟问她可要吃慈宁宫厨娘做的八宝乳酪，她这才有台阶可下。 太皇太后也知晓自己不该说方才这话, 在天下人心中, 紫禁城是最好的地方, 她贵为大清朝太皇太后, 又怎能嫌弃这地方不好？ 她老人家很快缓过神来，笑着与完颜格格说了几句话后，就招呼胤禛过来。 仔细瞧了瞧这小重孙儿，太皇太后却哑然失笑道：“苏麻，你瞧瞧，胤禛可是胖了不少？哀家抱着比从前敦实多了。” 苏麻喇嬷笑着道：“方才奴婢就看出来了，这寻常人生病都会瘦一圈，没想到四阿哥却是胖了，这般也是好事儿，也免得您担心了。” 这下就连纯禧公主都叫嚷起来：“是了，若不是曾祖母说，我还没发现了，胤禛，你胖了，先前脸虽圆嘟嘟的，但如今却是更胖了，都有双下巴了。” 小胖墩胤禛刚拿起点心来，听闻这话却是默默将点心放了下去。 这小模样，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他这样子把太皇太后再次给逗笑了：“男儿家的怕什么？胖些就胖些，等着你明年进了上书房，自然而然就瘦了下来，就像你三哥哥似的，原先本就长得不胖，如今去了上书房没几天，人就瘦了一圈。” 胤禛：这下心情更差了，更没吃糕点的心情。 太皇太后瞧见恭亲王却是心情大好，将他留在慈宁宫用了晚点，等着恭亲王要走时，扫了眼念念不舍的纯禧公主道：“……前些日子王府中怕是忙得脚不沾地，如今也没什么事情可忙，哀家瞧着侧福晋也瘦了一大圈，不如就在慈宁宫小住几日吧，权当做陪陪纯禧好了。” 这事儿本不合规矩，但太皇太后的话就规矩。 更何况恭亲王见纯禧公主面露喜色，很是期待的样子，也就答应下来。 恭亲王侧福晋也是面含笑意。 纯禧公主更是拉着太皇太后的手撒娇道：“多谢曾祖母！多谢曾祖母！” 一时间，屋内气氛很是愉悦。 胤禛是用过晚点后再回去的，太皇太后更是笑着对纯禧公主道：“……今日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谢谢哀家，别的不说，进来给哀家捶捶腿吧！” 这等事儿，纯禧公主从前也是时常做的，连忙答应下来。 恭亲王侧福晋则笑着先回去了。 苏麻喇嬷更是朝屋内为首嬷嬷使了个眼神，这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只有她们祖孙三人了。 捶了会腿，太皇太后只冲着纯禧公主摆摆手道：“歇一歇吧，哀家有事儿要与你说。” 纯禧公主一听这话便乖觉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曾祖母您说，我听着了。” 太皇太后轻抚纯禧公主的发丝，柔声道：“哀家还记得当初刚接你进宫时，你瘦瘦小小的一个，那时候整日整夜哭个不停，与乳娘说想念你额娘了。” “可到了哀家跟前，也不知道是你得人提点过的原因，还是害怕哀家，每次看到哀家只默默掉眼泪，怎么都不肯与哀家说实话……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了这么大了，知道在哀家跟前尽孝起来。” 对于当年的事情，纯禧公主并不记得，只露出几分羞赫的笑容来：“曾祖母，您对我好，我都知道的。” 一时间，太皇太后看向她的眼神中更带怜爱：“……你阿玛为何带完颜氏与你额娘进宫，其中的缘由，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咱们纯禧也是大姑娘了，哀家也没必要瞒着你，如今恭亲王福晋的人选，哀家属意的的确是颜氏，也有意给你阿玛与她赐婚。” 纯禧公主听闻这话虽微微蹙眉，却还是道：“曾祖母，我在您跟前向来没什么话不能说的。” “我虽更希望我额娘被扶正，但您这样做，肯定有您的缘由的。” 说着，她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哭腔起来：“只是我不明白当初阿玛为何要放出那样的言语去，说什么有意要将我额娘扶正，这样一来，我额娘颜面何存？” -- 第119页 “我额娘辛辛苦苦那么些年，当初只怕就要成为京城之中的笑柄了，曾祖母，我就是心疼我额娘……” 太皇太后瞧着自己养大的小人儿，却觉得甚是欣慰，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心肠是好的。 她老人家原还以为这孩子会不高兴，没想到却是这般相信自己，只道：“你该知道，哀家并非那等以身份论人之人，论身份，完颜氏的确比你额娘高上许多。” “说句实在的，若非看在你的面上，你额娘断不能三天两头进宫，也不会仗着哀家对你的宠爱作威作福。” 说着，她老人家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怕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从前你外祖家一穷二白，如今已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 “就凭着你额娘那些月例银子，你觉得够吗？” “人呐，都是会变的。” “哀家不是想在你跟前说你额娘的不是，只是哀家得教你一个道理，人心隔肚皮，便是亲生母女，也不会说真心实意对你好的。” 打从什么时候起，她老人家对恭亲王侧福晋不喜的？ 也许是恭亲王侧福晋有意无意在纯禧公主跟前说起娘家侄儿好话的时候，也许是在恭亲王福晋病重时，外头谣言四起的时候…… 当初恭亲王瞧中她，要将她娶为侧福晋时，太皇太后就不答应，后来是她有了身孕，恭亲王在慈宁宫跪了整整一夜，她老人家这才松了口。 做戏做了这么些年，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纯禧公主并不知道这些事儿，听闻这话却是傻眼了。 在她心里，自己额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太皇太后瞧她这样子，想着她如今已十一二岁，若搁在成亲早些的人家，就能定亲嫁人了。 她老人家只觉得该好好给这孩子上一课了：“若是你不相信，哀家便让你好好瞧一瞧。” 至于该怎么瞧，她老人家并没有说。 失魂落魄的纯禧公主也没心情去问，等着回去后，等着她的恭亲王侧福晋忙问她怎么了。 纯禧公主却是默默落泪，什么话都不说。 额娘是她喜欢的人，太皇太后也是她喜欢的人，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才好。 恭亲王侧福晋却是连连追问，好在太皇太后很快就差人倾她过去一趟。 等着恭亲王侧福晋到了之后，太皇太后却是半点都没藏着掖着，直与她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当初随意乱承诺的确是恭亲王的不是，可人死为大，大完颜氏临终交代的话，也不好驳了去。” “更何况，哀家看着小完颜氏的模样性子皆是不错，便有意将她赐给恭亲王。” “至于你，放心，不管是哀家也好还是恭亲王也罢，总不会委屈了你的。” 恭亲王侧福晋一听这话便紧咬薄唇，强迫自己不要让眼泪掉下来。 可她忍啊忍，到了最后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当初在恭亲王福晋病重的时候，她就曾听到些风言风语过，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毕竟有女儿养在太皇太后身边，连恭亲王福晋她都没有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完颜格格？ 她连自己怎么走出内间都不知道。 等着再次看到女儿时，恭亲王侧福晋见纯禧公主眼泪汪汪的，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将她搂在怀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厉声道：“方才你就知道了是不是？方才，你为何没告诉我？” 说着，她更是冷声道：“还是你觉得如今你养在太皇太后身边，恩宠有了，身份有了，便没有将我，将你的弟弟妹妹放在眼里？” “亏我当初千辛万苦将你送到太皇太后身边来，如今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纯禧公主像不认识眼前这人似的，只呢喃道：“额娘……” 恭亲王侧福晋压着一肚子怒火，可想着这里是慈宁宫，也不敢发脾气，只冲着纯禧公主撒气：“你难道不知道，如今有了新福晋进门，我便要在她跟前伏低做小？一如当初在福晋跟前的模样？” “如今我虽是侧福晋，可说百了，也只是个妾啊！” 纯禧公主吓得一张小脸都白了，下意识一步步朝后退。 她并不是什么软柿子，趁着恭亲王侧福晋不注意的时候，却是飞快跑了出去。 只是出门，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去找曾祖母？ 方才太皇太后的话，她还记得，原她是不相信的，如今却是信了，原来自己在额娘心中是一文不值…… 纯禧公主默默掉眼泪，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等着她察觉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永和宫门口。 她并没有打算进去，如今她大了，知道“颜面”二字该怎么写，谁知道她刚转身，这章佳常在就走了出来。 这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跑出来，身边一个人都没带……章佳常在也察觉出不对劲，连忙将纯禧公主送了进去。 德嫔怎么问，纯禧公主也是一言不发。 等着胤禛洗完澡出来时，正好瞧见纯禧公主怔怔坐在炕上，当即就喊了一声：“纯禧姐姐，你怎么来了？” 纯禧公主一瞧见他，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更是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哽咽道：“胤禛……胤禛，你说我该怎么办？” -- 第120页 这可把胤禛吓傻了。 德嫔见状，只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胤禛这才反应过来，忙道：“纯禧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等着纯禧公主哭完，眼睛已肿的像是桃子似的，这才一五一十把今日之事都道了出来：“……开始曾祖母与我说额娘是那样的人，我还不相信……可是额娘知道她不能被封嫡福晋之后，那样子我从来就没瞧见过，难道她当初将我送到曾祖母身边，为的就是有今天这一日吗？” 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说，世上最伤心的事事情莫过于此了。 胤禛都忍不住替她难受起来，但凡事都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只能劝道：“纯禧姐姐，你别伤心，你还有我，还有曾祖母和苏麻喇嬷，我们都疼你了……” 说着，他更是道：“我与你说说我做的一个梦吧。” “在我的梦里，我被额娘送给佟娘娘养着，后来额娘又有了女儿和儿子，最疼爱的是那个最小的儿子，不知道多少次我见到他们母慈子孝，不知道多伤心。” 这并不是梦中的事情，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很多时候，血缘亲情并不是万能的，反倒是孩子养在谁身边，谁更亲一点。 如今恭亲王侧福晋几个月才能与纯禧公主见上一面，相较之下，自然没有旁的孩子亲近。 他更是轻声道：“哪怕是个梦，但梦中的一切都好像真的一样，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不管再怎么难受，这日子也要过下去的，而且曾祖母多疼你啊，万事还有曾祖母在了！” 纯禧公主吸了吸鼻子，隐约有几分明白了：“只怕一开始曾祖母就知道额娘的打算和所作所为，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什么都没说……” 她只觉得自己哭过一场后，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只絮絮叨叨与胤禛说着话：“好像如今想起来，我那嫡母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听额娘说的，所以在我的心里，嫡母就变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如今想来好像才察觉出不对劲来，若嫡母是个坏的，曾祖母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起来，除去皇上，太皇太后最疼惜的孙儿便是恭亲王了。 胤禛见她并不是油盐不进，又劝了几句。 后来德嫔更是进来道：“……方才苏麻喇嬷差人过来一趟，说是时候不早了，不如公主今晚上就歇在永和宫吧？明早上再回去也不迟。” 纯禧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心中是愈发感动，夜黑风高的，她来永和宫并没有多久，苏麻喇嬷就差人过来了，可见方才她偷偷出门时就有人跟着她，定是太皇太后安排的…… 胤禛瞧着她神色又变了，索性与她下起五子棋来。 有事情做就能分散一个人的注意力，再加上胤禛刻意让着纯禧公主，这让她越战越勇，等着下了七八盘五子棋后，纯禧公主是累极了，梳洗后几乎是倒头就睡。 等着翌日一早醒来后，胤禛瞧着纯禧公主那忐忑的样子，便主动说陪她一起回慈宁宫。 慈宁宫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 太皇太后永远都是和和气气的。 她老人家像是昨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只招呼胤禛与纯禧公主吃刚出锅的糕点：“……这芙蓉乳酪糕就是做八宝乳酪的厨娘做出来的，哀家想着味道应该不错，来，你们尝尝看，若是好吃以后要她常常做。” 对昨晚之事，对恭亲王侧福晋，她老人家是绝口不提。 大家都没提。 等着到了私下，胤禛却主动与太皇太后道：“……曾祖母，纯禧姐姐昨晚上哭了会就陪我下棋了，好像已经没事儿了。” 太皇太后昨晚上因担心纯禧公主，睡得并不踏实，听闻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了下来：“好孩子，小小年纪便知道心疼旁人了。” 昨晚上前脚纯禧公主刚冲出门，就有人告诉她老人家这件事，可把她气的哟，当即就直接差人将恭亲王侧福晋喊了过来——从始至终，你那点心思哀家都知道，不过看在纯禧的面子上不想与你计较罢了，原想着你若老实本分，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如今你胆子愈发大了。 今日哀家便告诉你，纯禧当日被抱进宫时就已经记在皇上名下，与你，再没半点关系，以后若无传召，你也不得再进宫，好好回去当你的侧福晋，这是哀家看在纯禧面子上，给你最后一点体面，若你自己不想要这份体面，那就别怪哀家了。 她老人家一动怒，就连皇上都要避忌几分的，更别说区区一个恭亲王侧福晋，当即把恭亲王侧福晋连话都不敢说。 这些话，这些事儿，太皇太后自不会与孩子们说，不过在她老人家心底，只觉得胤禛愈发招人喜欢。 想了想，她老人家更是道：“说起来你明年就要进上书房了，这贴身伺候的太监可找到了？还有哈哈珠子，可有安排好？” 哈哈珠子说白了就是伴读，陪阿哥们读书，督促阿哥们上进的功勋贵族子弟。 搁在大清，这可是个香饽饽，想当初三阿哥即将进上书房时，荣嫔那边可谓门庭若市，一个个福晋、夫人或太太皆想为自己儿子求个好前程，毕竟三阿哥以后可是未来的王爷，能得王爷照拂，也是极好的。 但是到胤禛这儿，直到今日永和宫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 第121页 一来是德嫔家世太低，与那些福晋们没什么来往，二来是大家对宫中那点事儿都知道的清楚，犯不着因为胤禛、德嫔与佟贵妃过不去，更重要的却是……他们一个个觉得自己儿子跟在胤禛身边没什么出息。 胤禛摇摇头：“还没有了，不过额娘说了，可以先挑两个得力的小太监出来。” 至于哈哈珠子，这种事儿急也没用。 太皇太后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关键之处，笑着道：“你额娘年轻，不如苏麻喇嬷有经验，哀家就要苏麻喇嬷帮你先挑两个小太监出来，至于哈哈珠子，不必着急，哀家也帮着你寻摸寻摸。” 胤禛一听这话是连声道谢。 这可不算什么小事儿，不管是贴身太监也好，还是哈哈珠子也罢，这些人几乎会伴随着他长大，若是其中有异心者，探听消息事小，等着夺取他信任后将害了他的性命却是事大。 可有太皇太后出手，他倒是要看看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太皇太后吃过的盐比她们吃过的饭都多，谁都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 如此在慈宁宫度过大半日，到了傍晚时候胤禛这才回去。 因纯禧公主心情不好，故而胤禛的功课也停了两日，太皇太后想着是让这几个孩子好好玩几日。 接下来的两日里，胤禛与纯禧公主，五阿哥几人将该玩的游戏都玩遍了，什么捉迷藏，躲猫猫，老鹰抓小鸡，木头人……几乎整个紫禁城中都荡漾着他们的笑声。 有好几次，胤禛正玩的时候还瞧见了上学，下学的三阿哥，这三阿哥的眼神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瞧着他们，恨不得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三阿哥与胤禛等人还算熟识，既碰见了原打算上前说几句话的，不曾想他刚抬脚想走过来，身边的哈哈珠子就微微咳嗽一声。 这下，三阿哥脚下的步子就顿住了。 他身边的哈哈珠子乃是惠嫔娘家额侄儿，说是伴读，不如说是惠嫔的眼睛更为合适。 就连不甚懂事的五阿哥瞧见三阿哥这般模样，都嘟囔道：“三哥哥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和我们一起玩？” 胤禛点头道：“应该是吧。”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想进上书房念书。 他已经想好了，反正他这个德行皇上已是见怪不怪，还不如咸鱼到底，相信皇上应该也不会责怪于他的。 这般想着，胤禛心里就舒坦多了，这会正带与纯禧公主和五阿哥去御花园摘葡萄，却没想到红玉却匆匆找了过来，说惠嫔带着大阿哥过去了。 惠嫔如今仿佛成了永和宫常客似的，也是的，她这人不会讲话且自视甚高，仗着替皇上生下长子一般人那都是瞧不上的，也就德嫔和善，没与她一般计较。 不过叫胤禛没想到的是，这时候大阿哥怎么会过来？不是应该刚下学在书房里温书吗？ 可人都来了，胤禛断然没有在外头玩的道理，只能先回去永和宫。 永和宫内的惠嫔正说的正高兴了：“……大阿哥与本宫一样，都是热心肠的，这不是听说你这些日子因为胤禛身边人的事儿烦心，所以就想着给你们送几个人来。” “德嫔，若是你瞧着这些人还不错，那就留下，若是觉得不成，那就自己再挑挑，在本宫跟前，可不必客气。” 一时间德嫔倒是为难起来。 话虽如此，但甭管惠嫔是不是好心，明面上却是好意，该怎么拒绝？ 就在这时候，胤禛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了进来，奶声奶气道：“惠娘娘，大哥哥，你们来了。” 惠嫔是喜欢孩子的，因胤禛帮过她的缘故，是更喜欢他了，捏着他的脸道：“呀，这是去哪里玩了？瞧这满头大汗的。” 说着，她更是掏出帕子来，笑眯眯道：“来，让本宫给你擦擦。” 面对着除德嫔与聂嬷嬷之外女人的亲昵，胤禛有些不适应，甚至连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好在大阿哥微微咳嗽一声，示意道：“额娘。” 惠嫔这才念念不舍松开手，只觉得这小娃娃长得更胖了，捏在手里，这手感可真好。 大阿哥笑看着胤禛，只道：“今日我与额娘过来是听说四弟你最近在找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和哈哈珠子，想当初额娘因为这件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故而我想着自己能帮就帮帮你。” “跟在我身边的小太监倒是做事可靠踏实的，当初随着他们一块进宫的有一个是他的弟弟，有个是他的同乡，我都替你打听过了，行事稳妥，为人机灵踏实，不知道四弟觉得如何？” 官大一级压死人。 紫禁城中更是如此。 不论是惠嫔还是大阿哥，身份都要比德嫔与胤禛高上一截，更何况还是打着“为你好”的借口，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但胤禛是谁？ 他可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脆生生道：“多谢惠娘娘和大哥哥，但是曾祖母说了，额娘年纪轻又没有经验，所以这件事就交给苏麻喇嬷帮着去管……我和额娘比起来年纪更小，也不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大哥哥不如去问问曾祖母和苏麻喇嬷？” 呵，他就不相信惠嫔和大阿哥有这个胆子。 大阿哥似察觉他的心思一般，依旧含笑道：“那是因曾祖母不放心你们，如今有我和额娘帮你操心，只要德娘娘与你点头，曾祖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 第122页 “啊？可是……我都答应曾祖母了。”胤禛可是知道什么叫做“狐假虎威”的，如今把太皇太后挡在前头，说什么都不松口：“要是曾祖母知道了不高兴怎么办？” 说着，他更是连忙岔开话题，絮絮叨叨道：“大哥哥，你知道吗？因为恭亲王府的事，曾祖母这几日好像不大高兴，我，我害怕！” 放屁！ 天底下还有你胤禛害怕的事？ 大阿哥气的差点就要爆粗口了，偏偏面上不好表露太多，正欲相劝，谁知道他的笨蛋额娘就道：“也对，这事儿……还是交给太皇太后去操心吧。” 她还是挺害怕太皇太后的，不，应该说是紫禁城中的男人女人就没谁不怕太皇太后，这种事儿做的好还好，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若是牵连到自己儿子怎么办？ 胤禛连忙道：“多谢惠娘娘，我知道您和大哥哥对我好。” 大阿哥气的哟，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良久没有说话。 惠嫔则与德嫔絮絮叨叨说起闲话来，一会问起卫常在最近可还好，一会又说起新送进宫的料子…… 倒是大阿哥的眼神时不时落在胤禛面上，心里则是思绪不断。 他这个弟弟当真不简单，若是为太子所用，那就麻烦了。 想及此，大阿哥神色便和煦起来：“……如今虽说你的病好多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但总归是要小心些才是，就像今日，这身上出了汗，得要随行的嬷嬷带着帕子，一热一冷最容易出汗的。” “还有，大病初愈不能猛补，得徐徐图之，我那里有些茯苓粉，晚些时候叫人送给你一些。” 胤禛：…… 能不能别这样，他挺害怕的！ 他可不想当大阿哥的人啊，忙道：“多谢大哥哥，你对我们可真好，对了，五弟弟最爱吃了，他也会有茯苓粉吗？还有三哥哥，他要是知道我们有茯苓粉，就单他没有，他会不高兴的。” 大阿哥笑着道：“这茯苓粉虽是寻常物件，但我送给你的自都是好东西，我那里只有两罐，我吃了半罐，还有一罐送给你，再没有多的了。” 寻常小娃娃头见到这般感情牌早已感激涕零，但胤禛却迟疑道：“那……那我不要了。” 大阿哥微微皱眉道：“这是为何？” 胤禛顿时黛玉上身起来：“这东西，单我有，别的兄弟都没有，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大哥哥疼我，看在我生病刚好的缘故所以把好东西留给我，但你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大哥哥，也是三哥哥和四弟弟的大哥哥啊，不好偏心的……” 大阿哥沉默片刻，只应了一声好。 但实际上他心里却打算我行我素，凡事都讲究个水到渠成，很多时候胤禛自己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会怎么想。 只要让旁人，特别是太子觉得胤禛他的人，便是胤禛巴巴凑上去冲太子示好，太子也不会领情的。 大阿哥心里却是打定主意，翌日一早就派人将茯苓粉送了过来。 看着那盒子包装精美的茯苓粉，胤禛很是头疼。 这个大阿哥，安分守己难道不好吗？非得当这出头鸟吗？ 胤禛不管大阿哥想不想当出头鸟，反正他可不想与大阿哥同流合污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着这盒子茯苓粉也不算少，只要聂嬷嬷将这茯苓粉分成三份，说是给三阿哥与五阿哥那边都送去些。 至于七阿哥，他如今年纪还小，压根就用不上。 聂嬷嬷低声道：“四阿哥，这，这怕是不太好吧？” 这样一来，怕是要将惠嫔与大阿哥都得罪了的。 胤禛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忙道：“对，嬷嬷，幸好你提醒我了，我把太子哥哥给忘了。” “那嬷嬷，你帮我将这茯苓粉分成四份，太子哥哥那边也得送过去一份的。” 聂嬷嬷还要再说话，胤禛已催促起来了，只道：“你们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的。” 聂嬷嬷没办法，只能照做。 等着茯苓粉送去太子，三阿哥和五阿哥那里后，大阿哥很快就知道了消息，当即气的脸色都变了。 按理说这事儿传的不会这么快的，是太子看到大阿哥时含笑道：“大哥哥还真不愧为兄为长，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弟弟们，胤禛病了一场你不忘送茯苓粉去给他，只是我病着的时候，怎么不见大哥哥这般上心？”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他面上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大阿哥脸色一僵。 不过是区区一罐茯苓粉而已，他只道：“胤禛年幼，不像太子平素得皇阿玛看重，更是众星捧月，怕是瞧不上区区一罐子茯苓粉的。” 太子只是笑笑，经过他身边时却道：“可那茯苓粉，我尝过了，味道不错，大哥哥以后若有这般好东西，可不要厚此薄彼才是。” 一时间，大阿哥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等着下去一问，他这才知道不光是太子，就连三阿哥与五阿哥都收到了茯苓粉，剩下两个阿哥倒还好说，太子那边只怕误会他拉拢胤禛…… 大阿哥气的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胤禛，你可真是好样的！” 面对他几次三番的好意，胤禛都是毫不领情。 怎么，当他是什么人都愿意拉拢？ -- 第123页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紫禁城中向来如此，不是朋友便是敌人，既然胤禛不能为他所用，站在他这边，那以后就是他的敌人了！ 大阿哥气的当即就沉着脸与惠嫔说，要她有事无事都不要再去永和宫了。 惠嫔不聪明，连忙追问其中的缘由，大阿哥沉着脸没说话，她也不敢再问，只好低声应是：“好，你的话本宫记着了，不去就不去了，不过区区一个德嫔罢了，本宫还不至于对她那般上心的。” 对于儿子，她向来是千依百顺，没什么不应的。 第47章 只是胤禛万万没想到茯苓粉一事在紫禁城中却是闹得沸沸扬扬, 当然，这也要得益于五阿哥一张叭叭说个不停的小嘴。 收到胤禛礼物的五阿哥不知道有多高兴，与太皇太后说, 与皇太后说, 与纯禧公主说，与宜嫔说……哦, 不过瞧见皇上时，他还是没敢说的。 但皇上还是从太皇太后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听闻这事儿后, 皇上脸色沉沉。 反倒是太皇太后劝慰起他来：“……哀家看啊，你就是太多心了，如今大阿哥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瞧见胤禛病了, 送一罐子茯苓粉过去也是人之常情。” “身为长兄, 大阿哥只怕也有亲近太子之心, 只是太子乃是一国储君, 平素又得你亲自教导, 便是有心亲近，也得掂量一二的。” “不像胤禛, 整日无所事事, 送什么过去都无所谓的。” 皇上觉得她老人家这话说的甚是有道理，但说不上为什么，心里却依旧觉得不踏实：“想当初朕刚与元皇后成亲时，宫中子嗣艰难, 朕做梦都觉得愧对列祖列宗,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 朕更是害怕……” 害怕兄弟反复, 害怕手足相残。 太皇太后自也是害怕的，却没有在皇上跟前显露半分，反倒是含笑道：“不会的，如今太子之位已定，谁敢起歪心思？”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只问起太皇太后近来身子如何，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皇上这个当老子的烦，胤禛这个当儿子的也烦，面对着纯禧公主的攻势，恨不得躲起来。 偏偏纯禧公主却是穷追不舍，一个劲儿跟在他屁股后面道：“……好啊，平素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你一份，谁知道你有好东西竟不给我，还是听五弟弟说起来我这才知道的。” 就因为一些茯苓粉，她已经念叨了两三日。 她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根本不在意这茯苓粉，却是在意胤禛的态度，这让她很是生气。 胤禛苦着脸，就差举手投降了：“纯禧姐姐，你要是真想要茯苓粉，我要额娘给你寻一些……” “这是茯苓粉的问题吗？”纯禧公主一张小脸那是气鼓鼓的，冷声道：“你是不知道，昨日五弟弟一大早就抱着一个小罐子来找曾祖母，说要请咱们喝茯苓粉……我这才知道，那五弟弟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瞧见我没有，面上的神色是更高兴了。” 胤禛：…… 到底是他失策了。 他忙补救道：“那我赔你一顿烤肉？” 自去年吃过一次烤肉后，纯禧公主是念念不忘，一直念叨着要再吃。 纯禧公主面上神色由怒转喜，想了想，却竖起两根手指来：“不，两顿。” 最后这件事便以两顿烤肉了解。 但大阿哥有心结交胤禛一事，却是六宫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大家都觉得大阿哥还想，如今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哦，这孩子都已经九岁了啊！ 太子知晓这事儿后气的不行，不过知晓了胤禛的态度后却又有几分得意，当即就想摆出储君的态度来，送些东西去永和宫以示嘉奖。 好在僖嫔知晓这事儿后连忙拦住了他：“太子万万不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显得沉着冷静。” “大阿哥以为自己这事儿做的悄无声息，殊不知皇上那边已经开始忌惮起来，您又何必与他打擂台？他是什么什么，您又是什么身份？” “从前您想交好四阿哥，本宫之所以拦着您，就是以为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人是鬼，如今也正好瞧瞧那些人是个什么心思。” 太子沉吟片刻，正色应是，只派人盯着三阿哥与胤禛那边。 胤禛全然不知小小年纪的自己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每日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再加上太皇太后拨给他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做小安子，一个叫做小全子，都是七八岁的年纪，看着虽活泼却不失本分，让他觉得很是新奇。 从前不管去哪里，他身边都跟着聂嬷嬷等人，如今换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太监，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小安子比小全子大上半岁，人也更活泼些，每次还能陪着他们玩些捉迷藏的游戏，就连纯禧公主都对他们两个赞不绝口。 这一日，胤禛正在屋内午睡，谁知道刚起来，小安子就巴巴凑了过来，低声道：“四阿哥，奴才方才见着东偏殿那边有人偷偷摸摸出去了……” 胤禛看向他的眼神微微变了，“你，你注意这些干嘛？” 小安子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奴才跟在您身边，自然对您身边之事都得上心才是……” 说着，他的声音更是低了几分：“能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福气。” “其实几日之前奴才听闻卫常在那些事儿后，就一直留意着东偏殿那边的动静。” -- 第124页 “如今卫常在虽生产在即，却也是失宠于皇上，这些日子她身边的宫女嬷嬷散漫得很，却有个大宫女十分尽心。” “方才奴才就是见着这大宫女神色匆匆出了门……您放心，奴才已经要小全子去跟着她了，看看她到底去了哪里。” 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说起话，做起事来却是如此老练。 胤禛是自愧不如，不过更是对太皇太后选人的眼光钦佩起来，当即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们了。” 一刻钟之后，小全子就气喘吁吁回来了，更是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卫常在身边的大宫女去了承乾宫。 去了承乾宫？ 胤禛微微皱眉，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日子，佟贵妃对卫常在颇有照拂，但也仅限于面子上的功夫活，隔三五日送些补品或差人过来问几句话……想想也是，如今大封六宫在即，她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哪里能在这等小事上费心思？ 甚至连抱养儿子到自己身边的事，佟贵妃都不如从前热衷。 胤禛不明所以。 谁知道到了傍晚时，他更是眼睁睁见着佟贵妃步入东偏殿。 这下别说是他，就连德嫔都大跌眼镜，忍不住与章佳常在议论起来：“这，这莫不是太阳打从东边落下去了？” 实在是佟贵妃来这正殿都没来几回。 胤禛恨不得想跟着佟贵妃进去一探究竟，只是很可惜，他不能。 此时此刻的佟贵妃站在不远处，瞧着床榻上病弱却依旧难掩容姿的卫常在，淡淡道：“……你说你有要事与本宫说，不知道是什么事？” 方才她收到的信笺里卫常在写的清清楚楚，说想要将八阿哥养在她的身边。 若换成从前，她定会答应。 但如今佟家只叮嘱她一个字，那就是“稳”。 既是这般，那是半点差错都不能有的。 卫常在强撑着坐了起来，微微咳嗽两声后才道：“方才嫔妾在信里头已经与贵妃娘娘说的清清楚楚，想必贵妃娘娘也知晓了嫔妾的意思……” 佟贵妃宛如听到了笑话一般，兀自笑了一声：“你说想将你的儿子养在本宫名下，从此这孩子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卫常在啊卫常在，枉费从前你得宠时本宫还曾忌惮过你，没想到你当真连惠嫔都及不上。”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这一胎定能生下阿哥？你又怎么能断定本宫一定会愿意抚养你的儿子？” 卫常在虽虚弱，憔悴，但与佟贵妃对视的目光中却是半点怯意都没有，更是一字一顿道：“因为嫔妾会未卜先知。” 她总不能说自己重生过一次吧，若是如此，只怕下一刻就会被人当成妖怪抓了起来。 佟贵妃面上笑意更浓。 这等话，她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卫常在一点都不意外佟贵妃的反应，依旧一字一顿道：“若是嫔妾没有猜错的话，当初贵妃娘娘您的六阿哥是强行用药才怀上的，所以六阿哥打从出生后就身子不好，您说，嫔妾说的对吗？” 佟贵妃面色一变。 沈嬷嬷很有眼力见的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带了下去。 卫常在依旧娓娓道来：“因为嫔妾能未卜先知，所以知道自己这一胎定能生下个儿子。” 佟贵妃讥诮一笑：“不过你瞎蒙而已，你这一胎……不是女儿就是个儿子，难道还能生出个妖怪来？” 卫常在看着她微微一笑：“那贵妃娘娘大可以拭目以待。” “后宫不得干政，若是嫔妾没有记错，当初平西王在衡州称帝没多久便病故，其孙吴世璠继位，就在今年冬天，清军会攻破昆明，此人会自杀，三藩平定。” “若是贵妃娘娘还觉得嫔妾不过是侥幸蒙对了，那再可以等着瞧瞧，也是今年，台湾郑成功之子郑经会去世，台湾大乱，郑经之子郑克塽继任延平王王位……” 也幸好康熙二十年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她好歹有些印象。 佟贵妃面上笑意渐渐敛去，“就算你说的事情属实，可这与本宫抚养八阿哥有什么关系？换言之，本宫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卫常在知道鱼儿这是上钩了，含笑道：“如今贵妃娘娘贵为六宫之首，嫔妾能未卜先知，如此一来，八阿哥岂不是能荣登大位……” 她这话还没说完，佟贵妃就厉声训斥道：“卫氏，大胆！如今太子健在，你怎能出言不逊？” “嫔妾这话，不是说到贵妃娘娘心里去了吗？”卫常在如今饱受冷眼，这日子过的连上辈子都不如，什么都看开了。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佟贵妃心肠狠毒，利用完她之后就会将她弃之如履，但为了儿子，她不在意：“这话，六宫之中，惠嫔娘娘，宜嫔娘娘，德嫔娘娘……有儿子没儿子的，谁没有想过？” “贵妃娘娘大可以相信嫔妾，在八阿哥继承大统后，嫔妾便会自尽身亡，到时候您就是唯一的太后娘娘。” 说着，她更是淡淡一笑：“很多事情很快就能见分晓，若是嫔妾这些事儿侥幸说中了，还请贵妃娘娘先解决了四阿哥。” 佟贵妃不解：“这是为何？” 卫常在自然不会与她说实话，万一说了，佟贵妃不管她儿子，直接将胤禛抢过去养着怎么办？只能模模糊糊道：“因为这人邪乎得很。” -- 第125页 是啊，胤禛怎么可能不邪乎？ 上一世，胤禛养在佟贵妃身边，虽不甚得皇上宠爱，却是小小年纪就勤勉上进。 不像如今这般，可她万万没想到，胤禛会这般得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喜欢……若是他脑瓜子转过来，突然想着上进，岂不是皇位对他而言更是易如反掌？ 佟贵妃沉着脸离开。 刚走出东偏殿，她下意识朝着正殿方向扫了一眼，不曾想刚好瞧见窗户里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小娃娃不是胤禛还能有谁？ 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的八卦小胤禛也是微微一愣，瞬尔扬起自己招牌笑容来，这笑容要多天真就有多天真，要多无害就有多无害。 可大热的天儿，佟贵妃却被他这一笑笑出冷汗来。 已经不是第一个人与她说胤禛邪乎，从前她不相信，如今仔细想来……的确是不大对劲。 从前的佟贵妃存着将胤禛养在自己身边的心思，但如今她却没了这心思，思来想去，只觉得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胤禛瞧着佟贵妃几乎是失魂落魄走了，更是微微皱眉，嘀咕道：“她这是怎么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佟贵妃面上瞧见这般神色。 一旁的小安子凑上前道：“可要奴才去帮着打听打听？” 胤禛哑然失笑：“怎么，你连承乾宫的消息都能打听的到？” 小安子只露出骄傲的神情来，挺了挺小胸脯，道：“您太小瞧奴才了，奴才年纪小，不惹人注意，往太监们嚼碎嘴子的屋子里一躲，旁人根本发现不了。” 说着，他更是咧嘴一笑：“您可别小瞧了咱们这些当太监的，上头的主子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想了什么，他们都知道……处处都有太监，若换成那些厉害的，连上头主子们的心思都猜得透了。” 胤禛觉得太皇太后给自己选的两个随从还真是好，一个外向活泼，一个沉着稳重，忍不住道：“既然你有信心，那就麻烦你了。” 想了想，他更是叮嘱道：“有句话我还是得提前叮嘱你，你们一心为我是好事儿，但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要把性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倒是小安子与一旁的小全子听闻这话微微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紫禁城中，太监不是人，是最下等的奴才。 没人会将他们的身家性命放在眼里心里的。 小全子低声道：“多谢主子，您放心好了，我们会小心的，定不会给您丢脸。” 缓过神来的小安子也是连连点头。 一转眼就到了盛夏，小安子日日都能打听些消息回来。 比如说承乾宫的佟贵妃这几日没有睡好，每日都请了孙太医前去把脉，屋内更是安神汤不断。 比如说安嫔时常去承乾宫探望佟贵妃，两人说话时屋内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又比如说就连安嫔这些日子心情都不大好…… 胤禛隐约猜到佟贵妃与安嫔的变化与卫常在有关系，但也是猜测而已。 这一日他照例去了慈宁宫，不曾想刚进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就见着佟贵妃与安嫔正陪着太皇太后聊天。 佟贵妃笑着道：“……卫常在虽糊涂，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说起来她腹中孩子中秋节前就能生下来，若是个小阿哥是最好不过，到了中秋节那一日就是双喜临门了。” 从前安嫔是个喜欢说话的，今儿却是特别安静，瞧见胤禛进来，这眼神落在他面上就没有挪开过。 胤禛被她看的是浑身不自在，面上却不露分毫，上前给太皇太后等人请安。 太皇太后熟稔将他搂到身边，继而与佟贵妃说起话来：“卫常在这一胎是男是女，哀家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愿她腹中孩子平安康健就好了。” 她老人家害怕卫常在这一胎如七阿哥似的，虽说七阿哥除了右脚不便，其余都康健，但随着七阿哥一日日长大，能跑会笑，她老人家瞧见了是愈发难受。 佟贵妃正色应是：“您与臣妾想的一样，是男是女都好……若是能像胤禛这般健康活泼，那就更好了。” 太皇太后却笑道：“那怕是紫禁城中又要多个泼猴了。” 言语中，宠溺之意溢于言表。 胤禛这下察觉到连佟贵妃眼神都时不时落在自己面上，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当即就道：“曾祖母，我要去找纯禧姐姐玩去了。” 太皇太后自然不会不答应。 胤禛就顶着佟贵妃与安嫔的目光走出了外间，一直到了他看不见，安嫔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这安嫔说起来还是皇上的远房表妹，从小也是在太皇太后跟前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太皇太后清清楚楚。 当即太皇太后就扫了她一眼道：“安嫔今儿是怎么了？” 安嫔忙强撑着笑道：“没什么，就是昨晚上没睡好。” 太皇太后笑道：“怎么，到了哀家跟前还藏着掖着？哀家前些日子就发现你不对劲了，瞧着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儿在哀家跟前还不能说？” 安嫔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佟贵妃瞅着太皇太后心情像是不错，试探道：“安嫔这是不好说了，您也不是外人，在您跟前没什么不能说的。” “先前皇上说将卫常在腹中孩子养在惠嫔身边，安嫔知道后心里不大舒坦……有些话当着您的面，她不好说，更不好与皇上说。” -- 第126页 “说起来安嫔也是进宫几年的老人儿了，膝下却无子嗣，整日在宫中也是寂寥……” 这话还没说完，太皇太后就明白其中的意思，哦，安嫔想抚养卫常在肚子里的孩子。 太皇太后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一时间，佟贵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正因为安嫔知道自己的性子如何，所以才不敢冒冒然到您跟前开口，怕您觉得她养不好这孩子，可天底下没有人生来就会当额娘的，况且有乳娘嬷嬷照看着，应该也不会有事儿的……” 说着，她更是道：“钮祜禄娘娘也是头一次照看七阿哥，也是将七阿哥养的白白胖胖，着实招人喜欢。” 对于卫常在的话，她到底还是上了心。 凡事皆要试一试才知道，如今尚未到年底，卫常在所言并没有发生，但她却不能冒这个险，若到时候卫常在所言真的成真，她该以什么理由将八阿哥抱养到自己名下？ 故而，她就想到这个进可攻退可守得法子来，但她却忘了，安嫔根本不是个擅做戏之人，更忘了安嫔不是个喜欢孩子的。 太皇太后脸上笑意渐渐敛去几分，淡淡道：“你们的意思，哀家也算听明白了。” 说着，她的眼神落于安嫔面上：“你想要个孩子？” 安嫔能说不想要吗？ 她不能。 她强撑着笑道：“是，太皇太后，臣妾入宫多年，恩宠不丰，没有子嗣，平素闲来无事只能与贵妃娘娘说说话而已……”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太皇太后打断了：“所以就想要养个孩子解解闷？这孩子可不是你们解闷的玩意儿。” “你若是闲来无聊，不如养只猫儿养只狗儿吧！” “至于卫常在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是男是女尚且不知，惠嫔虽不算心细，却有过两个孩子，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 话到了最后，她老人家言语中已透出几分不悦来。 佟贵妃不敢再接话。 到了最后，佟贵妃只带着一脸青色的安嫔离开。 一路上，安嫔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絮叨个不停：“……贵妃娘娘难道真相信卫常在的话不成？臣妾看她就是个疯子！若不是疯子，当初怎么会做出陷害惠嫔的事情来？” 她不仅觉得卫常在疯了，更觉得佟贵妃距离疯魔也不远了，不然怎么会相信卫常在的话：“而且德嫔也不是当初的小宫女，四阿哥更是皇上与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贵妃娘娘想要害死四阿哥，也得三思而后行啊！” 她与佟贵妃刚入宫时是互相依附的，但随着佟贵妃被封为贵妃，她们之间的位置就不对等起来，变成了她依附于佟贵妃。 佟贵妃想对谁下手，她不想管，也管不着，可偏偏佟贵妃想借着她之手铲除胤禛。 佟贵妃扫了她一眼，轻轻摘去她发丝上的落叶，含笑道：“怎么，你这是不愿意替本宫办事儿？” 安嫔面露迟疑，忙道：“怎么会了？” 佟贵妃笑了笑道：“本宫知道，你向来是最衷心不过了……” 说着，她更是道：“说起来你的家眷好些日子没进宫了，过些日子是你的生辰，本宫会与皇上说一声，请你的哥哥嫂嫂进宫来瞧你的。” 安嫔面上这才添了几分喜色：“多谢贵妃娘娘。” 两人一路无话，等着走到了拐角处，正好瞧见胤禛与纯禧公主，五阿哥带着几个小太监在玩木头人。 小孩子的笑声宛如银铃，十分悦耳动听。 佟贵妃索性驻足看了会。 后来还是纯禧公主眼尖发现了她们，纯禧公主虽不喜佟贵妃，可规矩还是知道的，当即带着两个弟弟上前请安。 佟贵妃看着五阿哥，就想到了病故的六阿哥，含笑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这么热的天还在外头玩，不如随本宫一起去承乾宫喝喝绿豆水解暑好不好？” 胤禛与纯禧公主微微有些迟疑，毕竟有些话就是场面话。 谁知道下一刻，五阿哥脆生生答应道：“好！” 他是最贪吃不过的，一听说有吃食，连忙答应。 到了最后，胤禛等人只能前去承乾宫，偏偏五阿哥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乐呵呵的。 承乾宫内自是不缺好吃好喝的，佟贵妃前脚刚回去，后脚沈嬷嬷就带人端着吃食上来。 佟贵妃笑看着他们，只道：“……来，尝尝酸梅汤，本宫这里的酸梅汤便是皇上喝了都说好，你们也尝尝看，若是觉得好，回头本宫要人把方子送一份给你们。” 胤禛尝了一口，果然觉得这酸梅汤味道不错。 慈宁宫的酸梅汤太甜了些，永和宫的酸梅汤味儿不够，总是差了些什么。 他忍不住喝了两碗。 哪怕喝酸梅汤的时候，他依旧发现佟贵妃也好，安嫔也罢，这目光老是落在自己面上。 他向来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仰起头，含笑道：“佟娘娘，安娘娘，你们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啊？” 佟贵妃到底是反应快些，笑道：“本宫瞧着你似是胖了些，故而多看了几眼，想必你安娘娘也是如此。” 胤禛：…… 这些日子，这几句话他已经是听倦了。 他已经开始控制饮食了好不好？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安嫔也接话道：“是啊，六宫上下就属你生的最好了，白白胖胖，就像是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 第127页 说着，她更是道：“对了，胤禛，本宫家中哥嫂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想求个男婴，不知道四阿哥可有从前穿过的小褂子小衣服，能否送给我哥嫂一件？” 她是皇亲国戚，她的哥哥自然也是，这话虽越了规矩，但也不算很过分。 胤禛点头说好：“那我回去问问我额娘。” 几个人凑在一块，本就没什么话说。 等着酸梅汤喝完了，纯禧公主便带着胤禛等人离开，谁知道到了门口，五阿哥却是念念不舍起来，奶声奶气道：“佟娘娘，酸梅梅好喝。” 佟贵妃笑着道：“这是安嫔娘家送进宫的方子，本宫便借花献佛，待会儿送一份方子给你们好了。” 五阿哥脸上笑意更甚。 等着胤禛傍晚时回去永和宫时，承乾宫那边已经差人将酸梅汤的方子送了过来。 德嫔本不欲与承乾宫有什么来往，但也没想过与佟贵妃交恶，大大方方将方子收了下来。 胤禛却觉得一码归一码，毕竟这方子是好方子：“额娘，煮了酸梅汤来喝。” 德嫔只说好。 不过胤禛是个小心的，还不忘要红玉把这酸梅汤方子拿去太医院问了问，知晓这方子没事儿，他这才放心下来。 不是他太过于小心谨慎，实在是佟贵妃与安嫔这几日不大对劲。 谁知道到了第二日，胤禛万万没想到安嫔更是初次登门。 这可把德嫔都吓到了。 胤禛更是死死守在德嫔身边，生怕安嫔使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安嫔过来时脸上是笑眯眯的，说起昨日借胤禛衣裳的事情来：“……本宫也知道这事儿不妥当，可说起来本宫的哥哥也算是胤禛的长辈，讨要一件他的小衣裳应该是不过分的。” 她就像六宫中的女霸王似的，宜嫔都得避忌她几分。 德嫔更是对她避之不及，只说好：“胤禛有件半岁时的兜兜本宫一直没舍得丢，不如就将这衣服送给你兄长好了。” 说着，她更是一叠声吩咐聂嬷嬷将东西找来。 安嫔向来是个倨傲的，收了东西，轻描淡写道了两句谢就离开了。 好在她到底是个知礼的，到了傍晚时候差人送来了几盆开的正好的芍药花过来。 紫禁城中养的芍药花向来是以粉红亦或者嫣红为主，但安嫔送来的几盆芍药却是花芯为黄，花瓣的颜色渐渐由黄变红，一朵朵开的宛如碗口大小，煞是好看。 就连德嫔这种向来不喜花卉之人瞧见也直说好看，最后叫人检查过，只要人给胤禛和章佳常在各送去一盆。 胤禛也很喜欢。 粗粗壮壮的一盆芍药摆在进出门，每次瞧见就觉得心情大好。 就连太皇太后知晓这事儿后都忍不住私下夸了安嫔几句，直说她长大了，不复从前的小家子气。 只是一日日的时间过去，胤禛的身子却是不大好起来。 从前他是活蹦乱跳，吃嘛嘛香，这些日子倒也没生病，就是精气神大不如从前，从前与纯禧公主玩起游戏来，总是最活泼的那个，但这些日子却是蹦跶不了多久就要歇一歇。 这不，胤禛刚坐在石凳上歇了会儿，纯禧公主就忧心忡忡道：“胤禛，你可别病了吧？” 他们正在御花园玩躲猫猫了。 胤禛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可是孙院正来给他瞧过好几次，皆说无事。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苦夏，索性冲着纯禧公主摆手道：“我累了，得歇一歇，纯禧姐姐，换你先找我们吧！” 纯禧公主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躲猫猫倒是轻松自在，胤禛很快在假山里找了个山洞，猫着腰躲了进去，权当做休息。 上午的御花园已带着几分暑气，蝉鸣声不断，聒噪得很。 好在胤禛所选的山洞位置极好，坐在里面凉沁沁的，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睡个觉时，似乎听到外头传来女子的哭声。 一开始，胤禛并未在意，却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而后似乎有个男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好了，别哭了，在这里陪我好好说几句话，方才你的话可是故意气我的？什么叫给她找一件四阿哥的小衣裳，好让她快些有孕，她为何迟迟没有身孕，难道你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吗？我都没有碰过她，她哪里来的身孕？” 胤禛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四阿哥？ 这不就是自己吗？ 他透过石头缝朝外一看，果然见到了安嫔与一男子，想必这人就是安嫔的哥哥了？ 胤禛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谁知道下一刻这男子却把安嫔按在假山上，不光嘴凑了过去，这手也伸到安嫔衣襟里头…… 胤禛一下子愣住了。 这，这也是他一个小娃娃能看的？ 后宫规矩森严，寻常男子根本不得入内，哪怕是至亲碰面也得避忌一二，他们……他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胤禛听见安嫔发出了“嘤嘤”声，他虽不懂这些，却也听出来这声音中带着几分欢愉。 偏偏胤禛与他们就一墙之隔，哪怕他捂住耳朵，这声音却往他耳朵里头钻。 他更听见那男子道：“我想你想的好苦啊，日日想，夜夜想，特别是到了夜里，总是想象自己抱着你入睡……” 接着便是喘息声传来。 -- 第128页 胤禛忍不住心中暗道：贵圈真乱啊！ 不过如此一来，他好像有些明白了，明白安嫔为何贵为嫔位之首却是恩宠不丰，寻常妃嫔瞧见皇上时是两眼放光，就像狼瞧见兔子似的。 但安嫔每次碰见皇上总是神色淡淡，从前大家都以为是她没恩宠，心气高，故而对皇上不冷不热的，但如今一看……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从一开始，安嫔就是心有所属！ 安嫔的声音中带着愉悦，从前说话总是硬邦邦的她这时候声音中能淌出蜜来：“我的好哥哥，我也日日在想你，每次一看到皇上我就会想起你，想着若是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2 21:34:55~2022-05-03 23: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胤禛顿时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幸好装的是大人的芯子, 不如一个三岁的娃娃看到这样的事，只怕心里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 与此同时，他忍不住心疼起皇上来。 真是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 胤禛也知道了些事情。 比如安嫔与她的兄长并非至亲, 当初她额娘成亲后久久未有身孕，便从旁支中抱养了一个男婴。 谁知道没两年, 安嫔额娘又有了身孕，生下安嫔来。 但因生安嫔时折损了身子，她额娘再没能有孕。 故而从小他们兄妹两人关系就十分要好, 后来更是一步步不可收拾起来……但他们并非糊涂之人，知道此事有违常理，不敢声张。 原以为感情一日日能淡下去，但随着安嫔兄长娶妻, 安嫔进宫, 他们更察觉到对方在自己心中已有着不同寻常的位置。 不能生同床, 不能死同穴, 甚至见面都是见一面少一面。 听到最后, 就连胤禛都忍不住觉得这对苦命鸳鸯可怜，他们只是生错了年代, 不过在他看来, 凡事既已成定局，断没有不管所有人身家性命的道理……就比如安嫔的兄长，当初为何要娶妻？就比如安嫔，当初为何要进宫？ 好在这场欢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胤禛就听到安嫔哑着嗓子道：“哥哥, 若是有一天我出了事儿, 一定要记得我……” 她兄长连忙追问是什么事儿, 毕竟他们的家世摆在这里，若是寻常小事儿，根本伤及不了安嫔分毫。 安嫔低声道：“没什么……你放心好了。” 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安嫔的嫂嫂寻了过来。 胤禛从他们的谈话中，更是知道安嫔的嫂嫂该是不知道这事儿的，方才被安嫔使出去逛裕花园了。 这一行人很快就走了。 胤禛磨磨蹭蹭躲在假山里，想着安嫔的话应该是与自己有关系的。 后宫之中，不管身份再尊贵，但凡涉及到谋害皇子，这命都保不住的。 胤禛从前好歹也是看过些宫斗剧的，知道这些人使坏的手段高明得很，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安嫔送的芍药花换了一盆。 他行事向来小心，等着皇上过来时只撒娇说安娘娘送的芍药花真好看，想多要几盆之类的话。 对于胤禛，皇上一向是骄纵的，当即便答应下来。 入夜，胤禛便带着小安子与小全子偷偷换了一盆子芍药花。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胤禛就觉得自己的胃口好多了。 这下，他不怀疑都不行。 一般这种时候下的都是慢性毒药，好在他发现的早，再加上他是个自我防范意识很强的小娃娃，这几天运动量更是增大不少，想着将毒素排出来。 虽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胤禛心里却是舒坦多了。 安嫔借着小衣裳一事，倒是偶尔来永恒宫坐坐，每次过来时眼神都落在胤禛面上。 今日也是这般，安嫔借着关心之名，笑着道：“……当日本宫哥哥嫂嫂进宫后见拿到胤禛小衣裳，不知道多高兴，原本还想过来亲口与你道谢的，后来一想，卫常在如今生产在即，到底是小心些为好。” 说着，她更是道：“本宫瞧着胤禛似是瘦了些，精神也不如从前，这是怎么了？” 胤禛做戏还是会的，特别是在安嫔跟前，装的一副怏怏的样子。 德嫔摸了摸儿子的小脑门，心里也是担心得很，微微叹了口气：“今年夏天热，胤禛想必是苦夏吧！” “原先本宫也怕他又病了，可周院正来瞧过几次，都说无事。” 安嫔笑了笑道：“没事儿就好。” 继而这两人又说起宫中冰块一事。 今年夏日格外炎热，故而去年冬日存的冰就有些不够用了，像皇上，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那边的冰块自然是少不了的，也就只能省下头妃嫔宫里头的冰了。 按理说德嫔身为嫔位，永和宫分到的冰不算少，勉强也是够用的。 但架不住永和宫里还有个卫常在，她如今有着身孕，正是最怕热的时候，故而德嫔便将大半的冰都分了过去。 安嫔心里觉得她真是个傻子，面上却半点没有表露，只道：“……宫里头的规矩不能乱，贵妃娘娘便是有心想要照拂你们，只怕也是不能够的，不如这样，本宫分一半冰给你们吧。” -- 第129页 德嫔心里是愈发惶恐，连忙说自己不怕热。 实则她却想起了去年的事儿。 去年夏天虽不如今年夏天热，但每到了夏日，紫禁城中的冰块总是不够用的，安嫔便抢了端嫔宫中的冰，更是说什么“端嫔不怕热，本宫怕热，都是宫中相熟的姐妹，想必端嫔不会这般小气”之类的话。 这可把端嫔气的哟，说是几天连大门都没出。 端嫔是个不争不抢的，当初诞下二公主，却是没养住，如今恩宠薄了，又没个孩子，自然不敢与安嫔硬碰硬。 当时佟贵妃有孕，管着六宫上下琐事的是小钮祜禄氏。 小钮祜禄氏向来不喜安嫔张扬跋扈，也想着挫一挫佟贵妃一党的威风，原打算替端嫔做主，谁知道端嫔却说什么“她不怕热”之类的话。 那时候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让大家更觉得安嫔不好惹。 这安嫔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没真心打算将自己的冰块舍出去，意思两句见德嫔不敢答应，带着人也就回去了。 胤禛愈发觉得安嫔奇怪，更笃定她冲自己下毒了，时不时这般殷勤过来只是看看那芍药花是否还摆在房里…… 他便命小安子多盯着安嫔那边的动静。 小安子倒也没辜负胤禛的期望，没几日就打听了些消息回来：“主子，这个安嫔娘娘果然有些奇怪，每天晚上都盯着一个香囊看，有的时候还会流泪……” “而且安嫔娘娘身边的人都说她对恩宠并不在意，却把那香囊当成宝贝，也不知道里头到底装的什么。” 还能装的什么？ 自然装的是安嫔与她哥哥的定情信物啊！ 胤禛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他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只要小安子那边再盯着安嫔的动静。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胤禛只觉得要快些把这件事解决了，要不然日日心头悬着一块大石头，还是怪难受的。 所以一日日下来，他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就连慈宁宫那边都没怎么去了。 太皇太后是心急如焚，皇上是勃然大怒，指着太医院的太医骂了好几回：“朕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胤禛都难受成这样子了，却查不出个病症来？” 可怜兮兮的周院正跪在最前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求皇上息怒。 皇上气的够呛，看着儿子病怏怏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他几个儿子中，虽胤禛最不成器，但不可否认，胤禛却是带给他欢笑最多的一个人，平素这孩子总是蹦上跳下，一副活泼康健的样子，以至于皇上从没想过他会落得这般样子。 这让皇上又想起了早夭的嫡子。 更是他与赫舍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 那孩子名叫承祜，也是生的虎头虎脑，却在四岁那年身子突然不适，太医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病症来，接着，就没了。 皇上生怕胤禛与早夭的承祜一样，脸色铁青：“你们给朕查，好好的查，若是胤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朕绝不姑息！” 为首的周院正几乎是噙着泪应是。 佟贵妃也陪着皇上一块过来的，待皇上去了外间后，她这才轻声劝道：“皇上放心，胤禛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儿的。” 实则她却觉得差不多了，这孩子这时候没了，谁都不会怀疑什么。 而且，连老天爷都给了她一个绝佳下手的机会。 八月头卫常在就该发作了，到了那时候永和宫上下忙成一团，若有个什么闪失，谁能顾得上胤禛？ 与此同时，胤禛也在想着他们到底会什么时候下手。 自当初他落水后，不管什么时候身边总是会跟着几个人的，想要下手并非易事……最好的机会便是卫常在生产之日。 胤禛等啊等，到了初三夜里，果不其然听见东偏殿那边传来喧嚷声，口口声声说卫常在发作了。 卫常在身子不大好，这一胎怕是艰难，便是有稳婆，太医等人在场，但德嫔免不得还是要去瞧一瞧的。 临出门之前，德嫔还专程来瞧过胤禛一眼，瞧见儿子睡得踏实，替她捻了捻被角，这才过去了。 谁知道德嫔前脚刚出门，后脚胤禛就冲小全子使了个眼神。 方才正靠在踏板上打盹的小全子也飞快出去了。 胤禛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头顶天青色绞纱帐幔，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安子则托腮道：“主子，您说今晚上当真会有人来吗？” “应该会吧。”胤禛也不是十分确定，毕竟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可要是安嫔等人不走寻常路，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反正咱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暂且等着吧。” 胤禛等啊等，一直能听到东偏殿那边传来的声响，估摸着卫常在这一胎生的并不顺利。 正当他有了些睡意时，只听见外头有人惊呼道：“不好了，走水了！” 失火了！ 如今天干物燥，容易失火，但偏偏这个时候失火，不是太巧了点吗？ 胤禛与小安子对视一眼，知道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聂嬷嬷更是冲进来道：“四阿哥，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说着，她更是嚷嚷道：“这，这该怎么办才好啊？娘娘与红玉都不在了！” -- 第130页 要她照顾胤禛她在行，要她拿主意……那她可不行。 胤禛沉吟道：“不要紧，嬷嬷，你带着人去灭火吧，要是东偏殿那边受到惊扰就不好了……放心，我这里还有小安子在了。” 聂嬷嬷虽有几分不放心，但想着这里是永和宫，出不了什么乱子，咬咬牙也就带人下去救火了。 对胤禛而言，现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虽胜券在握，可他心底多少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胤禛等啊等。 果不其然，很快屋内就潜进来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与胤禛当日落水的小太监不一样，伸手矫健，下手很辣，从窗户翻进来后就直逼床榻。 他手中的匕首瞧着便知道是极锋利的，迎着烛光看去，泛着幽幽哑哑的光，十分骇人。 胤禛没有闪躲之意，甚至面上并无惊恐之色，只淡淡道：“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若是动手早了，只怕你的主子安嫔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这黑衣人背地里替安嫔做过很多脏事儿。 毕竟安嫔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从前有冲撞过，得罪过她的宫女太监，明面上不好动手，私下难道还不好动手吗？ 故而杀人灭口，这黑衣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但冲着一个三岁的孩子下手，这孩子还是皇子，换成谁，谁心里能不怯？ 听胤禛点名道谢，甚至连他背后的安嫔都道了出来，当下手中的匕首是一顿，有几分犹豫起来。 空城计他还是知道的。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身侧有无旁人，却发现屋内除了一个半大的太监，什么人都没有。 胤禛含笑看着他，淡淡道：“我若是你，不妨等一等，我既知道你会过来，就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若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安嫔身边的暗卫，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她手里。” “若今日之事在你手上出了岔子，你觉得她会拿你家眷怎么样？” 黑衣人手上的动作更是顿了顿，更瞧见眼前小娃娃不紧不慢道：“等一等吧，安嫔就快来了。” 黑衣人几乎是颤声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胤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这话我要问问你们才是，我听着你的声音像是不大，应该并未成亲成家，但上头也是有母亲的，若是你母亲知道你做下这等事，不知道怎么伤心难过了。” “连个两三岁的孩子都下手，这同禽、兽有什么区别？” 黑衣人果然说不出话来。 胤禛也懒得与他多说话。 很快他就听见廊下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紧接着安嫔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张花容失色的脸，想必是方才已经歇下的缘故，脸上未施粉黛，披风里头也穿着一身中衣，似是匆匆忙忙赶来的。 瞧见胤禛安然无恙，安嫔显然长吁一口气，压低声音冲那黑衣人呵斥道：“还不快给本宫滚下去！” 黑衣人应了一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安嫔瞧着眼前三两岁的小娃娃，宛如瞧见一个妖怪，她好像明白为何佟贵妃会要了这人的命。 可惜，她明白的却是太迟了，最后她几乎是颤声道：“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就在方才，安嫔翘首期盼等着回话，今日是她最好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不曾想却听说有个半大的小太监找他，这小太监还是胤禛身边的。 安嫔一愣，却还是昭这小太监进来。 这小太监……安嫔是认得的，太皇太后赏给胤禛的，平素话不多，谁知道一开口，这小太监的话却是将他吓了一跳——安嫔娘娘，我们家主子说了您和您兄长的事情他都知道，他也知道您会在今天晚上下手，若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明日您与你兄长之事就会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嫔这事儿向来做的隐晦，连身边宫女都瞒着，一听这话，惊的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可她也知道，没人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就算真的要开玩笑，哪里会一说一个准儿？ 当即她就吓得直奔永和宫而来，如今更是颤声道：“胤禛，你，你究竟要做些什么？” “这话该我问安娘娘你才是。”胤禛坐在床榻上，小脚丫搭在床沿上，看着与寻常孩童无异，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小奶音：”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啊！” 安嫔嘴巴动了动半响，可就是没说出话来。 她就算再心狠，就算再歹毒，哪里会冲着一个小娃娃下手？ 胤禛则是琢磨道：“我猜，是佟娘娘要你冲我下手的对不对？” “其实我原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安娘娘您向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唯独对佟娘娘俯首称臣。” “论起家世来，您也不比佟娘娘差的。” “这几日我才明白，定是从一开始佟娘娘就拿捏住您的命脉，是不是？” “可如今应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情我也知道了啊！” 夏日的夜依旧带着几分暑气，但安嫔却是吓得浑身发颤，下意识道：“说，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还有德嫔，她……她知道了吗？” 当初入宫后，她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若非害怕自缢牵连家人，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 第131页 胤禛摇摇头道：“额娘自是不知道的。” 安嫔红着眼睛道：“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胤禛认真道：“我还没想好了。” 他是真不知道。 原先不是没想过要借着这件事将佟贵妃拽下马，可后来一想，这件事想来容易做起来难。 一来安嫔的把柄同样也捏在佟贵妃手上，安嫔不一定愿意帮忙。 二来是就如同当日他落水一事一样，佟贵妃是个多聪明的人呐，又怎么会留了证据下来？她啊，掰扯到最后，只怕也是个清清白白之人。 胤禛仔细想了想，才道：“人生在世向来讲究公平二字，今日你想要了我的命，我要了你的命，这不过分吧？” 安嫔面色一滞，却见着眼前这小娃娃嘴一张一合，“安娘娘，您可以好好考虑清楚的。” “我可不是在吓唬您，顺便我也提醒您一句，如今我写了一封信藏在暗处，但凡我有半点闪失，便会有人将这封信送到皇阿玛跟前去的。” “不管当初您与您兄长行事多么稳妥，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阿玛仔细去查，总能查到些端倪的。” “我相信您肯定是不怕死的，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们李家，还有您的兄长该如何是好？” “我给您三日时间，宁暂且好好去想想清楚吧！” 说着，他便将自己的小被子扯了过来：“好了，我要睡觉了！“ 他的意思是很明白，这安嫔也该走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事儿做的过分，一命还一命，安嫔早在做下这等事情之前就该想到会有这个时候的。 安嫔连自己怎么走出永和宫大门都不知道。 一路上她甚至瞧见了小钮祜禄氏，小钮祜禄氏好歹也是妃位，妃嫔生产，她总是该过来瞧瞧的。 小钮祜禄氏瞧见安嫔也觉得意外，与她说话，她也是三魂丢了两魂半的样子，压根没搭理任何人。 胤禛这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却是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一早，他就听说卫常在生下一个健康的小阿哥。 若是寻常妃嫔生产，皇上不说在那里候着，可等着孩子生下来之后，甭管是阿哥还是公主，总是要过去瞧一瞧的。 可一直从昨晚上到今儿早上，皇上连面都没露，甚至是八阿哥刚出生，卫常在不过略瞧了一眼后就被抱到了惠嫔跟前。 德嫔并不知道昨晚上安嫔来过的事儿，不过想起昨夜之事仍觉得后怕：“……好在最后没事儿，也幸亏聂嬷嬷胆子大，带着人将火扑灭了，不然真闹出什么事儿，丢脸是小，若是惊扰到卫常在生产，那就罪过大了。” 胤禛也没打算与德嫔说起昨晚上的事儿，只道：“额娘，那皇阿玛给八弟弟取名字了吗？” 德嫔笑着道：“哪有这么快？只怕要等到小阿哥洗三礼这一日，皇上才会给他取名了，也不知道皇上会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胤禛却是一点期待都没有。 能取什么名？ 还不就是胤禩喽！ 一时间，卫常在诞下八阿哥的事儿又传遍了后宫，不过大家伙儿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卫常在都生下个康健的儿子来，皇上都没露面，只怕这辈子卫常在都翻不了身！ 有人愁苦却有人欢喜。 惠嫔却是高兴坏了，哪怕大阿哥忧心忡忡说这孩子不得皇上喜欢，可惠嫔难得驳斥了大阿哥的话：“……话却不能这样说，小孩子家家的最是无辜，如今这孩子虽是从卫常在肚子里出来的，可如今养在本宫膝下，时间长了，就是本宫的儿子，再没人记得他生母是谁！” 大阿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一时间，大家伙儿都知道惠嫔是高兴坏了，甚至到了八阿哥洗三礼那日，皇上也没过去，她依旧高兴，看着皇上给八阿哥取名胤禩，直说这是个好名字。 禩。 同祀。 旁人怎么看都看不出这是个好名字。 也是在八阿哥洗三礼这一日，宫中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安嫔自缢了。 这消息可比卫常在生下个儿子劲爆多了，毕竟卫常在生的不是儿子就是女儿，安嫔……呵，那可是六宫一小霸王，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六宫中的女人都自尽了，只怕她也活的比谁都好。 就连德嫔听说这消息时，正吃饭的她吓得手中调羹都掉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前几日瞧着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红玉低声回话：“如今六宫中大家伙儿都在议论这件事，议论来议论去都没个结果。” “妃嫔自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牵连家眷的，寻常人就算真活不下去，也闹出游湖不小心落水的样子，可安嫔娘娘倒好……竟吞金自杀。” 吞金自杀是个什么死法，胤禛并不知道，但光是想一想就知道很难受的。 不过，这是安排作茧自缚，他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随着安嫔的去世，胤禛的身子却是一日日好了起来，好像也没谁觉得意外。 毕竟从前胤禛不舒服时，周院正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不对劲来，倒是德嫔只觉得是自己求来的符纸起了作用想。 等着胤禛去慈宁宫请安时，明显发现太皇太后心情不大好。 他不敢问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嬷，只问起纯禧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第132页 纯禧公主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安娘娘！安娘娘的祖父乃是抚西额驸，也就是皇阿玛管安娘娘的祖母叫姑奶奶……从前安娘娘也是时常进宫，虽说曾祖母不是十分喜欢她，但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好端端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曾祖母怎么能不伤心？” 更重要的是，安嫔额娘也就生下这么个宝贝疙瘩，世上最悲惨的事儿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说是安嫔额娘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 若换成寻常妃嫔吞金自杀，只怕这家眷早就受到牵连。 皇上气归气，却还是派人送了些东西去李家，以示安慰。 一时间，他更是顾不上刚生下不久的八阿哥。 就连中秋家宴，皇上也没什么心情。 皇上没心情，这家宴也就随随便便敷衍过去，到了晚上，连烟火都没放。 胤禛不免觉得有点可惜。 后宫种种一切都不能阻挡惠嫔的好心情，她时不时像献宝似的抱着八阿哥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胤禛第一次瞧见刚出生的奶娃娃，忍不住与纯禧公主交换了个眼神，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他长得好丑啊！” 这话可把太皇太后逗笑了，抱着怀中的八阿哥道：“你们小弟弟哪里丑了？嗯，的确是没胤禛刚出生时俊朗，却是比寻常孩子好看多了。” 纯禧公主皱皱眉，一脸嫌弃，好在没有再说话。 五阿哥却是嘴快道：“他长得像小猴子！” 前几日中秋家宴上有杂耍，有个小猴子叫他印象深刻。 这下胤禛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五阿哥却是浑然不知，继续道：“不，没有小猴子好看，小猴子会给我递果子了，他好丑，什么都不会。” 太皇太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胡闹，怎么能把你的弟弟与小猴子相提并论，他还小，等着长大些就好看了。” 苏麻喇嬷笑着在一旁接话道：“对啊，奴婢听说刚生下来的小孩子肤色越红，到时候就生的越白。” 胤禛却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太皇太后只道：“自然是真的，你刚出生时也生的红红胖胖，如今却是白白胖胖……” 说着，她老人家却是仔细瞧了瞧胤禛：“嗯，不算胖了，如今病了两回，瘦了不少，不过这小模样倒是愈发俊朗。” 她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的确还没看到过比胤禛长得更好的小娃娃。 五官俊美，肤色白皙，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就像是被泉水冲洗过似的，干净且明亮。 就连纯禧公主都颇为赞许点点头：“对，胤禛长得好看。” 这时候五阿哥却凑上前来，拽着纯禧公主的胳膊道：“纯禧姐姐，那我了？”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五阿哥面上。 按理说宜嫔生的明艳动人，儿子肖母，他长得也不会差，但生孩子啊，其实也是一门玄学，他长得更像皇上些，五官不算出众，与皇上气质出众不一样的是，他日日东奔西跑，一张小脸晒得黝黑黝黑，实在与“好看”两个字沾不上边。 一时间，纯禧公主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实在是为难她了。 好在太皇太后笑着将五阿哥搂在怀里，笑着道：“咱们胤祺自然也长得好，每顿饭都不叫人操心，壮实的像头小牛犊似的。” 五阿哥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胤禛也跟着笑起来。 甭管紫禁城中藏着多少暗涌，可慈宁宫就像是一方净土似的，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开心。 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皇上站在门口，嘴角也露出几分笑容来。 后来还是苏麻喇嬷眼尖瞧见皇上，连请他进来。 太皇太后知晓皇上最近心情不好，想想也是，谁人遇上这种事儿心情都不会好，便要纯禧公主将几个孩子带出去玩，则与皇上说起话来：“……安嫔一事，你也不要太过于难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的。” “别说你，直到今日哀家还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可人都已经没了，想那么多还做什么？”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命人将摇篮中的八阿哥抱了过来：“瞧瞧，这孩子生的多俊，自他出生后，你还没有抱过他了。” 小娃娃都被递到自己跟前，皇上断然没有不给太皇太后面子的道理，只将八阿哥接了过来。 瞧着这孩子眉目中有几分卫常在的影子，他忍不住皱皱眉头，又将孩子递给了乳娘。 太皇太后见状微微皱了皱眉，道：“至于那卫常在，你是怎么打算的？如今这孩子也生了，到底是叫她在永和宫闭门思过，还是送去冷宫？” 皇上沉声道：“这件事您拿主意就行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太皇太后便是更来气：“什么叫哀家拿主意就好？哀家都这把年纪了，本该每日侍奉花草，含饴弄孙，却要整日为你后宫琐事操劳……” “你说不立后，哀家答应你，可钮祜禄氏去世三年多了，不光是六宫翘首期盼，前朝也都在盼着这事儿。” “今日你便与哀家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皇上沉吟道：“不瞒您说，朕心里已有了打算，惠嫔、荣嫔与宜嫔封为妃位，惠嫔与荣嫔乃是朕身边伺候的老人，且皆有子嗣，更不必提荣嫔贤淑，惠嫔更是抚养着八阿哥，朕觉得这妃位她们担的。” -- 第133页 “至于宜嫔，向来甚得朕心，如今她所出的五阿哥养在寿康宫，她膝下又养着六公主，所以朕便也想封她为妃。” 太皇太后并不意外，微微颔首：“那还有个妃位可是给小钮祜禄氏？” “不，朕打算给德嫔！”皇上像是没瞧见太皇太后面上那惊愕之色似的，只道：“朕知道您在想些什么，一来德嫔根基甚浅，入宫时间不长，二来她乃包衣出身，最重要的是她不识大字，当初将她封为嫔位就惹得后宫与前朝议论纷纷，更不必提如今将她封为妃位。” 太皇天后皱眉道：“你既心里有数，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皇上正色道：“是因为胤禛。” 因为胤禛？ 太皇太后眉头愈蹙：“与胤禛有什么关系？” 她老人家并非不喜德嫔，相反还是很喜欢德嫔的，只觉得德嫔柔顺且进退有度，这一点已比后宫中绝大数女子都要强。 但公是公，私是私，她老人家还是分得清的。 皇上继续道：“后宫之中，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如今胤禛时常承欢于您膝下，得您喜欢，旁人不敢瞧轻了他。” “可明年他就该进上书房了，到时候样样落后于兄长，捧高踩低乃人之常情，一来二去，只怕人人都会轻慢于他。” “朕只是想着若将德嫔封为妃，旁人瞧在德嫔的面子上，多少对他也会有些顾忌的。” 第49章 这话说的太皇太后倒是沉吟下来, 良久才道：“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这般，那小钮祜禄氏了？妃位怎么能不给她留一个？” “若说起来，她与先皇后也不逊色多少的。” 皇上微微颔首, 正色道：“小钮祜禄氏的确进退有度, 性子柔顺且不失主见，朕打算许以她贵妃之位。” 贵妃之位？ 那岂不是如今佟贵妃的位置？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 只听见皇上继续道：“……至于佟贵妃，那就晋升为皇贵妃好了，如今她行事较从前虽收敛多了,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在这个关头，只怕也是收着自己性子来的。” “想当年钮祜禄氏被封为皇后之前，这脾性也是一样柔顺可人, 后来被封为皇后之位, 性子是大不如从前……朕想着将小钮祜禄氏封为贵妃, 赐封号, 佟贵妃封为皇贵妃, 将佟氏一族赐姓佟佳，如此一来, 后宫之中他们两人又是相互制衡, 不会放人一人独大。” 太皇太后只觉得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人了。 这人，的确是她从小教导到大的孙儿，爱新觉罗一族出情种，先帝如此, 皇太极也是如此。 所以在皇上小时候, 太皇太后就时常教导, 与他说——玄烨啊,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自己先是一国之君，是大清子民的天，再是父亲，是丈夫……不管什么时候要分得清主次，千万别陷入儿女情长之中。 如今，皇上做到了，但太皇太后心里却不是滋味，对待枕边人，他就像是在朝堂之上似的，冷血无情，满心算计。 到了最后，她老人家只长长叹了口气。 皇上却是不明所以，只道：“老祖宗，朕这话可是说的不对？” 太皇太后摇摇头，面上虽带着笑，可眼神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你这话并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做得很好。” 故而三日之后，皇上大封六宫的旨意便下来了。 佟贵妃封为皇贵妃，佟氏一族皆赐姓佟佳，这乃是大清入关后少有的荣耀。 小钮祜禄氏则被封为温僖贵妃。 四妃之中则以惠妃为首，继而便是荣妃，宜妃，德嫔…… 此消息一出，是六宫哗然。 最让众人没想到的不是小钮祜禄氏被封为贵妃，也不是佟佳皇贵妃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毕竟这些事儿大家也是猜得到几分的。 最让众人没想到的却是德嫔一跃而上成了德妃。 众人纷纷暗道不公，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包衣宫女成为四妃之一，凭什么？ 若说她有儿子，这后宫之中有子嗣的远非她一人，像成贵人，卫常在这些有儿子，位份可是动都没动。 一时间，人人都嫉妒于她。 就连德妃都没想到这等好事儿会落到自己头上，说实在的，这等好事儿她不是没想过，可也仅限于想一想而已。 在她前头，有元皇后一母同胞的妹妹僖嫔，有诞下皇上长女的端嫔，还有替皇上生下过两个儿子的通贵人……怎么算，这妃位都落不到她头上来。 这消息传到永和宫时，德妃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似的。 等着册封的圣旨捏到手里时，这种感觉对德妃来说是愈发不真实了。 还是为首的太监笑呵呵道：“德妃娘娘还不领旨谢恩？“ 德妃这才想起来，连忙领旨谢恩，更是要红玉拿了封红给他。 这人忙道：“德妃娘娘可别折煞奴才了，能够为您效力那是奴才的福气。“ 说着，他更是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以后奴才还指望着德妃娘娘能够多多提携奴才了。” 德妃笑了笑，没有拒绝，却也没答应。 胤禛却对这太监印象深刻。 不是因为他是梁九功的干儿子，也不是因为他行事妥帖，而是因为他叫做魏珠。 从前胤禛在电视上对这人的名字是如雷贯耳，如今梁九功有多得皇上看重，后来的梁九功就有多得皇上看重。 -- 第134页 德嫔不知道魏珠的厉害，但他知道啊，见德妃不接话，他脆生生应道：“那额娘帮了魏公公，魏公公也会帮额娘吗？” 魏珠连忙道不敢：“奴才不过一个阉人，哪里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德妃娘娘？” 说着，他却是下意识瞧了眼德妃，含笑道：“不过有德妃娘娘能够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奴才定是万死不辞。”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谁靠得住。 胤禛咧嘴一笑：“那魏公公可得自己的说的话。” 他得知自己额娘被封为德妃的消息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算算日子，历史上的额娘也是这个时候被册封的。 章佳常在却是高兴坏了，虽说她如今依旧一小常在，却高兴的像过年似的：“……这下好了，先前因为这事儿嫔妾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如今您被封为德妃，以后谁敢小瞧您？谁敢小瞧胤禛？” 德妃心里头也是高兴的，觉得自己像做梦似的，直道：“本宫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幸运，也是老天爷保佑。” “不过倒是你，如今进宫几年了，还在常在的位置上打转，改日本宫在皇上跟前替你美言几句，便是这位份不升，有个孩子也是好的。” 章佳常在一听这话吓得连连摆头：“您可别吓我，说句没规矩的话，嫔妾可是把四阿哥当成自己的孩子似的，旁的，嫔妾不敢多想，也不奢望了。” 到了晚些时候，他们几个人便热热闹闹凑在一起吃锅子。 就连带着贺礼的纯禧公主也过来了，顿时也高兴加入其中。 就连五阿哥见着他的纯禧姐姐久久不回去，也跟着凑了过来。 一时间，永和宫真热闹的像过年似的，不，应该说是比过年还热闹。 五阿哥更是奶声奶气道：“中午我去额娘那儿也吃了烤鹿肉了，真好吃，现在又在吃锅子，要是以后天天就这样就好了……” 他的额娘宜妃这次也晋了位份，能不高兴吗？ 一时间，众人是哄堂大笑，纯禧公主点着他的额头道：“你倒是想的美，这等好事儿可不是天天有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陪家里人在医院做了整整一天检查，实在太累了，明天依旧九千字奉上，抱歉~~感谢在2022-05-04 23:14:14~2022-05-05 22:2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暗中的黎明 18瓶；未央 10瓶；过期的秋刀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五阿哥额娘宜妃这次也是风光得很, 连带着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奶声奶气道：“就是天天有才好！” 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胤禛却道：“那这话改日你到皇阿玛跟前说一说好了。” 五阿哥就装起鹌鹑来, 不敢再说话。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皇上。 就连胤禛都搞不懂了，皇上其实对五阿哥还是挺好的, 毕竟一个小娃娃而已，皇上难道还能打他骂他不成？ 纯禧公主也是有几分怕皇上，如今只道：“哼, 就知道你不敢。” 要换成旁的事儿，五阿哥早就逞强说自己一定敢，可这事儿，他可不敢逞强, 只敢小声嘀咕道：“纯禧姐姐还不是怕皇阿玛……” 这姐弟两人是互相伤害, 胤禛是笑的更乐了。 纯禧公主不好接话, 只看向胤禛, 问出了大家的心声来：“胤禛, 为何你不怕皇阿玛？” 胤禛想了想，认真道：“皇阿玛有什么好怕的？还不是咱们一样, 两个眼睛, 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又不是三头六臂？” 纯禧公主皱皱眉：“难道你每次看到皇阿玛的时候心不慌吗？” 说着，她更是压低声音道：“每次我在曾祖母跟前的时候都是好好地，可要是皇阿玛一过来, 我就怕得很, 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起来, 皇阿玛并未训斥过我, 反倒对我是和颜悦色的。” 这话说的章佳常在是感同身受，忍不住直点头。 就连德妃也微微颔首。 五阿哥更是苦着脸道：“对。” 他总觉得皇阿玛下一刻就要打他的小屁股。 一时间，永和宫是欢声笑语的一片。 只是后宫之中向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永和宫与翊坤宫是一片喜气洋洋，可承乾宫那边却是愁云惨淡的一片。 直到这时候，佟佳皇贵妃想着梁九功前来宣读圣旨的情形仍旧气的浑身直发抖，想一次，便是难受一次。 虽说她心里不是不知道皇后之位与自己越来越远，可事情一日没有落定，这心里就还有希冀的。 真到了这一刻，她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更叫她没想到的是小钮祜禄氏被封为了贵妃，这事儿简直叫她一蹶不振。 从前她是贵妃，小钮祜禄氏是庶妃，两人之间差着好几级，如今却是身份相差不大，与其这般，她宁愿不要这个皇贵妃之位。 但就算心里再不痛快，却也得高高兴兴去皇上跟前谢恩。 就连可怜了承乾宫上下的宫女嬷嬷，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觉得佟佳皇贵妃若是将火气撒出来还好些，这样整日阴沉这一张脸，着实吓人。 如此过了好几日，佟佳皇贵妃瘦了一圈，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能吃些东西，却是迟了半碗清粥就再也吃不下，揉着眉心道：“……这几日朝堂之上可有什么动静？” -- 第135页 沈嬷嬷既是她的心腹，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前朝若有什么消息，都是通过沈嬷嬷传唤于她的。 沈嬷嬷只斟酌道：“……这些日子皇上忙的很，奴婢听说云南那边似是出了点事儿，说是云南大捷。” “还有一桩则是台湾那边，延平王郑经去世了，如今台湾应该是乱成一团。” “想必这几日皇上心情应该是极好的。” 佟佳皇贵妃却是一愣。 她几乎是颤声道：“这话……当真？” 瞧见她脸色，沈嬷嬷是如临大敌，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连忙跪地道：“这事儿应该是真的，是佟大人派人送进宫的……” 后宫与前朝那是息息相关的，若真碰上什么事儿，亦或者皇上心情不好，这后宫妃嫔是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触了皇上的霉头？ 佟佳皇贵妃面上却渐渐浮现出几分喜色来，更是笑着道：“天无绝人之路，看样子老天爷对本宫也不算薄啊！” 沈嬷嬷不由想起当初卫常在说的那些话。 佟佳皇贵妃更是冷冷看向她，正色吩咐道：“这些日子你想办法将卫常在重获皇上宠爱，至于八阿哥，也想法子将这孩子养到承乾宫来。” 沈嬷嬷下意识觉得不妥。 她既是佟佳一族千挑万选送进宫来的人，衷心自不必说，城府与心计也是一等一的。 她下意识觉得卫常在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想了想，这话到底没敢说出口，只低声应是。 晚些时候，沈嬷嬷便送了一套衣裳去永和宫东偏殿。 至于佟佳皇贵妃，这几日则开始有意无意与惠妃套近乎起来。 惠妃这几日像做梦似的，每日高兴的晕晕乎乎，虽说一早知道自己会被封为妃位，但四妃之首……她却是没想到的。 惠妃把自己所有的好运都归咎于八阿哥身上，时常抱着八阿哥与身边宫女道：“……本宫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若是没有悉心抚养八阿哥，不说位置在宜妃、德妃之上，肯定是及不上荣妃的。” “呵，如今后宫之中除了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本宫身份也就排在佟佳皇贵妃与温僖贵妃之后，以后啊，便是连本宫的大阿哥都没人敢小瞧。” 下头的人更是一叠声阿谀奉承，恨不得将她捧到天上去。 惠妃只下定决心，得对八阿哥更好才是。 不过在她看来，这八阿哥的确是讨喜，如今不过刚刚满月，就学会认人，不喜乳娘，就喜欢她。 每次被乳娘抱在怀里哼哼唧唧的小人儿，但凡被她抱在怀里，就会很快入睡，有时候她要将这小人儿放到摇篮里，却被这小人儿拽着衣袖不肯撒手……这下子哟，惠妃的心都化了。 惠妃心里更是忍不住暗想，觉得以后八阿哥定会比胤禛更得皇上喜欢。 得了这么个胖娃娃，故而惠妃偶尔也会带着八阿哥出去显摆一番，原先她最喜欢抱着八阿哥前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但这些日子她发现，佟佳皇贵妃似也是十分喜欢八阿哥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惠妃从来不是个聪明的，听闻佟佳皇贵妃要她闲来无事多抱着八阿哥前去承乾宫坐坐，就当了真。 这一日请安时，惠妃依旧抱着八阿哥前去承乾宫，众人早已是见怪不怪。 可她倒好，又是一叠声夸赞起八阿哥的听话懂事来：“……就连大阿哥小时候都没这般与本宫亲近过，都说小孩子几个月之后就会认人了，这孩子，才一个多月就认识本宫，可见长大后是个聪明的。” “还有，他可听话了，每次抱着他出门散步，他也不吵不闹的，哟，天底下怎么有这样招人疼的孩子？” 德妃坐在她身侧，只是默默喝茶。 倒是宜妃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来，挤兑道：“本宫从前刚生下五阿哥时也是这般，总觉得自己儿子是天底下第一聪明，等着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不过是自己儿子怎么看怎么好罢了。” 她与惠妃向来不打对付，毕竟两个都不是聪明人，一言不合很容易呛起来。 但如今惠妃是心情大好，难得与宜妃一般见识，只笑了笑道：“五阿哥小时候能有八阿哥这般聪明？本宫看可不见得了！” 她心里更是忍不住腹诽起来，只怕这五阿哥以后长大了会成个一无是处的小胖墩子了。 倒是佟佳皇贵妃瞧着宜妃马上要蹦起来的样子，连忙岔开话题道：“本宫前去寿康宫请安时听太后娘娘说五阿哥最近也在启蒙了，这孩子聪慧得很，小小年纪已经会被《三字经》了。” 聪不聪明的，也要看看与谁比。 五阿哥上头的那个是胤禛，这样一比较起来，谁都聪明。 宜妃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跟着谦虚起来：“不过是《三字经》而已，臣妾听太后娘娘的意思，马上准备再教五阿哥旁的了。” 这事儿就算是轻飘飘的揭过了。 等着众妃嫔请安完毕都退下去时，佟佳皇贵妃却将惠妃一人留了下来：“……如今你也是四妃之首，行事做派得做个表率，方才若不是本宫拦着，只怕你又要与宜妃当场吵起来。” “众妃嫔虽当众不会说什么，难道你觉得她们私底下也不会议论吗？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得改改！” 其实方才惠妃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劲，但是叫她与宜妃赔个不是认个错，那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 第136页 当即也没旁人，她略有些不好意思道：“皇贵妃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的，臣妾向来就是这个性子……” “得改才是！”佟佳皇贵妃恨铁不成钢看着她，有些无奈道：“不说旁的，这大阿哥一日日大了起来，如今你膝下又养着八阿哥，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两个孩子想想才是。” 惠妃不接话了，半晌才道：“可臣妾不知道该怎么改啊……” 佟佳皇贵妃等的就是她这话，不急不缓道：“你既为四妃之首，那就得做好表率，不说旁的，起码得叫人看到你的容人之量与大度才是。” 惠妃竖着耳朵，一脸期待的样子：“皇贵妃娘娘不如教教臣妾？” 佟佳皇贵妃扫了她一眼，只道：“如今你将八阿哥养的极好，不管是皇上，太皇太后还是本宫都觉得你做的很好，既然如此，好人做到底，不如在皇上跟前替卫常在也美言几句好了。” 惠妃下意识觉得佟佳皇贵妃这是在坑自己，可转而一想，佟佳皇贵妃完全没这个必要。 她更是听见佟佳皇贵妃道：“你啊，这目光放的长远些，后宫之中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儿。” “如今皇上虽不喜卫常在，这次大封六宫连提都没提她，可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准？今日不喜欢她，可明日了？后日了？” “想当初皇上喜欢起她的时候，连德妃与宜妃都得往后排一排，谁知道她没再承宠的那一日？” “退一万步说，你也得为八阿哥想一想才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八阿哥长大了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儿，你与皇上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他肯定会知道的。” 最后一句话深得惠妃之心，当即想也不想就连忙应下。 最后的结果就是皇上好些日子都没有再去看过大阿哥，实在是……惠妃不光不聪明，说话是一点技巧都没有。 其实吧，皇上先前因卫常在的关系不喜八阿哥，但随着八阿哥一日日生的愈发可爱，皇上的迁怒也就一日日淡了下来。 故而皇上就时常借着前去探望大阿哥的由头，再去看看自己这小儿子。 旁人都看出了皇上的心思，可唯独惠妃瞧不出来，一日日在皇上跟前说什么“皇上，您就算是看在八阿哥的面子上也别与卫常在一般计较，不然这孩子长大了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难过”之类的话。 这台阶给的，皇上实在不好下。 要换成寻常人，瞧见皇上面色不喜，肯定不会再说，但架不住惠妃不是寻常人啊，见缝插针的念叨这件事，好像如此方能显示出自己的贤良来。 后来听的皇上就烦了，索性不再去瞧她了。 故而皇上前去永和宫的次数就多了些，虽说每次来永和宫时皇上会下意识看东偏殿一眼。 但也仅限于看看而已，毕竟他向来不是什么长情之人，后宫中的女人又多，他根本不会对卫常在日思夜想。 男人都无情。 皇家的男人尤甚。 胤禛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一日在院子里荡秋千的他眼睁睁见着皇上扫了眼东偏殿，继而直入正殿，忍不住摇摇头，冷哼一声。 守在廊下的魏珠见状，嘴角微微翘起。 每当这时候，皇上也就带着梁九功一人进屋，毕竟人去多了，皇上若想做个什么，实在不方便。 胤禛也有心与魏珠多交交好，走过去道：“魏公公，你笑什么？” 魏珠向来谨慎，没想到自己的笑竟落入四阿哥眼中，却也不好撒谎，直道：“奴才觉得四阿哥当真如传言中一样，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胤禛咧嘴一笑：“那我就把魏公公这话当成夸奖好了。” 说着，他更是道：“我也听人说过魏公公了。” 魏珠笑了笑，谦卑道：“旁人传的那些话，只怕不得入耳。” 瞧胤禛昂头看向自己，眼神里皆是平和，半点没有上头主子们那嫌弃的眼神，低声道：“奴才是阉人，打小就进宫，知道那些人会说些什么，宫里头向来如此，捧高踩低，见奴才如今是干爹身边的人，自然捧着……可说句不好听的，若奴才惹了上头主子们不高兴，犯了主子们的忌讳，他们怕是躲的比谁都远。” 说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怎么能当着四阿哥的面说这些？忙道：“还请四阿哥当没听见奴才这话，若是叫干爹知道了，怕是要将奴才的嘴都给撕烂。” 胤禛咧嘴一笑：“不会的，我不会与旁人说的，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 上次也好，这次也罢，从一开始他的确是存着与魏珠套近乎的意思，但是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的确有几分本事……不说旁的，起码目前来说没有坏心眼，待人真诚。 魏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四阿哥可别折煞奴才了。” 堂堂一个皇子与一个太监之间能有什么秘密？ 胤禛笑着道：“既然你相信我，那我便也相信你，与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好了。” “在我看来，皇子也好，太监宫女也罢，都是生来平等的，不过是当初我运气好些，比你们会投胎点罢了。” 魏珠是一脸惊愕，半晌才苦笑道：“这话……您在奴才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旁人跟前提起。” 胤禛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这是自然，我们是好朋友，所有我才把这话跟你说的。” -- 第137页 说着，他更是道：“我既然把你当成朋友，那你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可以来找我。” “不是我觉得自己了不起，而是我虽年纪小，但却是个阿哥，兴许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得上你了？” 魏珠只把这话当成小孩子的笑话，自然答应下来。 胤禛则抬脚走进去了内间，刚进去就听见皇上与德妃商量着他身边哈哈珠子一事情：“……胤禛今年也三岁了，明年就该进上书房念书了，不管这天资如何，可学业却是不能耽搁的，至于这哈哈珠子，朕也帮他罗列了几个人选，朕再看看，从中选四个好的给他。” 原本高高兴兴进屋来的胤禛一听到这话，一张小脸顿时是笑意全无。 皇上瞧见他如此，冷哼一声：“怎么，这是不愿意去上书房念书？” 朝堂之事最近叫皇上心情大好，故而他也愿意逗逗自己这个顽劣的儿子。 胤禛点点头，正色道：“这是自然，难道当初皇阿玛愿意念书吗？”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苦大仇深道：“儿臣听说了，冬日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过了晌午还不能休息，还得跟着谙达学习骑射，就连到了夏日，也不准打扇，念书时还要坐好……” 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怪不得三哥哥自去了上书房后就越来越瘦，也不见他长个儿，如今才和我差不多高了。” 皇上皱眉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朕当初年幼时也不曾像你这样，反倒是勤学上进，咳血后都不曾休息。” 胤禛都没好意思说，只在心里道：得，您就装吧，反正曾祖母都和我说了。 他虽没说，但他的小表情却是出卖了他。 皇上扫了他一眼，眉头愈蹙：“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胤禛如今大了些，不好再像小时候一样没皮没脸的，只道：“没什么意思，只是钦佩皇阿玛而已。” “不过，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人天生喜欢读书，有人天生不喜欢读书……皇阿玛，儿臣能不能晚两年再去上书房念书啊？”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皇上就果断回了他两个字——不成。 胤禛也知道不成的，微微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他却思来想去明年该怎么办才好。 据三阿哥所说，每个阿哥身边都配了好几位师傅的，若是他念书念的不好，也不打他骂他，冲着他身边的哈哈珠子下手……他是没皮没脸的，决定摆烂到底，不怕打骂，却不想旁人因自己受到牵连。 如此想着，他心里郁闷不已，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越长大越多烦恼。 等着胤禛翌日一早醒来时，脑袋就是昏昏沉沉的。 德妃一瞧见他早饭就吃了一点，顿时是如临大敌，哪怕胤禛三令五申说自己是没睡好的原因，可她还是忙请周院正过来了一趟。 把脉之后，胤禛自然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德妃却是被上次胤禛生病的事儿吓怕了，只摸着他的额头道：“既然没睡好，那便好好歇息，本宫要红玉与慈宁宫说一声就是了。” 若换成平日里，胤禛肯定不答应，但是想着昨日皇上的话，以后他多的是时间念书，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胤禛刚吃完饭躺在床上看画册子，就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想也不想就知道谁来了。 除了纯禧公主与五阿哥，还能有谁？ 三个孩子闲来无事，索性支起架子在院子里吃起烤肉来。 如今秋高气爽的，天气正正好，没什么比几个人凑在一起吃烤肉更快乐的事情了。 不曾想德妃一整日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到了傍晚送走了纯禧公主等人，胤禛则凑到德妃身边道：“额娘，您怎么了？” 德妃摇摇头道：“没什么。” 胤禛却不相信，正色道：“您说过的，要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告诉您，那您若碰上了难事儿，也要告诉我的，不然我会替您担心的。” 德妃心头觉得一暖，摸着胤禛的脑袋道：“额娘……额娘怕是又有身孕了。” 胤禛面色一惊。 他仔细一想，历史上明年他会多个妹妹，既然这样说来，德妃今年就会有身孕的？他喜声道：“真的吗？” 德妃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声音也低了下来：“这件事本宫还不确定了。” 不过她自己的身子她心里有数，上个月她的小日子都没来，这个月依旧没来，况且吃什么胃口都不好，十有八九是有了。 但她没打算将这件事对外说，毕竟如今后宫中看着是风平浪静，却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她打算等着腹中孩子满了三个月再说。 胤禛却是高兴的不得了，低声道：“怪不得额娘前两日吐了，当时我还问您，您直说没事儿，那时候您就怀有妹妹了是不是？” “额娘，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章佳娘娘也知道对吗？” 德妃面上含笑，点了点头：“除了章佳常在与红玉，就只有你知道了，这是咱们四个人之间的秘密。” 说着，她脸上笑意更甚，只道：“当初你不愿意将八阿哥养在本宫名下，本宫还以为你知道这件事会不高兴了。” “怎么会？”胤禛轻抚着德妃的肚子，像对着最珍贵的宝贝似的：“八阿哥是卫娘娘的孩子，我自然不喜欢，要是额娘您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我肯定会喜欢的，会像对五弟弟一样对她好，带着她四处玩，还会陪她玩翻绳，陪她踢毽子。” -- 第138页 德妃这才想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本宫肚子里怀的是妹妹？” 虽说章佳常在与红玉都巴不得她这一胎又是个儿子，紫禁城中嘛，儿子多了好傍身，没谁会嫌弃儿子多的。 但她却觉得儿子女儿都一样，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胤禛咧嘴一笑：“我猜的，因为额娘您已经有我了，若再有个妹妹，那就是儿女双全，好得很。” 德妃笑着道：“本宫也是这般想的。” 因为她有了身孕，这可是大好事儿，不敢明面庆祝，但关起门来，章佳常在却说要帮她庆祝一番。 最后小厨房准备了些酒菜和锅子，章佳常在看起来比德妃还要高兴，嘴里只道：“……嫔妾倒觉得您这一胎生个儿子比较好，等着胤禛大了若和旁的阿哥起个争执，也有搭把手的人。” “等着您下一胎再生个公主，到时候弟兄两个护着公主，多好啊！” 瞧得出来，她是真高兴，一杯酒接一杯酒直下肚，到了最后双颊都红了。 说起来她也没别的爱好，平日里闲来无事就爱一个人小酌几杯，要不然长夜漫漫实在难熬。 到了最后，连胤禛都瞧着她有些不对劲来：“章佳娘娘，您没事儿吧？” 章佳常在摆摆手，直说没事儿，可说起话来都有些大舌头：“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好得很，就是……就是替你额娘开心。” “如今我也算看明白了，宫里头啊恩宠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唯有孩子才是真的。” 这话说着说着，她眼泪却是簌簌落了下来。 这可把德妃吓了一跳，却因为她刚有身孕的原因压根不敢凑近去：“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你可别哭！” 胤禛自然知道章佳常在为何掉眼泪，自然是她想要个孩子了。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替章佳常在擦去眼泪，正色道：“您别哭，到时候等我长大了，我来孝顺您。” 这话一出，章佳常在哭的是更厉害了，半是难受半是高兴的：“咱们胤禛可真是个好孩子。” 她酒量虽好，却也不算顶好，这话说完便昏昏沉沉倒在桌上。 很快有宫女进来将她扶了回去。 德妃见状只微微叹了口气：“若她有个孩子，只怕能高兴不少。” 胤禛正色道：“这还不简单？” 德妃与红玉皆是一脸惊愕，胤禛却压根没把这种事当成事儿，只道：“章佳娘娘害怕皇阿玛，那就叫她想办法不害怕皇阿玛啊。” “比如说我觉得她每次喝多了酒，脸颊红红的，话很多的时候就很可爱，那时候她胆子应该也大些。” “还有章佳娘娘每次说起家乡时，也总是话格外多……” 办法总比问题多的。 德妃也把这个问题放在了心上，觉得得想办法让章佳常在有个孩子才好。 只是谁都没想到章佳常在那边没想到办法，没几日东偏殿那边却闹出幺蛾子来。 自卫常在生下八阿哥后，皇上再没去看过她，当初下令禁足的旨意也没说算了，故而卫常在尚在禁足中。 这几日晚上东偏殿却是歌声不断，若换成平日里也就罢了，但刚好这几日开始德妃有些害喜，吃不下睡不好的，到了晚上想早早睡下谁知道东偏殿那边却是歌声不断。 说实在的，卫常在说话时就温温柔柔，谈起琴唱起曲儿来那更是宛如黄鹂鸣叫，十分好听。 但甭管好听不好听，也得分分时候才是。 红玉瞧着德妃不舒服的样子，气鼓鼓道：“这个卫娘娘可真是的，连续好几日都是这时候唱曲。” 她原想派人去说一说的，却比德妃拦住了，这等小事儿没有说的必要。 德妃向来是这般性子。 胤禛却若有所思道：“这天儿又要变了。” 德妃好歹也是入宫几年的人，略一思忖就明白这话中的含义，苦笑着道：“也不知道承乾宫那位到底想做什么，从前她对卫常在向来是爱答不理，可这些日子对八阿哥却是百般照顾……” 不光是她，六宫之中所有人都瞧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却安慰道：“额娘不必担心，若有人出头，对您来说也是好事儿。” 要知道身孕这种事儿是瞒不了太久的，先前德妃被封为四妃之一，就已经惹人忌惮，若如今再有身孕，只怕更是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的，可若是卫常在重获圣宠，这出头鸟就变成了她。 德妃虽知道这话中的深意，可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是滋味。 胤禛并不在意卫常在到底要做什么，甚至为了德妃这一胎，还想要推波助澜。 后宫之中，越是低调行事，越是能活的长久。 可说来也是奇怪，原先皇上时常傍晚前来永和宫，但是这几日也不知道是叫别人勾了魂儿，还是因公务缠身，好些日子没再来永和宫。 可怜那卫常在琴一晚晚的弹，曲儿一晚晚的唱，却是白费功夫。 胤禛见了也是急在心里，昨儿德妃带着她前去慈宁宫请安时，太皇太后命人端出一碗乳酪来，谁知道德妃刚吃了两口便是有些恶心。 一时间，连太皇太后看向德妃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面露期待的问德妃是怎么了。 说起来，她老人家这样想也没错，毕竟德妃一向颇为得宠。 -- 第139页 德妃面露迟疑，好在那时候红玉抢先答话说最近德妃吃错了东西。 要知道有身孕这种事儿可是瞒不住多久的。 胤禛思来想去，索性打算主动出击，这一日估摸着皇上刚下早朝，就提着食盒巴巴赶去乾清宫。 御书房的皇上这几日忙得是脚不沾地，虽说云南与台湾如今让他大喜，可随着云南平定，台湾大乱……朝中也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操心的。 所以当他听说胤禛来了，下意识道：“不见，就说朕正忙着。” 前来传话的是梁九功，他听闻这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想当初胤禛来过一趟书房叫德妃重获宠爱后，后宫之中多得是阿哥公主有样学样，叫皇上苦不堪言，更是放出话来，以后阿哥公主一律不得踏入御书房一步。 天子之言，一言九鼎，哪能作假？ 梁九功正欲下去传话，谁知道下一刻皇上却是微微皱眉，放下狼毫笔道：“叫他进来吧……这孩子也就来过御书房一次，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梁九功：…… 一个三岁的小阿哥，能有什么要紧事儿？就算真有要紧事儿，也是德妃娘娘差人前来的。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乖觉下去传话。 很快胤禛就提着食盒，迈着小短腿巴巴走了进来，一进来像是没瞧见皇上那阴沉沉的脸色一般，咧嘴笑道：“皇阿玛，儿臣听说您最近辛苦了，特地给您送些汤食来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孝顺了？ 皇上下意识道：“可是你额娘叫你来的？” 可这话一出，皇上就觉得不对，德妃可不会做这般没规矩的事儿：“不对，应该是你自己想来的，说吧，过来做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找朕又有什么事儿？” 要是换成五阿哥亦或者旁人听闻这话，只怕不被吓个屁滚尿流也是要被吓哭的。 但胤禛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笑着道：“什么都瞒不过皇阿玛的眼睛，儿臣今日过来是真的有事儿要和您说的。” 说着，他更是熟稔招呼起御书房的小太监起来：“快，给皇阿玛拿碗筷过来，这是天麻鸽子汤，要趁热喝的。” “还有，我记得乾清宫的点心好吃，帮我上一些。” “我喜欢吃刚出锅的。” “要是再来点牛乳就更好了，你要记住，我的牛乳不要加糖，加一点蜂蜜就行了。” 他还真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22:27:23~2022-05-06 23:2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殷华琉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不说旁人, 这下连梁九功都惊呆了。 敢情四阿哥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不过他可是人精，瞧着皇上没说话，应了一声也就忙下去了。 皇上扫了胤禛一眼, 冷声道：“到底有什么事情？” 胤禛笑着道：“是因为卫娘娘的事儿。” 卫常在？ 皇上微微蹙眉。 这几日下来他忙的很, 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先前有惠妃在他耳畔替卫常在说好话, 前几日就连佟佳皇贵妃也若有若无提起卫常在来……没想到如今连胤禛都如此，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胤禛多聪明的一个小娃娃啊，当即就察觉到皇上的不悦, 马上话锋一转，就道：“皇阿玛不会以为儿臣是来帮卫娘娘说好话的吧？儿臣才没有这么傻了。” 说着，他更是小嘴一瘪，道：“想当初您喜欢卫娘娘时, 连额娘都不在意了, 儿臣怎么会帮她说好话？倒是您好好管管卫常在吧！” “这几日她时常晚上弹些哀怨的曲子, 瞧着是很难受的样子, 吵的我们都睡不好……额娘倒是有心想管管, 可瞧着她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憔悴不少, 像病了似的, 额娘不好说什么。” “可是儿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吃好睡好才行，可不能叫她吵嚷儿臣睡觉的。” 皇上脑海中很快就勾勒出一幅画面来——一女子夜半独坐窗前，孤苦无依, 唯有寄情歌赋才能疏解一二, 实在是可怜。 这场景本就招人怜惜, 再加上卫常在那张容貌出众的小脸, 顿时就更惹皇上怜悯：“朕可是听说了，你整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晚上那么早还睡得着？” 胤禛点点头，正色道：“当然睡得着，儿臣还小，先前又病过两次，连周院正都说儿臣得吃好睡好，要不然，儿臣也不会来找皇阿玛您告状的。” 这下皇上倒是没有再接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胤禛一眼就瞧出皇上心里那点小九九，当即心中了然，乖乖吃了糕点和牛乳后就回去了。 到了傍晚时候，胤禛则巴巴守在窗边。 就连德妃见了都忍不住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从乾清宫回来之后就这个样子。” 胤禛奶声奶气道：“额娘，我忙着了。” 德妃哭笑不得：“好，好，你忙着。” 说着，她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似的，忍不住叮嘱道：“胤禛啊，马上你就要四岁了，可得懂事些了，以后没有什么要紧可不要去乾清宫找你皇阿玛，他事情多，你若是老过去，不大好的。” -- 第140页 胤禛皱皱眉：“可是他是我的皇阿玛啊，我不找他去找谁？” 说着，他更是可怜兮兮道：“况且我今天找皇阿玛可是有要紧事儿的。” 至于是什么要紧事儿，他可不会说。 德妃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小德行，倒也没有问，只叮嘱道：“你这话虽没说错，但皇家哪里能与寻常老百姓家一样？” “皇上虽是你的皇阿玛，但更是大清的皇上，是老百姓的君王，可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的父亲……” 胤禛有的时候不太懂后宫妃嫔们这套“丧偶教育”理论，恨不得天塌下来都要自己扛着，他可不答应，苦着脸道：“那就算这样，皇阿玛也是我的父亲啊。” 德妃是早就见识过胤禛的倔强，可偏偏他说的话又十分有道理，也不好反驳。 但今日这事儿，她还是打算好好劝劝胤禛，可别到时候惹怒了皇上。 谁知道这劝诫的话还没想到了，胤禛就道：“皇阿玛来了。” 德妃脸色微微变了。 从前听闻皇上来了，她面上总带着几分喜色的，后宫之中谁不喜欢恩宠？ 但如今她有了身孕，这恩宠对她来说就是唯恐避之而不及。 虽说前几次皇上过来，她侍寝时都找理由搪塞了过去，但这种事儿……若是拒绝的多了，可是会惹得皇上不快的。 只是很快，胤禛母子就见着皇上转了个弯，去了东偏殿。 母子两人几乎是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今日自胤禛走后，皇上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虽说后宫中女人不少，得宠的多，但不得宠的更多，但不管是谁从得宠到失宠总是有个过程的，不会像卫常在这样与皇上感情正好时被冷落。 越是这样，皇上便越是气愤。 其实从皇上当日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皇上是恼极了卫常在的。 为何会这般生气？ 不过是因为在乎罢了。 可皇上一想到当初与自己夜夜欢好的女子罗德这般境地，也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思来想去，还是来了一趟。 等着皇上步入东偏殿时，院内景致倒是与从前无二，可是一路走来，他却是连个太监、宫女都没有看到，只怕不知道去哪儿偷懒了。 待皇上步入内间时，只见卫常在身着一身胭脂色鸡心领牡丹纹裙，浑身半点饰物皆无，却是气质出众。 这是汉人打扮，汉人的衣裙与满人的旗服比起来本就多了几分灵动与不羁。 更何况从前的卫常在向来是素色衣衫打扮，如今穿着一身胭脂红，愈发显得她肤色如玉，模样出众。 皇上一时间微微有些晃神，觉得这女子眼神中透着哀怨，似乎有满肚子的委屈。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皇上也是。 卫常在却是浑然不知，压根不知道皇上过来，低头看书，时不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抹去腮边眼泪。 一人屋内。 一人门口。 两人更是心思。 后来还是梁九功微微咳嗽一声，卫常在这才反应过来，却宛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惊慌道：“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说着，她这才想起请安这一茬，忙道：“嫔妾给皇上请安了，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已然坐在炕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哦？朕倒是不知道你何罪之有。” 卫常在跪在地下不敢起身，柔声道：“嫔妾并未起身前去恭迎皇上，这是罪过之一，嫔妾身在紫禁城，却是偷偷穿着汉人的衣裳，这是罪过之二……嫔妾惹得皇上不高兴，这便是罪过之三，却也是最严重的过错。” 话毕，她的眼泪便缓缓落了下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这下别说皇上，就连梁九功这个阉人见了都心疼起她来。 皇上沉默片刻，只道：“你并不知道朕来了，何错之有？你是汉人，如今又幽禁于永和宫，穿着自己名族的衣裳，也不算大错。” 顿了顿，皇上又道：“至于你惹得朕动怒，时至今日，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当初惠妃好心对你，你却污蔑于她，如今她却是不与你计较半分，将胤禩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甚至对他比对胤禔还要上心……” 卫常在抬起双眸，朱唇轻启，柔声道：“嫔妾知道错了，这些日子软禁于东偏殿想了许多，只觉得愧对皇上，愧对惠妃娘娘，更是愧对八阿哥。” 这几日她一直在准备着，便是皇上没有过来，一日也不敢放松警惕。 如今她虽看着未施粉黛，实则每晚都会用上沈嬷嬷送来的珍珠粉敷面，故而皮肤细腻有光泽，沈嬷嬷送来的衣裙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用的却是价值不菲的绡纱，不仅能恰好显露出她的身段来，更是能衬的她面色如玉，半点憔悴之色都没有。 皇上只道：“朕只想知道其中的原有。” 这是他给卫常在最后的一次机会。 卫常在也知道其中的关键，低声道：“嫔妾说，嫔妾都说。” “当初是嫔妾自己想岔了，只觉得惠妃娘娘膝下已有大阿哥，再加上她平日里性子马虎，定不会好好对八阿哥的……所以就生出那样狠毒的计策来，女子柔弱，为母则刚，嫔妾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八阿哥啊！” “嫔妾先前从未生养过，每每瞧见德妃娘娘对四阿哥的样子，总觉得那才是个真正的好母亲，所以才会在皇上跟前说想要将八阿哥养在德妃娘娘膝下。” -- 第141页 说着，她眼泪落的愈发厉害：“这些日子嫔妾也是寝食难安，想着若有机会见到惠妃娘娘，定要好好给她赔个不是。” 说起惠妃，皇上早已对惠妃没多少感情，但他却知道这人性子不算坏，如今见眼前这人泪眼婆娑，想必也是知道错了，便伸手将卫常在扶了起来：“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 “惠妃虽性子马虎，但人心不坏，你怕是不知道这几日惠妃不知道在朕跟前提了好几次，说要解你的禁足，如此以德报怨不过是看在胤禩的面子上，想着等胤禩大了不会以为你为耻。” 卫常在哭的肩膀都抖动起来：“都是嫔妾的不是。” 皇上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声音也轻柔了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年纪小，有些事情一时间想岔了也是人之常情，等着下次见到惠妃时好好与她赔个不是，便是不看在你的面子上，看在胤禩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苛责于你。” 接下来的事情，那便是顺理成章了。 胤禛巴巴在窗户边看着，瞧着东偏殿的灯亮了大半宿，一时间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可见啊，哪怕是千古明君如同康熙帝，可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翌日一早，卫常在就恢复了自由身。 明明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胤禛这一早就起来了，果不其然，他刚起身，德妃刚要出门前去承乾宫请安时，卫常在就露面了。 相较于从前，她瘦了不少，可因生育过的原因胸脯却是丰腴不少，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倒是比从前更多了几分风情。 卫常在上前请安，意思很明白，感谢德妃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更是表明了要随着德妃一起去承乾宫的意思。 德妃向来好脾性，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点点头道：“那你便随着本宫一起去吧。” 胤禛见状，也忙拽着德妃的手道：“额娘，我也要去。” 说着，他一副生怕德妃拒绝的样子，忙道：“我也好长时间没给佟娘娘请安了。” 实则他是放心不下德妃，更想要看看佟佳皇贵妃大费周章将卫常在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德妃没办法，只好带着胤禛一起过去。 一路上，卫常在还是如同从前一样沉默不语，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可事已至今日，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换成从前，她做下的那些事儿可是死罪，但她却能死灰复燃，甚至能重获盛宠。 所以等着德妃带着卫常在于承乾宫露面时，有些消息不大灵通的妃嫔脸色却是变了一变。 因佟佳皇贵妃身份尊贵，自然是最后姗姗来迟，故而这时候卫常在等着惠妃来了之后就上前跪了下来，哽咽道：“这些日子嫔妾一直寝食难安，觉得愧对于惠妃娘娘，还请惠妃娘娘责罚嫔妾，便是要嫔妾上刀山下油锅，嫔妾也绝不推辞。” 这般大礼却是把惠妃吓到了，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若要她与宜妃对呛甚至对骂，她是一点都不怵的。 可碰上这等软刀子，惠妃就忙要搀扶着她起来：“在本宫跟前何须这般见外？快，快起来！” 她虽不大聪明，却也不是个十足的傻蛋，知道当初那事儿蹊跷得很，对卫常在也不敢相信，从前所言所行不过是看在八阿哥的面子上。 胤禛眼睁睁瞧着惠妃将卫常在搀扶起来，好在惠妃也并没有说旁的话。 倒是一旁的宜妃像看戏似的，冷哼道：“这下后宫中怕又热闹了。” 说着，她也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眼神落在胤禛面上，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四阿哥今日怎么过来了？本宫听说昨儿你还教五阿哥下五子棋了是不是？待会儿随着本宫一起去慈宁宫看五阿哥好不好？” 暂且不论她对旁人如何，可对儿子的好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胤禛点点头，笑着说好：“昨日我离开慈宁宫之后，五弟弟还哭着不愿意，应该晚上要皇瑪嬷陪着他下了五子棋的。” 宜妃一说起儿子来脸上都是笑：“那正好待会儿本宫去瞧瞧五阿哥五子棋下的怎么样。” 她正说着话，佟佳皇贵妃便露面了。 佟佳皇贵妃瞧见卫常在并未多问，依旧是神情淡淡，只叮嘱了她几句要小心侍奉皇上，友爱恭顺之类的话。 不过她环视周遭一圈，微微皱眉道：“温僖贵妃又没过来？这七阿哥的病还没有好？” 若换成旁人，她的厌弃之情还能掩饰一二，可到了温僖贵妃这儿，她便是有心想要遮掩，却也遮掩不住。 一旁的沈嬷嬷低声道：“应该是七阿哥的病还没好，说是贵妃娘娘在永寿宫照顾七阿哥了。” 成贵人接话道：“对，嫔妾昨儿还去瞧过七阿哥，七阿哥身子有些发热。” 佟佳皇贵妃微微颔首，倒是没再说什么。 因后宫妃嫔每日都是要去承乾宫请安，便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儿都拎出来说道说道，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佟佳皇贵妃只说起秋裳的事儿，又叮嘱如今换季，大家注意身子之类的话，便要大家散了。 宜妃则主动邀请德妃一起去慈宁宫请安，胤禛一听这话，就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拒绝了：“宜娘娘，昨晚上我额娘没睡好了。” 他想的周到，生怕德妃有个什么意外。 宜妃却是想岔了，忍不住笑着道：“不就是昨晚上皇上在卫常在那儿睡了一晚，德妃你便是没睡好？本宫可提醒你一句，如今先皇后娘娘丧期已过，后宫中这几年都没新人进来，这两年肯定是要选秀的，到时候有新人进来，那你不是要夜夜都睡不好？” -- 第142页 说着，她更是摇摇头，不知像安慰德妃还是安慰自己：“在后宫之中啊，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德妃笑了笑没有顺着这个话头继续说下去，含笑道：“本宫不是因为这事儿没睡好，不过是最近换季，夜里睡得不踏实而已。” 宜妃仔细瞧了瞧她，当真憔悴不少，便没有为难她。 胤禛便随着宜妃一起去了慈宁宫。 宜妃更不忘差人将郭络罗贵人所出，如今养在自己身边的六公主也一同抱去了慈宁宫。 六公主也就比胤禛小了一岁而已，如今虚岁也有两岁，脖子上带着红宝石项圈，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只是这孩子养在谁身边就像谁，这话倒是没错，六公主小小年纪便随了宜妃的性子，娇气得很，稍有不顺她意的，她便哭嚷起来。 别说胤禛，就连五阿哥都不大喜欢自己这个妹妹。 六公主被乳娘抱到慈宁宫时，脸上还挂着泪痕了。 宜妃一瞧见她这样子就皱眉起来，冲着乳娘厉声道：“好端端的，公主这又是怎么了？” 抱着六公主的乳娘忙解释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是公主方才出门时非要拿着您给她玩的碧玺手串儿。” “先前您说过，不能叫太皇太后等人瞧见公主养的太过骄纵，故而奴婢就劝说公主将碧玺手串放下来，公主不答应，便哭了起来。” 话虽如此，但宜妃依旧没有姑息的意思，冷声道：“那你不会想想法子？要公主这般模样到慈宁宫，若是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怎么办？要是太皇太后怪罪下来，信不信本宫扒了你的皮！” 就连胤禛都觉得她有些鸡蛋里挑骨头，有道是每个熊孩子背后定会有熊父母，这话还真是一点没错。 他瞧着那乳娘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索性解围道：“宜娘娘，外面好冷，咱们快些进去吧。” 这下宜妃才止住了话头。 等着胤禛进去给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请安后，两位老人家果然问起六公主这是怎么了。 宜妃自不会和盘托出，只笑着道：“小孩子嘛大多都是这样的，方才在午睡了，被乳娘抱起来时有些不高兴，所以就哭了会儿。” 太皇太后笑着道：“和胤禛一样，也是个贪睡的。” 说着，她老人家便冲着六公主伸出胳膊道：“来，恪靖，让曾祖母抱抱。” 六公主却直往乳娘怀里钻，根本就不伸手。 在有些小孩子眼里，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头发几乎全白，满脸皱纹，瞧着有些吓人。 宜妃正觉得难为情时，好在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五阿哥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四哥哥，四哥哥，咱们来下五子棋！” 很快五阿哥便与纯禧公主也进来了。 纯禧公主到底懂事些，带着五阿哥上前给长辈们请安。 几个孩子凑在一块儿，便有些闹腾，特别是六公主一瞧见平素时常陪她玩耍的五阿哥，就奶声奶气要五阿哥抱。 但五阿哥也只是个小奶娃而已，一瞧见胤禛便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身边。 一时间，那叫一个闹腾，鸡飞狗跳的。 太皇太后只冲他们摆手：“纯禧，你带着他们出去玩儿吧，你们啊，吵得哀家脑袋疼。” 纯禧公主如今已十二岁，不如从前那般闹腾，有了几分大姑娘的影子，就带着胤禛等人出去玩了。 这一出去，五阿哥与六公主更是半点忌讳都没有，六公主更是攥着五阿哥的手不撒手：“五哥哥，要抱抱！” 五阿哥平素就不大爱搭理她，如今有了胤禛在，就更不愿意搭理她了，只道：“我不，你要乳娘抱。” 六公主当即就扯起嗓子大哭起来。 她是最爱哭的，平素一哭起来没个一刻钟根本停不下来。 一旁的乳娘更是如临大敌，恨不得把她的嘴捂住才好：“六公主哟，您可别哭了，若是将眼睛哭肿了，那就不好看了。” 别看这娃娃虽小，但还是挺爱美的。 但今日这话是一点都不奏效，六公主显然大有一副五阿哥若是不抱她，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纯禧公主连忙去哄她，可发现这乃娃娃也是倔得很，怎么说都没用。 就连胤禛都觉得被她哭的有些头疼起来，无奈道：“你要是不哭，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六公主眨巴眨巴了眼睛，顿了一顿。 胤禛忙道：“眼泪擦干净，不然我就不讲了。” 先前他与六公主讲过一次故事的，顿时把六公主给迷住了，为此还很是缠过他一阵的。 这下六公主也不要纯禧公主与乳娘哄了，直接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珠子，迅速收住眼泪：“好了，我不哭了，四哥哥，你讲吧。” 胤禛想了想，索性就讲起《三只小猪》的故事来：“从前啊，有三只小猪长大了离开额娘去盖房子，大猪猪偷懒盖了草房子，二猪猪稍微勤快点，盖了木房子，只有小猪猪最勤快，用砖块盖了房子……” 这个故事很简单，但却足以让五阿哥与六公主听的如痴如醉。 到了最后，六公主听说三只猪猪一起联合起来将大灰狼煮了吃掉后，更是忍不住鼓掌起来：“小猪猪好棒啊！” 就连五阿哥也跟着道：“对，小猪猪好棒。” 纯禧公主更是言简意赅道：“胤禛还真厉害，可见啊，凡事不能投机取巧，得踏踏实实的才是，胤禛，你说是不是？” -- 第143页 胤禛有些汗然，就差举手投降起来：“纯禧姐姐，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肯定又要叮嘱我念书要认真。” 说着，他更是想了想道：“反正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也盖一间小屋子起来吧。” “如今正是秋日，到了冬日，咱们可以躲在里头烤火，吃烤肉，还能在里头煮茶，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孩子本就闲着无事，一听这话是连忙答应。 胤禛忙迈着小短腿去禀告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只要他们几个不凑在自己跟前闹腾，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甚至还给他们出起主意来：“……既然说起冬日煮茶，不如就把木屋搭在梅花园吧，到时候赏梅赏雪煮茶，倒也惬意。” 得了她老人家的首肯，几个孩子便下去忙活了。 因在御花园，运砖过去修房子显然不太现实，胤禛几个商量起来，就说盖一间木屋好了，外头搭个棚子，夏日可以坐在棚子下纳凉，再加个秋千与木桌，就算他们活动基地。 五阿哥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这种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一日两日肯定是完不成的。 没过两日，三阿哥与三公主就知道了这事儿，不仅这兄妹两人加入其中，三公主更是叫五公主也加入进来。 三公主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说到时候可以在附近多种些花儿。 整日睡眠不足的三阿哥则说要在里头加一张躺椅，这样若是谁累了也能小睡片刻…… 对于这些好意见，胤禛与纯禧公主自然是赞成的。 一时间，御花园里头的梅林里是热闹极了，每天都有孩子们在里头叽叽喳喳，就连太子与大阿哥也听说了这事儿。 这两人忙的很，来看过一次后就再没时间过来，不过太子说了，等着木屋建成之时他会送块大家题字的牌匾过来，大阿哥也道到时候会送一套茶具过来……因为这个木屋，面和心不和的孩子们都凑到了一起，打造起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来。 整日忙于朝政，忙于后宫的皇上知晓这事儿时，木屋已是初见雏形。 深秋的天儿，胤禛与纯禧公主却是忙里忙外，额上都挂着汗珠子，小小年纪的胤禛更是指挥着小太监道：“……这里不光要种上菊花，纯禧姐姐喜欢芍药花，得多种些才是，还有各季的花儿都得种一些，这样不管什么时候过来都很好看。” 小太监连声应是。 胤禛一扫眼，就瞧见了皇上，连忙凑上前去请安：“儿臣见过皇阿玛。” 皇上瞧他眼里亮晶晶的，和平日里问他功课时的表情完全不一样，原打算问他这几日学问怎么样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朕听老祖宗说了，这鬼主意又是你出的。” 说着，皇上更是摇摇头：“你啊你！” 虽说他这话没说的太明白，但胤禛也知道话中的含义，不就说自己干啥啥不行，捣蛋第一名吗？ 不过胤禛倒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也没请工匠，就靠着自己写写画画，一个小院子就建了起来。 但是从古至今，好像家长都是这样，不会轻易夸赞孩子，仿佛多夸一个字，这孩子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似的。 皇上带着胤禛在小院子里逛了逛，好像发现这小娃娃也有点本事，只道：“朕那里有几分关于土木河工的书，晚些时候要梁九功送去永和宫，你闲来无事也可以看看。” 胤禛：…… 可他也只能强撑着笑道谢：“多谢皇阿玛！” 皇上瞧着天儿渐渐黑了，索性拍着他肩膀道：“走，随朕一起去看看你额娘。” 胤禛巴巴跟着皇上回去永和宫时，德妃已提前收到信儿，将茶点都准备好了。 三人坐在炕上喝茶吃点心，德妃却是欲言又止。 皇上坐在炕上看书，胤禛坐在炕上陪着阿福玩，他时不时抬眼看向德妃，都能察觉到德妃的不对劲。 其实他大概猜到了德妃想说什么，无非是有身孕的事儿，这种事若是一直瞒着皇上，等着皇上知晓后定会不高兴的。 说不准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会大做文章。 所以前几日他便与德妃出主意，要她把这件事与皇上说一声，要皇上莫要声张。 为了子嗣考虑，皇上怎会不答应？ 可偏偏直到如今，德妃在皇上跟前还是有几分怯场的，生怕皇上怪罪。 胤禛没法子，抱着胖乎乎的阿福道：“皇阿玛，额娘有事儿要和您说。” 皇上抬头，狐疑看向德妃。 胤禛忙道：“是个好消息！” 这下德妃可没回旋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臣妾可能又有了身孕……” 皇上微微一愣，瞬而面色大喜，连书也不看了，直接握住德妃的手道：“当真？可有请太医来瞧过？” 德妃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可把胤禛都急坏了，忙道：“额娘，您就说吧，在皇阿玛跟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皇上也是如此说道。 德妃这才开口道：“臣妾月信已经迟了一个多月，再加上臣妾从前曾生下过胤禛，所以依臣妾猜测，这十有八九就是有了。” “但是臣妾害怕，臣妾自知家世与学识一般，如今身居妃位就已惹人忌惮，若是叫人知道臣妾又有了身孕，怕成为出头之鸟……故而臣妾在皇上跟前都不敢提起，还请皇上降罪。” -- 第144页 话毕，她更是要跪下请罪。 如今德妃已是双身子的人，皇上就算心里不悦，也不会允许她跪下的，更何况他知晓德妃脾性，所言非虚，心里半点不悦都没有，“起来，朕知道你这是害怕，可就算如此，也不必连朕都瞒着。” 说着，他更是道：“难怪……” 难怪前几次他要临幸德妃，德妃百般推搡。 德妃瞅见皇上面色，悬了好些日子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古人说这有孕不超过三月最好不要声张，臣妾这一胎怀的虽不算艰难，可为了保险起见，也不愿早早对外声张，所以还想请皇上帮着臣妾保密。” 皇上笑着道：“这是自然。” 德妃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胤禛也跟着放心起来。 这主意是他给德妃出的，是他这些日子从卫常在那里学来的，谁要皇上就吃这一套了？ 事实证明，皇上还真吃这一套。 这一晚上，皇上抱着德妃是什么都没做，可就算这般，翌日一早却还是流水一样的东西送进永和宫，更是说这些日子德妃脸色憔悴，主动免了她去承乾宫的请安。 看的胤禛啊，是直皱眉，恨不得把“枪打出头鸟”几个字刻在皇上脑门上。 果不其然，这梁九功前脚刚走，后脚宜妃就寻上门来。 后宫中的女人如百花齐放，有爱荣华富贵的，有爱儿子的，有爱权势的，也有像宜妃这样一心爱皇上的恋爱脑。 纵然宜妃好几次都说“后宫中孩子最重要”之类的话，可但凡皇上在场，她就宛如向日葵见到太阳似的，这眼神就舍不得从皇上身上挪开。 宜妃先是问起了德妃的病情，寒暄几句更是道：“……德妃妹妹最近可真是得皇上的心啊，当初皇上解了卫常在的禁足，不光是本宫，六宫之中认人皆是惶恐不安，生怕从此以后皇上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个卫常在。” “没想到卫常在恩宠不复当初，甚至连德妃妹妹都比不上，想当初谁都没想到德妃妹妹能有这般恩宠了。” 话虽是实话，但却不那么好听。 德妃含笑道：“这事儿，连本宫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宜妃就像是一拳头捶在棉花上似的，正欲开口，可一旁乳娘抱着的六公主就又哼哼唧唧起来，她丢了个眼神过去道：“本宫有话与德妃说，你们抱着六公主去找四阿哥玩把。” 乳娘根本不敢说四阿哥方才已经去了御花园，想了想，只好抱着六公主出去了。 宜妃又道：“如今德妃妹妹身体抱恙，敬事房那边也撤掉了你的绿头牌，这些日子怕也不能侍寝的，不知德妃妹妹可愿意传授我两招？不说旁的，哪怕看在四阿哥与五阿哥关系交好的份上，提点两句也是好的。” 论恩宠，这些日子皇上明显更宠爱德妃些，其次便是卫常在，再才是她。 她可受不了这委屈的。 德妃想了想，一脸为难道：“圣意难测，本宫实在不知道皇上喜欢自己什么，倒是皇上与本宫说过，在永和宫坐着很舒服，很惬意……就连本宫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宜妃不免有些失望，觉得德妃这是在藏私：“当真？” 德妃哭笑不得：“本宫骗你做什么？” 宜妃大失所望，又寒暄几句，则起身叫乳娘抱着六公主回去。 她是个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当即瞧着就很不高兴了。 德妃却不能不尽主人之道，与她一般见识，便起身送她出去：“……若是宜妃娘娘闲来无事，可以多来永和宫坐坐，六阿哥也时常过来的。” 宜妃几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送走了宜妃，德妃刚转身，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却是脚底一滑，穿着花盆底的她本就重心不稳，这一跤一摔，哪怕有红玉在一旁扶着，却是整个人摔得跌倒在地。 好在德妃死死护着自己的肚子，就算这般，却还是感觉身下一阵暖流。 当即德妃几乎是颤声道：“快！快请太医！”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等着胤禛接到德妃摔倒消息时，心里是咯噔一声，连忙朝永和宫撒丫子跑去。 他回来时，永和宫已乱成了一团，周院正与擅妇科的夏太医都在这儿，红玉等人更是在廊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红玉一瞧见胤禛，就像看到主心骨似的，忙道：“四阿哥，您可算回来了！” 胤禛却把她带到一旁说话，低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额娘怎么会摔倒？”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日子德妃的吃食方面是格外注意，衣服，鞋袜，熏香，乃至于路上的石子都是都会仔细检查的，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红玉吓得声音都变了，带着一股子哭腔：“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对了，宜妃娘娘今日来过了，不过她全程与娘娘在一起。” “今日梁公公与内务府的人也来过，永和宫来过不少人，不过他们过来时全程有人在场，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还有卫常在方才也出去御花园散步刚回来的……” 她是瞧着谁都像是有嫌疑的样子。 胤禛知道问红玉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索性前去德妃摔跤的地方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一跳。 -- 第145页 迎着阳光，胤禛发现门口有一颗颗散落的珍珠，莹白的珍珠格外光滑好看，如今却是看的他心底发冷。 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巧合！是有人刻意为之！ 第52章 胤禛当即只吩咐小安子将这一颗颗珍珠给捡起来：“去查查看, 这珍珠到底是谁撒的。” 小安子跟在胤禛身边的日子虽不算长，但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这般脸色还真是第一次。 说话间, 胤禛见着周院正与夏太医都来了, 连忙跟了上去。 两位太医把脉之后，周院正才道：“如今德妃娘娘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不过并无大碍，将养一阵就好了。” 连他都觉得庆幸，幸好德妃摔倒了以手撑地扶了一下, 要不然，这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德妃这才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待周院正与夏太医下去开方子时，德妃则握住胤禛的手道：“本宫有孕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待会儿皇贵妃娘娘怕是都要过来的, 说起话来也不会好听, 你要记得, 不该说话的时候别说话……” 如今她与佟佳皇贵妃明面上虽并无过节, 但是她知道, 佟佳皇贵妃不喜他们母子。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就是在意这些日子她有孕, 有人会冲着胤禛下手。 胤禛却是难得坚持道：“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当然不行。” 德妃却是耐着性子, 压低声音道：“本宫会与你皇阿玛说起这件事的，难道你皇阿玛不会管吗？放心，有他在……” 胤禛却不大相信皇上。 母子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佟佳皇贵妃便携着温僖贵妃匆匆过来, 这两人面上的神色可谓是精彩绝伦, 佟佳皇贵妃面上是愤懑, 温僖贵妃面上神色则是惊愕……好像都是方才才知道德妃有孕的消息。 胤禛坐在德妃旁听她们几个说话。 如今没有旁人, 佟佳皇贵妃自不复从前众人跟前的端庄贤淑，一开口便是质问：“德妃，你好歹也是有过孩子的人，怎么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温僖贵妃也跟着道：“好在今日没事儿，不然可真是可惜了。” 德妃方才被吓了一跳，虽说知晓孩子无大碍，可脸色也不算好，虽是含笑，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如从前温婉：“皇贵妃娘娘这话说的，臣妾实在是不能认，臣妾月信一向不太稳，这几日又是换季的时候，故而没有多想……若是有孕，这等好消息自然要告诉皇上的，怎么会藏着掖着？” 她可不会管佟佳皇贵妃怎么想。 如今都已到了这个地步，她实在没心情与这些人虚与蛇委。 还是温僖贵妃圆滑些，上前打圆场道：“这等事儿谁也不想的，幸好是德妃无事。” 接着，她不免多交代了几句。 胤禛则趁她们说话的空当走了出去，小安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低声道：“主子，奴才查出来了，方才门口散落的珍珠是六公主。” “方才六公主在院子里玩，一时间怕是乳娘没看住，她将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给扯断了……” 这个六公主是最爱美的，平日里出门总是要穿红戴绿，小小年纪净喜欢珍珠，玛瑙等亮晶晶的东西。 难道真的是意外？ 胤禛的火气到了嗓子眼，却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半晌才道：“好，我知道了。” 很快皇上也过来了，听闻德妃没事儿，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就连宜妃也携着妹妹郭络罗贵人一并过来了，宜妃听说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姨德妃就出事儿了，吓得脸色都变了，一进门就道：“……臣妾可是无辜的啊，方才臣妾离开之前，德妃娘娘可是好端端的。” 她是又怕又妒。 胤禛接话道：“宜娘娘，方才我都问了，是六妹妹扯断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所以才害的额娘摔倒了……” 宜妃与郭络罗贵人脸色齐齐变了。 郭络罗贵人更是忙道：“四阿哥，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您可不能什么脏水都往六公主身上泼啊……” 宜妃也跟着道：“对啊，恪靖知道些什么？可别是永和宫哪个宫人做事不小心。” 皇上冷眼扫了下来。 宜妃与郭络罗贵人这才闭嘴。 皇上这才正色道：“梁九功，差人去查一查。” 梁九功应声下去。 因将才六公主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场，故而梁九功没问几句，就把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的确是六公主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断了，这才害的德妃摔倒。 皇上眉头微蹙，从前他不是没与宜妃说过六公主养的太过骄纵，偏偏宜妃没把这话当成一回事儿，当着他与太皇太后的面是一回事儿，私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当初纯禧公主养的也是娇气，却是进退有度，根本不像六公主这般。 宜妃一下子慌了，几乎是颤声道：“皇上恕罪，恪靖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绝不会是存心去害德妃的，臣妾，臣妾……” 她这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皇上厉声道：“从前朕可是与你说过，恪靖年纪尚小，什么珍珠玛瑙少往她身上戴，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到了最后，话中已隐隐带着几分不可遏制的怒气。 宜妃向来得宠，何曾被皇上用这般语气说过话？当即便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眼中噙着泪水，簌簌落了下来。 -- 第146页 若换成从前，皇上早就柔声相待，但如今皇上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淡淡道：“你若是无事，便下去吧。” 宜妃几乎是抽抽噎噎的下去了。 胤禛见德妃无事，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很快慈宁宫那边也差人过来了，来的是苏麻喇嬷与纯禧公主，纯禧公主年幼，自然不可能进去探望，只留在外头陪着胤禛说话：“……你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吗？” 胤禛点点头，正色道：“纯禧姐姐，这话我也就与你私下说说，宫中出来的项链，又是给公主戴的，怎么会轻轻一扯就断了？” “众人都觉得这件事是六妹妹无心之失，便是皇阿玛，额娘也不好与一个小娃娃计较的，但是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他不信。 被他这样一说，纯禧公主也怀疑起来，忍不住低声道：“那该怎么办？” 胤禛想了想道：“我自有办法。” 接下来几日的时间里德妃则留在永和宫安心养胎，幸好皇上不算太糊涂，知晓德妃如今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便下令说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搅德妃养胎，更是叫梁九功专程去与永和宫宫人叮嘱一番，若是谁敢背信弃主或德妃龙胎有半点闪失，整个永和宫都要跟着陪葬。 如此一来，永和宫上下的宫人便是兢兢业业，皮子是愈发紧了。 胤禛心里虽惦记当日珍珠一事儿，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依旧忙着御花园的木屋一事。 六公主被宜妃禁足在翊坤宫，自然好些日子没出来，叫胤禛没想到的是从前日日不耽搁的五阿哥却是再没来过。 胤禛这几日又是忙着木屋又是忙着照顾德妃，等着想起来这一茬时才记起来好几日没见到五阿哥，忙问纯禧公主道：“……怎么好些日子没看到五弟弟？从前他不是最爱来这里吗？他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正指挥着小太监种花儿的纯禧公主原本是高高兴兴的，可一听这话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胤禛心里也跟着一紧，忙道：“五弟弟到底怎么了？为何我去慈宁宫给曾祖母请安，却也没听曾祖母提起过？” 纯禧公主见她误会了，忙道：“五弟弟没事儿，是他……是他说没脸见你了，因为你，他还与宜娘娘吵了一架。” 听纯禧公主细细说来，胤禛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当日德妃踩着珍珠滑到之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私下也议论起这件事，毕竟这两位老人家也是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很多事情一眼就看透了，私下议论这件事是不是宜妃所为。 谁知道这话却不小心叫五阿哥听见了，这孩子虽小，但有些话也是知道的，当即就撒丫子跑到翊坤宫去质问宜妃起来。 宜妃本就在皇上跟前吃了排头，回去翊坤宫后是眼睛都哭肿了，被儿子这么一问，当即眼泪更是掉了下来，嘴里更是嚷嚷着说道——你可是本宫怀胎十月，鬼门关走了一遭生下来的，如今就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怀疑起本宫来？到底是胤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早知今日，本宫便是拼死都不会让你养在旁人身边的。 五阿哥却是在气头上，想着太皇太后说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儿，扭头就跑。 他是跑去找六公主了，揪着六公主的手要她去与德妃道歉。 六公主本就被宜妃训斥一顿，也哭的正伤心，如今被最喜欢的五哥哥一吼，哭的嗓子都哑了。 等到了最后，宜妃抱着六公主哭的泣不成声，仿佛她们母女两个成了全天下最可怜的人。 说到这儿，纯禧公主也是微微叹了口气：“……从前我还觉得五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儿，整日只惦记着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没想到却是个拎得清的，这几日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还说没脸见你了。” “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宜娘娘会恨上你与德娘娘的。” 胤禛想着那可怜巴巴的小胖墩，心里一软，道：“这件事不一定就是宜娘娘做的……倒是他，怎么就傻乎乎的？他是他，宜娘娘是宜娘娘，就算事情当真是宜娘娘做的，我还能迁怒到他头上不成？” 说着，他连木屋都不感兴趣了，只拉着纯禧公主要去寿康宫。 等着他们两个到寿康宫时，见着素来顽劣的五阿哥一人独坐在窗前，明明这样一个小的娃娃，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瞧见来人，五阿哥是眼睛一亮，扬声道：“四哥哥！” 可瞬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里的光迅速黯了下去。 就算这样，依旧一点不耽搁五阿哥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朝胤禛跑来。 胤禛却被他这小眼神看的心都快化了，寻常他瞧见自己时总是像小牛犊似的冲过来，一把将自己抱住，可今儿却是抬着头，面上露出几分胆怯的模样。 胤禛头一次一把将他抱住，正色道：“五弟弟！” 受宠若惊的五阿哥身子一僵，瞬尔眼泪就掉了下来，紧紧抱住他，哽咽道：“四哥哥，是六妹妹不对，是我额娘不好，差点害的德娘娘没了孩子，呜呜呜……” 他的眼泪顿时就像江水似的络绎不绝。 到了最后，他更是眼泪鼻涕齐飞，蹭到了胤禛身上。 要换成从前，胤禛不知道怎么嫌弃了，但是今儿，他嫌弃归嫌弃，好歹也没那么嫌弃，只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不管旁人做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弟弟。” -- 第147页 兄弟两人和好言欢，五阿哥高兴的不得了，就连太皇太后都瞧了出来。 她老人家是乐于见到这般情形的，眉里眼里都是笑：“……哀家听说你们的木屋快要修好了，估摸着到了那天天儿也冷了，不如在里头吃个螃蟹宴，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叫太子他们松快松快。” 她老人家还真是用心良苦，知道太子等人整日忙于学业，故而才想出这法子来。 螃蟹吃起来费时费力，平素这些皇子们甚少吃螃蟹，就算要吃也是吃的剥好的螃蟹肉，要真自个儿吃螃蟹，只怕没有一两个时辰一顿饭是吃不好的。 胤禛是个爱吃螃蟹的，见状直说好。 太皇太后笑着道：“前几日皇上才与哀家过江苏的螃蟹快好了，哀家记得去年他们进贡的螃蟹一只只比手掌还要大，里头的蟹黄是又香又甜……这胤禛的生辰也快到了，不如就定在这一天吃螃蟹好了，权当做帮你庆祝生辰好了。” 胤禛点头直说好。 纯禧公主也很高兴，却赖着太皇太后撒娇道：“曾祖母，您对胤禛可真好。” “你这傻丫头，难道哀家对你不好了？”太皇太后亲昵摸着她的额头，眼里都是笑：“若说偏心，哀家追偏心的就是你了。” 前几日恭亲王府传来消息，说是恭亲王福晋小完颜氏有了身孕，恭亲王侧福晋在王府中是幺蛾子不断。 恭亲王福晋早就想动手收拾恭亲王侧福晋了，却是碍于纯禧公主的面子不好下手，便主动来慈宁宫问太皇太后的意思。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儿，太皇太后也不好插手，想着纯禧公主年纪不小了，便将她喊过来问她的意思。 纯禧公主不过是沉吟片刻，就给出了答案——侧福晋有错，若是福晋这次轻饶了，保不齐她下次还会再犯，可若是重重责罚，因她替阿玛生下几个孩子的缘故，好像也不合适，依我看，不如将她送到庄子上好了，这样既顾全了几个孩子的体面，也不会让福晋为难。 太皇太后当即听闻这话便在心里暗自点头，觉得她当真有当家主母的雏形。 几个孩子留在慈宁宫用了午饭。 胤禛下午跟着纯禧公主练完了字，在回去永和宫的路上却见到了郭络罗贵人。 这人是宜妃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六公主的生母。 胤禛对郭络罗贵人一点都陌生，相较于冲动，莽撞且满心只有情情爱爱的宜妃，郭络罗贵人就精明多了。 对，是精明，而非聪明。 试问一下，但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精明的女人？ 故而便是郭络罗贵人模样生的并不比宜妃逊色多少，但这几年下来恩宠一直不算多，就连前些日子大封六宫，依旧在贵人的位置上打转。 胤禛有些怀疑六公主珍珠一事是郭络罗贵人在背后捣鬼，所以对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色：“……郭络罗娘娘是在这里等我吗？这天儿怪冷的，您要是冻病了就不好了。” 郭络罗贵人这几日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她虽是宜妃的亲妹妹，受宜妃照拂不少，但宜妃那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说出来的话就像刺儿似的，扎的人心里难受，；偏偏宜妃还没什么恶毒心思，这就更叫叫人难受了。 郭络罗贵人没法子，只能前来找胤禛：“四阿哥何必这般客气？便是我病了，那也是自作自受。” 说着，她像是应景似的咳嗽了几声：“今日我原本是打算去找德妃娘娘的，可德妃娘娘正在养胎，皇上下令谁都不准打扰，故而我不敢过去。” “当日六公主珍珠一事，是无心之失，皇上却因此迁怒于宜妃娘娘与六公主，这件事儿……便是有错，也不是错在宜妃娘娘与六公主身上，所以我想请四阿哥能不能看在五阿哥的面子上，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说起来，五阿哥也好些日子没去翊坤宫了，宜妃娘娘伤心的像什么似的。” 胤禛看着楚楚可怜的郭络罗贵人，心里却是半点都没有软下来，只道：“郭络罗娘娘觉得我该去说这话吗？可在我看来，我凭什么要去皇阿玛跟前替宜娘娘和六妹妹说好话？” “当日幸好我额娘没事儿，要是真有事儿，难道六妹妹就是无辜的吗？” “小孩子的确不懂事，但大人却不小心照看着，这有问题的就是大人了。” 话毕，他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好在德妃的身子并无大碍，每日躺在床上吃吃喝喝，说是这一胎比怀有胤禛时舒坦多了，除了早期有些孕吐，如今便是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时常在廊下散步。 如此一来，胤禛也就放心多了。 等木屋修好的时候，已到了冷冷冬日，距离他生辰也只有几日的光景，便将木屋的第一顿饭定在了他生辰这一天。 还是如同去年一样，这一日依旧没有长辈们在场，胤禛几个小娃娃一大早就去了木屋。 外头皑皑大雪，便是屋子里没有地笼，可放了几个碳盆子，依旧是暖烘烘的。 纯禧公主撑着小脑袋坐在茶具跟前，笑着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做梦似的，要是时间一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胤禛颇为赞许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样我就不用去上书房念书了。” 前几日他在皇上跟前好说歹说，皇上总算答应，等着明年开年他再去上书房念书，就算这般，可算算下来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 第148页 五阿哥则心事重重盯着外头：“怎么螃蟹还没有送来？” 胤禛点了点他的脑袋道：“你啊，就知道贪吃，咱们在这里煮煮茶吃不好吗？要等着太子哥哥他们送上书房来了之后才能吃螃蟹了。” 这时候的螃蟹个头最大，黄也厚实，配上黄酒，雕花酒味道正正好。 太皇太后想着一年难得如此放纵这么几次，一早就要御膳房给他们准备了度数极低的米酒。 至于黄酒和雕花酒，那便是想都不要想的，小孩子哪里能喝这些？ 五阿哥砸巴砸巴嘴道：“那夜不耽误我们先吃啊，今早上吃的长寿面都饿没了……” 胤禛是哈哈大笑：“暂且等着瞧吧，中午保准不会叫你失望的。” 除去紫苏蒸螃蟹，在他的建议下，今中午还有蟹黄汤包，蟹黄面，蟹黄豆腐，蟹肉羹……几乎每道菜都用上了蟹黄，定能叫大家大快朵颐。 这话说的五阿哥涎水都快掉了下来，连吃桌上好几块糕点，更是奶声奶气道：“那我就把这芙蓉糕当成中午的螃蟹……” 说着，他更是扯了扯胤禛的袖子道：“四哥哥，待会儿你能帮我剥螃蟹吗？” 一早几个孩子们就商量好了，不仅不要长辈们在场，就连这屋内太监宫女都打发出去吃茶，免得他们不自在。 如此一来，就没人帮他们剥螃蟹了，像纯禧公主这些大些的孩子还好说，像三阿哥这种嫌吃螃蟹麻烦而放弃的人也好说，可唯有像五阿哥这种既贪吃又不会剥螃蟹的那就苦了，苦的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胤禛摇摇头，坚决拒绝了他：“我也得吃螃蟹了。” 旁的吃食他都无所谓，唯独爱吃螃蟹。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道：“不过你要是待会儿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剥一两只螃蟹的。” 第53章 胤禛凑近五阿哥耳畔说了几句话, 嘴角含笑。 五阿哥皱着眉头道：“四哥哥，这样不好吧？我，我不敢！” 胤禛笑着道：“有我在, 你怕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事儿, 我也是主谋，你是从犯罢了, 曾祖母或皇阿玛就算要训斥，也训斥不到你头上来的。” 想着一碟碟剥好的螃蟹肉，五阿哥心一横, 就答应下来。 纯禧公主见状不免好奇：“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商量什么了？” 胤禛却是狡黠一笑：“纯禧姐姐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太子便带着大阿哥与三阿哥过来了，先前他们也是来过一次的，却因学业繁忙没再过来，这木屋修好后还是第一次过来, 闲逛一圈后更是赞不绝口。 很快螃蟹宴会上齐了, 宫女太监鱼贯退了下去。 屋子里被碳盆子一烘, 也是热乎乎的, 愈发催出螃蟹的香味儿来, 再加上木料也发出淡淡的气味来，茶香更是四溢, 让太子等人的心一下就安静下来, 暂时忘了用过午饭后还要去上书房念书的事儿。 穿戴一新的胤禛很是高兴，收下他们的礼物后就介绍道：“这是蟹黄堂汤包，可鲜了，不过待会儿吃的时候得小心些才是, 很容易把嘴烫了。” “这是紫苏蒸螃蟹, 你们看这螃蟹多大啊, 是曾祖母专程叫御膳房留的大螃蟹了……” 三阿哥与五阿哥已经开始忍不住咽起口水来。 太子也是食欲微动, 却还是摆起大人架势忍不住多交代了胤禛几句：“……明日你又大了一岁，明年就该进上书房与咱们一块念书了，不可顽劣，不可惹长辈们生气，去了上书房，那些师傅们可不管你会不会撒娇的，若是你还像从前一样喜欢偷懒，只会打你身边哈哈珠子的手板子。” 一群人如今都已经开始心疼未来胤禛身边的哈哈珠子了。 胤禛：…… 大好的日子，能不能别说这些？怪扫兴的！ 他觉得太子身上已初见皇上雏形，不愧是皇上一手教大的孩子，可下一刻，他却是扬起笑脸来：“多谢太子哥哥教导，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便端起手中的米酒来，是一饮而尽。 紫禁城中无一不是凡品，米酒自也不一般，里头带着桂花的香气，一入口更是清甜甘冽，比酸梅汤，蜂蜜水好喝多了。 太子先前也就是重要节日抿上两口酒而已，用皇上的话来说，喝酒误事，更不必说他下午还得去上书房了。 可他见着胤禛一口就将杯中米酒喝的干净，话到了嘴边也不好出口，想着不过是米酒而已，作为兄长，可不能跌份儿，也跟着一饮而尽。 五阿哥见状，忙放下碟子里的蟹黄汤包，也跟着举杯起来：“大哥哥，我们也来喝酒。” 说着，他根本不给大阿哥拒绝的机会，咕咚咕咚将杯中米酒一饮而尽。 纯禧公主多了解五阿哥啊，当即一见就猜到胤禛他们两个方才在商量什么，虽不知道胤禛这般做到底是为什么，却是无条件相信胤禛，也跟着举起杯来。 到了最后，就连三公主带着三阿哥，五公主也加入进来。 他们三个纯属是凑热闹而已，无非见着先前的太子与大阿哥高高在上，他们见了恨不得绕道走，如今机会来了，怎么能不抓住？ 这下就太子与大阿哥都察觉到不对劲起来，大阿哥微微皱眉道：“你们这可是合起伙来灌我们酒？” 五阿哥吓得脸色都变了：“我没有！我们没有！” -- 第149页 他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胤禛恨铁不成钢扫了他一眼，继而才看向大阿哥道：“大哥哥为何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从前我们想要与太子哥哥你们亲近，却找不到机会，今日机会难得，大哥哥这是不想和我们亲近吗？” 大阿哥能说不吗？ 身为皇长子的他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喝下五公主递上来的米酒。 米酒好歹也是有些酒味儿的，再加上大阿哥与太子喝得多，很快酒有些了醉意。 太子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起来：“不能喝了，得去上书房念书了，若是去的迟了，师傅要怪的。” 这下三公主瞧着晕晕乎乎的太子，胆子也大了起来：“太子哥哥，我可不依，将才你喝了四弟弟的酒，为什么不喝我的？” 三阿哥与五公主也发出了同样的质问。 太子没办法，只能又喝几杯酒。 古人说的没错，酒这个东西误事得很，几杯酒下肚，太子与大阿哥便彻底将上书房念书的事儿抛之脑后。 候在外头的太监进来请了三四次，谁知道素来勤勉上进的大阿哥却是挥手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今日是四弟的生辰，他最大，难道我与太子陪着他吃顿饭你们就要这般三催四请的吗？” 原来大阿哥喝醉了是这个样子的啊！ 胤禛忍不住扫了他一眼，又继续给五阿哥剥起螃蟹来了。 跟在大阿哥身边的小太监却是如临大敌，跪地道：“还请大阿哥三思啊，如今先生们都还在上书房等着了！若是叫皇上知道您今日吃酒耽搁了念书，只怕也会不高兴的……”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太子就含糊不清道：“今日是四弟生辰，想必皇阿玛不会说什么的。” 说着，他更是扫了他一眼道：“好了，你下去吧！” 这太监没法子，只能退了下去。 凡事一旦开了头，想要收住就难了。 到了最后，有了醉意的太子甚至搂起大阿哥的肩头来，连声道：“来，喝酒，管他什么学业，管他什么师傅……” 大阿哥也是喝上了头，竟拍了拍太子的手叫起他“二弟”来：“对，你说的没错！” 兄弟两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亲厚。 这可把三阿哥要吓哭了，红着眼眶问三公主：“我，我该怎么办？”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去不去上书房了。 若是去吧，仿佛自己成了叛徒一样。 可若是不去吧，万一皇上怪罪下来，他岂不是冤枉的很？ 三公主也懵了，低声道：“我怎么知道？” 说着，她更是扭头看向胤禛，道：“你说。” 甩锅的意思很是明显。 胤禛将剥好的一碟蟹肉与蟹黄往五阿哥跟前推了推，不紧不慢道：“我要是三哥哥，就不去了，这时候就算过去，也是来不及了吧！” 三阿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默默开始吃起蟹黄汤包来，方才明明极好吃的东西这时候吃起来却味同嚼蜡，半点滋味都没有。 太子与大阿哥更是推杯换盏，说起各自小时候的糗事来，大阿哥率先道：“我还记得你刚生下来长什么样子了，皱巴巴的一团，很不好看，偏偏满屋子的人都夸你长得好，我当时就想，你像猴子似的，有什么好看的？只怕是那些人阿谀奉承罢了！” 太子也是呵呵直笑：“你就别笑我了，还记得当初你养在宫外，有一年回京宫时身上穿的是花团锦簇的，就好像戏班子里出来似的……” 到了最后，两人更是笑成一团，又命人搬了一坛子米酒过来。 这下就连纯禧公主都有些看不下去，低声问着正在吃螃蟹的胤禛道：“胤禛，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事儿若是叫皇阿玛与曾祖母知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胤禛吃了一口蟹黄，好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纯禧姐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纯禧公主想也不想就道：“我自然是想听真话的。” 胤禛低声道：“我要的就是这般！” “你想啊，有些规矩被破坏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和接下来的无数次，明年我就要进上书房念书了，若叫我循规蹈矩，老老实实每日一大清早起来，这可真是比杀了我还叫我难受。” “可有太子哥哥和大哥哥开了这个头，我要是赖赖床睡睡懒觉，功课跟不上什么的，岂不就没那么严重了？” 枪打出头鸟正是这个道理。 他勉强算是第三只小鸟吧，相信皇上到时候不会与他一般见识的。 纯禧公主惊愕的长大了嘴巴，半晌才道：“你，你怎么能这样做？若是皇阿玛怪罪他们怎么办？若是皇阿玛知道你有这个意图，肯定会责罚于你的。” 胤禛似乎早想到会这般似的，平静道：“这有什么？我不怕！” 说着，他更是咧嘴一笑：“更何况今日太子哥哥与大哥哥多开心啊，纯禧姐姐，你还记得他们上次这般开心是什么时候吗？不记得了吧？我都没见过他们笑的这么开心过了。” 他一个人摆烂还不够，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才好！ 纯禧公主气鼓鼓道：“你就狡辩吧你，看到了皇阿玛跟前你还怎么狡辩。”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太子下午未去上书房念书，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 第150页 再加上大阿哥与三阿哥齐齐没有露面，吓得一众先生们集体跪在御书房门口请罪。 这可把皇上给气坏了，当即就直奔御花园而来。 门推开一看，皇上只见着太子与大阿哥已喝多了酒倒在桌上，嘴里还呢喃说着“给我来米酒来”之类的话，当即脸色是愈发难看。 纯禧公主等人吓得不行，一个个直往后躲，恨不得钻进桌子空下面变成隐形人才好。 倒是胤禛像是没事儿人似的，甚至还不慌不忙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这才上前给皇上请安道：“皇阿玛，您怎么来了？要一起吃些螃蟹吗？这时候的螃蟹可好吃了！” 皇上脸色铁青，哪里还有心情吃螃蟹，厉声道：“太子与大阿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却拿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皇上，仿佛在说“您这都看不出来吗”的意思，“太子哥哥与大哥哥喝醉了啊！” “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喝醉了？”皇上只觉得自己的怒气已到了嗓子眼，好像每次这般生气时，总会有胤禛在场：“先前太子与大阿哥偶尔也会喝点酒的，酒量虽不大好，却没有三两杯就醉倒的先例。” 说着，他更是厉声要梁九功将外头的小太监们喊进来答话。 一个个小太监自是一五一十说了，包括胤禛等人是怎么劝着太子与大阿哥喝酒的，恨不得一个小细节都没落下。 皇上可算是听明白了，这事儿还是与胤禛有关系。 皇上的脸色从未有这般难看过，厉声道：“胤禛，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念及是你的生辰，太皇太后本就网开一面，在朕跟前替你说好话，让太子与大阿哥前来用饭，可你倒好……” 胤禛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正色道：“皇阿玛，儿臣可是一片好心啊！” 一片好心？ 众人都愣住了。 胤禛却是极不害臊道：“自大哥哥回宫后，对太子哥哥一直敬重有加，但是在儿臣看来，我们是亲兄弟，是血脉至亲，可如今大家都像有隔阂似的，说话之前都得好好想一想，这算什么亲兄弟？” 说着，他更是摇摇头，一副惋惜模样：“便是皇阿玛嘴上不说，儿臣也知道您心里定是难受的，连儿臣心里也是难受的。” “所以儿臣便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方才太子哥哥与大哥哥勾肩搭背，吐露心声，这才是亲兄弟该有的样子！” 纯禧公主等人惊呆了，一个个皆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胤禛——要是这事儿换成他们，只怕早就被吓哭了，哪里还能狡辩？不，应该是解释。 皇上沉吟片刻：“此话当真？” 胤禛重重点点头道：“自然是当真的，儿臣怎么敢骗皇阿玛？”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骗人的。 皇上一直都这样以为，不说旁的，起码太子等人在他跟前是半个字的假话都不敢说。 这下，皇上的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些，只道：“你的心思是好的，只是念书却是一日都不能耽误的，今日有事，明日懈怠……长久下去方能滴水穿石，这次的事朕也得罚你，若是不罚你怕是不长记性。” 说着，皇上看着胤禛那张胖乎乎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责罚的话到了嘴边却有点说不出来，想了又想，他只道：“既然这般，那就罚你在家闭门思过三日吧！” 这算什么责罚？ 说句不好听的，胤禛今日螃蟹吃多了，怕是积食，这几日也不好随便出门乱跑。 况且这几日又在下雪了，就算真要胤禛出去玩，也没地方去啊！ 胤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忙道：“多谢皇阿玛！” 到了最后，他是高高兴兴回家去，至于太子与大阿哥，则有皇上帮着安排，他可不管。 等着回去永和宫，就连德妃都察觉到胤禛心情大好，连忙叫红玉端上给他煮好的姜汤：“来，喝点姜汤，驱寒的，你这孩子从小就爱吃螃蟹，去年吃螃蟹饺子吃多了闹的肚子疼，喝些姜汤就能好多了。” 说着，她更是道：“可记得出门之前本宫与你说了些什么？” 胤禛点点头，在她跟前那叫一个乖觉：“记得，您叫我最多只能吃两只螃蟹。” 说着，他更是咧嘴一笑道：“您放心，我就只吃了两只螃蟹！章佳娘娘说了，您如今有了身孕，要我不能惹您生气的！” 他可不会说自己选了两只最大最肥的螃蟹吃了。 德妃甚是满意，摸着他的小脸蛋道：“咱们胤禛又长大了一岁，以后就是个大孩子了，要听话要懂事，不要惹你皇阿玛生气。” 胤禛正色应是，对方才御花园发生的事是绝口不提：“额娘您放心好了，我可听话了。” 章佳常在正好进来，笑着道：“对，对，咱们胤禛最听话了。” 这些日子虽有红玉忙着，但章佳常在也是尽心尽力的盯着东偏殿那边，幸好卫常在一直老实本分，并没有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坐胎药德妃还在一日日喝着，如今闻着便有几分腻了，却是为了孩子一股脑都喝了下去。 胤禛乖乖坐在一旁，更是适时喂了一颗糖渍梅子到德妃嘴里：“额娘吃梅子。” 这糖渍梅子是皇上上次赏下来的，足足一罐子，德妃每次喝药后或者嘴里没味时吃上一两颗，如今已经见了底。 皇上派人送过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如此一来，内务府再送过来的零嘴，德妃就有些瞧不上了。 -- 第151页 胤禛也塞了颗梅子到嘴里，含糊不清道：“梅子快没有了。” 德妃笑着道：“不碍事儿，若是你爱吃就多吃些，等着你皇阿玛下次过来了，本宫再与他说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胤禛才想起来皇上好几日没过来了。 也是，他这几日忙得很，又是忙着木屋的事儿又是忙着生辰，当即扭头问章佳常在道：“章佳娘娘，皇阿玛是不是好几日没来了？他最近在忙什么了？” 若说得宠，从前宜妃与德妃皆是得宠，如今一个有孕一个失宠，就连惹人忌惮的卫常在也不算得宠，他倒是不明白了——皇上整日都在忙什么？ 章佳常在正欲开口，德妃却冲她使了个眼神，她笑了笑道：“皇上在忙什么，我如何会知道？想必是因为公务繁忙吧！” 得，胤禛又不是傻子，哪里不明白德妃眼神中的告诫之意？ 等着章佳常在离开后，胤禛便屁颠屁颠跟了出去，直接跟去了西偏殿。 章佳常在被他缠的没办法，无奈道：“……皇上最近好像挺喜欢去承乾宫的，好啦，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皇上最近宠爱佟佳皇贵妃？ 就连胤禛都有些想不明白，只觉得这还真是矮子当中拔高个，选一个勉强能陪着自己说话的。 胤禛对这些后宫琐事也不大感兴趣，见章佳常在已拿起箩筐替未出世的妹妹做起衣裳来，索性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章佳常在女红极好，做出来的小衣裳件件可爱，她更是边做针线活边与胤禛说话：“……德妃娘娘时常与我说，大人的事儿是大人的事儿，与小孩子没有关系，你啊，不要每次看到皇贵妃娘娘像仇人似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皇贵妃，是后宫中最尊贵的人，若是得罪了她，只怕没有好果子吃的。” 手上的针线一进一出，速度极快，下一刻她更听到胤禛道：“章佳娘娘，您想要个孩子吗？” 什么？ 章佳常在手上的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胤禛，“胤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面上半点戏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正色道：“章佳娘娘，您想吗？” 说着，他更是咧嘴一笑：“反正我倒是挺想要您帮我生个弟弟的。” 连他都知道历史上与四爷关系最好的就是十三阿哥胤祥了，如今对章佳常在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章佳常在一听说皇上这几个字，就害怕起来，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这样就很好了。” “过些日子德妃娘娘生下小阿哥或者小公主，肯定很忙的，我也会跟着忙起来……” 胤禛劝道：“可是章佳娘娘，我们都是要长大的，您有个自己的孩子不好吗？反正您这样喜欢孩子，我会帮您的。” 章佳常在还是连连拒绝，十分避忌的样子。 这下胤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接连着两三日的时间，胤禛都在永和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道皇上因为太子与大阿哥醉酒一事大发雷霆。 皇上想的很简单，便是这件事是胤禛有错在先，但太子与大阿哥年纪却是不小了，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怎么能被几个小娃娃一撺掇，就饮醉了酒？ 皇上不仅勒令他们几个将那日下午的功课都补起来，更是责罚他们一人写五十篇大字。 可怜太子与大阿哥本就没休息时间，皇上一句话，每天起码又少了半个时辰的睡觉时间。 最可怜的还要说是三阿哥了，也被皇上罚了十篇大字。 倒是始作俑者胤禛这几日快活似神仙，也不必去慈宁宫请安念书，整日吃吃喝喝睡睡，甚至还突发奇想，在小厨房里捣鼓起糖画来。 第54章 糖画的做法倒是挺简单的, 就用黄糖与凉水就成，不过需要大量时间而已，有的时候熬苦了, 有的时候画出来的图像不好看……如此捣鼓了小半日, 胤禛才做好一个小狗糖画与一个小女娃娃糖画。 小狗儿是照着阿福做的。 小女娃娃则是照着他想象中妹妹做的。 虽说做的不怎么样，但要是胤禛悉心解释一番, 旁人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等着胤禛巴巴拿着糖画前去内间打算送给德妃时，可刚到门口就听宫女说荣妃娘娘过来了。 这个时候？ 荣妃来了？ 据胤禛所知，自皇上旨意下来后所有人都将德妃视为洪水猛兽, 要知道因为六公主的无心之失，皇上连宜妃姐妹两个都能冷落，万一德妃有个什么闪失，牵连到她们身上如何是好？ 胤禛想也不想就巴巴跑了进去, 正好进去时听见荣妃在说话：“……孩子们感情好, 本宫是乐见其成, 只是三阿哥到底与四阿哥不一样, 如今他已进了上书房念书, 这次太子与大阿哥因喝醉米酒一事惹得皇上勃然大怒，连三阿哥都受到了牵连, 说起来始作俑者就是四阿哥。” “小孩子顽劣些也是常事, 毕竟每个孩子性子不同，可若是带坏了旁的孩子，那就不好了。” 拿着糖画本高高兴兴的胤禛脸上顿时笑意全无，正欲开口说话时, 却听见德妃微微扬声道：“荣妃娘娘这话说的……本宫就有些听不懂了, 难道你的意思是胤禛带坏了三阿哥不成？” “三阿哥上进勤勉, 这乃是六宫中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从前三阿哥未进上书房之前，两个孩子的确是关系好，可待三阿哥进了上书房后，便是本宫没说，胤禛也知道不能去打扰三阿哥念书。” -- 第152页 德妃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但这不表示她是个没脾气的，若是旁的事儿那就罢了，可涉及到胤禛，她是无论如何都好脾气不起来：“前几日胤禛生辰，本宫也听说了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想借着这个机会叫孩子们聚一聚的，若是三阿哥当真不想因此耽搁念书的时间，就该一早与太皇太后说清楚，而不是等着事后由荣妃娘娘来找本宫了。” 荣妃脸色微微变了。 今日她之所以敢来永和宫，一来是她的确是因为这事儿气坏了，当日她知晓这事儿后就狠狠训斥了三阿哥一顿，谁知道小小年纪的三阿哥却敢与她顶嘴起来，说什么“皇上根本就没训斥他”之类的话。 她舍不得拿儿子撒气，便想着来永和宫逞威风，毕竟这德妃向来是个软柿子。 因荣妃在德妃身份之前，年纪又长于她，故而她向来对荣妃说话很是客气，如今也不知是孕期脾气大了，还是护犊子的缘故，只扬声道：“荣妃娘娘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若是没事儿，荣妃娘娘便请回吧！本宫还在养胎，不方便送你了。” 说着，她更是扬声喊了红玉过来：“替本宫送送荣妃娘娘吧。” 这可把荣妃气的够呛，转身就走。 待她走过胤禛身边时，瞧这不学无术的孩子手上还拿着糖画，脸上、袖子上还带着糖渍，更是冷哼一声。 胤禛也懒得搭理她，也未上前请安行礼，也是冷哼一声这才往屋内走。 他并非不知道规矩之人，可别人对他没礼貌，难道他还上赶着去巴结不成？ 胤禛见德妃气的脸色都变了，忙道：“额娘，您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这也是为何这两日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德妃的原因。 德妃护短的很，摸着他的小脑门道：“本宫不是生你的气，倒是那个荣妃，从前瞧着是个讲道理的，可凡事涉及到三阿哥就不讲道理起来。” “你几岁，太子他们几岁？难道你还能捏着鼻子朝他们灌酒吗？至于三阿哥，本宫就想不通，当日他又没喝醉，有手有脚的，若是自己当真如荣妃所说的勤勉好学，怎么不去上书房？” 胤禛还是头一次见德妃这般神色，心里很有些暖意，抱着她的手道：“您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迟疑道：“只是这样一来，您与荣娘娘之间岂不是就闹得不痛快起来？” 德妃瞧着儿子这张担心的小脸，声音柔和不少：“这有什么关系？本宫进宫多年，很多事情也算是看明白了，便是今日本宫与荣妃吵了起来，可以后再碰上了就算心里有再多不满，也会笑脸相对。” “这些日子，本宫想了很多，大家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罢了，既然如此，何必在荣妃跟前小心翼翼的？” 胤禛微微一愣，为德妃思想上的转变感到开心：“您说的没错，您对他们再好，再客气，他们也不会喜欢您的，反倒还会觉得您好欺负，还不如您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德妃颔首道：“正是这个理儿。” 因荣妃气在德妃这儿吃了排头，回去第一件事则是与三阿哥与三公主道：“以后你们两个离胤禛远些，本宫看他就是个祸害！整日不学好，可别把你们都带坏了！” 三阿哥胆子小，有些不敢接话。 还是三公主正色道：“胤禛怎么不好了？照您这样说，岂不是纯禧姐姐也被胤禛带坏了？” “可既然如此，为何曾祖母还这样喜欢纯禧姐姐？” 从前她的确瞧不上胤禛，可自从听胤禛说了故事，一起修了木屋，对胤禛的好感是噌噌噌直线上涨，觉得比与别人在一起有意思多了。 荣妃最见不得儿女与自己犟嘴，厉声道：“本宫说不准就是不准，你要是这般喜欢胤禛，干脆搬到永和宫给德妃当女儿好了！” 三公主这才没敢接话。 等到了私下里，荣妃身边的嬷嬷则劝起三公主与三阿哥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娘娘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是不知道方才德妃娘娘是怎么与娘娘说话的，无非仗着四阿哥得太皇太后与皇上喜欢，如今又有了身孕，这才没将娘娘放在眼里。” “你们应该也瞧见了，娘娘恩宠不如从前，能依靠的只有你们姐弟两人，若是连你们都一心向着外人，娘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乃是荣妃的心腹，自知道荣妃的心思，只添油加醋将方才在永和宫的事道了出来，甚至还说胤禛进屋之前不仅没与荣妃请安，甚至还瞪了荣妃一眼。 其实三公主与三阿哥原是不信的，可听嬷嬷说的惟妙惟肖，甚至连胤禛手上当时拿着两个糖画都道了出来，这才勉强相信。 故而等着胤禛再次在慈宁宫见到三公主时，三公主愣了愣，转身就与五公主一块玩去了，像没看到胤禛似的。 今儿是胤禛能出来走动的第一日，心情大好。 但他见着三公主见自己像见了鬼似的，带着五公主撒丫子就跑，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纯禧姐姐，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纯禧公主摇摇头，小时候她们姐妹两个时常吵嘴，如今大了倒是好多了：“好像这几日她也没去听雪轩那边玩了。” 听雪轩是太子给木屋取的名字，只以为当时他们过去时天上正簌簌落雪，坐在屋内隐约可听见雪打在房顶上的声音而得名。 -- 第153页 胤禛也觉得这名字不错。 如今他仔细一想，好像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苦笑一声道：“只怕以后三哥哥也不会过去了。” 不光是三阿哥，怕是连太子与大阿哥也不会常去。 太子与大阿哥前几日得了皇上训斥，是日夜不辍开始勤学苦读，眼睑下面皆是一片青紫，生怕触怒了皇上。 纯禧公主不解，只问其中的缘由。 胤禛也没藏着掖着，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听到了最后，就连纯禧公主都忍不住皱眉起来：“……原先瞧着荣娘娘是个知书达理的，没想到也是与那些人一样，如今德娘娘有着身孕了，她就算再生气，冲到永和宫找德娘娘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她的眼神落到远处的三公主面上，愈发不悦：“更何况，她还怂恿着三妹妹与三弟弟疏远于你，这，这简直是荒唐！” 这事儿若是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她老人家定是勃然大怒，所以这姐弟两个谁都没想把这事儿告诉太皇太后。 胤禛倒不如她这般愤懑，很多事情其实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注定在这皇家兄弟之情薄弱，注定人心防着人心。 他索性说起高兴的事情来：“纯禧姐姐，今日天气好，不如我们带着阿福去御花园玩把？” 自入了冬，紫禁城的天儿会一日比一日冷的，像今日这般出太阳的天儿会越来越少。 纯禧公主索性也叫人抱起阿寿，一起往御花园走去。 阿寿是一只鸳鸯眼的白猫，是今年年初太皇太后专程为纯禧公主选的一只猫儿，脸盘子圆圆的，胖乎乎的，生的很是可爱，性子也十分温顺。 一猫一狗在御花园里撒欢，胤禛与纯禧公主也跟在它们身后撒丫子直跑。 整个御花园都荡漾着他们的笑声。 阿寿个头要比阿福还要大些，又灵活些，经常逗的阿福找不到北，急的胤禛直喊：“阿福，那边，那边……” 到了最后，阿福气的直拱到胤禛身边撒娇，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胤禛心疼它，便掏出肉干来喂它。 正说话的时候，五阿哥也巴巴凑了过来，原来方才他正在睡觉，醒来一听说胤禛来了，便匆匆赶了过来：“纯禧姐姐，四哥哥，你们怎么不喊我！” 胤禛哭笑不得：“你这不是在睡觉吗？” 五阿哥板着脸道：“我在睡觉也不能不喊我！你们可不能背着我玩好玩的！” 如今他们算是慈宁宫铁三角了，整日都黏在一起。 纯禧公主连声答应：“好，好，以后便是你睡觉，咱们也记得喊你起来……你啊可是真是黏胤禛，我倒是要看看等着明年胤禛去上书房念书你该怎么办！” 上书房这几个字距离五阿哥还很遥远，不过他隐约有些明白的：“那以后四哥哥是不是不能陪着我们一起玩了？” 言语中已带着几分哽咽之意。 胤禛憋着笑点点头：“对啊。” 说着，他更是道：“等着你大些了，也要与我一起去上书房念书的。” 五阿哥的眼泪珠子已经掉了下来：“我不要四哥哥去上书房念书，我也不想去上书房念书……” 胤禛颇为欣慰，只觉得总算有个弟弟也和他一样咸鱼了，以后若先生训斥的时候，也算有人作伴。 谁知道下一刻他却听见纯禧公主道：“你可别学你四哥哥，他是天生不擅读书，这方面没有天赋，你啊，是个聪明的，以后得好好念书才是。” 说实在的，五阿哥实在不算聪明，但谁叫他上头挨着最近的兄长是胤禛了，如此比较下来，他就显得十分聪颖。 胤禛更忙道：“胤祺，你可别听纯禧姐姐的，读书可是很辛苦的……” 五阿哥迟疑了。 一边是悉心照顾自己的纯禧姐姐，一边是自己最喜欢的四哥哥，他不知道该选择谁。 不过是思量片刻，他就毅然决然投入到胤禛怀里：“四哥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纯禧公主这下是恨铁不成钢，点着他的脑门道：“你啊，到时候就等着挨皇阿玛的训斥吧！” 五阿哥却是咧嘴直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他被皇太后也是养的没心没肺，回去慈宁宫就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膊道：“……曾祖母，能不能不要四哥哥去上书房？还有，我也不想去上书房。” 这下胤禛都憋不住直笑，忙解释道：“曾祖母，我可没教五弟弟说这些话的。” 太皇太后笑看着胤禛，打趣道：“你啊，自己不学好，却把胤祺也教坏了，不念书却是不成的，不然以后你们的兄弟都学富五车，唯独你们两个目不识丁，到时候害不害臊？” 胤禛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想这有什么好害臊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快，一眨眼就过了除夕，过了正月十五后，皇上便主动提起要胤禛去上书房念书的事情来，握着德妃的手正色道：“……如今胤禛身边的四个哈哈珠子也选定下来，个个都是勤勉上进的，朕只望这孩子进了上书房后能听话懂事些，不再像从前那样顽劣了。” 其实这事儿前几日皇上已经说过，胤禛就差撒泼打滚说自己还没到四岁，按照年纪不该去上书房念书。 只是很可惜，这年代都是按虚岁来计岁的。 这般说起来，胤禛将将正好四岁。 -- 第154页 德妃微微颔首，想着胤禛身边哈哈珠子的事儿皇上也没少费心，只道：“臣妾……替胤禛谢谢皇上。” “胤禛是朕的孩子，你何必这般见外？”皇上瞧着德妃像是瘦了些，也是心疼，只道：“按理说如今你有着身孕，日日乏闷，若将胤禛多留在你身边一些日子也是无妨，只是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当。” “三岁看老，胤禛已经四岁了，若是整日这般浑浑噩噩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丢去上书房交给先生和谙达管教，至于你……如今朕下令不准人前来探望你，整日你憋在永和宫也甚是无聊，朕看不如请了你额娘进宫来陪你。” 说着，他像是想起这乌雅太太也是个拎不清的，又道：“罢了，可以请了你家中姐妹进宫来陪你。” 皇上有这份心，德妃就已很是满意，只笑着道：“臣妾谢过皇上，如今臣妾这已非第一胎，平日里有章佳常在陪着，倒也不需要家中姐妹进宫。” “她们散漫惯了，紫禁城中规矩大，反倒受拘束。” 皇上却是心意已定，直说请了德妃妹妹进宫。 德妃没有法子，只能答应。 此时此刻的胤禛坐在外间，与四个小娃娃头是大眼对小眼。 这四个半大的娃娃就是他身边的哈哈珠子，两个满人，两个汉人，为首的那个叫做张廷玉，看着八九岁的年纪，看着十分本分的样子。 很多事情看似很遥远，没想到却是这般近。 到了这一刻，胤禛只觉得无比惆怅，甚至老气横秋叹了口气。 张廷玉是个重规矩的孩子，上前与胤禛见礼道：“见过四阿哥。” 他乃大学士张英次子，安徽人氏，模样生的倒是一般，但胤禛分明瞧见方才他就算见到皇上时，眉目之中也是半点慌乱之色都没有。 小小年纪，实在难得，只怕是个勤学上进的好苗子！ 想及此，胤禛又是长叹一口气：“你们起来吧，你们都是朝中大臣的儿子，先前在家中也是娇娇宝贝，在我跟前不必拘礼，也不必动不动就下跪，我向来最不喜欢旁人这般。” 张廷玉正色道：“是，多谢四阿哥教诲！” 神色之中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胤禛：…… 得，敢情自己这话白说了。 剩下三个哈哈珠子也依次上前见礼，有一个还是德妃娘家哥哥最出众的儿子，叫做乌雅明德。 这人应该是胤禛的表哥，但胤禛却从未见过他，瞧着他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处处可见拘谨，想着皇上如今对德妃还是有几分上心的。 不说别的，就乌雅一族那家世，想要把儿子送进宫给阿哥当哈哈珠子，只怕做梦都梦不到这等好事儿的。 皇上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给乌雅一族几分颜面，更是为了叫众人瞧瞧他的态度。 胤禛一一见过他们，张廷玉便带着剩下三个哈哈珠子退了下去。 胤禛几乎是噙着泪去内间给皇上道谢。 皇家就是如此，再怎么不喜欢，当着皇上的面也只有谢恩的份儿。 皇上瞧他那苦兮兮的表情，嘴角噙笑道：“得了，这谢恩的话若说不出口就不必说了，明日你就要去上书房念书了。” “切记去了上书房要尊师重道，不要顽劣，朕叮嘱过那些师傅要对你严加管教的。” 胤禛能怎么办？ 他也只能苦着脸道：“是，皇阿玛的话，儿臣都记下了。” 德妃心疼的不行，可想着皇上管教儿子，她也不好插话。 皇上瞧见怏了一样的胤禛，不免又道：“你功底不如其他阿哥，朕专程给你选了个博学多才的哈哈珠子，若是学业上有什么不懂得，只管问张廷玉便是了，张廷玉是张英的儿子，张英如今任文华殿大学士，才学是一等一的，张廷玉身为他的次子，朕还专程考过他的学问，这才学也比同龄人强上许多，教你是绰绰有余。” 他没好意思说，张廷玉可是个香饽饽，从太子开始，便一直惦记着想让张廷玉当哈哈珠子。 先前一来是张英没这个意思，皇上也没这个意思，如今思来想去便将这个香饽饽赐给了胤禛。 只怕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 胤禛依旧硬着头皮道谢：“多谢皇阿玛。” 脸上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皇上面上笑意更甚：“你知道就好，若真的要谢，明日开始勤学苦读就是了。” 胤禛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见状也懒得逗他，陪着德妃说了会话则起身走了。 傍晚时，德妃只吩咐小厨房做了一桌子胤禛喜欢的吃食，就连章佳常在都来了，看 着胤禛，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咱们胤禛也长大了。” 此时此刻，胤禛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要是明日不用去上书房就好了。 到了晚上，胤禛早早就睡了。 可就算这般，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只把聂嬷嬷等人急坏了。 聂嬷嬷加一众宫女太监都侯在床边，一口一个“四阿哥，该起了”，可胤禛却是拿枕头捂着耳朵，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这下聂嬷嬷都快要哭出来了：“四阿哥，若是再不起就要迟到了，这今儿……是头一天去上书房的日子，可不能迟到啊！”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像是没听见似的。 -- 第155页 第55章 胤禛听见了。 但他宁愿自己没听见。 昨晚上他听从德妃的话, 早早就上了床睡了觉，只觉得自己眼皮刚闭上，没睡多久了, 就听见床边传来聂嬷嬷等人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朝窗外扫了眼, 得，天还黑洞洞的, 还没亮了！ 胤禛不睁眼还好，一睁眼，这聂嬷嬷等人就看到了希望, 叫唤的声音是愈发大了。 聂嬷嬷更是哀声道：“……您如今大了，也该懂事些了，昨晚上德妃娘娘原打算今儿一早喊您起床的，可奴婢想着德妃娘娘身子重了, 大清早起来多有不便, 直说这件事儿交给奴婢, 若是您还赖着不起, 那奴婢只能去请德妃娘娘来了！” 胤禛没办法, 只好起来。 小安子与小全子顿时高兴的像过年似的，又是让小太监摆早饭, 又是打水进来。 等着好不容易一切忙活完了, 聂嬷嬷将书袋交给小安子，要送胤禛出门，谁知道胤禛刚走两步，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止住步子道：“嬷嬷, 我还没吃早饭了！” 聂嬷嬷今儿一早忙的像打仗似的, 急声道：“小祖宗哟, 如今本就已经迟了，您还吃什么早饭？不如奴婢帮您包几块糕点带着路上吃？” 胤禛摇摇头，转身就往回走：“反正都已经迟了，一会儿也是迟，一个时辰也是迟，还不如吃了早饭再过去。” 他身子之所以这般康健，与他的饮食习惯是密不可分。 每日蛋奶鱼肉汤蔬菜都是要吃的，运动和睡眠更是要保质保量，像不吃早饭这种事儿从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不紧不慢吃了碗排骨咸肉粥，就着跳水嫩瓜吃了蟹黄汤包，乳酪糕，他这才放下筷子。 此时外头天色已是灰蒙蒙的，隐约要亮了起来。 等胤禛到达上书房时，天色大亮。 隔着老远，他就见着张廷玉带着剩下三个哈哈珠子在门口翘首企盼，也是难得，他总算能从张廷玉脸上看到些别的表情来。 殊不知张廷玉等人已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外头寒风刺骨，吹的人脸上生疼，却没他们心里疼……阿哥第一日进上书房念书就迟到了，还迟到了这么久，这种事儿，可是闻所未闻。 可就算这般，张廷玉还是上前行礼后才道：“……四阿哥怎么迟到了？” 胤禛打了个哈欠，道：“因为起不来，所以迟到了，后来想着反正迟到了，不如吃了早饭再过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们用过早饭没？要是没有，我要小安子给你们带了些糕点过来，反正都迟到了，不如咱们吃了再进去！” 此时此刻，张廷玉面上又浮现了另外一种神色——绝望。 他仍记得皇上圣旨到了张家时，他娘亲知道他要给四阿哥当哈哈珠子时，哭的那叫上气不接下气，后来还是他父亲张英道——四阿哥如今虽有些顽劣，可进了上书房，肯定会与从前不一样的，你不必操心别的，只需要好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但如今，张廷玉发现事情根本不像自己父亲说的这么简单。 他正色道：“回四阿哥的话，我们已经用过早饭了，咱们先进去吧！” 胤禛在他跟前简直比在皇上跟前还要拘束，他就不明白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做到面无表情的！ 胤禛“哦”了一声，则抬脚往里面走去。 他向来是个多话的，如今面上半点紧张之色都没有，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与张廷玉闲话：“我听皇阿玛说你是大学士之子，学问了得，那你和大哥哥之间谁学问更好点？” “还有，你们今早上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啊？” “你们进宫当哈哈珠子，你们自己愿意吗？要换成是我，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说白了，进宫当哈哈珠子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前程，但如今看来，跟在他身边能有什么前程？ 张廷玉心底愈发觉得这个四阿哥是个心大的，却也只能耐着性子一五一十回答起来：“我的学问自然及不上大阿哥的。” “今日早上，我们丑时末就起来了。” 丑时末？ 胤禛因太过惊愕，并没有听到他最后的话，只盘算着时间——丑时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丑时末，那就是最晚也不会超过三点了？ 这一刻，胤禛只觉得自己每天早上凌晨四点起床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怜。 可见幸不幸福，痛不痛苦还真是个比较级啊！ 胤禛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无奈道：“真是辛苦你们了！” 眼瞅着上书房在即，胤禛正欲抬脚走进去，谁知道刚到门口，就见着一个蓄着山羊胡的师傅扫了一眼，面容严肃，眼神凌厉，吓得胤禛一个激灵。 前几日小安子都帮他打听清楚了，如今上书房里正经主子除去太子，也就大阿哥与三阿哥，剩下的则是每人身边有四个哈哈珠子。 太子坐在最前头，接着便是两位阿哥，再是剩下的那些哈哈珠子了。 如今不光是师傅那凌厉的眼神落于胤禛面上，就连太子等人的目光也齐齐落在胤禛面上，少说也有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饶是脸皮之厚如胤禛，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来。 这位师傅看着便是人狠话不多，放下书卷，直接拿着戒尺走了过来，一开口便道：“手伸出来。” 胤禛知晓自己错了，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乖乖伸出手来。 -- 第156页 只是下一刻，他却听见声音从后头传来。 他扭头一看，只见半指宽的戒尺“啪啪”落于张廷玉手心，打的张廷玉整个身子直往后缩。 但这师傅却是狠心极了，只命小太监将张廷玉抓着，方便他好下手。 胤禛一见，连忙道：“您这是做什么？是我今早上起迟了，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您，您快停手！若是要打，打我就是了！” 这师傅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直到二十个手板子打完，这才对胤禛道：“四阿哥是主子，主子怎会有错？定是这些人没能好好督促四阿哥，老臣又怎能不罚他们？” 说着，他更是厉声对着张廷玉道：“今日二十个手板子不过是小惩大戒，若是再有下一次，每次加十个手板子，记得了吗？” 张廷玉疼的眼眶都红了，却想着男儿有泪不轻谈，无论如何都不让眼泪掉下来，哽咽道：“是，我记下了。” 接下来则是剩下三个哈哈珠子排排队领手板子。 胤禛则带着张廷玉进去了。 太子坐在最前头，其次便是大阿哥，三阿哥，至于他，则坐在最左侧。 因如今是温习昨日所学知识的时候，并不是授课时间，胤禛无功课可温习，便转过头偷偷去看张廷玉。 只见张廷玉可怜巴巴看着手掌心，一副疼的不行的样子，却还是倔强用肿的像猪蹄儿似的手去翻书，可见是真心喜欢念书。 让他给自己当哈哈珠子……这让胤禛颇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他小声道：“你是不是很疼？” 张廷玉却是扫了他一眼，正色道：“四阿哥，念书时不可分心，不可喧哗！” 胤禛：……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正欲再说话时，谁知道前头却传来微微咳嗽声，他抬头一看，只见那师傅已经回来了，连忙正襟危坐。 皇上也有皇上的考量，虽说太子与几个阿哥们都在一个屋内学习，但除去总师傅，每人还配备了好些个师傅。 像胤禛，光是汉人师傅就五个，满人师傅五个，像教骑射的，教摔跤的，教丹青的，教蒙古文的……这些师傅零零散散加起来又二三十个之多。 这一大早的，昏昏沉沉的胤禛什么都没做，就忙着认识这些师傅了。 期间胤禛还不忘抽空关心关心了张廷玉受伤的手：“……如今不是在学堂上，也没念书了，你的手怎么样了？是不是疼的厉害？永和宫那里有活血化瘀的药，待会儿你跟着我一起回去，我要红玉姑姑给你擦药。” 张廷玉沉默片刻，才道：“多谢四阿哥。” 胤禛已习惯他这刻板的样子，忍不住愤愤不平道：“你说那个师傅那么严肃、较真做什么？你才多大啊，就算真有规矩如此，也是初犯，意思意思就得了，下那么狠的手，难道家中没有孩子孙子吗？” 越说他越生气，忍不住道：“哼，那个师傅一看就是个冷血无情的……” 向来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张廷玉听闻这话，终于忍不住了：“四阿哥，您别这样说。” “怎么，他对你下了那样的狠手，你还说起他好话来了？”胤禛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刚进宫不久，心肠还太软了，这样可不行，宫里头的人一个个可厉害着了，心软容易受欺负的。” 张廷玉无奈道：“不，因为……他是我爹！” 胤禛：…… 就怎么说了，怪尴尬的！ 可下一刻他却是反应过来：“他是你爹，为什么还对你这么狠？” 莫不是亲儿子？ 但如今回想起来，他只觉得张廷玉与那刻板的师傅长得还有几分相似的。 张廷玉无奈道：“我爹常说人生在世要无愧于心，如今我是四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自然该尽心尽力，若是叫旁人知道因我是他儿子他就姑息，传出去这叫什么样子？” 说着，他更是道：“我在进宫之前就想到会是如此的。”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胤禛：…… 有的时候实话就是这么伤人。 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他顿时觉得这父子两个还真是……如出一辙。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胤禛与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师傅们打过招呼，拽着张廷玉的手撒丫子就往永和宫跑。 反正自上次生日宴会，他这几个哥哥避他如蛇蝎，仿佛他有会传染的瘟疫似的，压根不愿意搭理他。 既然这般，他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一回去，胤禛则要聂嬷嬷拿膏药出来，更是自告奋勇亲自要替张廷玉上药。 这可把张廷玉吓坏了，连忙摆手：“四阿哥，使不得！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天底下哪里有主子伺候奴才的道理……” 胤禛向来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套说辞，不由分手就打开膏药轻轻往他手上涂。 聂嬷嬷方才听他说这话也是吓了一跳，虽说张廷玉等人是他身边的哈哈珠子，但哈哈珠子并非本意上的奴才，一个个皆是顾命大臣或皇亲国戚之子，他害人受伤不说，手上还没轻没重的，岂不是害别人白受罪？ 谁知道胤禛却是动作轻柔，甚至害轻轻吹了吹张廷玉那红肿的掌心，更是小心翼翼道：“疼吗？你要是疼就说一声。” “以后你别在我跟前说什么主子奴才的，在我看来，咱们都是一样的。” -- 第157页 “今日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们，放心，以后不会了。” 这下别说张廷玉了，就连聂嬷嬷都差喜极而泣。 张廷玉更是道：“若能得四阿哥迷途知返，我们挨些打也无妨。” 胤禛已习惯了他这般说话，只道：“放心，我虽顽劣，却不想别人替我承受这般罪责的，待会儿我要聂嬷嬷给你们一人拿一瓶活血化瘀的膏药，这东西是太医院送来的，想必用上几日，你们的手就能大好了。” 张廷玉带着剩下三个哈哈珠子正色道谢。 胤禛则叮嘱他们早些回去，这话音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五阿哥的声音：“四哥哥，四哥哥，上书房好玩吗？” 紧接着，纯禧公主便牵着五阿哥的手走了进来，她更是叮嘱道：“你啊你，没两年也要去上书房念书了，怎么还口无遮拦的？上书房是念书的地方，可不是玩闹的地方，若是叫皇阿玛知道了，当心打你的屁股。” 说着，她笑着看向胤禛道：“今儿在上书房怎么样？” 方才胤禛在德妃跟前直说自己一切都好，不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今到了纯禧公主跟前却是长长叹了口气：“……身边的哈哈珠子被打了板子也就罢了，叫我难受的是明明是亲兄弟，在一个屋檐下却像陌生人似的。” “先前因为醉酒一事，太子哥哥他们不喜欢我，不敢与我多接触也就罢了，可我瞧着太子哥哥与大哥哥，三哥哥他们之间也不大亲厚的样子。” 纯禧公主也微微叹了口气：“先前太子他们几个偶尔一起前来慈宁宫给曾祖母请安，曾祖母也是这样说过，曾祖母还说小孩子没什么坏心，有坏心的都是大人。” “不说别的，就说三公主与三阿哥，原先每次看到你时高兴的很，如今看到你恨不得绕道走……上次连曾祖母都瞧出来了，说你是不是与他们姐弟两个吵嘴了。” 胤禛心里一紧：“那纯禧姐姐你是如何说的？” 纯禧公主笑着道：“怎么，你担心曾祖母的身子，难道我就不担心了？我自然是什么都没说的。” “如今曾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连皇阿玛都与佟娘娘说过好几次，后宫之中寻常小事儿要她与温僖娘娘那主意就是了，莫要叨扰曾祖母……” 胤禛也颇为赞许点点头：“对啊，所以就不能告诉曾祖母，若是说了，她老人家心里肯定不舒服的。” 说着，连他都忍不住老气横秋长叹一口气道：“况且就算是曾祖母知道了，也不过是叮嘱惠娘娘几句，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到时候他与三阿哥，三公主面和心不和，想着更是难受，还不如这样才好了。 纯禧公主也很赞同，还不忘叮嘱正吃糕点的五阿哥几句，要他莫要在太皇太后或皇太后跟前瞎说。 五阿哥嘴里塞的是满满当当，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忍不住直点头。 他这模样，活像一只小仓鼠似的。 胤禛见了直笑。 纯禧公主提议说今儿天气不错，去御花园听雪轩逛逛。 胤禛欣然允诺。 在上书房憋闷了一天，的确是要好好松快松快。 最高兴的依旧是五阿哥，乐的是手舞足蹈：“……四哥哥，纯禧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再吃烤肉或者吃锅子？” 纯禧公主扫了他一眼，打趣道：“怎么，昨儿翊坤宫那边差人请你去吃锅子，你怎么不过去？” 宜妃当日虽被五阿哥伤透了心，但如今她得皇上冷落，日日无事可做，自然思念儿子，便主动放低身段，打算给五阿哥一个台阶下。 谁知道五阿哥根本不下这个台阶，如今更是道：“我才不去了。” 胤禛见状都忍不住道：“若我是宜娘娘，肯定会伤心的。” “虽说当日我额娘滑倒一事与六妹妹脱不了关系，但宜娘娘疼你却是没有假的……想当初你刚出生被抱到寿康宫时，宜娘娘日日前去寿康宫看你，但凡你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宜娘娘比谁都上心。” “我记得半岁时你曾染上风寒，病了六七日，你病好之后瘦了一圈，宜娘娘也跟着瘦了一圈。”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况且当日德妃摔跤一事，他觉得十有八九与宜妃没有关系。 他更不想让小小年纪的五阿哥就在他与宜妃之间做出选择，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五阿哥攥着他的手，试探道：“那……那我去找额娘，四哥哥，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胤禛笑着摸摸五阿哥的头，只道：“难道我是这么小气的人？” 他只知道若是五阿哥一直这样与宜妃冷着，宜妃只会把这笔帐记在自己与德妃头上，又是何必了？ 姐弟三人在御花园玩了会儿，则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免不得要叮嘱胤禛莫要胡闹之类的话，皇太后也是如此，还留了胤禛在寿康宫吃了晚点。 等着胤禛回去永和宫，陪着德妃说了会话，得德妃提醒，这才想起来今儿自己还有大字没写。 也是，他洋洋洒洒玩习惯了的，一回来又是忙着陪德妃说话，又是给张廷玉上药……竟把师傅布置的功课抛之脑后。 但因今日起的早，胤禛这时候就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旁的小安子试探道：“奴才也会写几个字，不如让奴才代劳？” -- 第158页 胤禛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成，若这事儿闹出来了，明日你怕不是被打板子这么简单的，连小命都会丢了。” 吓得小安子连忙跪下道：“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主子困倦的厉害，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胤禛扶他起来后才道：“你与小全子是曾祖母赐给我的人，一心一意为我着想，你们的心思我是半点怀疑都没有的，只是有些事情也得仔细思量才是，哪怕今日功课不做都成，也不能骗人。” 小安子更是脸颊发红，连声应是。 胤禛嘴上说的好听，可练了会儿字便是上眼皮与下眼皮直打架，他没法子，只能先去洗澡，想着能清醒一二，谁知道洗澡完了之后，好像更困了。 他很想一不做二不休直上床睡觉，可想着张廷玉等人的手尚未好，明日再添新伤，实在可怜，便咬咬牙将字写完了。 平素他都是戌时过半就睡了的，可今儿足足熬到了亥时初，多熬了大半个时辰，等着上床后，这鞋子一脱，便进入了梦想。 聂嬷嬷见了，原以为翌日一早喊他起来又是一场博弈，谁知道刚出声儿说“时辰到了，该起了”，胤禛便揉着眼睛起来了。 聂嬷嬷甚是欣慰，只觉得四阿哥入了上书房就是不一样。 胤禛一心却想着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才是。 一直到了吃过早饭，去了上书房，他这眼睛都没能睁开，迷迷糊糊的，瞧着又可爱又可怜。 就连大阿哥见了都忍不住故作关切问了一句：“四弟弟这是没睡好？” 胤禛眯着眼睛点点头，道：“昨晚上练字练了好晚，所以特别困……大哥哥，你们原先是怎么熬过来的？一日两日这般我都受不住，以后每日每日都这样熬着，我怕是更受不住的。” 怎么说了，就感觉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仿佛看不到希望，只剩下绝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0 21:26:54~2022-05-11 23:3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退休农民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似水流年 6瓶；小金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大阿哥仔细想了想, 还真没想起来，良久才道：“习惯了。” 胤禛有些无语。 好一个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他怕是一辈子都习惯不了的！ 没多久, 太子便与三阿哥也来了，两人在门口遇见免不得说了几句话, 其中有个话题就是今日胤禛会不会迟到。 虽说言语之中的话很是委婉，但两人都觉得胤禛应该还是会迟到的。 对宫里头的主子们来说，奴才的命那不叫命, 罚了就罚了，打了就打了，有什么要紧的？ 哪怕哈哈珠子是大臣们的儿子，对他们来说也是儿子, 他们没有将哈哈珠子放在心上, 自然而然也不会觉得胤禛会将这几个人放在心上的。 毕竟胤禛爱睡觉是紫禁城中出了名的。 谁知道太子刚步入书房中, 就见着胤禛正襟危坐地托腮出神, 平日里圆溜溜的大眼睛只带着几分惺忪, 一看就是没睡好。 太子与三阿哥都惊呆了。 胤禛有气无力与他们打招呼：“太子哥哥！三哥哥！” 三阿哥时刻谨记荣妃的话，依旧不敢与胤禛有过多来往, 只点点头, 算是答应了。 倒是太子微微皱眉，道：“四弟，今日你怎么来的这般早？” 胤禛老气横秋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怕师傅们打板子。” 说起来，他是愈发觉得这世道不公, 昨日张廷玉等人虽一人领了一瓶太医院研制的活血化瘀的膏药回去, 可一宿的时间过去, 张廷玉等人的手掌并未见好转许多, 只是没昨日那么肿胀，瞧着……他觉得怪自责的。 太子微微笑笑，则坐下温书起来。 他这个弟弟啊，不仅顽劣，不求上进，更是心肠极软，在后宫之中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着僖嫔上次与自己说的话，他陷入沉思之中。 僖嫔的意思皆是赫舍里一族的意思，也就是他舅公索额图的意思。 索额图直说大阿哥与胤禛示好，胤禛拒不领情，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但他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只觉得胤禛顽劣不堪，若自己与胤禛交好，走的太近，很容易受到牵连，与胤禛交好，还不如与三阿哥交好了。 如此一来，太子更觉得胤禛不是个可结交之人。 师傅很快就来了，来的还是昨日那位严肃的师傅，他乃是张廷玉的父亲，名叫张英，很得皇上信任，故而皇上命他掌管上书房一切事务。 张英前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昨日诸位皇子的功课，对太子以及两位阿哥都是不褒不贬。 等到了胤禛乖觉将昨日的大字奉上去时，只见张英皱了皱眉头。 这下，连胤禛也跟着皱了皱眉头，昨日那大字他练的尽心尽力，原还打算今日能得师傅几句夸奖，好一雪前耻的……他试探道：“先生，我这字写的不好吗？” 张英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四阿哥年纪尚小，笔力不够，但有些东西却能够靠勤学苦练来弥补的，就像三阿哥年纪也不大，但写出来的字却比四阿哥周正许多。” 真的吗？ 胤禛有点不相信，下意识觉得张英是不是在诓自己，毕竟他昨儿这字写的……连聂嬷嬷等人都夸好，比他平日里写的字好多了。 -- 第159页 他偷偷瞅了眼三阿哥的功课。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天爷，这真是个五岁孩子写出来的字？搁在现代都能当字帖用了！ 胤禛这才觉得自己的字好像真不怎么样，正准备灰溜溜回座位时，只听见张英道：“……因四阿哥昨日是头一天来上书房，这次功课懈怠就算了，若再有下次，那是要罚的。” 胤禛：……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应了一声是回去座位。 上书房是有规矩的，每日先温习昨日所学功课。 胤禛本就没睡好，听见耳畔传来三个哥哥朗朗读书声，只觉得像催眠曲似的，顿时是昏昏欲睡。 从前上学时他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如今瞧着上首的张英低头看书，便心声一计。 将书卷竖起来将脑袋挡着，他的小脑袋则埋进去，这样，若是旁人不注意，好像也不太容易发现的。 胤禛不是不知道这样做有风险，且是风险极大，但架不住他困啊！ 先是小脑袋小鸡啄米啄了一阵，胤禛实在没法子，直将书卷一竖，则开始睡了起来。 虽说趴着睡觉睡得不太舒服，且又睡不踏实，但对如今的胤禛来说……也是挺知足的。 胤禛就这样醒醒睡睡的，也不知道睡了多少觉。 此时此刻的皇上刚下朝，梁九功刚准备吩咐人摆饭，他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不必叫人摆饭，今日早朝无事，朕便陪着太子他们一块用早饭吧！” 这哪里是要陪太子他们用饭？不过是要去瞧瞧四阿哥如何了！ 梁九功身为皇上跟前大红人，对皇上的心思不说猜个十足十，却也能猜到大半，昨儿皇上听闻四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叫人打了板子，当即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四阿哥向来就这德行。 可就算这般，皇上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四阿哥的！ 梁九功应了一声是，则摆架上书房。 上书房也是设在乾清宫的，故而半刻钟后，皇上的身影就出现上书房窗边。 如今天儿虽只有蒙蒙亮，但屋内却是灯火通明的一片，太子等人背书背的是摇头晃脑，十分入神，连皇上过来都未曾察觉。 皇上甚是欣慰。 只是当他眼神落于太子左侧那书桌时，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胤禛坐在那里，手中捏着狼毫笔，头靠在墙上，跟前用书卷挡着，看似是在练字……但谁人练字却能一动不动？ 难道是睡着了？ 皇上有些不悦。 这小子才进上书房两日而已，第一日迟到一个多时辰，第二日大清早就睡着了，这哪里是念书的样子？ 皇上在太子等人惊恐的目光中走了进去，直奔胤禛而去，更是敲了敲桌面。 胤禛睡得正香了。 他梦见了自己抱着阿福与纯禧公主，五阿哥一起坐在听雪轩里吃烤肉，上等的羊肉片烤的滋滋冒油，甚有食欲。 只是下一刻，他似乎听见跟前有人叩自己桌子。 是师傅吗？ 胤禛睁眼一看，瞧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这不是皇上还能有谁？ 皇上却是气坏了，他想到胤禛顽劣不堪，却没想到会这般顽劣，当即就冷声道：“这里可是你睡觉的地方？” 胤禛坐直身子，正色道：“皇阿玛！” 他只瞅见皇上身后的梁九功直冲自己使眼色，更是摸着自己的嘴角，当即不明所以，只道：“梁公公，怎么了？” 皇上扬声道：“他这是提醒你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 胤禛“哦”了一声，这才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说起话来也是有些委屈：“皇阿玛，方才儿臣梦见与纯禧姐姐，五弟弟一起吃烤肉了，想必是梦中吃的太香了，所以才会流口水。”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从前每次起床梳洗后我就会吃早饭的，今天是肚子饿了。” 他发现自己不过刚进上书房短短两日，可叹气的频率却比从前大幅提高。 皇上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吩咐太子等人继续背书后，则带着胤禛去了隔壁说话：“……书房内挂着孔圣人等人的照片，朕就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睡得着的！你可知道民间有多少孩子想念书没机会吗？” 说着，他瞧着胤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强压着怒气道：“你可听太皇太后说起过《凿壁借光》的故事？” 胤禛点点头：“儿臣听纯禧姐姐讲过，说西汉年间有个农民的孩子叫做匡衡，他家里很穷，没钱上学，所以就只能借书来读，但是到了夜里没有灯光，所以就把墙壁凿开，借着邻居家的光来看书……” 当时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感叹一番，这样的匡衡铁定是个近视眼。 皇上听他能够完整将整个故事复述下来，脸色总算和缓了些。 想着太皇太后与自己说的话，皇上也觉得自己对胤禛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些，毕竟这孩子在读书上不如旁的孩子有天赋，得循序渐进才是：“那这个故事对你有没有什么启发？” 瞧着胤禛一脸懵的样子，皇上又道：“这个故事，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胤禛头顿时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似的，忙道：“儿臣有好多话要说了，儿臣不明白匡衡为什么白天不读书，非要晚上读书了？难道白天忙着白天凿壁吗？” “还有，那墙是他家与他邻居家之间的墙壁，他把墙挖了个洞，邻居家没有意见吗？” -- 第160页 他仿佛没瞧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似的，再次追问道：“若他邻居家真的这么好说话，和他关系如此和睦，为什么他不说去邻居家看书了？” 皇上微微一滞，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过有个问题他是能够回答的：“匡衡家中贫寒，白天要下地做活，故而只有晚上有时间看书……难道纯禧没与你讲吗？” 胤禛摇摇头。 皇上有些无奈，想着当初就不该听太皇太后的话，要纯禧公主给胤禛启蒙的，原本胤禛这孩子上是在正道上走着，被纯禧公主这么一教，只怕这路是越来越偏…… 胤禛又试探道：“皇阿玛，儿臣还有话要问。” 皇上沉声道：“你说。” 胤禛道：“那匡衡为什么不晚上下地干活了？我记得纯禧姐姐还和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古代有学子借着月光看书。” “既然他们能借着月光看书，那就能借着月光下地干活的，夜里借着隔壁家的烛光看书，多坏眼睛啊，这样他考科举的时候眼睛没坏掉吗？” 说着，他更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似的，追问道：“还有儿臣方才那几个问题，您还没回答儿臣了。” 皇上：…… 他是个博学之人，便是在张英等人跟前都不逊色多少。 可今儿是头一次，被儿子问的哑口无言，还是一个四岁的毛头小子。 若非瞧着皇上脸色不对劲，胤禛怕还要继续追问下去的。 但他是个好孩子，关键时候还是要给皇上台阶下的，只道：“皇阿玛，您用过早饭了吗？儿臣有些饿了，我们还没吃早饭了。” 皇上这才带着胤禛等人前去用早饭。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就算皇上没有说话，但太子等人也能从皇上的脸色中瞧出他不高兴来，当即更是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吃饱喝足后的胤禛这才精神起来，打起精神来听师傅们授课。 毕竟他的目标是当一条咸鱼，而不是当一个文盲，有些东西该学还是要学的。 胤禛原以为所有的先生都只会要他们死读硬背，没想到一整日的课听下来，他发现还是有点意思的。 既能入上书房授课的师傅，那定是博学之辈，一个个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听到最后，只让胤禛觉得——嗯，这些先生们还是有两下子，可比纯禧公主讲的好多了。 像纯禧公主之前给胤禛启蒙，纯属玩票性质的，偶尔当胤禛偶尔认真学习时提出自己的疑问，纯禧公主都是愣上一愣，继而道：“反正就是这样的，你记好就是了。” 她是死活不愿承认自己也不知道的。 故而一整日下来，胤禛也不算觉得太累。 可等着回去之后，德妃瞧着儿子那疲惫的小脸，又是叫人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又是叫人端吃食上来，最后更是道：“……今日在上书房好不好玩？可与太子，大阿哥他们相处的融洽？” 她没念过书，自然也不知道上书房是个什么情形，只以为胤禛还和原来在永和宫启蒙似的每日玩玩打打。 胤禛也不愿说太子等人如今不大待见他，说了只会叫德妃担心，索性捡了高兴的说：“……额娘，您不知道，今儿我把皇阿玛都考倒了！” “真的？你可真聪明！”德妃高兴的不得了，她向来觉得自己儿子聪明，不过是壁旁人晚熟些罢了，当即就道：“你啊，从前就是贪玩了些，从前在永和宫启蒙也好，还是去慈宁宫启蒙也好，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不得数，如今进了上书房，读书也定是厉害的。” 胤禛被她夸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多久，章佳常在也知道了胤禛把皇上问住了，自然也是大肆褒奖，甚至提议今晚上吃锅子庆祝一下。 胤禛自然连声答应。 不过如今他有了经验，晓得先写完师傅们布置下来的功课，再去用晚点。 今晚上他们几个吃的是黑鱼片锅子，鱼骨剔出，鱼肉片成片儿，先将鱼骨用砂锅煲汤，接着再将鱼片下进去，略一烫熟就夹起来，再配上胤禛自己调好的酱料，味道十分鲜美。 甭管上书房的饭菜味道是多么美味，可胤禛还是觉得在永和宫吃饭才有家的味道。 到了最后，就连章佳常在都忍不住打起饱嗝儿来了。 德妃却没吃多少。 胤禛只当她以为害怕长胖，忙劝道：“额娘您怎么不多吃些？若是吃的太少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再说了，吃鱼肉不长胖的，多吃些鱼肉，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变得聪明些。” 德妃笑笑道：“好，本宫知道了，不过是今日本宫没什么胃口而已。” 胤禛皱眉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些事儿，德妃从前可不愿意与胤禛说，想着他还小，但如今想着他进了上书房，是个大孩子了，便也没瞒着他，只道：“明日你姨母就要进宫来了，说是照顾本宫，陪本宫说话解闷的。” 其实皇上也是一片好心，哪怕她如今身居妃位，但和旁人比起来仍旧是根基甚浅，除去章佳常在，宫中根本没有交好之人。 但有些话，德妃根本不好与皇上说。 就比如说她那妹妹虽与她是一母同胞，但最得家中宠爱，当初她进宫之前就被娇惯的不成样子，如今听说这妹妹仗着自己成为后妃，更是张狂得很。 -- 第161页 胤禛也听说过这些事儿，不以为意道：“额娘，这不过是小事儿罢了，若您喜欢姨母，就要她陪着您多说说话，若是您不喜欢她，就要她在永和宫住些日子回去就是了，难道永和宫还缺这一口吃的不成？” 德妃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等着翌日前去上书房时，胤禛不免多问了乌雅明德几句，毕竟他这位姨母尚未出嫁，日日与乌雅明德同居一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位姨母是个什么性子，乌雅明德该是最清楚的。 可面对着胤禛的相问，乌雅明德却有几分迟疑。 胤禛见状，当即就料到自己这个姨母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只道：“你虽是我身边的哈哈珠子，却也是我的表哥，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如今乌雅一家能有如此，全是靠着我额娘。” “若是我额娘有半点闪失，只怕乌雅一家再风光不了几日的……所以还请表哥你实话实说，我们心里也有个数。” 乌雅明德乃是家中长子长孙，得一家老小看重，乌雅太太糊涂，但他老子不算太糊涂，进宫之前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直要他好生伺候四阿哥。 想了想，他也就实话实说了：“小姑姑这人……怎么说了，按理说小姑姑如今年纪不小，也该嫁人了，但这几年上门提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祖母与小姑姑却是一个都没瞧上。” “她们总说小姑姑长得好看，也要嫁个人上人，有一次有个三品大员的儿子上门提亲，祖母原打算答应下来的，可谁知道小姑姑怎么都不同意，当时，当时……我听到小姑姑说她要像德妃娘娘一样进宫嫁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说着，他更是挠挠头，想斟酌道：“至于小姑姑那性子，更不是个会伺候人的，平日里总是和我娘吵架，把我娘气的直掉眼泪，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不喜欢小姑姑……” 说实在的，一开始胤禛对乌雅明德没什么好印象，毕竟有乌雅太太在前，他原以为乌雅明德会与他那祖母一样是个棒槌。 可相处几日下来，胤禛只发现乌雅明德也不算太糟，起码不像乌雅太太一样喜欢惹是生非，性子也算是个老实本分的。 既然如此，那他这个姨母不算什么好东西了！ 胤禛心里有了数。 等着他放学回去一看，见到这位姨母时是直皱眉。 说起来乌雅瑾瑜模样生的倒不算差，若是搁在宫外勉强算是个美人胚子，毕竟德妃生的貌美，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不会太丑。 但宫里头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像乌雅瑾瑜这样的搁在紫禁城中，也只能算中人之姿。 乌雅瑾瑜却不会这样觉得，她是家中幼女，从前被阿玛额娘宠着，后来姐姐得势，阿谀奉承之人不在少数，只觉得自己生的十分貌美。 今日进宫她更是浓妆艳抹，穿红戴绿，一双纤纤玉指蓄着长长的指甲，若非旁人不说，谁都想不到她这是进宫照顾德妃的，而是进宫当主子的。 胤禛第一眼瞧到她就不喜欢。 可乌雅瑾瑜浑然不知，笑着道：“你就是胤禛吧？我是你的姨母，原先我就听额娘说过你长得十分可爱，今日一见果然是这般。” 话毕，她更是故作亲昵上前捏了捏胤禛的小胖脸。 待这人一靠近，胤禛便闻见一股刺鼻的香气，她那长长的指甲更是戳的自己很不舒服，当即就别开脸道：“我不喜欢别人捏我脸。” 说着，他更是一点不客气道：“还有，额娘如今有了身孕，姨母身上的香味太浓了点，以后最好少用些香！” 他这话说的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说的乌雅瑾瑜满脸通红。 其实方才这话德妃也与她提过，但德妃向来说话委婉，纵然德妃与她没什么敢情，但面对着自己的亲妹妹，最开始见面时也是欣喜的，说不出重话来。 从前乌雅瑾瑜在家中时对这个姐姐就是呼三呵四，没怎么将她放在眼里，将才虽被她说了，可心里却是打定主意，依旧打算我行我素的。 第57章 要说胤禛不好说话吧, 但在小安子等人眼里，他是个极好说话的，就连沉默寡言, 极其老成的张廷玉都觉得四阿哥这人不错, 哪怕一开始知晓皇上的旨意后，他内心是绝望的。 可要说胤禛好说话吧, 乌雅瑾瑜一点都不这样觉得。 她在家时也是娇娇宝贝，被一个小娃娃这样说，当即就红了眼眶。 但胤禛却像是没看见似的, 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姨母好自为之，额娘能够平安诞下弟弟妹妹还好，若是有半点闪失, 姨母也脱不了干系。” 话毕, 他更是头也不回, 转身就走。 独剩下乌雅瑾瑜眼泪簌簌落下, 当即就要冲进去与德妃告状, 身边的丫鬟是拦都拦不住。 正拉扯的时候，章佳常在正从一旁路过, 只问怎么一回事。 宫里头的妃嫔, 便是再不得宠，那也是个主子。 乌雅瑾瑜心里虽瞧不起不得宠的章佳常在，可想着额娘的叮嘱，面子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将方才胤禛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饶是章佳常在好脾气, 可听闻这话心中也带着几分火气：“……难道乌雅姑娘觉得胤禛这话有什么不对吗？德妃娘娘这一胎如今才稳固了些, 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谁都担待不起！” 说完这话，她也是头也不回就走了：“还望乌雅姑娘想想清楚，可别因为这点小事儿闹到德妃娘娘跟前去了，您虽是德妃娘娘的妹妹，却也是好些年没见过面的，胤禛却是德妃娘娘的儿子，孰亲孰远，想必乌雅姑娘心里也是有数的。” -- 第162页 这下，乌雅瑾瑜的眼泪是掉的愈发厉害了。 但她得章佳常在这番话，却是回过神来——是啊，德妃又凭什么站在她这边？ 故而接下来的几日时间里，她是乖觉极了。 并不是她认命了，而是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皇上瞧中她的机会。 胤禛这几日依旧是忙着去上书房念书，不忘叮嘱小安子与小全子盯着乌雅瑾瑜与东偏殿那边，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要与他说一声。 好在这几日这两人都乖觉得很。 不过胤禛却又有了烦心事儿。 前几日刚进上书房的时候，天气还好，不算太冷，但这几日不知是倒春寒还是什么，大雪不断，书房内像冰窖似的。 他这才知道皇子们读书冬日不得点碳，夏日不得放冰，就怕皇子们养成骄奢淫逸的习惯。 但如今坐在书房内，胤禛身后只传来络绎不绝吸鼻涕的声音，觉得想哭又想笑。 他自己手脚已经冷的没了知觉，翻动书页都费劲儿，更别说提笔写字了。 眼瞅着前头的太子每写几个字都将笔放下来，哈几口气再继续下笔，胤禛只觉得大家都是可怜人啊。 这般冷的天儿，哪怕不能坐在烧着地笼的屋子里舒舒服服吃锅子，哪怕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也是舒服的啊！ 但是上首的师傅们却是半点都没有放松，依旧严苛。 胤禛却是半点劲儿都提不上来，只觉得寒气刺鼻，想着御书房冬暖夏凉的，很是羡慕。 虽说他也要学习满文和蒙古文，但如今还是以汉字为主的，虽说繁体字与简体字有点差别，却是差别不大，所以很多字他是看一眼就会了，学习起来也不算吃力。 再加上他身体里装的是大人的芯子，学习能力比小孩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也就不需要太费心。 那些师傅们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好好教导胤禛，毕竟这样一个顽劣不上道的皇子若在他们手上“改邪归正”，岂不是大功一件？ 可后来他们发现好像四阿哥当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可他每日也是早早过来，也不迟到早退，也就师傅们授课时喜欢神游太虚，练字时那字儿写的像鸡爪子挠似的，背书时虽不溜顺，却也能磕磕巴巴背下来…… 怎么说了，就徘徊在罚不罚哈哈珠子的边缘蹦跶，若罚吧，说不过去，不罚吧，他这边又差点东西。 皇上近日不甚繁忙，对皇子们的学业是愈发上心，每日都要问张英一番。 旁的师傅们是左顾言他，含含糊糊的，却唯有张英实话实说。 说什么了？ 无非说胤禛好像对读书不大上心，说白了，就差直说胤禛不是读书这块料。 皇上一点不意外，只要张英与师傅们潜心授课，对太子等人严加管教，到了胤禛这儿，他顿了一顿，只道——至于胤禛，这孩子在念书上面没什么天赋，你们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朕不求他成材，只求他知书达理，成人知事。 皇上话都说这份上来了，张英等人就算是棒槌也该明白其中的意思。 胤禛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日子好过。 更叫他难受的是前几日太皇太后带着皇太后与纯禧公主等人去了五台山，不光纯禧公主不在了，就连五阿哥都一并带走了。 虽说五阿哥舍不得胤禛，但显然大清的大好河山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临走之前还不忘高高兴兴与胤禛道——四哥哥，等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胤禛还能怎么样？只能噙着眼泪说谢谢五阿哥啊！ 他也很想出去走走瞧瞧的！ 五台山，可在山西啊！ 从前他都没去过了！ 再加上繁重的学业，日日早起晚睡，让年仅四岁的胤禛面上笑容是越来越少。 就连德妃瞧见儿子都觉得十分心疼，这日见儿子刚下学回来，就忙道：“……外头还在下雪吧？瞧你，肩上还带着雪了，你这孩子也是的，也不知道这下雪不大打伞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她拿着干帕子细细替胤禛擦去肩上的薄雪，又拿了热帕子替他擦了手和脸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待会儿咱们吃羊肉锅子好不好？” 胤禛最爱吃的就是羊肉锅子了。 若换成从前，早就一本三尺高，但如今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额娘，曾祖母他们走了应该有四日了吧？您说，他们到了山西没有？出发之前还是晴天，没想到他们出发第二日就下雪起来，也不知道曾祖母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也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便是整日窝在慈宁宫里都时不时有个头疼脑热的，这冰天雪地的，他实在不能不担心。 德妃也是一脸担忧，摇头道：“太皇太后出行身边随从众多，如今又天寒地冻的，只怕这还没到山西境内。” 说着，她更是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道：“不过不要紧的，太皇太后身边有苏麻喇嬷照顾着，也有太医跟着一起，应该不会有事儿。” 胤禛却还是皱眉道：“额娘，您说曾祖母为何这时候要动身去五台山？” 他记得纯禧公主与他提过一嘴，说前一晚太皇太后做了个噩梦，当天便急匆匆吩咐人准备行囊，第二日便匆匆动身，说是前一天晚上皇上在慈宁宫劝了大半宿，可依旧没能改变太皇太后的心意。 -- 第163页 德妃笑了笑道：“本宫也不知道。” 胤禛仔细一想，却猜到了几分。 当年先皇之死是众说纷纭，自董鄂妃去世后，先皇是一蹶不振，有人说他在五台山皈依佛门，有人说他确实已经驾崩……但不管怎么说，当初先皇弥留之际信任僧佛，也正是如此，太皇太后对佛教道教憎恶到了骨子里去了。 可既然如此，太皇太后为何非要去五台山？ 胤禛只觉得太皇太后肯定是梦到了先皇。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想及此，胤禛小心翼翼摸了摸德妃的肚子，道：“乖乖啊，你可要听话，可不能叫额娘难受才是，要不然，等你出来了我可是要打你屁股的！” 乖乖是他给未来妹妹取的乳名，正好这名字男女皆可用。 德妃听了是哑然失笑，却也抚着肚子附和道：“听见你哥哥的话没？” 母子两人说了会话，胤禛便扶着德妃起来吃羊肉锅子，谁知道他们两个刚落座，外头就传来了通传声，说是皇上驾到。 这般大冷的天儿，德妃也好，还是胤禛也罢，都没想到皇上会过来。 德妃刚起身，皇上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连忙扶起将要行礼的她道：“朕都说过多少次了，见着朕不必多礼。” 说着，他更是扫了一眼道：“你们又在吃羊肉锅子？” 德妃轻声应是。 皇上索性坐了下来：“正好朕也没吃晚点，便陪着你们一起用些吧。” 胤禛慢悠悠跟在皇上身后也坐了下来，心里忍不住腹诽：想吃就吃呗，又没人说你，还陪我们用些？看样子为君为王者，脸皮还真不是一般厚啊！ 但不得不说，因胤禛爱吃羊肉锅子的缘故，故而永和宫小厨房羊肉锅子做的极好吃，香而不膻，唇齿留香。 可就算这般，皇上依旧没什么胃口。 食不言寝不语。 等着放下碗筷，德妃不免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担心太皇太后而已。” 他不仅是个孝顺的，更是打小就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祖孙两人感情实在不一般。 胤禛有些方面虽对皇上不大苟同，但深知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感情却是不一般的，只劝道：“皇阿玛，您别担心，儿臣听纯禧姐姐说了，说是曾祖母坐的马车既宽敞又师傅，马车下头还有有夹层，还能烧碳盆子，曾祖母肯定会没事儿的。” “再说了，还有苏麻喇嬷照顾曾祖母了，也有纯禧姐姐和五弟弟能陪着曾祖母了。” 皇上含笑看着胤禛，却是半晌没说话。 胤禛被他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道：“皇阿玛，您看着儿臣做什么？” 皇上笑了声道：“朕想你进了上书房念书后果然是懂事多了，都知道劝慰朕了。”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心想还不是看在你孝顺的份上嘛！ 他正欲接话，可见着帘子被人掀起，随着一阵冷风一同进来的便是乌雅瑾瑜。 乌雅瑾瑜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惊愕道：“臣女……臣女见过皇上，臣女不知道皇上在这儿，所以这才进来的，臣女原是打算陪娘娘说说话而已。” 宫里头哪里有傻子？ 便是连胤禛都一眼瞧出来这人在撒谎，且不说那么多宫女太监候在门外，乌雅瑾瑜是眼瞎瞧不见那么多人吗？况且今日她是浓妆艳抹，两颊胭脂抹的像猴子屁股似的，不是有备而来是什么？ 德妃深深看她一眼，看破不说破：“无妨，你还没见过皇上了。” 皇上更是见多识广，微微颔首，算是与乌雅瑾瑜打过招呼。 打从乌雅瑾瑜进来后，皇上皱眉瞧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就像在说“到底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进来了”，自此之后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乌雅瑾瑜，握着德妃的手，只与德妃说起话来：“……虽说你这不是头一胎，孙院子和夏太医都说没有大碍，可平日里还是要小心些为好，到时候平平安安给朕生下孩子来。” 说着，他扫了胤禛一眼，道：“再要你额娘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胤禛摇摇头，正色道：“不好，儿臣想要妹妹。” 皇上虽喜欢女儿，但更喜欢儿子，在他看来，唯有儿子才是大清的顶梁柱：“这是为何？” 胤禛却是一本正经道：“万一弟弟是个顽劣的怎么办……” 这话却把皇上与德妃都给逗笑了，皇上的坏心情顿时褪去不少，只道：“怎么，天底下难道还有比你更顽劣的孩子不成？朕看没有了吧！说不准你额娘生下来的弟弟不仅听话懂事聪明，还爱念书了。” 胤禛：…… 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站在一旁的乌雅瑾瑜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似的，站在屋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后来还是德妃扫了她一眼道：“你明日再来陪本宫说话吧。” 乌雅瑾瑜逃一般的下去了。 等着她走后，皇上才扫了她的背影一眼，淡淡道：“她多大年纪了？可有定亲？” 德妃心里一沉，有点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还是胤禛忙道：“皇阿玛，姨母今年十七岁，还没定亲了！” 旁的不说，对皇上的审美水平他还是有点信心的，就乌雅瑾瑜这样的姿色，皇上多瞧她一眼都是看在德妃的面子上。 -- 第164页 皇上微微颔首道：“年纪不小了，这亲事也可以定下来了！老祖宗平日里想着没事儿做，时常喜欢召京中太福晋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话，等着老祖宗回来了，你可以在她老人家跟前提一提，请她老人家帮帮忙，她老人家火眼金睛的，瞧中的儿郎肯定不一般。” 德妃轻声应是。 胤禛更是喜笑颜开：“等着曾祖母回来了我就和她老人家说。” 三人皆是心知肚明，皇上更是笑着点了点胤禛额头。 但凡不涉及到学业时，大多数时候都是父慈子孝的，皇上便说要陪着胤禛下下五子棋。 胤禛的五子棋……可是没话说，可谓是下遍孩子无敌手，当初皇上听闻他擅五子棋，想着这孩子好歹有些长处，便说要教他下棋。 谁知道胤禛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皇上讲课讲的是起劲极了，胤禛却是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 最后胤禛只缠着皇上下五子棋来。 五子棋极简单，一开始皇上并没有把胤禛当一回事，这五子棋下的是随心所欲，结果是皇上险胜。 再后来，皇上便时常与胤禛切磋起五子棋来。 随着胤禛渐渐长大，皇上与胤禛下起五子棋来也是用心不少。 胤禛连输三局，作为常胜将军的他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缠着皇上要再来。 德妃连忙道：“胤禛别闹，你皇阿玛明日还要早朝了。” 她都没好意思说敬事房的人已经在外徘徊许久，却迟迟没有进来，如今她有了身孕，敬事房早把她的绿头牌撤了下去，可她又位列四妃之一，敬事房的人这般大喇喇进来请皇上翻牌子，那才是一点都不懂事。 皇上却道：“不碍事，朕陪着他再下几盘就是了。” 说着，他更回过头看了德妃一眼：“你先回去歇着吧，待会儿朕就歇在你宫里头好了。” 德妃微微一愣，正欲开口相劝时，胤禛已欢天喜地开口道：“那皇阿玛，这次儿臣用黑子。” 皇上欣然允诺。 德妃没法子，这才下去。 皇上便又陪着胤禛下了三局，结果依旧是胤禛一局都没赢。 到了最后，胤禛面上已呈灰败之色，更是老气横秋叹了口气。 皇上见状却明知故问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胤禛又是叹了口气：“皇阿玛这是故意问儿臣吗?儿臣和您下五子棋，连输六局，怎么能不叹气？” 说着，他更是道：“您为何不让儿臣一局？” 皇上哑然失笑：“朕为何要让着你？你若是有信心能赢朕，只管再来便是，这般让棋，有什么意思？” 胤禛：…… 好吧，是他想多了！ 他苦着张小脸，皇上道：“可要再来？” 胤禛摇摇头，站起身来：“不了，皇阿玛，明日一早儿臣还要早起了。”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试探道：“儿臣能不能晚些去上书房？” 他知道皇上定不会答应，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 果不其然，皇上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不成。” “好吧！”胤禛其实很想问问皇上这到底是为什么，其实每日温书时间他都是在偷偷睡觉的，一日两日他觉得可能侥幸没被师傅们发现，但时间长了，便是师傅们是傻子都会发现的。 但却无一人说过他，他心里有数，肯定是皇上与师傅们说过些什么的。 在哪儿睡不是睡？为何皇上宁愿叫他在上书房睡，又冷又不舒服的，也不愿意叫他在床上睡？ 他起身磨磨蹭蹭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还是觉得不甘心，折身回来道：“皇阿玛，真的不成吗？” 皇上正色点头：“这规矩是祖宗定下来的，便是朕当初也是天不亮就起来，怎么到了你这儿，你就受不了了？想当初，太子也好，还是大阿哥与三阿哥也好，都是这样过来的！” 胤禛急忙道：“那是因为皇阿玛您勤勉上进啊，太子哥哥他们也都是喜欢念书的，每次先生授课时，他们看向先生的眼睛里都有光。” “但儿臣不一样，儿臣每次听先生们讲课时倒还好，可每次背书时总想睡觉……儿臣，儿臣真的不是读书那块料！” 关键他记性极好，每次背书读个三五遍就能记下来，但古人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便是他与师傅们说了好几次自己会背了，师傅们也叫他继续背书。 这样的日子，光是几日，他就已经受不了了，一想到接下来十余年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他觉得这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 皇上慢悠悠将棋子收进棋盒，不急不缓道：“你既知道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就要更加努力才是……” 胤禛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可就算儿臣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耗在上书房，还是念不进去书的，还不如让儿臣好好睡个觉。” “您乃一国之君，应该也知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儿臣和太子哥哥他们就是不一样的，只有睡好了才能好好念书了。” 说着，他更是灵机一动，与皇上谈起条件来：“皇阿玛，要不这样，若儿臣能够跟得上先生功课，您就让儿臣晚些起来好不好？反正每天早上天不亮起来，也是在上书房温习昨日的功课，若是所有功课儿臣都记下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早起？” -- 第165页 这话落在皇上耳朵里无异是天方夜谭，师傅们一天授课将近六个时辰，日复一日，若是只上课不温习，别说胤禛，只怕连太子都跟不上。 对上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皇上只觉得不可能，索性就答应下来：“好啊，可要是你做不到……你说你该如何是好？” 第58章 胤禛微微一愣, 万没想到皇上会这样想，想了想道：“您给儿臣一个月的时间，若儿臣做不到, 以后比太子哥哥他们还早去上书房半个时辰, 您说如何？” 皇上一口就答应下来。 这笔买卖，他是怎么算怎么都不亏。 并非他不疼惜胤禛, 而是笨鸟先飞，兴许这孩子勉强能够跟上，他只觉得胤禛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什么话都敢说！ 胤禛是一路咧着嘴回房的，嘴角的笑就没个停歇。 可回去之后，他忍不住仔细思量起这件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相当于他每日可以多睡一个时辰, 这功课跟上了……不免有点不现实, 从前后宫之中关于他是流言纷纷, 若他再展现出过人的天赋来, 岂不是惹人忌惮？ 胤禛皱着眉头, 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 可就算如此，入睡之前他还不忘交代聂嬷嬷等人几句。 像聂嬷嬷明儿一早不必大清早喊他起床。 像小安子明儿还得去上书房那边与张廷玉等人说一声, 以后张廷玉等人也不必早早起床了。 他却不知道翌日一早德妃却是急死了。 德妃一大早起来, 皇上已经起身走了，留下魏珠给她传话，说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胤禛都不必早起。 这在当朝可是没有先例的事儿！ 可把德妃急坏了，连忙追问魏珠怎么一回事, 可魏珠也不知道啊！ 所以等着胤禛睡饱了醒来, 只见着床畔坐着红着眼眶的德妃。 他这才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解释还好, 胤禛这一解释, 德妃却是更难受起来：“……你说你，叫本宫说你什么才好！你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想当初三阿哥刚进上书房时就处处落于下游，如今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过是皇上与上书房的先生们懒得与你一般见识而已，这功课想要追上三阿哥他们，谈何容易？” 胤禛笑着道：“额娘别担心，我平日里念书会上心的。” 德妃还要再劝，想着她这儿子向来擅撒泼打滚，若是去皇上跟前闹一闹哄一哄，兴许昨晚上与皇上的打赌就不作数了。 胤禛却飞快梳洗吃早饭去上书房了。 上书房内也是同样的惊愕。 太子等人不是惊愕胤禛的迟到，而是惊愕于胤禛迟到后还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上头的师傅们像没看见似的。 原以为有一场好戏的众人惊呆了。 就连向来不与胤禛说话的三阿哥都抽空偷偷问他：“四弟弟，今日你怎么来的这么晚？还有，先生为何没罚你？” 昨晚上的事儿，皇上会派人与上书房的师傅们说一声，却不会与太子们说一声的。 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胤禛狡黠一笑，卖起关子来：“我与皇阿玛说的啊！” 三阿哥惊呆了！ 方才他们谈话的声音不小，不说他，就连太子与大阿哥也听见了，也惊呆了！ 怎么可能？ 皇阿玛最看重他们的学业的！ 试问半大的孩子，就算再好学，可谁都不愿意这么冷的天儿起床啊！ 三阿哥低声道：“怎么可能？四弟弟，你是怎么与皇阿玛说的？”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坐在上首的师傅就微微咳嗽一声，他忙止住了话头。 接下来的一整日，太子等人都是欲言又止，既想问胤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不敢问。 问了又怎么样？难道他们敢去皇上跟前说这话吗？四弟弟是破罐子破摔，他们可与四弟弟不一样！ 三阿哥回去与荣妃说起这件事，荣妃听闻这话，笑的是合不拢嘴。 四妃之中，她恩宠最少，前些日子失宠的宜妃这些日子也重获圣宠，惠妃虽不得宠，可因养着八阿哥的缘故，皇上多少要给她几分体面，如今她只觉得心里一阵痛快：“傻孩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 荣妃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子，瞧着三阿哥肉眼可见瘦了下去，她也心疼啊：“你皇阿玛啊这是彻底放弃了四阿哥，皇上肯说他，骂他，说明是在意他，可不管不顾，看到了像没看到似的，这不是就是什么都不管了吗？” 说着，他更是道：“太子是嫡子，大阿哥是长子，额娘不指望着你能比他们强，可你却不能比别的阿哥们差，额娘如今能指望着的就是你了……” 三阿哥被荣妃紧紧搂在怀里，想着先前听身边嬷嬷说的话，如今德妃仗着怀有身孕根本不将额娘放在眼里，他一定一定要争口气才行。 可接下来的几日里，三阿哥只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一来是他发现胤禛白日里不偷偷睡觉了。 二来是师傅们对胤禛也严苛起来，每次课堂提问再也没略过胤禛。 不光他发现了，太子与大阿哥也发现了，更叫他们惊愕的是……他们这个弟弟好像还挺厉害的。 背书时背五遍就能记下来，师傅提问时也有着不同的见解。 太子与大阿哥看向胤禛的眼神变了，三阿哥绝望了。 -- 第166页 在胤禛没来之前，他年纪最小，在上书房垫底，如今胤禛来了，好像他还是垫底那个？ 三阿哥之所以能跟得上师傅们授课，靠的就是“勤奋”二字，但如今见着胤禛每天睡饱了再来，他心态崩了。 况且如今课业之重，光靠勤奋，每次师傅提问，他也是错漏百出。 这一日下学时，就连太子都将胤禛拦了下来：“四弟弟留步！” 胤禛正挎着小书包，带着张廷玉等人准备离开，一听到太子叫自己，只要张廷玉等人先走：“太子哥哥有什么事儿吗？” 他们站在廊下，天上飘着簌簌大雪，寒气逼人。 太子索性道：“不知道四弟可愿意去我宫里坐坐？外头怪冷的！” 胤禛只能答应下来。 去了太子所居的宫殿，刚吃了茶与糕点，太子寒暄两句便开门见山，他也实在没时间与胤禛虚与蛇委：“……从前我听说四弟不擅读书，没想到进了上书房后却叫我们刮目相看，四弟怕是不知道，就连向来严苛的张英先生在皇阿玛跟前也夸起了你天资过人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 来的比胤禛想象中要早一些。 他也知道自己反差太大，会惹人怀疑，好在他早有准备，只道：“说起来也奇怪，那天夜里我梦到了孔圣人，他拿手点了点我的额头，然后平日里那些不认识的字……好像就变得没那么陌生起来。” 他知道太子等人不会相信这番话，大家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给大家一个说辞而已：“太子哥哥，你觉得我这样不好吗？” 太子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到底还小，从小又被皇上保护的极好，不像大阿哥似的能违心说出谎话来。 这次找胤禛也是他的姨母僖嫔与他出的主意，赫舍里一族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胤禛像没看到太子脸上那难看的神色一般，继续道：“孔圣人还说，胤禛啊，你要当个好人，以后好好辅佐你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不会嫌弃我吧？” 他不想当皇上。 一点都不想。 皇上还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还晚，有什么好稀罕的？ 但他不当皇上，总得有人当，思来想去，好像太子更合适一点，毕竟是皇上手把手教大的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太子却是半信半疑道：“四弟，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大阿哥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他更是私下与心腹说过——就算是太子早早被立为储君又如何？宫里头折损过多少孩子啊，也得他有命长大才是！ 每当他一想起这话来就觉得浑身发抖。 胤禛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道：“自然是这样，只是……我觉得太子哥哥好像不大喜欢我，难道还因为当初我生辰宴的事情在生气吗？” 说着，他更是可怜巴巴道：“其实我也是好心，这话我与皇阿玛说过的，我只是觉得太子哥哥与大哥哥生疏了些，咱们兄弟几人并不像是亲兄弟，反倒像陌生人似的……后来额娘也训斥了我，直说有些事情不能勉强的。” 那次太子与大阿哥倒是手拉手，肩勾肩喝过酒，但自此之后却是更加生疏，生怕哪次再醉酒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做戏要做全乎，胤禛是打定主意站在太子这边了：“可是，我真的好想大家每天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啊，就像我和纯禧姐姐，五弟弟一样。” 这样的兄弟之情，太子又何尝不羡慕？ 只是身在皇家，却是太难太难！ 太子并没有怀疑胤禛这话，实在是他与纯禧公主，五阿哥相处的太好，可见是个心地纯良，在乎手足之情的：“你放心，你是我的弟弟，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你的……至于大阿哥，此人心思不正，你还是离他远些。” 胤禛更是重重点头：“我都听太子哥哥的。” 等着他回去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些——如今，他也算是太子的人了吧？ 胤禛心里高兴得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带着小安子与小全子去御花园逛了逛。 今年倒也奇怪，开年后天气倒是暖过一阵儿的，可后来倒春寒，一阵寒气涌来，御花园倒是没什么看头。 胤禛也不是冲着花儿朵儿去御花园的，只是想去听雪轩坐坐，他有点想太皇太后他们了。 谁知道他刚去听雪轩坐下，小安子就飞快跑了进来，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低声道：“主子，奴才……奴才见到了乌雅姑娘。” 哦！自己这个便宜姨母啊！ 胤禛一点都没上心：“看到就看到呗，这有什么稀奇的？” 自乌雅瑾瑜在皇上跟前吃瘪过一次后，他原以为乌雅瑾瑜会知难而退，可不知道她受到谁的挑唆，却是越战越勇，原先脸涂得像猴子屁股，后来脸上胭脂擦的像唱大戏的。 还是皇上看不下去，对着她说什么“未出阁的姑娘该注意规矩，若是你不知道规矩，朕派两个嬷嬷好好教教你”之类的话，气的她在屋内哭了好几天，这才消停下来。 这乌雅瑾瑜不能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皇上，闲来无事不来御花园转转还能干什么？ 小全子却低声道：“不，还有个男人！” 胤禛一听这话，八卦之魂就燃烧起来，猫着腰跟着小全子出去了。 -- 第167页 果不其然，胤禛只见着乌雅瑾瑜一模样俊朗的男子站在梅花树下说话，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只见乌雅瑾瑜脸色绯红，更见那男子模样十分俊朗……两人应该并未做什么越规矩之事，说说笑笑，到了最后，那男子更是折了枝梅花给乌雅瑾瑜。 哪怕是那枝梅花上光秃秃的，并未见几朵花儿，可乌雅瑾瑜仍旧笑的是花枝乱颤。 胤禛懂了，这怕是坠入情网了。 等着乌雅瑾瑜捧着梅花离开后，胤禛这才看向小安子道：“这男子是谁？你知道吗？” 小安子点点头道：“奴才知道，这人是阿灵阿大人，皇上跟前的一等侍卫，更是温僖贵妃娘娘的胞弟……” 他都没好意思对着自家主子说，这样的一个人，紫禁城上下的宫女都惦记着了。 胤禛只觉得有点意思，不说旁的，就阿灵阿这条件，随随便便拎出来配乌雅瑾瑜都是绰绰有余，可他为何要对着乌雅瑾瑜这般？ 在宫里长了几年，这样的男人胤禛见得多了，从小身边不缺美人儿，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上乌雅瑾瑜这样一个小菜鸟，岂不是手到擒来？ 阿灵阿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沉静许久的温僖贵妃要做什么？ 胤禛这几日吃好睡好，心情也好，索性回去之后就去了乌雅瑾瑜的屋子。 看样子乌雅瑾瑜还真是情根深种，胤禛进去时，她还对着那枝光秃秃的梅花发呆，嘴角更是挂着痴痴的笑容，直至胤禛喊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四，四阿哥，你来做什么？” 怨不得她这般惊愕，实在是胤禛头一次来找她。 胤禛咧嘴笑道：“闲来无事，所以过来瞧瞧姨母……姨母您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最近在永和宫住的可还习惯？我听额娘说了，您如今的亲事还没定下，皇阿玛上次也说了您的亲事，您可有意中人？若有意中人，可以与我说一说的，我在皇阿玛跟前提上一提，如今额娘有了身孕，说不准皇阿玛还能给你赐婚了，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乌雅瑾瑜脸皮再厚，却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即羞红了脸：“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姑娘家的亲事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后你可别说了……” 胤禛若有所思点点头：“姨母既然这般守规矩那就最好了，额娘虽有心帮您操心亲事，但她入宫多年，认识好儿郎也没几个，不如等着曾祖母回来，我请曾祖母帮您选一选。” 乌雅瑾瑜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没好意思说她已经心有所属了。 虽说她与阿灵阿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却是一见钟情，还记得当初相逢是她刚被皇上落了面子，一个人跑去御花园湖边掉眼泪，是这人给了她一方帕子，将她当成了小宫女，说要是有什么委屈与他说就是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般俊朗之人，当即便芳心微动。 第二次见面时阿灵阿知晓了她的身份，却是一脸失望，她正好将帕子还给了他，追问他为何这般神色，阿灵阿苦笑一声道——我原以为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没想到却是德妃娘娘的亲妹妹，真是失敬。 后来她才知道原阿灵阿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想着她若是宫女便想请温僖贵妃做主求娶了她，没想到自己却是德妃的妹妹……德妃与温僖贵妃关系虽不算差，但也不算好，可若是德妃的妹妹嫁给了温僖贵妃的弟弟，就说明以后这两人要被绑在一起的。 当即乌雅瑾瑜便红着脸道——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我虽是她的亲妹妹，但从小与她关系也是一般，算不得是十分要好的。 她以为几句话就能将自己与德妃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殊不知后宫中的水深的她无法想象。 胤禛见她怔怔发愣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觉得她已是情根深种，不免提点了几句：“……马上天气就暖和起来了，若是姨母闲来无事可以去御花园逛逛走走的，只是得小心些那些侍卫才是，他们一个个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世家贵胄，从小流连于花丛中，可会哄姑娘家开心了，万一他们见着姨母年轻貌美，哄骗姨母就不好了。” 天知道最后一句话他是昧着多大的良心才说出口的，但是没办法，乌雅瑾瑜就吃这一套。 乌雅瑾瑜果然皱眉道：“那些人……很花心吗？” “这是自然。”胤禛正色道，大有一副要好好与乌雅瑾瑜好好唠唠的架势：“那些侍卫从小身边就有女人陪着，就喜欢逗弄长得好看的宫女……像温僖娘娘的弟弟，更不是好东西，仗着自己长得好，家世出众，又有个姐姐当贵妃，看见南书房奉茶的宫女都敢凑上去了……” 乌雅瑾瑜面色一下子变得极难看。 胤禛想着自己的目的已到，不由道：“姨母小心些就是了，不要紧的，大不了看见那阿灵阿大人躲远些就是了……”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只能给时间给乌雅瑾瑜慢慢消化。 等着回去之后，胤禛想着还是早些将乌雅瑾瑜送出宫才好，他总不能日日派人盯着乌雅瑾瑜吧？况且这种事儿也是防不住的。 所以到了傍晚，胤禛便再次前去乾清宫了。 皇上刚翻了宜妃的绿头牌，正欲去翊坤宫时，据听梁九功说胤禛来了。 皇上微微皱眉：“他来做什么？” -- 第168页 梁九功早瞧出来这四阿哥在皇上心中分量不一般，笑着道：“奴才见着四阿哥带着书本过来的，想必是最近书练的好，想找皇上邀功了。” 皇上脸色不大好看，皇子们功课如何，他是每日都会过问张英等人的。 他原以为胤禛不出两日，这功课就要落后一大截，不曾想连向来挑剔的张英都对胤禛赞不绝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四阿哥如今比三阿哥还要强些，这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不曾想这孩子真是半点都不知道谦虚，这才刚进步几日啊，就邀功邀到御书房来了？ 皇上原是要说不见的，可想着太皇太后与自己说过得多夸夸孩子们，想了想，几乎是咬牙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胤禛是欢天喜地进来了，一进门请安后便道：“……皇阿玛，今日先生教的《四书》第二卷 ，您快来考考儿臣！” 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皇上选了最难的几点问了问，不说胤禛是对答如流，却也能磕磕巴巴将知识点都道了出来。 便是皇上想挑刺，也只能道：“……还是不够熟练，以后得勤学苦练才是！” 胤禛不要脸凑上前道：“那皇阿玛打算怎么奖励儿臣？” 皇上心里虽高兴，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一篇文章背的磕磕巴巴，还好意思找朕要奖励？若太子或大阿哥他们像你这样，那朕的好东西早就赏完了……罢了罢了，念在你头一次如此，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胤禛笑着道：“皇阿玛，儿臣又不会为难您，儿臣……儿臣只是想要您下旨将姨母送出宫了。” 皇上原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当即微微一愣道：“这，这是为何？” 胤禛正色道：“因为姨母对皇阿玛您图谋不轨啊！图谋不轨这个词是今日先生在教的，皇阿玛，您说这个词这样用对吧？” 饶是御书房的宫女太监们训练有素，可也有一两个憋不住，当即笑出声来。 还是梁九功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大家才强忍住笑。 胤禛像是没瞧见皇上那脸色似的，皱眉道：“皇阿玛，难道儿臣说的不对吗？先生，明明就是这样教的啊！” 第59章 在这一瞬间, 皇上有点怀念起那个不学无术的胤禛来。 最起码，那个不学无术的胤禛不知道“不学无术”是个什么意思。 一时间，皇上说对不是, 说不对也不是, 只沉声道：“你今日过来就是要说这件事的？好了，朕知道了, 过几日朕会派人送你姨母回去的。” 对于后宫之事，他不说一清二楚，可大概发生了什么却是知道的, 比如说乌雅瑾瑜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比如说德妃与乌雅瑾瑜姐妹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既然如此，那乌雅瑾瑜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永和宫。 胤禛面上一喜, 笑着道：“多谢皇阿玛。” 见目的达到, 他更是狗腿起来：“皇阿玛平日里公务繁忙, 得注意身子才是, 万一累病了就不好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这口气哪里像皇上儿子，就像皇上老子似的！ 到了最后, 连梁九功都有些听不下, 哄着胤禛下去了。 倒是皇上忍不住陷入沉思之中，去岁一整年他忙得很，今年事情并不多，便想着松快松快……去畅春园？好像太近了些！ 去五台山陪陪太皇太后？好像又太远了些！ 皇上忍不住思量起这件事来。 胤禛不知道自己短短几句话就能影响到皇上, 毕竟没人敢对着皇上说出这样一番“咸鱼之言”来。 接下来几日胤禛是心情大好, 眼瞅着乌雅瑾瑜心情不好, 他的心情更好了。 他只盼着乌雅瑾瑜的亲事能够早些定下来, 这样她也能早日认清现实。 并不是说阿灵阿不好，相反历史上的阿灵阿才能出众，可他并不是一个当丈夫合适的人选。 吃得好，睡得好，前些日子瘦了不少的胤禛又肉眼可见胖了起来，每日更是会收到太子投喂，只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果然，幸福是个比较级，过惯了从前辛苦的日子，如今不太辛苦，他就觉得很满足。 三阿哥看向他的眼神是愈发羡慕。 太子毕竟是储君，除去羽翼渐丰的大阿哥对他不满，三阿哥得荣妃提点，每每都想要亲近太子，可太子对他向来是爱答不理的。 自己日夜想要的东西胤禛却是唾手可得……从前三阿哥是得荣妃授意，不敢亲近胤禛，但如今，他却是真的嫉妒起胤禛来。 不光是他，就连大阿哥看胤禛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大阿哥是个自负之人，想当初胤禛拒绝他的示好就怀恨在心，如今见胤禛与太子来往过密，更是夜里睡觉都气的牙痒痒。 大阿哥自不屑为难胤禛，但架不住他身边的哈哈珠子瞧胤禛不顺眼。 大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有个叫纳兰揆方的，出身显赫，阿玛为当朝重臣纳兰明珠，平日里很是猖狂。 这不，眼见着胤禛下学之后请教了师傅几句，纳兰揆方便阴阳怪气道：“……咱们四阿哥当真厉害啊！这皇上又不在这儿，做戏给谁看了？如今紫禁城上下谁不知道四阿哥比太子和大阿哥还得脸，何必这般假用功？” 胤禛一直都不大喜欢纳兰揆方，见有人冲自己甩脸子，他也不会有好脸色：“我真用功还是假用功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大哥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 第169页 “有些事情可不是你该管，也不是你能管的。” 说着，他便要带着张廷玉等人往外走。 谁知道纳兰揆方却胆大包天，要大阿哥身边剩下的三个哈哈珠子将门堵了起来，扬声道：“好啊，不过一宫女的儿子，竟这般张狂起来？想当初德妃在御花园管花儿的时候，见到我额娘还要磕头下跪了，你们母子算什么玩意儿？都是下贱东西！” 胤禛万万没想到纳兰揆方会这么大胆子，当即想也不想，抓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 纳兰揆方如今已开始跟着谙达习武，当即头一歪，却还是没能躲过去。 顿时，他的脸上，衣裳上都是墨汁，他捂着出血的额头，更是连声道：“好啊，你这狗东西……” 接下来，书房内便是一片混乱。 大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是以纳兰揆方为首，虽说只有四个人，但对上胤禛这五个小毛毛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胤禛年纪虽小，但下手极狠，想着从前看过的那些八卦剧，拽着纳兰揆方的小辫子不撒手，疼的纳兰揆方直叫唤。 当然，纳兰揆方长得身强力壮，比胤禛高几个头，胤禛在他手上也没吃到什么甜头。 好在胤禛年纪小，身子灵活，虽被他压在身下，却是双脚夹着他的颈脖，使出吃奶的劲儿拽着他的头发…… 等着张英匆匆赶来时，屋内乱成了一团。 他呵斥一声，连忙命人将两拨人分开。 纳兰揆方面上，头上，衣裳上都是血，胤禛扶着右胳膊，却是犟着一张小脸，恨不得还要上前再去与纳兰揆方大打一架才是。 张英在上书房任教，何曾见过这般架势？当即连忙差人去请皇上来。 纳兰揆方到底是狡猾些，只开口辩解：“还请先生做主啊，方才我们正帮大阿哥收拾东西了，四阿哥就一个砚台砸过来了……” 胤禛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天底下有这般无耻之人，正欲说话时，只听见身后传来张廷玉愤怒的声音：“你瞎说！明明是你挑衅在先！” 胤禛再次惊呆了。 张廷玉作为张英一手教大的儿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润有礼，知进知退，这般失态的时候还真是第一次！ 张英厉声呵斥道：“都住嘴！” 大家这才鸦雀无声。 等着皇上匆匆赶来时，饶是他方才来的路上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见到这样子仍旧吓了一跳，当即只吩咐梁九功先去请太医。 纳兰揆方还是老样子，一看到皇上这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先是认错，接着便将所有的罪责推到胤禛头上去了。 皇上却有些不相信的，只看向胤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等莫须有的罪名，胤禛可不会认，当即就道：“儿臣承认是自己先动的手，但皇阿玛先问问纳兰揆方说了额娘什么，该是儿臣的错，儿臣绝不否认。” 纳兰揆方自是不认。 这等罪名若是认下来，别说他，就连他的阿玛都得遭殃。 张廷玉等人方才也是在场的，自然能替胤禛作证。 到了最后还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是各执一词，毕竟也没外人在场，皇上只沉声道：“这件事谁都有错，便罚你们每人闭门思过三日。” 相当于各打三十大板，他虽疼惜胤禛，可千错万错，最先动手的那个肯定是错处更大。 纳兰揆方等人已叩谢皇恩起来，但胤禛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梁九功吓得不行，连忙道：“四阿哥，哟，四阿哥，您等等，周院正还没看您的伤了……” 胤禛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自己这般是对皇上不敬，也知道皇上这样做没错，但他心里就是生气啊……生气他的父亲没有站在他这边。 其实很多时候他对皇上还是有些嫌弃的，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父亲，不然，怎么会这般生气？ 胤禛刚走出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皇上盛怒的声音：“不必拦着，叫他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哪里错了。” 大冷的天儿，胤禛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回永和宫时，却把德妃吓了一大跳，忙问他是怎么了。 当着额娘的面儿，胤禛自是捡轻的说：“额娘，没事儿的，就是我今日与纳兰揆方，哦，就是纳兰明珠的小儿子打了一架，您别看我脸上擦了皮儿，胳膊也受了伤，但纳兰揆方的伤比我重多了……” 德妃可不相信，当即眼泪就下来了，连忙差人去请大夫。 如今周院正正在上书房了，来的是太医院院判，瞧过胤禛后直说是小伤，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待脸上涂了膏药，胳膊擦了药，施了针，聂嬷嬷更拿了个鸡蛋替胤禛热敷，一旁的德妃更是忧心忡忡：“……本宫虽未见过纳兰揆方，却也是听人说过的，这人最像他的阿玛纳兰明珠，他又比你大几岁，以后在上书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若是为难你怎么办？” 越说她便越是担心起来：“以后可不能再这般顽劣了，若再有下次，只怕你皇阿玛就不是罚你禁足这般简单的。” 胤禛轻声应是，没有将为何与纳兰揆方动手的原因与德妃说，更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上了药，吃了晚点，胤禛早早就躺在床上了。 反正要闭门思过三日，这功课多的是时间做。 -- 第170页 胤禛正绞尽脑汁想让纳兰揆方吃吃苦头时，就听见外头传来太监尖厉的通传声，说是皇上驾到！ 胤禛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如今他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想着皇上过来肯定是要与德妃好好告状的，无非说他性子骄纵之类的话。 哼。 他才不在意了！ 谁知道下一刻他却听到外间传来皇上的声音——胤禛可睡下了？ 胤禛连忙扯了被子将头蒙了起来，开始装睡。 他只听见那脚步声越穿越近，在自己床边停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皇上的声音传来：“你可是生朕的气了？” 胤禛心里一个咯噔，不明白皇上这是何意。 下一刻，他更是听见皇上道：“朕知道你没睡……今日之事，朕知道你没撒谎，更不觉得你错了。” 胤禛睁开眼，瞧见皇上正盯着自己看，嘴角含笑，半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索性坐起身子道：“皇阿玛，您相信儿臣？” 皇上微微颔首，道：“你是朕的儿子，朕不相信你，难道还去相信旁人吗？” 说着，他更是难得亲昵摸了摸胤禛的头道：“你平日里虽胡闹了些，可凡事却是知道轻重的，若非触及到你的逆鳞，怎么会动手打人？” 胤禛微微一愣：“可既然这般，那皇阿玛为何……” 皇上笑着道：“你是想问朕为何还要罚你是不是？为何当众不替你主持公道是不是？” “胤禛啊，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该知道凡事都是讲究个证据的，难道要因为朕相信你，所以定了纳兰揆叙的罪名吗？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 “你是皇子，如今活动的范围仅限于后宫与上书房，等着你大些了，会入朝，会与那些大臣们打交道的，那些人个个长着一百二十个心眼。” “你要记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冲动，要想着怎么样让局面变得对自己有利……吃一堑长一智，你平素被太皇太后与你额娘保护的太好，可人啊，不可能一辈子躲于旁人庇佑之下，记得了吗？” 胤禛点点头，心里一暖，更是正色道：“儿臣都记下了。” 皇上甚是欣慰，要胤禛脱下衣裳看了看他的伤势，只见他右肩一片青紫，微微皱眉。 虽说他未言语，可谁人都瞧出来他这是心疼了。 最后，皇上叮嘱胤禛好好休息一番这才离开。 胤禛脸上，身上虽有几分疼痛，但心里却是暖烘烘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却见着聂嬷嬷匆匆忙忙进来道：“四阿哥，四阿哥，不好了！” 胤禛揉着眼睛坐起身子来，只听见聂嬷嬷道：“皇上今儿一大早派人来传旨，等着您的病好了之后就要搬去阿哥所了！” 怀揣着昨晚甜蜜的胤禛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什么？ 搬去阿哥所？ 如今也就大阿哥一人住在阿哥所，按照道理，阿哥们四岁之后都要搬去阿哥所的，但因三阿哥入了上书房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也不见长个儿，皇上便没有提起这件事。 按着顺序数下来，三阿哥都没搬地方，胤禛自也不必挪地儿的。 若是搬去阿哥所，也就每月正月初一十五回来给德妃请安一次，别的时候都是要呆在阿哥所念书的。 睡眼惺忪的胤禛一下就清醒过来：“那三哥哥那边了？” 若胤禛真要去阿哥所，那聂嬷嬷也是要跟着去的，故而她如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道：“奴婢方才听红玉说了，说是皇上下旨，三阿哥今儿就要动身搬去阿哥所，荣妃娘娘知道这事儿后就要去乾清宫找皇上，可皇上根本是避而不见。” “荣妃娘娘没法子，又去找了承乾宫和永寿宫，可皇贵妃娘娘与贵妃娘娘都没见她……可见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胤禛绝望了。 殊不知皇上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先前他一直没有提起这事儿，无非想着怕儿子们早早送去阿哥所会养不住。 但经历过昨日之事，让皇上明白一个道理，这儿子们若养的娇惯，就算长大了也是废物一个，长于妇人身边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 所以皇上这才下定了决心。 一时间，人人都觉得是胤禛与纳兰揆方打架一事触怒了皇上，故而皇上才会这般。 后宫中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却不知道前朝已闹得是翻天覆地。 便是小心如纳兰明珠在皇上跟前已经认错好几次，可皇上依旧找了理由狠狠训斥了纳兰明珠一顿，惹得纳兰明珠这把年纪还因为自己那不懂事的小儿子颜面尽失，更让大家见识到皇上是个护犊子的。 德妃对前朝的事儿自是什么都不知道，那红玉再厉害，也没这个本事把手伸到前朝去。 这几日下来，永和宫上下忙得是脚不沾地，只忙着给胤禛收拾东西。 德妃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仅叮嘱胤禛，更是连聂嬷嬷等人都不放心起来，就连小安子与小全子都是吩咐了又吩咐，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要胤禛千万别再与旁的阿哥们起冲突。 胤禛一开始虽不开心，可很快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皇上办事还是挺靠谱额，他搬家这一天，也就是乌雅瑾瑜离宫这一日。 乌雅瑾瑜因为要出宫的事儿哭哭啼啼，求了德妃好几次，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不愿意出宫。 -- 第171页 也对，若是出了紫禁城，怎么与她的情郎恩恩爱爱，亲亲我我？ 不光如此，皇上更是授意德妃给乌雅瑾瑜定下一门亲事——这亲事定的不过寻常，是个寒门举子，家世中落，但为人老实。 这样的一个人，配起乌雅瑾瑜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胤禛只觉得……自己这便宜爹办起事来还是挺靠谱的。 对于阿灵阿，他是知道的，这人既想利用乌雅瑾瑜，让额娘站在温僖贵妃这边，但又不会真的将乌雅瑾瑜娶进门，顶多给她一个侧福晋的位置。 毕竟像阿灵阿这样的香饽饽，在京城中可是极为抢手的，只怕钮祜禄一族上下还打算用他的亲事来牵线搭桥了。 等到了胤禛搬家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难得的好天气。 德妃站在廊下看着一个个大木箱子往外搬，眼眶又红了，却是不忍叫胤禛瞧见，只背过身子擦眼泪。 胤禛离开生活了几年的永和宫，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只安慰道：“额娘您别哭，以后我会经常来看您的，偷偷地过来，保准不叫别人发现！您这一哭，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也跟着难受起来的。” 说实在的，临走之前，他很是放心不下德妃。 一来是德妃虽比从前性子强上不少，但心计城府还是远远不够的。 二来是德妃这一胎虽能平安生下公主，但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孩子最后没能养住……到底是什么原因没养住，他无从得知，可一想到这孩子若是没了，别说德妃会伤心，便是他也会十分难过的。 德妃强撑着笑道：“放心，本宫会没事儿的……倒是你，去了阿哥所千万千万别与旁人起冲突，若是真遇上什么事儿，先别忙着强出头，要人告诉皇上一声。” “你莫要怪皇上，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这次的事儿，的确是你做错在先，不然皇上也不会将你们丢到阿哥所去的……” 听着这般絮絮叨叨，胤禛一点都不烦，甚至还蹭了蹭德妃的手，难得撒娇道：“额娘，我舍不得您。” 说着，他更是道：“我怕您以后有了弟弟妹妹，这弟弟妹妹时常养在您身边，您就不喜欢我了。” 这下德妃哭笑不得起来：“怎么会？你是本宫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不管以后有了弟弟还是妹妹，你总是与本宫相处的时间更长些，本宫自然更疼你的……可真是个傻孩子啊！” 胤禛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容起来。 不多时，章佳常在也出来了。 她看胤禛就像自己孩子似的，没说几句话，这眼眶也红了起来。 胤禛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只将她拉倒一旁说起悄悄话来：“……章佳娘娘，昨儿我与您说的事您可要记得啊，卫娘娘如今虽老实，可我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如今额娘有孕，东偏殿那边您就多盯着些，若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差人送信去阿哥所的。” 这话，从他知晓自己要搬去阿哥所后已经说了好几遍，听的章佳常在耳朵已经起茧子了，连说知道了。 胤禛也察觉到自己好像变成了祥林嫂似的，只道：“有件事我还得叮嘱您几句，您别怕皇上，您这般喜欢孩子，后宫中有个孩子多好啊，您说是不是……” 这话他是越说越顺嘴，章佳常在也已经习惯了，敷衍道：“好，好，我记得了，到时候早些给你添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胤禛嘴角含笑，连声说好。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胤禛便高高兴兴带着一众人搬进去了阿哥所。 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他的笑话，但胤禛却是浑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他的皇阿玛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皇阿玛要他搬去阿哥所，肯定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像直到这一刻，胤禛才有种感觉，好像到了这个世界……也不是特别糟糕。 还真是冤家路窄，胤禛一行人刚走到阿哥们门口时，就见着大阿哥站在门口与三阿哥说些什么。 他们两个瞧见胤禛，眼神齐刷刷扫了过来，目光之中，竟散发着几分幽怨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22:49:41~2022-05-15 23:3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o.updat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update 5瓶；筱潇萧霄、司空雪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大阿哥这般眼神皆是因为胤禛如今是太子的人,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更是因为纳兰揆方一事，不仅纳兰明珠受到了训斥, 他也得在皇上跟前没脸。 三阿哥搁在后世人眼里那就一妥妥“妈宝男”, 如今离开荣妃，自然是百般不适。 胤禛却是见怪不怪, 早想到会这样。 其实这样也好，相较于面和心不和，他更宁愿大家明面上就摆的清清楚楚, 免得是敌是友都分不清。 不过胤禛也不是不知道规矩的，含笑上前打过招呼：“大哥哥，三哥哥，你们在这儿了！” 至于旁的话, 那就没有了, 毕竟这两人也没打算与他说话。 胤禛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院子, 说起来阿哥所如今很是宽敞, 除去太子, 也就住了他们兄弟三人，胤禛选了一所位置偏僻的院子。 这院子有三进, 前院有个小小的花圃和池塘, 后院则种了好些果树和葡萄藤，让他一见就很喜欢。 -- 第172页 倒是随行的聂嬷嬷忍不住道：“四阿哥，这位置是不是太偏僻了些？” 她可是记得大阿哥与三阿哥所居的院子都在正中间的，偏僻不说, 走出去也得费些时间。 胤禛笑了笑：“无妨, 清净些倒是好事儿。” 虽说他只是个四岁的小娃娃, 但搬过来的东西却极多, 足足有几十个箱笼，就连阿福的东西都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箱。 他率先要人给阿福搭一个狗窝起来，如今他在上书房进学，睡眠质量就显得格外重要，故而阿福每日都是自己睡的。 像德妃给他准备的吃食，零嘴儿，更是要先拿出来装好…… 聂嬷嬷见了甚是欣慰，只觉得四阿哥从前在永和宫就是被德妃保护的一个小娃娃，如今自立门户，倒也能独当一面起来。 胤禛是有条不紊的，甚至连张廷玉他们都想到了：“……反正屋子多，可以多收拾几间出来，万一碰上大雨大雪天，就可以让张廷玉他们就歇在这里，免得来回奔波，人也遭罪。” 小安子连声夸赞他想的周到。 一旁的聂嬷嬷也接话道：“方才红玉传话过来，说是她已经见着乌雅姑娘离开紫禁城了，虽说是哭哭啼啼走的，可好歹算是走了。” 胤禛点点头，正欲说话时，便听到小全子说太子过来了。 也对，他既是太子的人，今日是他搬家头一天，太子免不得要过来给他充充面子。 太子出手一向是阔绰，这次一出手更是宋代的《秋山观瀑图》，便是胤禛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一瞧也知道价值不菲，连声说太过贵重，不敢收下。 太子对胤禛是愈发亲热，道：“你我之间还谈这些做什么？若是推辞起来，岂不是见外？你听我的，便将这副图挂在书房，若是皇阿玛瞧见也会高兴的。” 说着，他更是含笑道：“皇阿玛向来喜欢李成的丹青，直说他的画看起来颇有风骨……” 皇上的喜好，便是旁人敢轻易揣摩，但不是说揣摩就能揣摩出来的，唯独太子是皇上一手带大的，无人能比他更清楚皇上的喜好。 若换成旁人，听闻这话早就欣喜若狂，甚至说不准待太子一走就开始临摹起李成的画风来，以此讨得皇上欢心。 但胤禛却是意兴阑珊，只道：“多谢太子哥哥，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 “今日是我搬家头一天，要是你没事儿，不如留下来用晚点好了。” “这次我搬家来阿哥所，额娘知道我爱吃锅子，所以要我将永和宫小厨房的厨娘也带了两个过来，太子哥哥待会儿可要尝一尝？”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也就是纯禧姐姐和五弟弟不在这儿，要不然，咱们一起亲亲热热吃锅子多好啊！” 太子愈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的很对，拉拢了胤禛，便拉拢了纯禧公主与五阿哥：“不必了，我待会儿还要回去练字，不过是来看看你……更是有话要与你说。” 小安子与小全子一听这话，便退了下去。 待屋内没了旁人，太子这才开口道：“皇阿玛这几日打算前去盛京出巡，这事儿并未公之于众，可按照惯例，应该是会带几个皇子随行的，胤禛，你可想去？你若是想去，我帮你想想办法。” 盛京乃是大清未入关之前的都城，说是出巡，实则也老家祭祖。 若换成先前，能逃离这个牢笼，胤禛想也不想就能答应下来，但如今……他想着德妃月份大了，犹豫道：“太子哥哥，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太子一眼就瞧出他的顾虑来，愈发觉得他难成大器，只道：“机会难得，只怕过不了几日大阿哥与三阿哥那边都会收到消息的，都想跟着皇阿玛出巡，七阿哥与八阿哥年纪尚小，五阿哥又不在京城，如今能去的只有咱们几个了。” “我知道你担心德妃娘娘，但如今你既对我真心相待，德妃娘娘也就像我的额娘似的，不必你说，我也会要姨母好好照顾她的。” 僖嫔这次虽未晋封，但她却是赫舍里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赫舍里一族如今在朝中也不是没人，便是佟佳皇贵妃都要给她几分颜面的。 胤禛仍旧说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可不曾想胤禛这边还没想好了，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下月中旬动身前去盛京。 不光是他，太子与大阿哥，三阿哥一并都要随行。 胤禛接到这消息时有些闷闷不乐，还是红玉专程过来了一趟，与他道：“德妃娘娘说了，知道咱们阿哥是个有孝心的，娘娘说叫您不必担心，她又不是小孩子，会平平安安等您回来的，您不是想要个妹妹吗？等着您回来之后啊，说不准这妹妹就已经出生了。” 胤禛只能答应下来。 大阿哥与三阿哥却是十分高兴，尤其是三阿哥，自出生以来每日就没离过紫禁城，便是如今日日在上书房念书，可这心啊，早就飞到盛京去了。 三阿哥本就不是聪颖之人，从前学业勉强跟得上皆是因为荣妃日夜鞭笞，但如今他像脱缰的野马似的，离开了荣妃的掌控，身边的哈哈珠子日日都要被师傅们打板子。 这四个哈哈珠子是叫苦连天，也想着劝诫三阿哥，可这人心都飞了，哪里拽的回来？ 胤禛很快就适应了阿哥所的生活，宫里头规矩大，除去初一十五他能去后宫请安，见到德妃，旁的时候不仅不能瞧见德妃，德妃若是想念儿子了，一样也是不能来阿哥所的，只能辛苦小安子两头跑。 -- 第173页 白日里上学放学，到了傍晚时就开始命小安子等人收拾东西。 临行之前，胤禛去了永和宫一趟，瞧见德妃瘦了些，面色也憔悴了些，忍不住是叮嘱又叮嘱：“额娘别担心我，您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我与太子哥哥说好了，若您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僖娘娘，她会帮您的。” 德妃的位置越是稳固，他的位置便越稳固，对太子和僖嫔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后宫之中，就是这般现实。 德妃拉着儿子的手，不过短短十来日的时间，只觉得看儿子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你放心，本宫晓得的……倒是你，盛京不比宫里头，虽说盛京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十来日的时间就能到了，可也得小心才是，特别是大阿哥那边，你没事儿时多与太子呆在一块，可千万别独自乱走……” 她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在德妃与章佳常在不舍中离开了紫禁城。 除去太子与大阿哥，因胤禛与三阿哥年纪太小，每日都是乘坐马车的，好在出发之前，胤禛将自己的马车改良过，马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也不至于太颠簸，更是带着竹筒水壶和糕点攒盒，总算在马车里过上了先前不敢奢求的生活。 吃了睡睡了吃，日日活的比猪还幸福。 偶尔大队人马驻地休息时，皇上问起胤禛，得到的答复总是在睡觉。 一次两次如此也就罢了，却偏偏次次都是如此。 这次皇上看着虚心与自己请教功课的三阿哥，瞧着他这些日子看书看的眼睛都红了，皱皱眉道：“胤禛了？莫不是还在睡觉？” 一旁的梁九功忙上前道：“奴才方才去差人瞧过四阿哥，四阿哥……还在睡觉！” 有对比才有差距，这差距还不是一星半点的。 皇上道：“莫不是这孩子生病了？” 大阿哥连忙接话道：“回皇阿玛的话，四弟应该没事，今日早上驻扎歇息时，儿臣还见着四弟带着身边的奴才摘迎春花了。” 皇上眉头愈蹙，正欲说话时，太子就已经接话道：“皇阿玛有所不知，儿臣问过四弟，说是他择床择的厉害，夜夜晚上睡不踏实，故而到了白日里精神不济，他原也想像三弟一样不懈功课，却是被先生劝住了。” 说着，他更是含笑看向三阿哥道：“三弟勤学上进是好事儿，但我听张先生说了，马车内摇晃动荡，且光线昏暗，若是看书久了伤眼睛的。” 这话不过是随便一说，但落在三阿哥耳朵里就觉得自个儿做贼心虚，羞红了脸。 对于皇上跟前的水深火热，胤禛是半点都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将这觉都补了起来，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盛京。 胤禛等人所居的别院是当初大清未入关前的住处，虽不如紫禁城气派，但日日有人洒扫修葺，瞧着也是富丽堂皇。 皇上还是年幼时随着先皇来过这里，略休息一二，便带着四个儿子四处走走看看，指着关雎宫道：“这里便是太皇太后曾住过的宫殿……” 胤禛还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关雎宫，瞧着这小小的院子，是直皱眉。 这地儿与慈宁宫比起来可真是天壤之别。 皇上又带着四阿哥儿子来到先皇曾居的宫殿，站在那里良久都没有说话。 太子等人也不敢说话。 却唯独胤禛知道，皇阿玛应该是想他的皇阿玛了……不幸的童年需要靠一生来治愈的。 他曾听太皇太后说起皇上小时候的事情，皇上小时候并不得先皇宠爱，反而先皇更宠爱董鄂妃，日日都陪着董鄂妃，故而皇上想要见到先皇一面都难，更谈不上父子情深。 至于皇上的生母……因皇上从小养于太皇太后身边的缘故，与皇上之间的感情也不算十分亲厚。 八岁丧父，十岁丧母，说起来，皇上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怜人！ 胤禛瞧着皇上背影，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紫禁城中又有谁不是可怜人？ 此时静悄悄的一片，寂静无声，他这一口气一叹，皇上直转过身来道：“胤禛，你叹气做什么？” 胤禛当然不能实话实说，若是说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当即眼珠子滴溜一转道：“因为儿臣想额娘了。” 大阿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直到皇上扫了他一眼，他这才强忍住笑意。 皇上愈发觉得将胤禛与三阿哥送到阿哥所养着是明智之举，儿子长于妇人，难免会妇人之仁。 可这一刻，皇上并未说什么。 因为，他也想他的额娘了。 还记得额娘临终之前攥着他的手，逼着他答应不论以后发生何事，都要善待佟氏一族，否则，便是她到了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当年只有十岁的他不仅历经丧母之痛，更知晓额娘根本不爱他，后来还是太皇太后开导他道——你额娘不是不在意你，天底下怎么会有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的人？他知道你身边有诸位大臣守着，有哀家护着，断不会允许你出半点纰漏，但佟家不一样，如今她薨了，如今仅剩下佟家残留的情分在，她如何能够放心？ 当时这话将皇上哄住了，但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爱与不爱总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皇上只记得出发前一晚德妃还挺着大肚子去了乾清宫一趟。 -- 第174页 这是德妃第一次来乾清宫，一开口便道：“皇上要带着胤禛前去盛京，这是胤禛的福气，可胤禛从小没离开过紫禁城，臣妾只怕他有个什么闪失，更怕他惹得皇上生气，还请皇上看在臣妾有孕的份上，莫要与这孩子一般见识，便是他日后有千错万错，也都是臣妾没有教好的缘故，您若是要罚，别与这孩子一般见识，等着从盛京回来之后责罚臣妾就是了。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自己这儿子可不是省油的。 皇上当即便将德妃扶了起来，劝慰她几句，更是想起自己的额娘来。 德妃这样的才是真心疼爱儿子的吧！ 想起往事，故地重游，皇上难免心情不佳，便早早要几个儿子回去歇息。 太子带着胤禛走在前头，忍不住低声叮嘱道：“皇阿玛瞧着心情不是很好，你这几日小心些为好。” 胤禛点点头，乖觉应是，心里想着背靠大树真是好乘凉，这等事儿都有人提醒！ 太子从前就有心想要亲近胤禛的，如今更道：“皇阿玛请人瞧过了，说是这几日天气不错，打算亲自教你与三弟骑射，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骑马和射箭？ 胤禛顿时来了精神，他盼这一天盼了许久，哪个真汉子不想肆意于马上飞驰？ 他当即就拍着胸脯道：“太子哥哥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不叫你失望的。” 太子笑道：“骑射可没你想象中这么简单的……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虽如此，胤禛却还是满怀期待，毕竟学会了骑射，到时候皇上就能带着他去围场打猎了。 翌日一早，胤禛早早就起来了。 好在皇上是个闲不住的人，见胤禛时不时直往自己跟前凑，一问才知道他原来是想要骑马，当即是眉目舒展起来：“……不愧是我大清的皇子，小小年纪就喜欢骑马，走，朕带你们去骑马。” 太子与大阿哥从前是跟着谙达们学过骑射的，故而不需要皇上教，一人领了一匹温顺的马儿则自己在校场跑了起来。 三阿哥进上书房早些，也是跟着谙达们学过皮毛，可正是因此，却是站在马厩跟前诚惶诚恐。 胤禛这才知道，原来三阿哥去年曾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再加上今日有皇上在场，骑的也不是平素自己骑惯了的马驹，当即更是害怕。 大阿哥过去劝过他好几次，可三阿哥脸都吓白了：“不成，我，我害怕……这里的马比紫禁城的马看起来大多了，我，我不要骑！” 皇上正去换衣服，所以并不在场，大阿哥压低声音道：“三弟，来都来了，难道你想临阵脱逃不成？这话若是叫皇阿玛听到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两人正拉拉扯扯时，皇上便换了一身旗服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在马驹与皇上之间，三阿哥明显更害怕皇上一些，犹豫片刻则选了一匹看起来较温顺的马驹出来。 胤禛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选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这马儿毛发是油光发亮，额头长着闪电形状的白毛，看着很是有意思。 一旁的太监却道：“皇上，四阿哥，这马驹虽小，但脾性不好，奴才怕伤了四阿哥！” 若真是如此，他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皇上上前摸了摸这小马驹，果不其然，只见它不耐烦的扒了扒蹄子，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皇上笑道：“倒是可惜了这汗血宝马……既然如此，胤禛，你便再去挑一匹吧！” 因这匹小马驹先入为主，别的马儿，胤禛就有些瞧不上了，想了想道：“皇阿玛，我就喜欢这匹小马驹，儿臣不怕！再说了，都还没试上一试，怎知道自己就不行？” 皇上当即是圣心大悦，只将胤禛抱了起来，让它坐在这小马驹上：“既然你不怕，那就试一试好了。” 这一刻，他只为自己这儿子感到骄傲，不愧是满族的图巴努！ 更何况，他也不是在拿胤禛的安危开玩笑，如今虽是初春，但春捂秋冻，胤禛身上穿着厚厚的夹袄，又有人护着，便是摔了也不打紧。 方才兴致勃勃的胤禛真上了马，感受到□□马驹的暴躁，也有些害怕起来，可他却是咬紧牙关，想着方才谙达所讲，紧紧攥着缰绳不松手就好。 这马驹果然是个性子烈的，平素没人敢骑它，当即是左摇右晃，更是以马蹄扒地，一副不将背上的胤禛摔下来不罢休的样子。 皇上方才该讲的已经讲了，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胤禛，他原以为胤禛会与三阿哥初学骑马一样，刚上去就被吓哭了，谁知道这孩子却是一声不吭，倒是陪在胤禛身边的谙达吓了一身冷汗。 渐渐的，胤禛发现身下的小马驹好像变得没那么暴躁，甚至晃着小蹄子开始闲庭漫步起来。 胤禛想着方才皇上教的，腿肚子夹紧马腹，扬声道：“驾！驾！” 叫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小马驹竟跑了起来，最开始只是慢慢跑着，到了最后速度却是渐渐起来了，让胤禛有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他脸上的笑容要多明媚就有多明媚，当即更是顾不上旁的，连声道：“皇阿玛，您看！您快看啊！” 皇上也微微笑着与他示意。 一旁的太监更是惊愕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从前不是没有人想要征服这马驹，什么法子都用了，可它的性子却是越来越烈，定是四阿哥身上的皇子之气镇的这马驹乖乖就范。” -- 第175页 如今这小马驹身上再没半点方才暴躁的影子，乖觉的就像是与胤禛认识多年似的。 胆大的胤禛甚至还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抹它的颈脖，它舒服的直摆脑袋，活像个小孩子似的。 胤禛在校场跑了几圈，按照方才皇上所教的法子勒了勒缰绳，直直停在皇上面前，一张小脸上满是雀跃，好像在说“皇阿玛，您看，我棒吧”似的。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这样顺利，甚至一开始就做好了被小马驹摔下去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5 23:36:17~2022-05-16 22:3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抛瓦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皇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朕便做主将这马驹送给你好了, 等着来日回去京城时，也一并带回去。” 胤禛自然是欣喜若狂。 养在盛京宫中的马匹自是非同寻常，更何况这匹小马驹瞧着就不大一样, 毛发极好, 眼睛更是水灵灵的，是匹十分好看的小母马。 胤禛被谙达搀扶着下来连忙道谢：“多谢皇阿玛！” 方才谙达可是与他说过, 皇上最喜欢的一匹马叫做追风的汗血宝马，而这匹小马驹便是追风的后代，假以时日, 若得人驯服，定会比追风更优秀。 皇上笑了笑，“不必谢朕，若要谢就谢谢你自己好了。” 一旁的太子颇为羡慕道：“胤禛, 没想到你竟能驯服这匹小马驹……” 这等汗血宝马与寻常马匹并不一样, 寻常马匹都是任人挑选, 但这等马驹却会挑主人的, 说白了, 也就是它想认胤禛当主人，不然它绝不会服软的。 一时间,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于胤禛面上, 惹得胤禛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一开始就没存心说想要驯服它，只是把它当成朋友, 就好像对阿福一样的。” “万物皆有灵, 想必是它感受到我的善意, 所以也是同样回报我的……” 这番孩子气的话叫皇上听来只觉得好笑：“既然如此, 你便给它取个名字吧。” 胤禛想了想，正色道：“它额前长了一个闪电，不如就叫闪电吧。” 吸取了上次给阿福取名的经验，这次他也不管皇上答不答应，摸着闪电的脑袋道：“以后你就叫闪电了，好不好啊？” 闪电像能听得懂他的话似的，如阿福一般蹭了蹭他的手心。 哪里有小母马叫闪电的？ 皇上觉得这名字并不算十分妥当，可见胤禛这般高兴，到底没说什么。 就在胤禛再打算骑上闪电跑两圈时，只听见校场那边传来惊呼声，他扭头一看，却见着三阿哥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种事儿可大可小，皇上连忙过去。 等着胤禛凑过去时，只发现三阿哥躺在地下抱着胳膊，疼的冷汗都出来了，想必他知晓皇上不喜男儿落泪，便是疼的嘴唇发白依旧不敢掉下眼泪。 宫里头的孩子当真可怜，哭都不敢哭！ 皇上当即脸色就变了：“胤祉，你可有事儿？” “儿臣，儿臣没事儿。”三阿哥便是到了这时候，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儿臣就是胳膊有点疼。” 当即有太监要抱着三阿哥起来，可但凡谁一抱起他来，他就疼的直叫唤。 后来还是梁九功吩咐人连忙请太医过来。 随行的太医很快就来了，细细看过之后便说三阿哥伤了右胳膊，伤势不轻，只怕没个三五个月好不了的。 三阿哥一听这话脸更白了。 皇上沉声道：“安心诊治便是了，若是三阿哥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是问。” 胤禛与太子站在皇上身后，偷偷摸摸说起话来，太子很是不解道：“……三弟先前跟着谙达学了大半年的骑射，就算不能上马射箭，但按理说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才是，怎么还会摔的这般严重？” 胤禛方才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低声道：“好像是三哥哥太过于害怕的缘故，再者他对这里的马不熟，腿肚子夹的有些紧，他夹的越紧，马就越害怕，马越害怕，他就夹的更紧……周而复始，所以两人都受了惊，三哥哥才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他觉得这样子的三阿哥瞧着有些可怜。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有人天上害怕骑马，这是勉强不来的，可偏偏大清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不会骑马可比不会念书叫皇上更难以接受。 到了最后，三阿哥被人抬了回去。 待皇上一离开，躺在床上的三阿哥便眼泪直掉，这样子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便是他不说，胤禛也瞧得出来他这是想额娘了。 三阿哥更是哽咽道：“完了，这次皇阿玛肯定厌弃我了，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大阿哥柔声安慰着他。 胤禛大概却知道怎么一回事，方才在校场跑马时，他见三阿哥脊背绷的笔直笔直，一瞧就十分害怕的样子，出了意外……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胤禛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道：“三哥哥，一开始你害怕就已经与皇阿玛直说的，凡事不能逞强，不然会出事的……”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大阿哥那冷冽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四弟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四弟是大出风头，驯服了常人未驯服的马驹，就要别的兄弟们装鹌鹑起来，只让你与太子两人出头不成？” -- 第176页 太子擅四书五经，并不擅骑射，他原以为今日自己会大出风头，没想到风头却被胤禛抢走了，怎会不气？ 胤禛只觉得他像吃了火药似的，正欲开口时，太子已冷声道：“大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是三弟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胤禛不过是叮嘱两句，怎么大阿哥就这般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害得三弟如此了……” 一时间，太子与大阿哥呛了起来。 胤禛瞧着三阿哥默默坐在床上掉眼泪，原是想要安慰他几句的，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等着胤禛与太子离开三阿哥所居的院子时。太子仍旧是火气未消：“……他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先前挑唆纳兰揆方对你动手，如今竟当众离间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若是叫皇阿玛知道了，定要狠狠责罚他一顿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纳兰揆方虽莽撞，但他一个哈哈珠子怎会对胤禛有那么大的意见？肯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胤禛这些日子与太子等人朝夕相处，只觉得论心计，太子的确及不上大阿哥，只劝道：“太子哥哥，你可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大哥哥要蹦跶，那就任由他蹦跶好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因为皇阿玛心里肯定有一杆秤的。” “若是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岂不是与大哥哥变成一样的人了？” 太子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倒惹得胤禛不解道：“太子哥哥，怎么了？” 叫胤禛万万没想到的是，向来情绪不外露的太子却是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他只听见太子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这话，姨母也与我说过的。” “先前你与我示好，我虽相信你，却并不敢十分相信，如今我才知道你的心意。” “胤禛，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护着你的。” 胤禛：…… 怎么说了，紫禁城里头套路太深了！ 他回去好好睡了一夜，翌日一早仍旧去了书房念书。 对，便是皇上出来游山玩水，依旧不忘叮嘱吩咐师傅们要尽心尽力。 三阿哥胳膊上已经缠上绷带，神情憔悴，眼睛红肿。 胤禛上前与他打过招呼便落座了，盛京与紫禁城到底是不一样的，功课上头难免会松懈许多，这让胤禛觉得半点压力都没有。 张廷玉等人也跟着一块来了盛京，离开紫禁城，张廷玉等人的话也多了起来，闲暇时只道：“……我听说盛京的酒水十分有名，说是味道比别的地方愈发清冽，若是能够尝一尝就好了。” 就连乌雅明德也跟着点头道：“对，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最有名的是玉泉酒。” 他们都是半大的孩子，平日宴会时已经开始喝酒了。 胤禛对这些却不大感兴趣，但他对盛京这地方却是极有兴趣的。 盛京就是以后的沈阳，胤禛对这地方并不算十分了解，但对外面的世界却充满好奇，想着这里不比紫禁城戒备森严，等着下学时便偷偷摸摸与张廷玉道：“不如咱们偷偷出去逛一逛？” 这可把张廷玉吓得够呛，连连摆手：“这可不成，若是四阿哥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所有人都要跟着掉脑袋的！” 得，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胤禛便没有为难他。 到了晚上，胤禛房里的灯早早就灭了，但他已换上一身太监服，站在铜镜跟前，左瞧右瞧只觉得十分满意。 他虽不到五岁，但个子生的高，很像宫中那种七八岁的小太监。 小安子与小全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胤禛只转头看向他们道：“机会难得，若是你们不去，那我一个人去了。” 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很叛逆的人，在紫禁城中压制了这几年，早已按耐不住了。 小安子，小全子与胤禛是一体的，自然不敢不答应，眼瞅着胤禛迈了出去，连忙追了上去。 这几日胤禛都在筹划这件事，闲来无事时就跑去宫门口溜达，就为了看看什么时候守卫较为松懈。 如今令牌在手，衣裳也换了，胤禛便带着两个小太监直奔宫门而去。 说起来这令牌他得来也不容易，还是求到太子身边，直说想要小安子与小全子买些礼物捎回去给德妃，太子这才要人帮他寻摸了一块令牌。 毕竟太子也是万万没想到胤禛胆子会这么大的。 夜深人静，长长的宫道上寂静无声，有种与紫禁城不一样的美，寂静，秀美，宛如一位小家碧玉美人儿似的。 胤禛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带着雀跃，到宫门处，守卫虽比从前森严许多，但胤禛有令牌在手，被人随意盘问几句后就出来了。 只是没走几步，胤禛就有些失望了。 一路上黑黝黝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旁的小全子更是苦口婆心道：“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都这个时辰了，路上也没什么可逛的，万一路上遇见了贼人怎么办……” 胤禛只觉得难得出来，若是就这般回去实在没意思，可他也想起来了，如今不是后世，这年代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刚擦黑就要睡觉，难道还指望有什么夜生活吗？ 好不容易看到了个馄饨摊儿，胤禛都觉得欣喜若狂。 这小摊的存在就是为了宫里头当差的人准备的，生意不算好，摊主正昏昏欲睡了，见来者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只觉得这小娃娃可真好看！ -- 第177页 胤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更是扬声道：“老板，给我们来三碗馄饨！” “好嘞！” 很快三碗热腾腾的馄饨就端了上来。 胤禛一口下去，这才找到当初上学时的味道，面皮厚厚的，馅料少少的，不像御膳房的东西既繁琐又精细，好吃归好吃，却是失了原本的滋味。 就连小安子与小全子都觉得这馄饨一般，没想到胤禛却是一碗馄饨吃的干干净净，看的他们俩儿是瞋目结舌。 这世上最幸福的厨子便是有个欣赏自己的食客，一时间，老板看向胤禛的眼神里的喜欢是愈浓，含笑道：“一共是三十文！” 三十文？ 胤禛脸色一变，他还真忘了这茬，只看向小安子与小全子道：“你们俩可有待银子？” 小安子与小全子对视一眼，皆是摇摇头。 他们正当差了，带银子做甚？ 胤禛磕磕巴巴道：“这，这……老板，我们忘了带钱，要不这样吧？明日我咬人送钱出来？” 他见老板一脸含笑的样子，生怕这老板觉得自己在撒谎，又道：“要是实在不行，我把我这玉佩压在这里，这是我额娘送给我的，虽不算十分贵重，却也跟了我几年，先放在你这里，明日我要人给你一两银子好了，不，给你十两银子！” 那老板是个厚道人，也不知道这玉佩价值何许，只摆摆手道：“不过三碗馄饨而已，我瞧着你这小娃娃长得可爱，便不收钱了，只是要记得啊，以后出门得记得带钱才是，要是换成别人，瞧见你这小娃娃长得好看，说不准要把你拐走的。” 胤禛是千恩万谢地走了。 临走之前，他还是觉得得想法子将这三碗馄饨钱给付了。 出宫容易，进宫也不难。 直到胤禛两只脚都踏进宫门时，小安子与小全子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如今虽是春日，可盛京地夜里却带着几分寒气地，好在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胤禛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小安子不解道：“主子，这宫外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汤底就是白水煮的，一点味儿都没有，还有那姜，御膳房的姜都是只见味儿不见形，他那姜每口都能吃到。” 胤禛笑着道：“这你就不懂了的吧，我在意的不是馄饨，只是吃馄饨时的感受，在紫禁城里，咱们什么时候能够这样吃馄饨……” 便是只出去吃一碗馄饨，他也觉得很满足了。 谁知道刚走没几步，他一进院就瞧见自己屋内的灯亮着，当即心里便咯噔一声，有种不详的预感。 胤禛向来有自己的习惯，平素吃东西时不喜有人伺候，睡觉时也不要人陪着，方才聂嬷嬷陪着他入睡后熄了灯才出去的，按理说夜里是不会前来他房里的。 胤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推开门往里走了几步，果然见着皇上坐在上首，身侧跪着的是瑟瑟发抖的聂嬷嬷等人。 身着小太监衣服的胤禛当即腿肚子就是一软，这等感觉是从前前所未有的，毕竟从前他做下的那些事儿只能是顽劣，如今却是明知故犯，当即就战战兢兢道：“皇阿玛……” 皇上冷声道：“这是从宫外玩回来了？” 说着，他更是狠狠一拍炕桌，厉声道：“好啊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说起来还真是凑了巧，今夜皇上念及远在京城的德妃，不知她是否安好，正用夜宵时便差人给胤禛送去一碗。 皇上送过去的夜宵，便是夜里再晚，也是恩赐，小太监提着食盒在门口候着，聂嬷嬷进去一瞧，只见床上被褥里搁着的是个大软枕，至于胤禛……却是不见踪影。 聂嬷嬷当即吓得也是够呛，连忙去找小安子与小全子，谁知道这两人也不知道，更是吓得直掉眼泪。 这人一慌，便容易胡思乱想，当即她就想着是不是有人闯进来将胤禛给掳走了。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去了，皇上进来一瞧，派人一查，便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是又急又气，连连差人去宫外找，自己更是坐在这里等着。 胤禛还是头一次瞧见皇上脸上这般神色，直道：“皇阿玛，儿臣知道错了……” “如今你认错倒是愈发快了，知道错了是不是？朕看你胆子大得很，哪里就知道错了？”皇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怒极反笑：“朕前些日子还说你如今懂事了许多，没想到却在这儿等着朕了！” 说着，他更是一扫跪地的嬷嬷、太监等人，厉声道：“还有你们这差事，当得是愈发好了，这么大个活人不见了都不知道！” 胤禛也吓得连忙跪地，正色道：“皇阿玛，今日这事儿都是儿臣的错，聂嬷嬷他们都是无辜的，根本不知道……至于小安子和小全子，则是因为儿臣逼他们一起的，还说若是他们不跟着一起出去，就狠狠责罚他们。” 说着，他更是道：“您若是要罚他们，直接冲着儿臣来好了……” 皇上的怒气好像渐渐消散了些，瞧着儿子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担当，倒也难得：“你当真愿意？” 胤禛重重点头：“儿臣愿意。” 皇上冷声道：“你想好了再说话，你若要替他们受过，便赏你十个板子吧！” 他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 第178页 在紫禁城中，唯有犯了错的太监才会打板子，就连宫女都不会得此待遇，十个板子打下去，便是成年太监都要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像胤禛重重细皮嫩肉的，只怕会掉半条命的。 聂嬷嬷当即就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替四阿哥受这十个板子，不，二十个板子也可以，求皇上开恩绕过四阿哥，四阿哥年纪还小，受不住这十个板子的，求您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子上，绕过四阿哥这一次……” 小安子与小全子也跟着道：“奴才也愿意替主子受过！” 顿时，满屋子的人都齐齐这样说，一个个恨不得是争前抢后替胤禛受过。 皇上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情形，自古以来皆是尊卑有别，奴才敬主子是应该的，但主动替主子受过的却是没有的。 胤禛也觉得有些意外，带着一众奴仆跪在皇上跟前。 皇上依旧冷声道：“你们若是执意如此，便陪着他一同受罚吧！” 胤禛见状，忙道：“皇阿玛，这事儿儿臣的主意，与他们无关，求皇阿玛放过他们！” 一时间，屋内争执不断，所有人都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热闹极了。 到了最后，皇上呵斥一声，只要梁九功带着一众人都退下去。 等着屋内只有这父子两人时，皇上才道：“你可真愿意挨这十板子？若叫你额娘知道朕在盛京打了你，只怕眼泪都要哭干的。” 胤禛正色道：“儿臣以为额娘不会心生怨怼的，这件事到底是儿臣有错在先，而且回去之后儿臣会与额娘好好解释一番的。” “至于儿臣，更不会怪皇阿玛您的，只求皇阿玛不要为难儿臣身边的人……” 皇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夸他懂事还是不懂事，只将他扶起来道：“这十个板子，你觉得朕当真下得去手？你额娘疼你，难道朕就不在意你了吗？你小小年纪贪图，也是常事，却也该有个度才是。” “宫外到底不比宫内，你身边又只带着两个小太监，若真出了什么事儿该如何是好？到时候便是朕想要罚你，只怕也晚了！” 胤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回想起方才的事儿这才觉得有几分凶险，若方才之事被大阿哥等人知晓，在宫外被人解决了，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当即垂着头道：“皇阿玛，儿臣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22:38:53~2022-05-17 23:0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tteri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说实在的, 一开始皇上是十分生气，可转而一想，有谁不是从小时候过来的？小时候他不也背着太皇太后做下许多顽劣之事吗？ 如今见此情此景, 皇上的怒气也消散大半, 只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次朕便小惩大戒, 罚你在回京城之前为太皇太后抄写《金刚经》三遍，若再有下次，朕绝不姑息！” 这般简单？ 都说伴君如伴虎, 方才瞧皇上虎着脸，胤禛还真以为自己会受这十板子，当即连声道谢：“多谢皇阿玛！多谢皇阿玛！” 皇上脸上这才和缓了些，道：“出宫一趟可好玩？” 胤禛摇摇头, 可旋即又点点头：“好玩, 却又不好玩。” 说着, 他便含笑解释道：“儿臣出宫吃了一碗馄饨, 馄饨味道不算十分好, 但儿臣却觉得不错，而且那位大爷见儿臣没带银子, 便说请我们三人吃了馄饨。” “儿臣以为如今老百姓生活一日日富裕起来, 不说旁的，就是这位卖馄饨的大爷起码能吃饱穿暖，要不然，定会拽着儿臣的手要儿臣要银子的。” 他对历史上的康乾盛世没有太大感觉, 但从那位卖馄饨的大爷身上也能知晓如今老百姓的日子还算不错。 皇上听了是心情大好：“哦？没想到堂堂皇阿哥竟会赖老百姓银子？” 胤禛连忙解释道：“不, 儿臣没有, 儿臣与他说了, 明日会差人送十两银子给他的。” 说着，他更是咧嘴一笑，不要脸起来：“本来儿臣回来的路上还在想怎么悄悄将银子送出去，如今既皇阿玛知道了这事儿，那就请皇阿玛派人帮着把银子送出去吧！儿臣就此谢过皇阿玛了！”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自己还要搭进去十两银子。 可想着如今国泰明安，百姓富足，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如今天色已晚，胤禛洗澡后是黑甜一睡，等着一绝醒来时天色已不早。 上午前去书房上课，下午则跟着谙达学习骑马，傍晚开始则呆在屋子里抄写经书，他这小日子过的是充实又愉悦，若说有哪点不好，则是担心远在紫禁城的德妃，还要在五台山的太皇太后。 一转眼，胤禛便在盛京呆了两个月的时间。 从初春到春末，这些时间里，光是经书胤禛都抄了几本，一份是为太皇太后所抄，一份则是为了德妃与德妃肚子里的孩子。 这些时日里，胤禛长高了不少，因整日骑马的缘故，也黑了不少，咧嘴一笑，便露出一排白灿灿的小米牙来，瞧着十分可爱。 倒是三阿哥近来个儿不见长，却是胖了不少，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厨房又整日好吃好喝招待着，他那张小脸胖了一圈，活像个白胖冬瓜似的。 -- 第179页 这一日，胤禛刚从校场回来，便见聂嬷嬷含笑道：“四阿哥，德妃娘娘来信了。” 胤禛忙道：“您快帮我看看额娘说了什么。” 聂嬷嬷展开信笺，将信里头的内容一句话一句话读给胤禛听，德妃无非说自己身子很好，要胤禛不必担心之类的话，最后更是老生常谈，要胤禛小心些，注意身子，更是不要惹皇上生气。 每隔十来日，胤禛都会收到德妃的来信，而信的内容大概也都是这些，说德妃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了些，阿福因天气一日日热起来的缘故，有些掉毛…… 便是这样，胤禛也觉得十分满足，坐在书桌前托腮道：“说起来额娘也快生了，等着我回去时就能看到妹妹了。” 说着，他更是扭头看向聂嬷嬷道：“嬷嬷，您说额娘会平安无事的吧？” 他十分担心。 聂嬷嬷笑着安慰道：“这是自然的。” 但不知道为何，胤禛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胤禛再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并没有收到德妃的来信，因为这件事，他还专程去问了皇上，皇上只说无事，但却对外宣称下月初动身回紫禁城。 如今已是三月末，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五六日的时间就要回去了。 胤禛愈发觉得不对。 他见皇上那边问不出个什么来，索性就去找太子了。 太子也说德妃并无大碍，只是他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这话时眼神闪躲，一眼就被胤禛瞧了出来。 胤禛正色道：“太子哥哥，皇阿玛也是这般与我说的，你不要瞒着我，你们越是这样，我便越是担心。” 说到最后，他言语之中已带着几分哽咽起来。 太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胤禛这般模样，忙道：“胤禛，你别这样，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德妃早产了而已，诞下了一位公主，虽说小公主体弱了些，好歹也是没有大碍的。” 也唯有在胤禛跟前，他才有种当哥哥的感觉，更是忙递给他帕子劝慰道：“如今曾祖母已经回去紫禁城了，你不放心别人，难道还不放心曾祖母吗？有她老人家护着，德妃娘娘定会平安无事的。” 胤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踏实了点。 接下来的几日里，他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永和宫才好。 等着胤禛风尘仆仆赶回紫禁城时，已到了四月中旬，说来也是运道不好，这几日他们赶路时天降暴雨，如此一来，大队人马便是走不快，故而多耽搁了几日。 而在路途中，胤禛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德妃所出的小公主没了。 这消息是皇上亲自告诉胤禛的，有些事情既然瞒不住便不必再瞒，皇上见他眼中噙泪，难得将他抱于膝上，更是柔声道——当初朕没有将这事儿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小公主是早产儿，生下来便体弱的很，周院正与夏太医说了便是这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怕也是缠绵病榻，如今早早去了，叫她免受苦难，也未尝不是好事！ 道理大家都知道，但等着胤禛冲到永和宫瞧见尚在小月子里的德妃，心里还是一酸。 丧子之痛对谁来说都是锥心的，德妃心里十分难受，却还强撑着安慰起胤禛来：“……好孩子，别难受，本宫没事儿的！倒是你这些日子长好了不少，就是眼睛红通通的，可是这些日子没睡好？” 胤禛哽咽道：“额娘……” 德妃强撑着不要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只道：“太皇太后前些日子就回来了，她老人家向来疼惜于你，前几日来瞧本宫时还说起你来了，待会儿你去慈宁宫给她老人家请安的时候可要高高兴兴的，她老人家可不喜欢瞧见别人苦着一张脸。” 胤禛重重点点头。 他发现德妃虽憔悴，但精气神还算不错，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了些。 虽知道这孩子保不住，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些伤心的，只去问红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红玉也是实话实说：“……周院正与稳婆都说是娘娘本就体弱，生产之前就说了娘娘这一胎怕是凶险得很，生产时娘娘虽未遇到危险，但小公主出生后身子就不大好，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时时刻刻都盯着在，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到了娘娘生产的时候，太皇太后更是派了苏麻喇嬷过来了。” 其中并无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胤禛想想，觉得应该也是这般，毕竟德妃怀相并不好，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大家犯不着提前动手，惹得一身骚。 胤禛回去阿哥所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这才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还是老样子，一瞧见胤禛便将他搂在怀里：“……盛京可好玩？哀家小半年没瞧见你，你倒是长高了不少，不过也黑了，咱们满人黑些好，黑点才壮实！” “方才你皇阿玛已经来过了，说你新得了一头小马驹，待会儿带纯禧与胤祺去瞧瞧，只怕他们可是要羡慕坏了的。” 对于德妃痛失女儿一事，她老人家是绝口不提。 胤禛向来是个豁达之人，凡事若没成定局，定会拼尽全力去努力，可事情已成定局，便一心想着往前看。 他也不愿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担心，说了会话，就带着纯禧公主与五阿哥去看他的闪电了。 闪电虽是头小马驹，但却是头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便是行路近千里，依旧精神抖擞，隔着老远瞧见胤禛来了，便挥动小马蹄，十分高兴的样子。 -- 第180页 纯禧公主一瞧见，眼睛都亮了，她虽不擅骑射，却也是会骑马的，这等漂亮的小马驹，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了。 等着靠近闪电，纯禧公主更是摸着它的小脑袋道：“胤禛，我可以骑一骑它吗？” 胤禛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下来：“自然可以。” 想当初闪电是头桀骜不驯，极其暴躁的小马驹，但如今呆在胤禛身边，就像头温柔的小绵羊似的。 太子等人只觉得十分不解，但胤禛却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 世人用千百种方法一心想要去驯服闪电，但越是这样，闪电就越是难被驯服，而胤禛则想着用爱去感化它，便是闪电有时候闹小脾气时，胤禛也是喂它爱吃的草料，陪着它说话。 一来二去的，闪电看到胤禛时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 胤禛在看到闪电时也觉得十分高兴，忍不住摸着闪电的脑袋道：“纯禧姐姐是我的姐姐，待会儿你带着她跑几圈好不好？” 闪电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看了看纯禧公主，点了点头。 纯禧公主见状是更喜欢它了。 姐弟两人阔别小半年再次见面，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纯禧公主说她在五台山的见闻，胤禛说他在盛京的事儿……倒是他们身后的小尾巴五阿哥闷闷不乐的样子。 若换成从前，五阿哥早就蹦跶着说以后也要骑闪电之类的话。 胤禛大概知道他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待纯禧公主骑马时，他则与五阿哥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五弟弟，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我的妹妹没了，大家都很伤心，可就像额娘说了，以后她还会再有孩子的，这件事，可能与六妹妹有关，但与你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五阿哥噙着眼泪抬头看向他：“四哥哥，你真的不怪我吗？” 胤禛笑着道：“这话我从前便与你说过的，怎么，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等口是心非之人？” 五阿哥忙道：“自然不是。”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以后就别说这样的话了。” 五阿哥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四哥哥与德娘娘的。 自入了上书房后，胤禛难得有时间陪纯禧公主，五阿哥玩这样小半日，不过今日情况特殊，明日他又该去上书房了。 好在皇上并非无情之人，只说胤禛每日下学之后都能去瞧瞧德妃。 胤禛自然高兴的很，与红玉说若德妃那边有什么事儿一定要与他说一声，如今德妃正在小月子里，不宜操劳。 不曾想他这话刚说完，红玉就道：“四阿哥，还真有一件事要与您说的，是乌雅姑娘递了好几次帖子进宫来说要见娘娘，章佳常在知晓这事儿，想着先前娘娘生产在即便拦下这事儿，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儿，章佳常在直擅自做主回绝了乌雅姑娘。” 胤禛颔首道：“章佳娘娘做的很对。” 不过他倒是好奇乌雅瑾瑜到底有什么事儿。 翌日下学后，胤禛就在偏厅见到了乌雅瑾瑜，乌雅瑾瑜一进屋先是愣了一愣，这些日子她少说也递了五六次帖子求见德妃，这帖子却是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她为这事儿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好不容易接到宫里头的信儿，乌雅瑾瑜倒也没奢望能见到德妃，原以为会见到章佳常在，没想到瞧见的却是胤禛，当即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 胤禛只觉得乌雅瑾瑜似是胖了不少，穿着宽大的旗服，脸像发面馒头似的肿了起来。 他下意识就扫向乌雅瑾瑜的肚子，谁知道乌雅瑾瑜做贼心虚似的将肚子捂了起来。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胤禛只淡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到姨母了，姨母近来可好？想必姨母最近的日子过的很是滋润，看着胖了不少，只是不知道你来找额娘有什么事儿？” 当初乌雅瑾瑜被皇上下令送出紫禁城，可想着她到底是德妃的妹妹，还是要给她留些颜面的，并未说不准她进宫。 乌雅瑾瑜还是有些怕自己这个外甥的，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来瞧瞧姐姐。” 胤禛并未点破她，只笑着道：“额娘这几日大多数时候都是歇着的，太医吩咐了旁人不得打扰，姨母的好意我会帮着转告额娘的，还请姨母回去吧。” 这……乌雅瑾瑜今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过来的，一听这话忙道：“不，不成！” 胤禛已站起身来，淡淡道：“那姨母找额娘可是有事儿？若是有事，我可以帮着转告额娘的。” 乌雅瑾瑜说不出口。 女子未婚有孕本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这种事儿还要他对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说，但凡他嘴巴有丁点不严实，这事儿只怕闹得整个紫禁城都知道了！ 胤禛却不耐烦与她在这儿耗功夫，起身就要走：“若是姨母无事要说，那便早些回去吧，免得外祖母担心！” 乌雅瑾瑜这下哪里还有什么选择？只能磕磕巴巴说要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遣出去，待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时，这才用蚊子嗡嗡似的声音低声道：“我想与姐姐说一声的是……我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胤禛一点都不意外，皱皱眉，明知故问道：“姨母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可是姨母不是还未成亲吗？不，应该是还没定亲啊！这……这身孕是哪里来的？” -- 第181页 乌雅瑾瑜这下是哭都哭不出来，只磕磕巴巴将整件事都道了出来。 原来是当初她离开紫禁城后便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却没有多想，那时候只一门心思放在阿灵阿身上，原以为出宫之后更方便与阿灵阿亲亲我我，谁知道阿灵阿却是一次都没来找过她。 有一次，她大着胆子偷偷出门，在钮祜禄府邸门口拦下阿灵阿，谁知道阿灵阿全然没有半点在紫禁城中的温柔，更是冷声道——乌雅姑娘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上门逼婚不成？便是你们家中出了个德妃娘娘，可你这样的身份想与我做妾便是不够格儿的，我看乌雅姑娘年纪不小，模样也不甚出众，还是早些寻摸一门亲事才是，要不然这年纪越拖越大，可是不好嫁的！ 当时她一听这话便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都变了。 可阿灵阿像是没看到似的，驾马离开。 她回去之后哭了几天几夜，想着只能咽下苦果，谁知道没过几日，这小日子竟没来……她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没法子，她只好再去找阿灵阿，谁知道阿灵阿却是避而不见，听说她有孕的消息，也只派人丢出来一句话——乌雅姑娘可别乱把屎盆子往我们家主子头上扣，谁知道你怀的是谁的种儿？ 乌雅瑾瑜没法子，在乌雅太太的授意下，只能一次次递帖子进宫。 打狗还得看主人了，乌雅瑾瑜好歹是德妃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乌雅太太的意思是，若是事情闹开了，德妃也跟着没脸！ 胤禛听的是直皱眉，他就没见过这般蠢的女子。 其实想想他也能明白一开始阿灵阿与温僖贵妃打的是什么主意，阿灵阿断然没有迎娶乌雅瑾瑜当正妻的道理，可侧福晋的位置好歹是能帮她留一个……虽是侧福晋，好歹也是福晋。 但后来阿灵阿也好，还是钮祜禄一族也好，发现德妃这个妹妹在德妃心里显然没什么分量，便是连这个侧福晋的位置也不愿意给了。 毕竟如今的德妃刚失了女儿，也不算十分得宠，相较之下，显然是宜妃姐妹两个更得宠。 胤禛只觉得这些人真是聪明啊，简直是聪明过了头。 相较之下，乌雅瑾瑜就蠢的有些不够看了。 他看着满脸是泪的乌雅瑾瑜，淡淡道：“姨母这等事儿，闹到额娘跟前又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还指望着额娘替姨母当家作主？有些话之前我已经提醒过姨母了，姨母自己想办法吧！” 胤禛是真不想叫德妃管这些糟心事儿。 当然，他自己也乐意管。 天底下哪里有四五岁小娃娃管这些的？ 没这个道理。 事情若闹开就闹开呗，德妃如今是四妃之一，难道还有谁敢说她半个字的不是？出嫁从夫，德妃如今可是皇上的人！ 胤禛是毫不犹豫就走了，出门之后还不忘叮嘱红玉等人道：“不得叫姨母靠近额娘，若有什么事儿，先与我说一声。” 红玉等人齐齐应下。 胤禛一直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啊是永远不会知足的，你这次帮了他，那下次了？下下次了？ 划清界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听，不管，不问。 如此一来，便是乌雅瑾瑜真的嫁给阿灵阿，也能叫众人瞧瞧德妃的态度，让众人知道她与温僖贵妃不是一伙儿的。 谁知道胤禛翌日前去慈宁宫请安时，就听到太皇太后勃然大怒的声音：“……如今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哀家倒是要问问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一个是六宫之主，一个是阿灵阿的姐姐，如今倒是伶牙俐齿，把所有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胤禛心里一个咯噔，猜到太皇太后已经知晓了乌雅瑾瑜与阿灵阿的事情。 这种事情嘛，可大可小，可若是发生在紫禁城后宫之中，那就怨不得太皇太后生气了！ 胤禛刚想要再多听几句时，就被门口的宫女拦了下来：“四阿哥快些回去吧，太皇太后吩咐了，谁都不准进去了，至于请安，奴婢待会儿会与太皇太后说您来过了。” 当即胤禛也未说什么，直接去找纯禧公主了，慈宁宫中就没有纯禧公主不知道的事儿！ 第63章 等着胤禛前去找纯禧公主时, 纯禧公主早已跃跃欲试，满肚子的话不知道与谁说了。 五阿哥到底太小了些，对这些事儿可是半点不在意, 一心只惦记着吃吃喝喝的。 姐弟两人将门一关, 纯禧公主便低声道：“……说是京中上下都传遍了，昨傍晚你姨母出宫之后便直接撞在紫禁城大门上, 这种事儿向来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你也知道，紫禁城中什么事儿曾祖母都是晓得的, 不知怎么就晓得了这件事。” 说着，她更是声音低了下来，磕磕巴巴道：“昨儿傍晚你姨母就被曾祖母派人送了回去，细细问了一夜话, 才知道你姨母……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还说这孩子是温僖娘娘弟弟阿灵阿的……” 她更是微微叹了口气, 才道：“也怨不得曾祖母这般生气, 冲佟佳娘娘与温僖娘娘发这么大脾气的。” “这种事儿要是传出去了, 怕是不大好。” “可既然曾祖母都这样说了，这事儿估摸着已是十有八九……” 胤禛面上却是没什么反应, 他猜测昨日乌雅瑾瑜进宫是得了乌雅太太的授意, 不然就凭着乌雅瑾瑜那脑袋瓜子，只怕想不出这等破釜沉舟的主意来。 -- 第182页 紫禁城大门口寻死……若太皇太后等人不管都说不过去。 法子虽好，但乌雅太太却没想过乌雅瑾瑜以后会过什么日子。 胤禛便一五一十将昨日乌雅瑾瑜找他的事儿都道了出来，最后更道：“……钮祜禄一族自遏必隆去世后富贵不如当初, 可破船还有三千钉, 如今又有温僖娘娘, 寻常世家女子想要嫁给阿灵阿大人只怕都不容易, 钮祜禄一族哪里容得下我姨母？” “进门虽不难，可进门之后了？内宅之中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到时候多的是办法折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纯禧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很能体会乌雅瑾瑜的艰难，微微叹了口气道：“只是这路是人自己选的，由不得旁人！” 胤禛也很赞同。 姐弟两人说了会话，则带着五阿哥一起再次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太皇太后面上瞧着依有几分余怒，可她老人家到底是心里有数，想着德妃尚在小月里，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德妃，只方才与温僖贵妃说起这件事，请他们家拿出个章程来。 温僖贵妃向来是个聪明人，不会说得罪人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件事的确是阿灵阿有错在先，只是家族中的事情她当不了家，只能差人送信回去请长辈们做主。 话都说到这份上，太皇太后还有什么不懂的？ 却是胤禛趁无人时与太皇太后说起这件事来：“……我也是才听说这件事，从前我听额娘说过，她小小年纪就进宫为宫女，与姨母感情不算十分要好。” “后来额娘有了身孕，姨母说是进宫来照顾额娘，可她每次见到皇阿玛时存的什么心思，别说额娘了，就连我都瞧得出来，这算什么姐妹情深？” “我知道曾祖母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所以您不必看在额娘与我的面子上替姨母当家作主的。” 太皇太后被他这话逗笑了，点着他的脑门道：“你这小子，都猜起哀家的心思来了。” 说着，她老人家摇头道：“有些话啊点到为止，若是说的就没意思了，哀家倒是能做主叫你姨母嫁到钮祜禄一族去，可却不敢保证以后她的日子好不好过，嫁过去了，若真过的苦日子，几十年该怎么熬啊！” 胤禛也觉得这话言之有理。 他是没打算管的。 可到了最后，钮祜禄一族迫于流言且忌惮太皇太后，最终还是松口于五日之后迎娶乌雅瑾瑜进门。 这消息传到德妃耳朵里去的时候，她惊的半晌没说出来话。 胤禛却劝道：“人各有命，额娘以后不要管姨母的事儿吧！姨母并非小孩子，如今钮祜禄一族是什么意思，想必她也很清楚，五日之后成亲？便是寒门小户也不会说这般仓皇成亲的，可见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只是为了给曾祖母与众人一个交代。” 惊愕之余，德妃也是有几分清醒的：“这事儿定是你外祖母在背后出主意，既然这般，本宫还管个什么劲儿？” 话虽如此，但她接下来几日里心情却是不大好。 虽说她与乌雅瑾瑜没什么感情，却是血脉相连，怎会一点都不替她难受？ 相较于永和宫的气氛低沉，接下来的几日里紫禁城上下却是喜气洋洋一片。 先是佟佳皇贵妃有了身孕，很快宜妃也有了身孕。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皇上圣心大悦，前去承乾宫的次数相较从前也是多了许多。 便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想着那个没了的六阿哥，皇上心里依旧不是个滋味，那也是他的儿子啊！ 所以等着佟佳皇贵妃有孕后，皇上这流水似的东西都赏到承乾宫，甚至还被人瞧见皇上陪着佟佳皇贵妃在御花园里赏花。 知晓历史的胤禛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却见着太子一日日担忧起来。 想想也是，太子上头横着一位出众的大阿哥，马上说不准又要多个弟弟，换成是谁都放心不下的。 与太子相处的时间长了，胤禛只觉得太子其实不算一个本性很坏的人，毕竟是得皇上亲自教养长大的，但一日日被恐惧与不安包围，便是谁都会寝食难安，甚至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这日下学后，胤禛主动跟在太子身后，最后更是到：“……太子哥哥这几日可是心情不大好？” 太子摇摇头，道：“无事。” 如今已到了夏日，天儿一热，便容易心烦意乱，在旁人跟前还强些，到了胤禛跟前，他就懒得再戴一张假面具了。 胤禛跟在他屁股后面，只道：“太子哥哥可别骗我了，你不是说咱们是好兄弟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与我说实话？” 太子微微一愣，两人正好站在树荫下，他想了想还是道：“没什么，不过是因为佟佳皇贵妃有了身孕，不过如今还早……谁也不知道佟佳皇贵妃这一胎会诞下阿哥还是公主的。” 僖嫔私下曾与他说过，当初皇上之所以未将佟佳皇贵妃立为皇后是因为七阿哥的事情一时生气，但佟佳皇贵妃的家世与身份摆在这里，再等上几年，她被封为皇后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如此一来，若佟佳皇贵妃一旦生下儿子，那就是嫡子了！ 胤禛不以为意道：“太子哥哥，这有什么？你有什么好怕的？便是佟佳娘娘诞下阿哥，那你也长大啦，他是你的弟弟，对你也没有半点威胁的。” -- 第183页 太子摇摇头，脸上带着与他年纪不符的郑重：“胤禛，你这话错了，姨母说所有事情都会有变数的，如今皇阿玛年富力强，便是我比下头的弟弟们大上不少，可是他们也会长大的。” “姨母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胤禛只觉得他是真的担心过了头，劝慰道：“只是太子哥哥，你没有想过，你与僖娘娘能想到的事儿，难道皇阿玛想不到？难道曾祖母想不到？当初皇额娘去世后，皇阿玛不顾众人反对要将你立为太子，就想到了会有这样一天的。” “皇阿玛不可能不立后，也不可能再没有嫡子，但大清的太子却只有一个啊，你是日日跟在皇阿玛身后长大的，唯有你一个得皇阿玛悉心教养……难道皇阿玛做了这么多，你还觉得不安心吗？” 说着，他更是正色道：“我更是听人说过，当初太子哥哥出痘时皇阿玛是日夜守着，后来你的病好了，皇阿玛却是病了一场……你想想，皇阿玛对谁有这般上心过？” 太子脸色渐缓，更听胤禛道：“所以啊太子哥哥根本不必操心这些事儿，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好了。” “至于像大哥哥那样的人，我相信他虽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你何必搭理他们？你越是搭理他们，他们就越是起劲儿。” “雄狮可是从来不会搭理兔子这些小动物的……” 太子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的直笑，点头道：“胤禛，多谢你了。” 胤禛不知道的是他今日这番话很快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去了，就像他所言，太子乃是一国之储君，对于太子的饮食起居，甚至一言一行，皇上都是极为上心的。 说实在的，这些日子皇上对太子的行径也不算十分满意，外戚不得干政，太子这些日子与索额图、僖嫔等人走的太近了些。 皇上更是万万没想到胤禛三言两语就能开解太子，当即便笑着前去永和宫。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 母与子向来是一体的。 皇上如此也是给胤禛体面。 永和宫内的德妃却是一身素衣，瞧见皇上过来面色虽欣喜，却也不算十分高兴，只笑着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皇上瞧她坐在葡萄藤下给胤禛做衣裳，模样虽不如当初好看，想必是为人母的缘故，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恬淡的美，“闲来无事，所以来瞧瞧你！” 说着，他更是不由分说将石桌上的箩筐递给红玉道：“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当心你们家娘娘的身子才是！” 德妃笑着道：“臣妾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胤禛做几件衣裳。” “这孩子长得快，去年夏天的衣裳今年就穿小了……” “是啊，胤禛明明比胤祉还小一岁，却比胤祉还高。”皇上握着德妃的手，含笑道：“朕只是担心你的身子而已，如今你比从前瘦了些，该好好歇着才是。” 自己瘦了吗？ 兴许是瘦了吧！ 德妃也不太清楚，说起来皇上已经许久没来过永和宫，自然一眼就能瞧出她是胖了瘦了。 这些日子皇上忙的很，忙着去瞧怀有身孕的佟佳皇贵妃与宜妃，忙着宠幸后宫，分到她这儿自然就没时间。 德妃对皇上的感情早已不复当初，这些日子下来更明白一个道理——胤禛说的没错，皇上是她唯一的丈夫，她却不是皇上唯一的女人，如此，还对皇上这般上心做什么？这不是专程与自己过不去吗？ 可当着皇上的面儿，有些话德妃却是不会说的，只柔声应是。 皇上更是难得坐在葡萄藤下陪着德妃喝茶，还一起用过了晚点，原打算今晚上歇在永和宫时，谁知道却有个太监匆匆过来道：“……皇上，宜妃娘娘说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了。” 事关皇嗣，不容小觑！ 可皇上方才分明说了今晚上要留下来陪德妃的。 德妃向来宽宏大量，当即就笑着道：“皇上，臣妾没事儿，您去瞧瞧宜妃吧，如今她身子不舒服，正是最需要皇上的时候了。” 皇上略带歉意冲着她道：“好，那朕改天再来看你！” 到了晚些时候，章佳常在知晓这事儿，气的脸色都变了，只道：“宜妃肚子不舒服？这皇上难道是太医不成？皇上一过去，她这病就好了？” 越说她是越生气，只道：“我身边的宫女方才出去打听了，说是周院正去过翊坤宫，说是她不过是有些积食而已，什么事儿都没有……若她这是头一胎，什么都不知道嫔妾只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可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怨不得好脾气的章佳常在这般想，实在是当初德妃摔了一跤，宜妃失宠多日，把这笔帐算在了德妃头上。 一来二去的，两人的梁子便结了下来。 前些日子先是宜妃仗着自己怀孕，抢了所属永和宫份例的牛乳，抢了也就抢了，偏偏还派人来说一声——我们家娘娘最近身子有些不好，旁的都不好，唯独就喜欢喝这鲜牛乳，娘娘说德妃娘娘向来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计较的吧？若是您计较，那奴婢就回去，权当作没有这回事好了。 德妃只说无妨。 章佳常在却觉得宜妃简直是欺人太甚，如今更是道：“有道是人善被人欺，宜妃这分明就是刻意刁难，如今她连肚子里怀着的是男是女都这般猖狂，若是来日诞下个阿哥，岂不是要骑到您头上作威作福？” -- 第184页 德妃笑了笑道：“无妨，不过是几罐牛乳罢了，反正本宫也不是很爱喝这些的。” 说着，她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这事儿莫要告诉胤禛，这孩子啊，是个吃不得亏的，若叫他知道，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 其实她并非是害怕宜妃，不过想着若她与宜妃闹得你死我活，到时候等着胤禛与五阿哥长大后，兄弟两人之间难免心生嫌隙的。 章佳常在没法子，只能答应下来。 翌日便是七月初一，又到了胤禛可以来永和宫的日子，窝在德妃身边吃冰凉凉的绿豆水，刚出锅的糕点，还有从院子里摘下来的葡萄……别提有多幸福。 胤禛却像献宝似的叫小全子抱出一个小匣子来，递给德妃：“额娘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这般神神秘秘的？”德妃嘴角含笑，打开一看，只见着里头只装着三颗果子，果子呈青红相间，果皮是颗粒状，下头更是铺着厚厚一层冰：“这是……荔枝吗？” 她当初曾在承乾宫见过，是佟家不远千里派人送来给佟佳皇贵妃尝鲜的。 当时的她不过是个小宫女，哪里能尝到荔枝的滋味？ 胤禛笑着道：“对，这就是荔枝，是皇阿玛今儿差人送到上书房的，我想着您没吃过，便送来让您尝尝。” 这世道冰块比金子差不了多少，十筐子荔枝从福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能有半筐是好的就不错了。 当初皇上曾下令各地不准进贡荔枝，可今年夏日没那么热，他想着太皇太后身子不大好，便还是要福建官员送了一筐子来。 至于分到阿哥所的荔枝也就一碟子而已，胤禛很有幸分到了三颗。 太子比他强些，分到了五颗。 胤禛当时手中捧着五颗荔枝，心中只有一个感叹——这三颗荔枝吃下去，怕是只能塞到牙缝吧！ 德妃也晓得荔枝这东西稀罕，忙道：“本宫不爱吃这些，你吃吧。” 胤禛知道，这就和“妈妈爱吃鱼头”一个道理，当即也不管德妃说什么，剥开一颗荔枝就往德妃嘴里塞，更是道：“我还小，以后长大了可以吃好多好多好东西了，这几颗荔枝给额娘吃。” 剥了第二颗，又剥了第三颗，偏偏胤禛动作强势，德妃不好挣脱——万一这荔枝掉了，可是浪费了好东西。 胤禛喂完德妃吃荔枝，便又要马不停蹄前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这荔枝本就是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送来的，所以说慈宁宫的荔枝不是以“颗”来计算，而是以“碟”来计算。 太皇太后心知皇上一片苦心，不好说什么，只要苏麻喇嬷将荔枝端一碟子出来给孩子们吃吃。 胤禛原以为这等为了点吃食你推我让的情形不会在紫禁城中发生，没想到皇家也是与寻常百姓家没太大的差别，长辈们得了好东西总是想给小辈留着，小辈们也想把好东西留着孝敬长辈。 就连最贪吃的五阿哥也是望着荔枝流口水，却是不肯吃，只与胤禛偷偷道：“四哥哥，荔枝可真好吃呀，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说着，他咽了口口水道：“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比冰块镇过的蜜瓜和甜瓜都还要好吃了！” 他撞了撞胤禛的胳膊道：“四哥哥，你今天吃了几颗荔枝？我吃了五颗了！要是天天可以吃荔枝就好了！” 胤禛笑着道：“那你觉得荔枝和羊肉锅子比较起来，什么更好吃？” 五阿哥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荔枝，曾祖母说了，夏天不能吃羊肉锅子的，吃多了会上火。” 胤禛听了直笑。 太皇太后听见他们说话，也笑道：“若是哀家没记错，胤禛也是头一次吃荔枝吧？可好吃？你们小孩子好像都爱吃这些，哀家倒是不大喜欢的，吃多了容易上火，牙疼。” 胤禛扫了荔枝一眼道：“回曾祖母的话，是了，从前只听人说起过，却没吃过。” 太皇太后笑了笑没有接话。 可等着胤禛晚上回去阿哥所后，刚洗澡准备歇下时，却听说苏麻喇嬷来了。 胤禛连忙迎了出去。 苏麻喇嬷牵着他的手到炕上坐下，更是拿出一个匣子来，这匣子一打开，里头装了半匣子冰块镇着的荔枝，少说也有二三十颗。 胤禛不解：“嬷嬷，这是……” 苏麻喇嬷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满是慈爱，笑着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太皇太后？今儿三阿哥先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说荔枝好吃，还说你抱着荔枝回去了……三阿哥年纪小，想不到那里去，可太皇太后一听便知道你这荔枝是带回去给德妃娘娘的。” “今儿在你来慈宁宫之前，纯禧公主与五阿哥都是吃过荔枝了的，太皇太后吩咐宫女端一碟子荔枝出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说着，她更是摇摇头，无奈道：“你这孩子啊，平日里胡闹起来也是胡闹，可乖觉起来却又懂事的叫人心疼，那么一碟子荔枝，你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换成寻常小孩子，只怕早就忍不住的。 要知道，胤禛也只是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啊！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还请嬷嬷回去与曾祖母说一声，我不是存心骗她老人家的，只是想着荔枝这东西稀罕，我吃了曾祖母就没有了，想把荔枝留给曾祖母吃而已。” -- 第185页 如今太皇太后已年过七旬，便是他不知道太皇太后到底是哪一年去世的，但也能猜到，太皇太后只怕活不了太久的。 苏麻喇嬷脸上笑意更深：“太皇太后自然知道四阿哥你是好心，要不然也就不会派我专程来这么一趟的。” 说着，她更是道：“快吃吧，若是你这时候还推辞，那我回去可不好与太皇太后交差的，只能你自个儿大晚上去慈宁宫与太皇太后解释了。” 第64章 胤禛不好再辜负太皇太后的一番好意, 只能一颗颗剥开荔枝，吃了起来。 说实话，贡品不愧为贡品, 这一筐筐荔枝是选的最好的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便是路上耽搁了些日子，却是丰润多汁, 用五阿哥的话来说，一口咬下去，甜的人心都化了。 他向来不是自私的孩子, 吃荔枝的时候时不时塞一颗到苏麻喇嬷嘴里，逗的苏麻喇嬷满脸都是笑。 苏麻喇嬷更是道：“太皇太后时常在我跟前念叨四阿哥你是个好孩子，也难怪太皇太后这般疼惜你……” 等着几十颗荔枝都吃完了，见苏麻喇嬷起身要走, 胤禛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道：“嬷嬷, 我有些话想要问您。” 如今屋子里只有小安子与小全子在, 他甚至将这两人都遣了出去, 低声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您了，是不是曾祖母身子已经不大好了？” 其实这件事早就有迹可查, 且不说太皇太后这一年的时间里时常卧床养病, 今年年初更是声势浩大前去五台山，回来之后更是免了后宫妃嫔们的请安，若无要事，要她们初一十五都不必前来慈宁宫。 孩子们前去慈宁宫请安,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很高兴的, 但便是他偶尔前去慈宁宫, 也能发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时常头晕目眩, 精神不济，脸色更是不如从前。 用太皇太后的话来说，她不过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但他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 苏麻喇嬷平日里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身子怎么样，她是最清楚的，可有些话却不能多说，只说没事儿。 胤禛早知如此，正色道：“嬷嬷，您就与我说实话吧，我，我……真的只是担心曾祖母而已。” 苏麻喇嬷还是不愿多说。 胤禛没法子，只能道：“嬷嬷，我与您说实话好了，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曾祖母时日无多，活不了几年。” “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无的，嬷嬷，您就相信我好不好？” 其实他并没有抱多大的指望，毕竟像皇上，太皇太后等人的身体情况除了周院正，谁都不能够知道的。 如胤禛所料，苏麻喇嬷依旧没说，直说要他好好歇息。 接下来这一夜，胤禛都没怎么睡好，一下梦见前世的自己，一下梦见太皇太后去世……等着翌日早上起来时，他脑袋里是昏昏沉沉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学，胤禛刚回阿哥所就见到了纯禧公主。 一早上起来他便差人送信给了纯禧公主，请纯禧公主来找他商议要事。 紫禁城中虽戒备森严，平素妃嫔们都不得前来阿哥所的，但却没人说公主不能来阿哥所。 纯禧公主如今大了，也是知道些分寸的，知道胤禛念书要紧，很少过来打扰胤禛，故而她也知道胤禛这是有要事找她的，只问到底是什么事儿。 胤禛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来，最后更道：“……纯禧姐姐，是不是连你也发现了曾祖母最近身子不是很好？我总觉得前两年曾祖母身子很好的，可昨儿给她老人家请安时，她老人家一个哈欠连一个哈欠，像夜里没睡好似的。” 这话说的纯禧公主沉默下来。 半晌，她才低声道：“其实我也早就发现了，当日在五台山的时候，有一次我陪着曾祖母上完香，谁知道曾祖母起身时竟晕了过去，请太医瞧过之后，又歇了几天，曾祖母的身子还好些。” “而且回宫之后，便是曾祖母没与我说过，我也能从苏麻喇嬷她们的谈话中知道曾祖母时常头痛，偶尔也会眼前发黑……不过周院正每次诊完脉后出来时脸色倒也不是很严肃，应该没事儿吧？” 胤禛听到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了些。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太皇太后得的应该就是后世所说的高血压，一开始他还怕有人冲着太皇太后下毒……可如今想来，概率应该不大。 胤禛想了想道：“那你就与曾祖母说要她不要生气，不要动怒，平素你多吵着要吃芹菜，茄子，玉米之类的东西，这些对她老人家的病情有好处的。” 纯禧公主微微一愣：“胤禛，你怎么连这些都懂？这些日子曾祖母好像是时常吃玉米和芹菜之类的。” 胤禛咧嘴一笑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曾祖母近来好像不大爱动，长胖了不少，我相信周院正肯定只敢提醒曾祖母，却不敢多说什么，你若是闲来无事，多拉着曾祖母走走转转。” 这可真是为难纯禧公主了。 六宫上下大家伙儿都知道太皇太后是最怕热的，便是今年夏日不算太热，也不愿意多动的。 胤禛没法子，送走纯禧公主后只好再次去找皇上了。 说来也巧了，他去乾清宫的时候皇上并不在，前脚刚去了翊坤宫。 值守的太监知道这四阿哥最近很得皇上与太皇太后喜欢，脸上的笑容要多阿谀就有多阿谀，道：“四阿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可要奴才差人去知会皇上一声？” -- 第186页 胤禛想了想，点点头。 也是，太皇太后的事儿可不是大事儿吗？ 太监很快就飞奔而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就有魏珠过来，道皇上说了，请胤禛去翊坤宫一趟。 宜妃本就会撒娇，这有了身孕恨不得一日日黏在皇上身上才好，半刻都不想与皇上分离的。 胤禛没有多想，直接跟在魏珠身后去了翊坤宫。 一路上，胤禛更是与魏珠没话找话道：“我看魏公公好像瘦了些，可是最近太忙了？最近天气好像一日日热了起来，你们也得注意身子才是。” “我那里有太医院给的治蚊虫咬伤的药膏，待会儿我要小安子给你送过去。” 依魏珠如今的身份地位，一瓶药膏……太医院中还是有些擅钻研的太医会送的，他在意的是胤禛这份心意，连忙说不敢：“四阿哥可真是太折煞奴才了。” 胤禛挥挥手道：“这有什么？不过我听说你们当差时身上不能有太大的味道，这药膏闻起来清清凉凉的，当差时应该是不能用的，晚上睡觉之前涂一些，第二天早上起床时身上就没什么味道的。” 魏珠是连声道谢。 想了又想，他还是道：“待会儿四阿哥到了翊坤宫说话小心些吧。” 胤禛很清楚魏珠的性子，这人对着谁都不会多话，这般提点定是大有深意的：“魏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珠委婉将当日宜妃抢夺德妃牛乳一事道了出来，其实六宫上下，这事儿已经传遍了。 大家私下是议论纷纷，有人觉得德妃太过于窝囊，虽说她家世不如宜妃，子嗣不如宜妃，恩宠也不如宜妃，但这种事儿便是搁在哪里都站不住脚的。 一罐牛乳事小，若真是不够，就凭着宜妃如今的恩宠，只管去找内务府说一声，这内务府便是现挤也得挤出一罐子牛乳巴巴送去翊坤宫的。 可宜妃偏不，就得要永和宫份例的牛乳，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便是胤禛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这几年下来，德妃的性子强硬了许多，若说怕宜妃，也是谈不上的，只怕就是顾及着他与五阿哥之间的情分啊！ 魏珠瞧他脸色不对，忙道：“这事儿您可千万别说是奴才说的，若是叫皇上或干爹知道了，怕是会要了奴才的小命的！” 胤禛心里是感念于他的，道：“魏公公放心好了，你是好意，我自不会以德报怨。” 等着他到了翊坤宫，瞧见宜妃与皇上坐在炕上，她像示威似的喝着牛乳羹，当即心里愈发不悦，可面上却是分毫都没有表露出来，只道：“给皇阿玛请安，见过宜娘娘。” 说着，他更是难得撒娇，跑到炕上抱着皇上的胳膊道：“皇阿玛，我有个秘密和您说了。” 小时候他倒是没少撒娇的，可后来大了每次瞧见皇上总是规规矩矩的。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敢对着自己撒娇的孩子，后来胤禛懂规矩后，皇上心里还是有点怅然若失的，如今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沉声道：“哦？你有什么秘密要与朕说的？” 胤禛故弄玄虚道：“皇阿玛，既然是秘密，那肯定只能有咱们两个人知道啊！” 皇上含笑看了宜妃一眼。 就这一眼，寻常懂事的人早找了借口下去了。 但宜妃是谁？ 她可不是寻常人，棒槌一个，当即就像听不懂似的，只对屋内为首的宫女道：“便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带下去吧！” 她觉得自己是皇上枕边人，可不是外人。 胤禛依旧沉吟不语。 皇上见状，略有些懂了，含笑看向宜妃道：“方才你不是说小厨房给朕准备了糕点吗？正好你去瞧瞧这糕点好了没有！” 宜妃脸色一沉，想了想还是下去了。 待屋子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人，胤禛这才开口说起太皇太后的病情来：“……纯禧姐姐与儿臣都觉得曾祖母身子不大好，儿臣实在担心，可便是儿臣去问苏麻喇嬷，她都不愿与儿臣说实话，更别说去曾祖母了。” “皇阿玛您向来孝顺，所以想请您多帮着留意些曾祖母的病情，也问问看周院正。” “儿臣怕曾祖母与周院正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周院正到了您跟前也说曾祖母无事。” 其实便是他不说，皇上也察觉到近来太皇太后身子远不如从前，皇上也不是没有问过太皇太后与周院正，可两人皆说无事。 皇上难得摸了摸胤禛小脑袋，道：“你今日专程去乾清宫找朕，就是要与朕说这件事？” 胤禛点点头，正色应是。 皇上瞧着他额上和笔尖还挂着汗珠子，心里微动，只觉得太皇太后还真是没有白疼胤禛……这些日子他忙着奔波于承乾宫与翊坤宫，确实他想的还没有胤禛周全。 皇上正色道：“你的话，朕记得了，你放心，老祖宗会没事儿的，定会长命百岁的，朕不会让她有事儿。” 胤禛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米牙来。 皇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自从盛京回来之后，每日下午胤禛等人就要跟着谙达们上骑射课，再加上有他爱的小马驹闪电在，他的骑射功夫一日日渐长。 当然，他付出的代价便是如今这夏日还没过完就像一块小黑碳似的。 不过皇上瞧着却觉得欢喜，觉得胤禛来日定是最英勇的巴图努。 -- 第187页 等着宜妃端着糕点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严父慈母。 她还是第一次见着皇上对着哪个儿子有这般和颜悦色，当即心里便觉得有些吃味，当即就道：“皇上，四阿哥，芙蓉糕好了，快来趁热吃！” 翊坤宫的芙蓉糕乃是一绝，连皇上都觉得好，随着芙蓉糕一同端上来的还有井水湃过的绿豆水。 胤禛瞧见绿豆水，只含笑道：“宜娘娘，我想喝牛乳！” 说着，他更是甜甜一笑，脸上的笑要多纯真就有多纯真：“我听说翊坤宫可是有很多牛乳了。” 抢的都还是永和宫的！ 皇上一听这话也觉得不对劲起来，问道：“怎么，为何翊坤宫牛乳会有很多牛乳？朕记得妃位每人每天只有一罐牛乳的。” 这话问的宜妃是心惊肉跳。 她之所以敢这般张狂，无非仗着德妃刚没了女儿，自己不仅有一子一女，更怀着皇子，她觉得但凡德妃有点脑子，都不敢将事情闹开的。 可宜妃万万没想到胤禛却会挑起话头，生怕这孩子在皇上跟前说三道四，抢话道：“对啊，臣妾最近有些不舒服，所以牛乳用的少了，想必四阿哥也听胤祺说起了这事儿，所以才知道的……” 说着，她忙道：“皇上可也要用些牛乳？” 说完这话，她不去瞧皇上，只拿眼神瞄胤禛，生怕这孩子嘴巴一张又说出什么话来。 好在接下来胤禛只是乖乖吃糕点喝牛乳，倒没有再说什么。 可便是这般，宜妃这颗心啊也是悬着的。 胤禛等啊等，好不容易等着皇上去如厕的空当，胤禛则与宜妃道：“……宜娘娘，方才我不过是看在五弟弟的面子上才没有将牛乳一事说出来的，凡事都要讲规矩，讲道理，您若是想喝牛乳，觉得牛乳不够，该去找内务府，去找佟佳娘娘，再不济也是该找皇阿玛，而不是将我额娘的牛乳扣下来。” “知道的人晓得你喜欢喝牛乳，不知道的还以为偌大一个紫禁城，就缺这么一罐子牛乳！” 宜妃冷冷看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这种事儿吧，可大可小，但架不住您却是欺人太甚！”胤禛瞧宜妃气的脸色都变了，不明白她怎么还有脸生气的，不过他也好多次听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说起宜妃来，这人有点小心思，但却不算无恶不作之人，如此举动不过是想把她当初丢失的颜面找回来罢了。 若宜妃真的有歹意，胤禛可不会这般简单就算了的：“我只要您登门与我额娘赔个不是就成了，至于牛乳……我阿哥所里每日有三罐牛乳，您要是真这么缺牛乳，我要人给您送一罐子就是了。” 他倒是要看看宜妃好不好意思！ 宜妃脸色愈发难看，咬牙道：“要本宫给你额娘赔不是？简直痴心妄想！” 当初德妃摔倒却无大碍后，她是越想越不对劲，被妹妹郭络罗贵人一挑唆，只怀疑这一切是德妃自导自演，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的。 胤禛笑着道：“我给宜娘娘一会时间考虑，您考虑清楚了，等着皇阿玛回来了，您要是还没考虑清楚，那我便只能请皇阿玛做主了。” 宜妃一时间倒左右为难起来。 她入宫将近有几年了，皇上是什么脾气，她还是清楚的。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着牙，低声道：“我答应！” 等着皇上一进来，胤禛便说时候不早，早些回去歇息了。 翌日一早，宜妃便提着补品急匆匆去了永和宫，一瞧见德妃便笑着解释：“……这牛乳的事儿都是误会，本宫从前虽诞下过一胎，可说来也奇怪，这一胎怀相却不大好，日日躺在床上下不了床，翊坤宫的事儿也没怎么管，架不住身边有宫女自作主张，闹出这样的事儿来。”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可如今她也顾不上这些，只道：“四阿哥与胤祺关系向来好的像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似的，本宫便是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德妃只笑笑，没有接话。 大家都是当主子的，这样大的事儿，若没上头主子授意，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宜妃见她没有想象中好忽悠，心一横，便朝后扫了那宫女一眼。 那宫女当即就跪了下来，朝自己掌嘴起来，更是扬声道：“都怪奴婢自作主张，还请德妃娘娘降罪！” 这一巴掌接一巴掌，下手极狠，声音极大，整个屋子里只听得到她扇巴掌的声音，大有一副“若是德妃娘娘不原谅奴婢，奴婢就不停”的架势。 宜妃更在一旁装腔作势道：“你这贱蹄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仗着自己陪本宫长大的情分就为所欲为，当起本宫的家来，若非本宫听人说起这事儿，只怕与德妃的误会是越来越深……” 那宫女下手越来越重，不出半刻钟的时间，便已双颊高高肿胀起来，嘴角也淌出血迹来，看着还是怪可怜的。 德妃瞧着也是怪不忍心的，只道：“罢了！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她是包衣宫女出身，最能体会到这些宫女的不易，也不忍心为难这一个替罪羔羊。 宜妃这才扭头看向那宫女，道：“既然这次德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那便算了，若有下次，看本宫不剥了你的皮！” -- 第188页 既然该赔的不是都赔了，德妃也说算了，宜妃连多寒暄两句都没有，带着人匆匆就离开了。 德妃只觉得不对劲，按理说今日行径可不是宜妃的做派，思来想去她都没想明白，索性也就没继续想了。 当胤禛听闻这事儿时，心中的怒气也消散大半。 哼。 德妃是软柿子，他可不是！ 也就是他知道宜妃不算太坏，背后是有郭络罗贵人挑唆才会如此，故而没有将事情闹得太僵。 一时间，这事儿又是传的六宫沸沸扬扬。 不过叫五阿哥知道这事儿却高兴得很，宫里头的孩子向来懂事早，便是五阿哥这样的也知道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事儿很复杂，更是趁着皇太后不注意偷偷跑到阿哥所来找胤禛，更是道：“……我原先就不喜欢额娘身边那个大宫女，主意太多了，这次竟背着额娘做这样的事儿，真是太坏了！” 说着，他更是恶狠狠道：“下次我看到她肯定是要额娘罚她的。” 胤禛笑了笑，只愿他能一直这般天真下去，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五弟弟，等你明年也要搬到阿哥所来了，想好住哪里了吗？” 五阿哥朝着这院子隔壁一指：“就这里。” 说着，他更是咧嘴一笑，道：“四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一点都不嫌弃这地方偏僻，向来喜欢热闹的他因为胤禛，也觉得这地方很好。 胤禛也跟着笑起来，甚至兄弟两人还煞有其事去隔壁院子瞧了瞧，隔壁院子虽小了点，但景致也十分错落有致。 五阿哥更是指指点点，说这里种棵葡萄藤，那里种棵樱桃树……甚至连冬日里在哪里吃烤肉，吃锅子都想好了。 这样一想，未来的生活好像也不算太苦。 胤禛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道：“可要是等着明年你也搬到阿哥所来，那慈宁宫那边不就只剩下纯禧姐姐一个人了？那她每日该多无聊！” 平日里的纯禧公主对五阿哥虽有点嫌弃，可实际上也是挺在意这个弟弟的，特别是等着胤禛去了上书房之后，可以说是姐弟两个相依为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9 21:26:34~2022-05-20 22:3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头、阿木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五阿哥想也不想, 张口就道：“我听人说了，纯禧姐姐快要嫁人了，到时候她嫁人了, 多得是人陪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胤禛仔细一想，纯禧公主比他们大上七八岁, 满人成亲早，十二三岁的成亲不在少数，像纯禧公主这样尚未定亲的倒是另类。 说起来, 纯禧公主虽是恭亲王庶福晋所出，但她乃是恭亲王长女，又是皇上养女，打小更是养在慈宁宫, 身份是何其尊贵。 一想到这儿, 胤禛不免有些惆怅起来。 甚至连再次看到纯禧公主时, 胤禛都用一种“以后再难瞧见”的眼神看着纯禧公主, 看的她心里直发毛：“……胤禛, 好端端的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难道是大阿哥又欺负你了？” 说起来，最近惠妃很是风光。 不是因为得宠, 而是因为她养着的八阿哥极其聪慧, 如今尚不到两岁就已能识字千余，文曲星下凡也不是没有的，可八阿哥小小年纪思路敏捷，才情出众, 原先因为卫常在的关系, 皇上向来对他不冷不热, 可如今他在皇上跟前十分得脸。 有人私下道, 皇上一直看重太子，原先几个阿哥中瞧着偏疼四阿哥，如今看来，皇上最疼的却是八阿哥了。 皇帝重长子，百姓疼幺儿。 可皇帝也是人啊，怎么会不喜欢小儿子？ 也正是因此，八阿哥养母惠妃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胤禛也知道最近大阿哥因为这件事略有些张狂，可惜他是一点都不买账的，只笑着道：“纯禧姐姐你放心好了，大哥哥自纳兰揆方的事情后就不敢欺负我了，我可也不是好惹的……我，我只是想着你的亲事，所以有些难过而已。”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从前咱们多么无忧无虑啊，可惜你一日日大了起来，我听人说已经有人向曾祖母打听你的亲事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更别说还是大公主，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了。 纯禧公主听闻这话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着他的额头道：“你啊你，仗着如今念书有了些长进，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说实在的，前些日子开始的确有福晋夫人有替我做媒的意思，可曾祖母的意思很明白，我还小，不想要我这么早出嫁。” 说起来她也是十分感念太皇太后的，姑娘家一辈子快乐的时光没几天，出嫁之后整日就要围着丈夫和孩子转悠：“我也是这样想的，想当初刚入宫时日日想着出宫，可在慈宁宫呆习惯了，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慈宁宫更好的地方了。” 胤禛听闻这话，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也对，太皇太后都发话了，谁还敢凑上前来？除非是不要命了！ 如此一来，他便专心念书起来。 当然，后宫之中向来不平静，一日日皆是大事儿小事儿不断，先是宜妃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出了意外，她便怀疑这事儿是佟佳皇贵妃所为，毕竟两人月份相近，难免有个比较。 -- 第189页 又比如，乌雅瑾瑜总算如愿嫁给了阿灵阿，只是嫁进钮祜禄一族又如何？钮祜禄一族家大业大，便是嫡出的姑娘一个个也像先皇后与温僖贵妃一样，说话是滴水不漏，可见钮祜禄一族的女子是何等厉害，像乌雅瑾瑜这样的，嫁进去没几日就被吃的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一日日只知道回娘家诉苦。 可乌雅太太撒泼打滚可以，要她出主意，那真是为难她了。 思来想去，乌雅瑾瑜只能又进宫来了。 她先是去找温僖贵妃，只可惜七阿哥病了，并未见她，当然，谁也不知道七阿哥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她又去找了德妃，德妃只是听她哭诉一通，别的话倒没有说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事儿，后宫众人更是瞧明白了——哦，原来温僖贵妃与德妃不大对付啊，如今勉强算是亲戚，都这样互相不搭理，可见关系一般…… 这些消息是一字不落传到胤禛耳朵里去，大多数事他都当成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每日他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背背书偷偷懒，日子倒也悠哉乐哉。 只是啊，这人日子过得太舒服，就想要折腾点事儿来。 胤禛想要学枭水。 枭水，即游泳。 他其实是会枭水的，但架不住他有次落水后，恨不得众人在他跟前都不敢提起“水”这个字来，更别说枭水了。 这夏日都快过完了，谁知道天儿却是一日日热了起来，紫禁城中的冰块略有些不够分，日子也就更难熬。 这样的天儿若是能在水里泡一泡，那该多幸福啊！ 想着上次出宫被皇上逮到后，胤禛就不敢做出这等先斩后奏的事儿来，自己遭殃就算了，还连累身边的人。 一来二去，胤禛则想着求到太皇太后跟前去。 他更是拉上好兄弟五阿哥一起。 兄弟两人手牵手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却见着太皇太后怀里已经抱了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一岁多的样子，明眸皓齿，瞧着十分可爱，一笑嘴边更是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笑的人心都化了。 这人不是如今紫禁城当红炸子□□阿哥还能是谁？ 只见八阿哥抢占了原本属于胤禛与五阿哥的位置，窝在太皇太后身边甜甜说着话：“……额娘说了，小孩子不能挑食才能长得高，才能身体好，所以我就算不喜欢喝牛乳，也会每天乖乖喝牛乳的。” 他不仅生的可爱，更是吐字清晰，可见是真的聪明。 就连五阿哥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嫉妒，对，就是嫉妒，对他而言，自己这个八弟弟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每次他的额娘看到他总会念叨要他多向这人学一学…… 可八阿哥压根没察觉到五阿哥的不喜，待他们给太皇太后请安后甜甜道：“四哥哥，五哥哥，送给你们！” 他递过来的是两个泥人，嗯，怎么说了，单看挺丑的，但一个一两岁的小娃娃能将东西做成这样，也很不错了。 五阿哥当即就瘪嘴道：“我才没这样丑！” 太皇太后扫了他一眼，提醒道：“胤祺！” 胤禛忙接话道：“曾祖母，五弟弟不是不喜欢这个泥娃娃，只是他这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八阿哥可怜巴巴看向胤禛道：“那，四哥哥，你喜欢我捏的泥人吗？” 面对着这样真炙的眼神，胤禛勉为其难点点头：“喜欢。” 八阿哥这才露出笑容来。 就在这时，温僖贵妃过来了，如今佟佳皇贵妃有了身孕，这协理六宫的权利又落在了温僖贵妃头上，有些时候碰上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她也会前来慈宁宫请教太皇太后的。 胤禛便带着两个弟弟一起去御花园玩。 八阿哥简直活脱脱是当年胤禛的翻版，不是模样长得像，而是他也长得好，而且一点都不认生，只拽着胤禛的手叭叭说个不停。 胤禛对八阿哥说不上喜欢，但更说不上讨厌。 他虽不喜欢卫常在，可也知道一码归一码。 五阿哥却是苦着脸，根本不愿意带这小萝卜头一起玩，小孩子都是这样，根本不愿意和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四哥哥，那我们还能学枭水吗？万一曾祖母不答应怎么办……” 说着，他更是扫了一眼八阿哥，低声道：“还有，我才不想带着他一起玩了，他最喜欢的就是大哥哥。” 胤禛听了这话哑然失笑：“一码归一码，如今八弟弟养在惠娘娘身边，与大哥哥亲近是在所难免的。” 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好在八阿哥虽聪明，却是年纪太小，有些话想必也是听不懂的，故而对他也不必十分避忌。 殊不知不远处卫常在眼神直勾勾落在儿子面上，恨不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今日卫常在出门也就带了一个心腹宫女出门，这宫女低声道：“主子，您既然这般惦记八阿哥，为何不去找皇贵妃娘娘？也不去找惠妃娘娘？” 便是她跟在自家主子身边有几年了，可直至今日也瞧不明白自家主子每日想些什么。 明明心里是极惦记八阿哥的，却从未提出去看八阿哥，哪怕在半道上遇见了，也是神色淡淡，甚至连多看八阿哥一眼都没有……生分的就好像没生过这个儿子一样。 可私底下，卫常在却是极在意八阿哥的，不仅每年生辰都会给他做新衣裳，甚至日日在佛祖跟前也只庇佑着八阿哥…… -- 第190页 卫常在笑了笑，淡淡道：“罢了，你不懂。” 放长线钓大鱼。 如今母子温存算什么？来日等着她的儿子成了太子，成了皇上，母子之间多得是相处的时候。 如今她对八阿哥表现的越冷淡，惠妃对八阿哥就越是放心，她知道，不久的将来大阿哥就会得皇上厌弃，到时候惠妃与大阿哥，乃至于纳兰一族将会倾尽全力辅佐她的儿子。 到时候有她襄助，有佟家皇贵妃襄助，她相信，这一世的胜者会换人的！ 第66章 殊不知胤禛半点都没有争夺皇位的想法, 对他而言，如今的生活好不容易适应下来，这当皇上不知道要比如今辛苦多少倍。 等着回去之后, 八阿哥不在, 胤禛总算找到机会与太皇太后说起枭水一事。 他原以为要费些功夫的，不曾想与五阿哥左右夹击, 刚提起话头，太皇太后就一口答应下来：“……技多不压身，况且今年夏末天气的确是反常, 太热了些，若是要学枭水，要选几个妥当的太监才是，湖边得找人照看好, 像有些石头, 螃蟹得清理干净, 免得划伤了手脚。” 苏麻喇嬷连声应下。 胤禛与五阿哥两个人凑在太皇太后身边, 连声道：“曾祖母, 您可太好了。” 五阿哥更是毫不留情凑近太皇太后“啪嗒”轻了好几口，拍马屁道：“您是天底下最好的曾祖母！” 太皇太后被他们逗的哈哈直笑, 道：“怎么, 你们怎么会觉得哀家不会答应这件事吗？在你们心里，哀家就这样不好说话？有道是技多不压身，这会枭水也是好事儿，只是哀家丑话说在前面, 可不能一个人偷偷去枭水, 若是叫哀家知道了, 可不会轻饶。” 胤禛带着五阿哥连连称是。 接下来的日子, 胤禛是更忙了，每日下学后还跟着小太监学枭水。 五阿哥哪里是学枭水？分明就是想要玩水，一会儿抱着小太监不肯撒手，一会儿要小太监驮着他游水，一会儿更是对着胤禛直泼水，打起水仗来……整个御花园都荡漾着他们的笑声。 胤禛倒是真心实意想学枭水，从前他倒是会游泳，可这种东西也是熟能生巧的，一日两日懈怠没什么要紧，可日积月累都不碰这些，难免会生疏。 所以跟着小太监，他学的是认真极了，不出三日就学会了枭水。 五阿哥见着他最喜欢的四哥哥都会枭水，便也开始跟着认真学习起来。 倒是德妃知晓儿子学起枭水，吓得不行，还专程要红玉过去了一趟，她也是担心胤禛的身子，生怕胤禛做起噩梦来。 只是她知道的却是太晚了，等着红玉过来时，胤禛都已经学会了枭水，只道：“……还请红玉姑姑回去告诉额娘一声，我没事儿的，这世上种种越是害怕什么便越是忌惮什么，要想不害怕它，就是去克服它。” 说着，他更是道：“这几日都是大晴天，明儿我还是要和五弟弟一起去学枭水的，红玉姑姑只管叫额娘去瞧瞧，看我游的好不好。” 红玉没法子，只好回去复命。 到了第二天，德妃带着章佳常在见胤禛像小鱼儿一样在水里钻进钻出，心是高高悬着，胤禛一个猛子下去，沉入水中一会儿又冒头起来，恨不得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倒是章佳常在在一旁道：“……娘娘可别一惊一乍的，别将自己的身子给吓坏了，胤禛不会有事儿的，还有这么多人守着了，这些人都是太皇太后派下来的，胤禛若有个什么闪失，他们一个个的脑袋可别想要了。” 话虽如此，可德妃这一颗心呀，直至胤禛从水里起来后才彻底放了下来，亲自替胤禛绞起头发来：“你这孩子，前些日子学骑射晒得黑漆漆的，如今学枭水没几天，倒是愈发黑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好在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再说别的，儿子这枭水本事她也是看得见的，极厉害。 胤禛咧嘴一笑，道：“额娘怕什么？皇阿玛说了，男儿家的长得黑些才好看了！” 章佳常在也跟着打趣道：“对啊，娘娘怕什么？这胤禛距离娶媳妇还远得很了！再说了，胤禛长得这么好，便是黑些也不愁娶不到媳妇的。” 这下就连五阿哥都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胤禛看着他，没好气道：“你跟着笑什么？你懂娶媳妇是什么意思？” 五阿哥挺起小胸脯，骄傲道：“四哥哥，我当然懂！额娘说了，娶媳妇就是长大以后有人陪我睡觉，就像乳娘一样……我可不想一个人睡觉，要是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的……” 这下别说胤禛了，就连德妃都跟着笑起来。 紫禁城中规矩大得很，德妃来瞧一眼儿子已是格外开恩，也不敢多做停留，便想要回去。 胤禛也带着五阿哥回去阿哥所。 如今五阿哥虽未到去阿哥所的年纪，可对他来说，哪里有他的四哥哥，哪里就是他的家，他已经俨然将胤禛隔壁那院子当成他未来的住处，一点不见外，隔三差五就去胤禛的院子吃吃喝喝，更是放话出来，以后他就跟着他的四哥哥一起住。 两人在早上就已经说好了，学完枭水后要一起吃烤肉的。 冬日里是吃烤肉的好时候，可夏日也不算差，在院子里架个炉子，自己动手自己烤，再配上甜滋滋的蜜瓜，用井水湃过的酸梅汤……这小日子，真是赛神仙。 -- 第191页 在院子里吃烤肉感觉是有的，但香味儿却是飘的老远老远，哪怕胤禛所处院子位置偏僻，但架不住这烤肉香气扑鼻。 如今胤禛吃烤肉的架势有点像后世的烧烤，用竹签将一串串肉腌好串好，吃之前撒上孜然与香料，一口咬下去，嘴里滋滋直冒油，吃的五阿哥直打嗝儿依旧舍不得将手里的竹签放下来。 这香味儿是越飘越远，不仅三阿哥闻到了，就连大阿哥也闻到了。 平素最上进的大阿哥强迫自己进下心来，可这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他没法子，只好放下狼毫笔来。 一旁的小太监早已洞察大阿哥的心思，含笑道：“今儿晚上主子想吃些什么？小厨房那边新送来了些鹿肉，不如叫他们烤着给您吃？” 只是他这话音刚落下，大阿哥那冷冽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吓得这小太监连声跪下，忙道：“主子，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想着您平素挺喜欢吃烤肉的，所以才会出此主意的……” 大阿哥冷声道：“不必了，这鹿肉你们下去分了吧！” 这人一旦吃多了就容易犯困，他可不会允许这种请款发生的，淡淡道：“皇阿玛说了，晚膳要以清淡为主，就要小厨房按照平日惯例准备几道小菜就行了。”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也对。 换成谁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的。 他只觉得皇阿玛太宠着胤禛了些，每日比他们晚起一个时辰也就罢了，还跟着小太监学枭水，如今更是把阿哥所当成菜园子似的，今日吃烤肉，明日吃锅子，后日更是闹着吃什么鱼脍……就没他们想不到的好吃的。 在这种环境下，成年人都做不到心如止水，更不必说一个小孩子。 明知道皇阿玛这般偏疼胤禛是对他没抱什么希望，是好事儿，但大阿哥想来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只微微叹了口气。 正苦闷时，大阿哥只听人通传说三阿哥来了，他连忙请人进来。 在紫禁城中，太子是正统，三阿哥原也想与太子套套近乎，等着日后太子登基后得些好处，但面对着荣妃与三阿哥的示好，太子兵不领情。 再说如今太子与胤禛关系极好，宛如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似的，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中，三阿哥与大阿哥却是越走越近。 三阿哥也是被这香气熏的无心学习，前来与大阿哥大吐苦水：“……按照道理，纯禧姐姐与五弟弟哪里能来阿哥所？弄得阿哥所是乌烟瘴气，五弟弟也就罢了，最迟明年也是要进阿哥所的，可纯禧姐姐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一日日往阿哥所跑？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大阿哥虽心里也觉得这样不妥，但身为长子，他也不好表露的太过，只道：“你多担待些就是了，纯禧姐姐如今年纪不小，最多两三年后就是要出嫁的，到时候就不会如此……”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自己。 是啊，纯禧公主年纪差不多了，要嫁人了！ 这三人整日像连体婴儿似的，若是拿捏住了纯禧公主，岂不是也能拿捏胤禛与五阿哥？这可真是一石二鸟！ 出嫁从夫，便是纯禧公主身份再尊贵，可嫁了人，难道还把家丑四处嚷嚷？总不是一门心思替夫君着想？ 说起来，纳兰揆方与纯禧公主年纪相仿，且纳兰一族家世出众，若纯禧公主嫁到纳兰家，到时候岂不是连太皇太后都会跟着爱屋及乌？ 这个主意一出，大阿哥便是心底狂喜，等着三阿哥一走，就连连差人送信给惠妃。 皇子不得与外戚来往过密，但后宫妃嫔时常送信回去问候娘家人一二，却是常事儿。 惠妃没大阿哥这么多心眼，接到信笺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纳兰揆方是纳兰明珠幼子，上头有两位嫂嫂顶着，婆母立规矩也立不到小儿媳头上，且纳兰揆方虽性子莽撞些，不如他长兄文采出众，但也是一表人才，才情出众，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给他，配纯禧公主也是够的。 第67章 说起来惠妃家世不俗, 如今武英殿大学士纳兰明珠便是其同族之人，说起纳兰明珠，京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前几年郑经去世, 台湾乱成了一团, 皇上正是派了纳兰明珠前去台湾。 今年年初皇上带着胤禛等人前去盛京，当初众人只以为皇上前去缅怀先人, 实则不光如此，此次更是带着纳兰明珠等人前去乌喇地区，就在皇上带着胤禛等人骑马涉猎时, 纳兰明珠更是协助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两次围攻雅克萨，迫使俄方同意谈判…… 可见纳兰明珠有多得皇上信任。 惠妃原先与纳兰明珠并不亲厚，可世人向来如此，但凡有了利益, 就有了来往。 便是连惠妃都知晓, 纳兰明珠这般擅钻营的人, 只怕想要好好利用一番纳兰揆方的亲事。 果不其然, 翌日上书房下学后, 纳兰明珠就前去阿哥所给大阿哥请安。 正换了衣裳打算前去学枭水的胤禛与纳兰明珠碰了面儿。 胤禛对这人有点印象的，每年除夕宴会, 纳兰明珠都会携着家眷前往, 只道：“……纳兰大人怎么来了？可是来瞧大哥哥的？” 纳兰明珠是个左右逢源之人，便是面对着胤禛也是满脸笑意：“臣见过四阿哥，今日臣过来并非专程探望大阿哥，是家中额娘昨夜做了噩梦, 梦见大阿哥有些不好, 四阿哥想必也知道, 这人上了年纪就有些不讲道理, 所以臣便奉家中额娘之命前来瞧一瞧，要不然，这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 第192页 胤禛急着去御花园，便匆匆道：“那纳兰大人快去吧。” 有些事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知道以后的纳兰明珠会成为大阿哥的左膀右臂，也没指望着他们之间能有多好的关系。 当大阿哥瞧见纳兰明珠时，微微愣了一愣：“叔外祖，您怎么来了？” 纳兰明珠年纪并不大，却能左右逢源，身居高位，可见心机了得，也是因此，在外他与大阿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怕旁人说闲话。 可今日纳兰明珠却示意屋内的人都出去，更是将大门关上后才道：“……我今日过来正是所为大阿哥昨日所言之事，揆方如今尚未定亲，纯禧公主也未定亲，若两人能结为福气，对大阿哥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话说的大阿哥是心情澎湃，可接下来纳兰明珠的话却叫他心里凉了半截：“只是这门亲事不论是太皇太后还是皇上，都不会答应的。” 大阿哥脸色微微一变：“那，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 纳兰明珠捋着山羊胡，笑了笑道：“可凡事事在人为。” 人人都说皇上那个当初将大阿哥送去宫外养着是怕养不活这孩子，但他知道，皇上却是为了太子打算，有长子在，且不说太子风头会被分去，皇上更怕有人心生歹意。 他斟酌片刻：“皇上对纯禧公主虽喜爱，可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却也是以大局为重的，但太皇太后不一样，如今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心肠早不如当初狠辣，若纯禧公主真出了什么事儿，若是不嫁给揆方，只能绞了头发当姑子去，我猜……太皇太后肯定舍不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大阿哥还不懂，那就是个傻子，连忙表示自己知道了。 *** 此时此刻正看着胤禛游水的纯禧公主却是连打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有人在骂我？” 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她平日里谁都没得罪，只怕没人骂她，便冲着胤禛与五阿哥道：“好了，该起来了，这太阳都下山了，若是在游下去，当心染上风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秋老虎来得快去的也快，早晚已有些凉意了。 胤禛这枭水水平越来越好，只乖乖起来。 倒是从前光顾着摸鱼的五阿哥心不甘情不愿的，嘀咕道：“四哥哥都学会了，我还没学会……” 待他们换了衣裳，纯禧公主笑着道：“没事儿的，明年夏日再学枭水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瞧着闷闷不乐的五阿哥道：“不如咱们待会儿去吃锅子好不好？慈宁宫刚得了一只野鸡，曾祖母赏给了咱们，晚些时候咱们吃野鸡锅子。” 五阿哥面上这才有了笑意。 谁知道这野鸡锅子刚端上来，外头就有人通传说大阿哥来了。 胤禛微微皱了皱眉，只听见纯禧公主不耐烦道：“他来做什么？” 对于这个弟弟，原先她是没有太大感觉的，只是随着大阿哥年纪长大，就变得有些两面三刀，当着太皇太后表现的事极其友爱，可对着胤禛却又爱答不理，她可不喜欢这样的人。 胤禛却道：“那就请大哥哥进来吧。” 没想到随着大阿哥一同进来的还有纳兰揆方，这下别说纯禧公主，就连胤禛脸色微微都有些不好看。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想当初胤禛与大他好几岁的纳兰揆方打了一架后，虽还是一同在上书房进学，但同在屋檐下的两拨人都无视对方存在，特别是纳兰揆方向来张狂惯了的，私底下更说什么“一个宫女生出来的孩子”之类的话。 好在这话没传到胤禛耳朵里，不然，只怕两人又要大干一仗的。 这等尴尬情形下，还是大阿哥率先道：“你们都这般愣着做什么？今日是我闻到一阵香气，故而带着纳兰揆方前来蹭蹭饭的，也不知道四弟欢不欢迎？” 紫禁城中都是这样的，便是你瞧见对方恨的牙痒痒，面上也是笑盈盈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胤禛却不是一般人，当即淡淡道：“大哥哥这是做什么？来者是客，若你们想留下来吃锅子，我自不会不招待你们……只是就怕你们过来，你们吃的不高兴，我们吃的也不畅快。” 说着，他更是高声喊了小安子过来：“我记得纯禧姐姐拿过来的野鸡还有半只，你吩咐小厨房做了给大哥哥送过去吧。” 这话的意思说的十分明显——我不欢迎你们。 一时间，就连大阿哥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更别说纳兰揆方过来之前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如今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深吸一口气，将肺腑的不快强压下去，大阿哥才勉强露出几分笑意来：“四弟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不欢迎我们？我也知道当初你与揆方有些隔阂，可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小心眼做什么？半点没有男儿家的爽朗和洒脱。”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先是今儿上午纳兰明珠来了，再是大阿哥带着纳兰揆方有示好的意思，胤禛只觉得不对劲，更不好接受他的好意：“大哥哥这话说的没错，只是却不是所有人都是宽宏大量的，我是小孩子，最是记仇，别人对我好，我就对别人好，别人对我不好，我又何必假惺惺与人交好？” 说着，他更是道：“所以还请大哥哥回去吧！” -- 第193页 这下，饶是大阿哥出门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带着纳兰揆方转身就走。 这纳兰揆方却不是好脾气的，一出了院子大门便气的不行：“真是贱骨头！不过是从包衣宫女爬出来的下贱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了？” 大阿哥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耐着性子道：“叔外祖说过，这件事急不得，胤禛这般反应，我也不意外，不着急，他这边不好下手，那咱们就直接从纯禧公主那边下手就行了。” 纳兰揆方不置可否。 说实在的，他如今这年纪已晓得男女之事，身边也有教导人事的丫鬟，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纯禧公主温柔好看，这样的女子，便是公主，他也不稀罕的。 倒是纯禧公主待他们走后，忍不住劝了胤禛几句：“……你这又是何必了？你与大阿哥日日同进同出，若是闹得太难看，两人面子上都挂不住。” “我若是你，方才将他们留下来就是了，如今因为八阿哥的关系，大阿哥与惠妃在皇阿玛跟前都有些得脸，当心他们在皇阿玛跟前上眼药。” 胤禛却是半点都不在意，只道：“我行的端做得正，什么都不怕！” 话虽如此，可后宫之中的弯弯绕绕多得很，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当即就要小安子送信去永和宫，要德妃小心些。 谁知道小安子很快就回来，说皇上正在永和宫，不过他已将这话转告给了红玉。 胤禛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对皇位无欲无求，在皇上心中印象怎么样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是皇上亲儿子，真做错了事儿，皇上也只是责罚一顿就过了……他有什么好怕的？ 纯禧公主却觉得胤禛方才做的有些不大妥当，牵着五阿哥的手回去慈宁宫的路上还忧心忡忡的。 谁知道她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纯禧公主请留步！” 纯禧公主扭头一看，只见这人是纳兰揆方，当即便微微有些不悦。 这人她还是知道的，也不大瞧得上。 纳兰揆方生着一副好皮囊，笑起来时模样很是俊朗，只道：“纯禧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纯禧公主下意识就拒绝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纳兰揆方有几分犹豫道：“事关四阿哥，还请公主您换个地方。” 纯禧公主想了想，还是随着他走远了几步，好在她也是个有防备心的，只道：“不必走远了，就在这里说吧。” 纳兰揆方这才道：“今日之事纯禧公主也是在场的，说实话，这是我的主意，当初我气盛，冲撞了四阿哥，不仅是我，连四阿哥也受到了责罚，如今大家同在上书房念书，却像仇人似的。” “思来想去，我只觉得这般不好，所以才想找个由头与四阿哥重修于好。” 说着，他却是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可方才……公主您也瞧见了，四阿哥压根不待见我，我这想道歉都没机会了……” 不说多个朋友，可少个敌人总是好的。 纯禧公主想了想，皱眉道：“这件事交给我吧，只是你这张嘴啊，以后还是放老实些，便是德娘娘当初曾是包衣宫女，如今却是四妃之一，你瞧不上她，就是瞧不上皇阿玛和胤禛。” 纳兰揆方连连称是，又是连声道谢。 在纯禧公主的劝解下，胤禛总算给了纳兰揆方一个面子，但还是与从前一样，对这人爱答不理，只是不排斥与这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罢了，也不像从前那样甩脸子了。 因为这事儿，纳兰揆方还专程去慈宁宫谢过纯禧公主一趟。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纯禧公主被太皇太后教的极好，知进退懂礼数，收下他的礼物不免又劝了他几句。 一转眼到了初秋时间，德妃诊出两个月的身孕来。 胤禛知晓这消息后是高兴的不行。 德妃也很高兴。 相较于从前的小心提防，如今的她羽翼渐丰，永和宫上下，甚至连卫常在所居的东偏殿都有她的耳目，自不必像上次刚有身孕时那样。 按照道理，她已经诞下过两胎，也不是那等无知少女，实在是自小公主夭折后，她日日郁郁寡欢，每次例假不准就觉得有了身孕，谁知道请了太医过来一瞧却并无喜事。 一来二去的，德妃也就没盼着这事儿。 不曾想不知不觉中，她这又有了孩子。 胤禛这次是特别小心，甚至恳求太皇太后将阿福送到阿哥所，就怕阿福绊倒了德妃。 太皇太后并没有答应，只说叫他将阿福送过去与纯禧公主养着的阿寿做伴儿。 如今胤禛轻轻抚摸着德妃的肚子，柔声道：“你可要乖乖听话，可不要惹额娘生气，到时候我带着你一块去玩，给你买好玩的玩具，送你好吃的和新衣裳……” 德妃也是满脸慈爱：“周院正说了本宫这一胎如今并无大碍的，你就安心念书好了。” “我听说你近来与大阿哥关系和缓了些，这是好事儿，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那么较真做什么？” 她的有些观念胤禛并不苟同，可想着额娘有了身孕，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一时间，永和宫上下是其乐融融。 有人欢喜有人愁。 相较于永和宫的喜气洋洋，承乾宫与翊坤宫却是低沉沉的一片。 -- 第194页 宜妃自那日从永和宫赔礼不是回来后，羞的几日没出门，只觉得丢脸丢到保定去了。 如今听闻德妃有了身孕，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若她们这几人都诞下阿哥，她这儿子是最中间那个，怎么能惹得皇上与太皇太后的疼爱？ 她气的不行，日日摔碟子骂宫女的，翊坤宫就没个安静时候。 承乾宫就更不必说了。 佟佳皇贵妃这一胎怀相并不好，用孙太医的话来说，那就是凶险得很，故而她日日躺在床上养胎，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可人呐，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这些日子佟佳皇贵妃时长想起早夭的儿子，若是她的六阿哥还活着，只怕也是能走会跳，会甜甜喊她“额娘”了。 佟佳皇贵妃越想越愁，便时常请了卫常在过来说话。 这一日又是如此，她只把卫常在喊了过来陪着他一起发怔，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卫常在坐在一旁替她抄经祈福，这佛经都抄了三页，才听见佟佳皇贵妃缓缓道：“……没想到你当真算得准，你说德妃差不多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她就当真有了身孕，你说德妃这一胎当真只生个公主？若是她再生下个健康的阿哥来，只怕连本宫都奈何不了她了。” 如今她对卫常在的话是深信不疑。 卫常在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道：“皇贵妃娘娘放心好了，嫔妾何时与您说错过？至于您，好好养着身子就是了，便是您这一胎是个公主也无妨，只要孩子平安康健就够了。” 佟佳皇贵妃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卫常在还记得当初与佟佳皇贵妃说她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公主时，她脸上的表情要多失望就有多失望。 但没办法，上辈子佟佳皇贵妃就没儿子命，不，应该说佟佳皇贵妃就没孩子命。 卫常在柔声道：“您如今贵为六宫之尊，只要您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到时候笑到最后的那个只能是您。” 两人虽是同盟，实则却是各怀心思。 卫常在并未与佟佳皇贵妃说上辈子继承大统的那个不是太子，也并未说佟佳皇贵妃将在不久的将来病重身亡，她一直与佟佳皇贵妃说的是她身子不好，好好将养着便是了。 但很多事情便是重来一世，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她只想要佟佳皇贵妃等人扶持她的儿子，到时候她就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至于佟佳皇贵妃，则想着待八阿哥位置稳固之后去母留子，也是，谁人身边留下这样一个人，都会心里不踏实的。 时间过的极快。 接下来的日子，紫禁城中可真是喜事不断。 先是温僖贵妃与郭络罗贵人也诊出喜脉来，然后是佟佳皇贵妃诞下一女。 再是宜妃诞下一小阿哥。 最后是德妃生下个小公主。 皇上与太皇太后近来是心情大好，连带着对有了身孕，即将临盆的温僖贵妃与郭络罗贵人都赏赐不断，更是放出话来——后宫妃嫔都要努力才是，得多多替皇上开枝散叶。 便是胤禛对历史上的康熙帝生育能力有所了解，可看皇上像生兔子似的生孩子，还是吓了一跳。 好在他如今有香香软软的妹妹在手，每逢初一十五怎么看都看不够，对于后宫那些你争我斗也就没放在心上，当成耳旁风。 九公主满月后，胤禛更是撺掇皇上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温宪”。 这名字既大气又好听，用太皇太后的话来说——很有皇家气派。 九公主长得极好，眼睛大大的，皮肤红红的，刚出生不久便长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用乳娘的话来说，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孩子。 便是胤禛知道每个乳娘，稳婆和嬷嬷都会说这样的话，但他还是私以为自己的妹妹长得最好看，甚至有事没事就跑到五阿哥等人跟前去显摆一通，让五阿哥羡慕极了，跑回去与宜妃说自己也想要个妹妹。 又得了儿子的宜妃可真是风头无二，抱着九阿哥道：“妹有什么好的？你不是有妹妹吗？” 她说的便是郭络罗贵人所出的六公主。 如今六公主渐渐大了，随着年纪一同长大的还有脾气，可真是被宜妃娇惯的不成样子。 五阿哥私下说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六妹妹，故而便是胤禛在上书房，他也恨不得拽着纯禧公主来永和宫看九公主，更是时不时赞叹道：“以后我要是成亲了，也要生好多好多可爱的女儿！” 这话逗的胤禛是笑个不停。 如今他已经六岁了，功课是愈发紧张，却因为他每日功课能跟得上，皇上依旧遵循当日的诺言，要他不必早起。 他就要小全子每日都去永和宫等着，但凡发生点什么事儿都要告诉他一声才是，更是不忘要小全子传话道：“你跟五弟弟说一声，要他小心些，他手上向来没轻没重的，可别伤着温宪了。” 说起来，他倒是挺羡慕五阿哥的。 按理说今年五阿哥也该跟着他们一起搬进阿哥所，一起去上书房念书的，可谁知道五阿哥刚搬进阿哥所没两天就出了天花儿。 这事儿在如今可是大事儿，皇上吓得不行，连忙要他挪了回去，天花儿好了之后他的身子也有些不好，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大圈，皇太后舍不得他吃苦，便说好好养一养谁知道这一养就养了小半年。 -- 第195页 皇上没法子，已经下了命令，等着中秋节过了，要五阿哥无论如何都要搬去阿哥所的。 胤禛也是盼着五阿哥来的，且不说多个伴儿，起码五阿哥来了阿哥所，就不能时常去永和宫探望九公主……要不然，他可是嫉妒坏了！ 第68章 原一开始日日闹着要来阿哥所与胤禛一起作伴的五阿哥, 在领略到念书的辛苦后就再没说这话，毕竟皇阿玛说了准他四哥哥睡懒觉，可没说准他睡懒觉的。 五阿哥不是没想过也学着自己四哥哥一样, 去皇阿玛跟前讨价还价一番, 可想了想，却是没这个胆子。 得, 还是早起吧！ 一时间，胤禛是盼着中秋节早些到来，五阿哥却是盼着中秋节能迟些来才好。 谁知道在中秋节之前紫禁城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纳兰明珠替幼子纳兰揆方求娶纯禧公主。 此消息一出, 别说六宫哗然，就连朝堂之上也是一片惊愕之声。 纳兰明珠的死对头索额图只讥诮一声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便是连太皇太后也是冷着脸没有说话，她老人家这是什么态度，已十分明朗。 可纳兰明珠却是笑了笑, 并没有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胤禛察觉到不对时, 事情已过了一日, 他当即连连冲去慈宁宫, 却听说太皇太后因为这事儿都气病了。 胤禛忙去找纯禧公主, 刚进屋，就见着纯禧公主哭的眼睛像肿胀的桃子似的。 他不敢想象这一天一夜纯禧公主是怎么过来的, 连忙道：“纯禧姐姐, 你别难过，有我在了……” 从昨儿到今儿，纯禧公主的眼泪都已经快流干了，可架不住她一瞧见胤禛, 这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胤禛。” 其实昨日五阿哥一见着太皇太后发脾气, 见着纯禧公主掉眼泪便急匆匆要去找胤禛商量对策, 可宜妃一听到消息连忙差人守住他, 要他莫要多管闲事，故而他便是想出来也没法子。 胤禛正色道：“纯禧姐姐，你别哭，总会有办法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纯禧公主说起，胤禛这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来前些日子纳兰揆方就开始有意无意找纯禧公主套近乎，有的时候是凑上前说几句话，有的时候是托人送些宫外的零嘴来……满人规矩没有汉人重，孩子们之间交往过密不算什么事儿，这事儿太皇太后也知道，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知道，太皇太后断然没有想过纯禧公主会与纳兰揆方有些什么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纳兰明珠求亲到太皇太后跟前时，却是言之凿凿，虽未拿出些什么证据来，但这人向来精明，当着太皇太后虽未说什么，可对着旁人说话却是含含糊糊的，直说——我也知道犬子求娶大公主乃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犬子在家伤心不已，为人父总是要尽一尽努力才是，孩子们的事情，谁又能知道了？ 众人一琢磨就琢磨出不对劲来，纳兰明珠是多聪明的人啊，断不会去太皇太后跟前自讨没趣的，肯定是纳兰揆方与纯禧公主之间有了什么，所以纯禧公主非纳兰揆方不嫁…… 况且大家又都是长了眼睛的，这些日子纳兰揆方的确是与纯禧公主有些什么的。 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特别是知道纯禧公主为了缓和自己与大阿哥之间的关系才会如此，胤禛气的像什么似的，恨不得要骂人起来：“我长这么大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他们难道以为旁人就不知道他那些心思？无非想要借曾祖母和恭亲王府的势罢了。” 说着，他更是忍不住连声安慰起纯禧公主来：“纯禧姐姐，你莫要害怕，我来想想办法。” 不得不说，纳兰一族如今倒是愈发张狂起来，特别是纳兰明珠，如今竟使这样这样的下作手段。 偏偏太皇太后顾及着纯禧公主的名声，也不好做些什么。 胤禛气的不行，也顾不上如今上书房内先生正在授课，在书房外捡起一块石头直奔进去。 上面讲课的正是张英，尚未反应过来时，就见着胤禛直奔纳兰揆方而去，一板砖径直砸到纳兰揆方脑门上。 顿时，鲜血从纳兰揆方的脑门上流了下来，纳兰揆方下意识要站起来还手，却见着胤禛指着他的鼻子道：“真是下贱东西，你们纳兰一族好歹还是名门望族，怎么会的都是这些下作手段？我要是你们纳兰一族的祖先，只怕羞的要从棺材里蹦出来骂你们一顿才好。” “得，你也别这样看着我，我骂的就是你们纳兰一族！还有你那老子，还什么大学士了，哼，他也是有儿有女的人，难道不知道姑娘家的名声大过天？还在外头含含糊糊说那些话，也就仗着无人敢在曾祖母和皇阿玛跟前嚼舌根子罢了……” 张英见状，已差张廷玉等人将胤禛拉了下去。 一时间，以大阿哥与胤禛为首又分为两拨人，胤禛虽被张廷玉等人拽着，但嘴上依旧不服输。 这纳兰揆方也不轻易服输，厉声嚷嚷道：“你一个小娃娃知道什么？便你是皇子，也没有动手打人的道理！” 这次他也学乖了，没有动手，甚至想着巴不得借着胤禛这事儿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纯禧公主就算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 第196页 胤禛冷笑一声：“我知道什么？你说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们一家子不要脸！” “纯禧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她怎么会与人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就算真做出这样的事，也不会和你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鬼德行！” 说着，他见纳兰揆方有要回嘴的意思，更是道：“我敢打包票，若纯禧姐姐与你不清不楚的，我一辈子断子绝孙，你敢不敢这样说？” 张英厉声呵斥道：“四阿哥，慎言！” 方才像是战胜公鸡一样的纳兰揆方顿时就泄了气，如今这世道的人都是相信这些的，自不敢随便说话。 胤禛更是乘胜追击道：“怎么，不敢说话了？呸，真是坏心肠！” 大阿哥却是不依了：“四弟，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如何得知？这件事有曾祖母和皇阿玛做主……” 太子却是厉声道：“哼，你们想的什么，当真以为大家不知道？” 好在下朝后的皇上很快就匆匆过来了，一瞧见宛如菜市场的上书房气的脸色都变了，又是请太医又是派人将胤禛拎去御书房。 和往日里的巧言善辩不一样，胤禛这次什么都没说，皇上刚开口训斥几句，他便道：“皇阿玛，就算您这次打儿臣十个板子，甚至二十个板子，儿臣也没觉得自己错了……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的。” 说着，他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哽咽：“纯禧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若纳兰揆方真喜欢纯禧姐姐，儿臣心里也还稍稍好想些，可他分明就是为了利用纯禧姐姐……今日不管谁来了，儿臣都是这样说！” 对男子来说，这等事儿不算大事儿。 更不要对日理万机的皇上来说，这就更是小事儿了。 其实一开始他是隐隐约约有听说这件事的，却并未放在心上，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只想着两个孩子不过是青梅竹马，走的近一些而已，再加上纳兰明珠这人向来擅钻营，想趁这个机会求娶纯禧公主，他并不意外。 但他没想到胤禛会这么大反应。 皇上下意识皱皱眉：“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先动手打人，方才朕都看见了，纳兰揆方额头上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只怕这辈子都要留疤的！” “那是他活该！”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胤禛依旧没有半点悔改之意：“纳兰揆方破了相，但纯禧姐姐丢的却是名声，以后出嫁了说不准还要被人非议的，儿臣觉得纳兰揆方一点都不亏。” 要是纳兰明珠在场的话，他恨不得朝纳兰明珠也丢个砚台过去。 皇上厉声道：“真是不知道悔改！” 说着，他更是道：“来人，将胤禛送去崇圣殿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能放他出来。” 这话一出，便是连梁九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满朝阿哥，可没谁被关去崇圣殿闭门思过的。 这地方说白了就是皇家家庙，里面清一色摆的全是历朝历代皇帝排位，一走进去似有凉飕飕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别说小孩子，就连梁九功都觉得有些瘆人。 想当年太子年幼不听话时，一听说有可能要去崇圣殿，吓的便直哭。 那地方有多吓人，皇上也是知道的，他原也不是真心实意要将胤禛送过去的，只想着让他认错而已，谁知道胤禛却是闭口不谈，心里更想着——去就去，有什么好怕的？那地方摆的都是历朝历代皇帝们的排位，难不成还能蹦出来同他唠嗑？若真是如此，他也不怕，一个皇帝还能同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计较？ 胤禛是雄赳赳气昂昂去了崇圣殿，宛如战胜的公鸡似的。 这消息一传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德妃抱着九公主前去御书房找皇上求情，只是很可惜，她根本没能见到皇上。 紧接着，太子也去了御书房，一样的，他也没见到皇上。 然后是纯禧公主牵着五阿哥过去御书房，也是没见到皇上。 可怜皇上一下午都没个停歇，再次听到有人过来时，想也不想就道：“都说了，朕忙着，不见，梁九功，你吩咐下去，但凡是与胤禛相关的人过来求情，朕一律不见。” 梁九功轻声应是，可想了想还是道：“皇上，奴才方才说的是太皇太后过来了……” “你这奴才，快叫太皇太后进来！”皇上差不多快被胤禛气傻了，连忙迎了出去，扶着太皇太后的手道：“老祖宗，您怎么过来了？今日天凉，您怎么不好生在慈宁宫歇着？若是真有什么事儿，只管差人来叫朕便是了。” 太皇太后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将手从抽了出来，淡淡道：“哀家知道皇上忙于公务，连德妃，太子等人过来都没时间见，所以便亲自过来了。” 皇上瞧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落座于炕上，讪讪道：“是不是方才太子与德妃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淡淡道：“胤禛被你关了起来，德妃也好，还是太子，纯禧和胤祺也好，都来找过哀家，哀家觉得你这事儿做的不妥当。” “哀家知道，纯禧并非你亲生女儿，你对她不会顾念太多，可是皇上啊，当初你可还记得将纯禧过继到你名下时，你是怎么与恭亲王说的？” “哀家也知道，便是你的亲生女儿，这种事儿对你来说也不算大事儿，可你想过没有，若真的放任这事儿不管，任由着纳兰明珠推波助澜，便是纯禧不嫁到纳兰家，只怕也寻不到好亲事的。” -- 第197页 “胤禛若有错，也是错在太顾念手足之情，皇上难道就真不在意他的死活了？那么黑的地方，他一个小孩子，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被吓出个好歹来，那该如何是好？” 皇上都没好意思说，他虽将胤禛一个人丢在崇圣殿，可暗处却还是派人守着的，但凡有半点不对劲立马与他说一声的。 他也只能与太皇太后赔笑脸：“老祖宗，朕也是得您教养长大的，朕记得您当初曾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胤禛出发点是好的，这一点，朕也是知道的，不然就该赏他板子了。” “可这孩子打小就顽劣，若是不加以管教，只怕以后要酿成大错的……”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太皇太后就冷冷扫了一眼过去，皇上没法子，只道：“是，都是朕的不是，平日里疏于对胤禛的管教。” 太皇太后颔首道：“既是这般，那皇上就该在孩子们身上多费些心思才是，那哀家就去接他出来吧。” 也不等皇上说话，太皇太后便扶着苏麻喇嬷的手走了。 等太皇太后紧赶慢赶赶去崇圣殿时，只见胤禛正巴巴踮着脚看上头的排位了，更是忍不住感叹道——这历史上的皇帝可真多啊，有些他都没听说过了。 太皇太后麻溜将胤禛接回慈宁宫，更是放出话来，胤禛在崇圣殿被吓坏了，这些日子得在慈宁宫好好歇着，至于功课什么的也得放一放，等着中秋节过了与五阿哥一起再去上书房念书。 胤禛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可见德妃与纯禧公主哭哭啼啼，仿佛他好像受了天大委屈时，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忙道：“……你们别哭啦，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再说了，也就是名声会受到点影响，我又不在意这些，倒是那个纳兰揆方，哼，当初我就该大力些，让他额上的疤再严重些才好了！” 德妃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可纯禧公主眼泪依旧掉个不停，只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胤禛怎么劝都没用。 就连五阿哥学起小猪叫，纯禧公主还是眼泪不停。 后来还是太皇太后拍着她的手道：“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坏心肠的人会有报应的……至于你的亲事，哀家自有打算，只要你不点头，便是皇上发话了，哀家都不会叫你嫁出去的。” “如今你还小，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你看的极重要，可有些事儿啊，根本不必在意的，等着你几年后，几十年后回想起这件事来，只怕都记不清来了。” “哀家也是打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纯禧啊，你该庆幸，庆幸还有几个好弟弟了！” 纯禧公主这才心情微微好些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胤禛便安心住在慈宁宫，当然，外头那些事儿他也没忘记打听，知道纳兰揆方额上留了个大拇指大小的口子，皇上原下令要他回去养伤的，说是养伤，只怕这辈子都进不了上书房，后来还是大阿哥与纳兰明珠求到皇上跟前，皇上这才松了口。 以胤禛对皇上的了解，只怕一开始皇上就没打算将纳兰揆方送回去，毕竟就是皇上做人做事也是要讲道理的，按照明面上的道理来说，纳兰揆方可不是过错方。 不过这样更好，胤禛一想到日日见着纳兰揆方额上顶着个疤，心里就解气。 至于纯禧公主与纳兰揆方不清不楚这事儿，还真是姜还是老的辣，太皇太后一出手打死了几个嚼舌根子，散播谣言的宫女太监，这流言更是嘎然而止。 不光如此，她老人家更是放出话来——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可若真想求娶，那就大大方方上门来求亲，使那些幺蛾子做什么？哀家是老了，却不是傻了。 这话就是故意对着纳兰明珠说的。 一时间，再无一人敢私下议论此事。 可经过这件事，倒是叫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意识到有些孩子大了，这亲事也该早日定下来。 太皇太后却想着将纯禧公主多在身边留几年，直说不急。 但大阿哥如今已十二岁，皇上在他这年纪都已经娶妻，满人成亲早，这年纪成亲的儿郎也不是没有。 皇上与太皇太后的意思皆是便是不早早成亲，这亲事也是能定下来的。 皇上这主意来的是措手不及，大阿哥根本没来得及准备，不过他就算准备也没用，纳兰一族是他的外家，因为纳兰揆方的事儿，皇上对他也是有些意见，便给他定下了尚书科尔坤之女觉罗氏。 娶妻当娶贤，这位觉罗氏模样并不出众，很是贤淑。 大阿哥并在在意这些，福晋不好看，娶两个好看的侧福晋和庶福晋便是了。 他在意的却是觉罗氏出身不显，其父虽为户部尚书，但在觉罗氏曾祖这一辈才开始显露头角，如今除了觉罗氏的父亲，家族中最出众的也就出了个礼部侍郎，可以说全家上下在朝堂之上是孤立无援，这样以后又怎么能为他提供帮助？ 如此一来，就是在中秋家宴上，大阿哥脸色也好看不起来。 偏偏太皇太后更是点着大阿哥道：“……瞧瞧你，旁人订了眼里眉梢都是笑，可你倒好，愁眉苦脸的，可是嫌你皇阿玛给你选的人不好看？” 大阿哥连说不敢，只起身道：“君子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我学识尚浅，也并未领略大清江山，故而不愿早早成亲，并非对觉罗氏不满意，皇阿玛所选之人，便是我没有见过，也知道该是十分出众的。” -- 第198页 太皇太后笑着道：“你勤奋好学，皇上与哀家都是知道的，如今这亲事只是定了下来，成亲的日子还得叫钦天监和礼部好好选一选，你若是想晚些那便晚些就是了，哀家与皇上总不能耽误你上进！” 坐在下首的胤禛瞧大阿哥面上虽带着笑意，可这笑容根本没有触及到眼底，一时间也是有点心疼起未来的大嫂。 不过，小小年纪的他也忍不住替自己的未来担心。 大阿哥十二岁就订了亲，再晚也是十五六岁就该成亲了，这年纪搁在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就要成亲生娃娃了？ 他有点害怕。 五阿哥也有点害怕，一边咬着牛肉卷饼，一边苦兮兮道：“四哥哥，我还是不想要去上书房念书，也不想要搬去阿哥所了，要是以后我想皇玛嬷他们了怎么办？还有我的额娘，如今她有了小弟弟，万一我半个月才见她一次，她忘了我怎么办？” 真是越说越愁，他甚至觉得手中的牛肉卷饼都没有之前好吃了。 胤禛这几日天天在慈宁宫吃吃玩玩，日日闲散，倒有些怀念起上书房念书的日子来：“不要紧的，你要是无聊咱们两个可以一起玩，我也与曾祖母说了，将阿福也带去阿哥所，到时候多热闹啊！” 至于阿哥所养狗一事，皇上虽未赞成，但也没有出言反对，只巴望着胤禛这个活祖宗有狗儿陪伴，能少惹点事也是好的。 可要是真安分守己，那就不是胤禛了。 他瞧着大阿哥脸色难看，更是举着酒杯前去给大阿哥敬酒：“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大哥哥已经订了亲，未来的大嫂十分贤淑，我还没有恭喜大哥哥一声了。” 有太皇太后与皇上在场，大阿哥就算是恨的牙痒痒也只能面露笑意，一杯酒下肚更是道：“多谢四弟了。” 他眼神里带着阴森森的恨意，更是将这笔帐算在了胤禛头上。 第69章 胤禛眼里是一派天真无邪, 大阿哥却是皮笑肉不笑。 皇上见着此情此景，不知道该说胤禛是天真无邪还是傻到了家。 对于这个儿子，皇上可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五阿哥作为胤禛的小尾巴, 也有样学样上来敬酒。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的, 反正明面上却是一片和睦。 唯有八阿哥趁着众人不注意时上前对大阿哥道：“大哥哥别难过，等着我长大了帮你报仇。” 大阿哥面上才露出几分笑容来,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道：“真乖！” 当初对八阿哥他说不上喜欢，但也不算讨厌，毕竟自己搬进了阿哥所, 权当作惠妃身边养了只猫儿狗儿的，后来得纳兰明珠提醒才知道有个同心协力的兄弟有多么重要，此后才开始对八阿哥上心起来。 这八阿哥也不算没心没肺的，就像五阿哥对胤禛似的, 每次他看到大阿哥时是两眼放光, 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 中秋节第二日, 胤禛就带着五阿哥前去上书房念书了。 倒是三阿哥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先前都是他垫底的, 这五阿哥一来，那就后继有人了。 好在五阿哥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念书这方面的确没什么天赋, 偏偏他又是个好心的，每次师傅要打他身边的哈哈珠子，他就抹着眼泪道：“你们不能乱打人，我, 我要去告诉皇玛嬷。” 要么有的时候师傅们上课上的好好地, 他就说饿了, 要吃点东西, 若是师傅板着脸说要他下学再吃，他也会哭着道：“可是我真的饿了，原先我在寿康宫的时候，每次饿了，皇瑪嬷都会要人给我准备糕点的，呜呜，我好饿啊……” 这下，别说师傅们了，就连胤禛都觉得有些无语。 胤禛与他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可发现有些时候同小娃娃真的说不通道理，听到最后，五阿哥只嘟囔道：“上书房一点都不好玩，阿哥所也不好玩。” 说着，他更是可怜巴巴拽着胤禛的袖子道：“四哥哥，你说，要是我们能不念书就好了对不对？” 这话……可真是说出了胤禛的心声啊！ 胤禛发现这五阿哥与自己一样，是条咸鱼，有道是咸鱼儿子就有个咸鱼额娘，实在是宜妃对五阿哥要求不高，她只希望五阿哥每日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反观荣妃却是望子成龙，可怜了三阿哥都七岁了却还是不长个，天赋不够勤奋来凑。 胤禛倒是喜欢最近的状态的，念书并不累，反倒还乐在其中。 当然，每日见着纳兰揆方额头那个疤痕时，去上书房念书就成了一种乐趣。 如今太子一党有胤禛和五阿哥，大阿哥一党只有三阿哥，三对二，不，应该说五阿哥勉强算半个人吧，就算这样，胤禛他们也是极有胜算的，在上书房横着走都不怕。 到了九月初一这一日，胤禛带着五阿哥前去慈宁宫请安，却见着慈宁宫里有客人在。 是一位福晋带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子，这女子模样虽不算十分出挑，但行事却落落大方，便是见着胤禛看向自己，也是报以微笑示意。 太皇太后介绍道：“……来，这位是你们未来的大嫂。” 寻常女子听闻这话早就羞红了脸，但觉罗氏却低头含笑，行为举止并没有半点小家子气。 胤禛有点喜欢这位大嫂了。 太皇太后要与觉罗福晋说话，便要纯禧公主带着觉罗氏下去玩。 -- 第199页 纯禧公主如今大了，并不算十分外向的性子，再加上她对大阿哥印象不好，连带着对这位未来的大福晋也没什么好印象，不是说觉罗氏不好，而是她压根就不想与大阿哥这一家子有什么来往。 五阿哥也摆出一副爱屋及乌的架势来，倒惹得人家觉罗氏怪尴尬的。 四人走在宫道上，也就觉罗氏一人话最多，说起紫禁城外的点心，说起家中的趣事……瞧着像是她一人在唱独角戏似的。 胤禛看她脸都微微涨红了，双拳也微微握着，知道她也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处境尴尬。 想想也是，哪家的姑娘都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凭什么还没嫁给大阿哥就受这份气？ 胤禛顺着她的话道：“觉罗姐姐说的这如意斋的点心，我虽没吃过，却也是听人说过，说里头的牡丹饼做的不仅好吃，更是栩栩如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尝一尝！” 相较于纯禧公主与五阿哥的惊愕，觉罗氏却忍不住在心底长吁一口气：“若是四阿哥想吃，下次我进宫时带一些让你们尝尝，和宫里头的糕点味道自然比不得，但尝尝鲜也是好的。” 说实在的，不光是大阿哥对这门亲事不满意，觉罗氏一族对这门亲事也不满意。 觉罗氏一族不是不知道这门亲事是高攀了，也不是不知道纳兰一族在此之前想为大阿哥求娶的另有其人，可圣旨一下，谁还敢说个不字？ 觉罗氏知晓这事儿后还哭了一场，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胤禛笑着道：“好，那就多谢觉罗姐姐了。” 有了他当开端，接下来这气氛就好些了，纯禧公主瞧着觉罗氏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也觉得这是个可怜的，虽对她没有太热情，却也不至于太冷淡。 几人还一起去御花园看了花儿和鱼儿，在御花园逛了一圈这才回去。 殊不知已有小太监将觉罗氏的动向报给了大阿哥，只夸觉罗氏性情柔顺，颇有大家风范。 这话说的大阿哥更是心乱如麻，放下狼毫笔冷哼一声道：“哼，觉罗一族教导出来的姑娘还能有什么大家风范？我看这人也是个蠢的，明知道我与胤禛一行人有嫌隙，却还非得往上凑，这还没进门就如此猖狂，若是进了门，岂不是更不将我放在眼里？” 跪在下首的太监索性没有说话，他明知道大阿哥在气头上，可不会往枪口上撞的。 这就叫做说错错多。 殊不知太皇太后与皇上为大阿哥定下觉罗氏，正是瞧中了觉罗氏的心胸与气量。 这不，等着几个孩子回去慈宁宫的路上，五阿哥就已经有些喜欢上这位未来的大嫂，拿着她给自己编的花环喜不自禁。 倒是纯禧公主有好几次欲言又止，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等到了最后，胤禛带着五阿哥去逗弄阿寿时，觉罗氏主动与纯禧公主说起了话来：“……我知道公主想要与我说什么，虽说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您也是个心善的，索性与您实话实说了吧。” “以后我会吃多少苦头我是知道的，可人呐，总是要向前看的，若是整日愁眉苦脸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以后我嫁人了，不求与大阿哥恩爱有加，只求相敬如宾，这门亲事是皇上赐下来的，只要我不犯大错，谁也动不了我的位置。” 至于男人，又算什么？ 她家世虽不显赫，可也不是家中无人撑腰，有什么好愁的？ 这一番话说的纯禧公主对觉罗氏改观了不少，只觉得太皇太后与皇上对大阿哥真好，为他选中了这样一位好妻子。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唯有大阿哥与惠妃等人觉得这门亲事不好。 太皇太后有心抬举觉罗氏，更是请了惠妃前来与觉罗福晋说话，虽说惠妃来是来了，可对觉罗福晋，觉罗氏却是爱答不理的，谁都能瞧出她的心思来，看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里是直叹气。 好在如今紫禁城中孩子多，太皇太后心情大好，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孩子多了，难免不值钱，就连太皇太后都厚此薄彼起来。 几个大些的孩子就不必说了，毕竟日日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看腻了，难免比不上刚出生香香软软的孩子，德妃所出的九公主就不必说了，长得十分可爱，和胤禛一样调皮，乳娘若拿碗喂她水喝，她喝够了便咕噜噜扒着碗弦吐泡泡。 宜妃所出的九阿哥也是个贪吃的，小小年纪就长得圆滚滚的，看着别人嘴里吃东西就要凑上前去……这胖的太皇太后都有些抱不起来。 这般说起来，佟佳皇贵妃所出的八公主就叫人惋惜。 八公主一出生，比当年的六阿哥身子还弱，哭声就像只呜咽的小猫儿似的，整个人抱起来更是轻飘飘的，十分可怜的样子。 如今温僖贵妃有了身孕，八公主身子也不好，佟佳皇贵妃急的像什么似的，一面攥着主持六宫的权力不肯撒手，一面又提防着温僖贵妃，更是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可凡事皆是如此，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佟佳皇贵妃难免精神不济，后宫中错漏频出，太皇太后没法子，便想从四妃中选出个人来管事儿。 惠妃身为四妃之首，一听说这事儿就毛遂自荐，可太皇太后知道她是个马虎的，便打哈哈说大阿哥过两年就要成亲了，他是长子又是头一个成亲的，难免要多费些心思，便要惠妃多盯着些。 -- 第200页 至于宜妃，则没这个意思，一门心思都是放在恩宠和孩子身上。 至于荣妃，身子则不大好。 所以到了最后，德妃都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落在自己头上的，一听说这事儿连忙说自己不行。 太皇太后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想当初胤禛刚入上书房时，哀家与皇上愁的不知道像什么样子，如今倒好，这孩子每日去的比别的兄弟还晚，日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可功课也是没落下的。”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哀家在吗？若是碰上什么拿不准主意的事儿，去找皇贵妃和温僖贵妃都可以，若是你觉得找她们不好意思，只管抱着温宪来找哀家就是了。” 她老人家都这般发话了，德妃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阿哥所的胤禛知道这消息却很为德妃高兴，一来是紫禁城中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德妃协理六宫也能表明皇上与太皇太后的态度，二来是权势养人，这管教人管教习惯了，整个人也会立起来的。 胤禛甚至觉得阿哥所的人对自己都恭敬了不少，当即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大阿哥瞧见，心里是愈发不舒服。 从前太子与大阿哥两拨人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煦，可如今两拨人可谓是泾渭分明，颇有一股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就有点像后世的职场，当着大BOSS，也就是在皇上跟前还装一装，可等着皇上不在，大家连装都懒得装。 就连五阿哥都经常拽着胤禛的袖子道——四哥哥，好吓人啊！ 胤禛拍着他的手直道：“没事儿，习惯了就好。” 五阿哥：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胤禛也是这样一日日习惯阿哥所的日子的，他就算是条咸鱼，可在紫禁城这种地方，也只能意思意思得了，哪里能做的太过？ 转眼间到了十一月，温僖贵妃平安诞下个小阿哥来。 胤禛听说这消息时只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意外，倒是五阿哥咬着笔杆子道：“……说是十弟弟长得皱巴巴的，也不大好看，过几日是十弟弟的洗三礼了，你说，咱们送什么东西给他？” 说着，他更是颇为好奇道：“四哥哥你说，佟佳娘娘是不是非常生气？” “我可是听说了，说是八妹妹身子不大好，上上个月浑身出了疹子，上个月又染上了风寒，用我额娘的话来说，隔三岔五就生病，只怕也是活不长的。” 因宜妃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当着孩子的面也是这般，直接导致五阿哥也是这般性子。 这可把胤禛吓的直捂他的嘴，忙道：“这种话可不能瞎说的，若是叫佟佳娘娘知道，会不高兴的。” 但他知道五阿哥这话没有说错。 历史上的八公主根本就活不过今年的。 等着在永寿宫瞧见活泼可爱的十阿哥和意气风发的温僖贵妃，佟佳皇贵妃脸色灰败，就像生病了似的。 可就算这般，佟佳皇贵妃还是要强颜欢笑，像模像样夸十阿哥生的好。 胤禛等人便是小孩子，也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一般，根本不敢多话。 到了私下，胤禛更是问纯禧公主道：“八妹妹好些了吗？” 纯禧公主摇摇头，低声道：“只怕八妹妹没几日活头了，当着佟佳娘娘的面，周院正与夏太医不好说实话，可到了慈宁宫，周院正可是什么都说了，直说八妹妹娘胎里带着不治之症，损伤了肺腑，如今不过是靠着汤药吊着，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 “昨儿我还陪着曾祖母去承乾宫瞧过了八妹妹，便是我不是太医，可瞧着她也不大对劲，呼吸声很重，瞧着……不太好。” 这件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唯有佟佳皇贵妃在自欺欺人。 胤禛听着微微叹了一口气。 紫禁城中的女人可怜，孩子更是可怜！ 因为八公主的事儿，皇上当日心情也不是太好，晚些时候还陪着佟佳皇贵妃一起去了承乾宫。 果不其然，夜里，八公主就没了。 承乾宫哀戚声不断，想想也能知道，当初六阿哥没了，佟佳皇贵妃就伤心欲绝，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有了新的希望，不曾想孩子又没了……这对任何一个母亲而言，都是锥心之痛。 胤禛想着那个小小软软的人儿，也觉得她十分可怜。 可不曾想翌日佟佳一族有人来探望，就带来一个妙龄女子，此人乃是佟佳皇贵妃的庶妹，模样出挑，性子绵软，用佟国纲夫人的话来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贵妃娘娘您瞧瞧宜妃她们姊妹两个，这个有孕时那个承宠，您在宫里头一个人孤立无援的，便是我们在家里也不放心！ 况且这人又是您的亲妹妹，姨娘又被您额娘拿捏的死死的，以后她对您的话是言听计从！想当初您一门心思想拿捏住德妃，可这些人一旦翅膀硬了，又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佟佳皇贵妃并没有接话，如今她已是心如死灰，想着随他们折腾好了。 如今她已是六宫之尊，若她真强撑着不松口，谁也奈何不了她的。 可如今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一时间，佟佳皇贵妃倒是成了六宫上下的笑柄，成为大家眼中的可怜人。 第70章 可日子不管再怎么难过, 还是要过下去的。 佟佳皇贵妃向来好强，先是没了儿子，继而是错失皇后之位, 如今更是没了女儿, 便是周院正没亲口与她说，但她也清楚, 这辈子她怕是都难有自己的子嗣了。 -- 第201页 她病了。 病的十分厉害。 承乾宫上下汤药不断，甚至太皇太后还派去了苏麻喇嬷照顾着她，可一日日下去, 佟佳皇贵妃的身子依旧没有好转。 胤禛与五阿哥、纯禧公主也去承乾宫请安过几次，不知道是佟佳皇贵妃已变得无欲无求，还是与世无争，亦或者痛失两个孩子后, 看每个孩子都喜欢, 对几个孩子明显好多了, 强撑着要小厨房端糕点过来。 胤禛等人本就是出于孝道走这么一趟的, 可吃糕点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觉得佟佳皇贵妃的眼神一直流连于自己身上。 他能怎么做了？ 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继续吃糕点！ 他没猜错, 佟佳皇贵妃的眼神的确是落在他的身上。 这些日子佟佳皇贵妃想了许多, 后位也好，孩子也罢，都是她这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她明明可以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的, 可这个孩子却与她失之交臂……哪怕她膝下有个胤禛也是好的。 如今承乾宫空荡荡的, 空荡的叫她害怕, 叫她难受。 胤禛最后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承乾宫, 出了承乾宫的大门，纯禧公主更是低声道：“胤禛，方才佟佳娘娘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那种眼神，就好像恨不得将胤禛吃到肚子里去才安心似的。 胤禛也有同样的感受，只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来承乾宫比较好。 至于佟佳皇贵妃与他的恩恩怨怨，早在当初佟佳皇贵妃将他送回永和宫画上了句号。 三个孩子说说笑笑正离开承乾宫的路上，不曾想却见着温僖贵妃带着七阿哥往承乾宫方向走来。 如今的佟佳皇贵妃有多失意，温僖贵妃就有多得意，刚生下十阿哥，又得皇上与太皇太后看重，就等着十阿哥稍稍大些，将德妃手上主持中愦的权力接过来，那就是彻彻底底的人生赢家。 纯禧公主偷偷与胤禛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温僖贵妃从前是韬光养晦，若她真是个心善之人，怎会在这个关头一日不断前来请安？ 温僖贵妃当真是容光焕发，待三个孩子请安后笑着道：“……你们倒是孝顺的，又过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也对，皇贵妃娘娘刚没了八公主，正是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们能来多瞧瞧她，她心里也好受些。” 小人得志！ 胤禛脑海里只蹦出这样一个词来。 可见啊，人就该时时刻刻保证低调，这一旦猖狂起来，狐狸尾巴就翘了起来。 他没有接话。 纯禧公主倒是与温僖贵妃寒暄了两句，到了最后温僖贵妃只道：“……本宫瞧着你们几个关系倒是好，皇上说了，等到明年开年七阿哥也要进上书房念书了，到时候你们几个当哥哥姐姐的可要好好照顾他才是！” 说着，她便牵着七阿哥的手往前送，可七阿哥却直往她身后躲，惹得她笑道：“七阿哥胆子小，这是不好意思了。” 胤禛偶尔也会在紫禁城中见到七阿哥的，相较于旁的阿哥，腿脚不便的他很是沉默寡言，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走一步路。 这不，这身后他依旧只低着头不说话？ 可他越是这样，五阿哥就越是想瞧瞧他到底在做什么，巴巴够着脖子直看，最后更是皱眉道：“呀，七弟弟，你是不是哭了？” 这，这有什么好哭的？ 纯禧公主和五阿哥都愣住了。 胤禛却有些懂他的，别看孩子小，其实什么都知道的，寻常人家的孩子腿脚不便都会自卑，更别说皇家的孩子……暂不提温僖贵妃对七阿哥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就说温僖贵妃如今有了十阿哥，对七阿哥难免有些顾及不上。 不过胤禛却没有圣母心，当即并未表态以后要好好照顾七阿哥之类的话。 七阿哥若是在上书房都活不下来，以后就更难了。 一转眼，到了十阿哥三四个月时，德妃就毫不留念的将主持六宫的权力还给了温僖贵妃。 权力是把双刃剑，能带来很多东西，但也让德妃劳累了许多。 德妃对如今的生活已很是满意，不想沾染这些。 不过在她协理六宫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整个人的性子倒是变了些，不如从前温润好说话，在胤禛看来，德妃这是整个人立了起来。 就连太皇太后瞧见德妃的变化也很是满意，私下与苏麻喇嬷说道——她就该这样才好，虽说出身低些，但如今膝下已有一儿一女，位居四妃之一，不比旁人差，何必行事畏手畏脚的？ 德妃自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 到了除夕前夕，太皇太后甚至要德妃帮衬着温僖贵妃操办除夕家宴，虽说她老人家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温僖贵妃如今要照顾十阿哥，身子也不复当初，要德妃帮衬一二，可任凭谁都看出来了——太皇太后这是想要抬举德妃了。 温僖贵妃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自然说好，甚至拉着德妃的手说什么本就是一家人之类的话。 毕竟德妃的妹妹嫁给了阿灵阿，若真说起来，那也是亲戚连亲戚。 好在德妃根本不搭腔。 一转眼到了康熙二十三年，上书房内新进来了虚岁五岁的七阿哥，可上书房并没有因此热闹起来。 因为如今的大阿哥已经十三岁了，太子也十一岁了，用师傅们的话来说，他们两人勤勉上进，书本中的知识也学的差不多，所以皇上大手一挥，就要他们开始跟着上朝，学习朝政之事。 -- 第202页 这对胤禛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当时一听到这话，他脸上的笑就绷不住了。 说句实在的，他们可真叫陪太子读书，皇上不是不疼惜剩下的儿子，可但凡有太子在，太子永远都是受关注最多的那个人。 不说别的，只要皇上不是太忙，每日下朝后都会来看看他们念书，顺便考考他们的学问。 五阿哥也是十分高兴，见三阿哥与胤禛的座位换到了前面，他的座位与七阿哥并排挨在一起，脸上笑意更甚，更是自作主张与七阿哥换了位置，将自己的位置排在胤禛的位置后头。 这不，他再也不怕什么时候突然站在窗外，拿手戳了戳胤禛道：“四哥哥！” 胤禛扭头看了他一眼：“干嘛？” 五阿哥露出甜甜的笑容来：“没什么，就是喊喊你。” 他可真是……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他又戳了戳胤禛：“四哥哥。” 胤禛再次转头：“又干嘛？” 五阿哥咧嘴一笑：“晚上咱们再吃锅子好不好？” 胤禛点点头道：“既然你这么想吃锅子，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好了。” 说起来他们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锅子了。 从羊肉锅子到牛肉锅子，再到猪蹄锅子，野鸡锅子……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没吃过的，但是没办法，谁要锅子这么好吃？ 胤禛如今还算挺爱学习的，毕竟不管是张英也好还是剩下的师傅们也好，都不是平庸之辈，不光只晓得让他们读书百遍，授起课来更是引经据典，极为传神。 再加上皇上金口一开，不管春夏秋冬他都能晚起一个半时辰，不认真念书怎么能行？ 所以一直到了休息时，胤禛这才与五阿哥探讨起晚上吃什么来：“……我那里还得了有螃蟹，晚上咱们再一人蒸一只螃蟹吃。” “像羊肉锅子这些我们都吃腻了，不如今晚上试一试腊鸭锅子？这锅子我敢保证你肯定没吃过的。” “到时候再找内务府要些藕块和嫩蒿子加进去，保准好吃……” 正说的起劲儿，胤禛只听到“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他下意识看向五阿哥。 谁知道五阿哥却是直摆手：“四哥哥，不是我，我方才可是才吃了糕点的。” 胤禛扭头看了一圈，只见着七阿哥耳根子通红通红，根本不像冻的，当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胤禛见状，主动道：“七弟弟所居的院子离我那里不远，可是要一起过去尝尝腊鸭锅子？皇阿玛说了上书房里冬日不准用碳，夏日不准用冰，不管穿厚的衣裳，这手脚还是冷冰冰的，喝一碗汤下去浑身就能暖和起来。” 七阿哥却是半晌没有接话。 就在胤禛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只听见他从喉头发出一个“好”字来。 至于三阿哥，如今这人与大阿哥是越走越近，自然而然与胤禛是越走越远，他肯定不会主动问三阿哥的。 到了傍晚时候，兄弟三人凑在一起吃锅子，大多数时候都是胤禛与五阿哥说，七阿哥在一旁听。 五阿哥直道：“……这上书房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太冷了，四哥哥你看，我的手都起了冻疮。” 胤禛无奈道：“我的脚上与手上也都起了冻疮。” 他是真的很想把皇上揪来到上书房坐一天试试看，看他能不能受得了。 他觉得这样可不行，当即就吩咐小安子给他找几个汤婆子来，打算明日带去上书房。 这下别说五阿哥，就连七阿哥都一脸惊愕看着他。 胤禛直道：“你们看我做什么？皇阿玛直说书房内不准放碳盆子，也不能烧地笼，可没说不准我们用汤婆子啊！” 五阿哥眨巴着眼睛道：“四哥哥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你之前为什么没想起来用汤婆子？” 胤禛丢给他一个眼神：“你想啊，之前有大哥哥和太子哥哥在，我们要是这样做了，太子哥哥身为兄长，肯定要说我们的，但如今他们不在上书房念书了，你觉得三哥哥会说我们吗？” 三阿哥不会的，甚至看到他们用起汤婆子，还会愈发勤勉上进，就等着皇上快些过来好好表扬他一番。 五阿哥这下就更不懂了：“那万一叫皇阿玛看见了，说我们怎么办？” 胤禛道：“那你是怕皇阿玛说你，还是怕冷？” 五阿哥挠了挠已经起冻疮的小胖手，只觉得越挠越痒，心一横道：“我怕冷。” 从前他在寿康宫养的那叫一个娇气，再加上今年冬天是格外冷，他实在受不了这个苦。 兄弟两个一合计，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一直没说话的七阿哥却是埋头苦吃，等着胤禛反应过来时，发现七阿哥一个人起锅子吃的直打嗝儿。 偏偏七阿哥又是个害羞的，当即脸就羞的通红。 胤禛忙道：“没事儿，这锅子里还有许多，我们够吃的……倒是你，吃这么多会积食的，待会儿走会路再回去，当心晚上肚子疼。” 七阿哥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等着他走后，五阿哥不解道：“四哥哥，你为什么对七弟弟这么好？” 人心都是相互的，一开始他觉得七阿哥可怜，的确有心想要对他好些，可七阿哥却是三句话蹦不出一个字来，这让他觉得乖没意思的。 -- 第203页 胤禛却道：“你说你要是他，你希望别人对你好吗？” 说着，他瞧见七阿哥那单薄瘦小的身影渐渐走远，只道：“况且我对他也不算好，不过是请他吃了一顿锅子而已，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五有些话五阿哥不懂。 但翌日抱着汤婆子的他却觉得开心极了。 上面授课的师傅微微皱眉，就听见胤禛已经抢先道：“先生，皇阿玛直说上书房里不准烧地笼，不准点碳盆子，可没说不准我们用汤婆子。” “是啊是啊！”五阿哥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连忙接话道：“四哥哥说得对。” 上首的先生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索性也没管了。 如此过了好几日，皇上一次都没有来过上书房。 胤禛庆幸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失落——可见他们与太子真的是不一样的，太子不在，皇上甚少过来了。 所以他便要小安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又加了个软垫子。 师傅问起时，他更是道：“先生您说过的，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若是写字累了靠一靠也会舒服些的，您说是不是？” 师傅再次语塞。 到了最后，师傅们眼睁睁见着胤禛越来越放肆，桌上甚至还摆起了茶具与糕点，实在是忍不下去，直接去找了皇上。 皇上这几日忙的很，不仅忙于朝政琐事，更是忙着手把手教导太子与大阿哥，当然，太子为主，大阿哥为辅。 听闻这消息时，皇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去过上书房。 往门口一看，皇上气的脸色都变了。 胤禛抱着汤婆子，桌上搁着茶盅，身后放着软垫，知道的晓得他这是在上书房念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上书房享清福的。 至于五阿哥与七阿哥，也没好到哪里去。 五阿哥是与胤禛一个德行，典型的享乐主义。 七阿哥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皇上眼神落在三阿哥身上时，总算好看了些——四个儿子中总算有个认真的。 皇上一露面，五阿哥等人马上态度就变了，那叫一个正襟危坐，看起来老实极了，唯有胤禛依旧老样子，看的皇上愈发来气。 皇上存心叫他难堪，只道：“今日先生教的你们可都会了？” 三阿哥忙道：“回皇阿玛的话，已经会了。” 今日授课的先生教的是满文，如今虽以汉文为主，但他们是满族人，不光要学习满文，蒙古语也是要学习的。 皇上随便考问了三阿哥一番，只见他虽答的磕磕巴巴，但勉强全部答上来了，只点了点头。 三阿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 如今他是愈发勤勉，只想着在皇阿玛跟前留个好印象。 谁知到了胤禛这儿，回答的是流利又顺畅，原本皇上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可实在是说不出来。 这对胤禛来说不过是小意思而已，想当年考四级之前，他一天能背下几百个单词，有什么好怕的？ 皇上不死心，又考了考他。 谁知道胤禛依旧是回答的又快又好。 有对比才有差距，相较之下，三阿哥方才的表现不过是平平。 皇上这一肚子火气已经到了喉头，却又硬生生憋了下去。 好在到了五阿哥这儿，皇上的火气总算有地方撒了，拿着书卷直敲桌子，厉声道：“……你与胤祉同在一个屋檐下听先生授课，为何他能够答的上来，你今日所学却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朕倒是好奇，你都在学些什么？” “朕看你小小年纪没学会勤勉上进，倒学会了骄奢淫逸，不学无术……” 这话就说的有点严重了，就连五阿哥都听出来了——皇阿玛这是把对四哥哥的气撒到他身上来。 但是没办法，他确实是今日念书不认真。 偏偏五阿哥害怕皇上，心里有委屈也不敢说，只敢啪嗒啪嗒掉眼泪。 皇上一见，却是愈发来气，厉声道：“怎么，朕说你两句还说错了？朕看你啊，平日里都被你皇瑪嬷和你额娘惯坏了。” 胤禛：…… 他知道五阿哥受了委屈，没办法，晚些时候他只能用锅子补偿他了。 第71章 皇上气的不行, 下令将胤禛等人的靠背软枕，汤婆子全部丢了出去。 胤禛：行吧。 他也不傻，可不会在这时候与皇上硬碰硬的, 心里更思量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反正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没有汤婆子也没什么不大了的。 但五阿哥却是一整日都哭哭啼啼的, 活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等着下学时，胤禛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拍他的肩道：“好端端的，你哭的这般难受做什么？皇阿玛又没打你骂你, 不过是说你两句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过几日就忘了。” 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五阿哥眼泪是落的愈发厉害了：“四哥哥, 我, 我就是心里难受啊！呜呜我以后念书再也不偷懒了……” 得了吧！ 这话胤禛也就是听听而已, 反正每隔几日都要听五阿哥说上一通的, 但是吧, 大概率是五阿哥说完就忘了。 可见着五阿哥哭的这般伤心，胤禛也不能做到熟视无睹：“今晚上还要不要吃锅子？小厨房那边有羊腿了。” -- 第204页 五阿哥依旧掉着眼泪, 可怜巴巴道：“不吃了, 我要回去念书。” 胤禛又道：“锅子吃腻了对吧？那不如吃烤羊腿？” 五阿哥咽了口口水，勉为其难道：“好吧。” 说着，他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正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要是不吃饱, 会肚子饿的。” 胤禛笑了笑, 并没有拆穿他, 只扭头看向七阿哥道：“七弟弟了？可要一起吃烤羊腿？” 七阿哥迟疑片刻, 小声道：“三哥哥晚上邀请我去他那里吃锅子。” 他脸上的表情怯怯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一般。 胤禛笑着道：“没关系的，既然三哥哥邀请了你，你也答应了他，以后有时间再一起吃烤羊腿好了。” 他知道三阿哥打的是什么心思，不过是怕他拉拢了七阿哥，导致三阿哥一个人在上书房孤立无援罢了。 若真说起来，不管是大阿哥也好还是三阿哥也好，都瞧不上跛脚的七阿哥。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从这些人平日里的言谈举止中就看的出来。 不曾想胤禛正与五阿哥吃着香喷喷的烤羊腿时，宜妃就匆匆过来了。 紫禁城中有规矩，寻常妃嫔若无要紧事儿可不能踏足阿哥所的，但有些规矩对宜妃而言却是摆设，也对，如今她可是皇上跟前第一宠妃，不过是摆着架子训斥拦门的太监几句，那些人便不敢再拦。 宜妃先是去了五阿哥所居的院子，却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便直奔胤禛的院子而来。 不看就生气，一看这场景，宜妃是更生气，气色脸色都变了，指着五阿哥道：“你，你……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本宫？本宫不求你饱读诗书，却也要识文断字才是，你可知道你把你皇阿玛气成什么样子了？” 她对儿子还真没什么指望，却架不住儿子比他想象中更不堪。 若是寻常人肯定能想到皇上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儿生气，但很可惜，宜妃可不是寻常人。 五阿哥一张小脸上好不容易浮现了点笑容，如今被宜妃这么一念叨，咬着羊肉的他又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宜妃却是拽着他的衣服直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道：“你知道什么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平素没事儿时多跟着三阿哥学学，整日只知道和些不上进的人瞎胡闹……” 胤禛：……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宜妃这性子，很难不得罪人。 好在他很快又听到五阿哥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额娘，四哥哥才不是不知道上进的人！今日满文，四哥哥学的比三哥哥好多了，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皇阿玛的……” 胤禛听闻这话，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只是看着屋内剩下大半只烤羊腿，他却是有点笑不出来，这羊腿该分的都分下去了，剩下的大半只羊腿若没有五阿哥帮忙，还真是会浪费的。 宜妃拽着五阿哥回去之后是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只能苦口婆心好生劝慰一通，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德妃也好，还是胤禛也罢，那都是心思深沉的，离他们远些才好。 五阿哥自然不答应。 到了最后，母子两人是不欢而散。 五阿哥抹干净眼泪，又直奔胤禛这儿而来，第一句话就是：“四哥哥，烤羊腿你没吃完吧？” 这可真是叫胤禛哭笑不得，只道：“还没吃完了。” 他打算待会儿差小安子给五阿哥送去，就五阿哥那饭量，方才肯定是没吃饱的。 五阿哥眼睛还是红通通的，吃起羊肉来却是一点不比当初逊色，一口接一口，可见宜妃方才的话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嘴里更是含糊不清道：“四哥哥，方才我额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用曾祖母的话来说，她就是嘴巴坏些，但没有坏心的。” 说着，他更是道：“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的四哥哥，是我最喜欢的人！”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胤禛重重点点头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也是我的五弟弟！” 因方才五阿哥的离开，他胃口骤减，如今见五阿哥吃的香甜，两人便将剩下大半只烤羊腿都吃下肚。 接下来的日子里，上书房的日子倒是愈发苦闷，不仅师傅们悬着一颗心授课，四个阿哥之间的关系也是陷入了白热化。 说白了，就是争夺七阿哥之战。 胤禛可没想与三阿哥争些什么，不过是觉得七阿哥可怜，自己好歹是个当兄长的，想要照拂他一二罢了。 毕竟小时候心理有问题可不是小事儿，会伴随他一辈子的。 真的就仅此而已。 但三阿哥却觉得胤禛这是拉拢七阿哥，孤立他，整日上学下学都拉着七阿哥一起，但凡胤禛与七阿哥说了一句话，他马上要凑上前去，一副“谁也别想抢走我七弟弟”的架势。 胤禛是哭笑不得，私下与五阿哥说起这事儿来，只愿大阿哥能真心对七阿哥，旁的，他倒是觉得没什么。 等着开春时，紫禁城中来客人了。 来的还是科尔沁草原的一众贵客，说是知晓太皇太后身子不好，故而前来探望。 太皇太后当年由兄长从科尔沁草原护送她嫁去盛京，接着迁往京城，不管到了何时何地，她老人家对科尔沁草原总有特殊的情感。 -- 第205页 胤禛也有幸见到了一众蒙古娃娃。 不，应该说是蒙古少年。 这些人长得比寻常人要高一些，也魁梧一些，不会说汉语，会些满语，磕磕巴巴说着些恭祝太皇太后长命百岁之类的话，听的太皇太后心花怒放，只道：“……哀家都这把年纪了，平素有个头疼脑热也很正常，你们从科尔沁草原来一趟不容易，还带了这么些东西，有你们这份心，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胤禛是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一个男子面上。 这人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样貌俊朗，名叫作班第，是科尔沁郡王奇他迟之孙，方才还上前给太皇太后问安过。 胤禛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眼神时不时落在纯禧公主身上，趁人不注意看一眼，再看一眼。 这种眼神，胤禛可是一点都不陌生的，就是皇上看宠妃的眼神。 被胤禛抓个正着，班第的脸一下红了，低着头再也没抬起头来。 胤禛微微一笑。 说实在的，京城中的男儿还真没几个他瞧得起，不说一个个是酒囊饭饱之辈，身边更是格格侍妾不断，这样的人，怎么配娶他的纯禧姐姐为妻？ 胤禛便有心与班第套近乎，凑上前用蒙古语道：“你方才在看什么？” 这下子，班第脸更红了，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 胤禛笑了笑，道：“方才我听曾祖母说了，你很有本事，小小年纪就能射死一头熊，又是饱读诗书，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娶妻了没有？” 班第低声道：“没有。” 胤禛这下更放心了，又道：“那你方才为什么一直偷偷看我纯禧姐姐？” 班第可是连话都不会说了，解释了半天都没自圆其说。 胤禛只笑道：“汉人有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纯禧姐姐是淑女，你多看几眼也无妨，放心，我纯禧姐姐可是很好的一个人。” 这一点，班第自然知道。 太皇太后乃是科尔沁草原仙女一样的人物，得她老人家养大的孩子能差吗？ 说实在的，纯禧公主样貌并不算十分出众，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却是行事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温文尔雅，这与班第从前认识的粗犷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他的家世搁在科尔沁草原也算是十分出众的，这几年下来替他说亲的人不在其数，却都被他拒绝了，原因无他，他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坚持了这么久，班第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纯禧公主方才就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如今再一扫眼，却见着一个蒙古男子与胤禛两人齐齐看着自己，那蒙古少年本就红的脸顿时更红了，惹得他莫名其妙。 到了私下，胤禛去吩咐小安子多盯着些班第，想了想更是不放心道：“不管发生什么大事儿小事儿都要与我说一声。” 说着，他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只道：“若有些不安分的宫女想往上凑，也别拦着，推波助澜试一试。” 到底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一遛才知道，万一这个班第只是伪装的好怎么办？ 小安子应了一声连忙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太子带着一众阿哥们就忙碌起来，忙着招待科尔沁来的小客人。 除去班第，科尔沁草原这次来了有十来个少年，既然他们一个个到了紫禁城，皇子们难免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尽地主之谊没关系，胤禛很乐意陪吃陪玩，但加不知他每天还是要去上课啊。 如此一来，他这就成了加班陪玩，着实有些累了。 人累。 心更累。 谁知道这才只是个开端而已，皇上对自己的儿子们向来是极有自信的，听说这些蒙古少年郎一个个是骁勇善战，便突发奇想想要他们比试一二，不比别的，就比骑射。 皇上更是放出话来，除去年幼且跛脚的七阿哥，上头的几个阿哥都要参加的。 这可把三阿哥与五阿哥急坏了，三阿哥是本就不擅骑马，当初在盛京摔伤了胳膊后，可以说是“闻马变色”，偏偏荣妃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只要他替皇上和自己长脸。 更不必说五阿哥了，吓得都要哭出声来：“他们一个个都快比皇阿玛还高，胳膊比我的腿还粗，呜呜，万一骑马时不小心撞伤了我怎么办？呜呜，四哥哥，我害怕！” 他不仅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天赋，在骑射方面更没什么天赋。 胤禛只道：“没事儿的，到了那一天你跟在我身后就好了，我在前头，你在后头，保准不会有人把你撞倒的。” 在骑射方面他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架不住他的闪电极为靠谱，当初那匹暴躁的小马驹已经长成了人人称赞的汗血宝马，每每太子瞧见都十分羡慕，可闪电是认主的，旁人骑它一下可以，可最亲近的人却是胤禛。 真到了比试那一天，胤禛瞧着看台上的皇上与蒙古亲贵，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只是不论是太子还是大阿哥都没什么胜算，太子擅文不擅武，至于大阿哥虽文韬武略都擅长，可他的身手与蒙古那些儿郎比起来却是差远了。 比试嘛，输赢很正常。 胤禛这性子，向来也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架不住蒙古少年中有个叫做图腾的，说话十分气人，动不动就说“原来传闻中富庶的紫禁城是这个样子，不过如此嘛”，“太子这般文弱，到时候能带兵上阵杀敌吗”之类的话，气的一众阿哥是脸色铁青。 -- 第206页 这次少年们一起比试，更是在图腾的怂恿下才举办的，他明知自己胜券在握，这不到了赛场上，还没开始了，就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来，那笑容，仿佛谁都瞧不上，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看着就叫人觉得讨厌。 皇上身为九五至尊，自不会去和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其实最后的结果如何，他心里也有了数，哪怕心里安慰自己天下人都是他的臣民，不必计较，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希望有儿子能替他长长脸，但嘴上他还是说着要大家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胤禛一瞧见图腾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更是凑到闪电耳畔道：“待会儿咱们加油好不好？要图腾得瑟不起来！” 闪电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扒拉了脚下的蹄子。 等着上马后，一声哨响，十几匹马齐齐涌了出去。 率先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图腾，只见他洋洋得意还扭头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一跳，只见排在第二位的居然是顽劣的四阿哥？ 这下别说图腾，就连皇上都觉得有些惊愕。 虽说闪电是匹好马，但好马得配好主人才是，每每皇上见着胤禛骑着闪电在校场像散步似的，只觉得暴殄天物，恨不得想把闪电收回来才是。 此刻的胤禛却是卯足了劲儿，第一次骑马这般认真，心里只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是输给别人也就罢了，输给图腾……他怕是晚上气的睡都睡不着。 他身下的闪电像感受到主人的心思一般，也是卯足了劲儿往前奔腾。 一人一马，着实引人注目。 很快距离就被拉开了，排在第一位是图腾，排在第二位的是胤禛，排在第三位的则是班第……从第四位开始，这距离就拉开了。 图腾慌了。 班第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先前在草原时，每次赛马打猎都是他第一，班第第二，如今杀出来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四阿哥，竟比班第还强？ 偏偏胤禛还咬自己咬的极紧，怎么叫他不慌乱？ 殊不知这人一慌就容易出事儿，到了拐弯时，图腾只顾着提防身后的胤禛，竟忘了要勒住缰绳拐弯，身下马匹竟直直超前冲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胤禛双腿发力，大喊一声“驾”，闪电竟冲到第一位。 这一刻，别说胤禛觉得心潮澎湃，就连看台上首的皇上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忍不住替胤禛捏了一把汗。 论实力，图腾自然远在胤禛之上。 但论心理素质，只怕紫禁城中找不出几个比胤禛更好的。 从前图腾在蒙古时每次都是第一，如今自己暂落第二，心里是更慌了，一紧张，扬起马鞭时竟连马鞭都没握住，直接掉了下来。 结果是显而易见，胤禛第一，班第第二……至于大阿哥，则排到了第五，太子第六，像三阿哥与五阿哥就更不必说了，倒数的主儿。 第72章 胤禛冲到第一位的时候, 自己都有些们懵。 怎么说了，幸福来得太突然。 皇上看似谦虚与周遭蒙古大臣们说什么“不过是侥幸”之类的话，实则心里别提有多骄傲了。 这个小崽子, 平素看着是不着调, 但在关键时候却是从未掉过链子的。 五阿哥更是急急忙忙冲了过来，比自己得了第一名还高兴：“四哥哥, 你好棒！你真是太厉害了！” 太子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可到底还是没有走过来。 至于大阿哥与三阿哥，那就更不必说, 不冲着胤禛翻白眼就不错了，哪里会过来道喜？ 倒是班第大大方方走了过来，含笑道：“恭喜你，四阿哥！” 虽有侥幸的成分, 但胤禛只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有些实力的, 当即落落大方道谢。 以图腾为首的一干蒙古子弟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图腾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输了也就罢了, 输给太子亦或者大阿哥，他心里还好想点！ 可输给乳臭未干的四阿哥……若这事儿传回科尔沁草原, 他脸都没了。 胤禛第一次这般出头, 皇上向来对几个儿子要求颇高，更何况当着众人的面，更不会大肆褒奖胤禛一番，只是拍了拍胤禛的肩头。 但别说胤禛了, 众人都瞧出来了, 皇上面上的高兴之色是溢于言表。 更不必说一旁的群臣们恨不得要将胤禛捧上了天, 这一刻, 胤禛好像有些明白为何大阿哥等人削尖了脑袋力求事事做到最好，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德妃与太皇太后等人知道这件事情，自然是喜不自禁、 太皇太后只觉得十分欣慰，毕竟平日里拔尖的不是太子就是大阿哥，这不懂事，不着调的人偶尔出头一次，只会让大家觉得欣喜若狂。 太皇太后更是拍着纯禧公主的手道：“……也就是你如今年纪不小了，不好抛头露面，若还是小时候，哀家定是要你去看一看的，然后把今日这事儿与哀家好好说一说。” “大家都觉得这孩子是走了运，可哀家觉得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怎么就独独他走了运，旁人没走运？” 纯禧公主也替胤禛高兴，等着胤禛前来与太皇太后道喜时，更是拉着他的手问了又问。 胤禛却是一脸纯真的笑容：“……纯禧姐姐你放心好啦，我这般惜命的一个人，怎么会受伤？当时你是没看到那个图腾的脸色，真的是难看到了极点，一想到他那脸色，想着他瞧不起咱们，我晚上恨不得能多吃一碗饭！” -- 第207页 说着，他更是顿了顿道：“不过今日这事儿要得谢谢一个人。” 纯禧公主纳闷道：“这事儿还要谢谁？” 胤禛笑着道：“纯禧姐姐还记不记得那个蒙古少年中最好看的那个？他叫做班第。” 纯禧公主仔细一想对这人有些印象，点了点头。 胤禛道：“就是要谢谢班第。” “那个图腾想必从前在科尔沁草原每次都是第一，已经习惯了，被我穷追不舍，一时间失了手，慌了心神，但我听说班第与图腾实力本就相差不大，只怕这实力远在我之上。” “今日他更是十分厉害，不急不躁，不远不近的跟在我后头，他身强力壮，剩下的马驹也非凡品……只怕是他刻意为之的。” 纯禧公主有些不懂，第一与第二虽说时间相差无几，可自古以来，皆是英雄被人铭记，谁会记得第二是谁？ 胤禛正色道：“我觉得这个班第倒是挺聪明的，不像那个图腾，一味只想要成英雄。” “纯禧姐姐你想啊，科尔沁草原也所属大清，蒙古大臣也是皇阿玛的臣子，皇上虽向来礼待蒙古，可说句不好听的，皇上的儿子们也是他们的主子，如今若蒙古儿郎真的抢占第一，你觉得按照皇阿玛的性子会高兴吗？” “不光是皇阿玛不会高兴，这种事儿，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高兴的，让出一个第一来，换得皇阿玛的心花怒放，这笔账，怎么算他们都不亏的！” 纯禧公主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大了，愈发叫她刮目相看。 当然，她心底对这个叫做班第的蒙古儿郎也多了几分好感，觉得这人还不错。 其实胤禛也是与她一样想的。 这些日子小安子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打听这个人，不仅知晓班第彬彬有礼，待人和气，更是不近女色。 宫里头的宫女大多出身并非寻常百姓，也是通过小选进宫的，一个个都是有主意的，不少人只觉得自己与其说熬到二十五岁还不一定放出宫，还不如早早定下亲事，见到那些俊朗的蒙古亲贵消尖了脑袋往上靠。 更不必提班第样貌俊朗，可以说是香饽饽，这几日下来投怀送抱的人可不在少数。 但班第却是洁身自好，顿时让胤禛更满意了。 到了晚些时候，胤禛便提着食盒来找班第。 班第并未歇下，依旧在院子里练剑。 两人虽差着年纪，但胤禛早熟，班第单纯，吃吃喝喝起来，很快就熟稔起来。 寒暄几句后，胤禛便开门见山说起今日这事儿：“……今日这事儿，多谢你了。” 班第却是下意识装傻起来。 胤禛却是亲自替班第倒了一杯酒，含笑道：“你听不听得懂不重要，反正你我之间是心知肚明，今日若非你刻意让着我，我根本不会是第一的。” “说实在的，我并不在意第几，可今日我赢了，皇阿玛很是高兴，我替皇阿玛，替大清谢谢你。” 班第这下并未再说什么，只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事到如今，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心里隐约也猜到了几分，但胤禛荣获第一，还是叫他圣心大悦，不仅大肆嘉奖了德妃，就连九公主都没落下。 一时间，胤禛母子三人在紫禁城可谓是风头无二。 大阿哥等人坐不住了，谁知道，却是连僖嫔都有些坐不住了。 要真说起来，因太子与胤禛的关系，僖嫔这两年下来与德妃关系还算不错，起码明面上是这样，想当初皇上带着胤禛前去盛京时，德妃有孕，僖嫔也是对她照拂不少。 但关照的前提是，胤禛是太子的帮手，而非阻拦者。 僖嫔是当初赫舍里皇后去世后进宫的，从一开始她的职责就十分明确，照顾太子，助太子登上皇位。 可如今有大阿哥虎视眈眈，就连胤禛都冒头起来……这要她怎么不担心？ 她思来想去，还是提醒太子道：“……你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德妃能身居高位，这个四阿哥功不可没，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胤禛是德妃所出，德妃当初与佟佳皇贵妃的恩恩怨怨，太子不晓得，但这人不简单，她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会简单，我只怕这是他们母子所下的一盘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其实不用僖嫔说，太子已经有了防备之心。 如今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幼稚孩童，知道这些兄弟之间无真心可言，只道：“姨母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的，胤禛对我而言不过是棋子，我用来制衡大阿哥的一颗棋子，等到我赢了，棋子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与胤禛相处的时间越长，他便越是提防这人。 因为他一日日认识到胤禛的聪慧，知晓胤禛无欲无求……可是啊，人都是会变得，如今胤禛对权势，皇位不在意，但若是有朝一日，他对这些东西在意起来了该怎么办？ 胤禛却是无心想这些，因为他发现纯禧公主与班第之间有那么点进展了。 满人规矩并不大，至于蒙古人，那就更没那么多讲究。 有一日，太皇太后想瞧瞧这个在赛马中得了第二的儿郎，班第前来慈宁宫时还给纯禧公主带了一束花。 当时更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儿直接递给了纯禧公主，红着脸道：“我看这花儿很好看，我记得公主说您喜欢芍药，所以就给您摘了来。” -- 第208页 与私相授受不一样的是，他行事落落大方，毫不避忌，别说将纯禧公主吓坏了，就连太皇太后都吓了一跳，更是道：“咱们蒙古的儿郎还是和从前一样，从不藏着掖着……” 便是她老人家没说什么，可众人却是听的出来，这是对班第挺满意的。 纯禧公主当即也是羞红了脸。 胤禛更是一日日往班第的院子跑，也是直来直往道：“……你是不是喜欢我纯禧姐姐？” 在这种事儿动不动就不好意思的班第却是重重点了点头，正色道：“是。” 胤禛看着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也是义正言辞道：“是真心喜欢还是一时来了兴趣？我可告诉你，虽说男人纳妾不算什么，但我未来的姐夫只能娶纯禧姐姐一人，身边不能有别的女人，而且，她从小在紫禁城长大，没离开过京城，你应该知道，她不会随着你去科尔沁的。” “而且女子和男子不一样，心思敏感，动不动就不高兴了……这样，你还会喜欢纯禧姐姐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7 21:34:14~2022-05-28 22:2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tteri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班第看着胤禛, 眼神中是说不出的郑重：“即便这样，我还是喜欢纯禧公主的。” “前几年开始，便有人开始与我父亲, 母亲说亲, 我都拒绝了，可就在看到纯禧公主那一刻, 我觉得那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也知道，她乃是千金之躯，不是我能高攀的上的, 但我敢以我性命起誓，若她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绝不会再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至于纯禧公主长这么大没离开京城, 我也愿意为她留在京城……” 这话说的可把胤禛惊呆了, 若不是他对班第有几分了解, 定以为这人在画饼子了。 实际上班第打从见到纯禧公主第一面时就开始思量这些事情, 科尔沁草原虽有他的父兄和挚友, 但对京城，他也是十分喜欢的, 为了心爱之人, 他什么都愿意做：“况且我留在京城也不是不能回去科尔沁草原，也能偶尔前去探望长辈们，若是纯禧公主愿意一同前往科尔沁草原小住几日，我自是求之不得, 可若是她不愿意, 我也不会勉强。” “我也知道, 男女成亲之后要互相磨合, 我愿处处以纯禧公主为重……四阿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就以性命发誓，若我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今世人可是很相信这些的。 胤禛忙道：“别，没这么严重的，你这话说出去了，只怕大家都要吓一跳的！” 说着，他含笑道：“你对纯禧姐姐的心意，我是能看到的……只是，纯禧姐姐身为长公主，她的亲事不仅需要曾祖母与皇阿玛点头，就连恭亲王那一关你也得过，你若真心想求娶纯禧姐姐，那就大大方方与长辈们去说好了。” 班第也是正有此意，毕竟距离他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得抓紧才是。 到了傍晚时，班第就跪在太皇太后跟前开口求娶纯禧公主。 说实在的，太皇太后并不算意外。 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喜欢一个人的眼神，那是藏不住的，打从班第第一次瞧见纯禧公主时，她老人家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来，可是，她老人家并未放在心上。 若真论身份，班第配不上纯禧公主，可世上种种，大多却与身份无关的，特别是当班第说愿意为纯禧公主留在京城时，便是连太皇太后也面露惊愕：“你可知道这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你留在科尔沁草原，前途不可限量，若来到京城，连汉语都不会几句……便是你有满腔抱负也施展不开。” “成亲没有你想象中这样简单的，当初一见到彼此心生欢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月光也成了那朱砂痣，到时候保不齐你会将你的郁郁不得志都归咎于纯禧身上的。” 说着，她老人家瞧见班第有话要说的样子，只道：“不必忙着反驳哀家，哀家给你三日的时间，好好想想，想清楚来再来吧。” 婚姻并非儿戏，不是闹着玩的，特别是女子，这女子不像男子，若没娶到自己的心上人，还能再纳妾，可女子若嫁个白眼狼，这辈子都毁了。 班第只好先回去。 胤禛第一时间就从班第那里知晓了这件事，巴巴跑去告诉了纯禧公主。 实际上纯禧公主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自班第走后，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苏麻喇嬷都笑眯眯看着她，她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可又没人说，直说过几日她就知道了，看她心里直发毛。 胤禛却是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听的纯禧公主双颊发红，他却笑着道：“……纯禧姐姐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说就是了，难道在我跟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其实我觉得曾祖母说的对，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他得想清楚才是。” “当然，他的态度归他的态度，若是纯禧姐姐你不愿意，这事儿也是不成的。” 他倒好，说完这话就屁颠屁颠跑了，独留下纯禧公主心里像猫爪子挠似的。 若说对班第一点好感都没有，那是假的。 毕竟当日若不是班第放水，胤禛也就不会在赛马时拔得头筹……可是她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儿，只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如今太皇太后身子也不大好，只想要多陪太皇太后几年。 -- 第209页 一时间，她心里头是既期待又害怕。 等着三日的时间到了，班第前去太皇太后跟前答话时，仍旧回答愿意娶纯禧公主为妻。 今日是胤禛陪着班第一起来的，他能感受到班第的郑重与紧张。 太皇太后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哀家自然是满意的……只是纯禧的亲事得她自己点头才行，胤禛啊，你陪着班第去找你纯禧姐姐问问看，看她愿不愿意……” 胤禛知道太皇太后这已经是默许的意思，便拽着班第直往外走。 可到了这一刻，班第却又紧张起来，站在纯禧公主院子门口左右徘徊，低声道：“四阿哥，你说要是纯禧公主不答应怎么办？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在我们科尔沁草原，这男子去找女子时都是要带礼物的，我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准备，你说纯禧公主不会见怪吧？” 还未等胤禛来得及说话，他又道：“要不我明日再来？我心里慌得很……” 胤禛虽没吃过猪肉，却也是见过猪跑的，对，他说的那头跑着的猪就是皇上，当即一把就拽住班第，只道：“都到这里来了，难道你还想退缩不成？纯禧姐姐是个好姑娘，会知道你的真心的。” “再说了，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只要纯禧姐姐没成亲，总有机会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班第重重点点头，心一横，则跨上了台阶。 殊不知，此时此刻坐在窗户边上的纯禧公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微微带着甜蜜——不管是恭亲王也好，还是皇上也罢，都是个多情的主儿，在女人堆里永远都是游刃有余，何曾有过这般忐忑的时候？ 她觉得，这个班第应该是真心的吧！ 等着班第在纯禧公主跟前磕磕巴巴表明自己的心意后，纯禧公主良久却没说话。 这下，就连胤禛都有些着急起来，想着要不要说什么话圆一圆时，这才听见纯禧公主缓缓开口道：“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说实在的，你我见面次数不多，彼此也不算了解，可我不是不愿意嫁给你……而是我想多等几年。” 如今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得人，苏麻喇嬷年纪也大了，下头那些宫女们做事她也不放心。 只见班第面上露出几分笑容来，忙道：“我愿意等，只要纯禧公主您愿意嫁给我，不管是五年十年，我都愿意等的。” 说着，他更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刚好我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学一学汉文，总不能叫公主您每次迁就我与我说蒙古语的。” 他脸上的笑容简直比朝阳还要灿烂灼热，最后更是正色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负了您，一定不会叫您有后悔的一日的。” 纯禧公主只觉得双颊烫的像发烧似的。 这班第也没好到哪儿去，连自己怎么走出慈宁宫的都不知道了，只觉得好像自己一脚一脚踩在棉花上，高兴的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 胤禛见了也替他们高兴得很，更是不忘道：“班第哥哥，瞧不出你说起情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倒是挺厉害的嘛！” 谁知道班第却是正色道：“四阿哥，这不是情话，都是我的真心话！” 胤禛：…… 小小年纪的他的确没办法领悟到爱情的奇妙，说起来也比较可怜，原来未穿越之前，他就是母胎单身，如今到了这里，年纪小小的他更没机会感受，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向来不差，肯定会像班第似的遇见个自己喜欢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紫禁城中，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儿就能传的风风雨雨，很快就有人知晓班第想要求娶纯禧公主的事儿。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惠妃。 待惠妃见到大阿哥时，没话找话道：“……本宫听说这个蒙古儿郎与四阿哥关系倒是不错，自大清入关以来，公主要嫁去蒙古不假，可这嫁给谁哪里能由得了自己挑？本宫看啊，这事儿定然是与四阿哥有关系，本宫就不懂了，太皇太后也好，纯禧公主，五阿哥也罢，一个个怎么都那样喜欢他？相信他？” 她没察觉到大阿哥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也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道：“胤禔，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可要宣太医看看？” 大阿哥硬邦邦道：“不必了，额娘，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话毕，他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只听见身后传来惠妃的声音——唉，本宫这又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你不高兴起来？这小厨房还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了，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第74章 母子一场, 其实也是种缘分，但就如今看来，惠妃与大阿哥缘分并不深。 她虽说是四妃之首, 可每次瞧见儿子总是低三下四的模样, 甚至还及不上她与八阿哥之间亲厚。 后来她更是仔细思量一番，只觉得自己整日呆在后宫, 与儿子没话题可说，便思来想去说起阿哥所的那些人那些事儿……殊不知，今日她这话无疑于在大阿哥心上插刀子。 在大阿哥看来, 不论是家世还是样貌，纳兰揆方都不比那个叫班第的差，都是因为胤禛横插一脚，所以不光是纳兰揆方, 便是他都成了紫禁城中的笑话。 他不是没有怂恿过纳兰揆方将生米煮成熟饭, 但纳兰揆方并没有答应, 一来是纳兰揆方没这个胆子, 二来是纳兰揆方觉得纯禧公主容貌不出众, 当初本就不情不愿的，如今就更加不愿意了。 -- 第210页 大阿哥心里不是个滋味。 原以为自己是皇长子, 多少能得皇上看重的, 不说比肩太子，如今却是连四阿哥都比不上了。 胤禛知晓他心里会不舒服，但对于这种人，他向来不甚在意。 如今纯禧公主与班第的亲事并没定下, 故而也对外宣告, 其实太皇太后对纯禧公主真疼惜到了骨子里, 只想着这门亲事没有尘埃落定, 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班第一番，若这孩子不好，随时可以退亲。 班第也知晓太皇太后的苦心，不过他倒是一点不在意，甚至为纯禧公主高兴起来。 能得这样一位事事为纯禧公主考虑的曾祖母，是好事儿！ 如此一来，胤禛就成为了班第与纯禧公主之间的传话筒，今日替班第送些宫外的吃食给纯禧公主，明日送些小玩意儿过去，后日再送些好看的花儿……班第倒是日日都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为的就是想要多看纯禧公主一眼。 用班第的话来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她，时时刻刻都想要见着她。 见班第说这话时双眼放光，脸上带着几分痴笑，与他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人，若是有人不知道，定会觉得他像个小傻子似的。 胤禛与五阿哥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茫然之色。 还是五阿哥率先发问：“四哥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吗？看着，怪吓人的，每次班第哥哥说起纯禧姐姐时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胤禛也不懂，却还是点点头道：“应该是的吧。” 说着，他更是故意打趣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子的，到时候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也是这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想着她……” “不，不可能的。”五阿哥头摆的像拨浪鼓似的，“好玩的好看的我勉强可以送给她，但是好吃的不行。” “姑娘家的都喜欢漂亮，就像纯禧姐姐似的，每天晚上就吃那么一点点，若是这好吃的吃多了会长胖的。” 这话逗的胤禛与班第都哈哈大笑。 但这话却是引起了胤禛的深思。 他没打算纳妾。 他与班第想的一样，只求一世一双人就够了。 若不然，还不如不娶妻，更是对人家姑娘不负责任。 班第当真对纯禧公主情根深种，等着蒙古一行人都回去了，他却是留了下来，好在随行的人中有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儿子众多，妻妾成群，并未加以阻拦，直说他如今不是小孩子，凡事自己拿主意就成。 每日班第就开始教授胤禛与五阿哥的骑射来了。 如今已到春日，天气乍暖还寒，正是学骑射的好是好时机。 胤禛与闪电如今磨合的越来越好，可以说他骑在马上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相较之下，五阿哥就显得有些悲催。 与三阿哥的胆怯害怕不一样的是，五阿哥纯粹就是基本功不到位，谙达前一刻说了什么，下一刻五阿哥就全忘了。 偏偏五阿哥又得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喜欢，这宜妃又是个护短的，谙达们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一来二去的，他这骑射功夫连三阿哥都及不上。 上次赛马比试时，胤禛虽拔得头筹，可也让皇上意识到三阿哥与五阿哥的短板，不，应该说五阿哥处处都是短板，免不得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多提醒几句，不要对这孩子太过于骄纵了。 太皇太后索性要班第与胤禛多教教五阿哥。 等着到了校场，五阿哥更是怨声载道：“……四哥哥，咱们都下学了，为何还要来骑马？怪累的，班第哥哥应该还没吃过烤串，不如咱们一起去吃烤串吧？我，我累了一天，实在不想骑马了！” 在这一刻，胤禛总算明白每次皇上的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只能耐着性子道：“那若是下次再赛马，你还打算垫底？我瞧着七弟弟在骑射方面都比你厉害些，到时候八弟弟，九弟弟他们都进了上书房，一个个都把你比下去了，我看你好不好意思。” 说着，他更是苦口婆心道：“咱们不求事事出众，可总不能太落于人后吧？” 五阿哥这才不情不愿上了马，讨价还价道：“那咱们说好了，骑完了马待会儿就要去吃烤串的。” 胤禛哭笑不得点点头。 班第教起五阿哥来的确是尽心尽力，因他们本就是课下时间，可以说是玩玩打打，但五阿哥依旧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班第要他勒紧缰绳，他直问：“班第哥哥，你说这骑马的时候缰绳会不会突然断了？” 班第要他坐直身子时，他只道：“班第哥哥，我背疼，这身子坐不直！” 班第要他驾马跑起来时，他只道：“班第哥哥，不是我不跑，而是马儿不跑，它不听我的，我能怎么办？” 就连好脾气的班第面上都复现了绝望之色。 对，就是绝望。 若是寻常师傅听到五阿哥这话，肯定会觉得他这是在故意戏弄自己，但胤禛却是知道的，这孩子就是这个鬼德行。 胤禛也觉得这差事儿太为难自己未来姐夫了点，两人语言又不大通，经常是鸡同鸭讲，互相比划，所以胤禛便硬着头皮道：“还是我来吧。” 五阿哥连声道：“好啊好啊！” 他觉得胤禛就是来和他一起玩的。 别看胤禛平日里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真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有模有样的，面对着五阿哥那大脑洞时，皱眉道：“你若是想学那就好好学，若是不愿意学也没人勉强你，只要你到时候不嫌丢脸，不怕皇阿玛训斥你就好了。” -- 第211页 五阿哥一下子没话说，只能老老实实跟在胤禛身后学习如何捏缰绳，如何腿上发力……到了最后下马时双腿直发颤，也就是今日教他的是胤禛，若是换成别人，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到了最后，就连班第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来，直说五阿哥进步非凡。 胤禛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当师傅的不易，只觉得教人比自己练骑射难多了，更何况，教的还是五阿哥这样的蠢瓜蛋子。 好在五阿哥不快也就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扬起笑脸道：“四哥哥，走，怎么去吃烤串。” 接下来的好几日胤禛都是亲自教五阿哥练骑射，其实吧，若说五阿哥蠢，倒也不是十分蠢，只是他平素被皇太后看的太过于娇惯，人生信条又受宜妃影响，能混就混能饶就饶……这骑射与念书怎么能有进步？ 这一日傍晚，胤禛带着五阿哥已经能在校场赛马了，两人是你追我赶，整个校场都荡漾着他们的笑声。 不远处的皇上正好陪着太皇太后散步于此，祖孙两个瞧着这场景嘴角皆露出笑容来。 太皇太后扶着皇上的手，更是道：“……任凭有多糟心的事儿，可瞧着这几个孩子，哀家心情都好了起来，特别是胤禛这孩子，每次哀家瞧见他总是会想起你小时候来。” 皇上也笑着道：“胤禛像朕？老祖宗您可别埋汰朕了，朕小时候可比他勤奋好学多了，不像他，整日就知道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 太皇太后可不乐意有人说胤禛的坏话，便是这人是皇上都不行的：“哀家瞧着胤禛可比你小时候乖多了，起码对待兄弟姐妹那是没话说，不像你小时候，哀家待恭亲王好一些，你就不高兴，别以为哀家不知道，那时候只要恭亲王进宫，你都会偷偷生闷气的……” 皇上也跟着直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太皇太后却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只微微叹了口气道：“太子什么都好，可就是心胸不如胤禛，提防着这个戒备着那个的，小小年纪便没个小孩子的样，哀家只怕他到时候难当大任。” 她老人家的身子骨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总是会想许多许多。 皇上一手带大了太子，对这个儿子自然是怎么瞧怎么好：“瞧您这话说的，朕小时候不也是不喜欢恭亲王吗？等着大些了，懂事了，自然就好了的。” “凡事也全不是太子的不是，大阿哥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紫禁城上下，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第75章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 幽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小时候虽不喜欢恭亲王，却也从未生出谋害过旁人的心思, 但你瞧瞧太子与大阿哥……两人小小年纪是明争暗斗, 连哀家都听闻不少，哀家不相信皇上没有听说过？” “如今剩下几个阿哥年纪还小, 若是等着他们再大些，哀家只怕他们会手足相残的……” 皇上连忙道不会。 太皇太后却是笑笑没有接话。 皇上只道：“当年您说得对，朕就不该当初早早立下太子的, 若不然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他最疼爱的儿子被所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巴望着太子犯错，这心情并不好受。 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当初赫舍里氏难产, 就剩下一口气,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太子, 待你说出将太子立为储君的话之后, 她才闭上眼的…要不然, 只怕她到了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太子不算是个坏孩子，只要好好教养, 哀家相信他会成为一代明君的……哀家希望你能答应, 以后不得废黜太子……” 她老人家这话还没有说完，就一阵凉风吹来，她老人家是止不住的咳嗽。 皇上连忙替她老人家顺气，更是道：“瞧您这话说的, 好端端说起这些做什么？太子乃是大清储君, 朕怎会废黜太子？” 太皇太后并没有接话。 但她老人家心里清楚, 这一天却是迟早会来的, 权力是世上最腐蚀人心的东西，皇上年纪不大，很多东西看不明白，但她老人家却以预料到了这一日。 良久，她只道：“你只管答应哀家便是。” 皇上刚动了动嘴，正欲说话时，只见五阿哥突然扬声叫道：“四哥哥！” 顿时，皇上与太皇太后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是五阿哥骑着马驹越过栅栏，这是在为自己高兴了。 胤禛一扫眼，却见到皇上与太皇太后，连忙带着五阿哥前来请安。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五阿哥一见到皇上，顿时就歇菜了，跟在胤禛身后请安，活像个小媳妇似的。 皇上微微皱眉，可想着太皇太后方才与自己的话，只觉得自己对孩子们要求不能太严苛，只夸赞五阿哥几句。 听的五阿哥是欣喜若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也是夸起胤禛来：“……从前朕觉得你是个不着调的，只害怕你日后会教你妹妹，没想到当起先生来还有模有样的，胤祺这骑射较从前比起来进步不少！” 胤禛挺起小胸膛，骄傲道：“多谢皇阿玛夸赞。” 说着，他更是道：“那皇阿玛是不是该奖励我们一番？” 皇上对他这蹬鼻子上脸的本事早已是见怪不怪，只道：“你想要什么奖励，先说来朕听一听。” -- 第212页 胤禛道：“儿臣听说皇阿玛今日夏日想去承德山庄避暑，能否将儿臣与五弟弟一起带过去？” 这消息他是无意间听太皇太后说起的，且不说皇上有多情寡义，但论起孝心来却是无人可及，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用不了冰，去承德避暑山庄是最好不过了。 皇上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胤禛与五阿哥自十分高兴，他们就仿佛幽禁在紫禁城的小鸟儿，哪怕能换个鸟笼子也是好的。 只是胤禛没高兴多长时间，却发现皇上发话了，今年春天来的早，所有的阿哥们都一并前去承德避暑山庄消暑，就连年幼的九阿哥和十阿哥都一并过去……他顿时觉得自己求错了彩头。 胤禛私下更是与德妃嘀咕道：“……皇阿玛既然将九阿哥与十阿哥一起带去承德避暑山庄，保不齐到时候也会将您与妹妹一起带过去的。” 德妃进宫多年，早已忘了外头的天儿是什么颜色，连声称好。 九公主如今已大半岁，会认人了，一瞧见胤禛便咧开嘴直笑，嘴里的涎水掉的老长。 虽然胤禛有几分嫌弃，可想着德妃说这是妹妹喜欢自己的表现，还是抱起她道：“……到时候去了承德避暑山庄，我给你摘花花编花环好不好？” 九公主哪里听得懂这些？依旧咧着嘴直笑。 不得不说，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个讨喜的，很少哭，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话来说，是个有福气的。 胤禛抱着九公主时，还不忘与德妃叮嘱道：“我听红玉姑姑说，前几日外祖母和姨母又差人送信进宫来了，姨母嫁给阿灵阿之后日子一直不好过，您可别心软，当初姨母出嫁之前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的。” 德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软弱的宫女，而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便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替两个孩子着想，只道：“你放心好了，她们递进宫的信儿本宫一次都没有回过，前几日你姨母还递了帖子进宫，想要拜见本宫与贵妃娘娘，只是我们谁都没应允。” “从前贵妃娘娘倒还搭理你姨母几次，可人若是自己都立不起来，光是想要依靠旁人却是没用的，你姨母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自己孩子想想才是。” 先前乌雅瑾瑜生下个儿子来，可惜她嫁人后这日子就不好过，所生下的儿子身子也不好，是个病秧子。 胤禛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佟佳皇贵妃身子虽比从前强些，却也强不了多少，六宫上下是温僖贵妃一人独大，从前她是有心想要拉拢德妃，如今自己势力壮大，有儿子傍身，也就没用再将德妃放在眼里。 至于佟佳皇贵妃，好似已是无欲无求起来，这些日子唯一做的事儿便是替自己庶妹求了个贵人的身份，从那之后就再没管过她。 至于这位新封的佟佳贵人，虽未得亲姐姐照顾，但这是个聪明的，时常去慈宁宫露露脸，偶遇皇上几次，虽不说得宠，但也不至于失宠。 现在的胤禛年纪大了，甚少在后宫走动，再加上德妃一日日立了起来，对这些事儿也不是十分上心。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不到四岁的八阿哥居然进了上书房。 阿哥们四岁进入上书房，就已经让胤禛觉得惨绝人寰，如今八阿哥在上书房的露面，只让他觉得皇上还真是……心狠手辣。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八阿哥自己要求的。 从前人人说起这一众阿哥们，说起聪颖的那个，大家第一时间只想到了胤禛，可架不住胤禛只有一颗咸鱼心，但这位八阿哥可谓是既聪明又努力，就像太皇太后私下说的——没想到惠妃能养出这样好的孩子来。 八阿哥虽未到四岁，就已经展现出过人的天赋，皇上不愿埋没自己这个儿子，早早将他丢到上书房。 倒是可怜了五阿哥，对自己这个八弟弟是翘首企盼，没想到小自己几岁的八阿哥来了，他仍是倒数第一。 胤禛却是见识到了八阿哥的聪明。 嗯，怎么说了，也就比他差一点吧。 师傅们教的文章，八阿哥读个几遍就能背诵下来。 师傅们安排的功课，八阿哥完成的是又快又好。 八阿哥骑射课稍微弱一点，每每下学之后，都会请谙达再给他授课，大有一副凡事都要尽善尽美的架势，别说三阿哥着急起来，就连咸鱼五阿哥都跟着有些着急。 这日胤禛见着八阿哥又是第一个交了功课，瞧见三阿哥等人那羞愧的一长长脸，之觉得……无所谓。 要是八阿哥没两下子，以后又怎么能成为九龙夺嫡中的香饽饽？ 胤禛还是挺会安慰人的，特别是安慰自己。 五阿哥却是苦着一张脸偷偷与他道：“四哥哥，我是不是很笨？呜呜，这个八弟弟实在太厉害了！” 他就算是脸皮厚点，可也是要脸的，见八阿哥比自己厉害，私下也在暗自发力，谁知道不管他怎么努力，离八阿哥还是差一大截。 这是最叫人难受的。 “这有什么？”胤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拍拍他的肩膀道：“五个手指还有长短，若什么事儿都要与旁人比，岂不是太累了点？八弟弟有他的长处，你也有你的长处了！” 五阿哥眨巴眨巴了眼睛，抹着眼泪道：“那四哥哥你说，我有什么长处？” -- 第213页 这……真是挺为难胤禛的。 他认真想了想道：“比如说你胃口好？你是不知道，这人胃口好了身体才能好。” 五阿哥眼泪流的更多了：“这算什么长处？” 胤禛拍拍他的肩，正色道：“你就当是吧！” 不得不承认，因为八阿哥的到来，整个上书房的气氛是愈发紧张起来，毕竟从前太子与大阿哥出众是因为他们年纪大，这当弟弟的比不过哥哥还是很正常的……可如今当哥哥的比不上小自己几岁的弟弟，着实有点丢脸。 就连太子都注意到不满四岁的八阿哥，与胤禛道：“……八阿哥与大阿哥关系要好，若是他太过于出众，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大阿哥这人锱铢必较，我只怕等着他们势头大了，到时候对你不利。” 有些话胤禛听听也就算了，如今他虽是太子一党，但他也知道太子对他还是提防的，便没作声。 谁知道下一刻太子却道：“你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想当初皇阿玛虽准你每日晚些去上书房，但整个上书房如今除了三阿哥就是你最大，你也该为下面的弟弟做好表率，不如你去与皇阿玛说一声愿意和旁的阿哥们一起起床念书？若是皇阿玛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21:29:23~2022-05-31 21:1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惰猫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正吃着蜜瓜的胤禛一下子就觉得这果子不香了, 忙道：“太子哥哥，使不得！” 他知道太子想要拿他与八阿哥相互制衡，只是他虽想要助太子登上皇位, 可不想当棋子啊, 况且还是一颗勤奋的棋子，“君子一眼, 驷马难追，更何况皇阿玛是天子，更是该说话一言九鼎。” “到时候我早起时是没事儿, 可要是叫旁人以为皇阿玛说话不算数那就不好了。” 说着，他生怕太子再多言，放下蜜瓜就道：“太子哥哥，我想起来我还要去给曾祖母请安了, 就不陪你说话, 先走了。” 这话一说完, 他脚下就像抹了油似的飞快跑了。 独留下太子脸色沉沉。 他只觉得姨母僖嫔的话没有说错, 这个胤禛的确不是个好控制的, 只是如今他不好与胤禛撕破脸而已。 前去慈宁宫的路上，胤禛意兴阑珊。 一来是因为太子的不自信, 这出众的兄弟越多, 只会让太子越来越不自信的，一来二去，谁知道太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二来是太子的掌控欲太强了，他虽有心想要帮衬太子上位, 但要他在太子手底下伏低做小, 甚至委曲求全, 那他还真做不到。 果然是世事难全！ 胤禛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等着他到了慈宁宫时, 却被告知太皇太后又病了，这次迎出来的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虽劝慰胤禛说太皇太后没事儿，但胤禛可聪明的很，从她的面色上就能瞧出来太皇太后应该是不太好的。 胤禛连忙去找纯禧公主。 若换成旁人，纯禧公主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可在胤禛这儿，她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直说中午午膳时太皇太后不过多用了些荤腥，用了些茶，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左眼睛就看不见了。 周院正过来又是施针又是开药，太皇太后左眼这才模模糊糊瞧见了些，但也瞧的不如从前清楚。 可偏偏太皇太后浑身上下哪里都没有不舒服，就连周院正也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 胤禛一听，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太皇太后身形偏胖，本就有高血压，一般高血压的人中风概率会比寻常人大多了，但她老人家得太医院的太医们悉心照料，多少有些防范，这眼睛突然瞧不见……应该是眼睛哪根血管堵上了。 周院正就算再厉害，只怕也无力回天。 说起这件事，纯禧公主眼里含着泪：“这几年曾祖母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眼睛看的迷迷糊糊，却也不准咱们与任何人说，就连皇阿玛那边都不准说。” 太皇太后并非多事之人，想着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算与人说了又能如何？不过叫大家担心罢了。 胤禛也跟着担心起来。 但太皇太后突然传召周院正还是惹得皇上担心起来，她老人家却说并无大碍，但就算如此，还是惹得一众后宫妃嫔连连前去慈宁宫请安。 皇上最是讲究孝道的人，遂胤禛等人也是一日日前去慈宁宫请安。 每日都是下学之后几个阿哥一起前去请安，太皇太后见了他们兄弟友爱，自然高兴，一手拉着八阿哥，一手拉着七阿哥，笑眯眯道：“……再过两年，你们九弟弟与十弟弟也该前去上书房念书了，哀家就等着到时候你们一起过来请安了。”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扬声吩咐苏麻喇嬷端糕点出来给一个个孩子们尝尝。 如今八阿哥是当红炸子鸡，胤禛勉强算是退居二线，索性就与七阿哥一起坐在下首吃糕点。 小孩子虽敏感，但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心里却还是有数的。 七阿哥近日虽与大阿哥走的很近，但对胤禛印象也是不错，见自己跟前摆着一碟子豌豆黄，只沉默着将豌豆黄往胤禛跟前推了推。 他记得，自己这个四哥哥喜欢吃豌豆黄。 -- 第214页 胤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笑着道：“多谢七弟弟了。” 等着回去阿哥所之后，他便想着投桃报李，亲自给七阿哥送去些福橘。 福橘虽不算顶稀罕的东西，但却是赫舍里一族送给太子的，太子为表亲厚送给胤禛的，旁的阿哥可都没有。 胤禛记得七阿哥挺喜欢吃橘子的，所以提着一筐子福橘前往七阿哥的院子。 院里的太监直说七阿哥在沐浴，胤禛却道：“无妨，我进屋等等便是了。” 小太监便将他带去内间等着。 这是胤禛第一次来这里，只觉得周遭摆置与七阿哥差不多的，看起来很简单，炕桌上搁着两本书和两件新春裳，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成贵人给七阿哥送过来的。 这几年下来，成贵人的性子变了不少，从前那样张扬的一个人变得老实安分起来。 如今她最爱做的事儿就是前去永寿宫请安说话，不为别的，就是能多看到七阿哥几眼。 但也仅限于多看几眼罢了。 她知道，若是七阿哥与自己太亲厚了，温僖贵妃会不高兴的。 胤禛坐在炕上是百无聊赖，好在七阿哥很快就出来了，这孩子倒是个爱干净的，每日都是沐浴换衣。 但他却没想到胤禛在这儿，当即微微一愣。 胤禛也是微微一愣。 想必是七阿哥刚洗完澡的缘故，身上的中衣只随意系着，挽着袖子，正好能叫胤禛瞧见他身上长长短短的伤口。 有的新，有的旧，看起来十分可怖。 七阿哥连忙将袖子放下来，衣裳系好，道：“四哥哥，你怎么来了？” 胤禛瞧他那慌乱的脸色，只走过来将他的袖子撸了起来，见着小臂上的伤口都有十来道，皱眉道：“七弟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七阿哥本就沉默寡言，更不擅撒花，如今脸红的像猪肝似的，低声道：“是我自己弄的。” 胤禛可不相信，“七弟弟，你相信我吗？若是相信我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是你自己弄得，我可不相信，一道疤两道疤可能是自己所为，这么多疤痕，要真的你自己做的，下头伺候的那些人都是做什么吃的？摆设吗？” 他向来脾气不错，可说起这话的说话只强压着怒气：“你要是不说，这件事我只能告诉曾祖母去了。” 七阿哥连忙道：“我说。” 说着，他的声音是更小了：“的确是我自己弄的，不过……是额娘逼我的。” 听他说完，胤禛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温僖贵妃的确不像众人表面看到的那样良善，先前佟佳皇贵妃得势压他一头时，她便拿七阿哥来撒气。 温僖贵妃倒也不傻，根本不会自己动手，也不会叫下头的人动手，只会逼七阿哥自己动手。 胤禛只觉得这样更加残忍，最后气的声音都变了：“你为何没想过告诉皇阿玛或者曾祖母？就算她是先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就算她家世了得，可这种事情闹开了，她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七阿哥摇摇头，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与之不符的愁容：“没用的。” “要是我说了，额娘肯定会对成额娘不好的，而且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自十弟弟出生后，就好多了。” 他只是捡轻的在说，没有说从前的温僖贵妃一心想用他邀宠，对他也是寄予厚望，可后来皇上对他不上心，温僖贵妃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在外头他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都是要受到责罚的，所以每次去了外头总是卑卑怯怯的样子。 更何况，温僖贵妃一心想得个自己的孩子，却是几年无果，每每看到他总会想到自己的伤心事儿，自然会拿他撒气…… 胤禛看着他那双盯着脚尖看的眼睛，觉得他不比八阿哥笨多少，但他不能拔尖，他平庸些倒还是好事儿，越是拔尖，皇上只会愈发惋惜。 到了最后，胤禛只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自己心里有数，那我便不多劝你什么了，可有的时候人不能太软弱了，你觉得你真心为旁人着想，那些人不会觉得你心善，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顿了顿，他更是道：“若是你遇上什么难事儿，只管来找我，兴许我能帮上你的。” 方才他进院子时，统共没瞧见几个伺候的太监，怕是这些太监都没有将七阿哥放在眼里的。 七阿哥面上难得见到些笑意，轻声道谢。 等着翌日一早见到七阿哥时，只让胤禛有种恍惚的感觉。 但他不过是多看了七阿哥两眼，三阿哥连忙凑上去嘘寒问暖，一副生怕他将七阿哥抢走的架势。 胤禛有的时候觉得这些满肚子都是心眼的小娃娃也是有点意思，难怪三阿哥不长个儿，这心眼实在太多了。 接下来上书房的日子就不太平静，前有三阿哥勤奋苦读，后有八阿哥鹤立鸡群，再有七阿哥不声不响发力，就连从前与胤禛一样咸鱼的五阿哥都着急起来，比从前努力不少。 这上书房简直是欣欣向荣一片，让皇上很是欣慰。 不过皇上每每瞧见胤禛时，都会直皱眉头。 他知道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要不然也不会每日晚去上书房个把时辰，功课也没落下，更不会赛马比过蒙古那群儿郎……但让他觉得惋惜的是，这孩子知足得很，凡事做的差不多就行了，多努力一会儿，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 第215页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喜欢学的东西学的很好，不喜欢的东西那是完全半点兴致都没有。 实际上，这可真是冤枉了胤禛。 他对大部分功课都还是挺有兴趣的，但像什么背诵，抄写古文啊，几百个字的古文，又是背又是抄的，他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意义，所以就摆烂起来。 毕竟孩子大了，皇上不好动不动责罚打骂，平素大多以劝慰为主。 当然，皇上觉得自己是在苦口婆心劝慰儿子，但一众阿哥们每次却不会这样觉得，只觉得皇阿玛在骂自己……不过胤禛除外，他觉得皇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毕竟天底下没人会不爱自己儿子的。 眼瞅着皇上对胤禛的态度变了，大有一副不愿多管这儿子的架势，上书房师傅们的态度也跟着变了。 这下，胤禛可是求之不得，每日是悠哉乐哉。 可玩着玩着，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一个七岁的孩子总得找点乐子吧？ 如今正是春日，御花园景致一片大好，但胤禛不好顶风作案，毕竟旁的阿哥们都忙着念书，他一个人前去御花园玩耍，不太合适……可五子棋，捉迷藏这些游戏他都玩腻了。 这日胤禛前去慈宁宫请安时，只见着太皇太后拉着苏麻喇嬷等人在打马吊。 马吊，就是后世的麻将。 胤禛一见就是眼前一亮。 他好像找到了新玩具。 太皇太后因先帝的关系，一向憎恶僧佛，如今左眼瞧的模模糊糊，也不愿出门走动，生怕露出端倪，便拉着苏麻喇嬷与宫女打马吊起来混起时间来，她老人家更是乐意送些银子给下头的人，惹得众人都高兴。 胤禛乖觉坐在旁边看了会，很快就学会了打马吊。 马吊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和文钱四种花色，得四个人一起才能玩，可比五子棋有意思多了。 到了晚些时候，胤禛就找到了百无聊赖的五阿哥，再拉上小安子与小全子，正好凑上四个人一起玩了起来。 可这种游戏，若是差些彩头就没意思了。 但赌钱在紫禁城中是明令禁止的，胤禛与五阿哥还好些，小安子与小全子却没多余的银子。 胤禛斟酌道：“不如这样，若是谁输了，谁就喝一杯水好不好？周院正说了，多喝水对身体好了。” 只要不念书，不上骑射课，五阿哥对什么都什么都很有兴趣，连声答应下来。 但胤禛本就聪明，年纪又大些，哪怕他连让五阿哥三盘，可接下来的几局里五阿哥却是一次都没赢过。 几杯水下肚，五阿哥跑茅厕跑了好几趟，等着天色不早了，却还是意犹未尽，还想再来。 胤禛却是有分寸的，直说明日再来。 如此接连着几日，胤禛他们都躲在屋内打马吊。 后来，胤禛更是邀请张廷玉也一并加入进来，张廷玉原是不答应的，可架不住胤禛说什么“先生说了要劳逸结合，若是一味只知道死读书，不光什么都学不进去，还会坏眼睛”之类的话，张廷玉也就答应下来。 后来，寡言的七阿哥也加入进来。 四人组成马吊班子，日日忙的很，五阿哥就连慈宁宫和寿康宫都去的少了。 皇太后最疼爱的就是五阿哥，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与太皇太后说了一声，太皇太后顺嘴也就与皇上提了一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皇太后瞧着自己几个曾孙儿是怎么瞧怎么好，但皇上派人前去打听一番，知晓胤禛近来连御花园都很少去，只觉得不对。 趁着月黑风高时，皇上就来阿哥所转了一转。 五阿哥与七阿哥的院子里都静谧无声，唯有胤禛的院子里是灯火通明，皇上隔着老远都听到五阿哥的哀嚎声：“四哥哥，你让让我好不好？我喝不下去了！” 一开始他们喝的是水，但打马吊这种事儿嘛，向来赌注只会越来越大的，如今已经换成谁输了谁喝苦荞茶的。 春日里多喝苦荞茶对身体有好处，胤禛只觉得自己真是煞费苦心。 皇上微微皱眉，下意识觉得他们是不是躲起来酗酒。 站在窗户边上一看，皇上只瞧见五阿哥捏着鼻子，手里拿着茶盅……这，这是在比赛喝茶？ 莫不是这一个两个孩子脑子都不好使？ 皇上再一看，就瞧见了桌上的马吊，当即脸色就变了。 马吊误事，想当初马吊在明朝时很是风靡，读书人不读书，庄稼人不种地，日日关起门来打马吊……不是玩物丧志是什么？ 皇上气的推门而入。 五阿哥与七阿哥脸色大变，还是在胤禛的带领下战战兢兢上前请安。 皇上脸色铁青，厉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胤禛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皇上，道：“皇阿玛，我们在打马吊啊！” 皇上厉声道：“方才朕先去看过太子与大阿哥，他们都在勤学苦读，就连八阿哥也在大阿哥院子里请教学问，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得，又卷起来了！ 胤禛很想说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您能不能别管那么多？可惜啊，他没这个胆子，只能与五阿哥，七阿哥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皇上叹了口气，眼神里的失望是溢于言表，厉声道：“来人，把这马吊给朕烧了。” -- 第216页 胤禛动了动嘴，到底没说话。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这个道理他已经明白了。 他嘴上虽没说话，可脸上却写满了不服气，皇上冷声道：“胤禛，你可是有话要说？你向来擅狡辩，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胤禛道：“皇阿玛，儿臣不服，紫禁城中有规矩，不得赌钱，可儿臣们并没有赌钱，不过私下玩乐一二，您别气坏了身子。” 皇上冷冷扫了他一眼，正欲说话时，只瞧见五阿哥神色扭曲，皱眉道：“你怎么了？莫不是马吊打多了，身子不舒服？” 就这么一眼，五阿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声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没事。” 他很想说自己想尿尿。 方才他就是喝茶最多的那一个，想去茅厕，皇上一来，他就更紧张，更想去茅厕了。 算了，还是忍忍吧。 皇上继而又看着胤禛，厉声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自己不学好也就罢了，以后别带着旁人……”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到一阵嘘声。 胤禛下意识扭头看向五阿哥。 难道，五阿哥尿了？ 是的，五阿哥被吓尿了。 因喝多了茶水，他这尿宛如滔滔江山延绵不绝，在一片嘘声中，他连声音都带着哭腔：“皇阿玛，儿臣……儿臣……” 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什么，如今这关头又能说什么。 皇上脸色愈发难看。 还在胤禛忙道：“皇阿玛，儿臣先带五弟弟下去。” 等着五阿哥尿完后，胤禛这才牵着浑身发颤的五阿哥下去，一出门口，五阿哥更是嚎啕大哭：“呜呜呜四哥哥，我不活了，简直是没脸见人了……” 胤禛却觉得还好，说起来五阿哥年纪本就不大，尿裤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等着将五阿哥带回去，陪着五阿哥洗了澡，哄着他睡下后，胤禛这才回来。 胤禛回来时，皇上早就走了。 小安子如履薄冰道：“……您带着五阿哥走后，皇上并未说什么，可奴才瞧着皇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坐了会儿才走，也并未训斥七阿哥，主子，您，您说这该怎么办？” 胤禛洒脱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呗。” 不过说到这儿，他却是顿了一顿道：“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因此对五弟弟有意见？” 皇上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也希望自己儿子能变得完美，恨不得一个个儿子全是神童，可想而知，五阿哥的尿裤子再加上今日聚集打马吊……对皇上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 小安子与小全子纷纷摇头。 胤禛却是个心大的，很快就洗澡上床歇息了。 不光是他，就连五阿哥等人，接下来的几日都是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可大家等啊等，一直没等到皇上的惩罚，甚至没等到皇上。 要知道皇上虽看重太子与大阿哥，但随着上书房的阿哥们越来越多，每日还是会过来瞧一瞧的，如今，皇上这是打算彻底不管他们了？ 胤禛只觉得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划得来。 倒是五阿哥愁眉苦脸道：“四哥哥，你说，皇阿玛会不会真的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管我们了？” 他都做好了额娘来找他算账的准备，可奇了怪了，前几日他还专程派人去探了额娘的口风，可额娘像是全然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他觉得很慌。 胤禛不是没想过带着五阿哥和七阿哥前去御书房认错，可瞧如今这情形，他不是很想去，只把五阿哥与七阿哥找来，道：“……现在摆在咱们跟前的有两条路，第一与皇阿玛去认错，第二继续维持这样的日子，皇阿玛不管不问，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1 21:12:20~2022-06-01 21: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雨不停 20瓶；猫阿喵 10瓶；木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认错？ 还是不认错？ 这是个问题！ 五阿哥与七阿哥面上都露出为难之色来, 五阿哥心底还是想着去认错的，他的额娘宜妃时常说紫禁城中若没有皇上的庇佑，就像是天上的浮云似的, 说散就散了。 谁知道他刚动了动嘴, 这话还没出口，胤禛就像瞧出他的心思似的忙道：“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说着, 胤禛更是认真道：“圣意难测，说不准皇阿玛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咱们过去岂不是往枪口上撞？父子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我觉得吧, 再过些日子，咱们与皇阿玛说上两句软话，这事儿也就过了。” 五阿哥与七阿哥对视一眼，猛地一听觉得这话好像是有点道理, 但仔细一想, 却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只能点点头。 可怜皇上还生着闷气, 一想起这三个孩子来, 气的吃不下睡不着的。 他等啊等，原以为这三个孩子犯了大错, 怎么着也会来自己跟前好好认错的。 但一日两日三日过去了, 别说认错，皇上连胤禛等人的人影都没看到。 哦，不对，也不是没看到过人影。 皇上分明记得昨儿前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 还瞧见了胤禛的, 只是这孩子像没事人似的, 还大大方方上前与自己请安。 -- 第217页 这下可好, 皇上是更气了。 但这种事儿，他可没脸与旁人说，就连太皇太后跟前都没好意思提起，实在是太丢脸了。 就连梁九功都瞧出皇上这几日的不高兴来，带着内务府管事近来时是小心翼翼的。 内务府的人是来奏请夏日避暑一事的，虽说如今距离夏日还有些日子，但这次夏日前去承德避暑山庄不光皇上带着些许妃嫔要去，像太皇太后，皇太后，甚至连病中的佟佳皇贵妃都要一并过去，声势浩大，自然要仔细些的。 所以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内务府上下就巴巴忙着这事儿起来。 皇上并不是铺张浪费的性子，直说事事从简，唯有太皇太后所居的院子不得委屈，说起几个儿子的院子，他想了想道：“……当日朕要你们给几个阿哥都准备了院子，朕看不必了，这次去承德避暑山长，胤禛他们三个就不必去了。” 内务府管事不明所以，却不敢多问，只低声应了下来。 梁九功知道，得，皇上这是真的生三个儿子的气了，不，应该说是皇上生胤禛的气了。 要知道，皇上平素不喜七阿哥，五阿哥又事事听从四阿哥的，皇上不生他的气生谁的气？ 还真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这事儿暂未对外宣布，谁也不敢多嘴，但还是叫梁九功的干儿子魏珠知道了。 若真论深交，魏珠与胤禛倒也没什么交情，随着他在皇上跟前越来越得脸，紫禁城上下讨好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连后宫那些娘娘们瞧见他也是笑脸相迎……但他知道，无一人敬他，不过当他是一条狗，一条得主子喜欢的狗。 魏珠想了想，晚些时候还是去了一趟阿哥所。 魏珠去胤禛院子里的时候，胤禛正在研究香露，瞧见他只笑着道：“魏公公怎么过来了？可是皇阿玛那边有什么事儿吩咐吗？” 魏珠只觉得他真是心大，笑着道：“无事，不过是奴才闲来无事，所以来瞧瞧四阿哥您。” “您这是……在做香露？” 阿哥们在此事上浪费时间，那不叫闲情雅致，而是不学无术，他只觉得幸好皇上不知道，要不然定是火上浇油。 胤禛点点头，笑着道：“这不是额娘的生辰马上要到了吗？额娘喜欢清淡些的东西，内务府准备的那些香露却是太冲鼻了些，刚好去年冬天我收了些梅花晒干了，所以就想着自己做香露试一试。” 说着，他更是将自己做好的一瓶香露递给魏珠闻了闻，“公公是皇阿玛跟前的大红人，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要不您帮我看看怎么样？” 魏珠嗅了嗅，颔首道：“香味雅致，清香扑鼻，且带着一股淡淡的葡萄茉莉清香，很是别致……哪怕奴才嘴笨，却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胤禛这才放心下来，只与他说起这梅花香露的做法来，全然没有将魏珠当成奴才，就像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似的。 到了最后，胤禛更要留着魏珠一起吃晚点。 魏珠却是连忙推辞：“今儿本就是奴才闲来无事才来您这儿走走的，若是回去玩了，干爹该找了……今日奴才听说了一件事，想必四阿哥会感兴趣的。” “到时候皇上前去承德避暑山庄，好像没有带着您与五阿哥，七阿哥的打算！” 胤禛脸上的笑一下滞住了。 这不是晴天霹雳是什么？ 他只觉得皇上真是……真是不讲武德，怎么能与三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可想去承德避暑山庄了，当即苦着脸道：“多谢魏公公了，您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的，不会对外说是您说的。” 这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当天晚上压根没睡好，甚至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五阿哥与七阿哥。 到了翌日下学后，胤禛便捧着书本前去御书房打算负荆请罪，说几句软话请皇上原谅他们。 就算真的要怪，怪他一个人就是了，五阿哥还好些，好歹去过五台山，但七阿哥却连紫禁城都没出过了。 谁知道胤禛刚说明来意，梁九功很快就迎了出来：“四阿哥回去吧，皇上正忙着了，您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与奴才说一声，奴才帮您转告皇上，您看成不成？” 都到了这个地步，胤禛还有什么不懂得？ 皇上铁定是生气了，这怒气还不小，他无奈道：“梁公公，您说皇阿玛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您要不再进去与皇阿玛说一声，我知道错了，这次就是与他来赔不是的……” 像梁九功这样的人，最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想您这时候知道认错了？早干什么去了：“四阿哥可真是折煞奴才了，皇上的心思，奴才可猜不透，也不敢去猜。” “皇上这会子正与大臣们议事了，奴才也不好再进去打扰，您要不还是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奴才会把您的话转告给皇上的。” 胤禛没法子，只好怏怏回去。 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翌日一早，他更是踩着点前去慈宁宫偶遇皇上，谁知道这皇上他是见到了，可每次他刚找到机会想与皇上说话时，皇上就会不动声色与太皇太后说起别的……他实在插不进去。 到了最后，胤禛见皇上要走，连忙追了出去：“皇阿玛，等等儿臣！” 皇上扭头看向他，居高临下道：“有什么事吗？” -- 第218页 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声音冷淡的好像与大臣谈事似的。 胤禛低声道：“皇阿玛，您可是还在生儿臣的气？您别生气了，可别把身子气坏了。” “这些日子，儿臣也好，还是五弟弟和七弟弟也好，都比从前用功了不少，就想着皇阿玛您能早些来考我们功课……” 他可没撒谎，毕竟做贼心虚嘛！ 皇上冷哼一声，心里柔软了许多，却还是转身走了。 小孩子呀，就是不能太过于娇惯，他觉得还是多冷冷这几个孩子，要不然只会越来越无法无天的。 特别是胤禛！ 胤禛瞧着皇上那冷漠且无情的背影，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想着他们与承德避暑山庄可能真的是无缘了。 如此想着，等着胤禛再次听五阿哥叽叽喳喳说去承德避暑山庄要好好学枭水，还要去山上摘野果子吃之类的话，只微微叹了口气。 五阿哥不解道：“四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想去承德避暑山庄吗？” “我额娘去过，我问过她，说是那里依山傍水，白日里哪怕屋子里不放冰块，只要将窗户和门都打开，就有凉飕飕的风吹近来。” 说着，他的两眼直放光起来：“后山还有一条小溪，到时候可以一起去小溪里钓鱼划船了……” 胤禛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胳膊拗不过大腿，他就不该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的。 话到了嘴边，他只觉得太过于残忍，只觉得还是让五阿哥再多高兴些日子吧。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哪怕正值盎然春日，景致极好，胤禛还是老老实实上学下学，下学后除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里都不去，老老实实在屋子里看书练字。 若是累了，他就研究研究给德妃准备的香露，小日子过的是充实又忙碌。 原先皇上打算过几日就给胤禛一个台阶下的，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知晓如今转了性子，皇上只觉得这孩子就是要吓一吓才长记性，所以打算再过些日子与胤禛重归于好。 皇上知晓他为何这般上进，可旁人不知道啊，这事儿传到旁人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太子听闻这事儿，良久没有说话，胤禛出众对他来说是好事儿。 但他却怕，怕自己日后多了个对手。 大阿哥听闻这事儿后，那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对着纳兰揆方道：“……从前还以为他是个不求上进的，如今见着皇阿玛偏疼了八弟了，就坐不住了，我看啊，他从前就是故意装出一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样子博取皇阿玛与曾祖母的喜欢，如今见这招数不起作用，就原形毕露起来。” 胤禛本就聪明，不努力时就与他们差不多，这一努力起来，差距顿时就出来了。 纳兰揆方对胤禛是恨到了骨子里，这些日子纳兰明珠对他的亲事十分着急，可因为皇上近日不喜，因为他与纯禧公主的事儿，因为额上的疤，从前极抢手的香饽饽却是四处碰壁。 但凡他瞧的上的，没有一个瞧的上他。 他冷声道：“大阿哥，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儿，胤禛得势，就意味着太子得势，到时候情况只会对咱们越来越不利。” “五阿哥也一日日大了，若是他再上进些，只怕咱们得处境就更难了……” 大阿哥又何尝不知道？ 如今他阵营里也就一个三阿哥与八阿哥，三阿哥就不必说了，事事听荣妃的，要他拉拢七阿哥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八阿哥以后会是他的助力不假，但却是太过于年幼。 想及此，他长长叹了口气。 纳兰揆方瞅了瞅四周，见无人，声音更低：“只要胤禛没了，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太子自视甚高，做不出拉拢五阿哥与七阿哥的事情来的……到时候您有三阿哥与八阿哥当助力，还怕不能与太子一争高下？” 说实在的这种事儿大阿哥想了不知道多少次，甚至还想过想法子解决了太子，“你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胤禛身边一个个人忠心耿耿，就算买通了其中一两个，事发之后皇阿玛顺藤摸瓜查下去，也会查到我身上来的，如此是得不偿失。” 纳兰揆方却是凑近大阿哥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只见大阿哥脸色由晴转阴，拍着他的肩头道：“还真有你的，若是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你。” 纳兰揆方阴郁的脸上也难得见到些笑意来：“看您这话说的，我不要您什么好处，只求这世上以后再也胤禛这个人就成了。” *** 如今每日勤学苦读的胤禛浑然不知，天道酬勤这话当真没说错，这些日子的胤禛可谓是进步神速，不光是学业上的，还有制作香露方面。 德妃生辰并未大办，只与章佳常在等人一起吃了顿饭。 虽说并不是整寿，德妃口口声声说不必大肆操持，可收到胤禛送上来的香露时只觉得甚是欣慰，直说这香露比内务府送来的还好用。 还真不怪德妃带有滤镜，而是胤禛这香露真的好用，香气清幽绵长，一点不刺鼻，如胤禛所教的那样在手腕与颈脖处涂上一点，不管何时都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整个人心情都能变得好起来。 德妃还真没夸大，这香露的确比内务府送的要好多了。 -- 第219页 不光是她这样说，就连章佳常在也这样说。 德妃一点都没觉得儿子不务正业，只替胤禛感到开心，笑着道：“……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几年下来太皇太后也不大爱用香露了，寻常屋子里都是摆的瓜果，你得闲了再做几瓶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送去，想必她老人家定会高兴的。” 胤禛连声说好，更说要给章佳常在也送两瓶：“……我记得章佳娘娘喜欢桂花香味，我那里也收了些晒干的桂花，这干桂花做出来的香露虽及不上新鲜桂花，但应该也不算差，到时候您觉得不错，我再多给您做几瓶。” 章佳常在十分高兴：“那敢情好，你做出来的东西定不会差，搁在紫禁城中都算好东西，要是在宫外，只怕是千金难求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胤禛却是灵机一动。 既然香露这般好，是不是来日能在京城开两间香露铺子？他虽是黄阿哥，不缺银子，可平素开销也大，又要时不时打赏下人，德妃家底也不厚……时常会捉襟见肘，若银子充裕，岂不是更好？ 他觉得这法子可行。 一顿饭吃下来自然是相谈甚欢，章佳常在多喝了几杯酒，脸颊泛着红晕，竟有些说起胡话来了：“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四阿哥刚生下来时小小的一个，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我看着你长大的，说句越了规矩的话，我就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以后你娶了福晋，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时，要是能来瞧瞧我就够了……” 她是真的喜欢孩子。 当初对胤禛视为己出，如今对九公主也是当成宝贝疙瘩。 德妃常说，如今她能相信的除了红玉便是章佳常在，若没有章佳常在，她估计要累上一大截。 德妃一听这话连忙劝她。 胤禛也跟着劝话，实则却想着多年前心里就有的一个主意——是该想方设法让章佳常在有个孩子了。 他打算从香露下手，专程为章佳常在调制一种香露。 德妃是温柔，那章佳常在则是卑怯，这种性子并不讨喜，得研制出一种温婉且惹人怜爱的香露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里，胤禛都念及着这事儿。 毕竟已经去不了承德避暑山庄，心情不好，总得找些事情做做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吧！ 好在这几日胤禛的确是不好出门，紫禁城中有小太监又染上天花了。 天花这种东西搁在这世道是绝症，据说当年先皇驾崩后，正是因为皇上出过天花，所以才立他为下一任君王。 偏偏天花这病传染性极强，稍有不慎人就没了。 不仅皇上对这件事十分在意，下令紫禁城上上下下的人都服用太医院所开的药方子，就连上书房都停了课，只有得过天花的师傅们才能进入阿哥所，每日单独给阿哥们上课。 皇上更是下令后宫众人都免去了请安一事，就连胤禛隔壁的五阿哥都不得随意出门串门了。 德妃担心儿子，专程托人捎话前来阿哥所，要胤禛务必要小心身子，每日哪里都不能去，安心呆在院子里。 相较于不懂事，整日想着出门玩耍的五阿哥，胤禛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如今天花就相当于这个世道的癌症，染上天花，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遭。 不仅他自己日日躲在屋子里做香露，甚至对院子上下的太监们都发了话，非必要不得外出，若出去后，回来第一件事则是洗澡换衣裳，更是要用酒洗手……大家虽不明白这是何意，但还是乖乖照做。 胤禛原以为这事儿三五日就能平息，谁知道出了天花的小太监宫女却是越来也多。 偏偏今年天气怪异得很，冷一阵热一阵的，真真是折磨人。 胤禛倒是不怎么慌，毕竟防疫工作做得好，压根没什么担心的。 谁知道这一日早上师傅授课时，胤禛却突然咳嗽起来，更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些发热。 胤禛原以为自己是昨晚上做香露熬的太晚，染上了风寒，并未放在心上，谁知道到了下学时，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烧的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小安子一见，连忙去请太医。 周院正很快就来了，仔细一瞧，当即是脸色大变，颤声道：“这……四阿哥这是染上了天花。” 胤禛烧的迷迷糊糊，但这“天花”二字却还是钻入到他耳朵里去了。 他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一来是他身边并未有人染上天花，二来是他也未曾出去过……只觉得是周院正弄错了。 但如今胤禛颈脖处已经开始出了小疹子，不是天花还能是什么？ 周院正吓得脸都青了，连忙差人去请皇上过来。 紫禁城中死几个太监宫女的不算大事儿，可若是折损个七岁的阿哥，不少人都得跟着丢了性命。 胤禛迷迷糊糊中被周院正灌了一碗药，这才清醒了些，再三问过周院正，确定自己染上了天花，觉得自己很惨的同时，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小安子与小全子等人都好好地，为何只有他一个人染上了天花？ 说他抵抗力低吧，他可是一众阿哥中身子最好的那一批了！ 皇上急匆匆赶来时，一进来就瞧见胤禛可怜巴巴靠在软枕上，平日里他总觉得胤禛太闹腾了些，觉得这孩子都七八岁了，却学不会持重。 但如今，他只觉得胤禛还是从前那样子的好。 -- 第220页 胤禛瞧见皇上额上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心里一软，可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软绵绵道：“皇阿玛。” 声音拉的长长的，有气无力，像撒娇一般。 皇上一把就将胤禛搂在怀里，轻抚着他的脊背道：“胤禛别怕，朕在这儿了，有朕在，不管想什么法子都会治好你的病！” 说着，他的声音是愈发柔和：“不要怕！不要害怕！” 胤禛有些受宠若惊，只觉得皇上将自己捁的太紧了些：“皇阿玛，儿臣不怕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1 21:28:57~2022-06-02 21:2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胤禛向来是个乐天主义, 想着自己好歹是个穿越者，身上这点光环还是会有的。 再说了，若真的熬不过这一茬, 也是命中注定, 伤心难过也无用。 但这话落在皇上眼里却是故作坚强，他还记得当初自己染上天花时吓得不行, 若非有太皇太后陪在自己身边，只怕他根本就熬不下来。 一时间，皇上只将胤禛搂的更紧了, 正色道：“胤禛，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一刻，他不是皇上, 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皇上陪着胤禛又喝了药, 见胤禛歇下后, 这才问起周院正关于胤禛的病情。 说来也巧, 周院正正是当初替皇上治好了天花的太医, 当初他本是太医院一个太医，因此被封为院判, 后因他医术高明, 为人谨慎，又被封为院正。 每每周院正想起当年治好皇上天花一事，总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当年但凡是皇上的病情再严重些, 亦或者皇上的底子再差些……只怕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了。 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 他又遇到了这等棘手的事儿。 其实皇上心里也是有数的, 毕竟当初太子也是染过天花的, 当初太子的症状与胤禛比起来却是好多了，脸色很是难看。 下首的周院正更是脸色难看，斟酌道：“……方才老臣已派人查看过四阿哥身边太监，嬷嬷了，并没有人染上天花，浣衣局染上天花的那两个小宫女已被挪了出去，这两日宫里头都没有新增病例，按理说四阿哥的病情不会这般来势汹汹。” 他也是紫禁城中的老人儿了，一眼瞧见皇上脸色不对，这话头马上就变了，只道：“不过请皇上放心，老臣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四阿哥的。” 这话一说，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胤禛是凶多吉少了。 他当即更知道胤禛染上天花一事不同寻常，只差梁九功去查。 梁九功很快就查出不对劲来，胤禛的里衣被人动过手脚，虽不知道谁取走了胤禛里衣，又做了什么，但从胤禛这来势汹汹的病情来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的脸色是愈发难看，更是抬手砸了一个茶盅，厉声道：“给朕查，给朕狠狠的查，朕倒是要看看，紫禁城中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想出这般阴毒的法子来。” 这简直是要置胤禛于死地。 梁九功应声答应。 但接下来的问题来了，平素在胤禛身边近身伺候的嬷嬷与太监都没有出过痘，这没有出过痘的人很容易被传染，自不能近身伺候的，可若是从别的地方调人过来，用起来根本不顺手。 皇上一时间也为难起来。 德妃知晓这事儿后哭的快晕了过去，只求到皇上跟前说要进阿哥所照顾胤禛。 皇上自然不答应。 且不说德妃并没有出过痘，况且如今她还有九公主要照顾，如何能让她进来照顾胤禛？ 被拒绝后，德妃哭的是泣不成声，肿的像桃子似的眼睛又掉下眼泪来：“……皇上，臣妾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臣妾心里都是有数的。” “不该做，不能做的事，臣妾断不会越了规矩，可这件事，臣妾求求您了……” “胤禛从小被聂嬷嬷照顾着，如今聂嬷嬷和小安子，小全子都不能进去照顾他，他又病着，渴了饿了说不出话来，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臣妾是最了解他的，臣妾照顾他最合适。” “臣妾不是不知道您拨了妥帖的人过去照顾胤禛，但臣妾就是不放心啊，他一日不好，臣妾就一日不放心……” 染上天花的人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谁知道是跨过去还是没跨过去，若真没熬过去，她连儿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皇上瞧见又几欲哭晕过去的德妃，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只道：“不是朕狠心，实在是朕不能答应。”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胤禛这次出痘来的蹊跷，你怕有人借机谋害胤禛。” “你放心，这次拨过去伺候胤禛的人都是妥帖的。” “朕更是会日日过去的，你不相信旁人，难道连朕也信不过吗？” 德妃这才无话可说。 胤禛染上天花一事在紫禁城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太皇太后等人也是忧心忡忡，还专程派人去瞧过胤禛，听见胤禛凶多吉少的消息，一个个皆是食不下咽，不得安寝。 纯禧公主更是因为这事儿哭了好几次，可当着五阿哥的面只能故作坚强。 -- 第221页 可五阿哥还是听到风声，闷闷不乐道：“纯禧姐姐，什么是出痘？上次曾祖母与我说，四哥哥只是染上了风寒，很快就好了。” “可是我听人说，出痘很是严重，说不准什么时候四哥哥就没了……纯禧姐姐，你别骗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四哥哥是不是很严重？要是只是普通的风寒，为什么我不能去瞧他？” 他哭的伤心极了。 纯禧公主抱着他直哭，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胤禛定会没事儿的。” 说着，她更是道：“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给胤禛抄经祈福，只要咱们心诚，定能感受老天爷的，咱们求求他庇佑胤禛好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她与五阿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夜在屋子里抄经。 七阿哥明面上虽未表露出太过悲怆，但夜里也是抄经到半夜。 对于这些事儿，胤禛是浑然不知。 哪怕周院正所开的药方子日日喝着，但精神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整日高烧发热，烧的迷迷糊糊，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很多时候，就连皇上过来了他都不知道。 这下，胤禛就有些乐观不起来了。 好几次难得清醒时，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的言行举止不符合雍正的行为，所以老天爷要提前解决了他？ 答案无从得知。 但胤禛知道，自己不想死。 有的时候醒来，胤禛会发现自己床边多了几本佛经，打开一看，上头的字迹他都认得，有纯禧公主的字迹，有五阿哥的字迹，还有七阿哥的字迹…… 有的时候迷迷糊糊时，胤禛能听到皇上的声音——胤禛啊，你要早点好起来，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朕愿意折寿十年…… 有的时候小安子，小全子偷偷摸摸跑到窗户边，只为偷偷瞧瞧他，甚至连向来恪守规矩的张廷玉都来了。 …… 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更是要求嬷嬷时常用酒给他擦拭身子。 这一日熬好的汤药继续端进来时，胤禛皱皱眉，实在喝不下去。 一旁的嬷嬷劝了又劝，胤禛却说自己要见皇上，嬷嬷道：“四阿哥，皇上这时候正在早朝了。” 胤禛下意识想去挠身上，想了想还是止住了：“那就罢了吧。” 在后世，是没有天花的。 这几日他苦思冥想，隐约记得当年英国科学家曾研究出牛□□上疱疹脓浆可以治疗天花。 不管怎么样，试一试总是好的。 胤禛只觉得自己真是烧糊涂了，怎么能与皇上说这样的话？ 所以等着张廷玉下次再偷偷摸摸看他时，他只与张廷玉说起这事儿。 张廷玉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牛与人有什么关系，这疱疹脓浆与天花又有什么关系。 但如今便是他都知道胤禛已是凶多吉少，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遂与他的父亲张英提了一提。 当然，他直说听人说起过这法子，至于是听谁说的，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那就不记得了。 张英向来是个极妥帖之人，若没有把握的事儿那是断然不会做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得皇上信赖。 他思来想去一夜，可最终还是将这法子告诉了皇上。 皇上向来相信他，但如今就算是别人所说，皇上也愿意试一试的。 两日后，哪怕周院正再三劝诫，可皇上还是一意孤行，要周院正按照吩咐给胤禛诊治。 一日后，胤禛身上就没有发热了。 三日后，胤禛身上的天花就呈消退之势。 皇上大悦，哪怕张英再三推辞，但皇上还是赏赐张廷玉白银万两，文房四宝一套。 胤禛知道这消息后已在一日后了，如今他身上虽没有新的天花冒出来，身上也没有再发热。 但他好歹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精气神不如从前。 皇上也发话下来，要他继续休养十来日再说，这些日子里，他依旧是不能见人。 可人嘛，总得折腾些事情来做的，胤禛整日吃吃喝喝睡睡之余，则开始做起香露来。 若换成平日里皇上知晓他如此“不务正业”，定会勃然大怒，如今却觉得甚是欣慰，他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一声，很快内务府就差人将东西送进去了，送的还是最好的东西……简直为胤禛的创作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胤禛忙着制作香露的同时，也不忘交代小安子他们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日子的时间里，明面上已是真相大白。 说是胤禛曾罚过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怀恨在心，所以便偷了胤禛的里衣去宫中一染上天花小太监的身上滚了好几圈，又悄无声息塞了回去。 这话……胤禛听听就算了，可不会相信。 一来是他对身边的下人向来不坏，真有人做错了事儿也不会赶尽杀绝，毕竟像这等近身伺候的太监嬷嬷，犯了顶天的大罪不过是偷窃，他将人打发走了便是。 二来是紫禁城中规矩森严，这太监染上天花第一时间就被抬了出去，衣裳褥子都被烧了，哪里给他的机会？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又是谁想要了他的命！ 等着胤禛身子大好时，已制好了好几种香露，与其说是香露，不如更像是后世的香水。 -- 第222页 他所制出来香露有桂花味儿的，栀子花味儿的，葡萄味儿的……只是可惜啊，当他将香露送给大家时，无一人在意他的香露，一个个看着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德妃与纯禧公主等人自不必提。 就连历经大风大浪的太皇太后都红了眼眶，握着他的手道：“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养病时还想着哀家！” 也收到香露的苏麻喇嬷含笑道：“是啊，四阿哥好了比什么都好，您也别难受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旁人都觉得太皇太后如今偏疼八阿哥，但唯有她这种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太皇太后十分在意胤禛，这些日子别说皇上，就连太皇太后也是日日吃不下睡不好，向来厌弃僧佛的她人家手上也挂了佛珠，不是因为胤禛还能是因为什么？ 太皇太后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笑着道：“是啊，哀家该高兴才是。” 说着，他老人家更是拍了拍胤禛的手道：“哀家还好，倒是你皇阿玛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下朝后就往你院子里跑……想当初太子出痘，皇上瘦了一圈，如今你出痘，皇上也瘦了一圈。” “你啊，别看你皇阿玛平日里对你严苛，实则是爱之深责之切，生怕你病着，你身边的嬷嬷伺候的不周到。” 便是太皇太后不说，胤禛也感受到了，咧嘴笑道：“曾祖母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孝顺皇阿玛，以后再也不惹他生气了。” 殊不知，此时这话说出口是真心的，以后惹皇上生气时，那也是真心的。 等着从慈宁宫出来后，胤禛便直奔御书房而去。 皇上又恢复了从前那副高高在上，淡漠的样子，直说要他以后注意身子之类的话。 胤禛跪在下首，眨巴着眼道：“……皇阿玛，儿臣有件事想要求您一个恩典。” 皇上扫了他一眼，道：“你说便是。” 胤禛道：“这次儿臣能够脱险，儿臣身边的哈哈珠子张廷玉功不可没，况且这法子便宜有效，以后不光是紫禁城中有人出痘还是宫外有人出痘，都能使用，可以说张廷玉这次是功绩无双，所以儿臣想要请您好好赏赐张廷玉一番。” 这话，也就他敢说了，居然敢教皇上做事。 若换成从前，皇上早就该不高兴了，但因为这儿子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所以他对胤禛是格外宽容：“那你倒是说说朕还要怎么赏他？朕可是已经赏过他了！” 胤禛笑着道：“不如皇阿玛再赏他们一个宅子？城中心的那种！” 原先他以为张英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不说家财万贯，起码是吃穿不愁。 但后来他见着张廷玉里衣打了好几个补丁这才知道，原来张家并不宽裕，张英为官清廉，且好资助家境贫寒的学士，故而张家的日子一直是捉襟见肘，这宅子更是置在了郊外，张英每次进宫夜半就出发了。 他听了很是感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皇上想了想，觉得这赏赐也不算过分，便答应下来。 比自己得了赏赐还高兴的胤禛连声道谢，正欲退下时，只听见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你大病初愈，身子尚未好全，等着过些日子天气热了，便随着朕一起去承德避暑山庄养病吧。 胤禛更是连声道谢，最后更是试探道：“……皇阿玛，那五弟弟与七弟弟也一起去吗？” 说着，他更是不等皇上发话，忙道：“皇阿玛，您就答应吧！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皇阿玛，肯定不会不答应对吧？” 皇上是哭笑不得，更是装出为难的样子道：“好，好，朕答应你便是了。” 到了最后，胤禛几乎是哼着小曲走的。 永和宫说了会话，城墙宫门口磕了个头，等着胤禛回去之后已是时辰不早。 没想到翌日一早，太子也来了。 太子如今已跟着皇上处理朝政，说起话做起事来已带着一股子官腔，直说自己心里十分挂念胤禛，也想进去探望胤禛，只是皇上不答应。 有些话，听听也就算了，胤禛可不会当真，毕竟两人只能算同盟，没什么真情实意，也假模假样道谢一番。 看起来，倒是兄弟情深。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子，胤禛万万没想到大阿哥也来了。 他没料到大阿哥竟有脸过来。 当初皇上彻查他染上天花一事，尘埃落定后大阿哥等人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这马脚也露了出来。 小安子查了十来日，只查到这事儿与纳兰揆方有关系。 既有纳兰揆方有关系，他不相信大阿哥不知情，或者说，本就是大阿哥是主谋。 纳兰揆方再厉害，再有本事，可在紫禁城中有只是个奴才而已。 胤禛心里憋着一团火，沉声道：“请大哥哥进来吧！” 大阿哥一进来也是嘘寒问暖，更是带了许多补品过来了，恨不得说的自己这些日子担心胤禛的病情吃不下睡不好，瘦了不少似的。 从前胤禛与大阿哥虽不合，却只是面和心不和，这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但如今，甭管大阿哥说的多好听，他只冷着一张脸，完全不接话。 到了最后，大阿哥也觉得无趣，更觉得胤禛一点都不识相，强撑着笑道：“……我看你这病像是尚未好全，既然你精神不济，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话毕，他更是起身要走。 -- 第223页 胤禛却微微抬头看着他，冷声道：“大哥哥是真不懂，还是在这儿同我揣糊涂？我若是你，只怕没脸走这么一趟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今便是大哥哥你将所有的证据抹得干干净净，但我相信，老天爷还是长了眼睛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着，他根本就不给大阿哥说话的机会，又道：“兄弟之间有些口角，偶尔有些争执，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涉及到杀人灭口，那就心肠太过于狠毒了。” 大阿哥自然不会认下。 连皇上都没查出来的事儿，傻子才认。 胤禛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派人将大阿哥送了出去。 当天夜里，纳兰揆方从妓坊回来的路上就摔断了腿。 对，这件事就是胤禛所为。 他人不仁，就不要怪胤禛不义。 这事儿是他要乌雅明德找人办的，乌雅明德老实，一开始听说这事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说什么都不答应。 胤禛是好说歹说，最后更是手把手交他怎么做，最后更是将自己的私房银子都拿出来让他打点，乌雅明德这才说去想法子试一试。 京城虽是天子脚下，治安极好，但也是有亡命之徒的，银子给的够，自有人拿钱卖命。 一手做事，一手拿钱，连背后的主子是谁都不必知道。 这事儿虽办成了，但乌雅明德与胤禛说起这事儿时依旧吓得一身冷汗，声音压得要多低就有多低，生怕旁人听见了似的：“……昨晚上就有太医连夜赶去纳兰府，今天一大早周院正也过去了，估摸着纳兰揆方的腿是彻底断了，就算以后还能勉强走路，可想要入朝为官怕是不可能的。” 说着，他更是道：“可是四阿哥，这件事大阿哥会不会怀疑到您头上来？” “这是自然的。”胤禛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毕竟大阿哥不是傻子，白日里他们撕破了脸，晚上大阿哥的左膀右臂就摔断了腿，傻子都知道是他做的：“就算他知道又如何？这无凭无证的，他能拿我怎么样？” “凡事都是要讲究证据的，难不成他还敢冲到皇阿玛跟前说我要害纳兰揆方？” 他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非想着我开罪了大阿哥与纳兰明珠，怕他们对我打击报复吗？” “可就算我没有做下这等事，他们一样不会放过我的。” “如今他们既不要我好过，我又何必让他们好过？反正我无欲无求的，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乌雅明德点点头，可想着又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但哪儿不对劲，他又有点说不上来。 怎么说了，就好像下棋似的，从前四阿哥以防御为主，如今竟开始反攻起来！ 第79章 如胤禛所预想的那样, 那些亡命之徒拿了银子办事儿还是挺靠谱的，交代的事儿办的妥妥当当。 哪怕皇上知晓这事儿后很是惋惜，吩咐周院正带着两个太医前去给纳兰揆方诊治, 却也没能保住纳兰揆方的腿。 如此一来, 纳兰揆方这辈子都不能再入朝为官了。 纯禧公主等人很快知晓了这消息，等着胤禛前去慈宁宫请安时只与她说起了这事儿：“……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纳兰揆方落得这般境地，也是老天爷有眼！” 如今纳兰揆方不仅摔断了腿，更是丢脸丢到了家, 就连他的阿玛纳兰明珠都跟着脸上无光——大家只觉得若不是纳兰揆方去妓坊，哪里会有这种事儿？ 胤禛没打算将这事儿与纯禧公主说的，只附和称是。 他的想法很简单。 这次暂且饶纳兰揆方一命，若再有下次, 他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可怜乌雅明德惴惴不安了好几日, 等着胤禛再单独找他时, 他脸色吓得都变了, 只问是不是事情败露了。 胤禛正躺在炕上吃蜜瓜了, 笑着道：“……怕什么？当初你找的那人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当初害的那个是纳兰揆方, 就算大阿哥找上门来, 找的也是我，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他更是坐起来拍拍乌雅明德的肩膀，低声道：“我今日找你过来是有要紧事儿。” 乌雅明德一听这话, 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十分紧张。 上次四阿哥找他, 也是这般说辞。 胤禛洞察他的心思, 是哈哈大笑：“放心，这次找你是好事儿，你喜欢银子吗？要不咱们两个搞点银子花花？你别这样看着我，是正道！” 想当初乌雅明德刚到他身边来的时候，他只以为自己这个便宜表哥与乌雅太太差不多德行。 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皇上还是挑人挺准的，乌雅明德虽沉默寡言，但性子不坏，办事也还成。 这次他是想开个铺子。 紫禁城中所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就连内务府送来的香露都如此，可想而知宫外的香露是什么鬼德行。 这世上大多数女子都是爱美的，世家贵女，夫人太太的更是舍得在上头一掷千金，所以说香露还是有很大市场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都道了出来：“……这种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我开始想的是在外头采买几个奴仆，可后来一想，如今有本事的大掌柜哪里是我们能掌控得了的？” “我记得舅母家是开铺子的，所以你能不能请舅母帮帮忙，咱们偷偷将铺子开起来，至于分成，我也不会少了你们的，所有的开支都算我的，盈利五五分成怎么样？” -- 第224页 乌雅明德惊呆了。 一来是他万万没想到堂堂阿哥会想着开铺子，士农工商，商人身份永远是最低下的。 想当初他母亲家中有些家底，他祖母就是瞧中了他母亲的嫁妆，所以才上门求娶，如今两个姑姑出息了，他祖母对他母亲是百般挑刺，当初德妃刚诞下胤禛被封为德嫔时，更闹着要休妻。 二来是他从小偶尔也在外祖父家玩耍，对生意上的事儿是知道些的，这胤禛给的分成也太高了些。 他连忙道：“这事儿我得回去问问我娘的，成与不成，我先没办法答话了。” 乌雅明德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他娘高舅母说起这件事。 高舅母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高舅母是汉人，娘家又是做生意的，当初刚嫁人时待遇还是挺好的，毕竟要靠她的嫁妆补贴家用，可随着德妃入宫，乌雅瑾瑜嫁入钮祜禄一族，乌雅太太瞧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所以这婆媳关系很是紧张。 高舅母只觉得有银子傍身总归是好事儿，更主动说天底下没有这样的规矩，铺子的盈利她只要两成就够了。 后来胤禛通过乌雅明德传话，讨价还价的，最终答应每年给高舅母铺子四成的盈利。 他虽没见过这位大舅母，但从德妃等人的描述中，对这位大舅母印象还是挺好的。 如此一来，高舅母就瞒着所有人，开始物色开铺子的事儿了。 胤禛每日也留心着开铺子的事宜，就连对前去承德避暑山庄的事儿都没那么大的期待。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大阿哥竟还有脸来找他。 大阿哥一直对纳兰揆方的腿抱有期望，这几日的时间里为他四处寻医，可每位大夫都说纳兰揆方这腿脚好不了了……纳兰揆方一时想不开，竟学起那无知妇人喝起鹤顶红来，好在最后被救了回来。 在纳兰府上熬了一夜的大阿哥双眼猩红的拦下前正欲前去上书房上课的胤禛，厉声道：“纳兰揆方的腿，是你派人做的对不对？” 他这脸色，像是一口要将胤禛生吞活剥了似的。 胤禛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装傻起来：“大哥哥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我的确听说纳兰揆方出了事儿，伤了腿脚，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大哥哥竟觉得这事儿与我有关系？” 大阿哥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就是胤禛在使坏，冷声道：“你也不必不承认，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纳兰一族心里也有数，你自求多福吧！” 胤禛知道大阿哥想从自己脸上看到什么，偏偏他一点都不怕，只“哦”了一声，继续装傻：“大哥哥还是劝劝明珠大人多做善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话总归是没说错的……” 这话无疑是在大阿哥心口上戳刀子，气的他转身就走。 胤禛却是无所谓的，继续忙活着开铺子的事儿。 高舅母不愧是商贾出身，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铺子，是京城旺铺，从前是卖云缎的，因生意不好所以急着转让，每月租金只要一百两银子，整年租下还能再优惠一百两。 胤禛想也不想直说要高舅母租下，帮着传话的乌雅明德迟疑道：“四阿哥，您，您有银子吗？” 如今的胤禛只是光头阿哥，先前攒下的银子都是每年的压岁钱或长辈们赏的，上次都花光了。 胤禛笑着道：“你怕什么？我来想法子。” 这法子他之前就想过，德妃那里是没多余的银子的，他想到了找纯禧公主借银子。 纯禧公主一听说他要借钱，只说愿意借钱，可得说明来意才行。 等着胤禛说了实话，她更是惊的两眼直泛光，更说自己也要参一股，更是道：“……士农工商，人人都说商人身份低下，可凭自己本事赚钱，有什么可丢脸的？这事儿是咱们的秘密，改日若是能见到高舅母，我也是要好好谢谢她，也与她好好学一学的。” 如今她虽不缺银子，可想着日后出嫁搬去公主府，光靠着每年的俸禄也是不够花的。 胤禛也觉得甚好。 他是男子，对女人的东西不大了解，纯禧公主从小跟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欣赏水平那叫一个没话说，纯禧公主正好能品一品香露，她都觉得好的东西，定是不愁卖的。 三人商议一番，大家只决定将铺子规模再扩大些，定位更高端些，分成的话则是胤禛四成，纯禧公主与高舅母各得三成。 紧赶慢赶的，高舅母总算将铺子赶在胤禛等人前去承德避暑山庄的前几日开业了。 胤禛好歹是穿越者，所以在铺子开业前，噱头是够的，打出“任何精致女子都要拥有一瓶香露”的旗号，所以开业当天是生意爆满，所有香露是一售而空。 胤禛是早想到如此，故而又找纯禧公主支了一笔银子，租了个小院子，买了批签了死契的女子开始制作香露起来……如此方能保证香露铺子生意的正常运转。 胤禛前去承德避暑山庄的前三日，香露铺子生意是越来越好，喜的他与纯禧公主合不拢嘴。 等着前去承德避暑山庄的路上，胤禛，五阿哥索性就去太皇太后所乘坐的那辆马车里陪她老人家。 太皇太后都察觉出胤禛与纯禧公主最近心情很好，只道：“……若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出来也叫哀家乐呵乐呵。” -- 第225页 胤禛与纯禧公主自然不好说实话，只说要去承德避暑山庄，所以高兴得很。 傻乎乎的五阿哥也跟在后头道：“对啊，曾祖母，我听额娘说了，这次咱们要住上好些日子了，等到天气不热了再回去。” 这次皇上前来承德避暑山庄可谓声势浩大，不仅带上了佟佳皇贵妃，温僖贵妃与四妃，就连旁的妃嫔也带上不少，大有一副长住的架势。 太皇太后颔首道：“皇上这几年的确是劳累了，头上竟长了白头发，好在如今国泰民安，皇上也能松快些。”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不忘叮嘱道：“这些日子你们都乖觉些，可不要轻易惹你们皇阿玛不高兴。” 这话虽是对着胤禛与五阿哥一块说的，但胤禛瞧见曾祖母这眼神分明就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胤禛笑着称好。 三四日的时间就从紫禁城到了承德避暑山庄，一入承德避暑山庄，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凉气，就像宜妃从前说的，连冰块都不怎么用了。 下了马车，哪怕是天色已晚，但胤禛连自个儿院子都没回，第一件事就是去瞧了德妃与九公主。 九公主第一次坐马车，又连坐了三四日，整个人怏怏的，便是有阿福在一旁陪着，她也高兴不起来。 可等着胤禛提着萤火虫做成的小灯笼过来时，九公主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她如今尚不会说话，只拍着说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瞧着这精致小巧的灯笼，德妃都很喜欢。 胤禛笑着道：“前几日出宫时晚上瞧见萤火虫，所以灵机一动，想着给温宪做个萤火虫灯笼，额娘，等着温宪睡下后，您差人将萤火虫放出去，等着明天晚上我再给她抓些就是了。” 德妃也是个心善的，直说好。 小孩子向来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再加上这几日整日在马车里睡大觉，故而这时候的九公主精神极好，咿咿呀呀指着外头，表示自己要出去玩。 胤禛也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便与德妃等人一起出去玩。 山上的月亮又亮又圆，随处可见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还有蝈蝈与青蛙的叫声，似连空气都清新不少。 德妃只觉得整个人放松许多，一手牵着女儿，一边与儿子说起小时候的趣事来。 胤禛听的津津有味，觉得这是少有的温情时刻，最后更道：“……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德妃也是这般想的，笑笑正欲说话时，却是突然瞧见前面有个白影闪过，当即心里是一个激灵。 避暑山庄里头不比紫禁城，莫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德妃心里很慌，可想着孩子都在这儿，不能露怯。 胤禛也瞧见了，他可不相信鬼神之说，甚至还未等德妃阻拦，就跑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身着白衣女子居然是佟佳皇贵妃？ 别说德妃了，就连胤禛都吓了一跳。 说起来，自八公主去世后，这还是胤禛第一次瞧见佟佳皇贵妃。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能瞧见佟佳皇贵妃与从前比起来似老了十岁，身边更是一人都没带，身着一身白衣就出来……简直是不合规矩。 德妃还是带着胤禛等人上前行礼，更是关切道：“夜深露重，皇贵妃娘娘为何一人独自在这里？可是臣妾派人送您回去？夜里风大，您穿的少，当心着凉了。” 佟佳皇贵妃却像是没听到似的，飘忽散漫的眼神越过她，径直落在胤禛身上。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眼神啊？ 既带着慈爱，又带着羡慕，恨不得将胤禛吃下肚子里才好……看的胤禛心里直发毛。 良久，佟佳皇贵妃才淡淡笑笑，道：“无事，本宫只是闲来无事，所以出来逛逛……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 德妃要差人送她，她根本不准。 德妃也只好作罢。 等着佟佳皇贵妃走远了，德妃这才低声道：“这……这不会真是见鬼了吧？” 胤禛可不相信见鬼，只觉得佟佳皇贵妃看起来怪怪的。 等着翌日他前去太皇太后跟前请安时，说起这件事后，太皇太后只微微叹了口气：“哀家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年先帝在世就曾带着皇上在这里住过几个月的，那时候，孝康章太后尚在世，带着她也一并过来了，那时候，皇上整日带着她一起玩，想必她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所以才一个人出来吧……” 宫里头的女人啊，都是可怜人。 佟佳皇贵妃是。 孝康章太后是。 她也是。 胤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倒是太皇太后想着这事儿心里不是个滋味，晚些时候便扶着苏麻喇嬷的手去瞧了瞧佟佳皇贵妃。 如先前太皇太后每一次瞧见佟佳皇贵妃时一样，佟佳皇贵妃躺在床上，一副三魂丢了两魂半的样子。 心病还须心药医，就连周院正都说了，佟佳皇贵妃是郁结于心，若是她自己走不出来，只怕时日无多。 每每看到她，太皇太后就想起了故去的孝康章太后，只握着她的手问起她最近身子如何。 佟佳皇贵妃依旧是说自己身子好多了。 太皇太后兀自笑了一声，道：“既是身子好多了，为何还是这老样子？哀家每次瞧见你，心里都难受一次。” -- 第226页 “说起来，哀家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初你姑母去世前更是叮嘱哀家好生照看你，哀家答应下来，你这样子，叫哀家百年后怎么面对你姑母？” “哀家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日子都是要靠人走出来的，哀家年幼丧母，中年丧夫，接着丧子……不也是熬过来了？你的身子，你心里应该有数，若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若是心里难受，与哀家说说，若是憋着，这病怎么能好？” 佟佳皇贵妃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却是沉吟不语。 太皇太后却是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在哀家心里，你就像是自己的孙女儿一样的，有什么话，是当着哀家不好说的？” 她老人家不是不知道佟佳皇贵妃不算好人，但后宫之中，可没几个好人。 好人不长命呐！ 佟佳皇贵妃这才哽咽道：“老祖宗，臣妾心里苦啊！比黄连还苦！” “当年臣妾年幼时，姑母就时常说臣妾以后会嫁给皇上当妻，臣妾却眼睁睁见皇上娶了别人。” “后来元皇后没了，先皇后没了，臣妾依旧身居皇贵妃之位，后来臣妾也想明白了，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到底是什么位份，臣妾也可以不在意。” “可是皇上心里有太多太多人，唯独没有臣妾……臣妾又想，哪怕有个儿子也好，六阿哥没了之后，臣妾想，若是没有儿子，有个公主也是好的，可是后来连八公主也没了……” 说着，她连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泣不成声道：“臣妾有的时候就想，臣妾为何要出生在佟佳一族，如今这般难受，却还要替佟佳一族将妹妹送到皇上身边……” “有的时候臣妾更是想，为何臣妾的日子这么苦，日子这么难熬，难熬到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像觉得熬不下去了……” 这种感觉，太皇太后又何尝没有过？ 她老人家轻拍着佟佳皇贵妃的脊背，低声道：“你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这阿哥公主们都是你的孩子……你既然这般想要孩子，养个孩子在你身边便是了。” 佟佳皇贵妃眼泪这才止住了些，低声道：“老祖宗，臣妾可不可以将四阿哥养在身边？”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几年来她是越瞧胤禛越觉得好。 太皇太后眉眼中瞧不出喜怒来，可声音却是淡了些：“胤禛不好，如今胤禛都七岁了，从小在德妃身边长大，哪里养的熟？”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想了想，道：“八阿哥如何？这孩子你怕是见得不多，如今聪明又可爱，若你见了肯定会喜欢的，年纪也合适……惠妃那边说不准还舍不得，到时候哀家与她好好说一说，她会答应的。” 八阿哥？ 卫常在的孩子？ 佟佳皇贵妃想着卫常在能通晓未来，此乃她身边一得力大将，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多谢老祖宗。” 如此一来，这事儿便算是敲定下来。 至于惠妃……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的意思倒是无足轻重。 等着太皇太后与惠妃说起这事儿时，惠妃果然也是哭天抢地，一口一个八阿哥就是她命根子之类的话。 惠妃疼惜八阿哥，那是六宫上下有目共睹，但太皇太后却将话摊开了来说，直说佟佳皇贵妃时日无多，没几年活头，至于八阿哥，是惠妃亲手养大的，这孩子已经记事儿了，难道母子之间的情分还能生分了？到时候惠妃是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有什么不好的？ 惠妃只能哭哭啼啼答应下来。 很快八阿哥养到佟佳皇贵妃身边的事儿就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人能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小孩子却不知道。 特别是八阿哥，从前没少听见惠妃说佟佳皇贵妃的坏话，如今要离开惠妃去别人那里，哭的像是要杀了他似的。 等着沈嬷嬷来接他时，他与惠妃两人哭的哟，好像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似的。 向来听话懂事的八阿哥到了佟佳皇贵妃院子里，是不怎么吃也不怎么喝，连话都不怎么说。 原本一腔欢喜的佟佳皇贵妃也没太多耐心，只差人将卫常在请过来。 她顿时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没孩子命，两个亲生孩子与自己没缘分，两个抱养的孩子也与自己没缘分。 昨儿一晚上卫常在激动的都没睡好，如今连跑带走赶过去时，手上提着一小盒子玩具，面上更是带着讨好的笑容：“八阿哥？你认不认识我？” 儿子小时候还是与小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连神色都一样，瞧见自己满脸戒备，让她……很是伤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22:55:38~2022-06-04 22: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空雪樱、陌微、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卫常在上一世等了一辈子, 盼了一辈子，却没能亲眼见到儿子坐上皇位。 等到去世那一刻，她心里还憋着一口气, 魂魄无法转世投胎……眼睁睁见着自己儿子过的连猪狗不如。 此时此刻, 卫常在只想将儿子好好搂在怀里，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 可卫常在每靠近一步, 八阿哥恨不得往后退三步，嘴里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话。 我要找额娘。 -- 第227页 我不在要这里。 我想回去。 他虽已进上书房，但因年纪尚小, 故而暂且并未搬到阿哥所去住，依旧与惠妃住在一处的。 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佟佳皇贵妃瞧见他这样，是愈发头疼, 揉着眉心道：“惠妃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八阿哥本就比旁的小孩子聪明, 听见她们两个嘀嘀咕咕说话, 多少也听到了几句, 心中更是不喜。 虽说小孩子适应能力很强, 但八阿哥防备心却是更强，饭照吃水照喝, 但不管佟佳皇贵妃与卫常在使出浑身解数来, 他对这两人都不太亲厚。 佟佳皇贵妃更是郁闷。 卫常在十分伤心。 就连胤禛都瞧见每日书房里的八阿哥眼圈红红的，想必是哭过的样子，也觉得佟佳皇贵妃未免太过分了些。 但不得不说，承德避暑山庄的日子还是挺快乐的。 白日里只有上午早早起床上课, 中午用了午饭后, 所有的时间都是自己的了。 胤禛要么是带着五阿哥前去梟水, 划船, 要么是与纯禧公主一起研究新的香露，或者带着九公主前去摘野果子……小日子过得要多悠哉就有多悠哉。 就连七阿哥面上的笑容都比从前多了。 皇上想着几个孩子大多都是头一次来承德避暑山庄，管束他们也不像从前那样严苛，很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都觉得乐不思蜀。 又新研究出好几种香露出来的胤禛心情更是大好，吃着太子派人送来的果子，突然想到自己好些日子没见过太子，想了想，则打算去太子院子里一趟。 虽说这人不大靠得住，但好歹两人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胤禛觉得自己该尽一尽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胤禛便吩咐小安子准备些新剥的嫩莲子，还有些糕点，则起身去了太子院子。 要知道，太子可是什么都不缺的，他有这份心意便够了。 如今是夕阳西下，胤禛提着食盒走在长长的小径上，吹着凉沁沁的微风，只觉得这小日子真是妙哉。 谁知道胤禛刚走到太子院子门口，就被门口的小太监拦了下来，说是太子正在歇着。 这时候还在睡午觉？ 胤禛可不相信。 宫里头的孩子那是一个比一个勤快。 他也不好气，只将东西递给太监，交代几句这才回去。 只是胤禛没想到翌日一早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依旧没见到太子的影子，他还打算问问太子那嫩莲子好不好吃。 不问不知道，一问胤禛才知道太子已经好几日没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胤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皇太后却道：“……原想着来承德避暑山庄了能叫你们松快些，可太子与大阿哥都还是如此勤勉上进，甚至比在紫禁城中还要忙些，哀家虽心疼他们，却也不好说的太多，不然你们皇阿玛私下又要说哀家心肠太软了。” 虽说太子并未过来请安，但太皇太后还是市场差人前去给太子送些吃食的。 胤禛愈发觉得不对劲。 皇上向来看重孝道，大阿哥这些日子虽忙着，但也没忘记每日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 晚些时候，胤禛又再次去了太子院子一趟，果不其然，他再次被拦了下来。 胤禛向来是个好脾气的，可当即却冷着脸道：“给我滚开！” 他相信，不管太子是在屋内看书还是睡觉，断不会派人守在门口。 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当即就要进去通风报信，却被小安子与小全子拦了下来，好让胤禛进去。 院子里并无人值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胤禛更觉得不对劲，再多走几步到了太子所居的屋子时，刚走到廊下，就听到里头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呻、吟、声。 胤禛一下愣住了。 到了这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古人成亲向来早，接触男女之事就更早，像大阿哥如今不过十三岁，亲事就已经定下了，惠妃也开始着手给他挑选教男女之事的宫女……但太子如今才十一岁，这，这未免也太早了点吧？ 十一岁，搁在现在小学都没有毕业了。 不过胤禛仔细一想，也不觉得十分意外，毕竟皇上与元皇后十二岁就成亲了！ 太子很快就得到风声，匆匆忙忙赶了出来，瞧见坐在院子里石凳上发呆的胤禛，低声到：“胤禛，你来做什么？” 胤禛只抬头看着他，没有接话。 这时候他能瞧见太子脸上的兴奋之色都没有褪去，还带着几分红晕，想必是出来的太过匆忙的缘故，衣裳都没有穿好，胸前还带着些许红痕…… 太子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下来，连忙将衣裳穿好，低声道：“胤禛，今日这事儿你可别告诉旁人，若是叫皇阿玛亦或者曾祖母知道，定然会生气的。” 胤禛有些无奈道：“太子哥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迟早会叫皇阿玛或曾祖母知道的。” “今日曾祖母说起您时还十分心疼，只以为您是念书念的太晚，所以才日日困倦。” “皇阿玛与曾祖母最疼的就是您，若是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多失望了。” “再说了，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又是什么来头，您都知道吗？您先前时常与我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有人在背后指使那女子，就不好了……” -- 第228页 他说的是情真意切，但太子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心里甚至还有些不悦起来。 太子虽得万千宠爱于一身，但被所有人都寄予希望，身上的担子压的他是喘不过气来……随着年纪渐长，这种感觉是越来越明显。 没想到他遇见了最懂自己的那个女子萍姑，虽说她比自己大上几岁，但他毫不在意，更想着等过几年娶妻后，便将萍姑接到自己身边来。 胤禛瞧见他这样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有些话劝了也是白劝，摇着头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太子好歹将胤禛的话听进去了些，每日乖乖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可好景不长，这日子没维持到几天，他更是变本加厉起来。 还真是猪队友！ 胤禛只觉得自己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奈何太子就是听不进去，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 行吧！ 他也懒得管了。 当真如胤禛所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爱子心切的皇上听闻太子近来勤学苦读后则也在一个晚上来瞧了瞧。 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当场见到了自己儿子活春宫的皇上气的脸色都变了，天子一怒，浮尸百万，当天晚上，皇上一怒之下打死了十几个小太监。 至于太子的心头好萍姑，哪怕太子第一次忤逆皇上，贵在地下苦苦求情，却也没能保住萍姑的性命。 太子不知道的是，他越是在意萍姑，皇上就越是不会留下这个貌美的小宫女。 皇上气的哟，那是一夜没睡着，第二天早上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听闻这消息的胤禛大概猜到了什么事儿，但架不住五阿哥等人吓得是瑟瑟发抖：“……四哥哥，你说待会儿咱们瞧见皇阿玛，他问咱们功课怎么办？要是皇阿玛一个不高兴怪罪下来，打我们板子怎么办？” 皇上气归气，但这种事儿，却还是要替太子藏着掖着。 胤禛拍拍五阿哥的肩头，第一次觉得五阿哥的担忧很有道理：“你说得对，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皇阿玛每日都是要去给曾祖母请安的，咱们今儿就不去好了。” 他说什么，五阿哥自然听什么。 但胤禛显然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皇上的怒气一日两日并没有消散下去，甚至连大阿哥都迁怒到了，皇上当众训斥大阿哥没有个兄长的样子，对下头的弟弟妹妹不甚照顾。 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胤禛一点都不心疼大阿哥的，他就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在紫禁城中，太子的饮食起居有僖嫔照顾，哪怕那些小宫女有贼心也没贼胆，哪里敢往上凑？ 可偏偏太子从小被保护的极好，压根没想到这里来！ 他猜测皇上可能已经察觉到这件事与大阿哥有关系，只是可惜啊，皇上亲自斩断了所有的线索，人都已经被打死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接下来的日子，太子被幽禁在院子里，皇上未发话之前，他是哪里都不能去。 因为太子这事儿，整个山庄气氛是低沉沉一片。 就连太皇太后说起太子，日日都是唉声叹气。 胤禛这才知道，纵然太子被幽静于院子里，却还不忘差人替萍姑求情，肯定太皇太后求求皇上，不要为难萍姑的家人。 爱新觉罗一族多出情种，所以打从皇上小时候起，太皇太后就时常对他耳提命面，没想到皇上倒不是十分在意儿女私情，太子却是深陷情网……太皇太后只怕太子步入先帝的老路。 纯禧公主私下与胤禛道：“……这几年下来，曾祖母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这几日因为太子的事儿日夜睡得不踏实，我虽不知道太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儿，可瞧着曾祖母这样子，应该不是小事儿。” 她虽不喜欢太子，可想着太皇太后的身子，还是道：“胤禛，你向来与太子关系不错，不如你去劝劝太子？皇阿玛与曾祖母向来疼惜他，定不会与他一般见识的。” 胤禛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了太皇太后。 哦，对了，还为了皇上。 等着胤禛再次前去太子所居院子时，只觉得这院子十分冷清，胤禛说明来意，说是奉了太皇太后之意，轻而易举走了进去。 从前的太子不管何时都是意气风发，可如今却是颓然坐于书桌前，并未看书，也未练字，只怔怔发呆。 听见有响动，太子神情有些紧张，想必是以为皇上过来，可见着是胤禛，又恢复成方才的样子。 胤禛见状，只觉得有些失望，可想而知皇上会有多失望：“太子哥哥，你还好吗？” 太子点点头，可旋即又摇摇头，哽咽道：“萍姑……她死了，胤禛，你说，皇阿玛为什么要这样做？过不了两年，我身边就要添教人事的宫女，留谁不是留，皇阿玛为何要杀了萍姑？” 说着，他更是红了眼眶，“你不知道萍姑是个多好的人，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像她一样对我了……” 棒槌！ 简直是棒槌！ 胤禛只觉得太子简直就是温室里的花朵，被皇上保护的太好了些，“萍姑是谁，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世上对太子哥哥最好的人，若是皇阿玛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前几日我就与您说过，萍姑可能是旁人安插到您身边的人……其中种种，您自己好好想想，若真的因这件事与皇阿玛离了心，那才是旁人所想要看到的。” -- 第229页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太子能不能听进去，只能耐着性子劝道：“凡事您自己想吧，人这辈子谁都有做错事儿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若您一直这样下去，别说皇阿玛与曾祖母的宠爱，只怕兴许连这太子之位都会换人的……” 他这话可没说错。 这几日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太子是一个激灵，良久后才道：“多谢！” 等着胤禛走后，太子就去找了皇上与太皇太后认错。 至于是真认错还是假认错，胤禛无从得知。 但他知道背后之人的目的达到了，哪怕太子是真心认错，但萍姑一事还是成为了太子心头的一根刺，每想起来一次就难受一次，日积月累，父子之间这嫌隙也就越来越大。 就连胤禛都觉得这法子虽龌蹉，但却高明。 历经八阿哥养于佟佳皇贵妃身边，太子风波之后，承德避暑山庄的日子倒是难得宁静。 胤禛有阿福，纯禧公主有阿寿，就连五阿哥都在湖中钓了一只蠢蠢笨笨的乌龟，取名阿龟。 胤禛还送了一条胖乎乎的锦鲤给七阿哥，七阿哥很是喜欢，给它取名阿鱼。 对于五阿哥和七阿哥如此简单的取名方式，胤禛觉得……嗯，不好多评价什么，但他倒是生出一个在承德避暑山庄修建一个动物园的想法。 前些日子皇上带人去山中打猎，收获颇丰，有些货物便养了起来，有狐狸，小棕熊，野兔子，小鹿等。 胤禛想着皇上这些日子余怒未消，不敢去找皇上，便与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儿。 太皇太后一口就答应下来。 既是动物园，光是有几种动物是不行的，内务府又送来了孔雀，鹦鹉这些讨喜的小动物。 一时间，动物园里可是热闹极了。 五阿哥一手拿着胡萝卜喂兔子，不解道：“四哥哥，你说为什么这里要叫做动物园？” 胤禛：…… 还真是把他问住了。 他只道：“没什么，这里就是叫动物园。” 五阿哥“哦”了一声，继续乖觉喂兔子。 动物园的事儿很快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皇上倒也没说什么，毕竟经历过太子一事后，皇上看这动物园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如此欢欢乐乐又过了一个月，等着天气带着些凉意，皇上带着一行人马就回去了紫禁城。 说实在的，承德避暑山庄便是有千好万好，可在外头住的时间长了，还是有些不习惯，会想念紫禁城这地方的。 胤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在承德避暑山庄摘的野果子送给了章佳常在。 章佳常在位份低，又没个子嗣，故而当初皇上并没有带着她出宫，如今收到礼物，她自然是高兴的。 第二件要紧事儿便是见高舅母。 这几个月的时间，胤禛虽在承德避暑山庄，但香露铺子的账目还是每隔几天就送了过来，香露铺子的生意是一日比一日好，特别是他所制的桂花香露，可以说是引人追捧，千金难求，如今一瓶小小的桂花香露，就能卖到二十两银子。 短短三个月时间内，这铺子就已经回本了。 胤禛知道这香露好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高舅母也是功不可没，所以想见见这位高舅母。 德妃与这位大嫂倒没什么来往，当初高舅母嫁过来后，没相处多久的时候她就进宫了。 不过德妃想着如今乌雅明德在胤禛身边当差，多少要给高舅母几分颜面，便照胤禛所说，请她来永和宫坐坐。 当胤禛见到高舅母时，只觉得这人与自己想象中差不了太多，看着是个很麻利爽朗的人。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高舅母初次进宫面上半点怯意都没有，见到德妃也是大大方方请安，寒暄几句后更是道：“……还请娘娘放心，家中一切都好，虽及不上京城之中那些高门大户，名门望族，可咱们家也是呼奴唤婢的，算是富庶人家。” “关起门来过日子嘛，这日子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不必讲究那么多虚的。” 她这话说的可是话里有话，实在是乌雅太太太作了点，乌雅太太见德妃身上没什么油水可捞，便心生别的幺蛾子，直说要德妃求求皇上，赏她一个诰命夫人当当。 这乌雅太太是个拎不清的，想一出是一出，但这家里好歹还有别的明白人。 德妃从前未出嫁时对这个大嫂印象就不算差，当即更觉得她是个识大体的，不然也不能教出乌雅明德这样的好儿子来：“大嫂这话所言甚是，额娘如今年纪大了，行事难免糊涂，凡事你莫要与她一般计较，但也别叫自己受了委屈，若有什么事儿，只管进宫来找本宫便是了。” 这话可是颇有分量的，高舅母听了连声道谢。 姑嫂两人本就不算熟稔，说了会话便无话可说，胤禛便主动邀请高舅母去逛逛御花园。 高舅母这是第一次与胤禛见面，但两人打交道不算少，知道这孩子是个爽朗的，便也有话直说：“……这些日子下来铺子生意很好，但也挡了旁人的道，这些日子有上门闹事的，好在都被报官打发走了。” “若是寻常上门打秋风的倒还好说，我就怕有些胭脂铺子背靠大树，若得罪了他们，到时候就麻烦大了……” 胤禛笑着道：“舅母放心好了，只要他们有胆子上前来，那便只管来好了。” -- 第230页 “倒是这铺子生意比咱们想象中好多了，我与纯禧姐姐商量过了，银子是小事儿，若是舅母忙得过来，我们考虑开分店的。” “物以稀为贵，咱们铺子里的东西本就定价高，一间铺子就够了……我想着下一家铺子不如先考虑金陵，接着是扬州，苏州，杭州等一些富庶的地方。” “论制香露，我还能说出些门道，可说起做生意，在舅母跟前我实在不敢班门弄斧。” 这番话说的高舅母心里宛如吃了蜜似的，连说不敢，更是与胤禛说起其中的门道来。 最后选来选去，下一家铺子的选址定在了金陵。 等着金陵香露铺子开业时，大阿哥成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定的十分匆忙，定在了年底的时候。 匆忙的让胤禛怀疑，是不是太子与萍姑一事，皇上查到了什么？ 阿哥成亲后就是大人了，断没有继续在阿哥所住着的道理，这阿哥所也要修葺，成亲一事也处处需要拿主意……急的惠妃暂时忘记了痛失八阿哥一事，嘴角起了一圈燎泡，更是私下没少抱怨，直说大阿哥的亲事太急了些。 大阿哥又何尝不知？ 只是他做贼心虚，根本就不敢在皇上跟前表露什么，甚至原想让太子失得圣心后就动手解决了胤禛，但因为皇上的态度，这件事也就搁浅下来。 很快内务府就选好了吉日，大阿哥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十月里，与胤禛的生辰是同一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22:31:19~2022-06-05 22:3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微、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皇上听闻这话时都微微皱皱眉, 却听见内务府的人上报说十月三十日这天是难得的好日子，故而才选了这一日。 皇上想了想，只道：“那便只能委屈些胤禛了。” 可思来想去,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 与太皇太后说起了这事儿。 太皇太后却觉得简单，只问了胤禛是不是介意。 向来大气的胤禛自然说不介意了：“……曾祖母觉得我是这样小气的人？我的生辰是每年都过的, 又不是整生，是散生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他不介意, 却不代表大阿哥不介意。 大阿哥本就对这门亲事不满意，知晓内务府选定的日子后，没好气道：“这一个个人都是在故意恶心我！那么多好日子不选，偏偏选这一日！怎么, 这是不是要告诉全天下胤禛是有福之人？连我成亲的日子都只能选在他生辰？” 气归气, 恼归恼, 但他却没胆子与皇上说。 等到了十月三十日这一天, 胤禛一大早就去了永和宫请安。 是了, 便是今儿是他们兄长成亲的日子，但除去胤禛之外, 旁的阿哥们都还是要上学的, 他之所以能休息，是因为今日是他的生辰。 德妃老早就叫小厨房准备了长寿面，等着胤禛一过来便要人端了上来，待胤禛吃面时细细碎碎说道：“……今天开始你又大了一岁, 本宫只巴不得你平平安安, 健健康康的就好, 待会儿去大阿哥府邸时小心些, 你与大阿哥向来不怎么对付，虽说今儿他不怎么顾得上你，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当母亲的总是这样，不管孩子多大，多聪明，可在她心里都还是小孩子。 胤禛将满满一碗长寿面都吃完了，最后更是笑着道：“额娘放心好了，待会儿我先去慈宁宫给曾祖母和皇玛嬷请安，等着五弟弟一起去大哥哥宫外的院子，您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他今儿还打算偷偷去自己那香露铺子瞧瞧了。 德妃也就念叨两句，便任由着胤禛带着九公主前去慈宁宫了。 九公主如今已经会走路了，迈着小短腿，牵着胤禛，嘴里咿咿呀呀说着话：“哥哥，要吃糖糖……” 她如今最喜欢吃的就是糖了。 德妃怕她吃多了糖坏牙齿，根本就不让她多吃，她最喜欢的就是胤禛，所以想着哥哥应不会拒绝。 向来对九公主百依百顺的胤禛笑着道：“咱们不吃糖，待会儿给你吃花糕好不好？我记得慈宁宫里有位擅长做花糕的厨娘，到时候你吃了花糕，就长得像花儿一样好看了。” 九公主被他忽悠的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到了慈宁宫，胤禛不仅要那厨娘做了花糕，还将自己准备做的模具拿出来，要那厨娘做了兔子形状的糕点来。 九公主一瞧就十分喜欢，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根本就舍不得吃。 太皇太后见了直笑：“……你说你这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装的什么稀奇玩意儿，不光是温宪喜欢，小孩子谁不喜欢？正好哀家借你的势，晚些时候给九阿哥，十阿哥也送去些糕点好了。” 胤禛满口答应，他可不是个小气的人。 其实这模具也是与香露有关。 随着香露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他就开始突发奇想起来，香露都是装在上好的白瓷瓶子里的，好看归好看，却是不易保存，他便想着做些香膏出来，既好看，又方便，若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香味儿淡了，掏出香膏再手腕子上擦一擦就好了。 胤禛做事向来如此，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设计出来的模具多是以花为主，有莲花样式，梅花样式，芍药花样式……一个个模具更是栩栩如生，怎么能叫人不喜欢？ -- 第231页 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的小妹妹，顺带叫内务府做出来几个小鸡，小鸭，小兔子之类的模具来。 因今日是胤禛生辰，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都送上了一份生辰礼物，她们送出手的东西自然是价值不菲，胤禛好生道谢。 想必是他从小就命运多舛的缘故，所以太皇太后对他也没有别的希冀，和德妃一样，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好了。 这是天下所有长辈最真诚且简单的祝愿。 胤禛带着长辈们沉甸甸的“爱”刚回到阿哥所，就收到了五阿哥等人的礼物了，五阿哥也好，还是七阿哥也好，送的都是自己亲手所做的礼物，虽不值钱，却是心意难得。 胤禛也小心翼翼将这些东西收到匣子里。 等着五阿哥等人下学后，胤禛几人才上了马车，前去大阿哥在宫外的院子。 胤禛是想要去香露铺子看看的，但今日出宫乃是皇上安排的人马，他是有贼心没贼胆，所能做只能让马车从香露铺子绕一圈再去大阿哥的院子。 远远看上一眼，胤禛就能瞧见铺子生意不错。 香露铺子本就做的是富贵人家的生意，门庭若市自是不可能，但从门口那一辆辆华贵的马车就能瞧出来，这铺子生意很好。 五阿哥更是嗅了嗅鼻子道：“四哥哥，好香啊！这是卖什么的啊？” 连他都忍不住掀起帘子朝外头探头看，可马车已经走远了，他只看到了个寂寞。 他颇为惋惜道：“这香味可真好闻，要是能下马车就好了，那我就给皇玛嬷也带些回去。” 胤禛想着自己在盛京吃馄饨时的窘迫，笑着道：“那你有银子吗？” 五阿哥一愣，旋即就摇摇头。 七阿哥也低声道：“看着就很贵！” 五阿哥不解道：“四哥哥，你说银子是不是好东西？我听皇玛嬷与曾祖母说起大哥哥成亲的事情来了，说是惠娘娘对内务府的安排很不满意，口口声声说大哥哥是皇阿玛长子，又是头一个成亲的阿哥，不管是宅院还是亲事都太简单了些。” 说着，他更是仔细回想道：“但曾祖母说宫中向来都是这个章程，没有拿朝廷的银子拿去给大哥哥铺张浪费……后来好像是惠娘娘掏空了家底，这才给大哥哥院子里置办了些东西。”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惠妃这些年恩宠不如从前，也没得到什么赏赐。 再加上她向来用钱大手大脚，铺张浪费，便是掏空了家底，也没多少银子。 可就算这般，等着胤禛等人进去大阿哥府邸时，仍觉得羡慕。 大阿哥如今虽只是光头阿哥，但架不住皇上烦了他，将他与太子分开来，所以赐下来的宅子也不算小，是一所三进的院子，有假山，有活水，有园子……最重要的是这院子单独属于大阿哥一人所有，可把胤禛等人给羡慕坏了。 五阿哥更是低声道：“四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娶媳妇啊！” 原先他对娶妻生子这种事儿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每每太皇太后等人打趣他，他都还不愿意，只觉得若有了媳妇，就会抢了自己好吃的和好玩的。 胤禛笑着道：“放心，快的很。” 因大阿哥是新郎官，又擅交际，故而如今他忙的很。 胤禛等人也巴不得，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的，不过他始终记得德妃的话——一直身边都是带着人的，就怕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胤禛带着两个弟弟刚走到花圃，看着花园里开的正好的芍药花，就听见灌木丛那边就有声音传了过来：“……大阿哥便是皇上长子，可未免也太欺负人了点，这格格才刚进门，喝交杯酒的时候嬷嬷是没看到大阿哥脸上那神色，连瞧都没瞧一眼格格的，若他真不满意这门亲事，只管找皇上去啊，冲着格格摆什么谱？” 古人成亲皆在晚上，冬天天黑的又早，故而胤禛等人几人在这儿根本无人察觉。 听到这里，胤禛还有什么不懂得？ 大阿哥别的本事没有，却只能冲自己的妻子甩脸子。 五阿哥想要说话，却被胤禛眼疾手快将他嘴巴给捂住了，等着那两个丫鬟走远，他这才开口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说咱们不是清官，大哥哥更是不会听咱们的，若是咱们方才出了声，那两个丫鬟说不准只会愈发诚惶诚恐，还不如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五阿哥低声道：“可是，大哥哥也太过分了点！” 胤禛只微微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很多话说了也是白说。 甭管大阿哥在觉罗氏跟前有多厉害，有多不情愿，可等着入了洞房后出来敬酒时大阿哥却是满脸笑意，瞧着十分高兴的样子。 坐在太子身侧的胤禛瞧见太子脸色不大好，忍不住提醒道：“太子哥哥，今日是大哥哥大喜的日子，您好歹笑一笑……” 有些东西甭管私下如何，可明面上总是要过得去才行。 太子也是一肚子火气，紫禁城中的规矩他是知道的，于情于理，大阿哥成亲和宅院都不该这般铺张，虽说有惠妃使了自己的银子，可却是乱了规矩，更是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太子是越想越生气，没好气道：“我为何要笑？既然笑不出来，我可不想勉强。” 自萍姑死后，他的性子也变了些，从前总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如今身上却像是带着刺儿。 -- 第232页 胤禛微微叹了口气，眼瞅着大阿哥过来敬酒：“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也是咱们兄弟几个第一次在宫外相聚的日子，皇阿玛常说，既成了亲，那就是大人了，以后我在紫禁城中的时候也不如从前多。” “但我的家也就是你们的家，我时常欢迎你们过来做客。” 话毕，他更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胤禛等人的目光都落在太子面上，毕竟他才是老大，若是他不发话，谁也不敢越俎代庖。 好在太子不算十分糊涂，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脸上总算是能瞧见些笑容：“今日是大阿哥大喜的日子，我便在这里祝你与大福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待他一杯酒下肚，大阿哥也跟着喝了一杯酒。 一圈酒敬下来，大阿哥脚下的步子已有些发飘，人也有些晕晕乎乎起来，甚至拍着太子的肩头道：“纵然众人明面上没说，但大家都觉得你我兄弟二人不合。” “可不管何时何地，我这心里都是爱着太子，敬着太子，护着太子的……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同在御花园里的听雪轩一同喝酒烤肉，为此还落得皇阿玛责罚，可如今回想起来，那却是难得的惬意。” “如今大了，我与太子偶有政见不合的时候，虽偶有纷争，但你我却是手足兄弟，这杯酒下肚，从前种种是既往不咎，若先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那我这个当哥哥的就在这里与太子赔个不是了。” 一杯酒再次下肚，胤禛迎着灯火能瞧见大阿哥眼泛泪光，瞧着似是十分动情的样子。 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此处。 胤禛更是惊呆了，只觉得大阿哥如此有天赋的一个人，真不该投胎到皇家，应该去戏班子唱戏，就他这本事，肯定能成为台柱子的。 太子到底是年纪小些，城府不如他，脸上的笑更有些勉强，只道：“大阿哥说笑了，你我之间……何来嫌隙之说？” 话毕，他也是一杯酒下肚。 可相较于大阿哥的有备而来，太子的道行还是太浅了点。 更何况回宫之后，僖嫔也与他分析过萍姑一事。 先是离宫之前僖嫔腹泻不止，故而没能跟着一起前去承德避暑山庄，接着萍姑出现，再是皇上发现此事……先前太子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想到这方面来，事后被僖嫔与索额图一分析，哪里还有不清楚的？ 大阿哥敬完太子这边，接着又去敬别处了，只剩下太子闷闷不乐，后知后觉察觉自己又着了大阿哥的道。 胤禛等人难得出来，却是高兴的很，甚至还与五阿哥玩起了行酒令。 三阿哥坐在一旁，与八阿哥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更是偶尔与七阿哥说上一两句话。 七阿哥比起从前来倒是开朗了些，有大阿哥，三阿哥在的时候，他都是与大阿哥凑在一起的，但实际上，他却是更愿意与胤禛一起玩。 他虽话少，却不傻，知道大阿哥也好，还是三阿哥也罢，都没有将他当兄弟，只是将他当成一个阵营的……棋子而已。 因为这事儿，他还怕胤禛介意，私下与胤禛解释过，但胤禛却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直说——你怎么高兴怎么来便是，只要你自己舒服就行。 所以这时候便是只有胤禛与五阿哥凑在一起，也是玩的不亦乐乎。 胤禛喝果子酒都喝的晕晕乎乎，这才想起来宫内宫外的果酒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等着被人扶上马车时，已有些晕晕乎乎起来。 五阿哥坐在一旁，皱眉道：“四哥哥这是喝多了？” 胤禛方才替太子挡过几杯酒，万万没想到这酒的度数居然不低，如今瞧着五阿哥竟有了叠影儿，只呢喃道：“胤祺，你别动啊，动的我脑袋晕！” 五阿哥委屈巴巴道：“四哥哥，我好好坐着了，可没有动！” 胤禛“哦”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五阿哥学着皇太后每次哄他睡觉的样子，只拍拍他的脊背道：“四哥哥，你要是难受就睡一下，等着回去之后就好了。” 原先胤禛酒量还算不错，但架不住这具小身躯没喝过太多酒，如今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只觉得自己像海里的一叶扁舟，没有归宿。 好不容易回去了紫禁城阿哥所，胤禛连忙回去洗澡，谁知道一出来却瞧见上首坐了个明黄色的身影。 这人……看着好面熟啊！ 他后知后觉想着。 皇上坐在上首，看着晕晕乎乎，微微皱眉的儿子，忍不住嘴角微翘：“怎么，出宫一趟，不认识朕了？” 胤禛这才“哦”了一声，慢慢悠悠上前请安：“儿臣见过皇阿玛。” 皇上道：“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到了这个时候酒还没醒？” 胤禛道：“回皇阿玛的话，就喝了几杯果子酒而已，只是我没想到……宫外的果子酒要烈一些。” 他喝多了酒，说话的语气比平素慢多了，只道：“皇阿玛放心，以后儿臣不会了。” 论认错，如今他是越来越熟稔了。 皇上摆摆手，只道：“今日是胤禔成亲，大喜的日子你们多喝几杯酒倒也无妨，更何况，今日是你的生辰，朕说你做什么？” 说着，他又道：“朕今日过来是专程给你送礼物的，打开瞧瞧，你喜不喜欢？” 胤禛这才注意到皇上身边的炕桌上放着一块托盘，上头照旧盖着一块红绸，当即酒笑着将红绸揭开。 -- 第233页 对皇上的生辰礼物，胤禛是真没抱什么希望的，毕竟每次皇上送的都是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只是红绸一揭开，胤禛微微一愣。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托盘上放着的是各式各样的模具，他要内务府打的模具都是自己画的样子，用铁或铜打的……样子自然不大好看。 但这托盘上放的模具皆是用琉璃制成，样式精美灵巧，活灵活现，迎着烛光看去，还发出熠熠夺目光彩来。 胤禛有片刻迟疑，只道：“皇阿玛，这是……什么？” 皇上只当他喝多了酒，笑着道：“怎么，连这模具都不认识了？朕听老祖宗说你最近要内务府给你打了好些模具，朕想着你既对这些感兴趣，就吩咐内务府寻来了些好的。” “你的生辰，自然是要送些你喜欢的东西才是。” 胤禛嘴角翘起，正色道：“皇阿玛，多谢您了。” 皇上瞧他这高兴的小模样，忍不住敲打道：“朕可把话说在前头，这琉璃模具十分珍贵，得来不易，你向来毛手毛脚的，用起来的时候得小心些，若是摔了磕了，那就再没有的。” 胤禛连声应是，小心翼翼拿着其中一个牡丹花的模具看了又看，最后才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似的，只道：“皇阿玛，您是专程过来看儿臣的吗？” 皇上哭笑不得：“不然了？朕还能散步散到这里来？” 如今年关将近，皇上可是忙的脱不开身，连后宫都去的少了。 胤禛脸上的笑意更甚。 要知道，今儿皇上都没有去大阿哥宫外的府邸了，成亲这么大的事儿皇上都没露面，却专程来看他……胤禛这心里啊，有点甜滋滋的。 皇上看他像个小傻子似的嘿嘿直笑，知道他喝多了酒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嘱咐他几句早些睡下的话后就离开了。 胤禛脑袋却是昏昏沉沉的，半点睡意都没有，迎着灯光去看那一套琉璃模具。 这东西便搁在现在都是极好的，更别说当下。 胤禛不得不承认，皇上有的时候其实是个好父亲，对他如此，对其余的孩子如此，对太子更是如此。 胤禛万万没想到当初不怎么喜欢的便宜爹，如今相处下来倒是一日日有了感情。 琉璃易碎。 胤禛知晓这一套琉璃模具若拿出来做香膏定是供不应求，可他想也不想还是将东西收了起来，打算好好收藏。 接下来的一夜胤禛都没睡好，等到了翌日一早前去上书房时只顶着两个黑眼圈。 除了他，八阿哥也顶着黑眼圈，眼眶还是红红的，时不时啜泣几声，看起来委屈极了。 胤禛来得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偷偷问五阿哥是怎么一回事。 五阿哥低声道：“方才三哥哥问过他了，可他对着三哥哥都没说怎么一回事……不过三哥哥问他是不是受了委屈时，他没说话，难不成是昨儿回去承乾宫太晚了，所以佟佳娘娘不高兴了？” 胤禛并不好奇，也没打算多问。 说到底，他与八阿哥并不是一路人，所以无心深交。 谁知道下学之后，两人竟极有默契都往慈宁宫跑去，胤禛是赶着去看新嫂嫂，大阿哥这人不怎么样，但是觉罗氏还是个不错的人。 至于八阿哥，则是忙着去告状了！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送小红包哟，么么~感谢在2022-06-05 22:39:10~2022-06-06 21:3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眠与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胤禛对觉罗氏印象不错, 知道按照规矩，大阿哥今日要带着觉罗氏前来给太皇太后等人请安的，所以他想要去瞧瞧。 至于八阿哥, 还真是被五阿哥猜中了, 昨儿八阿哥也一并去了大阿哥府邸，瞧见大阿哥娶了觉罗氏, 明明是极高兴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惠妃还是大阿哥的影响，他似乎也觉得大阿哥受了委屈, 昨儿晚上哭哭啼啼赖着不肯走，更拽着大阿哥的袖子说佟佳皇贵妃对他不好之类的话。 殊不知，八阿哥身边伺候的人早就被佟佳皇贵妃买通了，劝说八阿哥回去后, 只把这话原封不动转告了佟佳皇贵妃。 可把佟佳皇贵妃气的哟, 平心而论, 她对八阿哥并不差, 只是不如惠妃那样骄纵孩子罢了。 她甚至想着八阿哥天资聪颖, 对他要求颇高，故而才惹得八阿哥苦不堪言。 正是因此, 故而佟佳皇贵妃才愈发生气, 偏偏不好责罚八阿哥，只借口八阿哥身边的嬷嬷照管不力，一人打了十个板子，简直把八阿哥吓傻了。 八阿哥从前可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所以等着八阿哥迈着小短腿到慈宁宫时, 刚一请安就埋头扑到太皇太后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绝望啊！ 比他早到些的胤禛也刚请完安了, 被他这一哭, 哭的胤禛都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皇太后笑着拍拍他的脊背，笑着道：“好了，这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叫哀家听听，哀家给你做主！” 八阿哥狠狠哭了一通，心里好受多了，抬头一看，只瞧见新嫂嫂也在这里，当即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 第234页 太皇太后洞察出他的小心思来，只要苏麻喇嬷带着他先下去洗把脸，这才对着大福晋觉罗氏道：“……这是八阿哥，先前养在惠妃身边的，与大阿哥关系很是要好，如今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只怕刚养在承乾宫，还有些不习惯了。” 大福晋笑着道：“我也听人说起过的。” 聊天嘛，自然该有来有往的才好，可偏偏她对紫禁城中的事儿了解的不多，大阿哥瞧都懒得多瞧她一眼，怎么会与她闲话家常？ 说起来，她只觉得十分委屈，昨夜里大阿哥并未碰她，连话都未与她说过，故而元帕上并未落红，让本就对她不满意的惠妃今早上更是鸡蛋里挑骨头，偏偏她是有苦说不出。 太皇太后虽和善，但也是太皇太后问，她答话，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儿不好说，早有心理准备的她也没打算说。 其实太皇太后与大福晋说了这半天话，也有些累了，正好胤禛过来了，便要胤禛带着大福晋去找纯禧公主玩。 一路上，胤禛与大福晋闲话家常起来，只问她成亲好不好。 寻常女子听到这话早就羞红了脸，但大福晋只苦笑着道：“这日子倒比我想象中更难些，大阿哥对我冷冰冰的，惠妃娘娘对我不冷不热，就连府邸里的丫鬟婆子也是见风使舵，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一想到惠妃方才的话，她只觉得像笑话。 惠妃说要她早日替大阿哥诞下嫡子，若说她肚子三个月没动静，就要替大阿哥张罗起侧福晋来。 怎么？以为她会在意？她倒是要看看皇上同不同意大阿哥这么快娶侧福晋进门！ 等着两人到了纯禧公主院子，三人也无什么话要说。 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是明白，想着纯禧公主过两年也要嫁人，想着大福晋这个当大嫂的给她传传经验……但大福晋哪里有什么经验能说？ 到了最后，纯禧公主只与大福晋说起她与胤禛一起开的那间香露铺子。 大福晋早有耳闻，直说这铺子生意极好，自己差人在里头买了两瓶香露和香膏，谁知道排队竟排到了明年春天去了。 这话说的胤禛与纯禧公主对自己铺子的声音有了进一步了解，虽说如今每月他们已经有分红，但紫禁城中长大的孩子，对银子这种东西没太大概念，听说京城中贵妇人都以得到一瓶香露为傲时，只觉得十分开心。 到了最后，纯禧公主免不得要劝大福晋几句，胤禛见状，便退了出来。 等着胤禛再次到主殿外间时，太皇太后还在哄着八阿哥：“……你向来是个懂事儿的，该知道佟佳皇贵妃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据哀家所知，佟佳皇贵妃昨儿等你等了半宿，你没回来，她如何睡得着？你身边的嬷嬷太监照管不力，难道不该罚吗？”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笑道：“从前惠妃把你看的娇惯了些，如今佟佳皇贵妃对你严苛起来，你多少会有点不习惯的。” 实则她老人家心里清楚，因为八阿哥对佟佳皇贵妃有抗拒之心，所以不管佟佳皇贵妃做什么在八阿哥看来都是错的。 八阿哥无话可说，只坐在那里生闷气，想了想，就说自己先回去看书了。 胤禛进去时，太皇太后只扫眼道：“觉罗氏与纯禧还在说话？” 胤禛点头称是。 太皇太后只微微叹了口气。 苏麻喇嬷见状，只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啊，好好保重着自己的身子就是了。” 胤禛也忙道：“对啊，曾祖母，我瞧着大嫂是个通透的，路是靠人走出来的，日子也是靠人过出来的……您为大哥选的媳妇，这人选肯定不会有错的。” 太皇太后被他逗笑了。 胤禛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福晋觉罗氏当真没有辜负太皇太后的期望，等着除夕她进宫赴宴时，整个人面上半点憔悴之色都没有，甚至与当初刚成亲时候比起来还容光焕发起来。 不是她与大阿哥琴瑟和鸣，而是如今等闲小事已经没有办法左右她的心情了。 至于八阿哥，也是乖乖坐在下首，只敢偷摸摸看惠妃两眼，眼神中饱含委屈之色。 除夕家宴上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九阿哥，十阿哥与大福晋了，九阿哥与十阿哥正是牙牙学语，最好玩的时候。 至于大福晋，则是皇上第一位儿媳妇，皇上自然不会亏待她，更是叮嘱她早些开枝散叶。 甚至皇上还提起纯禧公主的亲事，好在有太皇太后出面说想把纯禧公主多留两年，皇上这才没有多话，可还是斟酌道：“太子与纯禧年纪都不小了，这公主府和太子府也该准备起来了……” 纯禧公主倒是一点不意外。 倒是坐在皇上身侧的太子吓得一个激灵。 胤禛好像有点明白其中的缘由。 太子接触朝政不久，之前皇上的意思是太子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晚两年成亲，免得整日惦记着男女私情。 但先前有萍姑一事，皇上只觉得太子早些娶妻也未尝不可。 凡事越是防着，便越是惹人心痒痒。 殊不知这话落在太子耳朵里就变了个意思——皇阿玛定是不在意他，所以才会如此！ 胤禛近来与太子也就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对这事儿也不算十分上心，倒是对公主府有点兴趣。 翌日一早不必去上书房念书，胤禛早早去各处拜年后，则去找了纯禧公主，两人说起了公主府的事儿：“……要是纯禧姐姐你的公主府单独修，肯定没问题，但可太子哥哥的太子府一块，只怕六部那些人就有些顾不上了。” -- 第235页 “这宅子是皇阿玛赏下来的，你没得挑，但里头怎么修，你还是能提提意见的，不然到时候你这公主府怕是与大阿哥的宅子差不多的……你去这里也是这样的宅子，去那里也是这样的宅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是说他觉得大阿哥的府邸不好，相反大阿哥的府邸宽敞大气，颇显阳刚，但对纯禧公主来说就有点不合适了。 纯禧公主并未去过大阿哥府邸，也就听人说说而已，当即也为难起来：“可我长这么大，呆的最多的地方除了慈宁宫就是恭亲王府，再不然就是去你们的阿哥所，这公主府该修成个什么样，我心里也没数。” 但既是自己未来的家，要住几十年的，不管谁都想把宅院修的尽善尽美。 胤禛想了想，直说这件事包在自己身上：“……我先试一试，若是到时候图纸画的不好，咱们再请工部帮忙就是了。” 这话说的简单，等着回去后仔细回想起来，胤禛这才觉得带有几分吹牛的成分，工部负责修建公主府，个个都是饱学之士，他只能大概设计个雏形来。 如此绞尽脑汁的思来想去，到了元宵节那一日，胤禛总算将图纸给纯禧公主送了过去。 纯禧公主的公主府离阿图大长公主府不远，这是一所五进的宅院，因年久失修，所以得推翻重建。 好在纯禧公主的亲事不急，要不然，工部怕是有的忙活！ 胤禛仔细给纯禧公主讲哪里是正院，哪里是前厅，哪里是前花园，哪里是后花园，甚至还极贴心的设计出一个暖房和阿寿的小院子来，最后更是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书房了，在后花园湖边，走过一架九曲桥才能到你的书房去，到时候雨打芭蕉，纯禧姐姐你坐在书桌前弹琴花花，多有意境。” 说着，他更是拿手一指，道：“这儿更是与班第哥哥的校场有一条小路，到时候你去瞧班第哥哥，或者他来瞧你，多方便啊！” 纯禧公主最喜欢的却是阳光房。 反正胤禛是这样叫的，整个屋子是用琉璃搭成，修在暖房旁边，到时候冬日里太阳照下来，屋子里不仅五彩斑斓的，更是暖洋洋的。 阳光房与暖房之间只搭着一排篱笆栅栏，阳光房里还能嗅见阵阵花香。 便是到了夏日里也不怕，到时候用纱帐一罩，阳光房里也没蚊子，胤禛说了，阳光房下头都是镂空的，冬日里若实在太冷了能加碳，夏日里热了能加冰，甚至给阿寿做的猫爬架和小秋千都设计了进去。 听胤禛说着，纯禧公主眼里是亮晶晶的，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似的，最后更是连连道：“胤禛，你可真厉害！” 胤禛笑着道：“给纯禧姐姐你设计的房子，我自然得认真些才是。” “女子和男子不一样，这一辈子都困于内宅之中，抬头低头都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自然要设计的自己喜欢才是。” 纯禧公主再次点头，正欲说话时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迟疑道：“可这图纸交到工部和礼部去，你说皇阿玛会答应吗？” 照这样说来，除去她的公主府比太子府小一点，剩下的不知道比太子府要强上多少！ 这倒是个问题！ 胤禛先前一门心思只忙着设计，倒忘了这一茬，想了想道：“这倒无妨，咱们去问问皇阿玛就是了。” 自他出痘与生辰之后，他觉得自己与皇上的关系是更上一层楼，面对着皇上，哪怕皇上板着脸，他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当然，从前他也是没再怕过的。 这些日子皇上公务繁忙，可听说纯禧公主与胤禛一起来了，还是放下手中的奏折差人叫他们近来。 待胤禛与纯禧公主请安后，皇上这才问所为何事。 纯禧公主哪怕到了这个年纪，可面对着皇上还是有些发怵的，不怎么敢说话。 胤禛却不一样，就像是来到自己家的菜园子似的，请安后还不等皇上发话就找了个太师椅坐下，如今更道：“……儿臣与纯禧姐姐是为了公主府的事情来的，先前曾祖母说既然纯禧姐姐的公主府可以与工部说自己想要什么样儿的，我便帮纯禧姐姐设计了一下，只是，怕工部和礼部那边要来问问皇阿玛的意思，所以我们便先过来了。” 就为这事儿来的？ 皇上只觉得胤禛有些小题大做了，当初太皇太后的确与他说起过这件事，院子是礼部选的，修葺房子的银子也是礼部定的，便是他想着纯禧公主陪伴太皇太后多年，越了些规矩也无妨。 谁知道打开图纸一看，皇上脸色变了。 这哪里是公主府？ 简直比乾清宫都要精致灵巧！ 皇上看着胤禛道：“这图纸是你自己画的？” 哪怕是他明知道这样的图纸就连工部中都没人能设计出来，却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不大的五进院子却是五脏俱全，所有的地方都设计的极好，经常是转角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胤禛点头道：“对啊，是儿臣设计出来的。” 说着，他也察觉到这样一张图纸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设计出来的，只道：“皇阿玛您也知道，儿臣向来与纯禧姐姐关系要好，因为这院子，儿臣每日都加班加点，这建筑方面的书都快翻遍了……” 他虽这样说，可皇上依旧觉得他是天赋过人。 -- 第236页 再多瞧几眼，越看皇上越觉得胤禛在建筑方面是个可造之才，当即就道：“图纸画的很好，只是你们可想过没有？这拨给工部的银子就那么多，照着你的图纸修下来，只怕得超出一万两银子有余！” 胤禛忙道：“皇阿玛，我们有钱的！” 这话是真心的，但落在皇上耳朵里，却是笑话：“你们从小在紫禁城中长大，这心里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可不是光靠着你们平素过年得到的压岁钱就够了的，这些不过是三瓜两枣，没什么用。” 胤禛没好意思说，如今他们的香露铺子生意要多好就有多好，就连宜妃都偷偷差了娘家人买了香露和香膏送进宫来了。 别问胤禛为什么知道，这是胤禛研究出来的东西，他一闻就知道。 偏偏宜妃这人心眼不大，有旁的妃嫔说她身上味道好闻，她却是拿乔说自己身上根本什么就没有涂……啧啧，当时他简直不好说什么，试想一下，他们这香露铺子生意都做到紫禁城中来了，还能缺银子吗？ 自然是不能的。 但这话谁都不好与皇上说。 皇上倒也不是无情之人，拿着朱砂笔点了批注，只是小改了些，比如原先胤禛设计的九曲檀木连桥换成了竹桥，五彩琉璃暖房换成了玻璃暖房……最后皇上瞧见他们脸上多少有些失望之色，只道：“纯禧啊，老祖宗向来疼你，本就惹人不快。” “这重修公主府倒是多花不了多少银子，若真的要拿，朕相信不管是老祖宗还是恭亲王府都愿意出这个钱，但规矩不能乱，等着你进去之后愿意怎么改再怎么改便是了，谁还能插手不成？” 胤禛可听懂这话了，冲着纯禧公主挤挤眼道：“皇阿玛说了，如今先这么着，等着你成亲后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到时候他们银子就更多，他更是要替纯禧公主好好设计一番。 纯禧公主面上也露出笑容来，忙道：“多谢皇阿玛！” 胤禛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皇阿玛，可就算照着您批注过的图纸设计，但礼部定的银子也不够……方才您都说了，我们手上那银子只是三瓜两枣，那这银子不如就您自个儿掏了？” 纯禧公主惊呆了。 居然还有阿哥敢这样和皇上说话？ 下一刻，她听到皇上答应下来后，更是惊讶。 等着胤禛拽着她出了御书房的大门，她这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胤禛，你……你就不怕皇阿玛方才回绝了你？” 胤禛无所谓道：“皇阿玛拒绝了就拒绝了呗，难不成因为我就这样随口问皇阿玛一句，皇阿玛还要罚我不成？天底下可没这样的道理！” 纯禧公主却是羡慕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皇阿玛！” “这有什么好怕的？”胤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搁在宫外，我可是要管皇阿玛喊‘爹’的，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我要是做错了事儿，皇阿玛要罚我，难道他就没错了？” 说着，他更是笑眯眯道：“纯禧姐姐，你知道方才我那叫什么吗？” 纯禧公主不解道：“叫什么？” 胤禛笑的眼睛弯弯：“我方才那叫薅羊毛，皇阿玛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一只羊，他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你虽有银子，可成亲后自立门户了，这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很，能省一点是一点，你说对不对？” 话好像是有道理的，但纯禧公主却把皇上想成了羊身人脸的四角怪物，只觉得还是怪吓人的，忙低声道：“你可不能说皇阿玛是羊，要是叫旁人知道了，就算皇阿玛不治你的罪，可这种事儿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小题大做，当心他们在皇阿玛跟前给你上眼药。” 胤禛听的是哈哈大笑：“皇阿玛才没有这么小气了，哪里会与我计较这样的小事儿？” 因着纯禧公主的公主府已经敲定，连带有皇上批注的图纸都被送去了礼部和工部，胤禛是心情大好，原打算晚上吃一顿好的庆祝下，谁知道刚准备与五阿哥等吃起锅子，就听说梁九功来了。 梁九功可谓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红人，能得他出马的时候并不多。 梁九功一瞧见胤禛就连忙道喜。 胤禛瞧着梁九功身后带着一群浩浩荡荡的小太监，每人手上都拿着托盘，推盘上盖着红绸，难道这是皇阿玛又要赏赐自己？ 幸福来的太突然！ 这么多东西，该值多少钱啊！ 因上辈子是苦命打工人，胤禛知道赚点钱有多艰难，所以哪怕这辈子他是皇子，对银钱依旧很喜欢，十分喜欢。 当即他连五阿哥眼里的羡慕都瞧不见，更顾不上安慰五阿哥，眼神直勾勾落在那一个个托盘上，却还是谦虚道：“梁公公，可是皇阿玛搞错了？我，我最近好像没做什么叫皇阿玛高兴的事儿啊？” 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皇阿玛虽喜欢看到他们躬亲友爱，但这么大手笔，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做派！ 梁九功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旁的本事没学到，卖关子的本事却是学的十足十，笑着道：“皇上亲自吩咐的奴才，怎会有错？四阿哥不如掀开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21:38:37~2022-06-07 20:3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金子 10瓶；42256307 3瓶； -- 第237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胤禛心怀激动走上前去, 揭开第一个托盘。 只是叫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托盘上放着的是书，厚厚的一摞书！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去揭开下一个托盘, 依旧是书。 待他把所有托盘上的红绸都揭开时, 发现皇上给他送来的礼物全部是书……还全都是建筑方面的书籍！ 胤禛并没有骗皇上，前些日子他的确是翻看过一些书籍, 只是这些书籍晦涩，他略翻了翻就没看了。 梁九功瞧他脸上呆呆的表情，只以为四阿哥这是高兴坏了, 要知道若是旁人，比如像太子或大阿哥得皇上赐书，还是皇上从前曾看过的书，定会视若珍宝的：“皇上说了, 四阿哥您在建筑方面极有天赋, 自然不能埋没了, 皇上方才已经请了工部侍郎每日在您下学之后好好教教您, 皇上若是有时间, 也会亲自考校您的学问的……” 这种感觉，好像顿时从天上掉到地下, 胤禛想故作大方笑着道谢, 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道：“还请梁公公您回去转告皇阿玛一声，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等着梁九功走后, 五阿哥笑的在腰都直不起来。 胤禛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你就幸灾乐祸好了！” 他只觉得皇上要是搁在商户人家, 定能赚大钱, 如今他不过早上晚起一个时辰左右，皇上就要他在下学之后把时间都补起来。 不过他可是打算咸鱼到底的。 等着工部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侍郎前来给自己授课时，胤禛蠢的不像话，一问三不知，气的那位老侍郎胡子一吹一吹的，却不好对着胤禛发脾气。 一日两日三日下来都是这样，那位老侍郎虽不敢前去皇上跟前说三道四，但架不住皇上望子成龙，不过四五日的时间下来就找他问起胤禛的学业来。 老侍郎措辞委婉的说了实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四阿哥好像不是这块料！ 皇上一听就不高兴了。 胤禛设计出来的图纸，只怕工部都没人能画出来！ 但见老侍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皇上还是决定亲自去探探虚实——若是他不相信那老侍郎，也就不会派这人去教胤禛了。 谁知道等着皇上前去阿哥所胤禛所在的院子，不过略问了几个浅显的问题后，脸色微微就有些变了。 这些问题，胤禛是一个都没答上来。 皇上这心啊，凉飕飕的：“……那当日你给纯禧那座公主府的图纸，是怎么画出来的？” 胤禛深知藏拙的重要性，先前给纯禧公主设计公主府不要紧，可皇上下头还有那么多儿子女儿，万一一个个府邸都找他那可是不行的：“这有什么难的？皇阿玛，您玩过积木没？小时候我时常与纯禧姐姐一起玩过姐姐的，您忘啦？当初御花园的听雨轩就是儿臣想出来的。” “所谓房子，不就是把积木放大了吗？儿臣只是提出想法，到时候可不可行，该什么建造屋子，那就不是儿臣的事情了！” 皇上不免有些失望。 想着胤禛所设计出的公主府果真是个巧合，只道：“罢了罢了，朕就不该对你抱有太多希望的。” 胤禛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忙道：“就是，儿臣能把先生们每日所教的功课学好就不错了……” 说着，他更是想起了什么来，笑着道：“皇阿玛，您打算让太子哥哥娶谁？” 太子娶妻，这可是大事儿。 不光是所有的阿哥们在私下议论，就连紫禁城上下都对这件事儿极上心，可唯有胤禛一人敢大咧咧冲到皇上跟前来问。 在他看来，自家哥哥要娶媳妇了，他这个当弟弟的问一问，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皇上这几日正为这事儿烦心，不光是僖嫔来他跟前举荐人，就连索额图等人也没闲着，这让他有些不快，他是太子的父亲，难道会不巴望着自己儿子好？ 但世上并无十全十美之人，皇上选来选去，总觉得都不大好，只道：“这件事还没定下来，怎么，你难道也有推荐的人？” 胤禛摇摇头，正色道：“儿臣只是个小孩子，况且平日里都在紫禁城中，哪里有认识的人推荐？既是要推荐，那肯定是要推荐个知根知底的，总不能眼睁睁把太子哥哥往火坑里推吧？” 说着，他更是道：“不过儿臣始终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不可取。” 他瞧着皇上脸色不大好看，隐隐有沉下来的架势，忙道：“儿臣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重要，而是儿臣觉得太子哥哥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皇阿玛您想啊，到时候太子哥哥与太子嫂嫂关起门来过日子，一天恨不得有一小半的时间都是与太子嫂嫂呆在一起，若是娶一个不喜欢，或者讨厌的人，这日子多难受啊！” 若换成从前，皇上肯定会对这番话嗤之以鼻，要说从前他与赫舍里皇后也是两情相悦，可想到大阿哥与大福晋，他却是沉默下来。 大福晋是个好孩子，大阿哥……也不算坏的，怎么两人之间就不对付？ 皇上斟酌道：“也对，这事儿得问问太子的意思。” 不过他也知道，太子在这方面是个不着调的，只想着这太子妃的人选，他与太皇太后多选几个出来，到时候叫太子从中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这样总不会出错吧？ -- 第238页 想着太子，想着大阿哥，想着差点就能有出息的胤禛……皇上只摇摇头，站起身走了。 一想到接下来自己不必日日补课，胤禛就高兴极了，当即就拉着五阿哥吃了顿锅子庆祝起来。 胤禛日日高兴得很，反观别人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一日日的，太皇太后今儿邀这个福晋带着女儿进宫，明儿请那个妇人带女儿进宫的……恨不得紫禁城中但凡有些看头的格格姑娘们都进宫转悠了一圈，皇上与太皇太后大有一副要选出完美太子妃的意思来。 最难受的就是惠妃了，还跑到温僖贵妃跟前哭过一场，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难道太子是皇上的儿子？臣妾所出的大阿哥就不是皇上的儿子了？皇上向来偏心，臣妾想着太子是嫡，大阿哥是庶，不好争什么，可皇上与太皇太后这心简直偏的没边儿了。”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从前与佟佳皇贵妃关系不错，可后来渐行渐远，随着佟佳皇贵妃把八阿哥从她身边抢走后，她更是恨毒了这人，故而这些日子与温僖贵妃倒是走的近了些。 温僖贵妃的心眼，少说要比惠妃多上八百个，惠妃说，她便听着，最后更是劝道：“太子刚出生，元皇后就没了，又是嫡子，旁的阿哥如何比得了？叫本宫说，你想开些便是了，大阿哥是个出众的好孩子，与谁比不好，为何偏要与太子比？又何必自讨没趣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惠妃听了这话是心里愈发不舒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温僖贵妃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可心里却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如今她也是有亲身儿子的人，虽说年纪尚小，可身子好得很……她想着叫太子与大阿哥两虎相争，好两败俱伤，到时候她的儿子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便是佟佳皇贵妃膝下有八阿哥，可不是亲生的，更养不熟，佟佳一族如何会真心实意扶持那孩子？ 如此一来，若前头没了挡路的，她的十阿哥胜算就是很大了。 惠妃自不清楚温僖贵妃这点小心思，在温僖贵妃的挑唆下，她不光对佟佳皇贵妃有意见，就连太子都恨上了。 等着太子府敲定时，惠妃听说太子府比大阿哥府邸要大上足足三倍，气的摔了好几个茶盅，就连看到僖嫔时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人家僖嫔打从进宫第一日起就是带着使命在身上的——保护太子，让太子平安登上皇位。 再加上僖嫔出身不凡，故而她对惠妃的刁难和恶言并未放在心上。 惠妃自己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成了六宫中的笑话。 就连胤禛都听说了这事儿，只与纯禧公主私下道：“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太子哥哥本就和咱们不一样，若是惠娘娘知道到时候太子哥哥成亲后十有八九还要住在宫里头，怕是会更加生气的。” 其实大家是心知肚明，当初皇上将大阿哥养在宫外说是怕养不活这孩子，实际上就是因为大阿哥是长子，怕儿子日日在惠妃跟前晃悠，会让惠妃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如今也是一样，大阿哥成亲后早早住到宫外去，也是怕大阿哥对太子不利。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连纯禧公主都知道其中的道理，摇摇头，笑着道：“皇阿玛对太子可真好啊！曾祖母平素最喜欢清净的一个人，可如今慈宁宫就像是花园子似的，每日人来人往，曾祖母不就是怕佟佳娘娘或者温僖娘娘对太子的亲事不尽心吗？” “太子妃的人选事关重要，以后就是咱们大清的皇后……我就不明白惠娘娘有个什么好争的，如今她就觉得难受起来，以后难受的时候还在后头了。” 胤禛也跟着笑道：“从前大阿哥养在宫外，并非养在惠娘娘眼皮子底下，惠娘娘也没太大感觉，如今这对比之下，她自然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连他都觉得甭管是皇上还是太皇太后，对太子妃的人选可谓是煞费苦心。 家世太高的不好，若等着皇上百年后，太子继位，外戚干政，可不是闹着玩的。 模样出众的不好，怕太子成亲之后沉迷女色，无心朝政。 性子绵软的不好，毕竟太子身份尊贵，皇上和太皇太后想为太子找个贤内助，在太子茫然无措的时候规劝一二。 …… 这般选来选去，等到了最后，入选的女子也不过五个而已。 等到了三月初一这一日，太皇太后更是请了这五位女子前来慈宁宫陪她老人家赏花儿。 说是赏花儿，实则大家是心知肚明，知道太子要从这五个人中选出太子妃来。 甚至到了这一日，太皇太后还亲自发话，允胤禛只上小半日课。 这可把五阿哥羡慕的哟，直与苏麻喇嬷说自己也要跟着去慈宁宫，却被苏麻喇嬷含笑拒绝了。 等着胤禛与苏麻喇嬷一块离开上书房时，苏麻喇嬷这才与他说了实话：“……太子自萍姑去世后性子就变了不少，前几日更是闹到太皇太后跟前去说不想娶妻，更不想定亲，连太皇太后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方才五位格格去了慈宁宫，奴婢差人去请太子，可太子却是迟迟不到，说公务缠身。” “这等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不是任由着太子使小性子的时候。” “虽说太子妃会从这五位格格中选一个出来，到时候皇上赐婚，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 第239页 “但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这本是高高兴兴的事儿，何必闹着人家心里不舒服？所以啊，想请四阿哥出马，帮着劝劝太子了。” 太子如今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虽不敢忤逆太皇太后的意思，却会把面上闹得不好看。 太皇太后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 凭空得了白天假，胤禛别提多高兴了，直说把这事儿包在自己身上。 等着胤禛前去太子所居宫殿时，原是公务缠身的太子正坐在书桌前发呆，等着胤禛进去时，眼眶还红红的，更是连忙将手中的香囊塞到抽屉里。 胤禛不看就知道这香囊肯定是萍姑送的，不得不说，大阿哥这一招使的虽恶心，但却是极奏效的。 他笑眯眯喊道：“太子哥哥！” 太子面上有些不高兴，皱眉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对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上书房念书吗？” 害的他连香囊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胤禛熟稔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只道：“因为我是跑着过来的……今日托太子哥哥的福，我能休息半日了。” 他更是大咧咧将苏麻喇嬷方才那话都道了出来，瞧见太子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觉得太子这人吧，有点不好说，什么都想要，却又不肯承担相应的责任，这太子哪里是这么好当的？ 他最后更是道：“……太子哥哥您若真的不想娶妻，我看也不必去找曾祖母了，直接往乾清宫门口一跪，大喊几声‘我现在不愿娶妻’，皇阿玛这般要面子的人，肯定不好意思再勉强您的。” 这般情形，别说照做，光是想一想，太子都觉得臊得慌，忙道：“如何能这般行事？实在太丢人了！” 胤禛摊手道：“那我就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 反正换成他，他肯定会这般行事的：“太子哥哥，这事儿……我看您是逃不过的，不如高高兴兴的接受，不然这事儿传出去，万一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去了，皇阿玛嘴上兴许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 方才僖嫔已经来劝过太子一次，只是他钻进去了牛角尖，压根没听进去。 如今再仔细一想，太子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事儿上犟着，毕竟除去太子妃，到时候他还可以娶很多女子，大不了到时候多选几个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故而等着太子前去慈宁宫时，脸色就没那么难看。 胤禛跟在他身后，刚一进去偏殿，就瞧见五位女子，这五位格格一见太子，便齐齐起身请安。 嗯，怎么说了，虽说他并未见过萍姑，也能猜到萍姑模样长得很是出挑。 但这五位格格模样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离出挑还远得很。 胤禛只觉得皇上不大厚道啊，自己后宫之中的女人一个赛一个好看，可塞给自己儿子的人选就讲究起贤良淑德来？ 太子连瞧都没有多瞧这些格格们一眼，只上前与太皇太后赔不是：“……还请曾祖母责罚，并非我故意来迟，实在是叫户部的事儿绊住了脚，有些折子需要看过之后再呈送于皇阿玛。” 太皇太后自不会当众揭穿他，笑着道：“无妨，正好哀家与你这些妹妹说说话。” 待太子落座之后，胤禛也跟在坐了下来，瞧见这一个个女子低头不语，一副羞涩模样，当即心里都忍不住替她们打气道——冲啊，都支棱起来啊！ 很可惜，五位格格都是极守规矩的。 说是太子相看，但如今太子与这五位格格年纪都不小了，自不好要太子带着她们去花园转悠。 太子无心，也没与她们说话的意思。 等着五位格格走后，太皇太后更是道：“……怎么样？瞧中哪位没有？” 太子却是扫眼看向胤禛道：“你方才留意了这些人没有？” 胤禛点点头道：“我当然有帮太子格格留意过，有一个穿粉蓝色旗服的格格好像有点紧张，攥着手帕的手好像微微有些发抖……”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太子就道：“那就她了吧！” 胤禛惊呆了，他话还没说完了。 太皇太后也愣住了，向来好脾气的她面上也浮现出几分怒色来：“婚姻大事，岂非儿戏？” 太子却是站起身来，正色道：“我知道皇阿玛和曾祖母你们是好意，没有像大阿哥似的一锤子敲定给我指个太子妃。” “但是您想过没有，这五个女子，我都不认识，从前连面都没有见过。” “不管是穿粉蓝色衣裳的女子，还是穿天青色衣裳的女子……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娶谁又有什么区别？难道您真觉得我与她们说几句话，问过她们读过什么书，就能喜欢上她们吗？” 说着，他更是作揖道：“曾祖母，我还有折子没看，就先退下了。” 话毕，他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胤禛再次惊呆了。 甭管太皇太后从前手段多么凌厉，可对着孙辈儿或重孙辈儿那叫一个好脾气，但她老人家对太子虽纵容，却也不是一点数都没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当日对皇上说要皇上不要废黜太子的话。 太皇太后就算平日里再和善，但心里多少也是会难受的，只摇摇头，喟叹一声道：“这孩子啊！” 苏麻喇嬷连忙道：“太子还小了，奴婢记得皇上在太子这年纪也没少惹您生气，您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 第240页 太皇太后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是极有数的。 当年她老人家与皇上起纷争皆是因为朝政上的事儿，此乃十分平常的事儿，但太子不一样，这纯粹就是僖嫔没教好的缘故。 胤禛也跟着劝道：“曾祖母，您可别生气，可别因为这等事儿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您不是向来最喜欢花儿吗？我方才过来时瞧见御花园的芍药花开的极好，还有您去年念叨着山东移栽过来的芍药，一朵朵开的像碗口大小，什么颜色都有，可好看了。” 说着，他更是替太皇太后捏肩起来：“这些日子您忙着太子哥哥的亲事，肯定没去瞧过，待会儿咱们喊上纯禧姐姐，一块去瞧瞧……” 太皇太后被他逗的直笑，拍着他的手道：“好，好，咱们胤禛最听话了。”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笑着道：“如今你也八岁了，再过两年也该定亲了，等着再过几年就该成亲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也不知道咱们胤禛到时候会娶个什么样的福晋？你啊，肯定与你五弟弟一样，喜欢好看的！” 想当年五阿哥才两三岁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开玩笑说起过这事儿，咬着糕点的五阿哥一本正经说要娶个最好看的媳妇。 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每每大家提起这件事，仍会笑话他。 胤禛正色道：“不，我想娶一个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的福晋，到时候夫妻琴瑟和鸣，快快乐乐过一辈子！等着我们老了，就一起游山玩水，四处云游！” 这话再次把太皇太后逗笑了，只道：“怎么，光带着你的福晋，那你的侧福晋和格格怎么办？把她们都丢在家里？那她们可是会吃醋，会不高兴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7 20:32:52~2022-06-08 21:4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似水流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胤禛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是高是矮, 是胖还是瘦。 但有一件事他却是能确定的，他这辈子只会娶一个人，当即就道：“我可没打算娶侧福晋, 纳格格的。” 迎着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嬷那惊愕的目光, 他更是正色解释道：“曾祖母，您想啊, 以后我也许也会有女儿，会成为一个姑娘的阿玛，要是叫我知道她的夫婿还没娶她进门了, 就想着娶侧福晋，纳格格，我肯定要冲上门揍他的。” “先生常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愿叫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苦, 旁人的女儿难道就不是人了吗？将心比心, 所以到时候我只要娶一个妻子就够了！” 太皇太后是哭笑不得, 想着他年纪还小, 这话也就说说而已, 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着胤禛与纯禧公主陪着太皇太后去御花园转悠了一圈，她老人家心情这才好了些。 等到翌日太皇太后与皇上商议一番, 还是定下了那个身着粉蓝色旗服的女子。 这女子姓石, 祖上却是正宗的满人瓜尔佳氏，却因其父统领汉军旗，改姓为石，其父石文炳虽官职不高, 却手握兵权。 石氏之所以能入选, 一来是自身条件优渥, 二来是石文炳在汉人中很有威望, 若她嫁给太子，会增进太子，甚至满族与汉军八旗的关系。 而且石氏一族不是朝中重臣，不存在内宫涉政的可能性。 皇上对太子，可谓煞费苦心。 三日之后，皇上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与大阿哥匆匆忙忙的亲事不一样，太子乃是一国之储君，不仅紫禁城外的太子府是宽敞又气派，这太子的亲事也是繁琐且郑重。 因太子年纪尚小，比胤禛大四岁的他如今虚岁也才十二，这亲事定在三年后……哪怕有三年的准备时间，礼部与钦天监也觉得时间够呛。 胤禛却觉得蛮好的，太子成亲之后才轮得到三阿哥，再是他，总要给礼部和钦天监一点准备时间才行，到时候他成亲的时候不说像太子他们一样是初中生的年纪，好歹也到了高中生的年纪。 紫禁城之中大半人都觉得无所谓，毕竟皇上与太皇太后偏心太子也非一日两日了。 但惠妃思来想去心里依旧不是个滋味，狠狠哭了一场不说，心里有气的她在承乾宫都没给佟佳皇贵妃面子，直说八阿哥瘦了不少，阴阳怪气叫佟佳皇贵妃好生照顾着八阿哥才是。 这话一出，满屋子寂静。 从前日日养病的佟佳皇贵妃自有了个孩子在身边后，身子好了些，哪怕这孩子不听话，与她不亲厚，可她却是日日忙了起来，有事情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 佟佳皇贵妃一听这话就噙着冷笑道——如今渐到夏日，连本宫这个未曾生养过的人都知道小孩子到了这季节会瘦些，怎么，惠妃这是不知道？若你整日闲来无事，不如关心关心大阿哥好了，本宫可是听说了，大阿哥与大福晋关系不大好，你这个当婆母的也该多上心些。 不得不说，皇贵妃就是皇贵妃，说出话的气势就不一样，吓得众人是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是不是佟佳皇贵妃病过一场想开了的缘故，主持六宫的权利她并未重新接回去，哪怕太皇太后与她说起这事儿，她也直说她身子不好，不如将这些琐事交给温僖贵妃好了，自己想要先养好身子。 -- 第241页 太皇太后听闻这话欣慰之余，只觉又有些不对劲。 这可不是佟佳皇贵妃的做派！ 但佟佳皇贵妃这一招的确是高明，她是皇贵妃，温僖贵妃只是贵妃，平日里闲来无事昭温僖贵妃前来汇报工作，顺便再指点一番，就忙的温僖贵妃够呛。 有些温僖贵妃前来承乾宫请安时说个什么事儿，佟佳皇贵妃温柔驳斥，大家都是明眼人，一时间知道谁才是后宫中真正说话算数那个。 扮猪吃虎的温僖贵妃，年老色衰且无脑的惠妃，有子有女且张狂的宜妃……一时间，哪怕皇上日日忙于朝政，这些日子很少来后宫，但是后宫之中却是热闹极了。 德妃一直想的都是独善其身，每日给胤禛做做衣裳，陪九公主玩玩耍耍，小日子倒也舒服。 胤禛也无心理会后宫中的糟心事儿，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香露与香膏的品种还要再增加些才好。 这纯禧公主的公主府图纸已经确定下来，但有些小细节工部拿不准主意，也不好去问纯禧公主，便差人前来问胤禛。 再加上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人的五阿哥……胤禛可真的是忙的抽不开身。 等着七阿哥连续两日没来上书房时，胤禛才察觉出不对劲来——七阿哥差人来说他染上了风寒，但如今已是初夏，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上风寒？ 等着当日下学后，胤禛则径直去了七阿哥的院子。 谁知道刚到门口，胤禛就被一个小太监给拦了下来：“……还请四阿哥留步，贵妃娘娘吩咐了，说是七阿哥正在养病，旁人不得打扰，还请四阿哥先回去吧！等着七阿哥好些了再来也不迟。” 胤禛想着从前看到七阿哥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对温僖贵妃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好在自从七阿哥搬到阿哥所之后，虽说他身边依旧都是温僖贵妃安插的人，但这些人没有温僖贵妃的指使，不敢轻举妄动……他身上的伤口渐渐好了许多，若是不仔细瞧根本就看不出来。 胤禛认得这太监，这太监是温僖贵妃跟前得脸之人。 若换成旁人，定会觉得温僖贵妃当真疼七阿哥疼到骨子里去了，近身伺候的人都拨了过来。 但胤禛却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些日子下来，他与七阿哥关系虽不远不近的，但只觉得七阿哥有些可怜，下意识就想要管管这事儿，厉声呵斥道：“滚开！我想要看我弟弟，难道你还能拦着不成？” 这太监也知道胤禛的性子的，当即是脸色微变，腆着笑道：“还请四阿哥莫要为难奴才，方才贵妃娘娘可是吩咐了，说七阿哥才喝了药，正睡着了，若是叫人打扰了，贵妃娘娘怕是要打断奴才的腿……” 胤禛可不管他，径直走了进去，更是丢下一句话来——温僖娘娘要打断你的腿，与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的名声向来不怎么好，也不在乎再跋扈这么一回。 胤禛进去院子时，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平素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踪影，除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能知晓七阿哥病了，胖的地方，根本敲不出来。 胤禛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只见着七阿哥躺在床上，七阿哥睡得是昏昏沉沉，小脸潮红潮红，旁边坐着两个打瞌睡的嬷嬷，便是连他走了近来都未曾察觉。 这个时候，难道真的染上风寒？ 胤禛上前替七阿哥按了按被角，却发现七阿哥身上烫得吓人，只将一旁打盹的嬷嬷喊了起来：“七阿哥怎么成了这样子？可有请太医过来瞧瞧？” 两个嬷嬷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来了人，忙从炕上起身答话道：“回四阿哥的话，有太医来瞧过的。” 说着，为首的那嬷嬷更是指着一旁空着的药碗道：“喏，方才七阿哥才喝了药了！” 胤禛皱眉道：“既然都病了有两日了，为何七弟身上还这样烫？请的是哪位太医？” 不管是太医院院首周院正还是擅儿科的夏太医，医术都是极高明的。 为首的那嬷嬷低声道：“来的是陈太医。” 陈太医？ 胤禛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陈太医是哪号人物。 后宫之中有些妃嫔都是有自己惯用的太医的，像佟佳皇贵妃相信孙太医，这温僖贵妃相信的则是陈太医……想当初温僖贵妃怀有十阿哥的时候，便是陈太医日日前去永寿宫替她请脉的。 想及此，胤禛脸色更是难看，沉声吩咐道：“小安子，去请周院正来！” 小安子应声就要下去，却被方才跟进来的那太监拦了下来，那太监面上神色有些阴郁，低声道：“四阿哥，奴才劝您不要多管闲事！七阿哥养在贵妃娘娘身边，您二话不说就跑到七阿哥身边指手画脚一通，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胤禛扫了他一眼，厉声道：“我看不合规矩的是你，你一个奴才，敢斥责堂堂阿哥不合规矩？平素温僖娘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说着，他嘴角更是勾起笑意来：“既然你觉得这事儿我不该插手，那小安子，你也不必去太医院请周院正过来了，直接去慈宁宫，请曾祖母过来吧！” “我倒是要看看这种天气一个小小的风寒几日都没好，反倒越来越严重，到底是七弟身边的人照顾不利，还是这个陈太医医术不精！” 小安子迟疑着不敢下去，低声道：“四阿哥！” -- 第242页 虽说打从温僖贵妃进宫后就与德妃关系不好，但不管怎么说，这乌雅瑾瑜却是嫁给了温僖贵妃的弟弟，两人算是沾亲带故，面子上也能过得去……连小安子都瞧出来这事儿不简单，若是闹翻了，德妃与自家主子都讨不得好！ 其实胤禛也没打算将这件事闹这样僵，事到如今，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想到自己，而是想到七阿哥，若因为这事儿惹得温僖贵妃不痛快，温僖贵妃岂不是回对七阿哥变本加厉？ 他冷眼扫向那太监，不急不缓道：“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请周院正还是请曾祖母过来？” 那太监根本不敢接话了。 胤禛只吩咐小安子去将周院正请来。 周院正很快就来了，把脉之后又是施针又是开药方子，最后更是冷着脸道：“……真是胡闹！七阿哥本就体弱，这未近夏又不是冬日，怎么会寒气入体？你们身边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他甚至想要编排陈太医几句，虽说陈太医是温僖贵妃的人，可好歹也是有些本事的，这开的药方子都是什么东西？都是些温补的药材而已。 好在如今他来的及时，不然七阿哥这病就越拖越严重，再过几日，人都没了。 胤禛刚想要接话，只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女声——周院正说的是，这事儿本宫自有定夺，定会好好责罚下头的人！ 随着话音落下，温僖贵妃就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了近来。 周院正是紫禁城中摸爬滚打的老人儿，知道温僖贵妃是他得罪不起的，当即就闭上嘴不敢说话。 温僖贵妃不悦的眼神落于胤禛面上，胤禛毫不在意的与她对视，更是笑着道：“给温僖娘娘请安了！您来的正好，就算您不来，我也打算晚些时候过去找您了！” “方才周院正的话您也是听到了，说七弟寒气入体，肯定是身边人没照顾好的缘故。” “七弟本就体弱，好在养在您身边，这些年才平安无事，如今到了阿哥所不久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要是叫曾祖母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方才温僖贵妃听说胤禛要去找太皇太后，吓得匆匆忙忙过来了，“咱们胤禛是个好孩子，难怪太皇太后时常在本宫跟前夸你了！” “不过啊，你向来是个孝顺的孩子，也该知道最近太皇太后身子不大好，何须让她老人家因为这些小事儿烦心？你说是不是？” 胤禛若有所思点点头，他没想把这事儿闹到太皇太后跟前去，下一刻他就道：“那温僖娘娘，您打算怎么罚七弟身边伺候的人？” 他没有让温僖贵妃选择，直接让温僖贵妃给出答案。 温僖贵妃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人会权衡利弊，但小孩子不会，所以不好同他们委婉暗示，她更冒不起触怒太皇太后的风险，当即就吩咐重重责罚七阿哥身边的嬷嬷太监。 贴身嬷嬷一人打十板子，剩下的人一人赏五板子。 可谓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谁知道胤禛却是答应下来：“那我就代替七弟谢谢温僖娘娘了。” 他要的只是个态度。 温僖贵妃高高在上，下头的嬷嬷太监对她来说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这些人的想法她自然不会顾及。 但下头这些嬷嬷太监都是有血有肉的，想着自己兢兢业业替温僖贵妃做事儿，温僖贵妃根本就保不住他们，或许说一点就不想保住他们……宫里头的人呐，都是聪明人，迟早会想明白的。 这七阿哥一日日长大，到了年纪就要出宫单过，到时候他们也要根过去的，七阿哥向来好说话……跟着出宫，难道不比在紫禁城中日子好过得多？ 等着温僖贵妃离开之后，胤禛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派了小全子守着七阿哥。 到了晚上，小全子就过来传话说七阿哥醒了。 胤禛匆匆赶过去时，七阿哥第一句话就是“四哥哥，谢谢你”。 今日他虽昏昏沉沉睡着，但发生了什么事儿都是知道的，自己身子骨是什么情况，更是清楚……若是再拖几日，只怕人都没了。 胤禛看着他潮红潮红的小脸，握着他的手道：“你我是兄弟，何须道谢？” 说着，他更是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遣散下去，在床边坐下来道：“好端端的，你如何会染上风寒？” 七阿哥知晓自己身子不大好，平素很是注意，该加衣时加衣，该吃药时吃药，咳嗽两声后才道：“是额娘……她要我脱光衣裳站在院子里，还要人朝我泼冰水，我听额娘的意思好像是我病了，她又要照顾十弟弟，就能有借口将主持六宫的权利交出去了。” 这等主持六宫的权利，要了还不如不要，实在是费力不讨好。 胤禛只觉得温僖贵妃歹毒得很，但这样一说就说的通了，七阿哥缠绵病榻，久病不好，温僖贵妃自然能顺利行事。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啊，可不能任由温僖娘娘摆布，她要脱光衣裳站在院子里你就要照做吗？” “她啊害怕曾祖母，若以后下次她还这样，你就把曾祖母或者皇阿玛搬出来，她肯定不敢继续的，听明白了吗？” 七阿哥乖觉点点头，可旋即又是摇摇头，低声道：“可要是我不听她的话，她会为难成娘娘的。” 他口中这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成贵人。 胤禛一哽，只微微叹了口气。 -- 第243页 等着七阿哥再次喝了药歇下后，胤禛这才离开。 虽说有周院正出马，七阿哥的病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可每每想起七阿哥那番话，胤禛都高兴不起来。 后宫之中，儿子是母亲的牵绊，可母亲又何尝不是儿子的牵绊？ 胤禛想着近来成贵人时常偷偷摸摸去永和宫，为的就是打听些七阿哥的消息，心里也是颇为无奈。 等着七阿哥身子彻底好起来的时候，宫中却传出个好消息来。 大福晋有了身孕。 这消息一出，胤禛等人都惊呆了。 纯禧公主更是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她与大福晋年纪差不了几岁，倒也能谈得来，知道刚成亲那时候大阿哥并没有碰过大福晋，如今这孩子来的就这么快？ 但不管怎么说，皇上与太皇太后都高兴坏了，儿子皇上有不少，但孙子他还没有了。 可想而知，皇上有多期待大福晋这个孩子，流水一样的东西送进了大阿哥在宫外的府邸。 就连太皇太后也差人送了不少补品过去，更是递话过去，要大福晋以后好生歇着，每逢初一十五不必再进宫请安，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开口便是。 不仅皇上与太皇太后把她当成宝贝疙瘩，就连惠妃说起她来也不复从前苦大仇深的样子，只说什么：“……姜还是老的辣，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选的人怎么会有错？那觉罗氏果真是个能生养的，本宫别的不盼，只盼望她能替大阿哥生下个大胖小子来。” 她这人呀，翻脸比翻书还快。 胤禛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私下与纯禧公主道：“生男生女又不是惠娘娘说了算的？如今她是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就越大，可别到时候自己让自己脸上上无光，那可就丢人了。” 纯禧公主还算挺了解惠妃的，若惠妃丢了面子，只会把这笔帐算在大福晋头上，点头道：“前几日大福晋就差人送信与我说了这事儿，她倒是无所谓生男生女，只是与惠娘娘丑话说在前头，如今她喜欢吃辣的，十有八九怀的是个女儿。” “但惠娘娘又是请道士又是请和尚的，大家都说大福晋这一胎是个儿子，喜的惠娘娘像什么似的，也不怕大家在背后笑话她。” “若到时候惠娘娘要怪，也怪不到大福晋头上去。” 其实有些话她不好与胤禛说，大福晋这一胎来的委屈。 大阿哥厌弃大福晋，连碰都不愿意碰她，可听纳兰明珠出主意后，便想早日得个孩子。 他请名医为大福晋诊脉，知道什么时候行房怀孕的可能性最大。 等到了那几日，更是喝酒之后才能行事，几次后，这才让大福晋有了身孕。 便是大福晋没有明说，但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屈辱，更是替大福晋觉得不值。 太子因为大福晋有了身孕的事儿很是不高兴，但他是太子，是储君，不知多少次得索额图提点，要他喜怒不形于色。 当着众人的面太子不好表露太多，可这一日等着胤禛洗漱后准备睡下，就有人通传说太子来了。 胤禛连忙迎了出来，谁知道不光是太子来了，他更是见着太子手上提着……一瓶酒？ 哪怕迎着廊下不甚明亮的灯光，胤禛也能瞧见太子面上的苦郁之色，更能瞧出太子大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老天爷，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难道就要开始酗酒了吗？ 他忙道：“太子哥哥，我，我明日还要去上书房念书了，不能喝酒，若是皇阿玛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这时候，皇上倒是个挡枪的好借口了！ 不是他不愿意舍命陪君子，而是他的酒量与太子的酒量实在是相差太大，可以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可见太子压力有多大，平日私下里估计没少喝酒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21:43:02~2022-06-09 20:3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景凉 10瓶；星期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在太子眼里, 这样的借口可不能阻挡他一颗想要借酒消愁的心，当即只摆摆手道：“无妨，你少喝点便是了。” 他本就是心情不好, 方才想找人喝酒, 思来想去没找到人，发现紫禁城内竟无一人能与他对酒当歌, 这心情就更不好了。 思来想去，太子便到了胤禛院子来了。 胤禛见回绝不了，只能叫小厨房准备些小菜和解酒汤。 他原以为自己要硬着头皮陪太子喝上几杯的, 不曾想刚开局，太子便一杯酒接一杯酒直下肚，完全没给他机会。 胤禛索性乐得坐在一旁吃菜。 等着十几杯酒下肚，太子就有些晕晕乎乎, 这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含糊不清道：“……胤禛, 你说这当太子有什么好的？人人都想要当太子, 可我却觉得当太子一点都不好。” “从小到大, 不管是姨母也好，还是叔祖也好, 都对我说, 我是太子，未来要当皇上的，不管小事大事都要小心为上，要提防旁人, 莫要叫别人钻了空子……我从未有一日松懈过。” 说着, 他更是一杯酒下肚, 哽咽道：“所以从小到大, 任何事情不管我做的再好那都是应该的，甚至在皇阿玛和曾祖母眼里，我还可以做的更好，以后方能担起一国之重任来。” -- 第244页 “胤禛，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我有的时候在想，要是我只是个妃嫔之子就好了，日日有额娘陪着，不说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却是能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 “如今是进也难，退更难……有的时候我更是想，若我只是个普通的阿哥，皇阿玛是不是就会把萍姑留下来了。” 很多道理，大人懂得，但小孩子却不会懂的。 太子不会懂大阿哥身边如今这么多莺莺燕燕，是因为皇上并未对他寄予厚望，想着大阿哥纵情女色倒也不算大事儿。 有些话，胤禛已经说过，知道多说无益，太子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又怎么会轻易释然？ 纵然太子酒量不错，却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喝了几杯酒便摊在床上不得动弹。 胤禛只吩咐太子身边的太监将他扶回去，至于醒酒汤什么的，就更是吩咐一通——若是叫皇上翌日闻到太子身上的酒味，怕又要生气的。 吃的肚子撑撑的胤禛一觉睡得极踏实。 翌日一早他前去上书房时，没想到七阿哥也到了上书房。 因胤禛来的最晚，五阿哥等人已经问候过七阿哥了，便趁着朗读课文的空当与胤禛说起话来：“……七弟弟说他好多了，原本周院正说他还要多歇两日的，可他想着功课落下太多，所以就来上书房了。” 说着，他更是忍不住嘀咕道：“七弟弟可真傻，我要是他，我肯定愿意多休息几天的。” 胤禛朝七阿哥扫眼看去，似有所察觉的七阿哥正好也看了胤禛一眼。 兄弟二人对视，七阿哥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等着下学后，七阿哥免不得要去慈宁宫谢恩。 这几日他病着，太皇太后也时常差人过来瞧他的。 胤禛原是想与七阿哥一起的，可谁知道他刚起身，三阿哥便主动起身说陪着七阿哥一起去慈宁宫。 胤禛没法子，只能与五阿哥先去了慈宁宫。 因七阿哥腿脚不便，哪怕他刻意掩饰，可走起路来也比常人慢些。 胤禛走在他前头，只听见三阿哥的声音从后头传了过来：“……我不是不想去瞧你，去瞧过你两次，可你身侧的人说温僖娘娘发话了，你要好好歇着，这才没有去打扰的。” “我差人送过去的补品你都收到了吗？这燕窝每日都要小厨房炖着，你身子不好，多吃这些总是好有好处的。” “这几日的功课你落了下来，自己先试着看看，若有什么不懂得，只管来问我就是了。” 等着胤禛再走远了些，便听不到三阿哥的声音了。 也对，这样的话听了膈应，还是不听的好。 就连五阿哥都忍不住道：“三哥哥还是怪有意思的，明知道七弟弟的院子离他有些远，还说要七弟弟有不懂得去问他？这七弟弟腿脚不便，性子又腼腆，怎么可能去问他了？” 胤禛笑笑，没有接话。 他知道方才三阿哥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说他是故意与七阿哥套近乎，压根不在意七阿哥的身子。 实际上他每日下学后都已经将七阿哥这些日子落下的功课都补上了。 胤禛与五阿哥前去慈宁宫，发现宜妃与温僖贵妃都在，不光他们她们在，九阿哥与十阿哥也在……说起来也是奇了怪了，宜妃与温僖贵妃关系只能说一般，但九阿哥与十阿哥关系却很好。 每每十阿哥看到九阿哥，都是高兴的手舞足蹈，十阿哥也是一样。 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儿，只笑着道：“……想当初胤祉与胤祺最喜欢的就是胤禛了，小孩子嘛，都是喜欢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兄弟一起玩，他们两个年纪相仿，都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谁都不嫌弃谁。” 温僖贵妃听了这话只说是。 如今十阿哥正是闹腾的时候，困在永寿宫里却是闲不住的，她只好多将儿子带出来转转。 但胤禛却发现，温僖贵妃与宜妃却没什么交流。 倒是温僖贵妃的眼神好几次落在胤禛面上，胤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担心自己在太皇太后跟前瞎说话。 如今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若七阿哥是个得宠，哪怕是健全的皇子，他都会毫不犹豫这样做。 但七阿哥不是。 他知道自己前脚把这事儿告诉了太皇太后，后脚温僖贵妃就多的是法子折磨七阿哥，亦或者对成贵人下手……温僖贵妃乃是诞有皇子的贵妃，家世显赫，皇上也好，太皇太后也罢，顶多是训斥温僖贵妃几句，叫她没脸，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胤禛懒得与温僖贵妃这样的人同处一室，便只身前去找纯禧公主玩了。 听纯禧公主一说，胤禛就知晓了温僖贵妃与宜妃关系不好的原因。 九阿哥与十阿哥虽关系好，但因两人年纪相仿，总是会拿出来相互比较，皇上的宠爱有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均匀，一来二去，两人梁子就结下来了。 若换成常人，想着温僖贵妃身份尊贵，避忌一二，但是很显然，宜妃并不是寻常人，不仅不知道避忌，更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妹妹郭络罗贵人也有了身孕。 如此一来，皇上前来翊坤宫的次数就多多了。 向来擅长背后使软刀子的温僖贵妃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胎相一直很好的郭络罗贵人再诞下十一阿哥后，十一阿哥很快就夭折了。 -- 第245页 宜妃只怀疑背后是温僖贵妃下的手……如今看温僖贵妃就像仇人似的。 到了最后，连年纪不大的纯禧公主都发出感叹道：“女人多的地方就是复杂，一桩事儿接一桩事儿，便是我方才不在场，可想想也能知道这气氛有多尴尬的。” *** 此时此刻，早已习惯如此氛围的太皇太后早已是见怪不怪，直接无视温僖贵妃与宜妃，拉着七阿哥的手问起话来：“……哀家已经问过周院正了，说你是染上风寒，这不过是初夏，这几日天气又好得很，如何会染上风寒？” “平日里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直接差人去请太医，可别什么话都藏在心里，这样下去，小病会拖成大病的。” 她老人家这番话又何尝不是敲打温僖贵妃。 若换成从前，七阿哥定是低声说是自己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四哥哥对自己说的话——你若是一味软弱，不立起来，旁人只会变本加厉欺负你的。 七阿哥抬起头，飞快朝温僖贵妃扫了一眼，声音之中略带着几分惊恐，只道：“曾祖母，没，没事儿的。” 太皇太后是何许人也？他这一瞥哪里会瞒得过太皇太后的眼睛？ 当即她老人家并未表露出什么，甚至连瞧都没多瞧温僖贵妃一眼，只说没事儿就好，更是细细叮嘱七阿哥以后要小心些。 温僖贵妃也是个聪明人，一开始被七阿哥那一眼扫的心里一个激灵，后来见太皇太后没有察觉，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可等着众人都散了之后，太皇太后只吩咐苏麻喇嬷彻查此事。 三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 但太皇太后知晓七阿哥这些年受了温僖贵妃不少磨挫时，甚少动怒的她老人家直接砸了两个茶盅，厉声道：“亏得哀家从前还以为她是个好的，当初看似对胤祐是掏心掏肺，没想到也是有自己的算盘，还不如佟佳皇贵妃了……” 苏麻喇嬷忙上前替太皇太后顺气，劝她老人家想开些。 太皇太后只摆摆手，无奈道：“这几年下来哀家也想明白了，哀家能管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管着她们一辈子？” “像胤祐这样的，若是自己不立起来，哀家能叮嘱一次两次，却不能次次盯着她们。” “苏麻，你与胤祐身边的人都叮嘱一番，若是谁敢将这事儿泄露给温僖贵妃，就别怪哀家翻脸无情了。” 苏麻喇嬷轻声应下。 因这般情形，哪怕佟佳皇贵妃如今行事多有不妥的地方，但太皇太后还是乐意抬举她。 后宫之中没一个傻子，见太皇太后这态度，对佟佳皇贵妃更是阿谀奉承。 不光如此，太皇太后想着佟佳皇贵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成贵人与七阿哥。 茶不思饭不想好几日，太皇太后只差人将胤禛请了过来。 不明所以的胤禛只觉得有些奇怪，虽说平素里太皇太后请他过去的时候不在少数，但这是第一次要他一个人过去。 怎么？难道不是喊他过去吃好吃的？所以不准带着五阿哥？ 等着胤禛到了慈宁宫，听太皇太后这番话，这才明白。 太皇太后面露疲色，正色道：“……哀家听书你平日里对胤祐颇为照拂，他病着的时候你日日都去看他，还教他功课。” “哀家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果然没叫哀家失望。” “若哀家身子好些，定会亲自照看胤祐的，可如今……哀家想将他托付给你，你能不能答应曾祖母，以后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照管他？不要他受委屈？不要他受人磨挫？” 这个人选她老人家是仔细思量过的。 大阿哥自私自利，太子生性凉薄，三阿哥性子绵软……说来说去，唯有胤禛最合适。 她老人家笑了笑，又道：“哀家知道，你如今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很多事情拿不准主意，若有朝一日，你发现不对劲，哀家在便告诉哀家，若是哀家不在了……只管去找你皇阿玛或苏麻喇嬷。” “胤禛，你能答应哀家吗？” 胤禛下意识觉得太皇太后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当即就重重点头：“就算曾祖母您今日没有说这番话，我也不会见着七弟受苦不管的。” 说着，他更是小心翼翼抓住太皇太后的手，低声道：“曾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到时候亲眼见我我和七弟成亲生子……” 太皇太后被他逗笑了：“你可把哀家当成老妖怪了。” “不过，哀家争取朝这一日努力。” “哀家想看到咱们胤禛成亲生子，生个像你一样的好娃娃。” 因在慈宁宫这一番话，说的胤禛心里不大舒服，接连着好几日都不高兴。 德妃听说这消息，只要九公主来瞧他。 紫禁城中有规矩，等闲后宫妃嫔不得前去阿哥所，先前因宜妃惦记五阿哥，偷偷摸摸去过几次，被皇上知晓后，管的是更紧了。 九公主如今已经会挣脱乳娘的手蹒跚走路了，一看到胤禛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来：“哥哥，给！” 待她打开手心，里头是一块粘腻融化的窝丝糖。 她一见，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了下来：“我的糖糖！我的糖糖！” 胤禛这才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儿，如今九公主最爱吃的就是玫瑰汁窝丝糖，可因为吃多了甜食对牙齿不好，所以德妃定下规矩，她一天最多只能吃一块玫瑰汁窝丝糖。 -- 第246页 所以啊，在九公主心里，这玫瑰汁窝丝糖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如今瞧窝丝糖融化了，怎么能不伤心？ 胤禛蹲下身子，耐着性子哄她：“温宪不哭，不过是块糖，没了就没了！” “来，哥哥带你去把手洗干净好不好？”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块玫瑰汁窝丝糖在九公主心中的分量，九公主依旧在哭，哭的是伤心极了，都哭出鼻涕泡儿来了。 胤禛是哭笑不得，又是要小厨房给九公主做小动物形状的糕点，又是要人将阿福抱过来……如此操作一通后，九公主这才破涕为笑。 带孩子可真累啊！ 特别是九公主还算好带的孩子了！ 胤禛不免为自己未来的日子担忧。 九公主与小时候的胤禛一样，是个小话痨，一看到胤禛便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恨不得把这几日未与胤禛说的话都说出来才好：“……昨天和九弟弟，十弟弟一起玩了秋千，好好玩，哥哥，下次我们也去。” 说着，她伸出她那胖乎乎的小手比划了下：“九弟弟有这么胖！” 说起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年纪相仿，但九阿哥却比十阿哥高半个头，整个人更是胖了一圈。 想当年五阿哥也很贪吃很胖，但皇太后好歹能拘着他，但宜妃向来看孩子看的娇惯，不舍得约束九阿哥。 十阿哥被温僖贵妃保护的极好，对谁都无防备之心。 再加上一个活泼开朗的九公主……三孩子年纪相仿，哪怕他们的额娘与额娘之间不打对付，三个孩子之间关系还是很好的。 胤禛觉得这样最好，甭管大人之间有什么龌龊，可小孩子却是最天真无邪的，只与九公主说话：“所以呀，九妹妹你要少吃糖，吃多了甜食会长胖的。” 正啃着核桃酥的九公主手上的动作一顿，奶声奶气道：“长胖了就不好看了，就没人喜欢我了吗？” 胤禛笑着替她擦去嘴角的糕点屑，只道：“不，是因为吃多了甜食长胖了对身体不好的在，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你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会有人不喜欢你的，你就算长得在不好看，也有人喜欢你的。” “容貌是天生的，是父母给的，根本无须在意。” 其实有时候他觉得后宫中的女子也挺无聊的，这年代既没手机又没电视的，整日折腾来折腾去就是珠宝首饰衣裳料子……连一个两岁的小女娃娃都深受其害。 幼女比幼儿早熟，九公主听这话听的是懵懵懂懂，只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变成什么样子，额娘和哥哥都会喜欢我的？” 胤禛笑着道：“这是自然。” 等着九公主留在阿哥所吃了晚点，胤禛则对着她身边的乳娘交代道：“……你回去与额娘说一声，小孩子要少吃糖才行，若温宪吃了糖，晚上是一定一定要刷牙的，要不然她这一口牙都要坏掉的。” 乳娘轻声应是。 胤禛很喜欢这个自己看着长到这么大的妹妹的，正欲再交代几句时，谁知道红玉就亲自来接九公主了。 红玉过来时还带了几件德妃刚做的夏裳，胤禛一试，十分合适。 今年开年来，皇上去后宫中的次数少多了，也就宜妃略得宠些，德妃的恩宠比值钱差多了。 好在德妃经胤禛开导，对恩宠这种事儿看的并不重要，日日充实得很。 胤禛见状，也很是欣慰。 但大家都想错了，这世上没有不吃腥的猫儿，自然皇上也不会不贪恋女色。 没过几日，后宫之中又有人有了身孕。 这次有身孕的人叫大家都没想到，不是四妃之一，也不是先前选秀进宫的新人，而是通嫔。 对，就是那个先前两个儿子夭折，皇上大封六宫时被封为嫔位的通贵人。 此消息一出，六宫哗然。 一来是像佟佳皇贵妃也好，还是温僖贵妃也好，这些高位份的妃嫔是会偷偷在敬事房里安插人的，皇上今儿去了哪里，明儿宠幸了谁，她们可是心里门儿清。 二来是通嫔这几年下来一直备受冷落，如今怎么就又有了身孕？ 这让众人不得不怀疑，通嫔这一胎该不是皇上的种吧？ 就连胤禛听到这消息后，再看见皇上，似能瞧见他头上那片青青青草。 可皇上之所以叫皇上，那就是事事不必对人交代，胤禛瞧皇上稳如泰山那样儿，知道他心里有数着了，故而没有多操心，老老实实接受皇上检查功课。 通嫔还是老样子，甭管从前落魄时有多么低调，如今一朝有孕，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变成了从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甚至说出“本宫从前替皇上诞下两位阿哥，人人都说本宫命中多子多福，想必这一胎依旧是个阿哥”之类张狂的话。 胤禛听到这话时，只觉得自己像听笑话似的。 但他多少觉得有些不对劲，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儿，说到底通嫔也非妙龄女子，模样不如从前出众，到底是怎么吸引了皇上的目光的？若真是巧合还好办，他就怕背后有人捣鬼！ 胤禛便派了小安子多盯着些。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后宫中尚未出事儿，京城中倒是发生了一桩大事——纳兰明珠长子纳兰性德去世了！ 胤禛对纳兰性德这人很有些印象的，一来是这人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二来是这人与纳兰明珠，纳兰揆方的性子并不一样，哪怕他在皇上跟前任一等侍卫，可对人却是谦逊有礼。 -- 第247页 胤禛还记得当初自己年幼时自己御花园遛狗，阿福跑丢了，还是纳兰性德帮他找回来的。 他虽知道纳兰性德不长寿，但万万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就没了。 就连如今对纳兰明珠有些意见的皇上听闻这事儿心绪都不高，在纳兰性德的丧礼上派了梁九功过去一趟。 人死如灯灭，甭管活着的人再难受，这人也回不来了。 等胤禛再次见到纳兰明珠时，只觉得他好像几日的时间就老了十岁一样。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评论前五送小红包哟，么么感谢在2022-06-09 20:38:42~2022-06-10 20: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筱糯米糍、可乐的梦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不管何时何地, 这世上最难受的事儿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纳兰明珠一生顺遂，顺风顺水，中年丧子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打击。 可就算这般, 告假几日后, 纳兰明珠依旧只能硬着头皮前来上朝，皇上关切安慰他时, 也只能强忍着眼中的泪花说“多谢皇上关心”。 因为他知道，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了，先是幼子摔断了腿, 再不能入朝为官，再是长子去世……他不能倒下，甚至不顾脸面，接回当初长子养在外头的外室, 只因那女子已经有了身孕。 便是面带憔悴, 可纳兰明珠还是上前与胤禛请安后才离开。 大阿哥这些日子也烦得很, 不是难受的纳兰性德的趋势, 而是伤心他的助力又少了一个。 皇上与纳兰性德一起长大, 是君臣更是挚友，多少也会难过。 可很快, 皇上的难受便被后宫中一个个妃嫔的有孕给冲淡了。 先是宜妃, 再是温僖贵妃，接着又是庶妃万硫哈氏……喜的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不少。 胤禛听说这消息，只觉得皇上是不是要将去年后宫中没生下来的孩子都补上才好。 不过孩子多孩子小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影响，他日日是该干嘛干嘛。 但这事儿对德妃和章佳常在影响却是很大的。 德妃虽说已有一子一女, 看似是人生赢家, 但宫里头养孩子又不费劲, 一个阿哥公主身边都配有几十个奴才, 她便有些羡慕起宜妃来。 更不必提章佳常在，那从入宫开始就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胤禛十五这天前来永和宫请安，正好听到德妃与章佳常在闲话家常，只听见章佳常在道：“……说起来这事儿也巧，这一次又是宜妃娘娘与贵妃娘娘先后有孕，宜妃娘娘在前，您是不知道，她最近张狂的像什么似的。” “她这般，她身边的宫人也是这般，瞧见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人都要出风头，好像事事抢在前头能多长两块肉似的。” 德妃苦笑着道：“宜妃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这些日子躲着她便是了！” 宜妃这人是典型的嘴坏心不坏，可这样的人却是很招人厌的。 别说德妃，就连惠妃，荣妃这些日子都被宜妃呛过好几回的，她只道：“自胤禛去了阿哥所后，虽说永和宫里多了温宪，但这日子还是怪无聊的，若是能再多几个孩子就好了……” 等着胤禛进去时，德妃与章佳常在就止住了话题，只道：“怎么这会子才来？本宫与你章佳常在等了你许久。” 每月也就只能看到儿子两次，自然是掰着指头数日子了。 胤禛笑着道：“方才我去了慈宁宫一趟，先是给曾祖母请安，接着又陪着纯禧公主说了会儿话，陪阿寿玩了会儿，故而才来迟了。” 说着，他更是扬起一抹笑容道：“额娘与章佳娘娘想让永和宫多添几个小娃娃吗？” 这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德妃与章佳常在都是双颊一红。 可胤禛却是认真道：“这又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连曾祖母都说了多子多福，如今我搬到了阿哥所，九妹妹迟早有一天会嫁人的，这永和宫多几个孩子会热闹些的。” 说着，他更是凑上前在德妃与章佳常在耳畔各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惹得这两人是更不好意思。 德妃更是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低声道：“你这话当着本宫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头可千万别说，若说了旁人会笑掉大牙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偷偷看了眼章佳常在。 目光交汇之际，两人都怪不好意思的，想着胤禛给两人所出的主意是不是一样的。 胤禛正色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要什么东西就要去争取，您瞧瞧宜娘娘，她向来就是想要什么开口直说，要不然怎么能一胎接一胎的生？再说了，甭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才是好猫，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德妃与章佳常在都说要好好想想。 胤禛也不为难他们，便让她们好好去想想。 其实他也没出什么歪主意，不过叫德妃在皇上的必经之路上穿件好看的衣服装偶遇，再表露对皇上的思念之情。 至于向来不得宠的章佳常在，可能就要稍微难一些了，又是偶遇，又是香露，又是汉人的衣裳……花样那叫一个多。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从前胤禛在清宫剧上没少见，可这年代的女子处处讲究规矩，放不下身段。 -- 第248页 还未等德妃与章佳常在开始实行计划了，皇上就下旨说要前去承德避暑山庄。 按理说今年的夏日不算十分炎热，这承德避暑山庄是可去可不去，但一来是太皇太后身子越来越不好，慈宁宫上下用不得冰，二来是后宫之中有孕的妃嫔不少，周院正与夏太医说了，她们也尽量少用冰。 胤禛等人知晓这消息可是高兴坏了。 谁知道好景不长，没过两日皇上就又放出话来，四阿哥以下的阿哥都不必去承德，也就是说四、五、七、八这是个阿哥都要留在紫禁城中的。 至于九阿哥与十阿哥，年纪尚小，离不低额娘，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五阿哥一听这话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哭哭啼啼来找胤禛：“……四哥哥，你说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要是皇阿玛只带太子哥哥和大哥哥去承德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三哥哥也去，就从咱们这儿不能去？” “呜呜呜，我也想去承德，要不咱们一起去找曾祖母说说吧？” 胤禛心里却是有点数的。 去年在承德避暑山庄，他们玩的那叫一个欢实，几个孩子黑的就像炭似的，虽说白日里依旧念书，可原先私下温书的时间全用来玩儿了。 皇上纵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知道的。 至于三阿哥，向来是个老实孩子，在哪里都会乖乖念书的。 思来想去，胤禛也觉得有几分怅然，但他自我安慰的本事却是极出众的，只道：“曾祖母的话虽好使，但皇阿玛已经下旨了，曾祖母就不会再开口。” “况且三哥比咱们年纪大一些，如今也要跟着皇阿玛接触朝政之事了，若咱们也跟着去，皇阿玛问起咱们来，咱们答不上来，在承德不仅不能好好玩，还得跟着挨训斥，有什么好的？” 说着，他更是压低声音道：“有道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到时候还不是咱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换个思路，这格局就打开了。 五阿哥听闻这话，脸上才浮现出几分笑容来。 因这次皇上旨意下的匆忙，没几日，皇上就带着大队人马全去承德。 胤禛在他们离开之前，像唠叨的老爹爹似的，又是去慈宁宫叮嘱苏麻喇嬷与纯禧公主，又是去永和宫嘱咐德妃与章佳常在……等着他们一走，他这心里虽有些空荡荡的，但也觉得自在极了。 自太子与大阿哥上朝之后，上书房师傅配置的人马就不如从前，皇上来的也不如从前勤。 胤禛原以为皇上离开后会更是如此，谁知道师傅们管教起他们来却比从前严苛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皇上离宫之前对师傅们好生叮嘱过了的。 胤禛向来聪颖，哪怕每日晚起一个时辰，这功课也是跟得上。 却是苦了五阿哥七阿哥，特别是五阿哥，那叫一忿忿不平：“皇阿玛他们这时候在承德不知道有多凉快，紫禁城里就像蒸笼似的，偏偏咱们连冰块都不能用，先生还让我好好念书，我怎么念得进去？” 其实今年夏日不算特别热，但是有比较才有差距，他这是心里不平衡。 胤禛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便吩咐小安子小全子他们又是替搬贵妃榻，又是送冰块来休息室里。 一旁的师傅自然说不行，皇上打的是忆苦思甜这一套，上书房内冬日不得用碳夏日不得用冰，要让一众阿哥们尝尝天下学子的苦。 胤禛瘪瘪嘴，只道：“先生，皇阿玛只说念书时不能用冰用碳，可休息室里是休息的地方，多少能叫咱们松快松快吧？要不然到时候一脑门子汗，这书就更念不进去了。” 说着他更是道：“先生要是觉得拿不定主意，还请您差人去问皇阿玛一声，若皇阿玛回来真要怪罪，只管找我就是了。” 如今他好歹也有当哥哥的样子。 师傅们一听好像也是这个理儿，再瞧着满头是汗的五阿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起来。 虽说只是休息的屋子里摆了冰和贵妃榻，但一走进去却是凉飕飕的，吃着冰凉凉的蜜瓜和西瓜，五阿哥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就连八阿哥难得对胤禛道了声谢。 他在大阿哥与三阿哥的灌输下，将胤禛与太子等人视为洪水猛兽，这一声谢倒也十分难得。 胤禛却并未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那叫一个自在，胤禛每日完成自己的功课后，就会带着五阿哥与七阿哥钓鱼摸虾枭水划船……故而哪怕他们没有去承德，一个夏日晒下来，依旧是黑黝黝的。 就连向来不与他们搀和的八阿哥也黑了不少。 五阿哥更是偷偷与胤禛道：“……四哥哥，你别看八弟弟整日里正儿八经的样子，每次咱们喊他玩他都不和咱们一起，实际上却是在偷偷学我们了。” “今日咱们去抓了河虾，第二日他就要身边的太监有样学样做了个同样的网子，趁着咱们不注意时也偷偷去抓河虾。” “我还知道，他偷偷与七弟弟说要他少和我们一起玩了，还说叫大哥哥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他可真坏。” 胤禛对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并不在意，笑了笑，“随他去好了。” 所以等着初秋皇上带着一众人回来时，只看到了四个黑瓜蛋子，不，应该说是三个黑瓜蛋子，再加上一个没那么黑的黑瓜蛋子。 -- 第249页 胤禛原以为皇上要训斥他们几句的，谁知道皇上看起来却是心情大好，并未说什么，想必也知道他们功课并没有落下。 倒是太皇太后夸他们看起来壮实多了。 胤禛连忙去找德妃，谁知道找来找去根本就没看到德妃的影子，等他问过纯禧公主后，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德妃有了身孕。 不光是德妃，就连章佳常在也有了身孕。 纯禧公主说起这事儿也满脸是笑：“……德娘娘有身孕快两个月了，原想着把这好消息写信回来告诉你的，却怕你担心，这才没说，章佳娘娘是出发前几日发现有孕的。” “皇阿玛想着她们刚有身孕，便另拨了一队人马跟着她们，就怕舟车劳顿她们受不了，德娘娘应该比咱们慢上几日的。” 胤禛一听这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真是太好了。” 纯禧公主直笑：“谁说不是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说着，她更是压低声音说起这些日子承德避暑山庄发生的事情来。 自打去了承德避暑山庄，太皇太后的身子勉强好了些，用她老人家的话来说，人年纪大了，身上的病痛就都出来了，不要紧的。 最热闹的还是要数温僖贵妃与宜妃了，温僖贵妃要脸，懒得搭理宜妃，但宜妃却不会放过温僖贵妃的。 在承德时，这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佟佳皇贵妃劝劝这个，安慰安慰那个，也忙的无暇顾及他人。 至于其他人，则日日忙着看笑话。 等着大家反应过来时，发现德妃与章佳常在已经成了最大的赢家。 说实在的，德妃有孕，大家并不奇怪，纵然这两年下来她的恩宠不如当初，可到底有两个孩子傍身，看在胤禛与九公主的面子上，皇上隔三差五也会去瞧瞧她的。 但章佳常在……这人当初刚进宫时因容貌出众曾引人忌惮，但后来一瞧见皇上说话就直打磕巴，别说皇上，谁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这样的一个人，按照宫中惯例，就该依附着德妃在紫禁城中孤独终老了。 如今章佳常在都二十过半，搁在紫禁城后宫中已经算老人儿了，竟入了皇上的眼？ 像惠妃，宜妃这些高位妃嫔说起这事儿来，那叫一不屑一顾，只觉得这是章佳常在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可有些不受宠的低位妃嫔，仿佛在章佳常在身上看到了希望，一个个纷纷凑上前去请教经验。 章佳常在倒也没藏着掖着，直实话实说。 哦，这下大家可听明白了，章佳常在是用了京城时兴的一家香露，故而才会如此。 别说皇上了，就连她们都觉得章佳常在身上的香味儿十分好闻，将原本有几分刻板的章佳常在显得娇俏起来…… 纯禧公主说起这件事来，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挡不住，“……咱们的香露铺子如今生意本来就好，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的，生意只怕更好，这金陵的铺子开起来了，不如咱们再京城再开一家分店？” 胤禛想了想却摇摇头道：“纯禧姐姐，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咱们的受众群体本就有限，物以稀为贵，若各家福晋太太需要用香露，只管差人去买，香露、香膏这种东西用起来又慢，每个人买个几瓶可以用一两年，等过些日子，生意可能就没有如今好了。” 说着，他更是沉吟片刻道：“我如今想着再开个别的铺子，不知道纯禧姐姐有没有兴趣？” “自然是有兴趣的。”纯禧公主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有了香露铺子，她虽不缺银子，但日日有银子进账的感觉却是极好的，如今更是后知后觉道：“到时候你喊我一声就是了……不过你想开什么铺子？” 胤禛想了想，却摇头道：“我还没想好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主意，曾想过开饭馆，可后来觉得太费心思，又想过开绣坊，他来画花样子，可后来觉得太繁琐了些，他脑海里虽有很多时新的花样子，但画工不佳……到了最后，他只觉得再开间茶饮铺子和一间书肆。 当纯禧公主听说这两种铺子时，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了，她可是听都没听说过这种铺子的。 胤禛耐着性子与她解释道：“茶饮铺子，顾名思义就是卖喝的的，冬日里卖牛乳茶，春日卖桃花羹，夏日卖绿豆汤，冬日里卖奶茶……当然，铺子里肯定不止只卖这四种喝的，到时候各种喝的都卖，若有人想要进去喝茶饮，可以再搭配着卖些小糕点。” “若是时间紧，则可以用竹筒当杯子，让他们端着走，不仅费用低，更是便捷。” “虽说如今听起来一盏茶饮价钱不高，但这铺子是走量的，一天下来，这收益不比香露铺子差的。” 纯禧公主听着都觉得来了些兴致，点了点头：“这法子倒是不错……不过，书肆是什么？卖书的地方吗？” 胤禛含笑道：“不全是。” 说着，他更是道：“京城虽是天子脚下，比别的地方富庶，但穷苦人家的孩子也不少，能够阅尽其书的人更是没几个，所以我想开个租赁书本的铺子。” “这铺子我在开香露铺子之前就想过了，却因手头银子不足而搁浅，如今我手上银子充裕了，勉强也能开的起来……采取会员制，每人入会交纳一定数额的押金，每次以极低的价钱租出去，按天计价，若有损坏，则扣取其中的押金。” -- 第250页 “当然，若碰上那种贫寒人家的子弟，要求也可以放宽，若还有那等才学出众之人，不收分毫也无所谓。” 顿时，纯禧公主看向胤禛的眼神有点变了，她以为自己这个弟弟只晓得吃喝玩乐，没想到却是心系百姓。 她忍不住点点头道：“比如那种贫寒上进的学子就可以要他们帮着抄书抵扣押金的，这样不仅不会让他们不劳而获，也能让他们将书本中的东西记得更加深刻……” 可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愁眉不展起来：“但一家书肆却不是那么好开的，不比香露铺子日日有进项，到时候怕是赔本生意的。” “这又何妨？”胤禛更是爽朗一笑，道：“我本就没指望着这铺子能赚钱，只是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纯禧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和先前一样，入一半的股好了。” 胤禛自不答应，直说纯禧公主成亲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得很。 姐弟两人讨价还价，最后便商量好纯禧公主出三成股。 胤禛向来是个行动派，很快就将这事儿与高舅母说了，高舅母也不是那等眼界低的，只有支持的份儿。 他想的很简单，这事儿不光是为了京城贫寒学子，也是为了德妃与她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等着德妃回来永和宫时，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怀相并不好。 不光是德妃，就连向来跟在德妃身边的九公主也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胤禛这还没与德妃说上几句话了，她便扯着胤禛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哥哥，额娘有了小宝宝，以后就不喜欢我们了。” 小孩子向来是听风就是雨的，不知道听谁挑唆了几句，就上了心。 再加上德妃怀相不好，不能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照顾九公主，她就更加这样觉得了。 胤禛蹲下来，将她搂在怀里，笑着道：“怎么会了？额娘最喜欢的就是咱们温宪了，额娘有了小宝宝，到时候咱们温宪就有了弟弟妹妹，就有了小尾巴，你说是不是？” “就像恪靖一样，她有了九弟弟之后，就有了伴儿，可以要九弟弟陪她玩过家家，可以要九弟弟陪她翻绳，还可以要九弟弟当她的小跟班……难道温宪不羡慕？” “你别听有些瞎说，你要这样想啊，你比弟弟妹妹早生出来两年，比他多得额娘疼惜两年，他怎么会越得过你去？”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评论前五有小红包哟，今天太晚啦，昨天那一章的红包和今天这一章的红包明天一起发~感谢在2022-06-10 20:37:12~2022-06-11 22:4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空雪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这些日子德妃该说的与九公主说了, 该劝的也劝了，不知道是三公主还是六公主与她说了些不该说的，甭管德妃说什么, 她都听不进去。 小孩子钻起牛角尖可比大人可怕多了, 如今九公主听胤禛这番话，脸上才重新见到了笑容。 胤禛只要乳娘先将九公主先抱下去, 自己则与德妃又说起话来：“……方才周院正给您请脉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您这虽不是第一胎，但怀相不大好, 要更小心些才是。” “还有温宪那边，后宫中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越来越多，说不准叫温宪听信了几句话, 就和您离了心, 更有甚者, 怕有人会利用温宪对您做出什么事情来, 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 不是他把人想得太坏, 而是如今种种都是他的亲身经验。 德妃听着直点头：“本宫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她如今才这样小, 手脚没个轻重的, 平素也不敢抱她，就怕旁人不说，她也会觉得本宫不如从前在意她。” “等着到时候本宫生下腹中的孩子，短时间内更是对她有所忽视……因为这事儿, 本宫十分头疼。” 甚至于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那么期待了。 胤禛笑着道：“您别把温宪想的太胡闹了些, 不如这样, 等着我每日下学后, 不如要乳娘带着温宪来阿哥所吧，我陪她玩玩，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教她启蒙。” 公主的学问虽不如阿哥要紧，但也得知文识字的。 德妃这些日子也为着九公主启蒙一事烦心，九公主的运气远不如当初的胤禛好，没人教她，自己又是大字不识，总不能叫乳娘或者宫女教堂堂一个公主启蒙吧？ 她只觉得这样正好，欣慰之余旋即又想起一桩事儿：“荣妃那边担心有人叨扰三阿哥念书，三阿哥身边嗓门大些的小太监都被打发走了，若是要你替温宪启蒙，是不是耽搁了你的学业？” 胤禛只觉得德妃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便是没有温宪，难道下学之后我就能老老实实在书房里看书写字？” “相较于读书，我始终觉得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有松有驰才好，像三哥那样的好吗？如今跟着皇阿玛接触朝政，倒是愈发忙了，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憔悴极了。” 德妃仔细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便答应下来。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九公主变成了阿哥所胤禛院子里的常客。 小小年纪的她看什么都新奇，看见阿福说要抱抱，看见胤禛书房里养着的两条红鲤鱼，则说要玩钓鱼游戏…… -- 第251页 胤禛虽说给九公主启蒙，但也不像寻常人一样一味讲究死记硬背，而是科学教学，以玩为主，以学为辅。 到了最后，每日九公主则赖在胤禛院子不肯走。 她身边的嬷嬷是使出浑身解数，但九公主就是死死攀在胤禛颈脖上，说什么都不下来。 原则意义上，这是胤禛第一次带孩子，没想到还带着如此成功，连自己都没想到。 他便要九公主先歇在阿哥所，等着她睡着之后再抱回去。 毕竟，这里是阿哥所，可不是公主所。 再加上胤禛还有茶饮铺子与书肆的事儿，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是更忙了。 茶饮铺子倒好办，他交给高舅母了几个自己拟定的方子，像什么后世风靡的水果乌龙茶、芋泥波波奶茶、绿豆沙冰、芋圆豆花之类的。 一样样东西十分新奇，但不算难，由自己开的方子，胤禛相信但凡高舅母找几个手艺高的厨子都做的出来。 高舅母却觉得忧心忡忡，想着这间茶饮铺子很快会在京城中又掀起一股浪潮来，这样一来，跟风之人也会络绎不绝，如雨后春笋一般。 胤禛却没这个担忧。 毕竟他吃肉，没道理不要别人喝汤，更何况，他给茶饮铺子的定位是走质走量的那种，上新极快，到时候别人便是要跟风也是来不及的。 胤禛只担心书肆。 想开一间书肆，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香露铺子与茶饮铺子都是开在了京城中心的旺铺，周遭非富即贵，人来人往，不愁没有生意。 首先是书肆的位置，肯定不能选择城中心，如此一来，那等贫寒的学子一来一往就要花费不少路程，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再是规则，虽说上次他与纯禧公主略讨论过一二，但想要让书肆正常有序运转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最后则是书籍不全。 这是最大的问题。 民间能买到的书籍却是有限，很多书本都被收藏于富贵人家，被他们藏着掖着，生怕旁人科举时强过自己，这也就造成了寒门难出贵子的情况。 若说哪里书最多？ 胤禛第一个反应就是紫禁城。 他很快就想到法子，前去上书房借阅书籍，请人帮着誊抄，到时候再送出去。 虽说办法蠢笨，却是最有效的。 可胤禛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叫皇上知道了，当皇上听师傅们说胤禛这些日子借阅书籍十分勤勉，师傅们更是忍不住夸了胤禛几句时，手执狼毫笔的皇上却是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说谁？胤禛？莫不是弄错了人？” 张英正色道：“回皇上的话，并非三阿哥，的确是四阿哥！” 皇上仔细一想，若说三阿哥也不大可能，毕竟这孩子忙得很。 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上可不会觉得胤禛是转了性，只前去上书房问起胤禛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自然不会承认的，反正皇上没有证据，他就说自己想看书，难不成皇上还能拦着儿子上进不成？ 皇上虽觉得有些狐疑，可仔细一想，仍觉得这是好事儿。 这事儿叫大阿哥等人知道又是忧心忡忡，特别是大阿哥，随着一个个阿哥长大，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大福晋这一胎上。 只要大福晋这一胎生下儿子，哪怕是庶长孙，却也占了个“长”字。 据大阿哥所知，太子这些日子已经瞒着皇上宠幸了身边好几个宫女，这一旦开了荤，再想继续茹素就没那么简单。 当然，太子宠幸的宫女中不乏有两个像萍姑的，这事儿也是他所为，当然，如今他可没打算闹出来，就想着给皇上一个惊喜。 可是大阿哥千盼万盼，却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后大福晋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儿。 当时这大哥气得一宿没睡，连女儿看也曾看一眼，仿佛瞧一眼都觉得晦气。 惠妃也跟着难受。 但架不住紫禁城后宫中却是处处开花，先是张狂的通嫔诞下十公主，再是宜妃诞下十一阿哥，接着是温僖贵妃诞下诞下十一公主，定妃生下十二阿哥，德妃生下十二公主，章佳常在生下十三阿哥……有儿有女，皇上乐的是嘴都合不拢嘴。 在德妃的美言下，皇上更是下令封章佳常在为敏妃，虽说并未正式册封，就是随口一说，但从常在到庶妃，也是阶级性的跨越。 胤禛知晓消息的当晚，便与敏妃等人好好庆祝了一番。 大家原以为敏妃如昙花一现，盛放之后再无声息，谁知道皇上往永和宫去的却是越来越勤，有的时候是去瞧德妃，有的时候也会去瞧敏妃。 其实吧，承宠这种事儿并没什么难的。 皇上你喜欢你的时候，你的卑怯则成了娇俏，你的自卑则成了文静，若是皇上不喜欢你时，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红气养人，便是如今敏妃年纪不小，却是越来越好看，每每胤禛见了都要真心实意夸上她几句民。 敏妃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她如今实在是高兴不起来，私下与胤禛，德妃道：“……如今我虽被皇上封为庶妃，这身份却和定妃一样尴尬的很。” “这些日子宫中喜事不断，胤祥满月后皇上并未将他抱走，可这也是迟早的事儿，我这心里一日都没踏实过，不知道这孩子会去哪儿，若碰上像惠妃那样的倒是好事儿，可就怕碰上那些心肠恶毒的，只怕哭都哭不出来的。” -- 第252页 胤禛这些日子也在思量这事儿。 他喜欢胤祥。 很喜欢的那种。 并非历史上的雍正帝与十三阿哥关系好，是哭闹不止的胤祥一抱到他怀里就冲他直笑，是每次他陪着胤祥玩，最后离开时胤祥抓住他的手指头……那种牵绊，就好像是老天爷之中冥冥中安排好了的一样。 就连胤祥这名字也是胤禛帮着取的。 祥和安康。 胤禛不希望胤祥不像历史上一样悲惨，希望有自己的庇佑，自己这个十三弟这辈子能好好地。 胤禛忙道：“那敏娘娘可想将胤祥养在额娘身边？” 敏妃自然是愿意的。 这孩子养在永和宫，养在德妃身边，与养在他身边有什么区别？ 可她也知道，这事儿难得很，紫禁城中处处都是捧高踩低，报团取暖的，她是德妃这边的人，如今刚冒了头，就有人想要变着法子将她踩下去，不离间她与德妃之间的关系就不错了，哪里会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 德妃没有接话，因为她知道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胤禛瞧见德妃与敏妃两人神色，就知道她们是愿意的，直说这事儿包在了他身上。 胤禛并未去找太皇太后，毕竟这事儿不合规矩，会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为难，他也没去找皇上，因为他知道纵然皇上答应下来，但这事儿无异于更是将敏妃架于水生火热之中……他想着去找太子。 说起来，这两年大阿哥虽风头不显，但纳兰明珠却是风头无二。 最近一桩事儿便是年初俄国派谈判团入京，皇上派了纳兰明珠与之谈判，最终让俄国同意扯出雅克萨的军队。 太子更是知道，与其说大阿哥是暂避风头，不如说是韬光养晦，一门心思想着早日替皇上生下长孙。 胤禛找到太子时，只与太子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到时候胤祥长大了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也就成了太子的助力，若是胤祥像八阿哥一样养在惠妃等人身边，说不准到时候就成了大阿哥的助力。 太子一听，只觉得这话甚有道理，所以便与僖嫔交代一通。 很快，后宫中就传出惠妃想要抚养胤祥的消息。 虽说如今后宫中的孩子不少，但嫔位以下有孩子的也就定妃与敏妃，相较于容貌不显，病怏怏的十二阿哥，显然是十三阿哥更为抢手。 说起来，十三阿哥这孩子也的确是招人喜欢，得益于胤禛嘱咐到位，孕期里的敏妃忌嘴忌的十分好，每日多喝牛乳，豆浆，羊肉，牛肉和水果蔬菜等等，故而十三阿哥一出生就胎发浓密，皮肤是白里透红，眼睛圆溜溜的像葡萄一样，谁见了都喜欢。 如今的十三阿哥比当初的胤禛都要招人喜欢了，毕竟当初的胤禛，要是他不喜欢的人抱他，他可是会假哭的。 如此比较下来，十三阿哥就成了香饽饽，就连佟佳皇贵妃也有将他养在膝下的意思。 相较于养不熟的八阿哥，显然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更亲人，更何况，若养育了十三阿哥，那就拉拢了如今风头正盛的敏妃，岂不是断了德妃的臂膀？ 惠妃的确也有这个意思，自八阿哥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大阿哥也成亲了，日日孤寂，想要瞧瞧孙女，可因当初她流露出对孙女不喜的意思来，大福晋借着不想惹她生气的由头，基本上不把孩子往紫禁城带。 一来二去的，紫禁城中是流言蜚语不断。 就连太皇太后都听说了这事儿，如今她老人家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或炕上，只摇头道：“叫哀家说，十三阿哥不管是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还是养在惠妃身边都不合适，佟佳皇贵妃膝下已经养了个八阿哥，若再来个阿哥，叫温僖贵妃如何想？” “至于惠妃，她放着自己的亲孙女不疼，去养别人的儿子？天底下可没这样的道理！” 苏麻喇嬷连忙上前替她老人家顺气，柔声道：“您说的是，正好借着这事儿能瞧瞧佟佳皇贵妃是如何决断的，她一门心思想当皇后，可皇后却不是随随便便能当的，得有些容人之量才是。” 太皇太后摇摇头，没有再接话。 谁知道到了最后，连荣妃都求到了慈宁宫来，表示自己愿意养育十三阿哥。 她也是进宫多年的老人儿了，恩宠不再，可情分却是在的。 她前脚刚来，后脚僖嫔也来了，再是原没有这心思，见大家都想抢十三阿哥，也跟着上前凑热闹的惠妃，最后是佟佳皇贵妃……一时间，后宫中可真是热闹极了。 别说敏妃了，就连胤禛都没想到会这般，可见国人爱凑热闹的心理还真是亘古不变。 胤禛只想着太子办事还是挺厉害的，由此可见这人手段是有的，毕竟是皇上一手教大的，却是没什么容人之量，城府也不够。 到了最后，连皇上都跟着为难起来，十三阿哥给谁养都不合适。 太子察觉皇上这几日愁眉不展，只正色道：“……皇阿玛可是为了十三弟一事闷闷不乐？” 皇上本不愿与儿子谈论起后宫之事，可想着太子不久也是要娶妻的人，迟早要面对这事儿，便点头称是。 早有准备的太子只道：“儿臣有一计，十三弟放在谁的膝下养着都不合适，不如就放在永和宫好了。” 说着，他生怕皇上多想，只解释道：“并非儿臣与四弟交好，才会这样说，而是儿臣觉得……小孩子还是养在亲生母亲身边比较好。” -- 第253页 “儿臣与敏妃并无什么来往，却也听说敏妃性子柔顺，知书达理，想必教出来的十三弟也不会有出格之举。” “至于敏妃身份不够……儿臣以为皇阿玛可以将十三弟养于德妃膝下，如此，便是一举两得。” 且不说他这话有没有私心，有没有道理，但他那句“小孩子养在亲生母亲身边比较好”却是深深刺痛了皇上的心。 皇上这些年对太子一直极好，就是因他刚出生就没了皇额娘，连皇额娘长什么样子还是从画像上看到的，小时候每次看到赫舍里皇后的画像，总是伸长胳膊说“皇额娘抱抱”。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说的甚有道理。” 翌日一早，他就下旨将十三阿哥养育永和宫。 这样比较下来，定妃所出的十二阿哥就显得可怜巴巴，如今连十三阿哥都有了养母，他却没有。 按理说，皇上原可以随便指个妃嫔就可以将十二阿哥塞过去，可因为十二阿哥，太皇太后还专程派了苏麻喇嬷前去了乾清宫一趟。 原因很简单，今日的七阿哥可能就是明日的十二阿哥，这要太皇太后心里怎么舒服？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若无人主动请缨，那就再等等看。 后宫之中没几个她老人家放心的人，德妃是一个，可德妃刚添了公主，自然没这个精力。 商量来商量去，叫众人没想到的是十二阿哥竟养于苏麻喇嬷身边。 一开始皇上是拒绝的，毕竟太皇太后身子越来越不好，身边离不得人，但太皇太后却是执意如此，直说苏麻喇嬷年纪也大了，身边没个一儿半女，如今也该享享福。 苏麻喇嬷虽是奴才，可阖宫上下却无人敢将她当奴才看，别说梁九功，就连皇上看到她都是毕恭毕敬。 据说定妃知晓这消息后是喜极而泣，高兴的不得了。 胤禛等人替苏麻喇嬷高兴的同时，也开始担心起太皇太后的身子起来。 自入了秋，太皇太后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有的时候甚至拉着皇上的手喊出先帝的名字来。 胤禛他们能做的只能多去探望太皇太后几次。 这日，胤禛前去慈宁宫请安时，发现太皇太后精神不错，抱着阿寿在顺它的猫儿。 胤禛微微一愣，他记得太皇太后向来是不喜欢这些猫儿狗儿的，他尚未来得及说话，太皇太后就招手要他过来：“……外头冷不冷？哀家瞧着苏麻喇嬷已经穿上夹袄了，想必冷得很，你们也多穿些，若是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起来，她老人家自入秋天冷后就再没出过门了，就连最在意的花房都没去看过。 胤禛笑着称是：“七弟已经穿上夹袄了，我觉得还好，五弟更觉得还好，说今早上跑着去上书房还有些热了。” 太皇太后听了直笑：“你们啊你们……对了，纯禧，阿寿是不是饿了？你抱阿寿下去吃些东西吧？” 纯禧公主知道这是太皇太后有话要与胤禛说，便带着阿寿下去了。 苏麻喇嬷也知晓，遣散了屋内不相干的人，到了最后，屋内只剩下三人。 胤禛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任由着太皇太后拉着自己的手，更听见太皇太后缓缓道：“胤禛啊，曾祖母有几件事想要求你……” 胤禛忙道：“曾祖母，您这话就严重了，有什么事儿您直说便是了。” 太皇太后笑着道：“因为这事儿本不该你做的，只是哀家思来想去，这事儿若是不嘱托你，实在不知道该找谁。” “别看你皇阿玛平日里对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可却是极疼你的，他性子倔，若是认准了死理就不回头，哀家倒是能劝劝他，只是哀家的身子骨，哀家心里清楚，怕是时日无多，只想着到时候你能帮着哀家劝劝他。” 说着，她老人家见着胤禛要开口说话，只摆摆手，笑着道：“人固有一死，哀家活到这把年纪，连重孙儿有有了孩子，大清国泰民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胤禛啊，你能不能答应哀家这几件事儿？” 胤禛心里其实也有数的，就连周院正都与皇上说过，太皇太后能熬过今年冬天就已经不错了，当即眼眶一下子红了，哽咽道：“曾祖母您直说便是了，若是我能做到的，便是上刀山下油锅都不会辜负您的嘱托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22:47:01~2022-06-12 21: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也不是 5瓶；司空雪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太皇太后嘴角含笑, 颇为欣慰道：“第一便是当初与你说的好生照拂胤祐一事，若有人欺负了他，只管去找苏麻喇嬷, 便是到时候哀家不在了, 可苏麻喇嬷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你记得, 到时候不要自己傻乎乎出头，枪打出头鸟，若想帮助别人, 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 “第二，就是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你多照拂照拂太子……” 她老人家这话还没有说完，胤禛与苏麻喇嬷脸色都变了。 苏麻喇嬷是没想到她老人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而胤禛则是没想到她老人家会预见未来。 其实太皇太后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当初与皇上提起不要废黜太子一话, 皇上是不以为然。 -- 第254页 但她老人家却觉得这是迟早的事儿, 随着一个个阿哥越来越出众, 太子瞧着便是越来越平庸，皇上对后宫之事情知道的不太清楚, 但她老人家却知道太子已经收用了几个宫女, 其中有两个还是大阿哥的人。 她老人家并未打算出声。 堂堂一国之储君，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一而再再而三中了美人计，若真将大清交到他手上, 那还得了？ 太皇太后像是没瞧见他们两人面上的惊愕之色一般, 不急不缓道：“哀家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若真到了这一日, 太子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践踏，这孩子从小被众星捧月养着，心气高，到时候说不准会钻了牛角尖……” “胤禛啊，太子向来能听得你几句劝，到时候你便替哀家劝劝他，人生苦短，除了生老病死，其余的事儿那都是小事儿。” 胤禛噙着泪，郑重应是。 苏麻喇嬷也跟着泪眼婆娑，只道：“老祖宗，好端端的您说这些做什么？这太子没两年就要娶妻生子了，您不光要看着太子成家，这四阿哥过几年也该成亲了，您这般疼惜四阿哥，总该等着他嫡子出生啊！” 太皇太后有气无力摆摆手，含笑道：“苏麻，你不必如此，哀家活到这年纪，已经活够了，该享的福都享了，该受的罪也都受过，再无遗憾……” 胤禛瞧太皇太后像交代后事一般，心里十分不是个滋味。 更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太皇太后将纯禧公主的亲事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这可让礼部与钦天监忙的是手忙脚乱，措手不及，但太皇太后半点没有松口的意思。 也是，便是纯禧公主跪在太皇太后跟前说不愿这般早嫁人，但太皇太后依旧没松口，哪里会因为礼部与钦天监忙不过来而松口？ 纯禧公主是个好孩子，想着如今太皇太后病重，不舍得离开。 太皇太后也是个好曾祖母，想着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到时候连累纯禧公主要守孝三年，她老人家可不忍心。 至于太子，她老人家觉得这亲事倒是不必着急，若到时候真有什么变数，反倒是连累了石氏。 一个月后，纯禧公主就匆匆忙忙从慈宁宫出嫁了。 这是皇上膝下第一个公主出嫁，便纯禧公主只是养女，却也是与皇上血脉相连，又陪伴太皇太后这么些年，故而皇上只将纯禧公主封为固伦公主，按照道理，只有皇后所出的公主才能得此封号。 到了这一日，太皇太后被人搀扶着起来，亲自送了纯禧公主出嫁。 出嫁前夕，太皇太后与胤禛一左一右陪在她两侧，太皇太后更是柔声道：“……一转眼，咱们纯禧就长成大姑娘了，瞧瞧，这嫁衣一穿，梳妆打扮起来，真是要多标致就有多标致。” “有些话本是该你额娘与你说的，你在哀家身侧长大，哀家便叮嘱你几句，嫁了人就是大人，你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若是受了委屈可别藏着掖着，只管大大方方进宫或者去恭亲王府，你是皇上亲封的固伦公主，腰杆子硬着了！” 纯禧公主含泪称是。 虽说姑娘家都有嫁人这一日，但这一日来的这般突然，便是胤禛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强忍着泪水道：“纯禧姐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姐姐，以后嫁人了，要是班第哥哥对你不好，你不好意思与皇阿玛他们说，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撑腰的。” “要是你想我了，只管进宫来瞧我，实在不行，给我写信也可以的。” 纯禧公主已经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 到了最后，红盖头一盖，纯禧公主便是泪如雨下。 旁人成亲大多是对亲人的不舍，对未知的恐惧，可她如今心里想的念的唯有太皇太后，只盼望曾祖母能多活几年。 等到了纯禧公主出嫁没几日，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后薨了。 胤禛知晓这消息时还在睡梦中，被小安子喊起来时，小安子尚未说话，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只颤声道：“是不是……曾祖母不好了？” 小安子红着眼点点头。 胤禛的眼泪簌簌落下。 来到这个世界近十年，他最信任最敬重的人便是太皇太后，是打从心眼里将她老人家当成了至亲一般。 虽说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却巴望着这一日能来的迟些，再迟些！ 胤禛浑浑噩噩，连怎么去的慈宁宫都不知道，等着丧礼过了，太皇太后的棺木下葬后，他才稍微好些。 因太皇太后的去世，康熙二十六年这年的除夕宴都没有大办。 除夕刚过，皇上就病倒了。 便是太皇太后以七十五岁高寿离世，但皇上从小养于太皇太后身边，祖孙情谊不一般，皇上悲怆难忍，思念成疾，染上了风寒，连早朝都停了。 皇上下令让太子暂管国事，若碰上拿不准的主意再来问他。 一时间，这正月还没过了，紫禁城上下便是愁云惨淡的一片。 后宫之中更不必说，皇上心情不好，这后宫就来的少了。 便是皇上去了后宫，大家绷着心弦，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就惹得皇上不高兴，原先一个个人都想着皇上能来自己宫里，如今却想着皇上离自己越远越好。 但就算这般，佟佳皇贵妃还是下令，从后宫之中选里一个人前去侍疾。 -- 第255页 说是侍疾，可皇上身边根本不缺人伺候，只是过去陪着皇上说说而已。 但是谁敢去了？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到了最后佟佳皇贵妃只点人起来，最开始点的是惠妃，说惠妃进宫多年，又是四妃之首，自然该为六宫表率，吓得惠妃连连摆手，说如今大福晋又有了身孕，她要时常照拂一二，故而不能前去。 皇上又问起了僖嫔，毕竟僖嫔照顾太子多年，有了照顾人的经验，吓得僖嫔也连忙说最近自己身子不好，这皇上本就病着，若是到时候将病气过给皇上就不好了。 柿子捡软的捏，佟佳皇贵妃最后不由分说将这事儿丢给了敏妃。 敏妃刚想拒绝，温僖贵妃等人便是连声劝说，倒是她骑虎难下，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等着回去永和宫后，敏妃气的直掉眼泪。 光是后宫中选人还不够，阿哥中也得选出一个人来，原先这等事儿都由太皇太后出马，如今落到佟佳皇贵妃身上，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阿哥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谁能像敏妃一样好拿捏？ 谁知道胤禛却主动找到佟佳皇贵妃说要去侍疾。 一来是他不放心敏妃去照顾皇上，敏妃胆子小，若皇上真的动怒，只怕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更重要的是，他想去照顾皇上。 当初他染上天花时皇上日日照顾他，如今到这时候，他自然该投桃报李。 佟佳皇贵妃自然答应下来。 第一日胤禛下学后前去乾清宫时，只见皇上坐在炕上看书，一旁的敏妃站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哪怕屋子里的地笼烧的暖烘烘地，但屋子里的氛围却是低沉沉地，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胤禛上前请安时，皇上只是微微颔首，眼睛都没抬一下。 胤禛只见炕桌上还放着一碗凉透了的汤药，知晓皇上并没有喝药，想想也是，若是皇上听太医嘱托，这风寒怕是早就好了。 但皇上并非常人，太皇太后已经故去，谁还敢劝他？ 至于皇太后，她并非皇上生母，又向来是个不管事儿的，自然想不到这一出。 胤禛却是自顾自上前道：“皇阿玛，您可是没喝药？” 还不等皇上开口说话，他就径直要梁九功再差人煎一碗药上来。 梁九功虽面带惊愕之色，却还是应声下去了。 皇上这才抬头扫了胤禛一眼，声音是不怒不喜：“如今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寻常人听闻这话早就吓傻了，胤禛却是一点都不怕，瞧着瘦了不少且双眼猩红的皇上只觉得皇上还是怪可怜的，耐着性子道：“儿臣胆子才不大了，倒是皇阿玛，您一点都不乖，又不是小孩子了，连五弟现在生病了都知道要乖乖喝药了。” 说着，他更是道：“儿臣知道您心里难受，儿臣心里也难受，白日里忙着倒还好，可一到了晚上就时常想起曾祖母。” “但人死不能复生，儿臣总觉得，若曾祖母泉下有知，定不希望见到咱们如此。” “有些话说出来轻飘飘的，但却是这个道理。” “皇阿玛，您想开些，儿臣始终觉得曾祖母还在天上能瞧见咱们了，曾祖母是个好人，咱们都高高兴兴的，她才会开心。” 皇上看着胤禛，良久没说话。 说实在的，皇上这些日子也熬的够呛，先是太皇太后病重时，他日日侍奉汤药，一日不辍。 太皇太后离世后，他又伤心过度，吃不下睡不好的。 可如今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太皇太后临终前那番话来，太皇太后只拉着他的手道若有朝一日废黜太子，可以考虑将胤禛立为储君……当时皇上听闻这话，只觉得太皇太后魔怔了。 皇上从未有易储的打算，太子虽不如当初叫他满意，但除去萍姑一事，再无出格之事。 当时为了宽慰太皇太后，皇上只哄她说好。 如今想来，皇上下意识觉得当初太皇太后这话并非胡言乱语，后宫之事，他多少还是知道些的，敏妃侍疾是无可推卸，儿子中，不管是长子大阿哥，还是他最疼爱的太子，都对此事唯恐避之不及，唯有胤禛，请愿前往。 就冲着这份孝心，冲着这份格局，冲着这份担当，皇上凉飕飕的心里也有了些暖意。 皇上虽并未说话，可等着梁九功将汤药再次呈上来时，他却是喝了。 胤禛并没有与皇上多话，也随便在书架上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上前问话，问皇上的棺木葬于何处。 皇上想了想，淡淡道：“太皇太后遗言，太宗山陵奉安已久，不可为她老人家轻动，太皇太后与先帝感情甚笃，便将太皇太后葬于先帝陵墓附近吧！” 这事儿并不合规矩，但皇上知道此乃太皇太后心愿，太皇太后这辈子除去他们父子，最爱的那个并不是太宗皇帝，太皇太后爱的那个人……并不能一起合葬，还不如与先帝葬在一起。 礼部的人很快就应声下去了。 皇上却再无半点看书的心思，怔怔坐着发呆，时不时微微叹口气。 这可把敏妃吓坏了，战战兢兢的她奉茶时手直抖，皇上见状，只要她下去歇着。 倒是胤禛坐在乾清宫的书房里，就像坐在他阿哥所自己院子似的，一会儿低声要糕点，一会儿低声说想喝牛乳，最后更是书本一关，道：“皇阿玛，时候不早了，儿臣该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去上书房念书了，您也早些歇着吧。” -- 第256页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下去了。 倒是皇上瞧见他那洒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只与梁九功道：“这小崽子，好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连皇上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是自太皇太后去世后他脸上第一次浮现笑容。 梁九功心中忍不住长吁一口气道：“瞧皇上这话说的，在四阿哥心里，您是他皇阿玛，哪里算是外人？儿子在老子跟前自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胤禛自然不知道自己这行经居然能让皇上面露笑意，而是他想的简单，只是将皇上当成个正常人而已。 其实啊，人都是这样，你越是小心翼翼对他，越是劝他早日忘却伤心事儿，反而是愈发提醒他回想起那些往事，还不如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这种伤痛只能靠时间来治愈。 既是侍疾，故而胤禛每日下学之后就直奔乾清宫而去，连自己刚出生的小妹妹都顾不上。 随着皇上一日日开始肯喝药了，身子也一日日好了起来，甚至有心情陪着胤禛下棋，有心情拷问他的学问来……学问这方面，胤禛还没叫皇上失望过，可说起下棋。 等着胤禛再次悔棋时，皇上实在忍不住皱眉道：“……悔棋可不是真君子，先生就是这般教你的？还好你今日是与朕一起下棋，若是换成了旁人，早就在心里骂你千百遍了。” 悔棋也就罢了，偏偏是皇上让了他之后，他三番几次毁棋还下不赢。 胤禛将自己手上的白棋换了个位置，想了想又道：“不成，我不下这里，还是下这里好了。” 说着，他更是道：“儿臣不是君子，只是个小孩子。” “而且儿臣自知道棋艺不佳，若非陪皇阿玛下棋，才不会和旁人下棋了。” “更何况，儿臣擅长的是五子棋，而不是这等棋！” 皇上是直皱眉，若叫人知道他与儿子下五子棋，岂不是旁人大牙都要笑掉？他摆摆手道：“那朕便好好教教你就是了。” 寻常人下棋的时候一般不讲话，但胤禛对旁的都好，唯独觉得下棋时无趣，皇上教他时，他更是与皇上扯些有的没的，一会儿说纯禧公主成亲后小日子过的不错，一会儿说德妃所出的十二公主身子没九公主好，一会儿又说十三阿哥旁人都不认得，就认得他一个…… 其实皇上是很享受这种闲话家常的感觉，好像所有烦心事都抛掷脑后，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自己只是个最寻常不过的父亲而已。 到了最后，胤禛更是话锋一转，试探道：“皇阿玛？纯禧姐姐的公主府应该也算是儿臣设计出来的，可如今这公主府是什么样子儿臣都不知道了，儿臣……能不能出宫去看看？顺便瞧瞧姐夫是不是真的对纯禧姐姐极好？” 说着，他一副生怕皇上拒绝的样子，忙道：“儿臣可是听说了，有些人会伪装的好，当着人前是一套，背着人后又是一套，虽说姐夫看着是好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总要叫儿臣去看看才放心……” 皇上冷哼一声，一颗棋子落下，他又赢了：“什么出宫去看纯禧，前两日纯禧才进宫了的，朕看你啊，就是想出宫去玩！不成！” 紫禁城中可没这样的规矩，特别是胤禛，若再出去玩几次，只怕这心就更野了。 胤禛还真不是想出宫去玩，也并非怕班第对纯禧公主不好，而是过几日他的书肆就要开业了，他很想去看看。 若是换成旁的事儿，也就算了，但这事儿，胤禛还是想要争取一二的，只拽着皇上的袖子道：“皇阿玛，求您了，您就答应儿臣吧！” “儿臣保证，真的不会在外面瞎胡闹的，您就看在儿臣这些日子侍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松口吧……” 节操、尊严什么的，他可不在意。 皇上都没好意思点破他，“你那叫侍疾吗？朕看你侍疾几日，这御膳房的糕点都叫你尝遍了，整个人也胖了一圈！” 胤禛还是拽着皇上的袖子不撒手，好说歹说，一副“你要是不让我出宫我就不罢休”的架势。 这可把一旁的敏妃惊呆了，这些日子她可是战战兢兢的，便是身子有些不爽，也不敢说半个字，生怕皇上误以为自己在推脱。 如今瞧来，胤禛当真是一点都不怕皇上？这模样，与在永和宫有什么区别？ 不，应该说是胤禛在乾清宫比永和宫更放肆！ 不仅她惊呆了，就连前来禀告户部事宜的大阿哥也惊呆了。 站在门口的大阿哥看到此情此景，原以为皇上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皇上瞧见他，只扒开胤禛的手，低声道：“……好好坐着朕便好好考虑考虑，这般撒泼打滚算什么样子？没得叫人笑话！” 大阿哥如今在户部当差，如今是随着户部尚书一起过来的，这户部尚书说了什么话他都没听清，脑海中只想着方才那一幕。 早知如此，他也该前来侍疾的！ 对啊！ 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 孝字大过天，朝堂琐事难道能有皇阿玛的龙体更重要？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大阿哥只有后悔的份儿。 皇上处理政务时，胤禛便乖乖坐在一旁研究棋局，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哦，他又输了。 不过输给皇上，他也不伤心难过。 -- 第257页 等到了最后，皇上还是松口允许他出宫，不过事先却是约法三章：“……多派些人跟着你，免得出什么岔子！朕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然你下头的弟弟们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套？” 胤禛直点头，宛如小鸡啄米似的，连声答应，最后更是道：“皇阿玛您放心好了，下头的弟弟们不会跟着儿臣学坏的，便是他们想要出宫，只怕也没谁在您跟前提起这事儿的！” 皇上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理，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胤禛正欲再说几句感谢皇上的话时，突地只听到身旁传来梁九功的惊呼声：“敏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胤禛扭头一看，只见敏妃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似的，连忙和身边人扶着她坐下。 皇上一见，更是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太医！” 作者有话说： 太皇太后下线了，伤感~下本会开本快穿文，第一个故事就是孝庄太皇太后的，大女主爽文系列，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下的——《清穿之肆意人生（快穿）》，文案如下： 林嘉钰不过是故宫一日游，就收获系统赠送大清礼包游，系统要她改变一个个大清可怜女人的命运。 1.孝庄太皇太后 与情郎多尔衮青梅竹马，却被人活生生拆散，生出一个草包儿子来！既然如此，男人算什么？那就专心干事业，谈恋爱，享受荣华富贵！儿子不听话，呵，那就换人，你不愿意当皇上，多的是人愿意！ 2.佟佳皇后 一朝入宫，缠绵病榻，皇上独爱白莲花董鄂妃，那就把皇上当成工具人，生个可爱的小崽崽！迎面碰上白莲花董鄂妃，揭开她那虚伪的面具！至于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顺治帝，那您有多远滚多远好了！ 3.郭络罗贵人 穿成历史上赫赫有名宜妃的亲妹妹，她一直是一枚棋子，从小到大活在骄纵姐姐的阴影下，更是被当成棋子送进宫来，目的就是替宜妃挡枪，背锅，争宠……她：这棋子谁愿意当谁当，我可不愿意！至于家里人哭哭啼啼与自己讲道理，你们从未将我当女儿，我又何必把你们当亲人？ 4.敦肃皇贵妃 明知雍正帝对自己的宠爱是虚情假意，是故作利用，那这宠爱不要也罢！要我哥哥替您打仗争权？呵，做梦去吧！您有您的白月光，我有我的地上霜，待雍正展开追妻火葬场模式之后，她潇洒转身，不再眷念深宫半分。 5.富察皇后 对乾隆一往情深，温柔贤淑，替丈夫接一个又一个女子进宫，却是郁结于心，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住！她一改常态，谁不老实就干谁，呵，皇上不老实？她自然又办法让皇上老老实实！这皇位，就由她的儿子来坐！ ……感谢在2022-06-12 21:49:12~2022-06-13 20:5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g 10瓶；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周院正很快就匆匆赶来, 这些日子他又成了乾清宫的常客，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诚惶诚恐，提心吊胆的。 这次他前来给敏妃诊脉, 不过号脉一二, 面上就浮现出几分喜色来，说敏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这下别说皇上没想到, 就连敏妃自己都没想到。 她的身子虽康健，但自从诞下十三阿哥后这小日子一直都不准，如今在皇上身边侍疾, 整日提心吊胆，小日子一直没来也没有放在心上。 皇上高兴之余，可心里隐隐还是有几分怒气的——幸好敏妃并无大碍，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那该如何是好？ 皇上不会有错, 自然暂且把这笔帐记在了佟佳皇贵妃身上。 所以, 皇上便是一挥手, 直说自己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 敏妃不必再侍奉了。 胤禛听闻这话时，只眨巴眨巴眼看向皇上, 期待皇上说出下一句话来——既然皇上的身子都好的差不多, 那他应该也不用继续在乾清宫侍奉了吧？ 可他等啊等的，一直没等到皇上说出下半句话来。 胤禛：行吧，那就继续在乾清宫伺候着吧！ 倒是佟佳皇贵妃听闻敏妃有孕的消息后，惊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先前太皇太后在世时, 想着她不如温僖贵妃有城府, 便时常抬举她一二, 也在皇上跟前帮她美言几句……如今太皇太后不在, 她显然不是温僖贵妃的对手，几次交手都落入下乘，如今更是闹出这样一件事来，别说她，就连沈嬷嬷都觉得她运气可真差。 但佟佳皇贵妃堂堂六宫之首，总不能拉着脸去与敏妃赔不是吧？只能亲自去永和宫探望敏妃，送些补品算是补偿了。 胤禛千盼万盼，总算是盼到自己出宫这一日。 虽说这并非他第一次出宫，却是第一次没有长辈的陪同下出宫的，德妃知晓儿子是个什么性子，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莫要捣乱，叫他早些回来，更不准乱跑。 胤禛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下来：“额娘您放心好了，我晓得分寸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像胤禛这样的，便是他只出门一趟，德妃也担心的不行。 德妃还要再交代几句，却瞧见不远处的五阿哥匆匆跑了过来。 -- 第258页 五阿哥是一早就得到消息知晓胤禛要出宫，羡慕的像什么似的，也曾苦苦哀求胤禛带着他一起去，但却被胤禛无情拒绝了。 一来是自己能出宫就很不容易了。 二来是这次出宫他可是有要事在身，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五阿哥向来没什么心机，可不能指望着五阿哥替自己保守秘密。 胤禛原以为五阿哥又要旧事重提，笑着道：“……五弟，真不是我不肯带你出宫，这事儿得皇阿玛点头才是，你又不敢找皇阿玛，我也没办法！不过就算你找了皇阿玛，只怕皇阿玛也不会答应的。” 五阿哥一开始羡慕得很，后来得七阿哥一说这才明白，这次四哥出宫的机会是靠着给皇阿玛侍疾换来的，便是他怎么求皇阿玛都没用的。 这样一想，五阿哥心里就好受多了，扯着胤禛的袖子道：“四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有这么不讲道理吗？” 胤禛心里暗道，难道没用吗？ 但他面上可没显露出来，生怕五阿哥拽着他不依不饶的，接下来又听到五阿哥道：“我只是想要你帮我带些吃的回来……” 五阿哥可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什么冰糖葫芦，糖人，蜜饯，肉干，甚至还有烧饼……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想要的，最后思量片刻才犹豫道：“那就先带这些吧，四哥，你要是发现还有什么好吃的，也别忘了给我带一份。” 胤禛哭笑不得，只能答应下来：“好，我要小安子去给你买。” 如此耽搁一番，等着胤禛前去公主府时，纯禧公主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因为太皇太后的死，纯禧公主也十分伤心，当日在紫禁城里哭晕过去了好几次，等着出宫后，好在有班第日日陪着她，知晓她喜欢猫儿，更是寻了好几只活泼可爱的小奶猫儿回来养着，她这才心情好些。 也幸好如今纯禧公主有书肆的事儿忙着，能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只怕会限于悲痛之中更是难得走出来。 胤禛瞧着瘦了一圈的纯禧公主，只觉得十分心疼，等着上了马车只与她道：“……当初纯禧姐姐你说要去书肆帮忙我就不同意的，从公主府去书肆一来一往也得大半个时辰，事情又多，瞧你，都瘦了。” “也幸好姐夫和善，若换成旁人，早就一看到就横眉冷对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纯禧公主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班第的确对她极好，可以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更是与她说便是太皇太后不在了，他也会把太皇太后对她的那份爱补上来的。 她柔声道：“也幸好我能有些事情做，如今有高舅母在，但茶饮铺子和香露铺子就让她忙的够呛，这书肆一来她没时间，二来她不太懂。” “从小我虽不大喜欢念书，但翻阅下来也能知晓书肆里缺了什么少了什么的，能及时补上来，也免得叫那些学子们败兴而归……” 姐弟俩儿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书肆门口。 书肆名叫“黄金屋”，名字起的很直白，也很俗气，当时纯禧公主听了这名字直皱眉，胤禛却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什么？有道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名字多好啊？” “叫那些学子们一旦懈怠时，想着这名字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再说了，读书就能考科举，考了科举就能当官，当官了就能有钱……这名字可是没问题的。” 纯禧公主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论口才，她可不是胤禛的对手，不过寻常人都不是胤禛的对手，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名字，便任由着胤禛去了。 姐弟两个坐在马车里，瞧见黄金屋的生意是络绎不绝。 今日是书肆开业第一天，不光是寒门学子来访，有些贵族子弟听说了消息也来看看热闹，原以为是有人闹着好玩，不曾想近来一看，里面书籍种类齐全，当即气的就拂袖离去。 这世道向来如此，大部分的财富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书籍也一样。 有些孤本可以说是传家之宝，旁人想要借阅都是不可能的，如今摆出来叫天下学习都能看，谁心里能舒服？ 但寒门学子却是高兴至极，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原存着观望之心的人当即就交了押金，像那些家境极贫寒的，则可以选择抄书，一个个只念叨这书肆背后的老板定是心地良善之人，一定会有福报的。 一上午，这恭祝的言语是络绎不绝，听的胤禛与纯禧公主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似的。 等着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了顿，纯禧公主又带着胤禛去了香露铺子与茶饮铺子，生意都是十分火爆。 等着回去公主府的马车上，纯禧公主面含笑意道：“……如今京城里最火爆的就是咱们这三间铺子了，高舅母倒是也个心善的，只说咱们茶饮铺子不光卖茶饮与甜水，也为过路往来之人免费提供茶水，如今茶饮铺子可谓是声名鹊起。”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多赚些银子少赚些银子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差别，只要能为老百姓多做些事儿。 胤禛点头称是：“德明表兄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主意甚好。” 如今茶饮铺子与香露铺子在高舅母的经营下步入正轨，甚至在金陵，扬州等地开了分店，不说日进斗金，却也是收入不菲，让他们三人都成了小富豪。 -- 第259页 他唯独有些担心书肆。 因为他知道，这间书肆很快就会闻名京城，会挡了很多人的路，自然不愿这书肆开下去。 一开始他就知道，却从未想过放弃。 他也没打算将这话与纯禧公主说，这等事儿，说了只会叫纯禧公主跟着担心。 故而胤禛是欢欢喜喜来到了纯禧公主的公主府，这公主府的摆置与当初图纸上是大差不差，处处可见花卉，一群小奶猫更是好不认生的到处乱窜，热闹极了。 胤禛见状，只觉得真好，也憧憬起自己未来的府邸来。 纯禧公主笑着道：“……我原以为离开紫禁城会不习惯，想必是当初这院子设计时你问过我主意的缘故，打从我第一天来这儿就觉得自在的很，就连工部的人都来过几次，说有些地方修建太子府的时候可以参考一二。” 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如今曾祖母去世，皇阿玛的意思是太子得守孝三年，连三阿哥与你的亲事也得耽搁下来。” “我在宫外，有些事儿知道的反而清楚些，我听说荣娘娘那边已经开始替三阿哥寻摸起人选来……德娘娘母族不如荣娘娘出众，只怕亲事上也不能帮上你什么。” “你的亲事你自己得留心些，到时候娶个家世低些的倒无妨，只要你们琴瑟和鸣就够了，但就怕你的亲事被人算计，那就不好了。” 如今自己虚岁才十一啊！ 三阿哥也就比自己大一岁，不过十二岁而已，这亲事就已经提上日程了？ 胤禛只觉得这世道简直有些吓人，可面对着纯禧公主的好意，只能点头答应。 宫外的时光那叫一个欢乐，很快就到了回宫的时间，等着魏珠来催过两三遍了，胤禛这才念念不舍踏上马车。 知子莫若父，皇上还是挺了解自己这儿子的性子的，故而派了魏珠前来一起。 魏珠倒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一个人留在公主府睁只眼闭只眼的。 等着回到了紫禁城中，胤禛自然对魏珠好一番道谢，魏珠笑着道：“四阿哥莫要客气，奴才可是什么都没做了。” 他也是打从胤禛这年纪时过来的，知道这年纪的孩子虽依旧贪玩，却也有了秘密。 况且他知道四阿哥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胤禛笑了笑，前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 正看折子的皇上听见他的声音，扫眼道：“玩的可高兴？” 如今不光太子在这儿，就连大阿哥与三阿哥都在这儿，一个个只朝着胤禛投去羡慕的目光。 不是羡慕胤禛能够出宫玩耍，而是羡慕皇上能如此纵容胤禛。 胤禛正色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玩的很开心，多谢皇阿玛开恩。” 皇上微微颔首，“下不为例，好了，下去吧。” 胤禛嘴角含笑就下去了，剩下大阿哥等人陷入了沉思。 大福晋如今又有了身孕，大阿哥只希望大福晋这一胎生下个儿子来，至于胤禛等人，三年内怕是没办法娶妻生子的，他觉得冥冥之中连老天爷都在帮他，要不然太皇太后怎会这时候撒手人寰？ 太子心里也不大舒服，皇上看重他，喜欢他，但却从未纵容过他。 至于三阿哥，那就更不必提了，他站在几个兄弟中，就宛如隐形人一般，甚至连五阿哥都及不上，五阿哥好歹从小是养在皇太后身边的，因为他的亲事，荣妃急得不行，更是说要他多在皇上跟前露露脸。 可他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儿。 从前在上书房时，他靠着勤学苦读勉强能跟得上，可入朝之后，他一句话都插不上，偏偏插不上话皇上还不高兴，把他训斥的像什么似的。 一来二去，他更没有胆子在皇上跟前多露脸。 他们这些小心思，胤禛却是浑然不知，高高兴兴叫小安子与小全子把东西送给五阿哥和七阿哥，至于他，则抱着东西去了永和宫。 九公主老早就盼着胤禛回来，脖子都望酸了，一瞧见胤禛回来了，忙冲出去道：“哥哥，你回来了！” 胤禛笑着搂住她，道：“你怎么一直等着？我可是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了。” 五阿哥有的，七阿哥都有，九公主也有。 看着摆着半桌子的零嘴，德妃是直摇头，苦笑道：“你与红玉说要本宫莫要纵着温宪，要她少吃糖，可你倒好，给她带这么多甜的零嘴回来，当心吃多了牙齿疼的。” 胤禛冲着九公主只使眼色，九公主忙道：“额娘，哥哥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这是给我带的礼物。” 说着，她又道：“您放心，我每次吃糖后会乖乖刷牙的。” 德妃这才不好说什么。 胤禛却道：“温宪一日日大了，不能总靠着您管束，得要她学会自己管自己，这些零嘴拨给她，您给她规定时间，若是她早早吃完，那就没有了！” 陪着九公主玩了会儿，胤禛则去看十三阿哥了。 十三阿哥与旁的阿哥都不太一样，旁人都是先长大牙，可他倒好，上下四颗小虎牙长了起来，光秃秃冒了头。 偏偏襁褓里的十三阿哥已经会认人了，最喜欢的就是胤禛，一瞧见胤禛便咧开嘴直笑，瞧着像只小河马似的。 因如此德妃又诞下个公主，对十三阿哥难免有些顾不上，原先是敏妃照看他多些，可随着敏妃有了身孕，也是有心无力，顾不上他。 -- 第260页 虽说后宫中有规矩，阿哥们每逢初一十五才能前来与额娘请安，但大家都知道，“规矩”二字都胤禛而言不过是摆设而已。 他便时常偷偷来探望十三阿哥，这次出宫也没忘记给他带礼物——一个拨浪鼓和一个虎头娃娃。 拿着大红色虎头娃娃在十三阿哥跟前晃了晃，十三阿哥便咧开嘴直笑。 一旁的乳娘笑着道：“……平素四阿哥您都是一下学就过来了，十三阿哥没瞧见您过来，那时候是哭闹不止，后来奴婢好一阵哄这才好些。” 胤禛嘴角含笑，拿着虎头娃娃逗弄起十三阿哥来：“瞧瞧，咱们胤祥可真聪明啊！” 十三阿哥被他逗的哈哈直笑。 就连一旁的九公主都酸溜溜道：“哥哥，十三弟弟真喜欢你了，我每日陪他的时间最多，可他就看到你的时候才会哈哈大笑。” 胤禛只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原来当初纯禧公主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当即笑的更厉害了。 九公主更是瘪嘴道：“等到时候十三弟弟去了上书房，就要忘了我的。” 相较于德妃所出的小公主，她更喜欢这个弟弟。 胤禛笑着道：“怎么会？” 不过说起来如今的上书房和阿哥所越来越热闹了，九阿哥与十阿哥都进了阿哥所，开始跟着师傅们念书起来。 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关系好，一个个都不是善茬，一个被宜妃惯的不像样子，一个是贵妃之子……他们虽刚来上书房没多久，却把上书房搅合的天翻地覆，功课方面自然就不用说了，差的是一塌糊涂。 胤禛甚是欣慰，咸鱼看咸鱼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上书房的师傅们将大半的经历都放在管教他们身上，他也松快不少。 说来也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九阿哥，十阿哥兄弟两人，没想到竟很喜欢八阿哥，对五阿哥，七阿哥，乃至于香饽饽胤禛都是爱答不理的。 五阿哥私下没少抱怨这事儿：“……原先八弟是个好孩子，与咱们虽不亲厚，但背地里却不会使出些小手段来，如今他跟着大哥时间长了，也学着两面三刀起来，连带着九弟和十弟看到咱们时都怪怪的。” 胤禛自然知道。 每次九阿哥与十阿哥看到他们时总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那小模样一看就没说什么好话。 胤禛是一点都不在意的，笑着道：“何必理会他们？你就算再好，也不可能世上人人都喜欢你的，你就算再不好，也不可能世上没有一人喜欢你的。” “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高高兴兴的就行了。” 五阿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显然是没听明白的意思。 胤禛对熊孩子一向没什么好感，这八阿哥等人若是不招惹他，那就相安无事，若是敢招惹他，那他就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上书房里的老大。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但胤禛还是高看了他们，这一日胤禛依旧晚他们一个时辰到上书房，却发现九阿哥与十阿哥做贼心虚似的低下头，一个个把头埋于书本后，根本不敢与胤禛对视。 胤禛心中了然。 先是看了书桌与椅子，都是好好的，接着再抬头看了眼梁上，也是好好的，这才坐了下来。 谁知道胤禛刚坐下，便听见书桌下传来点声响，不远处更是传来十阿哥憋不出的窃窃笑声。 胤禛探手下去摸了摸。 应该是蛇？ 小青蛇的那种？ 他向来胆子大，也知道九阿哥等人就算再胡来，也不敢伤及他的性命，更不敢拿毒蛇过来捉弄他。 想必是这小青蛇被捉了有几日了，动作缓慢，有气无力的那种。 这下胤禛更加不害怕了，甚至还伸出手在书桌里探了探，自顾自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九阿哥与十阿哥探起脑袋来，两双眼睛都盯着他。 只是胤禛的手伸到书桌里摸来摸去，却半天没下文，这可把九阿哥与十阿哥给急坏了，恨不得上前帮他一把。 他们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只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有下文，等着胤禛拿出一本书来，两人更是忍不住对视起来，仿佛在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样。 正当他们纳闷时，胤禛却一手拽蛇头，一手拽蛇尾，径直将这条半人高的小青蛇丢在九阿哥与十阿哥之间。 这两人座位紧紧相邻，小青蛇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先是落在十阿哥脚下，半点防备都没有的他吓得尖声叫了起来，下意识想将这小青蛇踢开。 谁知道小青蛇也被吓坏了，缠着他的脚不松开，十阿哥吓得是哇哇大哭。 一旁的八阿哥与九阿哥见状，也吓了一大跳，根本不敢上前。 十阿哥手胡乱拽着，脚使劲儿踢着，总算是将小青蛇丢了出去。 那小青蛇刚好落到九阿哥头上与肩上，这下可好，方才还尖声叫着的九阿哥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间，上书房可真是热闹极了。 躲在胤禛身后的五阿哥和七阿哥可是惊呆了，这，这上书房什么时候成了菜园子，连青蛇都有了？ 等着师傅下令，差太监将小青蛇打死时，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哭的嗓子都哑了，眼睛更肿的像桃子似的。 他们俩儿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以说是这事儿是出生以来碰到最吓人的事情了！ -- 第261页 一旁的八阿哥也傻了，显然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20:56:01~2022-06-14 22:1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期八 3瓶；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胤禛瞧九阿哥与十阿哥这样子, 只觉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作为上书房最大的哥哥，他更是义不容辞上前问道：“九弟，十弟, 你们还好吧？也是的, 这好端端的，我书桌里怎么会出现一条蛇？” “瞧你们, 嗓子都哑了，怕是吓坏了吧！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九阿哥与十阿哥还在抹着眼泪，因方才哭的狠了, 连哭都哭不出来，两人都没想明白这小青蛇是怎么到了他们那边去的。 上书房的师傅们也是吓得够呛，若阿哥们真有什么闪失，他们的脑袋可是保不住的。 八阿哥似察觉到了什么, 强撑着笑道：“四哥, 不算什么大事儿, 如今天气渐热, 怕是蚊虫蛇蚁都出来了, 上书房里难免有蛇钻了近来。” 说着，他更是扭头看向九阿哥与十阿哥, 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是绷的紧紧地, 厉声道：“你们俩儿可有事？可要请太医？” 九阿哥与十阿哥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摇头，异口同声说不必了。 可瞧他们脸上惨白中带着青色，哪里是没事儿的样子？ 胤禛早已是心知肚明, 懒得与他们计较。 八阿哥更是道：“四哥, 我看这事儿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若是闹出去，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去了，不少奴才怕是性命都保不住的，四哥，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他说起这话来心里也是没谱儿，想着自己这两个弟弟真是蠢到家了，这等理由哪里站得住脚？他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难道宫里头那些人都是吃素的？随便问两句，便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何尝不知道这是八阿哥想替九阿哥、十阿哥兜底，沉吟许久，才勉强道：“好吧。” 他也不想把这种事儿闹大，没这个必要，让九阿哥与十阿哥吃些苦头就是了。 接下来的大半日，九阿哥与十阿哥都是脸色苍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想到那骇人的青蛇，就忍不住吓得直哆嗦。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学，回去了阿哥所自己的院子，八阿哥却差人将他们两个喊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们才几岁，就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万一真闹出什么事情来，你们以为就凭着温僖娘娘和宜娘娘就能护着你们？” “还是你们以为这宫中规矩是摆设，四哥有个三长两短之后查不到你们身上去?” 九阿哥这是第一次在八阿哥面上看到如此神色，只低声道：“八哥哥，你别生气啊，我们只是想要吓一吓四哥的。” 十阿哥也跟着接话道：“对啊，平日里八哥哥你不是不喜欢四哥吗？我们这样做也是想问你出气，如今大哥哥他们都不在上书房念书了，整个上书房搞得他像老大一样，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八阿哥简直被他们气的够呛，厉声道：“你们这叫什么话？难道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错了吗？要是你们再这样，我就把这事儿告诉温僖娘娘与宜娘娘去……” 因这两个孩子喜欢他，哪怕温僖贵妃与宜妃并不喜欢佟佳皇贵妃，也不喜欢惠妃，但对八阿哥还是挺不错的，毕竟这孩子上进，勤勉，聪明……她们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的儿子跟着八阿哥也能学好。 谁知道八阿哥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声音：“八弟这般生气做什么？不过是些小事而已！” 紧接着，大阿哥便走了进来。 他也是方才才知晓这事儿的，当即只觉得心头一阵窃喜，八阿哥有脑子，且小时候又曾养在惠妃膝下，他对八阿哥还是有些感情的。 况且八阿哥聪明，并不莽撞，不是那么好挑唆的。 如今看着九阿哥与十阿哥……这两个一个蠢一个坏，他还没挑唆了，就按捺不住，看样子以后可以为他所用！ 九阿哥与十阿哥虽与大阿哥没什么来往，毕竟他们差着年纪，却也知道八阿哥最听大阿哥的话了，当即面色一喜，齐声喊“大哥哥”。 八阿哥只皱眉道：“大哥哥，话不是这样说的！三岁看老，他们如今都四岁了，也该晓得是是非非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阿哥面含笑容，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道：“八弟，话不是这样说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你我小时候就没有犯过错？况且九弟与十弟一心为你着想，你怎么舍得责怪他们？” 九阿哥与十阿哥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对啊！” 三人对一人，八阿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败下阵来。 大阿哥不仅没有责罚九阿哥与十阿哥，言语之中甚至还隐隐有着夸赞之意，直说等着日后他们长大了，定是英勇的图巴努，更说以后他们随着皇阿玛前去围场打猎，别说青蛇，连棕熊，野狼都会有，要他们不必害怕…… * 胤禛很快就将这事儿抛之脑后，可五阿哥想起这事儿就心有余悸，沉默寡言的七阿哥斟酌了一天，也想出了这事儿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 第262页 胤禛却摆手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也不必替我抱不平，比与八阿哥他们硬碰硬，做好咱们分内的事儿就成了。” 当着弟弟的面，他肯定要教他们宽宏大量的。 可实际上，他并非一个以德报怨的人，想着这次给他们些教训就是了，若再有下次，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只是胤禛万万没想到，烦心事很快就来了。 书肆被人砸了。 当乌雅明德将这消息说与胤禛听的时候，连他都觉得气愤：“……书肆是半夜被砸的，想必那些人是有备而来，一个个身着黑衣，下手快狠准，不仅砸了招牌，还浇了松油，放了火，看那架势，打算一把火让书肆化为灰烬的。” “好在您之前就吩咐过，书肆得日夜值班，等着书肆的伙计发现时，幸好及时把火扑灭了，也就烧了一书架的书……今一早就报官了，只是不知道能查出个什么来。” 胤禛想过会有人来找茬，却没想过会这么快，也没想过背后的人用计这般歹毒。 书肆虽不是在旺铺，但周遭也是商铺林立，如今又是好些日子没下雨，天干物燥，若没人及时发现，说不准一条街都要跟着烧了。 他沉吟道：“先等着官府那边的答复吧，看看他们怎么说。”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抓出背后的人来。” 但胤禛万万没想到，这事儿不仅他关心，就连皇上都知道了。 其实皇上早在书肆开业不久就听说了“黄金屋”这几个字，私下更与张英赞叹过背后人的用心良苦，甚至隔几日都要问问那书肆的营业情况。 用他的话来说，滴水可以穿石，便是小小一间书肆也能造福不少学子，等着数十年之后，那些学子功成名就，也会心生感念，与书肆背后的主人一样造福更多的贫寒学子的。 如今这书肆被砸被烧了……皇上当即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与张英道：“这件事你多留心些，若有什么动向就来与朕说，这书肆只怕是挡了不少人的道，所以才会使出如此手段，当真是鼠目寸光！” 张英连声应下。 皇上与胤禛并没有猜错，衙门接到报案后装模作样查了几日，最后是什么都没查出来，甚至放出话来，因书肆并没有什么损失，故而也没有继续查下去的意思。 胤禛听说这消息，气的脸色都变了。 如今他身在这朝代，长在这朝代，自然希望大清越来越强，当即就起身就要前去乾清宫。 乌雅明德吓得脸色都变了，生怕胤禛说漏了嘴。 胤禛不傻，在皇上跟前自不会露出马脚，只与从前一样说听见了稀奇事儿，说起那书肆来，又说书肆被砸，自己一直关心着书肆的紧张，最后说起衙门和稀泥来，一张略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上是气鼓鼓的：“……皇阿玛，您说说这叫什么道理？衙门本就是为百姓们办事儿，他们就是这样回报百姓的？” “这次没出事儿，那下次了？下下次了？是不是真将一条街的屋子都烧毁了，或者死几个人，才成了大事儿？” 说着，他更是自顾自道：“不，儿臣看这样他们一开始就想到了会是如此后果，不过是没有放在心上罢了！还请皇阿玛严惩！” 他不知道的是皇上已经专门派了一队人马去查这事儿，甚至已经有了些眉目。 皇上怎么都没想到胤禛居然会对这等事儿感兴趣，只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书肆的？朕瞧你平日里也不像爱书惜书之人，怎么说起这事来义愤填膺的？” 胤禛一哽，很快便道：“儿臣是不喜欢念书，知晓念书的辛苦，所以才更加佩服起那些读书人来。” “这事儿儿臣也是听纯禧姐姐说的，当即不仅佩服起那些读书人，更是对这书肆背后的主人更加佩服起来，能有如此胸襟，如此远见的定不是常人，定花费很多心血在这书肆，我们又岂能让他的心血毁于一旦？” 但凡脸皮薄一点的人说起这话来早就脸红了，可惜，他不是那种人。 皇上听着听着，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来，他一早就对书肆背后的主人有几分好奇，想着寻常人可是没这等手笔的。 特别是有些古籍，放眼整个大清都找不出几本来，但那书肆里却有临摹本？ 想着胤禛这些日子的勤勉，想着胤禛这些日子的不对劲，皇上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莫不是胤禛就是这书肆背后的主人？ 这想法一冒头，皇上很快就觉得不可能，胤禛不过是个光头阿哥，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皇上瞧胤禛还在义愤填膺说着话，当即只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朕这会还忙着了，你放心好了，这事儿会彻查的，好了，你下去吧。” 等着胤禛一下去，他更是吩咐梁九功：“给朕查查这书肆背后的主人是谁。” 梁九功应声下去了。 凶手不好查，但书肆背后的主人却是挺好查的。 当皇上知道胤禛的确是那书肆背后的主人时，愣的半晌没说话。 胤禛不光开了书肆，还开了香露铺子与茶饮铺子，生意那都是一等一的好！ 皇上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他原以为胤禛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想到他还有经商之才，更没想到他还心系寒门学子…… 这事儿是张英负责去查的，瞧皇上半晌没接话，一时间也揣摩不出皇上的心思，连忙道：“皇上，虽说四阿哥向来不着调，却也没有顽劣胡闹的时候，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胸襟和头脑，实在是皇上之福，大清之福！” -- 第263页 他还要再替胤禛美言几句，只见皇上已放声笑了起来。 这笑容很是爽朗，很是高兴，自太皇太后去世后，不，哪怕太皇太后在世时，他也很少露出这般笑容。 皇上舒心道：“张大人这话何意？怎么，难道还怕朕训斥胤禛吗？” “就像胤禛说的，他是朕的儿子，若他有错，那朕更是有错。” “他能有如此胸怀，朕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他？只是啊，朕高兴之余又觉得有几分羞愧，朕加上一众大臣，却是连个十一岁的孩子都及不上。” “一间书肆自算不得什么，可十间书肆了？一百间书肆了？一千间书肆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道理，我们甚至还不如胤禛清楚！” 张英更是连连将胤禛夸赞起来，虽说他对胤禛与寻常阿哥无异，每次都是板着一张脸，但心底里却将胤禛当成了最喜欢的学生。 当然，要是这学生勤勉些，那就更好了。 到了最后，皇上与张英皆是面带笑意，皇上更是吩咐道：“……既然这事儿他不想叫人知道，那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但这事儿必须得彻查，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皇上跺跺脚，整个大清都得跟着动一动。 这话一层层传下去，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凶手是一间书店的老板，这书店就在胤禛所开书肆附近，原是生意兴隆，可书肆开业后，他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想着毁了书肆…… 当供词递到皇上手中时，皇上自是不相信的，“书店老板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会如此胆大？可有查清楚最近他与谁人来往过密？家中有什么变故？或者突发横财？” 张英斟酌道：“皇上英明，那书店老板于一个月前在城郊购买了一个庄子，还为儿子买了两间旺铺。” “若照他所说，从前生意不过仅够一家老小温饱而已，如今书肆开业，逼的他连养家糊口都不能够了，又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置办家业？” “后来臣派人去查，发现这人前些日子与……明珠大人身边的长随来往过密……” 话到这儿，他就不敢继续下去，也知道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皇上是一点都不意外，冷声道：“果然如此。” “这个纳兰明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朝堂上已经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索额图为首的太子党羽，一派是以纳兰明珠的大阿哥党羽。 后宫之中需要互相制衡，朝堂之上亦然如此，放任谁独自尊大都不好。 所以他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万万没想到纳兰明珠与索额图胆子是越来越大。 皇上只要张英先行退下，自己微微叹了口气。 纳兰明珠打的什么主意，他当然清楚，太子占嫡，又是他亲封的储君，纳兰明珠清楚大阿哥并无优势可言，但纳兰明珠是极擅交集一个人，可以说与朝中新贵，出类拔萃的学子都交往过密。 如今这些人不过是崭露头角，纳兰明珠对他们稍加照拂，他们便感恩戴德，甚至死心塌地，以后这些人也就成了大阿哥党羽。 不得不说，在有些方面，皇上还是很欣赏纳兰明珠的，可偏偏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偏偏有些事情又没有证据，不能光凭着纳兰明珠身边的随从与那书店老板来往过密就定了他的罪。 三日之后，御史郭琇上疏弹劾那满明珠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彻查之后，发现此人所言非虚，皇上当朝斥责纳兰明珠妄自尊大，买官卖官，罢免纳兰明珠礼部尚书与大学士职位，交给侍卫酌情留用。 此消息一出，不仅满朝哗然，就连六宫上下都跟着议论起来。 说起来，纳兰明珠出身显赫，当年更是迎娶英亲王阿济格之女，最开始担任皇上身边的蓝翎侍卫，一步步高升，当初支持皇上议撤三藩、□□、治理黄河、平定葛尔丹等种种重大事件，可谓是前途无量。 一时间，惠妃宛如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甚至求到了佟佳皇贵妃跟前，只说此事定有误会。 佟佳皇贵妃向来不待见她，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直接将她打发了。 最伤心最难过的除了纳兰一族，只怕就是大阿哥了。 大阿哥脸色铁青了几日，但纳兰明珠派人传了几句话给他——大阿哥稍安勿躁，切莫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着冷静，不知道多少人正盯着大阿哥您了！从前难道皇上不知道我这般行径？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惹恼了皇上！ 大阿哥下意识觉得是太子在背后使绊子，却也只能干着急，总不能冲到皇上跟前去问太子说了什么吧？ 他要是真这样做，只怕这下场也比纳兰明珠强不了多少。 这幸福来的太突然，太子与索额图也是一头雾水。 唯独胤禛猜到了几分，当下觉得纳兰明珠真是没什么格局，太小家子气了。 不过这些日子太子心情好，连带着他也沾了光，落了不少好处——像什么上等的玉石，难得的古籍，转手就送给了他。 虽说胤禛如今也是个小富翁，但银子谁不喜欢？自然是高高兴兴收了下来。 若说有什么不高兴的，这几日胤禛发现皇上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 第264页 这是怎么样一种眼神啊？ 带着打量，带着欣赏，还带着笑意……真是怪吓人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皇上这般神色。 别说胤禛，不少人都发现了。 就连向来迟钝的五阿哥在去寿康宫请安，碰见皇上之后也察觉到了不对，低声与胤禛道：“四哥，你最近莫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儿？我看皇阿玛眼神怪怪的。” 这话说的胤禛后脑勺凉飕飕的，也怀疑起自己来，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原因来，最后更是道：“……莫不是咱们最近吃锅子吃的太勤了？我记得皇阿玛今儿给皇玛嬷请安时说了句天气热了，要我们少吃锅子的。” “但皇阿玛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对我有意见吧？” “再说了，这锅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你与七弟都有份，可偏偏皇阿玛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一个人。”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向来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他竟开始失眠了。 谁知道翌日一早胤禛刚打着哈欠出阿哥所的大门，就有太监过来说皇上有请。 这时候？ 胤禛瞌睡一下子褪去大半，大家都知道皇上最看重皇子们学业，若无要紧事儿，可不会在这时候将皇子们喊去御书房的。 这一路上，胤禛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一看到皇上，又瞧见那相似的眼神，心里更是“咯噔”一声，战战兢兢起来：“皇阿玛，您找儿臣可有什么事儿吗？” 皇上笑着道：“坐吧！” 说着，他更是吩咐梁九功道：“朕记得胤禛最爱喝牛乳羹的，要御膳房送些来，还有朕今早上吃的一口杏仁酥，味道觉得不错，也端些过来给胤禛尝尝！” 胤禛更慌了，第一次得到这般待遇的他只觉得这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似的，下意识道：“皇阿玛，您到底找儿臣有什么事儿？您直说便是了，儿臣，儿臣最近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22:15:32~2022-06-15 20: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头 10瓶；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皇上笑看着胤禛, 只道：“怎么，朕听你这话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朕今日找你过来，是有好事！” “从今日开始,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去上书房念书吗？从今天开始, 你便不用去上书房念书了，高兴吗？” 还有这等好事儿？ 胤禛哪怕是个傻子, 也该知道其中有诈，当即就摇头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儿臣觉得, 自己其实也挺愿意念书的。” 是愿意，而非喜欢。 皇上从前只将胤禛的聪颖当成顽劣，如今一看，着这小子还真有几分小聪明, 当即也懒得继续逗他, 便开口道：“从今日起, 你就不必去上书房念书了, 就每日开始跟着太子一块上朝吧。” 胤禛一下愣住了, 忙道：“皇阿玛，三哥是今年才开始接触朝政, 儿臣会不会太小了点？其实吧, 儿臣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所知道的学问不多，还想要继续跟着师傅们多学学了。” 皇上却是大手一挥，将事情定了下来：“你若是一心向学, 那是好事儿, 朕给你拨两个师傅, 每日下朝之后继续给你授课便是了。” 说着, 他根本不给胤禛说话的机会，只道：“好了，朕还有事，你便先下去吧。” 这下胤禛可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说起来，三阿哥之所以能这般早早接触朝政，大阿哥与荣妃可谓是功不可没，皇上被他们缠的没办法，只好松口下来。 德妃知晓这消息后可是高兴的不得了，倒是五阿哥与九公主听说这消息伤心难过极了，一个个觉得如今怪好的，胤禛能日日陪着他们，可接触朝政之后，就会像太子等人一样，六部哪里都要学，连吃饭睡觉都抽不出时间来，更别说陪着他们玩了。 胤禛摸着九公主的头道：“如今你也是当姐姐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妹妹与胤祥就能跑能跳，会说话了，到时候可好玩了，到时候你不就有伴儿了？” 九公主依旧抱着他的胳膊，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到了五阿哥这儿，他还没开口了，五阿哥就抢白道：“四哥，我才不想和八弟他们一起玩了，他们三个人，我和七弟才两个人，万一到时候被他们欺负了怎么办？” 胤禛可是哭笑不得：“你可是九弟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怎么会欺负你？你不欺负他们就不错了！” 说着，他更是忍不住道：“以后啊，你就是上书房中最年长的那个，凡事莫要冲动，九弟与十弟暂且不提，八弟却是个聪明的，当心以后吃了哑巴亏！” “你更要记得，七弟性子老实，腿脚又不便，你这个当哥哥的得多护着他些。” 五阿哥也感受到了肩上的压力，连连点头。 谁知道胤禛这边还没交代完了，就被皇上安排先跟着太子多学学。 说是学习，不如说当小跟班更合适。 也行吧。 当太子的小跟班总比当大阿哥的小跟班更好。 一上午又是看折子，又是整理卷宗，更是忙着听太子与大臣们商议政事……胤禛是一刻都没歇下来，好不容易趁闲喝了两口水，就又见着索额图走了进来。 -- 第265页 索额图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自纳兰明珠倒台后，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一进来，他更是倨傲对胤禛道：“还请四阿哥回避一二，老臣有话与太子说。” 胤禛扫了他一眼，只觉得索额图与纳兰明珠真是两个极端。 索额图乃是索尼最出众的儿子，出生名门，才情出众，故而有着世家子弟的矜贵，便是对着包衣宫女所出的阿哥，心底里也是不大瞧的上。 纳兰明珠虽也出身显赫，但待人亲和，擅长交际，对谁都是笑眯眯，所以朝中党羽不少。 等着屋内只剩下索额图与太子两人之后，他这才低声开口：“敢问太子可知道皇上这是何意？” 太子这半日的时间里也觉得有些郁闷，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么多兄弟姐妹中，他最喜欢的是胤禛不假，可前提是胤禛对他的太子之位没半点威胁，如今眼瞅着皇上对胤禛这样好，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索额图脸色也不好看，低声道：“太子啊，老臣知道您与四阿哥关系要好，可不管什么时候防人之心不可无。” “您要记得，四阿哥只能是您的助力，却怕他一日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直至今日，朝堂上下人人都不知道皇上为何斥责纳兰明珠，皇上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琢磨。” “如今纳兰明珠落马，大阿哥不足为惧，三阿哥就更不必说，您要担心的就是四阿哥。” “想当年德妃娘娘区区一个包衣宫女，如今却能身居高位，您觉得她当真如皇上所说的那样温柔贤淑，不争不抢？只怕是扮猪吃虎！” “德妃娘娘教出来的儿子，又岂会是善茬？皇上如今对四阿哥不一般，太子您不得不防。” 他深知皇上忌惮太子与前朝来往过密，更不喜太子亲近赫舍里一族，故而甚少在明面上与太子交往，但今日这事儿，他唯恐僖嫔的话传达的不到位，亲自过来一趟。 太子也知晓索额图甚少来找自己，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即是重重点头：“叔祖您放心，我记下了。” 等着索额图离开后，胤禛发现太子对自己的态度比先前更加冷淡，当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觉得皇上可是把他害惨了！ 但是圣意难为，胤禛也没办法拒绝，甚至皇上还给他加课，请了工部的侍郎专程来教他。 一时间，紫禁城中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皇上在顽劣的四阿哥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故而才会如此偏爱。 有人说，皇上因纳兰明珠一事，迁怒到大阿哥身上，故而想着抬举一个阿哥起来。 还有人说，皇上想要磨一磨四阿哥的性子。 …… 反正不管怎么说，意思都很明白，皇上看重胤禛。 胤禛真是有口难辨。 就在这时候，永和宫又有一喜。 德妃再次有了身孕。 说起来，德妃如今年纪不算小了，又诞下十一公主又没多久，可真是羡煞旁人……不少人暗地里羡慕德妃母子得宠，更觉得永和宫是风水宝地，要不然永和宫这两年怎么会喜事不断？ 所以很多人便想着多往永和宫凑一凑，沾沾永和宫的喜气。 其实就连德妃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再次有了身孕，欣喜之余不免觉得对九公主，十一公主有些亏欠。 相较于从前德妃有孕，胤禛的欣喜若狂，这次他并不算十分高兴。 女子生产伤身，像德妃这样一胎接一胎的生，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偏偏德妃高兴，胤禛只能多劝几句：“……如今您也不算年轻，九妹妹大了些，也懂事了些，晓得了分寸，倒没什么担心的。” “倒是十一妹妹如今还小，下手没轻没重的，平日里您将她的事儿多交给乳娘和嬷嬷些，当心伤了您自己。” 德妃轻抚着肚子，笑着应下。 虽说她也是喜欢女儿的，可接连生下两个女儿后，她只巴望这一胎替皇上诞下个阿哥。 说不上为什么，冥冥之中她只觉得这胎定是个阿哥。 *** 相较于永和宫喜气洋洋的一片，承乾宫内却是气压低沉。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不好，佟佳皇贵妃也知道自己有孕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 每每后宫中传来一次喜讯，承乾宫的气压就要低沉好几日的。 佟佳皇贵妃想着德妃比自己小不了几岁，马上就要有属于自己的第四个孩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她扫了眼坐在下首给八阿哥做衣裳的卫常在，淡淡道：“……如今人人都说永和宫是风水宝地，恨不得举家搬过去才好，只想着能再次替皇上诞下孩子。” “可你倒好，这眼睛恨不得黏在胤禩身上。” “论容貌，你不输德妃，想当年更是比她还要得宠，为何就没想过再搏一搏，有个孩子？” 她的那么点小心思，卫常在可是一清二楚。 她知道佟佳皇贵妃想着再替皇上生个阿哥，到时候好抱养到佟佳皇贵妃膝下，她笑了笑，道：“命里无时莫强求，嫔妾时不时能看到八阿哥，日日能陪着娘娘说话，已觉得十分知足。” 人心都是肉做的，想当初八阿哥对她十分防备，如今相处下来，对她依旧不如惠妃亲厚，但也是好了不少。 -- 第266页 她已觉得十分满足。 佟佳皇贵妃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一日日只忙着与温僖贵妃斗法去了。 如今她不敌温僖贵妃，便是每逢初一十五，皇上也只是前来承乾宫陪着她说说话，转身就去了乾清宫。 这让她觉得这个皇贵妃当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人呐，没几个觉得自己蠢的，更擅长替自己找借口，她只觉得正是因为自己没有亲生儿子，所以才不得皇上喜欢，所以更是一门心思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沈嬷嬷瞧着佟佳皇贵妃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也不是没有提醒过她，甚至说温僖贵妃擅长使阴刀子，所以要她多拉拢拉拢四妃。 很显然，佟佳皇贵妃根本听不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温僖贵妃更时常借口身子不适或各种理由不来承乾宫请安，偏偏她行事周到，每次还专程派人来说一声，惹得佟佳皇贵妃便是有气都没地方撒。 这一日，天降大雨，雷声不断，温僖贵妃依旧没来请安，更是故做好人派人送了些补品前来，直说皇贵妃娘娘身子不好，雷雨天经常头疼，便送了些补品过来。 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等着佟佳皇贵妃掀开红绸一看，里头赫然摆着各种安胎的药材。 这几年下来，便是佟佳皇贵妃已知晓温僖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瞧见这些药材，当前眼泪一黑，竟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 沈嬷嬷当即就要去请太医，却叫佟佳皇贵妃呵斥住：“给本宫站住！你前脚刚去太医院，后脚这消息就能传到永寿宫去！” “怎么，你还嫌本宫不够丢人吗？” 沈嬷嬷已是噙泪道：“可娘娘，这般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虽说佟佳皇贵妃身子不大好，但咳血却还是第一次。 佟佳皇贵妃却是强撑着道：“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心里有数，不需要你来多嘴！” 接下来再无人敢劝。 她向来是个要强的性子，日日擦着脂粉也要接受众妃嫔的请安。 可偏偏佟佳皇贵妃却是欺人太甚，许久没前来请安的她翌日一早便来了，当众更是问道：“……不知道昨日臣妾送给皇贵妃娘娘的补品，皇贵妃娘娘可还喜欢？” 本宫自然是喜欢的！ 这几个字，佟佳皇贵妃是笑着说的，却无人察觉她的手缩在袖子里，指甲已深深嵌到了肉里。 她是个要强的，也是个记仇的，下来之后便对着卫常在道：“……她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儿子吗？本宫倒是要看看，若是她没了儿子，还张狂的起来吗！” 卫常在心里一个咯噔，还要再劝，可佟佳皇贵妃却是心意已决。 十阿哥并不知道危险一步步在靠近，说起来，在阿哥所比在永寿宫好下手多了，哪怕十阿哥身边像铜墙铁壁一般，但佟佳皇贵妃还是从七阿哥下手了。 七阿哥作为温僖贵妃的养子，虽说温僖贵妃对他一直不怎么样，可在十阿哥搬进阿哥所后，温僖贵妃对他和颜悦色许多。 原因很简单，想着七阿哥多照顾照顾自己儿子。 这不，温僖贵妃见十阿哥进了上书房后功课一直垫底，便想着要七阿哥每日下学后替十阿哥温习功课。 七阿哥不好拒绝，只答应下来，其实就是帮着十阿哥将每日所学的内容温习一遍。 但十阿哥一点没继承到自己额娘的“聪颖”，念起书来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加上他身份尊贵，想必是上书房的师傅们得了皇上授意，显然也不会让他太过出众。 所以十阿哥的念书就像走走过场而已，就连七阿哥私下单独给他补课，也是三心二意，一下要吃糕点，一下想喝水，一下又要如厕……真真是花样百出。 好在七阿哥脾气好，要是换成胤禛这样的，早就开始着手教育熊孩子了。 这日，胤禛跟着太子学习完政事，想着好些日子没看见七阿哥，便来了七阿哥院子一趟。 这还没进屋了，胤禛就听见十阿哥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不行，我就要出去玩，凭什么九哥哥可以出去玩，我不能出去玩？” “你别以为额娘要你管我，你就能管我了，信不信我告诉额娘，要额娘打你屁股！” 小孩子都是有眼力见的，知晓温僖贵妃对七阿哥并不好，也知道七阿哥是有几分怕温僖贵妃的。 胤禛走进去时，正好瞧见七阿哥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当即就含笑道：“那你倒是与我说说，为什么要温僖娘娘打七弟的屁股？他犯错了吗？还是说你就是不想念书？” 因当初那条青蛇的缘故，以至于十阿哥一提起胤禛的名字来就觉得害怕，如今更是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不敢说话。 呵，典型的欺软怕硬！ 胤禛更是笑眯眯道：“我要是你，若真的不想念书，就大大方方与温僖娘娘说，没得到时候连累别人。” “哦，还有，你要是撺掇着温僖娘娘对付七弟弟，到时候就不是一条青蛇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我是个什么脾气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可别又吓哭了。” 别说以后了，当下十阿哥就被吓得眼眶发酸，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最后更是磕磕巴巴道：“四哥，当初青蛇是九哥派人去抓的，说要吓唬吓唬你！” -- 第267页 他被温僖贵妃保护的极好，没什么心眼，吓的直摆手：“我，我以后一定好好跟着七哥好好念书。” 他最怕蛇了，以至于这些日子做梦时常梦见那条青蛇。 在他的梦里，那条青蛇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更是能一口将他吞下去。 胤禛颇为满意点了点头，眼瞅着十阿哥念书起来那叫一个勤勉，当即是更满意了，有种家长终于看到熊孩子长进的感觉。 想着今日难得清闲，胤禛坐在一旁喝茶，看旁人念书，只觉得这日子惬意得很。 只是他看着看着却察觉到了不对劲，隔着近还好，可隔了十几步的距离，他隐约能瞧见十阿哥唇色发乌，更是时不时去舔舐嘴唇，瞧着……和寻常孩子并不一样。 虽说胤禛对十阿哥并没有太过于关注，但也记得十阿哥身子是难得的康健，上次拿青蛇吓唬他时还是面色红润有光泽，短短几日怎么会变成这样? 胤禛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正微微皱眉时，却见着七阿哥身边的小太监走了进来添茶，转身之际更是故意将十阿哥的茶盅落落在地，最后更是跪在地下连连请罪。 也是这小太监做贼心虚，将茶盅扫落时还下意识看了胤禛一眼。 这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七阿哥却没注意那么多，当即就要这小太监将地上的残渣清理干净，谁知道胤禛却开口道：“慢着！” 只见那小太监身子一顿，更是下意识抬头看向胤禛。 这下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道：“这瓷片谁都不准动，小安子，你去请黄太医过来。” 太医院中的太医各司其职，像夏太医擅妇科，儿科，这黄太医则擅解毒。 七阿哥皱眉道：“四哥，好端端的请黄太医来做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方才那小太监已经跪地求饶：“七阿哥饶命啊，七阿哥饶命啊……” 本就是半大的小太监，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这等缺德事儿，当即就怕了。 胤禛知晓七阿哥心软，这些太监都是陪着七阿哥许久的，尚未等七阿哥来得及说话，他就已经下令将这小太监绑了起来。 最后，他更是看着十阿哥道：“十弟这些日子可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十阿哥早已被吓傻了，下意识摇摇头，可见胤禛正色将这话又问了一遍，便不敢马虎，仔细回想起来，最后才道：“这些日子我时常口渴，很容易累，好像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不对劲了。” 要不然，他早就撒欢跑出去玩了，怎会乖乖跟着七阿哥念书？ 胤禛心中已有八成的把握，等着黄太医前来细细诊脉一番，最后果然是脸色大变：“十阿哥中毒了。” 接下来的事儿，胤禛就没管了。 他也懒得管。 他并非圣母，对十阿哥这样的熊孩子没什么好感，但这事儿若是与七阿哥扯上关系，他就不能不管。 到了最后，皇上彻查一番，打死了好几个宫女太监，却依旧没查出来背后之人。 也对，这年头既没有摄像头，又没有录音，很多事情想要查出真相怕是比登天还难。 倒是温僖贵妃因为这事儿对胤禛十分感激，甚至爱屋及乌，对着德妃都和颜悦色不少。 大家都不是傻子，温僖贵妃更是聪明过人，她知道背后之人肯定是佟佳皇贵妃。 也就是佟佳皇贵妃如今手段渐长，没露出纰漏而已。 有心腹问温僖贵妃可要反击时，温僖贵妃冷笑一声道：“本宫看不必了，她的身子……只怕时日无多，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再熬多久！” “本宫还年轻，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她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本宫还巴不得让她活着，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故而到了第二天，她是一扫常态，早早就去了承乾宫请安。 只是佟佳皇贵妃却是病了，病的连床都下不了，若按照她的性子能够下得了床，又怎么会让旁人看她的笑话？ 温僖贵妃以胜利者的姿态笑着回宫。 等着下朝后，皇上很快就来了承乾宫，他一直都知道佟佳皇贵妃身子不好，可看到床榻上的人之后，却还是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5 20:12:21~2022-06-16 21: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也不是、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佟佳皇贵妃苍白的脸上是半点血色都没有, 整个人毫无生机，听见声响，看见皇上,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皇上……” 皇上连忙握住她的手：“上次朕来瞧你时，你脸色还不错, 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脸色一下子这样难看？” “周院正了？他可是来瞧过了？” 佟佳皇贵妃只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摇摇头道：“周院正已经来过了，臣妾……没事儿, 您不要叫他过来。” “臣妾只是想和您说说话，说说话就好了。” 皇上见状，想着周院正从前的话，知道佟佳皇贵妃怕是时日无多, 只握着她的手陪着她说话。 佟佳皇贵妃并不是多话之人, 身居六宫之首后更是处处自诩身份尊贵, 行事讲究。 但是今日, 她像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似的, 卧在皇上怀里说了许多话，说起了小时候皇上带着她放风筝的事儿, 说起皇上不愿念书, 背着太皇太后偷跑出去，她帮着望风的事儿……到了最后，等着她体力不支，这才昏昏沉沉睡倒在皇上怀中。 -- 第268页 皇上这才宣周院正, 问起佟佳皇贵妃的病情。 周院正自是实话实说, 只说佟佳皇贵妃乃是郁结于心, 身子亏空的厉害, 若是保养得宜，也就是这一两年的活头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有些病是无药可医的。 皇上只想起那个没了的六阿哥，心里对佟佳皇贵妃还是有几分亏欠的。 接下来的时间，皇上往承乾宫去的次数多了许多，依照如今佟佳皇贵妃的身体情况，他并不会做什么，大多数时候就是陪着佟佳皇贵妃说说话，吃吃饭而已，就连在院子里散步都不成了，佟佳皇贵妃如今的身子……走几步路就已经直喘气。 温僖贵妃原以为自己赢了，等来等去并没有等到皇上将主持六宫的权力给她，她依旧是协理六宫，这当家作主的权力交给了皇太后。 此话一出，无异于皇上给温僖贵妃狠狠打了两巴掌。 六宫上下谁不知道皇太后向来不管事儿？从前当皇后的时候如此，如今成了皇太后也是如此。 也有温僖贵妃的狗腿子与皇上说此事会不会不大妥当，毕竟皇太后年纪大了，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谁知道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冷声打断——六宫无主，这权力不交到皇额娘手上交到谁手上？若事事都要皇额娘盯着，下头养着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用的？ 这话一出，再无人敢多嘴。 即便如此，皇上也知道皇太后不是管事儿的主，只请苏麻喇嬷多帮着盯着一些。 德妃听说这消息后，连忙差人送信去阿哥所，要胤禛多留心些，这后宫向来是与前朝息息相关的。 胤禛前来给德妃请安时只劝她安心养胎，更是替她分析起后宫中的局势来：“……叫我说，您与敏娘娘什么都不必操心，只管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了！” “佟佳娘娘这病来势汹汹，更是疑点重重，皇阿玛多聪明的人啊，只怕猜也能猜到这事儿与温僖娘娘有关系的。” “所以您别觉得温僖娘娘快熬出头，就惴惴不安，要知道这贵妃与皇后之间还隔着几个坎儿了。” “温僖娘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时候应该韬光养晦，老老实实的。” “再说了，先前我救了十弟的性命，就算看在这情分上，她也不好对您下手的。她就算真有这心，也得顾及着旁人的看法……” 听胤禛一番话，德妃悬着的一颗心再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倒是踏实下来，可卫常在这心却是悬在了嗓子眼。 卫常在不是不知道上辈子的佟佳皇贵妃一年后去世，但她先前听周院正说过，以为佟佳皇贵妃的身子若是保养得宜，起码还能有三五年的活头，还以为因她的出现，有些事情出现了偏差，所以不算十分着急。 如今佟佳皇贵妃的身子骤然急转直下，最难受的便是她了。 这一日，她更是等在八阿哥回阿哥所的必经之路上，远远瞧见八阿哥，便冲着他招手。 八阿哥也是微微一愣。 如今他对卫常在的情宜深厚了许多，虽及不上惠妃，但也知道这人是自己的生母，是疼惜自己的。 有对比才有差距，相较于佟佳皇贵妃养宠物似的不冷不热，高兴时抱抱你，不高兴根本就不搭理你。 卫常在对自己始终如一，无微不至，这颗心也被捂热了。 特别是当他看到卫常在给自己做的那些小衣裳时，从满月到如今，每个月都没落下，更是感动不已。 如今八阿哥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从前卫常在不会这般没分寸，当即就上前道：“卫娘娘，您可是有事儿？” 卫常在一直期待着“额娘”二字，更期待“皇额娘”这几个字，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她可以等。 她笑着道：“我找你确实有事儿了。” 说着，八阿哥便禀退身边两个小太监，她这才压低声音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皇贵妃娘娘病重一事吧，今日我便是因这事而来。” 这话说的八阿哥直皱眉，更是郁闷至极，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与他说起过这事，皇上提过，大阿哥也提过，只说佟佳皇贵妃如今是她的养母，他平日里该多在佟佳皇贵妃身边尽孝才是。 他不是没有去过，只是一想到那张惨白的脸，他就觉得有些害怕，更何况本就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生拉硬凑呆在一起实在难熬。 八阿哥当即就道：“卫娘娘也是要我去额娘身边侍疾吗？额娘贵为皇贵妃，身边不缺宫女嬷嬷伺候的，我过去又能做什么？” 说着，他更是道：“我知道，皇阿玛向来看重孝道，您这样说也是为了我好，想着我能多得皇阿玛的喜欢。” “其实有些话其实我根本不该说的，也就当着您的面，所以没什么顾忌，在我心里，我的额娘并不是她，当初若不是她，我也不会离开惠额娘的……” 卫常在知道这孩子是钻了牛角尖，只能压低声音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人不能只看眼前，得往以后才是。” “皇贵妃娘娘没多少日子的活头了，如今虽说佟佳皇一族送了个女子进宫，可她却是不得皇上喜爱，等她替佟佳一族生下儿子，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儿。” “佟佳一族需要孩子，不管这孩子是亲生的还是养子……你这时候多表表孝心，对你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啊！” -- 第269页 她只觉得上辈子正是因为隆科多与佟佳一族的襄助，到了最后胤禛才能夺取皇位的。 这辈子，最后的胜者只会是她的儿子。 很可惜，如今的八阿哥只是大阿哥的跟屁虫，根本没奢望过什么，只皱皱眉道：“佟佳一族也没几个好人。” 暂且不说佟国维与佟国纲兄弟二人把持朝政，就从对佟佳皇贵妃的态度上来看，也叫人不耻。 卫常在在想着时间不多，不好与他多说什么，只耐着性子道：“那我问你，若大阿哥与太子之间起了争执，大阿哥落了下乘怎么办？” “如今明珠大人失势，太子一党张狂，大阿哥不知道多伤心难过，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大阿哥受欺负？” 八阿哥迟疑了，直说自己要好好想想。 到了傍晚，他就主动去了佟佳皇贵妃跟前侍疾。 半大的孩子向来养尊处优，哪里懂得照顾人？不过是偶尔替佟佳皇贵妃端端药，拿拿蜜饯罢了，大多数时候就是坐在一旁看书。 皇上来的次数多了，瞧见八阿哥如此孝顺只觉得十分欣慰。 佟佳一族也时常有人进宫来探望佟佳皇贵妃，眼瞅着她庶妹不得宠，当然也存着另送一个女子进宫固宠的消息。 只是很可惜，甭管多么花颜月貌的女子，皇上都没有多看一眼。 渐渐地，他们发现这条路子好像走不通。 瞧着八阿哥在佟佳皇贵妃跟前听话懂事，他们便生出别的心思来——不得不说，八阿哥的确是个值得辅佐的人，生母身份低微，为人聪明懂事且上进，假以时日，定会像四阿哥一样得皇上宠爱，长大后一个亲王怕是跑不了。 一时间，佟佳一族上下对八阿哥是亲和无比，俨然将他当成了亲外孙似的。 八阿哥原不喜旁人对自己的过分亲厚，但架不住卫常在与大阿哥苦口婆心相劝，这才耐着性子与佟佳一族的人打交道。 八阿哥原以为佟佳皇贵妃没多少日子，谁知道她竟熬过了康熙二十七年，一直到了康熙二十八年初夏，身子一直都是老样子，没有起色，好像也没有恶化。 在一年的时间里，三阿哥定下了亲事。 跟在太子身边学习了小半年的胤禛，被皇上丢去了工部当差。 敏妃诞下了十三公主。 德妃生下了十四阿哥。 纯禧公主也平安生下了儿子。 后宫之中陪伴皇上多年的四妃和好些嫔位都年纪大了，不如从前得宠，如今后宫之中倒是崭露出几个容貌出众的汉人女子来……像德妃这样的人进宫多年，原先也曾对皇上付出一片痴心，可随着年纪渐渐大了，知道恩宠是最缥缈虚无的东西，对皇上也没了指望，只想守着自己的孩子过日子。 一年的时间里，胤禛长高了些，原先胖乎乎的小脸上有了几分男子才有的俊朗，每每步入永和宫或寿康宫请安时，总会惹得一众宫女偷偷张望，旋即便羞红脸，低下头。 上辈子的胤禛就是母胎单身，对这种事儿迟钝得很。 这一日依旧如此，他来永和宫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三个宫女前来给他上茶，送点心的。 惹得德妃微微皱眉，倒是胤禛半点都没察觉，只与德妃道：“……您身子比十四弟重要得多，如今您也年纪不小了，平素该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我可是听红玉姑姑说了，如今夜里都是您照顾着十四弟的。” 他说起这话只觉得颇为无奈。 历史上的十四阿哥最得德妃喜欢，在十四阿哥没出生之前，他还是不大相信的。 可随着德妃生十四阿哥时难产，得太医说以后再难有身孕，再加上德妃盼了好久才盼来这个小儿子，可以说将十四阿哥看成了眼珠子一般，甚至连九公主与十二公主都不大顾得上，惹得九公主牵着十二公主的手他跟前哭了好几次。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肉远比手背的肉厚实多了。 他是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倒觉得还好，但九公主与十二公主年纪还小，哪里懂得这些？甚至因为德妃的偏心，已经对襁褓中的十四阿哥都有些意见起来。 德妃面色疲惫，但神情中却是挡不住的高兴，只道：“放心，本宫没事儿的，倒是你十四弟，小小年纪就会认人了，他比你小时候还要聪明了，夜里若是本宫去抱他，他就不哭，若是乳娘过去抱他，他就哭闹不止了……” 胤禛：…… 得，还是别说了吧！ 如今工部事忙，忙得他连偷懒的时间都少有，可架不住昨儿九公主又来他跟前说德妃偏心，所以他才想着过来劝一劝。 但接下来的时间，就成了德妃炫耀十四阿哥的时间，直说十四阿哥怎么聪明，怎么听话，怎么懂事。 胤禛心里则想着，区区一个几个月的小娃娃，能有这么聪明？就是神童转世也没这么厉害的。 等着刚出外间，胤禛就见廊下排排坐着三个小娃娃，九公主，十三阿哥，十二公主，三人面上皆带着期待的神色。 胤禛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九公主嘴边一瘪，就要哭出来了。 好在胤禛抢在她之前开口道：“我那里刚得了一盒葡萄汁窝丝糖，你们可想吃？” 九公主的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忙道：“想吃。” 胤禛只派小安子去将窝丝糖取过来，没错，这一年时间里他又开了一个糖果铺子，生意依旧火爆，里头卖各种果脯，糖果……像什么葡萄汁窝丝糖，话梅夹乳酪肉脯，一推出来就一炮而红，供不应求，生意极其火爆。 -- 第270页 就连十三阿哥这种不爱吃甜食的，尝过葡萄汁窝丝糖都念念不忘。 等着三个小娃娃吃窝丝糖吃的高高兴兴时，胤禛则好好给他们上了一课：“……十四弟刚出生，额娘偏疼他些也是应该的，你们想啊，他整日躺在襁褓里，根本没人与他作伴，额娘不陪他，他一个人多可怜啊！” “不过就算他长大了，额娘疼他也不要紧的，人活这世上，再好的人也会有人不喜欢，再不好的人也会有人喜欢的，只要自己高高兴，快快乐乐的，又有什么关系了?” 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牵强。 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十三阿哥与十二公主年纪尚小，根本听不懂这些，倒是九公主吮着窝丝糖道：“四哥哥，你不必说了，我知道，额娘最喜欢的就是十四弟弟了！” 胤禛并没有否认，只笑着道：“有些事情没办法改变，那不如就去接受它好了。” “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还有十二妹和十三弟弟吗？” “等着十四弟长大了，若想要十二妹与十三弟陪着他玩，那也得看你们愿不愿意带着他一起玩啊，你说是不是？” 如今九公主就像永和宫的大姐头似的，因她是永和宫最大的孩子，若是胤禛不在，她还是很有威望的。 九公主被这三言两语就哄的开心起来，最后更是点着头道：“四哥哥，你真好，下次可以带给我吃芒果夹心的酥心糖吗？” 胤禛哭笑不得，只点点头：“你可是当姐姐的人，要给弟弟妹妹做好表率，可不能贪吃，当心坏了牙齿！” 九公主左耳进右耳出似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光是九公主察觉到了德妃的偏心，就连敏妃等人也知道，也曾委婉劝过，但是显然德妃听不进去。 就连向来后知后觉的五阿哥都忍不住替胤禛打抱不平起来：“……三哥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就等着曾祖母的丧期过了，太子哥哥成亲后他就能成亲了，但四哥你的亲事却一直没影儿，德娘娘一门心思扑在十四弟身上，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似的。” 阿哥们成亲虽及不上太子隆重，却也繁琐，比如说如今户部银钱不够，年初时皇上南巡花了一笔银子，更是免除江南历年各项积欠银钱二百二十余万两，一个月前俄国派使臣前来谈判，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故而户部如今财务吃紧，所以三阿哥宫外置府的事就要暂时往后挪一挪。 胤禛难得享受一日空闲，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看书吃果子，只道：“这有什么好着急的？难道你还怕我娶不上媳妇？三哥如今才十三岁，这亲事就定了下来，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了。” 五阿哥也知道他不愿早早成亲，只扬声道：“四哥，我说的不光是这件事！” “成亲倒是小事儿，就是德娘娘……像是有了十四弟之后这眼里就容不下别人了一样。” 他膝下虽也有弟妹，他更是从小养在宜妃身边，但就连他都能感觉的到宜妃对他的爱一点不比其他几个弟弟妹妹少，隔三差五就找他身边的人问话，他都不是小孩子了，宜妃也喜欢来个突然袭击。 就像宜妃说的，哪怕他长到五十岁，在宜妃心里也是个小孩子，需要宜妃日日盯着守着。 虽说他觉得四哥入朝之后比从前稳重多了，但很多时候也是不着调的，更是偶尔敢与皇阿玛顶嘴……就这样，德妃居然还能放心的下来？ 胤禛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好了，我知道了。” 说着，他更是扫眼看向五阿哥道：“你若是闲着没事儿做，不如回去把功课写写吧！我可是听说了，皇上昨儿去上书房检查功课，你又遭训斥了。” 这话说的五阿哥一下子秧了：“昨日我连八阿哥都没比过了，他排第一，七弟排第二……” 这种事儿吧，其实有时候也挺伤人的，毕竟八阿哥比他年纪小好几岁。 胤禛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还好，你也不算太差，排第三了。” 五阿哥摇摇头：“不是我排第三，是九弟排第三，我排第四。” 胤禛：…… 他强行安慰他道：“好在你也不是最差的那个。” 五阿哥一下却是跳脚起来：“四哥，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也就比十弟强那么一点！” 也就他现在年纪大了，不那么爱哭，不然金豆子又该掉下来了。 如今他只红着眼眶道：“皇玛嬷说我不比旁人笨，就是贪玩了点，四哥，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 胤禛只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哦，对了，上辈子每次到了期末考试之后他好像也会说这话，只是不到三日就能把这话忘得干干净净。 就五阿哥这样子，只怕还不到三日，顶多两日，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胤禛瞧他不大高兴的样子，就说一起再吃个锅子，顺便将九公主他们都喊过来，谁知道这锅子刚煮开，皇上就差人过来说请他过去御书房。 胤禛只能无奈放下筷子，觉得皇上就像上辈子那无良顶头上司，自己是个工作狂也不管下面的人要不要吃饭睡觉。 想着自己一个光头阿哥，半文钱的俸银都没有，觉得自己该好好找个时间与皇上谈谈加薪不升职的事情了。 等着胤禛前去御书房一看，发现不光太子与大阿哥等人在，索额图等人也在，工部的人更多，不光工部尚书在，两个侍郎也在……一个个是瑟瑟发抖，半个字不敢说的样子。 -- 第271页 胤禛悄无声息站到了最后，想着皇上若勃然大怒，训斥到他这儿兴许也就那么生气了。 他刚站稳，皇上就径直将折子砸到索额图跟前：“你们一个个就是这样当差的？真是叫朕大开眼界啊！” “朝廷的银子都敢贪，灾民的钱都敢赚，朕看你们一个个胆子是越来越大，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胤禛只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如今躲在一个大臣身后装鹌鹑。 最后，他更是听见皇上道：“太子，这事你如何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1:38:55~2022-06-17 22:1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听了一会儿, 胤禛这才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年初时多地降雪，各地大雪不断，造成了雪灾, 各地不少灾民便冲到京城来。 但这京城中自容不下那么多灾民的, 皇上一声令下，便在城郊修建了难民营。 银子都已经如数拨下去了, 难民营也修了起来，不曾想不到半年的时间，因一场大雨, 大半的房子都倒塌了，灾民死了好几个，受伤的灾民更是不计其数。 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自然是勃然大怒。 这下别说皇上了, 就连胤禛都听说了都生气, 这事儿不仅涉及到工部, 与六部之间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工部负责修砌房屋, 户部负责拨银子……房子是如何修的，这银子又是一层一层拨下去的, 那么多银子, 又去了哪儿？ 等着皇上一通怒气撒下来，众人战战兢兢走出御书房大门时，一个个皆是灰头土脸的。 不光皇上说这事要彻查，受伤的灾民也得安抚治病, 至于当初修剪的难民营又得重新修缮, 只要工部算算大概多多少银子。 这事儿可是为难工部尚书了。 如今任职工部尚书的乃是瓜尔佳大人, 他当差几十年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 当即便是一声接一声叹气。 胤禛想着前些日子这位老尚书还因病告假了好几次，生怕他气坏了身子，只劝道：“尚书大人何必如此，我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您这般哀声叹气也没办法，不如回去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工部老尚书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当差几十年，甚至还能不断升官，可见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若旁人与他说这话，他定是嗤之以鼻，有些话说起来简单，这种话谁不能说？ 可当着胤禛的面，他只耐着性子道：“我虽知晓四阿哥聪颖，但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四阿哥有所不知，当初皇上所拨的款项原本是够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局面，如今若再将这笔款项如数报进去，皇上定以为是工部有人在其中公饱私囊，当真是难办啊！” “方才皇上在气头上，只怕短时间内都高兴不起来的，四阿哥方才也看见了，这事儿得回去好好商议一番才是。” 虽说胤禛属于工部编外人员，但老尚书得皇上交代，不管有大事儿小事儿都要喊胤禛一起商议，为的就是让他多学学东西。 等着户部开会时自然又吵成了一团，为首的工部尚书呵斥了一声，最后眼神只落在了胤禛面上：“不知道四阿哥可有什么要说的？” 如今他也算胤禛半个师傅，虽教授胤禛的时间不算长，却也知道胤禛聪颖，兴许真能叫他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胤禛这才沉吟道：“我觉得您说得对，若这时候前去找皇阿玛要银子，且不说皇阿玛会不会答应，如今户部缺银子，只怕户部也没那么多银子的，总不能为了城郊的灾民，而置各地灾民于不顾吧？” “我倒是有个想法，请各位大人听听看。” 他的想法很简单，修缮房屋是需要请工人的，人工是大笔开销。 他想着让灾民去修房子。 不少人一听这话是连声拒绝，只觉得胤禛年纪尚小，说话没轻没重，大部分灾民世世代代皆是以种田为生，哪里会做这些？若到时候朝廷拨了银子，这房子还不如从前，皇上只会更加生气。 胤禛听那些人驳斥自己，也不慌不忙，只笑着解释道：“还请大人们稍安勿躁，我这样说自有我的缘由，世上众人皆最关乎自己的利益，若是涉及到别人的事，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修缮屋子的工人也是如此，哪怕有人盯着，可总不能每个工人身边都安排着一个人吧？”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些灾民亲自动手。” “他们已知道自己如今是无家可归，这房屋的质量好坏与他们是息息相关，修缮房屋之前更得与他们说清楚，朝廷可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给他们拨银子的。” “更何况这事虽不简单，但也不算难，我觉得可以请几个懂行的工匠工人过去，若他们有什么拿不准不知道的直接去问便是，虽说灾民有男女老少，可到时候各司其职兴许还会事半功倍，如此一来，这人工的开销便能大大减少。” “至于材料……就算到时候有人敢弄虚作假，这些灾民看到材料不对，也会积极上报的，如此可谓是一举两得。” 他这话一出，方才反对的几人就彻底沉默下来。 -- 第272页 为首的老尚书更是颇为欣慰点点头，等着他将这主意往皇上跟前禀告时，皇上微微一愣，下意识道：“这法子是谁想出来？” 老尚书并不愿揽功，如今他年纪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辞官回家，可想着胤禛与自己的叮嘱，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变了：“回皇上的话，这是工部几位侍郎商议出来的结果。” 工部有些人不明白四阿哥为何要藏拙。 但他乃浸淫朝堂的老人儿，略一想就明白了，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除去太子，便是大哥和八阿哥，哪怕大阿哥先前因纳兰明珠失势曾失宠过一阵，可后来皇上出于多方面原因考量，还是让纳兰明珠官复原职，虽说权势不如从前，可好歹朝中也有撑腰之人。 倒是八阿哥如今颇得皇上喜欢。 若换成寻常阿哥，定会想着好好表露一番，但随着几个阿哥渐渐长大，这水是越来越浑，唯有远远避开，方为上策。 皇上一听这话，便“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他们都忘了，皇上可是天子，掌管朝堂几十年，这工部那些人是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当即就猜到这主意是胤禛所想，想着胤禛不愿露头，他也是装着明白踹糊涂，只是要好好嘉奖工部一番。 等着老尚书下去之后，他这才传了刑部的人问这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朝堂之上互相抱团取暖，乃是人之常情，哪怕纳兰明珠权势不复当初，但皇上知道还会有下一个纳兰明珠，下下个纳兰明珠……只是接下来的话，叫皇上万万没有想到。 这件事与索额图有关系。 虽说索额图并没有直接出面，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索额图，刑部尚书跪在下首，大气不敢喘一声，只听皇上吩咐。 相较于纳兰明珠的买官卖官，一向打着“清廉为官”的索额图做下这样的事更让皇上没办法接受。 良久，他才淡淡道：“这件事先行压下吧！” 此乃无奈之举，一个月前索额图立下大功——代表大清前去俄国谈判，保证了两国边境的安宁生活，巩固了北方边疆。 若此时拿索额图开刀，会让不少大臣觉得他用人之后变得冷血无情。 皇上不是不知道索额图这是什么意思，赫舍里一族多年为官，不缺银钱，如今这般大肆纳财，不过觉得太子根基不稳，储备银钱，以防万一而已。 随着一个个儿子长大，太子显得并没有那么出众，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太子不满，但太子等人却不会这样想，只觉得诚惶诚恐。 倒是胤禛听工部尚书说皇上已答应这事儿，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皇上却把这事儿丢给了自己。 当皇上在早朝时宣布这事儿时，年轻气盛的大阿哥第一个站了出来：“回皇阿玛，儿臣觉得此事不妥，四弟虽向来聪颖，但年纪尚小，且无经验……” 这话一旦开了个头，跟风的人就不少，就连索额图都站了出来。 这法子极好，若是成了，不仅在皇上跟前露脸，也会因此立威于百姓之中。 索额图想让太子拦下这事儿。 大阿哥党也是毫不退让。 真·咸鱼·胤禛忍不住在心中思量，只觉得皇上是不是猜到这主意是自己出的了？要不然怎么会将这事儿交给自己？这事儿虽讨好，但也费力啊！ 到了最后，皇上却是一锤定音：“如今四阿哥在工部学习，这主意是工部想出来的，朕知道诸位爱卿一心为大清百姓着想，朕甚是欣慰，便是四阿哥年纪尚小，但有瓜尔佳大人辅佐，朕相信不会有任何纰漏的。” 他口中的瓜尔佳大人便是工部那位老尚书了。 这话一出，再无人敢多话。 胤禛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谢恩。 主意是好主意，但叫胤禛顶着大热天一日日往城郊跑，还是挺叫人难受的。 这日一下朝，工部尚书便说要带着胤禛先去城郊看看。 好在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只能乘坐马车，胤禛也跟着蹭了马车。 一路上两人皆商议接下来的计划，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等着车夫说到了，待工部侍郎下了马车后，他这才下车。 只是刚撩起车帐，胤禛就愣住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啊！ 他不过是刚下马车，迅速就围上了一群人，一个个是衣衫褴褛，勉强够蔽体而已，一个个更是面黄肌瘦，满脸菜色，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 哪怕胤禛他们身着便服，可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是有钱人。 胤禛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迈不动了，不说围着马车这些人，放眼望去，皆是如此。 残垣倒塌的墙壁，躺在凉席上饿的直叫唤的灾民，抱着孩子哄的妇人……这等场景，从前胤禛也就在电视上看过，但远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更震撼。 很快就有侍卫将这些人驱逐开来，工部尚书则带着胤禛四处转悠了一圈，苦笑一声道：“这下你可知道皇上为何会那般生气了吧？这次暴雨，受伤的灾民有数百个，一半的灾民流离失所……” 出了紫禁城，没那么多顾虑，他老人家自然也就没什么不敢说的：“想当年我还是学生时，先生们教导我们要以天下百姓为先，我相信，这乃是天下学子的初心……” “只是随着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想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人命好像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了，也不知道等着他们百年之后，对不对的起自己读了那么些年的圣贤书，对不对的起孔圣人。” -- 第273页 胤禛被震慑的半晌说不出来，最后只道：“那些人真的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因一己私欲，多少人流离失所啊！ 工部尚书摇摇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说来说去，天底下最苦的都是那些老百姓。” 原对这差事儿有几分不愿意的胤禛在见到这样一幕后，心里是半点不情愿都没有，只想着能够快些动工，这样那些灾民就不用大热天躲在草棚子下面了。 当晚回去之后，他就开始设计草图，甚至还在设计了一个小小的书院来。 当图纸递给皇上后，这些日子难得脸上有笑意的皇上嘴角微微翘起，只道：“这书院是你要加的？” 胤禛正色点头道：“回皇阿玛的是，是儿臣的主意。” “尚书大人说这些灾民只怕无心向学，整日想的都是如何填饱肚子，可儿臣觉得，哪怕是有三两个好学之人也是好的。” “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若是加以引导，应该可以凑齐几十个学生的。” “只是……如今户部吃紧，要专门增设一间书院，还要拨人过去授课，只怕是比不小的开销。” 他其实没报多少希望的，当他把这图纸送到工部时，有个年长的侍郎甚至还笑出声来，背地里更说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想一出是一出。 但他始终觉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只是那些灾民尚不知道读书的好处，若是知道，定会有少部分人愿意试一试。 谁知道皇上却是朱砂笔一勾，答应下来。 这般一比较，胤禛便与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太子心里想的念的是少部分权贵，但胤禛则是胸怀天下。 这一刻，皇上只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是不是立早了。 瞧着胤禛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瘦了一圈，原本白皙的小脸是黑黝黝的，当即只觉得这孩子怕是累坏了，索性道：“正好朕这时候有了空闲，来，胤禛，你陪朕去承乾宫看看皇贵妃吧。” 胤禛却有点迟疑，只道：“皇阿玛，可是今日城郊有一批材料要送过去，儿臣还要过去盯着了。” 皇上已站起身来，不由分说道：“怎么，难道少了你这工部就转不动了？朕听说皇贵妃这几日病情似有些恶化，想要去看看。” 胤禛不好拒绝，只能跟在皇上身后。 如今虽已是盛夏，但自年初那场暴雪后，天气相较于往年并不算热，走在遮天蔽日的阴凉下，甚至还有几分凉气。 这一路上，皇上与胤禛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就如同最寻常的父子一般，问起胤禛最近在工部可还习惯，问起十四阿哥最近怎么样，问起九公主等人最近可有调皮……胤禛一一作答。 等着到了承乾宫，这轻松的氛围就荡然无存。 周院正恨不得日日住在承乾宫才好，一看到皇上就委婉说出来佟佳皇贵妃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皇上已有心理准备，微微颔首，便沉着脸走了进去。 床榻上的佟佳皇贵妃双眼微阖，被沈嬷嬷提醒了几次说皇上来了，这才睁开眼，半晌才认出皇上来，最后她的眼神更是落在皇上身后的胤禛面上：“四阿哥也来了？本宫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好像长高了，也黑了，瘦了！” 短短一句话，她是歇了又歇，这才将话说完。 胤禛上前给佟佳皇贵妃请安。 佟佳皇贵妃轻轻笑了笑，还要再说话，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上忙上前替她顺气。 沈嬷嬷带着众人都下去了，胤禛也跟着下去吃茶，只是他能感觉的到一直到自己走出大门，佟佳皇贵妃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 等着胤禛出门后，再也看不见了，佟佳皇贵妃这才念念不舍收回自己的目光，苦笑一声道：“皇上，臣妾小时候就想着嫁给您了，那时候姑姑也说臣妾长大后会嫁给您，从那之后，臣妾心里再没了旁人，一直等着这一日……” “姑母与臣妾说，臣妾会成为您的皇后，会有自己的孩子……可直到今日，臣妾什么都没有。” “您向来聪明，很多事情臣妾做了，相信您都知道，这么多孩子中，臣妾对不起四阿哥，几次想要害他……您都知道，对不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皇上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同佟佳皇贵妃算旧账的，只道：“好端端的，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你好好养着身子，等你的病好了，会有孩子的……哪怕你到时候没有自己的孩子，抱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身边养着也成。” 佟佳皇贵妃摇摇头，有气无力道：“便是周院正没讲，臣妾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这辈子能够嫁给皇上，在您身边陪伴这么些……日子，臣妾死而无憾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没了力气，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更是缓缓从双颊流下。 她还没说，她知道了六阿哥之死是皇上下的手。 她没来得及说。 也没打算说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都是她的报应啊！ 等着皇上喂她喝了药，她这才躺在皇上臂弯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按照周院正所说，佟佳皇贵妃也就这两日的事情了。 回去之后，皇上便颁布了一道圣旨，封佟佳皇贵妃为皇后。 -- 第274页 大清后位已空悬多年，便是当初太皇太后在世时也时常催促皇上立后，皇上直说再无这个打算，大家都以为这后位会一直空悬下去，不曾想到了这个时候，佟佳皇贵妃被立为了皇后。 哪怕众人知晓她当不了几天皇后了，可也是羡慕不已。 佟佳皇贵妃知道这消息时，捏着梁九功送来的圣旨是哭了笑笑了哭，这是她盼了一辈子的位置，想了一辈子的位置，如今终于成了大清的皇后，却发现这么多年，自己好想错了，错的离谱！ 翌日一早，佟家皇后薨了。 这一天是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而她，只当了一天的皇后，旁人觉得羡慕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唏嘘。 胤禛自然也是要去守灵的，当一行太子带着阿哥们跪在地上时，太子与三阿哥脸色都不好看。 不是因为他们与佟佳皇后感情甚笃，而是因佟佳皇后是他们的嫡母，亲生母亲死后，得守孝三年。 这样说来，太子的亲事便又要往后拖几年了。 这要太子怎么能不着急？ 虽说大福晋接连三胎都生下了女儿，前些日子大阿哥已暗中收用侍妾了，到时候若侍妾诞下儿子，皇上定也是高兴的。 三阿哥也是这般小心思。 倒是胤禛跪在他们后头，想着当初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心里还是有几分唏嘘的。 跪在他身后的五阿哥道：“四哥，方才我听额娘说皇阿玛好像有些不好……” 宜妃这话的意思是让五阿哥去安慰安慰皇上，刷刷好感，可惜，五阿哥依旧没这个胆子。 五阿哥更是低声道：“有人说皇阿玛是不祥之人……” 胤禛扭头扫了他一眼，声音是前所未有严厉：“胤祺！” 他知道五阿哥要说什么，说皇上先是克死了先皇，再是皇太后，再是两个妻子，最后更是克死了太皇太后，如今又是佟佳皇后…… 五阿哥被他吓了一跳，低声道：“四哥，我也是听别人嚼舌子的，我知道，这话不能乱说，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胤禛正色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种话心里想都不要想，但凡你心里想了，眼睛里都会流露出端倪来的……” 说着，他更是派人去看看纯禧公主，纯禧公主今儿也进宫来了，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得多注意些才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7 22:19:56~2022-06-18 20:2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外命妇得进宫哭灵, 纯禧公主也不例外，相较于先前太皇太后的去世，这次的纯禧公主并没有伤心, 更多的则是担忧。 随着佟佳皇后的去世, 后宫中只剩下温僖贵妃一人独大，到时候岂会安宁？ 让她更为担心的则是胤禛的亲事。 事到如今, 胤禛的亲事还没有影子。 等着纯禧公主偷偷与胤禛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胤禛是啼笑皆非：“……纯禧姐姐，我如今才十二岁, 即便是三年之后，也才十五岁，何必这么早成亲？不着急的！” 他不急，纯禧公主却是着急起来。 如今纯禧公主也知道德妃一门心思扑在刚出生不久的十四阿哥身上, 不过就算是德妃有心替胤禛操心亲事, 就乌雅一族的人脉, 只怕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纯禧公主则开始帮着胤禛物色起来。 在她心里, 她这个弟弟极为出色, 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女子，只是等她与世家福晋流露出说亲的意思来, 众人却是纷纷婉拒。 等着纯禧公主回去仔细一想, 好像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朝堂与后宫向来是息息相关的，就在众人都以为皇上不会再立皇后时，皇上却在佟佳皇后弥留之际将她立为皇后，那是不是表明, 等着三年后, 温僖贵妃也可能会被立为皇后？ 谁都知道温僖贵妃与德妃关系并不好, 哪怕德妃的亲妹妹嫁给了温僖贵妃的亲弟弟, 两人也并没有什么来往。 更别说如今钮祜禄一族隐隐扶摇直上的趋势，谁敢得罪温僖贵妃，将女儿嫁给胤禛？ 故而，纯禧公主在胤禛的亲事上是一而再再而三碰壁。 当然，这事儿她可是不会与胤禛讲，只想着偷偷再努力一把。 浑然不知的胤禛等着佟佳皇后的棺木下葬后，将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城郊避难营上面，到了最后更是嫌弃每日往返紫禁城太花费时间，索性在城郊一个小院子歇下。 这小院子虽是附近能找到环境最好的，但和阿哥所的院落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就连工部尚书都看不下去，劝了胤禛好几次。 吃穿用度方面差些倒是无所谓，万一四阿哥在这儿出了事儿，他也难辞其咎。 胤禛自然也是想到这里来的，笑着道：“……这院子与灾民的临时棚比起来，已好了许多，我还有什么可在意的？您也不必不放心我，周遭都有侍卫守着了。” “更何况，便是我每日骑马一来一往的，也得花费将近一个时辰，有这时间还不如早些将屋子修好，也免得那些灾民受苦。” 如今已到了夏末，可依旧是暴雨不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一场大雨下来。 -- 第275页 更何况到了初秋，饥寒交迫的，这些老百姓的日子是更加难熬。 工部尚书没办法，找到了皇上，谁知道皇上只是淡淡说一声知道了，就再无下文。 这可把工部尚书给急坏了，连堂堂朝堂阿哥都如此上进，随着他一声令下，工部几个侍郎也搬了过来。 所以原计划在九月份完工的屋子，中秋节没到就已经完工。 皇上还专程派了心腹大臣前去看了看，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圣心大悦。 他为他的儿子自豪。 一时间，朝堂上与后宫中又是议论声不断，胤禛的风头甚至连太子都压过了。 索额图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再次找到太子，要太子提防着胤禛：“……先前四阿哥日夜歇在城郊，不管是真心也好，还是虚情假意也罢，太子都不得不防，您整日呆在紫禁城中，怕是不知道那些难民已将是四阿哥奉若神明。” “四阿哥心机城府极深，不光对修缮屋子尽心尽力，更是日日与难民吃同样的食物，谁不知道四阿哥在吃食方面最是讲究？我只怕四阿哥在韬光养晦。” 这话就算是他不说，太子也知道。 随着太子一日日长大，当初的雏鹰已长成年轻力壮的雄鹰，早已在身侧养了属于自己的队伍。 他知道，胤禛已在京城中极得民心。 他知道，朝中上下也对胤禛刮目相看。 他更知道，皇上看向胤禛的眼神已一日日的变了…… 这让太子心急如焚，却还是强迫自己沉着下来：“您不必着急，如今当务之急是大阿哥，我听说他请了京中名医打算助他生下儿子，便是这孩子不是大福晋所出，但在皇阿玛心里怕也是分量非同寻常。” “如今我与石氏的亲事又要往后延迟三年，我想着，不如先娶侧福晋。” 索额图连声出言反对，“皇上向来讲究孝道，如今佟佳皇后也是您名义上的皇额娘，若是您提出这件事来，皇上定会心生不悦。” “可大阿哥胡闹，您又不能将这事儿告诉皇上，只会让皇上觉得你们兄弟不和……” 说着，他倒是想起一个主意来，只在太子身边窃窃私语。 当即太子面上便露出几分笑容来：“这法子甚好，到时候让他有苦说不出。” *** 胤禛不知道自己已成为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条咸鱼不假，可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都不做不到熟视无睹。 他只是想为那些灾民做些事儿而已。 到了中秋家宴那一天，谁人都瞧得出皇上心情好了许多，因佟佳皇后刚去世不久的缘故，中秋家宴并未大办，连烟火都没放，只是众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而已。 太子将太子与大阿哥褒奖一番，一人是前些日子协助索额图与俄国谈判，一人是带兵有方。 太子与大阿哥是兴高采烈上前道谢。 谁知这时候温僖贵妃却笑着道：“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却是连臣妾都听说了四阿哥前些日子协助工部修缮了难民的屋子，皇上莫不是将四阿哥给忘了？” 她并不是故去的佟佳皇后，知道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要显出容人之量来，当初的佟佳皇后就是因为自己胜券在握，故而才会与皇后之位擦肩而过。 而她，就是要众人瞧瞧她的肚量。 皇上的眼神在胤禛面上扫了一眼，瞧着他这些日子的确是瘦了黑了，若是往灾民中一丢，只怕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来的。 只是，皇上的眼神很快再次挪开，只淡淡道：“这事儿是工部在办，胤禛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何来嘉奖一说？”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胤禛不在意这些，也知道他越是看重胤禛，旁人就越是提防、忌惮于他。 温僖贵妃的笑容依旧，心里放心不下。 四妃之中惠妃为首，虽有大阿哥，但其人莽撞无城府，再是荣妃，如今已是年老色衰，不得皇上宠爱，至于宜妃，那就更不必说了，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唯有才生下十四阿哥的德妃，叫她坐立不安。 女人的容貌会随着年华老去一日不如一日，但德妃却是个例外，如今虽年纪不小，容貌不复从前，但却多了几分女人的韵味。 也就上次德妃生产时，温僖贵妃动过手脚，以后德妃再难有身孕，不然只怕她会寝食不安的。 胤禛觉得无所谓，他替灾民做这些事儿可不是为了得皇上褒奖的，这皇上夸上两句，难不成就能长几斤肉了？ 倒是他身后的五阿哥趁大家都吃饭的时候忿忿不平道：“四哥，皇阿玛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法子明明就是你想出来的，而且也是你第一个在城郊盯着的，瞧你，这些日子都瘦了一圈。” 还记得上次四哥回来，吃起饭来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可见多少日子没好好吃饭了。 胤禛低声与他道：“在意这些做什么？风头叫太子哥哥与大哥出就好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五阿哥懵懵懂懂摇摇头，还欲再说话时，十三阿哥就凑了过来，抱着胤禛的腿舍不得撒开。 相较于当初的五阿哥，如今的十三阿哥更为粘人，但凡有胤禛在的地方，他眼里就容不下旁人，甚至包括敏妃。 十三阿哥奶声奶气喊了声“四哥哥”后，则摊开手心。 -- 第276页 这是他的宝贝。 最近的十三阿哥爱上了寻宝游戏，他的“宝贝”就是好看的石头。 这次给胤禛的一块洁白无瑕的石头，浑身白色，晶莹剔透，半点瑕疵都没有，他更是笑着道：“四哥哥，给你。” 胤禛不会做夺人所爱之事，笑着道：“我很喜欢，谢谢你，但是你能帮我把石头保管起来吗？” 十三阿哥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乳娘就抱着十四阿哥过来了，十四阿哥向来聪明，已学会认人了，认识了十三阿哥，日日都喜欢粘着十三阿哥，如今他一瞧见胤禛手心里的石头，就抢了过来。 胤禛连忙去拿，生怕叫他误食了下去。 十三阿哥却是眼眶泛红，只道：“弟弟，这是我送给四哥哥的……” 小小年纪的十四阿哥哪里听得懂这些？当即见着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笑的是更欢了，但手心里握着的石头却没松开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送小红包哟，么么感谢在2022-06-18 20:22:09~2022-06-19 22:0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十三阿哥虽大多数时候是呆在敏妃身边的, 可他却是德妃膝下的孩子，早慧的他对这个弟弟也是十分好。 他当即眼圈就红了，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弟弟, 这是我给四哥的礼物, 你给我好不好？到时候我给你找个更好看的石头。” 十四阿哥根本就听不懂，眼瞅着乳娘与十三阿哥都围着自己要掰自己的手, 向来被看的娇气的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好在这时候众人吃吃喝喝的，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热闹极了, 没谁注意到啼哭不止的十四阿哥。 可德妃却很快皱眉走了过来，一开口便道：“好端端的，十四阿哥怎么哭了？” 乳娘抱着十四阿哥，没敢接话。 还是胤禛含笑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在他心里, 德妃虽有几分偏心, 却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谁知道德妃一开口, 就连胤禛都有些笑不出来——他还小，你们当哥哥的该多让着他些！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了, 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 就让给他吧！瞧瞧咱们胤禵哭的多伤心啊，来，让额娘帮你擦擦眼泪…… 这话尚未说话，德妃就已经抱着十四阿哥走了。 最后她那个眼神只让胤禛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像一开始做错的那个就是他们似的。 这一刻, 他终于见识到了德妃的偏心。 皇帝重长子, 百姓疼幺儿。 德妃接连折损了一个公主, 又平安生下两个公主，最后才得来这眼珠子一般的小儿子，自然当成了宝贝疙瘩。 十三阿哥已默默掉下了眼泪来，这石头是他日日要乳娘带他去御花园找的，就是想送给他的四哥。 回过神来的胤禛连忙替他擦眼泪，笑着哄道：“好胤祥，别哭了，你放心，我会帮你把咱们的宝贝要回来的。” 这不仅是一颗石头，更是十三阿哥的赤诚之心。 接下来的中秋家宴，胤禛实在高兴不起来。 翌日一早，他下朝后就直奔永和宫而去。 德妃看到儿子也是高兴的，其实昨日之事等着她回过神来之后也察觉出自己做的有些不对，但她想着胤禛向来懂事，定不会与她一般计较的，便又是张罗宫女上点心又是上茶的，好像这样做，就能将昨日之事弥补了些。 谁知道胤禛一开口便是找德妃要昨日的石子，更是道：“……额娘，有些话本不该我说的，在您看来，那只是一块石头，但对十三弟来说，却是他的宝贝，况且十四弟向来玩具多，这样的石头不过是一时新鲜，怕是如今已经不喜欢了，所以我今日是专程过来拿这块石头的。” 德妃唇角的笑一下子滞住了，面上有些挂不住：“你口口声声都是胤祥不高兴了，难道在你心里，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及不上一块破石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胤禛敬德妃，爱德妃，但并不是愚孝之人，一个眼神朝小安子扫去，他就明白了胤禛的意思，直朝十四阿哥所在的屋子走去。 胤禛耐着性子一句句话解释，耐着气头上的德妃却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等着小安子拿着石头出来后，德妃更是气的眼眶都红了：“好了，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胳膊肘也朝外拐了……本宫原还指望着你能帮衬着你弟弟，没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狠心。” 一块小小的石头就能说出这般严重的话来。 胤禛知道，德妃的心偏的没边儿了。 他又劝说几句，见德妃完全听不进去，只好先去找十三阿哥了。 十三阿哥看到自己的宝贝石头，面上却是没有笑意，反倒是忧心忡忡道：“四哥哥，昨晚上敏额娘与我说了，说额娘肯定会因为这件事不高兴的……四哥，我不想额娘不喜欢你，要不，这石头我们不要了，还给弟弟吧？” 瞧着他眼睑下一片青紫，看着似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胤禛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很多东西，他无能为力。 城郊的那些灾民，德妃的偏心，混乱的朝堂……作为一个旁观者的他都觉得难受，只能凭着一己之力能改变多少就改变多少吧。 -- 第277页 胤禛摸了摸十三阿哥光秃秃的小脑门，笑着道：“既是咱们的宝贝，那你就好好保管着，等着弟弟长大些，我们再与他解释这件事，我相信他会明白的。” 十三阿哥只能点点头。 胤禛则想着让德妃冷静几天，这人呐，一旦钻入了牛角尖，想要出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正好这些日子他要忙着工部的事儿，也甚少有时间去后宫请安。 谁知道没出几日，就闹出了一桩丑闻来。 大阿哥竟打了太子。 说是当时太子正在书房看折子，大阿哥也不叫人通传，就气冲冲走了进去，还没说几句话，就抬手将桌上的砚台砸向太子，幸好太子躲的快，不然只怕脸上就要落下疤了。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这可不是小事儿。 当时太子书房里还有索额图等人在，生怕事情闹不大，很快将这件事捅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自是勃然大怒，可不管皇上怎么问，大阿哥直说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冲撞了他。 这下，皇上是更生气了，狠狠斥责了大阿哥一番，更是罚了大阿哥一年的俸禄。 俸禄不多，但足够叫大阿哥丢脸了。 这事儿传的是沸沸扬扬。 胤禛并不相信大阿哥的说辞，也曾去太子跟前试探问过一次，只是太子依旧是同样的说辞。 如今的太子已经十六岁了，身上已隐隐有了少年储君的威严，不再像从前那样，若是碰到烦心事会找他喝酒了。 太子不说，胤禛自不会继续追问。 胤禛正欲转身退下时，只听到太子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胤禛啊，如今不少人都与我说大阿哥不足为惧，如今要提放的是你与八阿哥，你如何看？”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浅笑，好像在闲话家常一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胤禛一点都看不透太子了，更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何意，当即忙道：“还请太子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太子哥哥，而我，是您的四弟弟。” “您日后会成为一代明君，而我会成为您的左膀右臂。” 当然，前提是太子是明君的前提下。 太子脸上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拍拍他的肩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倒是你，平日里多提放着八阿哥一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阿哥虽已没什么威胁，但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定会在背后给八阿哥出谋划策的。” 胤禛正色应是。 言语之中十分恭敬，只将眼前之人当成了太子，而非他的兄长。 接下来，皇上又寻了个由头罢免了大阿哥在兵部的官职，哪怕太子毛遂自荐，却还是被皇上拒绝了。 自己的儿子，皇上心里清楚，太子并不擅行军作战，大清与准噶尔一战势在必得，不允许有半点差错。 太子虽有些沮丧，却还是很快振作起来。 他甚至忙里抽闲，替胤禛寻摸起亲事来。 哪怕胤禛几次拒绝，但太子还是为他找到一个自己觉得十分合适的人选。 这女子年方十四，虽比胤禛大上两岁，却是容貌端庄秀美，熟读诗书，最重要的是，这女子出自赫舍里一族，说起来，还是太子的表妹。 太子只将胤禛找到书房，提起了这件事：“……这人是我托叔祖母帮你选的，你是不知道，我这表妹自十二岁之后，上门求亲之人便是络绎不绝，不仅因为她家世出众，更是颜容仪功，无一不精。” “到时候她嫁给了你，便是亲上加亲。” “至于皇阿玛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你觉得不错，我便亲自求皇阿玛赐婚，先将亲事定下，等着皇额娘丧期一满，便能大婚。” 胤禛对这人有点印象，当初荣妃也想替三阿哥求娶来着，后来想着这人出自赫舍里一族，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嫁给三阿哥这才作罢。 胤禛还见过她两次，标准的世家贵女的模样，这些人都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胤禛心中有些许不悦，因为他的亲事，他在太子跟前已回绝过几次，可太子还是执意如此，说白了，就是非要将他捆在太子这条船上才放心。 但他从未想过娶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只道：“多谢太子抬爱，只是我自知高攀不上赫舍里一族所出的女儿……” 太子却拍着他的肩头，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模样俊朗，才情出众，这世上的女子没有你配不上的。” 说着，他更是道：“我知你的性子，再多拒绝的话都是自谦之词，放心，你是我弟弟，若有好的女子，我不念着你念着谁？” “这亲事，我要姨母与德妃也提过的，谁知德妃对你的亲事却不是十分上心的样子，直说凭皇上做主。” “叫我说这件事我便直接告诉皇阿玛……” 胤禛还要拒绝，谁知这时候刚好有两个大臣前来找太子议事，他没办法，只好先退了出去。 到了下午，太子就求到皇上跟前请皇上帮着赐婚，口口声声还说这是胤禛愿意的。 魏珠当时也在场，知晓这消息后很快就抽空来见了胤禛：“……您是没看到皇上当时的表情，那叫一个晦暗不明，奴才与您说这事儿也就是提醒您一声，若是皇上问起，您定要一口回绝。” 连他一个阉人都知道，如今大阿哥处于劣势，朝中太子一人独大，年纪轻轻的他也跟着自大起来。 -- 第278页 如今当着皇上的面这般直接拉拢四阿哥，这叫皇上怎么高兴的起来？ 胤禛连声道谢。 但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太子的野心，太子恨不得广而告之，宣告所有人胤禛是他的人，便放出消息，说胤禛有意迎娶赫舍里一族的女子。 实际上当日太子与皇上说起这事儿时，皇上只说考虑一二，既没有拒绝，更没有答应。 但太子却将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 皇上知道了更是不悦，如今太子与索额图屡屡试探皇上的底线，可皇上却是隐忍不发，只想着他们到底还能做什么，还敢做什么。 甭管外头传的是风风雨雨，但胤禛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皇上一日没松口，他就一日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只是胤禛却没想到很快他的院子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八阿哥来的时候胤禛正在陪五阿哥下棋，他没想到棋艺平平，屡战屡败的他迎战五阿哥却是赢了一局接一局，惹得五阿哥脑袋瓜子都要挠破了，最后更是气鼓鼓的说要再来一局。 听见通传声，胤禛与五阿哥都惊呆了。 哪怕是从前，八阿哥基本上也没来过胤禛院子里，更别说如今大了，更是与胤禛等人泾渭分明。 胤禛知晓八阿哥定有要事，只要五阿哥等人先下去，等着屋内没了旁人，八阿哥才正色道：“想必四哥也知道今日我过来是有事与你说，这些日子，紫禁城中人人都在传四哥将迎娶太子表妹，哪怕皇阿玛并没有松口，可若四哥愿意，这件事应该也有很大胜算的。” 说着，他更是轻声道：“但有些事情我想要告诉四哥一声，接下来四哥可以好好想想该不该继续投靠太子。” 哪怕他只是个九岁的少年，可言行举止已带着几分老成。 胤禛含笑道：“八弟有话直说便是了。” 八阿哥正色道：“前些日子大哥与太子动手了，四哥可知道其中的缘由？” 胤禛摇摇头。 八阿哥继续道：“大哥与大嫂成亲多年，连生两个女儿，大哥一直想要个儿子，所以偷偷宠幸了别的女子，那女子有了八个月的身孕，被大哥养在城郊别院。” “之前有人冲到院子里去，一碗药灌了下去，那女子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孩子却没能保住……那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更重要的是，那些人更是肆无忌惮直说他们是索额图的人，四哥你说你若是大哥，你会动手打太子吗？” “偏偏大哥这次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不能与皇阿玛说曾祖母孝期有了孩子，也不能说他私自有了孩子……若让皇阿玛知道大哥一门心思为了生下儿子，定会勃然大怒的。” “大哥原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抱到皇阿玛跟前，皇阿玛看到长孙，便是要训斥大哥也不会太过，可如今，大哥什么都没有了……若当初换成是我，只怕我也一样会对太子动手的。” 当时他也好，还是纳兰明珠也好，都不知道这件事，大阿哥甚至没与他们商量一声，便直冲太子而去。 他觉得大阿哥太莽撞了些，却也能理解大阿哥。 如今大阿哥本就身处下风，这个孩子是他的希望，如今这个希望也没了。 胤禛微微皱眉，没想到太子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竟行事如此毒辣，当即有些不敢相信：“会不会这件事太子不知情？” 八阿哥却是自嘲一笑，道：“怎么会了？太子生性倨傲，若大哥率先动手，他怎会不生气？可据说当时不光是太子没有反应，就连太子身边的那些大臣也没反应，就好像……瓮中捉鳖似的。” 说着，他更是道：“我承认我有私心，不愿让四哥与太子牢牢绑在一起。” “我也知道，四哥是太子的人，定会对我今日这话将信将疑，只是还请四哥好好想想。” “如今太子身居高位，对着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就能下此毒手，若是假以时日，真的等着太子继承大统，像我们这些与太子为敌之人的下场自不必说，那四哥你了？你觉得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说着，他更是起身道：“我们并不奢求四哥能站在我们这边，只是请四哥好好想想这件事。” 胤禛眼睁睁看着八阿哥离开。 不得不说，作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八贤王，八阿哥的一言一语的确是很有说服力。 胤禛从未想过娶赫舍里一族的女子为妻，但还是差了小安子前去打探这件事。 小安子查到端倪后，皇上也派人请了胤禛前去御书房，一开口便道：“朕听说你想娶赫舍里氏为妻？” 其实这些日子皇上又何尝不是在观望胤禛？ 可他瞧着胤禛不急不慌，颇有大将之风，心里这才微微踏实了些。 胤禛微微颔首，正色道：“儿臣也听说了这消息。” 皇上被他逗笑了：“那你倒是与朕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胤禛神色不变，继续道：“儿臣听人说自己与赫舍里氏一见如故，郎有情妾有意，当初儿臣之所以选择住在城郊，就是方便与赫舍里氏暗度陈仓……” 皇上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什么都没说？” “谣言止于智者。”胤禛抬头，见着皇上眼神中毫不遮掩的欣赏之色，继续道：“儿臣是男子，被人议论几声倒是无妨，可赫舍里氏是女子，女子名声大过天，儿臣只怕越穿越乱，到时候惹得赫舍里氏不好嫁人就不好了。” -- 第279页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儿臣没做过的事情，又需要承认什么？” 皇上颇为赞许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太子为何来朕跟前说你想要娶赫舍里氏为妻？” 早有准备的胤禛直道：“因为太子友爱兄弟，想着三哥的亲事已经定下，儿臣的亲事迟迟没有着落，故而才会一心替儿臣张罗。” “赫舍里氏是太子表妹，太子对她知根知底，想着她是个好的，所以想着把她嫁给儿臣了。” “说起来，太子也是一片好心。” 这话说的皇上脸上笑意更甚，只点着他道：“你啊你，你这一张嘴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也不知道你随了谁。” 说着，他更是道：“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的亲事上你额娘帮不上什么忙，你了，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没有合意的，那朕就要替你做主了……” 皇上说要给自己说亲与太子说要给自己说亲……这可不是一个概念，吓得胤禛连忙道：“皇阿玛，儿臣暂不想娶妻。” 皇上可不会将一个半大孩子的话放在心上的，当即直说：“这事儿又不着急，与胤祉一样，若有合适的，这亲事就先定下来，等着你皇额娘丧期过了再成亲也不迟。” 不得不说，皇上有些方面与太子还是如出一辙，十分倔强，比如说，在胤禛亲事上。 哪怕胤禛委婉拒绝，但皇上还是有了这个打算。 既然这般，胤禛索性想着先下手为强好了，与其说等着皇上指给自己一个陌生女子，兴许自己先能找到一个合眼的？ 等着纯禧公主进宫后，听说胤禛有意想要成亲，向来热衷此事的她却面露难色来：“……先前因为温僖娘娘的关系，你的亲事本就有些艰难，如今再闹出赫舍里氏来，只怕更加艰难。” “若是皇阿玛赐下的婚事，那无转圜的余地，倒还好说些，可若是谁要是在这个关头敢与你通气儿，这不是与赫舍里一族与钮祜禄一族为敌吗？放眼京城上下，谁敢有这个胆子？” 说着，连她都皱眉开始替胤禛出主意起来：“要不你想想你觉得谁家的姑娘还不错，求到皇阿玛跟前去，要皇阿玛做主给你赐婚？这样一来，谁敢抗旨？” 胤禛苦笑着道：“纯禧姐姐，这种事儿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若是别人不愿意，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着急，等着看看便是了。” “再说了，我喜欢的女子可不是寻常女子，像赫舍里氏旁人都觉得好，我却不觉得她好，说话做事好似戴着一张假面具似的，这样一起生活几十年，能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赫舍里一族的女子都极有奉献精神，赫舍里皇后是这般，僖嫔是这般，只怕这位赫舍里氏也是这般。 这话倒是提点了纯禧公主，当即便“哎”了一声，示意胤禛先别说话，她更是忙道：“你这话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这人，倒是与寻常世家贵女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2:01:50~2022-06-20 20:3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羽陌璃殇 6瓶；星期八 2瓶；啥也不是、司空雪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胤禛并未对这话抱有什么希望, 毕竟先前纯禧公主先前与他说的那几个好的，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世家贵女，虽然那几个姑娘的长辈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纯禧公主笑着道：“你可记得兵部的富察大人？” 胤禛点点头。 他自然是记得这人的, 这位富察大人任兵部右侍郎, 在兵部当差几十年，战功赫赫, 却是十几年来在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上直打转，原因很简单，这人刚正不阿, 脾气暴躁，当初连在兵部学习的大阿哥都敢顶撞。 私下里，富察大人更是放出话来——大阿哥算什么？今儿就算是皇上来了，我也是说一样的话, 他一个小娃娃, 这毛才刚长齐, 就来兵部指手画脚起来？ 大阿哥一听这话, 气的不得了, 偏偏这人当着皇上的面说话也没克制多少，原本他是存了拉拢富察大人的心思的, 后来只得作罢, 更是记恨上了这人。 纯禧公主说的便是富察大人所出的幼女，富察大人如今已年过四十，生下五个儿子后这才得了个幼女，全家老小都将这小女儿当成宝贝, 原先这小女儿性子骄纵不堪, 可一年前落水后性子就变了不少, 如今倒也贤淑文静。 只可惜啊, 因父女两人声名在外，哪怕富察大人流露出想给女儿说亲的意思，可旁人却是唯恐避之而不及。 就在前些日子，富察大人知晓纯禧公主为胤禛选妻，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索性登门长公主府来试一试。 结果是显而易见，纯禧公主委婉拒绝了。 说起这事儿，纯禧公主只觉得哭笑不得：“……后来你的亲事四处碰壁，我想着那位富察氏，就派人前去打听了一二，说她也就小时候顽劣时，自一年前落水后性子大变，如今性子模样都不差。” “富察福晋身子不好，她更是日夜侍奉于她额娘身边，听说倒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只是喜欢舞刀弄枪的，她上头那四个哥哥更不是好相与的，与富察大人脾性差不多，带兵打仗倒是可以，但是在京城当官儿，只怕这辈子难得擢升。” -- 第280页 胤禛听这三言两语顿时就来了兴趣，只道：“照纯禧姐姐这样说，我倒是对这位富察氏印象不错。” “富察大人我也是知道的，富察福晋身子一直不好，但富察大人身边却无侧福晋和侍妾，更是与四个儿子放出话来，谁都不能纳妾。” “正是因此，他们家家风极好，当初富察大人那几个儿子娶妻之际，可谓成了京城中的香饽饽，但也是同样的理由，富察氏的亲事怕是更难。” 纯禧公主点点头：“小时候你与我说你不愿意娶侧福晋，不愿意纳妾，我只当你说的是玩笑话。” “如今你还是这样想，若娶了富察氏也好。” 胤禛对这位富察氏倒是上了点心，只想着若有机会则相看一番。 等着再次早朝时再看见富察大人时，胤禛忍不住多留心了几分。 富察大人这些日子也在为自己幼女的亲事烦心，可以说是烦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原本择婿时他是条件苛刻，可眼瞅着女儿到了十二岁，却无一人上门提亲，他和富察福晋急的睡都睡不着。 甚至因此，富察福晋病情愈发严重。 前些日子，富察大人听说四阿哥要娶妻，身为武官的他对于聪颖的四阿哥也是十分欣慰，虽说这法子刚与富察福晋商议一二，便遭到了富察福晋的拒绝，直说他这是痴心妄想。 但身为武官，就要有胆有识，要不然富察大人怎会年过四十就已经立下赫赫战功？ 他找到纯禧公主，结果并不意外，但他也不后悔，后来更是与富察福晋说起来——华楹不能嫁给四阿哥也是好事儿，虽说四阿哥与咱们华楹年纪相仿，小小年纪又招人钦佩，但这种皇阿玛，到时候身边是左拥右抱的，我可不舍得咱们华楹受这个苦。 得，他若是没点自我安慰的本事，在朝堂屡次被人针对，只怕早就辞官回家了。 对上胤禛那探究含笑的眸子，富察大人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觉得这事儿有戏。 胤禛则想着见见这位富察氏。 没出几日，阿图大长公主就设宴邀请京中福晋夫人。 这消息一出，可谓是人人都想凑这个热闹。 说起来，阿图大长公主乃是皇上姑母，故去太皇太后次女，也是太皇太后如今唯一在世的女儿，可想而知，她的身份是何等尊贵。 自寡居之后，阿图大长公主便深居简出，原先太皇太后在世时，偶尔进宫陪着太皇太后说话，等着太皇太后故去后，甚少露面，就连紫禁城中的家宴都没有再参加。 算起来，上次阿图大长公主设宴还是在五年前了。 就连皇上知晓这事儿，也派人去大长公主府传话，说姑母平日里就是该这般，这样大长公主府就不会如此寂寥，更是派人送去了不少花木与瓜果，以助宴会顺利开展。 这下不光是京城女眷，就连太子等人也想要前去凑凑热闹。 胤禛也有了借口能够出宫。 他更是知道这件事是纯禧公主的手笔，身为太皇太后身边长大的孩子，纯禧公主与阿图大长公主关系也是十分亲厚，甚至连纯禧公主的公主府都悬在了长公主府附近。 等到了宴会这一日，大长公主府更是难得的热闹。 胤禛跟在太子身后前去给阿图大长公主请安：“……听皇阿玛说，这次是姑玛嬷想要提前举办寿宴，故而我也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请您莫要嫌弃。” 太子准备的一尊白玉观音。 胤禛给阿图大长公主准备的是一本亲自誊抄的佛经，眼瞅着与故去太皇太后有几分相似的阿图大长公主，他心里则是五味杂全，向来外向的他难得沉默起来。 阿图大长公主向来喜静，并不喜欢热闹，很快就屏退众人。 虽说从始至终，阿图大长公主没与胤禛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但胤禛依旧很感谢她。 等着出了正院大门，纯禧公主则带着胤禛来到了水榭阁楼。 水榭下，正是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满人女子讲究没汉人那么多，当着长辈的面儿一个个是斯斯文文的，可私下却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唯有一个花圃旁的女子惹得胤禛注意。 她一个人站在花圃边上，哪怕那些世家贵女冲着她指指点点，但她却是置若罔闻。 胤禛万万没想到那些得长辈们夸赞的小姑娘，背地里竟这样恶毒，为首的女子更是冷声道：“……我说富察华楹，我就没搞懂了，大长公主为何会请你过来？你自己阿玛是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 “当初因为政见不合，你阿玛在朝堂上让大长公主的儿子没脸，旁人给你几分客气，你们一家就蹬鼻子上脸起来？” “呵，真是不要脸！” 纯禧公主站在水榭阁楼上，讥诮一笑，只道：“这人是董鄂氏，是三阿哥未来的妻子。” 也正是因此，所以董鄂妃才会如此受追捧。 胤禛低头看向富察·华楹面上半点愧色都没有，甚至淡淡一笑，毫不客气回击道：“既然大长公主邀请我来做客，想必就是不在意这些的，倒是董鄂格格，如今你这还没进门了，就开始指手画脚，处处摆谱起来，若说不要脸，我看不要脸的那个是你！” 这话一出，周遭女子面上皆露出惊愕之色。 随着董鄂氏的亲事定下，原先就有几分跋扈的她性子是越来越张狂，虽说在紫禁城中三阿哥不算十分得宠，但那也是皇子龙孙，额娘更是四妃之一，所以她这是妥妥的高嫁，大家都不敢得罪她。 -- 第281页 董鄂氏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说谁不要脸了？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富察·华楹脸上笑意更甚，看董鄂氏就像看跳梁小丑似的：“你说我说睡了？我在说谁，你心里有数！” 董鄂氏气急败坏朝她走去，几个以她为首的女子也跟了过去，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满人姑娘可不像汉人女子一样讲究动嘴不动手，便是她们几人加起来，好像也不是富察·华楹的对手，当即就要动起手来。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听见身后传来呵斥声——住手！ 众人扭头，只瞧见胤禛与纯禧公主，连忙行礼。 方才那一声呵斥声正是出自纯禧公主的口中，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知不觉中身上已带着太皇太后的气势，这一声呵斥将这些女子都吓坏了。 为首的董鄂氏生怕叫自己未来大姑子心里留下坏印象，忙道：“纯禧公主，是富察·华楹出言不逊在先，所以我们才会如此的……” 谁知道她这话还没说完，纯禧公主就冷声一笑：“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方才你说的话我都亲耳听到了！” “饶是你以后要嫁给三阿哥为妻，可没道理在长公主府指手画脚的！” 她这话说的以董鄂氏为首的一干女子都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唯有富察·华楹面色不变，沉着冷静，甚至还偷偷瞄了胤禛一眼——原先她就听人说过四阿哥胤禛模样生得好，如今一瞧，还真是如此。 四目相对，胤禛嘴角含笑，觉得这女子有点意思。 等着一干女子散去后，纯禧公主摇摇头，无奈道：“你觉得这富察格格怎么样？容貌倒是不错，只是这性子……娶妻当娶贤，虽说她这脾气比从前好多了，但也是莽撞的很，到时候你主外，她主内，你三言两语说话惹得她不高兴，她怕是会叫你吃排头的。” 方才她是站在富察·华楹这边的。 但人都是自私的，她自然希望自己弟弟娶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子。 谁知道胤禛却笑着道：“我觉得她倒是不错，起码不畏强权……若是性子软弱的，只怕方才被董鄂格格欺负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始终觉得夫妻是一体，是平等的，若是哪一日我不尊重她，我觉得她也没必要给我好脸色的。” 纯禧公主无奈摇摇头，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话，可想着他性子向来捉摸不透，便没有再劝：“你自己拿主意吧，若是你觉得不错，则去请皇阿玛赐婚……就富察大人与富察格格的名声，我看啊，皇阿玛不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 胤禛觉得皇上那边倒是小问题，他对这门亲事是胜券在握。 当然，前提是富察大人与富察·华楹都同意了这门亲事。 胤禛翌日就找到了富察大人，寒暄几句，则言明自己想要娶富察·华楹的意思来：“……昨日我已经与富察格格见过面了，您可以问问看她的意思，若是她觉得可以，您就转告我一声，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还劳烦您与富察格格说一声，我身边并无通房和姨娘，除去一个陪我长大的聂嬷嬷，连个宫女都没有，成亲之后也不会娶侧福晋，更不会纳妾。” “若是能够侥幸娶到富察格格为妻，更会敬她，爱她，护她，尽力当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的……” 富察大人惊的说不出话来，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些日子，他甚至已经生出招婿的心思来，只是偷偷差人去打听一番，可也没人敢答应。 他连忙道：“四阿哥，不是的，您的人品和才学臣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只是……” 他都高兴的语无伦次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初的确是臣莽撞了，您的亲事该由皇上做主，只怕皇上不会答应。” 他的名声如何。 他的女儿名声如何。 他们一家子名声如何。 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胤禛瞧着如此坦诚的他，有点明白为何他在朝中不受待见了，只笑着道：“这件事您放心好了，只要富察格格与您点头，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便是了。” 富察大人连连点头，连头发丝都带着笑了。 他很快就传了消息进宫来，说他们家愿意结下这门亲事。 可就在这时候，德妃召了乌拉那拉福晋与乌拉那拉格格来永和宫做客，这是皇上的安排，如今这关头皇上是什么意思，大家是心知肚明。 德妃在胤禛的亲事上出不了力，只能皇上出马，选来选去，便替胤禛选了乌拉那拉一族的女儿。 在皇上看来，这女子不论是样貌，德性，还是学识都是上等，与胤禛是相配极了。 前些日子德妃与胤禛虽因为一块石头闹僵了，但天底下母子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再加上敏妃与红玉劝过她，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也有错，便热心招待起乌拉那拉福晋与乌拉那拉格格。 等着八卦的五阿哥知晓这消息后匆匆告诉胤禛，乌拉那拉福晋带着女儿已经走了。 五阿哥却是高兴极了，只道：“……四哥，这人是皇阿玛替你选的，说是由德娘娘先相看，她出身显赫，阿玛大权在握，性子温柔，人也长得好看，我觉得德娘娘肯定会满意这门亲事的。” 说着，他更是拿胳膊撞了撞胤禛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四哥，你高兴吗？皇玛嬷说娶妻了就是大人了……” -- 第282页 胤禛微微皱眉，连五阿哥接下来说了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也对，这世道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亲事，没谁会知会他一声的。 他按捺住当即就想去御书房的心思，筹划起该怎么办才好。 等到了翌日下朝后，皇上喊了几个阿哥前去御书房考问他们的学问，如今胤禛等人都忙的很，唯有在礼部任职的三阿哥闲一些，故而学问上是大有长进，皇上自是龙颜大悦，褒奖了三阿哥几句。 正当太子带着众阿哥准备退下时，胤禛却是跪地道：“儿臣有一事想请皇阿玛做主！” 皇上笑着道：“你直说便是。” 他这几日一直等着胤禛来找他了，想着他为儿子选了门好亲事，这小子怎么也该来自己跟前道谢才是！ 胤禛正色道：“儿臣想求皇阿玛给儿臣与富察·华楹赐婚！” 这话一出，皇上嘴角的笑意滞住了。 太子等人也愣住了。 大家也都听到了风声，知道皇上为胤禛所挑的亲事那是极好的，不说大阿哥，就连太子心里都有些不悦，更有几分提放。 皇上好一会儿才道：“富察……华楹？这是谁？” 胤禛只道：“这人是兵部右侍郎富察大人的幼女……” 他这话还没说完了，皇上脸色又是变了一变，富察·华楹是什么性子他不知道，但富察大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说白了，那就是个五大三粗，胸无城府的粗人…… 倒是大阿哥面上一喜，偷偷与八阿哥交换了个眼神。 皇上扬声打断他的话：“朕还有事，这件事，以后再提吧！” 下来后，皇上思来想去，只觉得胤禛不是个胡闹的孩子，便差人去打听打听这富察·华楹是何许人也。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皇上这脸色更难看了，当即就冷声道：“朕原以为胤禛长大了，能懂事些，没想到却还是如此胡闹……娶妻当娶贤，那个富察家的格格先前行径出格，哪里能嫁给胤禛为妻？” 梁九功候在一旁不敢接话。 倒是魏珠大着胆子道：“回皇上的话，四阿哥并不如小时候那样喜欢胡闹，如今连工部尚书瓜尔佳大人都对四阿哥赞不绝口了……” 说着，他更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掌嘴起来：“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就连梁九功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妄议朝堂大事与皇阿哥那可都是大罪！ 皇上摆摆手道：“罢了。” 但他却是将魏珠的话听进去了，好端端的，胤禛为何要娶那样一个女子为妻？ 皇上便想着去德妃跟前问问，谁知道问起德妃来，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都面露不悦来：“……上次朕听温宪说你只喜欢胤禵，谁都不喜欢，原本朕只当作小孩子胡言乱语，争宠吃醋起来，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了。” “虽说胤禵与胤禛差了十来岁，可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你这心啊，偏的太过了些。” “想当初荣妃因为胤祉的亲事多上心，瞧瞧你，胤禛的亲事可有问过？” 德妃这是第一次被皇上说这般严重的话，当即眼眶就红了，哽咽道：“皇上，四阿哥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怎么会不疼他？” “只是十四阿哥还小，宫里头人多眼杂，万一真的有个什么闪失，您要臣妾怎么办？” “如今四阿哥已经大了，又向来聪明，臣妾自是放心他的……” 皇上摆摆手，有些无奈道：“你啊你，叫朕如何说你才好。” “你以为胤禛不会伤心吗？他只是没与你说罢了。” 他也曾见过不少人偏心，包括他自己也是偏心的，不然也不会在太子刚出生时就将他立为储君，可一想到平素高高兴兴的胤禛……会因这种事儿难受，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等着离开之前，他更是交代德妃要他问清楚那个富察氏到底氏怎么回事。 德妃被皇上这样一说，是既委屈又难受，原本心里对胤禛是有些愧疚的，可如今只觉得是不是胤禛在皇上跟前说了些什么。 翌日见着胤禛时，德妃眼睑下带着青紫，笑容也不如从前那般亲厚，只道：“……昨日本宫听你皇阿玛说你想娶富察氏为妻？这事儿你怎么没与本宫说起过？本宫虽没见过那富察氏，但听你皇阿玛的意思，这富察氏也不算十分出众。” “倒是那乌拉那拉氏，本宫见过一次，十分出挑的。” 胤禛是被德妃差人请过来的，说是德妃亲自煲了汤，请他过去尝尝。 原本他心里是微微一暖，可德妃的话却叫他有些不舒服，若是皇上不说，德妃好像就没打算问的意思……他轻声道：“额娘，我见过那位富察格格，觉得十分合眼缘，虽说我的亲事该由皇阿玛和您做主，但我也想娶个自己喜欢的。” “这样一辈子过下来，日子才有滋有味，我虽没见过乌拉那拉格格，但也听说过她，她是个左右逢源，十分得长辈喜欢的女子，这样好的女子不愁嫁的……可我却是不喜欢。” “若是下次皇阿玛再问起您来，还请您帮着我美言几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0 20:38:58~2022-06-21 21:3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期八 2瓶；陌微、啥也不是 1瓶； -- 第283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德妃瞧见儿子的生疏, 当即就站起身来：“胤禛……” 可她却是眼睁睁瞧着儿子作揖离开，心里这才害怕起来。 一直以来，与其说胤禛像是她的儿子, 倒不如说胤禛保护着她, 处处提点着她，人性啊, 都是如此，自己得到的东西永远不会珍惜。 就连一旁的红玉都低声道：“娘娘，只怕四阿哥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德妃张张嘴, 低声道：“他是本宫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本宫怎么会不疼他？倒是胤禵如今尚不到一岁，本宫难免要多顾着他些……” 这下就连红玉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连敏妃都曾劝过德妃要乳娘多看顾些十四阿哥，说十四阿哥年纪尚小, 记不得什么事儿, 谁对他好, 他就与谁亲。 但四阿哥不一样, 如今正是半大的孩子, 得顾着些。 谁知道德妃却说胤禛向来聪明懂事之类的话…… 哪怕先前德妃有了四阿哥，但大家都知道, 后宫之中有了儿子才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加上当初夭折的那个公主，德妃一连生下三个女儿，说句不好听的，怀有十四阿哥的时候, 德妃做梦都想生个儿子来。 真等着十四阿哥出生后, 德妃是欣喜若狂, 后来知晓自己再难有孕, 更是将是十四阿哥当成眼珠子似的。 红玉是胤禛当初一手选出来，提拔上来的宫女，便是对德妃忠心耿耿，却还是找到敏妃说起了这事儿。 敏妃抱着怀中的十三公主，摇摇头，无奈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劝的我也都劝了，如今是什么一个境地，你也瞧见了。” “从前我未进宫的时候听人说有家妇人的幼子病了，说是长子刚出生的孙子所克的，那妇人便趁长子不注意，亲手捂死了幼子。” “原先我还不相信，可如今……只觉得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缘分的，如今十四阿哥是活泼可爱，可德妃娘娘却是没想过四阿哥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她也是没有办法。 胤禛离开永和宫之后，一人在紫禁城中漫无目的走着。 打从他来到这世界后，就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不愿当皇上，只要自己能够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就够了。 可如今他却发现很多事情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的，好像不管他做再多努力，走再远的路，都兜兜转转回到了原地。 皇位，他并不在意。 兄弟反目，他也不在意。 他在意德妃，在意那些从小一直陪在他身边，爱他疼他的那些人啊！ 胤禛一人在御花园的湖畔坐了好久好久，想了许多的事儿。 等着小安子匆匆找过来时，胤禛这才知道紫禁城中已经闹翻了天。 原来是皇上有事儿寻他，却没找到他人，派人去永和宫一问，这才知道他前脚刚走，更是与德妃闹的不太愉快……皇上原不算十分担心，想着他是不是去哪里了，可谁知道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人，这才担心起来。 等着胤禛匆匆赶去御书房时，一进去就瞧到了一脸着急的皇上与满脸是泪的德妃。 还未等胤禛来得及请安，德妃就踉踉跄跄冲了过来，哽咽道：“胤禛，你去哪里了？你吓死额娘了！” 他们都怕胤禛想不开了。 感受到德妃的眼泪一滴滴落在颈脖，胤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来，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他正色道：“皇阿玛，额娘，是儿臣的不是，方才心里烦闷，所以才只身去了御花园。” 他知道，德妃爱他，却不是只爱他这个儿子，也不是最爱他这个儿子。 德妃如今仍是心有余悸，吓的腿都软了，更是连声道：“都是额娘的不是，额娘心里也是有你的……” 皇上微微皱眉，想着德妃如今这般，早干什么去了？当即只道：“德妃，你先下去吧，朕有话与胤禛说。” 胤禛也道：“额娘，您先下去歇着吧，只怕方才也吓坏了。” 等着德妃等人下去后，皇上才看向胤禛道：“你当真想娶富察氏为妻？若是没错的话，你也就见过富察氏一面而已，至于乌拉那拉氏，你连一面都没有见过，为何就这般抗拒她？” 胤禛正色道：“儿臣虽没有见过乌拉那拉氏，但先前也听人说过，其阿玛为侍卫内大臣费扬古，战功显赫，其子皆非寻常之辈。” “哪怕乌拉那拉氏容貌不显，也是大家争相争夺的人选，更别说乌拉那拉氏也是出挑之人。” “可正是因此，儿臣就更加不愿意娶她为妻。” 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名声并不好，他并非凭着史书上的记载就对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妄下论断的：“更何况富察氏也没什么不好，夫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日子才能放过长久。” “从前儿臣就与您说过，以后不愿娶侧福晋，不愿纳妾，如今儿臣也是一样的说辞，还请皇阿玛成全。” 皇上良久没有接话。 他看着眼前的儿子，知道胤禛当真是一点争权夺利的心思都没有，更以为放弃乌拉那拉氏转娶富察氏也是为了避嫌。 这几日下来，有人明里暗里撺掇着他答应胤禛与富察氏的亲事。 其中有大阿哥的人，也有太子的人……他们存的是什么心思，皇上是心知肚明。 -- 第284页 就与他当年娶赫舍里皇后为妻是一样的道理，成亲之后，妻族便也是强大的助力啊！ 微微叹了口气后皇上才道：“你想好了？” 胤禛正色点头。 皇上颔首道：“那朕便成全你吧。” 等着胤禛与富察氏赐婚的圣旨下来，更是哗然一片，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胤禛虽看着不着调，但也是极出众一个人，大家原指望着胤禛娶个贤内助，好好把他拉回正轨，不曾想皇上选了富察氏赐婚下来？ 众人甚至能想到以后这夫妻两人携手一起在不着调的路上越走越远。 德妃知晓这消息后，哭的是泣不成声，连十四阿哥都不管了，找到皇上哭了两次，直说富察氏不成，哪怕不能让乌拉那拉氏当她儿媳妇，但也不能像富察氏那样的。 皇上见她哭的伤心难过，也不能不管她，自己劝了她之后见不奏效，便要敏妃多陪着她。 圣旨已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不然他的话岂不是成了儿戏？ 不光德妃来了，皇上万万没有想到工部尚书，张英等人也都来了，只求皇上收回成命。 这两人，一个是左右逢源，比峨眉山上的猴子还聪明，一个是诸事不管，除了自己的分内事，连个眼神都不会扫向于自己无关之事的……竟会为了胤禛求情？ 皇上自然是没答应，直说这是胤禛自己的选择，就像魏珠说的，胤禛虽看起来不着调，好像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这孩子，心里聪明着了。 不过他好像明白太子等人为何会忌惮胤禛了。 倒是太子听说这事儿，故作惋惜的安慰了胤禛一番：“……你说你，若是一早答应迎娶我那表妹，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儿？皇阿玛也是的，赐给你谁不好，偏偏选了富察氏。” 说着，他更是拍了拍胤禛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用，兴许这富察氏是个好的，若真的不好，到时候冷着她就是了，娶两个自己喜欢的侧福晋，纳几个侍妾便是了。” 胤禛笑笑没接话，他已经许久没看到太子笑得这般舒心了，如今更是对太子十分提放。 太子如今身边是女人不断，不过自萍姑一事后，他行事小心多了，每晚要值夜宫女进来伺候，事后更是要她们服用避子汤，就怕重蹈覆辙。 但就算这般，怀恨在心的大阿哥依旧日日派人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想要找些错处来。 很可惜，如今太子身边有索额图，有僖嫔在，大阿哥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便是太子身边伺候的那些宫女，就算闹开了，对皇上而言也非十分重要的事儿。 如今太子大了，僖嫔已说了要教导太子人事，皇上更是默许下来。 一时间，太子可谓风光无限。 谁知道这一日胤禛刚下朝回去阿哥所，就听说太子来了，胤禛连忙将人请进来。 如今已到了寒冬，外头冷飕飕的，随着太子一同进来的不光有一阵寒风，还有两个妙龄女子。 太子身侧向来带的是小太监，今儿带着两个样貌出众的女子，实在引人注意。 胤禛佯装不知，笑着道：“这么冷的天，太子怎么来了？若是有事儿，直接差人来喊我一声就是了。” 太子摆摆手，含笑道：“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这般见外？” “我想着你生辰快到了，所以来给你送生辰礼物的。” 生辰礼物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胤禛继续装傻，只道：“您这般客气做什么？我记得您去年送我一管上好的狼毫笔，我一直都没舍得用，不知道您今年又要送我什么好东西？” 太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胤禛不想收下这两个女子，但收不收，由不得他。 就像僖嫔所说的那样，男人就像偷腥的猫儿，从前没尝过鱼的滋味，自然不惦记，可一旦尝过了，那就爱上了……而猫儿，永远觉得第一条鱼最好吃。 他只道：“喏，这两个女子便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你马上就要十三岁了，等着翻了年，德妃也该给你安排教人事的宫女了。” 说着，他更是朝胤禛靠近了些，低声道：“宫中的女子都是一个德行，没什么意思，这两人是从江南送来的，原是江南瘦马，叔祖父想方设法才弄进宫的，如今她们虽也是宫女，却与寻常宫女不一样，等你试过就知道了。” “你可别觉得不好意思，如今你大了，就是连皇阿玛知道也不好说什么，三阿哥那边，大阿哥也送了两个女子过去了，模样身段可比这两个差多了，若是你不要，到时候可别后悔！” 胤禛略抬头扫了一眼，就见其中有个女子含情脉脉看向自己，那眼睛，就像长了钩子会勾人似的。 他很快避开眼睛，道：“太子，这样怕是不合适吧？我，我才十二岁了！” 太子瞧他这样子，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笑意更甚：“这有什么？先安排她们在书房或者你房里伺候，等着什么时候你想收用了也不迟。” 说着，他更是道：“先前我打算将我那表妹许给你，你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了我，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若是再说，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话带着三分玩笑的意思。 但胤禛知道，太子这说的是实话，当即便点头道：“您送过来的人，我哪里有不收下的道理？” -- 第285页 可送过来放在哪里，太子就管不着了。 太子是兴高采烈离开。 那两个女子面上都带着笑意，她们是无依无靠的瘦马，还是瘦马中的佼佼者，可说到底也只是十三四岁的女子而已，千里迢迢被送到京城，送到紫禁城，心里更是惴惴不安，生怕被送给了残暴之人。 如今瞧见眼前的阿哥乃是人中龙凤，模样更是出挑儒雅，心里皆是说不出的高兴。 谁知道下一刻她们就听见胤禛道：“小安子，将她们两个送去聂嬷嬷身边吧。” 别说这两个瘦马，就连小安子都愣了一愣：“主子，您这是……” 胤禛扫了他一眼，道：“入了宫，那就是宫女，自然该跟着聂嬷嬷好好学学规矩了。” 聂嬷嬷由当初一个无依无靠的乳娘，如今已经变成了胤禛院子里的掌事嬷嬷，行事老练，手段狠辣，从前也不是没有宫女在胤禛跟前搔首弄姿，都被聂嬷嬷收拾了。 就用聂嬷嬷的话来说——一个个好好地姑娘干什么不好，变着法子勾、搭男人，像什么样子？旁的阿哥身边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可要是谁敢冲着四阿哥使那些下贱招数，别怪我老翻脸不认人。 在她看来，胤禛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这所有的心思与时间都花在女人身上像什么话？ 但管教归管教，聂嬷嬷并不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相反正因为她是个心地良善的，才不愿意见着这些女子走上这些歪门邪道。 小安子当即就明白了胤禛话中的意思，连忙下去了。 可怜那两个模样出众的瘦马刚见了胤禛一面，就再没见过胤禛。 太子后来含笑问起胤禛那两个瘦马侍奉的他可是满意时，胤禛只点点头，说还不错。 自然是还不错的！ 这两个瘦马从前是被捧惯了的，再加上是太子送给胤禛的，并没有将聂嬷嬷放在眼里，可后来随着聂嬷嬷又不给饭吃又不给水喝，还要打板子的，她们一日日便变得乖觉起来。 用聂嬷嬷的话来说，就算是你们长得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主子也不会瞧得上你们的！ 其中有个瘦马还哭哭啼啼想冲到胤禛书房来，只是她连书房台阶还没上来了，就被小安子给拦了下来。 胤禛听见那瘦马的声音传进来，说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只要能在他身边伺候，就算做什么都好。 胤禛知道，这两人就是太子送过来的眼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怎会让太子如愿？ 哪怕就算是太子后来问起为何胤禛不要这两瘦马近身伺候的缘由，胤禛也只是四两拨千斤道：“……这两人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规矩上有所欠缺，我便让我的乳娘亲自教教她们的规矩，免得到时候坠了您的颜面。” 太子微微颔首，直说这样也好。 瘦马到底是瘦马，哪里及得上宫女有规矩？ 等到了除夕刚过，到了康熙二十九年，太子便没心情再过问这两个瘦马的事。 准噶儿部的噶尔丹为了尽快喀尔喀蒙古，勾结俄国，表示愿意让出雅克萨，想与俄国结盟。 要知道，去年为了与俄国和谈，大清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如今就因为噶尔丹此举，全部付诸东流。 更可气的是，俄国答应了。 最可气的是噶尔丹于年初掠夺喀尔喀、致使边界大臣纷纷上书，请皇上赈灾支援。 皇上接到密折时，气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噶尔丹如今已三十过半，却依旧骁勇善战，一年前丧妻之后的他更是胆大滔天请皇上赐婚。 当时可把荣妃与三公主等人吓得够呛，若论年纪，也就三公主最大，她们生怕皇上一道圣旨，将三公主送去和亲。 好在皇上并未下旨，是婉拒了噶尔丹。 一时间，朝中又是议论纷纷，有人主张和亲，说如今大清历经雪灾、洪灾，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哪怕迎战大捷，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人主张迎战，不然人人都效仿噶尔丹，各部作乱，大清哪里有这么多公主可以去和亲？ 朝中是争吵不休。 胤禛难得与大阿哥有着同样的意见，主张打仗。 太子却在朝中主和，一来是国库并不富裕，二来是准噶尔部将士个个骁勇善战，若真的打起仗来，朝廷不一定有胜算。 索额图等人自然是处处以太子为尊，纷纷附和。 胤禛却是一言不发。 纳兰明珠等人却主张打仗……吵得是不可开交。 等到了私下，太子瞧见胤禛时连句话都没有，转身就走，可见是在因朝堂上的事情生气。 胤禛愈发觉得太子便是以后登基了也不会是个明君，只怕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回去之后便写了个折子，上面写清楚自己的意见，谁知道刚落笔，五阿哥就匆匆来了。 当初好吃懒做的五阿哥如今也大了，今年开始也跟着上朝，虽说他没有随便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多少也听懂了些事儿。 如今他更是道：“四哥，你为什么会赞同打仗？我觉得太子的话也有道理，这个时候打仗，不一定会赢，输的概率还挺大的。” 对大清将士来说这场仗打输了也就丢了脸面，毕竟大部分将士是八旗子弟，不缺吃不缺穿的。 -- 第286页 可对准噶尔部的将士来说，打输了这场仗就会丢了性命，怎能不去拼命？ 胤禛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笑着道：“凡事有一便有二，蒙古各部可不是只有一个噶尔丹，就像明珠大人所言的那样，这次和亲嫁个公主过去，明日若有人作乱，难道再嫁个公主过去？” “如此一来，我大清颜面何存？我们那些姐妹又有何幸福可言？” “我觉得，这一仗早打晚打都是要打的，还不如速战速决！” 五阿哥听的依旧是懵懵懂懂，朝堂上的事儿他是不大清楚，但后宫中的事儿，他却是门清，只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反正我今儿去给皇玛嬷请安时，碰见了荣娘娘，如今三姐姐的亲事还没定下，若真的要和亲，只怕是三姐姐……” “那噶尔丹如今已经快四十了，三姐姐才十几岁，虽说我平日里不大喜欢她，但一想到她一个人嫁去那种地方，还是怪舍不得的。” “三哥这些日子也难得对朝堂之事上了心，日日跟在大哥身边，生怕将她姐姐送去和亲了。”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等着胤禛再次前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时，也瞧见了荣妃。 自胤禛的亲事赐下之后，胤禛与德妃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可破镜不能重圆，哪怕是嘴上没说，但大家心里都有了嫌隙。 胤禛进去时，正瞧着荣妃拉着德妃的手泪眼婆娑说着什么，可怜荣妃原先那样要强的一个人，为了女儿竟能拉下脸请德妃帮着自己说好话。 一瞧见胤禛来了，荣妃眼前更是一亮，擦了擦眼泪，道：“四阿哥来了？可是来与德妃请安？本宫身边新来个厨娘，擅长做广式糕点，本宫带了些过来，四阿哥快来尝尝！” 说着，她更是强撑着笑道：“若是你们觉得好吃，明儿本宫再要她多做些送过来。” 要知道她身边那个厨娘已经来了大半年，她也就在给温僖贵妃送过一两回糕点而已。 可如今，后宫中不少人都收到了她送来的糕点。 糕点只是块敲门砖而已，实际上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大家都清楚的。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上一章都在议论德妃人设崩了，其实我身边真的有很多偏心的家长，偏心的程度超乎大家想象，特别是两个孩子年纪相差比较大的情况下……而且德妃的偏心之前也有暗示，比如德妃之前对两个公主远不如对胤禛好，而且德妃连生三个女儿，在封建社会对儿子的渴望可想而知，生下一个儿子来，肯定是当成眼珠子一样的，而且胤禛懂事听话孝顺，有的时候越是懂事的孩子越不招人疼，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还是很谢谢大家的意见的，我会继续努力写下去，放心，不会烂尾的）感谢在2022-06-21 21:36:37~2022-06-22 16:1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乐的梦想、陌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荣妃是不是好人, 胤禛不知道。 但他知道，荣妃是个好母亲。 哪怕从前三公主屡屡说荣妃偏心于三阿哥，不喜欢她, 可真到这时候, 荣妃却是将这孩子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其实说实在的，荣妃虽有些小心思, 但搁在紫禁城后宫中却不算坏，也没做过什么缺德的事儿，胤禛对她印象不算坏, 笑着道：“多谢荣娘娘了，若是这糕点好吃，那就要麻烦您了。” 荣妃在前来永和宫之前去过不少地儿，温僖贵妃, 惠妃, 宜妃那里都去了, 一个个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唯有永和宫, 对她不说热情，却也不算冷淡。 这又让荣妃看到了希望, 当即就道：“哪里说得上麻烦？你与三公主, 三阿哥年纪差不多大的年纪，喜欢吃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中又带着几分哽咽，“可若是三公主送去和亲, 到时候可怎么办啊？本宫不是不知道, 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也不敢指望着她像纯禧公主似的能留在京城, 留在本宫身边，可送去准噶尔部，本宫想一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本宫听说那噶尔丹长得威武雄壮，先前的王妃死了好几个，到底是病死的还是别的由头，谁能知道……” 一提起这话头来，她便是哭的泣不成声。 德妃与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耐着性子劝慰她。 □□妃却是越哭越厉害，最后更是道：“本宫知道先前自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三公主却是无辜的，还望德妃与四阿哥看在三公主孤苦无依的份上，有机会的话就帮着在皇上跟前说说好话。” 不光是三阿哥，就连她也去求见皇上好几次，只可惜，皇上多是以劝慰为主，根本没给个准话。 荣妃也不敢闹的太过，生怕皇上因此迁怒于三公主身上。 胤禛见状只劝道：“荣娘娘您放心好了，三姐姐是您的女儿，也是皇阿玛的女儿，皇阿玛怎么会不疼她？” 他并不知道历史上的三公主到底嫁给了谁，但他身为儿子，对皇上的性子却是有几分了解的。 果不其然，等到了五月，噶尔丹在俄国的支持与怂恿下，集结兵力三万，横渡乌札河，与俄国一起攻打喀尔喀，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军□□会河以东地区，便是皇上派尚书阿喇尼率军拦截，却敌不过来势汹汹的噶尔丹。 -- 第287页 这消息传到京城，皇上勃然大怒。 就连胤禛这个打仗小白都觉得噶尔丹有点不厚道，一方面口口声声想求娶大清公主，一方面又率军步步紧逼，换谁谁不气？ 皇上一声令下，派兵出征。 谁都没想到，在朝中沉寂许久的大阿哥更是头一个站出来，愿带兵出征，扬我大清国威。 速度之快，连胤禛都没反应过来了。 身为儿子，胤禛了解皇上，大阿哥也了解皇上，跟随皇上多年的魏珠更了解，只怕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皇上果然圣心大悦，当即允诺下来。 不光是大阿哥，面对着清军节节败退，皇上更是说出要御驾亲征。 此消息一出，就连胤禛都没想到，与众大臣一起齐齐跪下，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且不说刀剑无眼，如今战场上的局势并不明朗，万一真有个什么闪失，皇上性命堪忧，大清岂不是完了？ 太子虽优秀，可在朝堂之上只是只雏鹰而已，对索额图的话是言听计从。 原本索额图想着朝廷刚□□，财政吃紧，皇上对准噶尔部会以安抚为主，不会贸贸然出兵。 但他年纪大了，行事愈发稳妥，却忘了皇上不过正值壮年，哪里会允许噶尔丹步步紧逼？ 所以，太子这一步棋也跟着走错了。 但如今太子跪在朝堂上，言之凿凿请皇上收回成命，当听皇上说“大清将士是朕的臣民，若是连朕都贪生怕死，那如何要他们替朕效命”之类的话后，他更是道：“儿臣乃是大清太子，儿臣愿替皇阿玛前往。” 这话是他的真心话。 皇上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大儿子骁勇善战，嫡子一心为他，皇上脸上笑意更甚：“好了，朕心意已决，太子便留在京城处理朝政，大阿哥便跟朕一起带兵出诊给。” 皇上这是心意已决，众人不好再劝。 可这事儿传到后宫，那就翻了天。 若皇上没了，大清还有太子，可若是丈夫没了，那她们一个个就成了太妃。 故而原先一个个不大对付的妃嫔也是难得齐心协力起来，坐在永寿宫里商量到底该怎么办起来。 宜妃向来嘴快，红着眼眶道：“……本宫昨日已经劝过皇上了，可皇上根本就不听，直说心意已决，说谁都别劝了。” “要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在就好了，也就她老人家能劝的动皇上。” 大家的眼神齐齐落在温僖贵妃面上。 这下惹得温僖贵妃是进进不得，退退不得，谁要她如今是六宫之主了？但她是个聪明人，明知道这时候皇上是信心满满，她还赶着上去泼皇上一盆子冷水，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温僖贵妃脸色严肃，也斟酌道：“妻以夫为天，如今皇上既然是心意已定，那我们能做的就是替皇上祈福，替大清祈福，皇上已经请了礼部和钦天监算日子了，难道诸位妹妹觉得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聪明，可不代表别人像她一样聪明清醒。 宜妃当即就抽噎着不说话了。 等着出了永寿宫的大门，她更是直奔寿康宫而去，太皇太后不在了，可皇太后还在了。 虽说皇太后向来不管事儿，可也不能任由着皇上胡闹吧？ 她不光去找了皇太后，甚至还去找了苏麻喇嬷。 皇太后并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大家也瞒着她，不叫她知道，苏麻喇嬷便带着十二阿哥前去了御书房。 自太皇太后去世后，苏麻喇嬷一直深居简出，专心致志照顾着十二阿哥，将这娃娃照顾的知书达理，生的胖乎乎圆滚滚的。 皇上知晓苏麻喇嬷是为何而来，短短两三日的时间里，御书房简直是热闹非凡，一个个皆劝他不要去战场。 皇上只要人先将十二阿哥带下去玩，这才道：“……朕知道您来是所谓何事，您不必劝了，朕连出征的日子都定下了。”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朕又何尝不知道这一仗是艰难至极了？朕知道，八旗将士难道不知道吗？他们也知道。” “他们也有儿有女，有妻子有母亲，难道他们就愿意去打仗吗？哪怕胜算不大，有朕在，朕相信他们心里能踏实些的。” 苏麻喇嬷笑了笑，轻声道：“皇上以为奴婢是来劝您莫要去的吗？您忘了，奴婢看着您长大，您是什么性子，奴婢还是知道的，您决定的事儿，别说奴婢，哪怕是太皇太后还活着，只怕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从前太皇太后在世时时常说，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皇上……您可曾想过最坏的打算吗？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有个什么事儿，奴婢不敢细想！” 皇上微微颔首，道：“朕自然想过。” “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战败噶尔丹，朕也丧命于此……” 若太子能够撑起整个大清，他倒也能安心，只是如今的太子却是太稚嫩了些，他再次后悔早早立下储君——便是他将这江山交给太子，不说太子能带着大清子民过上富足安康的日子，只怕连朝堂都会动荡不安。 苏麻喇嬷微微颔首：“谁都不希望有那一日，太子还年轻，也未成亲，皇上更为看到自己的嫡长孙出世，所以您一定一定得平平安安归来。” 这是她的愿望，也是九泉之下太皇太后的愿望。 皇上重重点头。 -- 第288页 三日之后，皇上就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出发了，随着一声声呐喊声，原本大家心里没多少胜算的，可随着皇上的一同前往，随着皇上的打气助威，一个个将士是胸怀信心，觉得不久很快就能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胤禛站在城墙上，看着那队伍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再也看不见，却是良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历史上康熙会平安归来，但身为儿子，他又怎么能不担心？ 倒是太子很快缓过神来，当下局势由不得他，一日日堆积如山的奏折，哪怕皇上此次亲征带了大阿哥与纳兰明珠等人一块走了，但朝中上下却还是有大阿哥党羽，更是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 太子是一个头两个大，忙的是不可开交。 便是皇上离开之前只说要太子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快马加鞭送信给他，可太子年纪尚小，正是好强的时候，巴不得找到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怎么会一封信接一封信传书给皇上？ 太子忙的如陀螺一般，胤禛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先他只在工部任职，如今哪怕太子忌惮于他，但因身边无人可用，所以要胤禛也帮着管管兵部的事儿，虽说如今都是些小事儿，但太子之心，人人皆知。 大阿哥刚入朝，就被皇上丢到兵部去了，再加上大阿哥虚心好学，也有几分真本事，故而在兵部也有些根基，太子此举，无非想要趁着大阿哥出征打仗，让胤禛也深入兵部。 胤禛本不愿如此，他不愿争权夺利，也不愿 可如今的太子说一不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宣布这事儿，胤禛也不好拒绝。 倒是五阿哥想要上前说几句话，却被胤禛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他乖乖闭上嘴。 等着下朝以后，五阿哥都忍不住小声埋怨：“四哥，你说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知道兵部尚书乃是纳兰明珠一手提拔起来的，更是对大阿哥马首是瞻，要你明日就去兵部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给你使绊子了。” 说着，他更是忿忿不平起来：“亏得他先前还一口一个把你当成了亲兄弟，若是他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怎么舍得让你去那种地方？” 如今连不怎么聪明的五阿哥都瞧出了太子的心思，胤禛又怎么会瞧不出来？ 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的，只道：“不要紧的，你别忘了，兵部还有富察大人在了。” 这人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儿，虽说只是侍郎之职，可若是犯犟起来，连兵部尚书都得避忌他几分，爱屋及乌，他可不会眼睁睁见着自己未来女婿受欺负的。 五阿哥愣了一愣，这才想起这门亲事的好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又杂七杂八说起话来。 这些日子胤禛忙的很，甚少出入后宫，对于后宫的事儿知道的并不清楚，好在有五阿哥这个耳报神在。 从五阿哥的嘴里，胤禛知道这些日子僖嫔与温僖贵妃走的近了些，毕竟温僖贵妃如今是六宫之首，若能得到她支持太子，那太子的胜算就能更大了。 不光如此，就连太子都频频与八阿哥示好。 五阿哥说起这话来颇为唏嘘，直说太子知道八阿哥喜欢玉石，还偷偷送了一颗翡翠玉白菜给八阿哥，顺带也拉拢起九阿哥与十阿哥起来。 到了最后，连五阿哥都替胤禛觉得不公起来：“……我也是听十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显摆时说起的，说那颗翡翠玉白菜乃是赫舍里皇后的陪嫁之物，太子倒好，就这么给了八阿哥，好在最后八阿哥没收。” “这样好的东西，太子得了怎么不念着四哥你？亏得你还替他忙前忙后了……” 胤禛本来心情是有几分沉重的，当即就被他几句话逗乐了，“不过是一颗翡翠玉白菜而已，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样子。” “只是啊，太子以为银钱可以买来所有东西，以为权势可以买来所有东西，却忘了，有些东西是买不到的……八阿哥与大阿哥一块长大，情同手足，又怎么会因为一颗翡翠玉白菜被收买？” 这也是为何他对八阿哥印象不算差的缘故。 论才学，论性情，论宠爱，八阿哥都远在大阿哥之上，可他却是心甘情愿支持大阿哥，不是因为手足之情是什么？ 这样的人，整个紫禁城中只怕都找不出几个来，胤禛只恨他们阵营不同，要不然，也是能成为好兄弟的。 等到了翌日胤禛下朝前去兵部报道时，为首的兵部尚书面上看着虽恭敬，实则眼里的不屑却是藏都藏不住，显然忘了昨儿在太子跟前是多么乖觉的样子。 在这些人眼里，大阿哥这样的人才值得他们钦佩，不像四阿哥，小小年纪仗着能言善辩就博得皇上喜欢……呵，真叫人瞧不上。 胤禛却是一点都不在意，毕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他。 倒是他未来的岳丈富察大人一见到胤禛，恨不得是两眼房光，人家是丈母娘见女婿越看越喜欢，可他倒好，却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也怨不得胤禛这般招人喜欢，实在是模样长得好啊！ 富察大人护短那可是京城上下出了名的，如今对胤禛那叫一个好啊，不仅倾囊相向，更是有一搭没一搭与胤禛说着闲话：“……四阿哥放心，华楹并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太子给您送了两个宫女的事儿，她不会介意的。” -- 第289页 “这人好歹是太子送的，您好歹要给太子些面子，虽说您和太子向来关系好，可有些东西啊，却是经不起折腾的。” 嘴上说着女儿不会介意，可他眉里眼里都透着笑。 想当初他知道四阿哥专程派了身边的小安子前来送信时，说太子给四阿哥送了两个瘦马，还请女儿不要介意，说自己只见过那两个瘦马一面，就将人交给宫中嬷嬷管教了，他别提多高兴了。 按理说，这种事儿堂堂一个阿哥哪里需要与他们说？ 说白了，还不是在意女儿？ 一时间，富察大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更是道：“兵部啊和其他五部不大一样，这里的人吧，若说是大老粗，那也不是，但兵部上下的人，甭管从前战功多显赫，如今只有掌兵权却没有带兵权，但一个个从前却是上过战场的，脾气大着了。” “你就算是黄子龙孙，可到了这儿，也得用实力说话。” “四阿哥别往心里去，想当初大阿哥刚来这里时也不大受待见，众人明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实际上心里也瞧不上他。” “您啊，对他们也不必太客气，不然他们只会以为您怕了他们！” 胤禛正色称是，瞧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富察大人也觉得亲切，最后富察大人更是说起富察·华楹小时候的趣事来：“……人人都说她脾气大，实则她是心肠最好的一个，也就是当年小时候她额娘带她出去做客，有个丫鬟上茶时打翻了一个格格的新衣裳，那格格上前就是一巴掌。” “华楹瞧着心里不舒服，就上前理论了几句，四阿哥也是知道的，满人家的格格能有几个好脾气的？当即就推搡起华楹来……咱们家是习武的，华楹从小也是跟在她哥哥身后舞刀弄枪长大的，那格格哪里是华楹的对手？最后更是被华楹按在地下直哭。” 说着，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从那之后，华楹的名声就差了，为此，我们家福晋没少埋怨过。” “可我却觉得，我的女儿这么好，旁人不愿意娶，我还不愿意随随便便将她嫁出去了……” 他边说话还边打量胤禛面上的神色，想从胤禛面上瞧出端倪来。 想当初皇上赐婚后，他们一家老小别提多高兴了，可唯有女儿有些担心，直说四阿哥如今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若是知道了，兴许就会后悔了。 所以富察大人如今就想着提醒提醒胤禛。 胤禛点点头，正色道：“我觉得富察大人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女子在世，活的本就艰难，若是事事顾及着旁人的想法，岂不是更累了？” 说着，他像是察觉到了富察大人的心思似的，含笑道：“您只管告诉富察格格一声，以后她只管做她自己，夫妻两人既成了亲，那就是一体的，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从来没有哪一方一定要迁就另外一方的道理，若是这般，这婚事只怕也长久不了。” “不过您放心，我是男子，自然该多多包容富察格格的。” “唉，有您这话，我夜里都睡得踏实多了！”富察大人声音都拔高了不少，连规矩都忘了，拍着胤禛的肩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胤禛瞧着他那兴高采烈的背影，对富察·华楹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胤禛的重心就放在了兵部。 就像富察大人所说的那样，胤禛虽也参与了兵部议事，但平素对他恭恭敬敬的大臣们没几个将他放在眼里。 特别是最近清军连连失利，紫禁城上下气氛是低沉沉的一片，大家不仅担心战事失败，更担心皇上的身子。 可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很快紫禁城中就收到了密报，说皇上染上了风寒。 这年头，小小的异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人的性命，虽说皇上身边带着太医，但远在外地远没有紫禁城中方便，缺医少药的，万一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后果是不堪设想。 更何况，若是寻常小病，怎么会传信回紫禁城？ 一时间，皇太后便带着后宫妃嫔给皇上抄经祈福，祈求皇上能平安无事，保佑大清能胜利归来。 就连向来不操心的五阿哥脸上都难得见到愁容，就连十三阿哥都忍不住拽着胤禛的袖子道：“四哥哥，皇阿玛会没事儿的，对不对？”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噙着泪，虽说皇上对他并不算十分亲厚，可在他心里，他的皇阿玛是天底下最英勇的人。 胤禛替他擦干净眼泪，笑着道：“皇阿玛当然会平安回来的，你放心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16:13:56~2022-06-23 21:3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陌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话虽如此, 但胤禛心里也是有些担心的，担心因为他的出现，很多事情会发生改变。 德妃甚至连十四阿哥都顾不上, 日日跪在小佛堂吃斋念佛。 虽说她对皇上的感情并不如当初深, 可如今两个儿子一个未成亲，一个嗷嗷待哺, 她自然不希望皇上有事儿。 有的时候与敏妃说起闲话来，更是忧愁的不行。 就连向来与温僖贵妃不对付的宜妃，这些日子也没时间闲下来……后宫之中倒是难得的平静。 -- 第290页 等着大家担惊受怕三个月后, 就传来清军大获全胜的消息，因胜利在望，皇上也先率军先行回京城。 听此消息，朝中上下一片欢腾, 唯独太子一党闷闷不乐。 前线有索额图等人在, 不管大事小事很快就能传信回来给太子, 太子自然知道随着这一场仗打下来, 大阿哥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水涨船高, 先前皇上生病，更是大阿哥衣不解带照顾皇上, 惹得皇上圣心大悦。 索额图的来信中更是说大阿哥在战场上骁勇善战, 英勇无比，不仅让皇上刮目相看，就连不少将士都十分拥护他。 反观太子，处理起朝政之事来错漏频出, 不少人私下抱怨, 相较之下, 真是云泥之别。 索额图的意思是将大阿哥斩杀于回京的路上, 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接到密函的太子却是良久没说话，他不是没有杀过人，可处置几个小太监与弑杀自己的兄长，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这事儿叫皇上知道，只怕会勃然大怒。 太子考虑了整整一日，还是送了密函给索额图，说再等等看。 他是太子，只要无大错，皇上是不会废了他的。 只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大阿哥在回程的路上还是遇到了截杀。 胤禛听说这消息时，微微愣了一愣，说是大阿哥睡梦中，有五个黑衣人闯入，招招毙命，好在大阿哥反应敏捷，却还是一剑刺入大阿哥的胸口，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刺到心脏里去了，如今大阿哥正驻扎原地，安心修养。 大臣们听闻这事儿后自是议论纷纷，这眼神还时不时落在胤禛面上，想要瞧出些端倪来。 遇到了刺客？ 胤禛与众人一样，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乃是太子所为。 可后来仔细一想，胤禛又觉得不对。 先是这几个黑衣人被抓住后咬舌自尽，再是这几个黑衣人生前与索额图身边的长随来往过密，更是收到了一大笔银子……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太子。 可按照胤禛对索额图的了解，这人与纳兰明珠旗鼓相当，都是一只老狐狸，若真的要对大阿哥下手，多的是办法，比如随便买通几个准噶尔部的族人，或者将事情做的密不透风，怎么会叫人抓到把柄？ 况且，那一剑的位置刺的蹊跷，不偏不倚正好刺入大阿哥心脏附近，便是性命无忧，可也是失血过多，伤势严重。 前脚大阿哥才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下一刻就遇到了人刺杀……这不是叫满朝文武都对太子有意见吗？ 胤禛下意识觉得这件事是大阿哥自导自演。 朝中上下也不是没人与他一样想，有人替大阿哥说话，有人替太子说话，一时间，更是热闹，更是人心惶惶。 太子虽未曾说什么，可众人从他那阴沉沉的脸色上都能看出来他心情并不好。 就连五阿哥听闻这事儿都将信将疑前来找胤禛，只劝胤禛这些日子与太子保持距离：“……大哥还在驿站养病，皇阿玛就快回来了，四哥，你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太子做的？我总觉得就算是太子做的，他也不会这样傻。” 胤禛苦笑一声，道：“事到如今，这事是不是太子做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相信，皇阿玛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是太子做的，可就怕太子自己的心态受到影响。” 人一旦种下怀疑与仇恨的种子，这种子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慢慢长成参天大树。 如今太子能隐忍，能克制，以后的他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上次大阿哥未出世的孩子死在太子手上，气急败坏的大阿哥什么都顾不上，自乱阵脚，如今，大阿哥要一报还一报，逼得太子与索额图坐不住。 这人啊，一旦慌了急了，就容易出错。 大阿哥与纳兰明珠好好等着了！ 五阿哥也跟着着急起来，他是跟着胤禛混的，自然也被划为了太子一党：“四哥，那咱们怎么办？我额娘说如今大哥得皇上喜欢，如今八弟也大了，也得皇上喜欢，要我保持中立，与太子和大哥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说着，他更是长长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这话说起来简单，可世上有哪里这般简单的事儿？” “额娘也与九弟说了同样的话，要他离八弟他们远一些，只怕九弟也没将额娘的话听进去。” 原先他一门心思觉得当哥哥好，如今真有了亲弟弟，宜妃便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只希望他能好好管教管教九阿哥。 五阿哥与九阿哥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看起来更像仇人，兄弟两人关系并不好。 胤禛颔首道：“宜娘娘这话说的有道理。” 自太子不由分手送给他两个瘦马后，连他也在考虑与太子疏远些了。 很快皇上就回到了紫禁城，看着御书房压了一堆的奏折，看着太子那一摊烂摊子，皇上的眉头皱的比当日打仗时还要厉害。 皇上一连忙活了整整三日，吃住都在乾清宫，等到了第四日这才微微闲了下来。 胤禛等人这才有机会私下前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小半年的时间过去，皇上黑了，也瘦了，好在精气神看起来不错。 一开口，皇上便夸了三阿哥在礼部当差得力，也夸了胤禛在兵部、工部得了两位尚书称赞，就连五阿哥，七阿哥也跟着夸了几句。 -- 第291页 唯独太子，皇上是避而不谈。 若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直到这时候，皇上看着太子，依旧不相信大阿哥遇刺乃是太子所为，他失望的是太子逞强，好面子，武断……谁人都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连他也是这般，刚亲政时错漏百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人总是要不断学习中进步，可太子倒好，刚愎自用，小肚鸡肠，只要是大阿哥一党的人，不管是谁提出来的意见，他都下意识否认，更是在未告知自己的情况下擅自将胤禛丢到了兵部。 如今他还在了，太子就这般。 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太子岂不是更是猖狂？ 一时间，皇上看向太子的眼神里终于带了几分失望之色。 不光是太子看见了，胤禛等人也瞧见了。 等着大阿哥回京之后，拥护他的人是更多。 就连最擅审时度势的温僖贵妃都还差人去大阿哥府上送了不少补品，可见大阿哥有多得圣心。 就连太子也主动提出要去探望大阿哥，不过他是要胤禛陪着他一起去。 等着胤禛从太子嘴里听到这话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抬头一看，只见太子脸色灰败，这才多久啊，整个人就瘦了一圈，更带着颓然之色，与当初刚执掌朝政那生机勃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胤禛正色应是，良久却听不到太子有话要说，正欲告退时，才听到太子幽幽道：“……胤禛，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废太子？” 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后悔没听索额图的话，当初就该要索额图找几个准噶尔部的将士杀了大阿哥，毕竟大阿哥斩杀了他们的将军，被人寻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今因他的妇人之仁，反倒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胤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想着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他做不到昧着良心欺骗太子，只道：“皇阿玛最看重的就是您，最疼的也是您，这一点，毋庸置疑。” “您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皇阿玛定不会废了您的。” 相似的话，他从前就劝过太子，当初的太子就是将信将疑，如今的太子却是浑然不相信。 太子只苦笑一声道：“胤禛啊，你不是没瞧见皇阿玛看大阿哥的眼神，也不是没听到那些大臣们说什么，等着皇额娘丧期过了我才能娶石氏进门，到时候大阿哥定已有了嫡子，到时候皇阿玛就有了长孙，到时候皇阿玛的心里就更没有我的位置了，废了我的太子之位也是迟早的事……” 说着，他摇摇头，低声道：“罢了，如今说这些早了些，你随着我一起出宫去大阿哥府上吧！” 兄弟二人上了暖轿，很快就到了大阿哥府上。 相较于从前门前的冷若冰霜，如今的大阿哥府邸说是门庭若市都不为过，深秋的天儿冷的很，可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和轿子，可见大阿哥如今有多枪手。 太子脸色更黯，抬脚走了进去。 按理说，大阿哥回京之后稍作歇息，身子已经好转了不少，听说太子前来探望也该出来拜见。 可太子等了片刻，只等到了大阿哥身边的随从，这人说大阿哥正在养病，请太子移居外室。 太子是天之骄子，向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当即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哪怕如今他在朝堂之上处于劣势，知道自己是前来探病的，不能在这时候给人留下把柄，可还是气不过，只道：“怎么，前两日兵部尚书来看你们家主子时，他能下床，到了我过来时，就病的下不来床了？” 这哪里是来探病的，看这架势，简直是来拼命的！ 胤禛明白为何太子要带着自己一块过来了，这话一看就是索额图教太子的，当即拽了拽太子的袖子，忙道：“您别生气，您今儿是过来探病的，兴许大哥的病又恶化了也说不准……” 说着，他忙冲着那个前来传话，如今吓得脸色都变了的小太监道：“公公在前头带路吧！” 等着太子前去正院外间时，大阿哥正躺在炕上看书了，瞧见太子，还是坐了坐样子要下炕请安，更是看似说着玩笑话：“……我可是听说了，方才太子因为我没有起身前去迎接，发了脾气？” 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太子可是冤枉我了！前两日兵部尚书过来，我的确是起身前去迎接，但因他是长辈，更是外人，但太子您是我的亲弟弟，是一家人，难道一家人还要这般见外？” “若太子真的介意如此，那我便在这儿与您赔个不是。” 论起唇舌功夫来，从小被保护的极好的太子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太子气的脸色大变，正欲说话时，好在胤禛抢在他前面开口道：“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太子自是不介意的。” “方才过来之前，太子一路上就与我念叨着，说大哥这次为大清立功，为百姓立功，乃是我们的表率，我们这些当弟弟的都该跟着大哥好好学学才是！” 谁都知道这是场面话，但架不住有些时候就是要说场面话的。 大阿哥却是报着不惹怒太子不罢休的架势，笑盈盈道：“哦？太子当真这样觉得吗？” “我可是听说了，原先我跟着皇阿玛征战准噶尔部的时候，太子与人说我是莽夫……我倒是觉得，莽不莽夫的无所谓，只要不出错就成，就怕有些人明明能力一般，却非要霸着位置不肯撒手……” -- 第292页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就已经气的满脸通红，一把掀翻炕桌上的茶盅，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在胤禛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拦了下来！ 大阿哥看着他们俩儿拉拉扯扯的，就像看笑话似的，讥诮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相信太子听得懂！” 如今他得皇上宠爱，有大臣拥护，在百姓中声名鹊起，自然不怕与太子撕破脸。 他更是道：“当初我动手打了太子，您要是有胆量，只管打回来就是。” “太子放心，丧子之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会咬着您不放。” “这储君之位您坐了十几年，如今是烂泥扶不上墙，也该换别人来坐了。” 太子怒极反笑，被胤禛劝了又劝，好歹没有动手的意思，只道：“那也得你有本事坐上这位置才是。” 这两人是谁都不服谁，一个想着对方不过是命好托生在皇后肚子里，一个想着对方不过是侥幸打赢了一场胜仗而已。 等着太子出来大阿哥府，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一出来更是直接吩咐身边的太监道：“想法子除了大阿哥！” 胤禛忙道不可：“您可别中了大阿哥的计策……”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扬声打断：“反正不少人都觉得当初那刺客是我派过去的，我既背了这黑锅，还不如坐实了这事儿，何必白受那份冤枉？” 话毕，他更是打算转身上轿离去。 胤禛却大不敬将他拦了下来，连声道：“旁人如何想如何议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皇阿玛并没有对您起疑心。” “如此，就够了。” “紫禁城上下到处都是皇阿玛的眼睛，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您以为皇阿玛不知道？” “当初大阿哥遇刺一事，皇上已经派人去查了，我相信迟早会水落石出的，到时候，皇阿玛定会还您一个清白！” 胤禛不知道自己这话太子到底听没听进去，但从太子的脸色中能够看出来，他显然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生气了。 可胤禛依旧觉得有些不放心，只要小安子去与索额图传个话，请他帮着多劝劝太子。 又过了几日，痊愈之后的大阿哥前往早朝，自然是受人追捧。 到了年底，大福晋诞下皇上的长孙来。 一时间大阿哥可谓是风头无二。 胤禛一直担心着太子，不是说他与太子兄弟情深，而是相较于大阿哥，太子显然对他有着几分善意。 他明白，这份善意并不是因为太子喜欢他，看重他，而是太子需要他。 所以如今对他而言，两虎相争的局面对他来说显然是更有利，但凡是哪一方赢了，只怕马上就会转头来对付他。 到了除夕家宴这一天，大阿哥抱着儿子前去给皇上请安，皇上抱着胖乎乎的长孙是舍不得撒手。 满人有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就是怕儿子抱多了，会养的娇惯。 如今抱着与大阿哥有几分相似的长孙，皇上乐的是合不拢嘴，只与一旁的皇太后道：“皇额娘您看，这孩子长得是不是与胤禔很像？朕记得胤禔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小模样……” 皇太后也是乐呵呵看着重孙，道：“好像是的，瞧他这眉毛，与胤禔长得一模一样！” 这孩子名叫弘昱，前些日子出生的他很得皇上喜欢。 温僖贵妃也道：“寻常孩子刚出生是啼哭不止，可臣妾听说弘昱出生时是笑的，可见这孩子不同寻常。” 众人又是好一阵恭贺。 胤禛心里则暗想，这种话还不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知道了？还不是接生稳婆几句话的事儿？ 热闹是旁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这话用来形容太子是再贴切不过。 太子借口殿内太热，则躲了出去。 瞧着他那落寞的背影，胤禛想了想，却也没有跟出去，转而继续与十三阿哥说话。 这世上都是真心换真心的，旁人对他没有真心，他又何必用真心回报别人？ 五阿哥还是一副喋喋不休的样子，忍不住与胤禛嚼舌根子：“四哥，你看大哥那猖狂的样子，他要是身后长了尾巴，只怕就要翘起来了。” “不光是他对着太子是这样，就连九弟与十弟也跟着猖狂起来，好像皇阿玛已经下旨将大哥封为太子似的！” 他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就是忍不住。 虽说他与九阿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关系一向不怎么样，在翊坤宫关起门来，九阿哥便时常要他投靠大阿哥。 五阿哥对于投靠谁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跟着胤禛混的，但他就是见不得有人踩太子的时候也顺带踩他四哥一脚。 胤禛低声道：“人性本就如此的。” 五阿哥动了动嘴巴，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忧心忡忡道：“四哥，你说，皇阿玛会真的废了太子吗？” 他也担心。 胤禛知道以后的以后太子会被废，但如今皇上显然是没有这个心思的，皇上对太子虽失望，却没有生出废黜太子之心：“嘘，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的，若是叫人听见了，那可不得了。” 他下意识觉得皇上如今什么都不管，如今抬着、捧着大阿哥，就是想要看看大家的反应。 看太子的反应，看他遇见事情能不能不急不躁，能不能沉得住气。 -- 第293页 看大阿哥的反应，看他对太子之位是不是有野心。 看剩余阿哥的反应，看他们到底是效忠大清，还是无条件追随某一个人。 看朝中大臣的反应，看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 水越浑，越是好抓鱼。 可偏偏唯有胤禛一个是局外人，不知道未来的走向，身在局中的他们是上蹦下跳，好不乐哉。 随着朝中局势对大阿哥越来越有利，就连德妃都劝起儿子与太子保持距离起来。 索额图一大把年纪依旧在朝中游走，僖嫔四处拉拢后宫妃嫔，纳兰明珠哪怕权势不复当初，可依旧擅交际，四处替大阿哥游说……唯有胤禛以不变应万变，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好像朝堂上的局势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日胤禛与皇上探讨了政事后，正打算退下来时，只听到皇上淡淡道：“胤禛，你留下来陪朕下棋吧！” 胤禛：？？？ 他只觉得皇上是不是忙糊涂了，谁都知道他棋艺不好，勉强能与五阿哥打个平手，七阿哥都敌不过的……若说五子棋，他还有点把握，别的，那就算了吧。 但皇上发话，胤禛不敢不从，老老实实半坐在炕上，与皇上下起棋来。 结果自然是不出意外，皇上三局三胜，胜的是一点悬念都没有，原本与旁人下棋，也得费皇上一些功夫的，可与胤禛对弈，那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下的皇上是直皱眉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21:37:53~2022-06-24 20: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也不是、陌微、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胤禛看到皇上的表情, 就知道自己遭嫌弃了。 可是没办法，他水平也就这样，皇上又不是不知道的？ 皇上嫌弃他, 他自个儿还觉得委屈了。 到了最后, 皇上再次不费吹灰之力赢下一局后，只将白棋将棋盒里一丢, 皱眉道：“怎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这下棋的水平比当初也强不了多少，朕看啊, 你怕是如今连你八弟都下不赢！” 胤禛依旧如当年一样，丝毫不在意这种事儿，笑着道：“寸有所短尺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与短处, 皇阿玛您若是拿八弟的长处和儿臣的短处比, 儿臣自然是比不过八弟的。” 皇上扫了他一眼, 冷哼道：“朕看这嘴皮子还是和当初一样利索!” 胤禛暂且将这话当成了夸奖。 其实他知道皇上是为何找他过来, 别说皇上, 就连他都看出来了最近的太子是心浮气躁。 这人啊，一旦心浮气躁就容易说错话, 做错事儿, 有好几次太子在朝堂之上与大阿哥是针尖对麦芒，平白叫人笑话。 果不其然，皇上先是问起了太子的近况。 胤禛自然是一五一十都说了，只说太子最近心情不大好, 最后更是道：“……想必太子是因为受到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虽说清者自清, 但三人成虎, 这谣言是愈演愈烈，儿臣若是太子，只怕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说着，他更是试探道：“皇阿玛相信这件事情不是太子所为，对吗？” 皇上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淡淡道：“可若是以后想要成为一国之君，连这点风吹雨打都接受不了，以后如何该面对万民，如何担起肩上的重担？” 这话与胤禛想的是八九不离十，果然是皇上的作风。 虎父无犬子。 皇上只想着让太子与自己一样成为一国明君，却忘了自己在十四岁那年开始亲政，最开始时也是错漏频出。 但这话一阵不好与皇上直说，只道：“可如今太子又不是大人，连那些吃盐比我们吃饭还多的大臣们都相信了这些谣言，您难道还指望着十几岁的太子能够坚守本心？” “太子如今就是一棵尚未长成参天大树的树苗，您一门心思只想着他快些长大，多承担些风风雨雨，却没想过要多关爱关爱他，万一这风雨太大，他遭不住怎么办？” 皇上哑然失笑：“照你这样说，朕这是揠苗助长了？” 胤禛咧嘴一笑，没有接话，可那小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告诉皇上——对啊，就是这样！ 皇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皇上指不定会觉得这人是太子一党，但这话从胤禛嘴里说出话，他只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这是什么？ 这就是偏心！ 胤禛见状，更是道：“更何况太子也与儿臣说过的，想着大哥在前线立了战功，他在紫禁城做错了些事儿，担心您喜欢大哥而不疼惜他了……不过按照太子的性子，这话也就私下与儿臣说说也就罢了，可不会当着您的面说的。” “况且儿臣听民间有人说，这没成亲的都是小孩子了，这样说来，您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这人一旦钻到牛角尖里头去，再想要想明白，只怕就没那么简单的。” 他絮絮叨叨地太子说了不少好话，也心里有点心疼大阿哥来。 说白了，这大阿哥就是太子越变越强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只可惜大阿哥不知道，太子也不知道。 皇上确实将胤禛的话听进去了，颔首道：“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太子从小被朕与僖嫔保护的极好，后来又有索额图指指点点，养成了他以旁人意见为先习惯。” -- 第294页 话毕，他更是微微叹了口气，想着如今朝中乱成一团，心里十分不舒服。 胤禛自然洞察到皇上的心思，道：皇阿玛不必着急，凡事都是要经过这么一遭的，有些事情早些经历也好……” 皇上点点头，等着要胤禛下去之后，他则亲自去探望太子一番。 谁也不知道皇上与太子两人在屋内说了些什么，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皇上走后，太子精气神好多了。 就算面对着大阿哥频频挑衅，太子也是从容应对，又恢复成从前那个高高在上，宽宏大量的太子殿下。 大阿哥只觉不对，愈发变本加厉，可太子却是隐忍，与其说是韬光养晦，还不如说在等待时机，等着将大阿哥一举铲除。 一转眼，很快就到了康熙三十一年。 等着佟佳皇后丧期一满，皇上便命礼部大肆操持起太子的亲事来。 太子成亲可是大事儿，可皇上一挥手，又给太子指了两个侧福晋。 由此可见，皇上是多想看着嫡长孙出世。 这太子的亲事刚落定，三阿哥便跟着马不停蹄娶了董鄂氏进门，仿佛赶鸭子上架似的。 就连胤禛的亲事也被提上了日程，可见皇上有多迫切见着儿子们成家立业。 直到亲事定下来了日子，胤禛还是懵懵懂懂的，更觉得太赶了些。 说起来，直到如今他也就见过富察·华楹一面而已，对这人更多的了解也是从富察大人嘴里得知的。 好在虽未见过，但也不算陌生了。 至于四阿哥府，那只是工部简单修缮了下。 从前他对纯禧公主的府邸那般上心，一来是他有时间，二来想着女子困于内宅，若是房子修缮的太简单，岂不是叫纯禧公主受委屈了？ 到了自己的阿哥所，胤禛也不愿叫富察·华楹受委屈，却是有心无力。 好在如今他在工部任职，哪怕他没盯着，下头的人也没有怠慢。 等到了初秋，胤禛便风风光光将富察·华楹娶进门来。 成亲这一日，胤禛自然是忙得很，先是去接亲，富察府上下没谁敢为难他，恨不得直接将门打开才好。 拜别了富察大人与富察福晋，胤禛便将富察·华楹接回了四阿哥府。 因是阿哥娶妻，胤禛又是皇上爱子，太子最疼爱的弟弟，旁人自然不敢来闹洞房，喝了交杯酒，说了几句喜庆话，就全部退了下去。 胤禛站在一旁，看眼前的女子像福娃似的，与当年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如今瞧着是和和气气的，是那双四处打量的眸子，瞧着不像是乖觉懂事，安分守己的。 胤禛也不需要这样的妻子。 当即他就微微一笑。 说实在的，富察·华楹就算是胆子再大，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子，大着胆子略扫一眼，没想到就被胤禛给逮了个正着，当即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变成一副乖觉听话的模样。 胤禛却是笑了起来，直道：“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几年的时间，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没怎么变，就是个子高了些！” “如今咱们既是夫妻，那就是一体的，你在我跟前也不必拘着，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只管喊人便是了。” 说着，他倒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哦，对了，我身边没有宫女伺候，只有一个陪着我长□□娘和两个太监，你有事儿吩咐你身边的丫鬟，若是他们不知道，只管去找小安子或者小全子，聂嬷嬷年纪大了，今儿忙了一天，估摸着已经睡下了。“ “那你先歇着，我去外面应付宾客，你先吃些东西，若是累了便先睡吧！” 富察·华楹忍不住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她与胤禛的亲事已经定下来有几年了，对于胤禛的一举一动自也十分上心，知道这人小时候性子顽劣，长大了也不是循规蹈矩之人……没想到却是这般和气，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虽说当初求亲时胤禛的确说过终身不纳妾，可当初她听阿玛说起这话时只觉得好笑，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自然也没有不垂涎美色的男人，这等身份的男人说这话……听听也就罢了。 谁知道后面的事情却叫她大开眼界，太子送了两个瘦马给了胤禛，胤禛是拒而不收，直到如今这两个瘦马依旧在阿哥所的院子里打杂。 当初貌美无花的两个美人儿生生被熬成了黄脸婆，便是有心勾、引，只怕也是实力不允许。 四阿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富察·华楹只觉得好奇，眼睁睁见着胤禛走出去，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胤禛一出去，自然就被五阿哥等人簇拥起来。 五阿哥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如今更是道：“四哥，四嫂嫂漂不漂亮？“ 他这话一出，众人是哄堂大笑。 众人都知道，富察氏顶多算好看，却算不得容貌出众。 胤禛正色道：“这是自然。” 今日是他成亲的日子，甭管从前他们这些兄弟们是多么不合，可明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像大阿哥等人不仅来了，甚至将自己福晋也一并带了过来。 大阿哥更是率先敬酒，胤禛喝了。 再是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因是大喜的日子，胤禛不好拒绝，一杯杯酒喝下肚。 -- 第295页 可是他酒量本就一般，几杯酒下肚，整个人就晕晕乎乎起来。 就在这时候，五阿哥站了起来，笑着道：“大哥这样可就不厚道了，今儿四哥可是新郎官，若是喝醉了酒，四嫂嫂怕是要怪罪的……若是大哥不嫌弃，就由我来代替陪大哥喝几杯好了。” 他年纪不大，酒量也不怎么样，可若真拼起来了，却也能抵挡大阿哥一二的。 大阿哥自然不会当众拂了五阿哥的面子，笑着答应。 可剩下的还有三阿哥，八阿哥等人了，三阿哥年纪不小了，不好做出这等胡搅蛮缠之事，八阿哥并非胡闹之人，哪怕出门之前得大阿哥交代，却与胤禛象征性喝了两杯酒之后便放下了酒杯。 倒是九阿哥与十阿哥，一个狠毒，一个蠢笨，就像是甩不掉似的，一个劲儿缠着胤禛喝酒。 这下就连七阿哥都看不下去，只说替胤禛挡酒。 七阿哥这酒量，那是有目共睹的差……因他腿脚不便，偶尔还会吃药调养，这酒碰的少，酒量连胤禛都不如。 胤禛一听这话连忙拒绝：“七弟，你还是少喝点酒吧！” 七阿哥一听这话微微摇头道：“四哥，就像五哥说的，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心里都高兴着了，况且九弟与十弟是一片好心，这酒就让我代替你喝了吧！” 说着，他更是毫不犹豫端起酒杯连灌两杯酒，因喝的太急了，忍不住呛了起来。 这下年仅六岁的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只有五岁的十三阿哥也纷纷要替胤禛喝酒。 十一阿哥虽是宜妃的儿子，但因九阿哥整日跟在八阿哥屁股后面，他与五阿哥关系更为亲密，如此一来，也就与胤禛关系更好些。 十二阿哥一直是养在苏麻喇嬷身边的，虽说太皇太后已经故去，但苏麻喇嬷依旧住在慈宁宫，守着太皇太后的灵位，胤禛每到初一十五还是会前去慈宁宫黑苏麻喇嬷请安的，至于旁人，甭管当初去慈宁宫去的有多勤勉，如今可没这份心上。 所以说十二阿哥与胤禛关系也是十分要好。 至于十三阿哥，那就更不用说了。 三个小娃娃围着九阿哥和十阿哥，一个劲儿说要帮胤禛挡酒，惹得这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最后太子更是笑眯眯出来打圆场：“怎么，九弟和十弟这是不愿意？他们三个年纪尚小，明日又要去上书房念书，我看连果子酒也不能喝的，不然明日皇阿玛闻到了酒味，怕是连你们也不好交差的。” “我看他们三个就以茶代酒好了！” 他这言外之意是九阿哥与十阿哥还是要喝酒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下意识朝着大阿哥扫了一眼，却见着大阿哥正被五阿哥缠的死死地，压根没工夫管他们。 至于八阿哥，方才刚去了茅厕。 九阿哥与十阿哥虽顽劣，却没胆量敢当众顶撞太子的，只能捏着鼻子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 胤禛则抽出空来前去给张英，工部尚书等人敬酒，这些人说句不要脸的话，可以说将胤禛当成了半个儿子，自然不会为难他的。 故而等着胤禛回房时，只是脚下的步子有些发飘，整个人有些醉意，但脑袋里却还是清醒的。 等他推开门时，却是微微一愣。 如今这时候并不早了，但富察·华楹并没有睡下，梳洗过后的他穿着一身中衣，含笑坐在桌前。 桌子上摆着清粥小菜，尚冒着热气儿，应该是小安子说了他要回来后，富察·华楹要人备下的。 胤禛瞬间明白了，只道：“你怎么还没睡？今儿你累了一天了！” 面对着自己的丈夫，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的富察·华楹还是有些紧张的，只道：“妾身累了一天不假，可四阿哥您也累了一天，妾身想着方才您应该喝了不少酒，所以要小厨房备下了些清粥小菜。” “从前妾身阿玛喝多了酒最爱吃清粥，说是胃里能够舒服些，第二天头也没那么疼……妾身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所以就准备了这些，您尝尝看。” 胤禛坐下来，喝了两口白粥后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这才笑着道：“你在我跟前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必自称‘妾身’的，也不必对着我称呼‘您’，咱们是夫妻，是一体的，更是平等的，若是我有什么做的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你直说便是了。” “也是一样的，若是我觉得你有哪儿做的不好不对的，我也会直接与你说。” “只有夫妻坦诚相见，互相包容，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这样的话，富察·华楹还是第一次听说，便是对着额娘事事顺从的阿玛，私下也没少与她倒苦水，直说每次是害怕她额娘生气，所以才选择妥协的，说白了，就是惧内。 可堂堂一阿哥，怎会惧内？ 富察·华楹点点头，轻声道：“那我以后就喊你四爷吧！” 四爷……这称呼还真是让胤禛想到了很多穿越小说了，他只点头称好。 胤禛吃了些粥菜就去洗澡了。 等着他回来时见富察·华楹已经坐在床边，便是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但他却能从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头瞧出她的紧张之色。 瞧着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的妻子，胤禛实在没办法这么早圆房，这年纪的人搁在现代连初中都还没毕业了，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 第296页 胤禛索性坐在富察·华楹的身侧，轻声道：“早在成亲之前我就想过了，我们还是晚两年圆房好了。” 对上富察·华楹那略带惊愕的目光，胤禛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喜欢旁人，也不是我不喜欢你，是我觉得你还小。”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信服力，只能硬着头头皮道：“当然，我觉得如今我也不大，所以想着咱们晚些圆房，这样对你更好些，不然若有了身孕，你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了，这么早生孩子也是伤身。” 而且若是这时候真有了孩子，孩子夭折的概率也是很高的。 旁的不说，皇上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早些年皇上刚成亲那时候生下来的孩子，活着平安长大的是屈指可数。 富察·华楹早在昨晚上就被额娘好好上了一课的，说要她早日替四阿哥生下一男半女，以后的地位才会稳固。 昨晚上，她更是看了一本羞耻的小册子，虽然有些画面她曾梦到过，可也觉得十分难为情。 如今听闻这话，她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两人盖被子睡下，胤禛也好，还是富察·华楹也好，都没什么睡意。 也是，从前这两人都是独处一室惯了的，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自然睡不着。 胤禛索性与她聊天起来：“……当初我上门与富察大人求亲时，你为什么会答应？” 床幔外的喜烛在灼灼燃烧，帐幔内也透出些许亮光来，正好能让富察·华楹模模糊糊看见胤禛那俊朗的面容。 她不喜欢撒谎，也不喜欢说假话，想了想道：“为什么不答应了？四爷怕是不知道，你在京中已是声名鹊起，寻常女子若听见你亲自求娶，谁都会答应吧。” 说着，她更是笑了笑：“其实我当时也是想要看看我答应了这门亲事，你接下来会如何，因为不光是我，我阿玛他们都觉得皇上是一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那句‘终身不纳妾’的话。” 其实她这时候说出最后一句话来十分冒险，谁都知道男人的话信不得，听听也就算了，谁知道当初的话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真意？ 可她必须要问清楚，才知道接下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胤禛，是相敬如宾，还是成为真正的夫妻。 胤禛也感受到身侧女子声音中微微的颤抖，只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你放心，我说出来的断然没有食言的道理，你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如今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这话，我也与皇阿玛和额娘都说过的，你放心好了，若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儿，也是我挡在前头，断不会叫你为难的。” 富察·华楹听闻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手心里汗渍渍的，她为自己的小心思难为情起来，只道：“四爷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以后我也会尽力去当一个好妻子的……” 两人今儿都累狠了，说了几句话便沉沉睡了过去。 胤禛原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可也不知道是内心里并不排斥这人，还是富察·华楹的睡相极好，他是半点不适都没有，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等着聂嬷嬷在外间喊自己起床时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富察·华楹倒是早就起床梳妆打扮了，胤禛见状，也跟着起来。 谁知道他刚起身，聂嬷嬷就带人走了进来，这人是德妃身边的，他认得，他也知道，这嬷嬷是前来收元帕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20:57:25~2022-06-25 23:1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魅、猫阿喵 10瓶；陌微 2瓶；司空雪樱、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聂嬷嬷一直将胤禛当成半个儿子一样疼惜, 故而胤禛成亲，聂嬷嬷也跟着激动了一夜没睡好觉，眉里眼里的笑意那是挡都挡不住。 坐在梳妆台前的富察·华楹心里一紧, 下一刻她就听见胤禛道：“嬷嬷回去吧, 昨夜我喝多了酒，并未圆房。” 这话说的聂嬷嬷与她身后的两个嬷嬷俱是一愣, 都说洞房花烛乃人生一大乐事，她们还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的事儿。 胤禛含笑道：“嬷嬷回去吧，我也不会叫你们为难, 这事儿我待会儿带着福晋进宫，自然会与额娘说的。” 聂嬷嬷没法子，只能带着两个嬷嬷先下去。 等着用过了早饭，胤禛则带着新妇进宫请安, 因宫中无后, 胤禛拜见的则是皇上与温僖贵妃。 甭管私下温僖贵妃多不待见胤禛, 可因胤禛当初救过她儿子的性命, 明面上对胤禛那叫一个亲热, 等着见面礼送了之后，更是笑意满脸道：“……从前本宫听说四阿哥求到皇上跟前给你们赐婚, 还想着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了, 这寻常人可入不了咱们四阿哥的眼，如今一瞧，倒真是个好的。” “以后你若是没事儿，时常进宫来陪着本宫和你们额娘说说话, 也能热闹些, 最好啊, 早些给四阿哥生个大胖小子才是。” 当着长辈们的面, 特别是在紫禁城中，富察·华楹可是面上一片和煦的，含笑应是。 原本对富察·华楹不大满意的皇上见她温柔懂事，心中的不满也褪去了几分，道：“好了，这安也请了，茶也喝了，你们就去寿康宫请安吧！” -- 第297页 紫禁城里头规矩大，每个地方转一圈，就已花费小半日了，他知道，德妃怕有话要与儿子、儿媳交代了。 寿康宫里的皇太后向来是个好说话的，再加上五阿哥的功劳，皇太后对胤禛印象一向不错，只拉着富察·华楹的手问了几句，送了见面礼就要他们下去了。 等着到了永和宫，情况就没这么乐观了。 胤禛一进去外间，就瞧见德妃脸色沉沉，德妃的脾气一直不算坏，甚少有这般脸色的时候。 胤禛携着富察·华楹上前给德妃请安，更是含笑道：“……这一大早上的，可是十四弟又惹额娘生气了？” 十四阿哥如今正是顽皮的时候，再加上德妃看他又看的娇惯，这不让干那不让干的，可小孩子就是那种你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就是越要做什么的性子，所以隔三差五的，德妃就要被十四阿哥气上一气。 “你不要明知故问，你说是什么事儿？可别把屎盆子扣到你弟弟头上！”德妃这话虽是与胤禛说的，但冷冰冰的眼神却是落在了富察·华楹面上。 她并非恶毒之人，更是第一次瞧见富察·华楹，从前对富察·华楹虽有几分不喜，可想着亲事已定，只要胤禛喜欢就成。 可如今想着那块空空的元帕，她这心里难受得很。 在亲事定下之前，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胤禛与富察·华楹私定终身，所以才执意要娶富察·华楹为妻，后来问过小安子和小全子，知道他们也就见了一面而已，并未往这方面想…… 武将之家并不如文臣之家守规矩，再摊上那样一个不着调的阿玛，德妃下意识觉得这富察·华楹已非完璧之身。 胤禛从小跟在德妃身边长大，知道德妃性子，只要聂嬷嬷先带着富察·华楹下去喝茶，这才开口道：“额娘可是因为元帕一事不高兴？” 见德妃微微颔首，他更是笑着道：“额娘，我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与您撒谎了？我昨晚上的确是没有碰华楹，那元帕上又何来血迹？” “我想着过两年再圆房，一来是我与华楹年纪还小，二来是若华楹有了身孕，到时候生孩子也危险……” 这话说的德妃瞪大了眼睛。 在胤禛小时候她就偶尔听人说自己这儿子与旁人不一样，她并未放在心上，自己的儿子嘛总是怎么瞧怎么好。 可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儿子当真有点不寻常，当即就出言反对起来：“这怎么能行？” “人人娶妻都想着早些开枝散叶，可你倒好，说什么对富察氏身子不好。” “本宫不说别人，就说大阿哥他们，大福晋哪怕是生下了儿子，可这侍妾也是一个接一个往府中纳。” “太子也是，成亲当日就有两个侧福晋也一同进门。” “至于三阿哥就更不必说，这才成亲几日啊，荣妃就日日求医问药，想方设法叫三福晋怀有身孕。” “唯有你，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胡话来？你当日口口声声说这辈子就娶富察氏一人，这皇上都默许了，本宫自不好说什么，如今你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不是要气死本宫？” 不少婆媳是天生不合，她与富察·华楹也不例外。 如今她一想起富察·华楹，就觉得这人是个狐狸精，将她儿子的魂都给勾了过去。 胤禛耐着性子解释道：“额娘，不是说早些圆房，早些生孩子就好，大福晋先前生下来的三个女儿，如今就剩下了一个，两个都夭折了，连带着大福晋身子也不好。” “这事儿我也问过周院正，孩子夭折的确是与这些方面有关系，更何况我如今想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朝堂上了……” 他好一通劝说，依旧没能扭转德妃对富察·华楹的偏见。 大多数婆婆都是如此，儿子与自己离了心，仿佛都成了媳妇的不是，全然不想一想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胤禛正与德妃说着话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更是伴随着奶声奶气的声音：“额娘！我回来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胤禛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如今也到了去上书房念书的年纪，因今儿是他兄长带着新嫂嫂给德妃请安的日子，所以他也跟着沾光只上半天学就够了。 虽是亲兄弟，但十四阿哥与胤禛并不亲厚，那是因为他发现，永和宫上下除了额娘更喜欢他，所有人明显更喜欢四哥一样。 小小年纪的十四阿哥自然不会喜欢这个四哥，只上前喊了声“四哥”，就窝进德妃怀里道：“额娘您看，这是我给您摘的花花，好不好看？我待会儿就要红玉姑姑给您把花儿插起来好不好？” 德妃一扫方才面上的怒色，顿时是满脸笑意，上前替小儿子擦去面上的灰尘，只道：“瞧你，脸上像小花猫似的。” “你啊，可是专程下学后绕到御花园去给额娘摘花儿的？” 瞧见十四阿哥点点头，德妃更是“啪嗒”一口亲在了他面颊上，脸上笑意更深：“真乖！” 十四阿哥显摆似的看了胤禛一眼，胖乎乎的小手攀着德妃的胳膊，亲亲热热道：“以后我每天都给额娘摘花花。” 德妃脸上的笑意是挡都挡不住了。 胤禛见状，则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很多事情，不必强求。 可等着他一出来，就见着九公主，十二公主和十三阿哥已经将富察·华楹团团围住了，一个个更是七嘴八舌道：“嫂嫂，我听人说你会舞剑是吗？” -- 第298页 “你还会骑马对不对？你的骑射与四哥比起来谁更好些了？” “你见过阿福了吗？阿福是只小狗狗，长得可好看了！” …… 孩子是天底下最纯正无邪的，他们不在意富察·华楹的家世，名声，只知道这人是自己四哥的妻子，是他们的嫂嫂。 富察·华楹四个兄长都已成亲，家中也有了不少侄儿侄女，哄起孩子来自有一套的：“我的阿玛是将军，从前时常上战场杀敌，所以我从小也跟着哥哥他们一起练剑，不为上阵杀敌，起码也能强身健体。” “至于骑射……我听说四爷从前与蒙古儿郎比赛都夺得了第一，我这骑射技术只怕与四爷比起来还是差上些许的，不过到时候我可以与四爷比比试试看，若那时候有时间，你们也可以过来做个见证。” 三个孩子连声说好，瞧见了胤禛，九公主连忙把这事儿与胤禛说了，最后更道：“四哥，昨儿我们不能出宫，唯有胤祥一人去了你的院子，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过去看看？” 因为这事儿，昨晚上九公主与十二公主还狠狠哭了一场，心底里只觉得德妃愈发偏心。 说起来无非是十四阿哥听说几个哥哥都要出宫，他也闹着要出宫，可偏偏如今已到秋日，夜里天寒，德妃不放心，自不准十四阿哥过去的。 所以为了叫十四阿哥没那么不高兴，索性也不准九公主与十二公主也出宫。 至于十三阿哥，如今虽养在德妃名下，但实际上却是敏妃照顾着他的吃穿用度，德妃虽偏心，但不好强求十三阿哥，只能任由着他昨晚去了四阿哥府。 胤禛一口就答应下来：“我自然是欢迎你们来的，只是这种事儿，也得问问你们的嫂嫂才是。” 四阿哥府是他与富察·华楹的家，富察·华楹是那里的女主人，自然要问她了。 富察·华楹也是含笑答应下来：“……只是我与你们今儿才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这府里我也不太熟悉，等过几日可好？你们想吃什么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叫人准备！” 九公主等人连连点头，眼睛都笑弯了。 十二公主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道：“九姐姐，若是额娘不叫我们去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九公主脸色一沉。 胤禛见状，捏了捏她那胖乎乎的小脸道：“这不是有我在吗？放心，额娘会答应的。” 因十四阿哥的出生，德妃对两个女儿难免会有些顾不上，他心里清楚，故而对这两个妹妹略有些纵容。 当然纵容的前提是这两个妹妹并不是不知分寸的，要不然，他这个当哥哥的肯定会主动教育教育的。 九公主与十二公主可高兴了，十三阿哥昨晚上也就在四阿哥府吃了个饭，却依旧乐不可支与她们说起昨晚上的趣事儿，说到大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等人都喝多了，九公主更是冷哼一声道：“活该！” 胤禛也没拦着。 他这个九妹妹，倒是心直口快！ 这午饭，胤禛自是留在永和宫用的，一顿饭吃下来气氛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可寻常婆婆见了媳妇，场面话总是要说上几句的，可德妃倒好，只给了富察·华楹见面礼，并未说什么以后要她得空进宫玩的话。 若换成寻常人，早就玻璃心爆棚，伤心欲绝起来。 可富察·华楹是谁？ 她既能被胤禛瞧中，可不是个简单的，当即只觉得心里轻松了一大截——若她的婆婆像温僖贵妃一样是个两面三刀的，要她日日进宫，那才是遭罪，如今这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是好事儿。 接下来敏妃也送来了见面礼。 等着要出宫时，胤禛却带着富察·华楹去了慈宁宫一趟。 富察·华楹没想到，苏麻喇嬷也没想到，胤禛瞧着苏麻喇嬷略带惊愕的脸，含笑道：“曾祖母虽去了，可您也是我的长辈，从小照看着我长大的，我成亲了，于情于理也该带着新妇过来给您请安的。” 富察·华楹早就听说过苏麻喇嬷的名声，这人与太皇太后就像亲姐妹似的，可人走茶凉，如今颇受人敬重的苏麻喇嬷也没几人愿意搭理。 富察·华楹心中愈发觉得胤禛可靠，当即更是与拜见德妃一样行了大礼。 这可把苏麻喇嬷给吓坏了，连声说不敢当，扶着富察·华楹的手拉她起来：“……一转眼太皇太后都故去几年了，想当年她老人家在世时十分疼惜四阿哥，时常与奴婢说起四阿哥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如今瞧见四福晋，太皇太后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的。” 她与太皇太后活了大几十年，眼界早已高出寻常人许多，旁人说好的不一定好，旁人所坏的也不一定坏。 富察·华楹连声道不敢当。 苏麻喇嬷笑看着她，转而与胤禛道：“自然是当得了的。” 说着，她老人家也没避忌富察·华楹，只与胤禛道：“这几日，贵妃娘娘倒时常过来了。” 这话一出，胤禛就猜到了温僖贵妃的心思。 虽说温僖贵妃是个聪明人，先前就与苏麻喇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如今佟佳皇后丧期已过，太子地位稳固，更是成了亲，是大人了……这皇上是不是该操持着立后一事来？ 如今后宫之中并无人能制衡温僖贵妃，故而她是说一不二，如今不仅与皇太后关系好，也想着苏麻喇嬷能在皇上跟前帮着美言几句。 -- 第299页 温僖贵妃聪明着了，知道苏麻喇嬷的话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胤禛只道：“那您怎么说？” 苏麻喇嬷笑笑道：“奴婢还能怎么说？如今她是贵妃，奴婢虽得皇上瞧得起，抚养十二阿哥，贵妃要与奴婢说什么话，奴婢听着便是，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说着，她更是道：“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如今十阿哥康健，虽说不甚聪颖，可自己孩子在母亲心里那都是最好的。” “假以时日，若真的叫贵妃娘娘坐上皇后之位，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偏偏温僖贵妃其人聪明，若非后来她点拨皇太后几句，只怕皇太后都要被她说动了。 胤禛知道苏麻喇嬷她老人家一心为大清，为皇上考虑，劝慰道：“您放心，皇阿玛心里有数着了。” 如今太子虽不出众，却也没什么错处，前几年大阿哥虽风头极盛，但在皇上的打压下，这两年倒是老实多了。 苏麻喇嬷笑着道：“那奴婢便放心下来。” 说着，她更是褪下腕上的镯子套到富察·华楹手上，笑着道：“奴婢没奢望过四福晋能过来的，可您既然来了，奴婢受了您的礼，自然是要给您见面礼的。” 胤禛忙道不可：“这镯子是当初曾祖母出嫁时送给您的，陪着您几十年了，您都戴惯了……” 富察·华楹也说不能收。 苏麻喇嬷却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长者赐不可辞，奴婢比您年长许多，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镯子陪了奴婢大几十年了，可有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不如送给您了。” 她也察觉到自己身子不如从前好了，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的活头。 胤禛与富察·华楹只能收下。 上了马车，富察·华楹才道：“贵妃娘娘想要当皇后吗？” 胤禛点点头：“后宫中哪个女子不想当皇后？就像当初的佟佳皇后，虽是副后，有实无名，但很多东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 富察·华楹若有所思。 因这几日他们累狠了，所以一回去胤禛便要富察·华楹歇着，他则坐在炕上看书，谁知道正看书看的好好地，却听见内间传来惊呼声——不要，不要过来，我不想死！ 胤禛连忙冲了进去，掀开帐幔，只见富察·华楹满脸是泪，更是挥舞着双手，显然是做了噩梦。 胤禛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扬声：“华楹，醒醒！” 富察·华楹醒过来之后，眼神里还有片刻茫然，可下一刻就紧紧抱住胤禛，放声大哭起来。 胤禛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可想着她这般坚韧的一个人能哭成这样子，想必梦中还是挺吓人的，只顺着她的脊背道：“好了，不过是噩梦罢了，梦醒了就好了……” 但这对富察·华楹来说，不仅仅只是个噩梦这般简单，而是自几年前一次落水后，她就开始日复一日做起噩梦来。 梦里的她是太子的侧福晋，太子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权衡大阿哥的势利才与皇上求亲。 再加上她向来性子刚直，并不会来事儿，与太子妃石氏关系并不好，更不得太子喜欢，可以说嫁给太子后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膝下更是没个一儿半女。 可等着太子被废黜，幽静于高墙之后，她也跟着困于四四方方的小院，更是在太子去世后，她也被太子妃石氏下令赐毒酒自尽。 梦里的种种十分真实，她甚至还梦见了胤禛继承成了皇上…… 她不是没有把这梦与阿玛和额娘说过，但阿玛与额娘都说她是被靥住了，可名医请了，僧人也请了，道士也请了……却是半点效果都没有。 阿玛与额娘与她是千叮咛万嘱咐，这个梦谁都不能说了，说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富察·华楹哭的微微啜泣，心里害怕不已。 因为就在方才，她已经清清楚楚看到了太子妃石氏的那张脸，不光是太子妃石氏长什么样子她知道了，太子、大阿哥等人长什么样子，她都在梦里看的清清楚楚。 而在此之前，她并未见过这些人。 一时间，富察·华楹微微有些发抖——若来日看到太子与大阿哥等人，他们要是与自己梦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梦境会成真？ 胤禛第一次见人会因一个噩梦吓得瑟瑟发抖，当即就皱眉说要请太医来瞧瞧，说给她开几服安神的方子来喝喝。 等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的富察·华楹才道：“没事儿，老毛病了，不需要请太医过来。” 也免得旁人说她拿乔，说她矫情。 胤禛想着还是觉得不放心，还是差了小安子去宫里头请太医，更是问起富察·华楹身边的丫鬟来。 这两个丫鬟是极衷心的，直说当初自家主子一次落水后大病了一场，不光性子变了，更是时常做起噩梦。 难道和她一样，穿越了？ 寻常人可想不到这里来，但胤禛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落水导致做噩梦兴许还有可能，可性子大变……十有八九是不可能的。 等着周院正来了细细把脉之后，只说富察·华楹没什么事儿，开了两服凝气养神的方子就走了。 胤禛愈发有这个疑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5 23:12:12~2022-06-26 21:0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300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羽陌璃殇、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但胤禛秉持着不想让富察·华楹不舒服的心态, 并没有多问，想着若是富察·华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富察·华楹连喝了几天汤药，夜里的噩梦却并不见好转, 一日接一日, 梦境却是越来越清晰。 有一次，甚至她夜里还梦到了太子妃石氏身边的丫鬟长什么样子。 心病还需心药医, 富察·华楹只找到胤禛，说既然宴请众人，还不如一块请了, 正好也能叫大家热闹热闹。 胤禛自然答应下来。 这帖子该送的不该送的，胤禛自然是都送了，毕竟礼数是要做到的。 但以大阿哥为首的一党是没人过来的，太子却是叫人传话过来, 说是到了这一日自然是携全家到场。 这宴会定在了富察·华楹回门的前一日, 胤禛原想换个时间的, 但富察·华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知道胤禛是怕她操劳过度, 但一来是她心里这颗石头没落地, 二来是九公主等人巴不得早些过来，也就没改时间。 德妃那边, 胤禛倒是费了些功夫的。 一开始德妃原是不愿意答应, 想着十四阿哥还小，就算是去胤禛那儿，多少也有些不放心。 胤禛好说歹说，最后更是搬出了皇上, 德妃这才松口。 到了宴会这一日, 五阿哥早早就带着一干小娃娃过来了, 有七阿哥, 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还有九公主，十二公主等人，就连纯禧公主都带着她的两个孩子过来了，说是想着富察·华楹第一次操持宴会，没经验，这些孩子又顽劣，怕富察·华楹镇不住他们。 小孩子嘛，在哪里玩都是玩儿，可宫内玩与宫外玩却是差别极大的。 特别是他们见着从未见过的零嘴，眼里都带着新奇，更是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惹得五阿哥也念叨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唯有十三阿哥偷偷找到胤禛，低声道：“四哥哥，你有银子吗？” 这话问的胤禛是哑然失笑，却是有缘由的。 大阿哥也好，还是胤禛等人也罢，虽已成亲，但却是光头阿哥，每年只按任职领取俸禄，这点银子，塞牙缝都不够。 像大阿哥这样的，多是靠惠妃补贴。 可德妃本就没什么家底，膝下又有好些孩子，偶尔还要补贴娘家，自然没多少银子给胤禛……这话也就敏妃私下与宫女说过一两次，没想到却叫十三阿哥听到心里去了。 说着，他更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小荷包一倒出来，全是金豆子和金瓜子，是他生辰，除夕收到的礼物，极大方道：“四哥哥，都给你。” 胤禛哭笑不得：“怪不得敏娘娘说你最近变成了小财迷，原来想着把这些东西都给我？” 十三阿哥重重点点头，道：“敏额娘说了，四哥哥成亲之后就是大人了，要用钱的地方多的很，不仅要出去交际，还要养活四嫂嫂，更要打赏下人……四哥哥，你要是没钱了就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胤禛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这怕是十三阿哥全部的积蓄了。 他也不好说自己可是很有钱的，只将他的金豆子、金瓜子又重新装了起来：“这些东西你先帮我收着，等我缺钱了再来找你。” 十三阿哥却是将信将疑，正欲说话时，就见五阿哥凑了过来，更是气急败坏道：“四哥，你管管十四弟！” 五阿哥得胤禛交代，带一众孩子们玩耍，可偏偏十四阿哥在永和宫是无法无天惯了的，来到这儿还以为依旧在永和宫了。 胤禛过去一看，只见十二公主满脸是泪，一看到胤禛就扑了过来，呢喃道：“四哥哥！” 胤禛仔细一问，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他为每个孩子准备了香露，有的是小兔子瓶子的，有的是小鸭子瓶子的，有的是孔雀瓶子的……因十四阿哥年纪最小，所以他先选。 十四阿哥一开始选了个小兔子形状的白玉瓶，可后来见十二公主选了个孔雀形状的，既想要孔雀瓶儿的，又舍不得兔子瓶儿的，一手拽着一个，哪个都舍不得撒手。 九公主向来疼惜自己这个小妹妹，自然不答应，上前就要把东西抢回来。 可十四阿哥也不答应。 后来哪怕纯禧公主与五阿哥出马，十四阿哥也不松手，只说就是要两样。 惹得纯禧公主直摆头，觉得德妃真是将这孩子宠坏了。 胤禛抱起十二公主，当即就脸色不善，厉声道：“方才都已经说了，每人选一个，你年纪最小，已经让你优先选了，这兔子瓶儿与孔雀瓶儿只能选一个，若是你两个都想要，那两个都没有！” 俗话说每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个熊家长，十四阿哥在永和宫怎么样他管不着，可这儿是四阿哥府，他还是说了算的。 十四阿哥可没将胤禛放在眼里，将两个瓶儿抱的更紧，嘟囔道：“我不管，我都要！” 胤禛一个眼神扫下小安子，小安子就上前将十四阿哥怀里的两个瓶儿都夺了下来。 这下可好，十四阿哥的哭声可谓响彻整个屋子。 胤禛也不理会他，只对着他身边的乳娘道：“先把十四阿哥带下去吧，等着他哭好了再带进来。” -- 第301页 十四阿哥身边的四个乳娘吓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纯禧公主上前打圆场，哄着十四阿哥，可偏偏这孩子在永和宫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法无天惯了的，故而一时间哭的是更大声了。 胤禛见乳娘不敢动手，直接提着十四阿哥的领口，往门口一丢。 得。 您爱怎么着怎么着好了！ 别说一旁的小娃娃们看呆了，就连纯禧公主都呆住了：“外头这般冷，若是他冻病了怎么办？” 胤禛只道：“若是怕冷，那就别哭了，乖乖进来。” 随着外头一声接一声“我要额娘”的哭嚎声，声音很快就小了下来，继而转为啜泣。 其实小孩大多数时候也是很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哭，知道什么时候能哭。 胤禛扫了一眼门口的十四阿哥，只道：“三岁看老，若他一直这个样子，长大了定成个纨绔！” “更何况今儿大家难得出来一趟，都高高兴兴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坏了大家的兴致。” “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或者额娘怪罪，你们只管实话实说就是了。” 九公主等人还是惴惴不安，可见着一道道美食端了上来，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 就连站在门口抽噎着的十四阿哥也是忍不住直咽口水，如今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纯禧公主已是当额娘的人，自见不得十四阿哥可怜巴巴站在门口，便要牵着他进来。 有了台阶，十四阿哥就要下，谁知道他刚走了两步，就被胤禛拦了下来：“你可知道自己错了？”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可真是讨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掉了下来。 这眼泪对胤禛来说可是半点用都没有，胤禛像没看见似的，只道：“既然你不知道自己错了，那就继续出去站着吧！” 十四阿哥抽噎道：“四哥哥，我知道错了。” 胤禛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你倒是与我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十四阿哥低声道：“我不该抢十二姐姐的香香瓶儿……” 胤禛又道：“那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十四阿哥有些懵了，茫然看向纯禧公主。 纯禧公主替他擦去面上的眼泪，柔声道：“你既知道自己抢了你十二姐姐的空去瓶儿，是不是该与你十二姐姐赔个不是？” 十四阿哥这才抽噎着上前，小声道：“十二姐姐，我错了，我不要孔雀瓶儿了……” 十二公主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得十四阿哥与她道歉，当即茫然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九公主反应快得很，扬声道：“你知道错了就好。” 说着，她更是道：“好了，一块来吃饭了。” 小孩子都是不记仇的，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 其实说起来，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血浓于水，亲密无间的，又怎会无缘无故不喜欢另一个了？ 说白了，还是长辈偏心，让旁的孩子觉得心里不舒服。 因今儿十四阿哥得了训斥，向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九公主见他哭的伤心，还帮他烤肉吃了。 就连胤禛见了都觉得欣慰，若说十四阿哥是熊孩子，可丢在他这里养个十天半个月，保准怪觉得很。 *** 与此同时，富察·华楹守在门口等着太子妃的到来。 因太子今日公务繁忙，故而只能晚些过来，太子妃先来，为表尊敬，富察·华楹得恭候于门口。 随着那辆华贵的马车越来越近，富察·华楹只觉得自己从未这般紧张过，就连手中的帕子都捏紧了。 聂嬷嬷也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忍不住劝道：“四阿哥与太子关系好，太子妃良善，定不会为难福晋您的。” 殊不知，富察·华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她梦里的太子妃人前也是良善，可实则却是蛇蝎心肠。 等着马车缓缓停稳于四阿哥府门口，那个身着华丽的妇人走下来时，富察·华楹的脸色突地大变——这人，与自己梦中的太子妃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太子妃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也与她梦中一样。 富察·华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与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含笑扶她起来，只道：“本是一家人，何必这般见外？太子与四阿哥关系好，咱们妯娌之间也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说着，她更是亲昵挽着富察·华楹的手走了进去，一路上更是闲话家常，仿佛两人是闺中密友一般。 昨晚上太子还与她交代一通，要她务必与四福晋富察·华楹搞好关系，内宅也是十分重要的。 自成亲以后，太子妃并没有辜负太子的期盼，相较于看似温柔贤淑，实际上极有主意的大福晋，太子妃可谓是左右逢源，与各家女眷关系都处的很好。 富察·华楹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多是以太子妃说，她答。 到了最后，就连太子妃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想，觉得这个富察·华楹果然和寻常人不一样。 等着送走了太子妃等人，富察·华楹坐在炕上良久没说话。 待胤禛进屋时，发现屋内连灯都没点，走过去一看，见富察·华楹脸色苍白。 胤禛见状，只觉不对，忍不住道：“华楹，你怎么了？” 富察·华楹依旧摇摇头。 -- 第302页 从前种种，并没有危及到她的身子，胤禛可以不管不问，可瞧她如今这样子，胤禛却是不得不问，只正色道：“华楹，到底是怎么了？你我既是夫妻，那就是一体的，有什么话难道与我还不能说吗？” 富察·华楹张张嘴，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我害怕你觉得我是个怪物。” 胤禛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怎么会？你是我的妻子，怎么会是怪物？” “有些事情你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病来的，说出来，咱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饶是屋内灯光不甚明亮，但胤禛也能瞧出她面上的恐惧之色，胤禛没有说话，也没有逼她，只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屋外风声呼啸，过了好久，富察·华楹这才开口一五一十说出了那个梦。 说起今日太子妃与自己梦中长得一模一样时，她吓的腔调都变了：“……阿玛与额娘说这件事谁都不能说，可这件事实在抬吓人了！” 胤禛知道这种事对一个古人来说的确是匪夷所思，若不是怕吓着富察·华楹，他定是要说一说自己是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的。 他想了想，觉得如今并不是最好的时候，只道：“这有什么？小时候我看过很多杂书，什么知晓未来和过往，重活一世，根本算不得什么严重的事，你莫要自己吓自己。” 他的沉着冷静很快就让富察·华楹也跟着镇定下来，富察·华楹低声道：“可你听到自己以后会当皇上，也不觉得惊讶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胤禛含笑道：“梦里的你不也是嫁给了太子为侧福晋吗？如今不也一样嫁给了我为福晋？” “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这种事儿啊确实不好告诉旁人，这件事咱们都得守口如瓶才是。” 还真是缘分啊，他一个穿越男娶了重生女为妻，倒也是天生一对！ 富察·华楹这才觉得心里头舒服多了，说来也巧了，自她与胤禛说起这事儿后，当天夜里就没有做噩梦，不是没有做梦，只是没有做噩梦而已，她甚至还梦见了些许平淡恬静的生活。 可就算这般，到了富察·华楹回门这一日，她也憔悴了不少。 富察大人与富察福晋在家里盼了好几日，是愁眉苦脸，担惊受怕的，哪怕女儿差人回来说自己一切都好，可当父母的哪里能放心？ 真瞧见女儿时，富察福晋眼眶当即就红了，待富察大人与胤禛说话时，她更是拉着女儿的手道：“……可是四阿哥对你不好？” 富察·华楹笑着道：“额娘您放心好了，四阿哥对我极好，像五阿哥，七阿哥等人也对我很好。” “倒是德妃娘娘对我虽不冷不热，可这样正好，也免得她时常召我进宫，好在德妃娘娘不是个喜欢刁难人的，虽不大喜欢我，却也不存在刻意刁难。” 富察福晋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踏实了些，将身侧众人都遣了下去，低声道：“四阿哥对你……可是满意？” 自己女儿的身段，她还是知道的，那叫一个没话说。 她是过来人，知道这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么回事儿嘛！这床上和睦了，旁的事儿那都是小事儿。 富察·华楹双颊一红，略有些尴尬道：“额娘，我与四爷还没圆房了。” 这话听的富察福晋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哪怕富察·华楹百般解释，可富察福晋也不大听得进去，等着富察·华楹下去之后，更是将她身边的乳娘喊过来问话，好在乳娘说四阿哥身边并无娇俏小太监，要不然富察福晋只怕会更加担心的。 另一边。 富察大人带着四个儿子倒是与胤禛相谈甚欢，对酒当歌的。 因为高兴，富察大人更是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女儿红来，到最后他们父子几个喝的是伶仃大醉。 胤禛还好，喝不惯烈酒，喝的是果子酒，瞧见富察家和和睦睦的，只觉得羡慕。 富察大人性子直来直去，富察福晋温柔可人，富察家的那四个哥哥一个个也是无侧福晋与妾室，一家人是和和睦睦的，半点嫌隙都没有。 若是多了机房妾室……胤禛是想都不敢想。 今儿一整日胤禛都呆在富察府上，吃吃饭喝喝酒听富察大人吹吹牛，没有政事没有纷争，这让他觉得小日子过的极好。 等着上了回程马车时，胤禛还与富察·华楹说起今日的事儿来：“……众人说女子出嫁从夫，可我却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若是以后你闲着无聊，大可以回去陪着岳母说说话，若是我得空了，也会陪着你一起回去的。” 富察·华楹含点头：“好，多谢四爷。” 两人正说着闲话时，谁知道安静的街道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待胤禛掀开帘子，发现是宫里头来人了。 胤禛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九公主不好了。 他连忙下了马车，换乘马匹，很快就赶去了紫禁城。 历史上的九公主是死于难产，这一点，胤禛是知道的，故而他对九公主更偏疼些，更是时不时叮嘱她要强身健体，就怕她出嫁后再死于难产，所以说九公主的身子骨一直很是强健。 等着胤禛赶去永和宫时，九公主病的小脸苍白，他喊了九公主好几声，却是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德妃趴在一旁哭的泣不成声，前几日因为十四阿哥遭胤禛训斥的事儿，等着九公主等人回来之后，她还说了九公主几句，可九公主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即就挡了回去——难道十四弟是额娘的孩子，我们就不是了吗？若是额娘不喜欢我们？当初为何要生我们？ -- 第303页 这话堵的德妃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几日母女两人正在赌气了，德妃虽偏心，但却是个好性子的，几次与九公主示好，但九公主却是耿耿于怀，更是带着十二公主早出晚归的，不知道日日忙着什么。 可偏偏今日九公主带着十二公主去御花园玩，她一个人忙着摘墨菊，走的远了，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大对，说要睡觉，谁知道一上床就没有再醒过来。 周院正等人都来了，却是束手无策。 胤禛瞧着九公主这样，只觉得这孩子就像魔怔了一样，想了想只要红玉去请孙太医来。 孙太医擅长解毒。 德妃一听这话，当即就道：“莫不是有人冲温宪下毒？” 胤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好端端的人变成这样子，大概率是有人下毒了。” 孙太医很快就来了，只是很可惜，孙太医诊脉之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胤禛愈发觉得不对劲，只将九公主身边的乳娘喊过来问话。 这一问胤禛才知道原来这几日九公主与德妃闹了别扭，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性子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德妃越是要九公主少整日往外头跑，她就非要大冷天带着十二公主出去躲猫猫，有的时候躲着躲着人不见了，一个人在外头呆很久才回来。 德妃见劝她她不听，便任由着她去了。 很快皇上也过来了，瞧见九公主这样也是脸色沉沉，直说要周院正想想办法。 连着好几日，周院正都没能想出法子来，可好在九公主一直昏睡着，虽没有醒来，但病情也没有恶化。 自己妹妹遇到了这样的事儿，换成谁谁心里都不舒服，胤禛只请皇上彻查此事，查一查那天下午都有谁去了御花园。 顺藤摸瓜查下去，兴许还能有点线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21:03:06~2022-06-27 20:5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漼时宜 65瓶；陌微、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因天气渐冷, 每日前去御花园的人并不多。 查来查去，胤禛只将嫌疑锁定在了卫常在身上——并非他对卫常在有意见，而是这么多年下来, 他只觉得卫常在怪怪的。 说起来, 自卫常在失宠之后，哪怕她容貌不俗, 这么些年下来也没有再受宠过。 并非她没有机会，想当佟佳皇后病重时，皇上隔三岔五就会去承乾宫一趟, 对她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但从她的言行举止上来看，所言所行仿佛都为了八阿哥铺路一样。 如今的八阿哥是佟佳皇后养子，佟佳一族需要个皇子, 甭管这孩子是不是亲生的, 都不打紧。 但八阿哥年纪虽不大, 却有着自己的小性子, 与佟佳一族来往并不密切, 故而卫常在在其中就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他只觉得卫常在很不对劲。 等着他派小安子去查了查卫常在，这才知道卫常在甭管风吹雨下, 自佟佳皇后去世后, 每日下午都会在同样的时间前去御花园的。 这倒是有点意思，等着小安子再去查时，这才发现每日这个时候洒扫的小太监都会在此处，再顺藤摸瓜查一下, 最后只查到了隆科多身上去了。 隆科多是佟佳皇后的弟弟, 随着佟佳皇后的去世, 皇上的刻意打压, 佟佳一族荣耀不复当初，但对于佟佳一族这些后起之秀，皇上也是要照拂一二的。 隆科多便是其中一员，更何况他的确是能力出众，如今很得皇上信任。 查到这里，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佟佳一族上下本就不安分，隆科多更是个聪明的，想着太子与大阿哥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打算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后，则扶持八阿哥上位。 从历史上来看，这个办法很有可行性。 胤禛当即就吩咐小安子找个由头将那传话的小太监抓了起来，至于卫常在那儿……他没打算下手，一来是这人狡猾且诡计多端，二来是就算是真的除掉了卫常在，只怕也阻挡不了佟佳一族扶持八阿哥上位的决心。 他只想救回他可怜的妹妹。 胤禛思量一二，则直接去了阿哥所。 胤禛与八阿哥虽分为两个阵营，但双方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以说是相安无事。 对于胤禛的突然来访，八阿哥很是意外。 胤禛心系九公主，直接是开门见山：“……如今这事儿我已是十拿九稳，我原想要直接去找卫娘娘，可后来想着她的性子，便是我找她也是无用，所以便想着过来找八弟你。” “温宪也是你的妹妹，还请你帮着劝劝卫娘娘，请她高抬贵手，放温宪一条生路。” 八阿哥一哽，他了解胤禛，也了解卫常在，想着卫常在最近的确与隆科多来往过密，只正色道：“还请四哥放心，这事儿我会去查清楚的，若是这件事与卫娘娘有关系，有舅舅有关系，我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温宪丢了性命的。” 说着，他就要抬脚往外走去。 胤禛却还是叫住了他，“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凡事皆要从根基解决问题，这一次是温宪，侥幸被我找到了端倪，可下一次了？下下次了？不知道会是谁遭到无妄之灾！” -- 第304页 八阿哥扭头看向胤禛，“四哥这话什么意思？” 胤禛知道他聪明，也领教过他的聪明，苦笑一声道：“你应该知道卫娘娘和佟佳一族的心思，他们做了这么多，所为什么，你心知肚明。” “我想如今你应该对太子之位，对皇位没什么兴趣，不然也就不会日日跟在大阿哥身后。” “可你我皆是在局中，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唯一能做的是尽量不要伤害到别人。” 八阿哥良久才微微叹息一声，只道：“四哥，你的话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他这才抬脚离开。 胤禛看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如今的八阿哥没有夺嫡之心，可以后的八阿哥了？人都是会变得，他相信，若涉及到惠妃，大阿哥等人的安危，会逼的八阿哥不得不争，不得不抢，若不然等着大阿哥落败，太子继位，太子又怎么会放过大阿哥？ 八阿哥心思沉重的去了永和宫。 卫常在依旧坐于炕上给他做衣裳，一瞧见八阿哥过来，眉里眼里的喜色是挡都挡不住，只道：“……八阿哥怎么来了？瞧，我给你做了件夹袄，你很快也要去上朝了，若是朝堂上穿的太厚了也不好，这夹袄里头塞的是鹅毛，我瞧见德妃娘娘从前这样给四阿哥做过衣裳，说是穿着保暖又轻便，你也来试试。” 八阿哥对卫常在的感情其实一直很复杂，如今一开口就道：“你对九公主做了什么？” 卫常在微微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你听谁说了什么？” 八阿哥一字一顿道：“你们对九公主做了什么？” 卫常在自然不会承认，刚辩解几句，就被八阿哥扬声打断：“您一向聪明，自然知道我这话中是什么意思，如今九公主的病来的蹊跷，连周院正都诊不出什么缘由来，为何我一开口您就知道可是有人与我说了什么？” “您在永和宫住了那么多年，四哥是什么性子，你应该很清楚，若九公主真的没了，到时候四哥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不知道。”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就会加倍对你好，若是你敢算计他，便是他粉身碎骨也会将你拉下马的……您自己好好斟酌斟酌！” 说完这话，他更是扭头就走。 这几年他与卫常在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感情，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原地，等到门口他还不忘丢下一句——我事先跟您把话说在前面，这太子之位，之前我没有肖想过，如今也没有肖想，这个位置，我并不想做，我劝您也别白费心思了。 卫常在愣在原地，却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有些事情是要讲究证据的，但更多事情便是没有证据，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这些日子她与隆科多之间来往过密，甚至因为八阿哥委身于隆科多，多没想到却换来八阿哥这样一番话。 可是她更知道当务之急是不能与八阿哥离了心，她太清楚八阿哥的性子了，若真的因为这事离了心，只怕以后事情再没有转寰还的余地！ 卫常在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许久，最后还是捏着解药，去见了胤禛一面。 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无需多言，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胤禛瞧着卫常在手上的东西，只道：“卫娘娘把东西拿过来吧！” 卫常在有几分犹豫，想了想，更是踟蹰起来。 胤禛知道她并非好人，如今为了大局不得不道：“我答应过八阿哥，只要您肯把解药拿出来，这件事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顿了顿，他更是道：“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只是还请卫娘娘记住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八阿哥是您的亲生孩子，这旁人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孩子了吗？您若有所需，就凭着您自己的本事好了，踩着无辜人的尸首，那可不合适。” 卫常在却是淡淡一笑：”自古以来皆是弱肉强食，哪里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若真是太子继位，难道四阿哥觉得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太子还能像如今一样器重你，相信你吗？到时候大家都是刀下亡魂罢了！” 一想到上辈子自己儿子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就恨的牙痒痒。 可对她来说，如今也是一个契机，一个打开天窗说亮话，拉拢胤禛的好机会：“四阿哥是聪明人，该是知道，世上又能有几个人是信得过的？” “我看您如今也是没有别的心思，与其说支持太子，还不如八阿哥，八阿哥心地良善，若是来日他继承大统，定会善待他那些兄弟姐妹的……”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冷笑打断了：“卫娘娘当真是好算计啊！如今你害了我的妹妹，还指望我去帮衬你的儿子吗？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他去找八阿哥的时候，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卫常在矢口否认，或八阿哥没能说服卫常在，他做好了血债血偿的打算。 说着，他更是笑了笑：“方才卫娘娘这话说的……好像知道到了最后太子与大阿哥会两败俱伤似的！莫不是卫娘娘能够未卜先知?” 事到如今，他只觉得不对。 既然他的妻子能够梦见前世之事，那卫常在会不会也一样？ 想当初卫常在死活不愿将八阿哥养在惠妃身边，后来又巴巴将八阿哥养在佟佳皇后身边，他隐约觉得卫常在这人也不简单。 -- 第305页 卫常在脸色一变。 胤禛心中更是笃定，见她还要说什么，却是捏着白瓷瓶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德妃守在九公主身边，已经几日几夜未合眼，瞧着胤禛二话不说倒出两粒药丸塞到九公主嘴里，后知后觉才出言制止胤禛：“这是什么东西？” 胤禛忙道：“额娘，没事儿的，待会儿温宪就能好了。” 说着，他更是与红玉一起连哄带骗将德妃劝了下去，转而换自己守着九公主。 并非他相信卫常在，而是他知道卫常在是个聪明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还是有数的。 好在等到了夜里，九公主终于醒了过来。 瞧她茫然的小眼神，胤禛摸着她的头道：“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九公主缓缓摇摇头，旋极环视周遭一圈，声音小小的：“四哥，是……是卫娘娘害的我！” 她说话时，正好乳娘端着些清粥小菜松了过来，胤禛忙冲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九公主当即会意，没有再说话，只乖乖吃起清粥来。 等着她吃完清粥，胤禛则找了个由头将乳娘等人遣了下去，更是对着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九公主道：“好了，这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九公主在这世上最相信的人就是胤禛了，如今自然是一五一十都道了出来。 原来是她那日躲猫猫的时候躲到树后面，亲眼听到了卫常在与一个小太监说的话，这才知道原来不光八阿哥身边有卫常在的人，就连太子与大阿哥甚至胤禛身边她都安插了人的。 最后她更是知道在隆科多的游走下，朝中已有不少人暗地里支持了八阿哥，就等着太子与大阿哥两败俱伤了。 说完这话时，她面上惊恐之色是怎么都挡不住，可见是吓坏了。 胤禛只摸摸她的头道：“温宪，这话你就当做没有听过，以后更是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这事儿与你半点干系都没有，只要你每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九公主却还是吓坏了，紧紧抱着胤禛的胳膊道：“四哥，当时是我不小心踩到枯枝，所以才被他们发现的。” “我一直以为卫娘娘不算坏人，可后来她却是亲口说要那小太监解决了我……后来我回来之后想着与你说这件事的，可是还没见到你，想必吃食中就被人下了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着，她的声音更是低了下去，却是透着郑重：“四哥，你一定要小心些，离他们都远远的，可千万别让他们害你！” 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只有胤禛。 胤禛柔声道：“好，我知道了，得亏你把这事告诉我，要不然我哪里知道？” 说着，他更是正色道：“以后见到卫娘娘也别露出什么端倪来，到时候不管谁问起，就说自己被不干净的东西靥住了，可千万不能瞎说！” 九公主还是第一次在胤禛面上看到如此郑重之色，忍不住重重点点头，直说自己记下了。 等着胤禛好一通忙活，等着回去之后，已是深夜，距离天亮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而已。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时候富察·华楹居然还没有睡下。 富察·华楹瞧见胤禛那惊愕的目光，自己已经给自己找好台阶下了：“今儿白日里睡多了，所以晚上就睡不着……九公主可好些了？” 待她听闻九公主已经醒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也是很喜欢九公主的，听说九公主病了之后，想着胤禛事情多，便主动请缨说去照顾九公主，但被胤禛拒绝了——胤禛知道德妃并不喜欢她，自然不会让她去永和宫的。 谁知道胤禛只道：“你可记得你梦里的卫常在？” 当初的噩梦对富察·华楹来说，已经成了最寻常的梦境而已，她仔细想了想道：“我记得她最后被封为了良妃，只是最后八阿哥的下场并不好，最后她一直缠绵病榻，抑郁而终……” 胤禛正色道：“梦里的她是什么性子？” 因梦中的自己是太子侧妃，故而富察·华楹便时常能出入宫闱，想了想只道：“她是个话很少的人，没有与谁关系好，也没有与谁关系不好，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闷不做声的。” 这性子倒是符合卫常在。 只是独来独往……那就不见得了。 胤禛当即心中就明白了，原先他也想过卫常在是不是与他一样是个穿越者，可后来见卫常在一颗心全部拴在八阿哥身上，也猜到她重生了一遭，当即就与富察·华楹歇下了。 但不管怎么说，九公主的病好了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谁知道没出几日，太子身边的侧福晋有了身孕，这又是一桩喜事！ 皇上心情大好，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 太子侧福晋有孕，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最难受的自然是大阿哥了。 他这前脚刚生下儿子，后脚太子侧福晋就有了身孕，若是到时候生出个儿子来，他的儿子怎么办？ 最要命的是皇上对这个太子侧福晋并不寻常，连她肚子里怀着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流水一样的东西就赏到了毓庆宫。 是了，别的阿哥成亲后可都是出宫单过的，唯独太子还携着家眷住在紫禁城里头。 好在毓庆宫够大，哪怕再多几十个人都是住得下的。 -- 第306页 成了亲就是大人，如今太子行事比从前稳妥多了，生怕有人冲他有孕的侧福晋下手，只说她身子不适，要送去别院养胎。 皇上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甚至还派了擅长妇科的孙太医也一并过去，可见皇上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何等在意。 胤禛听说这消息后只淡淡一笑，他对这些并不算十分在意，来来回回的总是这么些事儿。 谁知道有一日他前去寿康宫请安时，恰好皇上也在，皇太后与皇上说起太子侧福晋的喜事儿来，竟催生催到他身上来了。 皇太后平素不管事儿，但对小孩子却是极喜欢的，只对胤禛道：“……说起来太子比你早成亲没几个月，如今身边的侧福晋就有了身孕，哀家听说富察氏从小习武，想必身子骨极好，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可是要宣太医去瞧瞧？” 胤禛：…… 他在心中暗道，若是富察·华楹突然有了身孕，那才吓人咧！ 他连忙道：“多谢皇玛嬷关心，这种事儿得顺其自然了。” “这种事儿啊，可不能顺其自然。”皇太后在一众孙儿中虽最疼惜的是五阿哥，但也不得不承认当初胤禛可是宫里头最好看的小娃娃，可想而知他的孩子也是十分好看的。 胤禛笑了笑没接话。 据他所知，三阿哥与三福晋就忙着造娃娃了，荣妃也跟着着急，日日求医问药，甚至连永和宫都来了好几趟，只以为德妃一次接一次有孕是有什么秘方，闹得人是哭笑不得。 最后荣妃一想连富察·华楹肚子都没动静，可见德妃是没什么秘方的，要不然怎么会藏着掖着不给自己儿媳妇？故而她就认为是永和宫风水好，没事儿时就偶尔带着三福晋前来永和宫转悠，想来沾沾喜气。 皇太后转而又与皇上说起太子侧福晋的事情来，不得不说，所有长辈对太子真的是格外偏爱，这时候皇上甚至连太子未出世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胤禛自然不好继续打扰皇太后与皇上说话，便离开了寿康宫。 等着他从寿康宫出来时，天上簌簌飘着大雪。 跟在他身后的小安子道：“呀，这还是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了，奴才记得您小时候最爱和五阿哥凑在一起吃烤肉吃锅子，如今您愈发忙了，去年一整年冬天都没怎么吃过烤肉了！” 这就是长大的无奈！ 胤禛经过九公主一病后，倒是生出许多感悟来，人活着一辈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得活的开心才是。 一想到这儿，原本准备去工部的胤禛则直接回家了。 富察·华楹被他吓了一跳，如今正是冬日，工部忙得很，“四爷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胤禛笑着道：“想着今儿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就回来陪陪你，这雪天烹茶是文人墨客喜欢做的事儿，我们俩儿只怕都不好这一口……你是想吃锅子还是吃烤肉？或者两样都来？罢了，那就两样都来吧，让你尝尝鲜！” 富察·华楹都没好意思说，她嫁过来没多长时间，人却胖了一圈，每日练剑的时间又直觉延长了半个时辰，却是收效甚微，实在是胤禛太懂吃了。 但烤肉和锅子……富察·华楹忍不住点点头：“那就都试试吧，当日我出嫁时，我阿玛还给我陪嫁了两坛上等的花雕酒，不如今儿也拿出来温了喝吧。” 两人是一拍即合，等着一个时辰后，屋内就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富察·华楹瞧着烤盘上滋滋冒油的烤肉，忍不住咽着口水道：“怪不得五阿哥说等到了冬天我肯定会胖一圈的，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了……” 当初五阿哥不喜欢她，是觉得她配不上胤禛，但后来知道她能文能武，甚至骑射，舞剑比不少男子都强，顿时钦佩之情犹如滔滔江山络绎不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20:58:12~2022-06-28 22: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漼时宜、岁清欢 10瓶；陌微、啥也不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这一顿烤肉加锅子吃下来, 富察·华楹只觉得明早上自己又得多练剑一个时辰了。 不过有一说一，烤肉与锅子可真好吃。 今日大雪，胤禛难得松懈, 喝了几杯花雕酒后更是觉得懒洋洋的, 索性只叫人给纯禧公主那边也送去些烤肉，都是腌制好的肉, 略一烤就能吃了。 只是胤禛万万没想到，八阿哥差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虽说东西不算十分贵重，但其中是什么意思, 胤禛却是知道的——无非想着卫常在有错，哪怕九公主如今平安无事，他这个当儿子也觉得不好意思。 胤禛只将东西收下。 谁知道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太子耳朵里，等着翌日下朝后, 太子看似与胤禛闲话, 没想到却是提起了这件事：“……我听说你最近与八阿哥有些来往？先是去阿哥所瞧了他, 他又差人送了东西去你府上。” 说着, 他更是似笑非笑看了胤禛一眼, 道：“八阿哥与大阿哥感情甚笃，胤禛啊, 你若是与八阿哥走的太近, 可是会遭人非议的。” “就连从前叔祖父都与我说要我多提防你些，我想着你我是一条心，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可如今看来……胤禛, 只怕你也并非与我一条心。” -- 第307页 如今他年纪渐长, 总算有了些城府, 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功夫渐长。 胤禛心里略有些不悦, 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太子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我这两日的确与八阿哥有些来往，不过是因为九妹妹的病，恰好他从古方上见到解梦靥的法子，所以我就想着试一试。” “至于您说我与您并不是一条心，这可是莫须有的事儿。” 太子淡淡道：“是吗？可当初我送给你的两个瘦马，你自看了一眼后就再没宠幸过她们。” “胤禛啊，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你的所言所行让我实在不能不多心。” 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 胤禛都还没来得及与太子算账了，毕竟昨日发生的事儿，今儿一大早太子就知道了消息，可见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两个瘦马……我的确是不喜欢，况且在皇阿玛跟前我都说过，这辈子只娶富察氏一人就够了，就连侧福晋都没有再娶的意思……”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就拍拍他的肩膀道：“可见是那两个瘦马还不够美，来日我给你再送两个更好看的，保准你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说起来，你活得还没有胤祺明白，胤祺小小年纪就说到时候要纳许多貌美女子了，因为这事儿，宜妃可没少训斥他……” 胤禛听闻这话只是笑笑，并没有再接话。 他就算不喜卫常在，却也不得不承认，卫常在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以太子细节熊，若太子来日继承大统，只怕不是明君。 胤禛千算万算，却是万万没想到两个月后他的生辰，太子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就是两个极貌美的瘦马。 太子甚至没有亲自登门，只要太子妃石氏登门，与富察·华楹说起这件事来。 富察·华楹一瞧见太子妃身边那两个女子就觉得不对，太子妃善妒，当初皇上赐给太子两个侧福晋她就不喜，身边的宫女一个个皆是样貌平庸，生怕太子多瞧了她们一眼似的。 其实也怨不得太子妃如此，而是太子实在有些多情。 这两个女子长得极貌美，一个明艳可人，一个弱柳扶风，皆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太子妃寒暄几句，则开始点明来意：“……如今就连三福晋也有了身孕，倒是你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皇上等人虽未催，但却是急在心里，谁不想要多子多福了？你是个聪明的，自然该懂事儿。” “这两个女子你看着办便是，到时候是通房丫鬟还是侍妾，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他们呢是扬州送来的，最是乖巧懂事，这等身份的女子便是生下儿子来，到时候你只管将孩子抱到你身边，她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富察·华楹微微一笑，听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已经帮她把这件事定下来一般，想也不想就拒绝道：“还请太子妃恕罪，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不如您要太子问问四爷？” 她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也就嫁给胤禛后一直被护着，所以看起来是温柔无害：“更何况当初四爷求亲时可是说了的，终身不娶侧福晋，不纳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看四爷也不一定会答应收下这两个女子的。” 她并非软柿子，想当初对太子妃客气，不过是看在胤禛的面子上，如今既太子与太子妃不要脸，她自不必客气：“我向来听说太子妃贤淑，就连贵妃娘娘也时常叮嘱我们要与您多学学，我看这两个美人儿不如您帮太子收了吧？” 太子妃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没缓过神来。 她虽不得太子宠爱，但太子妃的名头摆出来却是叫她备受追捧，就连温僖贵妃与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没想到竟在富察·华楹这儿吃了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着太子妃脸色沉沉，富察·华楹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只道：“我觉得我话中的意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太子妃也懒得再扮好人，冷声一笑，只道：“怎么，你当真以为四阿哥的话能信？男人的话又有几个人能相信？” “如今你还年轻，等着再过几年，等着你肚子依旧没个动静，便是你乐意扮温柔贤淑也得看四阿哥给不给你这个机会……还是你们觉得得罪了太子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作为毓庆宫的主子，她已经深谙打个巴掌给个枣儿的道理，只握住富察·华楹的手，柔声道：“想当初你出嫁之前本就名声不好，如今四阿哥身边连个人儿都没有，你就不怕旁人说三道四？” 富察·华楹只有两个字回敬她——不怕。 反正自己的名声都已经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太子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只能怏怏离开。 等着人走后，富察·华楹这才觉得好像有些不好。 不是因为拒绝收下那两个瘦马，而是因为拒绝了太子与太子妃，还拒绝的如此生硬。 谁知道她与胤禛说起这事儿，胤禛不仅半点没怪她，还说她做的极好：“……太子是个什么心思，我也是知道的，无非是想派人盯着我而已，别说是太子妃了，就算是太子来了，我也一样会拒绝的。” 富察·华楹却是忧心忡忡，皱眉道：“可这样一来，你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难道你不拒绝太子妃，我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受到影响吗？”胤禛笑了笑，劝慰道：“太子不相信我，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相信我，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想往我身边塞人。” -- 第308页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拒绝，拒绝的干干脆脆才好。” 他只后悔第一次收下那两个瘦马。 他原以为太子以后会是个明君，想着辅佐太子，可如今看来……便是他有心想要投靠太子，太子也不一定会用他了。 所以到了傍晚时候，他只命聂嬷嬷将那两个瘦马送回扬州，每人还给了她们五百两银子。 他知道这事儿定瞒不过太子的眼睛，他也没想瞒。 果不其然，等着翌日一早上朝时太子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冷冰冰的，带着提防，还带着恨意。 胤禛只觉得无所谓，等着下朝后就去看了九公主。 虽说九公主吃了解药，但到底她年纪尚小，得好好将养几日，每日汤药不断，吃的她整个人愁眉苦脸的。 胤禛知道她喜欢吃窝丝糖，便偷偷给她带两块过去。 所以每次九公主一瞧到胤禛，就别提多高兴了。 这次也是一样，九公主啃着窝丝糖，只道：“……四哥，昨儿是你生辰，四嫂嫂做了好吃的给你没？对了，昨日七哥来看我了，陪我说了会话，还给我带了糕点，不过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别说九公主，就连胤禛都察觉出来了七阿哥似有些心事，只道：“那他有没有与你说些什么？” 九公主认真想了想，只道：“我问了七哥好几次，他说是不是以后温僖娘娘会当皇后……四哥，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他劝了九公主安心养病，陪着德妃说了几句话，看望了十三阿哥之后，又去瞧了瞧十四阿哥。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最小一母同胞的弟弟，胤禛虽没那么喜欢，但到底血浓于水，他也不讨厌。 虽说有些时候十四阿哥是熊了点，但每个熊孩子的背后是有个熊家长，胤禛在德妃跟前对十四阿哥十分强势，惹得这熊孩子也知道胤禛不好惹，每次在胤禛跟前是极乖觉。 甚至胤禛还对着十四阿哥道：“……在永和宫中除了十五公主，你是年纪最小的孩子了，但这不表示他们一个个都得让着你，平素他们有的东西你都有，若是叫我听说你欺负了他们，或者要额娘替你做主，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因为这话，所以十四阿哥在九公主跟前也老实了许多。 因胤禛在皇上跟前得脸，在朝堂上说得上话，再加上皇上等人说十四阿哥的确养的太娇惯了些，故而德妃也就任由着胤禛去管教十四阿哥。 哪怕胤禛如今才十四岁，却已经提前感受到当爹的疲惫，到了阿哥所，七阿哥并未回来，说是去永寿宫给温僖贵妃请安了。 胤禛随便找了个小太监过来问话，这才知道七阿哥每日从上书房回来之后还得去给十阿哥补课。 温僖贵妃还不放心七阿哥与十阿哥在阿哥所，每日都要他们前去永寿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温书才行。 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个原先是温僖贵妃的眼线，如今想着等七阿哥成亲后就要跟着出府单过，自然对七阿哥是忠心耿耿。 当着胤禛的面，他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说七阿哥每次从永寿宫回来都不大高兴的样子。 至于再多的话，他们就不敢说了。 胤禛想着温僖贵妃，眉头微皱，想当初七阿哥生病时他就替七阿哥出头过一次，原以为温僖贵妃会收敛些，却不曾想温僖贵妃没收敛多长时间，想着如今自己乃是后宫之首，明面上端庄大方，实则背地里依旧使些阴刀子。 等着七阿哥回来后，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瞧见胤禛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胤禛关切问了他几句，他却是并不愿意多说，只道：“四哥，你就别问了，她，她并没有为难我，只是我不喜欢去永寿宫，一听说‘永寿宫’三个字都觉得难受，在那里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偏偏十阿哥又不大聪明且十分顽劣，好多内容他讲了许多次，十阿哥都听不懂。 他是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耐着性子教下去。 可偏偏温僖贵妃瞧自己儿子是怎么瞧都是好的，只觉得他是不尽心……虽说如今对他不像从前那样，但言语之中表现出来的冷意与不喜，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紫禁城中人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温僖贵妃对他如此，旁人对他那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胤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踏实些，只道：“既然不喜欢，那就拒绝好了。” “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定亲娶妻，到时候出宫建府，一年到头与温僖娘娘打不了几次交道，何必委屈自己？” “我知道，你是怕成娘娘受刁难，可你没想过，只要你过得好，成娘娘心里就高兴了，她入宫多年，有些本事还是有的，可不会任由温僖娘娘拿捏。” 说着，他更是笑着道：“我要是你，可以先去与成娘娘商量一二，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七阿哥想了想，点点头，还是决定照胤禛说的做。 很快后宫之中就闹出事儿来，七阿哥拒绝了温僖贵妃给十阿哥温习功课的要求，拒绝的是干脆又利落，直说自己课业繁忙，马上又要跟着学习朝堂之事，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温僖贵妃听闻这话是微微一愣，到底没说什么。 谁都知道她不缺师傅，若她发话，难道还没上书房的师傅前去给十阿哥补课？无非是她不想让旁人觉得她儿子蠢笨罢了。 -- 第309页 没过几日，温僖贵妃就找了借口刁难成贵人。 就在众人都以为成贵人会像从前似的逆来顺受，谁知道成贵人却是闹得六宫上下皆知，去寿康宫，慈宁宫，乃至于御书房都叫了委屈，甚至看她那趋势，还打算六宫上下都走个遍。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儿子好，成贵人可不会拉不下脸。 她不要脸，可温僖贵妃却是要脸啊，只好派人前去安抚。 当胤禛听说这消息后，只觉得七阿哥总算是长进了，人若是自己立不起来，哪里能指望着别人次次都帮你？ 但他万万没想到温僖贵妃却请他去了永寿宫。 胤禛隐约猜到了几分，温僖贵妃应当是知道是他在背后替七阿哥出主意，他也没什么怕的，下朝之后就直接去了永寿宫。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就连温僖贵妃脸上也带了些岁月的痕迹，可进宫多年，她说话做事比起从前来更是滴水不漏，含笑打了会哈哈，便说想要请胤禛帮着十阿哥温习功课。 胤禛面上不露声色，可心里却是叫苦不已，压根没打算答应。 但温僖贵妃自有她的打算，从前请七阿哥帮着十阿哥温书，的确是收效甚微，但皇上本就觉得她的十阿哥不大聪明，若是请了师傅回来授课，岂不是坐实了十阿哥蠢笨一说？ 她觉得她自个儿孩子不笨，就是贪玩了些。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胤禛，她知道十阿哥害怕胤禛，若是胤禛授课，岂不是事半功倍？ 到了最后，温僖贵妃甚至打起感情牌来：“……当初你曾救过这孩子的命，说起来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说着，她更是恩威并施起来：“本宫听说你最近与太子关系不复从前，事情也没之前多了，倒也不是叫你日日来，你得空来检查检查十阿哥的功课，若是不得空，本宫差人将他的作业送出宫给你瞧瞧便是了。” 她就差说——你得罪了太子，以后的日子难过了，来投靠本宫，本宫可是快要当皇后的人，本宫来罩你！ 胤禛与她这种人打交道可是打起一百二十个心眼，只道：“多谢温僖娘娘抬爱，只是我才疏学浅，从前在上书房念书时，不知道惹得皇阿玛训斥了多少次，直说我喜欢偷懒，若是由我去教十弟，只怕会教出一样懒来。” 这话已经够委婉了。 谁知道温僖贵妃却一个劲给胤禛戴高帽子，惹得胤禛只好将话说的明白些：“……十弟并不比别人笨，就是贪玩了些，张英从前是上书房的师傅，为人严苛，学识渊博，您不妨请他来教一教十弟。” 温僖贵妃脸上的笑意不减，只道无妨：“本宫就是随口问问而已，既然你没时间，那就算了。” 等着胤禛走出永寿宫，她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一旁的宫女低声道：“那娘娘就这样放过四阿哥？” “自然不是，他滑不溜秋的像条泥鳅似的，本宫去收拾他，可别到时候反惹得一身腥！”温僖贵妃面含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倒是太子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只怕容不得他，本宫只用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不管是太子也好，还是胤禛也好，到时候谁折损了对她来说都是好事儿。 当然，若是太子败了那就最好不过，看似大阿哥成了大赢家，可依照她对皇上的了解，大阿哥风头太盛，皇上不一定能容得下，到时候她的儿子岂不是也有很大的胜算去争一争那太子之位？ 胤禛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不仅派小安子日日盯着太子那边的动静，更是要他们也多盯着些永寿宫的动静。 如今的他，可真是四面树敌。 好在他心态好，日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并没有什么担心的。 就连富察·华楹瞧着四阿哥府附近多了些侍卫，也察觉到不对劲，但她与胤禛一样，也是个胆子大的，对她来说，这条命是她捡来的，哪怕再弄丢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但她还是吩咐下去，府中上下日夜加强巡逻，吃食这些东西更要小心谨慎，可不能有半点纰漏。 他们两口子一人主外一人主内，一个比一个小心谨慎，太子便是有心想要下手，也没找到机会。 等啊等，等到了除夕家宴这一日，胤禛携着富察·华楹入宫赴宴。 好在有今年嫁给太子的太子妃，怀有身孕的三福晋，怀有身孕的太子侧福晋等人在，富察·华楹是一点不显眼，只坐在女眷堆里吃饭喝茶。 女人们凑在一起说来说去无非是那几个话题，要么是珠宝要么是首饰，当然，还有孩子。 德妃不大喜欢富察·华楹，但敏妃却是挺喜欢她的，只拉着她的手道：“……你不必着急，也不要觉得眼红，这生孩子啊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将身子养好点，到时候也好生孩子。” “当初我怀有十三阿哥时，可都二十多岁了，当时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想着我这孩子生不下来，可如今十三阿哥还不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富察·华楹挺喜欢敏妃的，觉得她话不多，但心地却好，笑着道：“多谢您了，您放心，我知道的，这话啊，纯禧姐姐也与我说过，好在四爷与我都不着急，这种事情也没必要太过于着急……” 敏妃连声称是：“你能想得明白那就最好不过，至于德妃娘娘那边……你放心，她心也是极好的，就是着急了些，到时候我劝劝她便是了。” -- 第310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8 22:34:04~2022-06-29 21: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微、司空雪樱、417196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富察·华楹笑了笑没有接话, 德妃是不是好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德妃肯定不算是个坏人。 起码她与胤禛成亲这几个月下来，除了面上对她不冷不热的, 倒也没冲她甩脸子, 使出些下作的手段来。 但对于敏妃，她印象却是不错, 只陪在敏妃身边说话。 至于胤禛则与太子等人坐在一起的，如今太子虽对他怀恨在心，但面上的功夫活儿却是不能少的, 明面上对他还是和和气气，甚至主动与胤禛把酒言欢。 可谁知道正喝着酒，就有小太监过来在胤禛耳畔耳语，低声说四福晋找他。 胤禛扫眼一看, 果然见着方才正与敏妃说话的富察·华楹不见了踪影, 他到底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 只派了小安子前去问了问敏妃, 得知富察·华楹去了外头如厕, 并未多想，只以为她是身子不方便或是小日子来了。 胤禛跟着那小太监身后, 那小太监更是阿谀套起近乎来, 更是说四福晋弄脏了裙子，所以想请他过去。 一开始胤禛对他的话原本是有几分相信的，可到了外头冷风一吹，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富察·华楹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 外出向来会多带一套衣裙的, 退一万步说, 就算是富察·华楹真弄脏了裙子, 来的会是富察·华楹身边的丫鬟，而非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太监。 当真以为他酒量差，喝了几杯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胤禛心里像明镜似的，只说自己忘了带东西，要小全子回去拿，实则要小全子回去通风报信，与五阿哥说一声，若是一刻钟没见他回来则出来找他。 等着胤禛跟那小太监走到一座偏僻的宫殿时，愈发觉得不对劲，脚下没动。 这怕是把他当成傻子在骗！ 那小太监说起谎话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只道：“……四阿哥您快进去吧，四福晋在里头等着您了。” 胤禛向来防备心极重，随身带着防身工具，自得罪太子与温僖贵妃之后，防备心更重，匕首几乎不离身。 他抬脚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他刚走进去，就听见“啪嗒”一声，外头的门落了锁。 紧接着，屋内就传来了异香。 胤禛便是个傻子，也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往床边一看，只见上头赫然躺着个貌美的女子。 这女子香肩外露，薄被搭在身上，身下应该是没穿衣裳的，再仔细一看，他只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熟悉。 这人，不是袁贵人吗？ 如今身居高位的妃嫔大多是满人，但不知道是何缘由，这几年下来，皇上明显更偏爱汉族女子，袁贵人便是其一。 早在三年前，她替皇上生下了个女儿就再无所出，但依旧得皇上宠爱。 她性子犟，脾气直，和六宫上下不少人关系都一般。 胤禛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待药性上头，自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便是一箭双雕，不仅他和袁贵人会触怒皇上，就连德妃，甚至于他的几个弟弟妹妹都会惹得皇上厌弃。 这般狠毒的手段，胤禛隐约猜到了背后之人。 只有太子与太子妃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买通后宫之人。 药性渐渐上头，胤禛却是掏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涔涔流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缓过神来。 他试图用匕首撬开门窗，可显然那些人是有备而来，门窗紧闭，便是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药性一点点上来，胤禛离袁贵人远远地，心中更是默背起佛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外头传来响动：“四爷？” “四哥？” 他听出这是富察·华楹与五阿哥的声音，可便是他们俩儿这时候来了，也是于事无补。 不过好在胤禛很快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有个宫女上菜时把汤汁撒到了富察·华楹身上，待富察·华楹去换衣裳时，有人说胤禛找她，也将她关在一个小屋子里。 好在她身手厉害，与身边的丫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了出来，更是在半道上碰到了五阿哥，两人一起寻了过来。 摇了摇门，几乎是纹丝未动，富察·华楹也吓到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胤禛却是正色道：“你们不必白费功夫，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寻来，我看胤祺，不如你趁着这时候赶快去找皇阿玛，把这事儿与他说清楚，只要我与袁贵人清清白白的，便是他们想要栽赃嫁祸，也得看看皇阿玛信不信。” 五阿哥最听胤禛的话了，听了这话撒丫子就跑。 富察·华楹则留在原地陪胤禛说话，以此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方才我就察觉到不对劲，听闻五阿哥说你不见了，我心里更是慌得很，生怕你有个什么事儿。” “嫁人之前我额娘就时常说夫妻成亲后就是一体的了，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方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你若真有什么事儿，我也会与你同进退的。” -- 第311页 她生在，长在武将之家，并不如文臣家的女子那样讲究规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道：“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以后咱们会生几个胖娃娃，等着孩子们长大了，咱们就能云游四海……” 胤禛脑海中只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来，到时候儿孙环绕，闲云野鹤，这小日子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可那腌臜药却是药性霸道，胤禛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就快要坚持不下去时，终于听到了一阵喧嚣声。 似是有很多人来了。 只怕是来捉奸的！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温僖贵妃，方才温僖贵妃听太子妃说袁贵人不见了，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 论得宠，袁贵人也不算十分得宠，可偏偏这人是个犟骨头，软硬不吃。 温僖贵妃这些日子接连在成贵人和袁贵人身上吃瘪，自然想杀鸡儆猴，便带着不少妃嫔浩浩荡荡来了。 不曾想她一来却看到了富察·华楹，可开弓没有回头箭，门一打开，众人更是看到了满手是血，脸色通红的胤禛。 事到如今，富察·华楹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厉声道：“快请太医啊！” 一时间，场面很是慌乱。 有人前去看屋内的袁贵人，有人去搀扶胤禛，当然，更多的人则是窃窃私语是怎么一回事。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故意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端端的，四阿哥怎么与袁贵人在一起？呀，这袁贵人还没穿衣裳了……” “从前我就听人说过袁贵人似有些不干净，原先我还不相信，如今一见可是相信了，怪不得四阿哥不近女色，原来是有了心上人啊……” 富察·华楹却顾不上旁的，瞧着怀中的胤禛似神志不清，只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等一等，再忍一忍，太医很快就来了！” 好在皇上很快就来了，他脸色阴沉，先是命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去，则吩咐梁九功快些请太医。 随着皇上的话音落下，周院正就来了。 诊脉之后，周院正脸色也不好看，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四阿哥这是中了春……药，药性十分霸道，只有同房才能解毒，也得亏四阿哥定力强，若是换成了旁人，只怕就要坏事儿了……” 这种药的奇妙之处就是同房之后半点都看不出来，还以为是男女情不自禁了。 为以防万一，还有人去验了袁贵人的身子，结果是清清白白的。 等着孙太医过来，这才给胤禛解了毒。 待胤禛缓过神时，手上已经被缠好了绷带，他一睁眼就瞧到了忧心忡忡的富察·华楹，含笑道：“我没事儿了，你别担心。” 皇上见他清醒过来，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遣了下去，只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都道了出来。 最后听的皇上是直皱眉：“好，好，当真是好得很！朕倒是要看看谁打算在除夕这一日送朕这么一份大礼！” 说着，他只看向胤禛道：“你向来聪明，可知道近日得罪了谁？这样朕也好查一些……” 皇上的话音还没落下，胤禛就摇摇头说不知道。 皇上见状，也不好多问，只要胤禛先回去歇着。 方才温僖贵妃浩浩荡荡带来的一些人，得皇上吩咐，谁都不准将这事儿往外说，大家虽有一颗八卦之心，但却不敢触怒皇上，也就只敢在私下议论一二。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富察·华楹听说皇上并没有责怪胤禛的意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胤禛瞧见她这样子，却只觉得自责，握住她的手道：“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额娘并不太喜欢你，如今你又跟着我担惊受怕的……” “今日幸好你们来的及时，不然真闹出什么事情来，你都要跟着受牵连。” 感受到掌心的潮热，富察·华楹心里却觉得异常平静踏实：“我不后悔，当初四爷说过，夫妻是一体的，荣辱与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21:37:13~2022-06-30 20: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九霄 5瓶；陌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胤禛与富察·华楹成亲几个月, 虽没有夫妻之实，但在这一刻，有种两人已相伴许久的感觉。 胤禛正色道：“放心, 此生我定不负你的。” 富察·华楹相信。 ** 当日夜里, 皇上就命人彻查了这事儿，查来查去只查到几具尸首, 这案子成了无头案。 但皇上也听说了最近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与那几个太监来往过密的消息，略一查更是知道胤禛前些日子得罪了太子——原因很简单，不过是胤禛不愿收下太子所送的瘦马而已。 兄弟之间有嫌隙很正常, 可若是一言不合那就想要夺人性命，那就过了。 皇上长长叹了口气，不明白当初那样乖觉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子？ 他更是知道胤禛应该知晓背后是何人，胤禛那样聪明的一个人, 却选择什么都不说。 其实太子越来越张狂, 皇上是知道的, 别的不说, 毓庆宫一个个宫女都被太子宠幸过这事儿他就知道, 明明都是宫女，却整日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儿争风吃醋, 偏偏太子妃根本压不住这些人, 闹得毓庆宫像个什么样子？ -- 第312页 心中知晓是一回事，但没有证据，皇上也不好责骂太子。 接连着好些日子，他十分宠幸僖嫔, 更是要周院正给僖嫔开了助孕的药方子。 当初僖嫔之所以能够进宫, 大家都知道她是为了照顾太子, 更是赫舍里一族与太子之间的桥梁, 时常帮着索额图等人传话。 若这座桥断了，相当于就断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哪怕索额图年纪不小，却也得避忌一二。 说白了，僖嫔就是一颗棋子而已。 可她入宫多年，知道深宫寂寥，长夜漫漫，随着太子成家，对她也不如小时候亲厚，脾气更是渐长，所以哪怕她明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也是义无反顾。 这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对传话这事儿就没那么上心了。 索额图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原本打算敲打僖嫔一番，谁知道接下来的事儿却叫他自顾不暇。 皇上在朝堂之上当众训斥索额图，索额图并非纳兰明珠，行事向来小心，并不张狂，如今皇上提及的只是小事儿，惹得他如临大敌。 等着索额图缓过神来的时候，僖嫔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别说索额图，就连太子听闻这事儿都怒不可遏，只觉得僖嫔背叛了自己，更是与身侧人道——怎么，难道姨母这是觉得我靠不住了，所以打算自己生儿子好博得皇阿玛欢心吗？哼，她能怀上孩子，只是得平安将孩子生下来才是，哪怕就算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也不一定是儿子！ 殊不知如今他身侧早有皇上安插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早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去了。 连将他视为亲生儿子的僖嫔，他都能如此对待，皇上还能指望着他什么？当真是心肠恶毒！ 皇上第一次生出废黜太子之心。 人这一辈子很长，谁都会有做错事儿，走错路的时候，可若是心思狠毒，不择手段，皇上不能熟视无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别说五阿哥了，就连小小年纪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能察觉到皇上的心情低落。 等着胤禛过来时，十三阿哥只叮嘱胤禛小心些。 胤禛笑了笑，摸着他的头说没事儿。 倒是这些日子袁贵人与德妃，敏妃走的很近，说起来也是因为胤禛的关系，当日除夕夜的事她很是感念胤禛，知道那夜若换成了旁人，她的小命都没了。 她虽不算十分得宠，但每个月皇上总会去瞧她几次，她虽性子不大好，却也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之人，自然会在皇上偶尔帮胤禛说几句好话。 这一日胤禛来永和宫探望德妃，又瞧见了袁贵人，索性胤禛只叮嘱她们：“……今日在朝堂上太子替索额图求情，惹得皇阿玛勃然大怒，连太子都训斥上了，想必皇阿玛心情不好，额娘你们在皇阿玛跟前说话小心些。” 德妃等人连声答应下来，朝堂上的事儿她们不大懂，倒是说起问温僖贵妃的事情来是头头是道。 德妃更是私下与胤禛道：“……太子得了皇上训斥，只怕贵妃娘娘这几日心情大好，胤禛，你觉得皇上会立贵妃娘娘为皇后吗？” 在她看来，当初皇上之所以迟迟不立佟佳皇后为后，是因为后宫之中有太皇太后在，有个当家作主的人。 可如今皇太后不管事儿，后宫之中大事小事都是温僖贵妃做主，若是皇上迟迟不立皇后，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胤禛摇摇头，道：“应该是不会的。” “您别想太多，平日里该吃什么就吃什么，该喝什么就喝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也别因为温僖娘娘身份尊贵，就处处对她避忌，这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了……” 德妃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六宫上下人人都对温僖贵妃阿谀奉承，除了宜妃姐妹，还有她与敏妃、袁贵人几个特立独行，就连荣妃都日日往永寿宫跑，她这心里实在没谱。 她更是低声道：“有人说皇上如今对太子不满，早晚会废黜太子的……” 这话传了不是一回两回，每回传的都是人心惶惶。 说实在的，胤禛也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但他能瞧得出来，皇上最看重，最喜欢的孩子一直都是太子，可正是因为如此，爱之深责之切，他都能想到皇上如今有多么失望。 他低声道：“如今应该是不会的，皇阿玛如今虽对太子不太满意，但只要太子不坐错事，皇阿玛是不会废了他的。” 他记得历史上的太子被废在许久之后，可如今太子已是错事不断…… 只是胤禛万万没想到太子被废来的太快了些。 到了初夏时节，有人上书说皇上私自定做龙袍。 众人皆知，只有皇上驾崩，太子才能继位，太子此举，岂不是盼着皇上早日归天？ 皇上一开始并不相信，可派人一查，的确是从毓庆宫搜出龙袍来。 从一开始的矢口否认，到最后的铁证如山，就连太子都跪倒在御书房：“……皇阿玛，儿臣敬您重您，怎会盼着您早日驾崩？儿臣只是怕，怕您偏疼大阿哥与八阿哥。” “儿臣一早就与胤禛说过，这太子之位，儿臣并不稀罕，是您在儿臣襁褓时就了这太子之位，儿臣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若是有朝一日，儿臣被废，您觉得儿臣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儿臣不得不争，不得不抢啊……” -- 第313页 可说来说去，他并没有说这一身龙袍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一身龙袍他并没有穿过，马上就要到他的生辰，他身边一宠妾的兄弟为了投其所好，便送来一身龙袍讨得他的开心。 当时一见这东西，他脸色就变了，只下令将这身龙袍烧毁。 可后来宠妾的话却叫他动了心——您是太子，是大清的储君，以后早晚都是要坐上皇位的，这龙袍也不过是提前几十年穿上而已，就算不穿，每日看看也是好的。 皇上如今已有四十，在他看来，皇上没多少活头了，便大着胆子将龙袍收下。 殊不知，他就这样一步步钻入大阿哥的圈套。 皇上是连看都不愿再多看一眼太子，厉声道：“你觉得你这太子之位不稳固，怎么就没想想是自己的问题？” “怎么，难道也是胤禔他们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收下这龙袍的？保成啊保成，你以为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儿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这几年朕对你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容不下胤禛等人，如今……你却是连朕都容不下了，到时候，你又如何能容得下这天下万民？” 太子跪在地下又是哭又是笑的，仿佛魔怔了一般，最后更是扬声道：“那您杀了我好了，反正我这太子也当腻了！从一开始您就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当这太子，与其说到时候死在别人手下，还不如您亲自下手，长痛不如短痛！” 皇上气的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抖。 太子此番行径按罪当诛，可这是他与和赫舍里皇后唯一的骨血啊，当初赫舍里皇后弥留之际，他亲口答应过会好好护着他们的儿子。 太子想着这次定会丢了性命，当即宛如疯魔，一会儿说要随着赫舍里皇后一起去了，一会儿说他当烦了太子……皇上见他如此，眉里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痛，可到了最后，也只是下令将他幽禁于毓庆宫，没有皇上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一步。 既是软禁，那毓庆宫只留了几个宫人，当然还有太子妃与两个侧福晋。 胤禛听闻这消息时却是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历史上的太子会两立两废，但却是在很久之后，如今，是因为他的出现，才会导致这般吗？ 五阿哥与七阿哥却是急得不行，“这下大阿哥怕是高兴坏了，四哥，这可怎么办啊？说是皇阿玛已经在拟定废黜太子的诏书了，怕是最迟明日就要昭告天下的！” 他们并不知道太子的真面目，相继于太子，他们更不喜欢大阿哥，想着太子若被废，大阿哥就要上位，到时候岂不是没了他们的活路了？ 七阿哥也跟着道：“我听说永寿宫那边也开始着手给惠娘娘送东西了，太子是嫡，大阿哥是长，只怕过不了几日，皇阿玛肯定会立大阿哥为太子的！” 他们俩儿是一个比一个着急，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缓过神来的胤禛只劝他们莫要着急，打算进宫去探探风声——他自不会在这个关头前去找皇上，而是打算去找魏珠。 魏珠虽不如梁九功得宠，但如今也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也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30 20:59:19~2022-07-01 22:0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雨不停 10瓶；司空雪樱 6瓶；5592597 2瓶；陌微、可乐的梦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这几年下来, 魏珠与胤禛的关系已超越主仆，在胤禛面前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好，就连太后娘娘过来, 皇上也没见……太后娘娘向来不管事儿, 这次只怕也是听信了僖嫔娘娘等人的话，前来替太子求情的。” “皇上疼惜太子不假, 可太子这次的行径却是触及了皇上的逆鳞，废黜太子一事应该是板上钉钉。” 胤禛也大概猜到会是如此，据说索额图带着不少太子拥护者跪在乾清宫门口, 口口声声说有人栽赃陷害，更说太子是一时糊涂。 皇上却是见都没见他们一面，任由着年老的索额图跪晕了过去。 在皇上看来，太子如今变得如此胆大, 索额图是功不可没。 胤禛看向魏珠, 也是长话短说：“公公觉得皇阿玛为立大阿哥为太子吗？” 魏珠摇摇头, 低声道：“应该不会, 别看皇上嘴上没说什么, 可实际上却是心里清楚得很。” “大阿哥一直是狼子野心，明珠大人虽说权势不如当初, 可心思不改, 皇上怎么会不知道？” “太子那身龙袍是谁所赠，背后之人又是谁……便是皇上不查，也能猜到背后之人，寻常女子并没有这个胆子, 只要太子老老实实, 本本分分的, 来日还怕他穿不上这身龙袍吗？” “退一万步说, 这些日子皇上也安插了人盯着太子，连皇上的人都未察觉到这龙袍，旁人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清晰知道龙袍在哪儿？” 说白了，定是有人陷害太子，背后之人……可想而知是谁。 胤禛郑重与魏珠道谢，见魏珠匆匆离开后则陷入了沉思。 历史上的太子两立两废，来的并没有这么早，伤皇上也没有伤的这么深，无非是不友爱兄弟，觊觎皇位……如今却是盼着皇上早日归天，便是皇上有再立废太子为储君之心，只怕朝中上下也是议论声不断的。 -- 第314页 只怕太子是真的出局了。 此时此刻的胤禛在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皇上则去了坤宁宫一趟。 这地方自赫舍里皇后去世后便再无人居住，早些年的时候皇上还偶尔过来坐坐，处处皆是洁净一片。 这两年皇上来的少了，宫人们也多有懈怠，迎着烛光，肉眼可见不少地方都蒙上了一层薄灰。 皇上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可说起来感情最深的却是赫舍里皇后。 一来赫舍里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二来赫舍里皇后死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正是因此，当初皇上不顾太皇太后反对，为了叫赫舍里皇后走的安心，答应将刚出生的胤礽立为太子。 想到对亡妻食言，皇上心里不是个滋味，微微叹了口气。 谁知道他一抬眼，却见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就道：“苏麻喇嬷，您怎么来了？” 苏麻喇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笑着道：“奴婢方才去了乾清宫，可听说皇上来了坤宁宫，所以过来瞧瞧您……” 皇上苦笑一声道：“朕心里难受，所以过来坐坐。” 苏麻喇嬷是眼睁睁瞧着皇上长大，知晓皇上与故去的赫舍里皇后感情有多好，只道：“元皇后娘娘是个知书达理的，若是知道皇上这般行径，定不会怪您的……这些年您对太子如何，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君也好，父也好，您都挑不出半点差错来，这话，是太皇太后从前在世时就与奴婢说过的。”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太皇太后从前就想到可能会有这样一日的。” 皇上想着太皇太后从前说过的话，只要苦笑。 他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 苏麻喇嬷更是道：“二阿哥既被废，那皇上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阿哥们都大了，若是太子之位空悬，只怕会伤了大家的和气，长期下去，只怕会落得手足相残的境地……” 皇上反问道：“老祖宗既算到朕会废黜太子，那老祖宗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苏麻喇嬷道：“四阿哥胤禛。” 皇上淡淡一笑，其实他想到了，如今太子既废，朝中分为了两拨人，一小拨人上书替太子求情，更多的人则是上书请他重新立太子，其中自然是以大阿哥为首，至于八阿哥，也有人提起，相反却没几个人提起胤禛。 他只听见苏麻喇嬷缓缓道：“身为一国之君必须有仁爱之心，众阿哥品行如何，奴婢不敢妄自非议，想必皇上心里也有数……但当初四阿哥的确是被太皇太后夸过，说他有国君之风。” “若叫奴婢说，其实八阿哥也不错，但八阿哥却是从小养在惠妃身边，如今又是佟家皇后养子，与佟佳一族来往过密，若将八阿哥立为太子，风险太大……” 苏麻喇嬷虽是奴婢，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几十年，是十分有远见的。 胤禛只道：“您与朕想的一样，只是朕觉得胤禛并未这心思。” “他从小就天资聪颖，除去他感兴趣的事，却是无欲无求的。” 苏麻喇嬷笑着道：“皇上小时候不也时常与太皇太后闹着不想当皇上吗？凡事种种既承担了这份责任，那就要负责到底，奴婢觉得四阿哥是最合适的人选。” 等着皇上与她再说了会儿话，却是豁然开朗。 站在大清皇上的角度来说，太子被废其实也是好事儿，日后将大清交到太子手上，他倒是有颜面去面对赫舍里皇后，可又该怎么去面对爱新觉罗列祖列宗和太皇太后？ 再伤心难过的事儿只要一旦能找到转移的目标，皇上的注意力就落在到底将谁立为太子一事上去了。 大阿哥这些日子倒是忙得上蹿下跳，他原以为二阿哥胤礽犯下这等大错，只怕会没了性命，没想到皇上却是网开一面，只将二阿哥软禁起来，别的话再没有提。 大阿哥这心里哦，就像猫爪子挠似的，日里吃不好，夜里睡不好，想着皇上对二阿哥的感情，生怕皇上一时心软，再次立二阿哥为太子。 纳兰明珠的意思是还不如一了百了，趁着这个机会要了二阿哥的性命，便是到时候皇上有这个心思，人都没了，皇上还能怎么立他为太子？ 大阿哥想的是心情澎湃，很快就实施起来。 如今二阿哥依旧携带家眷住在毓庆宫，自还留有宫女与太监伺候，想要下手，给些好处，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1 22:03:52~2022-07-02 20: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大阿哥向来是个行动派, 想着太子死后，这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了……想的他是心情澎湃，热血沸腾, 连纳兰明珠与惠妃都没有知会一声, 当即派人去办这事儿了。 他想的简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纳兰明珠年纪大了，做事畏手畏脚，惠妃是妇道人家, 胆子小……这等事儿还得靠他自己拿主意才是。 想当初风光一时的毓庆宫如今成了人人壁纸而不及的地方，索额图被皇上训斥几次，如今在家养病，他劝慰僖嫔若找到机会劝劝皇上。 可僖嫔是个聪明人, 想着太子就是白眼狼一头, 若是她没有身孕, 兴许还会博上一博, 毕竟她下半辈子的幸福都要交到太子手上……可如今, 她已经有了身孕，与其说依靠太子还不如靠自己的儿子！ -- 第315页 僖嫔对索额图的话答应的是好好地, 可实际上却是半点表示都没有, 甚至连毓庆宫那边都没有帮着打点一二。 太子对身边的人向来不算亲厚，到了这时候又有几个人会真心对他？ 就连太子妃都是满肚子埋怨，对太子爱答不理。 太子如今已是自暴自弃，每日拉着宫女欢好, 诸事不问。 到了夜里, 正趴在宫女身上行男女之事的太子就倒在宫女身上, 那宫女连忙去禀报太子妃。 太子妃虽厌弃不已, 却还是不敢藏着掖着，连声递了消息出去。 一夜忙活后，太子到底抢回一条命来，只是周院正说了，太子这身子是彻底亏空了…… 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的时候，皇上良久美说话，半晌才吩咐人去查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太子的情谊，皇上是最深厚的，这些日子将太子软禁于毓庆宫，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当初那点轻易……已经被太子自己给作的一干二净。 梁九功听闻这话，轻声应是，末了，窥到皇上面上无悲无喜，大着胆子道：“皇上，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平素二阿哥对身边的宫人不大好，莫不是有些宫女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如此……”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皇上冷冽的眼神就扫了过去，厉声道：“朕发现你这差事当的是愈发好了。” 吓得梁九功连忙跪下磕头认错。 说实在的，从前太子得势时虽说凑上前去的宫女不在少数，但也有些不愿意侍奉太子的，却被太子霸王硬上弓，后来都被僖嫔与太子妃将事情压了下来，可皇上彻查下来也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梁九功得皇上相信久了，忘了二阿哥就算再不得皇上喜欢，也是赫舍里皇后所出的嫡子，是皇上从前最喜欢的儿子。 等着梁九功磕头磕的脑门发青，这才听见皇上说要他起来。 他揉着额头出门，正好见到了魏珠，魏珠只道：“干爹，您这是怎么了？” 梁九功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魏珠，冷哼一声就走了。 他心里清楚着了，想当初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干儿子如今想要取代他的位置，更是背着他与四阿哥走的很近，知道他这干儿子与他不是一条心，巴望着看他笑话了！ 魏珠又何尝不知道梁九功如今是大阿哥的人？ 其实一开始梁九功原是想上二阿哥这条船的，只可惜二阿哥眼界甚高，不屑于与阉党为伍，言行举止中更透着不屑，梁九功哪里能不知道？转而就上了大阿哥这条船。 魏珠隐约已经猜到谋害二阿哥的是大阿哥，很快就将消息送到胤禛跟前去了。 胤禛听闻这消息时，也是雷霆手段，将毓庆宫上下的人都盯了起来。 他自诩对二阿哥问心无愧，可当初太皇太后临终之前曾答应过的，会尽力保住二阿哥这条命。 很快他就知道有个宫女在屋子里咬舌自尽，这宫女是二阿哥从前抢占的一个宫女，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被幽禁的二阿哥性子古怪，如今就爱强占这套戏码，花样百出，叫那宫女是生不如死。 好在胤禛早就安插了眼线有人日夜盯着那宫女，察觉不对，便将那宫女救了下来。 有这宫女，就好办多了。 原本那宫女一开始是一口咬定想要致二阿哥于死地，不过是头一次做这等事儿，故而下药时手抖了一抖，毒药撒了一半，不然就凭着这毒药的药性，别说周院正与孙太医，就是华佗再世都救不了二阿哥的性命。 刑部审了又审，那宫女的供词却是丝毫不改。 可这案子涉及到前太子，又不敢随便定案，毕竟疑点重重，那宫女也是软禁于毓庆宫的，毒药从何而来？哪怕那宫女所言毒药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但这话也不可信。 刑部尚书因为这事儿，在皇上跟前答话时是战战兢兢，皇上却是一折子丢到他头上去，厉声道：“这事儿若是你查不出来，朕差别人去办就是了。” 说起来，这刑部尚书也是冤枉的很，可以说是软硬兼施，最后更是搬出来若是那宫女从实招来，兴许可免去家眷一死的话依旧是不奏效。 刑部尚书可谓是哭都哭不出来。 与此同时，胤禛也在着手查这件事，当他听说那宫女软硬不吃时，只要乌雅明德去好好查查这宫女：“……这毒药可不是寻常小宫女能够弄到手的，背后定是大有隐情，你去查查看她与家里人的关系，没道理因为点银子害的一家老小都丢了性命。” 乌雅明德连声应下，转身就去彻查此事。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原来这宫女乃是家中幼女，一家人想要儿子，可生到第五个孩子仍是女儿，可想而知她有多不受待见。 她因性子犟更不受家人待见，小选那年原本该是她姐姐进宫的，可她却被下药送进宫来，从那之后，她就恨毒了那一家人。 入宫之后她因年纪小，模样好，可想而知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后来更是被二阿哥糟蹋，早就不想活了，只怕是临死之前都还想要拉个垫背的…… 胤禛查到这里，已经有些懂了。 不得不说，大阿哥还是有些聪明的，只是这心思却没用到正道上去。 他很快就去了乾清宫，与皇上言明此事。 皇上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只觉得他是不是也想要争一争那太子之位，谁知道胤禛却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只道：“……皇阿玛，儿臣说这些没有别的心思，只因当初曾祖母去世之前曾答应过她老人家，会尽力保住二阿哥一条性命，曾祖母对儿臣极好，儿臣答应过她，就不会食言。” -- 第316页 皇上淡淡道：“朕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情则是容易多了，既找到了病症，那就对症下药。 刑部尚书只对那宫女说她的家眷击鼓鸣冤，说她是冤枉的，更说皇上念及她年幼入宫，直说她的罪不至于株连九族，更说她的家眷如今得了一大笔银子，买了新宅子，过上了呼奴唤婢的生活…… 这话一出，那宫女便露出破绽，直说“他骗我”之类的话。 凡事一旦有了破绽，那就简单多了。 等到了最后顺藤摸瓜查下去，就查到了大阿哥身上。 所查到的结果与皇上想的是八九不离十，但皇上还是十分心痛，不管是大阿哥也好，还是二阿哥也好，都是他疼爱的孩子啊…… 接下来的几日里，皇上的心情是更糟了。 胤禛却是没受到什么影响，因为他与富察·华楹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从前两人虽是夫妻，可相处起来却更像兄妹。 但自除夕家宴之后，两人之间似乎就多了些旖旎。 有的说话胤禛回去之后给她带些小糕点，陪着她下下棋，富察·华楹见胤禛有些咳嗽，也会亲自给他炖些雪梨琵琶水，有的时候两人会在大雨天坐在窗边煮茶品茗，或者吃吃烤肉和锅子……这小日子是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原本不愿意娶妻的五阿哥见状，也对娶妻一事有几分期待起来。 只是皇上最近糟心事儿不断，也无心在五阿哥的亲事上多费心思，寻常家世的女子宜妃根本看不上，一来二去的，五阿哥的亲事便这样耽搁下来。 五阿哥倒也不算着急，借着出宫看五阿哥府修的怎么样的借口，时不时往胤禛这里跑。 他嘴巴甜，又护短，富察·华楹也很喜欢他。 如此一来，五阿哥来的倒是更勤了，每次他过来还能带些后宫的小道消息。 这不，他今儿一过来就是气呼呼的，胤禛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大阿哥一党的人奏请皇上立温僖贵妃为后。 五阿哥气的不行：“……旁人凑热闹也就罢了，偏偏小九也跟着凑热闹，八阿哥是从前养在惠娘娘身边，与大阿哥宛如亲兄弟，这大阿哥如今与温僖娘娘走得近，八阿哥赞同也就算了，他跟着凑个什么热闹？” “难道不知道额娘向来与温僖娘娘不对付？若是温僖娘娘被立为皇后，到时候额娘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若换成寻常妃嫔，早就知道避开温僖贵妃锋芒，可惜宜妃是个迎难而上的主儿，所以这几年下来与温僖贵妃关系倒是愈发不好。 胤禛一听这话微微皱眉——难道说温僖贵妃与大阿哥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2 20:50:37~2022-07-04 19:0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微、沈梦瑶女朋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胤禛仔细一想, 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从前温僖贵妃不是没想过要扶持着自己儿子成为储君，可随着十阿哥一日日长大，显得越来越不聪明了, 就连皇上都不大待见这个儿子。 其实温僖贵妃自己也能知道, 若是她这儿子太过于聪明出众，只怕连皇上都要忌惮起他们母子来。 如此一来, 温僖贵妃还不如帮衬起大阿哥来。 毕竟这皇后之位是唾手可得，大不了到时候与惠妃同为皇太后！ 五阿哥更是喋喋不休：“……说起来也是奇怪了，就连惠娘娘都在帮着四处游走, 最近和温僖娘娘关系看起来像是不错，先前我听额娘说惠娘娘也想当皇后，怎么，如今惠娘娘不愿意当皇后了？” 说着,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还是说相较于当皇后, 惠娘娘更乐意见着自己儿子当皇上？” 胤禛敲着他的头道：“你总算长进了些。” 五阿哥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我猜也能猜到了！四哥你说, 温僖娘娘会被皇阿玛封为皇后吗？” 胤禛想了想, 摇头道：“应该不会。” 一来是温僖贵妃出身不俗, 膝下又有儿子，若真被封为皇后, 来日保不齐她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二来是如今皇上正烦着了, 哪里有心思想这些事儿？ 五阿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但就算如此，后宫之中也是热闹非凡。 因大阿哥与温僖贵妃暗中达成协议，如今惠妃成为了温僖贵妃的马前卒，甚至还因为这事儿求到了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因养育过五阿哥的缘故, 对宜妃自是印象不错, 继而对温僖贵妃没什么好印象, 也是一次次打着哈哈。 皇上那边更是稳如磐石, 急的温僖贵妃和大阿哥像什么似的。 大阿哥眼瞅着皇上时不时派周院正前去毓庆宫给二阿哥看诊，甚至加强了毓庆宫的守卫，心有余悸，更是当众上述说二阿哥不忠不孝，罪行当诛。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哑口无言。 胤禛下意识瞧了一眼纳兰明珠，别说皇上了，就连纳兰明珠脸色都变得铁青，显然没想到这个棒槌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二阿哥该不该死，这也是皇上说了算的！ 只见皇上当即脸色一沉，厉声道：“胤禔，你说什么？” -- 第317页 大阿哥这些日子被人吹捧着简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当即就跪地，一字一顿道：“皇阿玛，胤礽贵为皇子，对皇阿玛不敬不孝，更是做出如此忤逆之事来，还望皇阿玛秉公处理……” 得，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皇上偏心，就你能？ 胤禛忍不住摇摇头，觉得这人简直是蠢到家了。 他更想知道如今大阿哥身边到底是谁在出谋划策，以后他见到这些人，肯定是要躲的越远越好。 大阿哥还在喋喋不休，可皇上只抓起案几上的一个砚台砸了过去。 正在慷慨激昂的大阿哥是半点防备都没有，额头冷不丁被砚台砸的是鲜血直流，一抬头，头一次瞧见皇上这般脸色，也吓得不敢说话。 皇上是怒极反笑：“胤礽就算是再糊涂，再不堪，可是你别忘了，你可是他的亲哥哥，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要置你的亲弟弟于死地？” 大阿哥跪在下首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接话。 八阿哥见状，忙出来道：“皇阿玛息怒，大哥是一时糊涂，还请皇阿玛息怒啊……” 皇上指着大阿哥，厉声道：“你莫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朕不知道，你不要脸，朕还要脸了！” “来人，把他给朕捆下去！” 捆下去，而非带下去。 站在胤禛身后的五阿哥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太吓人了。 不管朝中上下任何人，后来回想起今日之事来都觉得心有余悸，就连胤禛下朝后走出来，也觉得怪吓人的。 大阿哥低估了皇上对赫舍里皇后的感情，低估了皇上对二阿哥的感情…… 没想到胤禛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四哥，留步！ 胤禛扭头一看，只见这人不是八阿哥还能是谁？ 想必是太过于着急的缘故，八阿哥青涩的脸上涨得通红，尚未开口便是气喘吁吁。 胤禛对他印象并不坏，毕竟方才情形那等凶险，大阿哥党羽之多，却无一人开口求情，唯有他，什么都不顾的站了出来。 八阿哥想必是一路紧赶慢赶跑来的，缓了好一会儿气息才平稳下来，“四哥，我知道这话我不该说，但是……你能不能帮大哥求求情？”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哽咽：“惠娘娘有头风病，前两日我去看她的时候就听说她不舒服，若是知晓大哥被皇阿玛关了起来，肯定会病倒的，四哥，你能不能帮帮忙？” 紫禁城中很少有这般诚挚的兄弟情。 胤禛知道惠妃对八阿哥有几分真感情，但对大阿哥来说，八阿哥就是棋子，他不知道大阿哥到底给八阿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他还是坚定摇了摇头：“别说我与大阿哥关系并不好，就算我与大阿哥关系好，我也不会出头的。” “他并非小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既然这样，那就应该预料到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况且皇阿玛说的并没有错，二阿哥就算有错，该怎么责罚也是皇阿玛说了算，哪里轮得到他当朝指指点点？我也先提点你一声，他对二阿哥都能这般狠心，想要赶尽杀绝，对旁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不管八阿哥能不能听得懂，又能不能想得明白，这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大阿哥想要置二阿哥于死地的消息很快就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旁人虽惊愕，但仔细一想，好像也可以理解，毕竟大阿哥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唯有惠妃一听到这消息当即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乾清宫求情，却被纳兰明珠与八阿哥拦了下来。 纳兰明珠浸淫朝堂这么多年，大起大落好几次，深知皇上脾性如何，对惠妃是劝了又劝，劝她大义灭亲，方能保全自己。 任何一个母亲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后来还是大福晋进宫，跪在惠妃面前，请她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大阿哥几个孩子想想，惠妃没办法，这才噙着泪去皇上跟前说请皇上赐罪，说她没教好大阿哥，请皇上赐大阿哥死罪。 皇上对二阿哥下不去这个狠手，对大阿哥自然也下不去狠手，如今他儿子虽多，但这两个儿子当初却最得他看重。 最后皇上只将惠妃搀扶起来，说大阿哥从小在宫外长大，进宫之后就搬进了阿哥所，所有种种与惠妃无关，要惠妃安心养病就是了。 甚至就连大福晋，也没有受到牵连。 大福晋向来清醒，从前大阿哥与二阿哥争的你死我活时，她一颗心是日日悬在嗓子眼，不是担心大阿哥，而是担心她和几个孩子。 如今这情形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够放下来了。 惠妃可没有大福晋这般看得开，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不仅没了，还折损一个儿子进去，惠妃这病是愈发厉害，有的时候糊涂了甚至拉着八阿哥的手喊着大阿哥的名字。 可怜八阿哥原本是想救大阿哥的，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时常侍奉惠妃身边。 一时间，朝中拥护八阿哥的人又涌现出来。 这批人中是以隆科多为首，一来夸赞八阿哥友爱兄弟，尊师重长，二来是夸赞八阿哥聪慧，不争不抢，有大局之风…… 当胤禛听闻这话时，嗯，也觉得旁人夸得很对。 -- 第318页 其实皇上也觉得八阿哥不错，只是背后的佟佳一族与纳兰一族不得不防。 至于九阿哥和十阿哥，那更是蹦跶的厉害，一蹦三尺高，日日替八阿哥游走。 十阿哥日日在温僖贵妃跟前撒娇，只求温僖贵妃帮着出出力，求钮祜禄一族也站在八阿哥这一边。 瞧着自己的傻儿子，温僖贵妃有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次更是忍无可忍，将身边的人遣散下去，低声对十阿哥道：“……你说说你，就知道跟在八阿哥身后傻乐，他额娘只是个辛者库出来的贱婢，他都想去争一争那太子之位，可你倒好，对那太子之位一点想法都没有？” 说着，她更是恨铁不成钢：“你别看他如今对你们好，那是对你们有所求，等着他真坐上那位置，哪里还记得你们的好？” “你听额娘的，求人不如求己，他有纳兰一族与佟佳一族支持，可你身后也不是没人的！” 十阿哥听这话早已听的是耳朵已经起了茧子，气鼓鼓道：“额娘，我才不想当太子，当太子有什么好的？” 温僖贵妃气不打一出来，厉声道：“若是当太子不好，当皇上不好，他们怎么一个个争着抢着？” 谁知道她这话音还没落下，十阿哥就抢白道：“谁说的？四哥就不想当皇上了！” 说完这话，他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嘴，戒备的看着温僖贵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4 19:07:37~2022-07-05 19:1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温僖贵妃是多聪明的人呐, 当即就察觉不对，正色道：“这话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十阿哥摇摇头，没有接话。 知子莫若母, 再加上十阿哥本身就不大聪明, 可以说温僖贵妃将这个儿子摸得透透地，三言两语就哄地他说出实话来。 十阿哥这才道：“……是大哥哥与八哥哥说的, 说皇阿玛说了四哥哥不想当太子了，至于大哥哥是从哪里知道的，我怎么晓得？” 温僖贵妃沉吟片刻, 很快就想明白了。 大阿哥胆大包天，只怕在皇上身边都安插了人，但她听闻这话并没有放心下来，如今胤禛是对太子之位没觊觎之心, 可以后了？以后的事儿谁又说得准？ 温僖贵妃与十阿哥是千叮咛万嘱咐, 叮嘱他在外头千万千万不能乱说话。 可等着十阿哥下去之后, 她这一颗心一直都是高高悬着的。 对她来说, 胤禛可比八阿哥棘手多了, 虽说八阿哥身边如今有佟佳一族襄助，可别说八阿哥当真是佟佳皇后的骨血, 就佟佳一族那些人的性子, 若见着八阿哥没有利用的可能，就会将他当成弃子一样不会再理。 但胤禛不一样，他的额娘是四妃之一，得兄弟姐妹们喜欢, 就连苏麻喇嬷都对他疼爱有加……最重要的是, 皇上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子的, 要不怎么会与人说起胤禛不想当太子这话？ 若皇上没有将胤禛立为太子的心思, 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温僖贵妃是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几乎是一夜未睡，翌日一早就托人送信出宫，要族人帮着解决了胤禛。 在宫外下手可比在紫禁城中下手简单多了，在紫禁城中下手，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一身骚。 她并非莽撞之人，如今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冒险，不能继续等下去。 随着朝中不断有折子上奏请皇上立八阿哥为太子的消息，皇上当场拒绝，并表示卫常在身份卑贱，八阿哥出身不够的话。 当场八阿哥脸色一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说起来，当不当太子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若非大阿哥、惠妃与卫常在求他去争那太子之位，他对这位置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 皇上却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冤枉。 自大阿哥与二阿哥被软禁后，皇上对下面那些儿子可谓是十分提防，甚至连他们母族那边都没放过，这才知道卫常在私下与隆科多来往过密。 隆科多是个什么性子，皇上还是知道的。 卫常在这些年私下做了些什么，皇上更是查的一清二楚，原他想着卫常在若是求情，他便能找个借口发落了卫常在，可谁知道卫常在却是聪明得很，听到朝堂上的风言风语后却是深居简出。 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就会越惹得皇上忌惮，因为她冷静的完全不像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这会让皇上觉得她是不是还在密谋什么。 但皇上知道，太子之位却是不能空悬太久，这一日只找来胤禛下棋。 接到这消息的胤禛有种不祥的预感，皇上找他下棋只怕没什么好事儿……只是如今能陪着皇上下棋儿子也没几个了。 胤禛陪皇上下棋，那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连输几局后瞧着皇上脸色稍霁，他苦着脸道：“皇阿玛想找人下棋何必来找儿臣？儿臣这水平您也是知道的……” 皇上心情总算是好了些，拍拍他的肩膀道：“朕就乐意找你下棋。” 他示意胤禛先落子，这是要再下一局的意思，等着自个儿黑子落下，他才道：“如今太子这位置，你怎么看？” 他怎么看？ -- 第319页 他能怎么看？ 他敢怎么看？ 胤禛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透皇上的心思，只能斟酌道：“儿臣不知道。” 皇上淡淡扫了他一眼，道：“朕看你心里清楚的很，不过不愿意?这趟浑水罢了，是不是你也在心里觉得朕对你八弟说话过分了些？” 这话不少人都在说。 但胤禛知道皇上不是那等因为一点莫须有小事就迁怒于自己儿子的人，只道：“儿臣没有这样想过，只觉得皇阿玛这样说肯定有您自己的道理和原因，您心里也是十分在意八弟的。” 皇上笑了笑没有接话。 因为他当众训斥八阿哥，卫常在与佟佳一族老实多了，再也不敢上蹦下跳撺掇着他立八阿哥卫太子。 他又道：“卫常在与佟佳皇后关系向来要好，朕听说佟佳皇后刚去世的时候卫常在悲痛不能自己，几次在承乾宫哭晕了过去，既然这般，朕打算在承乾宫给佟佳皇后设一个小灵堂，日日要卫常在给她守灵。” 说白了，这也是变相于给卫常在禁足。 说起来胤禛一直觉得佟佳皇后不算棘手，相较起来，能够知晓未来的卫常在才更棘手，若真能将她一辈子关在灵堂里，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好事儿。 胤禛赞许道：“皇阿玛英明，这样一来也给了卫娘娘足够的体面，只是八弟那儿……” 他怕八阿哥钻牛角尖。 皇上淡笑道：“他如今年纪尚小，连胤祺的亲事都没有定下来，等着他成亲出宫单过，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 “只要佟佳一族见他没了争夺太子的希望，自然不会再将精力放在他身上……至于卫常在，能给皇后守灵，也是她的福气。” 胤禛这一刻再次意识到，原来皇上是什么都知道的。 谁知道他这感悟刚冒出头来，就听见皇上幽幽道：“那你了？他们都削尖了脑袋想当太子，胤禛，你可愿当太子？” 什么？ 胤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皇上。 他敢保证，历史上肯定是没有这么一出的。 皇上瞧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只道：“朕知道你向来不喜欢麻烦，成了太子，以后就要成为皇上，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你肯定不愿意的。” “可朕知道，只要你想，你一定能够做的好，就像当初城郊难民营之事一样，你日夜操劳，做的是又快又好，甚至直到今日，那些灾民念起你来依旧是赞不绝口。” “人人都道如今是太平盛世，可朝鲜等地叛乱不断，洪涝旱灾不断，要操心的事有很多很多……若真将祖宗基业不能交给一个值得托付之人，别说朕良心不安，只怕到了九泉之下都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你是朕的儿子，更是大清子民，难道就想要眼睁睁看着老百姓们受苦吗？你一个人辛苦些，就能造福数以万计，甚至更多的百姓啊！” “朕没想过一劝你就答应下来，回去之后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再来找朕……” 他并没有以威胁的口吻与胤禛说话，若不然就直接下旨封胤禛为太子了。 胤禛想了想，只能先答应下来：“那儿臣回去好好想一想。” 其实在他心里，八阿哥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很可惜，八阿哥耳根子太软，若真的成了太子，只怕要受惠妃、卫常在以及佟佳一族的左右。 今儿胤禛是骑马进宫的，可等着从乾清宫离开之后，天色却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刚出乾清宫没几步，很快就有小太监追出来，说是皇上安排了马车送胤禛回去。 这等殊荣，也就从前太子才有的。 胤禛倒也没推脱，若是下雨了淋病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直接上了马车。 皇上赏下来的马车自比寻常马车要舒服多了，车内熏着淡淡的百合香，还有刚出锅冒着热气的糕点以及一壶茉莉香片，也怨不得人人都想当皇上。 这马车叮铃铃走在宫道上，惹的人争相驻足，纷纷问里头坐着的到底是谁。 众人皆知，紫禁城的宫道上唯有步撵可以通行，还是高位份的妃嫔能有次殊荣，像这等马车，也就年迈的阿图大长公主偶尔进宫时用得上。 后知后觉的胤禛好像明白过来，自己这怕是中了皇上的圈套。 不过他性子向来这样，既来之则安之，马车坐都坐了，乐呵呵坐到家就是了。 谁知道这雨却是越下越大，劈天盖地的雨水哗啦啦落下，就连这两匹汗血宝马拉着的马车速度也慢了下来，甚至还有雨打在窗帘上飘进车内来。 胤禛只对外头驾车的太监说慢些，实在不行就找个地方躲躲雨。 谁知道他这话音刚落下，外头的太监就惊呼一声，没了声响。 胤禛揭开帘子一看，只见驾车的几个太监都倒在血泊之中，而四周更是不见半个人影。 雨依旧哗啦啦落下，打在车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胤禛微微一愣，很快就躲回了车内。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情况不对。 这些人有备而来，定是候在附近，等着他一出来便再次使出飞镖，好让他一击毙命，怕是他刚一出去，连那些人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要被送去见阎王爷了。 好在今儿他坐的是皇上赐下来的马车，车壁坚固，寻常物件根本刺不破的，虽说大阿哥与二阿哥落败，但他已经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子，依旧随着带着防身之物，如今躲在车帘后，想着若有人进来，不说拼个你死我活，起码也不会坐以待毙。 -- 第320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19:18:42~2022-07-06 22:3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毅与林 10瓶；沈梦瑶女朋友、陌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大雨滂沱, 风吹起车帘，胤禛瞧着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甚至两米外的东西已瞧的不大清楚, 脑门上已经冒出汗来——如今想要耗着等雨势小些等到人赶过来, 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从小到大，虽说他几次侥幸死里逃生,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觉得自己距离阎王爷那么近。 好在胤禛反应挺快，脱下自己外袍从窗外丢了出去。 很快就有四面八方的飞镖齐齐射来，可见背后之人下手有多狠毒。 胤禛粗摸估算着最少有十来个人左右。 他原想要趁那些人不注意从车窗逃走, 如今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冒这个险。 手上就这么一把匕首，胤禛思量片刻，便撩开车帘，直接将匕首射入马屁股上。 驾车的是两辆汗血宝马, 性子温顺, 方才车夫死后它们就乖乖呆在原地, 可就算再训练得力得马驹也是畜生, 再加上胤禛下手极狠, 一匕首下去疼的那马儿是鲜血直流，什么都顾不上直往前窜, 连带着另一匹马驹也受了惊, 跟着它一起往前跑。 马车跑的飞快，胤禛趴在地上，感受到有飞镖齐齐射到车壁上。 有的甚至穿透车帘，扎入车内。 好在雨势太大, 后面得那些歹人速度减慢不少, 再加上两匹马驹受了惊, 四处乱窜, 一点章法都没有，让后面得歹人也乱了阵脚，速度就更慢了。 好不容易等着胤禛察觉到后面没了飞镖射来，他发现好像也不大对劲，这两匹马儿受了惊，跑的飞快，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如今他已不算太害怕，等着马车经过桥上时，直接从桥上一跃而下。 来这个世界十几年，他是越来越谨慎，害怕后头还有歹人，到了河里，就能安全不少。 胤禛水性极好，扎在水里顺流而下，一直漂到不知名得小村庄，这才起来。 如今虽已是盛夏，但暴雨连连，胤禛还是感觉到有些冷。 好在他模样生得好，去了庄子里问路就被一对年老的夫妻留了下来，不仅给他煮汤又是给他拿干净衣裳，最后更是连连道：“小娃娃可真是胡闹，我看你这样子肯定是家境很好，闲着无事坐船找乐子吧？你们啊不晓得厉害，每年发大水时河里都要淹死不少人了！” 胤禛连声道谢，打算歇上一两日再回去。 到时候众人以为他死了，到时候朝堂上乱成一团，到时候谁蹦跶的最厉害，谁就是最有嫌疑之人…… 只是这想法一冒出来，胤禛就想到了富察·华楹。 这等天人不见踪影，还遇到了歹人，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人没了。 德妃还好，众人没找到他的尸首前肯定会瞒着她的，皇上嘛，这是做大事的人，也不必在意，至于五阿哥，七阿哥，十三阿哥等人，到时候等着他回去之后好好与他们赔个不是……倒是富察·华楹，若是自己没了踪影，她，她会难过嘛？ 与富察·华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胤禛大概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看似外表坚强，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内心是个很细腻的人，因为梦境中发生的种种事儿，对于旁人都是种“反正我是上辈子已经够惨了，这辈子重新得了条命是赚到了，谁让我不舒服，我就让谁不舒服”的态度。 可唯有胤禛知道富察·华楹是个心善之人，若她以为自己出了事儿，是不是会伤心，会难过？ 一想到这里，胤禛都变得有些难过起来。 *** 此时此刻，胤禛遇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去了。 当皇上听说天子脚下有人敢谋杀皇子，并且几个驾车的太监已经没了，胤禛也不知所踪，当即突地站起来，却因怒气攻心，一下没站稳。 还是梁九功眼疾手快忙扶着皇上，低声道：“皇上，您没事儿吧？” 皇上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厉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有人敢对着大清皇子下手……” 他倒是不是那等弱不禁风，没经过事儿的，一面吩咐去彻查此事，一面派人去搜查胤禛的下落，最后他更是道：“……如今并未发现胤禛的下落，这件事先瞒着德妃，不要告诉她。” 众人自连连称是。 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后宫之中就消息不断，有好事者直接将这事儿捅到德妃跟前。 德妃不比皇上历经风雨，一听这话当即就晕了过去。 等着德妃再次醒来时，却见着红着眼眶的富察·华楹在自己跟前伺候。 回想方才种种，德妃只觉得自己像做梦似的，低声道：“胤禛了？本宫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胤禛不见了……” 敏妃与红玉等人一听这话，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 原心里还存着几分奢望的，可见状德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眼泪簌簌落下。 满屋子的女人哭成一团，唯有端着白瓷药碗的富察·华楹犟着道：“四爷会没事儿的，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她梦中的这个男人乃是真龙天子，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没了？ -- 第321页 敏妃瞧她这样子愈发难受，搂着她的肩道：“华楹，若是你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了，心里兴许能好受些。” 在她看来，不，应该说在所有人看来，富察·华楹都该落泪的。 可偏偏富察·华楹不愿掉一滴眼泪，在她看来，如今再难受，再伤心也好，没见到胤禛的尸首那就不作数。 自德妃醒来，这眼泪就没断过，旁人越劝，她就越难受，到了最后，九公主等人与她哭成一团。 富察·华楹见状只觉得心里闷闷地，索性走出来透透气。 纯禧公主也跟了出来，正色道：“我与你想的一样，也觉得胤禛定会平安回来的……” 不光是永和宫乱成了一团，朝堂上下也陷入了纷乱，不仅仅是因为胤禛的死，更是为了太子之位。 原先像张英这些保守之辈虽明面上没有支持胤禛，但私下却是颇为欣赏胤禛的。 而随着大阿哥与二阿哥的禁足，胤禛的不知所踪，明眼人也都瞧的出来皇上不是那么喜欢八阿哥……这矮子当中拔高个，总得选出个储君来，是顽劣不着调的五阿哥，还是老实本分，唯唯诺诺的三阿哥，亦或者贵妃之子，天性纯良的十阿哥？ 这可真是为难众大臣啊！ 选来选去，最后很多人拥护起十阿哥来，一来是因为温僖贵妃身份尊贵，二来是十阿哥虽不算出众，也不算聪明，却是本性不坏，旁人的劝诫是听得进去的，最重要的是钮祜禄一族四处替他铺路，朝中自然支持的人不少。 皇上心系胤禛的同时，当然也没忘留意朝中动向，见如今十阿哥都有人拥护，他是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温僖贵妃也好，还是钮祜禄一族也好，却并没有半点动作。 这么多年下来，皇上对温僖贵妃也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这人心机深沉，想着如今温僖贵妃与十阿哥是最大的赢家，索性就派人从温僖贵妃与钮祜禄一族下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来。 此时此刻距离胤禛不见已过去了三日。 整整三日，胤禛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皇上若想要打探到什么，只要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威逼利诱一二，很快就能查出端倪来。 比如，这时候的温僖贵妃并不知道钮祜禄一族上下都已经被皇上盯上了，甚至连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皇上这才知道不光他在找胤禛，就连钮祜禄一族上下也在忙着找胤禛。 温僖贵妃更是心急如焚，有心腹太监前来回话，说是钮祜禄一族依旧没找到胤禛的下落，气的她一个茶盅就直接摔在地下：“……一个个真是废物，那些暗卫养了他们十几年，却是连个十几岁的胤禛都不能解决？不仅没能解决了他，反倒还惹得一身骚。” “如今哥哥他们也是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好几天了，怎么连个影子都没有？真是蠢货！” 跪在下首的太监已是皇上的人，如今跪在地下不敢接话，只劝温僖贵妃莫要生气。 等着皇上知晓温僖贵妃直到这时候还不知悔改时，只觉得自己累了，朝中杂事繁多，可他却从未像这一刻觉得这般累过。 不是人累。 而是心累。 当天晚上敬事房战战兢兢呈上绿头牌时，原以为皇上再次不翻牌子，谁知道皇上却是直接翻了温僖贵妃的牌子。 自二阿哥被软禁之后，皇上去后宫的次数就少多了，自胤禛下落不明后，更是一次没有去过。 接到消息的温僖贵妃自是高兴坏了，她虽有了十阿哥，可身在后宫，谁不想多要个儿子傍身？ 又是梳洗又是打扮的，等着皇上天黑时去永寿宫时，温僖贵妃打扮的十分别致。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与劣势是什么，更知道自己不再年轻，故而只往得体大方了去装扮，就连屋子里的熏香也换上了恬淡的桂花香，就是想着皇上这些日子没有歇息好，而她宫里调制的桂花香有安气凝身的功效。 皇上的话与平日里比起来少多了，眼神更是直勾勾落在温僖贵妃面上，看的她直发毛，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皇上，您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看的臣妾心里慌慌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6 22:31:18~2022-07-07 22: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微、沈梦瑶女朋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想着先前三位皇后已与自己天人永隔, 对着温僖贵妃，皇上也不想叫她也落得这般境地，只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朕说的吗？” 温僖贵妃心里一个激灵, 当即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可旋即一想，这事儿做的隐秘, 后来兄长传话过来说那几个暗卫都已被秘密解决，强撑着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臣妾该有什么话要与您说吗？” 说着，她更是忙道：“莫不是十阿哥最近又犯了什么错？都是臣妾不好, 叫皇上动怒了，您放心，臣妾好好说他一顿……” 皇上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如今不过是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朕问你最后一遍, 胤禛一事,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温僖贵妃心里一个咯噔, 可这种事情, 便是人赃俱获她都不能承认：“皇上为何这样说？可是有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臣妾冤枉啊！臣妾就算胆子再大, 也不敢做出谋害皇子一事来的。” -- 第322页 说着，她眼泪更是掉了下来, 哽咽道：“更何况四阿哥对十阿哥有恩, 臣妾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请皇上彻查！” 皇上是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微微阖眼，只道：“朕就是彻查之后才来找你的，可事到如今, 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 他手点向跪在一旁的太监身上, 这人是温僖贵妃最相信的大太监, “既然你们家主子不愿意说实话, 那你就来说说吧。” 为首的太监以头叩地，一五一十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温僖贵妃强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依旧不愿意承认，上前便狠狠抡了那太监一巴掌：“本宫到底对你哪儿不好，你竟要污蔑本宫……” 她这做戏像真的似的。 皇上一个眼神扫过去，梁九功就与魏珠一起上前将她拦了下来。 皇上这才道：“说起来你从小也是时常入宫的，朕的性子你应该很清楚，若是没有证据在手，朕会问你这些话吗？” “你说这奴才说的是假话，可你哥哥身边的人了？说的难道也是假话吗？既都是假话，为何两个毫无交集的人说的供词能够对的上？” “你向来聪明，你倒是与朕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僖贵妃一下子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上冷声道：“你是知道朕打算立胤禛为太子，所以想要除掉他对不对？可就算胤禛没了，你觉得太子之位能落到胤?头上吗？” 他原是打算将温僖贵妃立为皇后的，原以为这人恭顺懂事，没想到也是个心口不一的。 温僖贵妃当即缓过神来，开口求饶，直说自己是一时迷了心智，还请皇上不要迁怒十阿哥。 天下母亲大多如此，心里想的念的只有自己儿子。 事到如今，她不敢奢求皇上饶她一命，只是想着十阿哥没了自己庇佑，傻乎乎的他该怎么办？ 皇上并未与她许诺什么，拂袖就走。 *** 此时此刻的胤禛已辞别那对心善的老夫妇，踏上了归途。 他身份尊贵，出门时没带银子，却还是将自己随身的一块玉佩留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 胤禛敲开了四阿哥府的大门，门口的太监一瞧见胤禛，当即是喜极而泣。 随着胤禛一步步走进去，那太监更是四处嚷嚷着报喜：“四阿哥回来了！四阿哥回来了！” 坐在屋内发呆的富察·华楹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几日的时间里，她经常梦见胤禛回来了，可高兴过后却发现只是一个梦。 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 等着富察·华楹缓过神来，急匆匆冲出去时，刚出门就见着胤禛含笑站在院子里。 月光皎洁，投射在胤禛面上，好看的像一幅画似的。 这几日强忍着没掉一滴眼泪的富察·华楹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动了动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胤禛走上去，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华楹，别哭了，我回来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富察·华楹眼泪掉的愈发厉害。 胤禛轻抚着她的脊背，声音是愈发轻柔：“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对，害你担心了，你若是心里难受，打我骂我都行……” 他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都道了出来，他不是没想过送信回来，告诉富察·华楹她还活着，只是做戏都做全乎，他知道他的尸首一日没找到，四阿哥府邸附近都是眼线，他不敢去冒这个险。 富察·华楹痛快哭过一场，这才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哑着嗓子道：“不，你做的是对的。” “其实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你一定会活着平安归来的。”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会话，胤禛看着她睡下，则起身进宫了。 方才他回来时，就已经有人进宫报喜去了。 皇上早在乾清宫的御书房等着他。 胤禛一露面，则开口认错，更是和盘托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请皇阿玛责罚，这件事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只是想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皇上阴沉着一张脸，却不能否认心里是高兴的，“那你这几日闭门不吃，难道还能知道背后的凶手是谁？” 胤禛见皇上并没有出言责怪，知道皇上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只道：“儿臣觉得皇阿玛应该找到了背后的凶手，事发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背后之人定然慌乱不已，这人呐，一旦慌了乱了就会出纰漏，皇阿玛英明神武，又怎么会查不出背后的人来了？” 谁都喜欢听好话，皇上也不例外，如今佯装余怒未消的他冷哼一声道：“那你倒是与朕说说背后之人是谁？朕看你猜的准不准。” 这几日胤禛也在想这个问题，很快便思量起来：“温僖娘娘。” 他并不知道温僖贵妃已经认罪，也不知道温僖贵妃已被软禁于永寿宫。 皇上心底有小小的惊愕，却是不露声色道：“你为何会觉得是她？” 依旧不知道答案的胤禛正色道：“儿臣用的是排除法，思来想去，好像也就温僖娘娘最有可能……” 大阿哥，二阿哥如今只忙着保命，三阿哥嘛，就是他没了，这皇位也落不到他头上来，五阿哥，七阿哥与他关系好得很……说来说去，也就温僖贵妃正有可能，毕竟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简单的。 -- 第323页 皇上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他的话：“那你了？这几日一个人躲在外头，只怕不光想了背后的凶手是谁，也想了想朕当初问你的话对不对？” “太子不是那么好当，其实胤礽当初就是最好的例子，不知道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不知道多少人想见着你犯错，甚至还有人在暗处盯着你，随时想要给你致命一击的……” 他把丑话都说在了前面。 胤禛苦笑一声道：“儿臣，还没想好。”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坚定不移的想当咸鱼，可放眼整个大清，这些个阿哥中好像也没合适的人选。 不说指望着他们继承大统后大清繁荣昌盛百年，起码要比历史上的清朝早灭亡好些年的。 他道：“儿臣还想要想想。” 皇上自然答应下来，因胤禛平安归来，他知道永和宫那边也等着见胤禛，便要胤禛先去永和宫请安。 到了永和宫，德妃抱着儿子是又哭又笑，短短几天的时间，德妃就瘦了一圈，生了好几根白发，人也憔悴多了，抱着胤禛是上看下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最后她更是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人都是这样，等到失去才会珍惜。 原先她最偏疼的是十四阿哥不假，但她从未觉得自己偏心过，只觉得十四阿哥还小，多疼些总是没错的。 可前几日她以为胤禛没了，翻来覆去将胤禛从小到大的事儿都想了个遍，越想越自责。 胤禛是她第一个孩子，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当一个好母亲，与其说她是胤禛的额娘，显然是胤禛照顾她更多些…… 不光是德妃，就连敏妃，九公主，十二公主，十三阿哥都哭了。 先前他们每次哭的时候总是藏着掖着，总觉得哭的不吉利，总觉得四哥会回来的……如今四哥总算回来了，他们也能放声大哭。 胤禛瞧见连红玉都眼角挂泪，心里是愈发自责。 好在一切是雨过天晴。 等着胤禛从永和宫离开时，五阿哥不顾大半夜也匆匆赶了过来，抱着胤禛呜呜哭了起来，最后更是后知后觉道：“四哥，方才皇阿玛没说你吧？” 胤禛对外的说辞是马儿失控，在桥上将他甩到河里，他被人所救，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于情于理，皇上都怪罪不到胤禛头上去。 可惜五阿哥对皇上的恐惧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去了，自然要多问一句。 胤禛笑着道：“放心，皇阿玛没骂我了……” 他知道很多人替他担心，像慈宁宫，纯禧公主府，阿图大长公主府，富察府等地方都派人说了一声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7 22:58:33~2022-07-08 22:0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羽陌璃殇、陌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等着胤禛回去时, 天色已渐亮，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富察·华楹竟还没有睡下，一直在等着他。 富察·华楹已知道他会说什么, 抢在他前头开口道：“心里高兴, 所以睡不着。” 便是她没说，可胤禛瞧着她眼睑下一片青紫, 也知道她这几日的时间里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劝她去睡一会儿，可不管他怎么劝, 她都说睡不着。 到了最后，胤禛索性要小厨房送些吃食过来，夫妻两个人坐在炕上吃些东西喝些酒。 胤禛只与富察·华楹说起今日之事来，其实连他自己都矛盾的很, 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一开始他是坚定不移的想要当咸鱼的, 可见着那么多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他又怎么能安安心心游山玩水, 不问诸事？ 可真被皇上封为太子, 这肩上的担子重得很，一日松懈的时候都没有。 富察·华楹也瞧出了他的为难, 只笑着道：“……我这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在梦中的我嫁给二阿哥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见过你，却也是听人说起过你的，说你爱民如子, 兢兢业业, 百姓十分敬重爱戴你。” “不过你怎么选, 我都支持你,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便是了。” 夫妻两人说了几句话，吃了些东西这才歇下。 不曾想胤禛刚起床，就听见小安子气喘吁吁说苏麻喇嬷来了。 关键是苏麻喇嬷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听见他正睡觉，并没有打扰，索性在府邸里头逛了逛。 胤禛连声说小安子怎么早些喊他起来，若是旁人等会儿也就算了，可苏麻喇嬷年纪大了，哪里好叫她老人家等着？ 等着胤禛到了花园，正瞧见苏麻喇嬷带着十二阿哥在桥上看鱼儿，连声赔不是。 苏麻喇嬷笑着道：“……四阿哥这般客气做什么？是我要小安子他们不要喊醒你的，你在外头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回来了得好好歇息才是，说起来，奴婢这也是第一次来四阿哥府，索性带着十二阿哥四处看看。” 十二阿哥被苏麻喇嬷教导的极有懂事可爱，笑着喊“四哥”，更是问胤禛身子好些了没。 胤禛与十二阿哥说了会话，苏麻喇嬷便要乳娘带着十二阿哥下去吃糕点。 苏麻喇嬷站在桥上，环顾周遭道：“……还记得当初太皇太后第一次瞧见你时，小小的一个人儿，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也娶了媳妇，成了家，是大人了，若是太皇太后见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 第324页 胤禛知道苏麻喇嬷的来意，出于对她老人家的敬意，并未打断她的话，只耐心听着。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苏麻喇嬷就说到了立太子一事：“……四阿哥可还记得当初太皇太后故去之前要您答应她老人家的几件事？其实那时候太皇太后就猜到皇上会废太子，也猜到皇上会立您为太子，也只有您能保得住二阿哥一条命。” “太皇太后在时时常说三岁看老，她说您心底仁善，格局宏大，到时候定能成为一国之明君的。” 胤禛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姜是老的辣，苏麻喇嬷从始至终都没问他愿不愿意当皇上，而是抬出太皇太后，给他戴上高帽子…… 最后苏麻喇嬷更是道：“太皇太后在世时预料到的情形比如今糟糕多了，甚至她老人家还想过您会娶个拎不清的媳妇回来，这样的人可不配成为一国之母的，好在四福晋也是个沉稳大气的，您给自己选了个好媳妇。” 到了最后，胤禛只道：“嬷嬷，说实在的我并没有想好。” “这并不是小事儿，我没办法这么快答复你们。” 苏麻喇嬷却越是觉得胤禛靠得住，寻常人听见这话早已乐不可支，也不管自己本事如何，一口就答应下来。 皇上说了，这几日胤禛在家好好养身子，也不必前去上朝，正好也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是直到最后一日，胤禛仍旧没想清楚。 就连前来做客的十三阿哥都看出来他有心事，只道：“……四哥，你可是有心事儿？我虽不知道你到底烦闷什么，可是你别不高兴了。” 胤禛摸摸他的脑袋瓜子，笑着道：“那你能不能告诉四哥，若是你碰到犹豫不决的事儿会怎么办？” 十三阿哥认真想了想，正色道：“那就抛铜钱啊！四哥，你忘啦？这还是你当初交我的办法了！” 胤禛哑然失笑，想着这几日的确是自己钻了牛角尖。 抛铜钱倒是个好办法。 这铜钱抛出去那一刻，就能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便要小安子去找一枚铜钱来，铜钱高高抛起的那一刻，他就有了主意——人这一辈子不能光为自己，既然他来到大清这么多年，享受了皇子带来的荣耀与幸福，就该担负起这个责任来。 他愿意肩上背负着大清的兴衰，愿意为天下百姓而努力。 等着翌日一早胤禛前去紫禁城将这消息告诉皇上时，皇上并不算十分意外，只拍拍他的肩道：“过几日朕就下旨昭告天下。” 储君人选一日不定，后宫，前朝都纷乱不已。 等着胤禛从乾清宫出来后，却是听说了一件事，原来这几日也有人上书奏请皇上立十四阿哥为太子。 十四阿哥就好像是当初的八阿哥，天真活泼，虽说性子骄纵些，但很聪明，也极得皇上喜欢。 胤禛听魏珠说起这消息时微微愣了一愣，只道：“我额娘可知道这事儿？” 魏珠微微颔首，轻声道：“这事儿已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德妃娘娘应该是知道的……” 他就是要与胤禛提醒的是这事儿。 他知道胤禛是个重情义的，若德妃支持十四阿哥立为太子，到时候四阿哥岂不是左右为难？自古以为因皇位闹得兄弟反目比比皆是，谁又能例外？ 胤禛微微一愣，与魏珠道谢后原是要出宫的，可想了想，他还是去了永和宫一趟。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要大结局啦，大家想看谁的番外了？可以在评论区留言的~感谢在2022-07-08 22:05:15~2022-07-09 21:4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羽陌璃殇、陌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永和宫里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 九公主，十二公主，十三阿哥, 十四阿哥, 还有敏妃后来又生下的十五公主，怎能不热闹？ 十四阿哥一扫从前熊孩子样儿, 毕竟他被胤禛教育过几次，吃够了苦头，如今到了胤禛跟前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 一见到胤禛来了，就嚷嚷着“额娘，四哥来了”之类的话，便跑到一旁玩去了。 等着胤禛进去外间时, 德妃正忙着给他做衣裳, 笑着道：“……虽说如今你成了亲是大人了, 可从小到大你的衣裳都是我亲手所做, 也不知道那富察氏会不会做衣裳, 像他们那等武将世家出来的姑娘，平日里都是舞刀弄枪的, 只怕不会的。” 如今德妃依旧不大待见富察氏, 但如今提起她起码脸色好看的不少。 胤禛笑着道：“不过是几件衣裳而已，华楹不会做就不会做，要不然四阿哥府里头养着的那么多绣女做什么的？若是事事都要华楹亲自动手，岂不是累坏了？” “这话从前我也与您说过好几次, 如今您既要照看着下头的弟弟妹妹, 还要给我做衣裳, 当心累坏了……” 德妃笑了笑, 每次都是这样，胤禛说胤禛的，她做她的。 胤禛也知道德妃是这样的性子，也就任由着她去了，更是劝道：“您对华楹何必这般？前几日我下落不明，华楹与您一样都瘦了一圈。” “更何况我也听说了，那几日华楹在永和宫陪着您，生怕您想不开，当儿媳妇当到这份上，我觉得华楹已经不错了。” -- 第325页 德妃动了动嘴，却是没说话。 她活到这个年纪，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当初她不是没红着眼眶与红玉说，若是胤禛真的不在了，她也不会拦着富察·华楹，会允许她再嫁的，毕竟他们之间也没个孩子，虽说她不大喜欢富察·华楹，却总不能耽搁人家姑娘一辈子。 但富察·华楹不知道从哪儿听到这话，只跪在她跟前说，就算是胤禛没了，她也会一辈子呆在四阿哥府…… 是真心还是假意，有的时候是装不出来的。 德妃也不好在说什么，只道：“罢了，罢了，这媳妇儿已经娶进门，本宫难道还能将她赶出去不成？只是她这身子看着也不像是柔弱的，怎么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你们得加把劲儿才是，过不了几日，这五阿哥都要成亲了，总不能他都有儿子了，富察氏肚子还没有动静吧？” 说到这个话题，胤禛应珍却是避而不谈，打岔说了几句，则与德妃说起旁的事情来：“……额娘，我听说有人上书奏请皇阿玛立十四弟为太子？” 德妃说起这件事来就头疼不已，点点头道：“你别说了，本宫一听说这事儿就觉得脑袋疼……你十四弟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素就知道吃吃喝喝，也不是个有城府的，如今有人说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在后头挑唆了！” “若真说到太子之，本宫只觉得你比你十四弟合适多了。” 其实德妃这几日也与敏妃说过这些些事，若真要说她儿子合适，显然是胤禛更为合适。 胤禛微微一愣：“您当真这样想的？” 德妃点点头：“不然了？难不成本宫当着你的面还能藏着掖着？” 胤禛仔细一想，觉得德妃这话也没什么出乎意料之外的地方。 历史上他一出生就与德妃母子分离，德妃一个人在紫禁城后宫中爬摸滚打，凡事都是要靠自己拿主意，一日日变得强大起来，也变得有主意起来。 后来德妃生下幼子，母子之间情分并不一样。 可这一世，他在德妃身边长大，将德妃保护的挺好的，德妃自然没那么多心思。 胤禛便将今日在乾清宫御书房的话都道了出来，德妃一听这话，首先是面色一喜，可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只道：“……这事儿你都想好了？当皇上看着虽风光，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好玩的，肩上的担子重得很！” “说实在的，本宫只愿你们每日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就够了，身在皇家总不会吃不饱穿不暖，比寻常百姓好多了。“ 胤禛见她如此，心里也有几分高兴，毕竟他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道：“额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更何况如今皇阿玛身体康健，少说还有几十年的活头，这几十年里我也可以跟着慢慢学，皇阿玛也能慢慢教，到时候就能好上手。” 德妃见木已成舟，虽有几分担忧，可也是真心替胤禛高兴的。 她就知道，她的儿子是一众皇子中最聪明最能干的那个！ 回去之后，富察·华楹知道这事儿一点都不意外。 胤禛问起她原因，她只道：“因为我知道你胸怀天下，舍不得天下苍生受苦。” 胤禛笑了笑道：“你还是挺了解我的。” 在小我和大我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值得庆贺，他们两人喝了些酒，到了夜班时半，有些事儿便是顺理成章。 说起来胤禛如今年纪虽不算大，可搁在这世道没成亲生子的却没几个，更何况，富察·华楹身子也不错，若真有了身孕，想必孩子也能平平安安生下来。 翌日一早，富察·华楹便在胤禛怀里醒了过来，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子，可我觉得咱们如今也不小了，若有了孩儿，也是好事，每次瞧见纯禧公主那几个孩子，我都羡慕得很。” 胤禛笑着道：“孩子若来了便来了，若是迟迟不来，你也不着急，当日我与你说的话自然是作数的，一辈子不纳妾，也不会娶侧福晋，就算真的没有孩子，到时候抱养个五弟，十三弟或十四弟的孩子也可以。” 富察·华楹听了这话心里是美滋滋的，只道：“那四爷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胤禛想了想，正色道：“儿子女儿我都喜欢，最好先生个儿子，倒不是说我不喜欢女儿，只是想着若是个女儿，到时候照顾弟弟妹妹难免会受些委屈，可儿子就不一样，平时些照顾弟弟妹妹却是应该的。” 富察·华楹自然觉得女儿儿子都无所谓。 两人温存一番起床后，很快就有魏珠前来宣读圣旨，“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四子胤禛、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钦此！”① （大结局） 作者有话说： ①采用的是历史上康熙帝复立太子的诏书 全文已经完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