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亲妈自救指南[快穿]》 第1页 [无ＣＰ向] 《反派亲妈自救指南[快穿]》作者：我去买香菜【完结】 简介 林默作为写手兼反派爱好者，笔下塑造了各种反派。 他们各有各的特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美强惨。 身世坎坷，遭人背叛，家门不幸。 一道白光闪过，积读者怨念太深的林默穿成了书中导致反派不幸的原因。 必须要达成反派亲情值、改写反派命运，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比如被改造成人型武器、半年后就会毁灭世界的七岁小反派正歪着头天真地看着自己。 ◆而我是曾经抛弃过他的恶毒亲妈◆ 比如被废修为、三天以后就会堕魔的女配妹妹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而我是冷眼旁观、从没管过她的高冷亲姐◆ 再比如夺嫡失败的男配皇兄手正被送往边疆一年后会卷土重来。 ◆而我是帮太子夺嫡的虚荣绿茶亲妹◆ * 为了防止林默摆烂/见到小反派前饿死，她被贴心的送上每个世界对应的生存能力。 只是……金手指有点不靠谱。 废土世界，她拥有顶级制造师水平，但每次制造只有50%的成功率； 修仙世界，她是天纵奇才的炼丹师，但只要一分心就会炸炉； 古代世界，她点亮“百分百空手接白刃”，但是每次用完会立刻昏睡； …… 林默：我还是靠自己好了。 ◆反派亲妈已上线◆ ◆反派从此！由我守护！◆ 【已启动】 第一个世界：我崽崽是人形武器（废土重建）（已完成） 第二个世界：我妹妹是炮灰女配（修仙）（已完成） 第三个世界：我皇兄是炮灰男配（古代）（已完成） 第四个世界：我弟弟是反派魔尊（修仙）（已完成）◆弟弟事业心重，报完所有人的仇没忘了我，我是大义灭亲的正派亲姐◆ 第五个世界：我女儿是残疾公主（古代）（已完成）◆女儿身残志坚，谪仙面孔蛇蝎心肠，而我是恋爱脑皇后◆ 第六个世界：我儿子是魔教圣主（武侠）（已完成）◆儿子志向远大，成为教主后来接我，可我是圣母白莲亲妈◆ 第七个世界：我女儿是孤岛人鱼（西方）（已完成）◆女儿傻白甜人鱼，被囚于孤岛，我是利用她挣钱的恶毒女巫亲妈◆ 第八个世界：我儿子是暴君反派（古代）（已完成）◆儿子从小缺爱，暴虐成性，而我是一直看不起他的偏心眼太后◆ 第九个世界：我弟弟是灭世反派（末世）（已完成）◆弟弟把我从丧尸堆里拽出来，我是反手把弟弟卖了换面包的自私姐姐◆ …… 阅读指南： 1.只有第一个世界的反派表面年龄较小。 2.作者坑品良好！欢迎留评鼓励，感兴趣的就点个收藏吧~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默 ┃ 配角：崽崽们 ┃ 其它：亲情向 一句话简介：我！真的是亲妈！ 立意：用真心守护亲情，正向的亲情就会引领着人打破绝境。　　? 第1章 、一只崽崽 战后47区荒废区。 炙热的黑红色陨石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亮线，伴随一声巨响，深深砸陷在残墙旁。 紧接着一阵细微的声响，三五个裹着银色披风，头上带着看不清内部的头盔的人，站到了陨石的不远处。 其中一个朝残墙伸出手指，发出冰冷的机械音：“那儿看过了吗？” 另一个人下意识望那边抬脚走了几步，然而一股灼热的气息攀进他的披风，阻止了他的步伐。 他回过头，摇摇头：“他带着一个普通女人，不可能承受这种高温。”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再朝陨石前进，又迈步朝另一个方向移去。 这些人走远不久后，一阵轻微的响声从残墙的后面传出。 一个七八岁的金发小男孩皱着眉头倚在母亲的怀里，而那个金发女人紧紧贴着墙席地而坐，一手抚着男孩的后背，另一只手安抚一般揉着他的头发。 如果忽略周围的场景，实在是一派温馨的画面。 然而林默望着刚刚扑进自己怀里的小男孩，感受到不远处由陨石扑面而来的热气，不由陷入对人生的深深怀疑中。 她刚刚，躲过了一场追杀。 现在，怀里抱着一个喊自己妈妈的小孩。 林默晃了晃脑袋，试图理清思路。 如果没有精神错乱的话，刚刚她熬夜完成新文的更新之后，正准备上床睡觉。 突如其来一道白光闪过。 等她再睁眼时，自己的手已经被这个小男孩紧紧攥住，并被小男孩以一种几乎飞了但没完全飞的速度狂奔。 小男孩双脚点地，在一座座建筑物之间飞跃。 林默则被放风筝一般，在风中凌乱。 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接着——急速带来迎面刺骨的冷风、夹杂着数发闪着激光的子弹从她身侧“唰唰”擦过，都被小男孩拽着她的手躲过去了。 是杀意、让人心头发颤的杀意。 她这才猛然清醒，意识到这不是梦。 林默惊悸不安地环顾四周。 刚才小男孩带着自己避开追杀躲在这堵残墙后，可那些穿着银色衣服的人还是很快找了过来。 -- 第2页 关键时刻，天空突然掉下来一块陨石，携着灼烧一切的炽热砸到了她面前。 那一刻林默真的感到了绝望的滋味。 看来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不是死在银色衣服的人手上，就是被陨石活活烧死。 她紧闭双眼半晌，却没感受到灼烧的痛感。 再睁眼，她看到小男孩伸出双手，释放出笼罩两人的隔热防护罩。 伴着脑中一阵剧烈的头疼，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只觉得这一切既陌生又莫名地熟悉。 “嘀！欢迎来到第一个世界，达成反派的亲情值MAX即可通关！注：金手指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这道声音迅速略过。 等林默堪堪回过神，再试探着交流，脑海中已经没有半点声音了。 作为资深的读者加写手，她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绝对穿了。 太离谱了。 “妈妈不怕，我会保护好你的。”小男孩坐直了身子，白嫩的小手紧紧揪住她的袖子，而摇晃的身子明显表示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林默顾不得细究。 她现在脑子糊涂，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刚刚就是这个小男孩一直在保护自己，带着她躲过那些人的追杀，还在陨石下落的一瞬间释放了防护罩。 他跑了那么久喘都没喘，可放完防护罩却明显疲惫了下来。 林默知道，防护罩一定特别消耗他体力。 林默既感激又心疼，想到刚刚只顾着发愣，当即连忙拉过男孩仔细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当视线扫到一处，林默整个人一顿。 小男孩顺着女人的视线低下头，眼神落在自己胸口的铭牌上，接着朝林默咧开嘴，露出洁白的小牙齿：“妈妈是在看这个吗？” 他指着上面的数字，稚嫩的声音一字一顿道：“6、0、3、1，实验室说这是我的名字。” 林默的脑中“轰”地一声炸开。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他们还给我找了个妈妈，我也不喜欢她。” 6031把小脑袋重新枕到林默的肩上，感受到母亲传来的温度，舒服地眯起了眼。 “他们以为我忘记了你呢，妈妈。” 林默大脑宕机。 靠了一会儿，似乎发现林默没有反应，他又抬起头，肉肉的小手努力扳过林默呆滞的脸，以一种超越他年龄、无比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林默。 “妈妈，你忘记我了吗？” 林默被他的动作唤回神。 面对着小男孩严肃的神情，她下意识摇了摇头，同时看清了小男孩的脸。 男孩长着一张精致乖巧的小脸，还未褪去婴儿肥的稚气，一双清澈见底的碧绿色眼眸更衬得整个人十分娇憨。 绿色的眼睛很少见，尤其是这样一双充满魔力、林默无比熟悉的眼眸。 当他看着林默时，笑眼弯弯，眼里仿佛盛满星星。可刚刚逃避追杀时面无表情的侧脸，又如同没有感情的冰冷的机器人。 这下子林默无比确信，这就是她笔下的崽崽。 在五年前她写下的第一本灭世主题的反派文中，面前的小男孩，就是文里的大反派——半年后即将毁灭世界的“人型武器”。 林默真切感受到小男孩浅浅的呼吸，这绝对真实的触感，不可能是梦。 小男孩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林默，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明明是一个小孩子的注视，却能让人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压迫。 这不是威压，而是因为他自身携带的强大能力予以他无所畏惧的气息。 这就是他最普通不过的状态。 “没有，妈妈没有忘记你。”林默佯装镇定地揽过小男孩，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 看不到他的视线，林默这才浅浅呼出了一口气。 她的崽崽远没有看到的这么简单。 身为反派狂热者+写手的林默，崽崽是她的第一本主反派的小说中的BOSS。 因为人物年纪很小，被读者们戏称为林默的第一个“崽崽”。 崽崽四岁时由于缺乏食物、被原身母亲抛弃，后来一路辗转被送进L星总部实验室进行身体改造实验。 而近万次的秘密实验、数万具来路不明的实验体。 只有6031、她的崽崽唯一一个成功品。 6031向内植入的机械臂具有现代L星一切新型武器具有的能力，经过大脑的极致开发，他的速度、力量和感官都被大大提升超过人类的最高水平。 就连现在L星紧缺的能量问题，也在实验员们的不懈努力下得到解决——他颈后植入的、世上仅存唯一的晶片，能吸纳周围一切哪怕细微的能量为他所用，供给他操控体内武器的力量。 然有得必有所失，在一次能力测试中，实验人员发现他缺乏正常孩童的情感，对待生命极其冷漠。 测试里，他可以面无表情观看虐杀画面，甚至在执行毁灭任务时心中毫无波动。 上百次的实验表明，6031的感官容纳力远远超出一个孩童的承受能力。 第一个让实验员们感到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6031的能力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想，而没有情感，代表无法掌控。 他们需要一个可以操控且有感情的人型武器，而不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 不用上头多说，实验人员太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 第3页 可6031耗费了太多物力财力，L星已经没有能力制作出第二个他。 经过长久精密的观察试验，他们终于发现6031在偶然瞥到母子互动时，脑电波产生了细微的波动。 这是个重大的发现。 对于实验员最重要的是，这份感情可以被唤醒、扩展、利用。 他们派不同年龄段、不同性别、气质不一的人不断去跟6031接触，并试图将他带入普通人的生活，从而产生普通人的情感。 令人高兴的是，6031对其中一位刚满二十岁的女生产生了类似对母亲的依赖心理。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6031就不见了。 只有林默知道，6031消失的半日后，他出现在林默所在的战后47区，找到正在熟睡的林默，带她跑到这片废墟。 …… 只是银衣人紧随其后找到了他，并不顾他带着的普通女人生命安危，一路追杀，毫不留情。 “妈妈你在这儿待着，我去解决他们。”小男孩轻松挣脱开林默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 林默睁大了眼，眼看着他就要走出残墙暴露在外，胸腔中心脏猛烈狂跳，紧忙伸手把他拽了回来。 “你别……”林默惊魂未定，脱口而出。可话到半截，她又停住了。 男孩疑惑地看着林默眨了眨眼，半晌又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妈妈不要担心我，你藏好，我会很快处理掉他们的。” 他以为自己在担心他的安危。 林默面上强颜欢笑，却十分头疼地阖了眼。 自己写出来的人物，她当然知道崽崽的厉害。 实验室为了完成上头安排的“毁灭性武器”，集结了全星球技术水平最高的数名制造师，潜心研究了数年。 区区几个追兵当然拿他没办法。 可这几个银色衣服的人只是个引子，追杀部队的一个极小的分支。只要崽崽一现身，他们就会互相报信，到时候…… 崽崽带着自己，没办法成功逃脱的，除非崽崽离开自己，同时也能转移那些人的注意。 他现身的一瞬间会吸引大量火力，林默也可借此空隙脱身。 这里是47区的开荒地，到处是战损建筑，离生活区并不远，没有了追捕她能凭着远处的亮光、一路走回去。 至于6031的死活…… 林默咬了咬牙。 面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甚至只存在于书中的人，林默觉得自己不该有所谓的内疚感。 可是她犹豫了…… 林默视线落到紧挨着防护罩外一片焦黑的草地。 依着崽崽的速度，刚刚陨石下落的一瞬间，他是有能力离开残墙，而不必耗费大量能量释放防护罩。 可如果崽崽刚才撇下她一个人，她的下场恐怕要和那片草地一样了吧。 林默的神情微怔，视线再次落在气喘吁吁却仍朝她微笑的小男孩脸上。 实验室为了防止他逃跑，平时有意在他的晶片中只保留很少的能量。刚刚的防护罩消耗了不小的能量，现在里面的能量恐怕所剩无几。 倘若解决这几人还算绰绰有余，但崽崽的位置完全暴露，他又该如何迎接后面的追捕？ 几息之间，林默再睁眼，深蓝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光，神色清明。 “乖崽，你不要去。” 林默朝他露出安抚的笑容，又将他拉近了些，伸手摸向崽崽的后颈。 后者乖巧地垂下小脑袋，将后颈靠近林默，丝毫没有防备之心。 林默又被他全然信任的动作感动到，在他脖颈后摸索着，一边眯眼回想了一下崽崽的设定。 不过几瞬，林默指尖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晶片，递到崽崽面前，声音放轻： “崽崽，你拿着这个，引那几个人去另一个战后区，把这东西随便扔到哪儿，再找机会回来。” 崽崽接过晶片，一抹欲言又止一闪而过，林默察觉到，耐心问他怎么了。 “我没有这个……会保护不好妈妈。”崽崽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看着林默。 这是实验室控制崽崽的手段，他们当然不希望崽崽摘下，如果不是怕损伤了崽崽整个人形，他们早就把晶片深植崽崽体内了。 所以他们告诉崽崽，他的一切力量都来源于此。 除了他们，也只有林默知道——崽崽被刻进骨子改造的速度和力量并不需要依靠这个晶片。 而单凭这两样，就足以干掉那些追捕人员。 林默揉了揉崽崽的小脑袋：“相信我，你不需要这个。”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47区生活区，那里灯火通明，即使是深夜，也让人感受到久违的烟火气息。 “我去收拾一下家里，在门口等你。等你回来了就去找我，好吗？” 林默的原身设定就在47区，她对那里应该还算熟悉。 崽崽对林默的话深信不疑，当即漾起天真的笑容，兴高采烈道：“妈妈要带我回家吗？！” 林默认真地点点头。 崽崽笑得灿烂，搂住林默的脖子，在她脸蛋上“吧唧”一下，转过身迅速朝远处“飞”去。 林默再抬起头，只见紧随其后的是数道银白色的影子，紧紧追随着崽崽，消失在远处。 林默视线片刻不移望着远处，捂住狂跳的心口。 这场追捕或许远比自己以为的危险，而自己…… -- 第4页 似乎也比以为的更关心崽崽的安危。 是因为他是自己笔下的人物、现在以真正的存在感站到自己面前？还是因为自己作为母亲，仍残留对孩子割舍不下的感情？ 不论如何，刚才枪林弹雨、九死一生的惊险经历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崽崽大概率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可当崽崽真的站了出去，她却满心愧疚和担忧。 望着蔚蓝的天际几道银白色彻底消失，林默靠在残墙上，调整着呼吸。 良久，她支撑起身体，看了一眼47区。 林默咬咬牙，掩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朝生活区走去。 第2章 、两只崽崽 47区的生活区和荒废区，简直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以生锈厚重的三重铁丝网做为隔断，一边是在路灯的照耀下，人来人往一派井井有条；另一边是黑暗中蓝光点点，那是尚且残余能量的战损残骸，除了那些细碎光亮，其余便只有焦黑一片。 紧实的三层铁丝门敞开一条缝隙，上面钉着一个铁牌，刻着【生活区】三个银光闪闪的大字。 站在门口两侧的是两个男人，一个人支撑着手里杵进地面的长棍，小鸡啄米般昏昏欲睡。 另一个人则靠在自己的长棍上，干脆直接睡了过去。 看来看守生活很无聊呢。 林默抬头环视了一圈，铁丝网都通上了电。 不过即使不通电，凭她的身体素质也翻不进去。 于是林默走上前，轻轻咳了一声。 “哥们儿还睡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吓得两人一个激灵站起来，拔出地上的棍子左右划了几下。 等看清林默的脸，刚刚睡着的男人松了口气，收回了棍子：“是你？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闻言，林默心中一动。 她的这篇小说很短，许多细节和设定都没有太细究，就像她不知道47区的守卫认识自己一样。 不过好在，这些细节信息会在现实和她的大脑中自动补全。 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林默耸了耸肩，脑中轻松记起这两人的名字，又从身后拿出夹着一大块闪着红光的石头的铁钳：“我刚刚出去捡东西了啊，你们不知道吗？” 望着林默十分自然的神情，两人面面相觑。 一个人心虚地挠挠头：“是、是吗？” “好、好像是吧？” “你们记不住就算了，又不是不认识我。我这急着回去吃饭呢，麻烦把门再推开点，我拿着东西进不去。”林默指了指半掩的大门。 两人连忙应了一声，用木棍推出一条缝隙。 林默侧身通过后，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我走的时候叫你们都没听到？” 一人尴尬地笑了下，拿起来腰间的册子：“这几天连着执勤，太累了。对了，你去哪儿捡东西了？我们得登记一下。” “那边掉下来一块陨石，我去找了，来回十分钟不到。”林默点点头，神态自若指了指陨石的方向，“你们睡得也太死了。” “嗨呀，陨石落地的声音才多大，早就习惯了。”男人摆摆手。 L星现在的状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陨石造成的，几十年前多块陨石砸向L星各大地区，伴随其他星球的侵略，让L星苦不堪言。 不过这些陨石虽说在早期造成了人员伤亡，但随着L星科技发展，同时也带来了不同寻常的能量。 这些能量，也支撑着L星在面对其他星球的进攻时有了底气。 每个月都有几块小陨石落在荒废区，会有研究这些能量的人负责去收集，他们做守卫的听到也都当没听到一样。 男人低下头随意划了几笔记录下来，佯装顺口：“你可别跟卢哥说我们睡着了啊。” 林默暗暗记下“卢哥”的称谓，笑了笑：“哪儿能啊？谁还没有个摸鱼走神的时候啊？更何况你们天天站岗，肯定很累了。” 男人笑了：“哪里哪里，比起你们天天待在制造间轻松多了。我还是佩服你们，脑力加体力双重劳动可比我们单纯站岗累多了。” 又一个有效信息get到。 她的身份一如自己当初设定的那样，是47区的制造师。 林默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情实感：“都是为了47区嘛。” 林默的话术句句能引起一起生活在47区的人共鸣，又聊了几句，两位看门大哥已经开始跟林默称兄道弟了。 告别了看守大哥后，林默感慨了一句大学选修的《人际交往能力》没白学，继续朝里走。 通过刚才跟看守大哥的聊天，林默得到了47区现在的基本信息。 L星经过多年的星际战争，已经划为多个区域，分为三大类：安全区、战区、以及战后区。 常年的战乱导致战区的面积最大，也最危险。 安全区次之，且划分集中。 顾名思义，安全区就是现有人类所能生活的、最安全的区域。 在星际战争协议中明确表示，任何星球对某一星球发动进攻，都必须避开“安全区”，否则将被联盟除名讨伐。 L星总部就设在那里。 剩下的区域就是类似47区的战后区了，安全区能容纳的人口不多，总部有意留下高端人才，而剩下的人只能在战后区谋生。 它们坐落于战区之间，可以通过战损的材料收集能量自给自足。但不太安全，比较容易被战区波及。 -- 第5页 而战后区又分为生活区和荒废区。 根据概率得出陨石下落几率最小的一片区域被划分为生活区。 战后废墟和被污染的土地则是荒废区，需要人们一点点开拓、整理、净化。 47区坐落在两片战区之间。 生活区经过数年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 大约一两万的人口聚集在围绕着办公大楼的三个小区里，分为高中低三个档次，按照工作性质和积分分配住宅和日常供应。 在这里，想要得到优渥的居住条件和日常用品，就要发挥自己的最大作用。 简而言之，凭本事吃饭。 47区的正常运作有着各个环节，像是电力、资源、拓荒、制造等部门，环环相扣，都需要不少人手。 这也保证了近两万人在47区的生活和工作。 多劳多得，积分越多，能够换的东西就越多，身份地位也会越来越高。 而林默现在的身份——制造师，是L星最高端的身份职业之一。 制造师的职业算是L星的的顶尖职业。 不仅考验人的逻辑条理，还要求拥有强大的动手能力。 收集能量、制造机械、转化能量。 身为制造师的他们要从拓荒组带回的机械垃圾和能量废块之中挑出能够利用的部分，变废为宝，转化成对人类有用的武器和用品。 不过住在战后区的制造师们最擅长的还是生活用品，在武器行业拔尖的人才早就被调去安全区了。 林默一边消化这些信息一边留心两旁的景象。 这是她设定的、原身曾居住过的地方，但不知为何，她有些记不清这里面的设定了。 只能走一步记一步，不过还好、有原主的记忆辅助。 因为生活区的区域划分大体在三个小区和其中的几条街道之间，人口又安排得满满当当，远远就看到整片小区楼房灯火通明。 有的楼层低一点的住户，林默能通过玻璃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一起的画面。 有的敞开着窗子，林默甚至能闻到他们家里的饭菜香气。 这是一天忙碌危险的工作后、难得的闲暇时光。 除去这三片建筑群和中心大楼外，生活区的角落还有一个黑压压的低矮楼座。 看上去气压很低。 从记忆中得知，那里是关押罪犯的地方。 最为一个体系完备的星球，自然少不了对犯错的人的惩罚机制。 每个月末，L星总部会派一艘战舰来。 除了按照拓荒进度和其他贡献发放供应，还会押送来一批抓捕到的罪犯，进行劳动改造。 这些罪犯会被按照犯罪程度分配不同的任务，时期一过会被释放。 。 林默朝自己住着的那片中档小区走去，脚下的地面铺着柏油，路上还有零星的车辆。 按照她的工作，本来是该住高档区的，但是她平日的积分花起来大手大脚，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也就勉勉强强住得上中档区。 原本的绿化带现在是千载难逢未被侵蚀的土地，此刻已经被种上了满满当当的蔬菜，还有铁丝网围了起来。 说起来，47区算是建设不错的战后区了，起码能在食物上保证自给。 路过中心大楼时，林默抬起头打量了一会儿。 18层的大楼，底层占地约莫一千多平方米，林默上下打量了一眼，心中暗暗记下。 再往前走，就是林默所住的中档小区了。 她这一路几乎走到哪里，相关的记忆和信息就自动补充到大脑。 林默很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所在的单元楼走去。 直到看见一座楼下远远地围着一圈人，她不用再想也清楚，那就是自己住的地方。 因为她清楚记得，崽崽来找她的时候，顺手为她解决了一点麻烦。 她支开崽崽，一是暂时解决追杀的问题。 二则是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林默得想办法编些借口，包括怎么解释崽崽的到来、怎么搪塞过去自己门前的几具尸体。 “林默回来了！” 伴随这句喊声，围在门口的人群视线齐齐寻了过来，看到林默后，安静地为她让出通道。 林默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门前空地处横竖列着的三具尸体。 这三个人是从那座黑楼里逃出来的死犯，昨晚在这一带杀了好几个人，势有死前拉几个垫背的意思。 崽崽寻过来的时候，这三个人正准备撬开窗户钻进林默的屋子。 几个看上去有些身份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望着林默。 “你回来了。” 林默调整好表情，走上前去。 第3章 、三只崽崽 如果林默没有记错的话，崽崽急着带自己离开，并没有杀掉这三个人。 很可能是这些人被打晕后，又被寻仇的找到了。 最后看她不在家，索性一并栽赃给她。 “你回来了。” 其中领头的是一个黑发男子。 瞧着三十出头，有些成熟男人的韵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那是用战后武器残骸拼成的机械臂，里面蓝色的机械脉络在黑暗中间断地闪着蓄积能量的光。 男人叫安杰，他和自己一样是两年前来的战后47区。来了不久后因为领导、协调等各方面能力都很优秀，由众人推举以及一小段时间的权利争夺后，名正言顺地成为战后区47区的新任管理者。 -- 第6页 他那条闪着蓝光机械臂的制造就有林默的参与。 “你去哪儿了？”安杰望向她。 林默暂且放下回忆，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走上前。 在看见了尸体的一瞬间林默不自觉的后退几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这是什么！？” 安杰注视着她良久，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三具尸体抬走。 她将陨石碎片扔到地上，带着略略慌乱的神色直视回去：“我出去找陨石了，发生什么了？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死在我家门口？” 制造师出门找陨石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围的人神态各异。 不过好在安杰没有异常的神情。 林默沉着众人议论，暗暗回想有关自己和安杰的信息。 她的视线再次移到安杰那条手臂上。 安杰对外的说法是自己在一次搬运废墟的过程中，不小心受伤，砸坏了右手小臂。 但林默的记忆里显然不是如此。 实际上，安杰是暗地里在与其他管理者被选人的争夺之中一举干掉了其他备选者，自己也因此失去了半条手臂。 虽然惨烈，但是很值得。 制造间的众人帮他制造手臂，林默等人看到了那不寻常的伤势，也不约而同选择保守这个秘密，一来二去也被算作了他的自己人。 现在这个情况，他大概率会维护林默。 果不其然，下一秒安杰点点头：“几个本就该死的死犯，昨晚逃了出来，还伤了许多无辜的人……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几个人？” 在场的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安杰本不必说得这么明显，然而林默在人情世故上实在愚钝。 平常没心没肺、口无遮拦，这三个人的死是别人嫁祸栽赃她的也不一定。 即使是现在星际混战的情况下，他们也是要讲法律的。 林默这样明目张胆地动手，免不了要受管制和惩罚。 而安杰这样提醒自己，无非是怕自己脑子一热说错话。 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林默当然不会承认，而且要干干净净地摆脱嫌疑。 林默非常自然的点点头：“当然没见过了。我是十分钟前出去的，守卫大哥那里有记录。你们随时可以去看。” 安杰再次点头，没再说什么。 “死人不是常见的事吗？尤其是这几个平日里坏事儿没少干，估计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大家长长记性就好了。” 安杰身后有个身材较圆润的男人扬声说道。 他上前一步，眼角堆起笑，脸上的肉跟着抖了抖，声音洪亮：“大家散了吧，这几名死囚罪有应得，还省了我们动手。” 人群开始有议论的声音，有人混在人堆中不满嚷着：“就这么解决了？” “我们47区一直都很太平的，突然在大街上死了好几个人，没有个合理的解释？” “万一再出现这种事儿怎么办啊！” 胖子脸上依旧笑眯眯，却又不同于刚刚的和气，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有意见的，私下里来找我，我保证给你解释得明明白白。” 不解释不要紧，只怕有心人抓住你被风言风语影响的弱点，当众趁虚而入。 关于鱼龙混杂的战后区的管理方式，多是雷厉风行，来的更稳妥。 林默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眼胖子，记忆里终于翻查到他的身份。 他是安杰最为忠实的拥护者——卢为宇。 他是一年前安杰从战区边界线上捞回来的，来的时候半死不活，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就生龙活虎了，还很快跃升为47区二把手。 卢为宇办事能力很强，忠心耿耿，为人又机灵。安杰想怎么解决，不用说出口他也能完美办到，既能在维持住安杰的话语权同时服众，私下里也自然有他的打理之道。 看着众人有散去的趋势，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林默心里嘀咕着，不自觉上前几步拦住了安杰。 卢文宇笑了笑，以为她还不放心：“林姐，这件事由我处理，保证他们不敢多议论。” 他还悄悄朝林默竖了个大拇指：“一打三，林姐真厉害！” 林默摇了摇头，神色认真：“不是这个，我有更重要的事。” 这件事有他处理，林默很放心。 安杰上下扫了她一眼：“你说吧。” 对于手下，他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尽管林默平时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此刻天边忽然传来轰鸣的战舰声音。 林默脑中突然记起那个久远的剧情。 见她突然呆住，安杰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你今天怎么回事？” 林默神情略急，往天上一指：“你没听见什么吗？” “我们这儿不是经常有这声音吗？”他抬头望去，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当然听见了，因为47区旁边就是战区，经常有战舰飞过这边，但是一般它们不会停留在这里。 这里一没什么人，二没重要建筑，他们根本不会在这儿浪费弹药和能量。 “那些飞行器大概是我们星球的。”安杰解释道，又将目光投向她，“你还不知道。一个月后要开多星会议，在此期间停止一切战役，他们不会在这段时间进攻L星的。” -- 第7页 “不是！”林默急得连连摇头，她自己写的书她还不知道吗？ 但眼下只能指着边上那栋楼，认真地看着安杰双眼，语气略急促道：“具体哪个星球的进攻我不清楚，但是我敢肯定，一会儿他们就要在这儿开战。” 林默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不记得47区的设定了。 因为剧情的一开始，47区因为某个星球违背合约攻打L星，意外之下被当做战区毁灭，无一生还。 原身再也没能回到47区。 林默也自然没有细致设定一个炮灰地带。 “安杰你知道的，待会儿战舰会下放生命探测仪，探测到生命值高的地方就会开火。” “现在我们都到中心大楼躲避，那栋最坚固，还有生命隐蔽装置。”林默斩钉截铁道。 她还记得L星所有的中心大楼都拥有生命隐蔽装置，能大概率地躲过探测仪。 只要探测仪没有勘察到大规模生命迹象，战舰就会离开这里。 安杰皱着眉头张了张口，林默伸手打断他，神情十分严肃：“就算我胡闹也该分个时候吧？如果真的没有事，皆大欢喜，但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你想让大家拿着生命冒险吗？” 安杰注意到林默的神情，沉默地注视着她无比坚定的双眸，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林默，这不是玩笑。”安杰一字一顿。 “绝对不是。”林默同样认真地回望。 良久，安杰拧着的眉头慢慢解开：“如果没有事情发生，这段时间的损失从你的工资里扣。” 而如果真的如她所说…… 她会成为整个47区的英雄。 安杰转过身欲走，却又深深看了林默一眼，声音颇有些沉重：“我倒是希望你说的是假的。” 接着便大步走开，朝四周摆了摆手，立刻有一堆人围了上去。 林默站在原地，脑子里回荡安杰的那句话，这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处在一个真切的世界，而不是一个简单离奇的梦。 如果是假的就好了。 可林默身边的一切好像活了起来。 几栋高楼之间，人头攒动，人们脚下的黄沙被踩动，飘忽在空中，一切都开始染上颜色。 47区在安杰的管理下，大家自给自足，生活得仿佛只是一个个普通人，只是做的工作有所不同。 仿佛，又不是。 避难的消息散播开去，人们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战乱中苟延残喘幸存下来的他们打算飞奔回自己家里收拾东西，又被安杰的手下抓了回来。 “别管了，保命最重要！” 于是他们迅速朝那栋楼拥挤过去，井然有序，又战战兢兢。 林默仰望着天空。 一片昏黄黑暗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道极浅的光从天空划过。 林默瞬间回过神来，转身朝铁门走去：“你们先准备着，我有事情要处理。” 安杰给卢为宇使了个眼神，后者迅速跟上林默，笑嘻嘻道：“林姐！我陪你一起去，还能搭把手。” 林默知道安杰有些不放心自己，又想到崽崽往后也是要和他们见面的，也就默认了。 她和卢为宇铁丝网门口，让守卫也去要去中心大楼躲避，两人连忙道谢，一路小跑离开。 林默拿起木棍将铁丝网推开一个缝隙。 卢为宇疑惑道：“林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默紧紧盯着天边：“等人。” 卢为宇闭住了嘴，安安分分站在一旁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 林默突然听到卢为宇发出一声低呼。 “那边是什么？今天又掉陨石了？……不对，这陨石怎么还会动！” 林默立刻朝他所看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道迅速移动的银白色的光影，渐渐逼近。 卢为宇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拿出固定在腰间的激光枪，挡在林默身体前面，语气严肃：“林姐！有点不对劲儿，你躲在我身后。” 林默连连摆手，按下他的激光枪。 “这就是我要等的人。” 卢为宇愣住了，拿着枪不知所措的看着那道银白色的，越来越近。 这是……人？ 直到光速越来越近。 最终席卷过一阵风落在不远处，周围扬起一圈灰尘。 卢为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小男孩儿。 男孩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抬起头露出一副乖巧可爱的面孔。 一边朝这边抬起手臂一边小跑过来，奶声奶气说道：“妈妈，我回来了。” 卢为宇：我好像在做梦。 “林姐……这是谁家孩子？” 他转过身，竟然发现林默一脸慈爱，还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我的了。” “你什么时候偷偷有孩子了？！”卢为宇震惊。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偷偷有的？之前他和我走散了。”林默脸不红心不跳。 “刚才我出去捡陨石的时候发现了他。你说巧不巧。” 卢为宇恍若梦中：“巧……真巧。” 接着他连忙晃晃脑袋：“不是啊，林姐，你这么说没人会信的。” “那如果我说，崽崽杀了那三个人，你信吗。”林默反问。 卢为宇：……？？ “反正、反正林姐的儿子来得有些太突然了。我明白林姐你可能有难言之隐，但是你就算不跟别人说明清楚，也得跟老大说明白呀！”卢为宇正色道。 -- 第8页 林默知道卢文宇只认他老大的话。 她也确实该和安杰说明情况。 “好吧。” “崽崽的父亲，也就是我之前的丈夫把我抛弃了。深受打击之下，我不小心弄丢了崽崽。” 卢为宇呆了一下。 林默言简意赅，继续面无表情说：“他爹不是人啊，带着所有钱跑了，我没办法找孩子，也活不下去了，只能跑到这里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但是我一直没放弃找他，知道今晚出门收集材料看到了他。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是吧？” 林默转过身朝崽崽招手，男孩一路小跑，侧身穿过铁丝网的缝隙扑进她怀里：“妈妈！” 林默搂住怀里温暖的身体，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解下自己的外套包裹着崽崽的身体：“冷吗？” 崽崽晃着小脑袋，抱住了她的脖子，甜甜道：“妈妈是暖的。” “乖崽，这是你卢为宇叔叔。”林默摸摸了他的小脑袋，朝他眨眨眼。 崽崽看向卢为宇，乖巧地点点头：“叔叔好！谢谢你陪我妈妈等我。叔叔一定是个好人……” 卢为宇还沉浸在惊讶中，听到问候下意识点点头：“好，你……也好。” “妈妈，”崽崽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肉，又看着卢为宇略显圆润的脸庞，抿嘴一笑：“叔叔和我都有肉肉。” 在场的两个大人快被他的小动作萌出血了。 林默在心中大呼可爱的同时，意识到崽崽无师自通地懂得以无害模样和别人迅速拉近关系。 在实验室成长的崽崽对其他人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更不会多说话，他这么做，不过是聪明地考虑到了林默。 卢为宇虽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人，但相处这几分钟，也不由放松了些。 谁能对一个这么乖巧又可爱的孩子态度强硬呢！ 至于刚才的迅速移动？ 这年头，能活下来，谁没有个傍身之计。更何况崽崽这么小的年龄，身上肯定有些机械装置助力的，不然也不可能只身出现在这里。 不过最后还是要看老大怎么说。 卢为宇没有多问，安静地带着他们朝中心大楼走去。 “我们能回家了吗？”崽崽靠在她的怀里，小声问道。 林默没有回话，她正在看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妇人，她腰上系着围裙，捂着似乎有些红肿的右手手腕，被一个脸色有些不耐的年轻人搀扶着往大楼赶去，步伐急促却迟缓。 老妇人险些摔了一跤，幸好被年轻人稳稳扶住。 “……还不行，待会儿会有战舰停留在这里，我们得避一避。”林默说。 “我可以带妈妈走，”崽崽把玩着林默的头发，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呢？” 林默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却什么也说不出。 47区是林默现在唯一熟悉的地方，也是她能带崽崽藏身的唯一一处。 “因为……”林默长长呼出口气，摸了摸崽崽的小脑袋，声音放柔和：“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要藏在他们之中。另一方面……在和他们相处中你会发现一些好玩的东西。” 一些他从没感受到过的东西。 崽崽埋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东西。 “你不喜欢在这儿吗？”林默轻声问。 崽崽摇摇头：“妈妈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妈妈喜欢这儿我也喜欢。” 林默安静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没在说话。 47区的人很快聚集到了中心大楼，安杰带着几个人朝她招了招手。 “你也去吧。”安杰朝卢为宇点点头，“你带林默去中层，就说我吩咐的。” 中层一般是中心大楼最安全的地方。 林默没异议，但仍不放心问了句：“安排好了吗？” * 林默跟着安杰派的人，进入高楼，乘电梯上到6层。 6楼是个大平层，只有靠窗有隔断出来的会议室，其他地方没有遮掩，只有稀疏摆放的几张桌椅板凳。 两端的窗户被厚重的金属板挡的严严实实，屋内只能靠灯光照明。 这里挤了几百多号人，林默刚刚看见的老妇人就在一旁靠墙坐着。 看来安杰没有故意限制来中层的人数，甚至把身体不便的老人送了上来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卢为宇将她带到靠窗的隔断后，能透过厚厚的金属窗帘连接的缝隙汇中看到窗外。 这里是几堵半墙和电子隔断隔出来的会议室，能看到全层，但又隔音能保证隐私性。 会议室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和数把椅子，上面一堆小山似的杂物。 为了容纳更多人，他们把六层的东西都挪进会议室了。 林默抱着崽崽坐下。 卢为宇笑得一团和气，张开手想要帮林默抱着崽崽。 崽崽迅速躲开，笑得很甜：“谢谢叔叔，我想在妈妈怀里。” 卢为宇没有计较，弯下身笑眯眯凑近崽崽的小脸，“你都多大啦，还让人抱着，林姐都抱你一路了，多累啊？” 崽崽问了这话立马看向林默，林默悄悄甩着的胳膊突然顿住。 她赶紧笑着摇摇头：“妈妈不累。” 就是有点酸而已。 抱自家崽嘛，累并快乐着！ 崽崽却扳开了林默的手臂，利索地做到一旁的椅子上，两手搭在膝盖上，歪过头乖巧地看向林默。 -- 第9页 林默的心脏仿佛被一团温水浸润过一般，暖融融的。 她眼神柔和揉了揉崽崽的小脑袋，“崽崽真懂事。” 卢为宇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俩长得还真有点像。” 林默淡然：“我生的，当然像我。我都快三十了，有个孩子不也很正常吗？” 卢为宇义正言辞：“林姐说得对，很正常。” 就在这时，整层大楼的灯突然灭了。 好在楼里的人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时间也没有发生慌乱。 林默在一片漆黑之中向身边摸索，暖乎乎的崽崽很快贴了上来。 “别怕。”林默温声道。 熟悉的蓝色亮光在电梯口闪起，慢慢靠近，进入了会议室。 安杰默默将自己的机械臂拆了下来，在一片漆黑之中望向林默的位置，语气沉重：“……战舰来了。” 作者有话说： 拜托喜欢的宝贝们收藏一下！留个评论！作者感激不尽！ 第4章 、四只崽崽 窗外一闪一闪的蓝色荧光从高空不断下降。 几人坐在一起，通过缝隙凝视窗外。 一个眼珠样的圆球漂浮在空中，寂静的空气中响着细微的机械声，眼珠的瞳孔随着声音缓缓转动，放射下一片蓝光。 林默抱住身旁的崽崽，紧紧盯着楼外的眼珠。 林默并不担心自己。 她有崽崽，崽崽对她是绝对保护的。即使被发现，崽崽也有能力带她离开。 如果有芯片在，他甚至可以凭一己之力干掉头顶那艘战舰。 但是林默不能让他这么做。 承载了数千人的大楼此时恍若沉浸在无人般的死寂。 刚刚还有对安杰的命令持怀疑态度的人，同样陷入安静。 所有人屏气凝神，黑夜之中望着对方，紧紧握住眼前人的手，似乎在做无声的告别。 此时数千人的生命被系在了一起，他们没办法也没能力反抗，只能在安杰的率领之下做最后的自救。 “都是真的。”卢为宇干巴巴说道，声音微乎其微。 安杰眼睛半阖，看着地板。 直到林默盯了他好久，他才声音低哑地徐徐开口：“我本来得知了一个月后多星会议的通知，以为不久后会迎来和平。” “总部的想法是将战后区保持下去，并不断净化荒废区土地、扩建生活区。” “所以我打算这个月筹些物资，把你和制造间的几个一起送去安全区进修一下制造。” “但是……” 可能没有以后了。 安杰望向窗外，那颗眼珠继续下降，他们已经看不见了。 却更让人心慌。 “别担心。”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这是会议前最后一次战役了，都会好起来的。” 安杰转过头，今夜第二次对林默露出诧异的目光。 林默微笑。 安杰再看。 林默保持微笑。 …… “算了，”安杰憋了半天还是无奈地收回视线。 虽然林默看上去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但是毕竟这次她给的信息是千真万确的，他不欲再追究。 这里的人，谁能没有自己的秘密呢？ 安杰再次望向窗外。 如果这次真的能同林默所说，是会议前的“最后一次”，大家就都还有未来。 但如果不能…… 安杰按了按额头，努力打起精神来。 即使战争还会继续，他也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他还有很多要做。 这一整栋楼的人，都在期盼着他。 安杰说道：“如果这次能平安度过，我会告诉所有人，这次47区能幸存下来都是因为你提供的消息。这样你门前那些人的死也能被一笔带过，你怀里的孩子……也不会有人追究。” “再过些日子，我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你送到安全区。” 他又看了眼崽崽：“届时我们可以帮你照顾你儿子。” 崽崽原本乖顺地窝在林默怀里，听了这话，突然坐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向安杰。 然而下一秒又被按了回去。 崽崽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默。 林默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些许委屈，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朝着安杰：“我不会跟崽崽分开的，也不打算离开47区。” 因为原身就是带着崽崽跑回安全区才被发现的。 那里对其他人安全，但对她和崽崽来说并不是个好去处。 “……” 安杰没再说什么。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只听得见衣料摩擦和浅浅呼吸的声音。 这次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直到窗外重回黑暗。 细微的机械声音渐渐升高、连同那战舰的巨响，一同消失在远方的空中。 黑暗中的天际，绽放出一瞥金黄，逐渐铺散于天空，将47区染成一片金色。 林默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崽崽贴在她怀里，也睡得安稳。 安杰和卢为宇对视一眼，拿起了话筒朝外走去。 * 林默在梦中狂奔着，试图触摸崽崽，却扑了个空。 她看见了没有她穿过来、原身和崽崽很快被实验室的人找到，并通过控制原身完全控制了崽崽。 然而原身在大结局之前意外死亡，崽崽脱离了管制，发了疯一般无差别杀戮，最后能量爆体而亡。 -- 第10页 林默站在地面上，大喊着崽崽的名字，要他冷静下来。 崽崽面无表情地吸纳着四面八荒的能量，仿若真的只是一个冰冷的武器。 ……不行！ “崽崽！”林默乍然睁开双眼，剧烈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停。 “妈妈。” 听到声音，林默迅速低下头，看到了睡眼惺忪的崽崽正趴在自己的怀里，揉着眼睛看自己。 “妈妈怎么哭了？”崽崽伸出小手，抹掉林默脸上的泪水。 他撅着小嘴，不知名的情绪同样涌上了他的心尖，好像看到了妈妈哭，他也想哭。 “妈妈没事。” 她咬了咬下唇，立刻搂紧了崽崽，轻轻拍着崽崽的背，心脏的狂跳逐渐恢复平静。 她现在来到崽崽身边了，怎么可能还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情绪平复后，林默眼中恢复几分清明，突然回想起刚刚来到这里时，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她，要收集反派的亲情值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林默抱住崽崽。 她在自己的世界，没有父母和亲人，甚至现在就不想回去了。 人们聚在一起说话的喧闹声音穿过隔断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才意识到周围早已没有睡前的死寂。 如她所说。 危机过去了。 林默把乱糟糟的金发束在脑后，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牵着崽崽的手一起出了会议室。 众人的视线迅速投来，她才意识到这里比昨天晚上多了很多人。 她一出门，大家齐齐看向她。 林默了然，看来是安杰告诉他们了。 林默虽没什么扮演英雄的兴趣，但毕竟早和安杰商量好。 昨天她上楼前看到的那位老妇人被年轻人扶着走了过来，热泪盈眶：“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的。”林默朝众人点点头，“47区是我家，安全靠大家。” “说得多好啊。”老妇人一边感慨地点着头一边鼓掌。 接着带动了整个6层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在有个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林默认出是安杰手底下的人，对方自称小周。 小周对她的态度也比昨天恭敬多了。 林默维持着微笑，在他的护送下，朝四周摆着手点着头，牵着崽崽迅速穿过6层，进了电梯。 “林姐，我先送您去制造间。老大和宇哥有事儿不在，他们说回来找您。”小周道。 “好……”林默知道自己迟早得接替原身的工作，已经准备好了接收信息，直到各种机械的制造方法猛地涌进大脑。 一时间头疼难忍，林默停下脚步。 她明白这就是那个声音说的“金手指”，在这个世界赖以生存的东西，于是站在原地接收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到崽崽晃动她的手。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林默缓过神来，安抚地摸了摸崽崽的头。 小周很快把林默送到制造间就离开了。 这是另一栋楼的三层，原本是居民楼，后来用作办公。几户的墙被打通，又由半墙单独隔出几个制造间，中央的地板上堆着一堆小山似的待处理的原料和半成品。 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还有个蓄着胡须的大叔。 这三个人加上林默，就是47区里仅有的四名制造师。 见到林默来了，几人笑着朝她点点头。看到她身边的崽崽，也没有多问多说，打了个招呼就低头忙自己手里的事儿了。 林默挺满意的，互不干扰，这样她带着崽崽工作也觉得自然。 林默按记忆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私人制造间，里面搭了一个简易的床可以供她小憩，但是作为摸鱼达人的原身几乎没有在制造间加班过。 床的旁边是一些残骸碎片和她昨晚收集的陨石。 看来有人替她整理过。 林默把崽崽抱到床上，摸了摸崽崽的脑袋：“你现在这里玩一会儿，妈妈去工作，好吗？” 崽崽乖乖地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乖顺地随着他眯眼睛的动作垂下来。 他蹭了蹭林默的手心，奶声道：“好——我等妈妈。” “林姐。”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大概有十八岁左右，印象中叫金月，是制造间唯一的副手，主要负责管理工具和零件，细心且热情。 因为年纪小，大家对她也没什么架子，就像自家人一样。 林默有预感，就是她帮忙整理的房间。 “谢谢你。”林默朝她点点头。 金月一愣，一瞬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她指了指制造间金月才反应过来，忙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或许是之前的林默太不合群，做事嚣张跋扈，虽然他们一起工作了两年，但金月从来不敢跟她多说话，更别提听到这么一句谢谢了。 见她没动，金月鼓起勇气，贴心给她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小堆，“您之前的激光枪半成品在那儿了，要什么工具您叫我。” 林默道了声谢，便走过去摆弄那堆东西。 可当她拿过桌子上的半成品，突然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为了榜单和攒收藏，V前每周有榜单的话，榜单字数是一定会完成的。 V后会稳定更新。 -- 第11页 坑品良好，放心入坑~ 专栏有双开奇幻大女主文《我靠氪金基建拯救世界》很肥可宰~ 第5章 、五只崽崽 她不是不会做。 她看着左手拿着的裸露一半结构的半成品，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就自动呈现在脑子里了。 可让她不知所措的是，自己脑子里现在出现好多种方法，如何用桌上那些简单的原料，完美制作出这款激光枪。 紧接着还有由这款激光枪的能量原理，延伸出来的多种改良升级版武器的制造方法…… 甚至连制作需要的时间自己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林姐！”金月看着晃神的林默，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金月对这个整天挥霍度日的前辈没什么格外的好感，但出于对前辈的尊敬，金月还是会最起码地关心一下对方。 林默甩甩脑袋，朝站起来的崽崽安心一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林默凝神屏气，长长呼出一口气。大脑中集中精力只朝外延伸一点，终于找到一个改良程度不算太大的方案。 她低下头，聚精会神盯着手里的半成品，脱口而出那个自己从来没说过但又异常熟悉的原件。 金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找到原件递给她。 林默大脑高速运转，继续说出下一个零件。 她的组装动作娴熟而快速，金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忙着找下一个原件。 旁边两个男人见自己叫的零件迟迟不来，忍不住看了过来。 “你们倒是帮我一起找啊！” 眼看着金月因为跟不上林默的动作快急哭了，另外两个目瞪口呆的旁观的男人终于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加入找原件的队伍。 一分钟、两分钟…… 一刻钟的时间像被上了发条、定了闹钟，知道最后的动作结束，一秒都不差。 林默停了手。 三人找零件的节奏从慌乱到逐渐有序，骤然停歇。金月脸上不小心蹭上的污渍都没来得及擦掉，就下意识去看林默，等她下一步指示。 “做好了。”林默把手里的改良版激光枪放在桌子上。 众人跟着她的动作看过去。 “这是……”大叔眯了眯眼，两手往衣服上认真擦了几下，凑上前，小心翼翼抬起林默的作品。 还没等另外两人凑近看仔细，大叔就拿着东西，飞快冲进试验室。 “……喂！孟哥！我还没看清呢！”年轻的男生不满地嚷了一句，不过他也不敢拦孟哥，嘟囔了一会儿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林默身上。 男生兴致勃勃：“林姐，你今天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 虽然林默是47区罕有的三名制造师之一，但其实她的水平还没有男生高，平时也是完成自己的任务就不会多待在制造间一分钟。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兴致勃勃，还把他和孟哥拽了过来。 不过男生回忆了一下林默刚才组装的过程…… 动作很快，他没看完整，只知道顺序和原本的顺序有点差错，还加了一些其他零件。 不等他细想，孟哥已经从试验室走了出来，只见他两眼放光，双手捧着激光枪，神色难掩激动。 “三倍……三倍的威力！”孟哥抬起脸直勾勾地看向林默，“你从哪里搞到的图纸？” “孟哥？你这有点夸张了吧。”男生只觉得孟哥在开玩笑，伸手去接，然而孟哥直接朝他开了一枪。 “喂！你小心点啊！！” 男生脸色惨白，心有余悸地朝身后看去。 刚才墙上画着的靶心此时已经被以一个边缘仍在烧灼的小孔穿透，能看见外面的楼。 “这、这还是激光枪？”金月睁大了眼，不敢置信。 被叫孟哥的男人神色异常严肃，点了点头：“是在基础上改良的，威力增加了三倍，精准度会差一些。” 男生傻眼：“精准度差你还拿我试！？” 孟哥没理会他，将视线转向林默，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狂热。 “你能做出三倍的威力，精准度也可以吧！？” 林默笑笑，还没开口就听他继续说：“这倒是没关系……图纸呢？你从哪儿搞来的？” 说到这个林默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金手指，也肯定会惹起怀疑，可她是要靠这个吃饭的，就算被怀疑，她也要大大方方，避免被惦记。 “实不相瞒，这些是我之前在总部的实验室里看过的。”林默轻飘飘抛下一枚炸弹。 众人哑然。 金月怔怔地看着她：“林姐，你、你在总部实验室待过啊？” 众所周知总部的实验室里聚集着L星顶尖人才，一切最好的资源都供给总部，制造师更是人上人，一切只为了制造出守护L星的武器。 可如果她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会在47区？ 最不济也能在安全区轻松过上小资生活的啊。 只有一个可能…… “没错。”林默板着脸肯定了他们的猜想。 “想必我儿子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很抱歉一直以来跟你们隐瞒这些。” 金月摇摇头：“我明白林姐你的苦衷，还带着孩子，又是从总部逃出来的……” 男生则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姐你知道昨晚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我们都没命了！” -- 第12页 安杰发布的公告只说明了这一切的信息是林默提供的，并没有透露昨天只是一场意外，所以他们只知道是林默的功劳，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金月和男生连忙表示，“是吧，孟哥！” 孟哥没有迟疑地点头：“能活下来的人，谁能没有过去？只是你既然瞒得这么好，为什么现在又选择告诉我们这些？” 如果不是林默今天做出这个激光枪，他们绝对不会知道林默还有这么一层故事。 “因为崽崽。” 说到原因，林默的解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为母则刚，想必大家也能理解。” “我意外找回来崽崽，往后需要很大一笔开销。你们也知道我之前活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攒下积分，我不想让崽崽跟我一起过苦日子。” 三人十分理解地点点头。 各人都是凭本事吃饭，完成多少工作就有多少积分。 现在林默想要短时间挣到更多几分，除了付出更多时间就是像今天这样、提供更多有极大利益价值的东西。 孟哥沉吟片刻，又忍不住问道：“你还记得别的图纸吗？” 林默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为难：“是记得一些的……” “没关系，我不会抢你功劳的，”孟哥连忙补充，又沉声道，“只是这些被总部知道，他们一定想方设法把你带走。” “你要小心点。” 林默皱眉：“这么严重？” “如果一直知情不报，万一将来有一天被发现我们区藏着那么多高端武器，一定会被以为蓄意谋反。”孟哥认真地为她分析。 “所以希望你还记得一些其他机械的图纸。” 只会制造武器的话，太危险了。 林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懂了，谢谢你的提醒。” “孟哥今天怎么有空聊天了，可少见啊！”熟悉的声音传来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过头，便看见站在楼梯处笑呵呵的卢为宇，他身旁站着安杰，两人身后还跟了一个女人。 两人没有刻意挡着身后的女人，大家也就看到了她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还有浑身上下数处刚被包扎过的伤口。 而林默的印象里找不到这个女人。 孟哥也在此时开口：“这位是……？” 卢为宇率先解释道：“她是从昨晚战区逃过来的，逃了一晚上才找到我们区。” “大家也知道，我们47区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不是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纳。” 孟哥作为制造间的一把手，并没有立刻表明态度：“那你带她来是为了？” “是这样。”伤痕累累的女人第一次开口回答。 她的声线冰冷，眼神澄明凌厉，与生俱来的强势，此时却染上几分虚弱。 她拄着手杖，拖着受伤的左腿上前一步，朝几人扯出一个勉强友善的笑容：“我在战区是负责制造武器的。” 卢为宇笑着说：“所以我和老大就赶紧把她带来制造间试试身手。孟哥，你帮着看看呗。” 金月听到这话，心里直呼好家伙。 刚给人家包扎完，还拄着拐呢，估计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就催促人家工作。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金月小声嘀咕一声，瞪了一眼卢为宇，又走到女人面前伸手扶她，“你吃饭了没？我这儿有些零食，要不我先带你去吃过午饭再来吧？” 女人坚定地摇了摇头：“谢谢你，是我主动要来的。” 很明显，她急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希望47区能收留她。 明白对方意图的孟哥不置可否地侧过身，给她让开了路，同时将手里的激光枪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身后。 “工作台在那边，你自便。” 金月倒是自来熟一些：“我叫金月，金色的金，月亮的月，是负责零件的。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帮你一起找。” 女人上下看了她一眼：“谢谢，我叫央铃。” 孟哥站在工作台对面：“你只会做武器？”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央铃轻描淡写道。 而刚刚看过林默神一般操作的几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说道：“那你……做个激光枪？” 央铃点点头，走到工作台前，看着手边林默剩下的零件：“你们刚刚做过激光枪？” 她没等回答，自顾自一边查找零件，一边喃喃道：“你们现在想改变路线大批生产激光枪吗？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虽然你们昨天经历了一场意外，现在有防备心是好的。但那毕竟是发生的概率很小的事情。” 央铃顿了顿，又道：“而且如果你们真的被发现，其实这些武器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在武力差距极大的情况下，他们还没等拔枪就被扫射成灰了。 安杰点点头：“我不否认你的说法。武器在我们这里也只是为了防止流窜的亡命徒侵入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孟哥要让央铃做激光枪。 不过他们专业人士自有他们的评断。 央铃手里已经开始动作，组装速度飞快，只是见过林默刚刚操作的三人已经能良好接受了。 她平静分析：“其实对于现在相对稳定的47区可以朝建筑和农业方面发展。我在来的路上看到荒废区已经被清理出来了一大块空地，看样子净化也在进行。” -- 第13页 “农场都可以开辟出来以保证食物供给充足，即使意外跟总部断开联系，我也能保证提供出跟总部相差无几的农耕机械来。” 安杰眉头一动，目光探究地看向她。 与总部断开联系？这话是谁都敢随便说的吗？ 如果被总部的人听到，这女人绝对要被当成反叛者抓起来。 第6章 、六只崽崽 林默也是听得心头一跳。 在现在的L星，总部是绝对权威的存在，它所在的安全区拥有顶尖人才，能制造出各种机械供给各个区域。 掌握农耕和武器机械的制造师们无一遗漏地被总部征走、提供给这些人更好的生活，没人能拒绝。 也正是人才和机械的紧缺，才让各个区域对总部保持长时间的依赖和服从关系。 “农耕机械你也会？”安杰没有直接接话。 对方点头：“我学制造的时候修了很多门课。” 众人默然。 他们都很清楚，一个高端的全能制造人才出现在一个战后区并说出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央铃几乎把自己的心思表明出来——她想让47区独立。 可这种可能性渺茫且风险极大，央铃凭什么认为她能以一己之力带着47区发展到那个程度？ 在场众人，也只有林默这个作者知道47区是整个L星发展极好的战后区。 但央铃如何确定？据她自己所说，她不过是从隔壁战区逃出来的难民啊。 安杰直视着女人，神色不明：“你说的那些机器，其实我们也有。” “但是效率低下，对吗？”女人抬起头看向他。 众人再次惊讶。 47区在拥有总部分发的机械之外，还隐藏着多架农耕机械，但是效率都不尽人意。 这是连林默都不知道的，她为什么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场众人猜疑更甚。 安杰不言语，默认了她的话。 “希望你相信我，我能保证让机器大大提高效率。你们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的留下绝对不会是你们一时心软而懊悔的决定。”女人神色严肃，说完这句话，便低头一心制造激光枪，将决定权留给众人。 央铃的动作很娴熟。林默能看得出来，她是有能力的。或者说在场众人之内，她的能力只屈于林默之下。 不久后，央铃停住手里的动作，将激光枪朝前一推，双手垂在身侧。 “做好了。孟哥是吗？你来检查吧。” 孟哥再次拿起外形相似的激光枪，陷入沉思。 是什么运气让他在短短半天见到了两个天才？！ 这说出去谁能信？ 看到孟哥的眼神，央铃终于舒展笑颜。 她知道，自己能留下来了。 “2.5倍威力……你们两个是串通好来打击我的吗？” 孟哥从兜里掏出一根珍藏的烟，点燃后深沉地嘬了一口。 央铃笑容顿了顿：“……什么意思？” 孟哥转过身，把林默做出的枪放在台上。 央铃只撇了一眼，眼神难掩惊异，忍不住伸手拿起枪翻看个来回：“你们这枪从哪儿来的？” “这是你身边那位刚做的。她叫林默。” 央铃闻言朝身边看去，身边的金发女人面无表情，好像被点到的不是她。 怎么会…… 央铃自恃算是制造界的天才，同时她也足够勤奋。 而眼前的这把激光枪即使她没有拿到手中，但凭自己的经验也一眼就能看出它做工的精巧与独特。 甚至远超自己。 孟哥更加郁闷。 他在战后区自学几十年制造，自以为走到今天的位置已经很了不起。想不到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己就是再学几十年，也不可能赶上这两个天才的水平。 要是开局天才就算了，自己身边居然还藏着一个半路觉醒的？ 安杰和卢为宇对视一眼，走上前将成品拿到手里，又听了孟哥和金月讲解，也不由愣了愣。 “……你真的是从战后区来的？”安杰再次确认。 没人相信总部会把这么一个人才扔在危险的战后区。 央铃收回注视林默的视线，仓促一笑：“不是说英雄不问出处吗？” 安杰挑眉承认了自己说的话。 他知道，央铃和47区的每个人一样有自己的苦衷。 只要不影响到47区的利益，他也不会多问。 安杰的目光再次落在两人制造出的激光枪上。 和普通的激光枪相差无几的外壳，却有着惊人的威力，就跟制造出它们的人一样。 “要不……我送你们去考个级别？” 制造师分为五级，一级到二级可以分配给各个分区，但三级以上就要记录在案，分配在各分区时也要经过批准。 比如孟哥就是三级制造师，另一个男生则是二级。 三级是大部分制造师的水准，在整个L星四级的制造师也是凤毛麟角，五级的顶级制造师更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不用了，我考过了。”央铃说，“我是四级制造师。而她的话……” 央铃沉吟半晌，似乎很难说出这个事实：“五级。” 最顶级的制造师！？ 还没等众人缓过来，女人又摇了摇头。 “这个强度的激光枪太少见了，我在总……战后区从来没见过。”央铃甚至懒得掩饰话里的纰漏，看向林默，“真的是你做的？” -- 第14页 央铃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没听说47区有这么一号强手。” 林默对上她的视线，从她的眼神中，林默能看得出对方深深的忌惮和忧虑。 林默相信，如果自己来得早一些，打出名堂，或许央铃根本不会选择47区作为目的地。 有了林默这样更强的存在，央铃的光芒和影响力都必然暗淡许多，也会干扰到对方的计划。 林默收敛心思，和善一笑：“不，我只是意外看到过总部的图纸。” 孟哥几人夹在她们两个中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没过多久，两人又齐齐望向安杰。 其实央铃能否留下，只看安杰的决定。 如果他不想惹是生非、被总部怀疑，只想安安分分做一个普通且认命的战后区，他就不会多留下这样一个天才。 同时，他也不能让林默表现出她的真正实力，也就是要接受47区往后的发展就此止步。 可如果他有那么一点野心，知道总部的管束对于47区已经成为了最大的阻碍，那么央铃将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林默，你看呢？” 林默好不容易把众人的视线挪到安杰身上，没想到又被安杰迅速抛了回来。 央铃的视线更加锐利。 安杰还保持着询问的态度，火上浇油：“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林默：掀桌.jpg “我觉得不错啊。”林默面无表情，开始废话文学模式，“我觉得央铃很厉害，我们47区也很厉害，这样厉害的人在哪里都很厉害。既然她选择了我们47区，说明我们47区也很厉害，你们说对吧？” 众人：……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妈妈，你忙完了吗？” 就在这时，林默的制造间房门被打开，崽崽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问道。 林默声音软了下来：“还没呢……” “这是你儿子？”央铃打断她的话，眼里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芒。 林默下意识皱起眉：“怎么了？” 林默快步走向崽崽，把他一把抱起来重新送回制造间。 不料关门的时候受到了阻力。 央铃挡住门，脸上的笑容要比刚刚真切许多。她走进制造间，快速环顾四周，最后又落到崽崽身上，“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谈。” 林默不喜欢她的强势和胁迫的语气，把崽崽搂得更紧了些，上下打量她一眼，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谈。” 央铃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靠图纸做出来的激光枪。如你所想，我也不是战区跑来的。其实我们都有彼此需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合作一下呢？” “你想留下来，还想让47区独立。”林默冷声说出她的目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意图，但是很明显，我都不感兴趣。” 怀里的崽崽感受到了林默隐藏的紧张。 他靠在妈妈怀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央铃，奶里奶气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温度：“阿姨，你不要威胁我妈妈哦。” 作者有话说： 来自崽の凝视 第7章 、七只崽崽 在一瞬间，央铃有种被阴冷毒蛇盯上的感觉，恐惧和不安迅速席卷全身。 她很清楚，面前的乖巧可爱的小孩有能力立刻要了自己的命。 央铃朝门外扫了一眼，忍着心里的不安，看着林默压低了声音：“你不想知道怎么让你儿子活下去吗？” 林默凝眸：“什么？” 央铃没再多说，伸出手指向放在容器里的陨石块，声音依旧低沉：“如果我没猜错，这快陨石原本有能量的吧？” 林默心中一震，顺着她的指向望去。 昨晚从外面带回来的陨石块静静地躺在那，本该闪着光芒，此时却变成了最普通不过的石头。 林默环顾房间，赫然发现制造间内所有蕴藏能量的东西都被抽了个干净，承载着浓缩能量的几块能量石此时也失去了它的内容物。 不用央铃多解释，林默知道，这是短短几分钟内崽崽做的。 “妈妈。”崽崽搂着林默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他好像生怕林默会因此生气，可怜巴巴地盯着他，手指捏住林默的袖子小幅度地晃了晃，“对不起妈妈……我太饿了，我可以帮妈妈找到更多的石头，妈妈不要赶我走。” 崽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扑倒在林默怀里，声音闷闷的，满是委屈和小心。 “妈妈没有怪你，怎么会怪你呢？你没有犯错。”林默环住他的背轻轻拍着，连声安慰。 央铃勾了勾唇角，言语之间有了些底气：“看来你并不知道这回事，如果我能解释，那这能否作为我们之间交易的筹码？” 林默双眼微眯，审视地看着她。 终于，林默抱着崽崽走出了制造间，朝安杰和孟哥他们点了点头：“我同意她留下来，安杰你呢？” 安杰的视线落到崽崽身上。 “我没有受威胁，也不会受到威胁。她留下，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林默平淡地说出事实。 如果安杰根本没有让47区独立的打算和念头，早该在央铃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时就将央铃赶走。 或者说，如果作为一个战后区的首领没有野心，那他就根本不会登上今天的位置。 -- 第15页 安杰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整个人如同他的生命力一样，燃燃不息，就算断了一条胳膊，只要有借力，他会很快换上另一条能给他更大帮助的胳膊，并活得更出色。 林默和央铃就是他眼下的助力。 一旦他选择了她们，未来可能充满风险，但却有无限可能。 安杰一言不发，幽邃的眼眸闪过兴趣意味，起身让开了去往电梯的路。 林默泰然自若地带着央铃走进电梯：“快中午了，我先带她吃个饭。” 说完她顿了顿，对上安杰的视线：“等我回来我去找你。” 电梯很快上到五层，这里是这层楼的餐厅，食堂的布置，菜的口味也好不到哪去，但胜在分量足，保证能填饱肚子。 这是这栋楼高端工种的福利。 餐厅的菜色寥寥无几，荤菜更是少的可怜，不过这已经是战后区免费餐食里很高的配置了。 林默注意到央铃选菜时的迟疑。 等三人找到座位坐下后，林默大口望着对面迟迟不肯动口的央铃挑眉道：“不喜欢？” 央铃闻言，二话不说夹了一口清汤寡水的炒青菜塞进口中，草草嚼了几口便咽下，语气如同机器一般冷硬：“喜、欢。” 林默没忍住笑出声。 女人的情绪简直摆在脸上。 央铃强势惯了，不喜欢被质疑，被林默笑一时还有些下不来台，可看着林默一口一口吃饭的模样自己也没办法反驳回去。 于是她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崽崽：“……你也能吃下去？” 崽崽用勺子舀着一大口浇了汤汁的米饭，“啊呜”地一声吞入口中，还不忘冲一旁的林默竖起大拇指。 他用行动回答了央铃。 林默给崽崽擦了擦嘴，却是在跟央铃说话：“你这是不打算隐瞒了？” 央铃狠狠地咬下一口饭，倔强地摇了摇头：“本来我是打算瞒着你们的，但看到了他……” 央铃看着崽崽：“既然我们两个是同一阵营的还有什么可隐瞒，齐心协力才是要紧的。” 很明显，央铃也是从总部逃出来的，而且看样子跟总部的仇还不浅，颇有造出另一个总部取而代之的决心和架势。 “而且之前我还不确定，直到看到了你的能力，”央铃神色陡然认真，“我刚刚没有说出你的真正实力，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更紧张。” “你绝对要比五级更厉害。” 林默笑而不答：“先说说你为什么认识我儿子吧。” 央铃艰难咽下一口饭后回答她：“我碰巧见过一面。” “6031，每次总部提起他都是谨慎又谨慎，这样大的阵仗，任谁都忘不了。” 林默微微皱眉：“很多人见过崽崽？” “不是。除了研究人员和照顾他的人，就只有很少一部分参与研究的尖端人才见过6031的真实面貌，比如我。”央铃毫不大意地顺便夸了自己。 “而我知道的要比他们更多。”央铃顿了顿，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别卖关子。”林默不吃这套，作起身样，“不说我就走了。” 央铃连忙拉住她，无奈地示意她坐下：“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 怎么软硬不吃。 “我，见过6031的设计图纸。” 林默的动作一顿。 她原本是没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抱太大希望的，连她这个作者都不知道的事，对方难道会知道？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央铃刚好是那个能填补林默想知道而未知的人。 崽崽被改造的图纸，这对林默来说太重要了。 “你能记住多少？”林默呼吸都开始紧张。 “你当我四级的制造师靠运气得到的？”央铃难掩得意，“过目不忘的能力不该是每个天才必备的吗？” 她竟然都记得！ 崽崽伸出小手覆上林默的手：“妈妈。” 林默告诉自己要镇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紧紧地抱了一把崽崽。 “崽崽，”林默弯下腰，双眼闪着光亮注视着崽崽，“我能救你了。” 作为作者，没人比她更知道“人形武器”意味着什么。 实验室费尽心思将这些机械植入崽崽的身体，并让两者融洽相处，可如此艰难的举动必然是违背身体规律的。 崽崽意外出逃，可实验还没有完成。 崽崽体内被植入的机械无法撤回，未完成的进度又在带给他力量的同时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如果不能继续按照图纸和进程研究下去，崽崽即使不被送上战场也会因为体内的机械有生命危险。 林默很庆幸自己得到了制造师的金手指，但无米难为炊，没有设计图纸她就没有办法改进。 崽崽知道，林默在为了他考虑，看到林默开心，自己也跟着笑，还站起来在林默脸上“吧唧”一下。 “谢谢妈妈！” 央铃咽下一口饭，颇有些无奈：“我说，你们都不问问我想要什么吗？” “无所谓，”林默碧蓝色的眸子里闪着十足的信心，“除了崽崽，只要我有，我就可以给你。” “……母爱真是伟大。”央铃讷然。 “其实在某种方面，我想要的和你需要做的是一个方向。” “你知道总部正在追捕他吧？” 林默点点头：“崽崽昨天才刚到这里。” -- 第16页 她也清楚，总有一天总部会再次找到这里。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央铃语气一沉，“总部里面都是一些窝囊的蠢货，按照他们的水平，L星迟早要完。” “我为了这次出逃已经筹备了很久，我在总部盗取各个战后区和安全区的情报，最后才确定要到47区来。” 林默：“你似乎很看好这里？” 央铃并不否认：“47区发展不差，尤其有安杰这么一个首领，这两年在他的带领下你们47区一跃到L星战后区排名的前几名。最重要的是……” 央铃顿了顿，勉强继续说：“如果我来了，我将会是他最大的、唯一的助力。” 林默没有嘲笑她的想法，只是凝重地皱起了眉：“你在拿生命赌。” 一旦安杰选择留下她，那么接下来的走向会像她的希望一样。留下央铃的安杰将不会也无法再安安分分做一个战后区的领导者，央铃强大的制造能力也会将两人牢牢绑在一起、生死与共。 可如果安杰没有留下她，央铃很大可能被送回总部，只有死路一条。 在林默的小说中，47区早该在昨天被炸毁，这对于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是纯粹意外，央铃想必也在来往47区的路上。 至于47区被炸毁后，她最后去往了何处，没有人知道。 “这个时代，谁不是在拿生命做赌注？”央铃自嘲地笑了笑。 “你留下你儿子，这可比我危险得多了，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林默没有回答。 她知道央铃说的没错，其实她先前也不明白自己想要保护崽崽到底是因为一时冲动还是什么。 但刚刚得知央铃记得构造图纸、自己有机会救下崽崽的一刻，林默终于确定自己的心。 或许是因为作为作者的她，和笔下的人物有着无形的联系，她从心底想要保护崽崽，想要为了自己年轻不懂事而创造出来的悲惨的他做些补救。 怀里温温软软的小孩子是她亲手创造的角色，也是林默这个身体在这世界的血亲。 无形的丝线缠缠绕绕将两人缚在一起。 这一刻，林默才明白自己来这里的使命。 第8章 、八只崽崽 “你不用担心我会反水。”央铃不忘表诚心，“我跟总部的仇恨不比你们少。”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虽然最终的目标不同，但方向都一样。” 央铃想要取代总部，至于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与林默无关。 而林默想救下崽崽，不让半年后的他被送上战场 “你知道这并不简单，”林默终于开始跟她主动沟通，“我也只有半年时间。” “我知道。”央铃目光炯炯，“一个月后会有一场多星会议，但无论怎么样，半年后总部都打算在半年后最大的联盟会议时对其他星球发动偷袭。” “这是我所知到的机密，也正因如此，如果我被总部抓捕回去一定会被灭口。” 林默重新审视面前的女人，她真是大胆得让人意外。 “你想让半年内让47区快速发展起来，有对抗总部的能力？”林默发问。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可能会比较困难，”央铃眼里蓄着笑意，“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连我一个人都敢尝试的事，你比我能力更强，我们联手难道还没底气？” 林默摸了摸崽崽的小脑袋。 她知道，就算这条路有多少危险都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 “我会给你绘制出崽崽的图纸，作为交易，我需要你也给我你的图纸。”央铃飞快说出交易内容，“不管你从哪得来的这些东西，只要给我图纸就好。” 林默点点头。 不就是去制造间加点班吗？小意思。 “在这半年时间里，我会帮你一起改造崽崽体内的机械装置，你也要配合我帮助安杰发展47区。” “半年后，要么我们一起被抓到，一个死字。要么我们成功，47区将会成为新的L星总部，而你可以带崽崽离开。” 林默凝视着她：“希望你不要食言。” 完成了最重要的基本交易，央铃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饭，叹了一口气，吃下了最后一口饭。 “看来在彻底改善47区生活之前，只能吃这东西了。” 说罢她又颇不理解地看向崽崽，明明他也长期住在总部，衣食住行上更是被养尊处优供起来的小祖宗，竟然一点不介意这个？ 崽崽眨了眨眼：“阿姨都要活不下去了，还在意这些吗？” 央铃一口血哽在喉咙，半晌说不出话。 林默强忍着笑意。 央铃指着林默又指了指崽崽，接触到崽崽眼神后迅速收回来手，好像一只被孤立的孔雀，眼神幽幽：“不愧是母子。” “希望你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半年时间不长，如果我们能活下去，或许这段时间会成为你难以磨灭的回忆。”林默笑着说道。 央铃点了点头：“我会适应的……那你呢？打算怎么跟安杰说？” “只要你能带给47区足够的利益，安杰就一定会留下你。”林默说道。 央铃却皱了皱眉，难掩沮丧：“倘若没有你在，我刚刚做出的激光枪一定会引起他的兴趣，到时候就不该是这个局面……” 而是安杰抢着留下她了。 -- 第17页 “现在有了你，安杰知道你要依托47区过活，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哪里还敢相信我这个外人。” 更何况她刚开始表现得那么骄傲。 央铃：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林默有些好笑，但为了央铃的面子还是忍住了。 林默郑重其事说：“只是激光枪的话，有了我的存在可能会抢了你一些光芒，但其它能力展示出来，我想安杰会更加刮目相看。” 央铃半信半疑，跟着林默收拾好餐盘，乘着电梯一路回到制造间。 安杰还在那里，似乎在等待林默的回答。 央铃领着崽崽留在电梯，看着安杰听到林默的什么话之后顿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了她。 央铃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表情的话，似乎不是很难商量。 于是央铃收回视线，转向一旁的崽崽。 央铃不像林默是得天独厚的关系户，在知道崽崽的身份之下，她跟崽崽独处时只有抑制不住的恐惧。 在她看来，就算让她把这辈子做过的所有武器都拿出来对抗，都不一定能挡住面前童真无害的小孩一击。 但是央铃不小心瞥到了崽崽，发现崽崽也在看着自己。 她贴着电梯蹲下身，笑得有些僵硬：“你叫崽崽？” 崽崽乖乖地点头：“嗯！妈妈昨晚给我起的名字。” 他一笑，嘴角两边露出两个小巧可爱的梨涡，更让人看着就觉心软。 央铃脑子里却出现了各种恶童恐怖片的名场面…… “央铃阿姨不用怕，我的芯片已经取掉了。”崽崽突然笑着说出这么一句。 “芯片取掉了？！”央铃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因为阿姨跟妈妈达成了交易，”崽崽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羽睫一扇一扇的，“为了表示诚意，我希望阿姨不会再这么怕我。” 央铃狐疑地挑了挑眉。 “因为没有快速吸纳能量的芯片，身体里缺少能量，所以我为了节省能量，不会对您动手，”崽崽的咬字很清楚，话尾还带着小孩子的转音，却让央铃不寒而栗，“但是不需要能量，我也可以杀掉阿姨喔。” 央铃笑得更加假：“谢谢你提醒阿姨。” “不客气！”崽崽眉眼弯弯，“谢谢阿姨愿意帮助妈妈。” 等林默回来，只见央铃贴着电梯，面上的肌肉有些笑得颤抖。 林默好奇：“崽崽给你讲笑话了？” 央铃笑着缓慢地摇摇头：“不，但是你儿子很有礼貌。” 林默听到对崽崽的赞赏，也笑得真情实感，摸了摸崽崽的小脑袋：“很乖哦。” 林默在电梯上摸索了几下，找到安杰所说的那个地方，用手指朝里面一按，赫然弹出一个钥匙孔。 她拿出安杰给她的钥匙，插进锁眼拧了两圈，在钥匙孔的不远处又显现出一个按钮。 【-1层】 林默按下负一层的按钮，暗暗想着安杰还挺会藏，这地下一层甚至连作为手下人的林默都不清楚，而且钥匙是他亲自保管，恐怕卢为宇也不知道。 但看着他刚才递给自己钥匙时毫不避讳的模样……看来安杰不想再隐瞒了。 电梯缓缓下坠，停在了鲜有人迹的【-1层】。 电梯门打开，墙上的灯光从电梯口到尽头被依次自动点亮，空气中的灰尘在灯光的直射下清晰可见。 踏入负一层，蒙着白布的巨大机器整整齐齐排列在两边，从白布上落着的灰尘来看，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这些大家伙了。 央铃神色复杂地望向林默：“你跟安杰说通了？” 竟然直接带她来藏匿这些机械的地方。 “说通了，”林默神色淡然自若，“我拿了我的人品和你的人头做担保。” 作者有话说： 晚九点还有一章 第9章 、九只崽崽 央铃：“嗯……嗯？！” 林默不理会，拍了拍崽崽的肩膀，示意他走远一点。 等崽崽走到足够远，林默来到机器面前，抓起白布一角，扬起手臂一把掀开—— “咳！……咳咳！”央铃后知后觉地捂住口鼻，隐约听见她在袖子掩蔽下模糊地崩溃：“下次突袭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 提早捂住脸的林默等灰尘散去才放下手臂。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架同时拥有翻地、播种、除草、施肥、浇水一体的中央机器。 机器的上部分像树枝一样悬挂着一个个“苹果”一般的银色小球。 将它放置在土地中央，操作对应的功能，小球就会被树枝缓缓放下在土地表面，接着小球会像蜘蛛一样伸展出纤细的四肢，根据对应的功能，它们可能会在地表游走，也可能会快速遁入地下，进行作业。 这是属于新时代的机械，新科技的智慧。 林默看着机器，虽然她的脑子里已经有过这个机器的结构和画面，但当自己真正和它面对面，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超脱于自己原本时代的碾压和震惊，让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危险而美丽的星际废土时代，有战乱，更有光怪陆离的无限可能。 央铃走到机器面前，上下打量一眼，露出不满意的表情：“这机器是4001版本的，太老了，安全区的最新版都升到4050了。” -- 第18页 这个4001版本的虽然能满足基本作业，但是效率太慢，已经没有安全区在用了。 “不过也是，”央铃叹口气，“如果不是被淘汰，47区也不可能搞到这种机器。” 没错，这种淘汰品即使扔掉粉碎掉也不会送给战后区。 这就是总部掌控战后区的方法。 这样一来，战后区的劳作人民想要吃饱饭，只能日复一日进行劳累枯燥的体力劳动，长此以往当然没有精力思考推翻他们。 但是作为领导者的安杰早就意识到了这点。 明明已经到了新的时代，上级却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将众多战后区抛下在了上个时代。 安杰曾在安全区待过一段时间，也正是前后反差让他逐渐意识到了总部的不合理之处。 如果说央铃碰巧选择了安杰管理的47区，那么安杰等到了央铃的到来，并拿出蓄谋已久珍藏起来的淘汰机器，便是适逢其会、相得益彰。 可以作为作者的林默早早把47区服务给了剧情。 但在林默的干扰下，这个世界她从未设定过的人物让一切有了更合理、更绚烂的发展。 央铃爬上机器的操控室，上面的按钮已经积灰，但是擦去灰尘她发现按钮都还很新。 大概是刚生产出来就被遗弃的。 “还好还好。”央铃松了口气，“是新的就好，零件都能正常运转。” 林默抬起头，面露不解：“就算是旧的，我们不可以制作新零件吗？” “哪有那么容易，”央铃无奈道，“我知道你能做出来，但是最基础的小零件掌握在安全区的工厂里，只批发给机器加工厂，而且管控极严，每个零件都有自己的身份标识。如果我们购买肯定会引起怀疑。” 林默若有所思点点头。 看来脑子里有教程大全也并不是万能的。 “我能做什么？”林默问道。 央铃朝机器下部指了指，又顿住：“你知道这台机器的构造吗？” 林默点点头：“4001和4050都知道。” 在她刚刚说出机器型号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浮现了构造图纸。 央铃勉强消化掉这个信息，抿了抿嘴唇：“你先检查一下主干里的零件是否完好。” 林默弯下身子，在从制造间带出来的工具袋里找出工具，打开了主干外壳。 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子：“一个不少。” “那里面的零件应该够你做出一个4050版本的主机，你能试试吗？”央铃半个身子探出控制室，朝下面的林默问道。 林默闭上眼想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认真地点点头：“我可以。” 说着，她在工具袋里翻找拆卸零件的工具，央铃见状连忙从控制室里爬出来，拿过林默的工具袋：“这个我来拆，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就好。” 林默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看着主干里面的部件，微微眯眼喊了一个零件名字，央铃手法娴熟地拆下来一个配件，还有些戏谑地自嘲：“我为了假扮这个‘从隔壁战区过来的’身份，还特意练习了拆卸速度，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因为安全区的资源聚集，导致战后区和战区的人没有现成的配件用，所以他们都比较擅长从机械残骸和废弃物里二次回收配件，并用它们重组。 林默现在进入充耳不闻的状态，只管埋头组装、喊配件名称，多亏央铃提前练过、手法熟练，不然平常人还真接应不过来。 林默操作过程没有背着她，央铃也知道对方不介意或者说根本不担心自己偷师，于是在拆卸零件之余还关注着林默的动作。 令她吃惊的是，林默的每个组装动作好像都很是胸有成竹，完全不担心出错，过程中更是一次调试她都没见过。 就算总部最厉害的制造师也不可能一次调试都不存在。 直到林默最后一个动作完毕，她将主机整齐摆放在地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央铃没见过4050的版本，自然无法评价。 单看刚刚林默连一次调试都没有，她就觉得一定不可能成功。 可当这个主机完完整整被制作出来，央铃还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希望相信它真的可以运行。 就冲这个外形就能把人看呆住。 “……这就好了？” “好了。”林默点点头，自己脑子里的图纸到这里就完完全全地结束了，看模样也确实是个完成整的主机。 “剩下的运行你来吧，”林默退后一步让她施展空间，“我的人品和你的人头就在此一举了。” 央铃：“你再提！” 央铃手脚利落，很快将4001的内部剩余零件清理干净，很快把林默做出来的主机放了进去。 她将躯壳阖上，又爬回控制室。 在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下，她手指微颤地按下启动键。 “……” “农耕机4061号为您服务。” “……？！” 林默听不到控制室里的系统音，只看得到央铃整个人呆住，或许是玻璃太厚，央铃坐在控制室里无论林默怎么喊也没反应。 无可奈何下，林默学着央铃的样子爬上机器，拍了拍控制室的玻璃：“失败了吗？” 央铃好像猛地回过神，看着门外的林默，张开嘴巴，半晌才说出一句：“你是人吗？” -- 第19页 林默知道，成功了。 她微微眯眼，神色危险：“我是不是人不知道，你再不出来可能就不是活人了。” 央铃顺着她的手势往下一看，崽崽跟着林默走了过来，站到机器下面，正一脸天真地望着控制室里的央铃。 林默本想吓她一下，没想到央铃下一秒就打开了门，字正腔圆地汇报情况：“你知道你做出来的是什么吗？是4061号？真是见鬼，我都没听说过这个型号！你到底从哪儿搞来的图纸？？” 林默没想到金手指作弊力度这么大，一时间沉默住。 她又会想了一下，就算金手指再大，也不可能出现完全超脱这个时代的存在。 也就是说，林默做的这些改良版机械虽然能力惊人，但也绝对有迹可循，不是向壁虚造出来的。 “……应该是正在研发的机器，我碰巧记住……” 没等她话音落下，似乎是印证她刚刚的想法，又好像在回应她的话，只听“嘭”地一声，机器主干一声响亮的爆破声。 林默一时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又被震了一下，身形不自主晃动，还好扒住了刚刚打开的玻璃门。 林默还没站稳就朝下面看去，在一片烟雾里焦急地寻找那个身影，声音有些变音：“崽崽！你没事吧？！” “……” “崽崽？！”林默努力睁大眼睛试图透过烟雾锁定，可触目只有一片刺痛眼睛的灰色烟雾。 “你先别急！他不会有事的，我先下去再扶你下去。”央铃动作迅速地爬下机器，朝林默伸出手。 第10章 、十只崽崽 不知道是烟雾还是什么，等林默茫然地落回地面，眼角不知何时溢出了泪水。 “……妈妈，我没事。”崽崽的声音从另一台机器旁传过来，林默猛地回头，在烟雾中一边咳嗽一边跌跌撞撞朝声音的方向快步走去。 “崽崽！”林默终于看到那个靠在机器旁的男孩。 林默将他拥进怀中，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眼眶充斥着泪水：“不怕。” 和初见时一样，崽崽乖顺地靠在林默怀里，可林默知道，他是没力气了。 这次的崽崽没有了芯片，无法释放防护罩，在林默身边的他防备不足，只能生生挨了这一下。 林默双手托起他的小脸，心里着急动作却依旧轻柔地擦拭掉他脸上的灰尘。 “妈妈在这。” 她上下扫视崽崽，扫到一处时，林默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的左手小臂被炸出触目惊心的伤口，被埋在他体内的机械裸露出来。 机械不止强化了他的各项指标，更被植入体内，在骨骼和重要血管外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护墙”，免受致命伤害。 就算被星际威力最甚的炮火轮番轰炸，也能保证“他”以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形武器立在原地。 林默在此前无数次检讨甚至怨恨过自己的设定，直到这个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起码给了崽崽一个坚强的躯体。 可即便血管没有受到大规模伤害，皮肉还是被烧灼出了半指深的烧伤，细微的血管断裂，这样造成的血肉模糊已经足够让人不目不忍睹。 “对不起……”林默抱住崽崽站起来，咬着下唇朝电梯走去。 央铃连忙跟上她：“处理伤口我也会一点，崽崽现在不适合被外人看见，你先带他回家，我去找医生描述病情，带药给你。” 林默安静地点了点头，深深看她一眼：“麻烦你了。” 她怀里的崽崽好像没有痛感一样，枕在林默的肩上，还反过来安抚林默：“妈妈别担心，我一点也不痛。” 央铃也想说他的痛感神经被去除了很多，但看着林默的模样，又看看崽崽的伤口，她也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 林默片刻不停地带着崽崽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她拉上窗帘，打开电灯，拿开遮挡伤势的外套，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太大意了。” 她以为自己的金手指万无一失，所以根本没有阻止崽崽靠近。 “妈妈，”崽崽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去她额上着急冒出的冷汗，“我真的不痛，可是我现在心痛。” 林默为这一句话慌了神：“心脏吗？” 他的心脏应该是受保护最多的地方，不应该…… “因为看到妈妈为我难过，我也很难过。”崽崽收敛了笑容，眼瞳映着林默的身影，声音低低的，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是我想靠近妈妈的。” “这件事根本不怪妈妈，妈妈不要自责。” 林默握着他的小手，抿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我掉以轻心……你本不该受伤的。” “叮咚——”门铃声打断了林默的思绪。 央铃速度很快，找医生又去买药，又打听了林默的住处，竟也这么快赶了过来。 林默打开门就看到她抱着一大袋药走进来，马不停蹄地往屋里走：“哪屋？在哪？” 林默指了指主卧。 “这是我能买到的所有伤药了，我跟医生说了情况，他说没大碍，只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央铃一边往外拿药一边说：“我从安全区跑出来的时候实实在在地通过了战区，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 她说着顿了顿，指了指身上还渗着血迹的衣服：“你看我身上的包扎的伤口很吓人，其实我已经养好差不多了，这次是为了演戏逼真、博取同情才故意撕裂伤口的。” -- 第20页 林默在央铃的话里渐渐找回自己的神智。 是了，她记得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里，医疗已经很发达了，除了不能活死人，肉白骨还是靠谱的。 “他这个伤看着吓人，但他本身愈合能力就很强，我估计也就半个月不到，肯定会完好如初。”央铃坐在床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崽崽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很快就会好的。” “安杰还问我崽崽的伤势呢，看样子一会儿要来探望，你怎么办？” 林默摇摇头：“包扎好，我不会让他看见崽崽的伤势的。” 这个世界，有野心的人最不可信。 与央铃合作是局势所迫，林默也有交易的筹码，可安杰就不一样了。 如果想为47区更多牟利，林默担心安杰看到崽崽与常人不同的身体构造后悔引起注意，若深究下去、知道崽崽的身份后，万一打起他的主意该怎么办？ 央铃点点头。 林默给崽崽喂了药，两人一同将崽崽的手臂包扎好，给他盖好了被子。 崽崽从遇到林默后就没好好休息过，唯一合眼不过是在昨晚跟林默互相依偎着，刚刚又受了伤，现在精神有些差。 林默摸了摸他的脸：“乖乖睡一觉，妈妈出去工作，晚饭就回来。” 崽崽知道她要去处理刚才的事情，不吵不闹，乖巧地点头：“好。” 说完话钻进被子，在林默的注视下合上眼睛。 林默爱怜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站起身，跟央铃走到客厅。 “抱歉。”林默低声道，“我自不量力，打断了你的计划。”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金手指会出现问题，明明脑子里有完整的构造图纸，在她的理解下，每一步都不应该出错。 “不。”央铃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来不只是为了给崽崽送药。” “你没有失败。” “在你查看崽崽伤势的时候，我抽空看了眼爆炸的主机。” 央铃虽然没有林默的百科全书能力，但她有着绝对的制造天赋优势，让她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我能确定，你真的制造出来了4061版型的机器。我也全程观看了你制造过程，一开始我没发觉，但出了问题我可以找到答案。” “整场爆炸，只是因为一个零件的位置。” 央铃过目不忘的本领起到了用处，她回想起林默的制作过程，深深皱着眉头：“这个零件一旦放错，就有50%的几率反向运转，导致整个机器出错。” “其实这件事我也有很大责任。” “我急着想试一试你的成果，本以为只是4050版本，可以成功运转，但4061号完全超出了这台机器的信息传导功能范围。” 央铃顿了顿，有些愧疚地看了眼对面沙发上的林默：“如果我没有急着尝试，或者及时回应你，或许不会让崽崽受到伤害。” 林默看着她真诚的表情，唇角微勾笑了笑。 “我想明白了。” 其实是她太过依赖、全然信任这个所谓的金手指。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上帝馈赠的一切，早在冥冥中标好了筹码。 “我不怪你，这件事没有到底是谁的错，只是需要再小心一些。” “所以作为事情结束的标志，我想让你给我找些书。” 央铃：“……为什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是连起来我就听不懂？” 林默继续说：“我想要一些关于入门制造的机器。” 在央铃解释主机错误之处的同时，她的脑海中也涌现了相对应的知识。 林默察觉到，这些知识其实不过很基础的点，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学习过机械知识，而是一直依赖金手指。 林默猜想，如果她学会了基础的常识，有没有可能会避免开这些错误呢？ 不论如何，林默还是想尝试一下。 央铃莫名其妙地上下扫了她几眼：“你好像和制造间的人不是很熟一样……不对，好像谁你都不信任，这种暴露智商的事你居然放心交给我？” 林默一头黑线，眼神淡淡瞥向她：“如果不是你非拉我进坑，我和你也不会很熟。” 央铃默然。 不甘心被回怼的她继续找话题：“你不会因为崽崽意外受伤，从此失去信心了吧？” 央铃咬重了“意外”两个字，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林默摇摇头：“不会，待会儿我再跟你去看看……只不过跟安杰解释起来恐怕有些麻烦了。” 林默语气无奈：“我拿钥匙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拿我的人品担保，我和你一定能改造好机器。” 央铃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放心，我的人头你已经守护住了。” 林默：“？” “你忙着带着崽崽离开，没留意主机的情况，现在里面被烧毁的零件都是一些可以我们私下制作的，”央铃神秘地眨眨眼，“最重要的零件还很安全。” 也就是说，更改掉错误零件位置，重新组装，林默的“4061”号绝对会重出于世。 林默有些呆滞：“真的？” 她没有完全失败？ “真的！还是那个机器，我们重新制造主机后再改造一下小部分，很快就能让4061号跟安杰见面。”央铃笑得开怀，又正了正神色，“林默，谢谢你。” -- 第21页 “谢谢你帮我留下来。” 林默笑道：“各取所需罢了，也谢谢你告诉我崽崽的事情。” 央铃点点头：“等崽崽的伤口养好，我们的机器也改装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改造崽崽体内的机械。” “对了，”央铃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能源石，递给林默，“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 “虽然没有了晶片，但是因为崽崽体内的机械无法移除，他还是需要不断摄食能量。” 林默看着手里的能源石，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央铃鼓励地望着她：“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别太担心。就算哪天摄取能量不足也不会对他生命造成危险，只是会加重身体一些负担。” “只要他每天摄取基本的能量，又有你这样的母亲陪伴，崽崽还是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林默深呼吸着，缓缓点头。 普通的小孩。 在崽崽这里，竟成了奢望。 林默将能源石装进口袋收好，站起了身：“我去制造间。” 央铃也跟着站了起来：“去做什么？你不陪崽崽了吗？” “去加班，养孩子。”林默面色如常，教人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手头积分甚至买不起一小包能源石的顶级制造师。 央铃表情复杂：“……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林默二话不说扯着央铃出了门：“我去制造间加班，你去负一层。我刚刚制作的过程想必你已经记住了吧？对你来说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今晚你把第一台主机做出来，明天一早我们改装其它部件。” 央铃连声应好。 . 林默回到制造间，里面只有金月在整理零件，看到林默后金月投来关切的眼神：“林姐，你还好吗？听说……” “没事，一点小问题。”林默语气果决。 金月见状也松了口气，她还蛮喜欢今天那个乖巧的小家伙。 得知他没有大碍，金月的语气也轻松多了：“林姐回来是忘东西了吗？” “不，我来上班。” 林默看了眼墙上的时钟：“3点半，大家人呢？” 在她印象里4点才是下班时刻。 金月差点没反应过来，听到林默又重问了一遍才忙不迭回答：“大家！孟哥和小吴已经下班了！” “今天孟哥说受到刺激有点大，就早点下班，老大也说今天给大家提前下班，因为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们的工作会非常重……” 况且，林默平常开溜的时间比这早多了。 不过后句话金月没说出来。 林默点点头：“那你呢？” “我？”金月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一旁座位上展开的书：“我还想多学点，孟哥说了，想要成为合格的制造师就要多下功夫，勤能补拙嘛！” 林默颇以为意，这话很适用于现在的自己。 路过金月座位时她还特意留意了一下那本书的书名，明天要摆脱央铃去找找。 金月看见林默准备开始工作，她自觉地拿起书打算去孟哥的私人制造间读。 “你去哪？” 作者有话说： 欢迎留下友善的评论，作者会超级开心！ 同时欢迎灌溉营养液帮助崽崽成长！orz 作者坑品良好！=3= 第11章 、十一只崽崽 金月一愣，随即眼里乍现开心：“林姐需要我帮忙吗？” 其实制造间很少出现像自己这样的半吊子，她能进来这里还是费了好大的劲。 除了上班时间，对于制造师来说，下班时间大部分人会接一些私活零工，也会展示一些自己独有的技巧和偷偷藏起来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会给每个人配备私人制造间的原因。 给别人看到自己钻研出来的过程，无异于任由别人抢自己饭碗。 之前孟哥加班的时候金月还能趁着帮忙悄悄学着点，但现在轮到了本就不是很熟的林默，她还在这儿就不太合适了。 今天以前上班的时候，林默甚至很少需要她来递工具。 “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帮我吗？”林默平视着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小心思。 金月有些脸红：“我、我当然方便。” “那就来吧。” “嗯！”金月像一只小兔子，雀跃地跑过来：“林姐你开始吧，我一定努力赶上你的步伐！” 林默记起她上午差点因为跟不上自己的动作急哭了，不由笑了笑：“放心，我这次慢一点。” 林默在几次亲手制作过程里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不至于太快，但制造的空余时间她觉得自己应该用基础知识稍微判断一下动作的可行性，这更坚定了她要从头开始学制造的打算。 “K7电极。” 金月这次明显感觉到林默放慢了速度，不知情的她还以为林默是因为自己才故意放慢的，心里更是满满的感激。 等到4点的钟声报时的时候，林默已经把这几天落下的工作量补了回来。 金月看着她制造出的各个升级版的小型机械，小声惊呼：“林姐你好厉害……” 林默自觉对这赞赏受之有愧，没接住话题，而是转向她：“你记得住吗？” 金月心中一凛，连忙摆摆手：“我……” 可是她突然看见林默平淡的表情，似乎不是追责的。 -- 第22页 金月想起她今天的“反常”举动，和今天早上的“谢谢”，鼓足了勇气，大胆开口：“我，好像记住了一些。” 林默点点头：“如果以后想学就来看，还能帮我忙，共赢愉快。” 金月没想到自己猜的没错，林默真的不一样了，当即有些热泪盈眶：“这些升级版的过程我也可以记吗？” “眼睛长在你身上，能记住多少就看你自己了。”林默说。 金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一遍遍道谢。 有了这些堪称完美的经验，金月知道这会对自己产生很大的助力。 她太感谢崽崽的到来了！ “还有工作吗？” 林默把前几日的工作量追回来还不够，虽然制造师的工资在47区算是优渥了，但对于荣升“单亲妈妈”的林默来说还是不够。 她不仅要保证每天供给崽崽足够的能量，还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力带给他好的环境和生活。 “有！”金月连忙从靠近阳台的一处挪出来一块移动木板，上面钉了满满的纸张。 “这些是47区所有的私人需求信息。” 安杰是允许他们光明正大地在完成工作量、正式下班后接私有订单的。 这些订单小到一把会变形的钥匙，大到一辆高级汽车的机械轮胎，应有尽有。 但47区的制造师也只有三个，金月在没成为制造师之前不能接订单，林默又是中规中矩的，向来吃饱喝足就够，所以这么多订单到制造间，实际只分配到了两个人身上。 林默随手抓起一张，发现脑子里有相关的资料，便朝站在木板一旁的金月问道：“这些都值多少积分？” “每个订单的积分都不同。” 金月找出几张相差较大的订单，给林默展示。 “其实他们既然能发出私人订单，能提供的积分就已经足够诱人了。” 等金月报出相对应的数字，林默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订单的层层叠叠，厚度已经堆到了1厘米，这还只是最近的订单。 “每周会整理一波，大概都有这个厚度，只是孟哥和小吴不处理的，一周后我们就会清理掉。” 林默算了算，今天不就是这周的最后一天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现在这些都能做吗？”林默再次问道。 金月点点头：“我整理出来的都是我们制造间有能力制作出来的，林姐不用担心这个，您想做哪个？我给您准备好配件。” 林默望着层层叠叠的木板，好像看到了一堆积分在朝自己招手。 林默舔了舔嘴唇，认真地看向金月：“……你今晚打算加个班吗？” . 在木板上的订单被一个个拿下去，木板终于露出木色的时候，林默放下手里的成品，望向动作已经开始麻木的金月：“加把劲，今晚最后一个。” 金月的眼里终于绽放了光彩：“最后一个！” 诚然，她是个好学的孩子，求知若渴，但、但也不能这么灌吧！ 一下子喝了太多知识的金月现在只觉得脑子涨涨的，好像没有余地挤下别的事情了。 她打起精神为林默准备好最后的配件，递过去之后，又转过身看着地上的几百多件“订单”，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些工作量，相当于她几个月……不、半年的量！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一方面，这些重要且昂贵的学习机会是她平时绝对不可能遇到的。 另一方面，她真的想不到“为母则刚”的林默会这么恐怖。 这一晚上换来的积分，是她一年都赚不来的。 在她思绪飘散的同时，林默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她将所有成品摆放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辛苦你了。” 金月连连摆手：“这话该我说才对！” “这些订单我明天就派人陆续送到单主手里，最多再等一天，积分就能到账。”金月贴心解释。 不过林默望着一堆成品，再开口，语气却并不轻松：“这还没完。” “明天我希望你能再帮我测试一下它们的成功率。” 金月不解。 在她看来，林默这种天才选手连中途调试都没调试过，任何订单制作起来都是如鱼得水般流畅，难道她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 “虽然看起来没问题，但我就是不放心。”林默说道。 金月不再多问，点点头：“我明白了，林姐你放心，我就是做这个的，平常也一直在帮孟哥做测试，这些对我不过小问题！” 林默再次谢过她，舒展了一下筋骨，不经意瞥到墙上的时钟，浑身一僵。 她好像忘了什么事。 “已经十点了，林姐还没吃饭吧？我请……”金月想进行一次微不足道的感激，话还没说完就见林默抄起外套风一般飞进了电梯。 “我着急！先不吃了，改日！……”最后的两个字被电梯门隔绝开，金月一脸懵地挠了挠头。 林默心急如焚地往家赶，她就说自己忘了什么！ 明明答应崽崽自己会在晚饭的时候回家，结果工作入迷，一眨眼就到了十点。 十点钟的47区不算太喧闹，但也算灯火通明，暖色冷色调的灯光透过窗户打出来，给混乱的时代平添了一股烟火气。 -- 第23页 街道两旁甚至还有卖小吃的商贩，只是种类有些单一。 林默看了一眼，挑了两个看起来跟烤红薯差不多的东西，匆匆刷卡付了积分，一路小跑回家。 “崽崽，你在家吗？”林默敲了敲门。 自己出来得急，忘记带钥匙了。 不过她没等多久，只听屋里“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门“咔”地被打开。 崽崽随着屋内温暖的空气一同扑向林默崽崽抱住林默的腿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林默诚恳道歉，难掩自责，“妈妈忘记时间了，你是不是饿坏了……” 林默被崽崽拉着进了客厅，顺手关上门，一转身，看到了满桌的菜肴。 林默若有所感朝厨房看去，灶炉前放着一个小板凳。 “这是你做的？”林默有些不可思议。 “嗯！我睡醒发现妈妈还没回来，就去翻了冰箱，里面有这些菜，我就随便做了点。”崽崽的眼睛亮晶晶地，似乎在等待表扬。 林默毫不吝啬地在崽崽脸上“吧唧”一口：“崽崽你太棒了！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菜！” 崽崽笑眯眯地接受表扬。 “妈妈一直在工作，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林默没有因为崽崽是小孩子就忽略解释这一环节，她犯了错，忽略了时间，也应该好好解释，“妈妈做了几百件订单，是不是也很棒？” “等妈妈挣到钱，就带你吃好多好多吃的，给你很多能量石，好不好？” “好！”崽崽的笑容更热烈，甚至张牙舞爪地跳下椅子冲过来给了林默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默摸着崽崽的头，一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睁大眼睛称赞：“太棒了崽崽！” 真不知道崽崽年纪这么小是怎么做到厨艺这么好的。 崽崽笑眯眯地伸出筷子给林默夹菜：“我还会好多呢！以后都让我给妈妈做怎么样？” 林默心里暖暖的，但还是摇了摇头：“妈妈现在虽然忙了点，但是会抽出时间回来给你做菜的。” 一个小孩子，她怎么舍得让他整天被泡在油烟里。 “我想为妈妈做些事情。”崽崽说着搂住林默的脖子，可怜巴巴地眨眼，“拜托了，我一定不会受伤！” “……” 望着崽崽的小眼神，林默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无奈的笑着点头。 吃过晚饭，林默简单洗了个澡，冲去一天的紧张和疲惫，换上了一套新的墨绿色睡衣，又给崽崽找了一套。 她扯了扯套在崽崽身上格外大的衣服，决定等工资下来一定要给崽崽多置办些衣服。 房子里有两间卧室，可另一间被作为储藏室放了一堆杂物，林默只来得及把自己的卧室收拾了一下，又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 好在床是双人床，能让她带着崽崽睡下。 “晚安，崽崽。”林默关上了床头灯，卧室陷入黑暗，林默转过身，隔着被子拍了拍崽崽的小肚子，“梦里见。” “妈妈，你爱我的，对吗？” 黑暗之中，林默只听到这么一句问话。 林默安静地伸出手，把崽崽拉进怀中，下巴抵在崽崽柔软的金发上，语气温柔而坚定：“妈妈爱你。” 崽崽在一片漆黑中无声地勾起嘴角，露出甜美的笑意。 “晚安，妈妈。” 第二天一早，林默被闹钟吵醒，迷糊地揉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哪之后一把按掉了闹钟。 低下头，崽崽正在她怀里熟睡，双手放在胸前，小小地蜷缩成一团，好像胎儿在母体里一样寻求安全感。 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均匀平稳的呼吸声随着胸膛一起一伏。 他睡得很熟。 然而林默蹑手蹑脚的动作还是吵醒了他。 “妈妈，”崽崽也揉了揉眼睛，刚起床模模糊糊的小奶音听得人心软极了。 “你要出门了吗？” “嗯，吵醒你了，才七点，你再睡会儿吧。”林默温声说。 崽崽摇摇头，支着身子坐了起来，抻了个懒腰，右手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睡好了！” “我等妈妈回来一起吃晚饭，妈妈不要再忘了哦。”崽崽的眼睛蓄着打哈欠带来的眼泪。 林默保证：“我一定准时回来！” 作者有话说： 收到评论很开心，还有小天使的营养液，开心~ 作者今天忙了一天，没来得及提前存稿，晚发了几个小时~ 感谢在2022-01-27 15:02:43~2022-01-28 22:2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洛莉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十二只崽崽 孟哥如往常一样，准时准点抵达制造间，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刚把茶杯放在清理干净的桌子上就转身走向阳台。 安杰说今天是最后轻松的日子，明天开始就要开始加大火力开始秘密发展了。 作为最后一天放松时刻，孟哥打算抓紧时间完成几个订单，把那几个老熟人的订单先处理掉，顺便给自己多赚点外快。 他像往常一样从角落拽出木板，刚摸到木板就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今天的木板……怎么这么薄？ -- 第24页 孟哥皱着眉头抬起木板，看到寥寥无几的订单，陷入沉默。 刚好这个时候金月从林默的制造间里出来，孟哥叫住了她：“金月，你把订单清理了？这周不是今天才到时间吗？” 金月“啊”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表情有些复杂：“我没清理，是……是林姐清理的。” 孟哥眉头拧得更深：“这件事不是她负责的，为什么清理掉了？” 就在这时，电梯响起，林默捏着手抓饼走了进来。 她不经意抬起头，看到两人齐齐看向自己的眼神，咽下口中的食物，迟疑道：“……制造间不能吃东西？” 金月摇摇头。 林默松了口气，发现两人还在看自己，她又咬了一口手抓饼：“不好意思，积分不太够了，下次一定给你们带两份。” “我吃过了。”孟哥打断她的话，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想问那个。” 他指了指靠在墙上的木板：“你怎么把订单全清理了？” 林默顿了顿，面露歉意：“对不起，最近我很需要积分。” 她以为留几张就够了，金月不是说平时他们只接几单的吗？ “下周我等你们挑完再‘清理’。”林默认真承诺。 孟哥一开始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满脸不可置信：“你说的清理是接订单吗？” “……你说的不是吗？” 孟哥合上嘴巴，走到制造台前端起茶杯，颤颤巍巍喝了一口：“……是。” 林默只觉得自己大肆接单的动作让他不高兴，抢了他的机会。 她想着积分下来好好请他们吃顿饭，便也没再多管。 “金月，我们可以开始测试了吗？” 金月摆摆手，邀功地笑了笑：“我已经测试好了。” 林默一愣。 那么多成品，她怎么…… “你通宵做的测试？”林默叹了口气，“太累了，你不必这样的。” 金月将手背到身后，有些扭捏：“我想帮林姐做点什么，我从您这学到那么多，这点小事根本微不足道。” 说罢金月将林默带到了后者的制造间，里面的成品被分为成功品和失败品放到两边。 金月将整理出来的表格递给林默：“林姐你看看吧，不知道为什么成功率会低成这个样子……” 林默接过表格，上面写着每个成品的测试结果和可能出错的原因，翻到最后，右下角的成功率赫然写着“53.4%”。 …… 果然。 她的金手指不是万能的，尽管它呈现给所有人、看起来超前又无敌，可它还是会有漏洞。 和林默想得一样，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惜她先前没有太警觉，不然也不会让崽崽受伤…… 几百件成品，成功几率四舍五入一下接近于50%，这是一个趋于成功和失败之间，最没有定数的数值。 也就是说，林默接下来制造的每一个机械都有极大可能失败，并在试运行过程里产生崩坏。 接下来林默要倍加小心，把成品交给金月检查再三，确保万无一失才能宣布成功。 “谢谢你。”林默收起表格，“这个对我很重要，谢谢你通宵工作。” 金月像是被鼓舞到点点头：“有用就好！” 其实林默这个成功率已经是很多制造师毕生追求的了，毕竟她制造出来的可是比客户要求更高的升级版，是前所未有的，相当于新品的研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林默这么厉害的人，制作新品的成功率也不应该低才对。 不过无论如何，她的努力被看见了！ “我要去找央铃，麻烦你先帮我把成功的送出去，剩下的等我下午回来就改。” “好！”金月一口应下。 . 林默来到负一层，央铃已经开始工作。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央铃按照林默提供的纠错信息，把那个零件放在了正确的位置。 林默清理了爆炸的主干，好在农耕机的外壳很坚固，没有因为爆炸受到实质性损伤。 最后两人一起将主机放进了主干中，将重新更换好的线路安在主机上，关上了小窗。 央铃再次爬上控制室，望着熟悉的按钮，提着一口气操作。 林默站远了些，朝控制室里的央铃点点头，央铃郑重地按下最后的按钮。 “滋啦——” 属于机械发生动作的独特声音响起，林默眼看着机械臂伴随声音缓缓下降，一个银色小球被放到了地面上。 银色小球落地的一瞬间释放出几只触手，像蜘蛛一样爬行，循着气息来到了不远处的林默面前。 林默蹲下身，看了看小球。 就是这个东西，将会代替一切人力劳作，引领新时代的农耕。 央铃打开控制室的门，激动道：“林默！你快来！” 林默站起身朝控制室走去，小球跟在她身后“滋啦滋啦”地移动，或许是太长时间没被启动，它们的动作有些迟缓，但目标坚定。 林默爬上机器，央铃一把将她拉进控制室，一脸兴奋：“你听！” 说着她关上了控制室的门，机械音重新亮起：“零件版本不匹配，无法实施自动化，配件已自动锁定制造人检索。” -- 第25页 林默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央铃高兴地给她解释：“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这机器只有手动的，就算这种农耕机跟几百年前比起来很先进，但这关一直没被攻克，只能在控制室里操作。” “但是！你听到了吗？这个4061号它能实施自动化！” 央铃有些语无伦次，她再按了一下启动按钮，只见在地上等候林默的小球竟然“蹦”了两下，似乎想吸引林默的注意力。 这太神奇了。 连林默都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它看起来好像是有思想一样。”林默喃喃道。 央铃点点头：“而且它竟然知道你是将它制作出来的制作师，明明是我坐在控制室里，它却能锁定你……这太让人震惊了。” 央铃趴在玻璃上，望着一个个树干上挂着的“银色苹果”，满眼憧憬：“只要我们能更新这些银色小球，将会迎来更完美的机械时代！” 林默也随着她的话语，构想出一个机械生智的世界，不过这一切都要在战争结束才能真正开展。 按照总部的打算，半年后的联盟会议上他们将提出退出联盟，野心勃勃地想要新起江山。 但L星的发展并没有在联盟里名列前茅，更没有真正独立发展的优势。 所以他们想出，要将加注全部心血、制作出来的崽崽偷偷带进联盟会议中，在飞船上杀掉所有星球的最高领导人。 在林默的书中，她没有让这件事如期发生，在那之前6031因为“林默”的意外死亡情绪崩溃，大肆杀戮，最后自曝而亡。 林默不记得原身是怎么意外死亡的，她没有写过这个细节，也无法体会崽崽失去母亲时的痛苦心情，但她既然来了，就绝对不会让他再次经历那种事情。 如果想要躲开这件事…… 央铃说得没错，47区必须成为L星新的中心。 林默和央铃将所有的银色小球派遣下来，开始按照林默脑海中的图纸对它们进行改造。 直到中午12点，所有小球都被改装完毕。 在制作的过程中，她和央铃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还有两种方法？”央铃看着两个构造不同的小球疑惑道。 林默也陷入沉思。 刚刚她制作的时候明明加倍小心了，可还是逃不脱失败的成品。 林默不打算朝合作伙伴隐瞒这些，便如实告知。 央铃沉默几瞬，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能力……还挺邪乎，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来检查你的成品。” 央铃承诺下午会将所有小球检查一遍，两人便来到了食堂。 不知为何，今天的食堂要比昨天丰盛许多，广播还播放着轻松愉快的轻音乐，大家欢声笑语一边谈论一边用餐。 林默刚走到选菜区，就被塞了一张纸。 上面是以安杰名义，对47区所有人的号召和开诚布公。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评论和营养液！崽崽喝完长高高！感谢在2022-01-28 22:21:36~2022-01-29 20:3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二九分 20瓶；道法自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十三只崽崽 上面隐晦地透露了47区即将迎来新的快速发展，在L星的地位也会更上一层楼。 安杰掌管47区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无比清楚一旦这薄薄的一张纸传出去将引起多大轰动。 但安杰还是这么做了。 这两年安杰的领导让47区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安居乐业，扩大荒废区本来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可在总部的凝视下，连扩大多一些荒废区、多开垦一点农田都要被警告。 47区人口不断增加，再这样下去不仅工作机会不够，人们的生活也会止步不前。 安杰这几年的举措都没有瞒着大家，也博得了很多好感。 尤其前天发生的战舰事件，虽说林默被安杰推为功臣，但在他们眼里如果不是安杰及时召集大家进中心大楼躲过战舰搜查，他们必死无疑。 即使安杰要带领47区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们也心照不宣地选择为他们的47区做掩护。 “您仔细看看，相信您心里会有正确答案的。”给她纸张的人只说这么一句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正确与否由心而论。 大家都会发现正确的选择。 好像是为了狂欢一般，安杰把压箱底的农产库存拿了出来，供给食堂。 如果发展跟上去，以后日日都会是这样甚至更好的伙食。 “居然有肉了。”央铃神色激动，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林默，我要那个鸡腿。” 林默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我没钱。” 央铃一脸不敢置信：“你太抠了吧！安杰打到我卡里的钱我用来买药了，现在让你请我吃顿饭你都不愿意！” 林默不说话，打了几份青菜，拿出积分卡在机器上“嘀”了一声，只见机器上显示“可用积分：5”。 “那个鸡腿要6积分。”林默面无表情。 央铃：“……” 对不起，她鲁莽了。 “还是我请你吧。”央铃拿出积分卡，忍痛买了两个鸡腿，想了想，又多刷了一个：“给崽崽带一个。” -- 第26页 “谢谢，我会还你的。”林默说道。 吃过饭回到制造间，这下不只孟哥，小吴也偷偷瞟了林默好几眼。 最后他忍不住跑过来问：“林姐，那些订单真的是你接的啊？” 得到林默的肯定，小吴张大嘴巴摇了摇头：“你简直不是人……” “说什么呢！”金月走过来挤开小吴，“林姐是厉害！懂不懂啊你！” 金月把整理好的失败品和可能出现的问题列在纸上递给林默，扬起笑容：“林姐，我准备好了。” 林默接过总结走向自己的制造间，开始了下午的失败品改造。 晚上下班之前，林默把东西送了出去，这次的耗时要比制造的时候还多得多，因为林默不只要改造，还在努力理解、记住它哪里出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问题。 安杰也踩着点、带着央铃来到了制造间。 林默走出自己的房间，看到央铃朝自己眨了眨眼睛，便知道她已经将机器彻底完工了。 安杰当着大家的面宣布央铃和林默共同努力，成功将农耕机4001版本改装成了L星前所未闻的“4061”号，引起另外三人的震惊。 央铃自此也正式成为制造间的一员。 安杰说：“半个月后即将进行多星会议，在此期间，星际会停止一切战争，这个时间总部除了要准备会议内容，还会加大对内部的检查巡逻。” “在这半个月里，他们至少会来巡逻一次，所以在此期间，我们还不能把农耕机搬出来。” 在这半个月里，他们只能在地下紧锣密鼓地加快机器的改造，偷偷进行土地的净化改善。 “但半个月后，很可能会再次开战，到时候战后区依旧会成为那些人不愿踏足的危险和低端场所，除了总部会偶尔对我进行视频盘问，47区无异于与世隔绝。” 就算总部想通过视频查看47区，作为夹杂在战区之间的47区完全有可能“信号中断”。 “而我们就要在半个月后到半年间迅速发展起来。”林默接着说道。 安杰点点头。 显然，央铃也已经告诉他半年后会进行一场联盟会议。 只是没有透露崽崽在其中的重要性。 安杰的眼神在林默身上停了停：“我会帮你儿子和央铃隐瞒住身份，不会被总部察觉。” 安杰现在只知道崽崽被总部当成试验品，他听到这话心里本来就有些心疼这个孩子的，更何况是他现在最大帮手之一——林默的儿子。 安杰说完便跟大家一起坐着电梯下班了。 走到岔路口时，安杰默默跟着林默走过去。 林默转过身：“？” 安杰顿了顿：“……你的积分到账了。” 林默愣了一下，欣喜若狂：“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多笔的转账数目和金额数是需要给我过目的。”安杰摸了摸鼻子，“不过只到了你早上交订单的那些积分。” “这样啊……”不过即使这样林默依旧感慨47区工作效率真快，正好赶上她回家买菜的时间点。 见安杰还在跟着自己，林默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将手伸进兜里摸了摸积分卡，迟疑道：“……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什么？”安杰下意识问了一句，很快反应过来林默会错了意，连忙摇摇头：“不，我吃过了。” “其实我想说……”安杰似乎很挣扎，最后还是稍稍握拳，看着林默的眼睛：“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提出来。” “我平常不买什么东西，积分很充足，你一个人要带孩子也不容易……” 林默警惕又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面无波澜：“没关系，我现在能挣钱养崽崽，为什么非要借钱？” 安杰似乎有些无奈：“我早知你会这个反应。” 如果是之前的林默，早在自己说出积分充足的时候就连连点头并狮子大开口。 ……不过之前的林默也不可能这么努力，以致于被他看到。 找到崽崽后她真的变了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安杰想帮她。 他透过林默看到了另一个人。 “我也是从小被妈妈带大的，”安杰声音不自觉低了些，似乎在回忆什么，“她一直很辛苦，白天要在田里，晚上还要出去开荒，就只为了能多挣些积分养活我。” “她太操劳了……” 以致于安杰刚成年就过劳去世了。 有这样童年经历的安杰更能理解单亲母亲的不易，也因如此，才更容易地接受了崽崽的到来。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你确实很厉害，一晚上完成了那么多订单，或许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也能过得很好……” 安杰从来没说过跟林默私下里说过这么多话，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儿子会很需要你，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没有你的陪伴，就算他物质生活过得再好也不会快乐。” 林默眼眸低垂，微微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安杰没再多说，只承诺剩下的积分明天一早就会到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商场还没关门，林默去买了几件童装，又去超市买了日用品和蔬菜瓜果，托了安杰的福，超市里供应的食物种类也多了起来。 最后她还买了几斤肉，可惜这里的肉都是冷冻的，虽然不太新鲜，但也没有选择。 -- 第27页 结账的时候林默看到屏幕上“可用积分”后令人艳羡的几个0，抿了抿嘴唇，忍住喜悦。 真的到账了，她可以每天给崽崽吃鸡腿了！ 她提着四个大购物袋，费力地一步一步挪回了家，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不过还好今天是食材增加供应的第一天，这么猖狂的不只她一个。 她身边就有一个同样进行了疯狂采购的卷发大妈，她也拎着三个购物袋。 对方看到林默，咧嘴一笑：“你也买了挺多啊。” 林默点点头：“给孩子买了很多。” “哎呦，我家也有孩子，孩子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必须要跟得上！”大妈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林默跟她聊了几句，发现两人居然住在一个小区。 林默住的单元楼比较靠前，大妈提出要送一送她。 还没靠近单元门，就听到林默住的单元门“吧嗒”一声响起，崽崽冲了出来，甜甜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我帮你拎，”崽崽一边说一边抢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毫不费力地拎着四个袋子小跑回家。 旁边的大妈夸赞的话还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身躯拎着加一起比他还大的东西消失在单元门口，止不住一脸震惊。 “……你家孩子吃什么的？这么有劲？！” 作者有话说： 吃能量石长大的（doge 感谢在2022-01-29 20:39:57~2022-01-30 20: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十四只崽崽 林默总不好说崽崽是吃能源石长大的，只好打着哈哈混过去，告别了大妈回到家里，林默叮嘱崽崽再也不要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了。 “抱歉，妈妈。我只是不想妈妈太累。”崽崽略显委屈地抱住林默的腰。 林默语气温和：“妈妈不怪你，只是人多眼杂，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帮我们保密。” 她蹲下身，直视着崽崽的眼睛。 她知道崽崽看起来年纪小，但已经很懂事了，她把今天安杰公布的事情告诉了他，又说道：“虽然大家会为了47区的发展齐心协力，但不代表他们察觉到你的身份可能有危险后依旧会带我们如初。” 人心难测，她虽不想让崽崽这么早接触到这些，可林默也知道，与其他亲身经历背叛，不如自己提前告知。 崽崽眼眉低垂，抿了抿鲜红的嘴唇，略带失望和不解：“刚才跟妈妈聊天的阿姨也不可靠吗？” 林默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抚着崽崽衣上的褶皱，轻声道：“妈妈不知道。但是除了央铃，没有人能用生命担保，一定会跟我们站在同一条线。” 即使刚才那个同样拥有孩子的女人，即使是失去过母亲的安杰。 当他们一旦意识到崽崽的危险性，林默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崽崽点了点头。 林默有些心酸，想要说些话劝慰一下崽崽，没想到下一秒崽崽投进了她的怀抱中，将小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体温隔着衣料传来，只听崽崽更为轻柔的声音：“妈妈一定很难过吧？” 林默一愣。 “妈妈不能跟别人说我的事情，每天都在担心我，还要做那么多工作，一定很累吧？” 崽崽学着昨天林默的动作，软软的小手在林默的背上轻轻拍着：“我会很乖的，不让妈妈为我担心……我永远陪着妈妈。” 林默慢慢拥紧怀里的崽崽，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妈妈给你买了好几件衣服，你想试试吗？” 崽崽点头，重重地应道：“嗯！” 崽崽终于穿上了新买的童装，很合身，被林默注视着，崽崽脸红了。 “我第一次穿到妈妈买的衣服，谢谢妈妈。” 这件牛仔背带裤的童装衬得崽崽乖巧又俏皮，可爱极了，要比他之前穿的实验室配备的服装更符合他的年龄。 林默也很高兴，却在崽崽说过话之后顿住了。 ……他第一次收到来自母亲的衣服吗？ 如果林默没记错，崽崽的大脑被开发后，记忆回溯，能追寻儿时的记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记得林默是他的妈妈。 其实原身到底对崽崽做了什么、又是如何搞丢崽崽的，林默并没有详细写明。 崽崽一直以来表现出的亲昵让林默下意识觉得原身应该对崽崽一直都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让崽崽这么依赖、记得这么清楚。 可如果崽崽的记忆真的很清楚的话，难道作为“妈妈”的林默真的第一次给他买衣服吗？ 林默望着崽崽灿烂的笑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倘若回忆里真有不愉快的事情，让他复述出来，无异于往心上再添一把刀。 崽崽依旧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吃过饭，他们合力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收拾出来，规整到冰箱，又将衣服收拾到衣柜里面，回到卧室前林默扫了一眼旁边的次卧，发现次卧被收拾过了，东西按照分类摆放整齐，每个角落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十分整洁。 林默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不遗余力地将崽崽又夸脸红了。 第二天上班时，另一笔积分也到账了。 中午，林默请大家吃饭，她没忘记昨天央铃送的鸡腿，吃饭时还了她三个，央铃满意地端着盘子离开。 -- 第28页 金月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找借口溜去吧台买了几杯饮品，结账时身后传来的惊呼吸引了她的注意。 金月回过头，发现后面的男人在看自己，更加迷惑：“我、我怎么了吗？” 男人缩了缩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什么，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余额。” 金月稀里糊涂地回过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可用积分”多了几个零。 她第一时间以为自己跟林默拿错了卡，可确认卡上的认证信息就是自己的之后，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一定是林默给她的。 她收起卡片，抱着几杯饮品回到餐桌旁，将柠檬红茶递给林默，没有直接问出来。 林默望着她，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 金月突然觉得林姐周身充斥着霸总气息，脸红着摇了摇头。 直到回制造间，金月找了个时间偷偷问林默是不是她给的，林默没隐瞒，直接承认下来。 金月手指绞着衣角，咬了咬下唇：“林姐不用给我这么多的，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情。” “不多，我7你3，这是你应得的。”林默语气十分自然。 金月还要再说，林默却笑着摇摇头：“为了我们更多的合作，收下吧，以后还有很多麻烦你的地方。” “不麻烦！”金月练练摆手，意识到林默真的想给她这份外快，以后甚至还有机会，金月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只是一个干了好久还没转正的副手，林默给了她机会，还给她积分…… 林默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临走前回过身又道：“你这么努力认真，成为真正的制造师不过一步之遥。” “别放弃。” 好。 金月看着林默离开的背影，暗暗给自己鼓劲。 她一定可以的。 . 在半个月后，多星会议来临之际的前夕，总部的巡检战舰终于来到了47区。 央铃接到信息的时候刚刚完成最后一台农耕机的测试，林默也在旁边。 两人得到消息后立刻关闭了所有的农耕机，林默嘱咐央铃呆在地下哪也别去，又快速离开了大楼，回到家中。 林默回家的时候崽崽正在看书，看到林默回来先是高兴，注意到她脸色的一刹那迅速将书合上了：“妈妈，总部来人了？” 林默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你不能出门了，我们把窗帘都拉起来。” 这几天崽崽好不容易迈出房门，跟附近的小孩打成一片，今天却又要被限制自由。 林默捏了捏他的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林默这些日子专门改造过窗帘，它的外层涂有逃过电子搜索的涂料。 拉好全部的窗帘后，林默拿出屏幕，上面是小区附近的电子眼，他们可以通过电子眼观察那些人的动向。 他们不知道那些人会查到哪儿，又是否会查到这里。 所以这是林默的二手准备。 如果有被发现的倾向，他们就要立刻离开。 安顿好崽崽，让他注意屏幕，林默摸了摸他的脑袋：“妈妈要去‘迎接’他们，你在这儿等我好吗？” 作为唯三之一的制造师，这种场合是需要出席的。 林某及时赶到，通过对讲机，赶到了安杰所在地点。 总部派来的人将战舰停在刚刚拓荒出来的荒废区，丝毫不管旁边就是前不久播种的农田。 这是被允许种植的范围，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却在战舰落下的刹那被释放出的热量气体掐断了生命。 总部的人似乎也知道这里不该停战舰，在出现的第一时间，看起来有些身份的男人却朝着安杰上下扫了一眼，数落起47区标明停留的区域太不显眼，以至于他们找错了位置。 安杰表情淡漠，没有回话。 男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他知道安杰这人一向这样，即便是比他职位更高的人来了也只能忍着，因此他只能心里腹诽，也没敢多说。 毕竟是名列前茅的战后区，对于总部还是有价值的。 惹恼了他，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然而他也并不打算赔偿，没提一旁的农田，只朝身后的人拍了拍手，从战舰里又走出来一个女人，她身后跟着几个穿银色衣服的人。 男人朝安杰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这是总部上层领导的夫人，她的儿子最近被人绑架了，派我在巡检过程中带着她找找儿子，你们得配合一下。” 安杰看了一眼那位“夫人”，表面波澜不惊：“知道了。” 他身后的卢为宇却略略愣了一下。 就是这细微的表情被男人抓住了，后者勾着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兄弟，别看了，你高攀不起。” 那位“夫人”确实很美，看起来二十多岁，一头微卷的金发打理得恰到好处，皮肤白皙，一双蓝眸好似纳入万般柔情，围着毛皮披肩，俨然一副我见犹怜的年少贵妇模样。 卢为宇看愣了却不是因为这位夫人美得出众，而是因为他和安杰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身边同样发色眸色的女人。 还有她不久前带回来的男孩。 卢为宇哈哈笑着挠了挠头：“没、没有。” 这副语气更让男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在多说。 貌美的夫人走到两人面前，拿着丝巾擦了擦眼角，似乎刚刚哭过。 -- 第29页 她朝两人施施然一笑：“你们好，叫我柔菲就好。” “夫人您好，我叫安杰。”安杰面无表情地恪守规矩。 柔菲轻轻笑了一下，又看向卢为宇：“拜托你们了。” 卢为宇拍了拍胸膛，满满的男子汉气概：“放心吧夫人，我们一定配合。” 几人朝生活区走去，路人的视线忍不住朝柔菲的身上落去，柔菲则一路保持着微笑，丝毫不受影响。 “我有一些问题，是替我先生问的，你们方便回答吗？”柔菲的声音轻轻柔柔，让人不忍拒绝。 见安杰点点头，她再次开口：“请问47区的能源石产量丰富吗？” 安杰声音冷冰冰的：“不丰富。” “这样啊，”柔菲不气馁，继续问：“那最近，有没有人大肆购买能源石呢？” 这次她的视线却转向了卢为宇。 安杰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柔菲梨涡微陷：“我先生的能源事业最近收到了一些打击，所以我们一直在找这个人，如果冒犯到您还请见谅。” 卢为宇抢在安杰说话之前回答：“这个我知道！” 他憨笑几声：“我们区本来就不盛产能源石，每个月偶然开采到的都上交了，这方面我们可是想多都多不出来。” 柔菲的目光流转，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才复又一笑：“这样啊。” “哎，”柔菲转过身时突然看到一旁有人看热闹，本是随意扫一眼，却看到了什么。 她指着那人胸前别着的笔，有些诧异：“那是新型的塑造笔？” 塑造笔顾名思义，能根据人的心思塑造出相应的模型，胜在自动化，不需要手动操控，多为建筑师所用。 而那人胸前的笔，正是柔菲前几日在一个安全区见到的新版本。 战后区什么时候跟上了这种潮流？ 作者有话说： 携林默和崽崽祝大家除夕快乐！ 新年好！新的一年平安顺遂！感谢在2022-01-30 20:43:29~2022-01-31 19: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二九分 20瓶；万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十五只崽崽 安杰眸色一暗，若无其事朝那人招了招手。 那个人走过来，按照安杰所说拿出了口袋里的笔，瞬间有些慌张。 安杰明明告诉过全区的人，将从制造间订购的物品收起来，不要被总部的人注意到。 他今天突然被叫出来加班，匆忙间穿错了衣服，把这支笔带了出来。 直到安杰叫他过来，他才发现。 糟了。 男人心中惶惶不安，事发突然，神色也忍不住慌乱起来。 柔菲接过塑造笔，纤细的手指随意翻转查看着笔，眼中兴趣愈发浓烈。 “从哪儿来的？” 男人下意识看向安杰，安杰不想他说错话，便回答道：“是一个叫林默的女人，我们区仅有的三个制造师之一，她开发出了新型的塑造笔，想卖个高价，还没想到卖到哪家公司。” “还是新型的？”柔菲更加诧异，转向他，“你怎么知道？” “47区里的一切我都知道，她不敢不向我报备。” 柔菲笑了：“这种人才，您该送到安全区才是。” “她是偶然做出来的，如果把她送到安全区早晚会闹出笑话。” “算了，你看到她人就知道了，”安杰露出不耐烦的模样：“为宇，去把林默喊来。” 卢为宇应了一声，然而找过来的却是孟哥和小吴。 “林默呢？” 孟哥双手环胸：“她能按时出席才怪，估计这时候还在家里睡大觉呢。” “天才总是有些不拘小节的，”柔菲捂着嘴笑了笑，“我能见见她吗？” . 看到那位“夫人”的时候，林默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她身后穿着银色衣服的人出现，林默立刻想到了这女人的身份。 林默知道崽崽被做情感测验时，实验员发现他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产生了对母亲的依赖感。 那个女人，就是她。 叫柔菲。 而柔菲身后的人，身份也不必言明，一定是来追捕崽崽的。 相对于林默这个不起眼的炮灰和崽崽这个毁天灭地的反派来说，如果没有崽崽没有达成最后灭世的结局，或许这个女人会更像一个主角。 年纪轻轻就进入了总部的实验室，跟崽崽建立感情后，她会代替林默的位置，成为独一无二的操控者。 原书中，这个女人是安全区的世家小姐，有着绝对的人脉和权力，加上实验员的身份，已不容小觑，又拥有了人性武器控制权，更是如虎添翼。 前提是崽崽没有找到林默。 崽崽对柔菲产生依赖的前提是他离开林默时，林默也很年轻漂亮，二十出头，或许还有那么些温婉的贵气在。 大概是为了这份熟悉的感觉，崽崽并不排斥她的接触。 至于她性情如何，林默并不清楚，但她能肯定对方找到崽崽后不会看起来那样心慈手软。 林默在看到柔菲的一瞬间就迅速带上了帽子。 她们的外形太像了，如果站到她面前一定会被注意到，如果对方再细究的话……。 -- 第30页 林默看向身边的孟哥：“我得走。” 孟哥皱眉：“现在？待会儿问起你怎么办？” 林默神情凝重：“我要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她要来的话……就带她去我家里。” “你确定？”孟哥知道她在躲这些人，还要把他们引家里去？ 见林默郑重地点了点头，再三确定后，孟哥只好答应下来。 林默飞快回到生活区，开上安杰的车迅速抵达小区。 她进超市买了些东西，又在小区垃圾箱处停下步伐，“满载而归”地匆匆回家。 等她收拾完，刚刚吹好头发，门铃恰时响起。 林默做了个深呼吸，回头望了一眼次卧，慢慢拧动把手。 他们按的是单元门铃，当林默拎着两大袋垃圾费劲地推开单元门，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林默和一行人都呆住了。 林默好像被吓到，手里的两大袋垃圾一松，掉在了地上，垃圾袋口没有扎紧，垃圾被散落一地。 “你、你们是……”林默突然一拍脑袋，“我给忘了！” 她神情悻悻：“我刚起床……你们怎么来了？” 安杰不忍直视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目瞪狗呆的男人和柔菲：“这就是林默。” 柔菲瞥了眼地上的垃圾，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望着面前棕色头发的女人，笑得有些勉强。 面前的女人穿着睡衣，上衣的领口和袖子上还有油渍，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邋遢极了。 “你好……我叫柔菲，我看到了你制作的塑造笔，很感兴趣。” 林默心中一跳，果然还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怔住的表情被对面的人精尽收眼底。 柔菲看上去温柔极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先生认识很多厉害的公司，可以帮你卖个好价钱。” 只见面前的女人两眼一闪，激动地朝她走了几步：“真的吗？好价钱是多少？！” 柔菲这次忍着没有后退，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是啊，你、你可以试着报个满意的数字。” 林默很是计较地掰着手指小声嘟囔了一阵，突然深处四根手指：“这些。” 柔菲微微一笑：“4000吗？可以的，不过安全区和战后区货币不统一，不如换些值钱的东西……” “不，你少说个零。”林默摇摇头。 柔菲笑容一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4万，按汇率给我，我只要积分。” “你不会连这点都搞不定吧？还说自己有人脉呢……”林默狐疑地扫视着她，嘀咕的声音丝毫没打算避着柔菲。 “没问题。”柔菲不自觉咬了咬牙。 如果她告诉对方像她这种不入流的制造师研制出来的新品，那些公司只会在1000以下收购…… 不，太小家子气了。 她不能争辩。 “那太好了，等我再研究出来新品，一定给你送过去，怎么样？够意思吧？”林默挑了挑眉。 柔菲看着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林小姐，我们都来了，不介意邀请我们进去坐坐吧？” 林默看了看安杰，又看了看柔菲身边欲言又止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只要你不介意……” 柔菲看着拉着窗帘的窗户：“天都这么亮了，林小姐怕晒吗？” 安杰扫了眼林默的“装备”，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或许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默人设做到底，无视地上的垃圾转身就走，柔菲连忙跟上，险些被垃圾绊倒，笑容愈发绷不住。 直到林默打开了房门，柔菲望着屋内地上挤满的垃圾，泡面汤水被洒在地上，衣服在一旁堆积如山，随处可见的纸箱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只见林默穿越千山万水挤了进去，把茶几上堆起来的东西扫落在地，朝齐齐站在门口的人招了招手：“进来啊。” “女孩子嘛，还是要些脸面的。”安杰算是回答了刚才柔菲的问题。 “……是啊。” 她这算知道为什么林默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了。 柔菲狼狈地退了一步，听见屋里的林默还在喊：“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坐坐啊！” 柔菲端着礼貌的态度看了眼茶几，最终还是无法劝说自己踏进垃圾堆，坐在那个布满不明污渍的茶几前。 “不好意思林小姐，我突然想起要跟刘副官去到处看看，就先不坐了。” 她身后的男人连连点头：“对、改日。” 两人步伐一致地不做停顿朝外走，安杰看着林默轻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柔菲快步走远，路过窗边时突然又停了下来，她身边的刘副官以为她想回去，连忙问道：“您这是？” 柔菲看着窗帘，微微皱眉，似乎在做最后的纠结。 “搜索6031的东西呢？”她望向刘副官，声音轻轻，目光又转向窗帘：“在附近搜索一下。” 刘副官一愣，立刻派人取了过来。 几人拿着设备在附近搜索片刻，没有发现。 柔菲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朝他点了点头：“走吧。” 在房间里，看着屏幕的林默也终于松懈下来。 她的神经在柔菲目光落到窗帘上时绷紧到极致。 还好、还好。 林默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安杰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抬头看了一眼电子眼。 -- 第31页 林默微微一笑，还要感谢安杰他们的配合。 不论是他们对自己的评价还是解释自己离开的缘由，都为林默塑造的形象增添了很成功的一笔。 她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把头发染成了棕色，这种显眼的特质少一个算一个。 接着她和崽崽开启了破坏模式，冰箱里的菜往外扔，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次卧也被再次打乱，所有东西都被堆在外面。 崽崽把中午做菜后没来得及扔的垃圾撒了一地，故意制造出这幅符合林默人设的场景。 好在这招奏效了。 林默再次确认屏幕里的人真的离远了，这才站起身，朝着崽崽藏身的次卧走去。 窗口都拉着窗帘，为了营造氛围，屋里的灯也没开，林默没留意脚下，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 她弯下身捡起那本“书”，顺手打开了灯。 在明亮的灯光下，林默翻开了第一页。 “2510年4月6日，阴。” “我没办法了，吃不饱饭，我太饿了，安全区待不下去了，带个拖油瓶谁也不会收留我……要怪就怪他那个狠心的父亲吧……” “2510年4月7日，晴。” “31个积分，好歹能吃口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31 19:57:00~2022-02-01 22:5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十六只崽崽 这是“林默”的日记。 今年是2513年，这是三年前的日记。 林默往后翻，日记里是一些琐碎的生活和记账，一直记到一年后来到47区，凭借学过的制造知识当上一个半吊子制造师。 后来的信息林默从记忆中就能得到。 可除了第一页，日记里再也没提到过那个“他”。 “拖油瓶”基本可以确定是还在她身边的崽崽。 4月6日到4月7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6号还吃不起饭，写下那些绝望的话。 第二天却突然有了31个积分，同时“他”消失了。 似乎已经不用多琢磨了。 31个积分…… 林默看着这个数字，有些恍然。 崽崽在实验室的编号就是6031。 会这么巧吗？ 如果只有日记，林默或许相信原身是把崽崽卖给了好人家，换来了自己吃饭的积分。 可是连编号都对应上…… 另一种林默不愿相信的可能性更大了。 她将崽崽卖给了实验室。 林默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中一阵恶寒。她就这么把自己的孩子卖出去了？还卖给一个有去无回的实验组织？ 林默慢慢合上日记本，摸索着日记本的封皮，神色不明。 这本日记是从次卧里拿出来的，崽崽整理过次卧里的东西，那这日记一定经过了他的手，至于有没有翻开过…… 林默不敢多想。 第一页透露出的信息便如此直白，如果崽崽真的翻开过这本日记，就一定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林默将日记放到桌子上，匆匆走进次卧，呼唤着崽崽。 “妈妈。”在一片黑暗中，崽崽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中，在客厅传来的微弱光线下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林默走过去将他抱起来，看着睡眼朦胧的崽崽，心中不安略少了些。 “我刚刚睡着了，”崽崽感觉到林默有些不对劲，双手环着她的脖子，“他们走了吗？” 林默点点头：“走了。” 崽崽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一切，他静静地望着林默的蓝眸，又摸了摸她染成棕色的头发，眨了眨眼：“妈妈怎么了？” 他问的不是头发，而是林默现在的惶恐。 他感受到林默心脏扑通扑通挑个不停，看向自己的眼中也透着止不住的担忧，她用笑容掩饰，可惜演技不好。 “崽崽，”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你……见过妈妈写的日记吗？” 林默说出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崽崽，她凝视着崽崽，想注意到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细节变化。 崽崽也望着林默的蓝眸，表情没有过多波动，只是有些困惑一般，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 林默陡然松了口气。 “妈妈是找不到了吗？”崽崽问道，“我可以帮妈妈找一找。” “不！……”林默连忙否认，“我是说，不了，我记得是放在次卧了，如果你收拾的时候没找到，大概早就丢了。” 林默扬起轻松的笑容，摸了摸崽崽的脸。 崽崽握住林默冰凉的手，双眸一眨不眨看着林默：“那个对妈妈很重要吗？我可以去找。” 林默坚定地摇头：“不，一点儿也不重要。” 两人又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为了防止他们杀个回马枪，客厅还是被保持了原状。 林默让崽崽呆在屋子里直到总部的人离开，崽崽乖巧地应下来。 直到林默收到安杰的消息，总部的人要离开了。 林默嘱咐了崽崽几句话，便出门和47区的人们一起送巡检队离开。 柔菲朝大家挥了挥手，情绪低落，又成为了刚来时的那位丢失儿子的夫人。 她在走向战舰前，在人群中找到了林默，并朝林默招招手。 -- 第32页 林默心头一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脸上堆起笑容。 “怎么了？” 柔菲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才柔柔开口：“记得让安杰把图纸发到总部。” 林默连连点头：“这事你就放心吧，你也别忘了把积分给我打过来。” 柔菲嘴角微微抽搐，不过很快释然地笑了笑：“好。” 刘副官来到柔菲身边，提醒她该上战舰里，她回过身准备离开，刚走几步，还是顿住了。 “林默。” 林默以为她都要走了，没想到又喊自己的名字，笑容险些崩开。 可柔菲却万分认真地看着自己：“林默，你想不想去安全区进修制造？” 这句话一出，不仅林默一愣，柔菲身边的刘副官也呆了一下。 柔菲不管身旁的刘副官欲言又止，她望着林默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你，想不想去？” 林默垂下眼帘，自以为无人注意地瞥了一眼安杰。 柔菲一时没能读懂她的小动作，只是有些焦急：“你看他做什么？没关系，只要你想去，我现在就能带你走，大不了……” 她看了眼安杰，“大不了我再安排一个四级制造师过来。” 林默却只咬着下唇摇头。 柔菲还要再说，突然顿住了。 “你……”她看看林默又看看安杰，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对不起，我还是觉得47区更适合我。” 林默生怕她还不理解自己的意思，这边回答着她的话，眼神却更加直白地“羞答答”望向安杰。 柔菲眼中乍现失望至极：“你知不知道你在安全区能学到更多技艺、有更好发展？” 林默抿着嘴唇，不管不顾地摇头：“我不！” “你到底……” “不好意思，既然她不想走，就算是您……也不能强求吧？”安杰果断上前一步隔开了两人。 “他根本不喜欢你！你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柔菲瞪着安杰，却在跟他身后的林默说话。 林默还是摇头：“您别费口舌了，我真的不想离开安……47区。” “夫人，该离开了。”刘副官的再次“提醒”，惹得柔菲狠狠瞥了过去。 “知道了。” 柔菲深深看了林默一眼，转过身带着怒气大步离开，刘副官连忙带人跟上去。 战舰的舱门缓缓关闭，47区的众人后退到安全距离，随着一股极高的热气朝四周喷散，战舰缓缓起飞。 林默望着战舰消失在天际，这才望向身边的安杰，有些莫名其妙：“她为什么想带我走？” “我表演得力度不够吗？” 林默自以为以她演绎出来的爱财如命和邋遢足以让柔菲望而却步，怎么也想不到柔菲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卢为宇嘿嘿一笑，“林姐你的演技太棒了。” “……” 安杰没有说话。 实际上，在林默的儿子没有被找到之前，林默一直都是她“表演”出的那个样子。 与其说是表演，还不如说显出了原型。 至于柔菲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他也不理解。 如果说和他一样动了恻隐之心，可对方又没有见到崽崽，林默表现出来的性格与习惯那般难以忍受，即便是做出来了什么新型产品也让人觉得一定是天上掉馅饼砸在了她头上，纯属碰巧。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走向中心大楼。 中心大楼9层是安杰的办公室，大部分是木质的家具，一眼看上去素雅整洁，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品和接待的桌椅，并没有其他因为安杰的身份而特殊金贵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这层楼布局和别层不同的原因，看上去要比其他楼层大一些。 然而安杰带着他们走到了靠近阳台的墙边，将自己那只完好的手掌覆了上去。 灰色的墙体开始凸起一块，并向一边滑动，直到展现出里面的暗室。 里面的机械没有彻底完工，一部分并不危险的线路还裸露在外，闪着流线般的蓝光。 被完成的是线路连接着的多个黑色扩音器，它们前面放着各种调节按钮。 几人走进暗室，关上了门，四面的墙壁发出的莹莹蓝光足以照亮并不大的暗室。 林默走上前，在调节台上操作了一番，按下第一个黑色扩音器前的按钮，里面立刻传出声音。 由断断续续变得清晰，可以辨别出来其中的声音是谁发出的。 “……是怎么想的？带上那个女人，真是疯了，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 “是刘副官的声音。”卢为宇小声说道。 刘副官似乎在跟手底下的人说话，语气要比他们见到时的不客气多了。 “可不就疯了吗？谁不知道她丈夫对她爱答不理？她热脸贴冷屁股嫁过去，过这种日子，不疯才怪，”另一个人嘿嘿笑了几声，“要不是她还算有点用处，估计陈长官早就……” 刘副官哼了一声：“这次没找到，陈长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 …… 后面他们再没透露出有用的信息。 林默看了眼安杰，后者朝她点点头，林默来到第二个扩音器前，按下按钮。 “……我知道了。” 是柔菲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淡。 -- 第33页 “6031出现过的地方我都进行了严密的排查。” 她似乎在跟谁通话，另一边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怒吼顺着窃听器传过来，柔菲不冷不热地挂掉了通话。 这时门被敲响。 “进来。” “刘副官，你有什么事？” “夫人，我想问问陈长官是否知道您还没找到6031？我们可马上就回到总部了，这唯一的任务完不成，您……”刘副官笑着顿了顿，“您还要带一个不相干的人回去？我顾及您的脸面没有当众戳穿您，可您别忘了自己肩上的任务。” “他知道了，我刚跟他通过话。”柔菲果决打断他的话。 “至于我为什么要带她走，不是你能过问的，就算他要问责我也与你无关，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天夫人。” “另外，你只需要记得一点。” “6031走失可不仅是我的问题。”柔菲话音上挑，意有所指。 对面沉默几瞬，只听柔菲又说：“倘若我有错，即使我丈夫不庇佑我，我也有娘家保护。你呢？我闲着的几天翻了翻资料，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光鲜亮丽的刘副官有过案底呢？” 柔菲轻轻笑了一声：“一步步爬出来，一定不容易吧？不知道你路过战后区关押犯人的黑房子，心里会不会发怵呢？” “如果……你有可能不小心再回去呢？” 柔菲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刘副官也再没半点声音。 他似乎不知道柔菲身后的家族，也完全想不到柔菲有能扒出他埋藏多年的秘密的能力。 不过刘副官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只听“扑通”一声，膝盖落地。 “这就对了，”柔菲好整以暇，“都是做狗，做谁的狗不都一样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每一条评论营养液和投雷！开心ing感谢在2022-02-01 22:54:11~2022-02-03 20: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珂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离一诺 5瓶；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十七只崽崽 林默几人走出暗室。 从柔菲和刘副官两人的后续谈话中，他们隐约得知柔菲手底下似乎有一个神秘组织，从L星各地搜罗女性制造师去到自己的组织工作。 柔菲想带走林默也是为了这个。 但刘副官虽然表面臣服，柔菲却也不敢全然信任他，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及那个组织真正的目的，只是让他私下里运用职权去找这样的女性。 “制造师本来就是被保护的顶端人才，L星不会轻易放过有天赋显露的任何人，所以即便柔菲去找，找到的也不过是掌握些基本功的一些极少数没进编制的底层制造师。”安杰判断道。 林默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一心想带我走……” 虽然林默有编制，但她难得乍现的灵感还是让柔菲想要冒这个险。 她手底下的人脉至少能让林默将编制转到安全区。 为此柔菲甚至不打算再隐瞒身边寸步不离的刘副官，行了一招险棋，威胁住墙头草刘副官让他为自己做事。 林默实在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或者说，柔菲已经求才若渴到了这种地步？ 柔菲和刘副官浅谈了几句，刘副官便告辞，柔菲一个人静静坐着，再没发出声音。 由林默改装过的升级版窃听器不会被发现，被装在战舰上刘副官和柔菲的房间，两人的身上却没机会安装。 也就是安杰他们只有这一个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不过好在，柔菲和刘副官都接受了没有找到崽崽的事实，至少不会杀个回马枪。 还没等林默松口气，一旁安杰就盯着她问道：“崽崽为什么叫6031？” 林默抿了抿唇。 要不是整个47区只有这一个暗室，她绝对不会让他们参与进来。 “林默，你别再骗我。”安杰声音低沉，似是警告似是提醒。 林默丝毫不受影响，深吸了一口气，调节表情，说出真假参半的“事实”。 “三年前，我把崽崽卖了，卖到了实验组织。” 这句话是“林默”没有任何修饰的过去。 安杰和卢为宇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完全想象不到这么疼爱崽崽、甚至愿意拿命保护他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崽崽被卖到实验组织后，参与到了人体改造的项目中，他受了很多苦……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 “后来我碰巧再次遇到了他，他已经被改造成功了，却还记得我，偷偷逃了出来找到我。” “我顿悟了，想要弥补……” “你永远弥补不了。”安杰冷声道。 作为曾经跟林默说出自己童年经历的人，他曾那么同情和自己母亲有着相同经历的林默，还不遗余力地帮她争取到更多积分。 现在看来，他实在可笑，竟然在帮一个亲手将自己孩子送入地狱的魔鬼。 林默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某种意义上，她也是崽崽悲惨经历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她热衷于美强惨的反派，崽崽也不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痛苦。 “林默”的赎罪，何尝不是她的赎罪。 -- 第34页 卢为宇呆呆地看着林默，怎么也想不到林默会做出那种事，他看到安杰抑制愤怒的模样，讷讷地想要帮林默说话，却发现什么话都洗脱不了不争的事实。 林默确实那么做了。 “崽崽现在知道这件事吗？”安杰冷冷看着林默。 林默摇摇头：“他不知道。” 卢为宇低下头，无力地叹了口气：“……老大和我肯定会帮你瞒着，这件事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 崽崽那么懂事，谁都不想让他知道最爱的妈妈竟然亲手抛弃过他。 “央铃是不是也……” 林默点点头：“她曾在总部工作过，偶然见过崽崽，你们也知道她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过好在央铃跟安杰绑在一条线上，和林默更是合作伙伴，不用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安杰没再多说，最后失望地瞥了一眼林默，带着卢为宇离开了。 林默在他们离开后，也乘坐电梯离开了中心大楼，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那本日记。 林默说出三年前的事，同时也用原身的过去转移了他们对崽崽从前身份的关注。 一个满身悲惨的小孩子，总是会让人心生怜悯放松警惕的。 林默将日记本放在地上，又拿出火焰枪对准日记扣动扳机。 望着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日记本，林默面无表情地承担下原身的罪过。 她将用自己剩下的时间补偿崽崽，给他力所能及的最好生活、以及毫无保留的爱。 总部巡检队离开的第二天，星际再次开战。 47区的上空再次盘旋起各种轰鸣声，隔壁两边的战区炮火连天，很显然，多星会议谈崩了。 L星没有任何反抗余力地再次成为被攻打的一方，尽全力迎敌，但效果甚微。 L星已经没有多少战区能作为战场对抗更多的敌人了。 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半年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L星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是极为弱势的一方。 所以总部想靠干掉其他星球的领导者取得主权，本质上来说也是一件自欺欺人的事。 林默和央铃都知道半年后会发生什么，她们提出了同样的担心——在没有找到崽崽的情况下，总部会不会用其他的方法铤而走险，依旧打算完成不自量力的计划？ 林默绝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想要的不仅是改变崽崽半年后的结局，还要让他今后过上正常的日子。 而如果L星一旦被占领，所有人都会成为其他星球的奴役，安危尚且不能保证，更别说什么正常生活了。 所以…… “我们要在联盟会议召开之前，取得主动权。” 林默和央铃打定主意，开始行动。 央铃想要47区取代总部，仅仅在农业上努力是不行的，武器方面也一定要跟上甚至超出总部的力量。 好在林默有脑子里的“资源库”，源源不断地提供改良升级过的武器装备。 她们力争在在半年内，将47区的武装力量提升几个等级，甚至赶上总部。 在震耳欲聋的炮火的掩蔽下，农耕机被从地下室挪了出来，放到开垦过的数块农田中央。 4061号农耕机不仅在自动化上比其他型号的机器更先进，效率也是最新型农耕机的几倍。 它内里有着更精密的计算，包括什么时候翻土、施肥，什么时候浇水、甚至能预测天气，抓住农田劳作时机。 且它能通过计算，得到农作物的最佳收率，不必等到作物生长到极致就收获，连续耕种下，会让最终收率更高。 安杰见识到了它的能力，毫不吝啬地给了央铃和林默奖励，但还是没有跟林默说任何话。 林默也乐得自在，每天几个小时就能做完一周的工作，在金月检查过后花一段时间对失败品进行改良，然后整个人泡在地下室，跟央铃进行秘密行动。 激光枪、极光炮、屏障护盾……47区能找到、购买到的一切零件都被搜刮干净，供给林默和央铃制作武器。 这些武器功能不一，但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威力极大。 林默所制造出的任何一类武器，都要比战区和安全区市面上的武器的威力和精准度翻个几番。 这样的力量，能够让47区在掌握L星主权后，在联盟里迅速立住脚。 哪怕谈不拢也有底气挺直脊梁。 四个月后，47区开始在内部筹建护卫队，并在队中推广新型武器的应用，大家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47区而战，更是为了L星。 与此同时，林默对崽崽的改造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林默的私人制造间里，崽崽趴在床上，裸露着后背，后背的皮肤被沿着线路切割开，没有流血，只有洁净的保护和防护管。 在无菌的环境中，白骨红肉与空气亲密接触，全然信任地摊开在林默表面，崽崽枕着双手，回头看林默：“妈妈，好了吗？” “还没。” 林默在四个月对制造的基础学习中实实在在地学到了这个时代很多超前的知识，不知道是不是金手指带来的正向影响，她的学习速度很快，理解能力也比之前强了很多。 此时的她已经能通过制造过程中感受到的些许不对劲，察觉到自己可能会因此失败。 -- 第35页 几次验证下，林默发现这个方法很管用，只要她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虽然不能立刻改过来，但那个点也基本就是失败的致命原因。 像现在这样，林默就能起身，敲了敲门，金月很快赶了过来，换好无菌服走进制造间。 “央铃姐不在。林姐，我帮你吧?” 林默点点头：“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这条线路搭得不对？” 金月爽快地应了一声，走到崽崽身旁，蹲下身跟他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又站起来仔细观察线路。 这四个月跟随林默和央铃的学习过程，让金月的能力突飞猛进，现在不仅成为一名合格的制造师，就算是去考级也至少能拿到3级的资格证。 不过金月现在也不在意这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资质了。 在那天之后，林默跟金月谈话间才得知，原来柔菲也问过她要不要离开。 如果没有遇见林默，或者说改变后的林默，她一定会为了更好的学习选择离开这里。 但见识到林默的能力后，金月觉得没有任何其他地方能给自己更好更直观的教学。 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留下来。 “……林姐，这里确实有问题，你来看一下这边……” 林默立刻上前，仔细看了看她指出的问题，很快进行了改正。 金月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林默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林默将崽崽的后背缝合好，绑好纱布，扶着崽崽坐了起来。 “全身的改造已经差不多了，”金月笑着说，真心实意地为崽崽高兴，“崽崽没有了生命危险，林姐你也该放心了。” 林默却摇摇头。 她知道，还有最重要的一步。 林默低下头看着崽崽，伸手覆到他颈后。 央铃告诉自己，崽崽之所以成为了千万个试验品中唯一成功的那个，要得益于他无比特殊的身体。 在他颈后，原本生长着一块联络神经和血管、以及各个器官的类似骨头的存在。 实验室利用这块骨头的位置，用卡槽和晶片代替了它，不仅供给全身源源不断的能量，还支撑着他的生命。 晶片已经不在了，维系着传送能量的只有一个卡槽。 因此崽崽需要更多的每日不间断的能量石，并且这个需求在日益增大。 想要让崽崽真正回到一个正常人的状况，就不能永远依赖能量石，而且能量石不是无穷无尽的，需求按照这样增长下去，迟早有一天L星的能量石会被消耗尽。 而且只要这个卡槽没有被拿掉，总部的人随时能再制作出一张有更多负面影响和束缚的晶片放进去，从而控制崽崽。 作者有话说： 感谢营养液和评论！亲亲！=3= 关于下一个世界宝贝们有想看的可以提一下~我会考虑的！感谢在2022-02-03 20:35:43~2022-02-04 18:1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十八只崽崽 “央铃姐回来了！”金月打开门，看到央铃朝这边走来。 看到行动自如的崽崽，央铃明白林默已经完成了阶段性的改造，只差最后一步…… 然而央铃摇了摇头：“我没找到。” 她提前了一个月去找安杰，让他面向整个47区征寻和崽崽骨骼相似的人，甚至冒险去其他区寻找，依旧无果。 “妈妈。”崽崽抬着头，捏了捏林默的手，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没关系，我会控制食量的。” 林默心知他无比懂事，疼惜地回握住他的手：“妈妈一定会找到的。” 她一定会让崽崽彻底安全、成为正常的孩子。 “安杰跟其他战后区的首领有联络，他们多少能察觉到我们47区现状，不会错过这个可以做交易的机会。”央铃说道。 “战后区可以排除，而战区现在炮火连天，即便真有人骨骼相似也生死不定，说不好早就灰飞烟灭了。” “所以，只有安全区没有被排查过。” 林默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们本打算赶在联盟会议之前去往总部所在的安全区，但现在看来，想要赶在会议前彻底改造好崽崽，就得提前去安全区找到合适的骨骼。 还要算好给崽崽替换骨骼的手术所需时间…… “还有不到两个月。”央铃沉声道，“搜索需要很多时间，如果想尽快找到人，最好现在就出发。” “后天有一小时的停战期，总部要求我们按照惯例向上提交最近生产的物品。” “好。”林默望向窗外，“帮我准备好药品和营养品，以及可能用到的一切器械。” 现在的47区的能力足以与总部一战，夜长梦多，她也不想等。 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妈妈，”崽崽小声地唤她，勾住林默的小拇指晃了晃，“我们可以不去吗？” “崽崽？”林默蹲下身，没有想到崽崽会问出这样的话。 崽崽一向懂事，林默在帮他改造的时候崽崽没有一点反抗，因为他知道妈妈在帮自己活下去。 林默的话他向来只管听从，连问都不问，更别说提出相反的想法。 崽崽神色有些落寞，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 -- 第36页 一双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握住林默的手，似乎怕她会跑掉。 林默突然想起日记里的内容。 四个月来，崽崽从来没表现过不安和焦虑，他像一个普通的小孩，白天无忧无虑地和同龄人玩耍，晚上就蜷缩在母亲的羽翼里，甜美地进入梦乡。 崽崽还用自己的手艺俘获了一众叔叔阿姨的姨母心，经常去林默家里做客，一边用餐一边不忘夸崽崽的话不要钱一样砸过来，谁都羡慕林默有一个这么乖巧可爱、这么懂事的孩子。 林默也沉浸在与崽崽的日常生活里，一想到这样平凡而快乐的日子崽崽差点错过，林默很感激这段时间。 她慢慢了解到崽崽更多，她会注意到他不小心闯祸时委委屈屈还偷偷看自己的俏皮模样，看到他和同龄人玩耍时眼里流露的好奇与惊喜，会感受到崽崽缩在自己怀中时的全然信任和放松。 林默在现实世界里没有过孩子，但她现在觉得，崽崽就是自己的孩子。 她抱着崽崽时，觉得心里一片安宁与平静。 林默清楚，这已经不再是她初见时以为的血脉感应，但他们之间，确有亲情。 和崽崽相处的日子，足以让人心满意足、热泪盈眶。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本日记了。 崽崽也从未表现过异样，直到现在，崽崽第一次向她袒露出不安。 林默突然想到，即使崽崽不记得自己是被林默主动抛弃的，却也应该迷糊地记得两人是在安全区分开的。 因为是在安全区分开，所以崽崽印象深刻。 在崽崽的潜意识里，其实他还是害怕那个地方、怕被林默再次抛弃。 林默抱住崽崽，在他耳边轻声安慰，心脏却微微抽痛。 这么久了，崽崽还是忘不了。 “妈妈答应过你，永远不会抛弃你，你不是相信妈妈吗？”林默抑制住不让自己声音颤抖，尽力温和地重复着承诺。 “我相信妈妈。” 崽崽永远这么乖巧，这么听话，只要林默肯说，他就会信。 从不迟疑。 林默无法想象如果是她没有来到这里，崽崽该如何乖顺地听从原身的话，又是如何被控制着回到了实验室。 林默抱紧崽崽，望着不远处的工作台。 她深知如果自己没有这个金手指，即使有这份坚决，恐怕也会和原身一样，手无寸铁根本无法保护崽崽。 既然她来到这，拥有了这份对应的能力，她一定会在这里拼尽自己的一切力量为崽崽谋一个未来。 “我要让你摆脱他们的控制，崽崽，这是妈妈唯一能为你做的。” 也是她唯一能弥补的。 望着林默格外认真的眼神，崽崽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我们就不用躲了，我和妈妈就能永远一起生活了，对吗？” 林默重重地点头：“嗯！” “那我要和妈妈一起去！”崽崽再次投入林默的怀抱，腾出右手，勾住林默的小手指，“我们拉钩，我看其他小朋友都是这么做的。” 林默笑了，勾着崽崽的小手指晃了晃：“好。” 后天一大早，林默等人就在生活区的门口等待停战。 林默牵着崽崽，央铃拎着背包整装待发，几人望着灰蓝色的天际，听着那炮火声渐渐归于平静，林默朝央铃点了点头。 隔着荒废区和生活区的铁丝网停止了通电，停在荒废区的舰艇缓缓放下阶梯。 央铃看了看带着崽崽离开的林默，又看了看一声不吭的安杰，叹口气，晃晃手里的背包：“到时候联络。” 安杰点点头，突然又开口：“央铃。” 后者回过头，只见安杰伸出手，将一张卡飞快塞到她手里。 央铃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卡片，愣了愣。 这是兑换好汇率的积分卡。 “你不是……”央铃张了张嘴，又了然地点点头。 自从安杰知道了林默之前抛弃过崽崽的事情后就一直耿耿于怀，对林默也不像以前那样。 这次送他们去安全区也只给央铃准备了一张提前按照汇率兑换好的积分卡，到了安全区不至于引起怀疑。 而只给央铃一个人，明显是不信任林默、不想让她独自行动的表现。 更何况央铃来47区还不满五个月，简直太不给林默面子了。 亏得林默脾气好，不然这两人迟早得闹崩。 央铃无奈地看着安杰。 她也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长满刺的结，表面枯萎，却朝着内里生长，以为了无痕迹，却不知何时就被挑拨起来被迫回忆。 这才它带来的痛苦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扎得更深。 对于自己来说，这个结是她被摧毁的家庭。 对安杰来说，是他儿时母亲的身影。 “不管林默之前怎么样，至少我所认识的林默对崽崽是全心全意的，她能以身犯险去安全区，只是为了给崽崽一个可能性。”央铃平静陈述着自己的想法，“人都要往前看，即使是崽崽，也希望如此。不是吗？” “这个，我会给她的。”央铃拿起积分卡，最后说道。 安杰神色淡淡，点点头：“保重。” 他再没有多说，只是看着两人离开，走上舰艇。 象征着绿色和平的舰艇慢慢升空，众人抬头目送舰艇离开，卢为宇热情地朝舰艇挥手，无声说着保重。 -- 第37页 安杰在人群中兀自低下头，摸了摸口袋中拇指大小的照片。 那是母亲和他唯一的一张合照。 在最便宜的老式照相馆里，拍下一张狭小的照片，两个人却洋溢着最满足的笑容。 人，都要往前看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评论和地雷！ 关于更新的事情大家都在问我就再提一下：V前我跟着榜单要求更新，V后会稳定日更甚至双更万更这样，因为菜鸡作者想顺V，这个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也很想更新，存稿都在箱子里迫不及待呢！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期待！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写好的！感谢在2022-02-04 18:18:24~2022-02-08 15:5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KIQIP!、绿色核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蜕皮的小胖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十九只崽崽 “安杰给你的。”央铃状似无意把积分卡塞到林默手里，又若无其事地转身整理早就整理好的背包。 林默接过积分卡，行云流水般放到一旁又接着收拾床铺。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凑了过来：“你好像一点不意外？” 林默放好枕头，又冲崽崽拍了拍：“刚铺好软软的枕头，快来躺会儿！” 崽崽甜甜地应了一声，脱下鞋子和外衣迅速钻进被窝。 “你是说这个？”林默拿起一旁的积分卡，确实不甚意外地点点头：“安杰嘛，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不坏的。” 央铃：“……我是想听你为他辩解的吗？” 林默压下嘴角的笑意，正了正神色：“没别的意思，我之前确实做错了，他又有那样的经历，即使一辈子讨厌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他一直没有影响到我，对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讨厌就讨厌好了。” “你说得轻巧……”央铃嘟囔一句，“自从你表演苦情人为爱留下的戏码后，安杰当天就跟你翻脸了。” “47区的人都知道你是演戏，但不知道安杰是因为突然知晓了那件事。现在大家都以为他开不起玩笑呢。” 来路奇怪的敬畏+1。 林默没接话，只是突然上下扫了一眼央铃：“等会。”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安杰的风评？” “别乱想啊！”央铃连忙瞪了她一眼，做贼心虚地转过身，把话题扔给崽崽：“崽崽你怎么刚起床就睡觉呀？” 崽崽眨了眨眼睛：“因为我和妈妈昨晚收拾东西睡得很晚。” “央铃阿姨没有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不知道两个人的东西有多少。” 央铃：“？” “我没有，难道你妈妈就有吗？”央铃气不打一处来。 林默平时除了工作比她还宅！ “但是妈妈有我。”崽崽说完，将被子掀开了一角，朝着林默眉眼弯弯：“妈妈，被窝暖好啦！” 林默用拥抱回应了崽崽：“乖！” 央铃：“……我不应该在舱里。” 自知跟这两个人说话讨不到好，央铃愤然转身去了控制室。 央铃来到控制室的工作台前，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小屏幕，翻转几下，展开成一个大屏幕。 上面有三个小圆点。 其中一个灰色的圆点是柔菲，大概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一到安全区就换掉了衣服，首饰什么也一样没留地被扔掉。 属于她的追踪器也随之失效。 另外两个还亮着的小红点分别是当初那艘战舰和刘副官的定位。 刘副官的定位时有时无，但战舰的追踪器一直在线。 而且从长时间的记录能发现，刘副官一旦在线，基本会去战舰所在地，大概是这艘战舰的负责人。 “你有几成把握？”林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央铃身后。 央铃吓得一抖，一脸无奈地回过身：“拜托你下次走路出声好吗？” “是你注意力太集中了，我叫了你好几声。”林默摊手。 央铃哑然，视线再次回到屏幕上，摸着下巴回忆道：“我去过不止一次，混进去肯定是没问题的，这艘战舰的编号我也记得，可是刘副官……” 林默明白她的心思：“他不靠谱。” 央铃点点头，轻叹了口气：“我听安杰他们说了，这人两面三刀墙头草，你也是亲耳听到过他说的话。” “没错，但正是因为他墙头草，我才要找他。” “他很好要挟，就算没有他的秘密，也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而且刘副官并不是林默真正的目的。 她要找到柔菲，那个真正有人脉和实力的人。 “听刘副官的冷嘲热讽，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说那些话了，而柔菲却忍了一路，直到想招我入麾，不得已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最后，柔菲为了让他保守住‘组织’的秘密才撕破脸皮。” “这足以说明那个‘组织’的重要性。” “如果能拿这个组织跟柔菲做交易，我想她会考虑帮我的。”林默说道。 央铃不知道林默偷偷计划了这么多，乍一听来简直胆大包天，什么人敢随口说要拿没见过的组织胁迫一个背后有大家族支撑的人？ -- 第38页 可细细一想，也确实只有林默能做出这事了。 她有超越五级的制造能力、又有护她周全的崽崽。 央铃很清楚，只要崽崽一旦被改造完毕，就算总部全员出动也不能撼动他们二人一分一毫。 林默有说这话的胆量，自然也有做这事的能力。 “可是……”央铃还是忍不住猜想最坏的结果，“如果我们走后刘副官翻脸了呢？” 到时候，连带着整个47区都有暴露的可能。 “我一个人承担。”林默斩钉截铁说道。 “从找到刘副官后，一切都由我一个人出面。包括你，都不能参与这件事。” 她会蒙面、带变声器，能减少一点怀疑算一点。 “你疯了？”央铃瞪大了眼睛，“你不想活了？来的时候你可没告诉我们！一个人行动……你怎么想的！？” “我决定了。” “安杰明天就会联合其他战后区包围安全区，咱们不是说好明天再开始行动吗？”央铃扯住林默的袖子，神色有些激动，“我知道你关心崽崽，关心则乱，你别犯傻。” 林默摇了摇头，轻轻拽开了央铃的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崽崽睡觉吗？” 央铃一顿。 “那天你不在，金月也看不懂，我就没说。”林默声音平静，“我前天给崽崽做改造的时候，发现崽崽体内的器官开始有了衰竭迹象。” “从那天起，短短两天，崽崽所需的睡眠时间增加了近两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央铃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难道已经……” 林默点头：“能量石还是无法真正代替晶片的存在，它传送给崽崽的能量无法足够供给每个器官的大额用量。” 这种情况下，崽崽体内的保护机制被激活，它想减缓他身体损伤的速度。 而对于人形武器来说，睡眠是无用的，是越少越好的。 所以这种保护机制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增强他的睡眠时间。 这也足以说明，崽崽已经处于一个在崩溃边缘的危险状态。 “你还觉得，我能等吗？” 望着林默平静却暗涛汹涌的双眸，央铃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挽留的话。 “我知道，明天安杰开始包围，这件事风险也会少很多，但我不敢承受再等一天的风险了。” 多一天，崽崽身体内的衰竭就要加重一层，这是不可逆的，即使是如此发达的现在，也只能用坚硬的外壳保护主要器官，生老病死却依旧是人之常态。 不过都是普通人，不过都是血肉之躯，谁能有回天之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8 15:53:55~2022-02-10 16: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清一涩、番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万 9瓶；被猫吃掉的脑洞君 3瓶；安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二十只崽崽 舰艇落地，三人成功跟着货物混了出去。 林默抱着崽崽挤在狭小的空隙中，直到周围一片安静，崽崽才从空隙中钻了出来。 崽崽回身去拉林默，两人终于完全脱身，开始寻找央铃。 “央铃？” “……央铃？” 在林默以为她不小心钻到另一个货箱里时，角落里突然发出声音：“我在这儿！” 声音被故意压低，却在货箱里回荡了两遍。 紧接着就见央铃从另一个货架里钻了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状似平常：“走啊。” 林默：“……你知不知道自己演技很差？” 央铃继续装傻：“什么啊？” “你刚才是不是跟安杰通风报信呢？”林默无情拆穿。 “你说什么啊！”央铃叉起腰，自觉辩解无力，又推搡着两人往外走，“快走吧你！” 央铃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门，三人轻松离开了这片仓库。 她们抬起头，看着属于47区的绿色舰艇离开天际。 安全区的天空和战后区的天空是不同的。 一个是蔚蓝，一个是灰蓝。 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战区已经重新开战，可一片祥和的安全区什么也听不到。 央铃擦了擦自己衣服上的纽扣，让微型摄像头拍得更仔细。 “走吧。” 三人按照记忆里屏幕给出的方向，走到了一条繁荣的街道，看着人群喧嚷热闹非凡的商业街，林默选了一家相对安静的咖啡馆。 几人走进单间，检查过环境安全后打开屏幕，再次确定了战舰区的位置。 就在不远处。 林默没有多作停留。 她将崽崽的手交给央铃：“妈妈有事去办，乖乖跟着央铃阿姨等妈妈，好不好？” 崽崽只是懂事，并不傻，他知道林默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让自己离开她。 林默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他知道。 但他看着林默的眼睛，沉默几秒，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等妈妈。” 林默松了口气，摸了摸崽崽的脑袋，笑容一如平常：“我很快就回来。” 林默从背包里拿出帽子戴好，压低帽檐离开了咖啡馆，朝着战舰区走去。 -- 第39页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林默袖口的扣子发出的红光越来越亮，证明她走对了路线。 她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周围的街道越发冷清，寸土寸金的店面竟然也开始空了起来。 环境逐渐荒凉，很快就没有了高楼大厦的现代感，取而代之的是空旷的土地，一座见不到头的“围城”，墙的下面露出秃黄的土地，寸草不生。 中央是一扇高大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金属门，在通电下闪动着危险的光泽。 虽说是门，可看上去像是一面平整无缺的墙，没有进入的地方。 两侧是高大的灰墙，涂着不知名的涂料，看上去坚硬而冷漠，一派生人勿近的气息。 在林默拿出口袋中的通行证靠近门后，金属门反应迟缓地一顿，紧接着中间的贴地部分自动朝两侧撤开，露出了可供一人通过的宽度和高度。 林默调整了一下帽子，遮住自己的脸，走向狭窄的通道。 在她通过的一瞬间，无色的光线将她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地扫描了一边。 林默迅速穿过通道，金属门很快闭合成原来的模样。 她做着深呼吸，平息下刚刚紧张而加快的心跳，抬头看向四周。 高墙围着的院内是另一派景象。 他们穿着不同的衣物服饰，却又同样地行色匆匆，看到有人进来只有少数人扭头看了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 每个人都在忙碌自己手头的事，无暇顾及其他人。 这正是林默想要的。 她扯下左手袖口的扣子，贴到耳廓，找到没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我到了。” “背对墙，你的三点钟方向。”央铃简短地提供位置信息，没有多说。 林默再次出发。 果不其然，很快找到了战舰的编号，央铃也在另一边的屏幕里确定了她的方位正确。 林默用进入战舰区一样的手段混进了战舰，似乎没有人怀疑“门”的可信度，只要能进来，就不会被特别关注。 林默刚进入战舰中没多久，突然听到央铃的呼唤。 “刘副官，他动了。” 红点再次移动，是从别的地方来到战舰这里，林默不动声色地溜进一个房间，看到办公桌上拜访着刘副官常用的物品和署了名的文件，确定这是刘副官常来的指挥室。 林默的视线凝固在印着“机密”字样的署名文件，食指指节在桌上轻轻扣了几下，似乎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她伸手将文件翻了个面，果然看到另一行字—— “陈长官亲启”。 林默瞳孔微缩，几乎已经猜到“投靠”柔菲的刘副官会在里面写些什么。 不过她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动手拆。 林默将文件放在一边，又从全身上下的数个口袋里翻出各种零件。 她将零件摆放在桌子上，一刻不停地开始组装。 多亏有央铃熟知这道门的精巧，它的智能扫描不仅能扫描出武器，还能根据各种零件判断出它们组装后潜在的危险。 于是林默想了很久，终于在大脑的“资源库”里找到一种既小型又新颖的消音枪。 零件普遍而安全，都不在通用的武器配件范围内。 林默用最快速度组装好武器，刚完毕就听到门外传来正在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林默收起一旁的文件，放轻脚步躲到了门后。 在刘副官走进来的一瞬间，林默抬起了武器，枪口抵到了他的后脑。 刘副官一个哆嗦，手里端着的水杯跟着颤抖起来。 “关上门。”林默用极低的声音命令道。 刘副官按照她的话，动作僵硬地关上了门。 只听身后的女人声音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却让他突然记起来是谁的声音。 “刘副官，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0 16:11:32~2022-02-11 19:3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5293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1529363 6瓶；被猫吃掉的脑洞君 2瓶；540259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二十一只崽崽 不知道是林默的屋子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力太大，还是林默现在出现在这里太过匪夷所思，刘副官瞪大眼睛盯着林默看了足足十秒才缓过神，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很久没见了，想来看看刘副官，刘副官不会忘了我吧？”林默唇角上挑，却没有笑意。 刘副官却笑了，只是很假：“我和你不熟，就算你要找也是找柔菲吧？找我来，我也不能提供任何东西。” 刘副官只当这女人神经不正常，无暇思考她是怎么带着武器混进来，要怪就怪被枪抵住头的感觉实在不大舒服，他只想赶快让她放下武器离开，越快越好。 林默摇了摇头：“您也太小瞧自己了，你怎么会没有用呢？” 说完，她拿出了那个文件袋，微微一笑：“你可帮了我大忙。” “你怎么……！” 刘副官睁圆了眼睛下意识要去抢，下一秒手臂被烧灼一般刺痛，他后知后觉地看过去，发现自己手臂被激光扫到，直接擦掉了一道皮，露出鲜红的血肉。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颤抖着想要尖叫，刚张开嘴就被林默黑洞洞的枪口堵了回去。 -- 第40页 她真敢开枪！？ 刘副官终于正视起面前的女人，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和不安，咬着牙问：“你看了？” “还没，”林默摇摇头，“不过看你的反应，这东西果然很重要。” 刘副官没想到又被她摆了一道，却不敢有脾气：“你不知道怎么用，拿到了又能怎么样？” “谁说我不知道？我拿着这个去找柔菲，她肯定会很生气吧？” 刘副官看着她笑容淡淡抛出这句话，心中恍若平地一声雷。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投靠柔菲的事瞒得很好，表面上他还是陈长官的心腹手下，他这段时间提心吊胆，连酒都不敢多喝，生怕哪天一个不留神把这事儿泄了出去。 “这个你不用管。” 林默收起文件，说起自己的来意：“正如你所说，我真正想找的确实是柔菲，不过我一找不到人，二没有能跟她谈判的筹码，只能先来找你问问了。” 刘副官似乎没有犹豫：“我都告诉你，但是你得把文件还我。” 林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了，你配合我，我自然也会配合你。” 对方松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林默见他妥协，也不耽误时间，了当问出自己想要的问题：“柔菲偷偷组建的组织是做什么的？” 刘副官难掩诧异看她一眼，好像在说“这你也知道”。 不过他也没多废话：“如果你了解得再多一点就能知道柔菲根本没打算让我真正插手这事儿，交给我办的事无非就是替她寻人、打下手。” 林默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没了。”刘副官摆出很无奈的样子。 “别装，你要是没摸到什么线索证据敢往上交文件？”林默无情拆穿，“不要浪费时间，我没心情跟你耗。” 林默冷着脸将枪口对准他刚刚受伤的胳膊：“你应该不希望这条胳膊彻底废掉吧？” 刘副官碰上她冰凉的视线，完全想不通这女人怎么会这么狠，一言不合就动手，连柔菲都只是言语威胁自己。 他更想不通她是怎么从几个月前自私贪财畏畏缩缩的模样变成现在的样子。 眼前的林默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旦听到不想要的答案，她真的会开枪毙了自己。 “……” 真切认识到当前状况的刘副官合上眼睛，泄气般低下头，交代了自己知道的全部。 虽然被柔菲胁迫，但他这么多年副官不是白当的，他确实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组织的所在地。 “对于她要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他提供的信息被林默袖口的话筒一字不差的收录下来。 坐在咖啡馆里的央铃迅速根据他提供的地标找到那个地方。 经过简短分析寻找，央铃看着屏幕上的地点呆住了。 柔菲所建的组织居然设在了总部附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抛开柔菲的胆大不说，她选择的地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藏匿地点，空旷且隐蔽，甚至能溜进总部。 即使是在总部工作多年的央铃也从来没发现过附近有这种地方。 林默听到央铃的回应，确认他说的是实话后，也不多为难，继续下一个问题：“柔菲现在在哪儿？” 刘副官皱着眉头：“她？” “没完成她自己的任务，又没有了利用价值，除了在家哪也不能去。” “不然也不会让我替她找人。” 林默早就觉得柔菲的身份实在奇怪，接着问：“她不是你们陈长官的夫人吗？为什么这么不受待见？” 长得又美，家境又好，陈长官怎么会这么对她？ 而且柔菲有着足够的家族实力，为什么不寻求家族的帮助而离开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刘副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当年她追陈长官的时候，闹得是人尽皆知，最后陈长官迫于家族压力娶了她，哪有怎么样？外面还不照样彩旗飘飘。” “至于为什么她不肯走？”刘副官看向林默，“你难道不理解吗？” 他的意思很明确。 就像林默“为了安杰甘愿放弃前程”一样，柔菲也爱陈长官爱得死去活来。 林默突然想到柔菲在离开的时候反复告诉自己那些话，话里话外都不希望自己重蹈她的覆辙。 林默沉思片刻，拿着枪冲他摆摆手：“带我去找她。” “你真要去？”刘副官刚问出这句话就住了口。 他比林默还清楚去往柔菲家中的危险程度，不过这和他可没有关系。 两个疯女人站在一起，他乐得看戏。 “等我见到柔菲，就会把文件还给你。”林默说道。 “……万一你反悔呢？”刘副官盯着她，似乎要看出她的破绽。 “你觉得你现在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刘副官：“……” 刘副官最终还是选择了识时务，一路带着林默走出了战舰，林默的枪就抵在他腰侧，这一路刘副官走得异常心惊胆战。 刘副官率先穿过了金属门，站在一旁等林默，直到林默为了通过金属门扔开枪时，他这才反应过来林默手里再没了能威胁自己的东西。 他冷冷一笑，转身就朝着街道跑去。 -- 第41页 可他没跑多远，突然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小小身影站在街口，朝他笑着摆摆手：“刘叔叔，你要去哪儿？” 作者有话说： 林默：你怎么想不开？感谢在2022-02-11 19:36:46~2022-02-12 18:2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529363、咸鱼茄子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猫吃掉的脑洞君 3瓶；5152936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二十二只崽崽 男孩穿着牛奶背带裤，戴着一顶奶黄色的帽子，朝着他的方向露出甜甜的笑容，万般无邪，是每个人看到都会觉得心软可爱的孩子。 看在刘副官眼里，这拥有天使一般面孔的男孩，内里却住着一只魔鬼。刘副官瞬间吓得双腿发颤，瘫软在地，扒着地面不断后退。 “6、6031……” 他怎么会在这儿！？ 总部找了他五个月，把整个L星翻了个遍，甚至以为他在某场战乱中能量不足碰巧死掉了。 怎么会…… 他永远忘不了6031是如何逃出去的，那也是他被柔菲威胁的原因。 当时6031看上去已被柔菲完美控制，乖巧无害。 哪天他把柔菲支开，自己去卫生间，刘副官带人看着他。 刘副官因为烟瘾犯了，走到卫生间门口，刚点上一支，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哀嚎，似乎被扼在喉咙里来不及发出。 他不知为何出了一身冷汗，贴紧墙壁回过头，只见6031满身是血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6031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刘副官藏身的角落，刘副官浑身一颤，连忙缩回去，再也不敢探头看。 他全身紧绷，整个人沉浸在人形武器带来的恐惧中，直到柔菲回来，一巴掌扇醒了他。 6031早就没了踪影。 劫后余生的他再也不敢提这件事。 因为他和柔菲是唯一跟6031失踪有联系的活人，上级暂且没有严惩他，只是让他和柔菲去找。 而且不知为何，他们把罪过都归到了柔菲头上，似乎认定是她心软导致的。柔菲好像也不想多解释。 刘副官一直在阴影里侥幸自己没被追责，直到柔菲再拿出这事威胁他，他才意识到这件事自己根本脱不了干系。 他现在看见6031站在自己面前，已经完全没有拿他邀功的心思。 刘副官只想活下去。 “我带你们去找柔菲！现在陈长官不在家，是最好的时机！”刘副官迫切地看向林默，“好心地”替她出谋划策。 林默挑眉：“刚才你怎么没提到这个？” 刘副官苦着脸：“我怎么知道你们带着他……” 她们说得这么轻松，还不是因为她们没见过6031的恐怖！ 从6031手底下劫后余生的他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 “走吧。”林默点点头，刘副官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态度180度大转变，片刻不停地带他们前往柔菲的住所。 路上他试探着开口，语气颇有些战战兢兢：“待会儿送你们见柔菲……我能走吗？” “当然可以，我说过，你配合我，我就配合你。”林默神色自然，让刘副官缓缓松了口气。 有刘副官这个十分配合的赶路人，几人很快到了柔菲的住所。 崽崽目标太大，林默让央铃带着他在附近待一会儿，独自一人跟着刘副官走向住所。 门口的守卫见到刘副官，恭恭敬敬打了招呼，没有怀疑他的来意，还贴心地给两人打开了门。 柔菲家中陈设里里外外都透着冰凉的氛围，黑白灰的线条，棱角分别的家具，没有一丝烟火气，好像没人居住一样。 林默收回视线，继续跟刘副官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最后在一扇灰紫色的电子门前站住了脚。 刘副官站在门口，面对着门，只听一阵细微的电流声从门上发出，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我没叫你，你来做什么？” 是柔菲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疲惫。 刘副官看了一眼身边的林默：“我给您介绍个人。” 他让开地方，林默站到了他刚才的位置，两秒钟过后门应声而开。 柔菲显然急匆匆地披了一件外衣，如瀑般金色卷发还散开着，有些凌乱。 不过即使没好好收拾自己，柔菲也由内而外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你怎么来了？”柔菲满眼惊讶，上下扫了她一眼，察觉到她出现得太过诡异，神色也凝重起来。 柔菲的视线投向刘副官，神色不明。 刘副官不敢直视柔菲，只是恳求般看向林默，后者状若平常把文件扔给他，好心提醒一句：“你快跑吧，别回头。” 刘副官心说他当然明白，伸手一把抢过文件，逃也似地离开了。 柔菲没拦他，回过头看向林默，眼神中满是探究：“你来做什么的？” “夫人忘了？是您邀请我的。” 林默语气正常，神态表情礼貌而疏远，柔菲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一声。 “你之前都是装的。”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她没忘记令人印象深刻的林默，也自然没忘记当初再三提出想要带其离开的想法，可惜都被林默拒绝了。 这次来撕破伪装来找她，肯定有所图谋。 -- 第42页 “你能拿捏住刘副官，还敢单枪匹马地来找我，一定有把握了。”柔菲将门大开，转过身走回房间内，坐在白色绒毛沙发上，冲林默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进来。 房间内的装饰要比外面有温度得多，有经常活动的痕迹。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旁边还有一些小孩子玩的积木，只是积木很新，似乎刚拆开包装不久。 注意到林默的目光，柔菲也注视着地上的积木，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借你的能力，在安全区搜索找人。”林默开门见山说道，“我只知道总部有这个机器，但我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用。” 林默顿了顿，见柔菲不答话，她继续说道：“刘副官已经背叛你了，他很快会把你组建的组织位置上报给你丈夫，我知道这个对你很重要。” 林默随手从身后拿出几张纸，递给柔菲。 那是刘副官写的告密信和组织的所在图纸。 柔菲接过来，凝眉看了几眼，竟气笑了：“这狗竟然敢反咬我一口。” “姓陈的已经在家待了几个月，这次他是看准了姓陈的今日出差回来，他就有独自会面的机会。”柔菲手上用力，将信纸揉搓成一团，狠狠扔到一边。 “自从上次回来，姓陈的已经不重用他了。要不是我，他想见个面都得用文件呈上去一层层求批准。” 林默这一手留的好，现在刘副官要找她丈夫告密可要花些功夫了。 林默提醒：“他没有了这份文件，肯定还会起草一份，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现在带我去搜索的地方，我们速战速决。” “你好奇怪，”柔菲似笑非笑抬起头看着林默，“既然刘副官早晚会背叛我，你知道了我的组织又能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默不气也不恼：“因为你一定也有需要我帮的事。” “你笑得很好看，但是你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了。” 柔菲笑容一顿，骤然松开了手，这才发觉自己手心沁满了汗。 林默走到地毯旁，拿起一块积木，又看向因为自己的动作明显紧张起来的柔菲：“一定有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雷营养液和评论！！都是我的动力！www 感谢在2022-02-12 18:28:39~2022-02-13 20:0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ker、52736769 5瓶；51529363 3瓶；nnnn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二十三只崽崽 “……你知道？” 在林默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柔菲好像被卸了全身的力道，瘫倒在沙发上，双目透着坚硬外壳下的颓然。 “姓陈的根本不是人，他没有感情……” 似乎终于有人把她的心脏外的保护壳敲破，柔菲积压许久的痛苦从细微的裂缝中喷涌而出。 她长长的指甲掐进沙发中，却转过头，看向紧闭着的窗子。 柔菲狠狠地咬着后槽牙：“他威胁我，现在你也来威胁我。” “我不是来威胁你的，我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眼见她误会了，林默及时提醒道，“不过你是不是该先告诉我问题在哪儿？” “你能解决？”柔菲为这一线生机的话语吸引，拧着眉头看向她，充斥着狐疑。 “……那你会解锁吗？” 林默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会。” 柔菲眼里流露彻彻底底的失望。 她连什么类型的锁都没问，张口就说会，明显在糊弄自己！ 林默再次耐心补充：“我是说，什么锁我都会解。” 柔菲盯着她的脸，似乎在分辨话中的真伪性。 或许，她真有开锁的天赋？ “……那是身份验证锁，而且你只能看，没有时间近距离接触。”柔菲冷静下来，语气认真，“你真能打开？” “市面上的所有锁，我都知道构造。即使市面上没有我也能在短时间把它们解析出来。” 柔菲沉默几瞬，站了起来。 她没得选，林默是自己唯一剩下的可能性。 “我的实验室就有搜人功能，里面的信息都是从总部复刻过来的，但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你确定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柔菲一边带着林默离开房间一边说道。 林默既然肯试一试，她也不吝啬满足对方的条件。 现在林默跑也跑不掉，算是跟自己拴在一条线上的了。 柔菲没有朝正门走，而是转了几个弯，在楼梯口停下，打开了楼梯下储物柜的门。 “几年的信息差不要紧。” 林默跟着她走进去，柔菲在狭小的储物柜里摸索，点亮了一个按钮，很快出现了一道暗门。 打开暗门，里面是一辆两人座椅的小车，其下的蜿蜒曲折的轨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像极了矿洞里的小矿车。 “从这儿能到我的实验室，你不是好奇组织吗？很快就到了。” 柔菲熟练地坐到小车里。 林默学着柔菲的动作迈进小车，坐到她身边。 “什么意思？你把她们聚集起来真的是搞实验的？” “不然呢？” “准备好。”柔菲拉动墙上的摇杆，同时转头说了一句：“对了，待会儿就说你是我的朋友，别吓到我儿子。” -- 第43页 ……儿子？ 林默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小车猛地加速，道路弯曲丝毫不能减缓它前进的速度，林默只能紧紧把住座位和车沿，防止自己被甩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车终于驶出了狭窄黑暗的隧道，林默的视野突然明亮起来。 她们来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布置与柔菲住所的客厅风格很相似，如果不是坐了这么久的车，她肯定觉得自己还在那栋房子里。 柔菲没有解释，走到占满一面墙的屏幕前，在操作台上鼓捣了几下，屏幕很快亮起。 “……妈妈，真的是你！” 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他在另一个儿童房里，站在单人床上拿着一块小屏幕跟房间里的人通话。 “你来看我了！” 小男孩金发碧眼，开心地笑着，简直是跟柔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妈妈，那是谁？”小男孩年纪大概七八岁，和崽崽一般大小，不过他的性格似乎要比崽崽活跃很多，看到另一边视频里从未出现过的女人很是好奇。 “小禹，这是妈妈的好朋友，她能……”柔菲声音温和，却突然顿住。 她不确定林默到底能不能把小禹救出来，万一做不到，小禹还要白高兴一场。 “我能陪你妈妈一起玩。”林默开口，面对和崽崽一个年龄段的孩子，她的语气也柔和下来。 柔菲望向她，得到对方的微微一笑：“是吧？” 柔菲缓缓点了点头，心下安宁了许多。 她再次看向屏幕：“小禹，你把摄像头对准门锁好不好？” 小禹知道林默的身份后，显然也为妈妈交到了新朋友而高兴，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噔噔”跑下床，将镜头对准了门锁。 “这样可以嘛？”小禹举着屏幕问道。 “……可以吗？”柔菲看向一旁到林默，后者看着屏幕目不转睛，柔菲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分分秒秒好像却度日如年，心脏跳个不停，震耳欲聋。 林默扶了扶耳机，那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陷入沉默，直到再次传来央铃声音。 “可以。” 可以？！ 一切不安和惶恐随着林默的点头戛然而止，柔菲喃喃重复了两遍，又抓住林默的胳膊：“你真的可以？” 林默再次点头：“但是现在你能尽快给我一个制造条件吗？我需要一些配件，要抓紧时间……” “当然！”柔菲声音都开始颤抖，她二话不说拉着林默的手腕走向房门，一把推开门。 几百平米的大型制造间内，二三十名身着各异的女性制造师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齐齐望了过来，她们或坐或立，都在沉浸地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看到柔菲后，她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其中几名似乎是领头的制造师走了过来。 “柔菲姐，你怎么带着人从那儿过来的？”她们对柔菲的称呼很亲昵很正常，和林默想象中被胁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们看向林默，朝她伸出手，友好地笑了笑。 “帮她准备一切想要的配件。”柔菲没有过多寒暄，努力维持声线平稳，“越快越好。” 为首的制造师愣了愣，一时不理解，但还是立刻派手下的人去准备好这里所有的一切配件。 当她转过身，突然看见柔菲眼中的泪光。 那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她突然什么都懂了。 “你能解开那个锁，是吗？”制造师看向林默，问话的同时也几乎确认了这个可能性。 “柔菲姐等了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我们没有能力，几年过去了也没研究出来解决办法。”女人虽笑着，语气中却透着自责。 她将林默带到自己的制造台前，把所有的工具都摆了出来，看着满桌的工具，女人轻轻叹了口气：“柔菲姐给我们的都是市面上最好的设备，我们却没能帮到她。” 柔菲笑：“你们已经很努力了。” 林默看着两人，好奇道：“她们在这都是为了解锁？” 两人点点头。 林默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被谁关起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柔菲脸色沉了下来，她微微眯眼，眼神充满恨意。 “是他父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3 20:02:13~2022-02-14 18:4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气小熊 3瓶；5152936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二十四只崽崽 “那个该死的东西，不配成为小禹的父亲。” 林默看着她：“我听刘副官说……” 林默没说出传闻，但柔菲明白。 她冷笑一声：“没错，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为爱发疯的蠢女人。” “他们没有看到姓陈的当初是怎么求我怎么追我的，他花言巧语，我也头脑发热。他说他在军官考核期，不能表现出在事业以外浪费精力。” “他说如果被发现，他很可能转不了正。” 可倘若大家都知道是柔菲大肆追求的他，或许就不会产生影响。 他爱柔菲，柔菲也应该为这份爱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名誉。 处于热恋期的柔菲被爱情冲昏头脑，信以为真。 -- 第44页 可直到柔菲不顾家族反对、如愿以偿嫁给了他之后，姓陈的开始肆无忌惮跟同事羞辱嘲讽她。 被柔菲发现后，他一开始会立刻摆出另一副嘴脸，浓情蜜意地安抚她。 实际上是因为那时候的她还没跟家族彻底决裂，姓陈的一边哄她接受家族给自己的资源，一边不让她跟家里联络。 那时的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直到生下了小禹，她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数日，醒来后又忙于照顾孩子，无暇顾及家族，家族渐渐不再联系她。 彻底失去了家族源源不断供给的人脉和资金后，姓陈的也原形毕露。 “这些年我一直呆在家中，听从他对未来的‘规划’，愚蠢得可怜，甚至在他向外界隐瞒了小禹的出生时，也觉得合情合理。” “小禹四岁的时候，他说他在总部主张的实验成功了。” “但是现在到了一个关键时期，需要像我一样年纪的女性去做试验。” 柔菲一开始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直到她被推进封闭的观察室，看见了那个和小禹一般大，却眼神冰冷的小男孩。 他穿着银色的实验服，抱着双膝，将头埋进臂弯里，一声不吭静静地坐在角落，听到有人进来也只是冷漠地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下头。 他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身下是冰凉的地板，连一张薄毯都没有，更别说小孩子的玩具。 柔菲不解，跟外面的人要了一张毯子，抱着对孩子的喜爱试图跟他沟通。 男孩在她循循善诱的话语中渐渐抬起来头，任由柔菲为他披上毯子，可他依旧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好像失去灵魂的空壳。 后来，接触成功的柔菲离开观察室，同时得知了他的身份。 6031，他是一台人形杀戮机器，确实是一个空壳，一个在无数次实验中自主脱离了情感需求的躯体。 实验员告诉柔菲，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把他当成一个人。 他身边没有任何东西，是因为他曾用偷偷留下的果核杀了数名看守。 就连柔菲带进去的那条薄毯也能随时为他所用，在短短几息之间勒断她脆弱的脖子。 柔菲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她不想再去接触这样一个杀人机器。 可她丈夫将小禹锁了起来，并以此要挟她每天去接触6031，唤醒他的情感，从而达到控制目的。 柔菲面对着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她的指甲掐进男人的胳膊里，怒目圆睁，声声泣血：“那是你的儿子！” 男人毫不留情地把她甩开：“我知道，我会给他最好的环境。” 小禹还是被带走了。 他被关到总部里，像那些被用作实验的小孩一样，只是他的□□室被布置成充满童趣的儿童房，这就是男人承诺的“最好环境”。 男人只允许她一周去探望一次，还要隔着玻璃。 后来为了让柔菲的感情转移到6031身上，达到更好的目的，他甚至只允许柔菲和小禹通过屏幕相见。 柔菲望向刚才的房间，声音哽咽：“小禹被关了多久，我就有多久没抱过他了。” 而在和6031相处的日子中，柔菲的警惕心确实也慢慢松懈下来，开始把6031当成小禹一般的孩子对待。 因为她没有见过6031杀戮的场面，而6031在她身边的很多时候就和平常的小孩子一样，还要更安静更乖巧一些。 “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弃。”柔菲缓缓说道，“我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从小禹被关起来的第一刻起，我就决定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带小禹离开。” 可是太难了。 因为6031的重要性，连带着跟他有关的一切人和物都被高度重视、严肃对待。 小禹房间被加上了身份锁，能开锁的人只有他父亲。 而这道锁是总部最高级别的制造师们合力打造，只要他们想费劲心思锁住一个人，这L星就没有人能解开。 “我找遍了所有安全区的制造师，他们不敢研究这种看上去就知道是为了权贵打造的锁，甚至试也不愿意试。” “他发现了我在试图解锁，开始拿小禹的生命威胁我。” 柔菲深吸一口气，陷入回忆的她再次被曾经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痛苦席卷吞没。 “所以我只能偷偷开展。” 她找遍了一切有尚未发掘的天赋的女性制造师，她向她们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恳求她们的帮助。 柔菲会提供她们的一切开销，会供她们学习更多制造知识，给她们最好的生活环境。 有些人为了更好的待遇，有些人为了故事里的小禹，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都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并全身心投入解开那道锁的工艺中。 可是顶尖团队制造出来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三年了，我是最先被柔菲姐找到的一批里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它的构造。” 女人话里话外满是愧疚。 “这不怪你。” 同为制造师的林默很清楚，没有自己这样的金手指，不能一直测试、光是看外形解锁简直难于登天。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柔菲从来不会责怪她们，她眼中闪着泪光，“而且，我终于等到了。” 配件和工具已经准备完全，几名制造师帮林默打下手，她闭上眼睛仔细想着那道锁的构造，将脑子里所有相关的结构图纸全回忆了一遍。 -- 第45页 片刻后，林默睁开双眼，立刻开始动手。 几人围在她身边堪堪跟得上她的速度，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林默在短短几分钟制作好了一张身份卡，但是她在最后一步停了下来。 林默屏住呼吸，在听到耳机中央铃肯定的声音，才缓缓松了口气。 成功了。 林默微微一笑，做完最后的工作，把卡片递给柔菲。 柔菲紧紧捏着那张卡，好像捏着自己的命脉：“我马上安排人去接小禹。你想找人是吗，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说： 本周四入V！届时三更奉上~请大家购买正版！这个对作者真的很重要！orz 感谢在2022-02-14 18:44:37~2022-02-15 17: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nnn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二十五只崽崽 柔菲言而有信，林默帮了自己，自己就会立刻回馈。 她嘱咐好营救小禹的工作后即刻带着林默来到了曾说过的工作室。 里面有一台机器，它的运行技术就是从总部复刻来的。 “信息库里面有前几年安全区所有人的身体信息登记，你可以按分类找到想要的。” 柔菲一边启动机器，一边回身问林默：“你确定要找的人不是这几年的？” 林默摇摇头：“三年前，刚好。” 她也不可能从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身上拿替换。 “三年……” 柔菲因为她说出的数字微微皱眉。 三年，这个时间对她来说很敏感，她被威胁了三年，为了小禹徒劳了三年。 林默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反而问起刚刚的话题。 “6031逃走，是你故意做的吧？” 柔菲猛地抬起头，精致的面孔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情绪：“你怎么知道？” 没等到林默的回答，柔菲又突然笑了。 “没想到最懂我的竟然是你。” 没错，她就是故意放走的6031。 她走遍了安全区的每个角落，搜集了各种各样的制造人才，可偏偏解决不了她最大的难题。 和林默一样，在自己的地区找不到想要的人，柔菲把目光聚焦在了战后区。 谁都知道战后区人口杂乱，万一就有一些亟待发掘的天纵奇才呢？ “我不知道是我真的和6031相处太久了，还是一心想完成自己的目的，我突然生出想让他逃走的心思。” 她也这么做了。 可她不久就后悔了。 “虎毒不食子，他连畜生也不如。” 柔菲回想起来还一阵心悸。 在发现6031逃跑掉之后，姓陈的觉得一定是她心肠软坏了事，不顾她的解释将她送上巡逻舰，声色俱厉地告诉她——如果没找到6031，自己就会把小禹送去实验。 柔菲怕极了。 她怎么也预料不到男人会这么做。 她本来不是真的想找6031，可为了小禹，她只能找得十分仔细。 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过在回来的时候，我终于找到机会威胁住刘副官，我让他去替我联系家族。” 父母得知了她的现况，立刻派出人手找到陈长官跟他对峙。 但因为小禹在他手里，柔菲的父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话柔菲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小时候父母从来不会陪伴她，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从虚伪的恋爱到结婚，小禹短暂地带给她家的温暖，这份温暖被男人夺走后，她再次成为了一个人。 她一手选址、为了小禹组建这个组织，她在每个夜晚思索第二天该怎么做，她为了孩子，一个人默默战斗，和枕边的男人抗争、和冰凉的生活抗争，偶尔空闲下来，就要抵抗回忆不断翻涌出来的折磨。 今天林默突然出现，柔菲一开始是警惕万分的，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带林默来到这里，她没想到对方真的就这么轻易而地解决了她的难题。 柔菲轻轻笑了一下，告诉了林默机器的操作方法和检索方式，便让开了位置。 她在一旁看着林默操作，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刚才在卧室里，你是怎么根据积木就知道这些的？” 积木是柔菲刚买不久的，她想着小禹会喜欢，打算隔着屏幕带他一起玩。 “随便蒙的。”林默说道。 柔菲不信：“那你要是蒙错了呢？” 林默语气淡淡：“那也能用这个组织威胁你。” 她抬头看了一眼柔菲：“如果你不帮我，我就让我儿子把这个组织毁了。” “你儿子……”柔菲对上林默的视线，从她生性淡漠的眼神中竟然读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6031！？”柔菲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默，上下扫了几眼，还沉浸在惊讶中。 “怪不得你这么在乎和6031有关的细节……” 怪不得林默当初在47区死活不肯离开，还故意营造一个讨人厌的形象。 至于为什么没有找到6031…… 柔菲这下无比肯定那天6031就在林默的屋子里，虽然她不知道什么起到了屏蔽信号的作用，但她现在觉得既然是林默，能躲避开搜索也不奇怪。 这么一来，果然一切都合理了！ -- 第46页 同样作为母亲，柔菲瞬间明白了林默的心思，而自己作为实验室的帮凶，面对林默时突然没了底气。 “我虽然不能替崽崽原谅你，但是我可以从母亲的角度理解你。”林默一边检索一边说道。 “你是被胁迫的，这并不是你主动想做的。如果有人拿我的孩子威胁我，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也只能那么做。” 柔菲抿了抿嘴唇：“谢谢你。” “崽崽……是他的名字吗？”柔菲注意到林默对6031对称呼，轻声问道。 “对。” “……他去找你了是吗？”柔菲淡淡笑着，回忆起那个小男孩，“我就知道，他对母亲的执念一直很重。” 柔菲这样富有母性且年纪刚好的女性正巧是6031想要的母亲的形象。 只是她永远不可能代替成为崽崽真正的母亲，就像柔菲也永远无法将崽崽代换成小禹。 “这场‘实验’里，我们都没有错，不必自责多虑，真正做错的那些人，会有报应的。” 柔菲认真地点头，见她还在检索，有些奇怪。 这个机器虽然是复刻的技术，但是搜索能力并不差，速度也不慢，林默到底要找什么人？ “我找了三遍。” 林默突然停下动作，望向柔菲。 柔菲从她的目光中看到隐隐被抑制住的情绪，她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和崽崽有关？” 林默缓缓点头：“我已经将崽崽大部分改造完毕，只差最后一步……” 林默简单说明了崽崽的身体结构和需要替换的部分，声音越来越低。 “我已经找遍各地了，我已经尽全力去找了……” 林默的眼前起了雾气，声音哽咽。 她一直强忍着慌张和不安，怀抱着希望，以为一定会有转机。 “怎么会呢……” 林默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崽崽本就是独一无二的，在那些人的刻意改造下更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柔菲从来没想过崽崽的问题会这么严重，可她看着林默眼神中的悲怆，只能一遍遍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 可一切真的会好吗？ “柔菲姐！” 工作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刚才的几位制造师涌了进来，其中一人怀里抱着的正是小禹。 “妈妈！”这一声甜甜的呼唤让柔菲瞬间潸然泪下。 她冲过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 时隔三年，她再次感受到了小禹的体温。 “柔菲姐，外面已经快被围起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 “好、好！”柔菲连声应着，回头去看林默。后者已经擦掉了眼泪，神色淡淡：“走。” 林默刚迈出脚步，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电流声，紧接着玻璃破碎、激光射击声音、人群杂乱尖叫和央铃受伤吃痛的声音乱作一团。 林默心跳加快，她扶住耳机呼喊央铃和崽崽，试图从一团杂乱不堪的声音中找到后者的哪怕一丝声音。 “……” “……林默。” 在地面和衣服的一阵摩擦声过后，耳机另一头是央铃困难的急促呼吸声，“林默，崽崽被……抓走了，他们放了新的……晶片。” 作者有话说： 明日凌晨三点入V，万字更新奉上！欢迎宝贝们支持www！爱你们！！ 第26章 、二十六只崽崽 “崽崽出事了。”林默听见自己冷静地如是说。 实验室突然发生一阵剧烈的摇晃, 林默看见柔菲带着几个人在她面前神情焦急地开口说话，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林默意识到自己听不到她们说话，耳边只有穿脑般的电流声，她看看她们的表情, 下意识摆摆手：“你们快走吧。” “说什么呢！？” 从遥远的地方突然传出来这句话, 林默略显迟钝地眨了眨眼, 灰色的世界再次动了起来。 是柔菲在摇晃她，柔菲皱着秀眉一遍遍重复：“崽崽出了什么问题？你不是制造师吗？连小禹你都救出来了，崽崽你都改造好了, 还有什么不行？” “崽崽落到那群人手里会怎么样你比我清楚！” “别犯傻了林默，崽崽在等你救他！” 柔菲字字有力, 让林默陡然清醒。 “我的家族已经派人来支援了，”不知何时，柔菲手里拿着属于林默的联络器, 实验室的震动也归于平静, “现在我们是安全的。” “我也问到了央铃现在的位置，我父母会派人去接她过来。” “你需要什么, 尽管告诉我！” 林默抬起头：“我最需要的东西，根本找不到。” 柔菲知道她说的是那块位置奇特的“骨头”。 柔菲咬了咬下唇，挣扎了一会儿，才认真地盯着林默的双眸，轻轻开口：“林默，你有没有想过……” “你是他的母亲，是最有可能救他的人。” . 央铃和林默在47区时，录制了很多有关环境和生活的视频, 揭露了战后区和安全区天差地别的生活实况。 她们在来到安全区后, 也在一刻不停地录制安全区的生活。 天空的颜色、人们的表情、衣物的新旧、科技的发展。 看上去诡诞不经, 简直不可能发生。 明明同时生活在L星，却好像被巨大的鸿沟割裂开，分裂成互不僭越的数块，静静躺在L星的表面。 -- 第47页 表面互相贴合，内里却越走越远。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如此发达的安全区，为了造成物以稀贵的局面，即使有了高端的农耕机，每年却只卖出几台，导致最适合种植的安全区产量有时竟成负增长。 最后，土壤肥沃、聚集高端人才的安全区竟要靠全人力劳动的战后区养活。 当掌权者的黑暗被公之于众，人们惊讶又愤怒，无论是战后区还是安全区的人，都被眼前的真相惊到了。 一些人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在另一些人眼中却是遥不可及的。 生活在幸福里的人，对他们的幸运一无所知。 全L星的光屏信号被接到了一起，统一播放央铃和林默这些天的拍摄，又由柔菲手下的人制造出来的片子。 片子的末尾，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画面倏然一黑，再次亮起，是以第一视角摇摇晃晃的拍摄。 视频是被拼接起来的，刚开始是一个小男孩在摄像头的注视下牙牙学语，朝着镜头的方向露出虎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然后是刚会说话的小男孩，冲着镜头口齿不清地说着断断续续的字眼。 还有一些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单从背影上就能看出来她有多开心。 画面一转，他们的手被握住，然后被接连不断地送到另一个人、又另一个人的手里。 彩色的画面渐渐变成黑白。 突然，一股鲜红的血色溅上了镜头。 骇人听闻的人体实验的记录影像曝光出来，数以百计的观察室排在两端，摄影机走过，大一点的孩子只有七八岁，他们挪着身体，双目无神地扒住玻璃朝外看。 一些年纪小的，拖着被改造过的身体蜷缩在一角，无意识地呼唤着“妈妈”。他们有的伤口没愈合、有的已经发炎，流着浓稠的红黄色液体，生死不知。 家中的人们紧紧盯着电视，街道上的人们抬头望着巨大的光屏。 安全区最大的广场上，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眶湿润。 不知道谁哽咽着骂了一句，下一秒却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屏幕渐渐暗了下去，众人却依旧没有挪动。 屏幕上再次浮现了一句话——“如果保卫我们的武器是这样的，你还愿意吗？” 画面猛地一转，摇摇晃晃的第一视角再次出现，右上角的时间跳动表明这是一场直播。 声音嘈杂起来，带着摄像头的人似乎拿了什么放在口袋里，又整理了一下作为摄像头的纽扣，在身旁人的叮嘱下离开了房间。 “林默……注意安全。” 林默回过头，刚刚醒来的央铃双唇发白，仍不忘叮嘱自己。 央铃的肩膀被重型激光枪打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血洞。 林默知道，央铃一定尽自己所能护着崽崽到了最后一刻。 央铃和崽崽被找到时，崽崽的能量告急，身体状况极差，几欲陷入昏迷。 “崽崽被带走的时候，那些人第一时间给他植入了新的晶片，我只记得……崽崽似乎有些失控了。” “我知道了。”林默最后看了央铃一眼，她在众人的护送下来到总部门口。 带走崽崽的无疑是总部，可此时的总部一片死寂，丝毫没有迎敌之意。 总部在附近释放了干扰勘察的信号波，外面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实验楼的大门被紧锁，用的依旧是身份锁，林默拿出准备好的卡片打开了大门。 几个人跟着林默走了进去，刚踏入实验楼，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雪白的地面和墙壁沾染着肃杀的气氛。 开门声在这种死寂的环境中太过明显，吸引了藏匿起来的众人目光。 他们没走几步，就看见走廊两边各个房间冲出来数名穿着银色实验服的人。 他们神色惊慌，战战兢兢，明明身上没有受伤却害怕到瘫倒在地，手脚并用朝外爬。 其中有一个拖着一个白发的中年男人，后者的颈间扎入了一块玻璃碎片，还在胡乱挣扎着。 “柔菲姐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林默身旁的人说道。 言外之意，这些人跑不掉的。 林默皱着眉看着白发男人被拖到门口，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地上有挪动的痕迹，他们小心翼翼地顺着走，来到了一扇半开着的门前。 林默屏住呼吸，听到里面有克制而颤抖的呼吸声后，她朝身边的人点点头，后者轻手轻脚推开了门。 里面一个身穿银色实验服，一脸呆滞的眼镜男靠着墙瘫坐在地，全身不住地颤抖。 他右手绑着一个精巧的记录仪，左臂绵软无力地垂在一旁，袖子上数个脚印，好像是被踩断了。 看到有人进来，他呆滞的双目终于重新凝聚出了光亮。 他手脚并用一瘸一拐地爬了过来，扔开手里的记录仪，用完好的手死死抓住刚才开门那人的裤腿，泣不成声：“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参与实验了，求求你们……！” 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恳求着。 林默冷着脸绕过他，捡起他扔开的记录仪。 记录仪还是温热的，刚刚才用过。 她用袖子擦去了上面的灰尘，让记录仪露出屏幕后按下了读取键。 -- 第48页 “……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视频中，一个白色衣服白色头发的男人站在玻璃外，神色倨傲地朝里面的男孩露出笑容。 “你是最完美的成功品，像记忆回溯这种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我已经知道你是去找你的生母了，既然你连她离开你前、随口说过可能的去向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忘记最刻骨铭心的事情呢？” 男人语气似嘲讽似怜悯：“6031，你怎么会忘记这个数字的含义呢？” “……” 林默看着屏幕，随着这句话，脑子里嗡嗡作响。 男人身边的一名实验员踟蹰了一会儿，站出来劝阻男人：“陈长官，您还是别说了吧？这次的晶片是加急赶制出来的，稳定性很不好，还有对神经的副作用，他可能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你看他不是在看着我吗？”白发男人瞥了实验员一眼，又盯着面无表情的6031继续喋喋不休：“别忘了，她把你换了31个积分，头也不回地走了，是我把你制造出来……” “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林默改造过的崽崽在原始的基础上加强了更多，又有了颈后的晶片吸收能量，他一拳便击碎了曾困住他数年的玻璃。 玻璃碎裂的声音也被记录仪收录了进来，周围的实验员纷纷后退，退到门口拔腿就跑。 下一刻，玻璃应声而爆，玻璃碎片四散爆开，大家都往外狂奔，只有白发男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神色癫狂地站在原地不躲开，被玻璃扎中咽喉。 拿着记录仪的眼镜男被绊了一下，在一片混乱中、以哀嚎声做为片尾曲，视频被按下暂停。 林默拿着记录仪，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身边的人呼喊她，告诉她二楼有声音。 “你们呆在这儿，”林默斩钉截铁道，“我去找他，他现在处于失控状态，你们上去很危险。” “那你呢？” 林默没有回答，快速走出房间，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向前，看到了楼梯。 她顺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楼梯上的血迹比走廊里的少了很多，一滴一滴的，似乎是微小却不断流血的伤口，随着行动轨迹滴在了地面。 林默突然害怕起来。 她怕这是崽崽的血迹。 “咚！” “咚！” 一声比一声更沉重打击墙壁的声音，林默加快脚步，循声来到了房间前。 房间的玻璃被击碎，崽崽却仍待在里面的角落处，一下下击打着墙面，似乎想要逃出去。 “崽崽……”林默颤抖着声音呼唤他。 崽崽反应迅速地回过头，乖巧的面孔溅上了血液，两目空洞灰暗，透着让人噤若寒蝉的冷漠。 冰冷之间，还有一丝狂躁的戾气。 “崽崽，看着我。”林默轻声唤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很难受，过来，来妈妈这儿，一切都会好的。” “妈妈在这里。” 崽崽灰暗的双眸似乎慢慢有了色彩，随着林默朝他张开双臂，崽崽呆滞地愣了一下。 他抬起脚步，朝林默走来。 “崽崽，过来。”林默一声声轻柔地呼唤着他，眼神片刻不离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到自己身前。 林默缓缓蹲下，以极慢极轻的速度收拢手臂，将崽崽拢入怀中。 崽崽面无表情，却没有反抗。 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崽崽闭上了眼睛，想要细细感受这个拥抱。 林默抓住机会，右手上移迅速摸索到崽崽颈后的卡槽，把实验室的晶片拿出。 在拿出的一瞬，崽崽听到一声急促刺耳的锐利风声，似乎霎时间被唤醒了神志。 崽崽低下头愣愣地看着倒向自己的林默，她胸膛中央鲜血汩汩，显然被捅了个对穿。 在她身后，是面容扭曲的陈长官，他拿着刀，喉咙的玻璃被血液推出一节，冒着血泡。 “我……才是制造你的……” 他“嗬嗬”地笑了两声，举起刀要再动手，被飞快赶上来的人看见，一枪毙命。 林默忍着剧痛抱住崽崽的脖子，用最后的力气，把口袋里自己制作的晶片安进了凹槽。 崽崽看着林默，缓慢地眨了下眼，只听到对方倒下之前发出再轻不过的声音—— “妈妈在这儿，永远……不会抛弃你。” 第27章 、二十七只崽崽 27 直播最后, 是安杰带着大部队终于赶到，来到二楼，只见那个金发小男孩无声无息地依偎在血泊里的母亲身边，口里喃喃念着：“妈妈不要离开我。” 安杰将直播的镜头关闭, 示意众人留在原地。 他走上前：“崽崽, 她现在需要医治。” 崽崽闻声抬起头, 露出满脸的泪痕，看到来人，他默默地站起来后退几步。 林默被抬到担架上, 他又不远不近地紧跟着离开。 安杰和崽崽一起在抢救室外等待，走廊里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 “妈妈会活过来吗？”崽崽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很冷静, 从林默被抬走后，他没有半点哭闹，安安静静地看着林默被推进抢救室。 他问出这句话, 似乎只想知道一个客观的结果。 “……她很厉害的, 当年从安全区穿梭了多个战区来到47区，她只受了轻伤, 我想她一定能撑过去的。”安杰抿了抿唇，想极尽所能安慰他。 -- 第49页 “不，”崽崽摇了摇头，“我问的不是她。” 安杰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是谁？” 崽崽没有再说话，他望着抢救室的方向，似乎想穿透厚重的门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聪明如安杰，他因着崽崽这句话, 立刻想到了什么。 这些日子安杰又怎么会没察觉到林默的异常, 自从崽崽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努力而勤奋，为人友善起来，虽然不善交际，但大家都慢慢喜欢上焕然一新的林默。 可是……那真的是林默吗？ 安杰怀疑，但他一直不相信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等他回忆完这些日子林默的变化，慢慢冷静下来，再看向一脸淡漠的崽崽，突然竟然觉得那也不是不可能。 “你……一直都知道？” 崽崽眼眉低垂，轻轻勾了一下唇角，露出面对林默时的笑容：“妈妈是不一样的。” 两人没再发出声音，突然一阵滚轮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两人有所预感地朝手术室看过去。 下一刻，门被推开。 “……不会的，妈妈不会离开我的。”崽崽站在病床前，一双小手紧紧握住林默冰凉苍白的手。 几乎感受不到的温度，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代表林默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林默很快被送进了最好的病房。 从手术室出来的还有央铃，她旁观了一整场手术，又跟主刀医生分析确定了林默现在的状态。 她在门口拦下崽崽，神色严肃。 崽崽抬起头，似乎看穿了央铃想说的。 央铃抿了抿唇，看着崽崽稚气的面孔，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忽然，央铃听到他字字清晰地问：“是不是因为我的失控，才让妈妈受伤的？” 央铃心头猛的一紧，她蹲下身，平视着崽崽：“你当时失去了意识，但你保护好了自己，这就足够了。” “那些人会得到该有的处罚的，相信我，任何人都不会想想轻饶他们。” “不过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林默现在的状况。”央铃顿了顿，连她自己也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没关系，央铃阿姨，你说吧。”崽崽看向病房门，声音平静。 央铃：“……她体内多个器官受到重创，最多能再撑半年” “……” “我知道了。”崽崽在央铃的注视下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 他低下头停了两秒，接着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央铃怔怔地看着崽崽幼小的背影，心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说不出任何话来。 . “崽崽，换个频道。” 林默躺在病床上，宽大的病床旁，崽崽靠着床头一边给林默剥着橘子一边动了动手指换了个频道。 他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林默：“这是4区最新产的新品种，我尝了，可好吃了。” 林默接过来掰下一块放进口中。 “嗯——真不错！” 看到林默的笑容，崽崽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看向光屏，又抬了一下手指，上面依旧是央铃和安杰的画面。 “我的天，怎么还是他们俩，”林默头疼地拍了拍脑门，“三天了，不就是参加个联盟会议吗？怎么还循环播放？” “我问护士姐姐了，她说这是惯例，这次还少了一天呢，明天就有新节目了！”作为小孩子的崽崽反而安慰起林默来。 林默将手中的橘子递到崽崽嘴边，崽崽张大嘴巴一口咬下，眉眼弯弯。 “我就知道林默又在吐槽我。”央铃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接着是拍打衣物的声音。 她和安杰走进来，头发上还有未融化的残雪。 林默愣了一下，朝外看去：“下雪了？” 崽崽关掉光屏，拉开窗帘，外面果然飘起了细小的雪花。虽然小，却急，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落在地面。 “这可是近几年第一场雪。”央铃说起来还有些兴奋，“往年这个时候L星都在打仗，今年我们在两个月之内就把其他星球的战舰赶走了，这回终于有了正常的雪！” 从林默昏迷到现在，已经两月了。 林默受伤的当天安杰带着大部队及时赶到，虽然提前了一天行动，在柔菲家族等多方帮助下也毫无闪失地包围了安全区，很快掌握了政权。 在两个月内，他靠着基本的战舰，加上林默之前和央铃研究改良过的升级版全套武装设施，在多个战区获得了成功。 从前是对方占据优势，L星只能节节败退，现在L星站了起来，立刻把对方打得招架不来，宣布停战。 最后，在几天前的联盟会议中，安杰和央铃作为L星的代表出席会议。 L星的主要几个敌人还在鼓吹想要判定L星没有自理能力，想要瓜分L星。 接着安杰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打了个响指。 一阵细微的轰鸣声传来，众人朝着舰艇窗外看去，外面竟多了几架骨架轻巧的隐身跟随舰！ 它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跟随着这个巨大的舰艇航行，不知航行了多久，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 倘若安杰没有上舰艇、只有这几艘小的带着定时炸弹跟随…… 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我们L星目前的实力。” -- 第50页 安杰说出这句话后，再也没人提出想要瓜分L星的提议。 L星，终于在联盟里有了一席之地。 “这些话都听了八百多遍了。”林默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不说了，反正明天就不播了。”央铃好脾气地应道，坐在床前，“我听医生说，你恢复的还不错？” “我觉得我已经痊愈了，”林默笑说，坐起来舒展双臂，“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崽崽不让我走。” 崽崽果决地点点头：“万一妈妈突然哪里不舒服呢？” 林默无奈摊手。 央铃看着母子俩忍不住笑了：“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现在L星停战了，你可以带着崽崽到处走一走玩一玩。” “虽然打了多年仗，很多区域还是保留着自己的特色的。” 这话是安杰说的。 从林默醒来后，安杰的态度便慢慢缓和下来，每次都和央铃一起来探望，虽然说的话少一些，但显然已经抛却了先前的芥蒂。 “剩下的时间啊……” 林默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再活四个月。 她表面看着很好，是因为她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各个器官运作时的吃力。 她任由崽崽把她留在医院，长时间躺在床上，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她每走一段路就要耗费很大体力。 “如果可以，我想带崽崽回47区。”林默揽过崽崽，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蛋，“跟妈妈回47区，好不好？” “好！”崽崽清脆地笑着应下，“我们回家。” 对于林默和崽崽来说，47区，才是故事真正开始的地方。 他们的初见，他们的互相陪伴，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每一顿餐食、每一次欢声笑语，每一个互相依偎的夜晚。 林默曾对第一次见面的崽崽说：“我在家里等你。” 现在，她希望自己最后跟崽崽告别时，也是在温暖的家中。 “如果你想回去，当然可以。”央铃说道，“我和安杰也会回去。” 林默笑了笑，看了眼窗外，望向央铃：“我想出去看看雪。” 后者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一边点头一边抽出一旁的折叠轮椅：“我带你出去走走。” 林默被崽崽和央铃裹得厚厚的，在央铃推动下离开了病房。 她们来到天台，站在檐下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出了神。 林默伸出手，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棱角，它便顷刻化为水珠。 “央铃，我走之后，麻烦你替我照顾好崽崽。” 林默缓缓出声。 在风声中，她的声音又轻又缥缈，好像隔了很远，又近在眼前。 央铃打趣：“崽崽这么厉害，还需要照顾？” 可她说着顿了顿，扯着勉强的笑，低下了头。 “我会照顾好他的。” 林默面上淡淡地笑着：“说起来，你从来没有讲过你自己。” “我？我有什么可讲的，”央铃状似平常，“大家都一样惨，我的故事一样烂俗，没什么可说的。” 她尽管如此说，微微握紧轮椅把手，还是讲起自己的曾经。 “我从小就很讨厌战争，我的爷爷奶奶都是在战争里去世的。” “当时我还在上学，因为我有天赋，早早就被送去学习制造。那里的老师——不，应该是军事家，他们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我们L星制造业的不发达。” 她开始拼命学习，有着天赋的央铃很快连跳几级，最后一举考到四级制造师，被总部征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机会让L星从此发展起来，没想到每天在总部忙忙碌碌，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只是接任务、做任务。 关着小禹的锁，是她和同组的制造师合力打造的，可她竟对这道锁的用处一无所知。 她的不安在无意中看到崽崽的制造图纸时达到了顶峰。 她有了些许猜测，对总部的疲倦和厌恶更深。 不久后，她的家中传来噩耗。 为总部工作的父母在途径战区时被误伤，舰艇坠毁，双双毙命。 而因为没有到停战的时段，她足足等了十天才去收尸。 焦黑的尸骨被推到一起。 她辨认不来。 “……后来我就想，如果真要以战止战，靠那群蠢货是行不通的。”央铃抬起头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倒是没想到，你也会想以战止战。”林默笑说。 “怎么不会？”央铃悠悠叹了口气。 “在那天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些人来抓捕崽崽。 央铃明明答应林默要保护好崽崽，可她以普通的身躯根本没办法抵抗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最后的关键时刻，是崽崽替她挡下了一击。 “我突然意识到，炮火和枪口真正对着的不是‘敌人’、不是‘其他星球’，而是和我们一样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林默静静地听着，在一切重新归于风声后，她突然开口：“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我知道。”央铃毫不客气打断她，尽管皱着眉头，还是放柔了语气：“虽然我不赞同，但你要是能说服崽崽，我会帮你的。” 林默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抬起头看向央铃：“谢谢你。” -- 第51页 . 林默很快带着崽崽回到了47区。 在这个熟悉的社区，林默和崽崽都有许久未见的朋友。 因为两个月前的那场直播，全L星的人都认识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在安杰的帮助下，大家并没有因为崽崽是所谓的“人形武器”而对他避之不及。 在47区更是如此。 林默带着崽崽回来的第一天，街坊邻居就上门拜访，带着这些日子47区靠新型农耕机收获的瓜果蔬菜来探望林默。 金月和孟哥他们也陆陆续续来找林默说说话聊聊天。 崽崽的小朋友们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害怕，而是万分新奇地围着他，想让他展示一下“超能力”。 崽崽红了耳朵，在小朋友们的鼓励中一跃而起，跳到了六楼的阳台，又在一片欢呼和鼓掌声中平稳落地。 林默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望着他们玩耍的背影，听着欢笑声，心中暖暖的，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夜晚，林默接过崽崽递过来的水杯，服下了药。 刚躺下不久，她突然坐了起来，朝刚换好睡衣的崽崽神采奕奕地提议：“我们出去看星星吧？” 崽崽眨了眨眼，似乎很喜欢这个突然的计划，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妈妈，已经十一点了。” “没关系，才十一点。”林默二话不说拉起崽崽，飞快地披上外套，给崽崽裹好衣服，又拿了一张毯子。 林默拉着崽崽的手走在昏黄路灯照耀下的街道上，她抬起头看着星星：“崽崽你看，好多星星啊，很久没见过了……” 自从L星陷入混战，天空刷满灰暗，白天看不见太阳，晚上月光惨淡，更别提什么星星了。 崽崽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没看星星，而是看向林默。 “妈妈，你给我讲过，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 崽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林默想起来，自己确实给崽崽讲过这样的故事。 他的意思，林默心知肚明。 林默没有回答，带着他来到中心大楼，乘着电梯来到了最顶层的天台上。 深夜的天台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和宁静。 林默把毯子铺在地上，又在毯子一角的按钮处按了一下，毯子“嘭”地鼓起来，变成一个绒面的气垫床。 林默背对着床，向后倒去，陷进床的一刹那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朝空着的那边伸出手臂，崽崽眉眼弯弯，躺了上去。 林默偏过头，看着枕在自己臂弯里的崽崽：“星星很美，但是我不会变成星星。” 崽崽一愣，却没有为她这番真实的话露出失望，只是乖巧地点了下头，在林默的怀抱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因为星星离你太远了。” 崽崽倏忽睁开眼睛，目光重新凝聚在林默的脸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林默看向天空：“我会以另一种形式，融入在你的生命里，陪伴你走过余下的日子。” “我不要。” 崽崽第一次说出拒绝的话。 林默转过头，发现崽崽眼角溢出泪水。 他哭了。 林默从来没见到崽崽哭。 从来没有。 不管是被实验室抓走进行千百回的实验，还是得知林默只有半年的活头，他都没有掉下半滴眼泪。 可崽崽在她怀里好像再也止不住眼泪，他紧紧抱住林默的腰，固执地摇头：“我不要！” 林默笑：“……你还是知道了。” 那天制作晶片前，她被柔菲的那句话点醒了—— “你是她的母亲，是最有可能救他的人。” 林默在得知崽崽颈后本来有那块骨头后，第一时间扫描了自己的颈部。 她很普通，并没有那样特殊的构造。 可是她忘记了做全身扫描。 她急迫地找遍了L星，从无数的颈骨资料里寻找特殊的一个，一无所获，但她没想过这块骨头还会长在其他地方。 在她从昏迷中清醒之后，她让央铃带自己去做全身扫描。 央铃看出了林默的意图，却告诉她不用做了。 “手术全程我就在一旁，他们已经做过扫描了。” 在林默紧张的注视下，央铃叹了口气。 林默猜的没错，在她的胸口、两侧肋骨的正中央，长着类似的骨头一样的结构，它坚硬而能力强大，和崽崽那块掌控神经血管的功能类似，林默几乎全身的器官要脉都经从这里。 而宿主死亡的一刻，这块“骨头”也会失去它的生命。 “很奇特，不是吗？”林默望着央铃，笑得开心，“我注定能救下崽崽。” 她最后恳请央铃的事情，就是在她咽气之前为她和崽崽做手术。 林默想要崽崽成为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从此以后，没有人再能妄图控制他，让他变成武器。 林默早就知道崽崽会反抗，所以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本来以为就是今天，然而崽崽的反应告诉自己，他早就知道了。 “有时候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林默侧过头，摸了摸崽崽柔软的金发。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你，”林默轻柔地擦拭去他的脸颊上的泪水，“你心里总是装着很多事。” -- 第52页 “以后不要这么压抑着，你可以跟安杰说，她肯定会静静听着的，你也可以找柔菲，她最能以母亲的角度看待你。对了，央铃是最合适的，她不想听也得听，要不然我要活过来找她的……” 崽崽握住了林默的手腕，他把林默的手向上挪，将自己的眼睛挡住。 湿润的眼睫毛在林默的掌心轻轻划着，无声诉说着他的难过。 崽崽声音哽咽：“我只想跟妈妈说。” 林默笑了笑，还不等她说话，崽崽又扑进了她的怀里。 “谁都不是你，谁都不是。” “我从看到你的时候就认定了，只有你才是我的妈妈。” 林默笑道：“你刚出生就认定了？……” 她说着，突然顿住了。 微微清风略过她的耳边，冬天的夜太静，静到让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 崽崽轻轻枕在她的肚子上，朝向另一侧，没有看她。 “不是刚出生。” “妈妈，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和我在短墙后，告诉我不要走，外面很危险。” “我梦到过无数次这个场景，但是梦里的‘你’总是一把将我推出去，让我滚远点。” 林默张了张口，愣怔地看着崽崽。 崽崽顿了顿，继续说：“梦里的‘你’从来没有像现在抱着我，抚摸我的头发，只是对我发号施令。” “因为我总带着‘你’躲避那些人的追杀，‘你’很不高兴，说因为我，再一次过上这种饿肚子的生活。” “我在梦里听到了这句话，为了让‘你’高兴，偷偷学做了很多好吃的菜……” 崽崽说到这儿就停住了。 林默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小年纪的他能做得一手好菜，当时她还诧异于总部什么信息都给他灌输。 原来是梦里学到的。 可到底要做多少次这样的梦，才能在现实中复刻出来这样的厨艺？ “……后来呢？”林默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 “后来……”崽崽转了过来，露出两个小酒窝，摇摇头：“不记得了。” “我总从噩梦里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也记不清最后的事了。” 林默望着他透彻明亮的双眸，不知他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怕自己难过，不愿再说。 “总之我第一眼看到妈妈，从妈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梦里的人。” 崽崽笑着，眼泪却泪光闪动。 “不管你是谁，我只认定你是我的妈妈。” 林默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紧紧地抱住崽崽，热泪夺眶而出。 “我和妈妈只相处了一年。” 崽崽将脸埋在她的肩膀里，声音闷闷的：“我想和妈妈有很多个一年。” “但是……” 崽崽松开拥抱，朝林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妈妈不得不离开的话，也足够了。” 这短短的一年，治愈了他无数个噩梦。 同样会在未来，成为他最美好的回忆。 崽崽的回答，无异于默认了林默的决定。 林默会将“骨头”移植给他，崽崽会带着林默的意志，好好地活下去。 一切归于平静，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突然都笑了出来。 “崽崽，你不能总是展示‘超能力’了，今天隔壁张阿姨来找我了，说她家孩子也要把头发染成金色的。他说我和你这么厉害是因为都有金色的头发。”林默无不好笑说道。 小孩子的想象总是天马行空，能把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改天再把头发染回棕色好了。”为了住院期间方便，她把头发剪的很短，这些日子过去也长出来了不少。 “我也要染！”崽崽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不可以，小孩子不能染头发！” “哦……” 第28章 、二十八只崽崽（过渡） 几个月后的一天, 央铃和安杰回到了47区。 回到熟悉的地方本来是高兴的一件事，两人却因着回来的目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你能不能高兴一点！”在医院的电梯门处，央铃冲着安杰苦口婆心说道, “你学学我, 假笑会不会？嘴角！勾起来！” 安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样？” “……算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传说中的笑比哭难看。 她带着安杰朝走廊尽头的手术室走去, 路上却又忍不住哽咽：“最后一面，能不能让她看到我们高兴点的样子。” 安杰抿了抿唇，在央铃进入手术室之前, 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他声音低沉：“我就不进去了。” 央铃接过纸巾擦掉眼泪，看向他：“你真不进了？” 安杰摇摇头。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躺在床上的林默抬头望去，看到央铃第一眼就笑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顶着一双红眼睛还咧着嘴笑很吓人？” 央铃笑容戛然而止。 不过她难得没有辩驳，先去全身消了毒, 回来后在两张手术床前整理器具, 小声嘟囔：“你嘴里没个好话。” “开玩笑的，你笑的样子很好看, 真的。” 央铃半信半疑：“真的？” 林默侧着身子支着头：“我会永远记住你笑起来的样子。” -- 第53页 这句戳穿央铃心思的话让她彻底破防，恨不得扔下手术刀大哭一场。 但她只能抬起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你别说这种话影响我操作好不好！” “好吧。”林默躺了回去，又看向一旁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却一言不发的崽崽，她朝崽崽伸出小拇指。 “害怕吗？” 崽崽也伸出手勾住了林默的小指。 “不怕。” “我没有食言哦。”林默冲他挑了一下眉。 崽崽没有说话，依旧盯着她。 “央铃阿姨，我不要打麻药。”崽崽突然开口，生怕她不肯，又解释道：“我的痛感很低。” 林默朝央铃笑了笑：“按他说得来吧, 但是我得打。” “知道啦！你们母子俩一个比一个怪。” 央铃整理好了器械, 拿起麻醉面罩, 顿了好几秒，才覆了上去。 林默努力让自己保持动作，勾住崽崽的小拇指。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她听到央铃抑制着的哽咽声。 “林默，再见。” . “恭喜您成功改写反派结局，让反派回归正常人，反派亲情值达到MAX。任务评定结果如下——“ 【带娃安全指数——三颗半星】 【带娃信任指数——五颗星】 【人格完善指数——四颗星】 【结局改写程度——？？？】 【结局评定——？？？】 【——】 “恭喜您通过第一关！” 林默在一片虚空中醒来，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只能听到一道声音，紧接着是几条数据列在面前。 已经见过大风大浪的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看着面前的数据，她知道这是在为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完成任务”的程度打分。 前面她都能理解而且很满意，不过……最后两项数据评定为什么是问号？ 这正常吗？ 似乎感知到她的疑惑，林默又听到一道新的提示音，要比刚才的系统音轻快许多—— “奖励时间到！” “基于您完成任务的程度，可以从以下随机五项奖励中任选两项！” 林默眨了一下眼睛，面前的数据消失，五个方框出现在视野中。 五个方框里面有不同形状的图案，林默每扫到一个，下面就出现对应的解释。 【1.提前获知下一个金手指及其附带弊端。】 【2.系统智能问答2min。】 【3.获得下一个世界的货币（随机）。】 【4.提前获知下一个副本角色及内容。】 【5.随机获得上一个世界具有代表性的道具一件。】 林默开始琢磨起奖励来。 首先3号肯定要排除的，随机性太大，而且她有了与身份相匹配的金手指，大概不用担心货币的问题。 剩下的嘛…… 林默想了想，自己对笔下的人物记忆都挺深刻的，而且系统挑选的反派一定是自己花了些笔墨描写的，应该没什么问题，4号也被排除。 林默决定好了，先选择2号。 她现在有很多疑问无人解答。 智能问答或许是一个行得通的途径。 “叮！亲亲您好，您的智能系统已上线，请尽情提问吧！开始倒计时2min。” 林默语速飞快说出准备好的问题。 “最后两项评定为什么没有显示？” “亲亲，这个系统也无法解答呢，应该是出现了不可控因素导致技术错误。我们将提供相应补偿，根据您的当前意愿，您觉得‘回顾死后20分钟’可以吗？” 林默愣了一下。 没有崽崽的结局判定结果，她现在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确实很想亲眼看看自己离开之后，崽崽会怎么样。 她没忘记现在还处在倒计时中，飞快地应了一声，又问出下一个问题：“亲情值满格不会在过程中提醒吗？到底怎么样才算通关？” “亲亲，过程中是不会提醒的，也不会强制让您退出世界，您只会在死亡后自动退出，并获得评定。” “如果死亡时判定亲情值未刷满，则视为通关失败。” 第一次接触到规则的林默听到这话生出了一丝紧张：“如果失败呢？” “亲亲，如果失败就不会见到我啦。” 不会像现在这样浮于虚空，不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也就是说，失败即彻底死亡。 上个世界全凭本心莽着来的林默陷入沉思。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写过很多年纪小的反派配角。 除了第一本，后面的反派和配角们出场时皆非幼年期，也注定不会给林默对崽崽一样摸摸头捏捏脸拉近距离的机会。 关键这些反派们除了标准的美强惨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特征——狠。 反派不狠，地位不稳。 他们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因为没有主角光环的加持，他们需要很多非常人能做到的努力才能站到与主角匹敌的位置。 主角有多厉害，不断使绊子的反派们也就多努力。 因而他们对那些感情淡薄甚至曾伤害过他们的亲人，别提好感了，按照他们的性格，不回头报仇就算走大运了。 总之十分令人头疼。 林默心惊胆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写过的反派有没有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亲人。 -- 第54页 其实细想一下，除了崽崽，其他的反派们大多出场时已经成年了，描写到家门不幸的原因时林默没有过多赘述。 真正罪孽深重的，林默直接给写死了，剩下的亲人们基本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路人，顶多……算个帮凶。 应该、也许、大概不会死的太惨吧？ 林默只能寄希望于系统不会给她挖坑，让她的身份别那么容易领盒饭。 “倒计时结束，期待与您的下一次见面！” 智能问答已经结束了，林默也看到了系统的补偿。 面前的画面是林默死后的快进二十分钟，央铃在二十分钟内做好了移植手术，其间崽崽一直看着林默，眼睛眨都没眨过。 手术完毕，崽崽从病床上爬起来，没有再看身旁连无声息的林默，兀自走出了手术室。 林默的视角跟随着他一路前进，看着他去了中心大楼，来到了天台。 微风拂过，林默好像又回到了母子二人袒露心事的夜晚。 崽崽一个人对着空气静静地站着。 他摸了摸颈后，脸上带着些笑意，不知在对谁笑。 “妈妈，你没有食言。” …… 那块骨头，仿佛让林默的生命融入了他的生命中，随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将一直陪伴着他活下去。 林默深深望了一眼画面里的崽崽，画面渐渐暗下，林默也回过神。 她望着剩下的奖励，做了第二次选择。 “嘀嘀——奖励已送达，即将载入第二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世界：我妹妹是炮灰女配。 #被废修为、三天以后就会堕魔的女配妹妹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而我是从没管过她的高冷亲姐。感谢在2022-02-16 10:36:14~2022-02-18 11:2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森檀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又快乐了、nnnn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一只清清 “仙君已经昏迷三日了, 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一个年轻女孩带着哭腔哽咽道。 “我刚刚去看，仙君好像没气息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听起来要年长一些：“玉蕴真人上个月闭关炼丹了，据说还要几年才能出关, 林仙君偏偏这个时候破阶失败, 也是命里该绝……” 声音顿了顿, 又接着说：“林仙君只有玉蕴真人一个熟人，她一死，玉蕴真人还要几年才能得知, 难道我们要在这儿等个几年？” “我们才练气三层，还能活几个几年？” “要我说, 咱们干脆拿着林仙君的灵石，各寻出路吧？” “青柳！你说什么呢！？”年轻女子急了，“仙君尸首还没凉呢！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躺在床上的林默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门外的两个女子应当是她身边的侍从, 自己便是她们口中的“林仙君”。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 一切都还不清楚，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而且稍稍一动便觉得全身骨头都好像碎了一般刺痛难忍。 她只能躺着听外面两人说话。 年轻女子是有些好心的，就是说话……太直白了些。 “你也说尸首了！她都死了，我们守着一具尸体做什么？” 青柳撇了撇嘴，满是嫌弃。 “她活着的时候对我们又没有多么好，连个外门弟子的名号都不让我们挂，死了我们就各奔前程，有什么不好的？” 年轻女子愤然：“你乱说！我们是仙君带进门的，没挂上名还不是因为我们没到练气五层？而且仙君这么多年没少给我们丹药, 你、你、你简直就是白眼狼！” “你可得了吧！那点施舍亏你还当个宝, 我实话告诉你, 仙君一死，我们两个没挂上名的一定会被逐出丹霞宗。” “你不愿是吧，那我自己走！到时候莫怪我没提醒你！” 青柳冷哼一声，转身欲走，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 “两、两位侍君！” 一道气喘吁吁的男声一路小跑进院子：“麻烦通报仙君一声，仙君要找的人找到了！现在就在山下……” “找到了？！”年轻女子语气激动。 “对！那铭牌上写着的就是林清清！只是……情况有些不妙，她被送来时便是横着的……”男声有些迟疑，“快叫仙君看看吧，还要多备些丹药。” “不必了，”青柳抢先说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的人，“仙君说了，已经不想找了。” 男人一愣：“可是仙君上山前还嘱咐我……” “你不过一个守山门的，是你了解我家仙君，还是我这个做侍君的了解？”青柳语气不善，“那人哪儿来的扔哪儿去。” 年轻女子没忍住，狠狠推了一把青柳：“那是仙君的亲妹妹！轮得到你多管闲事吗！” “青荷！”青柳被猝不及防推了个踉跄，立刻怒目圆瞪，尖叫着朝青荷扑过去。 “我说了，”青柳还不忘扭头瞪了眼男人，“仙君不见她，还不快走！” “谁说的？” 青柳听到声音，转回头狠狠剜了青荷一眼，却发现她被自己捂着嘴，并没说话。 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感爬上她的脊柱，她的脑子好像被凝结，无法思考，只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 第55页 “仙君……” 没死。 “仙君！？”青荷脱离了青柳的钳制，飞一般地冲进了屋子里，当她看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的林默，登时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仙君……您真的没死。” 林默无奈地看着瞬间哭成小白兔的青荷：“现在还没……刚才外面是谁？” “啊！是守山门的小君，他说仙君的妹妹找到了！”青荷连忙回答。 林默沉吟半晌：“让他们把人送上来，有空厢房吗？” “有、有！”青荷连声应道，见林默说话一如平常，高兴的站起来，抬起胳膊擦掉满脸泪水，“仙君醒了就好，剩下的就交给青荷吧，青荷这就去接她！” 林默微微一笑。 青荷却因这抹笑愣了愣，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往外走。 青荷跟着小哥消失在院门口，青柳这才缓过神，手脚并用朝屋里爬去。 朴素的九丈仙木床的床帐随着细风飘动，床上的人裹着一身素雅的白衣，静静地躺在那里。 虽身形消瘦，但呼吸平稳，已然是活了过来。 青柳跪在地上，全身不停地战栗。 “仙君……青柳鬼迷心窍，求仙君留青柳一命！” 林默看了她一眼。 青柳瞧上去有三四十岁了，她只有练气三层，寿命虽比旁人高，却也的确耗不起几年。 “……把我妆匣里的小盒子拿出来。” 青柳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动作极轻地翻找，在找到小盒子的一刹那浑身一震。 这里面装了满满的她曾说要拿走的中等灵石。 “别看了，灵石下面有个暗格，把里面的丹药拿出来。” 青柳一凛，连忙将灵石小心翼翼地倒出来，伸手摸索果然有一个细微的凸起。 她拿着丹药来到林默的床边，双手仍止不住地颤抖。 林默就着她的手服下丹药，不消片刻，便觉得全身如同蚂蚁爬过，奇痒难忍，连骨缝间隙都不例外。 接着便如昆虫撕咬，密密麻麻地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地疼痛让林默皱着眉头屏住了呼吸。 意识渐渐模糊。 . 等青荷安顿好伤员，推开房门，发现屋内只有林默一人。 林默站在桌子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仙君！您站起来了！” 林默又一次忍不住嘴角抽动。 青荷没意识到自己说话哪里不对，在惊喜过后又打量了四周。 林默喝了口水：“我让她下山了。” 她给了青柳一块中等灵石，足以不愁吃喝在山下生活半年。 “仙君如此大度，她竟那般不知好歹。”青荷一提起便生气极了。 虽不知仙君何时醒来的，但她私以为仙君一定什么都知道。倘若在别家仙君处发生了这事，青柳早就粉身碎骨了。 林默没有多解释，转过身看她：“林清清在哪？” 青荷领着林默出了屋门，十几米外就是安置林清清的厢房。 丹霞宗的三大金丹之一——玉蕴真人是林默的师尊，师徒两人平日行事都比较孤僻，不喜交际往来，丹霞宗便将两个没什么资源但胜在安静的小山头给了两人。 这对师徒果然不负众望，一人占了一个山头，之后的二十年，两人不是你闭关就是我闭关，总共竟才见了4面。 而上一面就是上个月，玉蕴真人趁着两个人都没闭关，将林清清失踪的消息告知林默，便接着闭关了。 虽然一人占了整座小山，这座院子却不甚张扬，三个炼丹炉房，一主两次，还有四间住人的厢房。 林默并不吝啬，让两个侍君一人占了一间。 要是青柳没被赶走，现在这个院子就该被占满了。 “仙君，她就在里面，我去泡壶茶。”青荷端着空空的茶壶，轻声说道。 林默来到窗前，看到了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她的身份铭牌被放在枕边，上书“林清清”三字。 林默很快记起有关她的回忆。 林清清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反派，身世坎坷，努力而心酸。 林默和林清清是亲生姐妹，相差四岁。 林清清十岁那年，家里闹了饥荒又逢战乱，父母为了活命带姐妹二人跑路，路上为了保护她们被贼人杀害。 林默带着林清清一路乞讨，偶然走到一个镇子上，那里正有“仙人”在挑选有资历的小孩子们。 一旦被选上，就有机会成仙，去那些耸入云端都山上修炼，受万人敬仰、再也不愁吃穿。 林默带林清清混了进去。 玉蕴真人当年被门派催得紧，便随手选中了十四岁的、看上去不吵不闹的林默。 林默叩拜了真人，却在离开时突然下跪，恳求真人给自己的妹妹谋个活路。 玉蕴真人本就不喜收徒，让自己门下多一人已是勉强，再收一人是不可能了。 但她看着林默乞求的目光，心有不忍，便让玄鸣门的黄月道长收了林清清，挂靠个内门弟子。 林默见好就收，她知道，这是妹妹最好的出路。 黄月道长是玄鸣门的，玉蕴真人是丹霞宗的，两个门派相距甚远，玉蕴真人又是个不爱交集的人，连门下的林默都没见几面，更别说关心远在天边的林清清了。 -- 第56页 而林默在得知妹妹的去处是个稳妥的地方后，也和她师父一样离群索居，摸入门道便静下心来潜心修炼。 谁都不知道远隔千里的林清清过得怎么样。 黄月道长带她回到门派后便食言了，十岁的林清清资质不够好，道长看不上她，便只让她去外门当个挂靠弟子。 林清清什么也不懂，黄月道长也从没管教过她，她在外门没少被年长的孩子们欺负。 好在林清清足够努力，虽是外门弟子，却从未松懈过，每每有人开坛论术她都要去听，在学会御剑之前，路上动辄就要走个几天，有时是能听到个尾声。 慢慢的，她的潜质浮现出来，配合上十分的努力，林清清很快赶超了周围人。 在她24岁那年，已经达到了练气九层，即将筑基。 可她害怕会再次受到大家的排挤，于是压着破阶，久久不突破。 然而不久后噩耗传来，她的挂靠师父黄月道长结丹失败，被天雷劈了三道，登时灰飞烟灭。 没有了黄月道长的名号，也没有人愿意收毫不出彩的林清清，她在一个雨夜被逐出了玄鸣门。 林清清第一次孤身一人离开山门，刚下山便被一群筑基的散修抢了个一干二净。 她怕极又恨极，最后淋着大雨找了个被遗弃的洞府，在当晚便意识模糊地筑基成功。 从那以后，她以散修的身份在外漂泊了十年，刚开始身无分文的她没有生存技巧，只能接一些跑腿任务维持生计，可模样柔弱乖巧的她却屡遭散修打劫。 后来本性温和的她再也无法忍受被欺辱，不仅学会杀灵兽剥兽皮换赏金，还学会了反击。 在又一次遭到打劫时，林清清果断出手，对方猝不及防，被一剑贯穿。 在集市被强占摊位时，她一把火烧了对方的摊子。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林清清终于明白，只为强大起来才能不被欺负。 只有主动争抢，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便是懂得这些道理后遇到了主角团。 一次机缘巧合，她获悉了一处秘境，在赶往秘境的途中被一伙来路不明的人埋伏，险些丧命，而男女主救下了她。 林清清感激之余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她记住对方的名字，承诺以后会报答后便继续赶路。 没想到秘境开启之日，她竟在秘境中又遇到了男女主。 林清清和女主唐宁同时看上了一瓶丹药，齐齐出手抢夺。 可作为筑基七层的唐宁跟筑基三层的林清清比起来有着绝对的优势，三两招之内林清清便落了下风…… 林默记得自己写到这里，激动地想要再给林清清添些绝处逢生的戏份。 但当时文下出现了不喜欢女配的评论，写作初期的林默还不能屏蔽众人的评价，于是匆匆让林清清下线了。 不过林默很喜欢自己创造出来的林清清，没有把她写死。 “林清清不知为何，铁了心想要那瓶丹药，挣扎着起来还要再打，却被赶来的男主一掌拍开，坠入了妖魔乱舞的深渊……” 她记得林清清最终的结局是一句话—— “唐宁突然想起那个同自己争夺秘宝的女子，不由唏嘘。只听闻她最后似乎从深渊里爬了上来，魔气缠身，最后到底去了哪儿，无人知晓……” ……现在林默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新世界开启~感谢留评=3= 感谢在2022-02-18 11:20:52~2022-02-19 19:3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为重、奈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信 10瓶；元气小熊 3瓶；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两只清清 一切还是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丹霞宗是个炼丹大宗, 玉蕴真人和林默师徒俩二十年见了四面，人情淡薄是一回事，再就是因为两人经常闭关炼丹。 一来二去，常常错开。 玉蕴真人不是忘了自己这个徒弟, 而是真的太忙了, 偶尔闲下来, 她也会去指点一二。 上个月她出关时，正巧有人上门求丹药，玉蕴真人同对方聊了两句, 才得知玄鸣门的黄月道长十年前身死道消了。 她对黄月道长的印象其实并不深，一是她曾救过黄月一命, 对方欠自己一个人情；二则是她让对方收了自家徒弟的妹妹，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如今听闻黄月陨落，便多问了一嘴黄月的徒弟现在如何, 下次去找徒弟时也好有些话可聊。 没想到对方神色诧异, 说并未听闻黄月有内门徒弟，外门的倒是不少, 不过黄月死后，资质好的被留用，资质差的估计在玄鸣门也待不下去了。 玉蕴真人这才有些紧张起来。 说到底她也只有林默这么一个徒弟，虽然见面次数少，好歹师徒一场。 当年她答应对方给林清清一个好去处，没想到黄月出尔反尔，现在林清清还不知所踪。 她当天便飞去林默的山头，告诉她这件事。 林默修炼二十年, 性子愈发冷清, 但听说妹妹早在十年前不知去向时还是心中一紧, 立刻下山去寻事处挂牌找人。 她一边等一边炼些低阶的丹药，却不想练一炉炸一炉，林默知自己心乱了，便让几年前收的两个侍君帮自己等消息，她则去闭关修炼。 -- 第57页 此时的林默正值筑基七层，即将突破进阶八层，却在关键时刻心神不定真气大乱，不仅突破失败，还口吐鲜血昏迷数日。 林默看着床上同样昏迷的林清清，想到了什么，极轻地叹了口气。 血脉这个东西，是说不清的。 青荷路上提到，林清清是被人抬过来的。 想来林清清是在从深渊爬上来之后被人发现，又刚巧看到了林默的寻人令，送她过来领赏金的。 倘若她今天没有穿过来，“林默”真的咽气了，那山下躺着的林清清又该何去何从？ 青荷固然护主，但明显不敌青柳果决，必然会落下乘。 林默又轻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似乎惊扰了躺着的人，她眼皮动了动，几欲睁开眼。 林默突然有点慌。 自己的身份是阔别二十年的亲姐，同时又是创造她的作者，但着两个身份都很是尴尬，让她面对林清清时突然没了底气。 冷静！ 她是来拯救反派的，是来改写林清清结局的，是……来通关的！ 无论怎么样，林默都要首先保证林清清的安全。 林默在这个世界是炼丹师，金手指应该也是这方面的，而且从她刚刚服下过一枚玉蕴真人赠予她的保命丹药，越发意识到丹药的重要性和奇效。 “咳、咳咳……” 床上的人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胸口大幅度起伏。 林默立刻回过神，捏紧拳头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玉蕴真人的保命丹药只有一颗，早知道就只吃半颗好了！ 好在林清清很快平复下来，也不再发出咳嗽声。 林默盯着她张开嘴，发出微弱的气音。 林默连忙凑上前，终于听清她的话：“……渴。” “渴？好、好，我去倒水。”林默慌忙应了几声，起身去寻桌子上的茶壶，这才想起来青荷刚才带着茶壶离开了。 她又转身朝外走，刚巧碰上回来的青荷。 “仙君……” “青荷！” 两人一同开口，青荷愣了一下，林默便将她手里的茶壶提到了自己手里，又迅速倒了一小杯。 茶温刚好，不知是什么茶叶泡出来的，闻起来令人觉得浑身舒畅，心旷神怡。 林默觉得应该这起码是个帮助养伤的好东西。 她来到床头，轻声唤了一句“清清”，看到林清清眼珠转动似有回应后，她蹲下身将胳膊伸进林清清肩下，稍一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青荷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塞了两个软枕在林清清身后让她靠着。 “仙君，让我来吧。”青荷试探着说道，要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不用。”林默缩回手迅速说道，“……嗯，我妹妹，我自己来就好。” 也没别的原因，她就是觉得自己亲自照顾比较放心一点。 “不是，”青荷压低了声音，侧了侧身小声说道，“玉蕴真人在门口看了半天了，您真的不去拜见吗？” 林默突然僵住。 她朝门口缓缓转过头，果然看见门口有一人。 玉蕴真人一袭兰色长袍衣袂飘飘，远远看着如飘飘独立的仙女，近看眉眼则为她添了许多柔和气度。 然而此时的玉蕴真人倚着门揣着手，好像看戏一样探头往里瞧。 对上林默尴尬的视线，她还笑眯眯点了点头。 ……这位玉蕴真人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拜见师尊！”林默将杯子递给青荷，快步走过来，倒头便拜。 “快起来。”玉蕴真人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仙气飘飘，很是温柔。 “你妹妹找到了？情况如何？” 林默站起身，恭恭敬敬回答：“多亏师尊及时告知我清清失踪的消息，不然我很可能见不到清清最后一面了。” 玉蕴真人想起自己闭门不出十年后才知道这件事，有些心虚地轻声感慨：“竟然这般严重。” 林默抬起头，状似疑惑：“师尊不是月前闭关炼丹？怎得今日便出来了？” “……本尊是要来寻你的。” 两人走至门口，将房门合上，玉蕴真人才上下扫了她一眼。 “本尊炼丹时心绪不宁，神识探出去才发现你的魂灯灭了。” “本尊当时便要出关，不料神识还未收回，突然发现魂灯又亮了。” 玉蕴真人双目聚神：“我从未听说过魂灯灭过还能再亮的情况。” 林默：“……或许是风吹的吧。” 玉蕴真人：“？” 林默立时神色严肃：“我服了您给的丹药，这才活了回来。” 玉蕴真人却摇摇头：“我给你的不过一颗四品凝神丹，能在剩一口气时救人，却不能起死回生。” “……而夺舍亦是不可能，魂灯是跟着魂魄存亡的。”玉蕴真人看着林默，啧啧称奇。 林默沉默几秒，神色凝重：“我知道了！” 玉蕴真人：！ “师尊，弟子曾在濒死中挣扎，似乎梦见一位仙人乘鹤而来，又乘鹤而去。您说，会不会是……” “原来如此。”玉蕴真人恍然大悟，“即使如此，想来是哪位大能的残魂救了你一命。” “你能碰上这样前所未闻的奇遇……林默，你日后潜心修炼，或能得大道。” -- 第58页 林默愕然：“弟子惶恐！” “别怕，这是你的造化。”玉蕴真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个徒弟本尊没收错。” “说说你妹妹情况怎么样了？” 林默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很是心烦：“送她来的人说，清清她是从深渊爬上来的，弟子看了一眼，清清似乎被魔气缠身。” “魔气缠身？”玉蕴真人一顿，“带本尊去看看。” 林默连忙应了一声，带玉蕴真人重新进入厢房。 林清清已经重新躺了回去，青荷在一旁站着，看到两人进来立刻让开位置。 玉蕴真人只看了一眼，便拧起了眉头。 方才她离得远看不真切，可仔细一看才发现林清清魔化的严重程度。 玉蕴真人摇了摇头：“本尊不知她如何爬上来的，她根骨被魔气侵蚀殆尽，若是常人被魔气缠身至这个程度，早就堕魔了。” “堕魔？”林默喃喃道。 玉蕴真人瞥了她一眼：“你修道时间不长，不知道堕魔的修仙者有多恐怖。” “意识混乱且是小事，他们的功力可暴增至结丹初期的强度，届时若无结丹以上的真人在周围，必将大开杀戒搅得附近天翻地覆。” 林默这回是真的紧张起来了。 “那清清还有救吗？” 玉蕴真人又看向榻上的人。 “三天。” “如果不加以抑制，三天内必将堕魔。” 林默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怎么会…… “不过本尊曾机缘巧合获得过两张丹药残页，正是对抗堕魔的。” 林默猛地抬起头，双目炯炯燃起希望。 玉蕴真人得到的时候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真能用得上着那两张残页，一时间不由再度感慨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她对上林默的视线：“其中一页是抑制魔气继续侵入的秘方，一页是除魔气的。” 玉蕴真人对于自己这唯一又带着些奇遇的弟子并不吝啬，当即从储物戒中找出两张残页，递给了林默。 “但本尊要提醒你，因是残页，有多味药材不清楚，本尊刚得到它的时候按照相性换了一些进去，虽也有用，但药效定然大打折扣。” “而且失败成数极大，”玉蕴真人神色严肃，“本尊曾试了十次，只有第十次成功炼成丹棱。” 她将唯一一瓶成药拿出来，递给林默。 “一共五粒，皆是四品。” 林默郑重接过：“多谢师尊。” “你若想让你妹妹彻底除去魔气……任重道远，你可想好了？” 林默不仅要经得住极大的失败率，还要不断替换药材试秘方。 “普通的药材我们丹霞宗的药田便有，但既是秘方，你只瞧它上面写的几味，便知道一页完整的配方需要多少天地灵材。” 玉蕴真人顿了顿。 “本尊可托人寻问，但究竟能不能拿到，还是看你们的气运了。” 林默知道，玉蕴真人能做至此地步，已经称得上倾囊相助了。 修仙者来去清白，最怕人情牵挂，非万不得已不会主动求人。 林默深深一拜：“师尊对弟子的恩情，弟子没齿难忘。” “看来你是决心要做了。”玉蕴真人笑了笑，“也好，研究此残页想来也有助于你修炼。你且潜心修炼，便是对本尊最大的回报。” 林默再三道谢，送走了玉蕴真人，转身回到了厢房。 林默心里想着事，走到朝床榻走了两步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抬起头，蓦地发现林清清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被青荷扶着坐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贝们的评论！！真的超级开心！！我会更加更加努力的！比心！ 感谢在2022-02-19 19:33:55~2022-02-20 23:0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42180741 2个；未来未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颻 12瓶；平安喜乐(^～^) 10瓶；舒茵 7瓶；晴羽晴羽、景柯、未来未来 5瓶；nnnnn、栗子、69的王铁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三只清清 “……你是？” 二十年未见, 林清清望着几米外神色清冷的女子，觉得眼熟，却一时忍不住她是谁。 可林清清这些年遇到的人有几个是好的？ 能让自己觉得熟悉，说不定是在小时候欺负过自己欺负得太狠了。 林清清登时警惕起来, 默默抽回被青荷扶着的手。 “清清。” 林默缓步上前, 声音清朗冷冽, 拳头却握了起来，忍不住心中紧张。 林清清怔了怔，面前的人与二十年前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姐姐？” 林清清望着面前的女子, 只觉喉间哽咽，声音止不住地发颤：“真的是姐姐？” 林清清与林默长相并不相似, 大抵是一个像母亲一个像父亲。林默清冷疏离，林清清则娇小可人，经过多年尘世历练打磨, 林清清眉宇间又生出一份锐利与坚韧来。 可当她此时见到林默, 世间百般被抛却脑后，眼中盈满泪水, 潸然而下。 泪水顺着脸颊滑过，很快被林清清擦去。 林默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林清清的手：“是我。” -- 第59页 她的手很瘦，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本就如此。 林默更想象不到这样弱不禁风的身体是如何从深渊里爬出来。 究竟用了多大的勇气，又是抱着怎样的决心。 “我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见到姐姐了。” 林清清止住泪意，惨淡一笑。 林默从袖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放在林清清的掌心。 “这是抑制魔气侵体的，服下吧。” 林清清低下头看着掌心的丹药, 毫不怀疑地服下丹药。 “许久未见了……”林默轻声呢喃, 望着面前出落得楚楚可人的林清清, 不知是在感概自己笔下的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作为姐姐的身份寒暄。 林清清哭过一小阵便不再哭了，红着眼眶打量着面前的林默，扯出一抹笑：“瞧着姐姐还不错，我便放心了。” 毕竟已经二十年了。 林清清面上笑着，却难免有些羞赧拘礼。 两人虽是姐妹，可二十多年未见，再亲近的关系不联络也要生疏。纵使十年相伴，也都过去太久了。 相逢一面，才知道儿时记忆已经那般遥远，两两对望，别说叙旧了，连多聊几句都显得生分隔阂。 林清清环顾四周：“姐姐依旧在丹霞宗？” 林默点点头：“拜玉蕴真人门下。” “玉蕴真人的名号我常听人说，据说炼的丹药一粒难求。” 林清清一笑：“这便是最好的，我在外面这么多年，总是听说丹霞宗是大宗，炼丹在修真界又如此受追捧，姐姐的日子定然安稳。” 林默一顿。 确实，对于十年前便被赶出山门，四处游历的林清清来说，“安稳”便是最好最难得的日子。 林默声音温和：“姐姐会让你今后的日子也安稳下来。” 林清清竟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麻烦姐姐。”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并不想让姐姐为难。” “世上从未听闻魔气缠身尚可救回，姐姐这丹药固然能帮我抑制魔气，但终究是无用功。拿出去能卖好些价钱，莫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林默注视着林清清的脸，其语气自然，毫不作伪。 究竟是二十年未见，纵然林清清笑脸相迎，可在姐妹初见、心绪翻涌、为多年的感情浅浅吊唁一场后，林默对她来说，或许只是偶然搭救了自己一名的路人吧。 林默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在林清清方才落泪时，林默以为这次的任务不会很难。 甚至林默还以为她会像崽崽一样投入自己的怀抱，诉诉这些年的苦楚。 然后自己便能顺水推舟留她住下来，方便长久努力，帮她驱除魔气、助她修炼，顺便刷个好感度。 可如今看来，林清清用疏离的笑容告诉自己，二十年，就是一条鸿沟。 林默舔了舔干涩的唇。 “……我是上个月才得知你失踪的，得知后便立刻下山发了寻人令……” “我知道姐姐为了找我费了不少心思，”林清清微微笑道，“只是这样麻烦姐姐，我心中惭愧。” “自打入了仙门，生死有命，修行在己。修真之人最怕承人恩德，厚恩难抱，浅恩难忘，即便姐妹……又有何异？” 似乎理解林默的顾虑，林清清解释道：“清清从未怪过姐姐，若不是姐姐恳求真人为我谋条出路，恐怕我早就饿死了。” “就让清清一个人去吧，若是碰上运气活下来，定然回报姐姐。若……那便也是命中注定。” 林清清面上并无哀泣之意，似乎已经坚决要这样做，她把林默想说的借口堵得死死的，让林默没有拒绝的话。 林默觉得，还不如让林清清恨她怨她，那样起码还对自己有些感情。 如今的情况下，就好像武侠剧路人甲救下来跌落悬崖的主角，主角一句“后会有期、来日相报”便离开，从那以后路人甲再也没出过镜。 林默就是那个路人甲，对于林清清来说，两人的感情或许在十年前就彻底断了线，如今再见，仍是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罢了。 这要比林默想象的棘手多了…… 林清清目光澄澈，平静地等待林默应允。 林默也望着她，觉得只要自己一点头，林清清立时就能带着病体跑下山去。 自己当然不能放她走，这一放，修真界如此之大，她到哪儿寻林清清去？ 既然软的不行…… 林默收回了手，站起来，斩钉截铁说道：“我不可能放你走的。” 林清清一怔。 “为何？” “没有原因。” 林默虽然口中字字铿锵有力，心里依旧慌得很。 她当然能随口编个瞎话，比如玉蕴真人说自己有心结、必须林清清来解。 比如多年不见，她无比想念林清清。 但前者让人觉得有利可图，后者又不符合林默的性格，未免太假。 “就是没有原因，你若是实在想下山……师尊说了，只要你按时服药，魔气被压制住就没人能发现。” “所以你若真想下山，我带你一起。” 林默快速扫了她一眼，生怕露出没话找话的破绽，又迅速收回视线：“总躺着也不好，你收拾收拾，待会儿我就带你下山。” 说完这话林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第60页 林清清望着她的背影远去，不解地回过头，与青荷面面相觑。 “我……我还从未听闻仙君说要下山。” 青荷上山有七八年了，林默平日不是闭关就是炼丹，一切日常用品由她每隔一月下山采买一次。 她不是没问过林默要不要出门走走，林默只用一张药材单回答她——“你要是没事就去找药”。 青荷在此前从未听说过林默还有个妹妹，直到上个月林默让她留意消息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 她不知道林清清是怎么了，只隐约听懂林清清在外面漂泊了许多年，又受了伤。 青荷见林清清的模样温和，便私心觉得对方好说话好相与，主动劝解起林清清来：“姑娘就留下吧！仙君可是许久没在炼丹和修炼的事情以外这么上心过了。” “我刚刚没来得及告诉您，您被抬上来的时候仙君也受着伤昏迷呢，我摸着都没气息了！好像……好像听到您的消息才醒了过来，又匆匆服了丹药，这才能走过来看您。” 林清清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遭。 “姐姐也受伤了？什么时候？” 青荷回忆了一会儿：“就前几日的事，大抵跟您受伤的时日差不多。” “仙君此前一直在等您的消息，但总是等不来，便想着试图破阶，没想到失败了……可按理说，破阶失败是修仙者常有的事，也不该伤得如此重。” 青荷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 见林清清怔怔地看着床边的药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荷又突然想起林默刚刚的话。 “姑娘现在能动吗？若是动不了我这就禀告仙君。” 凡人且讲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们仙君也太不会心疼人了，这就要带人下山。 林清清摇了摇头：“行路倒不碍事。” 只是魔气萦绕在她心口、丹田、重要命脉久久不散，只要她一动神识灵气便觉浑身上下蚀骨般的疼痛。 ……不对。 林清清察觉出了身体的不对劲，压着心中失措，强忍疼痛顺着脉搏自检身体。 她体内的灵气竟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林清清抑制不住地战栗，青荷不知道她怎么了，给她倒了杯茶水：“清清姑娘？” 前者下意识接过茶杯，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硬生生将茶杯捏碎了。 ……连茶水散发的灵气都要比她身体里的要浓郁！ “我刚才怎么没发现呢……”林清清低声喃喃着，心底惶恐升起。 魔气趁机入心，翻搅得她焦躁不安。 “怎么会……” 没有了修为，又被魔气缠身…… 那她岂不是个废人！ 她花了这么长时间让自己强大起来不会受人欺负，又要、又要回到那些日子吗…… “清清！” 突然一道声音在她神识外响起，林清清蓦然回神，忽觉一股清凉的灵力自中丹田缓缓推入，还带着些醒脑的药香。 林清清凝神抬头看，只见不知何时回来的林默正一边为她注入灵力平息魔气，一边……嗑着丹药。 林默刚咽下口中的药又掌心朝上伸出手，青荷连忙倒出下一颗，林默继续将丹药送入自己口中。 重复了五六次，林清清体内的作乱魔气被抚平，这才堪堪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浑身卸了力道一般靠在床头。 林清清虽恢复正常，但情绪要比刚刚低落了许多。 她歪着头，看着收回手的林默，双目失神：“姐姐没告诉我……” “没告诉你修为尽废？”林默抢先反问。 她望着第一次向自己露出脆弱一面的林清清，心中不忍，但她知道对于林清清来说，温柔的安慰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一件小事，我以为你能明白的。”林默声音冷冽。 林清清抬头望去：“什么？” “你练气九层筑基，本就长时间压制不发，又在身体状况极差、心神不定的情况下进入了筑基期。” “筑基筑基，筑的便是你步入修炼最重要的地基。” “你觉得有这样不明不白的混乱地基，纵使你再努力修炼，又能达到何种高度？” 林清清惊愕地望着林默。 自己筑基前抑制灵力、筑基当日状况不稳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没有人见过，她也从未对别人说过。 林默：“我说的可对？” 林清清还沉浸在难以置信中，缓缓点了点头。 “姐姐竟看得如此准……” 林默轻咳了一声，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还不如破而后立。” 林清清为林默刚刚的一席话震住，又听她这句，竟也渐渐理解了她的说法。 她在筑基三层迟迟不突破时便隐隐猜到了是自己根基不稳的缘故，却没想真要从头再来。 林清清抿了抿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可……” “清清。”林默打断她的话。 林默俯下身，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眸：“你知道为什么被废修为很可怕吗？” “被废修为不是被废根骨，却比后者更骇人听闻。” “倘若是被废根骨，能让人彻底断了修仙的念想。” “可若是被废修为，相当于把爬了仙山万层阶梯的人扔回山脚下，要他重新再爬、重新经历一边路上的每一道坎坷、重新在每个瓶颈处痛不欲生、百转千回。” -- 第61页 “固然所有人都有重新再爬的能力，却极少人会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年少意气不再，有几人肯直面失败、直面没有尽头的阶梯？ 林清清望着林默，心中震撼不可名状。 “我只问你一句，你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 “林清清，你还想修成大道吗？” 林默目光如炬，将林清清的野心照亮得一览无余，林清清双眸重新聚起光芒。 “我想。” 她从来、从来都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林清清眼中闪烁点点光亮，难掩钦佩地望着林默，只觉得姐姐旷达而洞察，胸襟博大，句句真知灼见。 或许……或许早些与姐姐重逢，她能知晓更多道理，有更多长进。 林默双眸轻弯，直起身：“收拾东西，带你下山……” “咳！”林默突然捂住喉咙。 “姐姐？”林清清一惊，连忙询问，却见她朝拎着茶壶的青荷疯狂摆手。 直到青荷手忙脚乱给林默倒了一杯茶。 林默猛灌一口茶水。 在两人关切地注视下，林默淡淡地把杯子放了回去：“丹药吃多了，有点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喜欢！每一条评论都会看！你们的评论就是我最大的动力！看到了很多催更（嘿嘿） 这个月每日四千到六千字。 下个月会忙一些orz为了保证更新质量，日更三千左右，周末万字。 再次感谢喜欢！我会最大努力保持更新！=3=感谢在2022-02-20 23:04:29~2022-02-21 18:1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纸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逢夜、芒果 5瓶；景柯、分母为一 3瓶；狩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四只清清 林默虽达到了筑基七层, 但初来乍到的她还不熟练对灵力的掌控，只能通过服下增益灵气的丹药后灵力满而溢出，从而传进林清清的中丹田内，为她梳理脉络。 林默这一吃就是一整瓶三品益气丹, 若是放到修真集市上, 怎么也要卖个几十块中等灵石。 “怪不得我觉着有股药香。”林清清笑得有些腼腆, “多谢姐姐。” “谈什么谢不谢的，也亏得你身子能吸收丹药凝聚的灵气……这样一来，也方便我往后炼丹药帮你调节灵力了。” 不过经此一事, 林默决定以后炼的丹药一定要易于下咽。 青荷见林默当真要下山，热切地跟林默推荐起来：“仙君, 我们宗内便有一个集市，就在山下往北，那里的一条街, 里面家具铺、食肆、饰品铺子应有尽有, 还有不少仙君在那儿卖自家山头种出来的珍稀药材，说不定能从那儿找到不少合适的呢！” “您喜欢的这茶叶便是从那买的。”青荷笑眼弯弯。 林默想要为林清清驱走魔气, 那两页秘方是一定要琢磨出来的，而这琢磨的过程就需要不断的尝试、修改，用不同的药材替换，最终达到最好的效果。 幸运的是她们所在的正是整个修真界最负盛名的丹修大宗，不仅药田遍布，连一些稀罕的药材也是有不少经验丰富的丹修们专门培育的，不论自己用还是卖都很划算。 “就去那！”林默当机立断。 修真界不同凡界，昼长夜短, 两昼一夜, 集市则一月一开, 一开则持续两昼。 林默说要下山，刚好碰上集市一月一开，但因着林默这几日昏迷，青荷无暇下山采购，已经错过了一昼。 三人沿着山间小路一路向下，走了个把时辰，很快来到了集市。 集市在两座山峰间铺开，一条又宽又长的街道，两旁楼阁高起，在往旁便是抵着的两座高耸入云的山了。 已过一昼的集市正如日中天，热热闹闹挤满了人，街道两边站了不少仙风道骨的修士，他们面前或高或低架着漂浮在半空的板子，上面货品种类各式各样。 形状如婴的药材、少了半颗的桃仁、埋在泥土里只露出一点点戒面的戒指，还有金光闪闪看不仔细的圆球，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倒是奇特。”林默轻声念叨一句，又颠了颠口袋。 她可是把小盒子所有的灵石都带出来了，总共43块中等灵石，还有53块下等灵石，也不知够不够。 好在灵石的划分不是大小，而是其中隐藏的灵气。 所以没有储物戒的林默，把灵石全部揣进兜里也不甚显眼。 而且揣着这么多石头走了这么远的路，她居然不带喘的，不愧是修真界…… 林默瞄了一眼身旁同样面色如常的林清清，她记得林清清是会御剑的，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青荷来过多次，很兴奋地给几人指路。 她已经好久没跟其他人一起出来采买了。 刚开始青柳还会跟她一起采买，然而青荷心眼太直，每次都要把账算得仔仔细细的，一点油水都不肯捞。 久而久之，下山采买这种劳累又捞不到好处的差事便落在了青荷一个人身上。 青荷迫不及待地错了搓手：“仙君，我们先从哪儿开始啊？” 林默远远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药材就觉得一阵头疼，估计一会儿拿到手里，又要像上个世界接受信息一样头疼欲裂。 -- 第62页 林默决定把药材采买放到最后，不然她装满信息的脑子肯定思考不了其他事情了。 “家具铺在哪？”林默问道。 青荷指着街道中央一块牌子：“在那儿！刻着金色的福艺阁三字，便是家具铺。” “那里面不光有家具，日常百货种类也都是足的。” 林默点点头，走进街道。 林清清一开始来到集市还有些畏手畏脚的。 倒不是因为她没来过，她走南闯北这些年，对这种地方要比林默熟悉千百倍。 她只是害怕自己身上的魔气会被发现。 结果林默带她走进去人群中，果真如林默所说，那丹药能抑制住她的魔气丝毫不外泄。 她放下心来，好奇地转过头：“姐姐要买什么？” “给你屋里添置点东西。” “你那屋子平时没人住，什么东西都没有。” 满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连个凳子都没有，床板还硬邦邦的。 林默也不想把青柳用过的东西给清清用。 林清清闻言并未反驳，只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曾挂着锦囊的腰间。 空空如也。 她连现在这件衣服都是林默的。 她在深渊挣扎的时候，把这几年攒的积蓄丢得一干二净。 林清清知道林默平日不下山，也不了解价格，便在进福艺阁前提议，待会儿要帮林默讲价。 曾经热爱网购的社恐人林默求之不得。 不过为了不让林清清担忧自己的钱包，她还是提了一句：“姐姐还有些积蓄，别担心。” 而且等她接收了那些药材的信息，学会应用金手指，想必很快会奔向小康生活的！ 三人一进福艺阁，柜台里掌柜模样的修士便钻了出来，双手交握着满脸笑容朝三人一作揖：“诸位仙君今日打算买些什么？” 青荷虽常采买，但多是药材，日常百货也都在小店买，没买过大件，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林默。 精明的店家意识到林默才是最后拍板的人，立刻目光热忱地锁定了林默。 “要一套被褥、四把椅子，还要一些起居用品……你看着推荐。” 林默感谢自己表情像面瘫一般的清冷，让自己不至于流露出紧张。 “得嘞，仙君里面请。” 店家叫伙计拿来了几套被褥，林默拉着林清清伸手挨个试了试，最后选了一个软硬适中温暖舒适的一套，据说是用什么桃红鸟的绒毛填充的。 两人又挑了几把椅子，椅子是木质的又带着丝丝金色，造型典雅，青荷也连称好看。 “就这样吧，剩下的你看着准备些。” 店家带着几人回到柜台，笑盈盈地写好清单往前一送：“蒙您承惠，共计中等灵石19块。” 林默心疼着自己的钱包，刚要拿出灵石，却见林清清拿起了清单。 “椅子材质奇特，这个价格便罢了。然而桃红鸟虽不是遍地都有的，但永平峰那边却是常见的，宗外不过卖10块中等灵石，你怎么卖16块？” 林默突然觉得自己的钱包有救了。 店家不恼，只是叹了口气：“仙君有所不知，这几日不知为何，永平峰附近的魔渊动荡，爬出来不少妖物，连带着桃红鸟也被妖物猎杀不少。这物以稀为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永平峰……魔渊…… 林默忽然想起这个时候确实有此剧情，主角团应该正在前往永平峰镇压妖物的路上。 不过这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她是为了清清而来的。 对于她来说，是不希望自己带着林清清和主角团遇见的。都是自己笔下的孩子，两方天然地磁场不和，主角团又身带气运，相比之下她只能尽力护住林清清。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林默也不急于功成。林清清现在毫无修为又魔气缠身，想帮她什么也得等她好起来再说。 所以林默打算先在山上把林清清体内的魔气彻底驱除再考虑以后的事。 这期间她们宅在山上，主角团天南海北四处跑，也省得遇见了。 “永平峰的火烧不到这儿来，也烧不掉你们库房里的那些存货，干脆些，11块灵石。” 店家面露难色：“仙君砍得太狠了些……这样吧，最多便宜2块，14块灵石吧。” “你到底是不是诚心卖？”林清清拍了一下柜台，“12块，不卖我就走了。” 说完林清清拉着林默的手转身就走。 店家“哎”了一声，眼看着她们三两步走到门口了，终于慌张地叫住她们：“仙君、仙君！拿着吧！” 林默偏过头望向林清清，对会讲价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清清朝林默抿嘴一笑，转过身时又迅速收敛了笑意，带着林默回柜台付了钱。 “早说不就得了。”林清清声音轻快。 店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苦笑：“没见过仙君这么砍价的。” “现在不就见到了？” “是……”店家讪讪拿出另一张单子，“仙君住哪儿？明日我派人给您送上山。” “玉蕴真人隔壁的小山，你知道吧？” 店家握笔的手一顿：“您是玉蕴真人的弟子？可是姓林？” 林默点点头：“怎么了？” 店家喜笑颜开：“玉蕴真人上一昼来过，特地办了折扣卡，说给她的弟子用，想来便是您了。” -- 第63页 林默：“折扣卡？” “是，我这就给您算一下，折去四成六块灵石……共计九块中等灵石。” 作者有话说： 师尊，永远的神感谢在2022-02-21 18:13:55~2022-02-22 15: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野家的鹤鹤鹤鹤 3个；余音、狩禁、4218074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katsuki 20瓶；诺宝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五只清清 “师尊真是太会替人着想了。”林默感叹着走出福艺阁。 “清清也太厉害了, 一下砍掉那么多。”林默看向林清清，后者收敛了刚才的强横，腼腆地笑了笑。 “从前我也没少被坑过，坑多就习惯了。” 林默顿了顿, 拉起她的手, 走向道路两旁的摊位去。 常见的药材玉蕴真人经常会派人送来, 即便隔壁峰上，没有也能凭着玉蕴真人的身份从别的峰要来。 所以他们此行目的不是为了那些常见的，而是那些看起来奇形怪状、珍稀少有的药草。 三人沿街看着, 手里头的灵石越来越少，拎着的灵草越来越多。 街上还有不少卖丹药的。 因林默一直都在山上, 练出来的丹药不是送到玉蕴真人那里交作业，就是自己和两个侍君服用，所以不甚了解丹药的市场行情。 林默问了一圈, 大概了解了一些。 当今修真界灵气属于中下程度, 金丹修士百年不出一个。 即便迈进金丹，大多也止步不前。 金丹以上为元婴、化神、大乘, 更是少之又少。修真界如今共有两名健在的元婴修士正努力突破初期，再往上，便无人听闻过了。 而金丹以下，依次为结丹期、筑基期、练气期。 金丹以上全凭运气，金丹以下则因灵气匮乏，又无法从灵草植被中吸纳灵气，故而需要从炼化出来的丹药找补、以此助力修炼。 可丹药不是说炼就能炼的。 不但需要与生俱来的天赋，对熟练度、火候、药方的了解更是要求极高。 因此拥有丹修数量最多的丹霞宗在几百年发展中逐步成为了举世瞩目的大宗, 其山上的三位金丹修士的丹药一药难求, 每日到山上求药的人不计其数。 而丹药共分九品……或许可以说只有八品。 一品到三品为炼丹学徒可制成, 杂质太多、灵气外溢，色泽杂乱，保存时间也不长，基本四个昼就消散干净了。 四品至五品则色泽较好，能圆润地包裹住灵气。 若能炼出四品到五品，就可以入门丹修，在丹药铺坐镇卖丹药了。 六品丹药是像玉蕴真人这般的大炼丹师的水平，千金难买。 七品丹药乃需大炼丹师数十年潜心闭关炼成，但一般炼丹师不会轻易牺牲修炼时间做这个，非得是亲友重金相求，且有恩于自己。 若有八品丹药出现，那必然为修真界哄抢。 上一次听说八品丹药出世，还是一位道友找到了某大能早年留下的秘境，其中有一瓶三粒的八品灵丹，被多个门派高价收去。 至于九品？ 已经几百年没听说过了。 “道友，您手里拿着的是四品定颜丹，我手里只有这两粒，您若都要了，八块中等灵石便好。”修士笑道。 林默摇了摇头放下。 她接触到丹药的一瞬便得知了它的制作配方，而且根据她一贯的预感……自己能炼出来的定颜丹品相比手上来说只高不低。 “姐姐，你若想要我可以讲价的。”林清清跟上来小声说道。 林默看着她笑了：“我不需要定颜丹，只是问问价格罢了。” 定颜丹是修真者想要容颜永驻时服用的丹药，基本上在二十左右服用刚好，林默和林清清都吃过了。 这种一人一次性的四品丹药尚且能卖4块中等灵石一粒…… 林默瞬间充满干劲。 青荷抢着拎过东西，四处张望，看到稀奇的药草立刻兴高采烈地禀告林默。 林默笑着回应，任由她领着朝北边走去。 青荷也有二十多岁了，估计还没用定颜丹。 或许可以为她炼一炉试试。 “道友，这个怎么卖？”林默来到一个漂浮板较其它略低的摊位面前。 摊主刚铺好板子，又在上面摆了三株状似紫薯，但长着长须、散发紫光的东西。 “寒紫沙藤，一株10块中等灵石，一口价。”摊位后面站着一个戴斗笠的修士，看不清面容，声音听着年轻，身材偏瘦，只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十”字。 林默盯着“紫薯”看了半天，还是没等到相关的信息接收进来。 若是其他药材，林默早该知道用处了。 因为她就是这么一路看过来的。 林默回头看了看青荷，后者也摇摇头，表示不了解。 “……我能摸摸吗？” 修士：“不行！你要是想买我就装起来给你，不想买就算了！” 林默看了他一眼，语气好奇：“你紧张什么？” “我？我哪里紧张了！” 旁边的修士没有买卖，听到斗笠人的虚张声势，忍不住瞥了一眼这边，凑热闹道：“对啊，哪有卖药草不让人摸摸的，莫不是使得障眼法？怕摸了被瞧出来？” -- 第64页 修士扭过头瞪了旁边的人一眼：“胡说！我这是正经的高级灵草！” “那有什么怕碰的？不就是个死的寒紫沙藤，有什么可精贵……”隔壁修士说着就朝着寒紫沙藤伸出手去，突然面前闪过什么东西，只觉得手背一阵刺痛。 回过神来，隔壁修士的手背上只留下一道渗着鲜血的伤口。 他呆住了，指着中间那株寒紫沙藤声音都颤抖了：“……你这是活的！！” 林清清虽闯荡多年，但对这些药材不甚了解，听出了几分猫腻，忙问受伤的修士：“活的如何？死的如何？” 那修士捂着手背，瞪着戴斗笠的修士，后者后退了一步。 “寒紫沙藤生在蛮荒，以灵气血肉为食，非金丹修为近不了身，除非它死了，才能从地里挖出来。” “我看你还没过筑基修为！哪里能挖到活的？这活的寒紫沙藤必然是你从其他金丹真人门下偷来的！” “而且集市不准贩卖这种活着的危险药草，怪不得不让人碰……”隔壁修士字字珠玑，说得周围人纷纷退后几步避开男人。 林默上下扫了戴斗笠的修士几眼，觉得这人虽然态度强硬，但胆子却没那么大，被周围人指指点点瞬间输了气势，站姿都垮了下来。 “……你真是偷的？”林默问。 “自然不是！我真的是从蛮荒挖出来的……”男人语气沮丧。 “我挖的时候以为它是死的，谁知道刚回家没多久它就活过来了！” 林默听得出他的懊恼，对方说得大抵不是谎话…… “那又怎样，你明知是活的还敢带进来，还伤了我！这笔账怎么算？” 男人一急，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橙黄色的绸布：“我都带好乾坤布了，用乾坤布包着它就不会伤人，等炼药时往炉子里一扔就好了……这些事等有人买下来我自会跟他说与的！” “我不管！你的东西就是会伤人，伤到我了，不赔别想走！” 林默思绪飞转，望向隔壁的修士：“有明文规定他的行为不允许出现？” 隔壁修士一愣：“那倒是没有，可、寒紫沙藤本就危险，谁不知道这事？” 林默笑了笑：“这件事到底是由我起的，我若不问，你也不会搭话，更不会不听解释就主动伸手。” “……你什么意思？”隔壁修士警惕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你桌上那些药草怎么卖？” 话题转得太快，隔壁修士呆了一瞬，望着自己摊位的几株中级灵草：“……一共10块中等灵石。” 林默从口袋里拿出灵石，放在他桌子上，又朝青荷摆摆手，后者张开双臂把他桌子上的灵草拢到一起，干净利落地装进口袋。 大家都明白了林默的意思。 隔壁修士的药草过了一昼都没卖出去，因为他卖的这些灵草在街上并不少见，而且价格还比别家稍高。 连他自己也以为今天要卖不出去的。 “……承惠。”修士大大方方收了灵石，见好就收，收了板子背在身后准备离开了。 不过走之前他指着戴斗笠的修士：“这次有人替你摆平就罢了，为了大家的安全，你以后可不能再带这种东西出现！” 男人缓缓点头。 修士转身离开，男人却望着修士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默转头扫了他一眼：“你还在这儿继续卖吗？” 男人怔了一下，立刻收拾摊子。 林默看着他小心翼翼包好中间那株寒紫沙藤，背起漂浮板，又呆愣愣地等着自己开口。 林默没说话，带着林清清和青荷朝集市外走去。 听见身后的动作，她们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直到走出了集市，来到了空旷无人处，林默几人转过身，看着男人。 男人顿住，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又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有些无措的面孔。 “……谢谢道友。” 男人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多岁，筑基期，大概也没修炼太多年。 林默笑了笑，不打算为难他：“这里有十块中等灵石，那株紫……寒紫沙藤，我买了。” 男人却摇了摇头：“不卖了。” “？” “送您吧。”男人挠了挠头，有些惭愧，“是我考虑不周，着急把这东西出手，也没想到安全性……” “刚才多亏了您替我解围，我现在身无分文，他若强行要我赔，我定是拿不出半块灵石的。” 林默没纠结，点点头收下了乾坤布包着的灵草。 林清清却疑惑：“你既然知道它能炼药，为什么不自己用，偏冒险带出来？” 清清遇到这种突发事情有所顾虑也是有道理的。 林默闻言也好奇起来。 只见男人露出苦笑：“……我是医修，不是丹修。” 作者有话说： 学名：寒紫沙藤. 林默记忆：会抽人的大紫薯。 第34章 、六只清清 丹霞宗确有少数医修, 只是数量不多，也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 “既是医修那就难怪了。”林清清解开疑惑，朝男人笑了下，“医修对于这种活物难免手足无措。” “正是如此。”男人叹了口气, “我本是想去蛮荒挖些寒紫沙藤回来研究药性, 谁知竟是个活的, 还好遇上了你们，不然我今天真该麻烦了。” -- 第65页 “你去蛮荒挖它就是为了研究药性？”林默顿了顿。 她本以为男人像是那类行商的，专门东奔西走搞些稀罕物来卖, 对于这种人买卖大过修炼。 因为真正修炼的人不会把太多时间浪费在获取能买得到的原料上，更别说跑去那么远的蛮荒了。 “丹霞宗医修虽少, 但也不至于这般穷困潦倒吧？”林默皱眉，“你是哪个峰的？” “木白峰的。”男人小声说道，“是外门的, 师从赤日真人。” 赤日真人乃丹霞宗排行第二的金丹修士, 不同于第一的玉蕴真人，赤日真人弟子众多, 普通修仙宗族花些钱也能挂靠个外门弟子。 他又有些羞赧地解释：“我天资不足，又喜欢研修这些价格昂贵的药草药性，宗门发的月例根本不够，就只能自己出去挖了。” “我还打算下个月去康慈城，听说最近那边的圣兰泛滥，肯定好挖。” 林清清略略点头，又瞥了眼林默，好意提醒男人：“康慈城在永平峰附近, 那边妖物作祟, 你要小心。” 眼看没有多余的话说了, 林清清回头望向林默，却见后者呆立在原地。 “姐姐？” 林默回过神，看着男人，紧张地问：“你叫什么？” 男人咽了口唾沫，被盯得发毛：“在下……桓芮。” 桓芮！ 林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她怎么早没想到会是他呢？ 桓芮先前说自己穷困时，林默只觉得穷到这个地步让人莫名有些熟悉，直到桓芮说出“康慈城”这个地名。 主角团如今正在解决永平峰，按照剧情发展，他们不日便会去往附近的康慈城调查，进而在路边遇到一个晕倒的男人。 这个人便是日后充当主角团奶妈角色的桓芮。 ……当然了，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林默也不会这个反应。 林默望着他，面前这个皮肤白皙、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着，看上去浑身充满弱势和处世未深的稚气的人—— 是个妥妥的白切黑。 正如林默几人从认识他到现在都没发现有任何不妥，就连曾见过不少人的林清清也被桓芮伪装的表象骗过去了。 在全书的后期，桓芮会叛变，投靠魔教…… 至于女主唐宁愤怒地问他为什么，天然白切黑的桓芮表示自己本就一心向魔道，帮助女主不过是因为早年贫困潦倒，险些饿死路边，被她出手相救不愿欠她人情罢了。 随着人情还尽，桓芮越发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锄强扶弱的生活。 并非每一个人天生就是主角。 不是所有人生来喜欢替天行道。 桓芮只想做自己真心愿做的事。 “……道友？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妥？”桓芮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小心翼翼问道。 林默得知了他的身份，笑得也不免有些假。 “没。” 作为这本书一切主角的“亲妈”，林默对创造出来的角色并不会产生恐惧情绪，尤其是她用心刻画而拥有完善人设的桓芮。 只是当桓芮真的站到自己面前，林默总是想起桓芮遇见主角团的原因—— 他当时晕倒在康慈城附近。 天晓得，他居然真的是因为钱都花在路费上而饿昏的！ 其实换个角度说，桓芮有他自己的道，为了研修各种灵植的药性，他还没到练气九层可以辟谷，可他宁愿省吃俭用也要凑够路费去挖药材…… 不知道该说他死心眼还是太执着了。 人各有路，林默朝桓芮迅速点了一下头，便带着清清和青荷准备回山，但是刚走没两步，她又折返回来。 “……你要不要随我上山？” 桓芮一愣。 林默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呐喊，自己为什么非要回来问出这句话！？ 她只是突然想到自己参与到了这个世界，会不会因为蝴蝶效应对原本的剧情走向造成什么影响？ 主角团会不会早到康慈城或晚到几日？ 那桓芮会不会昏倒在路边的时候没人发现？ 万一被路过的妖物发现了呢？ 林默心知自己还要照顾林清清，回了山便一心扑进炼丹房，即便空闲也得想想办法刷林清清的好感，并无时间照看桓芮。 可她还是折回来了。 话一出口，林清清瞬间望向林默，她不知道林默打得什么主意，竟要邀请一个刚认识的人上山……然而仔细想想，自己对于林默来说和刚认识的人有什么两样，又有什么立场管这些。 林清清低下头掩去眼中情绪，什么也没问。 同样困惑的还有对面的桓芮。 青荷是最向着林默的，只要林默要做的她都双手赞成，当即劝起来：“是啊仙君，我们院子刚好空出来一间厢房，也不缺您一口吃的。” “您现在身无分文，下个月的月例还早着呢，就这么去康慈城还不得饿死？” 林默挑眉看了一眼青荷。 真·预言家。 桓芮纠结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真是太麻烦您了。” “下个月月例一发我就走！”桓芮神色认真说道，“还没请问您道号？” 林默微微一笑：“没有道号，只有名字，姓林，单字一个默。瞧你年纪不比我大，不如和清清一样，唤我姐姐就好。” -- 第66页 “这……”桓芮觉得称呼越亲密人情越难还，刚要推辞，突然觉得某处飞来一记冰凉眼刀。 是林默身边的姑娘。 她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对上自己的视线后表情瞬间柔和下来，轻轻一笑。 桓芮暗暗挑眉。 这位姑娘……好像跟自己是同道中人。 他心思转换，朝着林默眉眼一弯：“那桓芮便唤您一声姐姐了。” 一旁的眼神越来越冷，桓芮心中升起趣味。 出来时三个人，回去变成了四个人。 林默还没想好要不要让桓芮长留，一个院子放两个定时炸弹还是有些危险。她便想着先看看桓芮会不会跟林清清起矛盾再说。 能相处愉快是最好的，若是两人不对付……林默只能给他些灵石让他离开了。 不过想来林清清又不认识桓芮，又一起替他解过围，两人不可能起矛盾的。 路上闲着无聊，林默问起桓芮：“若是我们刚刚不替你解围，你待如何？” 桓芮轻轻一笑：“我不喜欢与人冲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默神色一顿，又状似平常继续行路。 为了不让自己面对桓芮时露出“我看透你”的眼神，此话背后深意还是不要细琢磨为好。 几人很快回到了林默的小山下，路过山门，林默让青荷给守山门的小君送去些吃的。 小君拜谢，雀跃着说道：“仙君最近交了不少朋友呢。” 林默不置可否笑了笑：“辛苦你。” 小君惶恐：“仙君宽厚，何来辛苦。” 林默点点头，看来原身对手底下的人确实不错。 下山时步履匆匆，林默没太留意山上的风景，上山时有闲情环顾四周，不由感叹果然是修真界。 即便这样的一座小山，即便现在灵气不丰裕，林默也能感觉到林间弥漫着令人浑身舒爽的灵气，从叶到花，郁郁葱葱到五彩缤纷，灵气随风跳跃在叶尖花蕊，随着一吐一纳进入体内，在脉搏中被吸收。 青荷见林默难得驻足欣赏美景，笑着开口：“仙君这么多年都不曾好好看过这座山，如今清清姑娘来了，仙君也活过来了。” 从前的林默像个修炼加炼丹的一体机，没有人情味。 或者说，大部分的修仙者都是如此。 “急于功成，迫切地想要进阶，想要变强。”林默呼吸着万分清新的空气，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可一切不都是要遵循规律的吗？” 山林按照山林的规律生长，空气根据空气的规律流动，连天上飘的云团，也在跟随风的规律飘游。 林清清和桓芮站在林默下面的几层台阶上，齐齐抬头望向她。 林默舒展好筋骨，回首朝两人微微一笑：“不要太着急了。” 哪怕是她笔下占尽气运的主角团，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漫漫仙路，谁耐不住气，谁就输了。 输给自己。 林清清和桓芮皆若有所思，仿佛听论道一般下意识望向身旁的人想要讨论见解，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哪。 林清清飞快勾起唇假笑了一下，掩饰掉眼中的冷意，跟上了林默。 桓芮没趣地摸了摸鼻尖。 几人很快回到了小院子，福艺阁明日来送家居用品，只能让林清清将就睡一晚。 不过好在林清清已经筑基，睡眠需求少，这一晚大抵是打坐修炼度过的。 没钱的桓芮在外门过得日子自然没有在这儿好，有了柔软的被褥，一晚上睡得很安逸。 第二天桓芮自认为赶了个大早起来，一出门就碰上来青荷，青荷笑笑，说自己比他提前一个时辰就起来修炼了。 桓芮呆住，又问另外两人。 青荷：“清清姑娘一晚没睡，仙君是我叫起床的，现在也在炼丹房坐有半个时辰了。” ……桓芮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默默退回了房间，开始打坐。 炼丹房里的林默确实已经坐了一个小时，只是她一直没开始动手。 青荷已经提前把炉火烧起来了，自己现在只需要控制火势大小，并决定药材的用量。 可是她没想到会这么难。 和上个世界拥有图纸大全的制造师身份完全不同，林默接触到炼丹，才知道什么叫“书上教的”和“自己领悟到的”区别。 秘方她已经烂熟于心，药材也都在手边，一把手掌大小的秤、一把一臂长的秤适配于她所需要的任何计量。 但是这个火！到底该怎么掌控！ 时大时小，一个不注意就烧过劲了，再一不注意就灭掉了。 林默在农村待过，本以为搭柴生火是最简单的一步，谁知道这炼丹炉里的火能这么调皮？ 林默一边皱着眉生火一边忍不住思绪飘移。 虽然林清清留下来了，但林默知道，她留下不过是因为听了自己那些还算道理的话，决心从头来过，若要重来，那就得安安分分地等林默帮她驱逐魔气。 只要魔气一除，找到理由的林清清会立刻离开这里。 不过林默现在不打算担心还没发生的事情。 她双眼微眯，撸起袖子一脸雄心壮志地往炼丹炉里凑柴火。 她就不信自己打动不了林清清！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这个副本有两颗不定时炸弹呢~（但是桓芮不会抢戏份 -- 第67页 =v= 无奖竞猜下一章节开篇剧情(doge)感谢在2022-02-22 15:44:46~2022-02-23 20: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 2瓶；狩禁、诺宝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七只清清 “轰！” 桓芮只觉整个房间整个一震, 地动山摇的感觉，吓得他立刻跳下了床。 他三步并两步推开了门，发现对面廊檐下的林清清也刚走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又望向发出声音的后院。 半晌, 只听到青荷的呼喊：“仙君！？” 林清清心中一紧, 连忙朝后院跑去。 “仙君……”青荷跪在炼丹房前, 只见里面往外涌着浓浓黑烟，没有火光，但房门已经被炸出去了。 林清清猛地握紧了拳头, 就要往里冲，却被一旁的桓芮拦住：“等等。” 桓芮凑近了些, 闻到某种药材的气味，摇了摇头：“里面有致幻草，先别进去, 要等烟散了。不然我们进去找不到人也会晕。” 林清清：“那怎么办！难道让姐姐在里面躺着生死不知吗？” 她突然转过头, 目光锐利盯着桓芮：“……是不是你……” “你说什么？” “咳！” “咳咳！” 熟悉的咳嗽声从被炸毁的炼丹房里传来，只见林默从团团黑雾里走出来, 一身白袍已经变成了灰袍。 林默脚步颤颤巍巍，林清清想起刚才桓芮说的致幻草，连忙上前，和桓芮一人一边扶住了林默。 林默在晕倒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玩意怎么还会炸？ . 林默醒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林清清和桓芮站在床前，床头一个床尾一个，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默。 青荷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到林默醒来破涕为笑：“太好了, 仙君又活了！” 林默面无表情：“你们这样让我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活了。” 林清清蹲下身, 靠近林默：“姐姐太不小心了。” 桓芮煞有介事：“是啊。” 林清清：“姐姐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叫上我，我帮您打下手会不会好些？” 桓芮：“对。” 林清清：“看到炼丹房炸了我真的吓……” 桓芮刚要点头，被回过头的林清清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停下动作。 “你没有自己的嘴吗？” 桓芮干咳了一声，决定体现一点存在感：“一会儿我就去修缮炼丹房。” “不。”林默挣扎着坐起来，想要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们自己没大碍，但看着林清清伸过来想扶自己的手，还是没忍住搭了上去。 不怪她，只怪和妹妹的接触太难得了。 “我待会儿还要去。” “什么？” “不行！” 桓芮和林清清同时说道。 林清清担忧地看着林默，试图扶她躺下：“等炼丹房修好姐姐再去吧？旁边的两个小的炼丹房也被炸到了，现在……” 林默固执地坐起来，动作利落地穿鞋下床。 除了吸入致幻草的烟让她有点迷糊之外，她现在没有任何问题。 “我的意思是，不用修，因为我不确定它还会不会炸。” 青荷呆了：“仙君这是怎么了？” 往常林默虽也有炸炉的情况，但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青荷看了眼一旁的两人，小声道：“青荷知道仙君想帮清清姑娘早些……但是、但是也不能这么急啊。” 声音虽小，但也足以让另外两人听得一清二楚了。 林清清听得最明白，她眼眸低垂，抿了抿唇瓣：“姐姐……我不值得。” 林默闻言立刻皱起眉头，将林清清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林清清撇开视线：“……就算是为了我，我也不想让您以身试险。” 林默摇头：“我只是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用于实践时未能成功。哪怕没有你，我也会坚持尝试下去的。” 桓芮看了眼林默，又看看林清清：“清清姑娘身上有什么疑难杂症吗？或许我可以……” “不用。”林默和林清清异口同声。 林清清是不希望别的人知道，徒升风险。 林默则明白林清清的想法。 毕竟几人才认识不久，桓芮也不一定在山上久居，又是个捉摸不透性格的白切黑。 搞不好最后还是会投向大反派团去，事关林清清的把柄，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桓芮碰了一鼻子灰，乖乖闭上了嘴。 林默望向林清清，后者不肯放松地回望，林默悠悠地叹了口气：“我是肯定要去的。” 林清清想了想：“那我在旁边守着您。” 反正她现在也没办法修炼，一动灵气边便筋骨绞起来一般疼痛难忍。 “好。” 林默终于在青荷和林清清的护送下回到了炼丹房，炼丹房内里已经被清扫了个大概，就只差把院子里炸坏的门板和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收拾一下就好。 桓芮自告奋勇去收拾了。 房内虽然被打扫得差不多，但也只是清理了一下碎渣。 -- 第68页 现在炼丹房三面墙壁触目焦黑，林默原本坐着的坐垫也不知所踪。 青荷忙拿了一个新的坐垫，铺到炼丹炉前时，还是忍不住劝道：“仙君，这看起来也太惨了……真的不能等它修缮好吗？” 林默坚决地摇摇头：“在我没搞清楚问题之前不需要修缮，修了还会炸，浪费资源。” 青荷望着勤俭节约的自家仙君坐下的背影，眼含热泪地走了出来，跟林清清一人一个垫子坐到了门框外。 “仙君真疼您啊。”青荷感叹道。 林默听到声音转过头，朝她们摆了摆手：“坐远点，那里容易被炸。” “……” 两人乖乖地挪到对面廊檐下。 林默看着手边的木柴和灵药，搓了搓手，开始了新一轮的测试。 林清清和青荷坐得远了，更能直观地看到林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漆黑的门框内，对着被烟熏过的墙壁和炼丹炉。 格外凄惨。 炼丹炉材质特殊，并不怕炸，但这间房子就不一定了。 这间房子建造的时候虽然考虑了炸炉的可能，但绝对没预料过能炸得这么狠。 “希望仙君能成功。” . “轰！” 半个月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炼丹房发出来。 坐在对面廊檐下分拣灵草的林清清和青荷本来已经习以为常了，可这次太响，她们忍不住抬起头看过去。 这次果然与之前不同。 只见伴随着巨响，炼丹房里飞出一个身影。 院子里做日常清扫炸飞砖块的桓芮也停下来。 三人抬起头，眼看着“风筝”飞过了前后院连着的回廊，消失在视野中。 “追啊！”青荷喊了一声。 三人慌忙撂下手里的东西，朝前院跑去。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玉蕴真人肩上扛着“风筝”进来了。 玉蕴真人把她放下，林默扶着门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 紧接着朝玉蕴真人一拜：“多谢师尊。” 玉蕴真人黑着脸，看着她狼狈模样：“你这是作什么？” 林默迅速摆正态度：“没什么，炸几次炉而已。” “知道的是炸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炸山呢。”玉蕴真人幽幽道。 林默一笑：“弟子已经摸到门道了，这种情况是最后一次！” “……那是最好。” 林默朝林清清几人点点头示意他们不用担心自己，又请玉蕴真人朝院里走。 “师尊是因为炸炉声音太大过来的吗？”林默诚恳道歉，“我也没想到炸炉声音会越来越大，怕是打扰到您修炼了……” 玉蕴真人一边朝后院走去一边回答：“是也不是，本尊闭关炼丹失败了，出来时刚好听见这边的声音，便过来转转。” 刚拐过弯，玉蕴真人突然停下脚步。 她看着焦黑一片的炼丹房陷入沉默。 “……林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不知道是不是林默的错觉，她似乎从玉蕴真人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 林默不解。 “不然怎么连修都不修一下？” 玉蕴真人从修炼以来还没见过这么惨绝人寰的炼丹房。 林默摸了摸鼻子：“明天就修。” 桓芮一喜，终于有事做了，他上前几步：“我明天就找人送些材料来。” 玉蕴真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依旧眉头紧锁地朝炼丹房内走去。 青荷跟在两人身后，见玉蕴真人今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难免有些提心吊胆。 现在看到玉蕴真人要往里进，青荷想着法儿给自家仙君讨回些颜面。 “真人，我们仙君虽炸炉炸了半个月，却也真是有长进的！现在火候控制得十分巧妙，虽然很响，但是没有烟了！” 作者有话说： 玉蕴真人：……夸，你就硬夸。感谢在2022-02-23 20:54:28~2022-02-24 19:4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纪年 2瓶；狩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八只清清 08 玉蕴真人难得仔细打量了一下青荷, 一时竟不知道她是在说风凉话还是真想为林默辩解。 林默带着玉蕴真人走进炼丹房，后者看了看炉旁的几株灵草。 “这些日子你一直在试药方？” 林默点头：“虽炸炉，也出了些丹药，只是效果不好, 就一直在改变药材用量和种类。” 玉蕴真人看着手边的几类灵草, 意味深长：“这药草越试越贵了。” “你还有其他进项？” 在她记忆里, 林默应该只靠着月例和炼丹时剩余的丹药派侍君下山卖来养活自己。 现在这院子里都住满了，比之前还多出一口人来，她用的灵草又一样比一样贵, 一批比一批难买…… 联系上眼前的破烂炼丹房，玉蕴真人无比确认林默陷入窘境了。 不料林默摇了摇头：“其他的倒是没有, 只是那日福艺阁派人送家具，刚好碰上我炸炉。” “他们掌柜的进来看了一眼，就说要买我的废丹。我看他出价合适就全卖给他了。” 玉蕴真人顿了顿：“……什么价？” “一颗60块中等灵石。他说不用我派人下山跑, 他主动来收, 几日一次，不论什么废丹都要。” -- 第69页 玉蕴真人越听越觉得离谱, 古怪地看向角落被堆在一起的药瓶：“……那些就是废丹？” “对。”林默应了一声，上前拿起一个瓶子，抬起来晃了晃，又递向玉蕴真人：“这个是明心丹。” 玉蕴真人接过来，倒了一颗在手心，仔细观察了许久。 “……这是五品？……不对，又像四品。” 到底怎么回事？ 林默听到玉蕴真人的话才放下心。 她还以为只有自己看不明白，看来自己这丹药确实有问题。 明明是按照固定用量、固定药材投入炼丹炉的, 只差火候以及她终于多次试探出来的副作用。 “别人若炸炉, 练出来的便是一堆碎渣废丹, 你这怎么……” 不仅有品相，还在四品到五品的范围内，这种情况很是罕见。 不过玉蕴真人随后也释然了：“你身上的奇遇果真不少。这样也好，就算是废丹也能做进项。” “四品明心丹一颗能卖50中等灵石，五品能买100中等灵石，他给你60，也算中规中矩了。” 林默笑：“那便足够了。” “不过……”玉蕴真人手中依旧捏着那颗丹药，秀眉微蹙，“这样吧，你把这些都给本尊，本尊替你做主卖，能卖个80灵石。” 林默没有推辞的道理，忙应：“劳烦师尊了，弟子愿与师尊分半。” “这像什么话，”玉蕴真人瞥了她一眼，“我山上丹药众多，就算侍君也积攒了不少成丹，替你卖不过是顺手的事。做师尊还向弟子伸手，传出去可要人笑话。” 林默点头：“弟子想差了。” 玉蕴真人将这些“废丹”收入储物戒，又拿出来了一个花盆。 “我来是为了这个的，这是南雪山凌白真人托人送来的，或许有助于你研修那两张残页。” 林清清知道这个跟自己有关，紧忙上前接过花盆。 花盆是玉质的，里面的土颜色极浅甚至发白，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清清竟从中察觉到一丝生命气息。 林默望着这盆土，想了半天夸奖的话，最后干咳了一声：“这土……看着就不同凡俗。” 玉蕴真人：“……里面有无间雪莲的种子。” “…… 林默恍然：“怪不得！” 玉蕴真人有些好笑：“但是不好种，凌白真人这几年也只得了五粒种子，看在我与他往日情分上送了我们一粒，但脱离了南雪山的环境，只怕会更难种。” “你们也不需急躁，种不出便算了，还有多得是能替代它的灵草。” 林默点头应道。 见玉蕴真人要离开，林默叫住了她：“师尊，弟子想着，往后的灵草需求只多不少，我也打算开始按照残页炼丹了，那些‘废丹’带来的进项终究要用尽。” “所以弟子想在山上开垦几处药田，种些残页常用的灵植。” 玉蕴真人：“这等小事你自己决定便好。本尊山上有你需要的，你只管派人去取。还有其他峰上的，本尊也一并替你要些。” 也就免得林默下山买种子了。 玉蕴真人体恤林默这个穷困潦倒的弟子，处处替她想着。 林默诚恳地道过谢。 “弟子还有一事。” 林默说着朝一旁的桓芮看去。 玉蕴真人明白她的意思，却摇了摇头：“他是赤日真人的弟子，哪怕是挂靠的外门，也是人家门下的。你不是金丹修为，怎好向人讨要？” 林默：“是。” 桓芮也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他在山上住的半个月，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的日子听上去枯燥无比，却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日子。 林默还会让青荷每次采买时，特意给他带几株药材研究药性。 林默看起来冷淡，但却处处留心，体贴地照顾林清清就算了，连自己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也格外亲和…… 虽然他一开始不愿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傻”的人，没有条件地对别人好，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在这里找到了类似于家的归属感。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一直待在这里。 “不过……”玉蕴真人看着他，“你可以一直住在这儿。丹霞宗虽将这两座山分给我，但并未说赤日真人的弟子不能来住。” “林默何时赶你出去，你再走吧。” 此话一出，桓芮虽无名却有实了。 赤日真人无暇顾及他一个小小外门弟子，只要林默不赶他走，他就能一直住着。 “那青荷呢？”林默突然提起一旁的青荷，后者一愣，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你要收青荷？”玉蕴真人打量青荷一番，又看向林默：“你若是决定了便让青荷带着你的铭牌去宗门登记。” 青荷这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仙、仙君？” 林默朝她笑了笑，拜谢过玉蕴真人，三人送她离开院子。 林默转过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继续炼丹了。” 林清清和桓芮这次没有再阻拦她。 “姐姐，我们在哪儿开垦药田？院子后面可以吗？”林清清心里是有些雀跃的，她为自己能起到作用感到一丝兴奋，还有一些道不清的满足。 “当然可以，你们决定就好。桓芮你先下山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然后跟清清一起去。” -- 第70页 桓芮高高兴兴应了一声。 青荷则接过林默递过来的铭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默是要给她记名了。 第二昼时，林清清已经跟桓芮锄好几垄地，整齐的几列线条，新翻的土壤因为林间忽起的雾气而略显湿润。 林清清将种子均匀洒在沟壑中，又用旁边的土覆了一层。 林清清坐在院门口，看着刚刚开垦好的药田，只觉心中一片宁静。 桓芮端着茶水从院里出来，看见林清清坐在一旁吓了一跳：“这么快就种好了？” 林清清从身边拿出那个玉盆：“还差这个。” “那个就别着急了，连凌白真人都不一定能养活。”桓芮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两人就这么坐着，也不聊天，静静地看着药田，看着山林间，听着风和林间不知名的鸟儿嬉戏。 “如果……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就好了。”林清清声音轻不可闻，但桓芮还是听到了。 他笑了笑：“为什么不能呢？” “为什么？……”林清清重复这句话，也在问自己，但她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或许……这种环境很少见吧。” “是吗？”桓芮深吸了一口气，“的确，这里连空气都无比清新，但别的山上也同样有。” “我之前虽在外门，但环境也并不差，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注意到舒适的空气、没有注意过这些平常却有趣的细微声音。” 桓芮扭头看向林清清，后者也因为他的一番话似乎顿悟了什么。 “……不是环境吗。” 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回答了她。 没错，不是因为环境。 同样的环境下，她和桓芮都不会有现在的心情。 因为别的地方，没有同样的人，没有那个带给他们家的感觉的人。 没有林默。 林清清和桓芮本质上有些相似，只是桓芮不会按照既定的道路走下去，他凭着自己的心做选择，有时候会比林清清看得更多，看得更清楚。 接受起来也更容易。 他明白自己的感觉，也同样知道林清清还没有认识到她自己的心。 “我却觉得，只要是她在，无论在哪，总会有这样的感觉。” 桓芮收起一贯的伪装，看着林清清若有所思的侧脸，语气认真。 “你觉得呢？” 林清清这次没有再回话，她目光远眺，落在远处的两棵笔直的云杉树上。 一棵略高，一棵略小，它们生长得修长挺直，就像林清清以为的她和林默，永远向上生长着，或许曾从同一棵杉树落下，但从落地的一刻起，她们注定有各自的生长轨迹。 “相交是偶然，枝叶也会错开。” 桓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轻轻一笑：“可它们只会越长越近。” 桓芮指着土层之下，似乎能透过地面看到它们的盘结：“因为它们的根缠绕在一起。” “我到处挖药草的时候会发现，两个相近的灵植的根总是会绕在一起，生拉硬扯便会伤筋断骨。” “她们有各自的轨迹，却也会重合、遇见、此后或许再也分不开。” 林清清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桓芮语气一变，继续说：“而且，总是有一株瘦一些，另一株则茁壮一些。” “人与灵植终究是不同的，它们争抢营养，可她却会毫不犹豫把让一切给你。” 就像现在，林默炸炉一连炸了半个月，却从来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想法，她将这些时间和毅力放在修炼上，也该大有长进。 两人无言良久。 半晌，林清清长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 “没想到你看着讨人厌，还蛮会开解人的。” 桓芮眯了眯眼：“……谢谢？” 这时青荷从院门走出来，看到两人坐在一旁，便将从隔壁峰上取来的种子放在茶壶旁：“我还找你们呢。” “青荷回来了。”桓芮抬起头，“怎么了？” 青荷回望着炼丹炉的方向：“仙君怎么还没炸炉？” 从隔壁峰回来到现在还没听到炸炉的声音，她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林清清和桓芮面面相觑，这才察觉出来今天哪里不对劲。 平常这个时候林默早就炸两次炉里，可他们这一昼都没听到半点声音。 几人立刻起身朝炼丹房走去，未走几步，竟迎面撞见从炼丹房出来的林默。 她手里拎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药瓶，扬起头，容光焕发地朝三人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说： 青荷：哇，仙君在发光！ 第37章 、九只清清 林默拉过林清清的手, 把药瓶塞到她手里：“喏！” 林清清看着满眼笑意的林默，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姐姐成功了？” 这是林默第一次没炸炉，完整而安全地炼完一炉丹药。 林默催促：“你快试试。” 这瓶灵丹是她从抑制魔气的那张残页研究出来的，她试了半个月, 虽然一直炸炉但好歹不耽误试探秘方的进程。 她也在上一昼的最后一次炸炉时, 找到了最根本的原因。 林默炼丹时, 绝对、绝对、不能分心。 因为炼丹需要恰到好处的火候，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 而她一旦分心，就会失去对炉火的控制, 哪怕只分心了一秒，丹炉也会毫不留情地炸开。 -- 第71页 林默明白, 这就和上个世界制造50%失败率一样，虽然她得到了金手指，但也要付出对应的努力, 一旦松懈就会失败。 现在她搞清楚了副作用, 终于成功练出来了四颗丹药。 林清清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倒出来一粒丹药。 瓶塞一打开，并不同于之前的“废丹”药香争先恐后从瓶子里涌出, 这次的丹药气味清淡了许多。 灵丹通体浅绿色，好像一颗成色上佳的玉珠，一眼便能看出来它的不寻常。 “这是……五品？”桓芮摸了摸下巴，看着灵丹，又摇了摇头，“五品的我曾见过，香气要比这个浓郁，颜色也没有这样好。” 林默点点头：“是六品。” “六品？”青荷惊呼, 又凑近了些, “仙君, 您现在能做出六品灵丹了？！” 这可是玉蕴真人的水平！ 五品和六品中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五品已经是修真界各大小丹药铺最高的品质，大部分修士花大价钱也最多只能买到五品。 从价格也能看出来，五品丹药能卖1块上等灵石，而六品一颗就能卖出几百块上等灵石的价格！ 除非是玉蕴真人这般修为足够又常年炼丹，是真真正正的大炼丹师。 一般人求不了她开炉炼丹，且即便求得，玉蕴真人也无法保证每炉必出六品丹药。 谁知道林默炸了半个月炉，竟炸成了大炼丹师？ 听着青荷的喃喃声，林默笑说：“这一炉虽是六品，但我不保证下一炉也是六品。” 但虽如此说，林默心里清楚只要自己炼丹时全身心投入进去，丝毫不分心，每炉的品质也差不了多少。 换句话说，只要不炸炉，她就能稳定产出。 林清清在众人注视下服下灵丹。 林默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林清清对上林默的视线，露出笑容：“果真是六品灵丹。” 和她之前服用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她只能在魔气叫嚣最猖狂的瞬间服下丹药，这样虽能抑制一天不发作，但也需要她一直主动压制它，稍一放松它便再次翻涌。 可这次的丹药一入喉，好像所有的魔气都被镇住了，一声不吭地安静下来，从未存在过一般。 林清清有所预感，有了这个丹药，哪怕是金丹修为的人也看不出她曾被魔气缠身。 林默见自己终于成功，也欣慰地舒了口气。 但这也只是阶段性的，她还要继续研究驱散魔气的残页，不过她相信距离真正成功也不会太远了。 林默转身要继续钻进炼丹房，却被林清清叫住。 “姐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 两人坐在新买的椅子上，林清清手指搅着腰带上的流苏，略显紧张。 林默笑：“你尽管说，只要不是想离开的话就好。” 林清清连忙摇了摇头：“我……我不想离开了。” 感觉到林清清的态度相较之前软化了许多，林默的笑容更真切了些。 林清清顿了顿，又道：“刚刚我调动灵气，发现这次并不会受到魔气牵制了。” 林默很高兴：“这是好事。” 她倒是不知道丹药还有这层效果。 “既然这样，你也不必等到驱逐魔气才开始修炼。”林默心觉宽慰。 能早些让林清清重回修炼的路上，她也能早些放心。 她知道自己不会永远陪着林清清，清清终究是要自己重新强大起来的。 林默只想尽自己所能，能帮多少算多少，越早越好。 林清清见林默高兴，也笑了笑，又有些挣扎着开口：“可……我不想继续做剑修了。” 林默一愣。 林清清之前拜的玄鸣门就是剑宗，也曾有自己的配剑，只是在坠入深渊后与其内魔物抗争，早就折损了。 林默点头：“好，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清清似乎没想过林默这么轻松同意，在修真界大部分修士的一贯观念来说，改心叛道乃是大忌，她本以为林默就算不强求自己，也该会皱着眉头让自己再多考虑些时日。 林默不是修真界土著，当然不会被那些不成文的规定束缚住。 “既然已经从头再来了，换道修行又有什么问题？何况剑道也未曾庇佑过你。” “清清，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没有人可以替你做决定，只要你想做，只要你敢摒弃外界的风言风语，谁能耐你何？” 林清清怔怔地看着林默。 林默总是会带给她不一样的答案，但这些答案都不是教条和规定，林默话里的意思总有一个最清晰—— 林清清是自由的。 只要她想做，她就能做。 林默托着腮看着桌子对面的林清清：“现在跟我说说，你想改去哪行？” 林清清鼓足勇气：“我想当灵修。” 所谓灵修，便是从大自然中摄取天地精华，与花草树木融为一体，从吐纳中体会自然之道的蕴意。 和其他修士不同，剑修可以通过剑道顿悟，丹修可以从炼丹中理解道义，符修可以从勾勒符篆中体会。 而灵修什么也没有，全靠自己悟。 这便罢了，当今灵气稀薄，灵修的修行速度是整个修真界最慢的。 故而如今的修真界，灵修少之又少。 林清清见林默没有反驳，继续解释：“这些日子我和青荷一起分拣灵植，总觉得它们会带给我一种宁静的感觉，会让我完全地沉下心来，这是我学剑时完全没有的状态。” -- 第72页 “姐姐一直没用那株活的寒紫沙藤，我便一直养在房里，起初它很凶，我想浇水它便舞着须子不让我靠近，后来我趁它睡着的时候浇了一次水，它便再也没有攻击过我。” “我真的很高兴，姐姐，哪怕筑基成功都没有这么高兴。” “我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感觉我就是属于这条道路的。” 她热爱山林，热爱灵植，喜欢双手接触到泥土的触感。 林清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闪着光芒，嘴角不自觉上扬。 林默知道，她真的找到自己的道了。 “我支持你，清清。”林默温声说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尽全力支持你，你尽管去做。”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 “姐姐，你看看这个！” 林清清手里捧着花盆从门外跑进来，一进门就看见桓芮拿着两张纸同林默说些什么。 见到林清清进来，桓芮故意放大了声音：“多谢姐姐！还是姐姐指点的好，不然桓芮也不会用了半年就筑基成功！” 林清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桓芮：“趁我没空出来手，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桓芮拿着药方大摇大摆朝门口走去，路过林清清时刻意停了一下，露出和善的笑容。 “清清你别着急，不就是才练气三层吗？半年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需要我的帮助就尽管提，毕竟我已经筑——基——了。” 桓芮说完话抬腿就跑，留下林清清神色不霁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姐姐你看他！”林清清跺了下脚，走到林默身边放下花盆。 林默好笑地轻咳一声，并不打算参与两人的玩闹。 这样的场景从前几天桓芮筑基成功后已经上演了多次。 在玉蕴真人允许桓芮长住后，桓芮就把自己的生活用品和几大箱医书全搬上了山。 平日除了研习医书就是跟着林清清一起种地，时不时帮林默试个药。 就这么过了半年，桓芮的修为突飞猛进，在前几天一个早晨竟毫不滞涩地筑基成功了。 林默记得按照剧情走向，他要跟主角团一两年才能筑基。 但很快看到林清清从入门开始半年冲击到练气三层，林默也不觉得惊讶了。 只能说，她的娃都很优秀。 只要给足阳光和养分，他们就能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 连一直规规矩矩缓步前进的青荷也受到修行神速的两人影响，开始恶补。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住在一个院子里经常看不到人。 当然，这半年的好消息不止这两个。 对于林默而言，林清清改变的态度才是最让她高兴的。 还要多亏了桓芮的反向助力。 就像今天这样，桓芮经常赶在林清清之前来找林默，遇到了林清清又故意在她眼前晃悠，甜甜地喊林默姐姐，炫耀自己新药方。 不过林清清已经免疫了，除了忍不住当着林默的面瞪桓芮以外，已经能较好地控制住动手打人的行为。 直到最近桓芮筑基之后，林清清再也忍不了了。 和自己的进阶速度没关系，纯粹看到桓芮就手痒。 望着撒娇模样的林清清，林默心中很是妥帖。 其实两人都知道，桓芮在帮她们姐妹两个拉近关系，不是用大家会下意识排斥的说教，而是用这样轻松自然的方法。 林默一脸慈爱地拍了拍清清的手背：“没关系，你要是生气就去揍他，我这次不拦你。” 作者有话说： 只有桓芮受伤的世界达成了（doge 。感谢在2022-02-24 19:48:08~2022-02-25 20:0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秦野家的鹤鹤鹤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被催吃饭，只想看、箴谏 5瓶；栗子、不加糖 2瓶；明瞳、景柯、六月飞雪、怎么还不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十只清清 林清清得到了林默的准许, 满意地将手中花盆递了过去。 “姐姐，我要给你看这个的。” 林默接过花盆，里面是一株她从来没见过的白色莲花，花瓣如白玉般温润, 曲线柔和, 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林默一时认不出来, 但发白的土壤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林默突然想起来：“这是半年前师尊送来的无间雪莲？” “正是！”林清清眉眼弯弯，“我只尽心养着，却没想到能真的养活。” “而且它开了两朵并蒂莲, 我便分了一株出来，想着既是师尊送我们的, 这株不如也送回给师尊吧？” 林默点头：“是这个理。” 这半年多她也未曾真正拜会过玉蕴真人，这次正好亲自去送。 这样想着，林默带着无间雪莲上了隔壁山头, 守山门的小君看到她竟没认出来, 直到林默拿出自己的铭牌，这才被带上了山。 小君赔笑道歉：“怪小的记性不好, 竟忘记了您。” 林默不以为意：“不怪你，是我许久不来了。” 玉蕴真人的院落要比林默的辉宏许多，院门也有几米高。 小君将她引到门口：“今日玉蕴真人有好友造访，还请仙君再次稍等片刻。” -- 第73页 “多谢引路。” 林默朝他道过谢，便拿着花盆站在门口静静等待。 没一会儿，门缓缓开启。 里面没有人，但听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扬扬从里面传来。 “林默，进来吧。” 林默沿着中间笔直的一条路, 一路前行, 很快来到了一处厅堂。 厅门大开, 主位两边坐着玉蕴真人和一位冰肌玉骨，冷艳无双的女子。 “林默，来拜见凌白真人。” 原来这便是半年前送种子的凌白真人，林默当即拱手相拜。 然而从林默进门开始，凌白真人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她。 “你手里……是什么？”凌白真人站起了身朝林默走了两步，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 玉蕴真人何曾见过凌白这般激动，皱了皱眉朝林默手上看去。 林默将手里的花盆放在桌子上：“回真人，这是您半年前送来的无间雪莲，我妹妹养了半年，终是开花了，是朵并蒂莲。” 玉蕴真人这才堪堪回忆起来，当时凌白只告诉自己难种，自己也没报什么希望。 凌白却没有玉蕴真人那般冷静，她伸手抚向花盆，看着里面熟悉又陌生的莲花，重复问了一遍：“你说这是谁种出来的？” 林默耐心重复：“是弟子的妹妹，林清清。” “是个好苗子。”凌白真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克制地看向林默，“她可曾拜师门？” 林默摇头：“先前拜过玄鸣门，死过一次，如今走了灵修的路。” “哦？” 听起来还是个有故事的姑娘。 玉蕴真人顺势道：“当初我将林清清送到黄月道长手里，谁知她没两年就陨落了，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言外之意，林清清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有故事也不过因为命运坎坷。 凌白与玉蕴真人对望一眼，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些倒是不要紧，你且回去问问她，可愿拜我门下。” 凌白真人乃是医修，其师祖创建了千山宗，扶弱济贫，救死扶伤。 凌白又是千山宗唯一的金丹修士，倘若林清清拜入她门下，往后不说一帆风顺，也定然不会难过。 林默收敛心思，低头应下。 因林默是玉蕴真人唯一的弟子，玉蕴又一向没什么架子，朝林默点点头让她坐到一旁，便接着跟凌白说下去。 “到底是我耽误你的事了，我今年闭关炼丹，怎么也要把你的先炼成。” 凌白叹了口气：“大抵是命中注定，罢了，我恐怕撑不到年末就要突破了。” 一旁的林默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 凌白如今是金丹初期，维持了近百年，今年终于预感要突破入中期，却因为这些年因突破陨落的修士太多，她不敢贸然尝试。 于是她来找玉蕴真人，求她炼一炉六品进阶丹，辅助进阶。 然而进阶丹炼制工序复杂，又容易失败，若非两人交情深厚，玉蕴真人是不会接的。 玉蕴真人第一次便炼丹失败，那时刚好得知林清清失踪的事，接连半个月没有再尝试。 接着又过了半年，她一直没成功炼出过六品进阶丹。 但凌白已经等不了了。 灵气满溢，由不得她，年内必须突破。 凌白真人又一声轻叹：“……听天由命吧。” 林默突然站起来，望向玉蕴真人：“师尊，不如让我试试？” 两人齐齐看向她，玉蕴真人半信半疑：“你确实半年没炸炉了，也没有‘废丹’了，但……” 想一举挑战六品？ 林默没说自己已经能炼出六品，只是一直在给林清清炼抑制魔气的丹药才没让别人知道。 林默只再拜：“不如让弟子试试吧。” 凌白目光探究地望着林默，片刻后笑了笑：“玉蕴，你便让她试试。” 玉蕴真人不知林默在搞什么名堂，但凌白这样说了，她也只好由着林默去。 只见她衣袖一摆，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副药材：“拿去吧。” 这是准许林默试两次。 “年后我会来取，若成了，我尽我所能付你报酬，若不成也没关系。”凌白真人笑道。 “多谢师尊、多谢凌白真人。” 林默郑重拜过，带着药材离开。 凌白和玉蕴望着林默的背影。 玉蕴真人担心自家徒弟没那个本事，结果会让凌白不高兴，便主动说道：“就算不成功，这孩子的心也算诚。” “……你担心什么呢？我怎么会为难一个孩子？”凌白好笑道。 她的目光落在花盆里那株无间雪莲上，神色一沉：“不过我倒是真想见见那位‘林清清’。” “你知道这几年我只得了五颗无间雪莲种子，赠你一颗。” “可我未曾告诉你，我自己余下的四颗，皆未生出。” 玉蕴真人不知道还有这层，一时也很是惊讶。 “这届小辈，当真是人才辈出。” . 林默带着药材回来，林清清早就等在了门口。 见到林默，清清接过她手里抱着的东西，迎她入院。 林清清惯懂得察言观色，注意到林默虽然表面高兴，却好像有什么心事。 然而她没问什么，等到黄昏时，林默主动找她进房谈话。 -- 第74页 “姐姐。”林清清挪过椅子坐在她身边，“可是玉蕴真人说了什么？” 林默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去时遇到了之前送师尊无间雪莲种子的凌白真人，师尊曾承诺为她炼一炉六品丹药，但一直没成，我便提出试试，师尊也应允了。” 这是好事，林默定然不会因为这个郁结于心。 林默见清清还在盯着自己，心知自己情绪被洞察得清清楚楚，无奈地笑了笑。 “是和你有关的好事。” “凌白真人看见了你种的无间雪莲很高兴，想要收你为徒。” 林清清一愣。 林默继续说：“凌白真人的千山宗你定然听过，若能拜入她门下，你往后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林清清却没有林默以为的高兴，甚至半点喜色也无。 她扯住林默的衣袖，脸色有些发白：“姐姐要赶我走？” 林默一吓，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清清却泪如决堤：“千山宗再好，没有姐姐、没有青荷、没有桓芮，叫什么好？姐姐要将我送于她人，是不是清清哪里做得不够？” “这叫什么话？” 林默语气一顿。 天地良心，她想让清清永远留在身边还来不及，怎么会赶她走？ 可她也有自己的担忧。 这半年来，桓芮筑基，林清清也重新踏上了修炼的道路。 只有林默，一直在炼丹，修为却丝毫没有长进。 这不由让林默警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终究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拥有修真者的身体，但她对修真要义还是一窍不通的，也没有对长生不老的热切渴求。 在修真界，她或许天生就该是个“凡人”。 林默如今筑基七层，还有一百年的寿命。 她隐隐预感，自己的“修仙路”只能走到这个地步了。 她固然想永远陪着清清，桓芮也是个好孩子，她想看着他们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 可她百年之后呢？ 林默忍不住想要替两人找到靠谱的出路。 桓芮这人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也懂得利弊，会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可林清清总是让林默放心不下。 林默看着林清清哭得梨花带雨，还是忍不住放软了态度：“你别哭，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毕竟不能替你做决定。” “绝对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林清清这才慢慢停了下来，她抹去泪水，抽噎着：“那姐姐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了！” 林默无奈：“好好好，我再不说了。” 林清清站起来，破涕为笑：“我去打扫一下炼丹房！” 说完便扭头走出厢房。 刚迈过后院的门槛，林清清就见倚着墙的桓芮。 后者朝她挑挑眉，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勾起唇角小声说：“你别变脸这么快，万一姐姐又叫你回去呢？” “我乐意。”林清清冷眼撇过去，“管好你的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5 20:07:54~2022-02-26 21:2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223358 63瓶；甜罙、路人甲、余音 10瓶；你信 5瓶；我才不要当烦人精 3瓶；不想被催吃饭，只想看、元气小熊 2瓶；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十一只清清 青荷拎着一大包东西, 喜滋滋地跨进院门。 “清清，桓芮，你们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林清清正在往院子里移栽新种出来的花，花骨朵半开着, 若有若无地朝外散发着遮掩的香气。 她打算在院周栽上一圈, 无论从那个房间出来都能看到鲜花。 桓芮被从房间拎出来跟她一起栽, 现在已经移得差不多了。 青荷把东西放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清清你真厉害！能种得这么好！” 林清清已经对青荷日常夸夸习惯了，笑着帮她一起打开包裹。 几人看着里面红彤彤的一片陷入沉默。 “……这是今年流行起来的, 像凡间那样过年，今天集市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红灯笼和彩带, 我也买了些回来，怎么样？” “我还没见过修真界有人过年的。”桓芮说道。 对于修士来说，一年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 很少人愿意耽误修炼时间搞这些。 青荷闻言也有些后悔, 咬了咬下唇，有些惭愧地将东西往回收：“我、我考虑不周……” “别收啊。”桓芮拉住包裹一角, 笑道：“买了就挂起来，别人过不过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想过就好了。” “桓芮说的是，姐姐刚好今天出关，也该有些热闹气氛。” 林清清也伸手拿起一个大红灯笼，突发奇想：“桓芮，你的笔呢？” 桓芮猜到她要做什么，应了一声回屋取笔墨去了。 . 林默一炉丹成, 将炼好的进阶丹装进药瓶, 仔细收了起来。 她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第二次尝试，没想到一练就是四个月。 不过还好，终于赶在年前成功了。 林默透过窗纸朝外望去，天色已晚，外面黑蒙蒙的一片，但却有一些红色的光亮。 -- 第75页 不会……不会是着火了吧？！ 林默心里一紧，忙推开门，抬头张望，却愣住了。 廊檐上连着彩带，每隔几米挂着灯笼，并不全是红色，还有些被涂成了彩色，每个上面都被画上了些图案。 林默抬头看向自己头顶的灯笼。 上面画着一只小兔子。 ……不，是两只。 随着习习微风，灯笼转动，又露出另一面的兔子。 林默会心一笑。 “姐姐！” 林清清站在廊檐下朝林默招手，笑容满怀：“你出关了。” 林默笑着点点头，朝她走去。 林清清带着林默迈过小门，看到院里的场景，林默再次停住脚步。 前院摆好了一张大桌子，青荷摆着碗筷，桓芮正端着冒热气的盘子从小厨房出来。 桓芮把盘子放在桌子正中央，转过身朝林默笑道：“姐姐快来。” 林默好像做梦一样被林清清拉到桌子前，两人并排坐在一张长凳上。 林默望着桌子上的几盘热气腾腾的水饺，半晌没缓过神来。 林清清几人本来乐呵呵的，看到林默没有反应又突然有些忐忑不安。 几人对视一眼，还以为林默不喜欢。 青荷主动揽下责任：“仙君，这事是我张罗的，我看今年集市上都卖这些东西，就也想试试……” “我没生气。”林默打断她的话，眼里有些泪光。 “我只是……没想到。” 对于她来说，这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只是连续奔波了两个世界，她早就忘记这茬了。 直到刚刚，听到青荷说今年流行这些才想起来，自己曾特意把这个节日写进了书里。 她让女主唐宁发挥主角光环，把过年的氛围重新带入修真界。 林默从小无父无母，一直向往这种节日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 实际却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对着电脑，没有一点温度，最后她总是选择把最想过的节日做平常日子过。 而她将这份寄托，写进了文字里。 原来过年是这样的。 林清清盛了一碗饺子放在林默面前，倒了些醋，又为她倒了一杯梅子酒。 林默脸上浮起笑容，双手捧住热碗，不知是不是热气氤氲，总觉得鼻尖有些酸涩。 原来，过年是这样温暖的。 这种感觉来自于画着图案的灯笼，满院的彩带，围着院子的花朵。 但她想，若只有这些，一定也不算过年。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姐姐。”林清清小心翼翼观察林默，见她嘴角扬起笑意，这才放下了心：“姐姐，恭贺你出关。” 林清清朝林默端起杯子。 桓芮和青荷也举起杯子，笑意盈盈。 “我希望，以后每年都能跟姐姐过上春节。”林清清将杯中梅子酒一饮而尽，不知是因说的话还是酒意，林清清脸庞有些泛红。 “我也希望。”林默抬起杯子抿了一口，梅子酒酿的时间不长，酸酸甜甜的，更像饮料。 几人围坐一团，在灯火照耀下，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几杯过后，林清清红着脸扯住林默的衣袖，小声念叨着自己不想离开姐姐。 她抱着林默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姐姐。” 林默伸手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我在。” “姐姐，我们在家吗？” 林默羽睫垂下，声音温和：“……在家。” 林清清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以为和你分别，就是陌路人了。” “我从没想过我们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顿饭。” 林清清睁开眼睛，眼神迷蒙望着林默：“你是姐姐吗？” 林默抿了抿唇，笑：“我是。” “你不是。”林清清突然嘟囔一句。 “你像妈妈一样，总是那样看着我……让我以为我还是个小孩子。” 林清清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却越来越亮。 “但是这样就好，我想在姐姐身边，永远是小孩子……” 桓芮没醉，故意当林清清的面，学着她的模样，也扯住林默的袖口。 林清清“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桓芮： “我忍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挨打没挨够啊！” 说着动作利索地抬手要打，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怎么……” 林默笑着要说什么，突然觉得身下一空，下一秒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桓芮见林清清拎着两米长凳冲了过来，拔腿就跑。 “……！” . 第二天一早，林默从房间走出来，正好看见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的青荷和桓芮。 “清清呢？” “清清还没醒，”桓芮笑说，“谁知道她喝这都能醉，以后可不能再让她喝了。” 林默想起昨晚林清清小孩子像一样抱着她胳膊赖着不撒手，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让她睡着吧，我去找师尊了。” 林默昨天丹成后，便让人给玉蕴真人带去了消息，让凌白真人来取货。 如今上山，刚好碰见赶到不久的凌白真人。 对方见到林默，神色异常激动：“当真是六品进阶丹？” 一旁的玉蕴真人笑说：“凌白嘴上说不急，却每隔几日便修书来问。林默，你当真炼出来了？” -- 第76页 林默点点头：“弟子怎敢欺骗师尊。” 说罢，她从袖中取出药瓶双手递给玉蕴真人。 玉蕴真人隔着瓶子观察了片刻，点了点头，又取下瓶塞，倒出一粒。 凌白真人神采奕奕地看着进阶丹：“怎么样，是六品吗……不对。” 凌白话音一顿，面前的丹药灵气被牢牢地包裹住，丝毫不外露，没有一点六品该有的淡香。 “竟然是七品？” 凌白真人啧啧称奇：“不愧是你的弟子，才入道几十年便能炼出七品丹药，当真是旷世奇才！” 玉蕴真人却神色严肃地摇头：“不。” “是八品。” “……八品？！”凌白真人张了张嘴，震惊之情溢于言表，“真的是八品？！” 震惊过后便是极大的欣喜，六品助自己进阶便可事半功倍，眼前这可是八品进阶丹！ 瓶中有三粒进阶丹，凌白当即表明立场：“我没有那么大的手笔买下全部，只要一颗足矣。” 凌白心知修真界出了八品丹药，还是进阶丹，必将受到所有修士哄抢，若是都落在自己手里，自己有心无力也是护不住的，不如只拿一颗。 玉蕴真人明白她心思：“自然是最好的，不过……” 两人视线落在林默身上，后者被看得有点发毛。 凌白感叹：“玉蕴先前同我说你身上有奇遇，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果真与众不同。” 修真界已经许久没见过八品灵丹了，谁能料到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会是从这样一个年轻人手里。 玉蕴真人却比凌白想得更多。 她神色凝重：“凌白，此事你不能与外人道。” 说罢她又盯着林默：“在外只管说这丹药是我炼出的，你可懂？” 林默看到两人刚才的反应，便明白这八品灵丹出现在修真界将引起多大的轰动。 玉蕴心思缜密，深知如果一个筑基七层的修士拥有这样的能力，必将受到各大势力的种种影响。 林默受到各方面诱惑，能否再有精力时间提进修为且不说，被各势力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若只是利诱还好，倘若要挟威逼…… 届时林默没有与能力匹配的修为，终究要成为砧板上的鱼，任人摆布、身不由己。 林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拜谢两人：“弟子鲁莽了，一切都由师尊做主。” 见林默没有因为自己“抢占”她的成果而怨恨，玉蕴真人也松了口气。 还好是个有脑子的。 凌白真人接着报出酬劳：“灵石我自不会少你的，不日就送到你山上，你可还有别的东西想要？” 八品灵丹，岂是用灵石能买来的。 更何况能同林默这样的天才打好交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默自然没有什么想要的，但她说了几种名贵少有的灵植，是要给清清炼丹用的。 直到林默说完，凌白等了半天不见下文，急得拍了下桌子：“就这？” 林默神色复杂：“我确实没有什么缺的了。” 凌白真人“唉”了一声。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提了出来：“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一直在为了一个秘境奔波。” 她前几年机缘巧合得知了一个秘境的入口，那是一位渡劫期修士陨落后留下的遗址，经推算，该秘境藏有天材地宝却无危险。 她为此联络了数个门派长老，为的是能开启秘境。 “但集齐所有金丹真人的灵力，也只能开启一天，且无法供结丹期以上的修士进入。” 一旦进入，则会导致秘境崩塌。 “开启时间我们定在了五年后。” 届时各大门派会挑选出色的弟子进入秘境。 凌白真人看着林默：“我给你三个名额。” 作者有话说： 大型夺宝节目——秘境129600秒。 第40章 、十二只清清 在林默记忆里, 这个秘境应该在几十年后开启的。 看来这个世界确实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运行轨迹，产生了蝴蝶效应。 五年时间转瞬即逝，林默这些年一直在炼丹，其间出了诸多六品丹药, 七品丹药共计16颗。 而林默虽然一举练成了八品丹药, 但似乎是为了符合世界运作规律, 她这五年闭关炼丹数次，八品丹药只出了四颗。 其中有两颗是为林清清驱逐魔气的，效果很是显著, 如今林清清体内的魔气已经被驱除得差不多了，这是谁都不曾想过的高效。 余下的两颗, 林默有一颗是专门为师尊玉蕴真人炼的，既能有助进阶，又能帮助修炼, 或许正是因为万能, 才格外难炼，几炉只出了这一颗成丹。 剩下的一颗八品灵丹连同之前炼出的两颗灵丹, 一并交给玉蕴真人处理。 除了林默山上的几个人，还有凌白和玉蕴真人知道轰动修真界的八品丹药是林默炼出来的，其他人都以为是玉蕴真人窥见天道，获得神机。 五年间，丹霞宗的一众山都快被前来求见玉蕴真人的修士们踏平了。 好在丹霞宗是三位金丹真人共同掌管，只要玉蕴真人不想见，谁都不能也不敢强迫她见人。 不过即便如此，林默也经常看见玉蕴真人不得不见几个大宗的长老, 他们为表求丹诚心, 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宝物从储物戒里拿出来, 摆满了整个山头，隔壁山上的林默都能看见。 -- 第77页 看着这势头，林默不由感叹还好有玉蕴真人站在前面。 不然以自己五年不曾长进的修为，估计现在过的就不是山上悠闲生活，而是红尘作伴带着三人亡命天涯了。 这几年来除了为林清清炼丹，余下的丹药也够他们几个在山上衣食无忧，还攒下来了丰厚的一笔灵石。 林默再也不用担心灵石带不出去了，她给院里三个人一人买了一个储物戒，款式挑各自喜欢的，规格挑最贵最好的，完全不用忧虑灵石问题了。 五年之间，除了林默，其他三人的修为都有了长进。 首先，林清清筑基了，或许因为有过筑基后的种种经验，如今已经重新达到三层半年有余。 林清清修炼速度之快，让经常前来串门的凌白真人啧啧称奇。 尽管之前拒绝过，但凌白真人仍不止一次当面问林清清是否要重新考虑一下。 林清清依旧拒绝了。 而桓芮在筑基后遭遇瓶颈，如今在筑基二层停滞了两年。 虽然桓芮与凌白真人同为医修，后者也曾指导过桓芮修炼上的难题，夸奖过桓芮修炼速度很快，但在得知他早已拜赤日真人门下后也只能唏嘘错过。 青荷则在三人的激励下成功走到练气八层，并在第四年用下了定颜丹，停留在25岁的模样。 五年期将至，凌白真人提前发来讯息要他们准备一下，等她带着千山宗的弟子们过几日从南雪山去往秘境，可以顺路带上三人。 有人带路，林默自然求之不得。 在接到讯息后，林默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带着几人下山大采购。 毕竟要进秘境，总得有点东西傍身以便不时之需。 有了塞满储物戒的灵石，又几年没下山好好逛一逛了，林默这次带着三人走出了丹霞宗，去往宗外的大集市瞧瞧。 这几日林默特地打听了隔壁山的侍君，问到了附近最大的集市，又提前做好了功课。 逛修真大集市准则，第一：要装作经常来逛街的样子。 几人隔着很远就看到了囊括近十条街的大集市，人群熙攘，即有各大宗门的修士，也有自己摸索的散修，亦有期盼得道成仙的凡人，规模之大，非宗内小集市可比拟。 内里货品种类更是不止于丹药药草，大到防护法器，小到符篆秘籍，一应俱全。 这样大的集市，整个修真界想来也不会有超过五个。 林清清没来过这个集市，但去过类似的，里面人多手杂，提醒几人要注意好储物戒。 刚到集市附近，就见入口处围着一群人，看到落地的修士便一拥而上，嘴里嚷着什么。 林默几人也没能幸免，被挤上来的人群差点冲散。 那些人满脸堆笑地弯着腰、抬起头看着几人：“诸位仙君是第一次来？引路找小的！小的便宜！” “只要八块下等灵石，保证带您把这集市逛个明白！” “仙君看看小的！小的只需要七块！” 原来是“向导”。 这些人大都是修为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没有灵石，便通过引路工作赚点钱。 不过隔壁峰的侍君说了，这伙人里面鱼龙混杂，有的看你第一次来，便诚心要坑你一把，专门把人往有提成的店铺摊子上领。 “不需要，让开。”林默漠然开口，同时释放出些许威压。 周围人缩起脖子，纷纷散开了。 几人松了口气，终于走入集市，却又停下脚步，看向内里入口处沿着街边店铺坐在地上的一群人。 这些大多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有一大部分是没入练气期的凡人，多为了一口饭，赚得一块下等灵石，便能换凡界百两白银。 他们不敢跟外面那群修为较高的修士抢地盘，只能在集市入口不远处蹲着，等一个漏网……有缘人。 隔壁侍君说，如果要找带路的，就从这里面找，便宜又安全，甚至大多不消一块灵石，灵珠便可。 注意到四人望过来的视线，他们瞬间有了精神，一群毛头小子跑的一个比一个快，飞一般地窜到几人身边。 不过他们虽然看起来毛手毛脚，可比外面那群人稳妥多了。 他们在离人两米远处便刹住了脚步，穿得衣服虽不华贵，甚至洗得发白，但个个整洁，看着乖觉极了。 他们朝几人投来期待的目光。 林默看向身边的三人。 林清清在外面闯荡时间长，看人有自己的一套，眼神在那群孩子脸上扫了扫，当即选择了前排的一个束着头发，着淡蓝衣衫的小男孩。 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但手脚麻利动作快，是个机灵的。 “你叫什么？” “小的叫泉生！” 见几位选定了泉生，其他人不吵不闹地朝刚刚待着的地方走去，重新坐了回去。 泉生一开口就是个有经验的：“诸位仙君，小的只需30灵珠。” 先把价格讲好，是做生意的第一条。 一块下等灵石可换50灵珠，对于现在的几人来说不值一提。 见林默点头，泉生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 “承蒙仙君照顾小的生意，先容小的给你大概讲解一下集市划分—— 此集市共分八条街，其中法器丹药、灵草符篆、秘籍灵宠，各占两条，余下两条则是摊主出售自己或机缘巧合或闲置不用多杂物，东西不一定真，需要淘。” -- 第78页 泉生搓了搓手：“诸仙君想先逛哪条街？” 青荷兴冲冲提议：“仙君，青荷听说这里的灵宠街是整个修真界种类最杂最丰富的，不如我们先去那儿瞧瞧？” 其余几人也来了兴趣。 泉生便带几人来到灵宠街，并在入街前朝几人讲了些忌讳，这才开始逛街。 从关着这些灵兽的笼子便可看出它们的能力大小。 一些温顺的只需要竹笼子就足够，凶恶一些的用上了铁笼子，再控制不住，就只能用沾了特质药水的藤蔓，灵力灌注其中，相当于笼子的主人无时无刻不在跟笼子里的灵兽作斗争。 不过最后这种厉害的灵兽鲜有人抓捕得到，即便一些高等修士抓得到，也收作自己的契约灵宠了。 故而这般稀罕的灵宠，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出现一只，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几人倒看见了许多未曾见过的物种。 有长着鬃毛的红鸟，它被关在铁笼子里，高高挑起。 明明只有半个手臂大小，却能喷出几十米长的火焰。 桓芮看着喜欢，但担心它放火烧山，还是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还有装在竹笼子里的木色蝴蝶，一只一个小笼子，摊主推了个小车，上面至少有三四十只木蝴蝶。 据说它们的翅膀能用灵石刻字，到指定人手中才会显现出来，并能反复利用。 木蝴蝶繁殖率很低，荒郊野岭已少见，大多是人工繁殖。 不过刻字消耗的是灵石，它平常吃的也是灵石，光是灵石的消耗就不是一般修士能负担的起的。 看来这个摊主也有两把刷子。 “道友，蝴蝶怎么卖？” 林默问道。 摊主正拿着研钵碾碎灵石，闻声顿了一下，头也没抬：“上等灵石一块。” 林清清和桓芮一个弯着腰一个蹲在小车前，伸手逗着里面的木蝴蝶，而木蝴蝶的两根触角会跟着他们的手指晃动作为回应。 “来两只吧。”林默扬起笑容。 摊主一愣，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两只？好，您尽管挑！” “就他们逗的那两只。”林默当即掏灵石递给摊主，拿下两个小笼子。 “仙君好眼力，这人养的木蝴蝶最为用心，回回喂的都是灵石，而非灵珠。”泉生一边带着几人继续走，一边说道。 其实从木蝴蝶木色光泽亦能看出，它们有被好好饲养着。 “你倒是观察仔细。”林默笑道。 泉生挠了挠头，有些羞赧：“我喜欢这些灵兽，没生意的时候便常来走常来看。” “是好事，既有兴趣，以后也能朝这个方向发展一下。” 林默见泉生是有修为的，大概有练气二层。 泉生却好像第一次被人赞扬，脸庞红润，双眼亮晶晶的。 “……仙君，您觉得我可以？” “当然。” 林清清闻言放下提着的木蝴蝶，凑了上来，笑眼弯弯：“只要有心，修炼并不是难事，你瞧我，曾筑基成功过，却被废了修为。” 泉生张大嘴巴，眨了眨眼：“可您现在……” 明明还是筑基期的修为啊！ 所以…… 林清清点头：“没错。” 泉生突然信心暴增。 两个筑基仙人夸赞他鼓励他，还有这么励志的先例在面前，他怎么能懈怠呢！ “那个、”泉生突然有些磕巴，但在几人鼓励的眼神下还是继续说了出来，“如果、如果仙君信任我的话，我想带您去看一只灵兽。” 林清清望了一眼林默，点了点头。 泉生立刻精神抖擞，带着几人回身穿过人群，又一转，拐进了一个小胡同。 这个小胡同里面的灵兽以普通、便宜为主，本不是林默几人这次来的目的。 但泉生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看见一个提着竹笼子、满脸苦涩的修士，才停住脚步。 “那是什么？”桓芮眯了眯眼。 竹笼子里面，似乎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兔子。 “这有什么稀奇处？” 听到疑问，泉生抿了抿嘴唇将几人拉到隐蔽处： “仙君仔细看，那兔子是不是一直在吃东西？” 几人凝神望去，那只小兔子确实一刻不停地在咀嚼，竹笼子里被扔了棵低阶灵草，转眼间就被兔子啃完。 正当几人以为它要停下来，它却开始啃噬笼子。 按照兔子的咬合力，几下就能把笼子啃碎，但它连啃了几下，笼子完好无损。 但提着笼子的修士发出了一声欲哭无泪的叹息，从背包里掏出几棵灵草，动作娴熟地扔了进去。 兔子停嘴，转身继续啃灵草。 “……好能吃啊。”青荷感叹，“不过说起来，兔子这动物就是很能吃的，像这种有灵智的，大概可能……更能吃？” 泉生却摇了摇头：“不止。” 林清清沉吟片刻：“那个笼子……确是竹笼子？” 泉生眼睛一亮：“仙君您也发现了吗？” 若是普通的竹笼子，早该被啃个干净，但那个笼子被啃了好几口都毫发无损，实在有些蹊跷。 林默也察觉出不对劲，回想起泉生之前的介绍，试探着开口：“难不成……他用的是灵气笼子？” 若是正常灵气笼子，合该用特质藤蔓，效果最好，然而这人却偏用竹笼子。 -- 第79页 “……他莫不是担心兔子会啃噬药水？” 所以只用灵力，不用药水，兔子啃笼子则相当于啃噬他的灵力。 难怪这位修士愁眉苦脸。 几人越说越觉得接近真相。 林清清的好奇心彻底被挑起，看向了林默：“姐姐，我们去问问？” 正当她问出话时，提着笼子的修士突然站了起来，将笼子提到面前，和里面的兔子两两对望，眼神悲愤。 林默迅速回答：“走。” 他们赶到修士面前，对方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看到几人来势汹汹，他吓了一跳。 “诸、诸位道友这是？” 桓芮拦住他去路，和善地笑了笑。 “来问问价。” 修士转过头，看到为首的女人冷漠的脸上浮现一丝诡异微笑，登时打了个冷颤。 林默保持着“慈眉善目”：“道友怎么称呼？” “……鄙人姓何。” “原来是何道友。”林默点点头。 “何道友这兔子怎么卖？” 修士咽了口唾沫： “送、送你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肥章奉上！昨晚落地就十一点了，没能赶上orz感谢在2022-02-26 22:03:36~2022-03-01 20:4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罙 30瓶；十四杀我、作者给自己 10瓶；我才不要当烦人精 7瓶；酒瑟 6瓶；云无心、六月飞雪、黎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十三只清清 林默：“……”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默郁闷地回过头, 林清清上前一步，温和开口：“我们对这只兔子有些感兴趣，何道友不如同我们讲一讲？” “若是中意，我们就买下来。” 换了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姑娘, 听着又是诚心想问的, 修士略略松了口气。 不过他依旧苦着脸：“实不相瞒, 我是专门养狮花兔收兔毛的。” 青荷好奇：“狮花兔？我是见过狮花兔的，兔毛足有一掌长，这只……” 明显是只短毛兔。 “可不是嘛！偏就是它与同窝的兔子不一样！” 何修士深吸一口气。 “不仅毛短, 还特别能吃，刚出生就喝了十二份的奶。” “等到能吃草了, 我喂的普通灵草还不吃，专门啃坏笼子去田里吃有品阶的灵草。” “没办法，我只能把它带出来卖掉, 结果在这儿蹲三四天了, 它已经啃了好几斤灵草！” 何修士抹了一把脸：“我实在养不起了。” “你们若是要，就拿去吧, 只要不伤害它，怎么都行。” 桓芮低下头看了眼这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兔子：“那你怎么还留着它？” 这样能吃的兔子，放归山林或许是个好的选择。 何修士：“我当然试了！第二天它就把隔壁村的灵田啃了个干净，啃完又跑回了我家，结果隔壁村长来找我非要我赔。” “我现在一边还钱，一边在这蹲着看有没有买家想要。” 他是喜欢这些兔子的，每一只兔子他都养的油光水滑，兔子们产的毛也会被高价收走。 可这兔子啃的灵草太多了。 “我本也想过狠狠心, 将它送人吃肉算了。但它很是机灵, 从刀下跑了几回, 依旧回到它的小窝里。” “所以我想，它大抵是个有智慧的灵兽。只是刚刚启蒙，吃得要多些……其实想一想，这也不是它的错。” 何修士面善，对待手下生灵用心又仔细。 能让它活着，就不想送它去死。 林默看向一旁捻起一根灵草喂兔子的林清清：“喜欢吗？” 林清清仰起头，对上林默的视线，微微一笑。 “喜欢。” “那就拿着吧。” 五年间，林清清和桓芮将山上那片灵田扩大了几倍的规模，同时种了不少品阶不一的灵草。 一些是为制作压制魔气的灵丹而种的，现在林清清已经不需要了。 但清清心疼这些越长越好的灵草，品阶又多在中阶以上，他们便一直没舍得铲掉。 因鲜有秘方用到它，卖又不好卖。 偶尔去浇浇水，任他们自主生长，现在也小具规模了。 “我正愁那些灵草处理不掉，”林清清说道，“若能喂这只小兔子，也算物尽其用了。” 就算这些草被吃光，也能从别的峰的灵田里寻些有灵气的杂草。 毕竟是丹霞宗，灵草是漫山遍野的多，正是这只兔子的好去处。 何修士见他们真的要，连忙递了过去：“您须得注意从笼子顶注入灵力。” 林清清接过笼子，又朝里扔了几棵灵草：“明白。” 见对方真的接过去，似乎还很高兴，何修士呆了呆，好像做梦一样。 林清清伸出手指，里面的小兔子抬起前爪翕动小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黑溜溜的眼睛找到了林清清的方位。 它跳了一步，凑到林清清手指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快速地舔了一下。 似乎判断过这东西不能吃，又埋下头继续啃草。 林清清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忍不住弯起眼眸。 -- 第80页 “好可爱啊！”青荷捧着脸看着一人一兔的互动，心都要萌化了。 林默很满意这个能让林清清高兴的小东西。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何修士：“没了！它很好养活，注意不要让它把你们的东西全啃完了就好……” 林默点点头：“出个价吧。” 何修士一愣：“还是送您……” “买卖嘛，有买有卖，不然我们养得也不踏实。按照有灵智的灵兽开价吧。” 何修士一开始只想当普通狮花兔卖的，毕竟这货吃得太多，他很怕被退货。 蹲了几天无人问津后他又想着能把它送走就好，别想太多了。 他就从来没往加价上想。 若按林默的要求开价……那可就能还上赔款了啊！ 何修士颤颤巍巍报出价格。 林默二话不说拿出灵石给了过去。 “有缘再见。” 何修士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动作缓慢地把灵石收好。 赔款能还上了，兔子也有了去处，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 走出灵宠街，林默夸赞泉生眼神好心思又足够细腻，这才能注意到这兔子的与众不同之处。 泉生羞红了脸：“仙君赞缪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法器街吧。” 泉生立刻将几人带到了街口，站在外面往里瞧，只觉得里面的空气都格外炙热凌厉。 林默想给几人买些个趁手的武器……当然，还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修真界法器各种各样，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的。 而这里大多售卖的是普通法器，需以诀驱使，若想作为本命法器，需得重新炼化，以自己最纯粹的灵气注入，与法器融合。 这样的法器会随主心动，收放自如，不必花时间掐诀。 但若受损，其主也会受到根本上的损伤。 街上横飞的刀剑已是寻常，还有长鞭、镰刀、斧头、葫芦等等。 几人转了一圈，却没有一件相中的。 只有青荷看上了一件模样逼真的荷花样式的法器，花盘可分离而变大弯曲为盾，花瓣则可拿下作飞镖。 就在几人聊着天即将离开时，林清清突然顿下脚步，望向街边一个摊位。 她的视线停留在挂在半空的一柄长剑上，水蓝色剑柄闪着金属光泽，剑身轻盈如燕，貌似柔和，却给人隐隐的危险感。 “此剑名为秋水剑。”泉生说道。 “已经挂一年了。” 但因为价格太高，大多人问过后就摇了摇头离开了。 看林默有兴趣，泉生连忙说道：“倒也不能说不值，摊主称它是用上好玄铁与多种矿材融合的，世间罕见。” 他挠了挠头：“可是谁也没看出个究竟来，慢慢也没人问了。” 林默不置可否地看向林清清：“喜欢吗？” 林清清轻咬下唇，似乎在回忆什么。 “它长得很像我之前的佩剑。” 但那柄剑早早就折损在深渊了，必然不可能是它。 可冥冥之中，林清清觉得它很亲切，似乎与自己很有缘。 林默：“买！” 泉生小声报了价格，那是几人现有灵石的一半。 属实贵得离谱。 林清清摇了摇头：“我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看它的模样，确实不值这个价钱。” “若只是因为价格，大可不用担心，姐姐的钱就是给你们花的。” 更何况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进项，这身体还能活个几十年，还怕几十年都出不了高品灵丹吗。 林默甩出这句话，又颇有些期待地看着林清清。 “我还想看看御剑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林清清上了山，就再也没摸过剑，后又改了灵修，更是没有什么理由摸剑了。 林清清倒是不排斥御剑，只是…… “许久没碰过剑了，一时只怕掌控不了。”林清清腼腆笑了笑。 又是这样一把杀剑。 这个价位的剑，定然是有灵智的，恐怕难驯服。 “这有什么的？慢慢培养嘛，且不作本命法器，能拿着防身就好。再不济，看着怀旧也行。” 况且林默还觉得这把秋水剑与林清清气质有些相符。 林清清不在推脱，展露笑颜：“好。” 林默走到摊位前，毫不犹豫拍下灵石，指了指上方的秋水剑：“要它。” 周围人纷纷转过身，看了看灵石，又看看一脸淡漠的女子，一片哗然。 摊主愣了一愣，狐疑地扫了眼林默。 他低头清点了一遍桌上的极品灵石，眼神愈发郑重。 紧接着，众人眼见着摊主恭恭敬敬取下秋水剑，双手奉上，递向林默。 “承慧！” 拍下秋水剑可不是个小动作，这个消息不消一刻钟就会传遍整个集市。 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几人迅速收好东西，跟着泉生离开。 临到出口，泉生停下了步伐，朝几人一鞠躬：“泉生到这儿便止步了，几位仙君慢走。” 林默回身看他。 她觉得泉生的心很稳，尽管看到林默如此有钱，知道如果多攀谈几句或许能挣更多，却也乖乖停在了该停的地方，没多迈一步。 林默拿出几块灵石，趁着没人塞到他手里：“好好修行，买些用得着的。” -- 第81页 泉生捏了捏手里的灵石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瞬间呆住了。 “极、极品灵石？我……” 林默笑了笑： “估计秋水剑被我们买去的消息很快就要传开，大家认得你，知道是你带着我们逛集市的，少不了有人会找你麻烦，你且拿着灵石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修炼。” 就算修为无进，这几块极品灵石足够他花几十年了。 泉生顿首再拜：“多谢仙君！泉生必将牢记仙君恩德，若有来日，泉生定然倾力还恩！” 四人告别了泉生，远离集市后，林清清突然停了下来。 几人看着她从储物戒中拿出秋水剑。 躺在林清清双手中的秋水剑正嗡嗡作响，似乎很不耐烦被装在储物戒里。 林默兴致勃勃：“御剑试试？” 第42章 、十四只清清 14 林清清心底确实没有什么把握, 但就在她迟疑的时候，秋水剑突然动了。 它从林清清手中飞起，绕着她飞了一圈，停在她膝盖处。 林默：“……它是不是能听懂我们说话？” “看样子是的。” 桓芮摸了摸下巴, 跃跃欲试抬起脚想要踏上去。 就在他落脚的前一秒, 秋水剑突然旋转, 剑刃朝上。 “哎！” 林默及时拉住了桓芮。 桓芮悻悻收回腿，后退几步惋惜道：“看来它认准你了，林清清。” 到自己手里还不过一刻钟呢, 林清清也没想到这把剑如此认主。 “正是你们两个有缘呢！”青荷兴冲冲地说道，“要不怎么你刚好瞧上了它, 它又认定你呢。” 林默深以为是地点点头。 见众人都这么说，林清清也渐渐生出一丝自信来。 她望了眼林默，得到后者肯定的眼神后, 抿了抿唇。 她轻轻的一跃, 平稳落在秋水剑身，秋水剑一开始没适应, 但很快与林清清气息节奏一致，稳稳地载着林清清。 能以如此快的速度磨合适应彼此，说明林清清与秋水剑本身便极为契合。 林默很高兴自己的选择没有出错。 林清清从惊喜中沉下心来，试图感受着秋水剑的存在，冥冥之中似有什么连接起来。 剑随心动，林清清在三人的注视下御剑起飞，越来越高。 她乘着秋水剑在空中飞了两大圈，好在最后没忘记几人的存在, 重回到林默面前。 林清清从剑上跳下, 很是高兴地朝林默走过来：“姐姐！” “清清, 怎么样？” 林清清认真地点了下头，声音都透着雀跃：“我能感受到它的灵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秋水剑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温柔懵懂的小姑娘，看着娇软好欺负却格外有个性。 某些方面确实与自己很合得来。 “姐姐，要不你也来试试？” 林清清眼里好像有星辰银河一般闪闪发光，满是期待地看着林默。 林默当然不会拒绝，只是看过桓芮刚刚险些“失足”，突然有点不太敢尝试。 “没关系的。”林清清笑颜如花，“我刚刚已经跟它说好了，它愿意载姐姐。” 林默被林清清拉到秋水剑旁，林清清率先跃上剑身，又扶着林默的手，引领她踏上一只脚，再整个人迈上来。 林默身形不稳，刚站稳没一瞬便前仰后合。 好在林清清及时拉住林默，后者回过神来，紧紧抱着林清清的腰，颇有些心惊胆战。 “要不……我还是下去吧？” 林清清抿嘴一笑：“姐姐抓紧我。” 林默猜到她要做什么，一边扯着她的衣服一边正要开口，下一秒秋水剑载着两人飞了出去。 林默紧闭双眼，想象中的坠落感没有来临，她的惊呼也卡在了嗓子里。 “姐姐你看。” 林默咽了下口水，慢慢睁开眼睛，自己距离地面已经有千百米之高，丛林和人都那样矮小。 再抬头，与自己比肩的是万千群山。 这是修真者的视野。 高空之上风速极快，但因秋水剑自带防护功能，林默只感觉得到细微的清风，并不凌厉。 “好看吗，姐姐？” 林清清回过头，望着林默笑。 “好看……”此时此刻，林默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世人皆想成仙。 站在山巅、站在云边，以绝对高度俯视世间的一切，卧观时间变迁，生老病死，更新迭代。 一切都在变化，只有修真者在保持永恒。 掌控自己，掌控时间，让自己在时间洪流中站稳并不随波逐流。 这确实很有诱惑力。 这一瞬间，林默似乎也懂了为什么自己迟迟没有突破。 无论是桓芮还是林清清、青荷，亦或是所有修为速进者，无一没有一个共同的东西——道心。 他们有自己在这个世界向往的种种，却始终保持着一颗持之以恒的道心，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向着目标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这份刻苦与坚韧，总会得到上天的嘉奖。 而林默却没有。 林默是为林清清而来的，她一切行为的目的不过是让林清清过得快乐，让她有更好的生活。 她不求长生，也不求成仙。 修真者的所有目的对她而言皆不适用。 -- 第82页 但这也没有太大关系。 只要她能在寿元耗尽之前，看到林清清过得好、有自己的道路可以一往直前，这就足够了。 林默想，其实她已经算活过好几次的人了，见到了崽崽，又见到了林清清、桓芮…… 她觉得值了。 若要说遗憾，恐怕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她笔下的其他孩子。 “姐姐？” 林默不知什么时候望着群山久久出神，林清清有些担心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姐姐是不是太害怕了？” 林清清突然自责起来，她以为姐姐会喜欢上面的风景的，她就不该擅自主张…… “不，”林默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林清清观察着林默的表情，见她没有再露出害怕的神情才放下心来。 林默总是想着自己，林清清能感觉到。 甚至大多时间她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自己，但她有时候也会让林清清看不懂。 比如刚才。 林默站在那里，好像要随风消逝。 “姐姐好像有很多心事。”林清清伴着风声轻声说。 林默转过头：“是的，只是连我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必要去想了。”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陪你走到生命尽头。” 本是两人都心领神会的一句话。 可林清清却没由来地感到紧张，她抓住林默的手：“姐姐，等我们从秘境出来我就下山去找进阶秘籍，你一定会进阶的！” 林默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进不进阶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因为我不进阶我就不是你姐姐了？还是说百年之后，你会忘记我的存在？” “怎么可能！清清永远不会忘记姐姐！”林清清字字认真而有力。 “那不就得了。” “有时候，生命并不能分割我们的全部联系。 我的生命尽头，不是我的死亡，而是在你生命结束的一刻。” 当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忘记你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离开。 “所以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会永远陪着你。” 林默捏了捏林清清有些消沉的小脸，忍不住笑：“开心点。” 林清清无奈地扯出个笑：“姐姐总把我当小孩子。” 不过她也很愿意。 两人重新回到地面，桓芮搓搓手，蠢蠢欲动：“这回该我了吧？” 不料秋水剑直接站起来飞回来林清清的手里，还炫耀般也在林清清手里转了个圈。 桓芮咬牙：“林清清！你不是跟它说好了吗！” 林清清无辜状：“是啊，它说可以载姐姐，没说可以载你啊，你是哪位？” 桓芮：“……” “我迟早有一天自己学会御剑！” 听到桓芮怒立flag，林默回想了一下，这本书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他对御剑感兴趣。 看来现在因为林清清的无视起了好胜心呢。 林清清没理他的话。 若不是青荷还在，她现在就带着林默回丹霞宗了。 几人回到宗内，安置好木蝴蝶。 本来他们打算在后院给小兔子划一块地，但是怕它夜里啃穿笼子去啃灵田里的草，便把它安排在了前院。 好在只要食物充足，它对墙壁笼子没什么兴趣。 林清清去废田里割了些中阶灵草回来，亲手拿着，一根根喂过去。 其他人坐在一边，都想看看这兔子到底有多能吃。 终于，在喂到五十多棵时，兔子停下了嘴。 “……吃饱了？”林清清捏着灵草在它面前挥动。 它似乎听懂了问话，小脑袋上下晃了晃，张开粉嫩的嘴巴，发出一声满足的—— “喵！” “……！！” “我没听错吧？!”桓芮站了起来。 林清清呆滞地摇了下头：“……没听错。” 它就是发出了一声猫叫! 林清清回过神，继续晃了下灵草：“你再叫一声？” 兔子眨了下眼睛，“……喵。” “……” 林默托着下巴，思维发散：“你会说人话吗？” 兔子：“……” “看来它只能发出猫叫，还好嘛，多掌握一门外语而已。”林默很以为然地点点头，又看向几人：“你们说是吧？” “是……”林清清艰难开口。 青荷则提出新的疑问：“那到底叫它兔子还是猫咪啊？” 几人面面相觑，想了想，最终决定—— “叫小狗吧。” 提出这个名字的桓芮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只有这么特殊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它这个神奇物种。” 兔子：……你们开心就好。 “小狗，你吃饱了吗？”林清清笑眯眯地看着它。 “小狗”不情愿地喵了一声。 看来50棵灵草就是它的饱腹量，只是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林清清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脑袋：“吃饱了那就去修炼吧，要早日修出内丹哦。” 修出内丹不仅能彻底开智，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当然也包括食量。 “不然过两天我们去秘境了你还没彻底开智，万一把药田啃了，我回来会吃掉你哦。” 作者有话说： 兔子：……两天让兔修炼出内丹，请问这里是地狱吗？感谢在2022-03-01 21:46:32~2022-03-02 19:5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8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路 5瓶；不想被催吃饭，只想看 4瓶；箴谏、栗子、六月飞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十五只清清 两天后, 到了约定的时间。 青荷留下守山，林默则带着桓芮和林清清收拾好东西，上了隔壁峰。 正常情况下丹霞宗也该有名额和单独的飞舟，然而三位真人意见不统一, 最后不了了之。 几人只能乘千山宗的飞舟前往秘境附近。 路上大约行两日, 到秘境附近的远林镇后须得再等一日, 待此次参与的全部宗门到齐后，由各大宗门的长老联合出手，封锁远林镇, 禁止外面散修溜进镇子。 而后才能开启秘境。 因远林镇坐落在凡界，周围有很多凡人聚集地村落。 所以桓芮这次还带了些普通药材, 准备在等待其间去其他村子走走看一看，增长些阅历。 这也是桓芮第一次尝试出门行医，倘若这次可行, 他便打算从秘境回来后继续游历。 多经磨练, 才能稳固自己的道心。 “此去秘境，虽环境无危险, 却要小心提防。” 玉蕴真人提醒道。 她同几人站在门外，等着上方的飞舟降落。 “这方面，清清要比你懂得多。” 这话是对林默说的。 玉蕴真人知道林清清在外闯荡了不短时日，而林默一直闭关修炼。 近些年师徒二人走近了些，了解到林默的玉蕴真人更加不放心了。 这大抵就是相处越近羁绊越深吧。 虽然林默看着不近人情，为人冷漠，却是那山上最好说话最良善的一个。 而林清清看起来温软可欺，却只是对自家人, 若有外人露出丝毫觊觎不轨, 林清清绝对是第一个拔剑相向的。 “真人放心, 我会照顾好姐姐的。”林清清认真承诺。 林默哑然失笑。 怎么她成了被照顾的一个。 几人说话间，飞舟已下落在不远处的空中，因为体型庞大，落在地上是不可能，只能从侧面放下了飞翼。 庞大的飞舟看着就像一座空中堡垒，其上共两层叠着房屋，两头尖尖，通体呈黑金色。 上面约有十多个人，朝这边翘首望着，似乎很好奇。 为首的是凌白真人，她站在飞舟一角，脚下一点，踏着金色风铃飞下到几人面前。 “玉蕴，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凌白真人一拱手，笑意满怀。 凌白真人这些年可谓意气风发。 她进到结丹期中期后，不知是八品进阶丹的效用还是开了窍，修炼速度比往时快了不少。 想来不久后便能冲击后期，想跃金丹虽难，却也指日可待了。 “可算把你盼来了。” 玉蕴真人笑道。 凌白真人看向林默，同样朝她拱手：“林仙君，久违。” 林默一怔，连忙回礼：“凌白真人抬举，不敢当。” 凌白真人不在意这些礼节，动作只是全然出于自己的感激。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多亏林仙君的丹药。” 继八品进阶丹之后，林默再没少炼出六七品有助修炼的丹药，在凌白真人进阶之后，帮助她稳定了不少灵力。 她自然很感谢林默，这几年也多次差人送来林默需要的稀有灵草，两人也算结交了。 凌白真人让了让身子：“诸位随我来吧。” 三人跟着她上了飞舟，十几名弟子乖乖站在两旁。 凌白真人：“这是我们千山宗的小辈们，都是这些年来的佼佼者。” 她回身朝向众弟子：“这位是玉蕴真人的亲传弟子，林默。旁边的是她的妹妹，林清清，另一位叫桓芮。” 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齐齐作揖：“拜过林仙君。” 林默顿了一瞬，缓缓点了点头。 心中却掀起万层浪—— 为什么这些人对她这么恭敬！？ 凌白真人唤来掌握飞舟的弟子，一同进了屋内。 飞舟在操控下收起侧翼，再次启程。 凌白真人一离开，弟子们慢慢活络起来。 他们看林默几人站在原地，便围了过去。 “……你是叫林清清对吧？” 他们没敢直接跟看上去冷着脸很是不好惹的林默搭话，转而亲热地跟林清清和看着傻白甜的桓芮说起话来。 林清清点点头，勾起一抹浅笑：“是。” “一路上要麻烦你们了。” 弟子们笑着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只是……” “玉蕴真人原来还有弟子吗？瞒得也太紧了些。”他们跟林清清说着话，眼神却往林默身上飘。 玉蕴真人一向深居简出，即便是修真界少见的金丹真人却也不闻名。 直到五年前她一举炼成了三颗八品进阶丹，顿时在修真界掀起滔天巨浪，名震一时。 但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徒弟，据说是因为她沉迷炼丹，无暇顾及这些事。 倘若得知她还收徒，丹霞宗的门槛必然要被踏破了。 林默知道他们在旁敲侧击自己的身份，便插话道：“师尊不喜出门，我亦如此。” “况且我资质不佳，作关门弟子这么多年，还停在筑基七层不进，并没什么可宣扬的。” -- 第84页 弟子见冷面女子如此说，立刻打着哈哈跳过了这个话题。 林清清柔和一笑：“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好了，只要不问什么过分的问题，姐姐是很好相处的。” 林默颇以为然地点点头。 然而众弟子听了这句话却紧张了起来。 他、他们怎么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算不算过分？ 这位林仙君的表情就没变过啊！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人主动赔着笑解释道：“刚才是我们鲁莽了，只是因为见到我们师叔朝林仙君拱手作揖，心下好奇。” “再不会了。” 凌白真人乃是结丹期修士，哪有道理朝一个筑基修士，还是小自己一辈的林默行礼。 不过在确定对方真的是玉蕴真人唯一的弟子后，他们倒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那可是如今闻名遐迩的玉蕴真人！ 只问如今谁不想攀关系认识玉蕴真人？ 凌白真人与她素有交情，才在五年前入得一丹。 他们这些小辈，就算在丹霞宗门口守到枯骨也见不到玉蕴真人一面。 若能与对方唯一的徒弟结交一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这儿，林默的冷脸也成了她柔软内心的坚硬外壳。 众人打定心思，慢慢围了上来。 “林仙君最近都在炼些什么丹药？玉蕴真人可曾指导过仙君？” “是啊是啊，既然是玉蕴真人唯一的弟子，想来一定受过很多指导！” “哎呀，师弟！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总问人课业上的问题也太没礼貌了！那个……” “林仙君可曾有道侣？” 林默：“……？” 桓芮上前一步，用纯良的笑容温和地挤开众人：“姐姐有我们就够了，道侣什么的，宁缺毋滥嘛。” 换句话说，您不配。 被暗暗怼了一句的修士脸色不满地看向他：“你又是哪个？” 一直做透明背景的桓芮：“……” “是我收的弟弟，跟了我好几年了。”林默出口解释，又当着那人的面朝桓芮赞赏地点点头，“桓芮一向懂我心思。” 又被正主抚了面子，修士的表情更加不好看。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飞舟已经能平稳飞行，凌白真人从屋内走出来，看到林默身边围着一群人也凑了上来。 平日凌白真人算是师尊辈分里为人最亲和的一个，但究竟还是金丹修士，她一出现，众人渐渐歇了话。 刚才那名弟子也闭了嘴。 “随便聊聊。”林默扯了扯嘴角。 “羽楼，你过来。”凌白朝远处的一名弟子招了招手。 林默望过去，只见一名容貌姣好的男子朝这边走来，他神色清冷，倒与林默有些相似。 他刚刚一直站得远远的，没有和身边的弟子一样七嘴八舌地问林默问题。 凌白真人笑了笑：“他叫羽楼，我的小徒弟。你们年纪相仿，他如今筑基八层，许能帮帮你。” 凌白真人是知道林默多年停滞在筑基七层未曾突破过的。 不过……此举到底是单纯想助她修为，还是有些别的心思在里面，那便不得而知了。 这些弟子中，修为强于林默的并非只有羽楼，但却数他的容颜最为出色。 林默笑了笑：“羽楼道友怎么称呼？” “无姓无名，道号羽楼。” 羽楼的声音清冷好听，但林默却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看来他也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也是，好好修炼着突然就要被安排相亲，往轻了说是强买强卖，往重了说就是耽误前程，不可饶恕。 林默并不打算跟他过多交流，凌白真人也没说太多，只提了一句林默若有问题尽管去找羽楼，便离开了。 林清清和桓芮也很不看好千山宗的人，夹在两人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就带着林默走开了。 林默和两人进入舱内，找到自己的房间。 刚才众弟子聊天中林默听到这个规模的飞舟算是小号的，内里装潢典雅，充斥着淡淡的檀香。 他们给三人安排的房间有些类似四合院的感觉。 南为门，东西和北边各有一小厢房，中间为厅堂，一张紫木八仙桌摆正中，上面放着散发着灵气的新鲜瓜果，茶水搁在燃香上，随时都温热着。 桓芮走到桌边，放下自己背着的箱笼，松了口气。 为了不露富，只林默一个人带了储物戒，桓芮和林清清都提了箱子做做样子。 桓芮瘫在椅子上：“我记得也没装多少东西，怎么这么沉？” 林清清毫不留情嘲笑：“是你太弱……” 她扫到桓芮落在地上的箱笼，突然顿住。 “……桓芮，你的箱子怎么在动？” 作者有话说： 感谢留评的宝贝们！疯狂贴贴！ 。 第44章 、十六只清清 桓芮一脸茫然地回过头, “腾”地站了起来。 ……他的箱子真的动了！！ 林默皱眉：“你往里面放什么了？” “我就放了几本医书，几斤草药……” 林清清瞥了眼门外：“会不会是刚才那个修士……” 桓芮严肃地摇了摇头：“我把箱笼关的严严实实，他动手我也会感觉到。” -- 第85页 “……喵。” 三人震惊脸。 “是小狗？” 桓芮上前解开箱盖卡扣，一个毛茸茸的黑白花小脑袋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它抬起头, 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众人。 在注意到他们的视线都锁在自己身上后, 又默默退了回去。 林清清神色不善，伸手将它拎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记得自己离开前明明还看到小狗在乐呵呵地啃着堆成小山的灵草。 桓芮大笑：“我猜它听懂了你的话，对自己的自控力没什么自信吧。” 几天内修出内丹, 简直不是兔干的事！ 它跟在林清清几人身边还能混上一口吃的，若是一个不留神啃光了药田…… 它才不要被做成麻辣兔头！ “姐姐, 怎么办？”林清清有些头疼。 飞舟已经飞出很远了，断不可能再飞回去。 林默倒觉得没什么关系：“待会儿我去问问凌白真人，大概没什么问题。” 一只小兔子罢了。 “不过……桓芮你要不要担心一下箱笼里的草药？” 桓芮精神一震, 连忙打开箱笼查看, 随即松了口气。 好在小狗没有啃他带的草药，不然在秘境附近一时还真难买全。 林清清好奇地拎起小狗：“你今天怎么没贪吃？” 刚说完话, 林清清似有所感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肚子。 ……甚至格外圆润。 “你该不会……” “喵！” 一声短促的叫声，是之前它吃饱时发出的声音。 “你把那些灵草全吃了？！”林清清大为震撼。 自己明明给它准备了好几天的份！它居然在短时间内全吃光了，还能赶着钻进桓芮的箱笼？ 林默好笑道：“看来它知道我们没给它准备食物，打算一口吃成胖子。” “算了，吃就吃了吧，”林清清无奈，“只是我担心它会不会吃太多了出问题。” 小狗很快以坚实有力的猫叫回应了她的疑问。 林清清揉了一把它的小脑袋，“好吧好吧, 希望你能多坚持几天, 不要乱啃, 不然还是会被吃掉哦。”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有人敲门来送灵食。 开门一看，竟是刚刚被怼了两次的修士。 他端着一个托盘，面色有些尴尬：“师叔遣我来送餐，顺便……” “刚才我问了些不该问的，多有得罪了。” 桓芮接过餐盘，又看向坐着的林默。 林默朝那名修士点了点头：“无伤大雅。” 桓芮送走了他，又端着托盘放在桌子上。 盘上放了三碗粒粒分明晶莹剔透的灵米，一盘色泽诱人的绿色蔬菜，还有一盘边缘微微焦黄，香气扑鼻的小炒肉。 他们自辟谷后，除了每年过年照例吃顿饺子，几乎不怎么吃饭。 像这样的一顿灵食，少不了要精心烹调。 他们都没有这个心思和精力。 “这个好吃！”林清清先夹了一口小炒肉，面露惊喜，又给林默夹了一筷子：“姐姐尝尝。” 几人刚吃了几口，门又被叩响。 还是刚才那个修士。 林默给林清清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小狗藏起来。 去而复返，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想做什么。 桓芮挡着门：“怎么了？” “你们不计前嫌，我也想好心提醒你们几句，”修士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我能进去说吗？” 桓芮回首看了眼林默，后者点点头示意对方进来说话。 然而修士关上门却顿了顿，似乎有些难言之隐：“那个……你们见过羽楼了吧？” 林默与林清清对视一眼，不明白他是何意。 “羽楼道友……不是凌白真人的小徒弟吗？怎么了？” 修士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建议你们别和他走太近。” 林默站起身：“何出此言？” “羽楼师弟看起来安静懂事，其实为人颇为怪异……” “自认清高，很不合群，而且……有时候还会喃喃自语，动不动会突然哭一场。” “他还不与人社交，见到我们也像没见到一样，甚至对师叔也是如此。我们都觉得……” 修士的声音越来越低。 “都觉得他不正常。” 林默微微皱眉，但没有立即打断他的话。 “虽然他修行速度不算慢，但说不准性格上有什么缺陷。” “林仙君大概也知道凌白师叔把他介绍给你是什么意思，若您有这个想法……我劝你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这话他看了眼几人的脸色，似乎怕被误会，连忙补充：“我、我之前确实说错话了，但绝对没有妒忌羽楼的意思！” 他挠了挠头：“我知道我没有羽楼样貌出色，刚才肯定也没给你们留下好印象。千山宗若能与丹霞宗联姻定然是有利于我们宗门的，所以我不会乱说话的。” 他这样说，倒好像真的是在为林默着想。 林默不置可否：“谢谢你的提醒，但不管传言如何，若我想认识他，自然会自己认识。” 而不是听“传闻”，听“别人”口中的评价。 林默说出这话，修士却不知道她到底是否中意羽楼，又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 -- 第86页 但对方很明显已经表明自己有主意，他也不便多留了。 修士一拱手：“那我就先告退了，林仙君好生休息着。” 待他走后，房间里静了片刻，只有林默提壶倒茶的声音。 直到林默发现两人都在看自己，她无奈地放下杯子：“有什么就问吧。” “姐姐！”林清清拉住林默的手，“你真的看得上那个什么羽楼吗？” “且不论刚刚那人说的是真是假，他为人到底如何。” “只说他虽长得好看些，却实在冷淡！您又是玉蕴真人的唯一徒弟，就算修为低一层，能力又岂在他之下？断没有道理委屈自己的！” 桓芮也煞有介事地认同道：“姐姐，我也觉得不可，但您若是实在喜欢……” 桓芮与林清清相视一眼。 “我们就去多打听一下，当面还是旁敲侧击我们都行！” 林默失笑：“你们想什么呢？我何时说过看上人家了？” “只不过是凌白真人在一旁，我不好直接抚了人家的面子。” 就算凌白真人对她有礼貌，人家终究还是金丹真人。 “况且羽楼道友也没对我死缠烂打。我们彼此无意，慢慢就淡了，届时凌白真人也会明白。” 林清清松了一口气。 虽然林默从未表现过对男女之情的倾向，今天也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可她总是担心林默从她的身边飞走。 万一……万一真被哪个狐狸迷走了呢！ 桓芮也舒口气：“或许就是姐姐看起来总是不苟言笑，他们便以为您不生气就是不拒绝。” 林默：“……我不苟言笑吗？” 她明明经常微笑啊！ “……” 林清清低头摸兔子，桓芮抬头望天。 兔子：“喵！” . 飞舟行了两日，每日会有千山宗的弟子送来两顿灵食，每次的菜色都不一样，简单却蕴满了灵气，再普通的菜都要比凡间珍肴异馔美味百倍。 三人可谓过足了嘴瘾。 这两日羽楼再也没有出现过，三人出门放风也未曾看见他。 倒是碰见过之前那名修士几次，不过对方也只恭恭敬敬地远远打了招呼，没有多说多问。 两日后，飞舟准时抵达远林镇。 他们跟千山宗的人住了同一家客栈。 远林镇原为一凡界普通城镇，只因几年前被凌白真人发现其内藏有数千年前某位大能遗落的秘境，才开始疏散远林镇的人口，将其分散到附近其他城镇。 这几年不少散修和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几家商铺听说了这里的商机，纷纷赶来占位置最近，就等着最近几日各个大宗贡献的人流量。 最近几年还有修士在此定居，种了些对环境要求低的灵草，附近山间也算有了些灵气萦绕。 对附近城镇的凡人来说，这里便是他们看得见的“仙山”。 偶尔也会有修士去附近的山下，展现几招“仙术”。 修士们还会出钱买一些修真界没有人制作的小玩意，他们手底下露出一点银两就够任何一家人衣食无忧过好一阵子，故而大家都格外崇敬山上的仙人们。 桓芮刚收拾好房间便背着箱笼去山下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桓芮面色红润，异常高兴。 “怎么样？”林默问道。 桓芮放下东西，猛灌了一口茶水，又从箱子里翻出一串铜钱。 “姐姐你瞧，这是我今天在山下的村子里挣的。” 林默和林清清看了眼他的箱笼，里面空空如也。 他此番带来的那些灵草虽无名贵高阶的，却也比他扔在桌子上的铜钱贵出不知多少倍。 可两人谁也没有嘲笑他，林默反而笑意盈盈地夸了他几句。 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的桓芮也对自己的行为有些羞涩，他明明不喜欢对人展露自己真实一面，可面向两人，他总是忍不住。 林默还以为他觉着钱不够，笑着安慰：“我们本就不缺这几块灵石，缺的是阅历。” 这是多少灵石都买不来的。 “你尽管去做，何时要你来关心这些？” 桓芮心中的别扭慢慢化开，化成暖融融的一片。 他笑着应了一声。 “可要休息一下？下一昼就该去秘境了。” 桓芮摇摇头，他现在精力充沛得很。 几人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今日的远林镇热闹非凡。 他们出门太早，千山宗的人还没到，他们便打算提前去秘境入口看看。 而秘境如今的位置是一片平坦的土地。 难得多个大宗聚到此处，他们自行划了一块地方作为擂台，有意在宗门之间小小切磋一下。 因近几百年灵气不甚充裕，修真者忙着自保进阶增寿，修真界已经许久没有办过宗门之间的大比了。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默望了眼那边围着的人群，顿了顿，带着两人坐得远远的，并不是很想靠近。 不是她不爱看热闹，而是她突然记起了这里的一个剧情。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些忙，可能每天会晚一点，但会保持更新的！ 感谢宝贝们的留言！ 无CP女主文真的太冷了，没有你们的评论支持我真的可能坚持不下去，wwww感谢在2022-03-02 22:02:03~2022-03-03 21:4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87页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无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十七只清清 在她原本的剧情里, 作为无念剑派的翘楚奇才——女主唐宁，也会进入秘境。 而在进入之前，她会参加这场切磋，还是与千山宗的人比试。 如今虽然秘境被发现的剧情提前了两年, 可擂台切磋这个剧情依旧在, 让她不得不担心唐宁还是会按照这个走向出现。 由于时间提前, 她也不知道唐宁如今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林清清自从和林默生活在一起后，很少提起从前的事，她似乎已经往前看了。 可林默不确定再见到唐宁会不会勾起她的回忆。 或者……两人会不会起矛盾？ 林默不打算多问, 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肯定要带林清清入秘境的, 这种好事千载难逢，肯定不能轻易放弃。 然而林默没问，林清清却主动提起了。 “姐姐, 你听没听说无念剑派的唐宁？” 三人坐在路边的茶馆外, 林清清托着腮状似无意问道。 林默：“嗯……嗯嗯？” “就是那个‘天纵奇才’，如今已经筑基九层, 就差临门一脚便能结丹了。” 林清清偏了下头：“姐姐不知道吗？” 林默“哈哈”两声。 “没听说呢，你怎么知道？” 林清清顿了顿。 “昨晚出门走走，听大家都在讨论。” 她指尖沿着杯口滑了一圈，好像只是聊一个随意听来的传闻。 “唐宁！你慢点！” 林默心里一个咯噔。 她转头朝巷口望去。 这个在众人口中流转许久的名字突然变成了真人。 林默曾字字斟酌描写她的语句，把天下所有精彩的词汇都列出来，又一个个精细挑选、删减，最后化成一句话—— “唐宁是天生的强者，从眼神、从唇角、从发梢都能看到那与生俱来的干净利落与自信。” 而只有唐宁真正出现在眼前, 林默才知道原来小说中的描写不只是描写。 真的有人好像发着光一样, 走到哪都是聚焦点。 “知道你想打架, 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追上她的人气喘吁吁。 从服饰上看，大概是她的师弟师妹。 这个时候的唐宁还没结丹、没有离开宗门单独闯荡，身边经常带着一群小跟班，都是她的迷弟迷妹。 唐宁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玉簪固定，一身青色长袍，英姿飒爽，步步生风。 她朝师弟笑了笑：“心急了些。” 说完话，唐宁似有所感地朝不远处望去—— 看到她转过头，林清清下意识要起身走进茶馆，却在想要站起来的一瞬间被林默拉住了。 林默压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起身。 林清清一边挣扎着一边慌忙地看向林默。 后者静静地看着她。 林清清突然清醒过来，看了眼被压住的手腕，没有再挣扎。 唐宁带着师弟从她们的摊前路过，忍不住又朝这边瞥了一眼。 师弟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两女一男，品着茶有说有笑，不见什么异常。 “师姐？你看什么呢？” 闻言，唐宁收回视线，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眼熟。” 师弟神色热情：“说不定真是熟人呢？师姐的朋友，想来该很厉害吧？” 唐宁摇头：“并不相识，我印象里的那个人……应该不在了。” 师弟“哦”了一声，跟着她往擂台去了。 桓芮感觉到那人走远，神色古怪地看着两人。 “你们认识那女的？” 桓芮跟两人生活多年，一开始她们不让自己知道林清清体内有魔气，后来也不刻意隐瞒他，桓芮便自然得知了。 但关于林清清之前的事…… 他知道人都有过往，既然已经过来了，就没必要反复提起，他也从未问过。 然而今天突然出了这么一桩事。 林清清定然是认得那叫什么“唐宁”的，刚刚还打探他们听没听过，看来那人一定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清清没有率先回答，而是略有些紧张地看向林默。 从她清醒以来，并没有说过自己因何坠入深渊，后来与林默相处久了，她便更加有意藏好自己的过去，不想让林默看到自己的不堪。 可林默怎么知道她想躲唐宁呢？ 林默面无波澜：“你怕什么？” “我……” 林清清一愣。 她怕了吗？ 林清清下意识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怕唐宁。 初见唐宁，是被她身边的人救下，后来争夺宝物，唐宁也有意不出杀招。 哪怕她因那场争斗险些堕魔丧命，但她也清楚，这并不是唐宁的错。 她始终觉得，唐宁确是和大家口中描述的一样，是一个光明磊落，心怀宽广的人。 假使对方真的认出自己，估计甚至会来道歉，懊恼那日没拦住身边人。 那她……为什么要躲呢？ 林清清试图复盘刚刚的心情，却不自觉地去看林默和桓芮。 林清清曾经为了更强大、过上更好的生活什么都敢去拼。 -- 第88页 而唐宁是天选之女，一出现就时刻有人簇拥在她身边，她稍稍动一下心思，想要的什么都会主动朝她奔来。 与唐宁相比，林清清好像渺小的不得了，在望不到头的湖面无用地扑腾着划水，越努力越辛酸。 当她看到唐宁出现，心中乱成一团。 她去注意两人的表情，担忧他们会不会以异样眼光看自己。 ……可是怎么会呢？ 桓芮本质上跟自己是一样的人，即便知道自己的过去，也只会说她干的没错，只是自不量力罢了。 林默呢？ 林清清早该明白，林默总是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筑基不稳，甚至知道自己筑基那晚淋了雨，神志不清醒。 现在想来，自己想隐藏的不堪过去，或许她也早就知道。 “你怕她吗？”林默凝视着她的双眸问道。 林清清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怕。” 就算她打不过唐宁身边的人，林默和桓芮都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唐宁天生根骨上佳，是难得的修仙苗子，你无需跟她比。” 林清清抿了抿唇：“是，清清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林默语气一顿。 一看林清清的样子，她就知道这傻孩子又想岔了。 “我的意思是，你有你自己的路，有自己的节奏要走，没必要因为她的修行速度快慢对自己产生怀疑或者自卑的情绪。” “你从来没有放弃，这是才令我为你感到骄傲的事情。” 没有最优秀，只有更优秀，唐宁是林默笔下的天才，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她没写到的地方，还曾有更加努力更加优秀的修真者。 “姐姐……”林清清眼眸低垂，流露一丝脆弱。 “你是不是觉得唐宁很有魅力？” 林清清抬眼，轻点了下头。 “她……有些时候和姐姐很像。” 强大而自信，似乎永远不会被什么绊住。 “因为她很擅长做自己。” 林默无比清楚这个事实，她笔下的唐宁，就算从头来过也会自信满满。 “清清，你只要能做好自己就够了。” 不需要想太多，不需要在乎其他人的眼光，想做就去做，不怕失败。 失败并不可怕，放弃才可怕。 这方面或许桓芮要更在行一点。 只要他想，就敢去做。 桓芮食指指尖敲了敲桌沿，冲林清清眨了眨眼：“你俩有什么过节吧？要不我陪你去跟她打一架？” 林清清白了他一眼：“我筑基三层，你筑基二层，去找人家一个九层的打架，你是嫌活久了？” 修为隔一层便相差千里，越级挑战就是找死。 “你不知道吗？这次的秘境中不能动用灵力。” 桓芮漆黑的眸子微弯，笑盈盈道。 若不是听到他的话，远远看着只以为他在聊今天的饭真好吃。 林清清扭过脸：“不去，我还欠她一个人情呢。” 桓芮还想再说，下一秒远处的擂台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几人抬眼望去，围着的人群已经退开几十米远，几名金丹真人御剑飞到入口之上，凝神齐齐朝脚下的地面注力。 第46章 、十八只清清 “秘境要开了。” 几人找到千山宗的队伍, 凌白真人已经被替换下来，带着羽楼站在最前面，朝他们招了招手。 林默走上前，只听凌白说道：“林默你待会儿就跟羽楼一同进去。” 羽楼毕竟是凌白真人的小弟子, 由他带着林默, 她会比较放心。 林默也没有多想, 朝羽楼礼貌地点了点头。 秘境呈一个黑蓝交错的漩涡状，在脚下缓慢地旋转，神秘又令人神往。 各大宗门修士们陆陆续续往里面跳, 千山宗位列中间。 羽楼让其他弟子领了牌子，先进入秘境, 自己则跟林默几人走在了最后。 他将牌子分发给三人：“一日之后，捏碎这个方可离开秘境，倘若遇到了危险, 也可提前出来。” 羽楼又看了眼三人, 顿了顿。 “你们若是想在秘境里落到同一处，跳下去的时候就把牌子绑在一起。” 林默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个规则, 忙按照他说的绑好了牌子。 “多谢。” 无念剑派在千山宗的后面，林清清来到秘境入口旁，没有张望，只与林默和桓芮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一同跳了下去。 .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它随着来者前行的动作不断飘散。 林默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鼻尖呼吸到再浓郁不过的灵气, 只觉得通体舒畅, 好像行走在云端。 但是遥远缥缈的说话与嘈杂声不断钻入她的耳朵。 林默知道, 自己跟别人走散了。 听着远方的声音，好像都是聚成一团的人群，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可她明明按照羽楼的提醒，把几人的牌子绑在一起了啊。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既找不到准确方位，又在其中辨认不出林清清和桓芮的声音。 林默长长叹了一口气。 “清清？” “桓芮？” “……” 林默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林默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单独待着了。 -- 第89页 上个世界，白天里与央铃他们工作，一到家崽崽就会跟她黏在一起。 而这个世界，从她睁眼就见到了林清清，这里有喜欢聊天的青荷，后来还有桓芮。 她热热闹闹地跟家人生活了五六年，突然一个人，实在有些不适应。 上次林默身边这么安静，还是在自己没被拉入这些世界之前。 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熟悉了有家人的陪伴。 “我到底在哪儿啊？……” 林默慢慢有些迷茫，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儿？ 她只记得，自己要去完成一些很重要的事，去弥补自己的过错，去…… 去让她很爱很爱的那些人过上正常的生活。 那是她费尽心血写出来的人物。 他们曾因为林默的文字过得很惨，现在林默想要亲自见到他们，用真正的亲人身份还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可是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世界的孩子呢？ …… “姐姐！” “姐姐，你醒醒。” 林默茫然地抬起头朝一片白色中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可那道熟悉的女声还在继续颤抖着喋喋不休。 旁边似乎有人跟那姑娘说了什么话，她渐渐镇定下来。 “姐姐，我是清清，林清清。你记得我吗？” ……清清？ 好熟悉的名字，林默缓缓眨了眨眼。 她记起来了。 是她的妹妹。 一瞬间，林默眼中景象突变，一个扎着羊角辫的五岁小女孩从远处跑来，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吃得嘴边黏糊糊的。 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大腿，毫不留情地粘住了自己的裙子。 林默表情一僵：“放开！” “我不放！姐姐说话好凶！你不喜欢我了！” 林默好生无奈，抬起头想找些办法脱身，突然发现有七彩斑斓的颜色从小女孩的脚下开始蔓延，逐渐铺盖她整个视野。 她和小女孩站在院子里，土黄色的干泥地，矮矮的红砖院墙，转过头，还看到门檐下挂着几串红红的辣椒。 远处有人在扬声叫卖着“糖葫芦——冰糖葫芦——” 声音越来越远。 “姐姐你果然不喜欢我了！” 小女孩突然哽咽起来。 林默没想到她说哭就哭。 小女孩粉嫩的小脸上登时出现两道泪痕，眼泪啪嗒滴到了她的衣服上。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林默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姐姐不让我抱！”小女孩瘪着嘴，还在不停掉小金豆，“肯定就是不喜欢我了！” 林默束手无策地蹲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因为你弄脏了我的裙子，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声呢？” 小女孩一呆，朝林默的膝盖处看去，果然沾上了糖渣。 小女孩舔了舔嘴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对不起，姐姐。我没看见。” 林默宠溺地笑了笑：“把嘴巴洗干净再抱好不好？” 说着还伸手捏了捏女孩的小花脸：“清清乖哦，姐姐下次还给你买糖……” “……” “嗯！清清最乖了！” 小女孩倒腾着小短腿欢快地朝屋内跑去，林默却愣在了原地，望着小小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自己刚刚脱口而出——清清？ 这个小女孩就是林清清？ 而她是林清清的姐姐？ 她记得自己叫林默，来自一个现代世界，她是一名写手，笔下有很多角色。 可她又似乎，确确实实地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从“林清清”出生，到她长大，跟在自己后面，就算自己语气怎样凶狠地跟她说话，她都不肯放开捏住林默衣角的手。 一切都历历在目。 而她，好像就是“林默”。 “姐姐！” 林默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周围依旧白茫茫，身边却多了两个人。 林清清和桓芮跪在她身边，神色紧张。 林清清脸上还有尚未干涸的泪痕。 “姐姐，你终于醒了。” 在两人的解释下，林默得知刚才他们跟自己一样，也做了一场“梦”。 只是他们就真的只是“做梦”，一刻钟就醒过来了，也不记得自己做的什么梦。 可林默却记得清清楚楚。 桓芮手里还攥着三个牌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刚刚想捏碎牌子将我们三个传送出去，却怎么都捏不碎。” 他差点就以为林默要折在秘境里了。 林默搀着两人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抓着林清清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姐姐？” 林默一直没说话，林清清难免担心起来。 林默还没有彻底回过神。 她刚才看见了很多。 看过有关林清清的一些记忆后，林默又突然“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可却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她看到自己在写这本书的日子里，每天晚上从电脑前站起来，洗漱好，疲惫地倒在床上。 “林默”陷入沉睡，突然发出一声呼喊—— “清清。” 接着是几乎哀求的声音：“求真人给我妹妹一条生路。” 林默安静而僵滞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快进一般日日夜夜的生活。 -- 第90页 似乎每个夜晚，她都会“入梦”。 林默顿然读懂了一切。 这对她来说是梦，可在这个有关林清清的世界，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然而在这个世界，她并不是真正地“经历”，因此大多时候“林默”是没有表情的，情绪也很少，几乎只是按照自己的下意识做动作，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宕机状态。 可毋庸置疑。 这个世界的“林默”，就是她自己。 “姐姐？”林清清再次呼唤她，将牌子送到她手里，“要不您试试能不能捏碎，我们出去吧？” “……不。” 林默感觉到手中牌子的脆弱，只要她稍一用力这块牌子就会化为尘埃。 林默深深呼出一口气，二话不说将林清清拉到自己怀里。 她的头轻轻靠在林清清肩膀上，极快地拭去自己眼角悬而未落的泪滴。 林默突然的举动让林清清怔了一瞬，但她很快拢住林默的背，轻声安慰：“姐姐是不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了？” 桓芮也反应过来，立刻说道：“我也看到了，这秘境实在会琢磨人心思，总能把最担心最怕的场景展现出来。” “不过那些都是假的，都过去了。” 林默放开怀抱，笑容轻松了些。 “你们说的是。” “走，好不容易有这样机会，抓紧时间找找宝物。” “姐姐真的没事？”林清清犹然怀疑，再三确认。 林默笑着保证。 两人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真实的秘境虽依旧一片白，但至少能看清几米外，找得到方向。 脚下的土地也坚实多了。 只是周围安静一片，听不到任何其他人的声音，让人不由感叹这个秘境该有多大，如此多修士进入，却互相感知不到对方。 “同一宗门的弟子会将牌子绑在一起，群体行动会安全许多。” 先不说凌白真人说过这个秘境安全，可他们一进来就昏迷一场。 就说这些良莠不齐的宗门表面上和和气气，还搭建擂台“以武会友”，可真遇到了宝物，不争个头破血流都算好的。 尤其在如此之大的秘境中，哪位倒霉的修士有个三长两短，外面的人只能看到魂灯灭掉，连死法都要听别人怎么编怎么算。 听到桓芮这么说，林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我们落在这儿还算好的。” 目前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没看到什么宝物，还算安全的。 跟环境带来的危险相比，宗门的危险性反而要更高些。 “不仅宗门间会争夺，连同个宗门的弟子间也有不少打起来的。” 林清清回想起之前进入的秘境。 如今她并不羞于回想自己的过去，若能根据自己的经历向姐姐提些有用的信息，她才觉得自己没白走过那一遭。 桓芮听到她这话，也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欠唐宁一个人情，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 林清清瞥他一眼：“你猜的还蛮准。” “唐宁救过我一命，后来我们在秘境看上了同一件宝物，我没让，还跟她打了起来，最后……” 后面的话不必明说桓芮也明白了。 桓芮啧啧两声，故作惊讶：“人家救过你，你还跟人家抢东西？” “我想要不行吗？”她只是想尽力争取一下，又突如其来了好胜心…… “若是你，你抢不抢？”林清清挑眉看向桓芮。 桓芮不假思索：“抢！” 林清清翘起嘴角，扭过头不看他。 “……等会儿。” 桓芮突然停下脚步，他摸了摸背着的箱笼，神色僵硬。 没一会儿，三人盯着兔子陷入沉默：“……” “……你怎么又来了。” 林清清没了脾气，她现在非常好奇它是怎么做到每次都在自己检查过后还能出现在箱笼里的？ 兔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喵。” 桓芮正色：“现在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怎么吃兔子了。” “我觉得红烧比麻辣好吃。” “喵！！” 兔子飞快从箱笼里窜了出来，留下一道残影，转瞬间便移动到了林清清的肩膀上。 兔子的小鼻子动了动，两爪抬起，又齐齐落下，怼得林清清肩膀一沉。 待几人看向它，兔子便跳到了地上，朝着一个方向甩了甩脑袋。 “……它是在带路吗？”桓芮打量着它，一脸狐疑，“你靠谱吗？” 兔子懒得搭理他，又甩了甩头。 林清清脑子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我记得之前的何修士说过，它专门挑灵气浓郁的上等灵草吃，是不是……” “它能带我们找到珍稀灵草？”桓芮接着说道，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小狗，你是这个意思吗？” 兔子用后腿支撑起身子，矜持地点了点头。 “或许不止。”林默沉吟半晌，忽然说道。 “它能跟我们过来，说不定有预感这里面会有什么好东西。” 三人整理好东西，立刻跟着兔子走。 又过了一刻钟，兔子停住，站起来朝两个方向分别嗅了嗅，开始摇摆不定。 两个方向的地面上各有一道浅浅的小路。 “它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桓芮摸着下巴说道。 -- 第91页 不料桓芮话音刚落，兔子立刻选择了右边的路，还朝桓芮瞥了一眼。 桓芮：“……” 三人又跟着它走了一小段路，林清清压低声音：“……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林默屏气听了一会儿，凝重地点点头。 桓芮也皱了皱眉：“确实，好像是有人……” “有人打架。”林清清断言。 “我从前经常听到这种法器运作和相接的声音。” 有低念口诀的声音，还有如金石相击的琅琅声。 “喂，小狗，你是不是带错路了？”桓芮蹲下来伸手怼了怼兔子。 兔子发出短促且不耐烦的声音表示否定。 林清清一把抱起兔子：“我们去瞧瞧。” 三人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踩着草地朝传来声音的白雾方向试探着走去。 “啊！” 一声哀嚎传进几人耳中，他们吓了一跳，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依稀看到穿着同宗道袍的两人对立，一站一卧，躺在地上的那名修士捂着胸口，嘴角溢出献血。 而站着的那人手里拿着形似盘子正在旋转的金色法器。 他们又朝两人中间放着的一个雕刻着金色花纹的小盒子望去。 “呵……师兄下手未免太过狠辣。” “是你不懂尊卑。” 站着的修士冷声道，收起法器，上前几步捡起了小盒子，似乎懒得多说。 “留你一命，在这秘境里自生自灭吧。” 修士欲走，远处却又传来数人的脚步声。 他神色一慌，朝着反方向走去。 这下不止他慌，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的三人也慌了。 修士很快走到了巨石后边，不出意外地与三人对视，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警惕地藏起手中的盒子：“你们是……” 修士眯着眼确认了他们身上的道袍：“原来是千山宗的，我与你们无仇，不要挡我的路。” “……这么大地方不够你走？”林默面无表情，“我们只是路过歇个脚，你们还打扰我们休息了呢。” 修士上下扫视她：“休息？这种千载难逢的时机你不到处找宝物，竟想着休息？” 说完他顿了顿：“与我无关，总之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林默：“请便。” 修士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另一边被击倒在地的修士已经被同门七手八脚地扶了起来，他仍捂着胸口，神色比刚刚更加悲戚。 “建弘师兄，你怎么样！” 被唤作建弘师兄的修士摇了摇头：“我万万想不到，师兄会对我下如此毒手……” 众人一瞬间安静如鸡。 “……怎么会？真的是师兄？” “你会不会看错了啊？” 还有人满脸怀疑地看着建弘师兄：“师兄平时对我们那么好，怎么可能……” 修士苦笑一声，一把掀开自己的上衣，只见胸口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边缘闪着不明朗的金光，周边的皮肉已然发黑。 一旁的同门捂住嘴，难以置信：“真、真是师兄的法器！” “我想把找到的秘宝献给师尊，可……” 修士咬了咬牙，似乎自己也很难以接受事实。 “可师兄竟说，师尊早晚要陨落，给他老人家什么都是白费。” 同门再次哗然。 显然在他们眼里，往日的师兄决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 “师尊平日对大师兄最好了！大师兄怎么看也不该……” 可面前的人偏偏就是被大师兄的法器打伤。 且他不作解释便匆匆离开，若不是心虚……令人实在难以想到其他理由。 “……咦？三位是？” 林默三人已经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后问了个平礼：“我们路过。” 有修士试探问道：“三位道友可曾看到与我们穿着同样衣服的修士？” 林默摇摇头：“不曾。” 那修士神色不明，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地叹了口气。 “不过，我的弟弟是医修，可以帮这位道友瞧瞧伤情。”林默望向胸口裂着骇然伤口的修士。 建弘神色一僵，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必……” “太好了！”扶着他的两名修士面露喜色，架着建弘直接一路送了过来，“那真是太麻烦道友了！” 桓芮露出慈善的微笑：“不麻烦，救死扶伤是我们医修的为人守则。” 建弘被两个同门把住双臂，袒露着胸膛，心惊胆战地看着桓芮凑了过来，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伤口。 “……啊！你干什么！”建弘露出惊恐神色。 桓芮不受影响，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道友这反应有点慢啊。” “我没……” “会不会是中了毒？” 建弘原本慌乱的神色一顿，好像找到救星一般连连点头：“对！师兄的法器上洒了毒！我亲眼看见的！” 此话一出，刚刚还询问情况的同门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建弘身边的修士声音微沉。 “……建弘师兄，你记得大师兄的法器吗？” “混元转，又叫留生盘。” “它有一个特点，外发杀招时，伤敌亦自伤，所以修真界少有人用这种法器。” “大师兄的法器是师尊给的，师尊说，只有大师兄才用得了这法器，因为他从未起过杀生之心。” -- 第92页 “……建弘师兄，你说大师兄在法器上洒了毒要伤你，难道想与你同归于尽？” 建弘万万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忘了这茬，神色呆滞，失去了身旁人的搀扶，登时瘫倒在地。 一旁的同门没再多等，拿出绳索将他捆了起来。 “……多谢三位。” 刚才解释法器的那名修士送着林默三人走远了些，拱手道谢。 “我们是问缘宗的，多谢三位勘破建弘的谎言，待出了秘境，我们定会报答。” 林默见对方似乎没有对建弘说谎这件事很惊讶的样子，好奇道：“你们早知道他在说谎？” 修士缓慢地点了点头。 “……大师兄为人如何，我们最清楚不过，然大师兄平日不善社交，我和几个熟识的是兄弟知道，可其他同门却不清楚。” “建弘常能巧言令色蛊惑人心，连师尊也被他骗过好几次。我深知此事声张出去对大师兄百害而无一利，边想先稳住他再想办法。” “……多亏了你们。”修士说到这有些激动。 “他装得真的太像了。” 林默顿了几瞬：“他也不完全是装的。” “你们大师兄确实打伤了他，然后跑了。” 林默指了个方向：“应该还没跑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3 23:25:29~2022-03-04 23:4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傒 9瓶；余音 5瓶；六月飞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十九只清清 “……” 修士愣了愣, 望着林默指着的方向，似乎有些出神。 “多谢道友。” 林默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你们不去找他吗？” 修士低下头。 “我不知道……大师兄希不希望我们找到他。毕竟这些日子其他弟子们一直收到建弘说的那些话的挑拨，已经同大师兄有了隔阂。” “大师兄大概也懒得解释了吧。” 修士抿了抿嘴唇：“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大师兄，如今我也想不到用什么办法将他找回来。” 林清清看着他, 总觉得对方和自己有某些相似之处。 她轻声宽慰道：“可你若不找他好好谈一谈, 怎么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他或许不想让你们为难, 或许怕被用失望的目光注视……就像你说的，他不善言辞，如果你们不去找他, 了解他的想法、替他说话，那谁还能帮他开口呢？” 修士抬眼看向林清清, 转头再次望向大师兄离开的方向。 “我明白了，多谢几位提点。” 林清清扬起一抹笑意：“只要是真心相待，他一定会懂的。” 就像林默对她和桓芮一样。 并不需要什么套路, 只要林默真心将他们当做家人, 那他们一定会感觉得到。 修士跟同门弟子商量了几句，一部分人在这里看着建弘, 再有一部分继续寻宝，剩下的随他去找大师兄。 林默三人也没多耽搁，告别了问缘宗的诸位弟子。 兔子从林清清怀里探出头来，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可憋死兔了。 林清清戳了戳它的小脑袋：“你就是让我们来搞调解的？” 兔子甩了甩脑袋，发出一声不赞同的“喵”。 它推着林清清的胳膊，让她转到一个方向：“喵！” 三人继续按照它指的方向走。 走得离刚才的位置远了些，林默笑着看向桓芮：“这次可过够瘾了？” 桓芮笑眯着眼：“过瘾了。” 刚才就是他第一时间看出建弘身上露出的伤口不对劲。 那位“大师兄”拿着的混元转上面明显没有血迹，而男人的衣服也只擦破了一小道口子, 大师兄是如何做到隔着衣服将他伤成那个样子的？ 不过桓芮到没有立刻认定是建弘故意为之, 直到经过了试探。 “有颗害人的心, 却没有那个脑子。”桓芮似笑非笑。 林清清抱着兔子：“不过我之前倒是没发现，你还有这份好心。” 林默倒是很高兴桓芮会有助人的想法。 自己一直觉得桓芮最后站在反派阵营，骨子里又是白切黑的性格，定然懒得插手这种事。 可她却忽略了桓芮虽后期投靠了反派，但前期一直跟着主角团，虽只是为了偿还主角团的救命之恩，但也确确实实做了很多好事。 而按照桓芮的性格，即便是为了还恩，他若真不愿做，是谁都动摇不了的。 林默跟桓芮相处时间久了，越看他越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果然，她的反派崽崽也都带着满满的优良品质呢！ 桓芮脸上的自信神色还没散去，就一脸茫然被撸了一把毛。 “……” 反应过来，桓芮的耳根微红，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刚刚他是被表扬了吗？ 姐姐虽然对他和林清清很好，但大部分的心思扑在炼丹大业上，偶尔出关也是要多打听林清清的消息多一些。 这样亲密宠溺的举动，还是对他，实在少见。 林清清挽住林默的手，撒娇道：“姐姐，我也要表扬！” -- 第93页 本就人软声甜的林清清撒起娇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了。 林默连声应到，也摸了摸她的头。 “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林默虽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满眼笑意。 “还不是姐姐把我们当成小孩子。” 林清清靠在她的胳膊上，眉眼弯弯。 林默笑着说了几句，发现林清清怀里的兔子突然开始挣扎。 “小狗？” 林清清把兔子放在地上，它一落地就飞快地窜了出去。 三人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没走多久，猛地抬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残破的宫殿前。 立着一圈断壁残垣，四面通风，大门连门框也几近风化。 但从残留下来的屋顶一角能隐约看出它曾经的辉煌华丽。 兔子站在门前等着三人，看到他们跟了上来，又“噔噔”跑进了殿内。 几人小心地迈了进去，打量着四周。 “似乎已经有人来过了。” 屋内的几处有明显被挪过和拖动的痕迹，尽头却什么也没有。 剩下的陈列古典而精致，明显曾经有人在这里居住过，似乎还是位女子。 位于床边、落满灰尘的梳妆台上的镜子已经碎掉了，台面上放着一个梳妆匣。 林默走上前，拂去上面的灰尘。 匣子没有落锁，轻轻一搭便打开了。 里面有一直银色的凤簪，簪子一端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鸟，振翅欲飞，眼睛是两颗碧色的珠子。 对着外面的光时，里面的碧色似乎在缓缓流动着。 “很奇特。”林清清由衷赞叹，“这个怎么没人拿走？” 林默将簪子递向她：“你想要吗？” 林清清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倘若落在荒野我或许想要，但在这里……” 林清清环顾四周。 “总感觉是别人的东西。” 林默想了想，颇以为然地点点头：“说的也对。” 她顺手将簪子放了回去，可在簪子落在匣子底端的一瞬间，凤鸟的两只眼珠突然脱离了身体掉了下来。 林默一吓。 刚刚她拿着晃了好久都没坏，怎么一放回去眼睛就掉了？！ “这……” 林默面色复杂：“……要不我给它粘回去？” 桓芮凑了过来：“这个好像不是能粘上去的。” 林默：“那怎么办？” 林默伸手想将小匣子一同拿起来，却发现匣子不动如山。 “？” 桓芮也试了试，依旧拿不起来。 林默顿了顿，放弃了拿匣子的动作，蹲下身，试图把珠子拿起来放回凤鸟眼眶凹槽处。 在她成功的一刹那，兔子突然叫了一声。 几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兔子对面的墙竟开始移动。 随着墙壁内陷，扬起簌簌灰尘，待灰尘沉淀下来，几人走到墙壁前。 里面的墙壁中部分被掏空做成壁龛，上面放着一个扁扁的盒子。 “喵！” 兔子直立起来，神色激动地扒拉了几下墙。 连喂灵草都没见它这么激动，林清清好奇起来，走上前试探地在盒子上方挥了挥手。 没有异常。 她打开盒子，里面浅金的布包裹着一根崭新的雪白色长鞭。 林清清握住把手，将其拎出来甩开。 原有六七米长，但随着林清清的甩动，雪白的鞭子呈鳞片状一节节地展开，竟能伸至几十米长！ 手柄是米白色的，不知用的什么皮，上面有浅浅的花纹。 林清清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感觉有一次细小的凹陷。 凑近一瞧，上面刻着“缚云索”三字，颜色极淡。 林清清望着鞭节，私有所感，挑起一节，果然连鳞片上也刻着精细而不宜察觉的花纹。 “喵！”兔子跑过来，咬住了鞭子尾端。 “哎！这个不能吃……” 林清清刚想阻止，却发现兔子并没有往嘴里送，而是叼住一端，猛地翻了个身，似乎想把自己捆起来。 林默：“……要不你帮帮它？” 林清清看着兔子不明所以，但还是蹲下身把它的毛捋顺，又按照牵引灵兽的绳结方法在鞭子尾端打了个两个环结，最后往兔子两只前爪上一套。 “你有点胖了。” 跟着三人放开胃口啃灵草的几天，让它短时间内体重暴增，还好鞭子能伸长，不然很可能套不进去。 “喵——” 兔子被缚云索拴住的一刻，好像突然泡进了暖呼呼的汤池里，舒服地软成了一滩兔子。 它满足地眯上了眼睛，嘴里还“吧唧吧唧”地嚼着空气。 “它这是在？” 桓芮戳了一下它摊开的肉肉，兔子第一次没有鄙视地躲开，连眼皮都懒得抬。 桓芮顿了顿。 他突然伸手解鞭子。 兔子猛地睁眼，冲他龇起了兔牙。 林默：“缚云索，我本以为是武器……难不成是用来绑它的？” 看到兔子如此舒适的模样，好像在沙漠里找到了唯一的水源，游子回到了家乡，失主找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宝贝…… 说不定真是呢？ 一个念头出现在几人脑海中。 兔子莫不是在这里待过？ -- 第94页 它之所以一路找到这儿，不是因为跟随着灵气，而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兔子似乎充满了电，支楞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 “喵！” 它现在若是人，必然满脸红润意气风发。 林默想了想，从储物戒拿出一根中阶灵草递到兔子面前，它竟然摇了摇头。 林清清试探：“……你吃饱了？” “喵！” 得到肯定的回答，众人呆了。 就被这“缚云索”绑了这么一会儿就饱了？要知道它之前可是能连吃几十棵中阶灵草的兔子啊！ 不过真的这么好用，他们以后也不用担心喂不饱它了。 对于兔子的出现始终是个迷，就算狮花兔基因突变也变不出这么聪敏又“未卜先知”的它。 不过好在一切都是好的，兔子的口粮问题解决掉了，他们还拿到了一根类似武器但目前还不知道除了喂兔子以外有什么用的鞭子。 林清清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 “秋水剑在躁动。” 它不想让自己有新的武器。 她抚着储物戒，似乎在跟秋水剑建立神识联系。 过了一会儿，秋水剑没了动静。 林清清牵着绳子，把兔子拎了起来：“既然吃饱了，还能带我们去找找其他宝贝吗？” 兔子精神抖擞地“喵”了一声。 它是只懂事的兔子，他们按照自己的指引找到了缚云索，当然要回报他们了！ 兔子第一次如同自己的叫声一样，走出了猫的高傲步伐，它戴着牵引绳，大摇大摆地蹦在最前方，时不时停下来嗅一嗅周围。 三人离开破败的宫殿，跟着兔子的带领走了不久，突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林默脚步一顿。 ……又是唐宁。 作者有话说： 兔子：喵！我是街上最靓的向导狗狗！ （就是说名字起的没问题吧hhhhhh感谢在2022-03-04 23:48:38~2022-03-05 23:2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二十只清清 秘境这么大, 为什么还是会遇到他们！ 这是什么孽缘！！ 林默虽然在秘境外对林清清进行了心理疏导，让她正视了自己过去这件事，而唐宁也是林默笔下的孩子…… 可这不代表林默就很想三番五次地看见她啊！ 一个修罗场还不够！还要反复蹂|躏！？ 林清清显然也有同样感受，虽然理智上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情绪了, 但感情上还不不太想跟唐宁面对面。 然而兔子这个时候却倏忽充满了力气。 注意到几人停下了脚步, 它似乎以为他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它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该有所行动了。 只见它抖了抖毛, 兔腿一使劲，肌肉隆凸，下一秒弹射起步, 踹开脚下的泥土往前飞跑。 “！！” 林清清一个踉跄被带了出去。 她从没想过兔子这么快，还这么有力气, 一时拉不住也站不稳，硬生生被它拽到了众人面前。 无念剑派的弟子们视线齐刷刷朝这边投来。 林清清绷着脸站稳，踢了一脚坐等夸奖的兔子, 颇有些咬牙切齿：“你搞什么？” 兔子一脸茫然。 是它跑得不够快吗？ 众人脚下是一片光秃秃的土地, 无念剑派的弟子们正三三两两地拿着类似探测仪的罗盘在地面上空探寻着，地面略微湿润, 零零散散几个土坑。 他们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 不过被突然“飞”进视线内的林清清打断了。 “这位道友是？” 唐宁站在不远处，也拿着同样的东西，她身边依旧跟着今天林清清见到的那位师弟。 也是他先问出的这句话。 他上下打量着林清清，视线又落在她牵着的兔子上，神色说不出的怪异。 “怎么……还有兔子？” 林默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林默和桓芮终于跟了上来，站到了林清清的身边。 林默拱手，努力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诸位道友, 请继续。” 三人同时出现, 唐宁身边的师弟突然记起了什么。 “哦——你们是不是今天坐在茶馆外的人？” 师弟一脸了然, “你们是来找我师姐的吧？” “非也，纯属路过，道友别多想。”林默迅速说道。 “怎么可能？”师弟语气有些古怪。 “师姐还说眼熟你们呢！秘境这么大也能被你们找过来……” “霄儿！”唐宁终于开口，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几位道友已说是路过，休再无礼。” 林默听到她的称呼，心中一紧。 见鬼，怎么是霄儿？ 他是前期一个比较难缠的绿茶男配，但由于读者太讨厌他，林默给的戏份并不多。 这人不仅对女主唐宁表现出高超的难缠能力，对其他人也不例外。 只是对唐宁他处处维护，对外人字字刻薄。 林默当时描写他的发言时有多绞尽脑汁，现在就有多头疼。 好在唐宁并未打算让霄儿为难三人，只是神色略深地看了眼林清清，便招呼同门师弟师妹们继续干活。 -- 第95页 “没事了。”林默轻轻拍了下林清清的手背，低声说道。 林清清露出浅浅的微笑。 ……原来再次面对着唐宁，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困难。 林清清扯着缚云索，想带着兔子离开。 可她扯了两把，兔子纹丝不动。 三人低下头，只见兔子跺了跺脚下的地面，神色傲然。 林默与林清清对视一眼。 桓芮声音极轻：“……它屁股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三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蹲了下去。 林默从储物戒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铲子，交给桓芮。 “你在干什么？？” 霄儿有些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默的太阳穴一跳，迷惑地转过头。 “挖土啊，看不出来吗？” 霄儿竟露出气愤的神情。 “我们都是无念剑派的弟子，你是哪里来的！” 林默朝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继续后站了起来。 “你管我哪里来的，这么霸道，这秘境莫不是你留下来的？” 面对着一脸冷漠、神色不善的女子，霄儿气势弱了几分，却仍吵嚷着： “就算不是我，也是我们无念剑派的人先找到这里的！自然是我们的地盘！” “哦，你是在这片地上做了什么气味标记吗？” 说到“标记”，林默故意加重了音。 霄儿被暗讽了一把，顿时气红了眼睛：“你骂谁呢！” “你别对号入座。”林默声音淡淡，“谁多管闲事骂的就是谁。我挖我的，你们挖你们的，相安无事自然没人跳脚。” “霄儿！”唐宁声音比先前更冷了些，“过来。” 霄儿又被自家师姐一喊，委屈巴巴地看过去：“师姐……他们欺负人！” “你不去招人家，人家怎么欺负得到你。”唐宁皱起眉头，“我再说一遍，过来。” 说完她便不再看霄儿，转身朝着其他弟子扬声道：“我们去下一个地点。” 霄儿咬着下唇，转身走向唐宁，临走前还偷偷瞪了林默一眼，“刁妇！” 一直观战的林清清脸色一冷。 她要起身，却被重新蹲下的林默拉住了。 林清清死盯着霄儿的背影，恨不能当即将他身上掏出一个血洞来。 “姐姐……”林清清再没了刚才的活跃。 “别急，说不过道理才会出言不逊呢，咱们不用理他。”林默无所谓道。 然而林清清好像一个字没听进去，还在试图挣脱林默的钳制。 她现在只想把那贱人的嘴撕烂。 “清清。”桓芮小声唤了她一声，“你体内魔气虽驱除了个大概，终究还是有些残余，它会受你心情影响。” “别着了道。” 林清清听到这话，神色陡然清明。 是了…… 这么多年一直跟着姐姐生活，山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让她忘记了自己的状况。 她一直没被传说中可怖的“魔气”影响至堕魔，是因为林默一直孜孜不倦地在为她炼丹，以抑制驱除魔气，她又一直保持心情愉悦，从未受到来自心魔的威胁。 可魔气一直没有被彻底消灭。 林清清后知后觉感到了疼痛，低下头，发现手掌中赫然四个鲜血淋漓的血洞。 自己的指甲竟掐进了肉里。 “清清！” 林默皱着眉从储物戒中拿出两个药瓶，倒出几粒丹药，送到她嘴边： “服下。” 林清清自知理亏，乖乖地张开嘴巴咽下灵丹，又小心瞥着林默的神情。 林默毫不掩饰的关切神色中，果然还有一丝气恼。 “是愈伤和抑制魔气的。”林默本想冷着声，可话到嘴边还是软了下来。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受了伤本来就不容易好。” 见林默没有真的生气，林清清捏着她的衣角甜甜地认错。 林默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都叫你别和那人置气，对你有什么好处！” 桓芮也点点头：“就是，大不了我们出去再找他算账。” 兔子站起来，扒着林清清的手，小心翼翼地舔舐她的伤口，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林清清。 林清清慢慢回过神来。 自己何尝不是在跟自己较劲。 林默不想让她冲过去，一方面确实不想让她心神被打乱，另一方面林默看出来霄儿的修为，与林清清不相上下。 尽管秘境中不能施展灵力，但保不齐对方有什么法宝在身。 而林清清因魔气在身，一旦受伤需要很长时间痊愈。 如果她足够强大……那人就不可能活着离开。 他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辱骂姐姐，林清清却畏手畏脚不能让他付出代价…… 她怎能甘心！ 林清清握住林默正在捏自己脸蛋的手，蹭了蹭她的手心，眼巴巴地望着林默：“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 林默还是没绷住，勾起唇角。 谁能拒绝小猫一样的妹妹呢？ “以后做事，再三考虑后果。” “想让他后悔，有的是方法。” 林默朝她眨了眨眼。 “嗯！”林清清脆生应到。 见林清清恢复神志，桓芮继续挖土，越挖越深，终于在离地一尺多的深度挖到了一个盒子。 -- 第96页 林默突然觉得这不是挖宝，是挖盲盒。 “盲盒”的锁扣似乎有被烧过的痕迹，盒子上什么都没有，但莫名有些眼熟…… “喵！” 兔子叫了一声，他们想到刚才去过的宫殿，这个盒子似乎跟装着缚云索的盒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都曾是那里面的东西，”桓芮推断道，说着便打开了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用细线固定好的毛笔。 它足有半臂之长，通体墨蓝色，画着祥云暗纹，笔头洁白如雪，应该从未被用过。 桓芮赞叹：“这个不错！” 随着这声称赞，林默突然记起来这支笔。 它叫“江山笔”，据说是上千年以前勾勒出修真界种种的仙人画笔，经过多年，它“勾勒山河”的神通已不再，其内的器魂也渐渐消散。 但它依旧是如今修真界举世无双的神器。 而林默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在原本的剧情里，这支笔是桓芮的法器。 只是先前一直在唐宁的手里，一直没发挥出它的能力，直到被唐宁送给了桓芮。 桓芮为医修，本就足够优秀，得到这支笔更是有如神助，在短短几年就彻底掌握了江山笔的用法，将它与自己的修道方向合二为一。 后期的桓芮只要用江山笔写下药方，那张药方即可作为“药”，化水服下后有同样的功效。 没想到竟出自这个秘境中。 不过也好，提前给桓芮适应着准没错…… “我也觉着好看。”林默笑着说道，打算离开秘境再当做惊喜送给桓芮。 她刚要把江山笔收紧储物戒，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呼喊—— “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回过头，发现无念剑派的人竟然又折返了回来。 他们两手空空，看来在另一个地点没有找到宝物。 霄儿指着林默手里的江山笔，扯着唐宁的袖口：“师姐你快看！那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宝贝！” 唐宁的视线落在林默的手中，陷入了沉默。 同对面的三人对视一眼，唐宁抿了抿唇，最终开口： “走。” 霄儿一脸不理解：“师姐！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唐宁拧着眉头：“总有个先来后到，人家先找到的，就该是人家的。” “可是师尊明明说过要师姐找到宝物！”霄儿梗着脖子，“如今就在他们手里，师姐怎么退缩了！我们又不是打不过！” 说着还朝三人不屑地瞥了一眼。 “争夺宝物，能力在己，死伤由天，本就是这个道理。” 意思是说，就算打杀了他们三个也属正常。 “还是说，师姐想徇私把宝物让给熟人！” “住口！”唐宁再次呵斥住霄儿，后者却倔着起了脸来：“我说错了吗？” 霄儿说的确实没错，所以其他弟子都看向了唐宁。 唐宁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在这么多师弟师妹的注视下，她确实不应该因为私人感情失去了这次机会，毕竟进入秘境这么久他们都没找到第一件宝物…… 林清清注意到唐宁也投来视线，默默上前一步。 同时朝林默伸出手。 林默心有所感将江山笔递到了她手里。 林清清微微一笑：“唐宁，别来无恙。” 唐宁神色不明地望着她，眼神复杂。 “林清清……真的是你。” 第49章 、二十一只清清 21 “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还活着？”林清清扯了扯唇角, “现在你知道了。” “抱歉。” 唐宁深吸了口气，语气沉重：“我替他道歉。” 因为男主将林清清打下深渊这件事，两人起了矛盾，唐宁看不惯男主视生命如草芥, 而且林清清修为在她之下, 本能轻松制服便好。 可事后男主竟毫无悔意, 并觉得唐宁辜负了他的好意，两人不欢而散。 这个矛盾要持续到几十年后。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这次的秘境没有见到男主的原因。 “不需要抱歉，如果我站在他的位置, 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说着林清清瞥了一眼霄儿，似乎在暗示什么。 霄儿没领会到林清清的意思, 却听到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唐宁的过去。 霄儿神色黯淡：“师姐说的是他吗？” 唐宁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清清：“你……还好？” 这些年没听到有人堕魔发狂的消息，唐宁便以为林清清早就陨落了。 毕竟从未听说沾染魔气的人还能活到现在。 故而她在茶馆外碰到林清清, 只以为长得相似。 却不想真的是林清清。 “如你所见, 很好。” 唐宁缓缓点了点头，一时无言。 林清清却拿着江山笔一步步走近。 霄儿登时紧张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林清清莞尔一笑：“你怕我做什么？我们修为不是一样吗？刚才叫嚣得那么欢, 难不成还怕打不过我？” 霄儿已经不去想她在说什么，慌乱地扯了扯身旁的同门，身边人也有些乱了手脚。 他们没想到林清清会走过来。 这边又被霄儿扯着，他们唤了一声“唐宁师姐”，见她不管，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将霄儿推了出去。 -- 第97页 林清清走到几人面前，扬起手里的江山笔。 霄儿被唐宁保护惯了, 出门游历也一直都是躲在唐宁身后蹭经验, 修行也有唐宁指点, 一路走得顺利，可实战经验却少的可怜。 他眼见着貌似柔弱的女子脸上挂着危险的笑容慢慢逼近，不禁双腿一软，在对方抬起手臂的一瞬间极快地闭上了眼睛。 “……” 想象中的痛感却没有如期而至。 他睁开眼，发现唐宁还是出手挡住了林清清的手臂。 而林清清也没有攻击之意，把手中的江山笔顺势塞给了唐宁。 唐宁秀眉轻蹙。 “这是？” 林清清扬起笑容：“从前你救我一命，我现在把笔让给你，也算还上你的人情了。” 唐宁心中一涩：“……人情，早就还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林清清微微挑眉：“那是我咎由自取，并不是还你的人情。” “现在笔在你手里，我们间的人情也算了了。” “下次再见，就是陌路人。” 林清清暗示般地点了下唐宁手中的笔，笑了笑：“收好，下次可没人欠你人情了。” 她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转身回到林默和桓芮身边，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唐宁望着林清清离开的背影，微微发愣。 “师姐……” 霄儿气焰低了下来，声音委顿。 唐宁握住手中的笔，神色不清。 她将笔收到储物戒中，没有再跟霄儿说话，兀自带着同门离开。 “师姐！”霄儿咬了咬牙，眼眶微红，见她真的不再理自己，连忙追了上去。 . 另一面的三人已经走远了。 “干得漂亮，省得我们总矮人家一头。” “不过那支笔真的很不错。” 桓芮还有些可惜那支笔，但并没否定林清清的行为。 林默拍了拍桓芮的肩膀：“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林默也觉得林清清做的没错，毕竟这种时候太少见了，林清清若不趁机还回人情，心里永远也解不开这个结，也在唐宁面前很难抬起头。 桓芮不知道她在跟自己说，还以为林默在自说自话，毕竟先前她也说喜欢这支笔。 他点头：“姐姐说的是，我们出去后再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笔。” 林默心说怎么可能呢？ 不过林默已经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要替桓芮把江山笔争回来。 兔子似乎跑累了，一直没有再导航。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也逐渐察觉出一丝反常。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累？”林清清抱着兔子，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林默：“……确实。” 桓芮也紧接着称是。 秘境里明明灵气充裕，他们却调动不了体内灵气，与此对应的，他们在这里有了未踏上仙途时的凡人的感知。 那就是久行过后的疲惫。 若是在秘境外，他们走的这么远简直是小儿科，丝毫不会感到劳累。 “那我们歇一歇吧？”林清清建议道。 她一直抱着兔子，确实要比另外两人累一些。 三人找了一处宽敞地段，林默从储物戒中拿出毯子，三人坐在毯子上，不由感叹青荷的深谋远虑。 要不是临行前青荷好说歹说让林默带上日常用品以防万一，他们还真想不到要带这个。 “姐姐，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和桓芮再去附近找找。” 林默直起了身子，忙道：“不多歇一会儿吗？” 林清清俏皮地眨了眨眼：“姐姐多休息一会儿，我和桓芮有点话想说。” “姐姐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林清清举手发誓。 林默看了看一脸神秘的林清清，又看了看茫然的桓芮，心里涌起了某些想法。 该不会…… 林清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连忙否认。 林默只好无奈道：“那你们早去早回。” . “你叫我出来做什么？”桓芮还摸不到头脑，一脸迷茫地跟着林清清越走越远。 直到林清清走到林默再也听不到的地方。 她低下头，跟怀里的兔子说：“小狗，你能不能找到刚才那群人？” 桓芮张大嘴巴：“你不是……？” 林清清扬起下巴：“怎么？有问题？” 桓芮闭上嘴，伸出拇指，扬起招牌的无害笑容：“刚好，我也想这么做。” 兔子不负所望地嗅到了刚才那群人的方向。 等林清清跟桓芮赶到时，他们也察觉到了秘境中会感到疲惫这个事实，也停下来休整。 不过跟林默他们真正的“休息”不同，无念剑派的弟子们以唐宁为首，纷纷席地打坐，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两人躲在附近的石堆后。 林清清抱起兔子。 “小狗，你饿不饿？” 兔子抬了抬爪子，示意自己身上有缚云索。 林清清二话不说摘掉了牵引，兔子呆了呆，没敢动。 “现在饿不饿？” 兔子点点头。 林清清满意地将它放回地面，拍了拍它的小屁股：“小狗，去啃他们的武器，尤其是刚刚那个叫霄儿的。” 这是林清清刚刚试验过的结果，她把秋水剑放了出来，结果兔子双眼一亮，而秋水剑差点飞了出去。 -- 第98页 她又换了一把没有灵智的剑，兔子一口一咔嚓，啃掉了半根剑。 无念剑派虽以剑道为主，但有灵智的剑可是事件罕有，在这群小弟子们手里更是很少见到。 兔子得了自家主人的命令，背负着浓浓的使命感，一溜烟地冲刺出去，向着最近的修士跑去。 到了修士身边，它却放轻了脚步。 它动作之轻，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 兔子大摇大摆在他们之间挑选适口的剑，选了几把看着味道不错的，优雅地啃了两口。 好吃，就是没啥味。 啃完了自助餐，它又找到叫“霄儿”的人，下嘴前还特意抬头确认了一遍，对方眉头紧皱，似乎被什么困住了。 兔子可不管这些，对着他放在一旁的剑，张开嘴巴就是一大口。 出乎意料，人不怎么样，剑倒是格外好吃。 它将霄儿的剑啃去一大半，最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蹦向最中间的女人。 唐宁只觉身边的佩剑突然开始战栗，似乎在害怕什么，一直试图在往自己身上靠。 唐宁皱了皱眉，猛地睁开眼，发现一只黑白相间的兔子正在抓着自己的佩剑，啃萝卜一般啃着刀鞘，然后熟练地朝旁边一“呸”。 唐宁瞳孔微缩，立刻伸手抢回来自己的佩剑。 佩剑劫后余生地颤抖着依偎在唐宁怀里。 唐宁站了起来，四处张望。 兔子意识到自己被发现，有点可惜没尝到第一口。 林清清见它完成任务，现身出来迎接它，当着唐宁的面给了兔子一个夸奖的亲亲。 “干的不错哦，小狗。” 周围的弟子听到了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后下意识去抓身旁的剑。 下一刻，痛呼和哀嚎此起彼伏地响起—— 其中最为尖利的当然要属霄儿。 “我的剑！！师姐！我的剑！” 霄儿颤抖着举起只剩半截上面还残留着牙印的剑，声音都开始扭曲。 可他随后看到了唐宁被啃掉一大半的剑鞘，戛然而止。 “怎么连师姐也……” 第50章 、二十二只清清 22 “是你们！” 霄儿很快看到了不远处的林清清和桓芮, 也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罪魁祸首。 唐宁眉目收敛，望着微笑着的林清清。 “……这就是你说的陌路人？陌路就要打架？” “对。” 林清清眉开眼笑。 “我不是提醒过你吗？要警惕些，不然下次见到的可不会是欠你人情的人了。” 霄儿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陌路！你分明就是伺机报复！” 林清清的视线移到他身上，眼里笑意渐冷。 “错了, 我不是报复。” “我想跟你们争那支笔。” 霄儿冷哼一声：“你不是让给我们了吗？还往回要？” “是欠唐宁人情的我把笔让给了你们, 我还让你们多走了一段路, 现在，我作为一个陌生人，想要抢夺你们手里的宝物, 有何不妥？” 林清清瞥了眼表情扭曲的霄儿。 “而且我欠的是唐宁，不是你们。” “不是你说的吗, 能力在己，死伤由天。” “秘境之中，谁有能力把宝物争到手里, 那就是谁的。” “现在我不过为了争夺它, 用了一点小小计策。更何况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谁让你们不以为然呢？” 林清清挽起耳边碎发, 温柔地笑了笑。 霄儿指着她的手发颤：“你无耻！卑鄙！” 霄儿气得满脸通红，开始人身攻击。 “你当初说要带着十几名同门抢我们三人手中的笔，难道不更无耻？” “呵！我说不过你！你和你那个姐姐如出一辙的刁蛮！” 林清清眸色一冷，将兔子递给桓芮，下一秒从储物戒中唤出秋水剑，眨眼间便向霄儿冲了过去。 秋水剑自生灵智，又与林清清天生契合，速度之快让霄儿躲避不及, 只能惊呼着举起自己的剑, 下意识向前抵挡。 然而他将剑抬起的一瞬间, 意识到自己的剑已经被啃了一大半。 他睁大眼睛看着剑尖直直冲向自己。 “铛！” 一声清脆的剑身相碰，秋水剑被弹开，唐宁的虎口也略略发麻。 是唐宁抽出了自己的剑。 “……你这么大动干戈，就是为了那支笔？” 唐宁沉声道。 林清清当初让得那样轻易，她还以为对方并不在意。 “大动干戈？”林清清轻笑一声，“阵仗有你们十几个人虎视眈眈来得大吗？” 唐宁眼眉低垂，顿了顿。 她从储物戒拿出江山笔。 “还你。” 林清清笑容有些凝住。 “唐宁，你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同情，若你是个正常人，就拿起剑同我一战！” “我没有同情你。”唐宁握紧了自己的佩剑。 “我只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她的剑目前状态并不好，而且师弟师妹们身为剑修，没了佩剑，一时帮不上任何忙。 后续还需要唯一能与林清清一决高下的她来保护。 而对方与佩剑显然已经融为一体，剑随心动，柔刚并济。 -- 第99页 高下立判。 “师姐！你莫不是怕了她！她不过筑基三层，纵然秘境之中调动不了灵气，你也能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霄儿在一旁义愤填膺。 唐宁皱着眉朝旁瞥了一眼，抑制住火气，没有立刻训斥他。 她再次望向林清清，神色认真：“我认输。” 若真的动起手来，林清清想攻击她的师弟师妹们，那唐宁绝对无法顾全所有人。 她能接受师尊的责骂，却不能让同门弟子受伤。 “你是怕我出手伤他们？”林清清笑道，“也不是不可能。” 唐宁顾虑的确实没错，林清清自以为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若唐宁跟自己动起手来，分散了对方的注意力，那自己宁愿冒着被刺中的风险也要找机会把刚刚嘴贱的几个人教训一顿。 尤其是那个霄儿。 至于教训力度就看她心情了。 林清清也确实没有非要跟唐宁一战的想法。 她不是话本里独孤求败的人，非要跟有主角光环的人一较高低，所以她也不会说什么公平较量，更不会说哪日与唐宁水平相仿，但求一战。 林清清已经解开了心结，若非要夺回这支笔，她真的只想与唐宁做陌路人。 林清清也不会赶着跟人打架，毕竟自己身体状况不如他们，她不想让姐姐担心难过。 她看了眼唐宁握着剑挡在霄儿面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唐宁，你是个聪明人，但你身边的人却实在会拖后腿。” “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但是和你师弟，却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 林清清的想法几乎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她惯是个爱记仇的人，自己的仇人且牢记于心，更何况他敢诋毁姐姐。 唐宁知道林清清这是放过他们了，松了口气，将江山笔远远地抛了过去。 林清清一把接住，收进了储物戒，又握住秋水剑收入剑鞘。 “再见……” 林清清打断她的话，勾了勾唇角：“唐宁，还是不要再见了。” 林清清转身带着桓芮离开。 没有了威胁，唐宁身后的一众师弟师妹开始叫嚣哭惨。 兔子并没有把他们所有人的剑啃干净，而是特意挑了几个声势最为嚣张的。 现在他们几个喊的声音也最大，捧着自己残破的剑凑到唐宁面前。 “师姐！” “师姐，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两个了？他们实在太嚣张了！” “对啊！就算不让他们赔，也该把那只该死的兔子留下来杀了泄愤！……” “……师姐是不是怕了，明明只有师姐有能力的。” 有人声音渐渐低下去：“师姐的剑没事，她当然不气愤……” 男人女人都一个做派，叽叽喳喳地乱作一团。 “够了！” 唐宁一反常态的怒吼响起，众人霎时安静如鸡。 他们消停下来，各怀鬼胎地看着唐宁。 师姐一直以来都护着他们，几乎有求必应。 他们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大发雷霆的模样。 察觉到唐宁真的生气了，霄儿为首的几名弟子开始责怪起刚刚说话的同伴。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师姐？” “对啊！我们的剑还是师姐为我们挑选的呢！” 霄儿也扯了扯唐宁的袖子，模样十分委屈：“师姐……我错了。” 说完他又紧接着补了一句：“都怪他们！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慌不择言的！” 然而唐宁将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她已经没有刚刚那般的怒气，神色淡淡地平视着霄儿。 “林清清说的没错，是我平时太护着你们了。” “才让你们以为有我在就可以为所欲为。” 霄儿对上唐宁没有温度的视线，慌了神。 “师姐……” “我不会每次都在你惹恼别人后，出手替你挡下。” “慌不择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霄儿和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师弟师妹一贯说话尖酸刻薄，只是话头没对准自己，对面的人又因他们有自己撑腰，不敢追究。 她便常常忽略严重性。 唐宁低下头摸了摸残缺的剑鞘，收起佩剑。 “霄儿，此番离开秘境后，我会向师尊陈请离宗游历。从此往后，你独自也好，与人同行也好……” “好自为之吧。” 霄儿神情慌乱：“师姐！你、你不带上我了吗？” 唐宁没有多废话，从绑在一起的牌子中一把扯下自己的牌子，又将剩下的扔还给他们。 转过身，兀自离开了。 . 林清清跟桓芮找了回去，刚靠近，就见林默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看到两人回来，林默挑了挑眉。 “还知道回来？” 他们再不出现，林默就要以为他们遇险了。 林清清抿着嘴笑了下，连忙走上前放软语气：“姐姐。” “老实交代，刚才干嘛去了？” 被林默盯着，林清清跟桓芮交换了个眼神，从储物戒拿出江山笔。 “姐姐你看！” 似乎怕收到责备，林清清连忙补充：“我没有打架！也没有受伤！” 林默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沉默一瞬。 -- 第100页 紧接着就知道她刚才做什么去了。 林默上下打量了几眼林清清，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你啊，”林默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们两个跟他们一群人起冲突，难免会吃亏。” 桓芮拎起兔子：“多亏了小狗，它把那些人的剑都啃了个干净。” 兔子张开嘴巴，打了个饱嗝。 林默哭笑不得。 她接过江山笔，又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递到了桓芮手里。 “喏，给你了。” 桓芮愣住：“姐姐？” “姐姐不是很喜欢这支……” “我本是想着出去再给你的。”林默笑了笑。 “既然已经回到了我们手里，你就拿好它，提前适应一下。” 桓芮握住江山笔，手足无措。 “这本就是你的，相信我，江山笔在你手里，一定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 林默如是说道。 “江山笔……”桓芮念了两遍，郑重地收了起来。 “桓芮一定不辜负姐姐的寄望，将来让江山笔的名声响彻修真界……” 林默忍俊不禁：“谁说这是我的寄望了？” 桓芮耳朵慢慢变红，挠了挠头发。 “我对你们好，从来不是想让你们未来成为多么有名气的人上人，想让你们增进修为，也只是希望你们有能力成为自己。” “清清如此，你亦如此，姐姐想看到你们平安无恙，来去随心就够了。” “若有一次堪称大道自然是好的，倘若不能，也不必郁结于心。” “只要成为自己，就不算来世间白走了一遭。” 林默抚平桓芮头顶被揉乱的碎发：“江山笔，它只是个法器罢了。” “你能用好它，便是没有给错人。” 至于名声……交于后人评说吧。 林默不知道当初桓芮收到唐宁给的江山笔时是不是一样想了这么多，最后他选择投靠反派，又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其中。 但现在桓芮站在自己面前，林默就不可能忽略他的想法。 林默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更不可能眼看着他们找到自己的目标。 她只能抓住每一刻，温和而诚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希望林清清和桓芮都能在这杂乱人世找到真正的对自己的认知，从容地面对自己。 不论“成功”与否。 桓芮收起江山笔，缓缓点了点头。 林清清和桓芮在林默休息的时间来来回回走了许久，却不知为何更加容光焕发，拉着休息好的林默继续寻宝。 兔子也重新戴上了牵引绳。 因吃东西有功的被三人轮番表扬过的兔子兴高采烈地往前跑。 几人很快意识到它在带着他们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他们不久便被带回了当初那个分叉口，而这次，兔子带他们直奔另一个方向。 这条路相比之前那条更加安静，鲜有人迹。 转眼间将三人带到了一处小山丘附近，途中竟连一名修士都没遇到。 兔子支起耳朵，异常兴奋地往山丘上爬。 被山丘挡着的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三人紧赶慢赶地跟着它往上爬，终于登上了最高点。 当几人拂去衣上尘埃，抬起头时，被面前的景色惊呆了。 多个小山丘围绕着一片洼地，绿茸茸软绵绵的小草贴地面生长着，不同颜色，各种模样的灵草生长期间，尽情舒展着叶片。 在高低不一的灵草中央，有一片两个合抱那么大的水潭，向四周散发着灵雾。 饶是这些年为了炼丹，看尽了奇珍异草的林默也呆住了。 这里面的灵植，她竟然一样也没见过。 但她肯定的是，但她能看出来的灵植，品阶就绝对在极品以上！ 而修真界的极品灵草是如何稀有，纵观整个偌大的丹霞宗也找不出三棵来。 兔子在原地跺脚催促，三人跟着它前进，很快来到小水池前。 兔子趴在池边，咕嘟咕嘟喝着池水。 几人地俯下身。 “这水能喝吗？” 桓芮本在自言自语，没想到兔子抽空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伸出左爪，“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小腿上。 “喵！” 喝！放心喝！ 作者有话说： 信兔的准没错！感谢在2022-03-05 23:52:04~2022-03-06 21: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无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二十三只清清 在兔兔的保证下, 几人双手捧起外氤灵雾的池水，凑到嘴边喝了两口。 温润的池水滑进食道，几人神色霎时清明。 林清清呆了呆。 “这水……” “不简单。”林默点点头。 这一口水下肚，他们全身都疲惫被驱除一净, 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心思也慢慢沉淀下来。 即使秘境中无法调动灵气, 他们也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在渐渐充裕。 几人连喝了几捧水，和兔子一起歇在草地上。 兔子熟练地朝旁边张开嘴，一根灵草刚好在嘴边, 它一口咬下，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 第101页 “如果这里是它之前待过的地方……它也太舒服了吧！”桓芮羡慕道。 这里既有极品灵草, 又有内蕴浓郁灵气的灵池。 怪不得它看不上普通灵草！ 林默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找出几个空药瓶。 她用药瓶舀了一把灵池，可每次舀上来里面都空空如也。 林清清皱了皱眉：“看来这里的水不能带走。” 林默有些遗憾地收起瓶子, 有转头看向周围各种灵植： “那这些呢？” 林默锁定了手边一棵碧绿的灵草, 它最顶端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林默试图将它连根拔起，刚一伸手, 却见它的花瓣猛地一缩，整棵灵草顿时矮了一截。 再仔细一看，它竟缩进了地里！ 林默：“……这里的灵植都这么有个性吗？” 又到了兔兔出马的时间，它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了林清清。 兔子扒住林清清的手，在她手心嗅了嗅，又抬起爪子环顾了一下四周。 最后跑到了一棵开着紫色小花的灵草前。 “喵！” 林默跟了上去，同刚才一样伸出手, 这颗灵草没有躲开。 林默挖松了它周围的土, 两手捏住贴近地面的茎部, 用力一拔。 “怎么样！” 林清清和桓芮凑上来，却眼睁睁看着林默刚刚□□的灵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枯萎。 最后枯成一颗干草。 林默怔了怔，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手中的枯草顿时化成一滩灰烬。 “怎么会？” 难道灵草也带不出去吗？ “姐姐，你看！” 林清清眼神仔细，抚平了林默的掌心，小心地吹去手里的灰烬。 藏在灰烬中的两个棕色的小圆粒出现在林默手中。 一颗只有半个指甲那么大，通体黑棕色。 “这是……种子？”林默喃喃道。 “一定是了！”桓芮高兴道，又摸了摸兔子的小脑袋表示赞扬，“果然还是你聪明。” “我们还能带走别的灵草吗？”林清清问它。 然而这次兔子却摇了摇头。 看来他们只能带走这两颗种子。 “不管为何，它一定尽力帮到我们了。”林默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两颗种子和刚才那棵灵草的药用如何。” 桓芮思索片刻：“像这种极品甚至看不到品阶的灵草，作用广泛，而且炼丹需量极少，待它生长出来，姐姐不妨多试试。” 三人都无比清楚，哪怕只有两颗，这样的机会也是谁都没有的。 毕竟不是谁都牵着一只叫小狗的兔子。 林清清同桓芮对视一眼。 “那我们……还继续去别的地方找吗？” “……” 片刻后，三人坐到草坪上，向后倒去。 几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停下。 桓芮还学着兔子的动作，在绵软的草坪上打了个滚。 他们躺在毯子一般的绿草上，内心一片平和。 在秘境中待了足够多的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片宁静之地，他们再也不想动弹了。 “这草地真不错。”桓芮喟叹一声，兴致勃勃地提议： “我们回山上以后也在院子里种满草地吧。” “附议。”林清清抱住林默的手臂，享受跟姐姐的贴贴时光。 “姐姐想种吗？要是想，我和桓芮回去就开始。” 林默深吸一口灵气，偏了偏头，眉眼温和：“当然好。” “不过……” 林默的声音顿了顿。 “不过什么？” 林清清还没察觉出林默的神色有变，眨着眼睛抬头看向她。 “你们也该出门游历了。” 林清清一愣，难以克制地紧张起来：“姐姐？” “你先听我说。”林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可记得，桓芮已经同我们说好，回山后就要出门游历。” 林清清将额头靠在林默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我记得，可是……” 可是她不想离开姐姐。 “桓芮如今已是筑基二层，他再经此番游历，无论修为还是心境必将大有长进，届时若是轻易超越了你，难道你会甘心？” 林清清张口欲辩解，想说难道桓芮会进阶，她就不会吗？ 可她突然想到，自己确实已经半年不曾增进修为了。 见林清清沉默下来，林默继续说：“你如今改道灵修，又有之前的经验辅助，自然进阶很快，但你实话告诉我，在修为废尽之前，你是不是也在筑基三层停滞了许久？” 林清清抿了抿唇。 “……是。” 林清清本不想承认，但林默什么都知道，她也没有理由欺骗林默。 “我知道，你很喜欢山上的生活，但那并不是你能有所收获的地方。” “而且你和桓芮都不是靠着照本宣科、循规蹈矩能领悟规律的人。” “你们需要走出去，走在外面，看看世界，这才是真正能帮助你们的事情。” 林清清从被玄鸣门赶出仙门起，便四海之大皆为家，从未想过会定居在一处，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留恋一个地方。 一个被称作家、她幼年后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地方。 -- 第102页 还有一个她不想与之分离的亲人。 “可是……” 林清清声音有些哽咽：“姐姐不是说，来去由心吗？我喜欢待在山上，为什么不能呢？就算、就算修为再无长进，我也……” 林默没想到她拿自己说过的话来说服自己，又气又好笑：“那你仔细想想，究竟是舍不得山，还是舍不得我？” “当然是……姐姐。” 林清清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就对了。” “我知道你和桓芮都想一直陪着我。” 即使桓芮和林清清如何说，他们看惯了普遍的规律，自己心里也明白，作为数年没有丝毫突破迹象的林默想要增进修为，几乎是不可能了。 但他们仍然心存希冀，一边想要找到秘籍，一边想守在林默身边。 如果林默真的时日无多，他们更不能让她孤单地离开。 可林默不能这么自私地将他们留在身边。 这本书的前期，因为女主唐宁一路打怪升级，顺便打开了修真界的几个灵气泉眼，修真界开始逐步变好。 正值一个处处机遇的时段。 尤其对于桓芮和林清清这样处于上升期的修士。 林默倒是跟崽们每天高高兴兴地生活在一起，可自己两眼一闭、与世长辞之后，难道要让错过了进阶时机的林清清和桓芮耗着寿命、混吃等死吗？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林默也不会为了自己，绑住他们成为这样的人。 “权当是为了我，嗯？”林默温声说道。 “还没到生离死别的时候呢，你们就算出门游历，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不是也很好吗？” “我会一直在山上，等你们回来。” 林清清缄默良久，最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几人又在草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桓芮突然拿起三人的牌子。 牌子上头刻着的名字闪着熠熠金光。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出去了。” 林默站起来，又把两人拉了起来。 “趁着最后一个时辰，随便走走吧。” 距离秘境关闭一个时辰前牌子会发出提醒，而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秘境里的宝物也几乎被搜刮干净了。 大部分修士都会在看到牌子闪烁后提前离开。 但是兔子在秘境里格外活跃，三人便想着带它多待一会儿。 少了一大半修士的秘境，对于三人来说安全了许多，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听到了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几人相顾一眼，朝那个方向奔去。 “按住他！按住他！” “别让他挣脱了！” “我早就说！他就是个怪物！” 又是熟悉的声音。 几人凝神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道袍修士被众人齐力压制住，他们都法器不要钱一样往男人身上扔着。 “……那不是千山宗的人吗！” 林清清看清了他们穿着和自己同样的衣服，心下一惊。 他们在做什么？ 桓芮眼神要比两人好些，趁着围着的那群人动作，透过间隙看到了被压制的人…… “姐姐，是羽楼。” “羽楼？！” 林默一滞，目光再次锁定在站着的那些人身上。 这次进入秘境的人至少一半都在这里。 他们也很轻易地看到了之前得罪了林默，又到厢房提醒他们小心羽楼的修士。 他现在指着羽楼，张口便是恶毒至极的谩骂。 倘若他手里有剑，早就穿入了羽楼头颅。 林清清抿了抿嘴唇，神色犹豫：“我们要帮他吗？” 其实不过是点头之交，对方又没施过什么恩，往日林清清若是路上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绕路走的。 林默眸色一深。 “羽楼到底是凌白真人的小徒弟，就算不管，也该问个清楚。” 尤其是在见过了问缘宗的内部矛盾后，林默越发觉得眼见都难为实。 照着千山宗这群弟子下手的狠辣程度，恐怕羽楼就快要命丧于此了。 到底还是认识的人，林默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旁观他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面前。 既然林默开口了，林清清和桓芮立即有了行动方向。 三人走进千山宗一众弟子们的视线内。 千山宗的人一开始看见是同门的道袍还松了口气，又看到三人的脸，立刻警惕起来。 “你们怎么还没走？” 林默笑了笑：“这不是来找你们一起走吗？” “……那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众弟子神色警觉。 作者有话说： 林默：……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有自动导航熟人的BUFF在身。 感谢在2022-03-06 21:00:01~2022-03-06 22: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被催吃饭，只想看 5瓶；狩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二十四只清清 “是凌白真人下的一道法术, 将我与羽楼道友关联在了一起。” 林默迅速扯了个谎，脸不红心不跳。 说完她又“不经意”地瞥向被众人围起来的羽楼，捂住了嘴，神色震惊： “羽楼道友！？这、这是怎么了？” -- 第103页 男修士暗啐了一口, 怎么被她给看到了。 面上皮笑肉不笑地挥挥手, 让同门不用再遮掩。 众人让开, 只见羽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血色染红了半边衣衫，他发丝凌乱，血滴顺着摊开的头发流下来, 渗进地面。 恐怕林默再晚一刻钟开口，羽楼当真要被活活殴打致死。 想表演一下的三人看到这副模样的羽楼, 忍不住真情实感地皱起眉头。 林默的声音不由冷了下来： “敢问诸位道友，他这是杀人，还是放火了？” 林默想不到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让一众同门对他下手如此不留余地。 男修士微微眯眼：“家丑不好外扬, 我们千山宗的事，林仙君还是不要插手了。” “你在教我做事？”林默声音一扬。 飞舟上两日短暂相处, 众人便以为她脾气温吞。 然而她本就神色清冷，只是很少发火，如今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倒真唬住了不少人。 “连你们宗的凌白真人都要礼让我三分，让你们朝我行礼，喊一声林仙君。” “难道连这等小事我也问不得？” 林默语气危险，冷笑一声。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问了, 待出了秘境我亲自找凌白真人问个究竟！” 千山宗的弟子顿时想起来初见林默时的事。 他们虽不知道林默究竟有什么神通, 但却实实在在地看见了凌白真人朝她拱手作揖。 只是林默从未提起过。 现在经她一提醒, 众人顿时有些慌神。 “林仙君，有话好说……” “我跟你们好说，你们又是什么态度？”林默冷眼看着男修士。 男修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下意识瞥向身后。 林默敏锐捕捉到了他的细微神情，这才注意到他右后方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面色阴沉地望着林默。 林默心有所感。 果然下一秒，瘦高修士上前一步，取代了男修士的位置，拿起话语权。 他扯起一个晦暗不明的笑：“林仙君关心我宗内务，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他显然要比男修士能言善辩得多。 林默：“报上名，我不跟无名之辈废话。” 瘦高修士笑容一僵，转眼便恢复正常：“晚辈仙乐，给林仙君问安。” 三人：…… 长得不咋地，名字却这么小仙女。 ……实在违和。 林默也只顿了一瞬。 她上下扫了一眼“仙乐”。 自己在飞舟待了两日，确实却这个人有那么一丢丢印象，可这个印象太浅，以至于她想了好一会儿。 他似乎知道自己太高会引人注意，时刻驼着背、低着头。 能将自己藏匿于人群，减轻别人的印象…… 有点东西。 “知道了，那你来说说？” 林默保持住自己刚刚塑造好的形象。 仙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瞒仙君，羽楼犯了我们宗门的大罪，我们也是不得已之举。” “一同在飞舟上待了两日，您一定也察觉到羽楼的古怪。” “我们正是前些天得知了他的阴谋，他想私吞秘境中找到的宝物，然后嫁祸给我们，最后离开秘境后对凌白师叔不利。” “想必仙君也听到了刚刚的声音，就是他想逃跑时搞出来的动静。” “……” 仙乐说完，忍不住抬头看向林默。 对方竟没有任何反应？ 林默等了半晌，才开口：“……说完了？” 仙乐嘴角抽搐：“说完了，林仙君听进去了吗？” “当然。”林默神色凛然，语气强横，“你在怀疑我？” 仙乐：“不敢！”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脾气这么古怪！ 林默斜了他一眼：“就你一个人说，你觉得我会信？” 仙乐连忙展开手臂：“不仅是我，诸位同门可都知道这件事。” “三人成虎，”林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听不懂我的意思？我要听听羽楼怎么说。” 仙乐神色一僵，咬着后槽牙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修士，最后只能堆着笑： “我们都没带丹药，林仙君若是想把他叫醒，恐怕有点困……” “你是说这个吗？” 林默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丹药。 这东西，不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吗？ 她打开丹药瓶，倒出一颗六品还元丹，送到桓芮手里，让他喂羽楼服下。 “等、等等！那可是六品丹药！” 仙乐等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闪着金光的六品灵丹被塞进羽楼口中，又被那个废人下意识咽了下去。 仙乐心如刀割。 他身后的男修士趁着三人查看羽楼情况，偷偷附耳上来：“仙乐师兄，那个林默身上有许多高等仙丹，我们不如……” “蠢货！”仙乐几乎要把牙咬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 “她能拿六品丹药随随便便喂给别人，还不清楚她在玉蕴真人那边的地位吗！” 若是能拿下她还好，可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同时干掉三人。 按照林默如今地位，倘若一不留神，任一个逃出去，他们这事败露，被逐出仙门还算好的，届时只怕凌白真人将他们剥皮抽骨为玉蕴真人报仇也不能够！ -- 第104页 想到这儿，仙乐气不打一处。 “你这个蠢货没讨得她欢心，拉近关系就算了，我让你去打探情报，你不是说她对羽楼毫无感觉吗！” 男修士被骂得缩起头，神色讪讪，磕巴起来：“她、她确实是这个意思，而且她根本没提过凌白师叔给两人做了标记。” 仙乐拧着眉头，恨不能回身踹他一脚。 林默这边将灵丹喂下后，六品的灵丹果然效率极高，满身伤口的羽楼渐渐有了意识。 他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眼里充斥着红血丝，露出痛色与疲惫。 羽楼在一片模糊中，隐隐约约看到了几个影子，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我、我没有……” “羽楼，是我们。我是林默，你还记得吗？” 羽楼视线渐渐清晰，看清了林默的模样。 一向清冷自持的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了林默的衣袍不放松。 “林仙君，救救我。” 林默皱眉：“你得先跟我说说情况。” “他们说你离经叛道，想私吞宝物，还想对凌白真人不利。” “不是的！”羽楼睁大了眼睛，生怕他们不相信自己，急得直接咳出了血。 “不急，慢慢说。”林默连忙安抚他。 “他们颠倒黑白……明明是他们要跟我抢夺宝物，还说了师尊的坏话，我一时气不过跟他们动了手……” 林默似乎没想到看起来性格冷漠的羽楼，也会因为有人骂他师父而大打出手。 羽楼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师尊不利，她将我引上仙途，我怎么会……” 说着，他顿了顿，咽下嗓子里涌上来的腥甜。 “但既然仙君问了，我也如实相告，我确实想离宗……但我有自己的原因，也同师尊谈过这个问题了。” “可我不知道，他们竟是这样揣度我的。” “……那你恐怕早就被惦记上了。”林默声音微低。 林默站起身，看向仙乐。 “我要带他离开。” 仙乐笑容绷不住了：“林仙君已有定夺？” 林默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私下残害同门，当然，我的判断不一定正确，还是要看凌白真人的看法。” 牌子适时再次闪起光亮。 还有半刻钟了。 林默伸出手向仙乐索要羽楼的牌子。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他不肯给，那他们就直接抢。 不料仙乐微微一笑，将羽楼的牌子双手递了过来。 紧接着他转过身，二话不说抡圆了手臂给了男修士一个耳光。 力气之大，直接将其拍飞出两米。 男修士神色惊恐：“师、师兄！” 仙乐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随意污蔑同门！若不是你今日挑拨离间，我又怎会对羽楼师弟出手？” “今日，我就要替师尊解决了你这祸害！”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仙乐提起手中绳索法器，直直勒向男修士的脖颈。 下一秒，绳索收紧到极致，几瞬之间男修士便晕了过去。 仙乐将属于男修士的牌子仍在离地上人几米远的地方。 牌子快速闪烁着光亮，这是外面的人在催促他们。 “姐姐，该走了。” 林清清唤回沉浸在震惊中的林默。 在征得后者同意后，三人捏碎牌子，被传出了秘境。 第53章 、二十五只清清 “来个人！” 三人出了秘境, 站在已经恢复原状的秘境口，朝周围招呼着。 凌白真人正站在千山宗弟子的那一边，发似乎现少了几个人，又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第一时间认出来三人, 刚走近没几步, 就看见被三人围着的躺在地上的羽楼，瞳孔微缩。 “羽楼！” 凌白真人快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 检查他的脉搏。 林默温声道：“桓芮做过了急救，我也给他服下一粒六品还元丹, 现下已经稳住命脉了。” 但离开秘境时，羽楼还是没支撑住，又晕了过去。 “羽楼道友受伤太过严重, 还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不过凌白真人既是医修，想来一定有最好的安排。” 林默见凌白真人面上担忧不似作伪, 便明白了仙乐做的那些事她根本不晓得。 既然此事非凌白真人指使，那么羽楼作为她的小弟子，凌白真人自然会好好追查，不会轻饶那些人。 “……多谢林道友救下羽楼一命。”凌白真人紧紧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是谁？” 虽然羽楼出现在林默身边，但她又是给灵丹又是让身边人稳住羽楼生命，如果林默想要羽楼的命，大可不必带他出来。 凌白真人也不觉得林默会因为羽楼的态度而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罪魁祸首定然另有其人。 林默简单地跟凌白真人说明了在秘境中看到的事。 凌白真人面无表情地听完全部。 但三人都能感受到风平浪静下, 凌白真人的盛怒。 她转过头, 看向仙乐几人, 微微眯起了眼睛。 仙乐面上堆着惭愧的笑，带着众弟子走了过来。 “师叔，都怪我等一时被韩师弟迷惑住了！谁能想到他竟因为师叔给羽楼师弟和林仙君安排的见面嫉妒成这个模样！” -- 第105页 “他说羽楼师弟本就自私自利，因为师叔私自安排的‘联姻’更加不满，便私谋要对师叔不利。” “羽楼师弟平日里确实与我们接触不多，我们便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只是顾及到师叔的安全，想着只怕万一，便一时迷了心智……” 仙乐痛心疾首：“是仙乐想岔了，就算他真有什么，也该交给师叔定夺。” “多亏林仙君指点迷津，不然我等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林默不由佩服仙乐的口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先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责任全部推到死在秘境的韩师弟身上。 又将自己塑造成关心则乱的好弟子…… 这样的人才做了医修可真是大材小用呢。 林默看向凌白真人。 她还从未见到后者神色如此阴冷。 看来仙乐的雕虫小技依旧逃不过她的眼睛。 凌白真人扯了扯嘴角：“无论无何，这也是本尊的弟子，你有什么资格？” 仙乐低下头，态度诚恳：“等回了千山宗，我定将向师尊负荆请罪！” 凌白真人没有说话。 仙乐等了半晌，没等到对面的答话，试探着地抬起头，却猛地发现凌白真人竟站在了自己面前。 凌白真人迅速伸出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带离了地。 仙乐两脚空蹬，紧紧地抓住凌白青筋暴起的手，双眼外凸，费力地挤出两个字：“师叔……” “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 凌白真人面无表情，好像在捻着一只蝼蚁。 纵使周围慢慢围上来了修士，投来各种眼光，她却不受半点影响。 “我懒得听你说那些废话，你师尊又算个什么东西？” “想来你当知道高一阶如隔九重天，你家师尊才刚刚结丹，我若不高兴，便随手将你和你师尊一起送上路。” “同宗又如何？你以为修真界什么地方？” 仙乐死命抠着凌白真人的手指，已经听不进去凌白在说些什么，只凭下意识的求生念头张开嘴想要呼吸。 后者却慢慢收紧手指，满眼狠色。 “凌白真人。” 林默上前一步，唤了她一声。 林默声音压低到只有对方能听到： “他若现在死了，羽楼的清白又有谁来说？” 仙乐是个实在聪明的人，知道自己根本无力与凌白真人抗争。 虽然他骗不过凌白真人，却能吸引到周围各大宗门修士们的注意。 他不但把责任推卸个干净，还着重提起羽楼不堪入耳的“传言”，却没有正面解释，接着又大肆宣扬自己的行为不过是“操之过急”、“一时心切”。 把控了舆论，纵使凌白真人起了杀心，也会顾着羽楼的名誉不会动手。 可仙乐完全没有料到凌白真人竟真会当众出手，若没人制止，只怕自己真要死在她手里！ 凌白真人猛地松开手，仙乐跌落在地，双腿瘫软，捂着自己的喉咙一边干咳着一边大口大口呼吸。 站在一旁的帮凶们谁也没敢上前扶起他。 凌白真人扫了眼四周，被扫到的修士都移开了视线。 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仙乐，声音不大不小，却用了几分灵力，能传到众修士耳中。 “我留你一命，若你不能还羽楼一个清白，就跟你师尊一起去死吧。” 凌白真人转过身，拿出载人的法宝，将羽楼小心安顿在上面，离开前朝林默点了点头。 林默也回以微笑：“你先忙。” 待凌白真人离开后，看热闹的众修士也渐渐散开。 林默懒得看地上的仙乐，带着林清清和桓芮朝他们住的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三人聚到林默的厢房。 林清清摸着兔子松软的毛，回忆起刚刚的场面，不由感叹：“凌白真人生气起来竟然那样可怕。” 桓芮连连点头：“我也觉着！看来仙乐他们逃不过去了。” 凌白真人甚至不怕仙乐趁机逃跑，自然有着十足的把握，只要她想，翻遍修真界也要把他找出来。 “敢有人欺负自家人，若是我，我也忍不了。”林默叹了口气。 尤其那人竟敢存了杀心。 林清清也颇为理解，就像无念剑派那几个人，仅凭嘴炮就让她无法容忍…… 不，不能再想了。 一想到自己没有亲手教训到霄儿，她就恨不得冲出去立刻找到他们。 “喵——” 她腿上的兔子突然站了起来，一黑一白两只耳朵立起来，朝外转了转。 “……姐姐，好像有人靠近。” 林清清有些警惕地看向房门。 他们这个房间在走廊最里面，旁边两间是林清清和桓芮的卧房，一般人不会过来。 ……难道是仙乐他们来寻仇了？ 林清清和桓芮仔细听了听，似乎还是两个人。 他们走到门前。 那道脚步声果然很快停在了门外，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问，林仙君在此吗？” 声音有些熟悉，林清清拉开门，门外站着问缘宗的修士和那位“大师兄”。 大师兄背手而立，神色淡淡。 而那名修士见到了三人，神色很是激动：“终于找到几位仙君了。” -- 第106页 三人也认出来了他，他是那个在桓芮戳破建弘的谎言后主张绑了建弘，又听了几人的话，最后决定去找大师兄的修士。 看来他成功了。 “若不是几位道友，恐怕我永远想不明白。” 修士由衷感叹道。 三人请他们进来坐下后，林默看向大师兄问道：“怎么样？说清楚了？” 大师兄朝几人拱手：“当时多有得罪，没想到几位如此深明大义……竟替我主持了公道。” 修士补充道：“大师兄已经同我们解释过了，都是建弘颠倒是非，大师兄又不善言表，怕说不过他，还显心虚，便匆匆离开。” 修士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只要大师兄肯说，我们一定信的。” 不知怎么从建弘到来后，他们便生分至此。 当时他顺着林默指的方向行了不远，果然找到在原地徘徊的大师兄。 原来大师兄还想着要不要回去，也又担心自己解释不清。 他害怕被另眼看待。 同时大师兄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路上见到他们从来“不打招呼”。 大师兄苦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我连杯子里有没有水都看不清。” 林默哗然。 他……近视？！ 林清清好奇：“可修仙之人怎么会……” “正是如此，我才觉着难以启齿。”大师兄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一名修真者，又是师门中的大师兄，他竟有了凡人才会得的怯远之症。 两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桓芮却提出了不同的说法：“其实修仙之人得这种病倒也不是先例，不过是少了些。” “灵气入体，化为己用，自可益寿延年，清除体内种种浊气，并抵御外界浑浊入侵，却也不是不可能得一些常见病症。” “听您的描述，您的怯远症确实有些严重了，应该早些治疗才对。” 大师兄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懊悔地低下头。 他竟因为面子拖到现在，不仅更严重了，还让自己与师弟妹们有了隔阂。 修士拍了拍师兄的肩膀，义正言辞道：“没关系，大师兄，这只是小问题，我们会陪您一起治好的。” 说完他又看向林默：“刚才我们特意找到千山宗，问到了几位仙君的位置。” “刚才在入口处，我们似乎看到凌白真人与门下弟子起了什么冲突，那位凌白真人可是林道友的师尊？我们可否帮得上忙？” 他们问缘宗并不像无念剑派、丹霞宗这样的大宗，有主要、明确的主攻方向，而是各走各的路，各修各的道。 但问缘宗在修真界也算小有名气，因为其掌门乃是结丹中期的符修，深谙符篆之道，又通晓八卦六爻相面术，在修真界也有些知名度，小有影响力。 林默听到这里，确实有了些想法。 但她得先行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师从玉蕴真人，并非千山宗的弟子。” 两人呆了一瞬。 “是那位……玉蕴真人？” 见林默点头，两人顿时明白对方为什么有底气助人为乐了。 林默没理由骗他们，即便他们没听说过玉蕴真人有弟子，此刻也肯相信林默的话。 修士又深深庆幸自己今天前来道谢，帮不上忙便罢了，若是能帮得上，以后岂不有更多攀谈机会？ 林默又简洁地说明了羽楼他们之间的事情，修士顿时愤慨起来。 这简直是大师兄这件事的翻版！ 只是他们大师兄提前警惕，有能力还手并逃离。 可那位羽楼道友必然对自己的同门毫不设防，无比信任地交给对方自己的后背，却让对方抓到了可乘之机。 见对方态度明确，林默也松了口气。 “若凌白真人确认了情况属实，我或许需要两位道友站出来力挺羽楼道友。若有更多人作证，证明羽楼的清白，我想……” 就算不能让他人信服，羽楼和凌白真人心里也会好过些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6 23:06:37~2022-03-07 23:4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于之、狩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二十六只清清 修士当即应下：“这点小事, 我和大师兄必然全力相助。” 大师兄却顿了顿。 紧接着他拱起手回道：“我跟师尊商量一下，或许……师尊也会出手相助。” 林默：“！” “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了，可是会不会麻烦贵宗掌门……” 大师兄摇了摇头：“师尊平日待我极好, 得知了建弘诋毁我这件事, 他很生气。” “我想他遇见了类似的事情, 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两人离开前，林默不忘道谢。 因着凌白真人要处理这件事，不会立刻离开, 他们便在客栈又待了几日。 五天后，林默带着一包糕点回到客栈, 兔子正瘫在桌子上，缓慢地充着电。 这根缚云索好像一根充电线，一头连接着外界的灵气, 缓慢地输送给兔子。 因外界的灵气远远没有秘境内的浓郁, 兔子只能“细嚼慢咽”。 -- 第107页 “姐姐……” 林清清望见了在她身后进门的熟人。 “他正巧来找我们。”林默笑道。 因伤羽楼的法器多种多样，他如今的伤势没有彻底痊愈, 只是堪堪能下床走动，便第一时间来找林默几人。 林默请他坐下。 羽楼还在缓慢愈伤阶段，面色苍白，只有唇上一点浅红。 因有伤在身，他的气息要比之前浅了许多，态度也没先前锐利。 “我已经听师尊说过了这几天的事……多谢三位道友。” 他昏迷的日夜，凌白真人为自己奔走，证明他的清白。 没想到第二天问缘宗的掌门突然站了出来, 说算了一卦, 剖解了真相, 并当真化出了幻境，场景重现了一遍。 “至于仙乐……师尊会将他捆送回宗。” 林默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对你下此毒手？” 很明显，那位“韩师弟”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仙乐借他的手在同门间诋毁羽楼，在事发第一时间杀人灭口。 仙乐绝对预谋已久。 “他……” 羽楼垂眸。 “他确是该恨我的。” 当年千山宗从外门弟子里挑选资质优渥的人，资质最好、修行最为勤奋者能拜入凌白真人门下。 而仙乐便是最后的胜出者。 可当年凌白真人在外游历，碰巧见到了沿街行乞，却根骨极佳的羽楼。 凌白当即收了他为关门弟子。 仙乐当初投靠千山宗便是因为久仰凌白真人的大名，他以为自己终于靠努力达到了目标。 他满心欢喜地等了两年。 可看见凌白真人带着关门弟子出现，并宣布此后再不会收徒后，仙乐由爱转恨。 他恨极了。 他用尽一生追逐的，竟是别人毫不费力便能得到的。 林默看了眼林清清和桓芮。 他们两个作为在主角身边、会不自觉和唐宁对比自身的配角，起点必然要比唐宁低很多。 而唐宁又是满身气运，和这样的人比起来，简直无异于自寻死路。 好在，林清清已经走出来了。 桓芮也有自己的想法。 可相较来说，仙乐远不是那么年轻了。 他拼搏了半辈子，从最底层的台阶，一步步爬到了几千米高，刚刚要碰到门槛。 却被突然告知自己最想进的大门已经悄然关闭，而且关闭之前，还从最底层捞了一个从没爬过登仙梯的人。 只是因为他看起来适合爬梯。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林默庆幸林清清和桓芮在自己身边，避免了这份悲哀出现在两人身上。 “其实……我已经同师尊说过了这件事。”羽楼神色复杂一瞬，又重归平淡。 “我前些年才知道自己占了他的位置，同师尊提起，想要让师尊帮帮他。” 凌白真人也确实这么做了，虽然仙乐最后没有拜入她的门下，但却去了千山宗第二修为的结丹真人那里。 而凌白真人借着师叔的名义，也没少指点仙乐。 “这些日子我觉得修为进到瓶颈期，便跟师尊商量，打算离宗，在外游历几十年。” “我希望仙乐能直接入住我的洞府，这样向师尊求教起来也更便宜。” 羽楼眸色浅浅，望向窗外远处的山色，有那么一瞬的迷茫。 “或许……我应该早些告诉仙乐这件事。” 林清清单手支着下颌看向他：“你不恨他？” “他对你下手这么狠，要是我们晚去一会儿，估计你真要被打死了。” “恨？” 一声极轻的叹息。 “权当相抵了。” 羽楼露出一抹释然的神色：“总之此事过后，他被送回宗内，我们或许不会再见了。” 林默：“你还是要走？” 羽楼有些惭愧地笑了笑：“说起来，此事是我对不起林道友。师尊想让我同你结成道侣，若是能因此留我在宗内是最好，即便不能，我多了个名头也不是坏事。” 林默挑眉。 凌白真人还真是操碎了心。 “这件事恐怕给你带来不小麻烦，”羽楼语气满是歉意：“我已同师尊认真说过，她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 林默摆摆手：“这点小事不必挂心。” 说罢她又有些好奇：“羽楼道友此次游历可有去处？清清和桓芮不日也将启程，你们若是有缘，许能遇见。” 多结交个人并无坏处。 羽楼终于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暂且没什么目的地，若是可以，我们倒是能结伴而行。” 既然林默说了，羽楼又确定不会跟他们抢姐姐，林清清和桓芮自然也没有反对意见。 羽楼有修行经验，必然有可取之处。他们两个正巧也无目的，结伴游历一段时间，若各有目标再分开，倒也不错。 羽楼笑得更真切了些，想了想，又提到另一件事：“只是我不会再用这个名字了，届时我去找你们，莫要将我拦在山门外。” 见他言语也渐渐活跃起来，三人也来了兴致：“那你打算改个名字？” 羽楼抿了抿嘴唇。 “先前我说无名无姓，只是不想怀念过去。但经此一番，我倒觉得能面对过去，或许也是一种心境。” -- 第108页 “所以我想换回我在凡界的名字。” “江离舟。” “好名字！”桓芮毫不大意地开口夸赞。 林清清也点头：“是有些意蕴在其中的。” 三人又笑着说了会儿，却慢慢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从羽楼说起改名字后，便没再说过话的林默。 林清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 林默猛地回过神，看向桌子对面的“羽楼”。 江离舟。 这本书的男二，江离舟。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仅是自动导航熟人体质，还有“吸引主要角色”功能。 怎么连改了名的男二也能被她遇见！？ 文中的江离舟性情清冷，没有人知道他出自何门，他常年带着一张半脸面具，薄唇轻抿，眉间轻蹙，疏离而神秘。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就连作者林默也只是一笔带过。 谁能知道真实世界的江离舟竟过得如此坎坷。 江离舟同拥有主角光环的唐宁一样，有着天生的绝佳根骨，而且在女主天南海北四处跑的时候，人家一直在潜心修炼。 到了后期，整个修真界的灵气充裕起来，江离舟还赶在唐宁前面，成为了修真界飞升第一人。 “她与江离舟之间，更像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未能与江离舟当面告别，成为了唐宁心中一个缺憾。但她隐隐感觉，或许他在某个地方，等着与自己，再下一盘棋。” 林默盯着对面的江离舟，眼神顿时炙热起来。 她双手揽过两旁的林清清和桓芮，十分认真地看着江离舟。 “好孩子，他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说： 林默：免、免费辅导！？ 还有这等好事！ 。 我们的离舟小朋友是个隐藏的学霸，一鸣惊人的那种（点头） 第55章 、二十七只清清 林默几人乘着玉蕴真人的飞舟回了宗门, 路上她跟玉蕴真人提起江离舟会跟林清清和桓芮结伴而行，凌白也能放心些。 回到丹霞宗后，青荷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他们。 青荷兴高采烈：“你们可算回来了！前些日子我听说别的宗门都回去了，只有千山宗的迟迟不回, 我可担心坏了。” 玉蕴真人也在送走千山宗的飞舟后赶了过来, 她笑眯眯地倚着门： “怎么样？可有找到什么宝物？” 三人将缚云索拿了出来, 又给她演示了一遍如何给兔兔充电。 玉蕴真人接过缚云索，神色惊异。 这法器实在罕见，至少是她从未见过、前所未闻的。 她看得出来这东西与兔子天生适配, 而且其他生灵一概无法使用。 仿佛天生就是它的一样。 玉蕴真人握着把手，突然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她张开两指量了一下把手的长度, 又皱着眉，屈指敲了敲把手。 “声音不对。” “不对？”林默不解，“哪里不对？” “我们修真者用的武器手柄, 基本上都会浇铸成实心。” 而玉蕴真人这些年没少收到访客各种各样的法器赠礼, 经她手都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鞭子虽然冷门些, 但她也足够熟悉。 她听声音就能听出来，里面绝非实心。 “小狗，你知道吗？”林清清将兔子抱到玉蕴真人身边。 兔子眨了眨眼。 它张开嘴，凑到把手顶端，“咔嚓”一口。 它的牙齿竟能刚好卡进鞭子顶端狭小的缝隙中，同时“咯”地一声，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玉蕴真人掀开把手上端的圆盖，又将把手朝下, 轻轻一倒。 “这是……簪子？你们认得吗？” 兔子探着头, 看了眼簪子, 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又趴在林清清手上，两只爪子叠在一起垫在脑袋下。 似乎在思念着此物的主人。 林默顿了一瞬：“认得。” 这支簪子和那日在废弃宫殿、开启暗门的那支簪子长得一模一样。 林默简单讲了讲几人发现缚云索的过程，玉蕴真人听完，顿时哈哈大笑。 “你们可真是走了运。” 她见几人满脸茫然，便歇下笑意继续说道： “我曾遇见过类似的机关，只是当时没有通过……不过这也正常，一整个秘境，百千来号人，一个通过的都没有。” 她回忆完，看着簪子讲起其中奥秘： “那凤鸟的两只眼睛，便是机关，寻常人要么将珠子和簪子一同带走，要么嫌弃它，干脆扔下不要。” “鲜有人会在把簪子放回去之后，还会将它小心翼翼地复原。” “上一个人离开后，匣子会自动闭合，簪子也会完好如初。” 循环往复，直到遇到那个心思独特的“闲人”。 玉蕴真人看向兔子：“你也是会挑主人，怎么就刚好让你遇上了他们这几个呢？” 兔子骄傲地抬起脑袋。 “喵！” 它很聪明的！ “这簪子想来应当是它前任主人的，留在缚云索中，又包裹的那样好。” 或许那人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想在自己离开后，替兔子找个好人家吧。 “不过我倒是没看出这簪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大抵只是留作念想，你们便留着吧。” -- 第109页 林默笑说：“如今清清是小狗的主人，那这支簪子还是给清清更好。” 林清清没有推辞。 她在几人和一兔的注视下将簪子戴在了头上。 “我就说，你们此番去，一定能带回来许多有意思的故事。”玉蕴真人将缚云索归还林清清，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故事。 “还有别的吗？” 林默看向桓芮，后者拿出了江山笔。 玉蕴真人见到江山笔的表情可要比见到缚云索时震惊多了，她将貌似普通的毛笔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好几遍，最后认命般感慨： “不愧是你们。” “这等机缘，是羡慕不来的。” 然而林默抿了抿唇。 “师尊可要听一听我们如何得到的它？” 玉蕴真人兴趣盎然：“快说说。” 可当三人一言一语将当时的场景还原出来，玉蕴真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玉蕴真人握拳锤在了桌子上，面色极冷。 “无念剑派？好样的……” 桓芮看似正经分析实则煽风点火： “或许是我们穿着千山宗的道袍，瞧着好欺负吧。可是我和清清实在心疼姐姐，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要被那般辱骂……” “清清当时急坏了，真人您看。” 桓芮展开林清清的手，上面的四个血洞还没彻底愈合。 青荷惊呼一声：“清清！你怎么伤成这样！” 林清清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想来，一定无念剑派的人太过分了！ 这样骇人的伤口同样刺激到了玉蕴真人的视觉。 她面不改色，却早已怒火中烧。 “纵使是千山宗又如何？秘境寻宝，本就是各凭本事……” 玉蕴真人调整呼吸，神色危险。 “他们怎么敢技不如人还大放厥词！” ……她就这一个徒弟，断不可能叫人欺负了去。 玉蕴真人很快平复心情，从储物戒中翻了翻，掏出一叠信件。 她将信件随意扔到地上。 “这些都是最近无念剑派送来的求见信和求丹申请，我还想着怎么拒绝。” “现在倒是有理由了。” 玉蕴真人做事一向利落，当即让青荷布了纸张笔墨，书了一封回绝信，将秘境中的事情说清道明，又着重提到了那个叫“霄儿”的修士。 青荷旁观了玉蕴真人写完全信，狠狠地点头：“师祖干得漂亮，处理掉那件事之前我们再也不接受无念剑派的任何订单！” 如今修真界丹药已经成为了每位修士必不可缺的必需品，修炼、疗伤还有各种稀罕的用处，不一而足。 而作为以剑为友，经常互相切磋的无念剑派更是需要庞大的丹药量。 丹霞宗虽没有垄断全修真界的丹药供应，但也占了很大一部分，一旦玉蕴真人截断对无念剑派的丹药订单，他们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不止，”玉蕴真人眸色淡淡，“即使解决了这件事，也要等到对方掌门亲自登门道歉为止。” 玉蕴真人的决心有目共睹，她绝不希望林默受欺负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略过了。 林默心下感动，却也有所顾虑：“可是师尊，其他两位真人会不会……” 丹霞宗共有三位金丹真人，玉蕴真人乃修为排在一等的，但三位真人却不是事事都顺着她。 比如秘境这件事，另外一位真人不知怎么想的，就是不肯同意。 玉蕴真人没有犹豫：“秘境这件事我由他去了，这件事他便不敢再驳我的面子。” “别的可以让，这件事，我非做主不可。” “况且……”玉蕴真人瞥向林默，幽幽叹了口气，“凭你的炼丹天赋，只要你爆出实力，绝对没人敢说二话。” 而玉蕴真人敢有帮林默撑腰的这个底气，是因为她也借了林默炼丹天赋的势，有了现在于修真界举足轻重的地位。 “终究是……” 修为限制了林默。 玉蕴真人没有说出后半句，她比林清清和桓芮有经验的多，也早就意识到，或许自己这个弟子修为不会再有长进。 玉蕴真人没再说什么，带着书信离开了。 几人站在院门口，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林默拿出两粒灵草种子：“……我忘记让师尊看看这种子了。” 不料他们一抬头，发现玉蕴真人又折返了回来：“我忘记拿地上那些信了。” ……师徒俩在这方面倒出奇地一致。 “我要将那些书信一封不落地还回去。” 冷静下来的玉蕴真人语气和平许多。 她也刚好看见了林默手里的种子。 她讶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三人竟还有奇遇。 林默捧起两粒种子：“这是我们在一个灵泉周围的草地上找到的，灵草一旦被连根拔起就会风化，只带出来了两粒种子。” 玉蕴真人思索着什么。 “……只这么说，范围还是太大了些，可还有别的信息？” 林清清想到了什么：“对了，这株灵草是小狗带我们找到的，找之前……它嗅了嗅我的手心。” 玉蕴真人点头，捻起一粒种子，凑近鼻下闻了闻。 她抬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玉蕴真人将种子还回到林默的手中，信誓旦旦：“你尽管种吧。” -- 第110页 “说不定，这次能直接将清清体内的魔气驱逐干净。” 三人齐齐看向她。 林默捧着种子的手忍不住颤抖：“师尊说真的？” 玉蕴真人眉眼弯起：“本尊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过她又顿了顿。 “虽然这么说……但想把它种成，只怕会很难。” “每一种灵草都有它独特的种植方式，若是修真界如今可见的灵草，本尊定然能寻到种植方法。可……你所描述的成草，是我从未见过的。” “再者，你们别忘了它生长在何处。” 秘境之中、灵泉附近，是灵气绝对浓郁的地方。 即使现在这座山上的灵气相较外界更充盈些，但跟它原本的生存地方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然而林默却热情不减：“师尊放心，这个问题弟子定然能完美解决！” 玉蕴真人饶有兴趣地笑了一声。 她还从未见过林默如此自信的模样。 “既然你说了，那本尊就拭目以待清清魔气尽除的那一天。” 送别了玉蕴真人，三人走到后院，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他们不打算把这两粒种子种到灵田了。 “就种在院子里！” 这么宝贵的灵草，必然要好好保护，他们会日夜不息轮番照顾它。 桓芮在炼丹房的对面不远处挖了两个小坑，将两粒种子放了进去，轻轻压了几层土。 林清清取来山上最好的水，刚要浇水，却被从厢房出来的林默拦了下来。 “姐姐？” 林默单手背在身后，示意几人蹲下来。 她神秘莫测地将手从身后抽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红色丝带绑着的白色礼盒静静躺在她手中。 “这是？” 林清清没见过这种包装，试探着地伸出手指，碰触了一下礼盒光滑的表面。 冰冰凉凉的，类似纸张又似镜面，没有半点瑕疵。 林清清脑子中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里面的东西，或许不属于这个时代。 但她没来得及多想，林默就拉着她的手，拉开了丝带。 随着丝带滑落，盒子自然地展开。 里面是一颗闪着金属光泽的银色苹果。 作者有话说： 噔噔噔！奖励上线！感谢在2022-03-07 23:50:56~2022-03-08 22: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二十八只清清 林默在几人的注视下, 接过林清清手里的水，从银色苹果最顶端的小孔中注入。 林默将银色苹果放在地上，又按了一下它的梗。 苹果立刻从光滑的底部伸出几根细长的爪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离地。 苹果在原地转了几圈, 准确锁定到林默, 一眨眼便移动到了她脚下, 等候指令。 林默指了指那两个小坑。 银色苹果立刻调转方向，倒蹬着爪子走到指定位置，顿了几秒。 接着它站在了一个种子上, 倒转身体，水从小孔中流了出来。 浇完这个, 它又在另一个小坑上方重复了同样的步骤。 林清清心思细腻：“它两次浇水量好像一样……” 可她无法说服自己这个小东西真的能做到两次都一模一样。 几人呆呆地看着它浇完水，将几根爪子依次狠狠扎进地里，又缓慢适度地带着土壤往上。 “……它在松土？！”桓芮彻底震惊了。 这是灵宠吗？ 不, 它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林默点点头：“它会找到最适合它们生长的土壤湿度和松软度。” 林清清的眼睛闪闪发亮：“姐姐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林默右手握拳, 抵着下唇轻咳了一声：“嗯……机缘巧合。” 感谢修真界，一切都能让她以“机缘巧合”蒙混过去。 其实这个银色苹果, 是上个世界做完任务的“五选二”里，她选择的第二个奖励——上一个世界的相关馈赠。 在上一个高科技机械时代里，它是作为全自动农耕机的零部件出现的，具有完备的自动检索能力，能照顾任何一种植物，满足它的所有生长条件。 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个苹果先给你用着。” 见银色苹果做完工作，林默伸出手，它乖乖地走回来复成原状。 林默将它交到了林清清的手里。 “谢谢姐姐！”林清清声音甜美。 她种灵植可太需要这个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 林默开始研究起彻底驱除魔气的残页。 她隐隐感觉, 那缺失的“药草”, 或许正是院子里的那两株。 但无论无何，她有且只有那两株，她要尽可能推演好一切情况，最大程度地节约在各个炼制步骤上的灵草消耗量。 这个过程，可能要比她之前的研究工作量增长几倍甚至几十倍。 林清清和桓芮等待江离舟来找他们出门游历。 不过还没等来江离舟，却提前等到了玉蕴真人的消息。 无念剑派的掌门终于亲自上门道歉。 他与玉蕴真人一样为金丹真人，修为相近，并不敢有什么架子，被拒绝求见后又拉下脸再次求见。 -- 第111页 玉蕴真人这才放他进山。 玉蕴真人在第一次拒绝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把林默和林清清请了过来，她要无念剑派亲自向她弟子道歉。 无念剑派掌门果然能屈能伸，态度诚恳地朝林默致歉。 当然也没忘提到林清清“心心念念”的人：“至于霄儿，我们已经将他除去内门弟子之名，赶到外门去了，今生今世不可踏入内门半步。” 林清清微微眯眼，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但在众人眼皮底下她也不好表现出来。 身边的林默又拍了拍她的手，林清清只好暂且按捺下来。 她勾了个浅笑：“是那个‘霄儿’吗？你们剑派可是只有一个叫霄儿的？可别找错了，抓了只替罪羊出来顶罪。” 掌门捋着胡子，笑了笑：“小友有此担忧倒也没错，不过我们剑派确实只有一个霄儿，他是我座下弟子的儿子，难免宠溺了些，于是这次我便将霄儿连同他父亲一同处置了。” “我再次替他们向林小友道歉。” 可怜无念剑派掌门胡子都一大把了，还得出门给小辈擦屁股。 林清清当然不肯就此作罢，挑眉复又道：“那霄儿不是跟着唐宁身边吗？唐宁就没拦着？” 唐宁作为整个修真界追捧的榜样，在无念剑派自然也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哪怕掌门也得让她三分。 若是她想让霄儿留在自己身边，那掌门必然会犹豫再三，惩治力度也自然从宽。 然而掌门依旧一副和善模样：“唐宁一回宗便出门游历去了，并未同我交代霄儿的事，想来也是失望透了。” 看来唐宁还没有蠢到家。 林清清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 “江离舟”的牌子被守山门的小君递上了山。 林默再见到他，后者已经神采焕发，看来宗内的事务已经处理妥当了。 他与林清清和桓芮两人共同协商此次出门目的地后便一同出发了。 林清清出发前攥着林默的袖子，突然想反悔。 结果被林默不留情地戳了戳脑袋：“快走。” 青荷陪着林默站在院门，看着三人渐渐走远。 林清清一步三回头，满眼不舍。 青荷一边再见一边扬声喊道：“清清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尊的！” 林默朝她挥了挥手。 “注意安全。” . 三人结伴同游的四十三年。 修为皆有大长进。 林清清和江离舟已步入结丹期，桓芮在筑基九层徘徊，不日也将突破。 这些年，桓芮和林清清无论是否在闭关，无论手中事务是否紧急，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回丹霞宗陪林默吃顿团圆饭。 而江离舟跟自家师尊感情虽好，但来去也就两句“一切可好？”、“尚安。” 后面的几年，江离舟拜会过凌白真人后，就厚着脸皮跟两人回到丹霞宗。 桓芮几次驱赶无用，只能带着他上山。 于是江离舟跟过来的第二年，摆在院子里的四角桌变成了五角桌。 今年也不例外，三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到日子便回山。 “怎么……” 林清清站在院子里，后面的桓芮和江离舟手里捧着给林默带着的礼物，因林清清突然停下，俩人险些撞在一起。 “干嘛呢？”桓芮从高高的礼物山后探出头，朝林清清的视线望去—— 院子里的两棵灵草，少了一棵。 四十三年，它们从贴着地面颤颤巍巍的小嫩芽，一年年、缓慢地吸收灵气，生长成一尺高的灵植，最后开出经久不败的紫色小花。 他们每年回来都会牢牢记住两棵灵草的样子，并在下一年第一时间作对比，已经成为了几人不必言明的小乐趣。 当然，这两株灵植的作用是为林清清彻底驱除体内魔气。 几人也早就做好了它们物尽其用的准备。 只是……林默一直跟他们说入药尝试的阶段会很漫长，她会一点一点消耗灵草。 他们没想到一年不到就用掉了一棵。 “你们回来了！” 青荷如今迈入筑基期有段时间了，因长时间跟林默相处，不自觉沾染了几分清冷气质，但见到熟人，青荷瞬间年轻了四十三岁。 “可算等到你们了！” 青荷这几天日日在门口转悠。 “师尊成功了！” 林清清一怔。 “成功了？” “师尊在炼最后一炉丹，用的材料就是那个——” 三人顺着青荷所指，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剩下的那株灵草最顶端的紫色小花不见了。 原来最重要的一味药，竟是那朵不起眼的紫花。 他们抬起头，看见炼丹房上升起的缕缕青烟。 “师尊年前进炼丹房的，想来在过几日便出来了！” 于是三人在小院子里待了四日，终于等到了林默出关。 林默似乎也早就预料到几人会回来，看到门外排排站的几人一点也不意外。 她张开手臂，接住了林清清的熊抱。 “姐姐。”林清清靠在姐姐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蹭了蹭她的脖子。 林默笑道：“每年都这样。” 真是永远长不大。 她将右手的瓶子递给林清清：“试试吧。” -- 第112页 作者有话说： 时间大法上线~ 感谢在2022-03-08 22:26:27~2022-03-08 23:0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狩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二十九只清清 29 林清清接过林默递过来的丹药, 却在几人热切又期待的注视下，顿了顿。 “清清？” 林默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握住了她的手。 林默朝她点了点头：“吃吧。” 林清清垂眸，倒出一粒丹药, 又看了眼林默, 仰头服下。 灵丹是七品的, 虽品级不是最高，但因补全了秘方，效果是林清清可以感受到的绝佳。 自她结丹后, 一直萦绕在她丹田周围的一丝魔气。 而在灵丹化在她身体里的一刹那，魔气化为了乌有。 甚至没有一丝痕迹。 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可林清清低下头, 却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林清清重新扑进林默的怀抱，后者理解地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看见其余几人担忧不解的神情, 林默轻笑一声。 “放心, 即使完成了阶段性的任务，我也没那么容易离开的。” 林清清听到这话, 料到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思，不禁哭得更狠。 林清清在害怕。 从五十年前重逢后，林默似乎只有一个目标——帮林清清除去体内魔气。 为此，林默牺牲了全部修炼时间，虽然据她说这么做是因为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再有长进，可谁也不可能轻易忽略这件事。 这么多年，林默看起来在忙碌自己的事，可林清清知道, 她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自己。 秘境、炼丹、赚取灵石。 林默早就隐晦地向林清清提过, 自己离开后, 她的一切都是清清的。 她还在几人担心她寿元时说，在林清清体内魔气彻底驱除之前，她一定会坚持住。 可是现在，林清清已经不会再受魔气的威胁了。 这也就意味着，林默不久之后会离开，她和林清清都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 但在这个事实清楚摆在他们面前时，林清清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敢接受它。 她紧紧地抓着林默的衣服，止不住抽噎。 其余两人也慢慢回过神来，表情也有些肃穆起来。 “哭成这个样子。”林默好笑地拿出帕子拭去林清清脸上的泪水，又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好不好，我还没死呢。” 江离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桓芮试图活跃气氛：“姐姐，我们做好饭菜了，一起吃吧。” “好啊。”林默笑眼弯弯，“我都等一年了。” 从他们离开，到下一年归来。 林默不是在炼丹，就是在等待。 但她觉得很满足。 每次听到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栩栩如生地讲述在外游历遇到的事情，她都发心内心地感到开心和心满意足。 他们真的在成长，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并在生活中找到了自己。 无论他们说什么，林默的唇角总会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这一趟没有白来。 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的林清清，她自信有底气，她美丽而自由，她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 桓芮也不只是她笔下区区几字的形象。 他欢脱而贴心，在身边的人迷茫时，他总能提供一个臂膀，一个倾诉口。 而江离舟呢？ 看着就如自己笔下那般高冷不可攀，可他却是最需要陪伴的那一个。 或许，他并不享受林默曾赋予过他的孤独。 林默坐在桌子旁，一边接着他们夹过来的菜，一边听他们讲述去年发生的事。 林清清已经擦干了眼泪，笑着想说些有趣的事儿。 “对了姐姐，你猜我们今年遇到谁了？” 林默笑眯眯地看向她：“谁？” “唐宁。” 这个名字，在几十年里一直不断响彻修真界。 今天唐宁找到了一处灵气复苏口，明天唐宁击败了深渊里爬出来的巨兽……总之，林默偶尔出关，总是能听见有关她的消息。 但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几人口中了。 他们和唐宁的方向并不一样，唐宁总是哪里有事跑到哪儿，很有计划。 而他们三个借着游历之名，漫无目的地到处跑。 今年去凡界行医、明年去西边魔界边上薅灵草、后年又把为老不尊的某位结丹真人揪着胡子揍了一顿…… 跟唐宁比起来，他们做得几乎都是不入流又好笑的小事儿。 可是他们乐在其中。 谁说千难万险才是游历？ 他们在“生活”，在寻找自己的路上。 这就是他们定义的游历。 “唐宁？她怎么样了？” “她好像变了很多，”林清清支着下巴思索道。 “她身边没有那么多人了，甚至……之前的那个人也不见了。” 林清清指的是当初把她打入深渊的男主。 不知何时起，唐宁开始独来独往，偶有同伴随行，看起来也不像之前那群吵闹的师弟师妹们一般。 -- 第113页 那天，他们三个刚从凡界回来，刚巧碰上打算往凡界去的步履匆匆的唐宁。 他们擦肩而过，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唐宁长发束起，发丝随风飞扬，她愣了愣，朝三人莞尔一笑。 “好久不见。” “唐宁的笑很轻松……好像没了累赘，我就说，那些蠢货就是拖后腿的，包括那个人也是一样……” 林清清从来不恨唐宁，她甚至敬佩唐宁这样的人。 而且她隐隐觉得，唐宁这样的人，并不需要一个男人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扰乱她的心神，打乱她的计划。 林默咽下口中的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关于唐宁的那些剧情提前了这么早，不是没有原因的。 或许就是林清清说的那样，没有了男人牵绊的唐宁会进步更大，脚步更加坚定。 他们吃完这顿饭的第二天就重新启程了。 接下来的数十年，他们依旧每年不间歇地回来看林默。 三十年后。 正在与魔兽争斗的林清清突然愣了神。 江离舟飞身而来用法器替她挡下了魔兽一击。 林清清本能一个人解决掉这只魔兽，桓芮和江离舟远远看着，可当魔兽的爪子落下，林清清没有任何反应时，两人齐齐奔了过去。 被激怒的巨兽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正朝几人当头罩下。 魔兽一旦被激怒，筑基修为能一跃结丹之上，远没有之前好搞定。 江离舟一边皱着眉一边伸出手用法器抵挡着巨兽压下来的大口。 桓芮趁机拿出一张符纸，用江山笔在上面“唰唰”几笔，灵力输送其上，朝巨兽口中飞去。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轰然落下。 他们合力杀死这只魔兽后，看向捂着心口，神情呆滞的林清清。 “清清，你怎么了？” 桓芮皱眉：“身体不舒服？” 林清清因两人的话回过神，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我们回山！” “一会儿不就要回去吗……”桓芮不解。 他们在附近山上找了几处洞府，平日就去那里闭关。 可桓芮刚说完，就立刻意识到林清清说的并不是那座山。 “你要回丹霞宗？” 桓芮察觉到事情可能严重了些，拉住了打算御剑的林清清。 “你现下状态不宜御剑，跟我和离舟走。” 三人唤出载人法器，以最快速度朝丹霞宗飞去。 方一落在山顶草地，林清清就冲向院子。 明明是结丹修为，担得上别人一句“真人”，却走得好像三岁孩童，磕磕绊绊。 桓芮和江离舟谁也没有笑她，默默加快步伐，紧跟在她身后。 林清清一进院子就看见青荷坐在林默的房前，神色不清。 看到他们，青荷惨白一笑：“你们回来了！师尊……在等你们。” 林清清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向旁伸手抓住了桓芮的手，任由他们带着自己往前走。 青荷一向是活泼的，若是林默无事，她断不可能露出如此神色。 林清清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一转头便看见倚在床上的林默。 林默明显精心梳洗打扮过，换掉了经常在炼丹房穿的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穿上了林清清之前买给她的衣服。 林清清来到她床前坐下，强忍着泪水：“姐姐这是怎么了？” 林默缓慢地伸出手，搭在她手上，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早晚的事嘛。” 林默刻意画了个有气色的妆容，可她明明手都没力气抬，笑一下都要耗尽体力。 她说早晚的事，林清清又何尝不清楚？ 可林清清紧紧握住林默的手，一字一顿，声音格外倔强：“我不要姐姐走。” 林默想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林清清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跪坐在脚踏上，捧着林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林默动了动手指，试图拭去她的泪。 “总是这么爱哭。” “喏，这个给你。”林默朝她身后的青荷点了点头，青荷递出来一瓶丹药。 “九品进阶丹，共三粒，你们是用是卖都可以。” 多亏了唐宁这些年不知疲惫地奔波在灵气复苏的路上，才让九品丹药有问世的条件。 这三粒丹药，是几千年来的第一次。 若是自用，必将毫无危险地进阶，若是出手，哪怕渡劫期的真人都要争破脑袋来求。 可几人都没有因为这瓶丹药露出狂热神色。 林清清咬着下唇接过灵丹。 她一想到林默在生命的尽头还在想着替他们三人炼出三颗进阶丹…… 林清清望着林默的眼睛，满是恳求：“姐姐能不能不要走。” “清清。”林默声音带着细微笑意，“你知道我希望你怎么样的。” “好好生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你知道的。” “我知道……”林清清泣不成声。 林默似乎已经耗光了自己所有力气，她不想让几人担心，但呼吸声却粗重了起来。 她半阖着眼，说话有些吃力，但还是扯着唇角：“还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林清清不住地点头：“我有好多话要跟姐姐说，我们上个月听说这只魔兽在靠近凡界的地方作乱，我就主张去解决掉它，免得它危害人间。” -- 第114页 “桓芮还笑我说之前不爱管这样的闲事，我说……” “我说……” 因为姐姐听到这件事一定会表扬自己。 “姐姐，你会不会表扬我？” 屋子里一片寂静。 林清清扬起笑容，眼睛亮亮地抬起头。 “我知道……姐姐一定会。” “清清……” 桓芮不忍，擦去泪水，上前轻声唤她。 他们都知道，林清清这个名字，不会再从床上轻闭双眼的女子口中发出来。 林清清低下头，额头抵在林默的手背上，做最后的告别。 “再见，姐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8 23:08:36~2022-03-09 23:5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17622433、云无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三十只清清（结局+过渡） 第二天林默的葬礼, 很多人都到场了。 千山宗的凌白真人，问缘宗的大师兄和一众师弟，葬礼进行途中还有人送来祭文。 葬礼是玉蕴真人主持的，已经进入金丹后期的她在葬礼上说出了林默的真实身份。 这些年轰动修真界的灵丹, 都是出自林默之手。 她离世前留下了几颗八品灵丹, 由她妹妹赠予给各大门派。 这一消息再次震惊了修真界众人。 一为林默隐藏多年, 二为林清清的无私。 林默的尸骨被安葬在院子后的山林中，一棵常青树下。 置办完葬礼，林清清几人站在院子前面, 看着往日欢声笑语的院子，不由沉默。 “若是我没有预感到姐姐大限将至, 会不会见不到姐姐最后一面？” 林清清站在廊檐下，声音淡淡。 “……清清，你看。” 桓芮突然开口, 林清清抬起头, 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四方天空的一角，突然飞进一只木色蝴蝶。 它在半空中扑着翅膀绕了一圈, 兜兜转转又朝着林清清飞了过来。 林清清伸出手，木蝴蝶落在了她的指节上。 与此同时，木蝴蝶的上空，林清清面前的空气中浮现几行行文潦草的字—— “清清，见字如面。 见此信时，我大抵已经离开了，情况仓促，我也未曾预料到。 或许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最后与你见一面。” “我并不痛苦, 相反, 我很开心。 你这么多年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 我很高兴，但最高兴的是，你找到了自己。” “我爱你，我的妹妹，这份爱一直到生命尽头也不会停下，它会绵延不绝，陪着你走到你的终点。” “最后，不提什么勿念。” “请想念我，只是不要悲伤，因为我这一生过的都很快乐。” 行字消失，木蝴蝶依旧停留在林清清的指上。 林清清在看完全部后，心中的阴霾似乎被一点点地吹散开。 她轻轻摸了摸木蝴蝶的翅膀。 “谢谢你，姐姐。” 桓芮和江离舟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林清清读完信件。 江离舟轻声道：“我们还出发吗？” “出发。”林清清呼了口气，释然一笑。 “姐姐总是喜欢听我们讲故事，我会继续上路，遇见更多故事。” 桓芮露出浅浅笑容：“往后的河山，我们替姐姐看。” . “恭喜您成功改写反派结局，让反派回归正途，反派亲情值达到MAX。任务评定结果如下——“ 【嘀嘀！发现隐藏反派--桓芮】 “评定结果将汇总判定——” 【带娃安全指数——四颗星】 【带娃信任指数——五颗星】 【人格完善指数——四颗半星】 【结局改写程度——四颗星】 【结局评定——四颗星】 【——】 “恭喜您通过第二关！” 林默再次从虚空中醒来，摆脱了生命尽头的无力感，她突然觉得手脚都有了力气。 体验了一把自然死亡的林默不是不害怕的，但林清清在自己身边，将脸贴在自己手心时，林默突然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一切都值了。 林默看向评分后两项，都有结果评定。 看来第一个世界果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面前紧接着又出现了和上次同样的选项，这次系统同样给了她“两次机会”。 【1.提前获知下一个金手指及其附带弊端。】 【2.随机盲盒。】 【3.获得下一个世界的货币（随机）。】 【4.提前获知下一个副本角色及内容。】 【5.随机获得上一个世界具有代表性的道具一件。】 ……不对，林默隐约记得上次看见的第二项内容是系统智能问答。 好像是怕她追问一样，将“客服”功能紧急下线了。 这次林默打算休息一会儿。 她还没从上个世界走出来。 尽管她看到了结局评定，知道林清清一定过上了她所希望的生活。 可林默依旧放心不下。 她想要像上次一样，看到自己死后会怎么样，但系统果断回避，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 第115页 林默无奈，却也不是太遗憾。 它起码给了自己这次机会，林默知道林清清和桓芮都过得很好，已经知足了。 “嘀嘀，检测到您情绪复杂，系统可向上级申请删去您的记忆，请选择是否需要？” 冰凉的系统音冷不丁地响起，吓了林默一跳。 她皱了皱眉：“不需要。” 她完全不想忘记有关崽崽和林清清的一切。 林默在上个世界待了快百年，她有很多很多回忆。 从一开始见到林清清、遇见桓芮、到后来江离舟也参与进来。 他们的小院子慢慢挤满了人。 院子后面还有种植着各种各样的灵植，院里养着一只时常摊成一张饼的叫小狗、会喵喵的兔子。 还有她挑不出毛病的师尊，玉蕴真人当真是为了这个徒弟操碎了心。 好在林默也没有让她失望。 林默在临走前，特意留了自己新研究出来的各种丹药秘方给玉蕴真人，并将自己余下的丹药全数赠予她。 只是想来按玉蕴真人的性格，大抵会把那些东西全留给清清吧…… 这些记忆对于她来说，这些不是负担，而是幸福。 她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时不时回忆一下，这就够了。 在林默拒绝后，系统就没有再发声。 林默不知道自己静静地待了多久，似乎睡了一觉，又好像一直清醒着。 她终于有些无聊了。 她再次望向面前一直没有消失的五个选项，首先选择了【5】——与上个世界有关的物品。 果不其然，作为顶级炼丹师的林默相关物品就是丹药。 她晃了晃瓶子，里面有两颗丹药，似乎是十全丹。 十全丹可解百病，即便命悬一线，只要尚有一息，亦可还魂补命。 林默还算满意，又点击了【1】。 上个世界练一炉炸一炉实在让她有了阴影，就算没有怎么受伤，可是，天天玩空中飞人也是会累的…… 所以林默打算提前获悉一下自己接下来的金手指。 【选择成功】 【您下一个世界的附加金手指——“百分百空手接白刃”】 【副作用——用完技能立刻昏睡，持续时间随机。】 林默：“……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 空手接白刃难道是什么轻巧事儿吗！ 如果不是刀砍到了眼前，手边又没有武器这种万分紧急的情况下，鬼才会徒手接刀啊! 还要让她接完刀立刻陷入昏睡…… 就好像一条鱼努力又心酸地从刀下逃生，结果只是从砧板掉在了地上，还把自己摔晕过去了。 所以这个金手指的真正作用是——摆好姿势再死。 林默甚至能想象到很有可能出现的场景。 自己双手一挥接住了刀，连一个装X的笑都没来得及扬起来，对方就看见她倒在了地上。 #不用您来，我自己动手。# #谢邀，人已经在黄泉路了。# 林默沉重地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绝对不会使用这个金手指。 同时她也很疑惑下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才能让匹配到这样的金手指。 可惜机会只有两次。 系统音再次出现。 “嘀嘀——奖励已送达，正在载入下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下个世界： 夺嫡失败的男配皇兄手正被送往边疆一年后会卷土重来。 #而我是帮太子夺嫡的虚荣绿茶亲妹# 。 关于崽崽和清清，别急=3= 这么悲伤地结束不是我风格感谢在2022-03-09 23:55:25~2022-03-10 22: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碗饭 30瓶；六月飞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一只皇兄 “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宫每个月给你们发那么多月例,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公主的！？” 一声尖利的女声炸响在林默耳边，林默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没用的东西！公主落水，你们就算一个踩着一个脑袋都得把公主举上来！” “本宫告诉你们，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们都得给她陪葬！” 这一段霸总发言听得林默头疼欲裂, 她好像大病一场, 刚刚清醒过来，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 林默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身体要比前两个世界的身体都弱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口中“落水”的原因。 “珠玉！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坐到林默床榻旁, 尖锐的声音更令人头疼。 “荷花池那样大，这么多人在旁边, 公主怎么会跌下去？” 叫做珠玉的女子“扑通”一声跪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娴妃娘娘，真的不是奴婢们照顾不利！” “奴婢们正为公主梳妆打扮, 公主听到三皇子被派去南甫城的消息, 不知怎么，突然就往外边跑去, 奴婢们追都追不上。” 娴妃娘娘闻言，微微眯眼，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珠玉继续说：“许是……许是公主担心三皇子安危，太着急了……” “担心？”娴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一声，转过头，又很快顿住。 -- 第116页 她看到了睁开了眼的林默。 娴妃笑容一僵，瞬间换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我的乖女, 小心肝啊, 你可算醒了。” 她神情转换太快, 让林默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面前的女人乍一看眉眼柔媚，发丝柔顺地挽成温和的妇人髻。 她头簪素色发饰，穿着浅蓝色的衣裙，衣襟绣着兰花，无比清雅。 刚刚说话时满眼狠辣与暴戾的好像是另一个人。 她面前一排宫女因她的怒气而瑟瑟发抖，看到林默醒了，似乎看到了希望。 “公主醒了！太好了！” 珠玉跪在地上，喜不自胜喊了一句。 按照刚刚娴妃表现出来的性格，林默觉得她会回过头狠狠瞪珠玉一眼。 但她眼里好像只有林默。 娴妃伸手摸了摸林默的额头，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心疼：“还好不热了，我的乖女，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默潜意识觉得面前女人不简单。 但女人既然肯表现出慈善的模样，她也就坡下驴，虚弱地点点头：“头疼。” “快，快传太医，”娴妃抬手叫过来外面候着的人，看上去却比刚刚高兴多了，“就说公主头疼，快去。” 在等待太医的过程中，娴妃一直守在她身边，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捏捏手，看着担忧疼惜极了。 “我的乖女啊，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母妃可怎么过活啊。” 林默其实已经比刚醒时有力气多了，可多说多错，在没了解自己身份和剧情之前，她并不想跟面前的女人交谈太多。 尤其是一声声“乖女”喊出来，听得林默鸡皮疙瘩直起。 可能是因为林默连着两个世界都没做过小辈，即使是上个世界，师尊也一直把她当做同辈看待，从没喊过这么肉麻的话。 就算林默也一口一个崽崽地喊，可从没像女人这样让人头皮发麻。 林默一边装虚弱敷衍她，一边偷偷观察房间。 就算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也能认出这里是皇宫。 因为这个房间实在太奢华了。 所有摆设都是林默前所未见的精致。 梳妆镜是用金玉嵌着的边框，桌上陈列着没有及时收起的满满一桌首饰，件件看上去都价值不菲。 她抬起头，床榻的顶板也被下足了功夫，刻满了精美的雕花，又用金线描边。 她简直住在黄金屋里，一切都以“最贵最漂亮”为标准制定，但一切都奢华得恰到好处。 这足以看得出林默现在的身份有多得宠。 面前的女人是娴妃，自己是她的女儿，又是得宠的公主…… 林默对这个设定有一点印象，但似乎不止有一本。 猜不到剧情，林默没由来地有些惴惴不安。 “乖乖，太医来了。” 娴妃的话终于唤回了林默的意识，她偏过头，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长胡子老头身穿太医院的服制走进门。 他不着痕迹地抬眼确认两人的位置，走近了些，深躬一拜： “臣见过娴妃娘娘，见过绪玉公主。” ……绪玉。 林默终于知道这莫名的危机感和不安从何而来。 这本书讲的是男女主携手打江山的故事。 男主即为二皇子林慕昭，女主为其妻柳一如。 两人的爱情线并不清晰，主线是事业，所以反派阻挡的自然也是事业。 也就是与男主夺嫡失败的三皇子——林慕蔚。 而林默现在的身份，可以算一个“小炮灰”。 她是林慕蔚的妹妹——绪玉公主，同样是这个王朝唯一的公主。 绪玉公主虚伪绿茶又虚荣，因受皇帝宠爱，格外嚣张跋扈。 可她偏偏会讨皇帝的欢心。 毕竟是唯一的女儿，捧在手心都怕风大把她刮跑了，平时只要扯着皇帝的袖子撒个娇，皇帝几乎有求必应。 若被欺负的人家找上门来，只要绪玉哭着说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皇帝总是会心软，最后不了了之。 她在都城横行霸道，却因太过受宠，没人敢讨回去。 故而如今管家女子看到她都要远远避开绕路走。 可就是这样得宠的绪玉，把自己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她并不是眼前“娴妃”的亲生女儿。她和林慕蔚都是废后江氏的女儿，只是江氏在绪玉五岁时就去世了，那时娴妃膝下无儿无女，皇帝便将她和林慕蔚送到娴妃宫中抚养长大。 兄妹相差四岁，按理说应该无比亲昵。 可不知怎么，她对自己这个亲哥哥总是很生疏。 若仅仅如此便罢了，她还在自己亲哥跟二皇子夺嫡的过程中狠狠推了一把——把二皇子推上了太子之位。 而林慕蔚被冠上“陷害兄长”的罪名，被送往边疆。 绪玉在听到这件事后，匆匆出门，却因太过匆忙而落水，把自己生生溺死了。 “回娘娘，公主受了凉，因公主从前身子骨便不太好，这次恐会落下病根。” 娴妃娘娘蹙起眉头，幽幽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 “劳烦赵太医开些药，本宫一定亲眼盯着这个小家伙喝下去。”娴妃伸出手指，宠溺地戳了戳林默的额头。 林默一抖。 娴妃以为她冷了，给她掖了掖被角。 -- 第117页 “珠玉。”她现在的声音简直跟刚刚判若两人。 已经站起来的珠玉上前给太医塞了一包银子，赵太医心领神会地收到袖子里。 待熬好了药，娴妃坐在床边端着药碗，用勺子一点一点地舀凉。 最后盛了一勺，递到了林默的嘴边，像哄小孩一样：“张嘴——” 实话说，娴妃长得实在好看，清冷中又带着举止投足流露出来的妩媚，可…… 林默偏偏觉得她不适合做出这样的表情。 至少她接受无能。 林默不装了，被子里抽出手，一把端住药碗。 “谢谢……只是一口一口喝太苦了，绪、绪玉觉得还是一口喝干净比较好。” 但她笑容不改看着林默，眼底却流露一丝狐疑：“傻孩子，不是有蜜饯吗？” 林默这才注意到珠玉手里端着的满满一盘蜜饯。 “从前不都是母妃喂你的吗？怎么突然要自己喝了？” 林默咧着嘴：“绪玉觉得……自己长大了。” 娴妃：“……” 林默跟娴妃玩起“比比谁笑得最难看”的游戏，终究是娴妃败下阵来。 林默端起碗，一饮而尽，顿时苦得面目狰狞。 娴妃轻笑一声，招招手让珠玉把蜜饯拿得近一些。 林默被苦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抓起一把蜜饯塞进嘴里。 是梅子，酸酸甜甜的，很快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娴妃手里拿着夹蜜饯的小夹子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她捻起帕子，在林默嘴边擦了擦：“瞧你吃的。” 林默强忍着没躲开，还回了个难看的笑容。 娴妃只当她被药苦麻了，没多想。 她一边看着林默嚼蜜饯，一边不经意地问起：“绪玉，你今日怎么那样着急地跑出去？” 那么大的荷花池，娴妃差些以为她自己跳下去的。 林默：“我……” 娴妃想到了什么，突然急急地打断她：“你想跟你父皇求情？” 看见她缓慢地点了点头，娴妃好像被踩到了尾巴，险些没绷住表情：“不行！” 林默早料到她的反应，但却配合地露出惊讶又不解的神色。 娴妃抓住她的手，颇为苦口婆心地说：“绪玉，你好好想想。怀瑾刚刚被你父皇责备，你现在去你父皇面前又提一遍，万一你父皇更生气了，怀瑾恐怕就不止被送到边疆这么简单了！” 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和剧情后，林默对娴妃这番话一点都不意外。 以绪玉公主这个草包脑子，若没有人刻意引导，怎么可能学会告密这一套？ 这都是娴妃有意为之。 绪玉公主长大后的跋扈自恣与娴妃脱不了干系。 绪玉到娴妃身边时才五岁，娴妃每天在绪玉耳边说些抬高她的话，包括但不限于“你父皇只有你这一个公主，你想要什么都行”、“只有世间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我们的绪玉”…… 当然，以娴妃的心机自然是将这些拐着弯说，即便旁人听去也挑不出毛病。 娴妃也确实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绪玉，只要一有进贡，娴妃一定紧着绪玉来。 即便皇帝忘记，她也要替绪玉去要，直说绪玉喜欢。 慢慢地，绪玉被捧上了云端，她把娴妃当做母妃对待，自然也对娴妃的话深信不疑。 而娴妃的话中不乏对于林默与林慕蔚兄妹俩的挑拨。 林慕蔚虽然身为三皇子，但因母族灭了门，他又不受宠，朝中大臣大多都站二皇子一边。 林慕蔚除了每月例钱，根本没什么多余积蓄。 而绪玉奢华惯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不仅受父皇宠爱，二皇子也经常搜罗些精贵东西给她。 绪玉每每被娴妃挑拨，在林慕蔚来拜见娴妃时朝他伸手要东西，林慕蔚都拿不出来。 偶有身怀宝物的时候，也是林慕蔚费了很大力气弄来打点关系、走人情的，自然不能轻易给了绪玉。 即使会有一些小玩意，也是绪玉看不上的。 林慕蔚走后，绪玉每次都闷闷不乐，娴妃便要开始她的那些话术—— “怀瑾没你二皇兄那样有本事，或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也别怪他。” “他那些钱总是要花在别的地方的。虽然你们是一母生，但你有母妃和父皇宠爱，他有些嫉妒情绪，耍些小性子不舍得给你花钱也是可能的。” “没关系，你还有母妃和弟弟。” 她替娴妃争了不少宠，在四年前，娴妃生下了五皇子。 自生下五皇子后，娴妃挑拨力度加大。 明明都在皇宫，两兄妹却一年都难见到几面。 绪玉是因为赌气，加上自己确实被娴妃洗脑了十年，早就与林慕蔚生分了。 但林默知道，林慕蔚却是因为自己没本事，不敢见绪玉。 所以娴妃对兄妹俩的破碎亲情放心极了。 于是她听到林默说想去找皇帝说清，吓了一跳。 不管林默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她肯定是不想让自己的计划被打断的。 然而林默戏精上身，决定好好利用原身的身份，“嚣张跋扈”一把。 她一把掀开被子，不管不顾道：“我就要去找父皇！” 作者有话说： 上个世界有宝贝说是地狱开局，我一直忍着没说。 -- 第118页 其实这个世界才是真·地狱开局，哈哈哈哈 第60章 、两只皇兄 娴妃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满眼紧张：“不行。” 然而林默根本不听她的话，转身就走。 绪玉还没这么反抗过她，偶有几次，也是娴妃温柔安抚几句就好了。 如今事关林慕蔚, 娴妃不由乱了手脚, 她扬声叫住了林默：“绪玉！不能去！” “为什么？我再不去, 皇兄就要被赶走了！” 林默扬起脖子喊道。 娴妃差点脱口而出“这样才好”，话到嘴边又强忍住了。 情急之下，娴妃一把拉住林默, 语气重了几分：“你先给我坐下！” 林默好像看见天塌下来了一样，难以接受地睁大了眼, 受伤地看着娴妃。 “母妃……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凶！？” 娴妃一愣，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立刻柔和下来：“我、我是说, 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林默却一把甩开她的手, 捂着嘴朝外跑去。 一转眼就跑出了殿门。 娴妃后知后觉地跺了跺脚，气急：“快追！快追啊！” 绪玉公主所居的宫殿前有一大荷花池, 是在绪玉前两年生辰时缠着皇帝建的，没想到最后折在了这里面。 因昨夜下了一场细雨，池边有些滑，才导致绪玉落水。 这次林默刻意远远地避开了荷花池。 林默甩开一众宫人，跑得飞快。 林默一边跑一边庆幸自己这个身体虽然弱，但倒是格外有爆发力，一口气跑的飞快。 身后没人在追，林默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难以抑制地大口喘着粗气, 擦去额上出的一层薄汗, 心脏狂跳不止，身体素质远不及常人。 林默感慨，这个身体确实不能过度劳累。 如果条件允许，她可得好好养着。 但虽然身体不行，这次的身份起码让她在物质上是丰足的，不用担心给不了林慕蔚物质保障。 而且作为一个绿茶又备受宠爱的公主，她在宫里简直不要太快乐。 比如能随时随地“受伤”而跑开，还能用“你怎么能这样”的表情面对虚伪的娴妃，对方却连音量都不敢提高，更不敢拦她。 比如刚刚在皇宫肆无忌惮地奔跑，路上的宫人见到她都连忙避让，生怕挡到她的路。 然而林默没高兴多久，突然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迷路了。 皇宫真的很大，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从温月宫跑出来，明明朝着人多的地方跑，结果还是跑到了这么一个四面环树、没什么人的地方。 虽然甩开了人，但自己也分不清方位了。 周围大多是一些枝干粗壮，挺拔高耸的常青树，遮住了上方的太阳。 晚春还是有些冷，这片林子挡住了阳光，又因温月宫四季常暖，林默身上只有薄薄两件衣裙。 林默抚了抚手臂，忽然注意到脚下有一条小路，被踩出了秃黄的地皮，蜿蜒曲折地往前延伸着。 林默沿着小路往前走，突然看到了什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在不远处，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包。 这座坟很是简陋，没有东西围着，连块石碑都没有，只简简单单地立了一块木牌。 林默只是突然看到这东西惊了一下，冷静下来倒也不怕。 她走上前，看见了木牌上的一行字—— “吾母江氏之墓”。 林默心中了然。 这是林慕蔚立的碑。 林默和林慕蔚的母亲叫江蓉儿。 她因缘与尚未成为皇帝的太子相遇，两人一见钟情，太子不顾反对娶她为正妻。 然而江蓉儿在江家为庶出，向来心思敏感。 嫁与太子后，她因城中风言风语，更加不安。 待太子继位，江蓉儿顺理成章当了皇后，又在第二年、即建和一年诞下三皇子林慕蔚。 按理说有了孩子傍身，她该更安心些。 可没想到生下孩子的江蓉儿更加患得患失。 建和五年，江蓉儿竟为留住皇帝在皇帝饭菜中下药，皇帝大怒，然震怒之下却只封死了消息，将她关了禁闭。 同年十一月诞下绪玉公主后，皇帝还会去她宫中坐坐。 就在绪玉公主诞下同年，在边疆镇守的江家犯了大错，投靠了蛮族，又被蛮族灭了门。 朝堂后宫各种声音响起，皇帝再也压不住，废了江氏的后位。 自那以后，江氏更加疯癫。 皇帝很少再去见江氏，但这份厌恶没有延续到江氏的女儿身上。 皇帝子嗣单薄，已经三十多岁了，却只有过三个皇子，死了一个。 剩下的两个个他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任由他们自由生长。 所以皇帝把对后代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来这唯一的女儿身上。 在绪玉公主五岁之前，皇帝都将她养在身边。 下了朝就第一时间回宫找女儿，陪女儿玩耍。 这时候皇帝虽对江氏厌恶，但因她是绪玉的母妃，那段时间又情绪稳定，皇帝还是会偶尔让绪玉回到她身边住些日子。 然而在建和九年，江氏的好姐妹——娴妃孙氏有孕。 江氏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 她在娴妃前来探望自己时，将娴妃推下了楼。 -- 第119页 娴妃血流当场，整个太医院都被请了过去，最后只拿出来一个男婴模样的死胎。 皇帝怒不可遏，将江氏关到屋中，没有他的允许不能放出来。 建和十年，江氏在屋中自缢了。 这件事传出去太难听，对外便只说江氏病逝。 江氏死后，娴妃自说两人恩怨已了，她又表现出对绪玉公主极致的喜爱呵护。 娴妃与废后关系一向很好，江蓉儿入府时，还是妾室的娴妃便一直对她照顾有加，每日问安，从不间断。 这也是在江蓉儿死后，皇帝放心把两个孩子交到娴妃手里的原因。 可谁知她没安好心呢？ 林默站在坟前，暗暗叹气。 皇帝因怒，只用以国库不足，一切从简的借口推脱。 所以江氏连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林慕蔚不像林默，江氏死的时候林默才五岁，不记事。 林慕蔚那时已经十岁了。 刘贵妃先江氏一步生下了二皇子，也就是本文男主林慕昭， 十岁的他和现在的林默一样，母妃让他恨谁他就恨谁。 在他耳边日日念叨，即便对方口中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难免要生出几分恨意。 更何况那几年刘贵妃确实很得皇帝宠爱。 江氏在那些神志不清的日日夜夜，经常会给林慕蔚灌输“刘贵妃抢走了你父皇”、“都是刘氏害得我变成这样”、“林慕昭抢走了属于你的东西”类似的说法。 渐渐的，仇恨在林慕昭小小的心里生根发芽。 直到长大，这份恨意可以演变出实质发展。 他恨刘贵妃、恨刘氏的娘家丞相府、更恨处处压他一头，不仅独得父皇赞赏，还抢走妹妹的二皇子林慕昭。 娴妃一开始只是袖手旁观，她知道林慕蔚没有后台，扶不起来，便只想离间兄妹俩，靠绪玉公主博得宠爱。 至于林慕蔚，她只扮着江氏旧日姐妹还被江氏害死了孩子的温情角色， 若只是如此，绪玉也没机会在关键时刻坑自己亲哥。 所以娴妃的心思还是变了。 她在四年前生下五皇子后，渐渐不在满足于“娴妃”的名分。 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谁不想坐坐呢？ 娴妃的想法大概是将林慕昭和林慕蔚一个个铲除。 这次她挑唆绪玉，让绪玉去告密，也是等到林慕蔚搜罗好了林慕昭的罪证。 但这次林慕昭棋胜一招，全身而退。 于是这次夺嫡只搞掉了一个林慕蔚，林慕昭被封为太子。 娴妃又急又慌，她害怕绪玉说出真相，又怕林慕昭记恨上自己。 可是她多虑了。 林慕蔚没有发现，甚至没有怀疑娴妃。 因为江氏曾经伤害过娴妃，林慕蔚一边心里对娴妃隐隐有愧，一边又因她“真心实意”的温柔，已经将她当做母妃。 在原剧情中，绪玉公主一死，这个真相便只娴妃知道。 毫不知情的林慕蔚依旧将娴妃孙氏当做母妃孝敬。 在投靠叛军前，他还特意修书一封，与娴妃断绝了母子关系，以免连累娴妃。 林慕蔚最后的戏份是成为了叛军首领，杀回皇宫。 可他没忍住联络了娴妃，毫无疑问，被娴妃再次出卖了。 林慕昭拿着早就得到的消息，带兵埋伏，包围了他。 在最后，林慕昭揭开了娴妃的真面目，又说出江氏当年的死因。 林慕蔚双目欲裂，仰天长啸，拔剑自刎。 “……” 林默不会再让他重蹈覆辙。 可是林默也很头疼。 就算有娴妃挑唆，她自己也确确实实干了告密的事。 倘若跟娴妃撕破脸，那对方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定然要把林默这件事也抖出来。 林慕蔚筹备了那么多年的夺嫡被破坏，自己落得被发边疆的结局。 搞破坏的那人还是自己疼爱有加的妹妹。 林默会非常非常危险。 林慕蔚是记仇的。 如果他现在得知了真相，震怒之下不知会干出什么没有理智的事儿，林默小命都难保，亲情值更是想都别想。 好在林慕蔚现在只以为是自己计划不周。 林默会告诉他这个事实，但绝对不是现在。 林默要是还想多活几年，帮林慕蔚走上正轨，那她就要在告知事实前跟对方打好异常坚固的关系，并提前将自己的错误弥补上。 在此之前，林默会把这件事藏得死死的。 “……绪玉？”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林默转头望去。 林慕蔚身形清瘦，长发由一只钗子高高束起，身着墨色长袍，腰间一根靛蓝腰带，右边挂着一枚羊脂玉玉佩。 他面色憔悴但难掩眉间疏朗，声音有些疲惫，却在认出绪玉后，刻意放得温和。 相比林默笔下那个野心勃勃，满身恨意的男配，眼前的林慕蔚更像是一个清绝高雅的画师。 林默觉得他的模样和气质和想象中的男配差很多。 如果要林默设定一个场景，她觉得，自己会在群山之巅、轻舟之上遇见林慕蔚。 对方背着一卷画，一支笔，绘尽山河。 他的眼底，也不会有这般疲惫与劳累。 他对林默的出现有些讶异。 -- 第120页 见林默不回答，他再次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这时候的皇兄还不知道绪玉背叛他了呢~（搓手期待 感谢在2022-03-10 23:21:44~2022-03-11 23:1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三只皇兄 林默转过身, 双手背在身后，咧出一个笑容：“皇兄，我……我是来找你的。” 林默又瞥了一眼木牌，声音降了些： “……还有母妃。” 林慕蔚一愣。 他早几年就告诉过她江氏的坟, 但林默从没来过。 林默也很少到林慕蔚的宫殿, 即便来了, 也是待不到一刻钟就走。 他知道，林默看不上他这毫无特色的林子、朴素无华的装潢、还有拿不出手的礼物。 林慕蔚也从不勉强。 因为他确实能力平平。 就连前不久唯一一次他拼尽全力去争的，也失败了…… 想到这儿, 林慕蔚猜到林默一定已经知道自己要被父皇送往边疆了，或许她正是因此来的……林慕蔚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希望。 “你来找我？” “对, 我听说，皇兄要去边疆了。”林默的手指在背后搅个不停，“所以想来问问。” 第一次见到林慕蔚, 林默颇为紧张。 作为读者的她十分清楚没有了亲情牵绊的林慕蔚到底有多狠。 他能从落魄皇子成为叛军首领, 可不是靠脸。 他对唯一给予自己温暖的亲人有多依赖，对那份亲情有多呵护信赖, 就对背叛自己的人有多痛恨。 林默记得，一个跟了林慕蔚七年的门客背叛他后，林慕蔚亲手斩下了他的首级，并将其挂在自己营前三天三夜。 虽说背叛他的事也不是自己做的，可林默毕竟选择隐瞒对方，如今面对面说话，总觉得不安。 而且林默没给人家当过妹妹…… 只能努力回忆清清的动作和语气。 “皇兄什么时候出发？” 还好，林慕蔚也不曾跟林默相处过太多次, 最近几年交谈次数更是少得可怜, 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反而高兴于妹妹关心自己。 “明日下午便走, 刚才在收拾行李，我想着，临走前再来看母妃一眼……” 林默顺着他注视的方向，视线落在木牌上。 但林慕蔚对这件事只是一带而过，声音温和：“我们进殿说？林子里有些冷。” 他贴心地注意到了林默身上薄薄的衣裙，又望向林默身后，皱了皱眉。 “怎么没人跟着你？” “我跑来的，”林默顺从地走到他身边，抬起头，“走吧，皇兄。” 林慕蔚很少听到林默以这样一个平和的语气叫自己皇兄。 他压抑着心里的欣喜，一边带着林默往宫殿走，一边将声音放得极轻，好像怕吓到她一样： “怎么跑来的呢？你身子不好，就算出来也该多披件衣服。” 说着林慕蔚便止住了话，他怕自己让林默厌烦。 林默低着头走，声音闷闷的：“因为娴妃不让我出来。” 林慕蔚微微皱眉，林默一向会喊娴妃为“母妃”，今日定然是两人闹矛盾了。 可娴妃从来都顺着林默，怎么会惹得她生气呢？ “我听说皇兄要走，就嚷着要去找父皇，娴妃一听便生气了，朝我吼，让我坐下。” 林默学着林清清从前向她打小报告诉委屈的语气，再代入一下自己的身份，林默觉得这似乎也不是很难。 林慕蔚平素信任娴妃，但他也不是傻子，立刻便从林默的寥寥几语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娴妃温婉，对谁都一样。 但也只是众人看到的表面。 林慕蔚不去追究到底，因为他只有这一个维系着他和妹妹关系的人。 他很清楚，倘若娴妃真是关心他，就该教林默怎么替他求情，而不是拦着林默，不让她掺合。 林慕蔚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眸色微沉。 “殿下，您回来了……” 林慕蔚的宫殿并不大，没几分钟两人就走出林子，看到了主殿。 殿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身黑衣，二十多岁，抱着一把长剑，神色淡漠；另一个略矮一些，衣袍宽大，满眼担忧地朝林慕蔚走来。 后一个很快看到了林默，眼中闪过诧异，恭恭敬敬地行礼：“草民孟平见过公主殿下。” 另一个持剑拱手，言简意赅：“秦问见过殿下。” 林默立刻认出两人便是林慕蔚的左膀右臂，秦问执武，孟平执文。 两人能力都不小，按理说林默会很高兴林慕蔚身边有用得上的人。 但林默十分自然地挪到了孟平不在的一侧。 因为孟平，就是那个被林慕蔚砍头示众的叛徒。 林默一看到他就想起他的结局，又悲戚地开始推算自己的死法。 林慕蔚发现她挪了位置，只以为她不爱跟这些不入流的人打交道，便挥挥手让他们留在门口，自己带林默往里走。 进了殿，林慕蔚找出自己最新最好的深蓝色披风，递给林默：“披着吧，寝宫里也冷。” -- 第121页 林默道了声谢，给自己披上了。 因为林慕蔚的宫殿确实远没温月宫暖和。 林默拢了拢披风，又扫视一周，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林慕蔚愣了一瞬。 他依旧没有预判到林默还会留下来，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想继续说点什么。 林慕蔚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 他隔着桌子坐在林默的对面，伸手摸了摸茶壶，习以为常地喊了一声“秦问”。 秦问很快出现在门口，提着茶壶去烧水了。 林慕蔚：“抱歉，皇兄这里没什么招待你的。” 听到这里，林默再也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崽。 她以为，就算不受宠，起码是个皇子。 没想到连杯热水都喝不上。 林默摇摇头：“皇兄这里一直没人打理吗？” 屋内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有的地方还落着灰，比起温月宫不知差了多少倍。 “有，只是父皇下旨后，我将他们送回内务府了。” 林慕蔚手里转着茶杯，神色不明。 “跟着我也没什么出路，到了南甫城，也难说能活多久。” “那、那皇兄也该带几个人，一路上舟车劳顿，只是他们两个的话，怎么照顾得过来嘛……” 有被关心到的林慕蔚忍不住勾起嘴角，心中欢喜溢于言表：“绪玉放心，父皇会给我派些人。” 林默已经在真心实意替他考虑，说着便起身：“我还是去找父皇吧，我去求求，父皇肯定不会这么狠心的。” 林慕蔚也跟着慌张地站了起来，不是为了林默的话，而是因为她的动作。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这便要走吗？不然喝杯水，暖暖身子？” 即便这样说着，茶壶还没被端上来呢。 林默注意到了他的神色，瞬间洞悉了他的心思，一边懊恼自己莽撞一边坐回去。 生怕他再多想，还乖乖地补了一句：“好。” 林慕蔚没想到她真的顺着自己的话留了下来，连声喊道：“秦问，水呢？” 秦问拎着滚烫的开水回来，还贴心地沏了茶。 林慕蔚倒了一杯，轻轻放在林默面前：“小心烫。” 林默捂着杯子点点头：“多谢皇兄。” 林慕蔚眼眸带笑，重新坐下：“皇兄觉得，或许娴妃娘娘的话不无道理，圣命难收，即便你去了，父皇也不会因此收回成命。反倒……” 会让父女俩产生嫌隙。 林慕蔚没说出后面半句话。 他想了想，按照林默的受宠程度，大抵不会被怪罪。 可他依旧不想因为自己，让林默遭人议论。 他作为林默的亲哥，夺嫡失败，已经足够丢人了。 林默没听进去对方的话，她写的人物，自然无比确定皇帝对绪玉公主的宠爱没掺半点假。 她端起杯子，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林慕蔚有些紧张地攥了攥拳。 林默点头：“嗯，落水了。” “……” “你落水了？”林慕蔚俊朗的脸上难掩震惊。 绪玉落水这么大的消息，竟然没在宫里传开？! 林默抿了一口茶水：“娴妃是在我醒了之后才请的太医，由头只是说我头痛。” “她怎么敢？” 饶是素来尊敬娴妃的林慕蔚心中也是一片愠怒。 落水第一时间不找父皇，不请人来看，生生挺到林默自己醒来？ 若是她自己醒不来呢？ 难怪林默不再叫她母妃，若是自己被人摆了这么一道，林慕蔚就算死也要拉上对方一起。 这时的林慕蔚还没有像剧情中那样，对绪玉死后唯一有联系的娴妃产生持久性的依赖。 如今听过了林默亲口说的话，林慕蔚对娴妃的滤镜顿时粉碎了个干净。 林慕蔚改变了主意：“绪玉，待会儿我派秦问送你去找父皇。” 作者有话说： 娴妃，危。 第62章 、四只皇兄 兄妹俩又聊了几句, 大概是两人许久没有说过话了，除了大多数沉默相对，几次都是林默挑起话题。 林默问了一些林慕蔚生活上的问题。 林慕蔚虽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想了解自己生活，但还是如实相告。 林默也意识到了林慕蔚过得到底有多惨。 没有母族支持, 朝堂里扶持他的官员又少得可怜, 林慕蔚这些年过得还不如亲王家的世子。 林默深以为, 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能拼尽全力跟男主打一场夺嫡之战，林慕蔚这个男配做得实属牛掰。 假若没有娴妃和绪玉的搅和，说不定林慕蔚能和对方打个平手, 有机会入主东宫也不是没机会。 同样的，林默觉得, 林慕蔚这样的人到哪里、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只要他想，他就能全身心投入，做到最好, 做到极致。 还好林默来了。 林默能给林慕蔚一个坚实的靠山, 不仅靠自己在皇帝那边的宠爱。 林默知道这本书的很多剧情点，男主和女主……到时候她会一一打交道。 她一定会让林慕蔚走上他自己真正的路。 “皇兄离开后, 绪玉要照顾好自己。” 林慕蔚站在殿门口说起这话时，心里是有些不安的。 -- 第122页 从前的他，这种话想都没想过。 可林默今天因为急着见他落了荷花池，醒了第一时间又来找他、还去看了江氏的衣冠冢…… 林慕蔚心疼之余，心中又升起来丝丝热切的希望。 尤其在林默第一次在他宫中坐了这样久，还跟他说了这么多话之后。 他几乎潜意识坐实了妹妹心里有他这一想法。 但他叮嘱完这句话，看见林默摇了摇头，瞬间有些后悔。 可下一瞬, 林默开口： “如果父皇真要皇兄走, 那我就跟皇兄一起走。” 林默说完这句话, 便留下愣住的林慕蔚，跟着秦问离开了。 两人出了宫殿，发现到处都有人在喊绪玉的名字，循声过去，路上有许多宫女太监都在找她。 一批宫女看到了林默，连忙惊呼：“找到了！找到公主了！” 她们一拥而上围住了林默，上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秦问被挤了出去，站在人群外，显然有些无所适从。 他一直跟着林慕蔚，深入浅出，平时不会认识很多人，即便有任务，也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这种场面，他最不会应付了。 秦问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林默朝他招了招手：“秦问！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代表我皇兄呢，须得站在我身边保护我才行。” 林默拉住秦问。 秦问一愣，认真地点了点头。 数名宫女簇拥着两人朝皇帝的承乾宫涌去，在承乾宫门口，林默见到了珠玉。 “公主！您回来了！” 珠玉看到林默第一眼就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马上就要抱住林默。 秦问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将扑上来的女子往外一推。 “啊！”珠玉猝不及防被推出几米远，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珠玉心疼地看着被摔碎的镯子，连身上的擦伤都没注意了。 她狠狠转过头：“你……” 结果对上男人冰凉凶狠的视线，珠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秦问神情严肃地俯视着珠玉：“我要保护公主。” “我、我也没想伤害公主啊……”珠玉欲哭无泪，却不敢大声反驳。 “你想用脸上那些脏东西蹭在公主身上，我们殿下说了，公主素来爱干净。” 珠玉听到前半句话下意识抹了一把脸，一个女子被这么说，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听到后半句话，珠玉就放下了刚才的羞愧。 她眼珠一转，打量起秦问。 不消片刻，珠玉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原来公主是去太子那儿，珠玉得罪这位大人了。” 珠玉听到“殿下”二字，下意识联系上了“太子”林慕昭，毕竟林默平日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 而且能送公主回来的，一定是太子的心腹。 珠玉脸上带着笑意，朝他行礼，然而还没行完全礼，忽听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什么太子？” “我家殿下乃三皇子。” 珠玉震惊地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林默已经带着秦问迈进宫门了。 珠玉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三皇子？！ 绪玉公主怎么会去他那儿！ 不只是珠玉，殿内的皇帝看着身边抱着自己手臂，不断眨眼暗示他点头的绪玉，也陷入了沉默。 林默：“父皇，你不要让三皇兄走好不好？”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站在对面，神色尴尬的娴妃。 刚刚林默进殿的一瞬间娴妃就瞧见了她，又第一时间地打了招呼，还要往林默身上扑。 结果自然是又被秦问皱着眉挡开了。 秦问还声音极轻地吐槽了一句：“这主仆俩都什么毛病？”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只有娴妃和林默能听见。 林默忍住嘴角笑意，脚下飞跑几步，甜甜地喊了一声父皇，又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挑了挑眉：“你怎么去你三皇兄那儿了？” 如林默所料，皇帝完全不会因为她说什么话而生气，反而好奇她的真正目的。 林默的真正目的已经说出来了，但其他人却不信。 娴妃手中捏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担忧地朝林默走了几步：“这傻孩子，惯是个心软的，只要一求就应。” 林默很想翻个白眼，娴妃在这里真的很影响自己发挥。 于是林默往皇帝怀里缩了缩，瘪着嘴，似乎很抵触娴妃的靠近。 “你别瞎说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父皇也是！” 随着绪玉长大，皇帝已经许久没见过她这副小女儿作态，心里充斥着老父亲的欣喜，伸手指了指娴妃，让她站在原地。 娴妃只好讪讪地停了下来。 皇帝低头：“刚才娴妃已经同朕说过了，她也是一时心急，实则早就去派人喊了太医，不过那人途中迷了路。” 娴妃连忙应声：“没错，我的绪玉啊，母妃待你数十年如一日，怎么可能想害你呢？” “你不要听了旁人的谗言，他们不过想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娴妃眼中含着热泪，用帕子轻轻擦拭眼角，一派慈母模样。 林默：“……” 见林默不说话，皇帝有些担心地低下头，发现她竟也哭了。 -- 第123页 绪玉公主平日被宠上了天，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出门更是人人避让，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皇帝一片糊涂地想着，上次小女儿哭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江氏去世。 皇帝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到这件事了，可他突然因此有些理解为什么林默来为林慕蔚求情。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到底是同母所生，两兄妹纵使平日不常走动，可血浓于水，林默到底还是会心疼这个哥哥的。 绪玉还是太善良了。 皇帝怜惜地给林默递帕子：“怎么哭了？” 林默一言不发，只面无表情地落泪。 皇帝有些慌了。 林默这才哽咽却冷静地开口：“娴妃要杀儿臣，父皇不仅不替儿臣做主，还袒护凶手。” “儿臣觉得自己哪怕死了也无足轻重。” 皇帝一顿。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娴妃。 娴妃在绪玉跑出去后便主动来“告罪”。 她说自己见到绪玉落水，心急如焚，情急之下派了个刚到宫中不久的小太监去请太医，结果小太监迷路了，她哭成了个泪人也不见太医来，便要自己去找。 这时候绪玉醒来了。 娴妃说，绪玉瞧见身旁没有太医，便咬定娴妃要害死自己。 后来娴妃又去请了太医，太医边说是绪玉染了寒气，一时头脑不清醒了。 皇帝责怪娴妃大意，说绪玉从小身子骨便不好，怎么能让她生病。 但娴妃对绪玉的关爱用心是他看在眼里的，便象征性地罚了半年的例钱。 然绪玉回来后说了这么些话，可不像是“头脑不清醒”的样子。 娴妃自打抚养绪玉，可谓母凭女贵，要什么有什么。 但她心里有鬼，只是一成不变地浮夸表演，在皇帝面前极力展示着对绪玉好。 往日绪玉都是配合的，可现在…… 娴妃的笑容有些僵硬。 “绪玉乖，娴妃怎么会害你呢？” 生杀予夺一手遮天的皇帝在自家小女儿面前，声音放得极其温和。 娴妃眼前一亮，皇帝这是信任她了？ 一旁的秦问眉头紧锁，他一直跟在林慕蔚身边，自然知道林慕蔚对这个妹妹有多喜爱。 刚才兄妹俩聊天时秦问不在一旁，也不知晓这件事。 可皇帝对绪玉公主的宠爱更是人尽皆知的。 皇帝亲眼看着林默哭，亲耳听到林默的说法，却回应了这么一句话…… 就在两人都以为皇帝要就此掀过这一篇时，皇帝再次开口： “不过你要是怕，那就搬出去吧。” “皇宫如此大，你想住哪里都可以。”皇帝笑眯眯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别说皇宫了，这偌大山河，只要绪玉想去，哪里都去得。 娴妃面容失色，扶住一旁的桌子，手脚发软。 皇帝……这是信了。 林默心中满意地点点头，擦去了脸上的泪：“反正儿臣不敢跟她住一起了，父皇，要不这样吧。” 林默抬起头：“我住临华宫旁边。” 临华宫是林慕蔚的宫殿，而那一片的宫殿都又小又破，荒凉得可怜。 作者有话说： 林默：娴妃好坏！绪玉好怕！皇兄好惨！ 感谢在2022-03-11 23:29:52~2022-03-12 21:1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珂崽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2个；余音、三碗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信、余音 5瓶；废机场 4瓶；六月飞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五只皇兄 皇帝有些诧异。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皇帝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乖绪玉, 父皇说出的话不能收回。” 他对这个儿子没有太多感情，其实他对几个儿子都没什么太多的感情，看重子嗣不过是想多几个皇储的人选。 对于这两个活下来的儿子，皇帝也一直采取放任生长的方式。 太子之位, 谁有能耐, 谁就上。 皇帝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没人扶持, 全凭自己打拼。 所以两兄弟夺嫡，皇帝一点也不意外，他持中立态度, 赢了的就封太子，输了的他倒也不会贬低。 只是林慕蔚…… 当年江家通敌后又被灭门, 这件事始终是林慕蔚身上的污点。 母族不在了，他却要承担母族带来的污点，皇帝也很无奈。 他只能将林慕蔚送到江氏一族倒下的边疆, 希望他能洗脱污点。 然而林慕蔚自然没想到这些的。 皇帝也从未对他说过。 除了绪玉, 皇帝对谁都是不露辞色，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林默心中暗暗叹息。 若是林慕蔚知道皇帝用意, 他还会选择通敌吗？ 林默点头：“那好吧。” 皇帝看着她，有些意外。 按照绪玉从前的难缠程度，他以为她怎么也得撒个娇，多求几遍呢。 其实皇帝并不在意绪玉跟哪个哥哥比较好，相反，绪玉能担心林慕蔚，这让皇帝觉得林默看重亲情，是好事。 -- 第124页 林默若早些表露出对这个哥哥的偏袒, 皇帝或许也不会将林慕蔚送那么远。 只是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了。 天子一言, 千钧之重, 不是能儿戏的。 不过皇帝倒是可以提早几年将林慕蔚接回来。 “绪玉真懂事……” “我要跟皇兄一起去边疆！”林默懂事地发言。 皇帝哽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 林默迎着他的目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皇帝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不行！”娴妃没忍住喊了一声，几欲将手中帕子绞碎。 她绞尽脑汁想着理由：“……我的乖女，边疆那么苦，你过不惯的！那边什么首饰、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还有一群蛮族流寇，你一个女儿家，万一落到他们手里，不知道要怎么被……” 娴妃还没说完，后半句话就被皇帝瞪了回去。 林默可不怕她吓唬：“皇兄会保护我的！” 皇帝想说什么，但看到蠢蠢欲动的娴妃，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 娴妃不敢有违，捏着帕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皇帝看向一旁好像没事人的秦问：“你怎么不走？” 秦问：“回陛下，我要保护公主安全。” 皇帝气笑：“混账东西，你意思是公主在朕身边不安全？” 林默扶额，朝秦问摆手：“你先出去！” 秦问顿了顿，朝两人拱了拱手。 皇帝看着秦问离开，有些好笑：“你皇兄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呆瓜？” 说完皇帝回头，看向林默。 “绪玉，你怎么想的？” “回父皇，儿臣落水时做了一场大梦。” 林默开始编瞎话模式。 “儿臣梦到母妃还在时，皇兄带着我一同玩耍，有一次我险些掉进了井里，是皇兄紧紧拉住了我。” “那时皇兄也才不大，却肯舍身救我。” “而那么些宫女太监，却一个都不敢跳水救我；口口声声说疼我爱我的娴妃在旁，却连太医也不肯叫。” 林默微微低下头：“父皇不知道，娴妃是在我醒了之后才去请的太医，用的是‘头疼’缘由。若是儿臣今日没醒过来，恐怕谁也不知道儿臣差点溺死。” 皇帝静静地听着，眉头越拧越紧。 “经这大梦一场，儿臣方觉得，这几年我确实有些浑浑噩噩。不只是与皇兄疏远这件事，在别的事上也是如此。” “儿臣猛然发觉，是因为有父皇和二皇兄护着我，我才能活到现在，可若是没人护着儿臣呢？” “所以儿臣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儿臣想改过。” 林默抬起脸，一双明亮的黑眸亮晶晶地注视皇帝：“儿臣觉得，这是最好的机会、” “父皇就让我跟着皇兄走嘛，皇兄一定会保护我的！” 皇帝沉默半晌，浅浅叹了口气，伸手刮了一下林默的小鼻子：“你啊……” 其实皇帝怎么会不知道林默在民间风评，他只想着，现在有他极力偏袒着林默，就没人敢有异议，更不敢舞到他和绪玉面前。 可正如绪玉所说…… 如果自己不在了呢？成为皇帝的林慕昭会像自己这般毫不犹豫地偏袒林默吗？ 来自老父亲担忧的视线落在林默脸上：“边疆太危险了，你又没吃过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皇帝笑了笑：“你就会耍嘴皮子。” “父皇若是还不放心的话，可以给儿臣和皇兄多派些人！”林默提议道。 “父皇不知道，今日我去皇兄那里，宫殿里冷得叫人发抖，”林默摸了摸身上的披风：“皇兄把他唯一一件好的披风给了儿臣。” 林默刻意往惨上说，反正林慕蔚不在身边。 “一整个皇宫，除了皇兄就只有两个人。” 林默说着，还抹了一把硬挤出来的的眼泪。 皇帝微微皱眉：“下人都不在？” “嗯，皇兄把他们送回内务府了，因为他觉得那些人跟着自己没出路。” 皇帝倒是没想过林慕蔚会做出这种事。 在他印象里，三儿子有点阴郁，对自己恭敬而疏远。 他以为，林慕蔚会是一个利己主义者。 皇帝对上林默期待的视线，失笑：“不是朕不想给他派人，你若要跟去，父皇还想派一支军队送你们呢。” “只是南甫城那边有驻守军队，若是派兵去，他们保不齐会觉得你三皇兄信不过他们，这样一来，他想早日融入其中、夺得掌兵权便难上加难了。” 林默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没再多要求。 “这样吧，”皇帝思前想后，也觉得不放心林默就这么跟着林慕蔚去边疆，“待你们到了南甫城，安定下来了，就给父皇修信一封，父皇再给你派些精良的高手伪装成侍卫，如何？” 皇帝能放心派给她、守护她安全的，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林默重重地点头：“好！” 林默之所以要人，是因为她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和林慕蔚的安危。 南甫城不同于都城，那边流寇作乱，自己身体又不好，真的打起来了，估计她都跑不了多远。 再者林默没有忘记传入这个世界之前，她收到的金手指——空手接白刃。 -- 第125页 让她无形中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因为每个世界的金手指都是与反派们密切相关的。 这就让林默不由猜测林慕蔚可能有很多危及生命的时刻—— 而她就是挡刀的那个。 现在有了皇帝的承诺，林默也有了些许安全感。 只要保证路上和到南甫城的几日内她和林慕蔚是安全的就好了嘛！ 林默兴高采烈地告别皇帝，临走前还跟皇帝拉钩：“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皇兄也不行！” 皇帝笑着问她为什么，林默摇摇头，只要他保证。 实际上，林默担心娴妃会有准备，太子那边虽然或许不会再关注林慕蔚，但万一男主因为自己的到来偏离剧情走向，想对林慕蔚不利呢？ 林默笔下的男主林慕昭虽是个仁爱的明君，但不代表他会对有卷土重来、夺他储君之位可能的兄弟手下留情。 回到温月宫的林默将宫女赶出屋子，开始自己打包行李，她本想将梳妆台上的首饰装进平时出游带着的二层小匣子里，可首饰太多了，林默只能挑了几样贵的拿。 塞满了第一层，林默又在第二层铺了满满的金条，这东西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卖不掉首饰的时候能直接花。 林默想了想，又把柜子里搭配的几个香囊拿了出来，掏空后塞满了金瓜子。 过了一会儿，她打开门。 宫女一拥而上，等着吩咐。 林默微笑：“我把柜子都锁上了，不要让娴妃进我屋里。” 娴妃自己其实已经够富贵了，却还是没少从她这儿顺东西。 顺走的东西大多供给了自家母族孙氏。 娴妃的父亲孙忠靠这些钱一路打点，博得同僚欢心，再加上娴妃在皇帝耳边吹的枕边风，如今已经官达二品。 林默本来想搬到临华殿隔壁的，但既然要走了，她也不打算弄的那样麻烦。 干脆上锁，不让她进。 宫女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 林默还怕她们没听懂，特意重复了一遍：“要是我回来的时候柜子被开过了，丢的东西要从你们例钱里扣的哦。” “所以若是娴妃来了，你们就说钥匙在父皇那儿，让她自己去拿，懂了？” 众宫女这才明白林默的用意，忙不迭连声应道：“奴婢懂了。” 林默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看了眼天色，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一个人睡觉去了。 半睡半醒时，林默已经计划好明天要做的事。 早上去找太子，跟他透个底，拉近点关系，免得两兄弟嫌隙更深。 毕竟两人并就没有什么苦大仇深，即便有，也是当年神志不清的江氏灌输给林慕蔚的，林慕昭倒是从来只当林慕蔚是个正常不过的竞争对手罢了。 而且林慕昭的生母刘贵妃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江氏和她两个孩子的事情。 只是刘氏为人清冷，不善言辞，便让娴妃钻了空子，处处暗示心思敏感的江氏。 林默想好了，只要她在，她就不会让两人闹到最后的地步。 看林慕蔚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醉心权势”、“权欲熏心”的人。 林默模模糊糊地想着。 她想看看最后放下仇恨的林慕蔚是什么样…… 临走前，最好再把自己的东西都往林慕蔚宫里倒腾一下，免得那些宫人忽略临华宫，不去打扫。 自己和林慕蔚总是要回来的。 “……公主。” “公主？” 林默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向床边的宫女：“……什么时候了？” “回公主，已经午时了。” 林默“腾”地坐起来，随手抽过宫女盛着的托盘里的一支簪子挽了个发髻，一边扯下挂在一旁的衣裙。 “皇兄呢？皇兄有没有来找过我？” 宫女们相视一眼，齐齐地摇了摇头。 林默松了口气，“那就好，待会儿我去找皇兄用过午饭再走。” 吃完饭再去找林慕昭吧。 站在林默身旁的两位宫女给林默系着腰带，看了眼对方，踟蹰着开口： “公主，三皇子没有来找您，而是……” “而是直接走了。” 作者有话说： 12点前还有一更。 第64章 、六只皇兄 06 林默怔住：“什么意思？” 宫女抿着嘴唇, 小心翼翼：“三皇子今早去拜见陛下后便出发了。” “那我呢？他没有来温月宫吗？” “据看门的宫女说，三皇子曾在温月宫门口停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林默不能接受昨天还好好的林慕蔚突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走了。 他既然去过承乾宫了，那皇帝一定会跟他说，自己已经同意了林默跟他一起去。 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自己走了？ 宫女们为她系好腰带, 林默匆匆朝门外跑去, 刚要踏出殿门, 又折了回来。 她一手抱着匣子一手拎着五个沉甸甸的香囊，朝承乾宫走去。 “公主，软轿准备好……” 林默没工夫理他们, 只顾着低头赶路。 立即有两名宫女跟了上来，接过林默手里的东西：“公主, 我们帮您拿。” 林默也觉得拿着东西走不快，便把东西塞进她们怀里，自己加快了步伐。 -- 第126页 皇帝早早下了朝, 看到气势汹汹的林默后一点也不惊讶, 似乎已经猜到她会来。 他放下手里的书：“绪玉来了。” 林默不知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加上委屈, 一开口竟有些哽咽：“父皇！您怎么让皇兄一个人走了？” “不是一个人，”皇帝抿了一口茶，“我给他派了八名侍从，路上能照顾他。” “您知道儿臣是什么意思。” 林默双眸漆黑，定定地盯着皇帝，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皇帝放下茶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你真想去？” 林默看着他不说话。 皇帝“嘶”了一声。 他本以为林默是一时起意，小孩子心性, 一瞬间觉得谁好就嚷着要跟谁玩。 等到人真的走了, 也就忘了。 ……没想到林默是认真的。 “儿臣以为父皇也是认真对待儿臣说的话。” 被林默这样看着, 皇帝有些心虚。 “麻烦父皇给儿臣准备几匹好马。” “你要骑马？你会吗？” 林默一顿。 糟了，她好像真的不会骑马。 皇帝将功补过：“你三皇兄也是乘马车走的，父皇给你备几匹好马拉车，准能在天黑之前赶上，可好？” 见皇帝再没有阻止之意，林默心中总算是略略松了口气。 皇帝刚吩咐完人去准备，两个宫女被带了进来。 是跟着林默过来的，帮她拎着东西，慢了一步的那两位。 皇帝打量了她们一眼。 两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只盯着脚前的地面。 皇帝：“你们两个，愿不愿意跟公主走？” “奴婢愿意。” 两人答到。 林默：“……” 您是皇帝啊！您问的，她们怎么敢说不？ 林默正视两人，语气慎重：“你们在都城有没有家人？” 两人都点了点头：“有。” “你们若是跟我走，或许要几年都见不到家人，生命亦有危险，但我会给你们家人一笔钱。” “你们好好想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们。” 一个略矮的宫女面色犹豫起来。 “奴婢……奴婢有父母需要赡养，恐怕……” “无碍。”林默看向另一个，“你呢？” “奴婢愿意。” 那名宫女扬起脸，露出坚韧的眉眼，一看就是个做事利落的。 林默想了想，好像刚才第一个跟上来的就是她。 “奴婢有三个弟妹需要养，公主若能给奴婢父母些钱财能养活他们，奴婢万死不辞。” 林默望向皇帝，后者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奴婢翠喜。” 这个名字倒是没听过。 有了上个世界“江离舟改过名”的前车之鉴，林默谨慎地问了问她原名叫什么。 她愣了愣：“奴婢……原名织岚。” 林默松了口气：“这个名字好听些，往后你就用回原名吧。” 织岚似乎意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用回原名，连忙谢恩。 皇帝遣她去收拾马车，待她走后，又叫人去内务府把织岚的档案找出。 . 织岚坐在一旁，接过林默手里的匣子和香囊，打算放在座下。 “等等。” 林默拿了一个香囊，绑在腰间，又拍了拍：“行了，剩下的放下面吧。” 织岚点头称是。 她不知道绪玉公主平时那样奢华，为什么突然这么担心起钱财来。 不过做为一个合格的宫女，她是不会乱想乱问的。 “往后，你就叫我小姐。” 不然行路太危险了。 织岚立刻改口：“织岚省得，小姐放心吧。” 林默眼眸微弯，织岚还算上道。 皇帝给林默准备了四匹快马。 为了不惹人注意，只派了一名贴身侍卫做车夫，再远远地跟着些高手。 皇帝倒也不很担心这半日路程。 毕竟他们晚上就能到林慕蔚身边了，再行个三日就能到南甫城，不会在路上耽搁多少时间。 若有拦路贼人，扮作车夫的侍卫能抵挡一些时间，待后面的高手跟上来，哪怕一座山的贼人也能摆平。 侍卫知道林默着急，这一路快马加鞭，又挑了些崎岖的小道，纵使屁股底下垫了三层垫子，林默也被颠的七荤八素直作呕。 织岚见她不适，想叫侍卫停下来歇一歇。 却被林默拦了下来。 林默一边捂着心口，一边拉着织岚：“赶路要紧，呕……” 好在只是干呕，林默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也呕不出什么。 晕得厉害了，林默就靠着织岚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 再睁眼，林默掀开帘子，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 只能看到远处的两山狭缝露出的一片昏黄余晖。 马车也驶上了平缓些的道路，林默难受得不那样厉害了。 侍卫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朝林默颔首道：“小姐，绕过这条路再走不远就有一个小镇子，里面有驿站，三……三公子应当在那儿停下了。” “太好了……” 林默缓缓吐了口浊气，又深深吸一口气。 如今是晚春早夏，未全黑的傍晚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 第127页 正适宜感受到山间清新的草香…… 不对。 林默一怔，微微皱眉。 侍卫也察觉到不对劲，慢慢收紧了缰绳。 空气中不只有野花与草香，还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 马车已经彻底停下，眼看着就要拐过这座小山了，三人却不敢再进。 侍卫回头看向林默：“小姐，我们……” 林默抓紧帘子，有些紧张。 她知道，自己这幅身体可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林慕蔚与她脚前脚后拐过了这座山，倘若……倘若那边是林慕蔚呢？ “不如属下去打探一下。” 侍卫说着就要动身，下一秒林默跳下马车，把他拉了回来。 她沉吟半晌，微微眯眼：“如果真是有预谋要伤哥哥的……你若去，保不齐会被发现。” 不论是太子还是娴妃都有足够的理由和钱买凶，而若花了重金，那必然极其危险。 “倘若只是山贼，那我们也不必怕。” 林默回头：“织岚，你怕吗？” 织岚从路边捡了一根棍子，两手死死地攥着棍子挡在胸前：“织岚不怕。” 林默：……如果你抖得没这么厉害就好了。 林默：“你留下吧，待会儿其余侍卫就能赶到，你给他们指路。” “不！”织岚突然爆发出一股勇气，上前两步：“织岚跟小姐共进退！” 林默深深看了她一眼：“上车。” 马车再次缓缓驶动，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林默的心也越来越沉。 如果真是林慕蔚…… 马车朝着小山驶去，刀剑之声渐渐传进三人耳中，在林默的催促下，马车加快了速度。 拐过小山，刀剑相接声音越发明朗起来。 林默掀起帘子看过去，前方稀疏的树木之间，正有一辆马车，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个人。 林默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压低了发颤声：“停车。” 侍卫应声停下，又从马车下抽出一把剑，林默让织岚留在原地，自己跟着侍卫慢慢前进。 两人走近了些，看到满地的尸体，心中咯噔一下。 他们又绕到那辆马车的另一侧，果然看到了正在死斗的几人。 林慕蔚被护在中间，孟平在他身边伸出手臂虚掩着，而秦问孤军奋战，站在两人面前，独挡三名黑衣人。 林默心急，却没有立刻催促正在旁观的侍卫。 他在找出黑衣人进攻防守时露出的马脚。 这样的人不同于平凡的山贼流寇，他们个个是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的，打起来各有各的路子。 连林默也看得出来，这三人招式很辣，杀心已起。 秦问已经抵挡了一段时间，可双拳难敌四手，全身上下多出割伤，如今已经落了下风。 侍卫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找出他们的破绽，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等。 他朝林默点了点头，朝三名黑衣人疾驰而去，加入战斗。 林默紧张地观战，一边恨不能自己在林慕蔚身边，一边怨自己没有早把这个孟平赶走，瞧他护的这两下子，生怕剑不长眼戳到自己一样！ 好在皇帝给她的侍卫还是有两下子的，跟秦问一起，将三名黑衣人击退了几步。 没过一会儿，林默听到身后的树上“唰唰”几声。 她抬起头，看到几个黑影从自己头顶飞奔向三人，直取三人性命。 终于等来了余下的侍卫。 他们武功高强，很快将三人团团围住，三人见刺杀已然不成，对视一眼，齐齐抹了脖子。 林默看着三人被拖走，心中慢慢安定下来。 林慕蔚看着数名侍卫，又看到他们衣角的金标，认出他们是皇帝的亲信侍卫，怔了一瞬。 紧接着他扫视四周。 林默主动从树后走出，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忽略地上的尸体，然后扬起一个笑脸：“皇兄。” “绪玉！”林慕蔚难以置信，“你怎么……” “皇兄就那么把我扔下了，就没什么解释的吗？” 林慕蔚眼中闪过内疚：“抱歉，绪玉……” 他确实不辞而别，因为自己害怕看到绪玉第二天反应过来，面对他时的迟疑。 可若绪玉这次没有跟来，恐怕他逃不过这一劫。 “皇兄不必……” 林默刚走到林慕蔚身边，突然觉得旁边白光一闪。 林默下意识挡在林慕蔚身前，不自主地伸手一接。 “……” “绪玉！” 林默低头看着手中差点割破自己咽喉的小木片，不知道是副作用还是害怕得有点手脚发软。 在昏迷之前，林默迷迷糊糊的只有一个想法：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2 22:04:40~2022-03-12 23: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七只皇兄 孟平瞬间被众侍卫控制住。 林慕蔚眼睁睁看着林默滑落, 悄无声息地倒在自己怀里。 “绪玉！” 一众侍卫将孟平压倒在地，另一部分围了上来，同林慕蔚一起将林默送上马车。 -- 第128页 织岚将林默那辆马车上的垫子全抱了过来，铺在车厢的地上, 让林默躺得舒服些。 她回身掀开帘子, 见侍卫们齐齐站在马车前, 表情肃穆地看着没有丝毫反应的林默。 林慕蔚跪坐在林默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 是稳的。 侍卫们松了口气。 他们是被派来保护公主的，若是公主有什么事, 他们也别想活了。 “绪玉怎么会在这儿？”林慕蔚声音低沉。 刚才同秦问一起抵御三名黑衣人的侍卫朝林慕蔚行礼：“属下周十一见过三皇子。回三皇子，我等奉陛下之命, 护送公主来与您会和。” 林慕蔚皱眉：“胡闹！南甫城哪里是她能去的地方，这一路凶险你们也看到了，若是……” 他一阵后怕。 他甚至没看清孟平出手, 林默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接下了暗器。 林慕蔚只觉得, 一切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的妹妹是没学过武功的，哪怕是这些高手都无法在一瞬间做出反应。 可林默却毫不犹豫地挡住了他…… 林慕蔚攥紧了拳头, 神色复杂。 原来绪玉对自己感情这样深吗？ 人们常说血浓于水…… 林慕蔚不自觉抚上心口，觉得心中一阵阵酸涩，让他险些滴下泪来。 他以为亲情已经离自己太遥远了，江氏早亡，妹妹不认他，皇帝又没有半点温情。 林慕蔚早就习惯孤家寡人。 可…… 林慕蔚的视线落在林默轻闭的双眼上，又移到她纤细的双手上。 林默刚刚就是用这么一只纤细到能被轻易折断的手，替他挡下了暗器。 林慕蔚从未想过, 原来他也有机会被亲情照拂到。 “三皇子, 属下们本是奉陛下之命, 不欲引起关注，但您遇刺，公主又昏迷不醒，我等也没有再藏下去的理由了。” 周十一道：“走过这片林子便有一个村镇，应当有医馆，我们先过去吧？” 林慕蔚点点头。 虽然林默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林慕蔚依旧担心极了。 他还没有见过林默这个样子。 “那……这个叛徒呢？” 周十一朝身后侍卫摆手，几名侍卫将孟平推搡到马车前，又朝他膝盖窝狠狠踢了一脚。 孟平两手被绑住，以头抢地，挣扎着直起了身子。 林慕蔚死死地盯着他，后者一言不发地挪开视线。 “带着。”林慕蔚声线平稳。 孟平却忍不住颤抖起来，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跟了林慕蔚数年，在清楚不过林慕蔚越发怒时便越平静。 周十一没有给孟平狡辩的机会，让下属把布条塞进了他嘴里，又将他拉到车后，绑在了横梁上。 孟平预料到自己要被车拖，惊恐地胡乱蹬着腿。 可惜没人理他。 周十一放下车帘，擦了擦车夫位置的血迹，坐了上去，扬起鞭子：“驾！” 余下的侍卫赶着默之前乘坐的马车跟了上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很快出了这片林子。 又行了不远，前方隐约传来人群嘈杂、鸡鸣犬吠的市井声音。 林慕蔚掀开帘子，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还算热闹的小镇。 小镇不大，但街道还算整洁。 马车前后驶入小镇，沿着最宽敞的一条路往前走。 靠近大路的两边商铺虽然已经关了门，但每家都细心地挂着两个红灯笼照明道路，他们不久便找到了驿站。 这座小镇上的官道是常经之路，便主要靠来往商旅车辆停靠在驿站，借此挣钱。 故而驿站也算是整座小镇最高最大的建筑。 共有两层，一层大约有十八个房间，后院还有安置马车和马匹的地方。 当下天色已黑，路过的商旅若是要歇息早在天黑之前便到了。 像他们这个时候来的很少。 掌柜的听到马蹄声音，带着伙计应了出来。 周十一停下马车，扬了扬手，后面的一车侍卫便心领神会，一部分去解开马匹，一部分去安置马车。 看到雷厉风行的这伙人，掌柜的先是一愣，很快意识到对方身份绝不简单。 周十一朝掌柜的抱拳，又回身掀开了车帘：“公子，到了。” 织岚闻声，慢慢扶起昏睡的林默。 林慕蔚则挡着林默，上下扫了眼掌柜的。 后者一个寒颤，面上堆满了笑：“贵客光临……” “你们镇上有没有医馆？可否出诊？”林慕蔚不想跟对方寒暄，直接说出意图。 掌柜的连忙应道：“有、有，是一个老头子开的，带着一个徒弟，日常都是能出诊的。” “去请。” 掌柜的以为他在对自己说，刚要应好，就听面色冷峻的侍卫领了命，又派了手下打听。 林慕蔚声音淡淡：“医术如何？” 掌柜的不敢乱说话，有些紧张地错了搓手。 “反正、反正我们镇上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请他们来看。” 看来他也不知道什么。 林慕蔚回身抱起林默，织岚在一旁替林默抚平卷起的衣角，又率先跳下来，接应着林慕蔚下了车。 掌柜的看到昏迷不醒的女子，心中惴惴不安。 -- 第129页 这看起来也不是头疼脑热的小病啊！ “最好的房间。”织岚从林默的香囊里抓了两粒金瓜子，搁到掌柜的手心里。 掌柜的瞬间握住了两粒有分量的瓜子，咽了咽口水。 他那还敢多想，连声应着，又转身给了伙计一手肘：“快，快带着贵客上二楼！” 伙计自然也意识到来这伙人不简单，连忙去柜台取了钥匙带着三人上楼。 掌柜的回过头，朝侍卫笑了笑：“贵人还有何吩咐？” 周十一：“这几匹马用最好的草料，喂足了。” 掌柜的连连点头：“哎，小的明白。” “还有……” 周十一瞥了眼自己刚才坐着地方，上面有些干涸的血迹：“把这辆马车洗干净。” 掌柜的笑容一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手里的两粒金瓜子愈发烫手。 不过他也是见过风浪的，很快回过神来，带着另一名伙计完成吩咐去了。 再说带着三人上楼的伙计很有眼力见给三人开了两间房，一间是林默与织岚住的，一间是给林慕蔚的。 他端着空茶壶：“小的待会儿就送来茶水，贵客还有什么吩咐？” 见林慕蔚不说话，织岚说道：“准备些吃食。” 伙计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应上林慕蔚的视线，织岚低了低头：“小姐为了在天黑之前追上您，午时起来了连膳也没用，路上又抄了近道，一路颠簸得不得了。” “如今小姐腹中空空，想来一定很不好受。” 林慕蔚闻言朝林默望去。 躺在床上的林默平稳地呼吸着，林慕蔚鼻子有些发酸。 他不明白，为什么林默放着皇宫里在皇帝身边要什么有什么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跟他来。 若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织岚心思缜密，猜到林慕蔚或许在想什么，补充道：“想来小姐活到这么大，也没吃过这样的苦，若是公子还要赶她走……” “且不说您放不放心这她原路折回。您难道忍心小姐为了您拼命，醒了还要听见您赶她走的话吗？” 林慕蔚眸色微暗，看向织岚：“你倒是会说。就不怕绪玉跟我走下去，遇到更多危险吗？” 织岚不卑不亢：“奴婢知晓小姐心意，所以替小姐说话。若是您不让她去，她恐怕要比被威胁到生命还难过。” 林慕蔚沉吟半晌，忽听门外脚步声响起。 “公子，大夫带来了。” 织岚快走几步，打开了门。 周十一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进来。 老头佝偻着身子，一身灰白布衣，朝林慕蔚微微抬手。 又好像看不清一样眯了眯眼睛：“病人在何处？” “这儿。”织岚扶着他的胳膊往床边走。 林慕蔚：…… 他看向周十一。 这人能行？ 周十一点了点头。 方圆几十里都再没有大夫了，这是唯一的选择。 织岚将老头扶着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又将林默的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老头搭上林默的手腕，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 三人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他。 不一会儿，老头缩回手，捋着胡子：“我看不懂，但她死不了。” 林慕蔚皱眉，不满道：“什么意思？” 老头：“就是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你不是说你看不懂？” “我确实看不懂，因为她什么事儿也没有，但……”老头顿了顿，“像是被一瞬间抽空了全身力气……” “我看她身体不太好，你们有没有让她情绪起伏太剧烈？” 林慕蔚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不辞而别给林默带来的影响，还是林默替自己挡住了暗器时情绪波动所致。 他想了想，把两件事都说给老头听了。 老头点点头：“依我所见，大概是后者影响更大些。” “刚才我没有从她的脉搏中摸到练武底子，她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身体还要比平常人差许多。” “你让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去挡刀，她不吓坏了才怪。” “我怎会让她替我挡，”林慕蔚满眼愧疚望着林默，“……我最不该的是不辞而别，不然她也不至于此。” 老头本来忽略了林慕蔚口中说的小姑娘是主动挡上去的。 但见林慕蔚如此严肃，不像随口扯谎，他也有些诧异。 “若实在是她一瞬间反应过来的，那当真是下意识之举。”老头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我给你开几副安神方，”老头说着，想再确定一下，一边搭上了林默的手腕，一边念叨着药方。 林慕蔚认真地听着他的喃喃，突然，老头“嘶”了一声。 林慕蔚抬起头望去，对方神色显然没有之前轻松。 “怎么……” 他砸吧几下嘴：“她之前都用的什么药？” 林慕蔚一顿：“她之前不在我身边。” 说着他又看向织岚，后者也摇了摇头：“一直都是娴娘子亲手熬的药，从未经过我们的手。” “但药方都是经过……老爷和药局一一看过的，用材也都是极好的。” 林慕蔚听着，却察觉到不对劲，看向老头。 老头一边捻着胡子一边叹气：“看来这个娴娘子没安好心呐。” -- 第130页 林慕蔚：“……为何？” “这位姑娘身体不足是打娘胎带来的，以老夫看，她小时候应当有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这般才活了下来。” “可……”老头顿了顿，挑了挑眉看向林慕蔚。 林慕蔚喉咙发紧：“先生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她如今吃的这药不简单，就是拿着药方去一般的药铺抓药，也没有掌柜会看出不对劲。” “按照你们说的，这药方表面滋补养气，包括它的用料、搭配，看上去都是顶顶的调理身体的好东西。” “而老夫料想得到，这些药材的副性相搭，用量一变，那就是损伤身体的东西。” 林慕蔚脑中恍若炸开惊雷。 好像怕林慕蔚不信自己，老头接着说：“这姑娘近几日落过水吧？” 林慕蔚紧紧盯着他。 老头淡然自若：“这姑娘命大，依着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早该在落水时几瞬就沉下去了，即便救上来，也是药石无功。” 作者有话说： 今晚3更。感谢在2022-03-12 23:58:44~2022-03-13 19:3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我永远喜欢四宫辉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克利里斯汀 60瓶；废机场、你信 5瓶；景柯 3瓶；栗子 2瓶；六月飞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八只皇兄 “咳。” 林默觉得喉咙中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隐约想起自己一路奔波，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过。 “织岚……” 她声音干哑。 “小姐！”织岚从桌子上抬起头，双眼一亮，飞快奔到床前。 “小姐, 你醒了。” 林默抬起手动了动, 在织岚迷茫的注视下, 极其费力地挤出了一个字：“……水。” “啊，对！水！”织岚高兴糊涂了，连应了几声, 回身给林默倒了一杯茶水。 “奴婢上个时辰泡的茶，有些凉了。” 林默不管三七二十一, 一口气干了几杯，这才觉得嗓子停止冒烟了。 她瘫在床上，两眼发空。 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的人醒来第一句话永远是“水”了。 门口发出声响。 “阿默醒了吗？”是林慕蔚的声音。 在外不能说绪玉的封号, 便只能换这个叫法。 “醒了！”织岚扬声回道。 林慕蔚推门进来, 看到林默笑盈盈地望向自己时，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林默看到他, 这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阿默，”林慕蔚坐在她身边，语气温柔，“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默摇摇头。 除了渴，她还真没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就像是打开了强制睡眠开关，不受控制地沉沉睡了一觉。 昏睡的时候还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挪来挪去，身边发生的事情也都大致感觉得到。 “那就好，待会儿先用早膳, 用过早膳再服药。”林慕蔚轻声说道。 服药…… 林默突然记起, 自己在梦中听到了林慕蔚和一个老头的交谈。 她仔细想了想, 慢慢想起了他们对话的全部内容。 林默记得自己听到娴妃给这个身体下了这么多年药之后，气的不行，恨不得登时醒过来。 看来昏睡会影响她的身体，但不会太影响她的感官。 林慕蔚并不知道林默听到了全部，委婉地换了种说法：“昨夜我请了大夫来，他说在宫中用得那些药并不适合你的体质，换了个药方，你须得长久喝些日子。” 林默知道这新药方才是对自己身体有益的，便轻松应了下来：“好。” 她看了看门外：“那些侍卫呢？” 林慕蔚耐心回答：“他们在楼下，秦问受了许多伤，大夫说要养几日，我便不让他在跟前伺候了。” 林默点头。 昨日秦问确实扛得很艰难。 “那……孟平呢？”林默说到这个话题，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说孟平都是跟了林慕蔚多年，当初还救过林慕蔚一命。 这么多年，感受不到亲情温暖的林慕蔚早就把他的左膀右臂当成了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出去办事时，林慕蔚常在人前拉着两人平起平坐。 一般的门客哪里有这样的待遇。 可孟平偏偏背叛了他。 “他不肯说。” 林慕蔚神色淡然。 “不知是太子还是娴妃。”林默小声说道。 原剧情里，她只在孟平死的时候提了一嘴，然而这个时候孟平到底投靠了谁，她是不清楚的。 但这样一句话却引起了林慕蔚的注意。 他若有所思地看想林默：“阿默，你觉得他们两个会想杀我？” “只是猜测罢了。”林默扬起个笑容，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提醒林慕蔚，“其实，他们两个不是都有理由吗？” 这倒是。 林慕蔚心想。 但他没有立刻回话。 林默往日对林慕昭和孙氏都信任得紧，哪怕知道了孙氏想对她不利，只恨孙氏便罢了，为何连着林慕昭一并算了进去？ 莫不是林慕昭也只是表面对妹妹好，实则嫉妒妹妹在父皇面前得宠？ -- 第131页 林慕蔚忍不住胡思乱想。 ……虽然他不知林默怎么想的，但他心中隐隐有些高兴。 若林慕昭和孙氏失去了妹妹的信任，再除去皇帝，那自己就是妹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了。 想到林默一路上忍着身体的不适奔向自己，想到她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身前。 林慕蔚心疼，却也觉得心中暖暖的，某个许久不曾被触及到地方，似乎在被慢慢填满。 林默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 她斟酌着语句，说道：“我只觉得，哥哥应该小心提防些，别看我们与他们离得远，但若他们真起了杀心，我们还是很危险的。” 林默说“我们”，喊他“哥哥”。 林慕蔚欢喜不形于色，只神色温柔地点了点头。 “哥哥知道了。” “倒是惹得阿默同我担惊受怕。” 林慕蔚望着林默，双目明朗。 “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杀心，可不只他们有。” 似乎不想让林默跟着担心太多，林慕蔚没有继续说下去。 “织岚，叫伙计布膳吧。” 两人用了早膳，林慕蔚时刻注意着林默哪个菜多夹了几筷子，又哪样菜一口也没动。 林默吃到有七分饱便放下了筷子，吃太多怕这个身体会消化不良。 她托着下巴，指了指桌子中间的蛋花汤：“这个出锅前加些香菜要更好喝。” 林慕蔚一顿，有些歉意：“我不爱吃香菜，便嘱咐伙计不要放。” 可笑他竟一点也不知道妹妹的喜好。 林默连忙摆手：“这倒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哥哥不爱吃香菜。” 她也同样不知道原身的喜好，只是说出自己的口味罢了 然林慕蔚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两人用过饭，林慕蔚又将那名老大夫请了过来，老大夫的眼神在白天要好使得多，一眼就看清了林默。 “小姑娘醒啦？” 林默知道他就是昨天为自己把脉，分析出药方不对劲的大夫，朝他行了一礼：“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谈什么谢不谢的，”老头眯着眼睛，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又不是没付诊费。” 还付了好几倍呢。 老头又给林默把了一次脉，捋着胡子：“嗯……你知道你是为什么晕倒的吗？” 林慕蔚怔了一瞬。 哪有大夫问病人“你得的什么病”的？ 然而林默确实知道。 只见林默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我只记得旁边一道白光冲哥哥飞去，便下意识地接住了它。” “……可惜我也不知道。”老先生叹了口气。 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疑难杂症。 连一点迹象也无。 “您就算不知道，却也看出了我家小姐这些年的症状，甚至连药方都没看见就知道我家小姐这些年用的什么药。”织岚语速飞快，说出自己的想法。 “若是老先生跟我们离开，路上慢慢看我家小姐的病症，说不定有一日就能看出门道呢？” 织岚想得长远，她见老先生推算了药方的蹊跷，这可是连御医对着药方都看不出来的。 若是错过老先生，不知何时还能遇到这样一个经验十足的。 南甫城地界偏僻，要在那儿找到合适的大夫更是难上加难。 老头对她的意图心知肚明，却只是笑了笑： “我倒觉得自己看不出来。” “她这不像是病。” 老头忖量着说道： “倒好像话本里的练武奇才……不消练功便自行通晓了武林绝学。” “……” “该不会……真是吧？” 老先生本是笑着说，却越说越认真。 身旁的林慕蔚和织岚更是露出了“竟是如此”的表情。 林慕蔚深深地看着林默：“妹妹，等秦问好了，让他教你些招式吧。” 林默：我不是！我没有！ 林慕蔚安抚道：“就算不是，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是吧，先生？” 老先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若你们不介意，我就收拾收拾跟你们一起走了。” 林默：……很难不怀疑你是想看热闹。 织岚惊喜道：“那太好了！待会儿我就跟您回去收拾。” 林默流露出好奇神色：“您舍得离开家乡？” 老先生笑道：“这里不是我的家乡，我已经在外云游行医五十多年了。” 作者有话说： 家庭医生*1感谢在2022-03-13 19:37:30~2022-03-13 22:1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无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九只皇兄 最后是老先生一个人回去收拾行李, 他说要跟徒弟告别一下。 而织岚则陪着林默下了楼。 她想出来走走。 林慕蔚自然也要陪在身边，周十一不远不近地跟在三人后边充当保镖。 早上的街道两边有叫买的小摊，没有什么贵的东西，都是一些小玩意。 不过这些东西无论是长居皇宫的绪玉还是在修真世界宅山上几十年的林默都很少见到。 -- 第132页 林默拿起一张手帕, 又跟自己腰间的香囊比了比, 都是淡紫色的, 很搭。 林慕蔚按住了她想从香囊里掏出金瓜子的手，主动付了钱。 林默看着林慕蔚将几枚铜板放在摊主手中，不由沉默了。 在修真世界待的太久, 后期的灵石又多得花不完，她都快忘了正常物价什么样了。 还好自己没露财。 林默扯着香囊的两条带子, 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些。 还好没被人发现，要不然不是被盯上就是被当乘傻子。 ……不对。 已经有人发现了。 林默转过头，看向刚刚付钱的人。 “哥哥, 你知道我这里面……” 林慕蔚一脸看傻孩子的表情：“怎么没带些银子呢？” 他略略压低了声音：“哪有人把香囊掏空装钱的？亏得你想的出来。装的还都是金瓜子, 在这儿花不出去的。” 林默尴尬地笑了笑：“那只能麻烦哥哥帮我付了。” “我这些钱，便留着到了南甫城再用。” 林慕蔚没料到她想得这样远。 只见林默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 一边苦口婆心道：“修缮房屋、置办家具、拉拢属下，哪样都要不少钱呢。” 林慕蔚有些好笑：“拉拢属下？” “你从哪听来的？” “父……亲说的。” 林默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修复父子关系的绝佳好机会。 林默扬起脸： “父亲说，他没派太多人保护你就是因为怕你带着一队人到南甫城，会惹得南甫城的原有军队不高兴，觉得你不信任他们。这样的话，哥哥想收服他们就会很难了。” “想要带兵御敌，博得军心很重要。” 最后一句话是林默自己想得, 皇帝没说, 但她知道是这个意思。 加上了这句话, 反而更像皇帝能说出来的。 林慕蔚也果然因这最后一句话陷入沉思。 “所以哥哥就放心吧，我的钱都给你用。” 林默拍了拍自己的香囊，很是大气。 “这样的香囊我有五个，等到南甫城安定下来，我再让父亲给我多送些过来。” 林慕蔚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在小镇转了一圈，这里两面环山，虽不太热闹，但胜在气候宜人。 林默望着远处一片青翠的山：“南甫城若是也这样就好了。” 她记得书中的南甫城是个民不聊生的穷苦之地，因紧邻蛮族边境，常有蛮族骑兵来此烧杀抢掠，导致这里的人们精神时刻都紧绷着，无论小孩还是老人，随时都准备拿起身边的东西做武器。 长此以往，南甫城无论是农业发展还是本就惨淡的商业，越发地一塌糊涂。 那样的城，想来要比眼前的情况差得多。 林慕蔚望见林默眼中的忧愁，沉默一瞬，突然开口： “我曾去过南甫城。” 林默一愣，回望他：“哥哥去过？什么时候？” “很小的时候。” 林慕蔚回忆着，声音放缓：“那时候江氏一族还在，江氏中有一个叫江知的人，大抵我们该称他一句舅舅。” “他便是驻守边疆的将领之一，那时候蛮族还没有打到南甫城，他带我去往边线前，会在南甫城逗留几日。” 只是他空有一个浅浅的印象，却不记得南甫城到底什么模样了。 林默好奇这个世界自动补齐的东西，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 后来江知背负着叛国通敌的罪名，又“活该”地被敌军灭门了。 可在林慕蔚对舅舅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江知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怎么可能是轻易通敌的人呢？ 这样的疑问，林慕蔚小时候没有意识到，也没有发言权。如今长大了，却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当年江氏一族出了事，没人替江氏出面。 如今就是重提，只留下谩骂怨言。 ——“若不是江氏当年如何如何，我朝也不会失去那些城池！” 林慕蔚心中闷闷的。 或许正如林默所担心的那样，南甫城如今也成了众矢之的，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引起文武百官的骚乱，若是一旦失守…… 林慕蔚咬紧了后槽牙。 那就是江氏的血脉天生如此，流淌着废物的血。 “但是只要我们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默眨了眨眼睛，明亮的黑眸映出林慕蔚的身影。 “对吧，哥哥？” 林慕蔚望着林默，心中名为“被期待”的种子破土而出，疯狂生长，他几乎脱口而出：“对！” 说完这个字，林慕蔚也没有半点后悔。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期待。 这份期待还是来自他的亲妹妹。 林慕蔚想，无论多难，他都要完成的。 哪怕他要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一辈子，也是值得的。 因为从来没有人看着他的眼睛，看似询问，却是无比确认地肯定他。 林默相信他。 林慕蔚觉得，这或许并不难。 他连没人支持的时候都能奋力一搏，如今有了妹妹的信赖，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几人又在小镇里走了一会儿，中午等来了老先生，一起用过了午膳，才出发上路。 织岚回来的时候特意添置了几个垫子，又购入了几张毯子，铺在马车里，端正地坐累了还能在车里伸伸手脚。 -- 第133页 林默把自己的马车让给了老先生，老人身子骨不好，那辆马车相较平稳些。 马车一天一停，在傍晚前沿路找个驿站歇一晚，第二天接着赶路。 一路上为照顾林默和老先生，马车的行进速度要比林慕蔚一个人时慢了许多。 正常快马加鞭三日能到南甫城，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走了五日。 待快到南甫城时，林默还在车厢里无聊到跟织岚数起了瓜子。 她们将每个香囊的金瓜子平均分成五份，获得强迫症看了都要羡慕的成就感。 马车慢慢减速下来，林默若有所感地掀开帘子。 她抬起头，看见高高的城墙上一块铁黑的牌子，牌子上三个大字——南甫城。 城墙很高，墙体不知涂了什么材料，微微反光，有些光滑，是为抵御蛮族攻打攀爬所筑。 从城墙下抬起头，隐约能看见上头有人在巡逻勘察。 林慕蔚几人下了马车，站在城门外静静等候。 不一会儿，城门被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两列守卫拉着绳子，探着头往外看。 里面走出一个县令打扮的人，身后跟着一列身无兵刃的士兵。 走到几人跟前，他深深躬身行了一礼。 在林慕蔚将他虚扶起身后，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往下巴处一捋—— 只摸到了点点胡茬，县令似乎是为了迎接他们特意打理过自己，把自己一贯留着的胡子剃掉了。 林默好奇，但没有煞风景地问出口。 见两边人都打过了招呼，又寒暄了一阵，林默这才由织岚扶着跳下马车。 县令看见林默，行同样的礼：“想必这位便是绪玉公主，圣上早已送了信来嘱托我们。” “下官简岩，见过绪玉公主。” 林默也礼貌地回了礼。 她对这位县令的初印象还算不错，至少他没说什么“久仰大名”之类的话，还算对曾经声名狼藉的自己没有明显敌意。 “下官已经恭候多时，两位殿下请稍后片刻。” 简岩回过身，朝城门后的两列守卫一扬手臂。 两列守卫立刻卯足了力气，一同发力，将厚重的城门拉得大开。 林默倒是记得这个礼节。 为了表示对新官上任的恭迎，城里的头面人物会亲自来到城门外迎接，并亲自振臂唤开城门。 不知南甫城民众是如何想林慕蔚的，但起码南甫城的政治核心成员是将该给的面子给足了。 两辆马车缓缓驶入城内。 之前的那些侍卫早在看到南甫城时便撤回去了，只等他们稳定下来，再给皇帝写信，这些侍卫才能回来。 他们虽赶着两辆马车，但除去车上坐着的五个人，便就只有周十一和另一充当马夫的侍卫。 简岩在他们进去后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在这儿等一会儿，林默便从车窗处探出头：“简大人，别等了，后面没人了。” 简岩连忙拱手应到，又带人跟了上去，心中默念着怪哉怪哉。 没听说两个皇家贵族出门只带两个人的。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也坐实了从都城传来的消息—— 三皇子夺嫡失败，遭皇帝厌弃，发配到穷乡僻壤的南甫城。 可在简岩看来，若皇帝真的厌弃这个儿子，怎么可能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也一并送来？ 简岩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圣上此举，定然是为了历练两位皇嗣罢！ 另一边林默悄悄掀开帘子，朝街道两旁望去。 似乎众人都知道南甫城今日有新主到来，纷纷迎到两边。 然而场面却不是林默想象的那样乱，他们不用官兵维持秩序，自发地挤在道旁的店铺前，给马车留足了通过的道路。 他们不吵也不闹，虽然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但脸上都没有明显恶意。 他们身上穿的不是锦衣绸缎，却很是整洁。 “……” 这与林默想象中的场景大不相同。 这里真的是她笔下穷苦的南甫城？ 不过很快，林默就知道这还是那本书。 因为南甫城饱经战乱折磨，已经不在城外开垦农田，而是在几年前筑城是就多划了一大块地在城内，作耕种用。 如今田里稀疏的绿色，昭示着南甫城很不理想的收成。 林默有些遗憾，上个世界的银色苹果不能带过来，不然一定能很快重振种植业。 不过虽然经济不太行，但林默能从人们的精神状态上看出来简岩把这座城治理得很好。 “小姐，我们到了。” 织岚率先跳下车，接着林默。 两人抬头看着眼前的院子。 看着露出内里颜色的门檐一角、门上颜色略深的金色铺首，几人便知这处宅子有些年头了。 但从门前两旁的石狮子看来，这里曾经住的人是有些身份的。 林慕蔚也来到门前，望着宅子，忽觉有些熟悉。 简岩跟了上来，朝两人笑了笑：“这座宅子曾是江知大人的府邸，三殿下可还记得？” 林慕蔚心中一动，望着简岩似曾相识的眉眼：“您是……” “下官的长兄做过县令，曾是江知大人的部下，前几年家兄出战时受了致命伤，昨年便去了。” 他没等林慕蔚说出“节哀”，接着笑道：“下官虚长殿下几岁，故而记得殿下，殿下那时尚小，不记得下官也再正常不过。” -- 第134页 简岩轻描淡写略过兄长的去世，便是不愿多提，林慕蔚也不多问。 但他有些惊讶于简岩对江氏的说法。 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口中会全须全尾地唤出“江知大人”四个字。 林慕蔚还以为除了自己，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不怀恶意地称呼舅舅。 林慕蔚顿了顿，没有立刻询问，只是朝他微微颔首：“多谢简大人有心。” 得了林慕蔚的允许，周十一打开宅门，几人朝里走去。 宅子虽有些旧，但院里已除了杂草，被细心清扫过。 院子位置离市井不远不近，不会太吵，也不会太冷清。 院子内里设计得也很是精妙，前两日下了场雨，冲刷了廊檐上的灰尘，看上去颇有些空山新雨后轻灵舒适的感觉。 简岩：“东西南共三苑，下官都已派人打扫出来。” “东苑是往日女眷居所，虽说如今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了，但生在结构细心，无论是小榻高度还是梳妆台宽窄都面面俱到。” 林默笑：“不仅是院子结构细心，简大人更是细心。” 旁人那会注意到这些小地方呢？ 简岩摆手：“这几日蛮族未来进犯，下官没什么事，便多来宅子看了几回，到底还是多有疏忽，两位殿下只管吩咐便好。” 林慕蔚拱手：“劳烦简大人百忙之间还要替我们酌鼎宅子事宜，不再多麻烦大人了。” “对，我们这几日便去街上逛一逛，若有合心意的，便自己置办下来了。”林默也点头说道。 简岩只觉两人十分好应付，心中不由感慨，流言蜚语不可信。 传闻这两人一个阴郁狠毒，一个骄纵荒诞。 可面前两人哪有传闻中半点模样？ 林默带着织岚去西苑收拾房间去了，简岩与林慕蔚则到中堂坐了一会儿。 几个话题过后，林慕蔚沉默半晌，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答案：“简大人……是不是对江氏一事持不同见解？” 简岩一笑：“三殿下沉得住气。”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我也觉着温馨，也很开心你们能喜欢它。 。 感谢宝贝们用心的评论和好评，因为白天比较忙，晚上忙着码字，评论回复要一遍遍输验证码太麻烦了orz 但是我每条都！会！看！还会嘴角不自觉上扬（不是 抽空也会回的！ 。 爱你们。 第68章 、十只皇兄 10 “外面的人都说江知大人带着家族投靠了蛮族, 最后弃城未遂，惨遭灭门。” “可这里面，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林慕蔚双目深邃地望着他：“此话怎讲？” “江知大人绝对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他对我朝的忠诚, 他的胸怀, 绝对胜过我认识的所有人。” “他当时看守边疆的衡义府, 家兄当年就是学习了江知大人的治理方法，才有了南甫城今天的模样。” 简岩回望林慕蔚：“三殿下觉得，能将一座被敌军包围的城治理到人心安定, 从不起乱的人，会弃城逃跑吗？” 林慕蔚移开视线, 落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 “你了解事情前后？” “下官只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简岩微微攥紧了拳，身体前倾。 “家兄临终前告诉下官, 他曾在衡义府被团团围住时收到过江知大人的一封求救信, 上面是说明衡义府内里的情况，并提及, 同样的信件江知大人已经送出去了无数封。” “可都如石投水，再无声息。” “家兄收到信后，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本想亲自南下去都城，第二天信件却不见了。”简岩眯起眼睛，“于是第二天，家兄又写了一封类似的信送了出去。” “想必三殿下能猜到结果。” 自然亦是没有回应。 有人要害江知，害江氏一族。 林慕蔚轻轻抿了一口水, 神色不明。 “可这么多年, 从未有人替舅舅说过话。” 简岩苦笑：“下官人微言轻。” “我不是怪你。”林慕蔚顿了顿, “敌在暗我在明，他若还站在朝堂上一日，我们就永远不可能送到那封‘信’。” 就算简岩南下亲自面圣，大概率还未见到皇帝，途中就被干掉了。 到这儿为止，林慕蔚这才有些相信简岩。 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他心中藏着秘密，不敢让人知晓，只等那个唯一与江知有血脉传承的人——林慕蔚来到南甫城。 如果林慕蔚没来呢？ 林慕蔚看着他，问出这句话。 简岩沉默一瞬。 “或许下官会将这个秘密带入土。” 因为他有妻儿，他舍不得带上妻儿一同涉险。 “也可能……”简岩抬起头，双目炯炯，“下官会在卸任后，送走妻儿，只身南下面圣。” “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下官关心的了。” 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好在，林慕蔚来了，他没有白白守住这个秘密。 两人对坐良久，简岩跟林慕蔚说了很多有关江知的事情。 江知是这一片边疆小城的风云人物，一是他当年三元及第，却毅然来到边疆抵御外敌；二是他将衡义府以及周边的相关城镇治理的井井有条。 -- 第135页 江知曾连着几年得到皇帝的嘉奖，但江知没有要任何奖赏，只向朝廷换了几千斤种子，运来边城。 如今南甫城这般轻易地接受了林慕蔚，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林慕蔚和江知沾亲带故。 南甫城中，无论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早年无一没受到过或江知本人或其颁布政令的恩惠。 林慕蔚听着一桩桩一件件的故事，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一个清风劲节的男子模样。 母妃在世时，常说他长得与舅舅有些相似，遗传了些舅舅的好皮囊。 如今来了南甫城，舅舅曾留下的微风依旧照拂着他。 “哥哥，简大人，我们收拾好了！”林默从西苑走出来，朝两人笑着招招手。 简岩最后朝林慕蔚点点头：“还请三殿下深思熟虑，切勿莽撞。下官和南甫城众人也必将全力以赴，还江知大人一个清白。” “有关抵御蛮族的事，还请届时殿下前往衙署商议，下官和属下随时恭候。” 林慕蔚随着他起身，拱手相拜。 林默见两人谈完了正事，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我想问问简大人，附近可有置办用品的街道。” 简岩：“有！下官还为两位殿下准备了几名侍从，先前担心两位殿下自己带了随从，用不惯新人，也就没有直接把他们留在这儿。” “待会儿下官便将他们派过来。” 宅子虽不大，但也得时常打理，林默和林慕蔚便没推辞。 几人又聊了几句，见他欲走，林默终于问出好奇：“简大人，您怎么把胡子剃了？” 短短时间简岩已经下意识捋了好几下空气。 简岩哈哈大笑：“都是那群小子出的主意，他们说都城流行这套，迎接新将前要将胡子剃干净，这才显得尊重新将。” 林默也笑起来。 南甫城当下虽然情况不是很好，但城内氛围却不是让人时刻紧绷着。 总是有些令人会心一笑的轻松。 简岩告退，走了几步，复又折了回来。 “等两位殿下这几日安顿好，下官想为两位置办一场接风宴。” 林慕蔚闻言刚想推辞，简岩又道：“三殿下不必担心，南甫城民风淳朴，大鱼大肉铺张浪费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 “不过是下官与拙荆、以及几名属下的一点心意。” 见对方如此说，林慕蔚也没有了推辞的道理。 送走简岩后，林默和林慕蔚将老先生安排在西苑，林慕蔚的东西搬到了南苑。 林默望着林慕蔚房间少得可怜的行李，二话不说拉着他出了门。 两人按照简岩的提示找到了一条置办日用品和家具的街，忙了一下午。 中途林默见林慕蔚虽高兴与自己相处，但言语之间难掩对南甫城事宜的担忧。 林默便将他送到了衙署，自己带着织岚接着逛。 最后共花出去了半袋金瓜子，总算买了个大概。 一些小东西当天傍晚就送了来，林默带着织岚刚请点完，就见简大人派来的侍从到了。 总共十名，有两家夫妻带着十五六岁的孩子，还有几个二十多的没成家或者成了家出来做活的散工。 寨子不大，平日也就清扫院子、打扫三人的房间，林默单独拨了两个人去伺候老先生，他一道跟过来受了不少累。 林默又在余下的人中挑了几个看起来手脚利落老实的，分到南苑。 她自己的院子只留了一个洒扫的，房间她自己和织岚都能收拾。 她不放心把西苑交于尚不了解的人手中，毕竟哪里还藏着她的小金库呢。 第二天大件也送到后，林默带着下人将大多数大件搬进了南苑，在林慕蔚眼神无奈的注视下，站在屋子正中央，指挥家具的摆向。 “好了，哥哥你来看。” 林默站在屋里，朝着门前的林慕蔚眉眼弯弯。 林慕蔚依言迈进屋子，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林默的小心思。 在离开皇宫前一天，林默去找了自己，聊了很多。 其实聊的时候林慕蔚晕乎乎的，没记住什么，知道现在，他看到眼前的东西，突然想起来都聊了些什么。 林慕蔚拿起床头的一只布老虎，眉眼间流露柔情。 “阿默……” 林默走到他身边，扬起笑容：“哥哥告诉我的。” 那时候林默问他小时候最喜欢什么玩具，林慕蔚绞尽脑汁，只想起来儿时江氏经常拿来逗他玩的一只布老虎。 后来江氏渐渐癫狂起来，他被宫人慌忙地带了出来，他没来得及带上布老虎。 从那以后，他再没回过那个宫殿。 也再没见过那个布老虎。 林慕蔚将它放回床头，细心地立住它。 他望着这些家具，都是他最爱的木料。 他不曾想过，林默会将自己说的这些小事一一记在心里，并真的付诸了实践。 “哥哥喜欢吗？” 林慕蔚望向眼眸微亮的林默，心中一软。 “喜欢。” 其实在林慕蔚看着林默为自己忙里忙外布置家具时就已经想好，无论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 因为一切是妹妹为他做的。 傍晚的时候，简夫人发来请帖。 上面列出了这次会到场的一些副将，都是林慕蔚需要认识的人。 -- 第136页 林慕蔚带着林默很快抵达简府，简夫人带着自家一儿一女迎了上来。 儿子八岁，女儿九岁，又可爱又有礼貌，看到来客，他们两个齐齐行礼，异口同声喊着问安。 林默喜欢的紧，一人给了一个小金瓜子。 这小东西总算用到了该用的地方。 林慕蔚带着林默走过前堂，其中不少副将是林慕蔚昨日提前到衙署便见过的。 林慕蔚给林默介绍几人。 几位副将看着都是性情中人，面如斧削，膀阔腰圆。 从面相看来，都不是奸邪狡诈之辈。 林默一一见过他们，便告别林慕蔚，跟着简夫人去后堂了。 前堂男人们会浅酌几杯助兴，后堂则是简夫人以及几位有家室的副将的夫人。 林默没参加过这种饭局，好在女眷不必饮酒，而因林默的身份原因，几位夫人也是处处小心拘谨，句句顺着她的话说，生怕惹得林默不快。 林默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总归有些特殊，便也没多勉强。 林默用好了饭便推脱自己累了，简夫人便带着她去偏房歇着。 但简夫人离开后，林默却坐了起来。 织岚：“小姐不是乏了？” 林默摇摇头：“眼见几位夫人是相互熟识的，我在那儿，她们聊不开。” 织岚了然一笑：“她们想岔了，小姐很好相处的。” 林默：“想与她们交好也不急于一时。” 织岚点了点头，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处巨响，二人朝门外望去，只见东边的城墙外直冲天际的黑烟。 有敌袭！ 林默当机立断朝外跑去，心急如焚。 怎么偏是今天？！ 这个时候想必林慕蔚他们已经酒过三巡了，如何能迎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3 22:32:45~2022-03-14 23:5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2个；云无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狩禁 100瓶；名都多妖女 50瓶；伊人渭来 10瓶；余音、君傒 5瓶；珂崽子 3瓶；nnnnn、六月飞雪、景柯、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十一只皇兄 等林默提着裙子一路狂奔到前堂时, 前堂的那些副将连带着林慕蔚竟然一同消失了！ 堂中只剩下简夫人和一众女眷。 看见林默，她们朝着她安抚地笑了笑：“公主别担心，他们已经去东城墙了。” 林默不解，直到简夫人倾斜酒壶, 倒了一杯“酒”, 递到林默面前。 林默闻见茶香, 恍然大悟。 “早在几年前，南甫城就不向其他地方买酒了。”简夫人说道。 “是啊，战事随时可能出现, 他们要时刻准备保护南甫城的，自然不能随意饮酒。” 另一位夫人也笑着附和道。 简夫人又说：“方才的烟雾也是蛮族这些年来的小把戏。” “他们若是有能力, 早就攻破南甫城了。打又打不下来，只能耍这些扰人的手段。” “许是昨天见到了三殿下和公主来到南甫城，他们急着表现自己。”一位夫人捏着帕子掩唇而笑。 看来她们早对这些习以为常了。 林默也渐渐放下心来。 简夫人见林默稳定了心神, 便温声提议道：“公主若是想去瞧瞧, 我带您去可好？” 林默眼前一亮：“能去看吗？” “不是什么事关紧要的大场面，南甫城也没有妇人不参战的旧俗, 自然是看得的。” 林默眨了眨眼，颇有些惊讶：“妇人可参战？” 简夫人与其他几位夫人相视一笑，二话不说直接脱去了外面的罩衣。 林默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到她们里面穿着的甲衣。 “江知大人当年留下的法令，只要女子愿意，便可领甲衣一套，随军参战，不必报备。” 也就是说, 只要她们想, 她们就能像男儿一样上战场斩蛮族。 林默对林慕蔚口中的“江知”有了崭新的认识。 退下了罩衣, 简夫人一身利落，牵着林默的手腕带她朝东城走去。 “简夫人如何称呼？”林默突然问道。 “我姓邱，单字一个丹。” 她回过头，了然一笑：“我就知道，公主也与我们是一类人。” 旁的人见到她，只会称一句“简夫人”。 而林默却会问起她的姓名。 “我们几个姐妹平日里也是互道姓名，不瞒公主，我倒不觉得我的邱姓比简岩的姓氏差到哪去。” “他们能做的，我们女人也一样能做，怎么嫁了人就要冠上他们的姓呢？” 她们能在这个年代有这样的觉悟和视野，实在让林默惊喜。 林默上下看着她的甲衣：“很精巧，是你自己做的吗？” 邱丹笑着摇摇头：“是我们城里唯一一家成衣铺的裁缝做的，她的手巧的很，明日我带公主也去做一件吧。” 林默点头称好，又道：“别叫我什么公主了，唤我阿默就好。” 天高皇帝远，没有人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邱丹：“我家夫君果然没说错，流言蜚语听不得。” 哪怕她没去过都城，也听说过绪玉公主的名号，为此她和一众姐妹还惴惴不安了一阵子。 -- 第137页 直到昨日简岩回家，肉眼可见的心情畅快，主动同她说与一番，直呼两位殿下没有一点架子，又扯到夺回边疆指日可待。 当时邱丹只以为是简岩听惯了两人风评，见到真人比风评好那么一点，都高兴得不得了。 如今看来，倒真不是她夫君夸张。 两人言语之间便已经到了东城墙下，城墙足有三人并通宽。 两人沿着螺旋的石阶爬上城墙，正好看到了林慕蔚和简岩几人。 林默走到城墙边，看到外面的墙根底下堆着一大团黑色的胶状物，沾着乱七八糟的杂草枯枝，被点着了，向空中翻滚着臭气熏天的浓烟。 林默猝不及防近距离接触了浓烟，差点仰过去。 “阿默？” 林慕蔚看到了林默，走了过来。 他朝一旁的邱丹点了点头，又微微皱眉看向林默，递给她一块帕子：“掩住口鼻。” 林默忙不迭接过来，乖乖捂住鼻子。 “哥哥，下面烧的是什么？” 她刚才一路过来，看见不少人家门窗都紧锁起来，动作娴熟，似乎已经做了几百遍。 简岩也跟了过来：“据说是叫什么凝灰草的茎汁，这种植物恶臭无比，一旦烧着了怎么也浇不灭，只能等它自己烧干净。” “他们惯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恶心我们。” 说着他眉头紧皱，叹了口气：“可惜下官一直没找到对策，只能让百姓尽量减少出门。” “不过多亏三殿下刚刚想了一些法子使火势变小，让烟少了些。” “往日这个时候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等着。” 林慕蔚看着城下，心如乱麻。 他一点不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有用的事。 治标不治本，他根本想不出解决办法。 一接手南甫城就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换做谁都不好过。 然而林默听到这植物的名字，想起相关剧情，心中大呼天助我也。 当年她偷懒不肯想名字，就沿用了上一本修真界的植物名称。 上个世界的凝灰草特点与这个世界的相同，本是用作药材的，但是因为气味太难闻，桓芮就想出来中和之法。 林默将这个剧情改了改，搬到了这本书，成为了男女主对抗蛮族这种恶心手段的办法。 而中和凝灰草的植物，林默记得很清楚：“简大人，城中有没有甘露花？” 这是一种贴地生长的小花，好养活又生得好看，城中一直有人家在小院里种植。 见简岩点头，林默放心了些：“麻烦简大人派人去铲些来，大概……” 林默瞥了眼城下的那团胶状物，迅速移开视线：“一斤就足够。” 简岩不知道林默什么意思，但还是派了几个人去城里铲花。 林默捂着鼻子等待：“往日这么一大团东西要烧多久？” 简岩苦笑一声：“凝灰草虽然可怕，但他们也不是随时都能弄出这么一堆，从前的量都是这的四分之一，还要烧两个时辰。” 这些……恐怕要烧到晚上了。 免得他们灰心，林默没有再问，等到士兵将一斤甘露花带到了林默面前，她凑近林慕蔚： “哥哥，叫他们把这些扔下去。” 简岩一愣，望着林默自信的模样，竟生出一丝希望。 “殿下的意思是……？” 林慕蔚看了一眼林默，毫不犹豫地朝身边的周十一招招手。 林默扬声道：“先扔半斤，等它被烧起来了再扔半斤。” 周十一领命，一丝不苟地称了半斤，对着那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倒了下去。 众人凑到城墙边，伸着脖子观望下面。 只见甘露花落下的一刹那，遮住了一瞬的黑烟，紧接着被火焰吞没，黑烟更胜。 众人略失望地正要收回视线，又见周十一把剩下的半斤倒了下去。 这次不同于刚刚，黑烟被捂住整整五秒，黑色的胶状物一点一点吞没甘露花，两者融为一体，再次燃烧起来。 而这次，不再是黑烟。 “……成功了？” 有人喃喃出声。 直到乳白泛灰的烟雾取代黑烟升至眼前，众人闻到清新扑鼻的淡淡香气，终于确认他们不是在做梦。 “成了！！” 简岩震惊地望着城下，揉了揉眼睛。 “甘露花？” 真是甘露花？ 林默抬起头，笑眯眯地看向林慕蔚：“哥哥，怎么样？” “阿默很厉害，你帮南甫城做了很重要的事，大家都会感谢你的。” 林慕蔚不吝啬夸奖，不管林默如何得知道这个解决方法，他都觉得林默厉害的不得了。 林慕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林默的脑袋，神色是无尽的温柔。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林默为了帮到自己而如此兴高采烈的模样。 她也确确实实替自己、替南甫城解决了一大难题。 “不，”林默摇了摇头，“不光是我，哥哥刚才也想了很多有用的法子啊。” 这是她的功劳。 却要带上自己。 林慕蔚心中欢喜，只化作无声笑意。 这一大问题解决了，简岩按照林默的主意，宣告这件事时，可以把功劳归到两人身上。 因为林默想让林慕蔚尽快融入到南甫城中，自知只有这些副将和简岩的推崇还不够。 -- 第138页 他得真正为南甫城的子民做些有用的事。 就比如这件事。 林默明显感到，经此事后，出门在外经常能受到大家都注目礼。 有一次走着走着还有个小女孩摘了一朵粉红色的甘露花送给她。 她温声细语谢过小女孩，后者红着脸跑开了。 引起围观的人一片善意的笑声。 又过了几天，林默准备跟皇帝写信了。 这里的生活很好，完全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副穷山恶水的模样。 但在她提笔之前，林慕蔚托人捎来了口信。 孟平要见她。 第70章 、十二只皇兄 南甫城内子民团结一心, 很少有罪大恶极的坏人，毕竟南甫城保持现在的状况已经实属不易，若再加内忧，早就覆没了。 衙署的大牢是一栋石质建筑, 粗糙的外墙深棕色, 几欲与土地混为一体；里面包裹着两列牢房, 每间牢房在最高点开了一个一掌宽的铁窗。 林慕蔚站在大牢前等待，看见林默和织岚后，他抖开手中的披风迎了上来。 “牢里阴冷, 披着点吧。” “多谢哥哥。”林默微微一笑，“孟平……找我？” 林慕蔚点点头, 神色不明：“他说见了你就立刻说出主使。” “他在我身边许久，还算有点心机，不知道这次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林慕蔚说着, 又看向平日被捧在手心里的林默, 娇娇弱弱的，前不久还昏迷了一次。 他突然有些后悔, 怎么就真把她叫了过来。 “……我送你去简夫人那里吧。”林慕蔚突然说道。 林默莫名其妙：“为什么？” 林慕蔚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林默的视线移到不远处的牢房上，挑了挑眉，朝林慕蔚笑道：“哥哥觉着我是什么胆小鬼不成？会怕大牢？” “他差点杀了哥哥和我，我定然要见一见的。” 林慕蔚见她这样说，也没有推脱的理由。 周十一打开了牢门，林慕蔚便带着林默一同走了进去。 孟平的牢房在最里面，没有小窗，只有地上薄薄的一层干草。 孟平抱着膝盖坐在角落, 身上伤痕累累, 浑身脏污, 林默差点没认出他。 听到声音，孟平猛地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大概是林慕蔚怕他蓬头垢面的吓到林默，叫人特意把他的脸洗干净了。 孟平双眼爆发出求生的欲望，不顾满身伤痕，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死死地抓着栏杆，抬头看向林默：“公主！公主！小人有话要说。” 林默不着痕迹退了一步，微微皱眉：“你若知错，同哥哥说便是，叫我来做什么？” “我是不会替你求情的。” 孟平却丝毫不受影响，露出癫狂的笑容：“公主……小的这话，三殿下可听不得。” “你若硬是要让他听……”孟平看了眼林木我，眼中闪过诡异的光，“您一定会后悔。” 林慕蔚抓住林默的手腕，语气温和：“看来他疯了，我带你出去吧。” “我没疯！” 孟平抓着铁栏，似乎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林默看得出他没有真的疯掉，他正在拼命抑制自己的过激动作，免得林默也以为他疯了。 所以说，孟平是确实有话对她说？ 她忍不住对视上孟平的眼睛。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某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留下来听一听。 “哥哥，你们先出去吧。” 林默抬起头，朝林慕蔚莞尔一笑，“我就站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林慕蔚一愣，压低了声音：“都怪哥哥这样轻易把你带来，让你听了他的这些胡话。” 他瞥了一眼孟平，溢出满眼杀气。 “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林慕蔚又轻轻扯了一下林默：“跟哥哥出去吧，” “哥哥，我真的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林默抽出手，神色诚恳。 林慕蔚与她对视良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半刻钟。” 他看了眼孟平。 后者抓着栏杆的手激动到微微颤抖，低下头避开林慕蔚的视线。 待林慕蔚离开，偌大的牢房只有他们两人隔着栅栏一跪一立。 孟平猛地仰起头，露出骇人的笑容：“公主，只有您能救我了！” 林默刚想说凭什么要救你，突然听到他的后半句—— “小的可都是按您的吩咐来的！” 林默差点没站稳。 “你说什么？” 孟平刻意放轻了声音，却也难掩激动：“你忘了？是您吩咐的小的啊！您说要是午时没来找小的，就等到了南甫城再下手，若是午时来了，路上就下手！” 林默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她捂住心口，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真的有设定这样的剧情吗？ “你胡扯！”林默绷着脸，冷冷地俯视着他，“我没有见过你。” “是、是，您没见过小的。可是二殿下呢？” “您向二殿下告密的那天，小的就在屏风后，您走后，二殿下就让小的按您的吩咐做。” 孟平见林默的神色渐渐有了变化，便知她想起来了。 他双眼发光地抛下最后一个炸弹： -- 第139页 “小的听见您亲口说的，您怕三殿下报复您，就让二殿下要做就做的干净，斩草除根是最好！” 林默脑子里“轰的一声”，她站在原地，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空白。 她记起来了。 原身真的在告密当天说过这样的话。 林默伸手在前面探着，终于扶到了墙。 她靠住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起伏剧烈的情绪让她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没想到……原身居然会这么狠。 斩草除根？ 那可是她亲哥哥！ 林默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她本想着，在南甫城的这些天要跟林慕蔚好好联络感情，时不时去他面前刷刷好感。 林默会记住他的喜好，会用自己记得的剧情帮他稳定他在南甫城的地位，并早日打退蛮族。 她今天会给父皇写信，说明这里一切都好，让他派些能暗中做事的人来，顺便在把自己的小金库收拾收拾带来些。 几年，只要几年，她会帮助林慕蔚像江知那样，得到一众边城的尊敬，并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 太子也不再会是威胁，娴妃会被铲除掉，皇帝也会正视这个儿子。 到这时，林慕蔚应该也能找到自己真正的道路。 林默剩下的时光，都会陪着林慕蔚，看着他成家立业，看他追寻到自己喜欢的事，林默都会陪在他身边。 可是一切都建立在林默“一时糊涂”的前提下。 林默可以说自己被娴妃挑拨，头脑一热，做了错事。 这样的错，她用一生弥补，总是够的。 可现在！ 林默听到孟平的呼喊，转头看了过去。 孟平见林默面色恢复，希望复燃：“公主记起来了吧？那日、我还以为公主是来看小的办事利否呢！” 林默抿着微微泛白的唇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平眼睛一眯，语速飞快：“只要公主能保下小的，小的一定不会说出去！” 林默捏紧了拳头：“你差点杀了……我，你觉得我能就这么放过你？” 孟平：“那就看公主如何选择了。” 孟平跟在林慕蔚身边这么长时间不被怀疑，一方面他有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他确实有过人之处。 比如现在，他本以为林默会来救自己，才硬生生挺到了最后一刻。 他咬着牙，笑得僵硬。 谁知道林默是真的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干过的事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不敢得罪林默。 可一旦说出来，他知道林默一定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林默敲了敲牢房的门。 牢门被打开，林慕蔚站在门外。 他逆着光，林默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扬起一个笑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哥哥，放了他吧。” 面前的人顿了顿，语气温柔地问：“为什么？” 林默不是很擅长面对家人撒谎，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因为，孟平说他也有一个妹妹。” 林默笑着，却流起眼泪来：“他说他妹妹也在等他回去。”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觉得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哥哥你说呢？” “哥哥有我，一定也能理解他的感受吧。” 林慕蔚站在光里，似乎在看着林默，认真思索她的话。 “哥哥？” 林默等了很久，刚要抬手抹去眼泪，林慕蔚突然伸出手，捻着帕子，动作轻柔地拭去了她的眼泪。 “好。” “你想什么时候放？” 林默见他同意，连忙说道：“不若就今晚吧！” 林慕蔚点头：“好。” 林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我回家叫人做些好吃的，等哥哥回来！” 林慕蔚依旧点头称好。 林默回到宅子，先吩咐下人备好一桌好饭好菜。 她派织岚去前院听着消息，又带着周十一回到西苑，坐在院子里。 她心中思绪万千，最终还朝身后的周十一勾勾手指：“你过来。” 周十一顺从地走上前。 林默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你去看着，等孟平出来了……” “小姐！”织岚远远地喊了一声林默，后者抬头望去，看见她慌忙的样子，心中不安更盛。 织岚一路小跑到林默面前，一边喘着气一边抬眼对上她的眼神： “小姐，孟平……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4 23:58:27~2022-03-15 23:2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个网名好 10瓶；应急食品一只不够、不想取名 5瓶；废机场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十三只皇兄 “你说什么？！” 林默忙不迭站起来, 重复问了一遍：“孟平死了？” “怎么死的？” 织岚今天下午是听到林默朝林慕蔚说的那些话的，只以为她有些伤心，忙轻声安慰着：“我听秦问说，孟平要偷袭三殿下, 结果被秦问看见, 一刀毙了命。” -- 第140页 “好在及时, 三殿下没有受伤。” “他也是活该，这种人不值得小姐怜悯。” 见林默好像依旧没回过神来，织岚试探着继续说道：“若是小姐实在怜悯他妹妹, 我们去寻一寻，给她些钱财好了。” “不……” 林默由织岚扶着, 慢慢坐了下来。 她神智慢慢清明，心里却越来越乱。 孟平……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跟自己协商时那种神情和求生欲绝对不是假的。 怎么会突然想要拼死一搏试图伤害林慕蔚？ 难不成…… 难不成这是太子给他的任务？ 她的反应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小姐。” 林默抬头，结果织岚递上来的帕子, 才后知后觉自己额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小姐怎么了？” 林默缓缓摇头：“……秦问有没有说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织岚：“秦问说殿下待会儿就回。” 林默点了点头, 搭着织岚的手朝南苑走去。 南苑得到了林慕蔚将回的消息，已经呈上了饭菜, 都是林默特意吩咐的、林慕蔚喜欢吃的。 林默知道他不爱吃香菜，便自己单独备了一小碗，没有让下人撒在菜里。 林默坐在碗边，直勾勾地看着满桌散着热气的菜肴，却不知在想什么。 原本今天，她应该在家里等林慕蔚回来，一起用膳的时候他会笑着同自己说今日在城中听到的趣闻。 可她现在却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孟平就那么死了？ 他死前有没有对林慕蔚说出那件事？ 林默有些懊悔。 或许, 她应该早跟林慕蔚说出事实。 就算他如何的震怒, 如何记恨自己, 也合该告诉他的。 “小姐，三殿下回来了。” 织岚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林默抬起头，看见迎着余晖走来的林慕蔚。 他面色如常，带着见林默时一贯的浅笑。 “阿默，怎么不先吃？” 林默握了握拳，露出一抹笑意：“等哥哥一起。” 林慕蔚坐在她身边，温声道：“用膳吧。” 两人动起筷子。 林默以为他至少会提起孟平的死，可这一顿饭吃的无比寂静，就连之前会说的日常趣事也没有了。 林默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因自己提出想要放走孟平，结果孟平却死心不改，差点伤到他而生气。 可依着林慕蔚与往日无异的神情动作，林默看不出来。 看不出，她便更加不安。 这顿饭吃到末尾，林默漱了口，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再次望向林慕蔚。 “哥哥。” “嗯？” 林慕蔚放下茶杯，抬眼望向她，神色幽幽，似往常，又不似往常。 他在等林默说话。 林默抿唇：“听说，孟平死了？” “是，他想伤我，被秦问瞧见了。” 林慕蔚羽睫微动，目光流转，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阿默不用担心他，他当年救我的时候便是孤身一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是我给他起的。” “什么妹妹，更是可笑……” “也亏他编的出来。” 林默对上他的视线，佯装镇定：“原是如此，哥哥既然知道，怎么不同我说呢？” “你告诉我，就算是假的，也该给他一个机会。” 林慕蔚眼眸幽邃，凝望着林默，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阿默最懂我。” “我有妹妹，他也有妹妹，所以我必然能懂他的心思。” “然而阿默，你可知道，不是所有兄妹之情，都像我们两个，无话不说，更能以身抵命护住对方。” 两人不过一丈远，林默却觉得，林慕蔚离自己好远。 林默本以为，他们早已站在一起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在想什么，林默总是猜不透。 他正在浅笑着，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林默纵然是将他刻画出来的人，可她对林慕蔚真的了解吗？ 她伸出手想去碰林慕蔚，后者却十分自然地抬起手避开了她。 林默快要以为他下一句话会说—— “阿默，你为什么要杀我？” 可就在林默难掩神色慌张的一瞬间，林慕蔚的手落在了林默头顶，林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林慕蔚神色温煦：“早些歇息，衙署还有些事要处理，不用担心我。” 林默回过神来，林慕蔚已经迈出南苑的院门了。 林默失魂落魄地回到西苑，在小榻上坐到了天黑，织岚点上蜡烛，神色担忧地看着林默：“小姐，您怎么了？” 林默望向她，试图得到一点外人看到的讯息：“织岚，你觉得，哥哥会恨我吗？” 织岚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呢？是不是因为孟平的事？小姐放心好了，三殿下一定不会怪您的。” 织岚没有看出来任何不对劲。 林慕蔚的态度还是一样的好，语气还是一向温和。 可林默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早早地歇下了，让织岚把屋子里的蜡烛全部熄灭，她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 第141页 是不是一开始就把那件事说出来更好？ 纵使林慕蔚一开始就很生气，甚至达到要杀了她的那种气愤程度，林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安。 “不是所有兄妹情，都像我们两个。” “无话不说。” 静谧的黑夜更容易让人想更多。 林默觉得，林慕蔚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就算真的知道了什么，他也不会直说。 林默在心中复述着林慕蔚的这两句话，总觉得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 ——是的。 林默突然心跳剧烈起来。 她终于反应过来。 林慕蔚不是善谈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这句话的意思更像是—— “不是所有的妹妹，都对哥哥怀着同样的亲情。” 林慕蔚对她知不无言，可林默却欺骗他，毁了他，还要置他于死地。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林默故意拿“兄妹情”当由头让他放走孟平。 他深深以为自己的感情被利用了。 他对林默一片真心，可这个妹妹却满心利用。 林默倏地读懂了林慕蔚在傍晚离开时的神情。 他在等林默的解释。 林默猛地坐了起来：“织岚！织岚！” 织岚在偏房听到呼喊，心中一惊，披着外衣就赶过来了。 赶到的时候，林默已经穿好了衣服，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外走。 “哥哥回来了吗？” 织岚一边紧跟一边回答：“奴婢半个时辰前去问过，三殿下还没……” 主仆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不用再问，她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林默抬头望着天边，眼中映出熊熊火光。 火光中隐约闪现着滔天呼喊、兵器相接、人们挥舞着火把，照亮黑暗以辨敌我。 “开战了……” 织岚讷讷道。 为了这一天，林慕蔚带着简岩他们做了很多准备，林默也把几年后才能想出来的方法提了出来。 但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林默挽着织岚的手微微发颤：“我们……去找邱丹。” 林默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她经历了两个世界，加起来都有一百多岁了，可她面对冲天火光时，还是会怕。 不是怕这不可避免的战争，也不是怕难以规避的伤亡。 而是怕林慕蔚有事。 情绪要比酒精更恐怖，如果林慕蔚心里压抑着怒火和委屈上了战场…… 林默死死攥着帕子，走了几步，却又腿脚发软。 “小姐！”织岚喊了一声，眼中蓄着泪水，“您、您在这儿，我去派人叫简夫人！” 林默也知自己身体状况不好，虚弱地朝她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邱丹匆忙赶来，看见院子里面色苍白唇色却殷红的林默吓了一跳。 “殿下！” “还好你在。”林默伸出手，邱丹连忙握住。 “你可知这次情况是否严重？” 邱丹见她这副模样，不知如何作答。 林默神色认真：“只管说实话，好叫我心里有底。” 邱丹皱了皱眉，只好如实相告：“不瞒公主，这次战役确实不同以往。” “南甫城本就已经与蛮族休战一年多，不只我们在养精蓄锐，他们同样在准备一场大战。” “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我们解决了他们作祟的一大手段，他们慌了手脚，便急急打了过来。” 林默一愣：“是因为我……” “不是的，公主千万不能这样想，三殿下临出发前还特地叮嘱我……” 林默眸光微闪：“哥哥提到我？” 邱丹点头，神色担忧：“殿下叮嘱我照顾好您，别让您多想。” 她顿了顿，复又说道：“恕我多言，公主是不是与三殿下生了什么嫌隙？” “你看出来了？”林默盯着她，“你觉得……哥哥还会原谅我吗？” 林默现在状况极差，心里又装着事，问的话也没头没尾。 邱丹耐下心来，并不问具体。 她只轻轻拍了拍林默的手。 “您是三殿下唯一的牵绊，纵使您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他也舍不得真生你的气。” 林默眼眶微红：“可我就是犯了滔天大错呢？” 邱丹深深望着她：“……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殿下最后嘱托我的话，或许能解答您。” “他说，若他战死，就让简岩把他拖回来，斩下他的首级，修书一封发往都城东宫。” “信上书，是公主授意，后患已亲除。” 第72章 、十四只皇兄 这场战役打了五天五夜, 战报送到了都城，皇帝意识到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立刻调动周边精兵前去支援。 与情报同来的，还有林默的一封信。 皇帝拆开信, 读了整整三遍。 身旁的大太监一开始只以为皇帝牵挂小女, 直到皇帝的眉头紧锁, 放下信后，久久不言语。 大太监意识到不对劲，试探着问：“陛下？” “您若是担心绪玉公主, 不如咱们将公主接回来吧？” 皇帝神色深邃望着前方，屈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福全, 你觉得太子如何？” 听到突如其来的问话，福全心里一咯噔。 -- 第142页 “老奴觉得，太子为人忠厚和善, 为臣有勇有谋, 对陛下和公主更是没得说。” 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对他弟弟呢？” 福全眼珠转了转：“对五皇子自然也是好极了。” 皇帝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怒喝：“张福全！” 福全浑身一抖, 猛地跪了下去，“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 皇帝愠怒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张福全：“朕问你，你觉得他待怀瑾如何？” 怀瑾是林慕蔚的字，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称呼林慕蔚了。 张福全跪在地上颤抖着，磕得额上出血，依旧不敢停。 皇帝转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神色已归于平静。 “去把太子给朕叫来。” 太子被传唤时，正与太子妃商讨事宜, 见张福全亲自来传唤, 他额上红肿, 面上惴惴不安的神色又暴露无遗。 林慕昭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劳烦张总管。” 张福全完成任务，深深看了林慕昭一眼，提醒道：“殿下还是快些去吧。” 待张福全走后，太子妃柳一如扯了扯林慕昭的袖子，担忧地望着他：“怎么回事？父皇怎么会突然传唤你？” “南甫城那边有三弟照看，你也说他是有胆识的，从前他也没少在外历练。难不成父皇不放心，想让你也去？” 林慕昭不知所以，却还是安抚地拍了拍柳一如的手：“莫要担心，即便去支援也是应该的。这些年我从未帮到过三弟，还闹成这个样子……” 柳一如嗔怪：“你知道就好，去吧。” 离开东宫，林慕昭的表情陡然一变。 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慕蔚本该在路上“不小心”毙命，却因为林默的参与，安然无恙地抵达了南甫城。 林慕昭后悔吗？ 他不后悔。 在他知道林慕蔚要跟他争这个位置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按照林慕蔚一贯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因为一次挫败从此善罢甘休。 所以当绪玉提出要做得“干净”时，自己便早早在心里做好了计划。 只等他上路，林慕昭就会派孟平下手。 一切本都该顺理成章，谁知林默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地跟了过去，让自己计划落空。 林默到底怎么想的？ 据林慕昭得到的情报，最近几年蛮族都在准备中，一时半会儿南甫城不会有危险。 所以按照林慕昭一开始的打算，就算林慕蔚死了，他会派一个更厉害的人去执管南甫城。 可事已至此，林慕蔚既然已经活下来，又代表南甫城跟蛮族开战，那林慕昭就不会再动他。 毕竟这种情况下，相对于坐稳太子之位，他更希望万里山河不受半点侵害。 可这样一来，他与林慕蔚的关系便紧张起来了。 尤其在绪玉莫名其妙地站到了对方那一边后——林慕昭敢肯定，一定是绪玉对父皇说了些什么，他便更少了些筹码。 林慕昭到承乾宫时，皇帝面无波澜地坐在主位，他一进来，对方便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 林慕昭纳头便拜：“父皇！” “别叫朕父皇。”皇帝声音冰冷。 林慕昭的额头紧紧贴在地面：“儿臣知错了。” “残杀手足，只一句知错了事？” 林慕昭顿了顿。 “儿臣愿意自废太子之位，拱手让给三弟。” 他说出这样的话，又岂是真的想让。 如今朝内官员几乎都是支持自己的人，父皇又一向看好自己，就算林慕蔚这次成功保下了南甫城，也不会立刻受到父皇重用。 最好的太子人选，还是他林慕昭。 皇帝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当真以为太子之位非你不可？” 林慕昭微微皱眉。 皇帝这句话有些让他乱了心绪。 他微微抬起头：“……不知父皇为何如此生气？” 听听，他要杀同父异母的弟弟，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已被发现，却还疑惑地问父亲在为什么而震怒。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不是正常的吗？ 因为皇帝便是这样的人。 当年夺嫡，如今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就曾让与他夺权的兄弟们一个个“遭遇不测”了。 对于同样心狠手辣的皇帝，林慕昭以为他该明白，这样的皇帝，也只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皇帝却好像被戳中心事一样，登时怒目圆睁，举起桌上的镇纸朝林慕昭狠狠掷了过去。 林慕昭避也不避，任由镇纸锐利的边角划破他的额侧，流下殷殷鲜血。 “逆子！” 林慕昭视线落在地上的黑玉镇纸上，面无表情。 “所以父皇，到底因何而生气。” 皇帝攥着桌案上的信纸，目光紧锁在他身上。 父子俩对峙良久，最后，皇帝仿佛脱力一般，坐回到龙椅上。 他神色略显颓然，语气依旧强硬，隐约带了些失望。 “你如此不顾手足之情……朕往后如何放心把绪玉交给你？” 林慕昭心中一笑。 他明白了，果然令父皇最生气的不是他想残害手足，而是他会对自己唯一宝贝珍视的绪玉公主产生威胁。 -- 第143页 他们父子两个，果然还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皇帝注意到林慕昭眼中的隐隐嘲讽之意，却没了再骂的想法，他缓缓站起来，朝外走去。 路过跪着的林慕昭时，皇帝顿了顿。 他的声音极轻，甚至让林慕昭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以为，朕没后悔过吗？” 林慕昭微微一怔。 他不知道皇帝的“后悔”是指给了他太子之位，还是……为了夺嫡下的狠手。 若要林慕昭猜，他不觉得依皇帝的性格，会是后者。 可不知为何，他偏觉得，皇帝真的对过去产生了悔意。 说不震撼是假的，林慕昭以为皇帝本来冷清冷血。 毕竟父皇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他若想成为下一个皇帝，成为与父皇一样的明君，就要背负同样的血债，就该做储君该做的事…… 可，什么是他该做的呢？ 皇帝就该寡恩少义吗？ 林慕昭以为自己这一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即使在自己以为皇帝真想废了自己的一瞬间，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该是自己的，他一定会争回来。 可却因为皇帝临走时轻飘飘的一句话，林慕昭糊涂了。 他回到东宫，不久后就接到了皇帝的圣旨。 “边疆战况紧急，却因常年农事不利，粮草告急。遂命太子带粮草及援军即刻北上，赶往南甫城，与手足齐心御敌，不得有误。” 林慕昭接下圣旨，一旁的柳一如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担忧：“圣旨上没说我可同去，我去问问父皇吧。” 林慕昭转过身，动作轻柔地抚着她的脸，摇了摇头：“父皇同我说过了，你不必去。” 柳一如一瞬失望，但很快振作起来。 她替林慕昭理了理衣衫：“你一直想做点亲力亲为的实事，我是知道的，而且这趟能去找三弟，想来你也是高兴的。” “只是你要答应我，一路上务必注意安全，不要逞能。” 柳一如抬起头，凝视着他：“我等你。” 林慕昭与她对望，万般不舍。 他是真的舍不得妻子。 从年少相识相知，林慕昭就确定了是她。 这么多年也不曾变过。 柳一如有着同他一样的抱负，皆是为了江山。 可她要比自己良善得多，有些事，林慕昭只能背着她做，不敢让她知晓。 比如这件事。 若是柳一如知道自己差点杀了林慕蔚，一定会无比震惊地看着自己…… 林慕昭无法接受。 他避开柳一如的视线，声音轻柔：“好，我会平安回来的。” . 林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口气干掉织岚熬的药，小脸顿时被苦得皱了起来。 织岚连忙给她递上蜜饯，一边细声安慰：“宫老先生说了，这药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小姐按时服药，再配上秦问给您定制的健体招式，指不定哪天就能上战场跟三殿下并肩作战了呢！” 林默刚想打退堂鼓，听到最后一句话，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然。 “你说得对！” 林默站起来，一鼓作气地走到院子中央，做起了“广播体操”。 林默觉得秦问给自己定制的健体操跟自己上学时做得广播体操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确有一些拳法招式在里面。 不过她看不太懂就是了。 “开始练上啦？”宫老先生背着手，笑眯眯从院门走过来。 他看了眼桌上被喝空的药碗，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日林默情绪不稳，老先生半夜起来诊治，发现林默身体状况更加严重。 他一边斥责林默，一边只能拿出备用方案，加大药方烈性，给林默狠补一补气血。 自那日后，宫老先生每天午时必然要看着林默喝完最后一滴药，然后打完三遍健体拳才能歇息。 林默已经开始打第二遍了，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她扭过头问：“您今天怎么晚了？” 老先生将手里的信件放到桌子上：“刚刚下人过来送信，我便顺路拿了过来。” “信？！”林默双眼一亮，连忙冲了过去：“是前线送来的吗？” 正常情况下前线会两天一次送回情报，林默有时会收到回信。 不知是林慕蔚不想理她还是没有时间，一直都是秦问在代笔表示一切安好。 可就算如此，林默也满足了。 林默将浅棕色的信纸拿了起来，自然看到了信封正面的印章，上面一个黑金色的“密”字。 不是前线的信。 林默拆开信，神色凝重地读了几遍。 她放下信纸，微微愣怔：“……太子要来？” 作者有话说： 最近写得有点卡……皇兄伤心的时候我也不好受www 感谢在2022-03-15 23:45:24~2022-03-16 23:4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狩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十五只皇兄 太阳慢慢爬上天空, 林府的宅门大开，下人们候在大门两旁，而林默在宅子门口踱着步。 信上说，那封信发出的同时, 林慕昭已经出发了。 -- 第144页 也就是距离林慕昭抵达南甫城, 还有一日。 所以今天她起了个大早, 把空的厢房收拾了出来。 可最慌的要数退回南甫城的简岩。 他奉林慕蔚命令，回来看守南甫城，稳定民心。 他已经知道三人间的恩怨, 如今突然得知林慕昭要来，顿时紧张的不得了。 他当天就带着邱丹赶过来, 求林默想些法子。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固然站在林慕蔚的一边, 可若真在着关键时刻起了内讧, 受苦的只会是南甫城的人。 林默只能让他们稍安勿躁，稳定了他们的情绪, 林默也渐渐冷静下来。 林默开始琢磨皇帝的意思。 依皇帝对自己的宠爱和关心，绝对不可能在自己告诉他林慕昭起了杀心时，还敢随便让林慕昭过来。 而且凭林默对自己笔下男主角的了解，他能为了保住自己地位做出那种事，但他不会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在关系到国家大事上做错事。 即使“林默”两面三刀地接连背叛了林慕蔚和林慕昭，但她知道，林慕昭绝对不会对她下手。 所以林慕昭这次来…… 虽然事出突然, 但也不是什么过于可怕的事, 再怎么也不会比如今她和林慕蔚的情况更加棘手。 林默想见林慕蔚, 可前线不让她去。 她又不敢硬闯过去，万一林慕蔚因为她的出现不高兴了，指挥失常…… 林默只能一遍遍给秦问写信，希望他能及时告诉自己有关林慕蔚的一切。 “小姐！来了！” 织岚从街头一路小跑过来，“太子殿下来了，还带着好些人和粮草！” 林默点点头：“简大人去了吗？” “去了去了！太子殿下让他带着部队支援三殿下去了！” “当真？”林默眼前一亮，“去支援了？” “千真万确，奴婢在城门口亲耳听到简大人感激太子殿下，说如今前线战况并不明朗，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有了援兵，必然会得一大助力！” 林默这才放下了心，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听到临街的欢呼声，声音慢慢靠近，不消半刻，太子的队伍出现在街口。 林慕昭骑着枣红色的马，走到街道中央，翻身下马。 他朝林默微微一笑：“绪玉，好久不见，可有想念皇兄？” 林默扬起笑容，走近了林慕昭：“有。” “皇兄舟车劳顿，先进院吧。” 林慕昭这次带来了十多号人，登时将宅子挤得满满当当，林默让织岚给他们安排住处去，林慕昭身边的人登时走了个干净。 林默带着林慕昭来到中堂。 后者坐下前环顾四周，微微点头赞许：“这宅子不错，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的。” 林默笑道：“皇兄惯会夸人。皇兄见的宅子多了，这座宅子恐怕不过尔尔。” 林慕昭似乎讶异一瞬，“是你打理得？” 家具虽不名贵，但从细节处用心，摆放亦是恰到好处。 这与林默一贯的奢华画风截然不同。 “皇兄是见惯，却也有发现美的眼睛。”林慕昭拿起桌上的茶杯，“这个……有些眼熟。” 林默看着茶杯：“是哥哥喜欢用的，从皇宫一路带了过来。” “哦？”林慕昭挑眉，却不是为这茶杯，而是为她的称呼。 林慕昭似笑非笑地放下茶杯。 “绪玉什么时候跟怀瑾如此亲昵了，喊我只喊皇兄，却叫怀瑾哥哥。” 林默抿了抿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和哥哥到底是同父同母生的。” 林慕昭嘴角笑意渐渐消失，他定定地盯着林默：“绪玉，你到底怎么想的？” 林默摇摇头： “从前是我糊涂，对哥哥疏远，如今我想通了。” “恐怕不止是疏远吧？”林慕昭一针见血。 无论是告密还是林默当初的杀心，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谈什么想通？林慕昭只觉得无比好笑。 可他看着林默失落地耷拉着眉眼，终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绪玉，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要清楚，如果他得知这件事，对你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被亲妹妹背刺，可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就算林默现在再怎么改变态度，对于林慕蔚，那也是晴天霹雳的存在。 林默尴尬：“哥哥大概……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林慕昭这次是彻底惊了。 他往前倾了倾身，突然很是好奇：“那他什么反应？” “……哥哥大概在等我坦白，但我想明白了去找哥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林慕昭长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唇角带着笑意看向林默：“你可危险了，怀瑾可是个记仇的。” 林默：…… “皇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毕竟直接委派孟平的人是你。” 林默毫不客气回敬。 相比于跟林慕蔚有亲情联系、独得无限宽容的林默，想致自己于死地的竞争对手林慕昭明显更危险。 倘若林慕蔚现在不在前线带兵打仗，估计会直接杀回来干掉林慕昭。 “这倒是无所谓，”林慕昭笑说，“他若能活着回来，我就好好同他说一说，有你在一旁，我想他总能听进去些。” -- 第145页 “到时候若他真想继续跟我争，那便……” 林默心中一紧：“便怎样？” “便让给他好了。” 林默一愣。 林慕昭耸了耸肩：“他若是能打退蛮族，就证明他是有能力的，倘若他肯同我一样守卫好我朝江山，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着，林慕昭想到什么，摸了摸鼻子：“况且我已经被父皇训斥了，最后谁凭厮杀耍阴活下来，父皇恐怕都不会再将太子之位给那人，说不定……” “要给五弟呢。” 五皇子才四岁，到时候可要苦了他老人家了。 “我也想明白了。太子之位，我与怀瑾已经你死我活地争了个来回，再继续也没什么意思，让了也无所谓。” …… 这倒确实是林慕昭做得出来的事。 只不过林默觉得就算有机会，林慕蔚也并不是真的想坐上那个位置。 “那你呢？”林默投去探究的眼神，“你是……怎么从父皇手底下跑出来的？” 林慕昭也没隐瞒，将皇帝同自己说的话重述了一遍。 听完后，林默若有所思。 林默当时气急，直接给皇帝写信说明了这件事，她想着林慕昭怎么也该为这件事付出些代价。 可发出了信，思来想去，林默又生出一丝悔意。 或许她该拿这个要挟林慕昭，让他出手帮林慕蔚。 若是皇帝一时恼怒，将林慕昭废了，一时还真没有更好的人选。 可没想到皇帝考虑周全，把林慕昭直接派了过来，让他不敢使坏，还要处处帮衬着林慕蔚来。 林默也总算稍稍安心了些。 只要林慕蔚安全回来，她和林慕昭一定会竭尽全力补偿她，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一辈子。 反正林默活了这么久，怎么都赚了。 见林默思虑重重，林慕昭忍不住宽慰道：“皇室儿女为了争权，这种事情不过平常，我能理解的，怀瑾也必然能理解。” 林默反问：“若是柳一如背刺你，你会怎么想？” 林慕昭表情一僵。 “一如……不会的。” “这不就得了，”林默委顿下来，“就像父皇相信我、你相信柳姐姐那样，哥哥也是无比信任我的。” 正是如此，来自她的背叛才更让人难以接受。 “……绪玉，你好像真的变了。” 林默头也不抬：“变得像一个人了，对吗？” 如她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寄托，皇帝把所有的爱倾注在绪玉身上，林慕昭也有柳一如。 但绪玉却是独立的，她好像对谁都没有感情，满眼只有被娴妃虚构出来的奢华而“满足”的生活。 即便自认冷血的林慕昭也总觉得绪玉缺点什么。 这一刻，他才觉得绪玉真的活了起来。 两人对坐良久，直至织岚来找两人，下人安排妥当，厢房也打理好了。 林慕昭：“我住南苑？” 林默摇头：“怎么可能，哥哥住南苑，看到你他会烦的。你住东苑。” 林慕昭：“……好。” . 与蛮族开战两个月，按照简岩的推测，这场战役已经到了尾声，蛮族节节败退，不出几日就会大胜。 可今日林默却提前收到了前线送来的信。 当简岩拿着这封加急信要林默亲启时，林默心中不安愈来愈烈。 看到信上一行“殿下重伤，速来”，林默顿时两腿发软。 林慕昭得到消息，再三确认了信上的笔迹，面色阴沉地带着林默骑上快马，赶往前线。 作者有话说： （搓手手）快上线了！ 第74章 、十六只皇兄 秦问将手中的信函放到桌子上, 又望向营帐最深处的木板床上、气息轻微的林慕蔚。 秦问走到林慕蔚面前，摸了摸林慕蔚虚弱的脉搏，又扶住他的脖子，抬起他的上半身：“殿下, 喝点水吧。” 秦问拿起床边的水囊, 试图唤醒林慕蔚。 后者眼皮动了动, 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秦问皱了皱眉，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将水囊放了回去。 秦问站起身, 朝外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一丝细微的响动。 他猛地回头, 看见林慕蔚竟然睁开了眼，朝自己伸出手。 “殿下！”秦问疾步走过去，跪在床边, “您醒了。” 林慕蔚面无血色, 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纱布, 只是极轻的碰触便剧痛难忍。 他放下手，没问自己的伤势。 “通知太子了吗？” 秦问重重地点头：“今晚便能到。” 林慕蔚作为这场战役的总指挥，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个时候指挥官倒下的严重程度。 昨日他被偷袭，胸膛被匕首贯穿。 虽没有立刻毙命，但他知道，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战役到了收尾阶段，他需要稳住军心，将蛮族彻底击退, 至少…… 要让他们退到衡义府以外。 那里是舅舅江知被万夫所指的地方, 当年他未能守住, 现在，林慕蔚想把它夺回来…… 可惜，林慕蔚这一辈子想做什么事，总是要失败的。 夺嫡如是，带兵如是，就连他以为对自己诚实无二的妹妹…… 林慕蔚似自嘲地轻笑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 第146页 秦问见自家主子如此神情，咬了咬牙，还是没说出自己违反了命令，已经在信上说明让绪玉公主一同赶来。 他见林慕蔚再次进入昏睡，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临出门时他朝一旁的桌案看了一眼。 在自己刚刚那封信函旁，堆叠着数十封来自绪玉公主的信。 每次有信来，秦问拿给林慕蔚时，后者总是连看都不看，让他搁到一边。 可当秦问离开，他就会把信打开，仔仔细细来回读个几遍。 有一次他看得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秦问进来的时候发现他险些将信纸点燃。 ……殿下还是不会怪罪绪玉公主。 即便那天在大牢，他带着自己走到孟平的牢房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秦问印象深刻，当他一字一句复述孟平和绪玉公主的话时，林慕蔚是如何呆立在原地。 直到自己唤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还记得，林慕蔚背着光，注视从牢中走出来的林默，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早已巨浪滔天。 林慕蔚想等林默一句解释。 可惜等到了他站在孟平面前，将刀架在孟平的脖子上，孟平都开始忏悔道歉，也没等到林默的解释。 无论是“他说谎”，还是“我受蛊惑了”。 秦问想，只要公主肯说，那主子一定会忽略一切不合理性，强迫自己相信她。 因为林慕蔚就只有这一个家人了。 秦问不是没有想过，将林默赶走吧，将她送回都城吧，这样表面和善内里残忍的人留在殿下身边，实在太危险。 可林慕蔚听了他的提议，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将看了无数遍的信轻轻放到一边。 “她说，她错了。” 只要绪玉肯认错，林慕蔚便觉得，她还是将自己当做亲哥哥的。 只是他这么多年都不会跟妹妹联络感情，也给不了她什么，疏远了也是正常。 她想杀自己，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就像他对林慕昭做的那样。 可惜…… 林慕蔚神色恍惚地看向自己床边的蜡烛，昏昏暗暗的，照不亮自己的眼前。 可惜他永远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听阿默甜甜地喊自己一声哥哥了。 他一瞬间有些后悔。 如果他不曾夺嫡，不曾跟林慕昭争，不曾……听到孟平的坦白。 是了，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跟兄长争，只要他能像从都城到南甫城一路上那样，陪林默散步，陪她逛街…… 他记起第一天到南甫城，林默拉着自己去街上购置东西。 林慕蔚后悔。 自己应该陪她逛完的，只是半天而已，公事什么的，怎么就能比林默重要呢？ 他又哪里是真的想忙于公务，他不过是为了那个目标，不过是想尽快证明自己…… 林慕蔚永远忘不掉，林默同自己站在一处，望着远处的山，畅谈未来。 她回头望向自己，眼中闪烁着无限星尘： “但是只要我们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吧，哥哥？” 林慕蔚觉得，林默的眼神是自己寂寥人生中所见过的最明亮的光。 只有她信任自己，相信自己一定会将南甫城治理好。 所以林慕蔚想，无论如何，他都要证明给林默看——自己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哪怕在得知林默想要杀死自己的时候，他收到了前线的消息，被迫应战。 那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是：阿默，我是有用的。 他会守护好南甫城，接替舅舅的身份，将蛮族打退，重夺疆土。 他会用行动告诉林默，自己不是只有一个空壳的身份在。 他会对林默有用的，会成为值得她骄傲的兄长，而不是想要抹杀的存在。 林慕蔚知道，唯一理解自己的秦问虽不说，但他一定觉得自己卑微得紧。 可林慕蔚不觉得。 他卑微了一辈子，成为母妃泄愤控诉的工具，被父皇忽略，没有长处比得上兄长，出门历练还要遭受官职高的人奚笑。 秦问以为自己在林默面前卑微，可恰恰相反，只有林默才能真真正正地看到他。 只有面对林默时，林慕蔚才感觉自己被注视着，被关心着，他不再在茫茫人世中无依无靠地沉浮。 林默拉住了他，给了他信任，给了他目标和希望，也给了他意义。 林慕蔚从不觉得自己卑微，就算现在躺在冰凉的木板上，命悬一线苟延残喘，也从不为此后悔。 至少在他的认知中，被林默正视后，在她的陪伴下，自己终于短暂地活了几天。 可惜，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哥哥……” “对不起……” “我带二皇兄来了，但是我怕他惹你厌烦，就没让他进来。” 林慕蔚费力地睁开眼睛，模糊地看见了紧握着自己的手，灰头土脸的林默。 林默见他醒了，惊喜又激动：“哥哥！” 林慕蔚只觉得手背一凉，后知后觉…… 林默哭了？ 林慕蔚如今稍一思考就觉得十分吃力，他看着林默，想不到其他原因，只下意识觉得…… 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战胜前倒下了，辜负了林默的期望？ -- 第147页 他抽出手，想擦去林默的眼泪，张嘴想说别哭，却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嘶哑声音。 紧接着就见林默手忙脚乱地往后缩。 林默抹去泪水，忙不迭道：“我、我知道错了，哥哥别赶我走！我就只待一小会儿！” 林默说着，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药瓶，里面有两粒药丸。 她倒出一颗，递到林慕蔚嘴边： “我知道哥哥看我烦，你吃下这个，我马上就走！” 林慕蔚没有说话的力气，紧盯着她。 他不想让阿默走。 可林默好像误会了什么，眼角还挂着泪珠，就举起另一只手严肃发誓：“我发誓这药没有任何问题，不然我就……” “咳！” 林慕蔚皱眉咳了一声，瞥了眼药丸，林默连忙将丹药送入他口中，又递上水囊。 眼见着林慕蔚服下丹药，林默总算松了口气，她扬起一抹笑容，立刻站了起来。 “我先出去了，哥哥好好休息！” 林慕蔚这次没有再发出声音，静静地盯着她掀开厚重的帘子，离开营帐。 秦问和太子站在门口，看到她出来，太子上前一步：“三弟怎么样？” “放心吧，哥哥明天就大好了。” 林默胡乱抹了一把脸，“你们尽管放心，今晚我守夜，哥哥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太子觉得她这个模样有些不可信。 信上说得那样严重，怎么不过他们赶路的功夫，再见个面，林慕蔚就大好了？ 他不是盼林慕蔚不好，只是觉得有些诡异。 太子狐疑地看了眼秦问，后者一向冷若冰块的脸上难掩哀伤。 刚刚还失魂落魄的林默进了一趟营帐，见过了命若悬丝的林慕蔚，反而双眼发亮。 连绪玉公主也开始自欺欺人了。 深知林慕蔚如今情况的秦问一时更加悲戚。 殿下终于等到公主认错了，可是已然太晚了。 林默大大咧咧地坐在固定营帐的石头上，朝他们咧嘴一笑：“真的没事。” 她收到信就立刻赶来了，一刻也没停，下了马就跌跌撞撞地跑来了林慕蔚的营帐。 现在她还双腿发软。 太子皱着眉看着她，轻叹了口气，望向秦问：“给公主找个营帐吧。” 见林默要反驳，太子立刻抬手制止她：“来的时候府上那老头怎么嘱咐你的？让你一定注意休息，怎么，你想走三弟前面？” “说什么呢！”林默瞪了他一眼，又意识到他说的没错，自己身体确实不好，不敢随便作。 于是只好让秦问安排个最近的营帐。 太子确认了林慕蔚的安全，便很快接替了他的工作，进行收尾——与蛮族谈判。 林默跟在他身边，在他整理公文时贴心提醒道：“记得按照哥哥的计划来。” 林慕昭动作一顿，挑眉道：“你怕我抢他功劳？” 林默毫不掩饰地点点头，眉眼一弯：“皇兄知道就好。” 林慕昭又气又好笑：“放心吧，三弟的计划很好，我不会轻易改动。”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林默满意地站起来，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在秦问为她准备营帐的空档，她又溜进了林慕蔚的营帐。 林慕蔚睡得很沉，面上也要比重逢时多了些气色。 林默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安下了心，又在营帐里转了一圈，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堆信。 她愣了愣，拿起摊开的信纸，在昏黄的烛火照映下，看见了自己不太好看的字迹。 纸张两侧有些粗糙起草，说明有人曾无数次翻阅过这些信。 在一个个夜晚，每一场战役狭缝中的喘息时刻。 这略粗糙的指痕，是无声的思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6 23:55:41~2022-03-17 22:3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176224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十七只皇兄 第二日林默听到营帐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夹杂着脚步声, 立刻便醒来了。 她迅速穿好外衣，冲出营帐，看见了门口的秦问：“怎么样？”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远处正在欢呼庆祝的士兵们, 他们高举酒杯, 肆意畅饮。 这一刻, 他们终于不必提心吊胆地担心蛮族会突然进攻，他们再也不用整日以茶代酒，借茶消愁。 他们胜了。 但秦问知道, 她最想听到的是另一个消息。 只听他颤抖着声音：“殿下醒了。” 回答林默时，连秦问都觉得不可思议。 昨日眼看就要随风飞去的人, 突然就好了起来。 天知道他今早满脸忧愁地走进营帐，看见林慕蔚坐在床上的一瞬间是何种的激动。 林慕蔚朝他微微一笑，问他战况如何。 秦问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开口, 只听外面爆发着欢呼, 可很快又沉寂下来。 他们为胜利而喜悦，却也为将领的生命消逝而感到哀伤。 林默冲进营帐, 看见正在喝水的林慕蔚，眼中瞬时充斥泪水。 “哥哥！”林默跑到他身边，一个猛扑抱住他，“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些？” -- 第148页 她放开怀抱，期待地看着林慕蔚。 林慕蔚注视着面前的林默，面上带着浅笑：“好多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她, 像这样跟她说话。 他不知道林默给自己吃的是什么药, 昨天迷迷糊糊中, 林慕蔚觉得那大概是减轻他离世前痛苦的药。 即便林默曾经真的动过杀心，可林慕蔚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还是觉得，她不会的。 林慕蔚神色柔和，捏了捏她脏成小花猫的脸。 瞧瞧如今这潦草模样，哪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秦问已经告诉过自己，林默接到消息就一路奔波，昨晚也只草草扒了几口饭菜。 林慕蔚：“饿不饿？” 林默摇摇头，肚子却发出一阵嚎叫。 林默：…… 林慕蔚忍俊不禁，“中午营里吃烤肉，先喝些米粥垫一垫，免得肚子疼。” 林默连连点头，感慨还是林慕蔚体贴，只有他才能想到这些。 “那个……”林默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哥哥不生我气了？” 说完林默又觉得这话太蠢了。 怎么可能有人对想害自己的至亲不气不恼？ 她不等林慕蔚回答，主动站起来准备离开，信誓旦旦：“哥哥，我肯定不会烦你的，我就是想看你好好的，我这就走。” 林慕蔚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默。” 林默本来很严肃，突然为这一句呼唤红了眼眶。 “哥哥……” “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是我不期望得到你的原谅。” “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 “在看到我的决心之前，哥哥也不用说什么原谅。” 林默在看到那些信的时候就明白了林慕蔚或许并不会记恨她一辈子，可即便如此，林慕蔚也不可能这么轻松便对她毫无芥蒂。 今天看到了醒来的林慕蔚，林默更加确认了这一想法。 她知道，就算林慕蔚现在说出原谅的话，也只是因为害怕林默为此而疏远他。 相比于林默自责而离开，自己的感觉显然不重要。 只要林默能留在他身边，他能立刻原谅她。 可林默要的不是这个。 她不想林慕蔚时刻担心自己会离开。 她要一直陪着林慕蔚，用余下的生命。 林默安静地坐到林慕蔚身边，抬头看着他：“哥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林慕蔚满眼都是他的妹妹，只想让妹妹跟自己开心地生活下去，这就足够了……他一时想不到另一种可能。 得知林慕昭替自己完成了最后的工作，蛮族彻底撤离，将衡义府吐了出来后，林慕蔚只有一个想法——他做到了。 他没有辜负林默的希望。 于是他再次望向林默：“你喜欢南甫城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 林默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她认真地与林慕蔚对视，一句一顿：“哥哥，我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你想去做什么。” “是发自内心，真的想去做的。” 她拍了拍心口，指天为誓：“无论哥哥去哪儿，我肯定跟你去！” 林慕蔚想，她的喜欢怎么可能不重要呢，如果她想回皇宫，那他就算再讨厌那个地方也愿意陪她回去。 但林默问了，他便努力地去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小时候，他听惯了母妃的恨，她恨刘贵妃得宠，她恨刘贵妃早自己一年生下了皇嗣。 于是她日日在林慕蔚耳边念叨，一直到死。 最后到底还是不是恨，或许早在日复一日的癫狂中迷失了吧。 她死了，可活下来林慕蔚却把恨意当做活下去的动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他回望自己的一身。 难道他喜欢那充斥着阴暗和争斗的权力？喜欢那用人骨累起来的皇位吗？ 林慕蔚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林默，因为她，自己有了存在的意义。 他与林默一起的时光，让他触及到许久不曾想起的童年回忆。 他、妹妹和母妃，也曾有过那么短暂的一段幸福的日子。 只是太短暂了，让他现在回忆起时，只觉得那段日子飘渺无依，有时他甚至要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 他突然想到，或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有家人的陪伴，无论富贵与否都不重要，只要家人同自己在一起。 如果林默早一些来到自己身边，是不是他能早些活过来呢？ 林慕蔚听见自己声音很轻：“阿默……想去衡义府看看吗？” “想！” “不止如此，我们还要替舅舅平反冤狱！”林默字字铿锵。 “简大人都跟我说了，”林默投来幽幽眼神，“哥哥却不同我说，难道我会不相信舅舅的为人吗？” 林慕蔚轻笑：“我只是……” 不希望林默淌这趟浑水。 江知连带着整个江氏的覆灭，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林默认真：“要查娴妃，哥哥放心，我让二皇兄去查，我们不会惹起关注。” 林慕蔚眸色一深。 林默顿时搅起了帕子，紧张地解释：“二皇兄还是能用的，咱们借他的力，不用担心……不过如果哥哥觉得不妥，我这就让他回去！” -- 第149页 “想什么呢？”林慕蔚笑着摸了摸林默的脑袋，“我只是好奇，怎么……什么都跟娴妃扯上了关系。” 娴妃在所有人眼里，对林默都是最好最贴心的。 林默抿了抿唇，“我向二皇兄告密，就是她怂恿的，而且我觉得，她肯定还做了很多坏事。” “总之，让二皇兄查一查就知道了！” 林默知道娴妃有很大问题，但没有依据，没办法拿到皇帝面前，名正言顺地惩治她。 林默朝地上的水囊伸了伸手，还好林慕蔚没赶她走。 她慌得嗓子都冒烟了。 林慕蔚点点头，他也清楚林慕昭的眼线和可用人手比自己多得多。 既然他想帮忙，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 林慕蔚拿过水囊递给林默，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他……有没有提到父皇想让你回去？” 林默灌了一口，咽下水后摇了摇头：“提了，我不会回去的。” 林默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等我们在这边安顿下来，唔……不对，等父皇退休，我们就请他过来玩。” “退休？”林慕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哑然失笑。 林默犹然自顾自打算道：“我们回去先收拾好东西，然后去衡义府瞧瞧，那里被蛮族占领了数年，需要整顿些时日。再等舅舅冤情得雪，哥哥还想去哪儿，我们就一起去，怎么样？” 听着林默的计划，林慕蔚似乎也能看到他们往后的日子。 他勾起唇角，神色温柔，再三确认：“阿默，你真的不回去吗？” 林默却顿了顿。 她微微皱起眉头，思索该怎么让林慕蔚彻底打消疑惑。 最后林默严肃道：“等回了宅子，我就把我的小金库和四包金瓜子全给哥哥，这样我想回去都没有路费。” 作者有话说： 很有逻辑（点头） 第76章 、十八只皇兄 南甫城长街上, 林默和林慕蔚站在街口，对面马上是收拾好行李欲走的林慕昭。 他身后跟着一长队，满载着林默要带给皇帝的“特产”。 其中一车还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林慕昭多次阻挠失败，还是被装上了这东西。 他无奈：“你确定这真是什么好东西？” 林默一脸当然：“你不识货, 父皇肯定识货。” 说着她催促地朝林慕昭摆摆手：“快走吧, 不然天黑前赶不上下个驿站了。” 林慕昭失笑：“这么急着赶皇兄走, 就不送送皇兄？” 林默微笑：“想说的话都写在信里了，你回去一看就知道，到时候不要再问我一大堆有的没的, 路上会耽搁很多时间的，只管信我就是了。” 林慕昭摸了摸袖子里的信, 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他今早出府前林默突然塞给自己一封信，还让自己回了都城再拆开看。 还信誓旦旦地说是她找的什么“先生”算出来的，很是邪乎。 被林默盯着, 林慕昭只好笑着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提前看。 林默不耐烦地朝他告别：“快走吧快走吧。” 待林慕昭带着一队人马走远, 林默转过头，挽住一旁林慕蔚的手臂, 笑道：“二皇兄可算走了。” 林慕蔚这几日除了公务，也没跟林慕昭说过几次话，但他隐隐觉得，林慕昭好像无形之中对自己放尊重了很多。 按照林默的解释，是因为林慕昭看到了自己“实力”。 林慕昭一向是个在公事上胸怀宽广的，这一点林慕蔚不得不承认，如果他坐稳了这个储君的位置，将来也必然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林慕蔚看着挽住自己的林默, 脸上不由带了几分宠溺的笑：“今天陪你好好逛一逛？” “不, ”林默摇摇头, 朝他神秘地眨眨眼，“我们回府，我有一个惊喜给哥哥。” 林慕蔚十分配合地露出惊讶表情，眼底笑意更浓了几分，“你又买了什么？” 林默一本正经：“这可不能说！”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一路回府，路上看到卖糖葫芦的，没忍住买了几串，一进府就给织岚他们分了去。 林默将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递给织岚，拍了拍手里不存在的灰尘，拉着林慕蔚，一路走到中堂。 在中堂的桌子上，摆放着数个卷轴，中堂的两边墙壁也已经挂好了书画。 林慕蔚凝神读过去，大都是褒扬领袖的语句。 林慕蔚一开始以为是林默去找人写得，心下有些感动，但读着读着，发现这些诗句并不是庆祝打胜仗、庆祝凯旋的。 而更像赞扬政治清明、治理得当的。 林慕蔚视线一转，看向赠予和落款—— “赠江知大人……裁缝刘辰宽留。” “赠江知大人……衙内张氏留。” “……” 赠的是他舅舅江知，落款大多是没什么重要官职的底层百姓。 而这些平民百姓自然不可能人人都有一手好字，明显是特地请人题的。 林慕蔚一愣，望向林默：“这是……” 他想不到这些题词为何会在这里。 一是自江氏一族灭门，江知被打成通敌的叛徒，纵使他死前受尽敬仰，可有关他的诗词和书画都被聚集焚烧一净，谁也不敢把赞扬“叛徒”的东西拿出来。 -- 第150页 二是就算这些真的还在，林默又是怎么把他们收集起来的？ “哥哥，这些不是我做的。”林默浅笑。 “你回来之后，我就被简大人叫了过去，他说南甫城众人有东西要给你。” “这些题词和书法都是当年舅舅出事之前，江知和几个部下收集起来的，当时为了不被上边查到，就向城里的一些信得过的百姓询问，是否可以各家分散藏匿一些。” 没想到他们丝毫没有犹豫，一口便应下来，他们便藏着这些东西，直到现在。 直到林慕蔚继承了江知的衣钵，成为了和江知一样的值得无限尊敬的人。 林慕蔚走到那副最大的墨字前，上端挂字的绳索已经被磨得发白。 他轻轻抚着纸张，纸面散发一股轻飘飘的书卷气，横贯数年。 它曾被舅舅钟爱，挂在书房多年，如今，它会在这座宅子的中堂，依旧发挥它的作用。 上书两个大字，走笔洒脱，肆意畅快—— “清白”。 林默抬起头，望着两个字，轻声道：“我们一定会还舅舅一个清白的。” . 在南甫城又住了几日，林默和林慕蔚打包好行李，带着织岚和秦问前往衡义府。 被蛮族统治了多年，城中百姓苦不堪言。 几人以为南甫城已经足够糟糕，如今到了衡义府，却发现从南甫城看战争带来的伤害，不过是冰山一角。 街道上人烟稀少，门窗破败。 路人堪堪衣可蔽体，却也个个面黄肌瘦，眼眶深陷，好像随时会被风吹倒一样。 这还是在林慕蔚态度强硬，要求蛮族撤退时不能伤害百姓后的结果。 林默不自觉抓住了林慕蔚的袖子：“哥哥……” 林慕蔚双手背在身后，微皱着眉，带着林默缓缓朝前走。 他料想到衡义府的状况会很差，但没想到会这么差。 舅舅那么多年的心血，这么就轻易…… 旁边有一位母亲带着儿子与几人擦肩而过。 小孩见他衣冠整洁，眼睛一转便迅速挣脱开母亲的手，狠扑过来，抓着林慕蔚的袍子不放：“给我吃的！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 秦问眉头一紧，右手搭在腰间的剑上便要上前，却被林慕蔚伸手拦了下来。 林慕蔚蹲下身，看着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胳膊下，生怕挨打的小男孩。 “你知道怕？” “怎么不知道！”小男孩语气强硬，却把头护得紧紧的，“我只是饿！又不是傻！” 一旁的母亲这才后知后觉地冲过来慌慌张张拽住小男孩，又气又悲：“你给我起来！怎么能这个样子！你爹在的时候怎么教你的？” 她死命地拽小男孩，发现她拽的厉害，男孩便扯着人家的袍子一起。 她停下动作，开始捶打男孩的背。 林默连忙上去拦，可她没打几下，已然脱了力气瘫软在地，泪如雨下。 “娘怎么、怎么就把你教成这个样子了呢……” 织岚面露怜悯，递上帕子：“夫人擦擦眼泪吧，同我家殿下好好说说，殿下一定会给你们安排个好去处的。” 女人一愣，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林慕蔚，声音止不住颤抖：“是……是殿下？” “将蛮族赶走的三殿下？” 她不敢看林慕蔚，求证地望向身边的林默。 林默点点头：“是。” 她见女人愣了神，朝织岚招招手，从她挎着的小餐盒中拿出自己准备当做午饭的糕点。 林默展开油皮纸，将点心递向小男孩，“慢些吃，这个有点噎。” 小男孩眼睛一亮，立刻抓了两把，把嘴巴塞得鼓鼓的。 似乎又想起她刚刚的话，男孩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前仙女一样的姐姐，开始细细嚼了起来。 “我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没带什么东西。不过南甫城的县令简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我们将这里的情况带回去，他随时带着粮食和人手赶过来。” 林默温声细语安抚小男孩和女人： “所以说，你们不要担心，有哥哥在，衡义府一定会好的。” “我保证。” 女人听到她前面的话，面露欣喜，又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再次石化。 “您是……公主？” “绪玉公主？” 从前没被蛮族占领时，他们可没少听说“绪玉公主”的传闻。 即便后来城外进来的消息少了，也仍有蛮族偶尔抓进来商队提到绪玉公主的事迹。 女人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个细雨和风的少女与恶名昭著的绪玉公主联系上。 可这样天仙般的人难道会骗自己？ 她看了眼一旁同样呆呆地抓着糕点的儿子，掀起裙子便要跪： “草民叩谢……” 话到一半，却又被林默紧紧扶住。 “不必。”林默浅然一笑，“这点小东西不值得跪谢，反而是我要谢你们才对。” 女人面上浮现茫然情绪。 公主要谢他们？ 林默：“多谢你们苦苦坚持到了今天，坚持到我们来。” “没有你们，这里就不再是衡义府。” 林默接过织岚手里的餐盒，递给她：“这里的吃食够一顿午饭的，你们先吃。我们中午前便会往南甫城去，明早一定有大批粮草送来。” -- 第151页 女人回过神来，方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林默站起来，望向林慕蔚。 后者露出浅笑：“做得很好。” 林慕蔚朝母子俩轻声问道：“你们可知江知的旧府邸在何处？” 女人不知晓他和江知有那一层关系在，没多想，指了一个方向。 几人告别这对母子，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绕过几条街，一座很有些年头的老宅出现在街道尽头。 林慕蔚道：“就是这儿了，我隐约记得小时候来过的就是这样的老宅。” 如今宅子上头刻着“江府”的牌匾已经早被摘掉，不知去踪。 “这门是不是从里面上着锁呢？”林默看着尘封已久的大门说道。 可一声“吱嘎——”回答了她。 几人呆呆地看着大门被从里拉开，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着背的白头发老头扶着大门，从门里一点一点地挪了出来。 他低着头，两步一喘，五步一歇，挪到了台阶前。 他看着台阶，叹了一口气，不经意地抬起了头……看到了四人。 “……” 林默露出笑容：“您好啊老先生？” 老头在原地愣了足足一分钟，突然顿了下拐杖，长叹一声： “人老了，都出现幻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7 23:07:49~2022-03-18 23: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锵锵——是美少年！ 10瓶；狩禁 5瓶；景柯、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十九只皇兄 “这样可不行, 过两个月我可得找个大夫看看……” 老头一边嘟囔一边往旁边挪动，扶着拐杖，坐在石栏上。 林默与几人尴尬对望，又上前几步。 林默清了清嗓, 语气尽量温和：“那个……老先生, 我不想吓到你, 但是我们四个是活人呢。” 老头又呆了几瞬。 林慕蔚朝他礼貌作揖：“晚辈想问问，这里可是曾经的江府？” 见他报出此处名号，一个许久不曾有人唤过的称呼, 老头终于回过神来。 他年纪虽大，脑子依旧灵光, 面上不少警惕神色：“你是……？” “晚辈是江知的侄子，如今衡义府得还，晚辈想故地重游来看看。” “江知的侄子？”老头微微眯眼, 上下扫视着他, 忽然咧开嘴露出所剩无几的牙，“哎呦, 真有几分像！” 老头瞧清了他的样貌，确定他的身份，面上难掩欣喜。 又听到他后面的话，老人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来：“如今这江府……还有什么重游的意义呢？” “怎么会没有呢？”林默反问。 “这里不还是江府吗？” 老头一笑：“小姑娘，你觉得这里还是？” 他回身，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门上，又指着门前的灰尘。 “早就败了。前些年我身子骨还硬朗些，能做些最基本的清扫, 如今你们瞧瞧我……” 他长吁一声, 摇了摇头。 “可是, 不是还有您吗？”林默微微歪了歪头，抿唇一笑。 “这些灰尘掩盖不了这里是江府的事实，只要有一个人记得这里，这里就永远是江府。” “更何况还有您在，您在，江府就在。” 老头为这话微微一愣，带着些好奇地看向林默：“你是江知的……” “侄女。”林默点点头。 “原来如此……”老头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愧是江知的后辈……也就你们能记得他了。” 老人没有再多说，只是拄着拐杖，走向大门，声音轻快了许多：“来吧。” 几人跟着老头走进江府，一一走过江知和亲眷从前的居所，只是走到一半老人便停了下来，坐在小亭内，带几人“观赏”长满杂草的院子。 “从前，这里是江知最喜欢的院子，我要是能多动一动，总是要把这个院子先打理出来的。” “您很了解舅舅。”林慕蔚笑着说。 老人回想起什么，悠悠叹道：“江知对谁都坦诚，从不藏着掖着，也不吝啬。” “这院子他虽喜欢，但平时也对我们这些下人开放，平日闲着无事，谁都能随意来坐一坐歇一歇。” 老人回头：“如今你们来了，我也能放心把这座宅子交给你们了。” “我们派人把府里内外收拾好，您就接着在这儿住吧。”林默说道。 老人摇头：“这像什么话……” 林默轻笑：“我和哥哥也不会在这儿长居，您就尽管放心吧，权当接着看宅子了。” 不用她明说，老人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 说是看宅子，林默定然会留下些下人照顾自己的。 他没再多说，话题一转：“你们能来到这儿，还想修缮江府，是不是江知……” 他面容沧桑却目光如炬，看起来不关心什么，但提到江知，他还是顿时来了精神。 然而林慕蔚摇了摇头：“还没。” “但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彻查。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当年的人，得到些当年的消息。” 老人眸色深深：“如果对你们有用的话，或许我能说些。” -- 第152页 林慕蔚正襟危坐：“请讲。” “……也没什么好说的，江知，就是太傻了。”老人说着，面上浮现似怀念又似可惜的神情，“他真的尽力了。” 衡义府在江知的治理下，即便有蛮族的威胁，衡义府人们依旧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可那一年，蛮族突然来犯，进攻凶猛程度远不同以往。 尽管江知已经以最快速度反应过来，带着军队守卫反击，可对方准备太过充分，江知只能向都城发出求救。 毫无响应。 不久后，衡义府被蛮族紧紧围住，更没有了送信的通路。 城中弹尽粮绝，城外攻打不断，士兵救治不及，内忧外患逼得江知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只为找到那渺茫的“出路”。 可哪还有出路呢？ 他总不能看着满城人活活饿死。 最后，江知夜晚只身出城，递了一封信给蛮族首领。 “信上说，只要蛮族进城不烧杀掳掠，他就带着衡义府投降。” “他降了。” 老头似笑非笑：“他们说的没错，江知就是‘叛徒’。他从城上一跃而下，死无全尸，江氏一族自刎府中，只余我一人。” “这不是就大家想看到的‘叛徒’的下场吗？” 林慕蔚久久回不过神，他脑海中浮现江知从城墙之上跃下的身影。 他朝老人拱手，低下头：“晚辈向您保证，定将还江氏一个清白。” 老人笑了笑，拄着拐杖站起身，朝来处缓缓归去，头也没回地朝他摆了摆手。 “去吧。” . 他们几人很快回到了南甫城，简岩已经等候多时。 简岩听到衡义府如今的惨状，立刻派人拉着数十车粮草朝衡义府赶去。 林默将在衡义府和江府所见所闻修信一封，加急送往都城。 不久后，林默收到了皇帝的亲笔信。 皇帝命林默和林慕蔚奉旨彻查此事，并令太子彻清朝野。 林慕昭也是个铁面无私的，确确实实揪出来了当年在江氏一事上使绊子的人，哪怕是自己人，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将其扭送到皇帝面前。 找到了这些爪牙，林慕昭顺藤摸瓜，果然找到了林默一直在提的人——娴妃。 娴妃孙氏靠着抚养绪玉公主争宠，四年前诞下五皇子，得宠势头甚至要比当年的刘贵妃更甚。 但这并不代表皇帝是轻易会被美色蛊惑的人。 无论是皇帝还是孙氏本人都十分清楚，他肯给孙氏宠爱，不过是看在绪玉的面子上。 不然孙氏为什么这些年死死抓住绪玉不放。 同样，上次送去战情时，林默让皇帝把自己的那张药方抄了一份一并送过来，这次回信中，林默将宫老先生对药方的分析细细写在纸上，送了回去。 皇帝得知必将大怒。 其实，原本只要林默一提，依皇帝对她的溺爱，娴妃随时都能下线。 不过这么大动干戈，为了当然不只是身居后宫的娴妃。 更是为了这些年被她枕边风吹起来的孙氏一族。 娴妃的父亲孙忠是个机灵的，这些年顺杆往上爬，一直爬到了二品礼部尚书，在朝中更是盘根错节地结交了不少党羽。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的局竟然是从江氏当年被皇帝看中后，便开始布下了。 江氏好拿捏，方一进东宫，孙氏就立刻凑近拉拢，每日请安问好，以姐妹相称。 而刘贵妃当年为侧妃，为人淡泊，不喜讨人好。 孙氏便揪着这个错处不放，经常怂恿江氏以“立威”为由，想着各种法子惩治刘侧妃。 在江氏入府第一年，有了身孕，可听惯了孙氏“无意”透露给自己的话——“刘侧妃为人记仇又歹毒”，便更加寝食难安。 在一个夜里，江氏小产了。 其中自然少不了孙氏的手笔。 可当时的孙氏可是她的好姐妹，她一时认定，府中唯一想害自己的只有刘氏。 后来刘氏又率先生下了林慕昭，江氏便更加郁郁寡欢。 即便后来她也生下了皇子，却再也安不下心了。 孙氏在宫里做了个十足，其父孙忠则在朝廷上拉拢同僚，并设计在半路就拦下江知的信。 在江知为民投降后，孙忠又第一时间掌控舆论抹黑江氏，让江氏一族就算到了地底下也永远抬不起头。 而一切如他所愿——娴妃终于生下皇子，这便是他的最终目的。 不久后他还会设计干掉林慕昭。 若是林慕昭这次没将孙氏的人从自己人里扯出来，恐怕不久后真要被他狠算计一把。 林默拿着皇帝的亲笔信，读给林慕蔚听。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小心和懊悔。 皇帝是真切爱过江氏的。 可惜他的爱太薄，看不到摸不着，于心思敏感的江氏，更是飘渺极了。 “哥哥。” 林默放下信纸。 “舅舅清白了。” 林慕蔚低首敛眉，半晌后，他拾起桌上的信纸，折了两下，凑到蜡烛前，点燃了几张信。 橙红的火焰在纸上跳跃，烧尽了压在江知衣冠冢上的冤屈，也烧净了林慕蔚的恨。 他抬眸望向林默，眼中绽放温柔：“明日，我们去看山吧。” 第78章 、二十只皇兄 -- 第153页 初秋到来前, 他们在几座边城附近的山水尽数游遍，有几个人声鼎沸、远近闻名的大集市，林默也拉着林慕蔚逛了个遍。 买的东西一部分送到了南甫城的宅子，一部分送到衡义府的江府去了。 林默果然没有猜错, 正如她第一次见到林慕蔚的印象, 林慕蔚确是个文画双修的才子。 一次约定的爬山前一晚, 林默提了一句“哥哥要是会画画就好了”。 这里没有照相机，林默只能将这么多天看到的风景牢牢记在脑子里，若是能画下来供随时怀念就再好不过了。 林慕蔚当时没有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他们出门爬山，爬到山顶的凉亭处休息的时候, 林慕蔚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着的画纸，又抽出了一支笔。 林默眼睛一亮：“哥哥真的会！？” 林慕蔚浅笑：“小时候学过一点，闲来无事会画一些, 不过画艺不精, 只能画着玩玩罢了。” “已经很厉害了！”林默煞有介事道。 接着林慕蔚又拿起水囊。 水囊盖子被拧开，毛笔伸进去一沾, 里面装的竟然是墨水。 林默先是一惊，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按照这个方法，我们下次可以带着烧烤酱料出来野炊。” 织岚十分配合地跟着畅想：“再让秦问背些肉串菜串出来。” 一旁的秦问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 旁边也有不少和他们一样爬上山的旅人，虽好奇，但都很懂分寸地站在不远不近处，没有上前打扰。 林慕蔚站在凉亭的正中央的石桌前，将画纸平铺，找好角度, 思考几瞬提起笔来。 他画的是从高处俯视的山下景象, 远处城镇, 近处水流，高山低谷，野草红花。 晚夏的风是有些凉的，从遥远的天边而来，轻柔地吹拂在人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吹去整个夏季的黏腻。 林默不欲打扰林慕蔚作画，看了一会儿便同织岚走开去摘野花了。 这山顶的野花长得高又好看，各色各样的小花只有指甲盖大小，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甚是好看。 “阿默。” 林慕蔚突然温声唤她，林默回眸望去。 林慕蔚将笔放下，眉眼弯弯朝她招了招手：“你来。” 风吹过他的碎发轻拂脸颊，将他的轮廓吹得无比柔和，早已不见初见时的忧愁模样。 不似皇家子嗣，更像一个书香门第，得文人墨客争相模仿的翩翩公子。 他是温和的。 他是极清极淡的一抹墨香，不被世俗的墨色所拘束，自成一体。 他整个人，无论是眼睛还是灵魂，只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就是温和而自由的。 像如今山间的微风一样。 林默微怔。 这才是她想看见的，真正的林慕蔚。 只是同皇家的一脉相承，他并不能立刻找到自己，也无法将这种真实的状态展现给每个人。 只有在林默面前，他才是真正的他。 “阿默，你坐在那儿。”林慕蔚指向面前不远处的岩石。 林默反应过来，受宠若惊：“哥哥要画我吗？” 林慕蔚点点头。 林默有些不知所措，刚想吧手里攥着一把野花递给织岚，林慕蔚却叫住她。 “拿着吧。” 林默便拿着野花走了过去，坐在平坦的岩石上，又兴奋又期待。 林慕蔚没有让她等太多时间，过了一会儿便停了笔。 林默注意到，兴冲冲地朝他跑过去。 画上的林默坐在岩石上，身后是万家烟火，只用清淡的笔墨描过。 林默微微侧头，露出轻快的笑，手里的野花花瓣被风吹落几片，落在了林默衣裙上。 织岚：“小姐真好看！” 林默点头：“我真好看！” 林慕蔚忍俊不禁，拿了块石头压好四个角，让风自然吹干。 林默见他有话要说，便跟在他身后，安静等待。 他们已经在外面游玩了几个月，再过几月便要到冬日，北方的冬天太冷，他们没办法出游。 若是要回南方，便有一个令人纠结的选择——要不要回宫。 林默觉得，林慕蔚是肯定不想回去的，就一直没有提起。 林慕蔚走到凉亭外，离人群远了些，回身看向林默：“阿默，你想回去吗？” 果然，林慕蔚虽然不想回，可他依旧会照顾到林默的心思。 如果她想，林慕蔚肯定二话不说带她回去。 林默摇头，又顿了顿：“哥哥，想不想将母妃接过来？” 林慕蔚先是一愣，很快明白她说的是江氏的衣冠冢。 江氏的尸首被放进了皇陵，通常情况下一年只能去见一次，再加之江氏死的不光彩，有时一年都难见到一次。 他便在自己宫中的竹林里立了一个衣冠冢。 皇帝早知此事，并没有反对。 他每个月都会去冢前坐一会儿。 有时说说自己的阶段性成果，有时表达一下自己的思念，他会觉得，自己在被陪伴着。 在此之前，他从不想也不敢去想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母妃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印象，他就靠着这份隐隐约约的印象勉强过活。 她不见得给过自己多么热烈的爱，可她确是唯一一个真的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 第154页 但自从林默来到自己身边，林慕蔚从自我欺骗中清醒过来。 林慕蔚想，他不再需要那座坟了。 里面空荡荡的，甚至没有愿意聆听他的残骸。 而林默就站在他眼前，字字有力地告诉自己，她会永远陪伴着他。 “我们回去吧。” 这句话不是从林默口中说出的，而是林慕蔚说的。 对上林默不解的眼神，林慕蔚说道：“往日，皇宫对我来说是牢笼，是噩梦，但只要有阿默在，那就是最好的地方。” “再者，父皇已经写了好几封信问你的消息了，”林慕蔚笑说，“若还不带你回去，父皇说不定真要‘退休’来找你了。” 林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她还没亲自感谢上次皇帝雷厉风行解决掉孙氏的事儿呢。 林默想到温暖如春的宫殿，忍不住期待地搓手：“我之前本想着搬去临华宫附近，不过思来想去，反正娴妃已经不在了，我就写封信给父皇，让他把哥哥的东西挪去温月宫隔壁的宫殿。” “那里也有不错的取暖设施。” 林默眨了眨眼。 “赶在冬天回去，我们还能暖和地过冬。” 林慕蔚并不在乎这些，但每每听到林默为他着想，他就觉得心里要比最炙热的手炉还暖。 两人又在南甫城和衡义府之间辗转了几个月。 衡义府刚收复不久，百废待兴，林慕蔚带着简岩在衡义府和周边几座城间来回奔波，一为调度接济衡义府，二是为衡义府未来的贸易和往来做准备。 如今衡义府中人手不足，少不了要从其他地方挪一些过去，林慕蔚为此特意向皇帝求了政策，大力扶持衡义府发展。 而林默则利用这几个月在民间走访，开仓放粮，统计房屋损坏情况，然后上报给林慕蔚。 之前遇到的那对母子也被妥善安置下来，林默给那位母亲找了个施粥的职位，每天管饭，还能得些余钱。 林默临走前还特意叮嘱简岩要帮那位母亲安排个靠谱的工作。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不好，几人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林默去了一趟东苑宫老先生的院子，问他要不要一起离开。 宫老先生捋着胡子，满眼笑意：“虽然没看到你变成武林奇才，但总不能因为这个我就不管你了吧？” 林默的身体状况还要精心调理着，不能随意 一行人终于在冬季到来前启程了。 不赶路，几人慢慢悠悠游山玩水，一路吃喝玩乐到了都城。 在抵达都城的那一日，刚好下起了第一场雪。 几人一早就准备好了过冬的衣服，林默从箱子里拿出雪白色的毛领大氅，牢牢系好，一个飞跃跳下马车。 薄薄的雪层立刻印出两个脚印。 林默抬起头，找到同样下了车的林慕蔚：“哥哥！” 林慕蔚披着是墨色的大氅，有些像之前他给林默的那件披风。 林默每每看到它，就想起林慕蔚从衣柜最顶端拿出那件珍藏的披风的场景。 披风不是最好的，但他肯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好不犹豫地送到林默面前。 这份好是世上最珍贵最难得的。 林默怀里揣着两个暖烘烘的手炉，她将一个塞到林慕蔚手里：“哥哥你瞧，还有香气呢。” 下了雪，象征着天气要冷了，林默终于能拿出路上买的手炉，美美地用起来。 织岚掩唇而笑：“人家本就是熏香手炉，名副其实罢了。哪像您的香囊，不装香料，竟装金子，这才少有呢。” 周围几人也跟着笑起来。 林默又把自己的手炉递给宫老先生：“您注意脚下，别摔着了。” “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宫老先生笑眯眯地点头，搀住身旁的人，“我是托了你的福，在没躺下前还能见见皇宫里是什么个样子。” 几人停在了皇宫门口不远处，辉宏的宫门前有禁卫军列队巡逻，马车轿子一律不得靠近。 他们刚走几步，只听正门大开的锣梆声响起，同时引得周围百姓纷纷聚集到道路两旁。 宫门大开是少见的，一是皇帝太子出巡，二是干旱洪涝时向天祈福。 可他们这几日并没有收到天子出宫需避让的消息，又正值冬日，并无灾害发生。 没一会儿，门内走出一行人，为首乃是太子，骑着高头大马，然身着常服，并不特别正式。 非正式却又开了正门，众人糊涂了。 宫老先生朝两人摆了摆手，林默便同林慕蔚加快了脚步。 林慕昭也看见了两人，翻身下马，带着随从迎了上来。 “皇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默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又很快被林慕昭扶住。 只听林慕昭小声戏谑：“这时候倒有礼貌了。” 林默心中翻了个白眼，后撤一步：“怎么开大门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回宫了呢。” 林慕昭笑：“父皇正是这个意思。” 林默不解，林慕蔚却隐隐猜到了什么。 林慕昭点到为止：“这里不是说正事的地方，先进去吧。” 几人等宫老先生慢慢挪了过来，一同进了宫门。 门内备好了几座软轿代步，几人乘上轿子，前往承乾宫。 作者有话说： -- 第155页 感谢在2022-03-18 23:44:43~2022-03-19 23:2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白喵 10瓶；狩禁、你信 5瓶；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二十一只皇兄 “父皇！” 林默远远就看见九五至尊的皇帝等在承乾宫门口, 焦急地踱着步。 林默叫停了轿子，一路小跑，奔到皇帝面前。 皇帝看得心惊胆战，忙喊“慢些”。 只见“小猫”一路脚底打滑, 最后扑到了皇帝怀里, 皇帝连忙扶住她, 笑得合不拢嘴：“告诉你慢些，偏不听。” 宫人们早知公主今日回宫，把必经之路扫得干干净净, 但地面还是湿的。 林默站稳，咧嘴笑开：“都怪儿臣太想念父皇了。” 皇帝本就是个宠溺女儿的, 就算林默只站在那儿他就喜爱得不得了，更别说林默说出这些听着就让人欢喜的贴心话，他眼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就会耍嘴皮子。” “快进屋暖和暖和。”皇帝拉着林默的小手进了屋, 很快收了回去, 笑道：“手可比之前暖和多了。” 从前林默身子不好，就算“调理”多年, 每逢阴雨寒冬便手脚冰凉。 于是冬日里皇帝经常送她去郊外的温泉山庄，日日泡在温泉里才能好些。 “都是宫老先生的功劳。”林默望向由林慕蔚扶进来的老先生。 皇帝感慨：“只是几个月便调理得这样好，果真是行医多年的圣手。” 又想到整个太医院都看不出那药方的问题，皇帝不由觉得心累极了。 皇帝免了宫老先生的礼，赐了上座：“您费心了。” 宫老先生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老先生可有什么想要的？” 皇帝知道宫老先生这个年龄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欲求，但只要老先生肯提，皇帝定然能满足。 “陛下也知道，人到了这个时候, 也没什么想要的。” 皇帝想了想：“前段时间太医院换了一批人, 刚好缺一个掌事的, 老先生……” 宫老先生捻着一缕胡子，没有立刻回答。 林默明白皇帝的意图。 衡义府如今已经走上正轨，蛮族退得很远，不必再有皇家的人在那儿坐镇。 如果宫老先生被留在皇宫里，那需要调理照顾的林默也就得留下。 皇帝是舍不得女儿再离开了。 跟宫老先生相处时间长了，林默把他的小动作代表的含义摸了个一清二楚。 看起来他在思考，其实已经很抗拒了。不过对面是皇帝，他又不好明说。 于是林默笑着替他推辞：“宫老先生随性惯了，不喜欢拒在一处。” “待明年春天回暖，我们还要继续出去玩呢。” “还要出去？”皇帝悠悠叹了口气，“……罢了，你能一年回来一次，也算心里有我这个父皇。” 林默笑着转移开话题。 给皇帝请过安，几人离开承乾宫。 温月宫两旁的宫殿都被收拾装修好了，一边给宫老先生住，一边是林慕蔚的新宫殿。 他们也不会在这儿住太长时间，按照皇帝所说，过些日子他们就要去郊外的温泉山庄，等过了这段严寒再回来。 将宫老先生送到地方，三人去了一旁的新临华宫。 如今的临华宫保留着林慕蔚原来的生活习惯，一切用度都按照最好的来，还依着林默的心思添置了不少新玩意。 最重要的是，和林默的温月宫一样，这座宫殿也十分温暖。 林慕昭和林慕蔚坐在榻上棋桌的两边，林默则在炉子旁烤火。 用的碳也是上好的，烧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木香，燃出的烟也少得几乎看不见。 林默这个身子还是畏寒，只有烤着火才觉得浑身暖和。 林慕蔚无意识地屈指敲了敲桌子，在思考林慕昭为什么留下来。 林慕昭本来在等他们问，结果两人一句话都没有。 最终还是他沉不住气：“你们明年当真还要走？” 林默点头：“方才不是已经同父皇说过了吗？” 林慕昭不置可否：“父皇恐怕不太想让你们走。” “我知道，”林默越发疑惑，“可父皇刚刚答应了。” “那是因为你提的太早了，父皇还没来得及把他的计划说出来。” 林慕昭开门见山说道：“你知道今天为什么父皇会安排我开正门迎接你们吗？” 林默一怔：“我以为……是因为我呢。” 难道是她自作多情了？ 林慕昭摇摇头：“你如今是变了。但按照你以前的性子，父皇就是再宠爱你都不会让你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吸引群臣视线，到时候他们是要变着法子讨伐你的。” “那……” 林默顺着林慕昭的视线，看向了林慕蔚。 “是因为哥哥？” 林慕蔚摆弄棋子的动作一顿，回望向林慕昭：“我？” 林慕昭“啧”了一声，并不直面回答：“父皇的意思，年前打算宴请群臣，一为过年，二为庆祝夺回边疆数座城池，嘉奖功臣。” 这个“功臣”不必说，自然是林慕蔚。 林慕蔚微微皱眉：“所以，父皇打算在众臣面前给我什么嘉奖？” -- 第156页 “何止呢？”林慕昭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林慕蔚瞬间明白了。 皇帝想要自己参政了。 或许是看到了他的能力，皇帝觉得他有机会再搏一搏，便主动给他个机会，毕竟他是林默的亲哥，若他能登上帝位，那林默必然有人照拂。 他对待林默也要比林慕昭诚心得多。 也或许皇帝有意提携他辅佐林慕昭，不过这种兄弟一同出现在朝堂上的场景在他们林家的皇族实在太少见了。 所以林慕蔚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林慕昭肯与自己说这些，确实出他所料。 林慕昭看到他的眼神，无所谓地摊手道：“我不介意再接着跟你争。” 林慕蔚不知道是该受宠若惊还是无奈。 太晚了。 如果是以往的自己，一定会为皇帝的青睐倍感高兴，更会为了拥有与林慕昭匹敌的地位和能力而激动。 这次年宴，便是他招纳手下的请柬，皇帝大抵会亲自介绍他，并给他足够的荣耀和底气，这样一来，他就更有了话语权。 可惜太晚了。 林慕蔚已经有了林默这个心尖上的妹妹，林默不需要他成为皇帝成为权臣，那他也不屑于去争。 不用林慕蔚说，林默已经叉着腰：“父皇竟然这样打算！我明天就去找他说一说，我们可是要继续游山玩水的，怎么能因为公事耽误呢？” 林慕昭好笑：“世人挤破脑袋想碰触的，在你们这儿倒成了绊脚石。” “皇兄不觉得，是因为皇兄心怀天下，志向在此，”林默侃侃而谈，“我们不喜欢，是因为我们心在山水之间。” “各司其职不是很好吗，为何偏要喜欢书画的参与政事，说书的去做厨子呢？明显风马牛不相及。既格格不入，又心余力绌，心不在这儿，怎么能使得上力呢？” 林慕蔚舒了一口气：“阿默说得不错，若父皇执意如此，我便不与宴了。” “绪玉惯会说道，怀瑾你也由着她。”林慕昭笑，不过林默这番话不仅打消了他的疑虑，也说出了他的心声。 非他心胸狭隘，就连他也觉得，如今衣袂飘飘的林慕蔚很不适合做个政客。 “只是，”林慕昭顿了顿，“怀瑾你若推脱，少不了人要以为你怕了。” 因林慕蔚失败过一次，更被送到了边疆，败过一次的人不肯出来再战，免不了要被议论纷纷。 林慕蔚摇了摇头：“无所谓。” 他望向林默，只要妹妹看得起他，他哪管别人怎么想？ 林默接收到林慕蔚的视线，立刻挺直了腰板，代言人再次上线表明立场： “说哥哥有能力也好，没能力也罢，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他们想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好了，从前说我的人还少吗？可他们哪个敢招摇到我面前？” “倒是皇兄你，”林默挑眉道，“父皇还没找哥哥说这事，皇兄你便偷偷来报信，就不怕别人说你争不起，要提前跟哥哥讨饶？” 林慕昭一怔，哈哈大笑：“那他们想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好了。” . 年节前夕，皇帝还是按照计划准备了宫宴，宴请群臣到御花园最中央的长亭中赏雪听曲。 林默没怎么听过宫里面的曲子，还没踏入长亭便左顾右盼，新奇极了，然而一旁的林慕蔚走着走着却突然慢了下来。 林默回头：“怎么了？” 她又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在皇帝主位的左边，留着一个空位。 林慕昭笑眯眯地坐在主位右手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慕蔚：…… 好一个虚左以待，看来皇帝还是没死心。 林默皱眉：“我都找父皇说过了！他答应得好好的，竟然变卦！” 得亏林慕昭不是玻璃心，若别家父母要通过候选人对妹妹的关切程度判定继承者，那作为竞争力被拉低的候选人肯定要被伤透心了。 而林慕昭甚至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待大臣全部落座，皇帝才最后出场，受众人拜见后，宴会开始，在屏风后弹奏乐曲的乐师们也换了个平缓怡情的调子继续弹奏。 林默坐在林慕蔚下首，一边挡着脸一边给皇帝使眼色，大概意思就是“你骗人”、“怎么能这样”、“过分！”这样一类话。 不过皇帝能不能看懂就另说了。 到了敬酒阶段，群臣中果然有眼力见儿十足的人站了起来，率先敬了皇帝一杯，又越过太子，直直地朝林慕蔚的方向鞠了一躬。 “今年我朝有二喜，一则全年无灾无难，上天庇佑，我皇恩泽；二则夺回江山，这便要靠陛下用人如神，加之三殿下英勇抗敌，实属天时地利人和啊。” 这一波马屁若是换做其他人，定要被拍得人心花怒放。 然而林默扶额叹息。 可惜真情付错人了。 林慕蔚显然一点儿也不想回应，但怕对方尴尬，皇帝又在眼神暗示，他也只好举着杯子站起来：“赞缪了。” “哪里哪里，殿下乃是人中龙凤，更有龙蟠凤翥之姿，王者风范，不愧为天子之嗣啊！” 林默心中直呼好家伙，真是把林慕昭的面子抛了个干干净净，半个字都不提，一心想捧林慕蔚。 -- 第157页 林默只能替他默默祈祷，希望他宴会过后不会被针对得太惨。 皇帝也顺着他的话，好好夸了林慕蔚一番。 酒过三巡，皇帝又当着众臣的面主动问起林慕蔚：“怀瑾啊，来年你打算找些什么事做？”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皇帝竟然让三皇子自己选？ 若是三皇子想直接拿大权呢？ 压力给到了林慕蔚这边。 林慕蔚再次顶着众人的注视站了起来，朝皇帝敬酒，不卑不亢道：“儿臣想带着妹妹云游四海，游历天下。” 作者有话说： 林慕蔚：没别的优点，就是头铁。 第80章 、二十二只皇兄 举座鸦雀无声, 连屏风后的乐曲都销声了。 皇帝脸色冷了几分。 刚才拍马屁的臣子手里的酒杯都开始抖了起来。 ……不是吧，他以为自己的仕途才刚刚开始啊！ 在大家以为皇帝要发怒时，绪玉公主站了起来，端着一杯果酒, 敬向皇帝。 “既然三皇兄提前说了, 那儿臣也不隐瞒了。” “儿臣与皇兄在南甫城时听说有一延年益寿的秘方流传于世, 但从来只有蛛丝马迹，却不见实物。” “所以儿臣与皇兄约定好，一定要替父皇找到配方。” 林默笑得极甜：“儿臣要让父皇活到两百岁。” 皇帝再大的火也熄了, 他无奈地看着林默。 能怎么办，就算知道她说的是应付自己的假话也叫人高兴。 不论如何, 林默都把台阶递到眼前了，皇帝也生不起来气了，只好摆摆手让他们坐回去。 酒宴继续, 却又有人把目光落在了林默的身上。 宴会到此, 众人已经可以离座，群臣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 一个微有醉意的男子站起来, 朝林默走了过来。 林默有种不好的预感：……别吧。 男子走至她面前，脸色微红：“在下乃今年探花，姓商，名徽，拜见公主。” 林默：……怎么还自报家门了！？ 本朝探花惯例是选三鼎甲中样貌最好的，今年也不例外，这位名叫商徽的男子确有几分姿色，可惜林默对他没意思。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你好, 探花。” 商徽一愣, 没想到对方连他的名字都不叫, 略显尴尬地又接着找话题。 林默也不想让他太下不来台，就也顺着应和几声。 而商徽似乎意识到了林默的不走心，干脆了当地问出这次谈话的中心：“公主……可有意中人？” 林默：“没有。” 商徽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没有再说话。 林默还等他继续说，以便自己直接明确拒绝呢。 见他不再说，林默只好主动说明： “我不喜欢你。” 商徽一愣。 林默见他没有被打击到的模样，便声音低了些，继续道：“我觉得尚公主也不是个好选择，难道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就是为了当驸马吗？” 商徽定定地望着她，又移开视线。 “所以我不想耽误你。” 林默顿了顿，又道： “有人逼你吗？” 商徽连忙摇摇头：“没、没有……” “那你就放心吧，”林默保证道，“虽然我朝历代都有探花被招婿的惯例，但你放心，我这儿是个例外。” “你的大好前程，不能被成亲耽误了。” 商徽怔怔地看着林默伸出手想拍自己的肩膀，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林默：“男女授受不亲，你努力就是了。” 林默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商徽呆立原地。 绪玉公主……是在替他着想吗？ . 林默在宴会待得无聊，还好皇帝不久便离席了，她找到林慕昭拽着他到了安静的地方。 她抿了抿唇，终于问出从宴会一开始就压在心里的问题：“这一年都无灾无难？” 若不是那位大臣说起，她竟然不知道，剧情有了这样巨大的变化。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夏天南方会发生一场洪灾，然后处理不及时，会死很多人。 今年林慕昭离开南甫城时，林默给他写了一封信，里面就特意提到了这件事。 林默还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刻意说明了是遇到了一个云游四方的算命先生掐指算出来的。 林慕昭也抱着同样的疑惑，不过他只以为林默在说那封信：“我还困惑呢，你怎么突兀预料可能会有洪灾。” “不过想来你也没有恶意，如今没有灾祸，不是正好吗？” 林默却沉吟良久没有说话。 如果按照正常剧情进行，这个洪灾就算发生也会降低很多伤亡量。 不是说她希望人们遭灾，而是最起码，这是她能预料到的。 可现在剧情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进程也改变了，她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 按世界盈亏有序，这场自然灾难避免了，并不是以后没有了，它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还回来。 这是她从上个世界得来的教训。 因为林默的出现，上个世界的剧情发生偏移，但总体上好事坏事只是换了个先后顺序和地点位置，但它们决不会消失。 林默担心，后面还会有其他突如其来的灾难。 -- 第158页 只能靠随机应变了。 “总之，那位先生说最近几年一定会有灾难发生，你和父皇要时刻警惕着。” 林默扯了扯他的袖子：“皇兄答应我！” 林默怕他不信，又顿了一下，眼睛一转：“对了，那位先生还知道你和皇嫂的事呢。” 本来只当玩笑听到林慕昭突然一愣，怎么扯到他和柳一如身上了？ 林默清了清嗓：“那位先生说，皇兄和嫂子是在雨天遇见的，你还收了人家的帕子，回城之后满城找人家。” 她冲他眨了下眼：“柳姐姐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林慕昭先是一愣，脸上浮现起可疑的红晕，连忙拦住她：“别说了！” “你怎么知道的！？” 林默义正言辞：“都说了，是那位先生告诉我的。” 林慕昭比谁都清楚这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找人都是亲卫秘密进行的，而林默断不可能从他们那得知这件事。 更何况连那些亲卫也不知道他何时与柳一如遇见的。 可是……真有这么神的人？连…… 连这种事都知道。 羞赧归羞赧，林慕昭倒是因此真的有些相信了林默口中的那位“先生”。 “所以哥哥要记得我说的！”林默盯着他，直到他严肃地点点头，这才放下心。 回到席上，宴会已经接近尾声，林默找到被群臣围住却一脸淡然的林慕蔚，把他拽了出去。 林默关切：“怎么样哥哥，没有被影响到吧？他们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虽然之前在林慕昭面前信誓旦旦，但林默还是担心林慕蔚会被流言蜚语影响心情。 林慕蔚淡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林默松了口气。 “他们一直在灌我酒。” 林默：！？ “大抵是想把我灌醉了，让我说出留下来的话吧。” 林默紧张起来：“那哥哥……？” 林慕蔚摇头：“没有喝多。” 林默这才放下心来，跟林慕蔚往回走。 有宫人在前后提着宫灯照明，林默率先走在前面。 然后她就领会了一句真理——喝醉的人怎么会说自己喝醉了呢。 走到一半，林默听身后的宫人一声惊呼，她转过头便发现林慕蔚走得好好的突然拐了个方向，差点撞到宫人。 他头也不回地走到一旁，看着结冰的湖面，又慢慢蹲下身，坐到了草地上。 林默连忙跑过去：“哥！上面还有雪呢！” 她拽着林慕蔚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来，而林慕蔚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她。 林默无奈朝身后的宫人招了招手：“来帮忙。” 宫人一拥而上，刚要碰到林慕蔚，就见后者好像被针刺到一样猛地往后撤，眼神戒备地看着他们。 他不让别人碰，手里却死死攥着林默的袖子。 嘴里好像还在嘟囔什么。 林默摆手让宫人撤下，又好奇地蹲下身，把耳朵凑了过去。 “……母妃，我会保护好你和妹妹。” “我一定会……” 林默心里软软的，刚想说什么，又听林慕蔚继续小声念叨，只是这次的声音带了些哀伤情绪： “可是……” “可是我太没用了。” “我什么也给不了妹妹，她……她讨厌我。” 林慕蔚皱着眉头，好像十分困扰，“要是、我有能力了呢？要是我像皇兄那样有能力呢？” 林默蹲累了，索性也坐了下来，将被他攥住的袖子抬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吸引了他的目光。 “你看我是谁。” 林慕蔚很认真地在看，神色严肃几分：“……妹妹，你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默：“对，我来了，虽然有些晚，但是不会再走了。” 林慕蔚依旧非常严肃地点点头，但弱弱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的不确定：“可是我什么也不会，我只会画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的画，还有……没了，我什么也不会。” 林默有些好笑，她还没听到过林慕蔚这个语气。 但她没显露出来，而是用同样严肃的语气回答他：“那我又笨又蠢，还不讨人喜欢，你会不要我这个妹妹吗？” “怎么会！”林慕蔚有些着急，“你是我妹妹，我妹妹就是最好的。谁说你笨？” “你告诉我。” 林默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那不就得了，我也一样觉得你是最好的，不为别的，因为你是我哥哥。” 她收了笑，望着他的双眸，神色不由柔和下来：“这不就是我们所追寻的亲情吗？” “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爱你，没有任何世俗的理由，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因为真正的亲情，就是无条件的。” . 林慕蔚一觉醒来觉得头重脚轻，问了宫人，才知道自己昨晚喝醉了，还跟妹妹彻夜长谈，最后是被妹妹“连哄带骗”才回寝宫的。 林慕蔚抬起手，制止住宫人帮他回忆的行为：“别说了，我不可能……” 秦问听到声音从门外踏进来，见林慕蔚醒了，认真且尽职尽责地说道：“您昨晚让属下提醒您，今天别忘了要找公主玩捉迷藏。” 林慕蔚：？ 第81章 、二十三只皇兄 -- 第159页 23 林慕蔚来的时候, 林默正踩着凳子，把那副画正堂的墙上挂。 林慕蔚抬头看去，竟是那日在山上画的那幅。 林默回头望向他，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什么……”林慕蔚一怔, 竟突然回忆起来昨晚的对话, 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他说不知道林默喜不喜欢他的画, 然后林默今天就把画挂起来了，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非常喜欢。 不仅如此，林默从椅子上蹦下来, 继续说道：“我们走的时候还要把这幅画一并带走。” “嗯？”林慕蔚不解。 “走到哪带到哪。”林默俏皮地眨了下眼。 林慕蔚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却忍不住勾起嘴角。 有什么能比被妹妹变相表扬令人更开心的呢？ 半个月后，都城迎来了冬季最严寒的一段时间。 寒潮一到，林默每天宅在宫里都觉得浑身发冷, 屋里暖得像夏天一般, 在屋里服侍的宫人们都热到额上冒汗，可林默却恨不得抱着火炉睡觉。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 皇帝就算再忙也会送林默去温泉山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今年又多了件新鲜事。 “我们要去狩猎？！”林默激动地站起来。 皇帝笑着点点头：“朝中有人建议，朕想着，今年政务也不太忙，便应允了。” “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说不会骑马吗？到时候让你两个皇兄教你。” “可以吗？”林默朝两人投去期待的目光。 她还没怎么见过林慕蔚骑马的样子呢。 林慕蔚骑马的时候大多是在行军，而跟林默一起的时候又坐马车。 不过她经常看见林慕昭骑马，又飒又威风。 林慕蔚率先点头：“我教你。” 林默两眼放光：“太好了！哥哥真好！” 被忽略的林慕昭摸了摸鼻子：“我也行。” 林默：“嗯。” 林慕昭：……？ 狩猎场和温泉山庄都在郊外, 距离又近, 于是皇帝把狩猎期限定在了送林默几人去山庄的那段日子, 刚好打猎完能直接送他们到山庄。 皇家划起来的这片狩猎场坐落于两座山之间的山谷，其内有一片山林，深而密，常听其内有野兽嚎叫，奇鸟振翅，充满神秘与野性。 远远看着，雪白一片，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繁叶茂的常青树，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钻石般的光亮。 几辆女眷的轿辇缓缓停在营地内，而男子则骑马跟在后面，抵达营地后，同皇帝道了一声，便寻各自的营帐去了。 “这里面不会真有野兽吧。”林默掀开厚厚的车帘，好奇地往外看去。 林慕蔚已经站在马车下，马车下摆了一个垫脚的凳子，林默踩着凳子，扶着林慕蔚的胳膊落了地。 “确实有，”林慕昭牵着那匹钟爱的枣红色马从旁边绕了出来，“我几年前来过一次，打了一只鹿，五只野鸡，三只野兔。” 林默惊讶：“那哥哥呢？” “那年我没来。”林慕蔚没有直视林默。 那年他在筹备夺嫡事宜，刚好趁他们玩乐的空隙，他借生病之由留在宫里，联系手下招买人马，聚集了不少人手。 但他不是不想来的。 在他们驰骋狩猎场时，他独自一人对着靶子练了整整一天的箭。 现在他有些后悔，若是当年他没做那些事，而是来了这儿，至少能找些话题跟林默说的。 林默笑道：“没关系，杀生不好，兔兔和鹿那么可爱，我们不打它们。” 林慕昭郁闷地转身，擦起自己带来的弓。 林默看到那把弓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她朝马车旁候着的织岚眨眨眼，后者心领神会，从车厢里拽出一个长长的木盒。 “哥哥快打开看看！” 林慕蔚已经猜到了，但打开盒子的一瞬间还是配合地露出惊讶神色，不过他更多的是感动。 林默总是能细心地注意到自己的一切小事。 这把弓一看便是良匠打造，做工细致，只是弓的一端侧身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蔚”字。 林默见他注意到了那个小字，本来期待的神色变得有些羞赧：“咳，笔画太多了。” 绝对不是她手笨的原因！ 林慕蔚哪里会在意，就算林默随意划一刀他都觉得划得有深意，现在得知这是林默特地为自己刻的字，心中更是一片暖意。 林慕昭探头过来：“可惜我就没这待遇。” 林默这次不吝啬了：“那你把你的弓给我，我也给你刻个字。” 林慕昭连忙缩了回去，把弓藏到身后，连连摆手：“不必。” 谁像林慕蔚一样，那样好的弓刻上那么丑的字也欢喜的不得了。 林默翻了个白眼，又迅速变脸，热热切切地挽着林慕蔚聊天去了。 皇帝歇了一会儿，便召集众人在空场地集合。 这次跟来狩猎的大多是官宦子弟，世家名族，不过林默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好在她的身份提供了便利，她只管站在那里，若遇到有人搭讪，随口敷衍几句便混过去了。 林默裹着厚厚的衣服，手里捧着一个手炉，织岚手里也备着一个刚燃起的，以便随时换上去最热乎的手炉。 -- 第160页 家属女眷留在营地，而参与狩猎的子弟已经陆续上马，只待皇帝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林慕蔚的马是灰白色的，出发前林默就见到它了，那时候它还跟林慕蔚生分得很，林慕蔚伸手摸它，它都十分抗拒。 不过才走了一路，它已经开始顺从地低下头，还往林慕蔚手里蹭。 林慕蔚在人群中找到被包成汤圆的林默，忍俊不禁，朝她招招手。 林默隔着人山人海，朝他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又灿然一笑。 林慕蔚翻身上马，行至与林慕昭并肩。 不远处的皇帝朝身边太监点点头，围场的护栏门被拉开，狩猎正式开始。 林默看着一群人飞奔出去，很快消失在树林中，那匹灰白色的马也消失不见。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又问了织岚他们要多久才能回来。 织岚答：“要几个时辰的。” 林默不自觉收紧了大氅：“那咱们先回去吧。” 织岚点头：“先把药熬好喝了吧，能暖和些。” 主仆二人刚走不远，突然听见身后有人扬声呼唤：“绪玉公主！” 林默转头一看，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姑娘，瞧着打扮是个官家女子。 “臣女周氏清粲，见过绪玉公主。” 周清粲礼数格外全备，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但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对林默施这么规整的礼节。 而且周清粲看起来温柔有度，不卑不亢，但她却悄悄搅着帕子，难掩紧张。 林默点点头：“周氏？” “是，”周清粲嫣然一笑，“臣女父亲是户部尚书周毅，公主殿下不了解朝堂，没听说过也是正常。” 林默：“知道了。” 林默现在觉得浑身发冷，没什么兴致跟她多说。 不过看在对方是女孩子的面子上，她还是礼貌地等对方组织了一会儿语言。 周清粲被林默看着，心下更加紧张：“今晚篝火宴，臣女想与公主殿下以及……三殿下围坐，不知公主可愿意接纳臣女。” 林默恍然大悟。 难怪呢。 依着她这么多年的名声，都城里但凡是长耳朵都知道她不能惹，见了都要躲着走。 怎么还会有女孩子凑上来呢。 原是看上她哥了。 林默作为一个合格的家长，是不会搞催婚那套的。 不过若林慕蔚遇到合适的，林默当然会很高兴。 林默不着痕迹上下打量周清粲一番，觉得这位姑娘性格看着也不错，举止有度，不小家子气，样貌也不差。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只要林慕蔚喜欢，她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 林默很怕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能陪林慕蔚太久，她希望林慕蔚能找到自己真正的灵魂伴侣。 倘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林慕蔚至少也有另一个感情寄托。 况且这位周小姐是第一个自报家门的，还是向她这个传闻中便不好对付的小姑子，林默觉得对方十分勇气可嘉。 若是真的喜欢林慕蔚，林默觉得这个忙她一定要帮的。 晚上篝火宴是按照人数围着篝火摆桌，以皇帝为首作起始点、篝火为圆心画一个圆，众人依次列坐。 林默必然是挨着林慕蔚的，但另一边的人就不一定了。 于是林默点了点头：“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懂吧？” 林默不太好直接告诉她林慕蔚可能会拒绝。 周清粲却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面上认真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帕子绞得更厉害。 林默：“……你别紧张。” 周清粲：“好。” 她不敢再直视林默，连忙告退离开。 林默望着对方逃似的背影，顿了几瞬：“……织岚，你觉得周小姐怎么样？” “奴婢觉得……”织岚想了想，认真评价道：“周小姐不错，不过还是要看三殿下的意见。” “……但奴婢觉得，她一个人是不敢来的。” 织岚话中有话，林默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问。 两人回到营帐，织岚将药包扔进药壶中，灌了三碗水，小火慢煎。 林默也做到火炉旁，看着织岚：“你觉得……会是父皇的意思吗？” 织岚抿了抿唇。 她是不敢说的，但林默见她这个模样，心里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林默方才的积极情绪慢慢淡了下去。 若是真心喜欢林慕蔚，她肯定双手赞成两人接触。 但若是皇帝指使…… 虽说，皇帝看中的人家，必然是身世清白的样样不差的。 可两人都不是真心实意的，这不是一下子害了两家吗？ 林默目前还没有被逼婚，她觉得按照皇帝对她的宠爱，只要她说不想，皇帝是肯定不会让她随意嫁人的。 但她没想到直接落到了林慕蔚身上。 织岚：“只是若真为陛下授意，周姑娘恐怕也推辞不得。” 林默若有所思：“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例假身体不适，只有两章， 为了自己失去了下个月的勤奋榜狠狠哭泣了感谢在2022-03-19 23:36:56~2022-03-20 23:5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 第161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吃糖 10瓶；景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二十四只皇兄 三个时辰过后, 男人们都带着猎物回到了营地，林默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服了药，手脚回暖了些。 她和织岚出了营帐, 多出空地已经架起了篝火, 众人将打到的猎物摆在地上, 待会儿一起处理。 林默很快找到了人群中的林慕蔚，也看到了他面前的几只野鸡。 其他家子弟厉害些的打到了鹿，甚者齐力捕了一只狼回来, 再不济也能打几只兔子。 只有林慕蔚面前是几只鸡。 林默却不觉得有什么差距，十分敬佩地伸出大拇指：“哥哥真厉害。” 林慕蔚只笑, 就算知道是林默随口夸的他也高兴。 林慕昭主动喊林默，又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猎物：“绪玉怎么不夸我呢？” 林默顺着看过去，不由沉默了。 “……你们两个是合力把野鸡窝给端了吗？” 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只打了野鸡？ 不过最惊讶的要属一旁的世家子弟。 一个太子一个皇子尚且只打了野鸡, 可让那些打鹿打狼的子弟们慌了心神。 林慕昭无奈：“还不是出发前你说鹿和兔子都可爱, 不打它们。” 他本是担心林慕蔚迷路，两人随行一起打猎, 结果林慕蔚拦了他一路。 说是怕林默看见会伤心。 “放走了一只狼，四只鹿，兔子就更别说了，”林慕昭挑眉叹气，“下次我绝对不会跟怀瑾一起打猎了。” 林默忍不住笑开：“哥哥把我的话记得这么牢。” 林慕蔚神色淡淡，目光温柔：“阿默说的，哥哥一定会记住的。” 晚饭自然是鸡肉，鸡翅鸡汤炒鸡, 三人一人一小桌全鸡宴。 林默变着法儿夸林慕蔚：“多亏了哥哥, 我才能吃上这么一大桌。” 林慕蔚淡淡的笑着并不说话, 手中将鸡翅拆骨，放到小碟子里递到林默的桌上。 “下回我绝不跟你们一起……”林慕昭喝了口鸡汤，还念念不忘喃喃道。 皇帝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三个啊……” 林默右手边是林慕蔚，左手边是周清粲，林默戳了戳林慕蔚，向他介绍了身边的人。 林慕蔚态度冷淡，轻轻点了下头。 周清粲也是拘谨更多。 两人没聊几句便安静下来，默默低头吃菜。 不久后，周清粲那边有人叫她，她便离席了。 林默趁机去瞧皇帝的表情，却一不小心与皇帝对视。 皇帝也是同样的尴尬，迅速移开视线。 林默眯起眼睛：“父皇。” 皇帝假装不经意看过来：“嗯？” 与林默对视良久，皇帝还是败下阵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朕不管你们了。” 林默不依不饶，气鼓鼓看着他：“父皇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都这样！” “父皇是怕你们跑太远，不肯回来。”皇帝说出自己的心声，整个人都沮丧了几分，“若是有家室牵绊，你们就不会跑太远。” “父皇。” 林默语气认真而严肃：“儿臣答应您，每年都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您相信我。” 几次三番被发现，皇帝也只好放弃。 他也知道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林默真该跟自己生气了。 皇帝将小盏中半杯酒一饮而尽，悠悠叹道：“好……” 林慕蔚也明白了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在林默没有来到自己身边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要么被皇室彻底抛弃，要么会逆来顺受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家子弟，成亲、生子，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没有林默之前，他觉得哪种都无所谓。 反正都不是他想要的，那就都一样。 可现在不同往常了。 林默会关心自己，她不会希望自己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过一生。 林慕蔚也不想再随意接受任一种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他有妹妹就够了，不是所有人都会遇到人生的另一半，林慕昭运气好，早早地遇见了柳一如。 可大部分人是不那么幸运的。 就像他母妃和父皇。 皇帝和江氏都以为的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原来也会走到互相猜疑，死生不相见的地步。 对于看清了这一切的林慕蔚来说，没有什么会比亲情更牢靠。 就像现在，林默挡在自己面前，对着皇帝半恼怒半撒娇地将这件事翻了篇，皇帝往后就不会再起这样的心思了。 若是没有林默，他不想也没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 林默愿意挡在他面前。 林慕蔚想，他也同样想要成为林默的后盾。 只要这样就足够。 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 宴席至半，皇帝退席，林默的视野中又出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商徽？原来你也来了。”林默笑着朝他点点头。 自打回了都城，林慕蔚还是第一次见到林默主动同外人打招呼，对方竟还是个异性。 林慕蔚眸色危险地盯着他。 商徽被两人齐齐盯着，咽了口唾沫，手里的杯子也缩了回去。 -- 第162页 “在下是来感谢公主殿下的。” “嗯？” 林默想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帮过他什么。 “是上次的那番话。” 商徽捏紧了杯子，虽一如第一次同林默搭讪的紧张，不过这次他要释然得多。 他鼓起勇气说道：“从我考上秀才，又考上举人那天起，邻里乡亲都说我是做探花的料，将来必然是要尚主的。” “就连我……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他一开始是抱着走上仕途的心理一路读过来的，他心里也有不甘，难道自己努力数十载，只为了一纸婚书？ 商徽叹了口气，“还是公主那些话点醒了我。” 林默笑道：“我不过实话实说，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商徽白净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我要从最底层做起，若是能升上来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就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林默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林慕蔚：“哥，要不然你跟皇兄说一说？” 商徽连连摆手：“不……” 林默看见他局促惊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别紧张，我只是想给你安排个合适的位置。” “底层官职那样多，若要你一个书生去巡逻，你做得来？” 没想到商徽真的仔细想了一会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学着做。” 林慕蔚见商徽这一副傻小子模样，也勾起唇角：“不用担心，回去吧。” 商徽点了点头，离开前不忘再次道谢。 篝火宴散场后，林默犹豫再三，还是向林慕蔚问起他对人生大事怎么看。 林慕蔚心里想得好好的，可话到嘴边，突然有些担心林默听了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他踟蹰着开口：“我想着……若遇到真心的最好，若没有，也不该强求……” 林默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得这般吞吞吐吐，但见他模样不似做伪，也便放下了心。 林慕蔚反问她：“那阿默呢？” 她笑眯眯说道：“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爱情的。” “若是亲情足矣贯穿一生，为何非要爱情锦上添花呢？” 林慕蔚松了口气，暗暗嘀咕一句：“我也是这样想的。” 林默和林慕蔚晚上并不住在营地，而是直接奔着温泉山庄去了。 两处相隔不远，抵达山庄时还没到入睡的时辰。 林默泡了半个时辰的温泉，只觉全身骨头都暖了起来，这才懒洋洋地爬出来，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 他们在温泉山庄待了两个月，待寒潮彻底过去，林默和林慕蔚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宫拜见过皇帝便离宫。 就在出发的前一晚，宫里突然传来消息，让他们呆在原处，不要回去。 一问才知道，南方出现了瘟疫，爆发点瞒着不报，发现的时候已经蔓延到了都城。 如今都城人人自危，皇帝第一时间给林默送来消息，坚决不让她回去。 “信上说，让我们等到对抗瘟疫的方子研制出来再离开。”林慕蔚放下信纸，面露忧色。 可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 已经一百多年没出过这样大规模的瘟疫了，这么多年的医书都不曾记载这方面的案例，太医院已经在疯狂翻典籍了。 只有林默知道，这件事是灾难延后的结果。 第二天，她一如既往拿起行李，态度坚决：“回宫。” 第83章 、二十五只皇兄 “你们怎么回来了！” 皇帝在屋里走个不停, 不时停下来指了指林默，又放下手，叹了口气。 “城里这样危险，你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儿臣知错了。” 林默乖乖地听训, 又问：“父皇还没告诉儿臣现况如何呢。” 皇帝瞪她一眼, 还是没忍心训得太狠, 语气还是缓了缓：“还好这段时间怀远一直着手防备各种灾害，都城内没完全传播开。” 林默点点头。 还好还好。 她又朝门外张望着：“宫老先生来了吗？” 皇帝顿住脚步，刚好看见张福全扶着宫老先生跨过门槛。 “也是凑得正巧……”他坐了回去, 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林默很快知道他说的“巧”是什么了。 之前宫老先生提到自己早年便离开了家乡，云游行医数十年。 实际上, 老先生的村子正是在他外出学医时爆发了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在了村子里。 他心中记挂这件事，潜心研读了数十年有关瘟疫方面的医书。 可宫老先生还是在林默的注视下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无能为力。” 宫老先生眼里再也没有笑意, 好像苍老了十几岁。 他沮丧而无奈。 这么多年好像白读了, 他还是没有办法，没有能力。 还是要眼睁睁看着这些生命流逝在自己面前。 也怪不得皇帝这样焦急, 连研究了数十年的老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有谁会想出办法呢？ 林默自顾自思索着什么，没有立刻说话。 林慕昭也赶了过来。 事出紧急，他日日夜夜的忙个不停，眼下一层青黑，看到林默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冲了过来。 “绪玉！” -- 第163页 林慕昭站到她面前，神情格外严肃：“上次你说的灾难，是不是这个？” 皇帝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林慕昭简单描述了一下林默年前说过的“算命先生”的事儿。 皇帝也精神一震, 充满希望地看向林默。 “绪玉, 那个先生还有没有告诉你什么解决之法？” 不怪林慕昭病急乱投医,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即使听林默的做好了准备，也难免乱了手脚。 虽城中感染瘟疫人数不是太多，但要知道，最开始也只有从南方来的一个人进了城，转眼传染了数十人，现在还没具体统计全部相关人数。 林默抿了抿唇，拿出装有最后一粒丹药的药瓶。 “这个丹药就是那位先生给我的，他说，非情况紧急不得用。” “哥哥那日濒死，我喂了他一颗，如今还有一颗，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林慕蔚看着丹药有些眼熟，林默主动提起，他才想起来，自己就是靠这个起死回生的。 宫老先生一直不知道林慕蔚是怎么活过来的，明明当时的信中将林慕蔚的状况写得无比凶险，可林默去了一趟，林慕蔚倒是生龙活虎起来，看着比之前的气色还好。 宫老先生提议看看林慕蔚的伤口，竟发现没有外药敷用，那伤口也愈合得十分良好。 但当时林默并没有说到这丹药，故而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若林默说的属实，这样神奇的丹药或许真能对瘟疫现况有所帮助。 林默上个世界虽然是丹修，但她只在药性和配方上下功夫。 更何况修真界与凡界的药材有着天大的差别，就算是作为医修的桓芮来看，也要研究一段时间。 林默看着手里的药瓶，最终还是递了出去。 她本想将这药留着，以免林慕蔚再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可如今的情况拖不得。 “您只管一试。”林默说着，又想到什么，看向皇帝：“父皇，夏日时我托皇兄带回来的药草，您可还留着？” 见皇帝点头，她又说：“凝灰草和甘露花都是好东西，或许能用得上。” 她单单记得这两样，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老先生表情肃穆地接下丹药，又牢牢记住林默提及的两样药材。 . 不久后，一枚“十全丹”被推出，药方连同药材都由国库出资，一起发至全国各处。 建和二十年春四月，瘟疫大除，作出了主要贡献的宫老先生被全朝百姓赞誉不绝。 而林默和林慕蔚这个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临走前，他们让织岚去见了一眼家里人。 织岚的亲人一切都好，她与他们进行了最后的告别，毅然决然地跟着林默重新踏上了旅程。 他们打算一路游山玩水，再去北方南甫城住些日子，走与上次不同的路线。 对于他们来说，在路上“浪费”的这些时间恰好是他们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今后的数十年，他们也一直在路上。 偶尔停下来，他们会寻找当地的特色美食，记录在册。 每隔七年编成一本美食图鉴，由林慕蔚绘出，林默讲解。 这几本图集后来列为美食界一大宝藏，以其绘图精美解说中肯独到，深受广大食客欢迎。 林默跟林慕蔚学会了骑马，还挑了一匹脾气极好的小马，看着它长大，长到比自己还高，她便骑着它，游玩得更加肆意潇洒。 建和四十年，皇帝病重，急召林默和林慕蔚回宫。 实际上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抱病，但一直用着改良版的十全丹，竟生生挺到现在，连每日上朝的臣子都看不出来他有半点不对劲。 只有后来被一手提拔上来的商徽帮着重病的皇帝和太子料理国务。 直到他突然倒下，众人才猛然间意识到，他们的皇帝已经老了。 皇帝撑着一口气，等到了林默和林慕蔚赶回来，他抓着林默的手，眼含热泪：“绪玉……你回来了。”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道圣旨，递给身边的林慕昭。 上面写得是他死后，要林慕昭保林默一辈子安康无虞。 他又靠那些丹药，延续了些日子。他说他想要去林默这些年生活的地方看看。 没有让位的消息，他悄悄地告别生活了一辈子的皇宫，登上林默的马车。 路上，皇帝难得将目光落在了林慕蔚身上。 他的手已经有些干枯，拉过同样林慕蔚同样粗糙的手，躺在车里的小榻上，沉默良久。 “怀瑾，你也老了。” 怎么能不老呢？ 林慕蔚已经四十岁了。 但是林慕蔚刚刚渡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二十年，只觉得生命随时停止也值得了。 他对皇帝也早就没了恨。 到了南甫城，皇帝站在城墙上，遥望着几十年间的变化，突然说了一句：“我与江氏，便是在南甫城遇见的。” 只有这么一句话，皇帝也只看了那么一眼。 没多久，皇帝便去了。 他没有让林默将他拉回去，而是“放肆”了一把，偏要死在这片土地上。 临死前，他抓着林慕蔚的手，说谢谢他这么多年喜爱这个妹妹，只要有林慕蔚在，他也便放心了。 而后又牵起林默的手，将其他人全都赶了出去。 -- 第164页 他眼眶深陷，行将就木之际，极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阿默。” 林默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究竟是在跟“绪玉”说，还是在跟林默说。 皇帝缓缓垂下了手，合上眼睛，无声地结束了他的一生。 . 这是林默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老去”。 细细算来，几个世界加起来，她都快活了两百岁，但没有一次是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各项身体机能在随着年龄逐步减退。 生命力在慢慢地从她身体中抽离。 可林默依旧很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陪伴这个世界的孩子走完了生命的全程。 他们送走了皇帝，送走了宫老先生，送走了守了数十年江府的老人。 他们看着这个朝代在林慕昭的带领下越来越好，看着商徽真的走到了朝堂最高点，辅佐了林慕昭一辈子。 当然，他们也没逃过时间的风霜雨打。 林慕蔚老了，她也老了。 兄妹俩从风华正茂，走到了风烛残年，他们看着彼此慢慢老去，皱纹爬上额头和嘴角，皮肤也渐渐松弛。 可他们对视的时候，总是能看见最年轻的彼此。 林默永远是拿着一把野花的女孩。 林慕蔚也永远是衣袂飘飘的少年。 他们走累了，就回到南甫城。 南甫城大街小巷的商贩百姓都认识了他们两个，有的人还会掐准他们每年回来的时间，提前预留好他们爱吃的桂花糖、栗子糕。 直到一年夏天，他们回来得要比往年晚了半个月。 有熟识的人家去问，才得知林慕蔚在路上患了急病，耽误了时间。 第二个月，他们也没有再上路。 林慕蔚的病情加重了。 好在这个病没有什么大的痛苦，只是容易让人倍感劳累，走不了太远的路。 林慕蔚为耽误的两人的旅途表示抱歉。 林默笑：“我们早就把天涯海角走了个遍了。” “是时候该停下来歇一歇了。” 林慕蔚有时会糊涂，好像回到了二十岁那年，问她会不会离开自己。 林默就佯装生气，指着自己：“我的哥哥，你瞧瞧我脸上的皱纹，和你一样啊。” 她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林慕蔚揉了揉眼睛，看清林默的样子，这才放心地笑道：“阿默还是这样年轻。” 林默哭笑不得。 到后来，林慕蔚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这个问题，林默每天都耐心解释一遍，直到最后一个清晨。 这天林慕蔚难得格外有精神，一早起来，将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主动坐在桌边等林默一同吃早饭。 林默一开始高兴极了，又立刻反应过来什么，眼中蓄满了泪水。 一同用过了早饭，林慕蔚和林默去街上散步了一阵，买了一份桂花糖和栗子糕。 到了傍晚，林慕蔚的精气神也慢慢泄了下去。 他重新躺到榻上，歇了一会儿，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望向榻边的人。 两人苍老的手紧紧相握。 林慕蔚视线模糊，却还是努力盯着那个人影：“阿默。” 林默长长应声：“我在。” 林慕蔚漾起笑意：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作者有话说： （错字明天改） 这一章的结局和过渡没办法单成一章，就放在下一个世界的第一章里了！ 感谢在2022-03-20 23:56:24~2022-03-21 23:5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音、狩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一只魔尊 林慕蔚觉得自己前二十年虽然很苦, 但是他觉得换来了后面几十年的幸福日子，很值得。 在他当年孤注一掷，舍身一搏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自己还有机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阿默。”他唤道, “我还是没挺住。” 林默知道他的顾虑。 前不久, 织岚也走了。 而林慕蔚现在也要离开了。 他怕林默一个人留在世上孤单。 他想坚持下去, 至少不要走在林默前面。 可他还是失败了。 但这是林默最想看到的结局。 她宁愿自己一个人，也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最后孤孤单单地离开。 其实林默这个身体能撑到这个时候实属不易。 一方面靠着宫老先生留下来的药方，一方面靠改良的十全丹。 林默到了这个年纪, 若不是为了送林慕蔚离开，她早该撒手了。 “我不会孤独的, 哥哥放心吧，”林默声音轻轻缓缓，“我这一辈子能陪着你, 也有你们陪伴, 已经足够了。” 林慕蔚扬起笑容。 “我也是。” 林慕蔚离开了。 他带着面上的浅浅笑意，安详地离开了。 林默从墙上拿下那副画, 将它放进了林慕蔚的棺椁中。 葬礼上，她看到了远道而来的林慕昭，如今的林慕昭也有孩子了，他终身只有皇后柳一如一位夫人。 两人生了几个孩子，林默和林慕蔚都见过，如今的太子也二十多岁了，很有治国之才。 -- 第165页 商徽也一把年纪了，当年那个说话都会脸红的小伙子长成了如今这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他看到林默, 还是双目泛起泪意：“公主……” 天南海北, 耄耋一见, 便是最后一面。 . “恭喜您成功改写反派结局，让反派回归正途，反派亲情值达到MAX。任务评定结果如下——“ 【带娃安全指数——四颗半星】 【带娃信任指数——四颗半星】 【人格完善指数——四颗星】 【结局改写程度——四颗星】 【结局评定——四颗星】 【——】 “恭喜您通过第三关！” 林默在林慕蔚离世的第二个月，也跟着去了。 她没有让身边的人大操大办，静静地离开了。 直到讣告出来，林府周围一些年轻人才知道，原来那个和和气气，面容慈祥的老奶奶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绪玉长公主。 林默想，这是最好的结局。 真实老死的感觉和上个世界寿元了结是不一样的。 林默感觉自己的肺中重新充满了空气，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呼……” 林默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她很满意这个世界，无论是她和林慕蔚都没有遗憾，她是真真切切陪伴了林慕蔚一辈子。 林默舒展了一下身体。 面前同样出现了五个选项。 【1.提前获知下一个金手指及其附带弊端。】 【2.随机盲盒。】 【3.获得下一个世界的货币（随机）。】 【4.提前获知下一个副本角色及内容。】 【5.随机获得上一个世界具有代表性的道具一件。】 若同往常，这里面林默最该选的是第五条，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上个世界有什么代表性的东西。 于是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第二条——随机盲盒。 从第二行字中蹦出来一个印着“？”的盒子，紧接着“嘭”地一声炸开。 林默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东西足足愣了三秒，又盯着上面的文字，觉得格外梦幻。 【恭喜您获得金手指的专属道具——“玄铁锅”*1】 林默：？？？ 到底是盲盒出了问题还是金手指出了问题？ 要不要每次都这么惊喜？ 林默抱着最后的希望，点击了第一条——提前获知金手指。 【下个世界金手指提前获知——纯阳御火术！】 【纯阳御火术：与您身份匹配的秘籍，绝无仅有的独家功法，得到此法，您将肆意操控纯阳真火，烧融万物。】 林默精神一震，连忙往下看去—— 【注意：只能搭配“玄铁锅”一同使用！】 林默：…… 所以说，她的金手指，只能用来做菜是吗？ 林默虚空中休息了一会儿，感到无聊后，正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突然听到一声警报的“嘀嘀——” “提醒！下个世界出现曾经感化目标人物，系统计算中……” “目标人物：2。相遇概率：99%。” “请您做好万全准备！” . “你先去！” “不、我不敢，大师姐都三年没出过关了，她最讨厌别人打扰她了。” “你忘了，上次打扰她闭关的师弟都被打伤了……” “可这次事情紧急，师尊让我们来找，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林默睁开眼睛，看清屋内的布置。 很素净，也很严肃，没有什么格外的摆设，连桌子前的椅子都只有一把。 看来原主不喜欢与人交往。 而且听外面的两人交谈，原主脾气还挺大。 不过脾气大点好，也省得有熟识的人发觉出她的不对劲。 “嘘……” 门外的弟子耳朵尖，听到里面有穿衣的声音，连忙喊停了同伴的喋喋不休。 接着便是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紧张起来，疯狂地互相使着眼色。 房门终究还是被拉开，一个冷面女子身着利落男装，头发高高束起，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大师姐！是师尊让我们来找你的！” 两名弟子齐齐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还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撤到安全距离。 林默听着两人发颤的声音，出声问道：“什么事？” “回大师姐，有人打上山门，砸了护山石，还说是来找你的！” 林默：“……” 这么大的事，所以你们在门外拖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敢说吗？ 林默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她觉得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不出面实在不像样子，毕竟还是原主的师尊遣人来叫她。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在哪儿？” 两名弟子见她没有发怒，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就在山门！” 他们说完便自发带着林默赶过去。 这里似乎是某个剑宗，这个身体对御剑很熟识，林默完美地体验了一把全自动御剑，跟在两名弟子的后面，很快到了“山门”。 ……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算“山门”了。 之间两座大山被削去了山顶，而山顶被扔到了写着剑宗的石牌上，将牌子砸得四分五裂，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纯阳”二字，其他的便找不到了。 -- 第166页 林默从自己的剑上跳了下来，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只觉得若自己再晚来一点，好像整个宗门都要被灭了…… 所谓的“师尊”正站在被削去山顶的半山上，对面同样立着一个人，大概就是罪魁祸首了。 白胡子师尊看到了林默，好像看见了救星，连忙呼喊：“纯阳子！快！快杀了他！” 林默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吐槽。 但她刚从美美的幸福人生里走过一遭，并不能说杀人就杀人，更何况她并没看见这里有弟子受伤。 对方似乎只是来砸场子的。 可那半山上的师尊并不这么想。 见她还不动手，师尊声音拔高了许多，还增添许多怒气：“你愣着做什么！他是魔尊的人！难不成你要看着他将修真界搅得不得安生才好？！” “纯阳子！你的道心哪去了！？” 林默听得一头雾水，但她隐隐觉得这老头在咄咄逼人，刚想说什么。 那对面山上的人开口了。 对方的声音懒懒散散，又带着不经意的笑声：“我哪里搅得修真界不得安生了？明明只来了你们纯阳剑派好吧？” “呵！狂徒□□休得猖狂，你们今天能在我纯阳剑派大肆破坏，明天就敢杀人放火扰乱修真界，你们这样的败类，就该除尽！” 可他这样放着狠话，却迟迟不肯动手，只回过头又喊林默，这次带上了些狠意：“纯阳子，你是不是不想要掌门之位了！” 不知为何，林默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脏狠狠一抽，下意识就想拿起自己的剑冲上去跟对方决一死战。 可她另一情绪涌上心头，远远盖过了提剑的冲动。 她抬头望向对面山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本世界与第二个世界有关联，不建议跳订 第85章 、两只魔尊 虽然已经许多年不见, 但林默永远忘不掉这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只是从前的声音，要比现在更轻快、更乖巧。 他曾跟清清一起甜甜地喊自己“姐姐”。 每年过年时，他都会回到丹霞宗的那座山上的小院子里，陪自己吃一顿团圆饭。 即使是上个世界, 每逢过年, 林默还总是会想起她和他们一起渡过的每一年。 “你就是纯阳子？” 对面山上的人再次开口, 这次他的目光锁定在不为所动的林默身上。 他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没想到是个女的。” 话音刚落，他乘着法器从山上飞了下来，直直冲向林默。 林默的剑就挂在腰间, 动也不动地背着手，眼看着他落在自己面前。 林默仔细观察桓芮。 他要比从前瘦了, 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纯良无害，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会随随便便炸别人家山门的人。 不过林默最关注的是他的精神状态。 他看起来还不错，眼神中流露出漫不经心, 衣着整洁, 连发丝都洋溢着放肆恣意。 他过得很好。 林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一开始以为这里是平行世界，又立刻想到虚空中系统的提醒——这个世界有曾被感化的人物, 还是两个。 那么她必然是又回到了修真界，那个她曾告别林清清和桓芮的世界。 只是她不清楚这个世界运行到了哪里，自己这次的目标人物又是谁。 但刚刚她听上面的白胡子老头说，桓芮成了魔尊手下，便下意识有些担忧。 还好，林默看见了桓芮现在的模样，便清楚他只是选择了想走的路，而不是被迫为之。 桓芮见面前的冷面女子动也不动, 还眼神怪异地打量自己, 不由皱起眉头, 心里泛起嘀咕。 “问你话呢，你就是纯阳子？” 林默回过神，迟疑地点点头：“我应该是。” 桓芮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林默。 “真不明白他会跟你有什么仇，看起来就不太聪明……” 桓芮声音不大不小地嘟囔着，丝毫不在意会被林默听见。 对面的林默扯了扯嘴角。 紧接着桓芮就看见对面的女人面无表情地抽出佩剑，他精神一震，警惕地后退几步。 女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又将剑收了回去。 桓芮：……有被冒犯到。 他狐疑地看着林默。 这人真是纯阳子？ 他今天本是受魔尊之命过来打架的，谁知道传说中骁勇善战的“纯阳子”竟是个女人，而且没有一点想打架的意思。 唯一做出的准备工作还是假动作。 这让他怎么办？ 打？还是不打？ 林默也在静静等待桓芮动作。 自己不了解剑术，御火术又只能搭配劳什子的玄铁锅使用。 她来得匆忙，现在并不确定自己的修为，亦看不出桓芮的修为。 无论如何，她肯定不会跟桓芮动手的。 刀剑无眼，都是一家人，伤了谁都不好。 刚才林默单纯是因为听了桓芮的话，心中不爽，有意吓唬他一下。 两人就这么僵持地站着。 山头上的“师尊”却等不住了，可他却不敢上前，只离得远远的，充满愤怒的声音响彻天际：“纯阳子！” “动手啊！” -- 第167页 林默动作自然地伸手堵住了右耳，她觉得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还是应该早点离开这个什么剑派。 桓芮摸了摸拇指上的储物戒，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进行到最后一步。 林默看到他的动作，自然也看见了那枚戒指。 那是林默送给他的。 林默轻叹了声，却立刻引起了对面的人警觉。 林默心中好笑，主动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知为何，桓芮总觉得面对这个女人浑身都别扭。 为了消除这莫名的情绪，他直接跳到任务最后一步，不耐烦地从储物戒里抽出一封信，甩了过去。 林默伸手接住，信封上面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框，没有署名。 “奉魔尊之名，来送信给纯阳子。”桓芮扬起下巴说道。 林默点点头：“知道了，还有事吗？” 桓芮：“……” 他终于抑制不住吐槽：“我炸了你们纯阳剑派的山门，你没反应？” “你不是传说中黜邪崇正，以杀证道的纯阳子吗？” “看到自己门派被砸，难道……”桓芮意有所指看了眼她的剑，“你没有半点拔剑的冲动？” 林默不知道原身这个“纯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刚才她从房间布置和弟子们对话听得出来，这人独来独往，脾气还很臭。 现从在桓芮口中，又得知这人是绝对正派，却又……以杀证道？ 杀的是什么人？证的又是哪门子的道？ ……等等。 林默突然想起，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在原剧情中，曾出现过一个小炮灰，他宣扬正义，却心狠手辣。以“维护道义”之名，大肆猎杀魔教“异徒”，最后渡劫时遭受天谴，被劈了44道雷，灰飞烟灭。 虽然这个炮灰的戏份只有寥寥几字，但林默清楚记得，那绝对是个男的！ 而且他的戏份在大前期，怎么会…… 林默很快明白过来，这也是剧情偏移的一部分。 某些设定和人物可能会迟到，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但绝对不会缺席。 比如她现在的身份。 原身名叫“纯阳子”，是个打扮男性化但货真价实的女性剑修。 这里是“纯阳剑派”，联系到刚才白胡子老头隐约提到的“掌门之位”，说明自己和这个门派大概很有些牵扯在的。 林默看向山上依旧声嘶力竭的老头：…… 用一个词概括，那便是色厉内荏。 他自己不敢跟桓芮打，甚至下山都不敢下，却一直教唆林默动手。 说他不敢吗？可他偏又是林默的师尊。 是不是说明，林默现在的修为已经远超他这个师尊了？ 那按照原主不喜被打扰的性格，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听他指挥？ 林默能想到的可能有两个：一是纯阳子想要所谓的“掌门之位”，二是她有什么把柄在白胡子老头手里。 可无论哪个，都不像是“以杀证道”的纯阳子不能解决的事。 没有了已知剧情辅助和原身的记忆，林默无法立刻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现况，也不能立即找到任务目标。 她唯一能确定到时，自己必须要先处理掉眼前的事。 “……对，我今天不想动手。” 林默说道，又反问他：“魔尊叫你来，就只是为了送信？” 桓芮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打架能解决的事，她便要问个不停。 可自己愣了几瞬，竟然鬼使神差地回答对方：“不，他让我自由发挥，造作完你就会出现，再让我练练手……” 几乎断定纯阳子看到山门被毁就会立刻暴跳如雷，自然会开战。 可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桓芮本就不很喜欢打架，更不喜欢主动出击，若不是这几天魔尊手底下没人了，他也不至于被派出来。 现下她不动手，桓芮就更没理由动手了。 面前的女人点点头：“那你走吧。”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桓芮和林清清他们了，很想知道他们的近况。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桓芮是个好孩子，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也没有伤及无辜，他能奉魔尊之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魔尊可不会管这些弟子的死活。 对方想要的，似乎只是“激怒纯阳子”这一件事。 因为对方态度的奇怪，桓芮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他潜意识似乎还想再跟面前的女人多说两句。 他憋了半天，挣扎着问出话：“……真的不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1 23:56:56~2022-03-22 23:0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8074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三只魔尊 “真的不打, 你快走吧，我赶着吃饭。”林默面无表情说道。 桓芮有被刺激到：“你真的是纯阳子？” 林默：…… “是，我现在觉得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你快走吧, 一会儿赶不上晚饭了。” 比不上吃饭的重要程度的桓芮哽住, 最后还是踩着法器离开了。 林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轻轻舒了一口气。 -- 第168页 真希望他们下次再见不要这么剑拔弩张。 她还想知道清清的现况呢。 桓芮一走，山上的老头便马不停蹄地飞了下来，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把林默吞没, 周围的弟子也慢慢围了上来，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和桓芮同样疑惑林默为何没动手。 老头仙风道骨, 长了一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是世人看到都会直呼仙人一般的长相。 其实他这个模样的在修真界很少见，因为大家早在踏入修道不久便驻颜了。 像他这样面容苍老的, 要么就是和无念剑派的掌门一样, 是年过半百才入的道，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要么就是…… 刻意为之。 林默觉得, 第二种人更少，但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给自己的观感实在很差，她觉得这人保不齐就是第二种的心机老头。 “逆徒！逆徒！”老头痛心疾首，“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不知道他以后该杀多少人！” 林默理也不理，朝他的反方向走去。 讲理不成，老头直接拔高声音：“天命！” 林默不解何意，而腰间的佩剑突然从剑鞘中飞出, 直直朝着老头飞去。 老头伸手一握, 攥在手里, 朝她露出冷笑。 林默感受到来自原身的情感，心中微微抽痛，好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抽离一般。 老头步步紧逼走到她面前，面上没有了和善的神态，半威胁地提醒道：“别忘了，天命剑还在我手里呢！” “你的名字是我给的，命是我捡的，本命法宝更是我给的！” “你不是爱极了这把剑吗？怎么，现在不想要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大抵也不想被弟子们知道这件事。 周围的弟子们也一头雾水，似乎并不清楚他们的师尊为何唤得动大师姐的天命剑。 既然这样…… 林默眉梢微挑，扬声道：“既然师尊不舍得，那就还你好了。” 老头一愣。 “师尊拿这把剑逼迫弟子做了许多不想做的事，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弟子觉得肩上罪孽太重了，现在弟子将这把剑还给师尊。” “师尊不必忍痛割爱，迟迟不肯解除契约，弟子也不必再杀戮无度了。” 林默毅然决然，双手背后撤了一大步。 “从此弟子与您，两不相欠。” 周围众弟子一片哗然。 他们虽然不敢跟大师姐交谈，但在他们眼里，大师姐和师尊感情极好，不少弟子一边羡慕二人师徒情谊一边崇尚着大师姐的武力。 现在大师姐……要与师尊断绝关系？！ 当然，他们没有选择性失聪，同样听到了关于天命剑的信息。 这把天命剑，竟然不属于大师姐？ 哪怕在最早来到纯阳剑派的弟子印象中，这把天命剑一直都是大师姐的佩剑。 可今天，这把剑竟应了师尊的呼唤，飞到了师尊手里！ 大师姐又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们难以置信，师尊竟然是这样的人！？ 老头吃惊于她的逆反。 但他更愤怒于林默敢就这么把事实暴露出来。 “纯阳子！你敢再走一步，我就、我就将天命剑折断于此！” 林默头也不回：“都说送你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林默走向人群，在他们惊慌后退时眼疾手快抓了一个慢人一步的师弟。 她低头看着战战兢兢的某位师弟：“会御剑吗？” 师弟忙不迭点头：“会！我会！” “送我回去。” 老头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不住跳脚。 他不敢追，因为他似乎打不过林默，他也不敢真的折剑，因为这是他能威胁林默的最后手段。 而对于那名弟子来说，大师姐显然比师尊更具有威慑力。 回到原身的住处，林默一边打包值钱的东西，一边考虑接下来的去处。 她不知道刚才的老头真的用那把剑威胁了原身替他做事，林默本意是想诈一诈，却不想正巧诈出了事实。 原身一心剑道，生活上真是够清贫了，连个储物戒都没有。 那个玄铁锅还摆在她刚刚打坐的位置旁，虽然和一般铁锅大小一样，但走到哪背到哪也还是太离谱了吧！ 半盏茶后，背着锅的林默走出门，发现刚才那名师弟站在门口不远处。 对方看到了她，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大师姐。” 林默：“……你怎么没走？” 这位师弟红着小脸：“我想着，师姐没有了天命剑，去哪都不方便。” “所以，我可以再带师姐一程！” 林默：“你不怕师尊怪罪？” “不怕！我就是为了大师姐才拜入纯阳剑派的！”师弟赧红着脸，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哎呦，还是个小迷弟。 不过，崇拜原主那样伪正义的小迷弟，林默还真不太敢接手。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林默调整了一下锅的位置，转身就走。 “大师姐！” “从这里到最近的镇上，至少要走半天。”师弟捏着拳头紧张地说道。 林默停住脚步，转身：“那就麻烦你了。” …… 师弟将她带到了最近的镇子上，附近有集市有客栈，生活必需一应俱全，对于需要暂时落脚的林默来说很合适，只要…… -- 第169页 有足够的灵石。 林默摸了摸自己的包裹里面内容物：一口锅、一套换洗男装…… 没了。 要不要这么穷啊！ 林默现在有那么一点后悔，或许当时的奖励她应该选择一项随机货币才对。 身边的师弟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小心翼翼地等她开口。 她去客栈问了价钱，又很快走出来，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那名师弟还站在门口。 林默看了眼他，最后还是没忍心朝他伸手，转身朝郊外走去。 “大师姐！”师弟见她不喊自己，连忙一溜烟地跟了上来，主动搭话：“您……怎么没住？” “没钱。”林默简洁道，又很快补充：“我不要你的钱。” 师弟赧然一笑：“其实……我也没钱。” 林默点点头，这倒是不意外。 连她这个大师姐都穷成这个样子，下面这些弟子能活着就不错了。 “那大师姐打算去哪儿？” 林默指着远处的第二座山：“我刚刚问了客栈掌柜，那边有废弃的洞府，我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师弟呆住：“大师姐打算上山？” 林默觉得他的反应不太正常：“怎么了？” 师弟顿了顿：“我听说，那座山上有很多灵兽，还有不少会主动攻击人，这一片都没人敢去。” “那位掌柜给您指那儿，一定不安好心……” 林默沉吟半晌，刚才的掌柜的好像确实没有提到这件事。 不过，她也不在意。 正好去试试她的金手指。 林默看了眼满是担心的师弟，顿了顿，朝他摆摆手：“你快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过来。” 说完林默就朝哪座山走去，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一看，师弟居然站在原地，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林默心里一震，怔了几瞬，默默地走了回去：“……那你跟我走？” “好！”师弟连忙应了一声，转悲为喜，“我保证不给师姐添麻烦！” 林默一言不发地带着他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稀里糊涂地多了一条小尾巴。 不久后，两人走到山的背阴面，上面稀稀落落几个洞府，有的已经被炸毁，有的洞口已经被某种大蜘蛛的蜘蛛网盖得严严实实，还有两个干净的，已经被占上了。 师弟殷勤提供建议：“师姐，我听说靠着山脚下会有几处洞府，要不我们找找看吧？” 林默略有讶异，死马当活马医，还是从善如流地跟他兵分两路找了起来。 林默贴着山脚下走了一段路，看到一处草色略新，拨开树丛，竟果真发现了一处洞府。 林默想叫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试探着喊了一句“师弟”。 还好他听到了，连忙穿过丛林找了过来，看到林默找到的洞府，忍不住“哇”了一声：“师姐好厉害啊！” 林默觉得对方看自己的时候大概有滤镜。 “还要多亏了你。” 林默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师弟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在进纯阳门派之前居无定所，还算有些经验。” 林默恍然大悟。 难怪他还知道这座山不安宁。 她有些惭愧：“你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现在又要流浪，值得吗？” “值得！”师弟眼睛亮亮的，“有大师姐的地方才是我想去的地方！我想永远追随大师姐！” 林默思索片刻，问道：“你觉得我哪里值得？” “是因为我以杀证道？” 师弟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师姐很勇敢，很厉害……对不起，师姐，我说不清楚，但我肯定，我很想追随您！” “拜托您，留下我吧！” 林默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以杀证道，你觉得如何？” 师弟却缓缓低下头，面色迟疑。 “还好。” 师弟听到她的声音，不解地抬起头。 林默满意地勾起嘴角：“三观至少没崩，留下吧，师姐再给你正一正。” 师弟听不太懂，但他听到了“留下吧”三个字，激动地连连点头。 “大师姐！您不是说饿了吗！”师弟眼神闪亮亮地看着她。 “我去给您弄点吃的！” 林默把行李放下，打开结扣，把锅拿了出来：“行，你看看能不能抓只鸡回来，我自己带锅了。” 师弟重重点头：“好！” 他朝林子走了两步，又“噔噔”跑了回来，一脸傻笑地把自己的剑递给林默：“师姐！您用这个砍树枝，可好用了！” 他的剑很好看，握着手柄抽出，冷白色的剑身上面雕刻着黑铜色花纹。 一眼看过去，林默觉得单从精细程度上，就要跟林清清的秋水剑有一拼。 不知道是不是时代变了，这种精细的花纹可能已经成为一种时尚了吧。 林默接过剑，迟疑道：“那若是有灵兽威胁到你……” 师弟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跟他的剑同样精致。 “用这个，我之前经常用这个近身作战，师姐放心，这方面我还算蛮擅长的！”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开了。 林默看着傻小子离开的背影，笑了一声。 -- 第170页 她转身抽剑，劈斩挡在洞府口的树枝，没想到这剑确实足够锋利，竟一点钝感也无。 她收拾完门口，进里面转了一圈。 这个不大的洞府刚好还有两个小房间，没有门，每个小房间大概五平方米，地面中央放着一个蒲团，落满了灰尘。 不过林默掐了个清尘咒，整个洞府便焕然一新了。 修真就是这点好，家务根本不用动手。 除去了灰尘，洞府空荡到敲个锅都有回音。 林默环顾四周，觉得六七平米的空间再容纳这么一口锅就没什么下脚的地方了，于是又拎着锅低了低头走出来，刚好看见了同样弯着腰从树林里钻出来的师弟。 师弟拎着一只冰蓝色大猫的腿，将快要有人一样长的大猫倒提了起来。 大猫对着师弟张牙舞爪，晃着身子扑向他的腿，但每次都能被他精准避开。 师弟则朝着林默笑：“师姐，我们怎么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2 23:08:10~2022-03-22 23:3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狩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四只魔尊 “……” 林默艰难开口：“不是让你去抓野鸡吗？” 也不知道他哪来这样大的力气。 师弟“啊”了一声, 不好意思道：“我觉得这个肉多，比较耐吃。” “而且它的皮很暖和，颜色也很漂亮，可以给师姐做些东西。” 说完话, 师弟将大猫向上一提, 顺势松开手。 原来捏着大猫腿的手, 改为扼住它的喉咙。师弟的另一只手从腰侧抽出匕首，在大猫落地的一瞬间直直划向它的脖子。 “且慢！”林默慌忙呼喊。 匕首在距离大猫咽喉的一指处停下了，大猫不敢挣扎, 生怕刀子一个不长眼扎进自己脖颈。 它琥珀色的大眼睛蓄满了紧张，缓慢地望向制止住男人动作的林默。 原来眼神真的能说话。 林默就从大猫眼睛里看到了“救”、“我”两个字。 林默：“你先把刀放下。” 师弟含笑道：“师姐不知道, 这大猫跑得极快，我一松懈它就该跑了。” 大猫崩溃。 它跑得快？它要是跑得够快就不会被他追上了！ “不如先杀了再说，师姐不用担心, 我不会浪费太多毛皮的, 只把头摘下来，这个头也能在镇上换些灵石。” “至于剩下的毛皮, 师姐若是看得上，就做件衣服，铺个地都是可以的；若是看不上，照样也能换灵石。” 大猫绝望地听着男人对自己的尸体规划，可叫一个物尽其用。 它大眼睛一眨，“吧嗒”落下一滴眼泪。 林默不忍：“它生了灵智，还是算了吧。” 师弟困惑地眨了眨眼，但听从林默的话, 他还是收回了刀, 不过另一只手仍然死死揪住大猫的后脖颈。 大猫看过了男人的厉害, 就算男人松手它也不敢再动。 老虎体型的大猫瘫在地面，眼巴巴地望着林默。 师弟也一脸无辜，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林默朝他走了两步：“我想让你去抓野鸡，就是不想碰到这种情况。” 她轻叹了口气：“它和我们一样，有思想有智慧，甚至再过些年它还会幻化成人形。你觉得这样的灵兽可以因为口腹之欲随便杀了吗？” “我觉得，我们没到穷途末路，这深山里也不只它这一种，便也不必非要杀它，你说呢？” 师弟低下头，嗫嚅道：“我知道了。” 林默怕自己语气太重了，走到他身边，语气温和：“这样，你把它放了，我们一起去打野鸡，好吗？” 她说要吃饭本来只是借口，但师弟为了她费了这么大力气，她也不好突然说不饿了。 然而师弟抬起头，认真道：“我明白师姐的意思了，我们不能随意杀害这些灵兽。” 林默点点头，孺子可教。 “但即使不杀，也有办法吃上肉的。” 大猫惊恐地看着他。 还、还要可持续发展？！ 它不由想到男人把它绑起来一边割肉一边治疗…… 大猫想逃，可它腿脚发软。 它在这山里生活了几十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凶残的人！ 师弟蹲下身，盯着大猫的琥珀色眼睛扬起笑容：“去抓只鸡回来。” 大猫一愣。 “要乖乖的哦，不然我还会把你抓回来的。” 说罢，师弟放开手。 大猫感受到脖子后面的压制不见了，试探性地站起来。 它小心翼翼地跳开，警惕地回过头看着男人，两只耳朵立起来抖了抖，终于头也不回地跑进丛林。 林默连残影都看不清。 林默：“它……会回来？” 师弟笑道：“即使不回来也没关系的，我还会再找到它的。” 林默觉得刚才那只大猫并不简单，可听师弟的语气，拿下它，对于师弟来说轻而易举。 她将洞府门口的两块石头清扫干净，坐下后朝师弟招招手。 “这大猫是何种灵兽？” 师弟乖顺地坐下，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就是看它罕见才抓的，按照正常灵兽的处理方法，想来同样能换灵石。” -- 第171页 林默顿了顿：“……你是怎么抓到它的？” 师弟却好像犯了难，扯着石头边的小草组织语言。 “它跑，我就追，然后就追上了。” 林默：…… “换个方式，你知道你很厉害吗？” 她是在修真界生活过近百年的人，就算时代变迁，也不可能人人都快成一道闪电吧？ 师弟双颊微微泛红：“我、我一点也不厉害，和师姐比起来差远了。” 林默已经对师弟的夸赞免疫了，但她觉得师弟不似说谎，大概他就是天赋型选手吧，强而不自知。 或许不跟着自己，他能有更好的发展。 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住在山洞里，身上半块灵石也没有，饭也吃不上一口。 而且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并不能走到哪都一直带着他。 林默打定主意，在自己找到任务目标后，要给师弟找个好的去处。 林默把挡在门口的锅拽了出来。 她猜那只猫不会再回来了，还是把锅收起来吧。 师弟瞧见了，立刻挑起话题：“师姐，这口锅是哪里来的啊？我都没见你拿出来过。” 林默动作一顿。 这个问题她当然回答不上来，于是故作不经意地转移话题：“你关注我？” “当然了！我可是为了师姐来的！”师弟双眸一亮。 林默：“那你进纯阳剑派多久了？” “三年，”师弟腼腆一笑，“刚好是师姐闭关的时候进来的，说起来，这还是我见师姐的第一面。” 林默：…… 所以，他因为一个没见过的人选择拜入这个门派？ 林默回想一开始抓住他，让他带自己离开的场景。 “那你怕我？” “不是怕！”师弟扬声道，“是激动！” “我第一次跟师姐距离这么近，特别激动！”师弟有些急切地解释，“我好不容易才挤到前排，差点被他们挤回去。” 林默忍俊不禁，没想到会这般阴差阳错。 “对了，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终于被问起名字，师弟既紧张又兴奋：“师姐叫我阿衡就好！” “好。” 林默想了想，又问：“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 阿衡师弟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想在师姐身边。” 林默：“可是我有事要做，不能一直带着你。” “我可以帮师姐的！我、我什么都能做！”阿衡攥着自己的袖口，很是慌张，“师姐别抛下我！” “不是抛下。” 林默耐心解释。 她虽然没有做过迷妹，但她可以理解对方。 或许自己对于阿衡师弟来说，确实是能引领方向的存在。 林默刚才一个心软让他留下了，那总不好再随随便便把人赶走。 她觉得自己有替他找到新方向的责任。 “可能你没有发现，以你的能力，会有很好的前途。我会尽我最大能力给你找个好去处的。” 师弟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林默试探道：“你……有没有听过千山宗有个叫江离舟的人？” 阿衡摇头。 “那，叫林清清的呢？” 阿衡还是摇头。 林默眉头微微皱起。 这下她不仅为阿衡的去处担忧了，更开始担心林清清和江离舟的现状。 她看到桓芮状态不错，便觉得另两个也不错。 阿衡抬起头，发现林默心情似乎不太好，小心问道：“如今大家都以道号对外，非亲非故的，我们不会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的。师姐记得他们的道号吗？” 林默摇头。 她从这儿走的时候，还没听说林清清有什么道号。 原剧情中江离舟的道号偏偏就是“离舟”，阿衡若是没听说过，大概是江离舟没有用这个道号吧。 “那，你可曾听说过有人用‘秋水剑’的？” 阿衡还是否认。 “连秋水剑也没听过吗……” 林默心中叹息。 这样一来，想要找到他们就只能去问桓芮了吗。 但自己现在的身份明显和桓芮对立。 不过，也不是无解。 她想找桓芮、又想找到任务目标，这两者的前提都是了解自己的身份。 林默望向来时的方向。 看来，还要再回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2 23:31:07~2022-03-23 23:3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丢丢 40瓶；认真的鲨鱼 25瓶；50473617、青草梅糖.、布加拉提觉得布星 10瓶；毛毛 6瓶；南方有杨。 5瓶；栗子、狩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五只魔尊 阿衡见林默似乎暂且歇了送自己走的想法, 暗暗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扑了扑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师姐，我去找猫。” 林默没想到他真要去找，也跟着站了起来。 刚要说话, 却听身后树丛传来一阵窸窣声。 两人回头一看, 只见冰蓝色的脑袋从一片翠绿中探出来, 嘴里还叼着三只鸡。 -- 第172页 它从树丛里轻轻一跃，落地才发现两人正看着自己，立刻矜持地将嘴里的鸡丢到了地上。 还朝两人努了努嘴。 林默一怔：“居然真的回来了？” 阿衡捡起鸡, 又拍了拍大猫的背。 大猫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做得很好, 麻烦明早再抓几只过来。” 大猫不敢流露不满，头也不回地冲向林中。 “师姐！”阿衡换了一副表情，乐呵呵地提着鸡, “我去处理一下, 一会儿怎么吃？” 林默呆滞几瞬：“都……行？” “好。”阿衡应了一声，提着鸡去林里处理, 回来的时候林默已经用石头架好了锅。 阿衡把鸡放下来，又端起了锅：“我刚刚看到了一条小溪，这就去打点水。” 林默点点头，准备待会儿试试自己的金手指。 纯阳御火术，自己的道号又是“纯阳子”，林默觉得这就不仅仅是一个名号问题了。 两者间定然有联系。 而联系的关键点，就在自己身上。 林默打算今天歇一晚，明天一早再去找白胡子老头, 一定要问个明白。 阿衡端着一锅水回来, 架在石堆上, 环顾四周找了找：“师姐没捡柴火吗？” “我去吧。” “不用捡。”林默朝他招招手。 待阿衡坐到她身边，林默闭上眼睛，在识海中找到和自己的到来同时出现的口诀。 林默心中默念口诀，手上掐诀，倏忽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玄铁锅。 锅下凭空燃起一团火，热烈地环绕着锅底，不消片刻就将锅底烧得通红。 锅内没有颜色变化，但锅里的水已经迅速沸腾起来。 林默一眨不眨地看着火，又看着被拔掉毛的整只鸡表皮慢慢发生变化。 林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没有锅盖。 和炼丹不同，炼丹的时候她只需要控制火候，药材什么的只管扔进去，不用考虑它们的状况，再按照自己脑子中的设定好的时间，及时熄火开炉就好了。 可现在没有锅盖，锅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也就是说，林默需要自己判断食物会不会熟。 在上个世界，林默跟林慕蔚吃遍了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走到哪吃到哪。 后来他们一起编撰了全国美食图鉴，里面记载了不少菜肴的做法。 所以这对林默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毕竟是个金手指，林默不理解做菜到底有什么特殊作用。 她盯着鸡肉的颜色变成最好的状态，精神一松，纯阳真火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师姐竟还有这样的本事……”阿衡呆呆地看着林默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回过神来，满口赞誉，“师姐真是太厉害了！” 林默转头：“没见过这个吗？” 阿衡用力摇头：“没有！我敢说，修真界就没有第二个人会这，这个……” “纯阳御火术。”林默说道。 “原来是师姐的独创法诀！”阿衡恍然大悟。 林默笑了笑，再次看向玄铁锅，却愣住了。 在玄铁锅的上方，竟漂浮着三行蓝色小字： 【白煮鸡】 品质：中上 功效：提高灵气利用度，补充灵气，获得饱腹感。 林默：“……阿衡？” “怎么了师姐？” 林默指着那三行字：“你能看到吗？” 阿衡看向锅上方的空气，刚想摇头，却又试探开口：“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林默回过神来，意识到原来这就是这个金手指搭配组合的真正用法。 阿衡将硬树枝削出尖端，又清洗干净，插着鸡拎了出来。 锅里的剩下的水没有解释说明，林默把水倒掉后，又把鸡放了回去。 她撕下一只腿，递给阿衡：“尝尝。” “嗯！”阿衡舔了舔嘴唇，兴高采烈地接了过来，期待地看了看手里的鸡腿，“不愧是师姐煮的，看起来就特别好吃！” 林默不言语，却勾起了嘴角。 阿衡毫不犹豫咬下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睁大了眼：“……师姐！这个，好好吃！” “真的？” 林默扯下另一只鸡腿，也尝试着咬了一口。 阿衡咽下嘴里的鸡肉，回味了两秒，认真评价：“师姐，你做的这个鸡肉要比镇上的仙味居好吃多了。” 林默也惊讶于鸡肉的口感和味道。 明明连最基础的调味料都没放，不仅没有腥膻味道，反而有一股自然的清香和淡淡的咸味，细细咀嚼，还有一丝回甘。 吃干净一只鸡腿，林默已经感到了八分饱，同时也感觉到体内灵气确实充沛了些。 “太好吃了！”阿衡双眸发亮，“师姐，以后我们能天天吃这个吗？” 修仙之人本是不需要进食的，偶会用些灵食也是以补充灵气为主。 很少有修士每天都要进食。 但阿衡说喜欢，她每天做一做又何妨，刚好还能锻炼自己的金手指。 林默笑：“你要是吃不腻，就吃它，若是想尝尝别的也尽管说。” 在跟阿衡分别前，她可以好好满足一下阿衡的口腹之欲。 阿衡摇头：“就这个！这个好吃！” -- 第173页 林默只再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剩下的被阿衡扫荡一空。 阿衡吃完，拦着林默不让她起身，主动开始收拾起来。 “师姐做菜辛苦，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林默笑着点点头。 阿衡将刷干净的玄铁锅拎回来时，天已经见黑了，处于山下，更要比别处黑得早些。 玄铁锅被放下，林默问他怕不怕冷，若是觉得冷，可以在锅下支起火。 阿衡摇头。 “那就早些回房。” “你差不多筑基了吧？如今正是要潜心修炼的时候，可得沉下心，莫要被今天的事影响了。”林默说道。 “若是因为我，影响到你的修行进度，我定然不会安心的。” 阿衡连忙道：“我一定不辜负师姐所望，努力修进！” 林默指了指给他留出来的房间，自我安慰道：“房间虽小，但胜在安静。” 阿衡深信不疑地点点头：“好。” “其实，就算在外面修炼也没关系，我在进纯阳剑派之前一直都是在荒郊野岭修炼的。” 林默感慨，现在年轻人的修行都这样苦吗？ 林默看着阿衡进了他的房间，自己也回到房间。 她坐在蒲团上，调整呼吸，试着引导体内灵气，没想到竟然能调动得来。 林默心中一喜，这很可能代表自己可以修炼了。 她平复心情，渐入佳境。 …… 不知过了多久，林默突然感觉身边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微微皱眉，体内灵气缓缓归于平静，她睁开双眼，却只见门口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林默眼中闪过警觉，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谁？” 外面已经有些蒙蒙亮，但还是看不仔细。 “……” 就在林默要起身的一刹那，黑影再次出现。 “是我。” “阿衡。” 林默松了口气，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不过没有多想。 “你怎么了？” “我……” 阿衡顿了顿。 “我吃撑了，起来走走。” 林默忍俊不禁，但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笑出声。 怪不得他支支吾吾的。 “吃那样多，不撑才怪，那就去走走吧，别走太远。” “下次不能吃这么多了。” “……知道了。” 林默面上带着笑意，再次闭上眼。 可没过多久，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再次睁眼。 她伸手摸了摸胸前的信，心中一紧。 今天桓芮给她的信，不见了。 林默今天想得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太杂，让她忘记了这茬。 她不由想到刚刚身边的动静…… 犹豫几瞬，林默站起身，朝外走去。 太阳已经升起，只是被山挡着，后山这边还是有些暗。 林默不清楚这片地形，只能站在门口，扬声喊道： “阿衡，你在吗？” “……” “阿衡？” 林默注意着周围，可除了树叶摩擦声音、风声和偶有的不知名的灵兽嚎叫，没有半点回应。 林默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阿衡到底去哪儿了？ 但她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人，这一天相处下来，林默怎么也看不出他另有所图。 或许……是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忘在了屋子里？ 林默抿了抿唇。 总之今天要回去，不如现在就回好了…… 林默环顾周围，又喊了几声阿衡。 依旧没有回应。 她沉默着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写完后，她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 “桓芮大人。” 男人站在琉璃房门口，目光落在兢兢业业挖土埋种子的桓芮。 桓芮闻言，将铲子插到一边，抬起头望向温室门口的人：“左护法？稀客啊，找我什么事？” 左护法不理解魔教为什么要养这么一个没有志气的人，每天就在这里挖挖土养养花，丝毫不像他们魔教中人。 可偏偏事业心最强的魔尊还很愿意看见他就这么懈怠。 “魔尊回来了。”左护法言简意赅。 “回来了？”桓芮站起来，扑了扑手上的泥土，“可算回来了，有没有说什么？” 左护法摇头，顿了顿，还是没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魔尊大人早出晚归，就是被桓芮带坏了。 桓芮没有再问，他很快赶到魔尊最常待的大殿，果不其然，魔尊已经回来了。 主座上的男人身披黑色长袍，带着遮住大半边脸的青面獠牙面具，目光深深，似要穿透人的灵魂。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魔尊，他以一己之力，让整个魔界匍匐在他的脚下。 同历届魔尊一样，他拥有能看穿一切的真言之眸，任何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人敢同他对视。 桓芮自己找了个座，慵懒开口：“你去哪儿了？” “信我已经给你送到了，你……” “……你？！” 桓芮睁大了眼睛，看到他手里一模一样的信，一时语无伦次。 作者有话说： 你——猜到了吗 -- 第174页 （本章评论有红包降落感谢在2022-03-23 23:34:35~2022-03-23 23:5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六只魔尊 “魔界离纯阳剑派不远, 还非叫我送这么一趟，我好不容易答应下来送去了，你又给我拿了回来……” 桓芮不解：“你图什么啊？” 魔尊一言不发，听到桓芮的声音, 他稍稍抬头瞥了眼桓芮, 又很快移开视线。 “……不是我。” 魔尊突然开口, 声音低哑阴沉。 桓芮恍然地顿了顿，接着露出了然神色。 “病情又加重了吗？” “是‘他’带你出去的？” 沉默半晌，魔尊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该早跟我说, 原来的治疗方法不好用，我给你换一个试试。” 魔尊抚在座椅骷髅头上的手纤细修长, 慢慢收紧：“或许你该试试，如何替我除去心魔。” 桓芮正了正神色： “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心魔。” “第一, ‘他’不会伤害你, 只是性格与你截然相反罢了，倘若是心魔, 它只会贪婪地吞噬你的心智。” “第二，你说‘他’早在你堕魔的时候就出现了，可心魔断断不会隐藏十年之久。” 魔尊缓缓抬起手，扶住额头。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醒来，越发控制不住‘他’的行为。昨天我竟……” 魔尊顿住，语气尽显烦闷情绪：“你既说不是心魔，那到底什么时候能治好？” 桓芮暗暗叹气，作为一名医修, 遇到这样不想知道病由、只想治病的病人, 也不知是好是坏。 “就算你不想听, 我该说的还是要说。” 桓芮忽略魔尊投来阴沉沉的视线，旁若无人道：“据我判断，大概是在你堕魔的时候，受到了刺激，灵魂便一分为二。” “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沉睡着，但最近几年开始慢慢苏醒，想要掌握回自己的那一部分。” “这样的病症，叫做离魂症。我曾见过两例。” “离魂症……” 魔尊心中默念几遍，抬眸望向他：“那得此症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修为已经到了金丹期，最后他和另一个自己和平相处，每天时间对半分，很融洽。” 魔尊冷声：“我决不允许身体里住着别人。” 桓芮无奈：“本质上来说，你们其实是同一个人，并没有高低尊卑之分，他’和你甚至拥有完全相同高度的修为……” “是我和‘他’，”魔尊冷冷开口，“别搞错了主次。” 桓芮好脾气：“好好好，知道了。” “至于另一个病例嘛……” “他最后选择了与另一个自己融合，重新成为一个整体。” 魔尊眼眸转动，无名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骷髅头，思索片刻。 “怎么个融合法？” 桓芮没想到，魔尊竟然觉得第二个可能比第一个可能更好接受。 “这就要花些时间了，”桓芮说道，“你现在知道他占用身体的时间都在做些什么吗？” 魔尊不大情愿地点点头，他太知道了。 现在他还撑着呢…… “那你接下来，就需要注意他的言行举止，找到他最近突然想要占据身体的原因。” “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魔尊不满：“这么说，我还要一直任由他掌控身体？” 桓芮摊手：“理论上是这样的。” “你既然肯向我咨询，想必之前已经试过驱赶他了。你知道，没用的。” “你强烈地排斥他，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如我所说，他就是你，你就是他，如果你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就只能学着了解另一个自己。” 桓芮挑眉笑道： “左右都是你自己，了解自己，应该不会太难吧？” “此外，你还得跟我讲讲你的心事。” “不必讳疾忌医，你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魔尊没有回话，看着自己手中的信，陷入沉思。 桓芮注意到他的视线，试探着道：“这封信……写的是什么啊？” 魔尊眸色淡淡：“战帖。” “你要跟纯阳子打架？你们有仇？” 魔尊敛眉：“有。” “她是我姐。” 桓芮目怔口呆。 “当年我被魔气侵染，她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将我一箭穿心，我扯着她的裙角求她别丢下我，她还是将我扔进了魔渊。” 魔尊半是嘲讽地扯了下唇角。 “就是我爬上来的那片魔渊。” “你不是说要向你讲心事吗？这就是我唯一的心事。” 桓芮心中五味杂陈，只道声难怪、难怪。 林清清就曾被魔气缠身，后来姐姐耗费了一生心血，为她研制出了压制和驱逐魔气的丹药配方。 在姐姐去世之后，他们将配方公布于世。 如今魔气沾身早就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了。 只要肯治想治，一定会成功的。 所以…… 桓芮不理解，纯阳子为什么要那样做。 尤其是在见过姐姐对林清清的爱以生命之重呈现后，他私以为天下的手足情谊都该是那样的。哪怕不以生命为代价，起码也不会起残害的念头。 -- 第175页 魔尊似乎听到了他心中的疑问。 “她恨我。” 魔尊轻笑一声：“你以为，她因何叫做纯阳子？” 桓芮：“听说，她是几百年里阳气最重的那一天的正午时分出生的。” “没错。但她因与我同胞所出，阳气被我夺去了一分，便也注定，她的纯阳体质不可能十全十美。” 这些话是当年修真门派到镇上选孩子时，一名仙风道骨的修士摸着她的脑袋说的。 ——“可惜了，你有这个弟弟，否则定然前途无量。” 差一分阳气，与纯阳体质比起便是云泥之别，修士自然没有收下他们。 他那时懵懵懂懂，启蒙得晚，可她却早就心智成熟。 他照例握住姐姐的手，却丝毫不理解姐姐的挣扎和眼中的厌恶代表着什么。 后来他们自己摸索，踏上了修真之路，她忍了自己数十年，想了许多办法甩掉自己，可他偏偏像个傻子一样，从来没想过姐姐要与自己分开。 再后来，姐姐再一次独自外出时遇险，被一个白胡子老头救下。 她回来后，声称自己有道号，要与他分道扬镳。 他不愿，直到她抽出老头赠与她的佩剑，指着他的咽喉： “宣柏，你或许该清楚，这么多年我留你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你占了我一分阳气。如今没了你，我照样能以纯阳体质修炼，定然不会纵你再绊住我！” 原来，他能留在姐姐身边，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一分阳气。 原来，一把剑便能轻易取代了他。 他心灰意冷离开，精神恍惚之际不小心踏入魔界，招致魔气侵染。 已经被老头带着组建了剑派的纯阳子听闻了这件事，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在痛苦挣扎时，眼见着姐姐朝自己奔来。 他满怀希望，以为姐姐心里还是有他的。 直到被一箭穿心，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是怕自己神志不清说走了嘴，将她并非十全纯阳体质之事吐露出去。 大殿内鸦雀无声。 桓芮看了眼主座上的魔尊，又很快移开目光。 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流露出同情神色。 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医修，桓芮选择理智分析：“那‘他’拿回了这封战帖，是不是因为你潜意识里……” 魔尊一记眼刀飞来，桓芮闭上了嘴。 “我的意思是……” “大概在坠入魔渊时，你受到了这方面的感情刺激，因此灵魂相互剥离。” 魔尊这次没有反驳。 他微微垂眸，神色莫测。 “他”在三年前，纯阳子最声名赫奕的时候觉醒了。 刚开始自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每天醒来都会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不过几乎都在魔界之内，他便只以为是梦游，没多关注。 最近一年，他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现在想来，“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能感受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拥有自己的记忆。“他”不想被自己发现，才每次在自己掌握回身体之前，回到魔界。 所以自己与“他”信息明显不相通。 直到近几日，他才能在“他”行动的时候保持意识清晰，也才知道，在自己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他”竟然拜入了纯阳剑派，在那个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看见的地方待了整整三年。 他试图制止过“他”。 ……若是成功，他昨天也不会在那个女人面前一口气吃掉两只鸡。 “我记得我把这封信完完整整地送到了纯阳子手里，你……该不会昨晚和她见面了吧？” “不关你的事。”魔尊声音冷淡，微微抬手，五指收紧。 地上的那封信自燃起来。 顷刻间化为一摊灰烬。 他轻轻扬手，灰烬无风自起，飘散无踪。 “……找出原因，我自会告诉你。” 魔尊站起身，朝大殿后身走去。 “你这就要去吗？” “他”明显是更向着纯阳子的。 桓芮担心魔尊现在去纯阳子，会忍不住跟对方打起来。到时候“他”一急，再试图掌握身体控制权，魔尊很有可能受伤。 魔尊顿了顿。 “不，我去处理公务。” 桓芮松了口气，果然，魔尊还是那个魔尊。 该说不说，魔尊是他见过事业心最强的人，短短十年就带着魔界走向修真界顶端。 十年前魔界还是遍地秃黄、身周充斥魔气却不会吸收的魔修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峋。 这任魔尊上位后，只要是臣服于自己的魔修，他都会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独有的一套吸收魔气修进的功法传授给对方。 几年之内，他让整个魔界甘愿俯首称臣，听命于他。 这几年，他更是为了魔界的发展尽心竭力，只要听到他回来，那一定能在大殿看到他批改公务的身影。 曾经臭名昭著的魔界，生生让他做得热火朝天，无比奋进向上。 曾令人望而生畏的魔尊，如今成了魔界人人学习的榜样。 只是外界还没有改变观念罢了。 回想到昨天他去纯阳剑派，被指着鼻子骂败类、杀人狂魔。 可曾有人见他伤过一个人？ 只是一个魔界的头衔，便要人人喊打。 -- 第176页 桓芮离开大殿，心中嗟叹。 修真界，其实又跟凡界有什么两样呢？ 修仙之人，不过是得窥天道的俗人罢了，贪嗔痴疑慢，一个也不曾抛却。 . 傍晚时分，阿衡回到了山下。 他有些心虚，因为另一个自己突然掌控回身体，只能不辞而别。 该怎么跟师姐解释呢？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眼睛一亮，从剑上跳到林中空地。 树枝纵横间，师姐坐在洞府门口，一边控火煮着锅里的两只鸡，一边推挡着身旁跃跃欲试的大猫。 见大猫实在太激动，眼看着口水就要滴进锅里，师姐无奈，只能把煮好的一只鸡扔出去。 大猫跟着白煮鸡跃起，跳到空中张开嘴巴，落地时刚好啊呜一声接住。 嚼了几口，品尝到香喷喷的鸡肉，它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 刚好对上了藏在树丛后的男人冰冷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3 23:56:04~2022-03-24 22:3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机场 10瓶；被猫吃掉的脑洞君 5瓶；团长、景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七只魔尊 林默从纯阳剑派回来, 满心唏嘘。 原身在一次意外中被师尊救下，那老头看中了她的体质，手里恰好有契合她体质的、自带阳气的天命剑。 她与天命剑相辅相成，人剑合一, 便成就了世上最为罕见的纯阳体。 原身因此抛弃了相伴多年的亲弟弟, 也就是如今的魔尊。 更在对方沾染魔气的第一时刻赶去杀了他。 这件事只有林默和那老头知道。 怪不得白胡子老头会用那把天命剑威胁她。 对于原身这样的人, 这把恰好能补充她阳气的剑就是她的命根子。 只要老头跟天命剑的契约还攥在他手里，他就能一辈子控制纯阳子，指哪打哪, 绝无二话。 林默几乎确定，自己这次的目标就是魔尊。 可她没有原身的记忆, 只从白胡子老头那儿得知弟弟名字叫做宣柏，其余一概不知。 况且，这样的深仇大恨…… 林默觉得这次任务无望了。 但虽说如此, 她也不能就此躺平。 车到山前必有路, 怎么说她都得去魔界看看。 林默回到洞府的时候，阿衡师弟还没有回来。 她在纯阳剑派找了个遍, 也没有找到那封信。 但她还是觉得，阿衡不是那样的人。 林默回来前特意去了趟镇上，买了些香辛料和佐料，又在附近找了些能入口、有所增益的药草。 大猫倒是如约到来，叼了两只鸡。 这次阿衡不在身边，它便蹲在一旁赖着不走，看着林默忙活。 直到林默煮好了鸡，它被香味勾住, 一心往上扑。 ……现在它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林默见它一动不动, 站起来走近了些，竟看见阿衡正从树后走出来。 “……阿衡？” 阿衡低下头，忸怩着认错：“师姐……” “你去哪儿了？” 见到了人，林默终于松了口气。 正如他所说，这里并不是十分安全，虽然阿衡昨天表现出来得蛮厉害，但毕竟还只是筑基期修为。 她很担心阿衡遇到危险。 “我……”阿衡低着头，“我去挣钱了。” 林默一愣。 只见阿衡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扯松绳结，倒出几块下等灵石。 他捧着灵石，小心翼翼地望向林默。 “师姐，这是我今天挣的灵石，都给您。” 阿衡只看了林默一眼，便又心虚地低下头。 林默沉吟不语，阿衡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如果没有另一个他就好了，他就不会离开师姐身边了。 虽然另一个他想得还算周全，离开魔界前特意揣了几块下等灵石，但如今看来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傻孩子。” 阿衡猛地抬起头，看见林默扬起的淡淡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师姐！” “我就知道，师姐最好了，肯定不会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你气，只是……” 林默轻叹。 “你挣得都是辛苦钱，你自己留着吧，师姐不缺这些。” 她下意识觉得，阿衡大概是找了送快递这类的苦力活计，辛苦得不得了，她就算再穷也不能要他的钱。 阿衡见她真的相信自己，一边为自己的谎言羞愧，一边因为她不要自己的钱慌张，竟不由红了眼眶： “师姐怎么不需要呢？是不是因为阿衡没本事，师姐相信我，我肯定能挣到更多钱的！” “说什么呢，”林默喊停他，无奈地走回锅旁，朝他招了招手。 “你看，我还买了香辛料呢，都是上好的。” 阿衡看清锅里大白鸡旁边飘着的生姜八角，果然愣住：“师姐，你怎么有钱买的这些啊？” “嗯……” “从纯阳剑派回来的时候，师尊送了我几块灵石。” 林默面不改色说道。 -- 第177页 “原来是这样，”阿衡点点头，“还算他识相。” 林默还买了两只碗，和两双筷子，还给玄铁锅配了一把炒勺。 她将鸡肉连带鸡汤盛到碗里，递给阿衡：“可惜他也没有太多灵石，买了这点东西就花光了。” “我的钱就是师姐的钱！”阿衡接过碗，又把自己的荷包塞了过去。 “这次师姐不许再推辞了！” 阿衡眼神坚定，好像林默再推他就要生气一样。 林默只好收了下来，暂时替他保管。 阿衡吃了两口肉，看向林默：“师姐，这两天我出去挣钱，你不用担心灵石的问题……” 注意到林默投来的视线，阿衡连忙改口：“我、还是在洞府修炼吧！” 林默挑了挑眉：“是这样……” “我这几天，可能要去魔界瞧瞧。” 阿衡一愣，心里有些不安：“师姐……去魔界做什么啊？” 林默摇头：“有点事要处理，你知道魔界在哪儿吗？” 阿衡点头，指了一个方向：“不远就是，可……师姐真的要去吗？听说魔界很恐怖的。” 他注意着林默的表情。 “有很多魔兽，还有凶神恶煞的魔修，还有……” 阿衡咬了咬牙：“听说那里的魔尊很、很恶毒！心狠手辣！万一碰见他怎么办呢？” 林默笑出声：“你都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 “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 见自己劝阻无用，阿衡很是沮丧地垂下头：“那，我不可以跟师姐一起去吗？” 林默有些愧疚，又给他盛了一碗：“不好意思，阿衡。” 她虽说着会注意安全，可她并不确定这次会不会很危险。 毕竟魔尊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届时万一连累了阿衡……是她绝对不想看见的结果。 阿衡没有说话，两人难得安静地待了会儿。 林默突然想起什么：“阿衡，你有没有见过我的一封信……” “没有！”阿衡抬头喊道。 “……” 林默满脸狐疑：“真的没有？” 阿衡迅速低下头。 “好吧，”阿衡缩了缩肩膀，“其实……我捡到了，想替师姐保管来着，可是不小心丢掉了。” “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阿衡眼眶又红了红，可怜巴巴地望着林默：“师姐，我真的很抱歉……” 林默最见不得别人这种眼神，连忙道：“没关系，一封信而已。”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苛责很是没必要。 阿衡又不是故意的。 反正她要去魔界了，既然要靠近魔尊，桓芮又是魔尊的手下，那两人一定会相遇。 到时候她再问问桓芮就好了。 阿衡一边抹泪，一边大口吃鸡，很快干掉一只鸡。 “师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一想到以后不能吃到师姐做的菜，我就好难过……” 林默忍俊不禁：“那这几日就让你吃个够。” 这次的白煮鸡因有佐料辅助，品质提升到上等。 经阿衡这么一提，林默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阿衡，你觉得……魔界的人需不需要吃饭？” 阿衡抬眸望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肯定需要！” 林默若有所思：“那我去魔界当厨子，你觉得行得通吗？” 阿衡：“行得通！肯定行得通！” 若是林默到魔殿做厨子，那他就能时刻看到师姐了！ 林默点点头：“那我明天就去试试。” 阿衡突然又有些后悔刚才喊得太果断。 师姐这就去魔界了，那他岂不是不能再和现在跟师姐挨着坐，更不能笑盈盈地跟师姐说话…… 阿衡眼睛转了转，想到今天处理公务时看到的信息。 “师姐，要进魔界托人寻职位，据说是要拿些魔晶打点的。” 林默倒不知道还有这事：“魔晶？用灵石换吗？” 阿衡摇了摇头：“外界是不流通魔晶的。但是我听说，最近魔界南边境处有一只庞大魔兽作乱，挣出了一个裂口，导致魔兽外逃。” “据说有位大除妖师正赶往那边。” 见林默在认真听，阿衡有了些底气，继续道： “一般情况下，除妖师都会在魔界和修真界来回穿梭，我们可以借此抓些小妖兽，换些魔晶。” 第91章 、八只魔尊 林默有所顾虑：“我们能抓到妖兽吗？” “一定能, 捉妖兽很简单的。”阿衡对那些妖兽再熟悉不过了，“我曾经靠这个赚到了不少灵石，待会儿我们一起去镇上买几个捉妖袋。” “至于那只庞大魔兽，自然会有大除妖师去收, 我们不会这么巧就撞见的。” 而且…… 阿衡转过头, 看向一旁的大猫：“它应该蛮会捉妖的。” 大猫把头埋进毛茸茸的尾巴里, 敢怒不敢言。 . 第二天一早，林默和阿衡一同前往镇上。 镇上的人果然也都听说了南边有魔兽从魔界裂口钻出来的事，看准商机的小贩们立刻将压箱底的捉妖袋都翻了出来, 趁机大赚一笔。 阿衡用手里仅有的几块灵石，买了五个捉妖袋, 自己留了三个，分给林默两个。 -- 第178页 阿衡带着林默御剑赶往南边，路上不忘安抚她：“师姐不用担心, 待会儿你只站在一旁看我抓妖兽就好了。” 林默第一次接触这种事, 难免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想起自己站在他身后，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连忙开口应道：“好。” 不知行了多远，林默感觉到周围空气逐渐凝滞，几欲要化为实体，而她的呼吸也越发困难。 林默拉着阿衡的衣服，费力地开口：“阿衡……” “啊，师姐！”阿衡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御剑飞低了些，跳下剑身, 又伸手府住林默。 “我忘记了, 第一次来魔界的人不能突然靠近, 如今魔气外泄，也是同样的道理。” “都怪我大意……” 阿衡懊恼道。 他环顾四周，现在已经到了魔界边境处，不远处就是裂口。 这片林子原本是有灵鸟栖居的，但自从几天前妖兽流窜，灵鸟早被驱赶得一干二净，灵兽也跑了个精光。 丛林间只有一团团黑影无声无息地乱窜，不需要对视，他也能感受到那些黑影投来的阴冷且虎视眈眈的视线。 这里一片死寂，幽暗的丛林中大概还有其它捉妖者，但他们都很有分寸，互不打扰，也互不关心。 在这深深林间，到底谁是“捕猎者”还未可知呢。 他们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远方裂口处，时不时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阿衡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即便在沉睡的那些年，他也同样拥有宣柏的记忆。 从进入魔界那日起，他每晚都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入睡的。 但他担心林默会觉得不适。 “师姐，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 林默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她搭着阿衡的手臂，调动体内灵气流转了几个来回，终于觉得有些适应了灵气与魔气的交融，这才悠悠开口：“我好了。” 这身体本就是去过魔界的，早该熟悉这种环境。 只是她魂穿过来，一时没有适应。 阿衡还是不放心：“那我们在这儿歇一歇，等等大猫赶过来也好。” 阿衡御剑带不了大猫，便让它一只猫赶过来。 它行动很快，大概不到半刻钟就能赶到了。 他见林默犹豫，还要再劝，不料一个黑影倏然从面前掠过。 阿衡惊慌：“师姐，你别怕！” 不料林默已经直起了腰，一边解下随身携带的玄铁锅，一边警觉地朝着黑影的方向追去，不忘回头催促他：“拿好捉妖袋。” 阿衡：“……” “不愧是师姐，一点都不在怕的。”阿衡小跑跟上林默，小声夸赞，还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 “你不也是。”林默道。 她没有流露出害怕，因为她不想让阿衡担心。 阿衡若是一边捉妖还要时刻注意着她，定然会分神，万一不留神被伤到就遭了。 阿衡还要再说什么，突然又瞥见了那个黑影。 它蜷缩在角落，一团黑雾生了手脚，没有眼睛，两人却能感觉到自己被阴狠狠地盯住。 “师姐退后些……” 阿衡低声提醒，扭头一看，林默已经一手玄铁锅一手炒勺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 阿衡：“……师姐，你什么时候把炒勺也带上了。” 林默：“我还把碗打包好挂在大猫身上了，希望不会碎。” “一个也不能丢下，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因为这些是林默的全部家当。 “万一去魔界没混上厨子，我还能带着这些东西去路边支个摊。” 阿衡深受震撼。 原来宣柏和师姐的事业心也是一脉相承的吗……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林默低声问道。 阿衡点点头：“它们被碰触到的时候可能会发出尖叫，有吸引魔兽的危险。但只要一下抓住它就没什么问题了。” 林默没想到它们还会吸引魔兽，有些紧张：“你可以吗？” “放心吧师姐。”阿衡露出笑容，朝她伸出手，“交给我吧。” 林默将锅往他手里一递。 阿衡把锅接了过来，目光重新落在黑影上。 他猛地冲上去，用锅扣向黑影，黑影往北一窜，他一手甩开捉妖袋，往北一捞，刚好当头兜住了黑影。 他拉紧绳结，看着捉妖袋不停变幻着形状，但里面的妖兽怎么也挣不破袋子，没过多久，它就安静下来了。 阿衡举起袋子，热切邀功道：“师姐你看，这就抓住了！” 被林默夸了几句，阿衡将捉妖袋系在腰带上，又接着去抓另一个黑影。 他们在林间摸索着前进，慢慢装满了五个袋子。 “师姐，我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远处魔界破裂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这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天地，纵使是林默如今结丹修为也觉得头痛欲裂。 她紧紧捂住耳朵，皱眉看向阿衡：“阿衡，你还好吗？” 后者好像反应慢一拍，看见她的动作才跟着捂住了耳朵，连连点头：“师姐你没事吧？” 这声冗长的怒吼终于归于平静，林默放下手，犹觉耳边还有回响。 “那边怎么了？” -- 第179页 林默问道。 阿衡也回答不上来。 昨天另一个他处理公务的时候，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处理方法——他们会请一位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除妖师来收服魔兽，在对方收服走之后，他们会把妖兽都捉回去，并修复裂口。 最重要的是，他清楚记得公文上那只魔兽的状态是稳定的。 他刚才说这些小妖兽会引起魔兽注意，只是想让师姐多夸他两句。 因为从他的经验来看，稳定状态的魔兽绝对不会轻易被这些低级的黑影妖兽吸引，而发出如此怒吼。 最大的一种可能——它被激怒了。 紧接着，一阵更加撼天震地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他不会听错的，这是魔兽挪动和进攻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小妖兽蚍蜉撼树的哀嚎。 阿衡神色不由阴沉几分。 这些小妖兽聪明得很，绝对不会主动送死，除非……有人故意。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蠢货！ 按照他的计划，今天本来会一切顺遂的…… 阿衡握住腰间的剑，望着那个方向，神情不明。 林默觉得阿衡的情绪不大对劲，轻声唤他：“阿衡？” 阿衡恍然回神，手心竟沁出了汗。 “……师姐。” “这里好像不太安全，我们先走吧？”林默眼神难掩担忧。 阿衡连连点头：“好。” 现在还是带师姐撤离到安全地方要紧。 “轰——” 这一声再次打断了两人的行动。 因为这次传来的是撞击墙壁的巨响和墙壁崩解开裂的响声。 它越来越近了！ 在一片幽深的天边某处，一颗硕大的头颅好像从天边探了出来。 崎岖不平而丑陋的额上长着三只浑浊泛红的眼睛，竖瞳闪烁着凶光，朝着不同方向转动。 随着头颅探出，魔兽的身子也从裂口挤出。 它整个身躯如同一座小山，沉重而庞大，它抬足踏下，整片地面都跟着晃动，粉碎的树木和荡起的沙尘宛如滔天巨浪迎面扫来。 与此同时，数名修士从林子里飞到半空中，大部分都朝着反方向跑去。 还有几名朝着魔兽奔去。 他们齐齐举起法器，朝魔兽进攻。 林默一边跳上阿衡的剑，一边回头忍不住说道：“他们疯了吗？” 真有这么大义凛然的人！？ 阿衡微微眯眼：“说不定就是他们。” 林默一愣：“什么？” “这样重量级的魔兽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 他本以为是意外，现在看来，恐怕是这群人别有用心的阴谋。 他们不敢在魔界兴风作浪，就将它引出魔界之外。 阿衡心中嗤笑。 这次边界裂口，不知道会一下子跑出多少妖兽。 逃到修真界还好，可若是有些逃窜到了凡界，那便是天大的灾难。 最后还不是要让他们魔界的人背黑锅，天南海北地跑来跑去处理这件事，走到哪都要遭致谩骂指责。 又有谁知道是这群自诩正派的人一手策划的呢？ 现下他们冲向魔兽这一幕被人看见，还会被相传歌颂。 ……可笑。 阿衡回过神，御剑起身，朝着远处飞去：“师姐别担心，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它，它就不会……” 话音未落，他突然注意到脚下的林间一抹冰蓝色穿梭其中。 那只背着碗的大猫正朝魔兽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去。 林默也注意到了大猫，心中一紧：“它要做什么？！” 来晚就算了，怎么还要直挑BOSS啊！ 阿衡朝着魔兽方向望去，在离魔兽不远处的半空，两个修士站在一柄剑上，穿着的道袍色系跟他与师姐的恰恰相似。 阿衡心中暗骂一句：这只蠢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4 23:33:31~2022-03-25 23:2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akinana 32瓶；青草梅糖. 20瓶；你信 5瓶；无. 2瓶；景柯、栗子、狩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九只魔尊 “阿衡……” 阿衡叹了口气：“师姐, 我去把它抓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林默拿着锅，朝他点点头，“一会儿要麻烦你配合我一下。” …… 两人赶在大猫冲到魔兽脸上之前拦住了它。 阿衡看着大猫一脸茫然，又气又好笑：“你可真够仗义的。” 两人跳下剑, 林默解开大猫身上的包裹放到一边。 阿衡骑上大猫的背, 接过林默递过来的锅。 虽然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但他怕师姐被误伤到。 他顿了顿：“师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默叹了口气，“是你更危险才对。” “待会儿若是不成, 你就快逃，不要回头。” 阿衡当然不会扔下林默不管,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大猫的后脖颈，大猫带着阿衡飞奔向魔兽的脚下，只留下一道冰蓝色残影。 林默后退几步, 抬头望着耸入云端的巨兽, 神情凝重。 上面的修士还在与魔兽厮杀，他们越发力不从心, 心中暗暗怪起幕后主使。 -- 第180页 本以为这只魔兽势在必得，怎料这次的行动开始不受控制了。 他们没有真正直面过这种巨大的高阶魔兽。 往日这种魔兽都只会出现在魔界，自有魔界的人处理。 收服的魔兽卖给除妖师炼化，能得一大笔灵石。 这样令人眼馋的买卖只有魔界的人能做，他们觉得很是不公平。 于是这次他们准备了几个月，就为了将魔兽引出魔界，然后他们将魔兽斩杀，这笔买卖就自然到了他们头上。 可…… 谁也没有想到这巨兽的能力竟然如此可怖！ 他们这几个金丹修为, 还有一个渡劫期的大能, 居然都不能干掉它！？ 但相比于承认那群魔修更强, 他们觉得魔兽是因为离开了魔界而功力暴涨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对视一眼，已经开始打算撤退了。 ……毕竟是魔界的东西，或许魔界的人来处理更好。 就在这时，魔兽朝前走了一步，好像突然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怒号。 林默听到这个声音，便知他们成功了。 她跑到空地上，朝着怪物的脚下，掐诀施法。 “御火术！” 法随心动，一团刺眼而明亮的火焰凭空出现，朝着林默所指的方向奔腾而去。 它掠过丛林而不燃起半片枯叶，目标锁定远处的某个东西，丝毫不作停留。 又一声煎熬的呼号平地炸起，怪物竟在众人注视下慢慢塌了下去。 众修士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这只魔兽开始落势，纷纷举起法器。 然而巨兽朝前胡乱着扬起巨爪，拍落了两名伺机进攻的修士，又推倒了半座山，显得无比暴躁惊慌。 众修士见有人受伤，连忙后退。 接着他们眼见着魔兽庞大的身体不断矮了下去。 从一座山，变成了一个小丘，又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变成了一滩肉泥。 肉泥朝着一个方向聚集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抽取着，不断缩小、凝聚。 最后落到了一个圆形容器之中。 “……那是什么法器！” 一名修士震惊问道。 周围修士摇了摇头，纷纷露出惊异神色。 “……下面好像有东西！” 众人闻言精神一凛，朝那容器飞去。 走近一看，那竟然是一只铁锅，铁锅下面还燃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烈火。 一名修士移开视线：“这样厉害的法器，一定有许多加持……” “还有这火，绝不是一般的火！” 另一名修士则环顾四周：“是哪位大能的？” 周围沉寂一片，无人应答。 就在此时，远方一阵鹤鸣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天边飞来一个骑着白鹤的修士。 白鹤额间一点红，从它背上跳下来的修士很是年轻，看起来没入道太久，但瞧着他腰间的专有法器，已然是大除妖师了。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化，纵使他们这些老狐狸也要礼让几分。 “恕我来晚，路上被绊住了。”大除妖师皱着眉上前几步，“魔兽呢？” 众修士对视一眼，自然知道他因何绊住，又为何来晚。 他们在应付不来的一瞬间便后悔了，早知如此难对付，他们就不该…… 众修士指着那口锅：“不只哪位大能在关键时刻抛出了法器，魔兽被收进了那里面。” 大除妖师先是看了一眼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法器，又扫了眼锅下的火，眼中闪过惊愕。 他走近几步，看到了锅里一团发黑发红状似岩浆的东西，不由愣住。 “竟然……被炼化了。” “什么？” 身后有修士对妖兽炼化了解一二，闻言连忙走上来：“大师说这魔兽被炼化了？怎么可能？炼化妖兽不是需要很多条件要求吗？” 若是炼化那么容易，除妖师也不会这样热门抢手。 大除妖师也十分惊讶。 想要炼化妖兽，使之为法器等等附魔增强属性，需要很繁琐的步骤。 纵使做到了他这个大除妖师的程度，一年也才能接几单。 他还从未见过这种简单粗暴的炼化方式。 他微微眯眼，或许……正与锅下的那团火有关。 “灭了！” 身旁修士突然惊呼。 大除妖师回过神，锅下的那团火果然消失无影无踪，一丝残烟都瞧不见。 “是我的东西。” 身后传来了声音。 众人转身看去，一只冰蓝色的大猫跟随着两名修士从树林中走出，女人的模样被几名修士认了出来。 ——那不就是名声显赫却闭关三年，前不久又被魔界的人打砸了门派的纯阳子？ 听说自那事发生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看来……怕不是碰上了天大的机缘！ 至于她身旁的人，就没人识得了。 “纯阳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默眼神淡淡掠过他们，走向自己的玄铁锅：“只许你们来，不许我来？” 纯阳子虽目前只有结丹修为，但前途不可小觑，如今又拥有如此法器，他们并不想与其交恶。 “纯阳子道友不愧是正派，听闻这等事，果然冲在前面。” “是啊，多亏了纯阳子道友，不然只凭我们，定然无法这般快收服它的。” -- 第181页 阿衡心中冷笑。 这□□人，夸师姐还把他们自己也揽进去了。 好大的脸。 林默要端起锅，却被大除妖师制止住。 林默皱眉望向他。 大除妖师连忙解释：“你既已炼化，最好赶快拿样法器来附魔，不然它很快会失去效用。” 见对方还盯着自己，大除妖师以为她不信，继续道：“你就这么把它端走，不消半昼就会失效，不若在此就附魔，我可以帮你。” 林默怔怔地看着他，却不是为他说的这件事。 刚刚她便觉得眼熟，现在靠近了些，才认出他是谁。 当年她第一次带着桓芮、林清清去大集市，招了一个少年引路，还在他的指引下遇到了那只兔子。 最后她离开的时候，给了那名少年一些灵石。 她隐约记得，他叫…… “泉生？” 大除妖师明显一愣。 自己已经百余年没用过这个名字了。 当年知道这个名字的同伴，大多都没真正走上修仙之路，早早就回到凡界了。 唯有几个还联系的，他都认得。 可面前的这名“纯阳子”，他素来只听其名，未见过其人。 纯阳子的年纪比他入道时还小，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从前的名字呢？ 林默认出了泉生，再听他的话便多了几分信任。 “你刚刚说附魔，怎么附魔？我并不会。” “哦，这个……”泉生回过神来，示意她将锅放下。 “你先找件法器来。” 林默转身望向众人。 众修士精神抖擞，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器，双手捧着围了上来。 “道友，用我的吧。” “还是我来吧，我的这件法器可是上品！如此才不辜负这巨兽的炼化。” “纯阳子道友，我出这个数，”一名修士伸出一只手，翻了几下。 林默好奇，望向泉生：“附魔很重要？” 泉生耐心解释：“巨兽最明显的能力，会随它的炼化被保留，经过附魔的法器，会继承相同的能力。” 林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众人只以为她一心扑在修炼上，对这些一概不知，依旧举着自己的法器自荐。 林默瞥了他们一眼，朝人群中默默等待自己的阿衡伸出手。 “你的匕首，拿来。” 阿衡受宠若惊：“师姐，我吗？” 见林默点头，阿衡连忙抽出自己的匕首，双手递了上去。 林默接过匕首。 好东西自然要留给自家人了。 泉生看了眼匕首，觉得它足够附魔资格，便接着说道：“扔进去。” 林默看着锅里一团浆糊般的东西，迟疑道：“……直接扔。” 泉生严肃地点点头。 林默正了神色，一言不发地将匕首扔进锅里，又按泉生的指点，重新操控纯阳御火术在锅下燃起火焰。 周围的修士再次看到这灼目的火焰，忍不住移开目光。 只有阿衡一瞬不瞬，满眼期待地看着林默动作。 锅内“岩浆”翻滚，几瞬之间便吞没了精巧的匕首，没一会儿，岩浆渐渐减小、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不用泉生提醒，林默也知道附魔成功了。 因为锅上飘着两行字—— 【附魔成功】 【“魔尊的匕首”获得属性：千钧之力。】 ……等等，谁的匕首？ 第93章 、十只魔尊 林默从锅里拿起匕首, 没有立刻还给阿衡，一直握在手里。 林默看向泉生：“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泉生也有问题要问她，当即点点头，又转向身后围着的一群修士： “诸位道友可是有妖兽要卖？” 这些修士们是冲着那只大魔兽来的, 先前在树林中时刻警惕留意着魔兽的声音和动向, 哪里会真的抓这些不入眼的小妖兽。 他们左右看看, 打着哈哈：“我们抓到的妖兽都在刚刚与魔兽搏斗过程中丢失了，真是可惜啊……” 这话说的不值得信，阿衡的五个妖兽袋子还挂在腰间呢, 一个也没丢。 他们倒是神奇，竟丢得一个也不剩。 泉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也没有戳穿他们。 他只点了点头：“那诸位道友请回吧，我还要在这儿抓捕一下剩余的妖兽。” 有人疑惑：“这事不是魔界的人来管吗？” 泉生瞥了那人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就是他们花大价钱请来处理这件事的。” “道友如此好奇, 可是想留下帮忙？” 众人忙道：“您先忙着, 后会有期。” 见众人纷纷驱使法器消失在天边，泉生回过身, 看向林默：“纯阳子道友，你有话要说？” 林默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一直想跟自己搭话的阿衡。 “借一步说话。” 阿衡一愣，有些焦急：“师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呢？而且师姐还是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 阿衡不由心急如焚，可他不敢凑过去，只能看着林默和泉生走远。 林默确定阿衡不会听到谈话，这才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你叫泉生, 是不是？” 泉生顿了顿, 而后缓慢地点头, 似乎在拼命回忆有关对方的信息。 -- 第182页 “抱歉，我似乎没见过道友吧？” 林默：“你可认得桓芮？” 泉生：“这个自然是认得的，这次便是他请我来处理此事的。” “那林清清你认得吗？他们两个关系很要好的。” 泉生一愣，“你是说……弋漠真人？” 听到这个道号，林默不由露出疑惑神色：“弋漠？” 泉生迟疑地点点头：“如果你说的是常和桓芮交好的，那就是她。弋漠道友本名便是林清清，据说是为纪念其姊而起。可……” 可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人的秘密？ 林默心中默念着林清清的道号。 弋漠，弋漠…… 同音读来，可不是就忆默？ 林默一时觉得又心酸又温暖。 林清清没有忘记她，还起了道号，时刻记得她。 林清清记住了自己的那句话。 林默对清清的那份爱，哪怕到了生命尽头也不会停下。 她虽然离开了世间，可林清清让林默以另一种方式陪伴自己的余生。 清清…… 林默心中轻叹。 “她还好吗？” 泉生这次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注视着林默不做声。 在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前，他不会透露太多好友的信息。 林默没有感觉被冒犯，相反，她为泉生的警惕感到开心。 对清清他们来说，至少他是个聪明的朋友。 “那年集市，我跟清清还有桓芮，请你带路，你还记得吗？” 泉生眼中闪过诧异且震惊的光：“怎么可能……” “确实很难接受，你可以当我借尸还魂，或者叫什么……夺舍？”林默摊手，“这个无所谓。” 泉生犹然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叫什么？” “林默。” 泉生立刻将她的名字跟林清清的道号联系到了一起，又问：“你说你是林仙君，又记得我，那一定没忘我们分别前的事吧？” 那件事改变了他自那以后的生活，他在小有成就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当年的恩人。 可惜，他只找到了恩人的妹妹和弟弟。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那位炼出高阶丹药、又将丹药配方毫无保留奉献出来的，德高望重的林仙君竟然就是他的恩人。 相对于泉生来说，他当然希望林仙君能死而复生，可也不是随便一个人说她是她就是的。 林默当然没忘：“一块灵石。我给了你一块灵石，让你好好修行，不需要再为生计担忧。” “你还带我们找到了那只会啃噬灵力的兔子。” 泉生睁大了眼：“……真的是您？！” 林默轻笑：“那只兔子还在吗？” “在！弋漠道友将它养得很肥很好。” 泉生笑容真切灿烂了几分。 “弋漠道友很好，桓芮也很好……他们如今每年还要回丹霞宗一趟，说是为了陪您吃饭。” 陪她吃饭…… 林默心里一片柔软。 即使她不在了，他们还是永远记得团聚的日子。 “都好就好……” 林默接着道：“我回来的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他们，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让他们好接受些。” 泉生应下，又笑道：“您可小看您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了。” “您人都回来了，谁还会在意什么说法呢？” “反倒应该想想怎么说才让他们不至于太激动。” 林默笑着又问了两句，目光落在远处的阿衡身上。 他又想朝这边张望，又怕林默看到，在原地踟蹰不断，坐立难安。 “你现在是大除妖师了，又精通炼化，是不是也通晓武器？” “略知一二，仙君尽管问，即便我答不上来，回去也定然替您寻到答案。” 林默背对着阿衡，抬起了手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你可能看出什么品级？” 泉生接过匕首，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了一遍，“刚才我看了一眼，只觉得它资格足够，如今细看……” “不是一般武器，且像魔修惯用的。”泉生指了指匕首某处嵌着的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红色宝石。 “一般人不知道，唯有我这样专做炼化的仔细看方能看出。这红石叫采气石，是助魔修吸收魔气、让使用者在使用武器时更得心应手的珍宝，产量极少。” 泉生也忍不住瞥了眼匕首的主人：“……你这师弟什么来头？” 林默：“……我现在也很好奇。” 她沉吟半晌，始终觉得这个结论还是太令人难以置信，又问：“那你看他那把剑呢？是魔修用的吗？” 泉生闻言，微微眯眼望向远处的男人腰间的佩剑。 “那把剑……不是，看样子很普通。” 林默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或许接受“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师弟竟然是任务目标”这件事太难了，尤其他还是“自己”曾经杀过的人。 这实在太诡异了。 林默立刻想到：“有没有可能，是阿衡捡到了这把匕首？” 泉生点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你们不是剑派的吗？像他腰间配着剑才正常，少有人会专门练短兵器。” 林默又因为他最后一句话紧张起来。 阿衡曾在自己面前用过匕首，若不是她及时阻止，阿衡眨眼间便能取了大猫性命。 -- 第183页 那样利落干脆的动作，可不像是朝夕间便能练出来的。 泉生见她有疑，主动问道：“仙君不知他底细？” 林默抿了抿唇：“他进入纯阳剑派前过得很苦，为了生计什么都做，那些妖兽都是他一个人抓的。” “我也并不想怀疑他，但如果他真的是这把匕首的主人，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泉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散修嘛，如仙君所说，必须什么都会才能活下来，倒也不奇怪。” “不过……”泉生声音低了些，“留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您若怀疑，不论是要当面问清还是慢慢疏远，总之，您要早做打算为好。” 两人又交谈几句，林默告别了泉生，回到林间空地。 看到阿衡时，他已经开始按住大猫，拔它后脖颈上的毛了。 大猫看到林默好像看到了救星，耷拉着的耳朵立刻竖起，尾巴摇个不停。 “师姐！” 阿衡局促地扯了扯衣服，试图找话题：“刚才那位除妖师呢？” “他去抓妖兽了，待会儿回来。”林默语气平静。 “这样啊……”阿衡干笑两声。 阿衡有许多疑问要问，比如为什么师姐不带着他，比如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比如…… 可师姐的表情不大对劲，他张不开口，只觉心中惶惶不安。 “阿衡，你来。” 阿衡立刻站起来，走到林默面前，见她抬起匕首，阿衡连忙伸出双手接下。 “师姐，是这把匕首有问题吗？” 阿衡飞速思索，师姐的态度就是从刚刚匕首附魔成功开始转变的，那问题一定出在这把匕首上。 林默知他聪明，也不想隐瞒。 她了当地问：“这把匕首是你的吗？” 林默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 阿衡眼中映出林默严肃认真的模样，几乎是不假思索：“不是！” “那你从哪儿来的？” 阿衡低头看了眼匕首，很快抬起头看向林默，想也没想便回答： “是一个老人送我的，因为我们比武的时候，我手下留情点到为止，他觉得我人很好，所以把他珍藏多年的武器送我了。” 阿衡的神态坦然，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完全不似作伪。 何况这么快回答出来，没有给自己一丝思索时间。 他若是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把匕首交给林默。 林默眸色深深：“阿衡，你不会骗我吧？” 阿衡心中乱成一团麻，面无波澜地点点头：“师姐，我绝对不会骗你。”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会怎么样，既然他从开始就选择了欺骗，那就只能骗下去。 林默移开视线的一刹那，阿衡知道，她信了。 她选择了相信自己。 阿衡心中狂喜，在师姐眼里他果然是可信的。 至于心底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 阿衡眼中闪过满足的笑意。 相比于离开师姐，他觉得就这样陪着师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哪怕欺骗她。 作者有话说： 没人说我来说：泉生有出息了（点头）感谢在2022-03-25 23:31:37~2022-03-26 23: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老 2个；狩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十一只魔尊 他们找到了泉生, 用五个装着妖兽的袋子换了几块魔晶。 泉生是按市场价几倍的价格给的。 泉生离开后，阿衡状似不经意地问：“师姐认得他吗？” 林默点头：“从前相识，许久不见了。” 阿衡笑了笑，还想再说什么, 林默率先说道：“阿衡, 我要去魔界了。” 阿衡一愣：“这么快吗？” “是, 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 林默深吸一口气：“你也一样，你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事要做。” “我能！我能陪着师姐, 做什么都可以！” “师姐不是要去做厨子吗？我可以帮忙打下手啊！”阿衡拦在她面前，面露恳求, “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师姐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阿衡。” 林默打断他。 “我去魔界，是因为我有要办的事, 可那是我的事, 我就算因此修为停滞，那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 你知道吗？你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就此不前。” “你有未来，有很多可能。” 林默郑重其事说道：“你的以后，并不全是我。” 阿衡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攥成一团，鼻子酸涩，却哭不出来。 他可以安慰自己，就算师姐入了魔界，他还是能以宣柏的视角见到师姐。 但一旦与师姐分别，他就注定无法用魔尊的身份与师姐如此靠近。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骗了师姐, 又如何以充斥着矛盾和芥蒂的关系面对她？ 最重要的是, 宣柏的性格跟自己截然相反, 他担心宣柏会做出自己不想看见的事，比如拒绝师姐留下，比如伤害师姐。 阿衡捂着自己的心口。 他知道，师姐对自己很重要，对宣柏也一样。 -- 第184页 可宣柏不知道。 他对师姐有些什么执念呢？ 他记得，三年前他来到纯阳剑派时，并没有如此疯狂。 当时的他只是为了心中某个期望和念想，就算对方见到他的一瞬间，会像对待宣柏一样，将自己一箭穿心。 但那种感情和自己现在的情绪相比，要淡得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才相处几天而已。 阿衡也想不通。 或许因为自己与宣柏共用的真言之眸，他看到的不是从前的厌恶和虚伪，而是关切、信任、宠溺。 一些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情。 他喜欢师姐做的菜，不管是什么，他觉得自己都能吃下去。 因为那是感受爱的方式。 阿衡觉得，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自己同样的感受了。 他对师姐恨不起来，或许大部分的恨都在宣柏身上了，在阿衡这里，更多的是孺慕和依赖。 在见到师姐的一瞬间，在看到她潇洒利落地与那老头断绝师徒关系的时候，这份感情被完全彻底地从他心底某个角落拉扯出来，疯狂膨胀生长。 更重要的是，这份感情得到了她的回应。 即使迟到了百年，也足以叫他欣喜若狂。 师姐会停下来，观察他的情绪；会在他红了眼眶的时候轻叹一声，最后允许自己跟随；还把好吃的肉都留给他。 可是这次…… “师姐。” 林默移开视线，错开他祈求的目光。 不，她不能。 还是太危险了。 她不能保证阿衡的安全。 “如果有可能，我会找时间从魔界出来跟你聚一聚，可以吗？” 阿衡低下头。 他知道，没有回旋余地了。 “好……” “我就在洞府，师姐随时来找我。”阿衡说道。 “你可以去镇上，居住条件要好得多。” 阿衡摇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连和师姐待过的地方都不能……” 林默不忍：“好，那你就在那儿吧。” 林默怕自己心软，只说了句“保重”，转身朝着裂口处走去。 阿衡定定地看着林默的背影慢慢远去。 脑海中，一个声音出现： “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 阿衡看着那抹身影，直到消失得无踪无迹。 “……好。” . “他答应你了？” 桓芮抱着一盆土，上面插着一根杆子，翠绿的藤蔓从土里钻出，绕着杆子生长着。 他把花盆靠墙放下，紧接着抬头看向主座上的魔尊。 魔尊点头：“这几天，纯阳子会来寻职，你记得派人留意。” 桓芮下意识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等会儿，你说谁？” “……纯阳子。” 魔尊扶额。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答应我。” 若不是万不得已，和自己一样倔强的阿衡自然也不情愿与自己融合， “他和那女人要好得跟亲姐弟一样……” 虽然血脉上的确是，但他心理上无法接受。 “不知道纯阳子有什么事要来魔界办，死活不肯带上他。” 桓芮恍然大悟：“所以他只能用你的身份和纯阳子见面。” “那你还担心什么，这不是省得你来回跑了吗？” 魔尊心情复杂。 “我只是觉得……” “我不懂‘他’。” 阿衡没有恨吗？ 绝对是有的。 可他为什么看上去仍旧那般义无反顾？ 对他来说，亲情有那么重要吗？甚至重于自己的生命？ 这句话，好像也在问自己。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又好像被烫到一般收回手。 阿衡说的没错，这把匕首确实不是他的。 但他在短时间内把真相换了个路子讲出来。 那个被他手下留情的老人，是上一任魔尊。 他在夺魔尊之位的时候，没有像从前魔尊继位那样，直接杀掉上一任。 他在最后一瞬间停下了手，放了上任魔尊离开。 对方在离开前，将自己用了一辈子的武器送给了他。 阿衡和他一样聪明，就连谎话也说得真真假假，叫自己都难以分辨。 魔尊靠在座椅上，长叹一声。 真正让他烦心的，不是别的，正是真言之眸。 他能看到林默的内心，听到她的心声。 阿衡与自己性格相反，却不是傻子。 阿衡能这样越来越坚定地想要留在纯阳子身边，一部分是因为对方有所回应，一部分是因为…… 她是真心的。 魔尊不解。 当年她将自己这个亲弟弟一剑贯穿，多年之后，却性情大变，能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师弟如此真诚地大发善意？ ……到底是为什么？ 魔尊只觉得头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目光落在桓芮刚才搬来的花盆上： “这是什么？” 桓芮看过去：“这个可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寒紫沙藤，岁数比你还要大。” 魔尊皱眉：“有什么用？” “这也是我最近几年才发现的，”桓芮神秘地笑笑，“它和你一样，能辨别真假。” -- 第185页 “给你带来，主要为了两件事。” “第一，若你觉得‘他’的主观情绪会影响你的能力，就可以用这个测一测。” “第二，你能判断别人的心，却不能判断自己的心思吧？” 魔尊冷着脸：“什么意思？” 桓芮扬起笑容；“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魔尊顿了顿，还是走了下来，站在花盆面前，试着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吃她做的菜。” 只见寒紫沙藤突然伸展出一根藤蔓，电光火石之间朝着魔尊抽去。 魔尊抽出匕首横刀相向，却被人伸手拦住。 他眼神冰冷地望向桓芮。 桓芮干咳两声。 本来想看个热闹，砍了他的宝贝藤蔓可不行。 “留情、留情。” 魔尊面无表情地收回匕首，又将视线落在手中武器上。 “……” 他转身朝后殿走去。 这把匕首一定要藏好。 . 林默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魔界其实与修真界并无太大区别，听外面的人议论，她还以为魔界多么险恶可怖。 不过是天要阴沉些，人要稀少些。 她用手里的魔晶朝路上的魔修打听了魔尊所在，一路步行过去，竟然没遇到半点危险。 林默觉着魔界的治安要比修真界好多了。 魔尊所居的宫殿附近有魔修巡逻，林默上前问宫殿可在招厨子，竟还真有空缺。 被带到厨房，给大厨师做了一道菜，对方点头，她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一切轻易又顺利，有些不可思议。 第二天傍晚，她跟着大厨师做完晚饭后，突然接到了来自魔尊的邀请。 对方邀她去大殿一见。 林默万万想不到一切来得这么快，她有些茫然地询问大厨师，后者想了想，给出肯定的答案：“我当年做出一道好菜，也见过魔尊一面，领了好些赏钱。” “去吧，别怕。” 林默稍稍平复情绪，跟着引路的魔修一路来到大殿。 一进门，她就瞧见了主位上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连忙低下头。 她没看见，在她进来低头的一瞬间，主位上的男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阿衡：师姐师姐师姐！ 宣柏：别站起来你这个蠢……混蛋！ 第95章 、十二只魔尊 “听说你是外界过来的？” 林默闻声抬起头, 看向已经坐下的男人：“是。” “叫什么？” 林默早已使用过易容术，见对方当真没有认出自己，她稍稍安心：“小的姓……江，单字一个默。” 林默顺手用了上辈子舅舅家的姓氏。 魔尊皱了皱眉, 撇了一眼角落的寒紫沙藤。 他们家姓宣, 这分明是假话, 它怎么没有动静？ 他盯着殿中央的女人又问：“因何而来？” 林默低着头：“听闻魔尊天人之姿，高才大德，又敬贤爱才, 小的是仰慕而来。” 林默拿出阿衡面对自己的语气，面不改色地扯谎。 ……一听就是假话, 魔尊再次看向寒紫沙藤。 这东西到底好不好用？ “魔尊大人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跟小的说，小的一定拿出祖传的看家本领！” 林默字字铿锵。 不知为何, 魔尊读不懂她的心思, 但数十年的亲姐弟，他们家到底有没有祖传的手艺他还不知道？ 虽说从阿衡吃的那几顿品味过来, 她确实有两下子，但许是这些年练得。 魔尊不想看见她，百余年了，他的恨一早就磨平了。 现在看到她，魔尊只觉得头疼，因为身体里另一个自己总要雀跃着表达高兴。 这不对，这不是他的情绪。 魔尊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小的告退。” 林默低着头撤出大殿，才缓缓松了口气。 第一面没认出来, 想来便暂时安全了。 魔尊在说出话的一瞬间, 扶住了额头。 脑子里面另一个声音带着怒意： 【你怎么就这样让师姐走了！？】 【你不遵守承诺！】 “住口！” 魔尊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喊出声, 刚出口便觉后悔。 还好没被人瞧见，不然定然要被人以为自己有点什么毛病。 “你着什么急？你非要让她发现不对劲是不是？” 【……】 脑子中的声音稍稍平静。 【你答应我的，每天都让我见师姐，跟她说几句话。】 【现在你就这么让她离开了，我还有什么由头找她？】 “你别着急。” 魔尊对阿衡又气又无奈，但自己的性格自己是清楚的，他若要跟阿衡倔起来，对方定然要更倔。 他纵然再恼火，为了桓芮说的将两个灵魂重新融合，他还是得迁就着对方来。 “过几天我要去北边红河谷加强红河的封印，要去半月有余，带上她，总行了吧？” 【……那你得让我掌控身体。】 “我有正事要做。”魔尊在公务上面丝毫不做让步。 他语气严肃：“你想做什么都行，但加强封印事关紧急，我不会随便让你掌控身体。” -- 第186页 【你……】 “而且，”魔尊打断阿衡，“如若一不小心将里面的怪物放出来，不仅是整个魔界，连你那个师姐也很危险。” 【……】 阿衡沉默几瞬。 【好。】 【但是你要按我想说的同师姐靠近。】 魔尊语气淡淡：“知道了。” . 林默回到厨房，第二天果然领到了赏钱。 相当于她一个月的工资。 林默现在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得到意外之财很是高兴。 她拿出一半的钱请这两天一直帮衬自己的同事们、以及周围巡逻的小修喝了些小酒，将余下的钱好好存了起来。 防患于未然，万一哪天没留神丢了工作呢？ 大厨师听到她的担忧，笑了起来：“妹子不用这般忧心，魔尊大人很好相处的。我们从几十年前来到这里，一直干到了现在，出过不少错，但大人一次也没有责罚过我们。” “你是从修真界来的，想来听惯了那些风言风语。” 大厨师体态圆润，一团和气地笑着：“但你慢慢就会明白的，魔尊大人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单凭武力。” 林默若有所思。 她是个不喜欢被大众风评影响而决定看法的人，无论自己听到的评价是从什么人口中说出的。 对她来说，她更想自己接触，感受对方的性格和好坏。 但这次是个不得已的例外。 无论是以马甲下的纯阳子身份，还是现在的厨子身份，亦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死而复生的“林默”身份，她都没有正当借口接近魔尊。 也就只能靠听，再加上自己的判别。 她在来到这儿之前听了外界的人包括阿衡在内对魔尊的评价，现在来到了魔界，也是该听听距离魔尊更近的人的看法。 接下来的五天，她一有空就去找大厨师打听魔尊的故事，一直到了第六天。 大殿传来了命令，叫新来的厨子随行去北方。 林默收拾好行李，又跑去问大厨师：“以前有过先例吗？” 大厨师点点头：“魔尊掌管魔界，受众人朝拜，北上南下时也少不了要同当地的魔修大妖沟通交际。” “之前我便跟魔尊去过西边，那地方的妖魔主贪欲。我带着三个徒弟，从到那儿开始忙，一直忙到了离开。” 大厨师压低声音：“你猜离开的时候那大妖怎么说的？” 林默好奇起来：“怎么说的？” “它说自己还没到三分饱！” 林默哗然。 她不由为自己未来半个月的生活担忧了。 累一点倒是没有关系，可如果一直忙着做菜，她就没有机会靠近魔尊了。 “这样吧，我再托人去问问，看大人是不是点名只要你一个人去，不然我还能给你安排些帮手。”大厨师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别担心，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一个成功的厨子总是能独当一面的。” 林默深觉任重而道远。 不想攻略魔尊的厨子不是好姐姐。 大厨师说得对，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次她有结丹期修为，少说也有两百年的寿元，而且她现在的体质能够修炼了，一百年不行就两百年，两百年不行就三百年。 她不信自己精湛的厨艺和出色的业绩打动不了魔尊。 林默想了想，又问：“据说魔尊大人很上进？” 大厨师讶然：“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了，你竟然不知道？” “大人克己奉公，忙起公务时几乎彻夜不眠，最久的一次连着三个月没歇过。” 当然效果也是极其显著。 在短短几年带着魔界蒸蒸日上，从妖魔遍地治理成如今这派景象，魔尊要居功劳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 “原来如此。”林默点点头，表情诚恳： “明白了，那是不是只要我努力工作，魔尊就会看得见我？” 大厨师深以为是道：“没错。而且你有这样的决心很好，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 “你要带上她？” 桓芮愣了愣。 “我才几天没来看，你已经接受良好了？” 魔尊冷冷瞥他：“不是你说的吗？让我跟‘他’沟通，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不然你替我去红河谷？” “这倒不必。”桓芮连忙正色，“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能为了灵魂融合放下个人感情是很好的。” “只是……” 桓芮试探着问道：“你现在对纯阳子……还恨吗？” 他总是要担心魔尊会一个想不开对她起杀心。 魔尊垂眸。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至少……她对阿衡是真的。 是的，他虽不理解，可她对待阿衡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的。 阿衡是另一个自己，阿衡能感受到的温暖和信赖，他同样也能感受到。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从阿衡靠近纯阳子，对方对阿衡说出第一句话时，同样感受到对方态度的他，心底潜滋暗长起某个念头。 ……这个人，真的是纯阳子吗？ 血脉的联系还在，可宣柏早对杀过自己一次的名义上的姐姐没有了任何感情。 但她给自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 第187页 在似有似无的血脉联系之上，她如春风一般柔和，总是温和包容地对待阿衡，没有任何旁的心思。 相比于名义上姐姐的身份，她给自己的感觉……更像是母亲一样。 没错，是一个他几乎忘却的词汇——母亲。 这种认知很奇怪，他根本不想往那个方向思考，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纯阳子再以亲人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假惺惺地对自己好。 可…… 可如果她不是那个将一把剑看得比他还重的纯阳子呢？ 如果她不是“假惺惺”呢？ 宣柏跟阿衡对话时的妥协，似乎也在说服自己，给“她”一个机会。 宣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在可笑地期待着什么。 她的出现很奇怪，很没来由，正常情况下他都会打起十二分警惕。 而且他一向不喜欢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可是，万一呢？】 脑海中的声音突兀响起。 几乎与他心里的声音重叠起来。 这句话没有丝毫攻击性，平淡得好像在自言自语，述说着一个事实。 他分不清到底那是阿衡说的，还是自己的想法。 魔尊轻轻呼出一口气。 “对了。” 魔尊站起身，扫了眼一旁的寒紫沙藤。 “这破东西根本没用，扔了吧。” 桓芮：“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6 23:55:26~2022-03-27 23:1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akinana 20瓶；布加拉提觉得布星 10瓶；腹语 5瓶；景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十三只魔尊 这次魔尊只带了一个厨子和左右护法。 第二天四人如约乘着灵舟启程。 魔界的灵舟与修真界的没什么两样,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魔界昏昏沉沉的氛围，灵舟是由通体深红色木材打造成的，头部和尾部以及中间连接的一条线上都涂上了某种黑色颜料。 这只灵舟要比之前她坐过的都小得多，但舟上总共也只有四个人, 一人一个房间, 分别朝着东南西北, 房间外部还有隔断。 即便四个人同时出门也不会撞见。 但偏偏这么巧，林默难得出来透气，刚靠在船边, 隔壁的左护法就走出来了。 林默听到声音下意识回过头，刚想打招呼, 却见对方一脸严肃地朝她走来。 林默：…… 她还想打听一下魔尊的喜好呢，现在看来…… “护法大人。”林默扯出一个规规矩矩的笑。 “你叫江默？” 左护法不苟言笑地问道。 林默在厨房也算待了一段时间，已经听习惯了别人喊自己“江默”, 立刻点点头：“对, 是我。” 左护法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声道：“别耍小心思。” 林默：“……” “护法大人, 您指的是？” “魔尊大人是要做大事的，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绊住手脚，你不要试图引起大人的注意。” 左护法眺望远方，掷地有声地说道。 “之前没少有女人耍小心思靠近魔尊大人，都被扔出去了，我劝你好好想想。” “就算是你做的菜再好吃也不行。” 林默强忍着嘴角的抽搐：“您想多了。” “……哦？”左护法难得“施舍”给林默一个眼神，“那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做个厨子。” 林默挑眉, 同样铿锵有力说道：“因为我有梦想！” 还好她提前做了功课, 了解到魔尊手底下这位左护法事业心的强盛程度紧随魔尊之后, 不然现在还真不好应付。 “我的梦想是成为魔界……不，包括修真界在内，我要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厨师！” “用最好的锅，掌最好的勺，做最好吃的菜！” “别人都嘲笑我，只有同样怀揣远大抱负的人才能理解我，”林默眼中仿佛印出“希”“望”二字，炯炯有神地看向左护法。 “您一定懂我吧！” 左护法顿住，一向冷静万事有分寸的他第一次觉得棘手。 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他是个看重梦想的人，他觉得不应该轻易否认别人的梦想。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厨子也有这样远大的抱负。 左护法对上林默热烈的注视，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我……懂。” “太好了，我就知道，这魔界来对了！”林默趁热打铁，“既然您懂，想必一定会支持一个怀揣梦想的人吧？我的第一步就是让魔尊大人看到我的努力，首先成为宫殿里的掌勺厨师。” 左护法为难地望天。 那他到底该支持还是……支持呢？ 他试探说道：“魔尊大人的肯定……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那当然了，”林默表情严肃，“不会吧，护法大人应该理解我们这种事业上升阶段的人得到上面的肯定有多重要吧？您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左护法满脑子“竟然如此！”、“我问了什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最终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第188页 “您明白了就好。”林默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一边走向自己的屋子一边朝左护法摆手： “那么我的梦想，就仰仗护法大人了。” . 半日不到，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被叫出来的林默来到船边，看着灵舟下的场景，真切被震撼到了。 他们现在就位于红河谷的上方，灵舟的正下处便是那条“红河”。 直到现在，林默才知道它为什么叫“红”河。 红的不是流水，而是火。 如玫瑰般艳丽，奔流不息，火焰一波盖过一波，自上方的狭缝中挤出，朝着远处的深渊如血液般流淌。 可虽然流淌着的火光冲天，但周围温度恰恰与此相反，冷得叫人发抖。 “之所以冷，是因为这条红河下封印着一只上古巨兽的魂魄，它将红河的热气全数吸收，只留火的形状，而且每隔百年就要试图冲破封印。” 说话的是右护法，他是上任魔尊的部下。 因为他确实有能力，在宣柏接任的时候帮了很大的忙，所以被留了下来。 “上任魔尊在百年前已经加强过封印，今年果然还是不能避免。” 林默点点头：“这会有什么危险吗？” “当然有危险。”左护法说道，“大人要耗费半个月四处查看封印不牢靠之处，并调动体内魔气填补加强封印。” “这需要耗费很大精力和心神，如若不是，魔尊大人怎么会放下那样繁重的公务来这里。” 林默听到有危险，心里便觉不安。 “那……我能跟去吗？” 左护法讶异：“你跟去做什么？炒菜吗？” 林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必要时刻可以给魔尊大人挡刀。” “……” 左护法露出震惊神情。 右护法也投来复杂视线：“没想到你一个厨子都有这样的决心和觉悟。” 林默腼腆地笑了笑：“守护最好的魔尊大人嘛。” 他们将操控灵舟到红河谷山后的镇上。 因为红河的危险性，这附近的居民数量并不多，一个镇子也就四十多户人家。 这座镇子有千年历史了，多任魔尊都曾来过，于是紧邻着红河谷的隔壁山上有一处洞府是专门给魔尊准备的。 灵舟直接开到洞府门口，四人从灵舟上跳下，灵舟缩小成巴掌大，落入右护法手中，又被他收入储物戒。 洞府位于半山，但门口平台很是宽敞，能同时容纳几十个人。 洞府也很大，里面装潢考究，没有多余的摆设，虽简洁却不寒酸。 趁魔尊没有离开，林默拿出玄铁锅，清了清嗓：“魔尊大人想吃些什么？” 魔尊瞥了她一眼。 【只要是师姐做的我都喜欢吃！】 【……你说啊！快说啊！】 魔尊额角青筋凸显：“随、便。” “……嗯？” “我是说……你能找到什么食材就用什么食材。” 不知道是不是林默听得不仔细，她怎么觉得魔尊说话有些咬牙切齿。 “大人，我带了很多食材。”左护法贴心举起手中的储物戒。 虽然他不知道魔尊为什么要带上厨子，但作为一名合格的护法，他自然要为魔尊大人提前准备好一切能准备的。 “……” 真是他的好护法啊。 可是魔尊现在觉得很头疼。 【宣柏！你敢糊弄我！】 魔尊咬着牙，看向端着锅等待的林默：“……你做什么都蛮好吃的，所以都可以。” 林默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看！师姐开心了，这才对嘛！】 魔尊真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默在外面架起锅，又从左护法那里要了些食材，做了一盘糖醋里脊和一盘清炒时蔬。 不愧是左护法为魔尊准备的，无论是食材还是配料都是一等一的好，林默做出来的菜的品阶也要比以往高。 【糖醋里脊】 品质：上 功效：饱腹感、愉悦度增加、瞬时力气增加（持续20min）。 【清炒时蔬】 品质：上 功效：平心静气效果。 没有焖米饭的条件，林默只能做了一锅清面。 她做好饭，将三人喊了出来。 左右护法似乎第一次跟魔尊一同用餐，身子绷得直直的，每盘菜只夹了两口，便只顾着闷头吃面。 林默见他们拘谨，用公筷给他们一人夹了半碗，两人齐齐看过来，魔尊也缓缓投来视线。 林默：“嗯……你们是不是没有这个惯例？” 两位护法刚要摇头，只听魔尊掩唇轻咳一声，将碗往前伸了伸。 “我也要。” 右护法：“？？” 左护法：“！！！” 林默倒是觉得挺开心的，给他多夹了两筷子。 魔尊心中默念：“这总行了吧？” 【你看！师姐给我夹得菜最多！】 魔尊：…… 他们吃过饭，魔尊便带着两位护法去红河了。 林默就坐在洞府前的平坦空地上，俯视山下的风景。 此后十日，皆是如此渡过。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魔尊做菜，每次看到魔尊吃得开心，林默心里就踏实了一分。 -- 第189页 没关系，慢慢来。 第十一日，左护法在吃完饭后开口了： “我们这次要离开三天左右，你要一起吗？” 林默立刻站起来：“我能一起吗？” 【当然了！快同意她！！】 左护法看向魔尊，后者被脑子里聒噪的声音吵得脑仁发胀，不耐地点头。 【太好了……】 【你要保护好师姐，千万别让她受伤了。】 魔尊在心里胡乱应着。 这些天他生生被这女人养刁了胃，若是连着三天没有灵食慰藉，许是会真有些不习惯。 魔尊如是安慰着自己。 当天他们就带着林默前往红河，最后需要加强封印的地方是红河出口的裂缝处。 林默跟在他们三个后面，明明不远处就是奔腾着的熊熊烈火，林默却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不只为何，她觉得非常冷。 魔尊见她没跟上，回头看了一眼：“怎么？” 林默扯了一个笑容：“没怎么，就是衣服穿少了。” 魔尊给左护法使了个眼色，后者从储物戒拿出一件棉斗篷扔了过去。 林默一把接住：“多谢。” 几人继续前进，左护法却往后退了几步，皱起了眉：“你真的很冷吗？” 林默点点头：“你不是说这也正常吗？下面的巨兽吸收了热气。” “那也是相对而言，怎么也不该冷成你这个样子。”左护法打量她一眼，“你穿的并不少。” 林默摇头：“不碍事，我不会耽误你们的……” 林默话音未落，只见前面两人不远处的红河裂缝里突然冒出一缕橙红色的烟雾。 烟雾轻轻绕绕，很不起眼，可就在众人注意到它的一瞬间，它化作了实质般的利刃，朝着林默飞袭而来！ 作者有话说： 百宝箱左护法 第97章 、十四只魔尊 那利刃直直奔向林默眼前, 林默本能地迅速做出反应，一把扯下背着的玄铁锅，抵挡在身前，紧紧闭上了眼。 金石相击之声响彻天际, 林默睁开眼睛, 松了一口气。 玄铁锅没有损坏, 刚才那道利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魔尊冷声问道。 在烟雾化成实质的一瞬间，阿衡突然想要争夺身体掌控权，而自己下意识地拒绝。 就这么一刹那, 利刃险些伤到了她。 魔尊脑海里的声音怒骂着他反应不及时，魔尊也在心中回骂。 “若不是你跟我争, 我怎么会反应不来？！” 【呵！我若不争，你也定然不会第一时间去救师姐的。】 “谁说我不会……” 魔尊抑制住怒火。 他想，就算为了让阿衡早日与自己融合, 他也会留她一命。 “回大人, 或许是河下巨兽苏醒程度要比以往厉害些。”右护法走过来，低着头回答。 “……你们随我来加强封印。”魔尊撂下一句话, 左护法方才站在林默身边未曾反应过来，也只能让她走远了些：“早知不该带你来。” 红河主动攻击人可不是什么常有的事儿。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这女人太倒霉了。 林默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也只能听对方的话站远处。 魔尊和两位护法站在裂隙三个方位上，魔尊率先掐诀封印，两位护法紧随其后。 林默端着锅，翘首以盼。 “魔尊大人。”右护法突然开口。 封印过程最忌讳打扰，魔尊登时投去警告眼神。 而右护法好像视若无睹, 他盯着红河的裂缝,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人, 您是我见过最出色的一任魔尊，可是，还是不够。” “……您太善良了。” “魔界之所以与修真界分割开来，还是有它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的，可您想让它与修真界同化……” 魔尊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带着最信任的两位心腹来，说明这件事至关重要，现在他们三人站在这儿加强封印，有一个人做错了都不行。 但……来不及了。 右护法在两人的注视下，从储物戒中拿出灵舟，手中用力挤压，灵舟顷刻间化成碎末。 他从阵法中抽身，退后了几步。 “你!”左护法睁大了眼，他想补上对方的空缺，可他的力量不够，魔尊的魔气也全然灌注在了阵眼上，挪动不得。 “你给我回来。”魔尊阴沉着声音命令道，“我可以既往不咎，忽略你犯的错。” 右护法抬起头，看向魔尊，脸上堆着一个苦涩的笑容。 “对不起，大人。” 魔尊见他抽刀向着自己的脖颈抹去，心中一惊，明白他下了死心。 这次封印定然不成了。 魔尊立刻从阵法中抽去魔气，捂住心口。 他抬手施法，意欲拦下右护法的动作。 可是已然来不及。 右护法半睁着眼，嘴里喃喃着什么。 他跪在地上，刀尖扎入地面，喉咙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就顺着他的刀，流进地下。 “……他在献祭？！” 左护法喊出声，又咬了咬牙，提起自己的剑砍向他，试图打断对方的献祭。 而在剑身碰触到右护法的一瞬间，左护法被狠狠地弹开，手中剑也被振飞。 -- 第190页 “没用的。”魔尊声音阴沉，“有高人指点，他做了万全的准备，献祭一开始就不会停下。” 至于这个高人…… 魔尊环顾四周。 不知道他藏在哪儿了。 用生命献祭，是为了释放出红河内的凶兽。 能驱使得动右护法，又对红河了解如此透彻，那必然是上一任魔尊了。 十年前他曾手下留情放走了上一任魔尊。 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直不死心。 ……他真的做错了吗？ “怎么了？”林默远远看见右护法自刎，心中惊诧不已，连忙小跑过来。 话音刚落，地面一阵颤动，沙土纷飞，红河火焰阵阵高涨，势要溢出。 “大人，您带她先走！”左护法高呼道。 “斌景！”魔尊唤他。 他的背影顿了顿，紧接着头也不回地冲向阵眼。 他要以身抵挡巨兽出世！ “斌景！你给我回来！”魔尊怒吼。 斌景在投入阵眼的前一瞬，裂缝中涌起冲天之势的火焰，张牙舞爪地蔓延。 斌景被冲击之力撞出数十米，口溢鲜血，五脏六腑好像有火在烧。 ……他失败了。 尽管想用生命抵挡，他也没有那个资格。 斌景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向自己奔来的林默和魔尊睁圆了眼，惊恐地摇着头。 “大人！” 斌景意有所指，魔尊领会到什么，立刻转身冲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林默。 他纵身一扑，拉住林默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长剑，朝着身前火焰化作的深渊巨口横劈而去。 火焰已由橙红化作血红，长剑劈至之处，溢出的火化作鲜血溅开血花。 林默被他挡在身后，怔怔地看着魔尊抽出的长剑—— 上面刻着繁琐的花纹，和阿衡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魔尊冷着脸，一边带着林默后退一边挥剑击退火焰。 或许是他的剑果真有震慑力，亦或是火焰被激怒，它停在原地几瞬后，再次化作一把三米长的火焰刀，朝两人狠狠劈来。 这把火焰刀横空劈过，两侧的山峰被深深划出印记。 林默心中闪过某个念头，在他身后冷静开口：“用匕首。” 魔尊瞳孔微缩。 【师姐！】 阿衡在脑海中的语气充满惊慌。 【师姐知道了！】 魔尊不知是被阿衡的情绪影响还是怎么，竟也慌了一瞬。 但他比阿衡更能冷静思考。 她为什么要自己用匕首？ 那把匕首可是上一任魔尊留下来的。 难不成……她也与上一任串通好了，来背叛自己的吗？ “……相信我。” 林默声音极轻，却额外坚定。 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抽出了匕首。 【魔尊的匕首——千钧之力已触发。】 匕首横挡，电光火石之间抵住了火焰刀。 可匕首两侧的余热仍掠过空气，凶狠地扑向了魔尊的脸。 青铜面具竟被斜劈成两半，并开始不断融化。 魔尊两手死死握住匕首，抵挡着开始渐渐失力的火焰刀，却无暇分神去摘掉面具。 他身后的林默伸出手，越过他的肩上，纤长白皙的手扣住滚烫的青铜面具。 【师姐会烫伤的！】 阿衡疯狂呐喊着，可他抑制住自己没有争夺身体控制权。 “别动。”林默轻声道。 她一把摘掉面具，扔开到一旁。 于此同时，她将玄铁锅高高抛起。 “纯阳御火术！” 炽热的火焰从头顶兜下，将两人笼罩在内。 魔尊想象中的烫伤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对面火焰刀的力道渐渐撤去。 “果然是你。” 魔尊放下了匕首，背对着林默，没有说话。 他脸上不可避免出现了一道血痕。 “我还想呢，别人都无法直视我御出之火，但你却能。” 林默轻声：“阿衡，你为什么要骗我？” 魔尊抬头看着瀑布般的以火覆盖的屏障，他难得想让阿衡来掌控身体、跟这个女人解释。 可脑海中那个声音却不见了。 “大名鼎鼎的魔尊，怎么躲在女人后面不敢见人？” 一个苍老而充满嘲弄的声音在火屏外响起。 魔尊脸色阴沉。 林默也意识到这件事是别有用心之人早有预谋的。 她看向魔尊：“你……还能打吗？” 林默刚才注意到魔尊离开封印阵的时候不自觉地捂住了心口。 虽然刚刚他表现出来的能力依旧、不见消减，但在林默召出火屏的一瞬间，肉眼可见他身形一懈。 他绝对受伤了。 魔尊不是逞强好胜的人，他自知刚才退出阵法时损耗了自身魔气，刚刚与那团火焰对抗又费了不少力气。 对方有备而来，算准了他坚持不了多久。 他如今能站在这里，已是强弩之末。 他抬眼，看着林默摇了摇头。 林默抓住他的胳膊：“待会儿你只管跑，我殿后。” 魔尊沉默。 “听到没。”林默低下头同他对视，“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那你呢？”魔尊试图直起腰，却好像拉扯到五脏六腑一样。 -- 第191页 他嗤笑：“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就算跑又能跑多远？” “你不如像上次一样，把我扔下就好。” 魔尊面露讥讽：“反正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想收回手，却被林默拉了回来。 “阿衡。” 林默顿了顿，神色无比认真：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阿衡。但是无论怎样，我只想说，你现在必须要逃走、活下去。” “只要你安全下来，怎么想我都好。”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向你解释。” 林默骤然放开他的手，朝着火屏飞身而去。 “……师姐！” “……” 在厨房的那些天，她从大厨师打听到了不少有关魔尊的故事。 林默慢慢意识到，魔尊并不是外人眼中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在魔界众人看来，他是几千年来唯一一个真正用心掌管对待魔界和魔界中人的魔尊。 现在她知道了，魔尊是阿衡，她对他又多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她和阿衡面对面的时候就觉得，阿衡总给她一种亲昵的感觉，她只以为是自己对小辈的喜爱。 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魔尊，也就是阿衡，是这个身体的亲弟弟，亦是这次的任务目标。 刚开始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林默几乎不抱希望。 可想让他消除对自己的恨意，达成亲情值MAX太难了，毕竟原身曾差一点就杀了他。 她早就做好了任务失败的准备。 接下来只管尽自己所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又有了阿衡这一层身份，什么都变了。 林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接近自己，甚至拜入纯阳剑派。 但她很确定，阿衡没有对自己撒谎。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清澈而真诚的。 但魔尊刚刚自嘲般的语气，也是真切的。 林默一时有些搞不清对方的态度。 可有一件事她能肯定。 她不想让阿衡受到半点伤害。 任务要求其一是达成亲情值MAX，其二是改写反派结局。 林默想，如果第一个无法达成的话，那第二个起码她可以做到。 就像斌景为了给魔尊争取逃跑时间想要舍身当阵眼那样。 因为阿衡是值得的。 林默冲出火屏，一手控制着玄铁锅，冲向远处山峰上站着的黑衣人。 纯阳之火朝黑衣人包绕而去，后者一惊，连忙飞下山峰往旁躲闪。 林默紧紧盯着黑衣人的行动，控制着火朝他袭去。 红河之火先前已经被打散，但林默现身的一瞬间，它又从缝隙中凝聚出新的利刃，一小部分朝着魔尊，大部分沿着地面，接近林默。 “转身！” 听到魔尊的声音，林默迅速转身，只见魔尊迎面朝她奔来，用匕首抵挡下火焰的重重一击。 紧接着，林默看见匕首的上方浮现一行小字： 【“千钧之力”已损耗，武器将在60秒内爆裂。】 “走！” 魔尊拉起林默，御剑而起，迅速逃离红河谷。 林默眼神一收回，纯阳之火便随之消失。而林默跟着魔尊逃跑，无法专注施法，只能将玄铁锅收回。 黑衣人见他们逃跑，在后紧追不舍。 林默夺过他手里的匕首：“附近有离开魔界的出口吗？” 魔尊点头；“往北越过两座山，有一处今年开启的裂口，没有及时修复。” 林默：“先往东，我扔完匕首立刻往北。” 魔尊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魔尊有伤在身，自然比不得蓄谋已久的黑衣人。 对方很快追了上来。 林默握住匕首，看着上方的倒数变成了【4s、3s……】。 她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朝黑衣人扔了出去。 黑衣人伸手一接，面上嘲讽尚未露出，手中的匕首忽然爆发出一阵强光。 “轰——” . 风声卷着树叶沙沙作响，枝头肥嘟嘟的麻雀歪了歪头，看着树下的两个人，发出一声“唧唧”。 林默扶着他坐了下来，又抬头看向小肥啾。 小肥啾又朝另一边歪了歪头。 “唧唧。” 林默深吸一口气，扬起略显轻松的笑容。 她已经好久，没有呼吸到凡界的空气了。 他呢？ 恐怕会更久。 林默低下头：“阿衡？” “……我不是。” 魔尊咬着牙，不去看她。 他试图不去多想脑海里那个消失的声音，摸着地下微微湿润的土地，目光远眺。 这里刚下过小雨，远处林子上空有炊烟，空气间弥漫着烟火气息。 他没想到，魔界的这个裂口竟然直通凡界。 “那我叫你……” “宣柏。”他冷声道。 “你的好师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了。” 相对于阿衡从前的出现频率来说。 林默一怔。 “我们现在不是一个人，但以后会是。” 宣柏声音清冷。 “不过现在，他是他，我是我，你最好不要弄混。” 他态度强硬。 可虽然如此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没有了阿衡的束缚，自己为什么还要救她？ -- 第192页 明明没有她，自己逃脱的几率更大。 宣柏抬眼，漆黑的眸子映出林默的模样： “我知道，你也不是她。” 林默不言语。 他好像非要得到什么答案，执拗地盯着她看。 他本以为对方会解释些什么，可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林默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擦汗。” 宣柏一顿。 因为五脏六腑的剧痛，额前碎发已经被阵阵冷汗打湿，狼狈地贴在皮肤上。 宣柏低下头，素来一尘不染的黑袍，因他一路踉跄的动作，袍子下缘沾了许多泥土。 他平整熨帖的衣襟也被划烂出好几道口子，松松垮垮的。 高高在上的魔尊，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他突然有些理解，上一任魔尊为什么要杀回来，明明上一任是一个毫无建功立业之心的人。 若是以往，宣柏也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衣袍是不是脏了，衣服是不是不够妥帖。 可被面前的人注意到自己的狼狈不堪，他便不自觉生出窘迫的情绪来。 他沉默着接过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林默。” “我叫林默。” 宣柏抬起头，看着顶着纯阳子面孔的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听，但我完全没有恶意，我的到来，就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好。” 宣柏目光流转，落到一旁树下的小水坑。 那是被什么野兽踩出的脚印，留下了一个泥坑，雨水顺着树叶流下来。 水坑里的水浑浊不堪，一如他的生命。 “所以……你是来拯救我的？” 宣柏扯了扯嘴角，心中讥笑。 “你未免来得晚了些。” “我不是来拯救你的。”林默蹲下身，与他平视。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过去。” “但是，我们可以一起改变将来。” 她认真说道：“我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那也只是在真正认识你之前。” 她从大厨师那里了解的魔尊，拥有大好的前景。 她所认识的阿衡，眼中亦有充满期许的光。 他们或许暂时分裂成了两个灵魂，但他们曾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有自己的目标和决心，或许并不需要她来添乱，做无用功。 宣柏望着对方的双眸。 他突然记起对方与阿衡相处的一幕幕，她似乎，永远是那般真诚。 明明是纯阳子的眼睛，他却能读到另一个灵魂。 一个赤诚笃挚的灵魂。 “抱歉。”林默面露歉色，“不论是接近你这件事，还是引起了河下巨兽攻击这件事，我都很抱歉。” “现在我知道了，即便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所以我将你安顿好，就会离开的。” 宣柏刚想说什么，听到这话，不由沉默下来。 “你还能动吗？我们去村里找个人家借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宣柏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林默朝他伸出手。 宣柏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眼睛。 他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林默搀着宣柏，慢吞吞地挪动着。 宣柏瞥了眼枝头的麻雀：“好吵。” “麻雀，就是这样的。”林默笑着说，“看它多肥啊，一定吃得很好。吃得好，心情也好了。” “人也是一样的。”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宣柏的目光又落到林默的脸上，只几瞬，再次低下了头。 林默并不气馁，只要宣柏不拒绝自己的帮助就好，态度什么的她倒不是很介意。 他们走出树林，看到了远处山下的村落，村子周围是金黄的麦田。 凡界已经到了秋季。 “下山有点困难……”林默皱了皱眉，又很快释然：“我背你吧。” 宣柏突然松开她的手，抽出自己的剑，扎进泥土中，抬眼朝她示意自己可以这样下山。 林默笑着点点头：“好吧。” 他们缓慢走下山，穿过麦田间的小路，田里有人瞧见了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过来。 面对一众村民的关切话语，林默面露恳切，潸然泪下：“我和弟弟前段时间遇上山贼，逃跑时迷了路，他又不慎摔下了山。” “我们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看见这个村子。不知道能不能在村里借住一段时间？让我弟弟养一阵伤？” 林默没有凡间的货币，下意识想翻口袋找些魔晶看是否能用，却被宣柏拦了下来。 宣柏只说：“我们身上盘缠也在我摔下山后不见了踪影，等我们回城，定当重金回报。” 好在这个村子民风还算不错，他们似乎没有见过修真者，没有认出他们的衣服材质与众不同，只当是重山另一边的富家子弟。 “就去我家吧，我家宽敞得很！” 当即有一位大娘热情地请他们去自己家里。 大娘家里有三间砖瓦房，除了她以外，就只有她的一个儿子常年在外做工，一个月回来一趟。 “你们尽管住着吧，我家不缺你们一口吃的，正好还能陪陪我老婆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好好养。”大娘笑咪咪说道，“你们城里人睡不惯这硬床，我去再抱一床被。” -- 第193页 “多谢大娘。” 安顿好宣柏后，林默看向抱着一套新被褥走进来的大娘，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娘，你们这儿能换修真界的石头吗？” 大娘想了想：“你是说那些红的紫的石头？” “能！我家小子说，那样的石头能拿去城里换银子，能换好些呢！” “我家小子当年就捡到了那么一小块，就盖了这三间瓦房！”大娘一边压低声音，一边用手比了一个指甲大小的石块，“就那么小！” 林默听到“红的紫的”时，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 修真界的灵石大多以亮色为主，而魔界的魔晶多以蓝、紫色为主，问之前她还担心魔晶换不了钱呢。 “小姑娘，你是不是也有？” 大娘后知后觉地问道。 宣柏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闭目养神，却时刻注意着身旁的声音。 听到大娘的问话，宣柏神经有些绷紧，抓着身侧的剑，情绪不明。 “你可得藏好，这东西太精贵了。”大娘小声说道，“要不等我家小子回来了，让他带你去卖石头，要不他们看你是小姑娘，保不齐要坑你呢。” 宣柏手中力道一松。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章合一起啦~感谢在2022-03-27 23:38:47~2022-03-28 23: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十五只魔尊 “我来吧, 大娘。” 林默接过大娘手里的炒勺，朝她微微一笑。 “哎呦，姑娘，你还会这些呢？” 大娘惊讶道：“城里的小姐怎么做得这些呢？” “我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 我还刚好喜欢下厨, 爹娘也就让我做了。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林默从身后拿出玄铁锅, 笑眯眯道：“您收留了我们，怎么也让我做点什么吧。” 大娘虽然心中一万个不解，一个小姑娘怎么会随身携带一口锅, 但既然对方这样说了，她也只好任由对方把厨房门关紧。 大娘敲了敲门, 扬声道：“姑娘，小心点油！别溅到手上啦！” 她笑着摇摇头，在围裙上蹭了蹭手, 走下台阶, 朝男人住的房间望过去。 “我这记性，忘给人家拿水了。” 她提着烧好的水壶走近屋子, 看到床上的男人时却睁大了眼。 “姑娘！姑娘！” 林默听到疾呼，心中顿时不安，连忙熄了火，奔出厨房。 见到宣柏时，他整个人好像要烧起来一样，裸露在外的手和脸都红得似火。 林默坐到床边呼唤他：“宣柏。” “宣柏，你能听见我吗？” “姑娘，要不要我去请大夫啊？”大娘在一旁紧张地捏着围裙。 “不好意思, 吓到您了, 这是我弟弟打娘胎就带来的病, 不碍事，您先出去吧。” 林默站起身，朝大娘点了点头。 大娘一步三回头，半担忧半疑虑：“真没事啊？” 林默笑着点点头。 关上门后，林默的笑容骤然消失。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碰触到宣柏的脸，又猛地缩回手。 他的脸，热得好像快要融化。 林默心急如焚，却只能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顾对方滚烫的体温，拉起他的手： “宣柏。” “阿衡？” 对方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十分痛苦的模样。 可他上一个时辰还不是这样的。 林默将他的手轻轻抵在额上，只是接触这样炙热的温度，她已经觉得十分难耐，很难想象宣柏全身遭受着这般高温。 她恨不能替他承受。 ……对。 万一可以呢？ 林默抑制住心中的紧张。 她想，已经有自己事业和生活的宣柏本来不该需要自己的到来。 可系统不会无缘无故给她这个任务的。 所以，万一她的到来就是为了这个关键时刻呢？ 林默愿意替他承受这种痛苦。 替那个想要黏在她身边的满眼晚星点阿衡承受，替愿意奋不顾身救自己的宣柏承受。 林默仔细回想，刚刚宣柏并没有直面上一任魔尊，没有因此受伤。但保不齐对方是买通了右护法在平日里给宣柏暗里使绊子，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这是她无法料到的。 但她记得刚刚宣柏被火焰刀伤到了，现在脸上还有一道血痕，而且在一开始从封印法阵中冲出的时候也受了伤。 这两方面的伤，都是因为红河。 具体说来，是红河下的巨兽。 今天林默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一时间有些消化不来。 现在冷静下来，回忆起那一幕幕，才意识到，那巨兽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按照左护法的话，它让那般浩大的火河都毫无温度，那么它冲自己来…… 是因为她的体质。 她几乎是纯阳之体，可不就惹它惦记吗？ 若是她不在场，就真遂了那黑衣人的计划，右护法献祭后，河下巨兽第一个找的就是身带阳气的宣柏。 林默觉得，宣柏出现这般状况，因为那只巨兽的可能性最大。 -- 第194页 那她有什么办法呢…… 上次的炼丹能力已经不见了。她虽有炼丹的记忆，但绝对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随随便便做出上等品质的丹药。 更何况已经许久没有使用过这个能力，要想重新拿起来，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熟练适应。 所以说，现在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金手指就是纯阳御火术。 她将锅重新取了回来，放在床边，神色严肃。 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林默控起纯阳之火，从玄铁锅下穿过，将两人包围起来。 “……” 林默一眨不眨地看着火焰落在四周的墙壁、被褥上，没有烧起来，只是在表面依附着。 火焰围成的圆圈渐渐收拢，慢慢攀上林默和身旁宣柏的身体。 林默一把握住宣柏的左臂。 纯阳之火从宣柏的右边逼近，驱赶着他体内无法承受的高温和火气顺着两人连着的肌肤一点一点挪到了林默体内。 林默以为自己的纯阳之体承受这样的高温会比他更轻松的。 可恰恰相反。 痛苦，似乎是随着体内纯阳之气越多而加重的。 林默只接收了一半，眼眶便已然充盈着泪水，五脏六腑好像被熊熊烈火无情灼烧。 一遍接着一遍，她整个人好像被架起来反复掠过火焰的最尖端。 林默浑身颤抖，摇摇欲坠。 “……阿衡。” “宣柏。” “如果我撑不下去的话……你要好好的。” 林默咬紧牙关，手中加重了力气，已经控制不住全身的战栗。 她甚至不能闭眼，因为她还要控制着纯阳之火。 这短短的一刻钟，她觉得甚至有一生那样漫长。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林默眼睁睁地看着纯阳之火缓慢地烧过自己的指尖。 而宣柏的眉头已经慢慢舒展，眼皮动了动，似乎快要醒来。 这样…… 就好。 林默遽然松开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 “别动她。” “让她好好歇着。” 宣柏坐在床边，声音镇定，林默却听出了一丝颤抖。 接着是大娘的声音，满是小心翼翼：“孩子，你姐姐……” “我说了没事！” 宣柏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喝，又很快冷静下来。 一阵石头碰撞的声音，林默听他又说：“抱歉，这块石头你拿去换钱吧。” “不不不！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是……姐姐要给你们的。” “……” 大娘没有再说话，拿着魔晶离开了房间。 林默感觉自己被注视着，模模糊糊中，她似乎觉得手背一凉。 “为什么……” 宣柏毫无波澜的声音，终于绽出一丝裂缝。 林默只听到这一句话，便再次陷入混沌的沉睡与煎熬之中。 .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 “对，她不是纯阳子。” “你们看看她的模样就知道了。” 林默觉得自己的意识模模糊糊，却因着心中的强烈的不安，费力地睁开眼睛。 透过狭窄的门，她看到门外的宣柏。 夜风吹起他衣袂，他背对着自己。 似乎为了挡住自己，他站得笔直。 他仰起头，对着漫天火光和半空中无数黑衣人，声音漠然： “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放过她。” 远处门檐上空，黑衣人仰天大笑： “可以，只要你满足我的条件。” 他意有所指，声音一低，双目凶光毕现：“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 林默只轻轻眨了一下眼，无数长剑便已经刺至宣柏面前，在他身前一寸处堪堪停下。 黑衣人勾起笑容：“我更想看见你自刎的景象。” 宣柏没有停顿，抽出那把刻着花纹的长剑，微微转头，似乎想再最后看一眼身后的人。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只见林默已经从地面上爬起来，不只从何爆发出的惊人的速度，直直扑向他。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数柄长剑狠狠地刺了下来。 “宣柏！” 林默在长剑刺下的刹那，将他紧紧护进自己怀中。 “师姐！” 宣柏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无数把长剑深深刺入林默的后背。 又在血液涌出的同时，长剑尽数而落，剑尖融化，与血液融成一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8 23:41:41~2022-03-29 23:3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709211 20瓶；青草梅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十六只魔尊 漆黑的夜空中, 一抹火红的光从山的那一头飞起，在最高点散开，照亮整个黑夜。 散落的火光有密有疏，远远瞧去…… “那是烟花？” “什么烟花, 怕不是仙术！” “真神奇啊……” “那是不是凤凰？” “对！正是呢！它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的……” 两只红鸟化作火光, 一只紧紧拢着怀里的另一只较小的红鸟, 只一刹那，便消失在了空中。 -- 第195页 天空重回昏暗。 . 两个身影互相搀扶在幽深的树林中，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魔尊, 一个是名噪一时的纯阳子。 不，或许说, 如今林默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林默。 他们两个沿着悬崖底部走，终于找了一处可以暂且躲避的山洞。 山洞临着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林默迫不及待地扑倒在小溪边, 用手舀了一大捧水, 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林默放下手，望着小溪映出的模样怔了一下。 这是……她本来的模样。 不是第二个世界的林默, 不是纯阳子。 只是她，那个最初始的她。 林默长呼出一口气。 感到自己终于有了些力气，她转过头望向身后沉默着的宣柏。 “要喝点吗？” 宣柏摇了摇头：“不了。” “别看了，会好的。” 林默自然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背上。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背后的阵阵刺痛告诉自己，那里说不定有无数个血洞，还在不停往外渗着鲜血。 “已经开始愈合了, 别担心。” 她没有说谎, 血液的流速在变慢。 “很疼吧。”宣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宣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觉得鼻子发酸，却没有泪意，心中各种情绪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却流露不出来。 “不疼，”林默故作轻松，“跟前段时间火烧比起来，好忍多了。” 刀山火海，她竟真的在短短几天内熬了过来。 这也是她以后跟别人聊天的谈资了。 林默以为他会问些什么，比如她在浑浑噩噩中听到的那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替他承受，为什么要替他挡剑。 但宣柏只是盯着她的脸。 “你叫林默。” 林默点点头：“这是我本来的样子，谁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林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自己这张脸了，她再次看向水面。 连她都觉得陌生。 “我还可以叫你师姐吗？” 宣柏突然开口。 林默略有惊讶地望过去。 后者没有再避开视线。 两人目光相撞，林默从他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光芒。 是阿衡的赤诚，亦是宣柏的认真。 “当然，你想怎么叫我都行。” 林默没有这么直接正式地跟他面对面过。 明明已经是同生共死过的人，林默一时间却还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我应该解释的。” “我到来得实在太突兀了，还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不用解释了。” 宣柏打断她的话，他本以为自己没有泪意，却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泪水决堤。 他轻轻眨眼，泪水顺着面孔留下。 如星般的眸子被泪水洗涤过，在月光照耀下璀璨生辉。 “你不是没用的，也没有添麻烦。” “你救了我。” “那把匕首，是上任魔尊的阴谋。” “他应该早在把它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手脚，他就等着十年后，给我致命一击。” 对方赌自己会用这把匕首抵挡，在接触到火焰刀的一瞬间，匕首会整个爆炸。 但经过林默的附魔，它不知带了些什么样的力量，不仅抵挡住了火焰刀，竟还生生挺了那么久。 林默却突然明白过来。 那匕首获得的【千钧之力】不仅对外，亦是对内。 它抵挡住了火焰刀，更抵挡住了内里意欲爆裂的能量。 “还有红河巨兽，是你替我分担了火力。” “他们想放出巨兽的一部分，借它的力量重创我。但是因为你在一旁，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又用纯阳之火抵挡住了火焰刀，所以他们没有成功。” “如果你要改变我的命运，你已经做到了。” “没有你，我会死。” 宣柏一瞬不瞬地望着林默的双眸。 如果这是她本来的样子，他要牢牢记住她的模样。 他不知道她是以什么原因来到他身边，但都无所谓了。 他在遇见林默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会有一个人想要无条件地对自己好，用生命去爱自己。 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但他遇见了林默。 宣柏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怀疑了，什么都不必再想了。 就算林默有所预谋…… 他看着她背后的伤口，回想着林默在鬼门关挣扎的濒死状态。 他觉得，如果自己有什么是她想要的，他就给她好了。 只要她愿意一直留在自己身旁。 “宣柏……” “他回来了。”宣柏捂住自己的心口，第一次诚恳地告诉林默自己的感受，“我成为我了，这也是因为你……师姐。” “在我很小的时候，娘亲曾经给我取过小名，就叫阿衡。” 后来他们都死了，他跟在纯阳子身边，她眼里只有一个拖油瓶“宣柏”。 相对于这个名字…… “师姐，你可以叫我阿衡吗？” 他能感受到阿衡的依赖和孺慕，那是另一个灵魂吗？ -- 第196页 不，那就是他自己。 他一直以为，是阿衡不愿意与自己融合。 但其实，一直以来真正抗拒的都是他。 他不肯承认，自己会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一个虽然顶着纯阳子的脸却全然陌生的人产生亲情。 他倔强地以为，自己早就不需要这种情感了。 因为他不相信会有人对他那般真诚。 宣柏对突如其来的幸运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像下一秒，梦就会破碎，身边的人会突然变了脸色，离开自己。 大梦一场空。 只留他一个人…… 没错，他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习惯孤独。 如果他不曾见过林默，或许他可以忍受。他能继续将全部的精力投入事业中，就这么生活下去，任由自己灵魂分裂，一个在外界漂泊寻求依托，一个在魔界日复一日重复着工作。 可现在，他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阿衡。” 林默笑着朝他敞开怀抱。 在对方落入自己怀抱的一瞬间，林默泪水夺眶而出。 她能感受到他的感觉。 他的完整的灵魂，好像要蜷缩进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奔向自己的归宿，他的避风港。 这是林默最想做的事。 她这一趟，真的没有白来。 她给了阿衡，给了宣柏一个港湾。 而他愿意投入。 在外经历风吹雨淋的倦鸟思巢，却无处落脚。 天涯之大，如今终于有了他容身之处。 宣柏想，他绝对不会再放开。 师姐不会骗自己，就算骗，他也认了。 巢中香甜一梦，足够他慰藉余生。 就算来得迟了些，他也觉得值得。 一定很值得。 宣柏怕碰到林默的伤口，很快放下了手。 “师姐，我带你回去。” 宣柏背对着她，跪着弯下身。 宣柏的状况也不是很好。 但林默没有拒绝，伸出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 宣柏以剑为杖，背着林默继续沿山崖底部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东方天边泛起鱼肚白，介于粉白之间。 这样的天空，无论是宣柏还是林默，都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两人明明在逃亡，此时却觉得心情畅快，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样的心情，他们几天前也短暂有过的。 那时他们刚从魔界逃出来。 只是那个时候，林默看到的是树梢的麻雀，宣柏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地上的泥坑。 现在，宣柏背着林默，却能抬起头，看到天。 原来黎明的天空是这个颜色的。 他以为这样能看到天的生活，距离他太过遥远。 树叶的沙沙声围绕在两人身边，林默抚平宣柏头顶燥起的碎发，“累了就放我下来，我能走一走。” “不，师姐你听……” 宣柏突然低声说道。 林默屏气凝神，也注意到的树叶规律发出的声音以外的动静。 两人齐齐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心生警惕。 “……喵。” 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它以惯用的姿势从树丛中跳出来，顺便甩了甩身上沾着的杂草。 林默看着两个巴掌大小的深蓝色小奶猫：…… 它又不满地“喵”了一声。 “是它吧？” 宣柏严肃地点点头：“……应该是。” 他们从来没听过“大猫”叫，原来是因为声音太过娇软了吗？ “灵兽无法轻易离开修真界……” 宣柏望向丛林深处。 “大概是桓芮带它来的。” 话音未落，林中果然又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桓芮一袭白衣，紧紧皱着眉头，神情紧绷。 在见到宣柏的一瞬间，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吧？……” 紧接着他看到了宣柏背上的女人，满是惊诧：“……这位是？” 林默被宣柏放下，她借着宣柏的力道站稳，笑着朝桓芮伸出手：“你好，我叫林默。” 桓芮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姐姐！？” “姐姐！真的是你！” 桓芮雀跃着叫道，却红了眼眶：“泉生说你回来了，我还不敢信……” “姐姐，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桓芮也注意到林默极为虚弱的状态。 “受了些伤，不打紧。” “你不是有江山笔吗，拿出来给我写服止血的方子。”林默笑着催促。 桓芮见她如此说，更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急着拿出江山笔，立刻写了一副方子递给林默。 在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自然地看见了林默后背骇人的伤口。 “姐姐。” “回去再说。”林默朝抑制着情绪的桓芮轻轻摇头，“魔界那边怎么样了？我们能回去吗？” “还不能，那边太乱，左护法已经带人跟上一任的余孽打起来了。” “我们先去我在修真界住的地方，等把你们的伤处理好，我们一起回丹霞宗，这样可以吗姐姐？” “你考虑周全，按你说的做就好。” 林默觉得欣慰，桓芮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 第197页 他唤出法器，带着两人回到修真界，大猫在进入修真界的一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它在桓芮的洞府院里的草坪上懒懒地伸个懒腰，舒展身体，又看向更里面的宫殿一般的院子。 林默已经止了血，处理好了伤口，她没有立刻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桓芮也没着急追问。 林默服下丹药，有了些力气之后，让桓芮带着自己去找宣柏。 宣柏被安排在另一间房内。 林默推开门时，宣柏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面无波澜地望着门口，几乎化作一尊雕像。 在林默进门的一瞬间，他眸中终于重新聚起光。 第100章 、十七只魔尊 站在门口的侍君低声告诉他们, 从他们离开这里到现在，宣柏就保持着一个动作，怎么叫都毫无反应。 林默快步来到他身边，轻声唤他：“阿衡？” “你回来了。”宣柏僵硬的面孔终于松懈下来, 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他轻轻抓住林默的衣袖, 只是笑着, 没有再说。 林默一怔，心中略觉酸涩。 他……是怕自己不会回来吗？ “师姐，你的伤怎么样了？”宣柏看向她的后背。 “好多了, 只是需要静养，你也一样。” 林默顿了顿。 “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解释一下, 我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 “那个身份也叫林默，是林清清的姐姐，后来我们遇到了桓芮……” 林默语气轻缓, 说出了自己的那些年的故事。 宣柏注视林默, 静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一句话结束。 归于平静。 林默没有说，她到底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她的行为已经足以说明答案。 宣柏：“所以，林清清和我一样吗？” 都是面临危险，都是需要帮助。 林默没有说话，但他已经明白。 宣柏垂眸，看着屋内正中央的袅袅升起的熏香。 “我曾听过桓芮讲你们从前的故事。” 他不会说，实际上他很羡慕他们曾经的生活。 虽然他们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可至少他们曾经拥有过。 他离开母亲的时候年纪太小，已经记不得被包容地关切着是一种什么感觉。 桓芮说, 修真界的天才江离舟后来也要每年跟他们挤到那个小院子里。 宣柏现在细想, 如果那个院子里等待的人是林默, 或许他也会厚着脸皮去那里。 林默总是有很神奇的能力，只要在她身边，就觉得无比安心。 可能因为她总是会把最好的留给身边的人，也可能因为哪怕天塌下来，她都会第一个顶上，只为了留给他们一线生机。 宣柏从来不觉得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但现在，他很庆幸，自己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人。 她肯在自己身边，唤自己阿衡。 但听完林默全部的话，他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危机和不安感。 他在林默坐下的一瞬间抓住了她的袖口，似乎这样就能永远抓住师姐。 林默听见宣柏哑着嗓子：“师姐，你要去跟他们生活吗？” 关于林清清，宣柏略知一二。 她是修真界后起之秀，寥寥百年间，修为已经冲上元婴后期。 魔修没有具体修为划分，出手便知。 上一任魔修的修为便是当时魔界修为最高之人，而他更胜一筹，若不是对方的阴谋，他不可能落下乘。 所以修为上比来，或许伤势痊愈的自己要比林清清高出一大截。 但就名声上来说，他是恶名昭彰的魔界之主，林清清却是曾福遍修真界的受众修士敬重的弋漠真人。 林默更是曾经的炼丹天才。 如果他在林默的身边，不知道别人要怎么想林默。 宣柏不觉得自己能跟林清清争。 尤其他们拥有那么多的回忆，那么多经历，酸甜苦辣早就尝了个遍。 可他和师姐呢？ 只有阿衡缠着林默，还有宣柏对林默的冷嘲热讽。 他们明明有那么久的相处时间，可宣柏却迟迟不肯放下疑惑跟师姐好好相处。 现在好了，林清清知道了，一定会把师姐带走的。 宣柏面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师姐还要走吗？” 林默点头：“等我的伤稍稍好些，我们就去丹霞宗。” “那……” “师姐，能带上我吗？” 宣柏好像鼓足勇气问出这个问题，眉目异常认真。 “当然了，”林默讶然，“想什么呢？师姐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林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宣柏的头。 她想这么做很久了，但是魔尊太高冷了，她以为摸到宣柏的脑袋还要等个几百年呢。 宣柏的黑发又顺又软，黑亮的眼睛配上小心翼翼的眼神，林默只看一眼，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说在我们养好伤之后。” 听到第一句熟悉的问话，宣柏真的慌了一瞬。 他以阿衡的身份陪在林默身边的时候，林默就曾让他离开。 因为两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现在两人已经坦白了自己的感情，宣柏以为他们已经牢牢系在一起了。 -- 第198页 他以为自己就是林默的师弟，永远都是了。 可先是得知了林清清是林默的妹妹，现在林默的话又一次提醒了他的身份。 他是魔尊。 认真来说，还是一个被夺位、在林默的保护下侥幸逃出来的狼狈败方。 而林默在问出第一句话的一瞬间，也有些后悔。 虽然很快补充了第二句，但宣柏的情绪明显降了下来。 可她突然听见宣柏开口： “师姐，我要回去。” 林默一顿。 她没有立刻回答，安静地看着宣柏，等他继续说。 “魔尊的位置，我一定要夺回的。” 长期缺少爱意的人在得到爱的一瞬间，第一时间不是高兴，不是享受，而是害怕。 他们要比任何人都要害怕爱的离开，就像他们曾失去的那样。 他们会下意识想要为了挽留做出自己能做的任何事。 宣柏知道，如果自己没有了魔尊的身份，没有了自己的事业，那他将永远只是林默身后的一条尾巴。 就像林默跟他说的那样，林清清一开始也只想留在林默的身边。 因为林默太温暖。 她是冬日暖阳，是破冰春风，是谁都不想离开的避风港。 可他比林清清想清楚得更快更明白。 只有拥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才能在一身风尘仆仆回到“院子”的时候，扑倒林默的怀里，告诉她，她对自己有多重要。 外界的磕磕碰碰会让自己与她的感情更加牢靠，显得更加珍贵。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真正的家的意义。 更何况，宣柏还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林默就是自己的姐姐。 只是现在的样子，还不够。 只是魔尊，也还不够。 他需要做更多，他也能做更多。 “我会帮你的，阿衡。”林默回握住宣柏的手。 却见宣柏轻轻摇头。 “师姐，我自己可以的。” “你只管养伤就好。” 林默从房间出来，便见桓芮等在一旁。 桓芮自然听见了两人的谈话。 他们朝着院中走去。 “姐姐，你打算告诉大家你回来了吗？” “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 林默抬起头，看向远处雾气萦绕的山巅。 因为她想帮宣柏夺回魔尊之位，那自己的身份就必不可少。 “但他打算自己来，那就让他去吧，我相信他可以的。” 桓芮贴心说道：“其实就算姐姐不公布身份，我、清清还有已经自立门户的离舟都能调动很多人脉。” 林默摇头：“还没到那个时候。” “现在，让他自己来吧。” “不过，我现在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 林默看向桓芮：“你去问问泉生，记不记得我与他重逢那日的那些修士，我要将他们一一找出来。” “道号、派别、还有软肋，都要知道。” 林默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桓芮立刻应道：“姐姐放心吧，我收集到的第一时间就拿给你。” 林默看着桓芮，勾起浅笑：“你好像对我跟宣柏说的那些话一点也不怀疑。” “既然是姐姐说的，那一定是真的了。”桓芮理所当然，冲林默眨了眨眼。 他和宣柏想到了一起去。 如果林默能告诉他们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她早就告诉他们了。 她有难言之隐，他们自然也不会追问。 最重要的是，她就站在他们面前，用她的行动告诉所有人，她就是为了他们而来的。 为了宣柏，为了林清清，也为自己。 这就够了。 他们曾经失去过林默，如今能重新见到她，已经是上天恩赐。 只要能在她身边多待一日，他们就很满足了。 为什么刨根问底呢？ 就像林清清说的那样，她永远不会怀疑林默。 只要林默说，他们一定信。 “我想清清也会理解的，但是……我还没告诉她。” 林默一怔：“你没告诉她？” “她还未出关，若是现在知道了，必然要不顾一切跑过来，打断修行倒不要紧，若是打扰姐姐养伤就不好了。” 桓芮是当真这样想的，林默现在能走能说话，是因为得到了及时治疗。 刚刚他用了江山笔积攒数年的力量，写了十几张药方，四张给了伤势没有那样重的宣柏，剩下的都给了林默。 林默好像是从内到外脱胎换骨，要从头到脚一寸一寸治疗，按照她的灵魂一点点塑出她的身体。 这代表从前的一切都要推翻重来，她现在的身体不再是纯阳子的身体，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肉身。 这是桓芮没有太过涉猎的领域。 万幸的是，林默虽然没有完全继承纯阳子的修为，但也只掉到了筑基修为。 林默只要想修行，还是可以的。 林默点点头：“那就迟一些告诉她吧。” “话说回来，斌景的现况如何？” “具体我也不清楚，那天他被上任魔尊押回魔宫，不知跟对方谈了什么条件，没过一会儿便有人将我们匆匆送走。” “我离开前见到了跑出来的斌景，他叮嘱我一定要抓紧时间找到魔尊和姐姐。”桓芮说道。 -- 第199页 “据我所知，宣柏还是留了个心眼的。他大部分的关键事宜只告诉了斌景，上任魔尊从右护法那无所获，必然会留左护法一命。” “而且他手底下能召动的魔修妖兽都是宣柏这些年凭实力积攒下来的人脉，要比上任魔尊更有号召力。” 所以如今魔界的大战，左护法带着的人还是占上风的。 “只要宣柏养好伤，夺回魔界不是问题。” 桓芮看着林默，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姐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营养液、投雷和评论！ 很开心！=3=感谢在2022-03-29 23:57:16~2022-03-30 23:4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飘叶 11瓶；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十八只魔尊 他得到消息便被匆匆送了出来, 意欲赶往修真界与凡界的交界处，但泉生却赶在此前找了过来。 泉生听说了魔界最近的异变，特意找到他，询问最近到那的厨子。 桓芮不解, 为什么泉生会知道这种小事。 泉生听到厨子和魔尊一同逃走后, 当即慌张地告诉他了实情。 得知那个厨子就是林默, 桓芮一开始是不信的。 但泉生信誓旦旦。 那厨子说出了他们相遇时的细节，还问林清清和江离舟过得怎么样。 桓芮不由不信。 可他怕最后会扑了一场空，不敢立刻告诉另外两人, 只能一个人出来找。 然后他就在交界处遇到了那只冰蓝的大猫。 它缠在自己身边，绊住自己的脚步不肯离开。 桓芮心中着急想动手, 却见它眨着大眼睛，晃了晃身上的包裹。 里面是几个碎瓷片。 桓芮没有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隐隐觉得或许会和两人有关系, 便带着它一起出了修真界。 因为不想被魔界的那群人发现, 桓芮只按照左护法提供的、他们可能逃亡的位置一路搜索过去。 可一无所获。 直到那日，他远远看见天空出现烟花一般、却非凡界能出现的画面。 桓芮当即肯定那一定就是林默和宣柏。 他看到林默的伤口时, 心中又恨又庆幸。 恨自己找到得太晚，又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太晚。 “或许我应该提前通知清清和离舟的，”桓芮低下头，满是愧疚，“如果更多人一起找，一定能更快找到。” “不，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尚未重逢便再次失去, 他们又待如何？ 而且人一多, 就算上任魔尊的手伸不出来, 但大批修士离开修真界的动静也必然会引起注意。 “至于到底怎么逃离的……” 林默目光远眺，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她替宣柏挡住了剑，但那些剑在没入她身体的一瞬间就被喷涌出的血融化了。 紧接着她便感到一阵熟悉的炽热传遍全身。 只是这般炽热要比她浑浑噩噩度过的那几天所遭受的痛苦容易忍受得多。 她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融化。 她只能紧紧抱住怀里的宣柏。 然后便是一声响彻天际的凤鸣。 再睁开眼睛，那群黑衣人身上附着火焰，而周围的房子却没有半点损伤。他们在地上打滚，有的奔向村外的河流试图扑灭，最后却只能哀嚎。 她便趁着他们无暇自顾时带着宣柏逃了。 “还好宣柏还能御剑，不然我们也不能跑得那样远。” 短短几日，便在鬼门关来回走了好几遭。 身受重伤，后有追兵，他们暂时逃过，却不知何时会突然倒下或被追上。 林默同宣柏说的那些话，更像是告别。 她已经想好，如果情况有变，她该如何劝说宣柏逃走。 好在，桓芮来了。 “你做得很好，你救了我们。”林默望着桓芮，认真说道。 “姐姐……” 林默总是会夸赞他们，不管他们做得到底好不好，只要是对的事，她一定会表扬。 两人走到前院，林默看见了在院子草坪上打滚的大猫。 大猫看到她，娇娇地“喵”了一声，从草坪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又蹦蹦跳跳地冲过来。 桓芮本来想替她拦一下，没想到大猫很懂事地在林默面前刹住脚步，乖乖地坐下。 “乖。” 林默笑眯眯地伸出手。 大猫连忙低下头蹭上她的手心，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我的锅丢了，做得可能没那么好吃，你要吃吗？” 大猫迫不及待地“喵”了一声，跑向院外。 “它这是？” “捉野鸡去了。” 桓芮一顿，想让门口的小修把它找回来：“可是我们这山上没有野鸡。” 林默拦住他：“没关系，它就算翻遍附近几座山也会找到的。” 桓芮想起大猫飞一般的速度，了然地笑了笑。 “说起来，它的声音可比小狗如今的声音好听多了。” 林默望过去：“它怎么样？” “现在胖得不成样子，最近清清整日督促它出门遛弯，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 第200页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一起去挑选了药材。 如果林默想继续修炼，那最好的路还是丹修，林默也有从前的记忆和经验，现在只需多加训练。 只是现在林默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只能桓芮提前配好配方。 “如今最好的人选，便是玉蕴真人了。” 桓芮笑道：“如今真人已经到化神前期了，炼制这些丹药定然不在话下。” 傍晚时分，大猫果真叼回来了野鸡，还贴心地给桓芮也带了一只。 桓芮拎着鸡，同林默走到厨房：“姐姐，你会做菜？” “怎么，不信我？” 桓芮连忙摇头：“信！可是姐姐伤势未好，还是我来吧。” “若是我的玄铁锅在就好了。” 林默坐到一旁，微微叹气。 “可惜玄铁锅丢在那个村子里了，过段时间我得去找回来。” “姐姐放心，我已经通知离舟了，”桓芮一边处理一边转头说道，“他会派人去暗中看护那个村子一段时间，等宣柏处理好魔界的事再撤离。” “你之前说，离舟自立门户了？” “对，名为青云宗，他道号为青云，姐姐找不到他也是正常。” 林默点点头：“那你呢？” 桓芮把处理好的三只鸡放进锅里，又倒满了水，按照林默指挥的添柴火。 听到这句话，桓芮有些不好意思。 到底还是许久未见，就好像被前辈问到修行考核问题一样，他生怕林默对他的现况不满意。 “前几年魔尊偶然救了我一次，我得知他有难言之隐，便答应为他治病，也就在魔界留了下来。” “但魔界的魔气对我没有影响的！我还是可以像平常一样修炼的。”桓芮急着补充。 他很快注意的林默眼中噙着的笑意，有些腼腆地低了低头，继续递着柴火。 “姐姐，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一定不是只听得进去那些流言蜚语的人。和宣柏相处这么久，你肯定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又想把魔界打造成什么样子。” 林默点头。 桓芮似乎被鼓舞到，继续说：“我觉得他没有错，他也会成功的，只是需要我们的理解和一点小帮助。” “他想将魔界建设成一个正常的地界，让魔修也过上正常的生活。” “魔修也只是换了种方式，吸收魔气修行，但他们有很大一部分根本没有做过外人口中烧杀抢掠的坏事。” “我知道，所以我和你一样，都愿意帮他。”林默说道。 宣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成功了，魔修再也不用时时刻刻背负着无来由的骂名，修真界与魔界能自由往来，修真界的人也不会再谈魔色变。 宣柏敢想敢做。 他有勇气和实力做这样的事，林默打心底里佩服他。 这同时也是宣柏的事业。 她断断不会去阻碍他。 “我让你去找那些人的信息，正是为了这个。” 林默简单说明了一下那些人故意引出魔兽出魔界的事情。 “具体情况，还是要问宣柏。” 桓芮严肃地应下。 . 六日后，林默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她身体的各部分可以开始自主恢复了。 宣柏也痊愈得差不多了。 他们准备好回到丹霞宗。 玉蕴真人收到了桓芮的信，已经开始炼丹。 三日前，林清清突然托木蝴蝶传信，问桓芮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因为她在闭关时觉着心悸不已，只能中断闭关。 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匆匆询问桓芮和江离舟几人的情况。 桓芮见林默伤势开始好转，便回信，叫林清清回丹霞宗等待，他在三天后会带去一个人，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抵达丹霞宗时，林清清在院子门口来回踱步。 女大十八变，林清清样貌虽不变，但气质已经变了许多。 想来也是，江离舟都成了一派掌门了，林清清自然不会一直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在林默这里，她永远是孩子。 林默方一落地，林清清便似有所感地转过头。 山风拂过，林清清被颊边碎发遮住视线，隐约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林清清拢过头发，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可心中的震惊却一点没有消减。 院子里面冲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大团子，看到林默，撒欢儿地冲了上去。 林清清声音微微颤抖，清澈的眼眸蓄起泪意： “……姐姐？” ……换了副皮囊，可她熟悉的气息不会变。 林清清一眼认出面前模样陌生却浅笑着的女子就是林默。 是她最爱的姐姐。 作者有话说： 小团子进化——大团子！ 第102章 、十九只魔尊 林清清快步迎上来, 可站在林默面前，林清清又不敢伸手。 林默主动抚上她的双手。 林清清的手指节分明，纤瘦细长。 “清清，你瘦了。” 林默眼眶微红, 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姐姐……” 林清清张开双臂, 紧紧抱住林默, 泣不成声。 “我好想你，姐姐，你真的回来了吗？” “我回来了, 清清。” -- 第201页 林清清哭了好一阵，直到桓芮提醒她林默还有伤在身, 林清清这才连忙松开了怀抱，小心翼翼又满是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养了六七天，现在好多了。”林默安抚地朝她笑道。 桓芮摊手： “我就说, 还好没立刻通知清清, 不然她一定要抱着姐姐哭个昏天黑地。” “你还说！”林清清怒目瞪向他，“你竟然不告诉我姐姐回来了, 如果不是我问的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说。” “姐姐！”桓芮连忙躲到林默身后。 林默一出现，他们便又变成了小孩子。 林清清狠斜他一眼：“你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林清清自然也没有忽略跟在桓芮身后的男人。 “这位是？” “现任魔尊。”桓芮连忙介绍。 他又转向宣柏：“这位是林清清，弋漠真人，我先前同你提过的。” 林默觉得是时候自己该说话了：“这个是我妹妹，清清。” 宣柏点点头，扯出了一个不太真诚的笑容：“宣柏。” “林清清。”林清清也朝他勾起嘴角，“你和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她心里清楚, 如果宣柏不是跟林默有关系, 那桓芮断不对把他带到这儿来。 “我……” 宣柏自然没有她与林默那般亲厚的关系, 但对方问出来了，他也不甘示弱：“她是我师姐。” “师姐？”林清清笑着，望向宣柏的眼神却有些不善。“玉蕴真人什么时候还有徒弟了？” “清清，”林默唤她。 两人齐齐望过去。 “让他进院子。待会儿我跟你慢慢说。” 林清清抿了抿唇。 姐姐既然已经发话，她自然不会违忤。 林清清双手扶着林默，步步小心一丝不苟地扶着她进了院子。 院子几百年都不曾改变，有些地方旧了，他们也不想翻修。 他们也一直没有动过林默的房间。 林默进到房间的一瞬间，百年前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太熟悉了。 林清清扶着她坐下来。 “姐姐，桓芮不肯跟我说，你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林默点点头，同她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本来只想简短地说几句，没想到一说就到了晚上。 林清清听着林默说话，中途又哭了好几次，尤其是听到林默被无数把剑刺伤的时候，林清清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捏碎了。 “姐姐……”林清清抹着眼泪，“都怪桓芮！” “都怪他，他若是告诉我，我就能跟他一起去找姐姐了，怎么会让姐姐受伤呢……” 林清清不怪林默为什么没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去找自己。 她知道，林默有自己的原因，她绝对不会强迫林默说。 只要……只要林默在这儿就够了。 “姐姐。”林清清忍不住再次投入林默的怀里，女儿一般撒娇，眼角还挂着未落的泪滴。 “我现在还觉得好像做梦。” “我梦见了好多次姐姐，姐姐就和现在一样温柔，你还说，你并没有死。” 那个梦她梦到的次数太多。 以致后来进入到这个梦境时，林清清几乎已经能立刻反应过来在做梦。 可她仍然沉溺其中。 在梦中，林默还是像从前一样，每年都做好一大桌子菜，又在过年当天，站在院门口等待他们回来。 林清清从剑上跳下，奔跑着冲向林默，紧紧地抱住林默。 林默总是要揉揉林清清的头发，告诉自己等她好久了。 吃饭的时候，林默要给她盛上满满一碗饺子，林清清一吃完，林默就要再盛一碗。 林清清每每抬起头朝她撒娇说吃不下了，林默总是露出不满的表情：“你太瘦了。” 过完年，她又在再次出发，喧闹的小院子又要重归寂静。 林默站在门口，朝她摆摆手：“走吧。” 林清清颤着声音问梦里的林默：“姐姐不送我吗？” “我就在这里，你只管走就好。” 梦中的林默笑着看她：“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姐姐不知道，我看到姐姐的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林清清抬起头，满面泪水。 现在，她还觉得恍如梦境。 “姐姐，你真的回来了。” 林默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回来了。” 林清清抑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那姐姐，还走吗？” 她高兴极了，却也怕极了。 她怕林默只是像梦里一样，短暂地看看自己，一眨眼就离开了。 “不走了。” 林默异常坚定回答道。 “……真的吗？” 林清清紧紧握住林默的手，重复一遍又一遍：“姐姐真的不走了？” “不走。” 上辈子离开，林默实属不得已。 她的离开对林清清来说是非常心碎的事，对她自己来说，离开清清又何尝不是心痛万分。 如今看到林清清这样，林默更是难受极了。 林默当即下定了决心。 她一定会修行下去。 在上个世界，她送走了林慕蔚，她觉得，那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事。 -- 第202页 她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最后留下的人，不是林慕蔚，而是她。 林默觉得，自己一定可以。 他们能得道成仙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没关系，林默就陪着他们，一步步走下去。 直到生命尽头。 林清清抱着林默又哭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缓过来。 就算林默说不会再离开，林清清还是抱着她的胳膊，一刻不肯放松。 “姐姐，那个宣柏……人怎么样啊？” 林清清抽着鼻子朝林默眨眼：“他……和我一样吗？” 在林默说过接近宣柏的事情后，林清清和宣柏一样，都隐隐明白了什么。 林清清和宣柏有很多相似性。 如果林清清平常遇到这样相似的人，她说不定会觉得遇到了知己。 甚至在桓芮之前跟她提过那位“魔尊”的时候，她还隐隐敬佩对方。 但他出现在林默身边，又和自己当初的境遇相差无几。 而且林默之前的身份又是宣柏的亲姐姐。 太像了。 林清清心中油然升起危机感。 她觉得自己和宣柏就是对方的翻版，林清清几乎顿时想到，他一定会分走姐姐的爱。 林清清自然不会傻到挑明了问姐姐，姐姐一定会担心不能给到两个人同样的关爱。 所以她只能旁敲侧击。 宣柏很惨，她也这么觉得，她也会帮助宣柏。 但这并不是他能抢走姐姐的理由。 “你们是不一样的。”林默语重心长地说道，她神色认真，看着林清清：“你是你，他是他。” “不是有相似的经历，就代表你们就是同样的人。” “而且，我不会让你们兄友弟恭，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这句话让林清清略感惊讶。 她本以为林默就是那样打算的。 林默沉吟半晌，酝酿好了语言，继续说道：“我觉得，我对你们的感情都是相同的。但即使是我也无法保证，同时面对你们时我会毫无偏颇。” 宣柏的出现并不像桓芮和江离舟那样顺理成章。 后两者都知道在他们之前，早有林清清。 林清清才是林默的亲妹妹。 桓芮是个自持懂事的人，他当林默是亲姐姐，但他并不要求林默对自己要比林清清更亲昵。 但宣柏不是这样的。 他是林默的“新任务”，是突然出现的，林清清他们没有任何的准备。 更重要的是，宣柏的存在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慢慢成为一个习惯。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林清清一样偏执，更有着“不择手段”的坚决。 只要有挡在他们面前，阻碍他们向目标前进的东西，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这个障碍。 就算有林默在，宣柏和林清清不会互相厮杀，但他们一定看对方都很不顺眼，少不了要互相使绊子。 那可就不只是林清清和桓芮之间开小玩笑闹着玩的程度了。 林默了解他们，也尊重他们。 她不会撒谎告诉他们——“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爱。”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他们同时站在自己面前，林默会因为林清清与自己的更久的感情而选择跟她交谈更多。 当他们一起摔倒时，林默却会因为担心宣柏的伤势先去扶他。 一份爱，不可能分割成完全相同的两份。 所以林默并不打算让他们永远同时在自己身边。 “宣柏只是来养伤，过段时间他会回魔界。” 林清清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林默的意思，眼中漾起欢喜：“姐姐考虑真周全！” 姐姐不会离开自己，还不让自己对着一个跟自己争宠的人强颜欢笑，林清清觉得自己不能更满意了！ 就算姐姐偶尔会想去找宣柏，但大部分时间肯定也是要待在这里的。 林清清站起来，正了正神色，义正言辞道：“我肯定会帮他重回魔界的！姐姐你放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23:54:52~2022-03-31 22:5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二十只魔尊 江离舟收到消息, 飞一般地赶了过来。 或许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在看到林默的一瞬间，并没有像林清清一样失控，也没有像桓芮那般欣喜若狂。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默, 朝她点点头：“……姐姐, 您回来了。” “这么久不见, 都成掌门了。”林默笑说。 “在您面前，还是孩子罢了。”江离舟勾了勾唇角。 似乎想到了什么，江离舟垂眸。 林默也想到了前不久自己听说的事。 江离舟的师尊, 凌白真人前不久渡劫失败，在九天雷劫下陨落了。 可凌白真人的尸首也一同不见了。 据在场众人说, 凌白真人并不是正常情况的灰飞烟灭，而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突然消失。 江离舟一看到林默，就想起了师尊。 他隐隐奢望着, 师尊是像林默一样消失了,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这样出现呢？ “对了。”江离舟回过神, 记起桓芮托他办的事。 -- 第203页 他拿出卷轴： “这是桓芮让我收集的，一共八名修士，门派各不相同，但都小有影响力，弱点软肋也在里面了。” “我还找到了能与他们联系的人，如果姐姐有什么想带话的，就尽管说。” 林默收下卷轴：“辛苦你了。” . 没过几天，宣柏已经几乎痊愈, 他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到魔界。 在桓芮检查完他的伤势恢复情况, 点了点头后, 宣柏站了起来。 他望向刚迈进门的林默，忍着心中过于活跃的欢喜，朝林默走去：“师姐，我可以回去了。” 自从几天前林默将与林清清说的那一番话同样跟他说过，他便恨不得立刻奔回魔界，为师姐收拾好一座独院。地址他都想好了，就在他魔宫的不远处。 林默也为他高兴，但她还是拉着宣柏出了门，在廊檐下一同散步。 院里的大猫学着兔子的模样，趴在地上啃灵草，啃一口慢慢咀嚼，吃得津津有味。 “左护法那边虽传来捷报，但你也要万分小心，绝不能掉以轻心。” “我省得的，师姐。” 宣柏觉得自己在林默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他望着林默，郑重地点点头。 林默在丹霞宗又待了一月左右，玉蕴真人出关了。 她带着炼制成功的丹药，来到院子门口。 玉蕴真人像第一次见到林默那样，环着胸，倚着院门，唇角勾着浅笑。 她看着院里坐在草坪上，双手齐下，一手揉着大猫头顶，一手挠着兔兔肚子的女子。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玉蕴真人轻轻摇头，笑道：“我果然没说错。” “你就是个有天大机缘的。” 玉蕴真人进了院子，坐到林默身旁，将丹药递给她：“伤得很重？” 这样的丹药，几乎替人重塑肉身。 现在看到林默这幅全然陌生的身体，确实也是重塑了。 “据说师尊已经到化神期了？”林默笑道，“恭喜师尊。” 玉蕴真人点点头：“还是要多亏你。” 林默一愣：“我？” “在你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炼丹奇才，并把所有精力都投在了炼丹上，以为这样就能增进修为。” 在见识到林默后，她终于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在看到林默修为停滞后，她顿悟了。 她想要的并不是用余下的寿元挣有限的灵石。 她最初的道心，可是得道成仙啊。 “虽已至化神期，我炼丹还是达不到你的境界。”玉蕴真人笑道。 林默上次是自带金手指的，她并不因此沾沾自喜。 她轻笑：“如今重活了一回，已经早没有从前的水平了。” “那也足够了。现下再没有需要你操心的了，这次，你可不能再那般专注炼丹了。” 上辈子，林默为了在有限的寿元内为林清清祛除体内魔气，将自己整个生命投入其中。 现在林清清已经没有那些威胁了。 林默点头：“我记住了，多谢师尊。” . 第二天，宣柏回来了。 他带人冲锋陷阵，身上不可避免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林默心疼，立刻拉着他去上药。 宣柏抿着唇，眼中笑意藏不住：“师姐，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样了？” 林默见他第一面就知道了结果，但还是十分配合地问道：“怎么样呢？” “我赢了！” 宣柏热切地望着林默的双眸：“师姐，我赢了。” “上一任的余孽已经全部被抓起来了，魔宫我也夺回来了。” “我在魔宫附近选了一个地方，已经开始给你建院子了。” “就和这个院子差不多，但房间只有一个。” 宣柏眉眼弯弯。 不是建不起，是他故意不想建那么多。 他可不想让师姐在魔界的时候林清清他们还要跟过来。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林默也跟着笑起来。 她拿出卷轴：“这个给你。” 宣柏一愣：“这个是……” 他展开卷轴，看到了里面记载的八名修士的信息。 “你是想借此威胁他们，还是直接公布他们做过的事都可以。” “我知道，你把魔界建设成这个样子很不容易，这段时间我也从桓芮那了解到很多，边界的微小破损都需要你们耗费很大心力填补修复。” 时间更是跨度良久，短的半月，长的数年。 这几名修士闯了祸，没达到他们的目的，拍拍屁股就走了。 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宣柏收拾。 甚至从江离舟收集的信息来看，他们竟然还宣扬魔兽的收服有他们的手笔。 林默微微眯眼：“他们敢做这种事，就应该想到后果。” 阿衡已经这么努力了，他们不仅看不起他，还刻意搞破坏。 她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宣柏眉开眼笑：“师姐竟然替我想了这么多。” “师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利用这些信息。” 林默点点头，为他上好药，又跟他一起走到院子，刚巧看见桓芮捧着一个花盆进来。 宣柏一眼就认出那个花盆里种着的就是先前桓芮借他的什么“寒紫沙藤”。 -- 第204页 宣柏现在有些庆幸，还好它没用，不然真的伤到师姐怎么办。 桓芮把花盆放在院子角落，一回头，看见了他们。 “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宣柏无情说道，“干脆入做药材好了。” 桓芮一脸茫然：“你上次说他没用，我就觉着奇怪。” “它明明正常着呢。” 见林默疑惑，桓芮解释了最近几年得知的寒紫沙藤的新能力。 林默看向花盆。 她第一次走进魔宫的时候确实没有注意到它。 她走到寒紫沙藤前，伸手戳了戳藤蔓。 藤蔓没有攻击她，反而亲昵地缠上了她的指尖。 宣柏哑然。 “原来它还认得姐姐。”桓芮恍然大悟笑道。 宣柏没有说话。 原来，连它也比自己先一步认识师姐。 林默看向桓芮：“魔界既已安定，离舟的人还在那个村子吗？” 桓芮回答：“离舟正等这边的消息递过去，就将人叫回来呢。” “那场火并没有波及到村子里的建筑。而且在事情发生的当天，姐姐借住的那户人家的男丁回去了，刚好接走了那名老妇人。” “离舟派人悄悄搜索过，老妇人将姐姐的锅收起来了。” 林默松了口气：“我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去把锅取回来吧。” 桓芮不解：“直接让离舟的人去取回来就好，姐姐何必跑一趟呢？” “我不想吓到她，而且……” 林默笑：“我还欠她一顿饭呢。” . 林默第二昼到来时，带着宣柏离开了修真界。 赶到村子的时候，凡界正值傍晚。 他们站在院子面前时，在院门口坐着的大娘差点没认出来他们。 “你们是……” 他们身上的衣物看着便价值不菲，大娘有些慌张地眯着眼睛辨认。 她没认出林默，但认出了宣柏，“哎呦”了一声。 “你、您们是仙人啊！” 大娘一拍大腿，低头便要拜。 林默连忙扶住她：“大娘。” 大娘又认了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就是之前那个姑娘。 变换容貌这等小事自然难不住这些仙人。 大娘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两位仙人还安全就好……” “那些黑衣人想必也是两位仙人派人赶走的吧？真是、真是感激不尽……” “那是我们招惹过来的，您不必感激，”林默轻声说，“您没事我便安心了。” “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事呢……”大娘笑着说，突然想起了什么，“仙人是不是来取仙器的？” 大娘连忙转过身，一边招呼两人一边走向自己的卧房。 她从衣柜的最里面拿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玄铁锅，一层层地解开，足足包了六层。 “我就知道这是仙人的东西，仙人一定会来找，早已藏好了。” 大娘把锅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不知道该放哪儿，林默直接拎了过来。 大娘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姑……仙人，你看看，还好呢吧？” 林默点头：“保存得很好，谢谢您了。” 大娘连连摆手，又从衣柜深处拿出个熟悉的荷包。 大娘递过去：“这个是仙人们留下的石头，您们看看，我都留着呢。” 林默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宣柏使了个颜色。 后者会意，暂且接下了荷包。 “大娘。” 林默不希望她太紧张，想了想，说不如做，干脆直接去了厨房。 大娘心里一惊，她还哪敢让林默做菜，连忙要挡，却被宣柏拦下。 宣柏笑道：“您就等着吧，就当我和姐姐感谢您收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1 22:50:40~2022-03-31 23:2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二十一只魔尊 林默在厨房忙碌了半个时辰, 最后端了五盘菜出来。 大娘和宣柏已经在院子里架好了桌子，摆了四个椅子。 据大娘说，今天她儿子也要回来。 大娘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儿子回来。 男人看到院子里的两个人, 吓了一跳。 “娘, 他们是……” 大娘拉了拉他的袖子：“是之前的两位仙人！” 男人有些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 微微弯着身子，毕恭毕敬朝两人堆起笑容： “小人拜见两位仙人。” “你就是大娘的儿子吧。”林默朝他笑着点点头：“之前我们的借住给你们添了很大的麻烦，实在抱歉。” 男人连连摆手：“不不不, 您太客气了。” “来吃饭吧。” 宣柏递给他一碗饭，男人忙不迭接了过来。 跟仙人同桌用膳, 他何德何能啊！ 但在两人的盛情邀请下，他还是小心地扶着老娘入了座。 林默先夹了一口小炒牛肉，觉得味道刚刚好, 便朝男人点点头：“你尝尝。” 男人连连应声, 赶紧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他嚼了两口，立刻睁大了眼, 囫囵吞下去后望向自己老娘： -- 第205页 “……娘，你怎么做得这样好吃！？” 大娘轻打了一下他肩膀：“傻孩子，这是仙人做的，娘的手艺你还不知道？” “仙人？娘啊，你怎么能让仙人做菜呢，这、这太不该了……” 男人惊诧不已，又恨自己刚才吃得太快。 “没什么报答大娘的收留之恩，不过一顿菜罢了, 你们爱吃就好。” 林默笑了笑, 又指了指其他的菜：“你们都挨个尝尝。” 男人求之不得, 立刻伸出筷子，挨个给自家老娘夹了一筷子，自己才开始吃。 林默看着他们吃得高兴，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些菜，都是她从修真界带出来的蕴含灵气的食材，味道自然要比凡界的食物好得多。 而且菜式也都是她特意搭配出来的，各有各的功效。 比如【小炒牛肉】附带【滋养血肉，强健筋骨】的永久性功能。 再比如【乌鸡参汤】有【由内滋补，延年益寿】的功效。 刚好适合男人和大娘食用。 这一桌子菜，就算在修真界也要几十块上品灵石。 更别说有了林默金手指加持。 林默和宣柏陪着两人吃完饭，离开前，宣柏将荷包又还到了男人手里。 “这是你们应得的。” 男人愣愣地看着手里仙人的馈赠，他知道这是之前仙人遗留下来的，他让老娘一直收着，不敢乱动。 “小的多谢仙人！” 这沉甸甸一袋，不知道能换多少钱！ 他和娘亲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男人没有再推辞，而是神色认真地收进怀里。 “小的会拿着这笔钱好好帮助村里。” 林默眼中闪过诧然，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心怀。 她与宣柏对视一眼，又看向男人：“你有心，是好事，这些钱你怎么处理都好。” 男人千恩万谢，送两人离开了。 林默和宣柏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他们之前从魔界逃出来到达的森林。 魔界的破口已经被修复好了，不会有人再由此从魔界跑出来。 林默看了一眼作为结界的山崖，又回首望向宣柏： “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很是惊险。” 宣柏走到她身边，顺手捡起了地上的一片叶子：“我倒是觉得，能跟师姐从生死关头走一遭，很值得。” 林默笑：“你不怕死？” “若是没有师姐陪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林默笑容淡了淡，正色道：“你还有你的魔界。” 她不太想听到宣柏这样的话。 自己虽然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但她也无法保证自己就一定能修为稳步前进。 万一自己遇到不测怎么办？ 难不成宣柏还不活了吗？ 她以为宣柏会是最成熟最自立的一个。 在林默的注视下，宣柏轻抿了抿唇，缓缓移开目光。 “如果不是姐姐，我早就命丧红河谷了，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断无重回魔尊之位的可能。” “往后的日子，大抵就是苟延残喘，亡命天涯罢了。” 宣柏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林默，他也不会有以后。 林默无声。 她在疗伤的日子里也想过，自己从来没觉得有哪一次比这次来得更及时。 如果晚一天，宣柏所说的那封战帖就会送到纯阳子的手里，而阿衡看见的也不会是林默，而是“嫉恶如仇”，被白胡子老头控制的、宛如傀儡一般的纯阳子。 “师姐，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并不仅仅是一个寄托。” “有你，才有现在的我。” 林默一时无法反驳。 她来得确实很是时候，却也因太是时候，让阿衡产生了这样偏执的念头。 宣柏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叶子，忽然皱起眉头。 “……师姐，你看。” 林默闻言，也看向他手里的树叶。 方才宣柏拿起这片巴掌大的叶子时，它的绿意中还带着些秋日的金黄。 可就在刚刚说话间，它竟然开始枯萎。 如今，宣柏手里只剩下一根枯黄灰黑的茎和发黑的叶脉。 林默一瞬间觉得是宣柏身体出了问题，连忙握住他的手腕。 可她自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拉着他准备回去找桓芮。 宣柏被她拉着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 “不对。” 林默回过头：“怎么？” 宣柏捏着只剩骨架的叶子，神色警觉地瞥了眼一旁的树丛。 “……” 瞬息之间，宣柏拔剑扔去，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啸响彻林间。 林默心里一紧：“那是什么？” “恐怕是逃出来的妖。”宣柏答道。 他快步走进林间，看到了被钉在树上苦苦挣扎的男妖。 宣柏的剑是当年落下魔渊时，从一堆仙骨妖魄中□□的，上斩修士下斩游魂。 钉住了它，它稍稍一动便如蚀骨之痛。 男妖穿着一袭白衣，样貌颇为俊秀，上半身与人类并无什么两样，只是下半身变成了若隐若现、烟云萦绕的样子，像极了林默在自己世界看到的鬼魂形象。 他的腰间插着宣柏的剑，没有流血，但林默感觉他的颜色在变得越来越淡。 宣柏知道她看不懂，便主动解释：“这是普通的妖，刚刚化形，还不彻底。但有自主意识，不会随意伤人。” -- 第206页 “……也不会主动离开魔界。” 之所以把它钉起来，正是因此。 宣柏乜斜着男妖：“你知道刚刚化形的妖随意离开魔界，很快就会魂魄消散吧？” 男妖慌忙点头，忍着剧痛，颤颤巍巍地解释：“我知错了，我、我只是出来找我娘子的……” 宣柏微微眯眼：“还有另一只？” “大人别伤她！她只是本体受伤，不小心进入了狂暴状态，只要我找到她，她一定就会好的！” 宣柏：“还是狂暴状态？” 他身周气压越来越低：“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她现在又在哪？” “我不知道。” 被宣柏狠狠一瞪，男妖欲哭无泪：“昨天早上我一睁眼，她就不见了，她的本体还在我旁边呢。” 男妖战战兢兢指了一个方向：“我跟着她的踪迹出来，只能感受到她在那、那边。” “本来我想去找她的，可是我的化形太弱了，根本不能离开结界边。” 宣柏拥有真言之眸，看得出来他说的不是假话，便朝他伸出手。 剑自抽出，飞回宣柏手里。 宣柏收剑归鞘，冷声道：“你带我们去找她。” “我、我不行啊！走到一半我就会灰飞烟灭的！” “要是灰飞烟灭，我就要重新修炼个几百年，再也见不到我娘子了……” 男妖颤着声音，快哭出来了。 “我知道，我是魔尊，只需渡给你些魔气便好。”宣柏淡声，朝他招手。 男妖惊恐：“魔尊！？” 他前几天听说魔尊在跟上一任争权，自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跟娘子约好了这几天都躲在本体里，不要随便出去了。 谁能想到！ 在魔界外面也能遇到魔尊！ 男妖昨日便出来了，不知道到底哪一方赢了。 他颇有些胆战心惊地走近些，缩着脖子问道： “那、魔尊大人赢了吗……” 宣柏不耐烦，指尖在他肩头一搭。 男妖只觉得身体中猛地涌进一股纯正凌厉的魔气，瞬间填补了他在外游荡两日消散的魂魄。 “……您绝对赢了！” 若是败者，绝对不可能拥有这般凛然的魔气！ “这回该带路了吧？” 男妖当即点头：“我带您们去！” 男妖所说的方位要翻过几座山，无人处他们便御剑低飞。 林默看着宣柏严肃的表情，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听到林默的疑问，宣柏耐心解释： “师姐不知道，一般情况下他们是出不来的，就算有了裂口，也只有我们这样的修士能进出。” 所以…… “有人故意将她们放出来了？”林默接道。 宣柏皱着眉，缓缓点了点头。 “上一任魔尊的余孽不是已经处理干净了吗？” 宣柏：“余孽已经除了个干净，但这并不代表剩下的人都甘愿臣服于我。” 林默眨眼：“难道不是？” 宣柏望了她一眼，心中的郁气稍稍散去。 在师姐心里自己是人人敬佩的魔尊，这一认知让他觉得心中熨帖不已。 至少自己在师姐眼中还是有些能力的。 “先前我也以为是这样。”宣柏语气放轻了许多。 “但在上任魔尊率余孽作祟时，斌景找了魔界各处的大妖和大魔助力反攻。” “往日里，他们一个比一个‘尊敬’我，一呼百应，恭敬地不得了。” 林默有些生气：“他们不帮？” “帮了。” 但也没完全帮。 他们派了不少部下来，但其中一些浑水摸鱼，滥竽充数，并不出力。 “这些人，估计也看不惯我对魔界建设的计划。” 只是畏于他的权威，不敢开口。 林默若有所思：“所以，这次就是他们做的手脚？” 一个进入狂暴状态的妖，即使是最普通的，也会给凡界带来灾难性的破坏。 宣柏转头望向一旁飘着的男妖想问些什么，看到他的动作又微微皱眉：“你在干什么？” 男妖整理着衣服，有些羞涩：“我要见到娘子了，有些紧张。” 他不敢问宣柏，转头讨好地看向林默：“这位姐姐，你看我怎么样？” “我是按着见过的最好看的画像化形的。” 男妖的模样的确不差，一副翩翩公子的玉人相。 宣柏揪着他领子把他拽到最前面，语气不善：“赶你的路。”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更~贴贴宝贝们~感谢在2022-03-31 23:25:47~2022-04-01 23:1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2个；晴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天 10瓶；青草梅糖. 2瓶；狩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二十二只魔尊 男妖见他脸色不好看, 立刻闭紧了嘴巴。 林默有些好笑。 她越过宣柏看了眼前面的男妖：“这样看来，你和你娘子感情甚笃？” 男妖双手交握，扭捏道：“那当然了，我一直被娘子保护着, 已经一百八十三年九个月零八天了。” 宣柏：“……” -- 第207页 “你们是什么妖？” 男妖“啊”了一声：“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是捕蝇草, 我娘子是食人花！” 注意到宣柏投来探究的目光，男妖一个激灵。 他隐约记得这任魔尊管得特别严格，从不让妖魔吃人做坏事。 他连忙道：“我们从来没吃过人！我是和娘子一起生智的, 平时我会找一些妖兽投喂她。” “食人花不吃人，倒是罕见。”宣柏不置可否。 “大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平日里娘子不喜化形，我就会化形后去街道集市上买点吃的，真的是买的！我娘子最爱吃豌豆黄了, 每次上街我都要买三四斤回去, 那老板都认得我。” “豌豆黄？” 林默探出头：“好吃吗？” 上辈子她学了不少菜，但就是做不好甜点小食, 这次有了玄铁锅和纯阳火，说不定能做得来。 “好吃！好吃极了！” 宣柏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挪，挡住两人的视线。 “说正经事。你知道她是因何进入狂暴状态的吗？” 男妖闻言，连连点头：“昨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叫她，她没应我。” “我发现了不对劲，离开本体后发现她的气息飘得好远，气息中还满是愤恨情绪。我离开前围着她的本体绕了一圈，看见她的花梗被狠狠划了一刀。” 男妖想到这儿, 也不由生出恨意：“那明显是有人故意划的！” 宣柏同林默对视一眼, 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他们御剑行了多半个时辰, 男妖突然停下，望着西边山头，伸出手指了指那边：“大人看得见吗？” 宣柏点点头。 作为魔尊，他自然能看到妖物的魔气。 西边山后隐隐泛着红光，若是白天或许瞧不真切，但在夜里，便格外清晰。 三人立刻朝西边奔去，翻过一座山，脚下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城镇，城镇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和群山。 而那抹红光，就藏在城镇之中。 到了凡人居住之地，他们便不能再御剑。 狂暴状态的妖会格外警惕，就算是男妖恐怕也不能随意近身，搞不好会一巴掌把他打得神魂俱灭。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不想引起凡人的恐慌，三人还是掩盖了体内灵气与魔气，化作人类模样，走进了山下的城。 男妖本不必化形，只要宣柏随时给他补充魔气维持移动状态，旁人是看不见他的。 但宣柏不想让他一直跟自己和师姐走得太近，便一股脑度了许多魔气过去，直接送男妖一跃上了完全化形的状态。 男妖惊喜地活动着手脚：“我、我这还是第一次有脚呢！” “娘子见了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宣柏淡淡瞥他一眼：“你娘子现在识不识得你还是两说。” 男妖并不气馁，依旧满满的期待：“一定识得！” 三人找了一家离红光不远不近，不会被注意到的客栈。 这次离开修真界，林默没忘带上一包银子，本还以为用不上了。 三人挑了两间挨着的上房。 宣柏拽着男妖进了房间，怕他忍不住中途跑去找他娘子，只能时时看着他。 夜至深，街上只有打更的老头提着梆子走街串巷，街道两边店门口的灯笼每隔一盏亮着一盏，足以照明道路。 林默打开窗子，望着一片漆黑，等待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隔壁的窗子也被推开。 宣柏望着数十里外的红光，对方似乎一动没动，就安安分分地藏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男妖抽噎：“呜呜，我娘子在等我……” “小点声！”宣柏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后者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宣柏转头看向林默，语气轻了许多：“师姐，你在想什么？” 林默不像他们一样，能看到另一只女妖的所在。 她只是望着昏暗的街道，语气怅然：“我在想……” “哪里有卖豌豆黄的。” 刚刚还觉得男妖跑题的宣柏，眼神柔和地看着林默：“师姐想吃吗？明天我一定给师姐买到。” 男妖：“你区别对待！” 宣柏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心等着林默回答。 林默摇了摇头：“他不是说了，那只女妖喜欢吃豌豆黄，我想着如果让他拿着熟悉的东西去，她会不会平复些情绪？” 男妖连连点头：“您跟我想到一起了！” 宣柏缓缓颔首：“还是师姐想得周全，我先去看一眼，明天一早就找个糕点铺买些试试。” 师姐在旁，且那女妖尚未兴风作浪，他便也不想用以杀去杀的手段。 能劝服对方是好的，如若不能……再动手也不迟。 林默：“早去早回。” 宣柏浅浅一笑，将男妖毫不留情地扔到林默屋里，又把剑递给林默：“师姐别怕，我待会儿就回来，他若是敢生旁的心思，只管一剑刺死。” 男妖战战兢兢缩在角落：“我……不动就是了。” 宣柏仍不放心，警告般看了一眼男妖，转身朝着红光飞身而去。 男妖见他真的离开了，连忙冲到窗口，朝飞走的人影喊了一声：“别伤我娘子！” “放心吧，他有分寸。” 林默回过头，男妖看见她手里的剑，急急后退几步，躲回角落抱着膝盖：“我很乖的！” -- 第208页 林默笑了笑：“别紧张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在魔界是受哪边管的？” 男妖松了口气：“是一只熊妖，他有上千年的道行，管着我们那边十几座山。” 林默点头：“那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想推翻魔尊的统治？” 男妖一惊：“这、这个是我能说的吗？” “因为我不了解魔界的大妖大魔，只能问你。”林默耐下性子。 至于宣柏，林默觉得他不会想让自己太操心，这些事也不太会同她讲。 “你也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的想法可能更真实。” 男妖眼珠转了转：“可是……这会不会对我和娘子不利啊？” 他们问完离开了，要是上头大妖查到他这儿了，他和娘子可就难办了。 林默没想到他还是个有脑筋的。 她当即承诺：“你告诉我，我会让你和你娘子移居到魔界都城。” 男妖双眼一亮，魔界的城池是通过魔气聚集程度而划分的。 作为魔界的都城，自然是整个魔界魔气最为浓郁的地方，更是他们这些妖和魔修最想去的地方。 可都城寸土寸金，哪里是他们这种小妖能奢望的？ 林默见他不回话，挑眉道：“怎么，不同意？” “同意！” 他再同意不过了！ 前几年娘子还跟自己说过，如果能搬去都城就好了，到时候修为肯定突飞猛进。 他还记得娘子满眼期待的模样。 如今有个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那只大妖……”男妖使劲回忆有关那只熊妖的信息，“据说他挺能吃的，而且在魔尊上任之前，他好像一直……” “以吞噬新鲜血肉滋补、还修炼禁忌功法。” 男妖回忆起这个关键点，点了点头：“没错，因为魔尊上任之后，他还犯过一次吃人的错，但没有立刻被发现。” “后来被发现，也过去好多年了，被吃的人骨头架子也没剩下，加上隔壁两处领地的大妖都包庇他，最后还是没能查出真相。” “但我们这些小妖对这种事儿可是记得清楚，”男妖挺直了背，认真道：“我们都仰仗他生活，他自然没必要对我们隐瞒，而且这样的行为还能震慑我们这群小妖呢。” 林默思索着点点头，又打量起他：“你……” 刚才他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倒和现在的模样很不相符。 男妖咧开嘴嘿嘿一笑：“这不是，面对着魔尊大人得小心一点嘛。” 他自知样貌出众，故意表现得柔弱一些，魔尊就不会太有敌意，还能……引起面前女人的同情，不会被两人随意丢下。 伏低做小是他们这些小妖最基础的生存技巧。 “但我绝对不是看人下菜！” 男妖眼神觊着林默，慌忙解释：“只是，您看起来更好沟通一些。” 林默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不得不说，男妖确实有一套。 没过一会儿，宣柏出现在窗口。 他半蹲在窗沿，朝林默笑：“师姐，我回来了。” 林默见状连忙伸手去扶他：“别在那儿，多危险啊。” 宣柏根本不需要人扶，可他偏偏等林默伸出手，才搭着她的手跳下来。 男妖心中暗暗吐槽。 原来万人之上的魔尊也会耍小心思。 “那里是周府，似乎是书香门第，女妖就藏在周府大公子的院子里。” 男妖一听就急了：“怎么会呢？我娘子怎么会去别的男人院子里！” “闭嘴！” 被打断与师姐谈话的宣柏满是戾气地斜了他一眼。 男妖嘴巴再次紧闭。 他怕一会儿回房间宣柏会把自己直接砍死。 宣柏再次望向林默：“我也纳闷，他们费了这样大的力气让她出来，难道就只为了让她安安分分待在那里？” 林默也微微皱眉：“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发现了？” 宣柏摇头。 他想了想，还是提前让林默做好心理准备：“师姐，明日若是不能成功收服她……” 林默瞥了眼角落的男妖，轻叹一声：“那就按你的方法来吧。” 男妖抱着膝盖，失落地低下头，口中轻声喃喃：“不会的，娘子不会不认得我的……” 作者有话说： 今晚三更。感谢在2022-04-01 23:13:46~2022-04-02 20: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无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二十三只魔尊 天刚蒙蒙亮, 林默几人便离开了客栈。 他们去糕点铺买了两包豌豆黄，男妖小心翼翼地把糕点揣进怀里。 装好之后，他的脚步都放轻了。 他们打听到，周府大公子在考学, 宣柏和男妖便打扮成同窗, 上门探望。 他们来到周府门前扣动门环, 府内走出了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 男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三人，发现他们衣着不凡，恭敬作揖：“诸位是来？” “我们是周大公子的同窗, 路过贵府，想来看看他。” “我家大公子……”管家面有难色, “他这些日子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 第209页 “怎会有这样的事？”男妖神色一凛，“可曾请过大夫？” 管家叹息：“自然是请过了, 从前日到今早, 请了六名大夫，个个儿都说看不出来。” “现在我家老夫人愁得都病倒了。” 男妖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脚下还配合地上前两步：“周兄与我关系极好，周兄抱病，我怎能坐视不理？” “还请管家通传一声，若是见不到周兄，我定然寝食难安！” 管家不知道自家大少爷在学堂还有这样要好的同窗，愣愣地点了下头：“那我去问问老夫人……” 男妖一本正经地催促：“快去吧。” 最终三人还是成功进了周府。 周老夫人第一次听说自家儿子有感情如此深厚的同窗，竟然亲自出门迎接，又一路带着三人到了周大公子的院子。 老夫人一踏进院子, 又开始擦起了眼泪：“我儿吃斋念佛, 怎么就会突然这样呢？” “老夫人别太着急, ”男妖温声安慰着，“周兄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好起来的。” 老夫人忍着泪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也不怕染了病气，一心要见我儿。” “怎么会怕呢？”男妖煞有其事道，“想当年我们同窗的时候，周兄也是这般心无芥蒂地待我的。” “我儿有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他的福气啊……” “周兄有老夫人这样的母亲，那才叫福气呢……” 或许是男妖长得太有欺骗性，加上他的言语恳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快要上升到认干娘的程度了。 林默和宣柏跟在两人后面，对视一眼，不由佩服男妖的演技。 还好很快到达了房前。 宣柏靠近林默低声道：“就在屋内。” 房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床上的男子睁开眼，朝着几人转过头，却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 “我儿，你的同窗们来看你了。” 老夫人哽咽道。 “周兄！！” 以防露馅，男妖抢先一步坐在床边，声泪俱下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大公子眼里透露着困惑，很努力地回想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实在想不起来。 可看对方这般动容的模样，定然是与自己认识的，貌似还有很深的交情。 “周兄不必开口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男妖捂着嘴，泪流满面。 ……周大公子只能认为自己病糊涂了，连好友都不记得了。 原来，他还有这么好的朋友吗？ 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能动作幅度微小地点点头。 老夫人一边擦眼泪一边不住地叹气。 “我儿好歹也是受过仙人眷顾的，怎么就……” 三人望向她：“受仙人眷顾？” “正是呢，”老夫人走上前，在床上梁摸索一阵，拿出一块三角形的护身符。 “这是几年前，一位路过的仙人救了我儿一命，离开前说他天生体质易招惹邪祟，便留了一道符，能保他一生无虞。” “老夫人，”林默这时上前一步，“我有个祖奶奶是修士，曾跟我说过这些仙人的东西。您手里那个，我能瞧一眼吗？” 老夫人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样的身份，连连点头，把护身符递了过去。 林默翻看了两下。 这确实是修士留在凡世的护身符，许是看出这周大公子体质特殊，对于妖邪来说格外可口。 且这符被刻意修改过，不至于力量太大以违背凡界规律，只是恰好能驱赶周围邪祟。 不过…… 林默不着痕迹地朝屋子的角落看了一眼。 宣柏刚刚说，那团红色的雾气就在角落。 这样的护身符能护住一般的鬼混妖物，但周大公子偏偏阴差阳错地碰上的狂暴状态、又刚好出了魔界的妖。 女妖虽不能近身，但她的煞气实在地影响到了本就体弱的周大公子。 “这护身符虽好，但也只能抵挡一些简单的邪祟，周公子体弱，这次遇上的东西又不简单，难免要被煞住。此外，这屋里院里的人都要撤一撤，免得一样染了煞气。” 老夫人见她真的懂，好像看见救星一样握住了林默的手：“姑娘，你可还有法子救救我儿，就当老身求你了！” “我……确实是有的。”林默状作为难，“只是姑奶奶教我的独家功法，我不能随便展示……” “我们都走！都走！只要能救活我儿，怎么都行！”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让下人扶着自己连忙往外走。 林默朝宣柏和男妖点点头。 待会儿他们从正门离开，再直接翻墙进来，趁着院子里没人，一同收服女妖。 男妖最后一个离开屋子，离开前，还掏出怀里的豌豆黄，轻轻搁在了桌子上。 林默走到床前，看着疲惫的周大公子，心中掐了个安眠诀。 周公子很快沉沉睡去。 林默转过身，拿起桌上的油纸包，慢条斯理地打开。 虽然看不到红光，但她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 在林默将手伸向糕点的一瞬间，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双手，抓了一把豌豆黄往回收。 那双手微微泛红，似乎正往口中送着。 女妖没有露脸，但似乎也没有刻意隐藏的想法。 -- 第210页 林默试图跟她沟通：“你……能听进去我的话吗？” 女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在疯狂地吃着糕点。 林默微微皱眉。 听不进去她的话可怎么办。 林默手里的一包糕点已经要被吃光，门口传来动静，女妖警惕地一顿，立刻收回了手，隐于空气中。 宣柏和男妖开门进来，又关紧了门。 两人看着那一团红光。 宣柏快步走到林默身边，逼得那团红光后退了一点。 男妖上前两步：“娘子！是我！” “是谁伤了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娘子，你忘了吗？我们说好要一起做好妖的，不会像那些食人的妖一样恶气缠身，我们要得道成仙的！” 空气中开始逐渐显现出实质。 “娘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忘了我……” 男妖憋着眼泪：“我们回去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犯错的……” 三人都以为她快要完全化形，女妖却突然消失。 猛然间，整个屋子开始晃动。 桌子上的茶壶茶杯碰撞在一起，桌子移位，屋子里的空气都开始凝涩起来。 三人一愣。 男妖有些慌张：“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宣柏摇摇头，他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 就在他开窗的瞬间，红光一晃而过蹿了出去。 “娘子！” 男妖扒着窗沿，看着那团红光冲向城外。 宣柏望向林默：“师姐。” 林默会意：“你们先去，我跟老夫人说一声就赶过去。” 宣柏点点头。 “你们小心。” . 女妖脑中一片混沌，但直觉告诉她危险就跟在自己身后。 刚刚那个女人拿着她最喜欢的东西，而且女人身上有熟悉的味道，所以她并不排斥。 后面出现的两个人也充斥着她熟悉的魔气。 可现在正不断逼近的一个充满敌意和杀气的生命体，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她只能拼命朝外跑着，直到对方跑在了自己前面，挡住了她的去处。 “你要往哪儿跑？” 她微微眯眼，看清了面前的女人。 对方衣着利落整洁，头发高高竖起，与她身上充盈的灵气不相符，她更像是江湖中行侠仗义的剑客。 可她身上的灵气还有几分熟悉的震慑，似乎…… 和那个护身符同出一辙。 经刚刚那几人的接近谈话，女妖此刻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她能听懂对方的话，并化出了形。 她一袭红衣，双目眼白赤红，发丝纷飞。 “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那是你没成功。”女人声音淡淡。 “如果没有那道护身符，你早就将他的灵魂啃噬干净了。” “如果我不是刚巧在附近，你也会生生将他耗死。” “你这样狂暴状态的妖竟然能出魔界……”女人顿了顿，没有再说，反手抽出长剑：“束手就擒吧，我能让你少受些罪。” 女妖嘶吼一声，欲做抵抗。 这时身后又“嗖嗖”窜出两个身影，一个挡在了她的身前。 男妖母鸡护雏一样挡住女人的剑，眼神警惕：“不许伤我娘子！” 宣柏落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女修，拱手道：“这位道友，这件事由我处理。” 言外之意：你别多管闲事。 “倘若你能处理，为何等到现在？” 女修也在打量着他：“你是魔修？” 宣柏也不藏着掖着了：“吾乃魔界之主，此次赶来，就是为了收服该妖回去。” 女修眼中掠过讶异：“你是魔尊？” 她察觉到对方气质不凡，魔气强盛，但的确没想到对方来头这样大。 “魔尊怎么会降贵纡尊地到这儿来……抓一只小妖？” “道友不也是？”宣柏扯了扯嘴角，“化神期剑修不在修真界好好修炼，跑到凡界除暴安良来了？” 女修似乎不想多说，剑朝男妖：“你想一起？” 男妖神色一变，早没了先前的软弱模样。 他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女修：“如果你要动她，就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林默从林中钻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对峙的场面。 宣柏似乎在估量与对方动起手来的胜算，又是否值得。 女妖似乎已经庆幸，眼中的赤红减退了许多。 她望着身前的男妖，神色动容：“夫君……” “娘子，都怪我大意，让你被伤到。” “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男妖说着，眼神坚毅望着前方，似乎在蓄力。 女妖眼中眨出一滴红泪，从 女修微微皱眉。 宣柏突然开口：“你要强行狂暴？” 他也抽出了自己的剑，语气不耐：“你给我消停点，不然你们两个都走不了。” 林默恰时开口：“没必要闹成这个模样。” 几人齐齐看过来。 林默笑着朝女修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唐宁。” 唐宁微微一怔。 她离开修真界久矣，在凡界素来用化名，偶尔回修真界，也是悄无声息。 -- 第211页 这个名字，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是我，林默。” 唐宁更加难以置信。 “你是林默？” 她绝对忘不掉那个改变了她轨迹的女人，因为那次相遇，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最后选择随心而动，离开了无念剑派。 可那个女人数百年前就陨落了。 “是我，现在可能变了些模样，但你可以问我一些问题，我想我大概还记得。” 唐宁凝望着她的双眸，半晌，她收回了剑。 “不必了。” 唐宁看着林默，心中思绪复杂，只化作一声轻叹：“竟还能再见。” “还是这种时候。”林默接着说道，笑了笑，“不是巧得很？” “宣柏是我师弟，我们确实是为了收服女妖而来。” “如今魔界并不太平，有人故意将狂暴状态的女妖放出来，想必……” 就是为了等唐宁这样的人来。 他们想得周密，放出一只狂暴状态的普通妖，它肆虐人家便只是因为它的状态。 而修真界的人很少能细细追查到底，查出她因何出了魔界。 他们赶在魔界的裂口修复前放她出来，裂口一闭，魔界的人就不会立刻发现这件事。 必然是修真界的修士先发现临近地域有妖物作祟。 修真界的人处理这件事，接下来自然而然会将矛头指向魔界。 最终怪罪到魔界之主，魔尊的头上。 这是推不掉的，说好听是他失职，说难听是他有意扰乱三界秩序，怎么都是魔尊的责任。 这样一来，魔尊想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下一步——与修真界和解，就难上加难了。 可惜他们没有算到食人花居然有了妖侣，还同样化形。 更没料到林默这一环。 宣柏因为林默离开了魔界，刚好遇到了化形不久的男妖，并由他带着找到了女妖。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计划还算成功。 因为这次来的确实是在修真界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天才修士——唐宁。 但更巧的是，唐宁又是林默的老熟人。 他们到底算幸运还是不幸呢？ 作者有话说： 文案又追加了两个小世界~大家可以蹲蹲~ . 以及想吃小点心了orz 第107章 、二十四只魔尊 既然是老熟人, 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产生矛盾。 林默转头看向女妖：“既然你已经清醒，便随我们回去吧。” 男妖被打断了状态，又被宣柏幽幽盯着，不由往自家娘子身后缩了缩。 “娘子, 我们回去吧。” 女妖找回了理智, 她的化形是个有些小家碧玉的姑娘。 她露出羞赧的神情：“我是不是闯了大祸？” “没有, 娘子你控制得很好，只盯了一个人，还没得手。” 男妖傻笑两声：“而且我们回去还能搬去都城呢！” 女妖吃惊地睁大眼：“真的？” 宣柏看见林默脸上的笑容, 自然明白是她承诺的，二话不说点了点头：“是。” 解决了这件事, 唐宁望向林默：“那周府……” 林默：“放心。” “我离开前给了他们家一副丹药方，让他们看着制药，一颗见效。” 那便是在上个世界消灭瘟疫的十全丹, 她又改了两味药, 效用正合适解决周大公子的问题。 唐宁点点头。 林默做事，她还是放心的。 唐宁没有了疑问, 林默却问：“倒是你，你怎么会在凡界？” “这件事说来话长……”唐宁移开视线，微微抿唇。 “总之，不只我觉得，连师尊也说我在凡界历练要领悟得更多更快，这些年我便一直游走在外。” 林默不欲刨根问底打探过多隐私。 “那你何时回修真界？” 唐宁：“既然与你们遇见了，便趁着这个机会回去吧。” 她知道林默不会无缘无故问起，便回问：“你可是遇上了麻烦？” “麻烦倒没有, 不过确实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唐宁立刻道：“你尽管说吧。” . 几人一同回了修真界, 宣柏和林默又带着两只妖回了魔界。 林默从剑上跳下：“阿衡, 我答应了男妖要给他们找个地方住，作为条件我问了他一些事……” “自然是可以的。”宣柏毫不为难，“我的东西就是师姐的，不过是一处住址，多送几处又有何妨？” “师姐可别总这样见外才是。” 宣柏想了想，觉得是自己平日里没有跟师姐经常提起这种事，才让师姐觉得生疏。 “我回去就跟斌景说，让他得了师姐命令就直接办，不必来过问我。” 林默想推辞，宣柏阻止她：“师姐，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他不像林清清他们与林默有那么多值得回忆的共同经历，甚至连久别重逢的修士也比他早认识林默几百年。 他只有这个不值一提的魔界…… 只要师姐不嫌弃，他全都肯给，恨不得将魔尊的位置也拱手相让。 两人回到魔宫，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斌景。 左护法受了重伤却依旧奋战在前线，还好有桓芮，几帖狠药下来已经治愈差不多了。 -- 第212页 他伤刚好就迫不及待地重新上岗，这种精神令林默敬佩不已。 不过自家师弟也不遑多让就是了。 宣柏吩咐：“在附近找处住址给门外的两只妖定居。” 林默补充道：“面上户籍先不要迁动，过些日子我找你再迁。” 魔界有地域城池划分，也有类似户口一说，两只普普通通的妖突然要迁进都城，势必会引起警觉。 不利于她的计划。 斌景应下，临走时表情有些复杂地瞥了林默一眼，姿态却格外毕恭毕敬。 他离开后，林默有些好笑道：“他怎么回事？” 宣柏笑：“之前误会了师姐，他心里过意不去吧。” “他说之前对师姐出言不逊，我已经教训过了。” “怎么教训……” “啪！” 门口瓷器落地的声音响彻安静的宫殿，打断了林默的话，也让林默猝不及防被吓得抖了一下。 宣柏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他走到大殿门口，站在门内，睨视着连廊上蹲着慌张收拾花瓶碎片的小修：“没学过规矩？” “大人恕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小修低着头，感受到来自强者的压迫，颤抖着身子，脸都快贴上了地上的碎瓷片。 “既然知道该死……” 还活着做什么？ 宣柏面无表情继续施压，瓷片尖端已经贴到了小修的脸，眼看就要扎进他的面部。 小修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祈祷自己被划破脸能足以平息魔尊的怒火。 “……阿衡？” 宣柏瞳孔微缩，骤然卸力。 他背对着林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转过身时，已经状如平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还是林默一贯看到的那副乖巧模样。 “师姐，是下人太不小心了，我在提醒他。” 宣柏瞥了一眼小修，语气温和：“快收拾好吧，别挡了师姐的路。” 小修仿佛捡回一条命，对着两人拼命叩拜。 林默察觉出哪里不对劲，面色严肃看着宣柏：“阿衡，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宣柏垂眸：“师姐不信我？” 林默没有说话。 宣柏心中暴躁不已，可面上依旧保持者平静。 他转向小修：“你是不是新来的，所以怕我？” 小修颤巍巍地点头：“是、小的确实是新来的。” 宣柏笑了：“师姐你瞧，是新来的，不了解我罢了。” 林默看看他，又看看小修，不知在思索什么。 “原来如此。” 宣柏迫不及待转移话题： “师姐，你不是想给我做豌豆黄尝尝吗？” “另一包落在周府了，我和师姐都没尝到。” 宣柏捏住林默的袖子，撒娇地晃了晃，“师姐，你做给我尝尝嘛。” 林默似乎拗不过他，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好，要是难吃，你可别抱怨。” “怎么会呢？师姐做什么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宣柏信誓旦旦道。 林默离开后，宣柏的目光再次落到小修身上。 小修已经捡起了碎片，感觉到宣柏的视线，他立刻僵在原地，头也不敢抬。 宣柏微微俯下身：“……算你走运，这次被师姐瞧见了，你以后便要常在殿前听命了。” 小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的是好运还是霉运，可无论怎么说都活下来了，他只能感恩戴德：“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若是师姐问你，该怎么说，你知道吧？” 小修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宣柏直起腰身，朝他摆了摆手：“退下吧，今天不要再出现在本尊眼前了。” . 林默当天做了一盘豌豆黄，可惜有些失败，甜得齁人。 林默刚想倒掉，却被赶来厨房的宣柏拦住。 “师姐这是做什么？” “失败了。”林默无奈。 “师姐做的东西怎么能叫失败呢？” 宣柏捏起一块，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紧接着他露出满意的表情：“师姐做得很好吃啊！” 他将盘子抢过来，眉眼弯弯：“师姐都给我吧。” 林默困惑：“可是这个真的很甜。” “那也很好吃。” 宣柏端着盘子，一点不退让。 林默只好认为他真的喜欢这样甜的。 第二天她又按着昨天的比例，少了些糖，又做了一盘，这盘要比上一日的正常多了。 林默正准备着第二盘，突然有人叫她。 她转头一看，是斌景。 “昨日那两只小妖要找你。” “找我？” 斌景点头：“昨日大人吩咐了，你同样有决策权，我便直接找你了，没有经问大人。” 他不大确定：“要不我现在带他们去找大人？” 林默站起身：“不了，把他们请到……我的院子。” 林默的院子在魔宫不远处，她回到院子的时候，两只小妖已经等候多时了。 林默：“住得可还习惯？我记得吩咐斌景给你安排了一处东西齐全的宅子。” 男妖连连点头：“一切都很好，只是……” 男妖与自家娘子对视一眼，咬了咬牙：“我们还是想回去。” -- 第213页 “……” 林默不解。 他们跟林默讲了熊妖的事情，而且有很大可能，熊妖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他们两个完好无损地回去，定然会受到怀疑。 他们不应该想冒着生命危险回去的。 可他们似乎打定了主意。 好像…… 都城要比熊妖更可怕。 林默想到了什么，眸色深深看着男妖：“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阿衡就很乖吗？ 也不是。 一开始就不是。（doge） . 第108章 、二十五只魔尊 林默知道像他这样的妖, 每到达一个新的地方，一定会到处打听附近的消息。 像是不能惹的人，哪里不该去，他们都得提前打听个一清二楚, 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 他们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无论是男妖还是女妖, 都很想在这儿定居的吧。 林默见男妖不说，便看向女妖。 后者往自家夫君身后缩了缩。 男妖苦着脸：“您就别问了吧。” 林默眼神渐冷：“不可说？” 男妖视线低垂，摇了摇头。 林默心中了然。 在这都城, 在魔界，还有什么是在魔尊的庇护下不可说的？ 自然是魔尊了。 林默不是傻子, 昨天宣柏在她眼皮子底下变脸，把那小修吓得不成样子，转过身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当时的林默按捺下心中怀疑, 也装作不在意。 她想着宣柏总不至于无缘无故骗自己什么, 自己也没什么可骗的。 他那样做，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 因为那名小修摔烂了他最喜欢的花瓶。 总之若是宣柏真的与她看见的不一样，她迟早也会发现。 可若男妖宁愿放弃居住权，甚至回到那样凶险的地方，也不想在这儿待着。 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要现在离开，离开前还来找了我……” “倘若我待会儿问了魔尊什么，你们觉得他不会追查你们吗？” 到时候若算在了他们两个的头上…… 男妖皱着脸：“您就放过我们吧，我们就想好好修炼几年……” “你先告诉我，你们打听到了什么？” 林默态度坚决：“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男妖没有办法, 与自家娘子对望一眼, 叹了口气, 还是说出了自己得到的消息。 原来从前不久魔尊打败上一任，铲除了其余孽后，重新上任的魔尊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想来不立苛政的魔尊突然严格起来。 “魔尊虽不以杀戮之法修炼邪功，却也不是不杀生的。这些日子他将处罚力度加重，律定范围加大，稍有不慎就会触犯条例，一套惩处下来……非残即死。” 最近都城的妖魔、魔修们苦不堪言，每天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留神犯了什么错，几百年的修为就全废了。 男妖觉得，自己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就掉进了一个更大的坑，坑里还有各种等着他踩的陷阱。 虽然在都城定居对修炼大有裨益，但这样提心吊胆着，还不如回到已知的危险里去。 林默心中闷闷的。 面对自己时，宣柏表现出来的状态很好，充满朝气，活泼自在，就像灵魂尚未融合前的阿衡一样。 林默根本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 回想起昨日小修的恐慌，想必是看惯了这些日子宣柏对犯了错的下人常施以十分严重的责罚，生怕自己也丢了命。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林默冥思苦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她刚到魔界的时候，宣柏虽然有意安排下人放她进魔宫，但没有堵住众人的嘴。 无论是从大厨师那儿听来，还是从魔宫一众小修间的融洽气氛看来，林默都认为彼时的宣柏是宽和、受人崇敬的。 如今这份敬，恐怕大都转化为了惧。 林默沉吟半晌。 “你们回去吧。” 两只妖连忙起身，男妖是极有眼色的，他看得出来林默对于魔尊是有很大影响力的。 如果林默想管……说不定真的能改变魔尊。 男妖小心问道：“要是魔尊问起……” 林默淡声：“就说你们是来感谢我的。” 将两只妖送走，林默站在院门，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妖魔。 他们形态不一，大多为人，也有不少保留着本体的些微特征，这样能减少魔气消耗。 上一次来到魔界，街道上还是和和睦睦其乐融融的，就算不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气氛却十分和谐。 现在街上多了林默之前不曾注意到的巡逻魔修。 如今的小妖和魔修们都低着头，有的耷拉着耳朵，有的还弯着腰，收起尾巴，生怕被巡逻的人注意到。 他们由物而生，幻化为人，可以妖道成仙。 都城是整个魔界所有妖魔都梦寐以求的去处。 可现在却人人自危。 一不留神，就前功尽弃。 不仅修为毁了，命也留不住。 林默不觉得这就是宣柏想要的魔界，想要的氛围。 -- 第214页 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又该怎么做？ 宣柏惯是个会伪装的。 就算林默直接问了，他嘴上答应得轻松，再装成改过的模样，林默便再没了法子。 林默一言不发地朝魔宫走去。 她来到大殿，没有看到宣柏，而先瞧见了斌景。 斌景迎了上来：“是来找大人的吗？他在后殿处理公务。” 林默刚想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又顿住了。 她记得昨天宣柏说因为斌景对自己“出言不逊”，已经教训过了。 林默：“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斌景一愣。 林默点头，又上下扫了他两眼：“你……有受伤吗？” 斌景似乎在思量话里的意思。 “如果您说的是之前的伤，已经好了。” 若是往常，这话林默听一听便过去了。 可今天林默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之前的伤？是同上任魔尊争权导致的，还是……” 林默意有所指瞥了眼后殿。 斌景垂眸：“您想知道什么？” …… 果然。 “他做了什么？”林默脸色一沉。 斌景沉默几瞬，看了眼后殿，确定宣柏没有注意到外面情况后，他掀开左边的袖子。 林默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小臂上一半的肉被剜去，裸露着骇人的白骨。 “已经不流血了。”斌景只让林默看了一眼，便拉下了袖子，“也不疼了。” 林默眸中惊悸未散，抬头看向他，不敢置信：“……是阿衡做的？” “大人已经给了我最好的伤药。” 斌景没有直面回答，但答案已经表露无遗。 不论多好的伤药，如何能填补剜去的肉？ 林默：“为什么？” 斌景淡声：“大人说，只有剜肉之痛才能让我牢牢记住，不会再犯错。” “……会记得要永远对您恭敬。” “……只是因为这个？”林默声音微颤。 只是如此便要剜肉剔骨，阿鼻地狱都不足比。 “抱歉。”林默低声道。 “不，您不需要道歉，”斌景摇了摇头，“实际上我也没有怪罪大人，做错事确实应该受到惩罚。” “但我想您应该听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 “我听到了。”林默声音轻轻，“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夺回权利之后。”斌景回答。 “大人重新回到魔界，什么都变了。” “我之所以给您展示我的伤口，也只是想告诉您，大人变了。” “我作为护法，应该也有能力承受大人的责罚。就算是苛政，只要大人颁布，我也愿意严格执行。” 斌景略显失落：“可这不是大人真正要做的。” “您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甚至不只是你我，就连昨天来的那两只妖也清楚，如果都城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 势必会遭到反抗。 是啊。 林默不明白宣柏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对斌景很好，将斌景看做最重要的心腹。他也十分热爱自己的事业，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引起众人的不满吗？ 难道他想变成上任魔尊，用威压解决一切吗？ 在夺权发生之前，他完全不是这样的。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一怔。 不知何时，宣柏已经出现在大殿门口，微微歪头看着两人。 望着林默，他神色温柔：“师姐，你来找我的吗？” 林默看了眼斌景：“……是，你先退下吧，我有话跟魔尊说。” 斌景低着头离开。 宣柏三两步走到林默面前，亲昵地拉住林默，满眼笑意：“师姐，你怎么不唤我阿衡？” “……不敢唤。”林默淡淡笑着，抽出了手。 “如今你是正儿八经的魔尊了，我是该表现得尊敬些。” “师姐……” 宣柏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看着林默往外走。 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宣柏立刻冲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师姐！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宣柏委屈得眼眶泛红：“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好不好？” 林默看不得他这个模样，一看就心软，说不出责备他的话。 “阿衡。”林默望着他，心中徒然生出无力感。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她以为他们两人间早就无话不谈了。 宣柏闻言长叹一口气。 他面露颓然：“师姐，你觉得我做的不够好吗？” 显然，宣柏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无论是颁布的法令还是对下属的态度，都是在他十分清醒的状态决定的。 “师姐，我只是想做的更好，为什么总是不行呢？” “他们觉得我不够资格，师姐也这么觉得吗？” 宣柏定定地看着林默，神色委顿：“师姐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 “我不理解！” 林默觉得不可理喻。 他突然变成这样，林默没有一点准备，又如何理解？ 她上前几步，注视着宣柏的双眼，抑制着心中无名怒火，一句一顿道：“我想，我从来都不理解你。” -- 第215页 “是高高在上的魔尊大人，还是一开始就跟在我身边甜甜地唤我师姐的阿衡，亦或是一同逃命的与我诉说心事的宣柏？” “我从来都不理解你。”林默缓慢地摇头，眼神坚定。 “我只看到了你想呈现给我的模样。” “可你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真的不知道。” . 林默从穿梭在各个小世界以来，还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挫折。 无论是崽崽、林清清，还是林慕蔚。 他们性格不一，但一旦真的走进他们的内心，他们对待自己便格外真诚。 林默以为，爱是相互的，只要她肯给出全部的爱与信任，对方也一定会。 一直以来都这么顺利。 直到她现在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都不懂宣柏。 他并不真诚，为什么？ 是因为她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吗？ 就连上个世界比自己大几岁的林慕蔚也对自己无话不谈，即使有些问题她无法给出答案，也能耐心地倾听诉说。 林默以为，自己是还算不错的亲人，一个生命中的引导者，聆听者。 在家庭关系中，她扮演着一个所有人都向往的、依赖的、无比信任的角色。 她会对自己的任务和角色投入全部的心血和精力，每个世界她都会拿出生命中全部的爱。 同样的，她也会获得对方全部的爱。 这是第一次，宣柏让她觉得，真诚不一定能换来真诚。 林默安静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 不远处就是魔宫。 她说完那些话，便径直离开了。 只留下宣柏一个人在大殿。 林默不想逃避，可她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宣柏。 她觉得很挫败。 ……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忍心离开。 如果自己一气之下离开了，宣柏会更加惶惶不安，她不忍心。 但她也不能立刻去见他。 宣柏需要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或许自己出现得太突然了，中间又离别一段时间，他大概有些应付不来这些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 ……希望是这样。 . 三天后，林默清晨锻炼时听到街道上传来久违的喧嚷和奔走相告的声音。 林默推开院门，只见一个长着牛角牛耳的小孩从自己面前跑过，屁股后的小尾巴快甩上了天。 “方娃！” 他是隔壁院里的小孩，林默搬来那天他就跟着家长来拜访过，林默还给了他一点零花钱。 他是这几条街最活泼的 林默这两天出门经常看到他在院门口张望，不敢出门。 他听到林默的声音，立刻停下脚步。 方娃黑亮的眼睛扑闪着：“林默姐姐！” “快出来一起玩呀！我约了后街的花花、阿田和舒舒一起抓虫子，你要一起来吗？” “我就不来了。” 林默摇摇头，又道：“你娘让你出门了？” “林默姐姐还不知道？之前的条令都撤啦！”方娃两个小耳朵晃来晃去，表达着他的高兴。 “巡逻兵都没啦！我们能和以前一样出来玩了！” 林默抬起头，往常见到的那些巡逻的魔修果然都不见了，家家户户有人走出来，打着招呼互相庆贺。 方娃朝她摆了摆手：“林默姐姐不来，那我就走啦？” 林默笑着摆手：“快去吧。” 她的目光再次移向不远处的魔宫。 ……算了。 做点吃的去看看吧。 上次那些豌豆黄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人给宣柏递上去。 林默去重新开业的铺子买了些材料，打算再做些小点心。 等她回到院子，推开院门的一瞬间，宣柏就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宛若一尊雕塑，不知一个人坐了多久。 他抬眼望过来，眼下略显青黑，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师姐……” 他下意识想撒娇，可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声音，不知道已经多久没说话了。 林默该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便只朝他点了点头，走向厨房。 宣柏见她略过自己，立刻站起来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厨房。 林默将茯苓粉与山楂粉、糯米粉混在一起，加水调和成浆。 盛起一勺浆糊倒入锅中，再把锅斜着转一周。 林默坐在灶台前，操控着纯阳火，玄铁锅内自动翻炒着。 宣柏就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看。 “之前那盘的那些豌豆黄，你都吃了？” 宣柏见林默主动问起自己，连忙答道： “吃了！确实有些甜，但是我搭配着茶水吃刚刚好。” 林默心中暗暗叹气。 她第一次做失败了，甜得难以下咽，亏得他还…… “……第二天师姐做得那一盘我还没舍得吃，送去冰窖存着了。” 林默讶异：“你吃便是了，存着做什么？” 宣柏低下头。 “我怕……姐姐不回来了。” “姐姐那天离开，我当真以为姐姐要回修真界去，”宣柏说着说着红了眼眶，“我又没脸见师姐，什么念想也没有……就想留着姐姐做的东西。” “怎么就没脸见我了？”林默早就消气了，听到这话却又颇觉无奈。 -- 第216页 林默刚要说什么，只听门口一阵窸窣。 厨房门口是挂了珠帘的，只见一只木色蝴蝶从珠帘中钻了出来，奔向林默。 林默伸出手，蝴蝶刚好停在她的食指骨节。 “……是清清送来的。”林默低声念叨了一句。 大概是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的。 “师姐果真要走？！” 宣柏以为林清清准备来接人前特意送的信，顿时紧张起来。 林默愣了愣。 就这片刻的愣神让宣柏以为自己戳中了林默的心思，“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不知所措地握紧了手，紧张地看着林默：“师姐，我知道错了。” 他怕林默真的离开，一股脑将憋着的话都倒了出来。 “这三天我一直在想师姐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师姐不高兴，我再也不会了。” “新颁布的法令我已经让斌景全撤除了，斌景的伤我也找桓芮开了新药方，我、我只是觉得……” “我什么都没有。” 宣柏声音越来越低。 他坐了回去，仿佛失去灵魂的空壳，怔怔地坐在那里。 “我有什么能留住师姐的呢？” “我什么都没有。” 林默看着宣柏，心脏不住抽痛。 第一次遇到无力化解的矛盾时，她觉得很挫败。 那宣柏呢？ 他也会。 宣柏也拿出了他全部的感情去爱，去感受，去给与。 但他还是会恐慌，会担心。 为什么？ 林默看向自己手中的木蝴蝶，颤动着翅膀，一如宣柏因不安战栗着的心脏。 因为这次是特殊的。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次她拿出的爱，并不是全部。 她还有林清清。 林默不想让林清清和宣柏见面，就是为了同时照顾到两人的感情。 她以为这样已经够了。 不，还是不够。 宣柏不是林清清，没有经历数百年的离别和相逢，不知道林默的爱有多重。 他也不是崽崽，只需要一段短暂的陪伴，便能慰藉一生。 他更不是林慕蔚，能在有限的生命中获得林默一辈子的陪伴。 宣柏没有得到过全部，看着林默来去自如，他深知自己永远留不住。 “师姐，我只是好怕……” 宣柏深深低着头。 他敏感多疑、善妒偏执。这些他都知道。 从前他没有弱点，能依着自己的心思冷静而正确地做出决策，他不在乎任何人的质疑和评价。 可现在有了师姐。 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议论，却无法忽略师姐对他的看法。 魔界，是他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魔尊之位，是他唯一能称道的事。 只有这个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这就够了吗？ 不，他想做到最好。 也正因此，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恨不得将魔界洗革一新。 自己做的不够，永远不够。 他能给林默的，别人也能给。 “右护法死前说……我还是太善良了。” 林默一直没有说话。 宣柏心如死灰，终于说出压抑在自己心中良久的话。 这也是促使他改变的原因。 他因为一念之差，放走了上任魔尊。 正是因此，才发生这么多事。 让他差点失去了一切，差点错过了师姐。 一切都是因为他太蠢了。 可三天前林默的一番话再一次打醒了他。 他又一次做了蠢事。 “我不知道……师姐，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他神色痛苦，抱着头哽咽着说。 “阿衡。” “到这里来。” 林默朝他伸出手。 宣柏缓缓抬起头，眸中燃起希望的光芒，朝她挪近了一些。 “师姐……” “我们不是圣人。”林默正色道。 “不可能永远不犯错。” “你的善良是优良的品质，坏事发生不是因为你，它总是会发生的。” “严苛起来，难道会比宽容更好吗？难道就不会产生意外吗？” 林默看着宣柏眼下的青黑，又心疼又自责。 “你觉得没有办好这件事，就像我觉得自己没有注意到你的变化一样愧疚。但是我们会责怪彼此吗？” 宣柏连连摇头。 是他骗了师姐，怎么能说师姐没有注意到…… “正是这样。那他们做错的事，你又为什么要归咎到自己头上？” “在遇到我之前，你是骄傲自信的，我不希望我的到来会让你失去这些。” “有问题，我们就一起解决，我会帮你一同成长，难道不比你一个人听那些风言风语自己摸索来得更容易？你说呢？” 宣柏眼中蓄着泪水，有些赧然地移开视线：“我没想过师姐会愿意……” “愿意帮你？”林默笑了，“这是我最该做也最想做的事。”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林默握紧他的手，笑了一下：“和我一开始说的那样。” “永远不会。” 烙好的饼皮薄如纸张，洁白如雪，两张中间夹着红豆桂花馅料，轻轻一压，茯苓夹饼便做好了。 -- 第217页 林默将夹饼切成六块，递给宣柏一块。 宣柏眼眶还是红的，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忙不迭接过茯苓夹饼。 他看了眼剩下的几块，轻咬下唇。 “剩下的……给林清清他们送去吧。” 林默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 林默摇摇头，态度坚决：“不，这些都是你的。” “属于你的，我不会分给别人。” 宣柏抿了抿唇，咬下一口饼，红豆沙和桂花的香气顿时弥漫齿间。 要比他这辈子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一万倍。 作者有话说： 我在你身边，爱意就绝不会分给别人半分。感谢在2022-04-02 23:45:04~2022-04-03 22:0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珂崽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二十六只魔尊 不久后, 魔界各地大妖大魔都接收到了请柬。 请柬上说明，为了感谢他们在上次的助力，魔尊大人准备特意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宴。 一些上次实在出力的妖魔们都意识到这次是一个能被魔尊看见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一些人就不这么觉得了。 比如那只做贼心虚的熊妖。 他收到请柬的时候，正躺在堆满魔晶的山尖上, 敞着肚皮, 大口吞噬着捕捉来的小妖。 下属跪着读完了请柬, 熊妖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神色惊慌。 “他是不是知道了！？” 在他手下的妖们都知道他干的那些事儿，其中不少还参与进去了，无比清楚熊妖一旦出事, 他们绝对逃不掉。 有妖说道：“您别急，他若是有证据也不会等到现在。” “就算他有真言之眸又如何, 只要找不到证据，他就不敢动手。” “您可是这一片的大王，您要是不在, 这一片还不得翻了天。” 常言道, 恶龙不压地头蛇。 熊妖活了上千年，在这一片早成了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让小妖知道，却不怕他们告密的原因。 不仅如此，他还和临界的两边大妖关系极好。 魔尊若想拿他怎么样，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算魔尊有直取上任魔尊之位的能力，也不能随随便便换了熊妖。 除非有足够的证据，让所有人都看到原因，才不会引起骚动。 “说的没错……”熊妖也觉得自己在杞人忧天，重新躺了回去, 哼声道：“就算他有真言之眸, 也拿不出证据来。” “不过……” 熊妖看向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妖：“怎么还没听说修真界有讨伐他的消息传来？” “那只食人花妖到底放出去没有？” “回大王, 早就放出去了，在凡界早该惹起祸端了……”小妖绞尽脑汁思索着，“或许他们正商量着怎么讨伐呢！” 熊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他嗤笑一声：“也就这等蠢人会想出那种计划，什么正当修炼才能成仙？什么与修真界往来互通有无？真是可笑至极！” “魔修妖修就是该以杀长进，才是真的长进！” 小妖在下面哄笑：“大王说得对，修真界的修士就是一群笑话！” “他若敢放，来一个我吃一个！” 没人注意的角落一只木色蝴蝶翩翩飞起，携着翅膀上记录的声音，朝自家主人所在的遥远魔宫飞去。 . 盛宴当天，都城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魔界各个地域的妖魔齐聚于此，热闹非凡。 魔宫亦是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外面摆了数张桌子做流水席，里面则是魔界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熊妖就在其中。 宣柏和林默在大殿主座的八米屏风墙后，一边吃着新做的糕点，一边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都记住了吧？”林默喝了一口茶水顺下口中的食物：“待会儿你别吃，只喝茶就好。” 宣柏点点头：“好。” 林默又道：“到时候他肯定会恼羞成怒，你就直接把他扣下，他若敢不乖乖就范，我当场炼了他！” 宣柏笑：“那岂不是脏了师姐的锅？” 林默怅然：“你的剑和我的锅，总有一个不能幸免。” 熊妖妖力不低，一般的剑恐怕伤不了他。 大殿的众人一一落座，大殿渐渐安静下来。 一个身披黑色大氅，威压慑人的男人从屏风后走出，走到主座前，转向众人。 魔界之主，帝王之气，展露无遗。 众妖魔拱手朝拜，齐声呼喊：“拜见魔尊大人！” 尖利雄厚混杂在一起，各种声音汇成浩大声势，几乎响彻整个都城。 “免礼。” 这一套礼仪是最初一任魔尊跟凡界皇帝那学来的，只是省了跪叩那些繁文缛节。 众人落座，酒席正式开始，各式各样的菜肴由小修端着从侧门鱼贯而入，很快将众人面前的桌子填满了。 “本尊能坐稳今天这个位置，多亏了各位相助，今日特意宴请各位，聊表心意。” “日后魔界的建设，还需诸位的鼎力相助才是。” 魔尊此话一出，众妖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大部分都表了投诚与决心，不少需要魔尊照拂的，好话一个比一个说得溜。 -- 第218页 还有一小部分例如熊妖，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只露出看笑话的表情。 斌景负责在角落记录下这些人。 第二轮上菜，小修将桌子上的菜都扯了下去。 但这次，每桌只上了一盘菜。 熊妖微微眯眼：“魔尊大人甚是大方，拿这样的破烂打发我们。” 盘里只有切成薄片的青白色小炒，还只铺了一个盘底，不知是什么菜。 “这是千年灵植所制成的。” 宣柏没有被激怒，只是淡淡笑着看着他。 好像在说他不识货。 熊妖看了眼菜，又抿了一口酒，没有再说。 两人之间虽没有剑拔弩张，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看到熊妖迟迟不肯动筷子，宣柏轻笑一声：“你，不会是不敢吃吧？” 熊妖修炼千年，恶鬼妖邪不知吃了多少，即便这灵食有毒，也对毒不了他分毫。 熊妖提起筷子往桌面上一对，一筷子就夹起了盘子里所有的菜送入口中，草草嚼了几口便吞入腹中。 他大笑：“魔尊大人不如再给我来几盘？” 宣柏挑了挑眉。 “你不服我？” “……我当然不服。” 众人投来惊诧的目光。 熊妖心中更是一惊。 他怎么会说出心里话！？ 宣柏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紧接着追问：“前年发生的食人事件，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 熊妖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面露慌张。 怎么回事！ 身旁素来与他交好的两只大妖见他竟然当众承认，转了转眼珠，不动声色地往旁挪远了些。 “好，你既然敢承认，看来是有赴死的决心了。” 宣柏勾唇笑道：“那不如直接说出事实？也免得我再查了。” “说就说！你当我怕你？” 熊妖目眦尽裂，却颤抖着放下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事情前后都阐述得清清楚楚。 顺便还吐槽了这些年对宣柏的不满和嘲讽，以及对他一系列计划的鄙夷。 众人只是听着，便觉心惊胆战。 他怎么敢…… 熊妖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他好像被抽空了力气，愣怔地瘫坐在了地上，双目空洞。 完了……什么都完了。 众人齐齐望向魔尊，后者却只是无奈地挑了挑眉，轻描淡写撂下一句话：“依法处置吧。” 既然你看不起我颁布的法令，我就让你栽在上面，亲身体会一下触犯法令的乐趣。 斌景早在一旁等候多时了，他走到熊妖面前，拿出捆妖索。 出乎意料的是，熊妖竟然没有反抗。 熊妖被押了下去，宴席照常进行，可谁都吃不出来了滋味。 每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到面前的这盘菜上。 熊妖的失言，想必就是因为这盘菜。 这次被拖下去，熊妖必然凶多吉少了。 他们表面自然是奉承追随魔尊的，可总要有些私心。 在魔尊的眼皮底下，他们又只能颤颤巍巍地拿起筷子。 尤其是原来熊妖身边的两只大妖，动作缓慢，用尽毕生演技拖延时间。 “撤了吧。” 魔尊突然开口。 众人抬头望向主座上的男人。 这一刻，他好像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他大手一挥，小修们重新进入大殿，撤掉了众人面前的菜。 杀一儆百，他做得恰到好处。 宴席结束，宣柏回到后殿。 林默站在门口，笑着迎接他：“成了？” 解决了一大隐患，宣柏心情极好，又一眼瞧见门口的林默，更加雀跃欢喜。 他若是有尾巴，早该翘上了天。 “师姐！” 宣柏哪还有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魔尊模样，这个时候他恨不得像林清清一样，能扑进师姐怀里撒娇。 “成了。”宣柏笑眯眯道。 “多亏了师姐的主意。” 用寒紫沙藤的真言功能，让熊妖自己当众说出实话。 林默笑道；“他不是不愿意与修真界互通有无吗？” 如果他耳朵利索，与修真界有往来，就早该知道寒紫沙藤被研究出了新功能，是三界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种能使人真言的植物。 “他是不是说得很难听。” 两人进殿，桌案上摞着整整齐齐的公务，是林默刚摆好的。 宣柏摇头：“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听进去，师姐不用担心。” “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宣柏重重地点了下头，“除了师姐的话，谁说的我都不听！” 林默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 宣柏一愣：“什么？” “我今天收到的消息。” 林默拉着宣柏坐下。 “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筹备宴席，我便自作主张跟那八名修士联系了。” “我思来想去，撕破脸总没有借力来得好。” “所以，我借他们和所在门派的影响，让他们将那日的事实重新公之于众。” 当然，这么做是有前提的。 上次他们带着两只小妖回魔界的时候，唐宁也一同回来了。 唐宁这次没有悄无声息，而是带着“魔尊亲自去凡界，只为捉回危害人间的小妖”的消息，大张旗鼓地回了无念剑派。 -- 第219页 唐宁在修真界的付出、为修真界带来的利益，让她的地位和影响力都到达了一个普通修士难以触及的程度。 和虚伪的纯阳子比起来，唐宁才是所有修士眼中真正的正派。 她偶尔会回无念剑派开坛论道，前来借听的修士要占满周围几座山。 她的话在众修士耳中无异于难得的金玉良言。 这次唐宁为魔尊发言，确实引起了不少轰动。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林默与那些修士做的交易。 他们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丑事被扒出来，尤其在唐宁为魔界说话后，魔界和修真界的关系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变。 他们若是反咬一口，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获得大家坚定的信任。 好在他们不是坚定的反抗魔界主义者。 相比于撕破脸，名誉尽损又要拼个你死我活，他们觉得还是按照林默的安排比较好。 稍稍修饰一下事实，遮盖住是他们是罪魁祸首的事实，将魔尊打败巨兽的场面提到最关键的位置。 毕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师姐竟然一个人做了这么多……” “我还担心自己管太多了呢。”林默笑道。 “怎么会！” 宣柏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之前犯了什么傻，怎么会总觉得师姐心里没有他呢？ “还有一件事。” 林默走向窗子，宣柏好奇地跟在她身后。 林默打开窗户，一只冰蓝色的毛茸茸窜了进来，“喵”地一声直直扑向宣柏。 第110章 、二十七只魔尊 大猫把宣柏扑倒在地, 低下头在宣柏脸上使劲地蹭着，一边蹭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撒娇声。 过了一会儿，大猫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它眨眨眼，看清了脑袋下面一脸“你死定了”的宣柏, 又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林默。 ……它默默撤到了林默身后。 “喵。” 它错了。 宣柏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拿掉粘在头发上和脸上的猫猫, 露出一个危险的笑：“我还没吃过猫肉呢，师姐。” 林默好笑地隔开一人一猫：“它扑错人了。” “那也不行。” “师姐不像我皮糙肉厚的，被扑到地上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宣柏瞪了大猫一眼：“你要是再敢这么闹……” 林默连忙略过这个话题。 “它是清清派来接我们过去的。” “如今有几大门派想跟你洽淡一下日后两界间规划和发展, 特意让林清清带话，请你过去呢。” 有了进展, 宣柏自然是很高兴的。 尤其还是在师姐的帮助下。 只是…… 宣柏转过身，重新面对着大猫，有些别扭：“它一开始不是跟着我们的吗？怎么……” “怎么被林清清使唤来使唤去的？” 宣柏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这些日子, 师姐总是告诉他, 有事不要憋在心里。 问得多直白，师姐都不会生气。 宣柏本来只想把这份小小的没来由的不满憋在心里, 可想到林默这些天的嘱咐，他还是说了出来。 林默听到他终于直面内心的真实感情，还能毫不隐瞒地跟她说起，只觉欣慰极了，没有半点不高兴。 她有些揶揄地笑着：“你不是不喜欢它吗？你不收留它，它就只能待在那边了。” “我……”宣柏想辩驳，却发现自从自己回来后还真没关心过大猫到底在哪儿。 “……那也不行。”宣柏移开视线，小声反驳着, “魔宫这么大, 总归足够养它的。” 大猫毕竟是跟自己和师姐一开始生活过一段时间的, 看到它，宣柏就能回想起那段日子。 至于他到底喜不喜欢这只大猫嘛…… 如果他真的讨厌，早就把它杀了一百遍了。 . 宣柏与林默抵达修真界，两人再次回到丹霞宗的小院子。 宣柏与各大门派长老、掌门见过面后，接下来日子宣柏便一直奔波在各大门派之间。 为了魔界与修真界的往来，他一遍遍地保证，用实际行动和在魔界的工作成果告诉大家——他是认真的。 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当第一批修士由魔尊带领着前往魔界，又返回到修真界后，不由对宣柏的治理成果感到深深的敬佩。 魔界混乱了那么多年，不是因为没有能够治理的人才，而是因为没有人愿意付出自己的修炼时间和精力为别人着想，为整个修真界着想。 即使有，他们也没那个实力坐到魔尊的位置上。 这也是修真界的修士、以及魔界的大妖们觉得魔界的秩序永远不可能跟修真界在同一水平的原因之一。 但这次，修士们真的震惊了。 所有人都认为，两界将会永远割裂着。 魔界的妖魔们画地为牢，固步自封，坐井观天地以为魔界是三界至高，不屑于与“那群修士”为伍。 但实际上，动荡不安的魔界根本不具备正常发展的条件。 修真界在进步，凡界在进步，只有魔界在原地踏步。 如果不是事业心极强的宣柏出现，魔界还会维持这个状态。 不知何时会因为下一个人才的出现或因起内讧自相残杀而结束。 -- 第220页 在宣柏到处奔波的时候，林默则一直在重新熟悉炼丹。 现在的林默就像做作业的学生突然没了搜题软件，做起来手忙脚乱漏洞百出。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不过她对曾经炼过的丹药和炼丹技巧还是有印象的。 这次她有意收集了一些在凡界常见的药草，并试着用它们代替之前药方中药性相同的灵草。 大部分失败了，但也有几个成功的。 林默试着把凡界最基础的几大疾病都研制出一种或几种丹药，这样就算以后去了非修仙的小世界，也能应对可能出现的问题。 这一研究就是近百年。 她虽寿元足够，但也不想就此止步，毕竟宣柏林清清他们还不能这么快地得道成仙，她就要一直陪下去。 但她发现，自己重新拾起炼丹后，竟可以借此修炼。 只是速度要缓慢一些，却也是真切在进长的。 林默在魔界和修真界之间来回辗转，每隔一年便换一个地方住。 宣柏没有异议，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林清清更没有二话，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离别，能见到林默她便已经十分感激了。 如今林默回来了，林清清和桓芮他们也依旧保持着往年的惯例，过年的时候一定会回到丹霞宗。 每年这个特殊的日子，也是宣柏唯一愿意与林清清同时出现在林默身边的日子。 这一天他可以试着放下成见和妒忌，心平气和地融入进去，成为“家庭”中的一员。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林默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就算这么多孩子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冷落任何一个，偏心任何一个。 只是他还没放下罢了。 一年一年飞逝如流水，林默研制出了十多种只用凡界药草便能制成药效良好的丹药配方，在她研制出十五种的同时，也迎来了她的雷劫。 纯阳子的身体本是结丹期的修为，而她“涅槃”重生后，修为掉到了筑基期。 如今她就要再次冲击结丹。 她本想离开丹霞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却被林清清拦下。 林清清说前院便是最好的迎接雷劫的地方。 在林默上次“去世”后，林清清和桓芮、江离舟经常回到这个小院子，有一次林清清在院里修炼，突然顿悟，紧接着便要进阶。 事发突然，按照她的计划本该在三年后的进阶倏然提前，林清清只能就地打坐，忐忑不安地迎接雷劫。 正常情况下，雷劫会因为修为的不断上升，威力不断增强。 她怕雷劫会劈坏这个小院子，又不能挪动。 而令她惊喜又庆幸的是，雷劫竟还没上一次来得厉害。 她安安全全进阶成功，接下来她让桓芮和江离舟也各自试了一次。 结果都出乎意料地一致。 这个院子果真有帮助抵御雷劫的作用。 林清清抿了抿唇：“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是姐姐在天之灵保护着我们。” “所以，姐姐你也试试吧。” “我们也会给你准备最好的抵御雷劫的法器。” 严格来说，这是林默第一次遭遇雷劫，不仅是经历过雷劫的林清清和桓芮，连作为魔修的宣柏也格外紧张。 宣柏听说过很多修士都因此灰飞烟灭，更加不安。 反倒林默这个马上要渡劫的人最平静，还安慰起他们来。 那么多苦她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更何况她现在的道心坚定无比——她一定要陪着林清清和宣柏他们走下去，伴着他们在光明大道上一路前行，她会守护他们，清除路上的阻碍，看着他们飞升成仙。 林默最后选择听从了林清清的安排，留在了院子里。 几人找来所能找到的一切抵御雷劫的法器，给小院里里外外裹了个遍。 林默丝毫不怀疑，若是雷劫能代替承受，他们早就冲上来替林默扛劫了。 林默已经准备好突破进阶。 所有人都离开了院子，前往玉蕴真人所在的隔壁峰。 林默盘膝而坐在前院的草坪中央，抬头望了眼天，又缓缓低下头，静心入境。 远处天边飘来滚滚乌云，伴着骇人的轰隆声，好像天道的怒吼。 玉蕴真人站在山上，望着对面山的小院，身后是翘首以盼的几人。 “我突然觉得……姐姐不受这场雷劫也是可以的。”林清清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上，一动不动。 眼眸流露些许悔意。 “安心，清清。林默之前筑基也是一个人过来的虽然已经过去千年，但最基础的本能她总归不会忘。” 林清清没有直接回答。 玉蕴真人不知道，但她知道。 她从姐姐的言语中、别人的看法中，了解到一个事实——姐姐是在与自己重逢之后才真正地活着的。 像她遇见姐姐一样。 林清清很确定，这是林默第一次真正渡劫。 虽然姐姐看起来很平静，但她心底一定是不安的。 “不如让师姐直接堕魔，跟我一样做魔修，就不必遭受雷劫了。”宣柏沉吟道。 林清清瞥他一眼：“魔修若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也就不会有人死在堕魔的过程中了。” 成为魔修有两种方式——一种天生与魔气适配，这种人也没办法成为修仙者。 -- 第221页 另一种则要通过沾染魔气。 而普通修士一旦沾染了魔气，要么与林清清之前差点成为的那样发狂杀人，要么进入堕魔阶段。 而进入了堕魔阶段也要分为两种可能——一种在过程中承受不住，粉身碎骨，这要占大部分。 只有极小部分才能像宣柏这样，成为真正的魔修。 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林清清不是没想过，可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就被压下了。 宣柏也知道这条路的危险性，他也不过是一时慌了神。 这些年他在林默面前习惯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毕竟他私心觉得，林默成为魔修就会有更多时间待在魔界，留在他的身边。 乌沉沉的云团停留在山顶，一阵阵闷响和轰隆，林默感觉到危险和威压从头顶不断压下、靠近。 一道照亮天空的闪电从云中劈下，直直冲向小院中盘坐在地的林默。 闭着眼的林默没有看见，但对面山上的众人看得一干二净。 只见雷电直直落下，穿过层层法器，毫无滞涩地劈进院子。 对面山上的众人睁大了眼，林清清几乎第一时间飞了过去。 却也阻止不了接下来的八道雷残影一般接连劈了下去。 …… 林默觉得不对劲。 有点麻木，全身都动不了。 这是渡劫后遗症吗？ 她睁开眼睛，居然看见了熟悉的…… 虚空。 ……什么意思？她被雷劈死了吗！？？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一更，贴贴宝贝们~下一个小世界即将到来哦~感谢在2022-04-03 23:32:59~2022-04-04 23:2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头 5瓶；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二十八只魔尊 “没有, 是假死。这是我们系统中心升级后研究出来的新方案。” 林默一惊：“谁在说话？” “……” 那道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再次出现熟悉的客服音：“亲亲，这个声音能认出来吗？” ……是智能系统。 林默稍稍安下心，又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 头疼不已：“怎么回事？” “我怎么就假死了？什么又是新方案？” 平常她都是完成任务后自然死亡才回来的, 这回怎么…… 是的, 被雷劈了。 那也不就挨劈了几下嘛！她哪有那么脆弱！ 连筑基期到结丹期的雷劫都承受不了，她以后还怎么修炼下去啊！ “是这样的，亲亲。” “我们新方案研发成果后正在寻找试验员, 鉴于您一直以来任务完成质量良好，又碰巧遇到这种情况, 我们就没有经过您的同意……” “等等、”林默一脸无语，“你把我当小白鼠？” “亲亲，是试验员呢。” 林默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你说的‘这种情况’又是什么？” “因为检测到您将在这个世界停留过长时间, 很适合我们的新方案投入试验。” 系统见她没有再次打断, 继续播报道：“我们的新方案就是将虚空融入小世界中的本体，您可以在漫长生命中选择进行下一关的挑战。” “挑战成功后, 可以对本体进行一定的相关奖励，比如亲亲现在的身体，我们可以进行修为奖励。” 林默这次是真的感兴趣了。 最近困扰她的就是修为增进缓慢这件事，她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在上面，有时候甚至没办法陪伴宣柏和林清清他们。 可为了长久的陪伴，林默不能停，只能选择努力修进。 然而这样下去，就是用时间换时间。 这种陪伴还叫陪伴吗？ 林默很苦恼, 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毕竟她也不想轻易死去, 再次留给他们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现在，系统似乎给了她一个新选择。 能陪伴林清清和宣柏他们，还能随意走动，这可比无声无息的虚空吸引人多了。 林默有点心动，继续问：“我以什么形式进行闯关？” “您在本世界可以通过闭关，进行到下一个小世界中，不过友情提醒，您在另一个小世界度过的时间将同步于本世界。” “这样……” 林默思索着。 “那修为奖励能达到什么程度？” “如果我在下一个世界度过了八十年，奖励却还没我修炼八十年来得合适，我不是要亏死？” 系统斩钉截铁道：“您放心，我们肯定给到您最满意的程度！” “而且由于您参加新方案的试验，在您全部完成后，我们除了将您送回原世界，还会送上通关礼包。” 林默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么长时间，除了一开始把她突然拉进来稀里糊涂地塞给她任务，系统确实没有骗过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对她不好的事。 不过，这么轻易放过系统，显然不是她性格。 “你刚才也说了，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当小白鼠，这合理吗？” “嗯……QAQ”面前蹦出个表情，“亲亲想要什么补偿呢？” 林默摸着下巴考虑着，系统突然提议：“我可以向系统中心申请一个预知器。” -- 第222页 林默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能提前预知下一个世界的背景，并有一天时间做准备。” 林默循循善诱：“那下一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呢？反正都差不多，为什么不能一并告诉我呢？” “……QAQ” “好吧，就算这个不行，那金手指呢？这个总得告诉我吧？你们可知道我每次到一个新的小世界都有多么不安，这样的我还怎么带给他们爱和感动呢？” 林默语重心长： “不知道你们系统中心有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情绪是给孩子最好的礼物》这本书，如果你学过，就会知道我的情绪会对任务产生很大影响。” 系统：“……” “QAQ亲亲，我们检索过了，没有发现这本书。” 林默：没有就对了，我还没写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还有的是级要升呢。”林默做长者叹息状。 “那……那我再向中心申请一个升级版预知器吧。” 系统弱弱道。 “升级版的可以预知下一个世界的金手指和副作用。” 它似乎担心林默觉得不够，连忙补充：“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最高规格的补偿了QAQ！” 林默挑眉，故作失望叹了声气：“那好吧。” 希望他们最后的通关大礼包能丰富一点。 见林默没有继续为难，系统松了口气，声音重新变得欢快。 “友情提示，本次任务虽已完成，但因虚空加入世界，无法进行判定任务成果。” “最终结果将在宣柏飞升后公布。” 林默心中满是期待。 她就知道！ 阿衡果然能飞升！ “系统已经自动选定了虚空承接地点以及预知器载体。” 林默：“哪里？” “承接地点：无涯峰003号洞府，预知器已融入：玄铁锅。温馨提醒，预知器一旦开启将在一日后不论地点状态强行闭关。” “请宿主早日前往。” 这句话回荡在林默耳边，渐渐消散开，又被另一个声音取代。 “姐姐……” 林清清泣不成声握着她的手，林默能感觉到一滴眼泪滴到自己手上，又被很快擦去。 “我们再也不让您修炼了，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都怪我。” 宣柏突兀开口，声音却哽咽。 “我若不贪恋师姐长久地陪着我，也不会希望师姐进阶，师姐也就不会整日扑在修炼上。” 林清清闻言，哭得更厉害，一边抽噎一边哭喊：“我、我也是，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想待多久都是好的，都怪我太贪心。” 桓芮和江离舟也满脸悲戚，他们经历那么多雷劫都毫发无损，怎么偏偏在他们心里比自己强千百倍的林默却会…… 玉蕴真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床上毫无声息的林默。 对她来说，这个徒弟也是才失而复得不久啊…… 玉蕴真人上次这么心痛是林默上次离世。 她也有错。 明知道林默大抵就不适合修炼，何故偏要逼她呢…… “姐姐，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们绝不让你修炼了……” “咳……” 林默终于睁开眼睛，看着满屋的人，轻叹道：“不让我修炼可不行。” 众人欣喜若狂地围了上来。 林默很快坐了起来，接过他们递上来的水一饮而尽。 林默露出一个笑容，下了床，又张开手臂转了一圈：“不用担心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姐姐……”桓芮呆了一瞬，“您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说什么呢！”林清清狠狠掐了桓芮一把，又扑到林默怀中。 她贴着林默的肩膀，娇声道：“姐姐快要吓死我了！”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流下泪水。 “姐姐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们好担心姐姐。” 林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望向宣柏。 宣柏紧握着拳头，眼中充盈着泪水，无声诉说着激动和担忧。 “阿衡，你来。” 林默重新坐到床上，几人围在她身边。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刚才的雷劫，是有人在传唤我，他们需要我去替他们完成一些任务。” “任务分成几个部分，每完成一部分他们就会助我增进一部分修为。” “有这样的好事！？”桓芮惊喜道。 玉蕴真人则看得更多更远，她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皱了皱眉问：“任务有危险吧？” 林默看向玉蕴真人，点了点头。 林清清和宣柏刚刚松懈的表情再次凝重起来。 “危险嘛……倒也不是很危险，不过可能会花很长时间。” 宣柏沉声问：“多长时间？” 林默抬起头：“我会以闭关形式做任务，每次大概要几十上百年。” 林清清松了口气，抿嘴笑道：“这可比之前短多了。” 他们之前可是有上千年没见过林默了。 如今林默不会离开，他们能一直见到林默，已经很满足了。 宣柏继续问：“那增进的修为可值得师姐冒险？” 林默笑。 果然该考虑到的宣柏也一样没落下。 -- 第223页 “值得。” “而且我可以决定何时去执行任务，其余时间，我能好好陪着你们。” 林清清和宣柏既开心又难过。 林默终于能有时间和他们相处了，可在他们眼里，林默是因为陪伴他们才接下了那些任务，选择了一种更冒险的方法增进修为。 玉蕴真人舒气：“我倒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 林默这些年的修炼进度她都看在眼里，林默确确实实不是个有很大天赋的修真者，虽不会停滞不前，甚至要比一些修士厉害些，但远跟不上林清清等人修炼的速度。 林默必须花费更多时间在闭关修炼上，才能勉强跟上一众弟弟妹妹们的脚步。 之前林默还在的时候，专注炼丹，玉蕴真人便以为是这个原因林默才没有增进修为。 但现在看来…… 上天为她打开一扇窗，也关了一扇门。 而且推翻重来的林默之前的那扇窗也被关了，不过还好，新的窗子已经出现。 ——林默与众不同的修炼方式。 玉蕴真人已经习惯了林默经常带给她的惊喜。 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她第一个觉得这个方法很可行。 林清清和宣柏他们也知道，这是林默能选择的最好的路。 林默见他们都同意了，站起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好了，现在我要找闭关洞府了。” 林清清忙问：“姐姐不在这儿吗？” 林默摇头：“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地方，叫……无涯峰三号洞府。” …… 半日之后，他们找到了“无涯峰003号洞府”。 林默跟几人一同望着她和阿衡一开始暂居过的洞府：…… 位于树木丛生的山下，百年前清理过的门口已经再次生满杂草。洞府里面则空荡荡得好像被洗劫过。 林默喃喃道：“之前还感觉没什么，现在看来……” 怎么就格外凄凉？ 洞府太小，一下挤不进这么多人，林默便先进去看了一眼。 依旧掐了个清洁咒，府内很快焕然一新。 林默又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没敢乱动，怕一不小心触发了什么。 林默出来后，林清清和桓芮也进去走了一圈，很快一脸复杂地出来。 “姐姐……”林清清不忍。 “太艰苦了。”桓芮感叹。 林默对这些不甚在意，但林清清他们忍不了。 尤其听说宣柏跟林默在这儿待过之后，林清清更加觉得不可理喻：“你居然让姐姐住这里？！” 宣柏也有点后悔。 那时候分裂的他太愚蠢了，也不知道往身上揣点灵石。 “师姐，这里就交给我吧。”宣柏说道，“重新修缮一下会好得多。” “不行，洞府里面不能动。” 林默摇摇头，她不知道承接了虚空的洞府是否有什么异样，又会不会格外脆弱。 万一碰坏就糟了。 宣柏与林清清对视一眼：“那……把外面收拾一下呢？这个可以吗？” “这个应该可以，那就交给你们了。”林默道。 两人松了口气，可算能做点事了。 他们准备将无涯峰附近收拾出来，林默便不在那边碍事。 宣柏派了手下人去，江离舟也派了门下弟子去收拾，林默只负责专心于工作前的吃喝玩乐就好了。 准确来说，是陪着宣柏和林清清吃喝玩乐。 宣柏在无涯峰打理时，林默就跟着林清清四处游玩，有时候看到有趣的东西还会带回来给宣柏。 林清清带她去了很多地方，清清介绍风景的样子十分熟稔，引起了林默的注意。 然后林清清告诉她，在她离开的这些年，林清清和桓芮、江离舟走了很多地方。 每年回到院子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围坐一团，将林默的位置留出来。 他们会聊起这一年走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遇见的人。 就好像林默还在时那样。 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 他们聊天时总是会忍不住看向那个空位。 想着，如果她还在就好了。 “所以我带姐姐到的这些地方，都是我们曾经来过的。” 两人站在山巅，俯瞰群山。 林清清看着身边的林默笑着，却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我真的很开心能带姐姐来。” “我也很开心。” 林默握住清清的手：“我能陪着你。” 接下来无涯峰的工作由林清清负责的时候，宣柏带着林默回了魔界。 林默不希望他因为自己放下公务带自己到处游山玩水，公务这东西，只会越积累越多，最后积压在一起处理起来会非常累。 她也知道宣柏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就算每天带着自己到处跑，心里也总是放不下的。 于是林默便让宣柏正常工作生活，她每天都会前往魔宫。 宣柏批公文，她就在一旁研墨，然后每天变着花样给宣柏做好吃的。 对于宣柏来说，这样一室之间的温馨生活才是他最向往的。 . 一年后，林默被两人重新带到了无涯峰，目怔口呆地看着几乎认不出来的山和洞府。 若不是她吩咐了不能动洞府，如今的洞府还是一样的狭小，她差点以为走错了山头。 -- 第224页 从前无涯峰树木虽茂密却很杂乱，如今被修剪整齐，像皇家园林一样赏心悦目。 上面还有几处旁的洞府，如今也一并被修缮过，崭新如初。 林默问：“上面那些洞府的人都同意了吗？” 宣柏和林清清对视一眼，笑道：“同意了。” “我们已经把整个山买下来了。” 林默：！？ 林默：…… 是了，她知道自家崽们很有钱，就是没想到还能这样。 林默倒也不担心他们乱花钱，人家能花也能挣钱嘛。 “方圆几十里我们也买了下来，派人每日来回巡逻，保证不会有人打扰到姐姐。” 宣柏补充道：“师姐去做任务，不知危险与否。我们便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证师姐的安全。” “我们把上面几个洞府重装了一遍，这样一来，姐姐可以放心闭关，我们轮流来守着姐姐。”林清清眨了眨眼。 林默放弃了劝他们不要留在这儿的想法，她两眼一合闭了关，他们肯定还会来的。 “我只有一点要求，”林默严肃道，“你们不能耽搁自己的事。” 好在无涯峰处于修真界，离魔界却也不远，宣柏和林清清来去都自如。 林默先进去走了一圈，依次触摸着从外厅到内室的墙壁，没有反应。 最后只剩下地上的蒲团。 林默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它了，坐在上面，拿出玄铁锅摆在一旁，轻轻一点。 【嘀——预知器已开启】 【下一关背景：古代】 【下一关金手指：主动技能——“我说的都对”】 【副作用：用后三个时辰内无法开口说话。】 林默：“……” 从前的金手指名称都很浅显易懂，怎么她用个预知器，还得自行中译中解释名词？ ……这似乎是个语言功能类的金手指。 难道代表下一个世界的崽比较叛逆？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她知道了背景。 36小时的倒计时正式开始。 她当即离开，转身去收集药方和丹药配方。 当然，这些是带不走的，只能靠林默使出毕生的记忆力，能背多少背下来多少。 一天一夜后，林默准时来到洞府前。 “这段时间姐姐一直陪着我们，也该忙些自己的事了。” 林清清虽这样说着，手里还紧紧拉着林默的手不肯放开。 林默摸了摸她的头，望向一旁同样流露不舍的宣柏：“你们若是不想现在分开，我就再陪你们一段时间。” 林清清想了想，放开手，摇头道：“还是算了。” “我们不知道姐姐此去要闭关多久，百年内倒还好，若是耗个上百年，那姐姐的寿元可就不太够了。” 为了长远考虑，他们忍一忍也没什么的。 林默知他们一向懂事，笑了笑，朝两人张开手臂。 两人依次与林默拥抱告别，依依不舍地目送林默走进洞府。 两人互看一眼，似乎也没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你守，还是我守？” 林清清不让步：“……” 宣柏面不改色：“……” 两人不约而同转身走向自己的洞府。 一起守。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世界：我女儿是残疾公主（古代） #女儿身残志坚，谪仙面孔蛇蝎心肠，而我是恋爱脑皇后# 女儿会走女强线！感谢在2022-04-04 23:23:38~2022-04-05 23: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南方有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一只公主 “娘娘怎么还不起？这都已经巳时了？”一道年纪三四十多岁的女声出现在门前。 “回严姑姑, 昨晚娘娘去请陛下，回来后便神色郁郁。奴婢想着，许是昨晚哭得伤心了，今日睡得久一些也不要紧……” “你倒是不要紧！”女人压低了音量, 厉声训斥。 “娘娘平日都是卯时便起了, 何时睡到这个时候？就算再难过……” 那姑娘的声音透着委屈：“娘娘最近作息是有些不寻常的……” “住嘴！” “……罢了, ”女人压下怒火，“敲过门没有？” “回姑姑，每隔一个时辰便敲一次……” 严姑姑再次冒出火来：“敲过这么多次都不行, 谁给你的胆子敢不叫我！？” 她一把推开门前的宫女，不轻不重地叩了几下门。 里面毫无回应, 她推门的手都有些颤抖。 “皇后娘娘……” 一进门，严姑姑便看见地上散落的红色药丸，顺着散开的药丸看过去, 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不知在榻边的地上倒了多久。 严姑姑在宫中做了三十年宫女, 二十多年的女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只见她扑到榻边的踏板上, 手脚并用地支起身子，将手伸向床上躺着的面无血色，惨白得好像纸人的皇后。 皇后轻轻合着眼，一只手耷拉在窗边，一只手抚在胸口，胸膛没有半点起伏。 跟着进门的一列宫女，看到这幅场景，不约而同地软了手脚, 屏住呼吸。 刚刚被严姑姑训斥的宫女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 第225页 完了。 皇后娘娘死了。 她也得跟着陪葬！ “姑姑恕罪……不、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奴婢真的不是……” 那宫女口中喃喃念叨着,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只化作呜咽的哭声。 “住口！” 严姑姑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回过身，一边三两步走到那名宫女面前，一边挽起右臂袖子，左右开弓扇了她两个耳光，把她打得彻底清醒了。 “皇后娘娘还好好的，你在这儿哭丧呢！？” 严姑姑狠狠踢了她一脚，“拉下去，关到偏殿，好好教教她规矩！” 宫女双目无神地被几个手脚利落的太监宫女拖走。 严姑姑目光凌厉地扫视一周：“今天的事，谁若是敢说出去，可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一列宫女纷纷作鹌鹑样低着头，浑身颤栗。 她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在皇后娘娘开始跟皇帝一起服用那些“仙丹”的时候。 皇帝今年五十四岁，在位十九年，毫无政绩，偏贪女色。 渐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后，皇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然而这个时候再调理早就来不及了。 他开始寄希望于“仙丹”。 三年前，不知从哪冒出了一号人，自称仙人，妙手回春，精通炼丹与仙术。 其所炼“仙丹”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这人被请进了皇宫，皇帝把他供了起来，专门修筑了一栋“通天阁”来供奉他。 这通天阁高近百丈，远远望去高耸入云，直通天上。 皇帝每个月都会去求丹，以保身体康健。 皇后娘娘是皇帝的忠实追随者，一开始也的确觉着不靠谱，但见皇帝身体确实渐渐好了起来，她也动了心思。 从一年前开始，她也跟着皇帝每个月上一次通天阁，从仙人哪里获取变年轻的仙丹，请回来后像宝贝一样供奉着，一日一粒，丝毫不间断。 皇后每每服用完都会问身边的宫人，她可有变美。 身边宫人哪敢不夸赞，个个儿都说娘娘要比从前美上几分。 可她哪里是美了，只不过皮肤一日赛过一日雪白，如今的肤色，要比那雪还白上几分，只叫惨白。 她们在旁服侍的时刻担心皇后娘娘某一瞬就会倒下——因为她的肌肤当真没有半点血色，就连原本清晰可见的青色脉络都变淡了。 当然，她们也不是所有人都依着皇后说的。 唯一真心替皇后娘娘着想，服侍过一代太后、两代皇后的严姑姑在上个月直言进谏，说出了皇后如今的模样并不好看，恳求皇后停止服用“仙丹”。 结果皇后冷下脸，把严姑姑送去慎刑司，以大不敬的罪名打了五十大板。 要知道，年轻力壮的太监都未必能在慎刑司撑下来五十大板。 严姑姑从皇后入宫伺候她到现在，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人人都说，皇后娘娘此举可是真真叫人凉透了心。 但好在这么多年，严姑姑在宫中积攒了不少人脉，放了不少恩情，慎刑司中也有认识的人。 可即便如此，严姑姑还是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月有余。 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坡了左脚。 皇后这边呢？ 严姑姑不在身边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严姑姑的重要性，在严姑姑能走动后，她便第一时间把人调回了身边伺候。 似乎也觉着自己之前的行径实在过分，便只让严姑姑每日过了晌午再来伺候。 但严姑姑每天依旧早起早来。 只今天难得例外。 她今早上起来，见阴云绵绵，便知今日左腿定然会疼，于是想着稍作休息。 就是这一眼没看到，皇后娘娘差点…… 严姑姑先遣宫人去太医署请皇后娘娘的亲信周太医，回过身来，开始敲打屋内的宫人，让他们捂死了嘴，不能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 不然丢的是皇后娘娘的脸，掉的是她们的脑袋。 她做完这些，转过身看向床上的皇后。 “……娘娘！” 林默已经睁开了眼，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回忆起剧情来。 她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穿到了哪本书里。 她穿成的皇后在这本书里是个小角色，死在了她穿过来的今天。 但这本书的主角——当今的皇长孙却在她笔下活了几百万字之久。 这本书便是《河山》，这是林默所写过最长的一本书，后来更是成为她的封神之作。 也正是林默在这本书上耗费的精力，才能让她在短时间内从区区“严姑姑”和“皇后”两个称呼便认出自己的身份来。 《河山》这本书写的是皇长孙萧瑜从五岁丧父后，被大长公主萧兰宛和摄政王萧兰哲扶持上了皇位，自此，萧兰宛垂帘听政，萧兰哲把持朝纲。 中间历经十年，最后十五岁的萧瑜除掉两人，终成千古一帝。 如果故事只有这么简单，也不可能这般卖座。 最吸睛的还要数林默将书中人物形象描写得栩栩如生，丰满而立体。 比如萧兰宛。 萧兰宛十二岁那年因其母，也就是林默如今身份的皇后疏忽，从假山上摔了下去，致使小腿瘫痪。 萧兰宛身体不便，却挡不住她胸有丘壑，腹有乾坤。 -- 第226页 她是个真真正正天底下数一数二有治国之才的人。 在与侄儿萧瑜的十多年相处中，她虽垂帘听政，万人之上，对萧瑜却是倾囊相授。 她毫无保留地教授萧瑜治国之道、安民之政，更在死后留下一本《治国纲要》，流传千古，深为后世赞扬。 可即便如此，她的名声却极为难听。 她与萧兰哲合谋用计杀了萧瑜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又篡改圣旨设计本该继位的明王逼宫，趁机斩草除根，最后只能让萧瑜继位。 后来与萧兰哲掌政的过程中，她治下可谓峻法严刑。 苛政之下，稍有不慎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直到后来萧瑜掌权，才让情况慢慢变好。 但正是萧兰宛有血有肉的形象，才让她无比生动。 以致于萧兰宛退场时，许多书粉都哭得死去活来，替她不值—— 若是萧兰宛有人撑腰、若是她未曾残疾、若是她不在乎那些眼光…… 那皇帝之位必然属于萧兰宛。 林默望向一旁神色难掩激动的严姑姑，伸出手，借着她的力坐了起来。 现在林默来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娘娘，周太医来了，让他帮您瞧瞧吧？” 严姑姑轻声开口，生怕惊扰到她。 林默点点头。 她能感觉到，这副身子差得不行，要比上上个世界还是绪玉公主时的那具身体还要差得多。 皇后跟皇帝都被那通天阁上的骗子唬住了，成天服用一些莫名其妙的丹药，尤其是皇后服用的“仙丹”里面含有大量朱砂，每天食用的量虽不致死，可累积起来却是要命的。 好在她背下来的方子里有调理身子、排出毒素的配方， 待会儿她就让这位周太医按照她的方子抓药。 林默的父亲是当今丞相，手底下不少人脉。 周太医就是依附林家的人之一。 周太医看见林默的神色，便觉不好，把脉过程中神色越发严肃。 把脉完毕，周太医站起身，纳头便拜：“皇后娘娘，恕臣直言，您这丹药当真不能再吃了！” 他的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地上铺着短绒布，门外八月酷暑，他额上却岑岑冷汗。 周太医与那一旁站着的严姑姑是老熟人，自然知道这个月她都经历了什么。 他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从前，他绝对不敢说出这话。 可皇后娘娘现在的脉象，随时都要随风去了，若是皇后倒下，他这一直以来依附皇后的人在宫中又如何立足？ 他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最后再劝一劝皇后。 其实就算皇后就此停药，也挽回不来了。 但……能撑一天是一天，他还想多给家里挣些银子呢。 周太医思绪万千，却只跪在地上，说完话后便一声都不敢吭。 严姑姑已经对皇后娘娘回心转意不抱什么希望，只能希望待会儿皇后娘娘震怒时，她能替这熟人求求情。 “……起来吧。” 林默淡声道：“你说的对，本宫日后不会再服用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5 23:06:12~2022-04-06 23: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两只公主 02 周太医缓缓抬起头, 竖着耳朵，好像怀疑自己刚才没听仔细。 可一旁的严姑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又喜又惊，凑近一些，复问：“娘娘可是当真？” “这有什么假的。”林默索性直接弯下腰, 从床底下扯出一个小匣子, 里面放着四个小瓷瓶, 是她这一个月要用的量。 林默将匣子掷到地上：“喏，扔了吧。” 这次周太医确定了皇后真的不打算再服用了。 既然不再服用，他就一定会拼上这条老命保住皇后的命, 能保一日是一日，皇后活着, 他就能活着。 周太医连忙再拜：“臣回去就去配好药，再差人送来，定然让娘娘日日回春。” 林默点点头：“起来吧, 有劳了。” “臣惶恐, 娘娘乃一国之母，您凤体康健, 才能有助国家安泰。” 周太医不愧是久居深宫，摸爬滚打过来的人，最会哄人开心。 尤其是面对着林默——无疑是顶头上司，虽然不太聪明，为了陪皇帝什么都干得出来，可他们踏上这条船了，就得拼了命地保住她。 一边要保住她的命，一边又要让她不想砍人的头, 实在强人所难。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用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严姑姑见皇后真的不想再用这些, 没有先问为什么，而是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上前捡起匣子，拢在怀里。 正午闷热，虽屋中央供了冰，可这乌泱泱地站了一屋子的人，林默身体又差，一时喘不上气：“叫他们出去……” 林默说着又顿了顿：“算了，本宫出去走走吧。” 严姑姑见状，连忙招呼宫女给林默服侍穿衣。 皇后娘娘睡了一晚又一上午，现在还穿着寝衣呢。 皇后要更衣，周太医是时候该回去配药方了。 -- 第227页 可不知怎么的，周太医觉得皇后今日有所改变，或许…… 他本都站起来往外走了，却又脚下一顿，停下来，转身朝林默又一拜。 林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又跪在地。 这么大岁数的人一天不知道要拜个多少次。 但也是难免的，她只能迅速说了句“起来说话”。 古代礼节繁冗，如她做到了皇后的位置也不免要被套上这层层叠叠的宫衣，发上簪了几只钗都是有讲究的。 不过好在她从前做绪玉公主时习惯了这些。 林默一边被伺候着更衣，一边扭过头看向周太医：“周太医还有事？” 严姑姑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连皇后都顾不上避讳，一个劲给周太医使眼色。 可周太医咬了咬牙，还是开口： “回娘娘，臣今早被慧盈公主召去，公主腿疾怕是又犯了。” 闻言，林默便知道严姑姑为什么一直在挤眼睛了。 原身皇后在十八年前生下了慧盈公主，也就是萧兰宛，但皇后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慧盈公主没有丝毫宠爱，说恨也谈不上，只是……失望。 失望于自己没有生下一个皇子，失望萧兰宛怎么就不是个男孩。 且皇后因生她伤了根本，没办法再生育。 皇后本就死心塌地爱着皇帝，可惜皇帝耽于女色，叫她这个当皇后的迫不得已每日不是在争宠就是在争宠的路上。 看着昔日敌人们三年抱俩，颇得圣宠，她看得眼热，让娘家到处搜罗秘方，本以为总算怀上了希望，却生下了慧盈公主。 一个公主，皇帝根本不在乎。 自那以后，皇后自知生育无望，便变本加厉地一心扑在皇帝身上。 那个女儿，除了逢年过节，几乎没去看过。更甚过节的时候，皇后也死皮赖脸地扒在皇帝身边。 后来萧兰宛十二岁那年不小心从假山上跌下来，小腿瘫痪，皇帝难免要责备皇后几句照顾不利，却被皇后记在心上。 而被皇后“记在心上”的结果，就是萧兰宛被禁了足，皇后说得好听，怕她再一个不小心伤得更厉害。 “这也不是禁足，若是得了本宫准许，还是能出宫活动的。” 皇后当年如是说。 可从十二岁那年一直到现在，皇后一直没放她出来过。 四年前萧兰宛身边的贴身婢女来求过一次恩典，却刚好碰上皇后在皇帝那儿碰了壁，当即叫人把那婢女打了个半死才扔回萧兰宛的宫里。 自那以后，到今年十八岁了，萧兰宛宫里再也没来过人，也再也没有人敢提及此事。 林默沉默半晌，似乎在等下文。 她知道周太医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句话。 严姑姑见皇后没有立刻暴怒，也隐隐生出了希望，主动引导问：“周大人，公主的伤可是还需要什么东西？” “正是，丞相大人年前送来一盒名贵药材，说是给娘娘存着留用，里面有几样是对慧盈公主腿疾有用的，不知……” 严姑姑悄悄打量皇后的表情。 只见皇后点点头：“只管用便是了。” 严姑姑更是惊讶起来。 可惊讶归惊讶，像她这样的老人，心里再如何都不会显露在面上的。 反而要露出早知如此的神态，叹了一声，才说：“周大人怎么会问这样的话？慧盈公主是娘娘的亲生的，娘娘怎会吝啬几样药材？” 周大人连连点头：“是了，老臣脑子不灵光，一时没转过弯来。” “不碍事，尽管拿用。”林默再次确认道。 周太医怎么会脑子不灵光？他和严姑姑这样的人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但让林默疑惑的是，周太医怎敢短短半个时辰里连着逆鳞两次？难不成真是因为提出第一个建议的时候林默没生气，周太医觉得她今天心情大好？ 而且听严姑姑刚才那句问话，她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是怕林默生气，才没敢提。 “那臣便告退了。”周太医得了令，挂念着早些让皇后用上药，便匆匆离开了。 不一会儿，林默也穿戴完毕。 里里外外裹了三层，这还是看在林默身子不爽利的情况下，穿得最少的规格。 严姑姑扶着林默一边走出寝殿一边问：“娘娘想去哪儿走走？” “随便走走吧，”林默一时不知去哪儿，身体也不支持她走太远，她便朝着花丛多、树木多、阴凉也多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严姑姑却明显慢下了脚步。 林默偏过头看她：“怎么了？” 严姑姑面上有些难看：“娘娘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什么……” 哦，对。 林默想起来了。 原身这个皇后娘娘死的时候，皇帝正带着他的宝贝贵妃在御花园听戏曲儿。 接到皇后死了的消息，他竟以为是皇后新开辟的争宠伎俩，直到严姑姑一瘸一拐地小跑过来，头磕在地上，一下就撞出了血，皇帝才反应过来是真的。 林默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想必她已经快进御花园了。 严姑姑倒是不怕皇后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后毕竟有后台在，跟皇帝又早就成了那个模样，怎么闹都无所谓。 她只是怕皇后急火攻心，毕竟被“仙丹”掏空了身子，她这么扶着皇后，都怕她被风一吹就飞走了。 -- 第228页 林默当即转身：“走。” 严姑姑一愣。 皇后娘娘居然不打算去吗？ 严姑姑小心问道：“娘娘还想去哪儿？” 林默：“备轿，随本宫去慧盈宫里。” 林默本来不是这么想去的，毕竟她刚到这儿，还没有完全回忆起剧情，不知道现在的萧兰宛处于什么情况，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萧兰宛。 但经刚刚严姑姑一提醒，林默想起了和皇帝有关的剧情，也想到了与此同时发生在萧兰宛身上的剧情。 林默如今身体经不起多劳累，刚才本来只想随便走走透透气，已经耗尽了力气，只能用软轿代步。 严姑姑心中虽疑惑，但自知有些不该问的就不能问，只管去准备了轿子。 今日虽阴云密布，但还没有下雨，闷热、阴沉的空气压得人抬不起头。 林默坐在轿子上，随着太监们的步伐，一悠一晃，回忆起相关剧情来。 在书中，今天慧盈公主确实召了母妃娘家的太医周太医来看腿，并求了周太医一件事。 她说自己想念母妃想念得紧，母妃又不来看她，她派人去要被责罚，只能通过周太医哪日帮忙提一提，好让她这个做女儿的在这漫长无期的“静养”中获得些希望。 这话说得恳切，周太医家里也是有儿女的，听到这话怎么能不动恻隐之心。 且慧盈就算再不得宠，也是个公主，一个尊贵的公主低下头求他，周太医连连答应，不敢推辞。 想来若是平常，周太医就是答应了，也不敢说。 今天是个例外。 皇后死了，林默却来了。 也多亏周太医提了一句，她才能慢慢想起来有关萧兰宛的剧情。 不知是不是这个身体太虚弱，导致思绪也跟着迟缓起来，林默只觉得才思索了一会儿的功夫，轿子已经停了下来。 林默搭着严姑姑的手，下了轿子，抬头看向匾额。 千光宫。 这宫要比旁的几处宫殿都小得多，位置又偏，显得有些老旧，但好在保养得当，夏季杂草丛生，宫前宫内却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林默没有叫太监进宫通传，而是派他们在外守着，只带严姑姑走进了宫。 外庭无人，空荡荡的，只有一口水井。 两人缓慢地走着，走至中庭过半，慢慢嗅到了一丝烟火味。 像是烧纸的味道。 严姑姑表情有些古怪起来，她担心慧盈公主会做什么皇后不想看见的事，好不容易来的见面机会就这么…… 但皇后不停，她也不敢停，只能祈祷自己嗅觉出了差。 走过外庭，迈过门槛，他们看见了院子里一坐一立的两人，皆是背对着他们，两人面前是一个铜盆，里面燃着火，半盆的纸灰。 站得的人还在往里继续凑着纸钱。 两人没有发出声音，但林默却认出了他们。 站着的是当今的五皇子、昭王萧兰哲。 坐在轮椅上的便是林默心心念念的慧盈公主——萧兰宛。 那个被后世称作“白衣阎罗”的掌权大长公主。 作者有话说： 后世传：　　面如观音，心如蛇蝎，绝色谪仙，白衣阎罗。 Ps,不许说我短小（指指点点）周末有万字更新！wait me! 感谢在2022-04-06 23:23:07~2022-04-07 23: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三只公主 看到两人, 林默便回忆起来书中这个时候的剧情。 萧兰宛求周太医帮忙带话，是真的想见这个十八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母后吗？ 自然不是。 一切都要从半年前说起。 皇后虽不喜欢她，但萧兰宛毕竟是公主，吃穿用度上不会差, 别的皇子公主有的她自然也有。 萧兰宛喜欢看书, 好学又聪慧。 四岁开蒙, 六岁便进了尚书房与皇室宗族一同学习。 然尚书房的学习速度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不值一提。她从尚书房回宫，总是要自己再秉烛夜读直到深夜, 婢女再三提醒，她才恋恋不舍回了寝殿, 一边由婢女更衣，一边还要拿着书争分夺秒地看上一会儿。 是以先生每每考察，她的进度都要比其他学生的远多出一截。 旁的子弟, 十五岁便自立门户, 成家立业，不论学得如何, 都要从尚书房“毕业”了。 一些宗族女子同来尚书房，“毕业”得更早，往往是定下亲事便要会闺阁内研修女德了。 但萧兰宛是个例外。 她的日常就是早上从千光宫到尚书房，晚上又从尚书房回千光宫，两点一线，再无其他。 因为她未成亲，甚至连亲事都未议过。 一是因为她有腿疾，不好议亲。 上次科举还是三年前, 那时出了一个探花, 身家清白, 样貌出色。由良妃请旨，让他尚了良妃所出的三公主，别的也没有主动请旨求婚。 这几年也没有年龄合适的官家子弟，人家都要么早早定了亲，要么早已成了家。 拖来拖去，萧兰宛已经十八岁了，虽说没人敢议论，但也确确实实很难招婿了。 二是皇后的原因。 皇后毕竟是有后台的人，父亲乃是当朝丞相，虽驸马无官途可闯，但攀上丞相，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 第229页 只要皇后想给女儿找个合适的人家，队伍还不得从排到都城门口去。 皇帝倒是在前几年的年宴上瞧见了这个残疾的女儿，随口提过一句“慧盈该招驸马了”，但却被萧兰宛当面反驳，语气不卑不亢地说出“儿臣不愿”。 “儿臣有疾在身，不愿拖累别人，也懒得与人虚与委蛇。” 皇帝当时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皇后见皇帝不高兴，也心疼坏了，当着众大臣面子上训斥了她一顿。 “你是堂堂正正的慧盈公主，皇室血脉。招驸马伺候你，是驸马的福气，什么叫做拖累？” 萧兰宛闻言，扯了扯嘴角：“这福气，恐怕没人敢要。” 连皇后的面子一起落。 后来宴席散去，皇后与萧兰宛的轿子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岔路时，皇后冷冷瞥她： “既然知道自己身体残缺，不宜成家，就在千光宫好好待着吧，往后不要出来走动了。” 这便是更加明晃晃的禁足了。 这件事还被后世记在史册上，甚至有人揣测，慧盈公主记恨此事，皇后的死说不定就是她干的。 不过这可冤枉萧兰宛了。 萧兰宛在朝堂之上雷厉风行，杀伐果决，但不代表她就是个残暴嗜血、心眼比针孔还小的人。 皇后到底是生她的，她对皇后没什么感情，而且她十八岁了还没成亲，平日里在尚书房听到的流言蜚语也不少，皇后的一句话对她来说轻飘飘，甚至还帮她斩断了嫁人的可能，她求之不得。 萧兰宛便继续过着安稳日子。 直到半年前，尚书房的先生们告诉萧兰宛，他们已经将毕生所学教尽了，再无萧兰宛可学的东西了。 也就是说，萧兰宛是真真正正地从尚书房“毕业”了。 她是几代以来少有能让尚书房先生承认真正出师的皇室子弟。 就连当朝的太子在尚书房学了十多年，也没得一句真正出师，最后皇帝看不过去，让先生们手下留情，混过去了。 萧兰宛此番出师，需同其他人一样，著一篇时政之作。 就是这次，萧兰哲从好友口中，得知了萧兰宛对政事的独到见解。 她以犀利狠辣角度、精悍文笔批判了一件最近发生的时事。 先生们又惊又喜，都赞不绝口。 她好像第一次亮出锋芒的利剑，夺目而危险。 如果是朝堂之上、科考之时出现这么一片惊天动地的文章，定然要引起轩然大波。 可惜，她是女子，还是双腿残疾的慧盈公主。 这件事只有先生们知道，他们教了萧兰宛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她的聪慧？ 可女子不能干政，慧盈公主纵有天大的治国之才，却也只能藏在深闺、带入家庭。 这件事如石投水，只扬起了一瞬的水浪，很快便沉寂下来。 但萧兰哲有一好友，乃是其中一位先生——刘大学士的儿子，这位学士回到家，还对萧兰宛的才能念念不忘，在饭桌上扼腕长叹：可惜可惜，慧盈公主若是男子…… 他儿子好奇，多问了几句，刘大学士没忍住，将萧兰宛的文章口述了一遍。 能让五十多岁、十分挑剔的老父亲连看几遍背下来的文章，儿子自然聚精会神地听着。 听完之后，他也难免惊叹，难怪父亲如此惋惜了。 父亲叫他不要说出去，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是萧兰哲的至交好友。 两人每月一聚，酒过三巡，说起近日的事来，便没停住开了个头。 萧兰哲追问，他想了想，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总不可能将此事散播出去，便同萧兰哲说了。 萧兰哲这才知道，萧兰宛一直在藏拙。 萧兰哲是宫女生的，出生不久宫女就死了，他被一个不得宠的妃子抚养长大，妃子在他十五岁刚出宫开牙建府后，也死了。 在宫里的时候，不得宠的萧兰哲跟没人管的萧兰宛关系还算不错。 不亲也不疏，毕竟一个没母亲，一个有母亲和没有一样，两人的关系要比与其他兄弟姐妹的融洽一些。 两人同在尚书房学习，萧兰哲十七岁成亲，离开了尚书房，但萧兰哲从来不知道萧兰宛有这份能力。 在了解到萧兰宛有真才实学后，他立刻在自己的计划最上方写上了她的名字。 萧兰宛绝对会是他的一大助力，让他的计划往前提许多日程。 接下来的半年，萧兰哲开始找借口进宫，多是给皇帝请安。皇帝哪在乎这个，只当他晚了二十四年才心血来潮，突然想起孝敬来了，请过安就让他离开，并不多留。 然而他请安过后，便会去找萧兰宛。 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年前就要实施的计划。 他本就与萧兰宛关系不紧张，两人很快又熟悉起来，萧兰哲便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最后，萧兰宛被一句话打动了——“纵使你再不愿成亲，皇后也不会留你到二十岁。” 本朝的规矩，女子满二十岁，无守孝、国丧情况，不得留家。 连公主也不例外。 所以在萧兰宛身上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皇后给她随便找个人婚配了，连挑拣的余地都没有。 萧兰宛心中有鸿鹄之志，纵使不能施展，却宁可青灯古佛，也不要落于俗套。 -- 第230页 而且萧兰哲给她铺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她同意了。 这次萧兰哲来找她，便是商定最后的安排。 林默步子慢，严姑姑跟着走得也慢，两人穿的又都是软底鞋，踩在砖石路上，悄无声息。 刚刚走到门口两人便停住了。 于是那一立一坐的两人没立刻发现他们。 林默听到萧兰哲说：“也只有阿宛这里最安静，没人管这个。” 没有国丧，皇宫里是不准烧纸的。 萧兰宛声音又轻又淡：“自然。” 萧兰哲似乎已经习惯了萧兰宛少言寡语的模样，继续道：“你可同周太医说了？” “嗯。”萧兰宛语气依旧。 萧兰哲却是顿了顿，用商量的语气缓声道：“这是你这些年第一次托人求她，她若是不来，恐怕还是要你派婢女去求。” 萧兰宛微微垂眸。 “秋黛就是因为替我去求恩典，差点死在那儿。” 萧兰哲叹气：“可你若不去求，怎么再入尚书房？若是不能按照我的计划走，我们拿什么要挟那帮臣子？” “年宴。” 萧兰宛说道。 “年宴上我可以去求父皇。” 萧兰哲摇头：“我等不到年宴，年宴之前我就得……” 萧兰哲因为摇头的动作，似乎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丝陌生的气味。 他瞳孔微缩，立刻止住话头，迅速转过身：“……谁？” 当看到皇后和她身边的姑姑站在那里时，萧兰哲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萧兰宛也意识到不好，转头看到两人时，不由捏紧了轮椅扶手。 “……慧盈给母后请安。” 萧兰宛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皇后居然会来，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不当不正的时候。 但她反应快，自知刚才的话已经吐露出去，不幸中的万幸是萧兰哲最大逆不道的话还没说出来。 “母后何时来到？儿臣没能迎接您，甚是无礼，还望母后宽谅。” “刚来不久。”林默搭着严姑姑的手，心说好在没让宫人跟进来，不然这些话被听到了还了得？ 尤其是萧兰哲刚刚差点说出来的那句话…… 他想在年前便除掉太子，因为年前会有一件大事爆出来，是他收集情报、酝酿多年的“大事”。 “……兰哲见过皇后娘娘。” 萧兰哲掀袍半跪，压下心中惊涛骇浪。 她刚才，听到了多少？ 林默望向紧低着头的萧兰哲，暗暗叹气。 看来这个小世界的目标也是两个呢。 作者有话说： 萧兰宛：还好没说出来 林默：还好没说出来 萧兰哲：QAQ吓死我了感谢在2022-04-07 23:34:45~2022-04-08 23:1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露 7个；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 17瓶；鸿露、余生可好 10瓶；狩禁 5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四只公主 萧兰哲要真说出这话, 被听见了，定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不过好在听到的人是林默。 一旁扶着林默的严姑姑心中骇然，她虽不知昭王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但从前面几句听来, 指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听到这样的话, 突然觉得脖子后有点凉意。 林默看了看低头跪着萧兰哲, 又看了看面无波澜的萧兰宛。 有些棘手。 不过她知道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慢慢来嘛。 现在要解决的是她不小心“撞破”两人的密谋一事，现在她的身份就是一个恋爱脑皇后, 对两人来说不仅不是助力，而且还是威胁。 可不能让萧兰哲警惕起来, 他心思重，手段狠，后来成了摄政王, 断不是靠说说闹闹就能把控朝政的。 “我听周太医说, 阿宛腿疾又严重了？” 萧兰宛一听便明白是周太医替她说与了，可她怎能想到周太医竟然这么快就被传唤。 她早上才求了周太医, 皇后听到消息直接就过来千光宫看她了？ 实在离谱。 如果不是皇后站在这里亲口说话，她都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还是萧兰哲更会抓重点：“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怎么召太医了？” 萧兰哲的语气充满担心忧虑，俨然一副孝子模样。 说起来，萧兰哲跟皇后是没什么过节的，他的昭王封号还是皇后替他向皇帝提的呢。 但虽无过节，关系也只是次子和嫡母的程度，皇后一心扑在皇帝身上，想着法子争宠, 并不管皇子公主们怎么样。 萧兰哲来宫里请安, 经常在皇帝那儿见到狗皮膏药似的皇后, 便一同请了安。 “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林默轻飘飘说道。 两人讶异地投来视线。 萧兰宛眸色流转，猜测皇后又因为皇帝的厌烦伤透心了，许是哭得昏天黑地，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既然都能走动了，想来没什么大碍，当下也并不很在意。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自己还有事要求皇后。 “母后拖着病体来看儿臣，儿臣感激不尽……”萧兰宛生得恬淡清绝，眸中总是含着淡淡水光，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 第231页 她的性格也是如此，喜静不喜闹，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不喜迂回，不爱寒暄。 唯有在治国理政时，眼神变得锐利毒辣，言语也一针见血。 于是她说出这两句，已经是搜肠刮肚竭尽全力所想出来的，她想按照萧兰哲的方法示弱给皇后看，可说了两句就顿住了，表情也不到位，还是冷冷的。 不过就算冷，也是林默见过的数一数二的美人，尤其还是自己的女儿，林默不仅不觉得无礼，还很高兴。 能说出这般话，就算是假的，起码面子上也过得去。 林默往后拉近关系也容易些。 “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能不关心……”林默说完这话又顿住了。 她能瞬间把萧兰宛当女儿，是因为她对萧兰宛十分了解，她是自己笔下的人物，数月构思刻画，自然可以说“生”下来的。 又经历了前几个世界，她对这样的工作已经熟稔，都是自家孩子，她恨不得立刻送她上皇位…… 咳咳，那当然是后话。 总之以她目前十多年不曾管过萧兰宛的皇后身份，说出这么一番话，实在让人觉得诡异。 于是林默不顾几人的古怪眼神，止住了话头，神情自然地转移话题： “你们给谁烧纸呢？” 问话一出，果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还是要问到这个…… 萧兰宛看了一眼萧兰哲。 后者咬了咬牙。 一旦说了，自己的计划怕是要大乱，若是不说，又怎么混过去…… “……算了，本宫在这儿站了这样久，你们也不请本宫进殿坐坐，是不是不欢迎本宫？” 林默无奈。 现在的萧兰哲自然不会跟自己坦白，而且就算坦白，为了不让两人重复剧情里的悲惨路线，林默也绝对会阻止计划的。 刚才她一着急，不小心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其实萧兰哲在给他的生母，就是那位生下了他就去世的宫女烧纸。 也就是说，他今日过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 本朝的规矩，讲究在哪儿死在哪儿附近烧纸，但无论如何，宫里一年死的人数不清，哪有人敢真在宫里烧纸。 萧兰哲也忒胆大了。 不过按照林默所了解的萧兰哲，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因为他制定计划、拉拢人脉、广招能士，从头到尾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位他从未见过的生母。 回到现在，两人见林默不再追问，连忙顺着她的话，要迎她入殿。 “是儿臣考虑不周，儿臣腿脚不便，只能坐着，便忽略了母后一直站着。” 萧兰宛满眼歉意。 萧兰哲推着萧兰宛的轮椅，喊了一声：“秋黛！” 殿内不知在忙什么的贴身宫女秋黛连忙快步出殿，看到了皇后和严姑姑孤单单的两人，下意识看了看她们身后的空气，仪仗呢？随从呢？ 回过神来，她又紧张地去瞧还在燃着的火盆。 萧兰宛缓声道：“你去熄了火盆，收拾一下。再叫秋宜将最好的茶沏好端上来。” 原本收拾残局这等事不会让秋黛这样的大宫女动手。 千光宫好歹是公主的居所，慧盈公主是皇后的女儿，身后跟有两个大宫女、四个小宫女，剩下的洒扫、照明、小厨房的人林林总总也有二十多。 但烧纸这事不能声张，只有萧兰哲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随从知道，来到千光宫，也就多了萧兰宛以及最信任的秋黛知道。 连准备铜盆和纸钱这等小事都没经外人手。 其他下人被派到别的地方做事，就只有秋黛和秋宜两个大宫女在千光宫前庭和中殿候着等通传。 秋黛就是当年替萧兰宛去求恩典让她出门活动的贴身婢女，结果被打得半死，如果看到皇后和严姑姑两人，还心有余悸。 但自家主子在一旁，秋黛逼着自己鼓足了勇气，朝皇后行了礼，走向火盆。 萧兰哲推着萧兰宛走到殿门口便停下，等林默先进。 林默由严姑姑扶着，慢慢走进了中殿，进门右拐，靠着窗户贴墙摆着一张罗汉榻，上面放了一个案几、两个坐垫，靠背是羊绒的。 林默坐上右边的位置，摸了摸靠背：“都是夏天了，怎么还用这个？” “我记得早就发过‘竹夫人’了，怎么没用上？” 竹夫人是一种用竹子编制而成，中空、外网状的，以过堂风的原理，代替枕头抱枕，枕着、抱着都要凉快许多。 萧兰宛被推到左侧一边，萧兰哲挨着她坐在罗汉榻上。 秋宜已经带着新泡好的茶过来了，先是给皇后行过礼，又听到问话，低着头回答： “回皇后娘娘，今日闷热似有雨，每到下雨天，公主不能沾凉的东西，不然便浑身发冷，好像抱着冰块一样。” “于是今早我便将竹夫人换作羊绒抱枕了。” 林默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点点头：“你是个心细的。” 林默看了眼严姑姑。 严姑姑作为跟过各种宫中顶流女人的人，自然懂得这一眼的意思。 皇后想赏，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赏她什么。 于是作为“贴身秘书”的她需得记住这个名字，回去后给她赏点什么。 林默看着萧兰宛：“周太医同我说，你腿疾又严重了，便问我要了几种新药。” -- 第232页 萧兰宛笑：“多谢母后关怀。” 虽然来得晚，又没必要，但她说了，萧兰宛就要感恩戴德。 林默又看向萧兰哲：“阿哲怎么在这儿？” 萧兰哲：“今日进宫来给父皇请安，想起阿宛，便顺路来瞧瞧。” 从正宫门到乾清宫一条路，那里会“顺路”来着犄角旮旯的千光宫？ 而且看着看着便烧起纸来了，谁会信。 可萧兰宛和萧兰哲都装傻笑着，林默也配合他们的表演，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本宫身子不好，这些年忽略阿宛了，你能有心多来陪陪她，本宫看到你们兄妹情深，心情也要好一些。” 萧兰哲闻言微微惊讶。 没等到训斥责问，反而以后能有机会光明正大来找萧兰宛？ 往日他都要把事情攒到一起，隔些天来请安才能“顺路”见一次萧兰宛。 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萧兰哲连忙应道：“儿臣一定常来陪伴妹妹。” 虽这样说着，皇后也没继续追问纸钱的事，两人仍旧提心吊胆。 在这件事上，他们没有应付的理由，就只能等皇后什么时候发难，要刨根问底问个究竟。 若是换了别人，萧兰哲灭口不成，自会拉拢，哪有人会对权势不动心？ 他给了萧兰宛承诺，一旦事成，太子死了，追随他的二皇子掀不起风浪。 到时候再将唯一有机会的四皇子除掉，二皇子是个懦弱草包，见了一场杀鸡儆猴的好戏，自然不敢生出他想。 届时，唯一能继位的便是他萧兰哲。 但他是卑贱的宫女所生，难以服众，而且他也自以为自己只惯会使些手段，并没有治国之才，因此才联络上萧兰宛。 经多次见面商洽交谈，最后两人商定，到时候扶持唯一的皇孙，五岁的萧瑜上位。 萧瑜亲娘死得早，正是缺乏可依赖之人的时候，好控制。 他们两人一内一外平分权力，扶持出一个“傀儡皇帝”，萧兰宛成为大长公主，却和皇帝没什么两样。 萧兰宛到底是为了那个位置，还是为了治国，这对萧兰哲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彼此可以利用的地方，这就够了。 而他最想要的，或许在太子死的时候就能得到了。 萧兰哲就是用权势诱惑，搜罗了各种消息，只等着给太子致命一击。 但林默不一样。 她要的只有皇帝。 不然按照林默这样的权势，随便扶持一个林家的孩子上位，还不轻而易举？ 可林相只有这一个女儿。 只要林默说不，就没人能强迫她。 萧兰宛斟酌着语句，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下来： “母后，我有一事相求。” 也算是开门见山了，林默就等着她开口：“你说。” “半年前，儿臣从尚书房出师结业，一直久居宫中。虽儿臣宫中设有书房，但这半年以来儿臣寝食难安，彻夜不眠，总觉得还是尚书房的气氛适合读书学习。” “所以儿臣想，再回尚书房回炉重造、重新学习一段时间。” 萧兰宛期待地看着林默。 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求于这个母亲。 “……不行。” 林默说道。 萧兰宛一怔。 林默其实很纠结，她肯定是不想拒绝女儿好不容易提出的请求的。 可按照剧情中，萧兰宛去尚书房，并不是为了学习的。 萧兰哲已经搜集到太子这些年犯的大错，做了一个合集。 包括这多年太子强抢数名民女，不由分说拉进太子府，宠幸完便扔进后院做奴妾，若家人反抗，便家破人亡。 都城有好女的人家紧闭门户，生怕被发现。 太子去年还曾因为沉迷女色，耽误军机造成北城死伤万余人，却只把锅扔给部下。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只是这些年皇帝声色犬马，也不曾关注过自家太子，可当罪状压到一起，量变就成了质变，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地包庇他。 所以，萧兰哲就等年前让朝里有头有脸的人将折子递呈给皇帝，再有多名权臣当堂帮腔，一定把太子拉下马。 而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如何让那些权臣乖乖合作。 萧兰宛便是这个关键所在。 她半年前才离尚书房，尚书房里有各个宗族、大臣家里的子嗣在此学习。 在书中，萧兰宛按照了萧兰哲的计划，带着一众尚书房学子出城游玩。而将他们带到山上后，萧兰宛的一众随从摇身一变，变成了萧兰哲豢养的二十八名死士。 他们将学子们围了起来，并以此暗里要挟几名肱骨大臣。 萧兰哲专挑那些子嗣单薄、极其疼爱后代、站队又不十分明显的权臣，果然威胁住了他们。 第二天上朝，他们齐齐弹劾太子。 太子被废，不久后，又被萧兰哲设计死在了前太子府。 现在林默来了，却并不想让他们再次按照计划走下去。 一来，这一系列计划看上去顺理成章，顺水推舟，但其中凶险难以想象，只要出了一点差错，都是要掉脑袋的。 尤其因为今天林默的到来，皇后这个身份没有按照正常的剧情死去。 -- 第233页 蝴蝶效应，后面保不齐要出什么问题。 二来，书中的萧兰宛就是因为这件事，惹怒了众臣。 即使后来垂帘听政，拥有天大的才能和权力，也一直没有得到诸多权臣的认可和扶持。 既然林默想帮两人一把，就更不能让他们还按照这个路子走下去。 林默现在很想苦口婆心地说一句：我可以帮你们。 但按照她现在的身份，说了要帮他们夺嫡，反而要被他们警惕地当做一大阻碍和威胁。 萧兰宛失望地移开视线。 林默又道：“你若是想见学士们，本宫倒是可以将他们单独请过来。” 萧兰宛扯了扯嘴角。 她确实想见老师们，可不能完成萧兰哲制定的计划，这份喜悦还是被冲淡了许多。 林默心中暗叹。 在原剧情中，皇后今天去世，萧兰宛得以见到皇帝。 作为刚刚失恃、悲痛欲绝的公主，皇帝轻易同意她的请求。 但在林默这儿却行不通。 她自会想办法帮萧兰宛，毕竟她还有娘家、她还是皇后。 无论怎样，林默是肯定不能让萧兰宛在做出那样不得人心的举动。 所以见到萧兰宛失望神色，林默也只能忍住。 “本宫知道你在千光宫闷得不行，趁着大好的夏日，出去走走吧。” 萧兰宛微微一怔。 倒是刚收拾好火盆从外面回来的秋黛听到这话，高兴极了。 这话的意思，是解除了公主的禁足。 “多谢皇后娘娘！”秋黛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替自家主子谢恩。 林默抿了一口茶水，又道：“有什么缺的少的，派人去本宫那儿提，严姑姑你们都认得，找她便是了。” 严姑姑忙道：“是了，这些年奴婢也只忙着照顾娘娘，连小公主都没顾及到，实在该死。” 她不敢顾及，也确实没精力顾及。 一个皇后为了争宠就作天作地得叫人应付不来，严姑姑平日哪还有机会关注慧盈公主呢？ 顶多闲来打点一下内务府，让他们用点心罢了。 慧盈公主应了下来。 萧兰宛思索着如何再谋机会，或许直接去求皇帝要来得更容易些。 林默则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让萧兰宛自然而然地接受自己的帮助。 两母女没什么好说的，萧兰哲也跟林默说了几句贴心的话，最后也没了话题。 萧兰哲看了眼萧兰宛，站起身，朝着林默拱手道：“过了正午，儿臣该离宫了。” 成家封王的皇子除召见，不能在宫中停留过午。 林默才刚想到接近萧兰宛的方法，她将视线落在萧兰宛的小腿上——自己来之前背下的方子里，有活络生肌的丹方和药方。 但药方是桓芮研究出来的，林默并不精通了解，效果便没丹方好。 不过也是有些益处的。 林默打算先摸摸萧兰宛的小腿，亲自确定一下她的情况。 既然萧兰哲主动提出离开，林默暂时也没什么要跟他说的，便点点头：“阿哲路上小心。” 萧兰哲离开，这对母女只能大眼瞪小眼对望着。 萧兰宛似乎已经下定决定还是找皇帝更容易些，对着面前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皇后没什么话说。 “儿臣看母后脸色似乎不太好？” 萧兰宛终于注意到林默惨白的脸色。 皇后这些年皮肤越来越白，每见到皇后一次萧兰宛都要吓一跳，今天萧兰哲拿了个纸扎人来烧，萧兰宛觉得皇后的肤色跟那纸扎人的差不多。 当然，她不是很关心这些，提起这个只是给皇后找个借口离开。 林默好像听不懂一样，微微笑着：“是有些不好，不过周太医已经在开药给我调理了。” 萧兰宛见她没听懂自己言外之意，给秋黛使了个眼色。 秋黛推着萧兰宛到门口，萧兰宛抬头望天。 “母后，待会儿该下雨了，看样子还是场大雨，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林默摇头：“有雨也不碍事，撑伞回便好。” 萧兰宛“啊”了一声，面露惭愧：“儿臣不外出，宫中并无雨伞……” 林默也“啊”了一声。 看来你很想让我走啊。 她站起身走到萧兰宛身边，同样望着天，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没用过的金手指…… “好像，已经下雨了呢。” 林默抬着头说道。 萧兰宛刚才说那些话纯属想让她离开，屋顶的乌云并不密，要下也是从别的地方开始下。 萧兰宛被秋黛推着，来到房檐下，朝檐外伸出手：“母后……” 下一瞬，萧兰宛看着手心中央豆大的雨滴，后半句“还没下”卡在了嗓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我说的都对”运行成功。 往后翻，今晚万字更，开心吗（潇洒甩头感谢在2022-04-08 23:18:11~2022-04-09 22:5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293048 6瓶；狩禁、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五只公主 一滴雨点落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雨帘连成一片。 倾盆大雨从空中浇下，片刻间便浇得门口的青石板直冒白烟，萧兰宛手中很快成聚成一池清水。 -- 第234页 萧兰宛撒去手中的水，还沉浸在讶异中。 ……竟然这么巧？ 秋黛见萧兰宛沾了凉水, 连忙抽出帕子, 要擦拭萧兰宛手上的水珠。 萧兰宛朝她伸出手, 却被另一人抢先接了过去。 秋黛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皇、皇后娘娘！” 她吓得下意识扶住了轮椅，护住慧盈公主。 一是皇后从前带给她的心理阴影还是太大了, 二则是……皇后娘娘的脸也太吓人了！ 林默被挡住，只能停下动作, 手里却还托着萧兰宛手心朝上的纤纤玉手。 严姑姑见状连忙拉开秋黛。 这也太不像话，皇后娘娘亲近自家女儿，你一个宫女好像见了鬼一样……虽然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确实和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 ……那你也不能表现得这样明显啊！ 要是惹怒了皇后, 对谁有好处？！ 严姑姑生怕皇后娘娘一个憋不住发起火来, 到时候她也拦不住。 不过好在，皇后什么也没说, 从秋黛手中拿过帕子，轻轻擦拭萧兰宛手上的水珠。 这下不仅秋黛满脸震惊，严姑姑和萧兰宛也傻眼了。 萧兰宛下意识想抽回手，但看着林默仔细擦拭的动作，她忍住了，僵着手没有动弹。 严姑姑是看着皇后娘娘生下慧盈公主、这些年又是如何对待这个女儿的。 皇后连母乳都不曾喂过萧兰宛。 有一次皇后从乳娘怀里抱过公主，公主吃得太撑，吐奶了, 皇后当即尖叫了一声, 让乳娘赶紧带公主走, 吓得公主哇哇大哭。 自那以后，皇后就很少抱公主了。 更别提跟公主有什么身体接触，像柔嫔、良妃对自己女儿那样，亲亲热热地拉过手来说说知心话。 这还是严姑姑第一次看见皇后做出这般动作，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实在蹊跷，一觉醒来先是拒绝服用丹药，后又来看公主，现在又…… 严姑姑是个聪明人，现在的场面不容她多想，她下意识觉得皇后大概想挽回跟女儿的僵硬关系，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工作就是不遗余力地帮助皇后娘娘。 严姑姑立刻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这是记住了下雨天公主不能沾凉的，果然是慈母，总是想得全面。” 林默已经擦干净了萧兰宛的手。 她有点后悔。 刚才为了多待一会儿，一不小心用了金手指，让天空下雨了，却忘了萧兰宛不能沾凉水。 哪里全面，是太粗心了才对。 林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很好，起效很快。 三个时辰内不能说话，林默便直接实际行动。 林默走到她身后，推起了萧兰宛的轮椅，走进殿内。 萧兰宛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一脸求救地看向秋黛。 秋黛要上前，被严姑姑死死拉住。 严姑姑半警告地看了一眼秋黛。 秋黛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默推着萧兰宛到榻边，又走到萧兰宛面前，一言不发地蹲下身。 萧兰宛双手抓紧扶手，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默蹲在自己面前，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 萧兰宛全身肌肉紧绷，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 “……母后，怎么了？” 林默没有回话——因为回不了话。 她捏了捏小腿处的肌肉。 没有萎缩。 说明贴身婢女们把她照顾得很好，营养跟得上，还经常按摩。 ……但是萧兰宛这样的情况，似乎很难恢复。 毕竟已经过去六年了，太医署一定也想了不少办法。 针灸之类的，肯定也试过了。 林默垂眸半晌，桓芮也懂针灸，早知道跟他学几手，说不定桓芮有些独特的针灸法。 现在，她只能用自己记得的药方试一试了。 还是要尽快炼丹，丹药的效果更好。 林默站起来，将萧兰宛推到罗汉榻边，自己坐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目光坚定地拍了拍。 萧兰宛：？ 萧兰宛不理解，只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严姑姑作为皇后动作解读第一人，连忙说道：“娘娘这是告诉公主不要担心，娘娘一定会帮助公主早日痊愈的。” 萧兰宛看了看严姑姑，又看向自己面前点头的皇后。 心中顿生一丝凉薄的嘲讽。 都六年了。 是不是有些晚了？ 不过萧兰宛还是要配合：“多谢母后关心。” 严姑姑发现皇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心中有些担忧：“娘娘，您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正瞌睡就来枕头了，林默矜持地点了点头。 严姑姑更加紧张，怎么疼得都说不了话？刚才还好好的，这病来得也太快了些吧。 “奴婢去传周太医……” 严姑姑说着便要冒雨去太医署。 只听啪地一声，严姑姑回过头，发现皇后的手拍在了案几上，桌子上的茶杯一抖，茶水四溅。 严姑姑连忙转移了注意力，快步走过去，急道：“娘娘这是做什么？手都红了。” 萧兰宛说道：“秋宜，去拿药膏。” 林默握住了萧兰宛的手腕，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 第235页 可就算这样，秋宜还是沿着回廊去内殿取了药箱来。 林默捂住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秋宜拿着药膏，严姑姑款语温言劝着。 林默心中绝望。 自己只是不小心拍重了些，也没受伤，怎么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女儿表演矫情来了。 女儿你看娘，多娇滴滴。 你小腿瘫痪了六年无人过问，我手捶桌子大声了些就被当断了一样对待。 林默悲愤，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她这么想着，就越不肯拿出右手，紧紧藏在身后。 被秋黛拉着轮椅撤后的萧兰宛从刚才的僵硬中慢慢缓过神。 她看着皇后被两个大宫女围住，一脸倔强地藏着手，突然觉得…… 母后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萧兰宛听着严姑姑一直劝，看秋宜举着药膏准备伺机而动，皇后还是不开口，一遍一遍坚定地摇头拒绝。 萧兰宛忍不住勾起嘴角。 千光宫好久没看到这样的画面了。 萧兰宛扬起下巴，身后的秋黛熟悉她的动作，低下身来。 萧兰宛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秋黛点点头，立刻下去安排了。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三人身上，不过她很快意识到那是十八年没管过自己的皇后，压下了嘴角的笑意，转着轮椅走向殿外。 林默虽然抵抗着两人，但一直注意着萧兰宛，见她要走，立刻站了起来。 严姑姑和秋宜自然不敢拦她，自觉地跟在她后面。 林默跟着萧兰宛出了殿门，站在檐下。 萧兰宛见皇后跟了出来，微微回头，看了眼她：“刚才小宫女说，母后的仪仗还在外面，我便让秋黛带他们去偏殿避雨了。” 林默是带仪仗来的，轿子有华盖，不怕雨淋，所以林默只要想回还是能回的。 见萧兰宛没有借机赶走自己，林默也假装没听懂，摸了摸鼻子，一心看雨。 两人一坐一立在檐下看雨，严姑姑和秋宜站在殿内，看着两人的背影。 秋宜年纪小，有什么问什么：“姑姑，皇后娘娘今天怎么……” 严姑姑听不得她们在皇后身后嚼舌根，警告意味地瞪了她一眼。 想了想，严姑姑还是低声回答：“皇后娘娘心疼慧盈公主，往后说不定要常来，你做婢女的，要懂得帮主子争取机会。” 秋宜似懂非懂：“怎么争取？” “你个傻姑娘，”严姑姑叹口气，“皇后娘娘是公主唯一的仪仗，自然是要替公主争取娘娘的宠爱了。” “比如经常在公主面前提一提娘娘，再比如准备些娘娘喜欢的小点……” 秋宜：“比如多说点好话？” 严姑姑点头：“没错，为了公主和皇后娘娘的母女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要替他们多想想……” 秋宜恍然大悟：“就像严姑姑现在这样？” 严姑姑噎住。 萧兰宛很想伸手摸一摸雨水，相比于春秋，她更喜欢冬夏，总有些这种热烈的东西。 大雨、大雪，看得见、摸得着。 只要在天空之下，她就能感受得到。 萧兰宛微微闭眼，聆听雨声。 平日这样的雨天，萧兰宛喜欢一个人待着，秋黛和秋宜也要在外殿待着。 但现在皇后无声无息地在她身边站着，没有影响到她。 萧兰宛睁开眼，抬起头，发现皇后竟然也闭着眼睛。 皇后闭着眼睛，神情舒展，想张口说些什么，似乎又因为嗓子不舒服，闭上了嘴。 萧兰宛觉得，这个模样的皇后也没那么恐怖。 片刻后，林默睁开了眼。 这雨下得淋漓尽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她一边想雨不要停，等她能说话了，一定要说些好听的话，拉近一下距离。 但一边又希望雨早些停，免得萧兰宛的腿一直疼下去。 林默眼中神色复杂，低头望着安静无声的萧兰宛。 她很心疼这个女儿。 萧兰宛当政时手段严厉、剖决如流，但对待侄儿萧瑜却是一等一的好。 她不想成亲，也没有孩子，她将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萧瑜身上。 萧瑜刚出生的时候萧兰宛就表现出很喜欢他，送了他很多礼物，其中最贵重的是一个长命锁，是皇后在她出生时送给她的，乃是林相从西洋收来的，纯金打造、做工十分精良。 萧瑜也一直戴着这个长命锁。 直到萧兰宛自缢后，萧瑜也不曾摘下，经常睹物思人。 萧瑜从小丧母，五岁的时候就被萧兰宛养在身边，对他来说，萧兰宛当真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若萧兰宛没有与萧兰哲合力扳倒太子又杀掉他、若没有这杀父之仇，后面也不会发生那些事。 萧瑜知道姑姑是真心教养自己的，看到他成长起来，姑姑也在慢慢放权。 他根本不在意朝臣如何弹劾姑姑牝鸡司晨，说她曾经如何拿众臣的孩子要挟他们、在萧瑜刚继位的时候又是如何掀起了血雨腥风。 这些萧瑜都不在意。 可是萧兰哲最后将杀父之仇捅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萧兰宛做过的事，萧瑜不能做不孝之人，只能忍痛将萧兰宛禁足。 萧兰宛前半辈子一直在被皇后禁足，她不说，心里却早已厌恶被困在一方天地、不得自由。 -- 第236页 好不容易掌权，离开了那里。 她倾尽十年青春，教出一个明君。 最后又被这至亲的明君送了回去。 萧兰宛才华已经施展过了，她没有遗憾了。 和萧瑜之间，她也尽了全力，只是覆水难收，她做过的事，无法反驳。 她看着萧瑜成为顶天立地的皇帝，自知自己与侄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最后她用一条白绫，吊死在了房梁下。 萧瑜悔不当初，连着一个月茶饭不思，只勉强由宫妃灌些米汤，哀毁骨立、差点跟着一同去。 对于后世来说，他们不承认这样一个狠辣的女人能带萧氏王朝走向最鼎盛的时期，把萧兰宛的功劳、政绩、成就全都记在了萧瑜的头上。 但对萧瑜来说，这是他唯一的家人了，她是姑姑、是老师、更是母亲一般的存在。 半年后边塞出现了敌情，萧瑜才打起精神，重新振作起来。 林默心中暗叹。 萧兰宛对萧瑜也是一样的感情。 只是一开始按照萧兰哲的计划办事，丝毫没给自己留后路。 因为萧兰哲的目的是很私人的，从他最后把这件事捅出去，宁愿跟两人闹个同归于尽也要达到目的来看，他根本不在意萧瑜怎么看自己。 所以林默不会让萧兰宛再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萧兰宛想施展抱负，林默就推她上皇位，光明正大、没有黑历史，这不比垂帘听政的大长公主来得好？ 林默打定主意，今天回去就派人给林家送信，跟父亲林相见一面。 萧兰宛喜欢这个侄儿，太子作恶多端身子被掏空，本就命不久矣，太子一死，林默就把萧瑜接到身边来。 就算过程困难曲折些，但林默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两人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林默觉得手脚有些凉，忽然想到萧兰宛大概也觉得凉，便低下头，轻轻叩了两下轮椅的把手。 林默还是说不了话，对上萧兰宛的视线，指了指殿内。 “母后想回去了？” 林默伸手摸了摸萧兰宛的指尖，已经开始发冷了，却不说。 看来这孩子真喜欢雨。 “那就回去吧，母后身子也不爽利。”萧兰宛淡淡一笑。 这个时候的萧兰宛还没有经历后面血洗朝堂、以杀止流言的过程，身周的气质虽清冷，但不肃杀。 她一笑，林默就觉得这个女儿好乖。 完全忘了书里的描写。 林默将她推了回去。 秋宜已经从严姑姑那儿学成出师了，看到两人进来，捧着毯子，上前一步。 林默看了秋宜一眼，接过她手上的薄毯抖开，铺在萧兰宛腿上。 两人继续在屋内透过窗子看雨。 过了一会儿，林默突然听到严姑姑轻声唤她。 林默回过头，秋黛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个小盅搁到案几上。 林默眼神询问：？ 秋黛：“这是奴婢刚刚熬好的陈皮冰糖雪梨汤，是公主吩咐的。”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谁是女儿（不是） 第117章 、六只公主 林默颇有些受宠若惊, 女儿听到自己嗓子不舒服，特意让人去熬的汤，怎么能不让人高兴呢。 林默打开盅盖，舀了一勺梨汤。 清新微涩的陈皮味融入在甜甜的梨汁中, 入口滑嫩, 十分润喉。 林默又用勺子的边缘切下一小块梨肉送入口中。 梨子被削好皮, 炖得软烂香糯，入口即化。 看见林默满意地点点头，秋黛看了眼公主, 后者面无波澜。 “母后喜欢就好。” 一旁的严姑姑戳了戳身边的秋宜，低声道：“这是你让秋黛去做的？” 秋宜呆呆地眨了下眼：“不是啊。” “秋黛姐姐只听公主的话, 我怎么能支使得动她呢？” 严姑姑了然地点点头。 看来竟真的是公主吩咐的。 林默这个身子服下“仙丹”在榻上躺了一夜加一上午，差点死过去，疲软无力, 醒来后又走了这么远, 到刚才为止，只用了几口茶水。 如今外面又下着雨, 开着窗子，林默早就有些站不住了。 可她还硬撑着想跟萧兰宛多陪她些时间，就算说不了话，林默也格外倔强觉得这也算有效相处了。 还好女儿贴心。 林默心里暖暖的，胃里也暖。 东西一入腹，林默立刻觉得一股暖意传遍全身，传往四肢舒展开来。 她一口一口吃光了一整颗大白梨，汤也喝了半盅, 再也喝不下去了, 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回了案几上。 严姑姑笑道：“皇后娘娘已经许久没这般喜欢用些什么了。” 这话倒是真的。 皇后从三年前服用“仙丹”开始, 逐渐中毒。 这仙丹不仅有“美白”作用，还有“瘦身”的功效，用过仙丹她一整日都不想吃饭，硬生生饿得瘦骨嶙峋。 往日套了四五层衣服才能把人撑起来，今日只穿了三层，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一样。 严姑姑每天为了皇后的饮食操碎了心，见到皇后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吃光一颗梨，很是欣喜。 她一边拉拢母女俩的感情，一边心中暗暗记下这道汤，难得皇后喜欢，她回去后要让小厨房常做才好。 -- 第237页 外面的雨势已经开始变小，大概待会儿就能停了。 萧兰宛觉得无聊，但情绪还算平静。 她与皇后许久未见，本就没什么可聊，好在皇后现在嗓子不舒服，不必她虚以委蛇地去接话。 对方只是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就看吧，萧兰宛倒不在意这个。 唯一烦恼的是皇后还在这儿，萧兰宛也只能在这儿陪坐。 最终还是秋黛懂她心思，知道她无聊，从书房取了两本书过来。 萧兰宛自然是不想让皇后知道她有理政之心之才的，拿的不是平日里萧兰宛爱看的治国类书籍，而是山水诗经。 萧兰宛热爱学习，看书、获取知识可谓如饥似渴，不是很挑剔，于是这类的书她也是愿意看的。 一本给了萧兰宛，另一本自然送到了皇后的手里。 里面的文字都是林默能看懂的，她听着外面的雨声，也渐渐沉浸在诗歌之中。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默突然听到严姑姑叫自己。 “娘娘，雨停了。” 林默放下书，外面的雨确实暂且停了，只是天还是阴的，恐怕晚上还要下一场。 所以林默该趁着雨停的空当离开。 林默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萧兰宛。 萧兰宛的书已经递给了一旁的秋黛，正看向林默。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了一瞬，萧兰宛率先道：“母后的仪仗已经在宫外摆好了。” 林默不知道这是严姑姑吩咐的还是萧兰宛吩咐的，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儿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再待下去估计要讨人嫌了。 于是林默点点头。 严姑姑连忙伸出手，扶着林默的手腕，走向宫外。 “恭送母后。” 路过萧兰宛时，她低头说了这么一句。 林默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这个金手指的禁制实在太强，她连一声“嗯”都发不出来。 不过算来，三个时辰已经快到了。 林默走到中庭，回头看了眼被宫女推到殿门口的萧兰宛，朝她们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回去。 秋黛替自家公主行礼谢恩，推着公主回去了。 林默坐上了软轿，靠在软软的垫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拿出藏在怀里的书，得逞地扯了扯嘴角。 看，机会要靠自己创造的。 她把这本书“不小心”拿走了，再找时间“还”回来，这不就创造出了下一次见面吗？ 等下一次，林默再从她宫里“不小心”带走了什么。 一遍又一遍，无穷尽也。 林默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这招不错。 软轿一路晃晃悠悠，很快回到了坤宁宫，两列宫人在宫门口等候已久。 林默搭着严姑姑的手下了轿子，走进坤宁宫，路上看到有数名内侍端着木盒低着头待命。 看来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皇后用膳是这样，若是皇后没有单独点什么菜、没胃口，或是没及时派人传口信回来，那御膳房就按着皇帝的规格减去三分之一做，在规定时间做好，放进特制木盒里保温，什么时候传膳什么时候上。 这整整齐齐的两排内侍给林默看得有些愣。 这样多的菜吗？ 林默到了饭厅，严姑姑微微低头：“娘娘，传膳否？” 林默点头：“传吧。” 一开口，林默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三个时辰，不多不少。 严姑姑先是宽慰：“看来慧盈公主的梨汤果真好用，慧盈公主真是有心了。” 林默深以为是，不仅润嗓，更暖心：“慧盈确实有心，用过膳后，你去挑些慧盈现在用得上的东西给她送去。” “比如什么文房四宝，镇纸之类的，她喜欢这些。” 她顿了顿，又补充：“不要说是赏赐。” 严姑姑应下了。 膳食一一摆上来，很快占满了一整张大圆桌。 林默还好是见过世面的，见到满桌山珍海味没有两眼发直，毕竟她在修真界不知吃过多少好东西，充满灵气的灵食味道要比凡界的食物美味百倍。 尤其她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吃这些珍馐美味。 林默点了几道清淡又食补的菜，严姑姑着公筷，一样夹了些到刻着金纹的小圆盘里，搁在林默面前的桌子上。 林默先前吃了一整颗梨，又喝了半盅梨汤，吃了个半饱，而且这个身子一向吃得少，胃口很小。 林默用了半碗米饭就八分饱了。 很多菜都没动过，但也不算浪费，没动过的菜都会被分给下人们。 林默用过膳，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好在有严姑姑这个心腹：“娘娘可要沐浴？” 林默点头，这应该算日常了。 严姑姑立刻派人下去准备。 林默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打算：“本宫想见父亲。” 严姑姑想了想说道：“娘娘可是想省亲？” “只能省亲？” 严姑姑笑道：“除了年宴与陛下恩准，娘娘想见林相是有些困难的，不过林夫人倒是能应召进宫。” “宫门还未关，娘娘现在递帖子出去，明天早上林夫人便可抵达。” 林夫人爱女，林府只有这一个女儿，只要皇后开口，林夫人一天八趟也愿意跑。 -- 第238页 但林默却不太想。 她要做的事跟林相有莫大关系，她要借林相的人脉、利用他的身份地位等等推助萧兰宛继位。这些当面说是最好，若中间隔了个林夫人传话，隔墙有耳不说，意思也要差很多了。 还是省亲吧，当面说要靠谱些。 林默刚刚已经问了不少这个身份该知道的事，严姑姑若要怀疑，怕是早就怀疑了，于是索性一次性问个明白：“倘若省亲呢？” 严姑姑顿了顿，还是答道：“看娘娘是想大办还是小办，今日传下去，让林府和内务府准备着，小办便于三日后可出宫省亲，大办则要半个月。” 林默当机立断：“小办吧，你这就传下去，三日后本宫回家省亲。” 严姑姑应下，将皇后懿旨传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林默由严姑姑扶着去沐浴了。 严姑姑替她更衣，林默也不害羞，反正不是自己的身体。 不过这个身子实在有些枯瘦，得慢慢补。 为免让严姑姑觉得她一下子改变太多，林默决定先看着相关的书籍，再说自己是从书上得来的灵感。 林默跨进浴盆，严姑姑在背后扶着她慢慢坐下，目光停留在皇后左边蝴蝶骨上一颗小小的痣。 严姑姑如释重负。 真的是皇后，不是被人狸猫换太子假扮的。 只怪这半天皇后的言行举止和从前大不相同，连省亲相关的事儿也忘了——不过严姑姑对后者觉得不无可能，毕竟皇后已经两年多未曾省亲了。 那年是严姑姑跟皇后回的林府，皇后跟林夫人在屋里说私房话，把下人都赶了出来，但严姑姑能听到母女俩争吵的声音。 自那以后，皇后就再也没提过要回林府。 今天皇后放弃服用仙丹、去见公主、对公主的态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现在还要回家省亲。 这怎么能不让严姑姑警觉。 ——不过万幸，皇后还是那个皇后，虽不知因何而脾性大变，但知道没换人，严姑姑便放心了。 林默出浴后回到寝宫，坐在梳妆镜前由大宫女擦着头发。 严姑姑出去了半刻钟，又回来禀报：“奴婢已经挑了两套文房四宝，一块黑玉貔貅镇纸遣人送过去了。” “这三样皆是库房里顶尖的好东西，是去年藩地进贡来的，陛下赏了娘娘四套，其中一套送了太子，另一套送了四皇子。” 林默点点头：“慧盈收到了？” “宫人回来说，公主一眼就看中了那个镇纸，爱不释手。” 林默眼中含笑：“那就好。” 萧兰宛果真喜欢这些东西。 头发擦得半干，再把窗子打开，吹会儿风就能全干了。 林默站在窗边，看向院子里的几簇娇艳欲滴的牡丹。 严姑姑眼睛一转，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 “娘娘不必等了，陛下今夜留宿在良妃宫里了。” 林默：…… 谁要等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啊？ 林默现在无比感谢自己这个皇后做到了让皇帝厌烦的程度，皇帝已经有半年没来过坤宁宫了。 而且不出意外，以后也不会来。 毕竟林默如今已经四十岁了，年老色衰，色衰爱驰。 年轻的时候皇后扭着身子作，皇帝觉得她娇俏可人，现在四十岁的皇后顶着一张纸扎人的脸作，皇帝只觉得不可理喻。 这样是最好。 有权势在就够了。 皇帝再厌烦皇后，只要她不犯大错，皇帝也不敢动她，毕竟林相的人脉可是相当于半个朝堂，皇帝敢废后，林相就敢立刻架空他。 架空这个皇帝太简单不过，他已经多年不理朝政，只靠着内阁长老们齐心协力处理，内阁长老们又一大部分都是林相的人。 按照书中原剧情，皇后一死，她快六十岁的父亲林相和林夫人因为哀思过重，两个月后也驾鹤西去。 这也是后来萧兰宛在朝中孤立无援，只能以雷霆手段快速收拢人心的重要原因。 不过现在林默在，局势便扭转了，等三日后她回林府，还要给林相和林夫人好好把脉，照顾好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活得越久越好。 只要林家的权势在，她和萧兰宛就有了最大的靠山在。 所以林默也不急着处理皇帝，只要皇帝不招惹她，她就跟皇帝慢慢耗，左不过只有两年。 两年后皇帝一驾崩，林默就立刻扶持萧兰宛上位，岂不美哉！ 另一边的千光宫。 秋宜将新纸小心翼翼铺开在书案上，又将新得来的镇纸放上去。 做完这一切，秋宜抬起头朝桌子对面的萧兰宛和秋黛笑道：“皇后娘娘赏赐的果然不一样！” 秋黛将萧兰宛推近桌子，看了秋宜一眼：“你又懂了？” 秋宜眉眼弯弯：“怎么不懂呢？殿下，奴婢每天为殿下铺纸，自然能摸出来纸张的好坏。” 萧兰宛伸出手，摸了摸纸张的表面，微微颔首。 确实很不错。 进贡的藩地盛产好纸张，但恐怕这样好的每年进宫的数量也不多。 至少她这十八年来是没有分到过的，大抵都赏赐给她的四位皇兄了……不对，应该是三位。 五皇兄不得宠，估计不会分到。 秋黛将新来的墨砚放在桌案一边，用小铜勺盛了一勺清水，倒入砚堂，又拿着墨块打着圈细细研磨。 -- 第239页 萧兰宛写字静心，今天皇后带给她的意外太大，只是她表面上没有显露。 萧兰宛提起刚用温水润湿过的新毛笔。 沾满了墨汁，又移到纸上空，思索片刻，笔尖触纸，行云流水。 她在默写今日下午看过的诗词。 秋黛一边砚磨，一边悄悄打量着自家公主。 萧兰宛写完一首，微微向后靠了靠，还算满意。 “说吧。”萧兰宛突然开口。 秋黛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抿嘴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公主。” 哪怕一点小心思都会被看出来。 “从母后离开，你便心事重重，”萧兰宛重新沾墨，继续默写，“本宫知道今日状况出人意料，但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母后虽不喜本宫，但也不至于害本宫。” 秋黛连忙跪下：“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娘娘肯对公主好，奴婢高兴极了。” “我知道，”萧兰宛看了她一眼，“起来说话。” 秋黛又站了起来。 萧兰宛道：“你跟着本宫有十年了，之前因为替本宫求恩典，差点丧命，本宫知道你的为人。” 秋黛是最希望她好的。 秋黛眼中渐渐含泪，公主没有误会她就好。 “奴婢只是想到一件事，有些害怕……” “但说便是，这里又没有别人。”萧兰宛道。 两人在书房，秋宜被支出去了，其他下人都不得靠近书房，确实没有外人。 秋黛咬了咬牙，还是说出心事：“奴婢想起半年前昭王殿下跟您说过的话，您可还记得？他说您若不与他合作，结局便只有一个……” 皇后会在萧兰宛满20岁前着急地把她送出宫，随便找个人当驸马，强行婚配了去。 而且萧兰哲还说了更糟的情况——皇后为了脸面，甚至不会留萧兰宛满20岁，不知道哪一天就把萧兰宛直接送出去了。 萧兰宛刚刚沾好墨的笔停在纸张上空，一滴墨“吧嗒”滴到纸上，向外晕开一片。 她自然没有忘记这件事。 但她却未曾想过，皇后会因为此事而来。 秋黛见她已经想起，继续皱着眉头说道：“今日皇后娘娘瞧您的眼神，好像要把您盯出一个花来，娘娘什么时候这般眼神看过您？” “奴婢斗胆猜测，娘娘怕不是已经准备着眼给您相看驸马了。” 作者有话说： 林默：我谢谢你。 。 今天也是万字更新奉上~另外祝过生日的小可爱生日快乐喔！感谢在2022-04-09 22:57:09~2022-04-10 22: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50瓶；伊人渭来 30瓶；鸿露 10瓶；青草梅糖. 5瓶；狩禁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七只公主 萧兰宛愣了愣。 这……也确实有可能。 不, 是有很大可能。 她就说，皇后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来千光宫坐了整整三个时辰，还对自己态度大变。 可是皇后为何不说？是没想好怎么说？ 萧兰宛觉得不该, 皇后毕竟是皇后, 想做什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又能如何呢？ 可除了这个原因……似乎也在没有别的可能了。 萧兰宛将笔搁下，没了写字的兴致，她的视线投向窗外。 秋黛会意, 推着萧兰宛走向书房外。 “公主打算怎么办？” 萧兰宛声音淡淡：“……她还没有挑明。” 秋黛着急：“若是等到挑明可不就来不及了，万一皇后娘娘想先斩后奏呢？” 萧兰宛垂眸。 “那我又能怎么办？” 秋黛道：“公主不如还是按照昭王殿下的计划, 去找陛下说与，先进了尚书房再说。” 萧兰宛突然抬头看她。 银白色的月光照耀下，萧兰宛仿佛一尊仙女雕塑, 披着月光, 面色冷清。 唯有她的眸色晦暗不明：“你觉得昭王的计划很好？” 秋黛跟了萧兰宛十年，再明白不过她的这个眼神。 公主怀疑自己。 秋黛登时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额头贴着地面：“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妄加置喙。” “请公主责罚。” 萧兰宛的目光随着她一路下移，在她微微颤抖的身上停留片刻，又仰起头，看向残缺的月亮。 “起来吧。” 秋黛从小跟着她，因为自己秋黛没少吃苦头。 她知道，无论谁背叛自己，秋黛都不会。 可秋黛确实逾矩了。 秋黛听到了唤她起身的声音, 却依旧不敢动。 她今天怎么就脑子一热…… 做奴才的最忌讳参与主子的行动计划, 她居然还妄图怂恿主子做那样危险的事。 她真是该死！ “本宫让你起身。” 秋黛连忙爬起来, 站起身也是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萧兰宛。 萧兰宛：“本宫知道你一时着急说错了话，本宫没有怪你。” 秋黛虽然不了解萧兰宛的追求和目标，可她知道萧兰宛不想做什么。 骄傲清冷的慧盈公主，并不想被区区“女子”二字框住。 -- 第240页 萧兰宛不想成亲，不想招驸马，不想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萧兰宛喜欢看书，可她看遍整个尚书房的书，也不会愿意看一眼描写儿女情爱的话本。 她天生便不向往这些。 正因为秋黛知道萧兰宛这个特质，她才为萧兰宛着急。 如果皇后真的要给萧兰宛寻婚配，萧兰宛下辈子就要被四方天地困得死死的……秋黛觉得，公主肯定不想这样的。 与其被框死，不如放手一搏。 可秋黛经刚才一吓，突然头脑清醒，冷静下来。 公主是何等聪慧的人，她一个做奴婢的都能想到的，难道公主会想不到吗？ 果然，萧兰宛望着月光说道：“答应五皇兄，不过是因为不得已而为之。” 这条路太凶险，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如果她有更好的路能走，绝对不会选择这条。 萧兰哲和她不一样，他没有满腹抱负，更没有大的追求，他的一切计划都是为了眼前。 可萧兰宛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因为她是女子。 因为她双腿残疾。 她就像天上的这轮残缺不全的月亮，纵使心如明月欲照遍山河，却只能在夜间出现，借着太阳的光，方可被人看见。 她不想听从萧兰哲的计划。 萧兰哲让她用臣子的孩子们要挟他们，因为萧兰宛半年前才离开尚书房，和那群孩子们混得很熟，他们很信任自己。 萧兰宛无法想象他们发现自己的利用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而且如果太子被杀，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就算她按照萧兰哲的计划，顺利登上皇位，将萧瑜养大，可她又该怎么以一个杀父凶手的身份面对萧瑜？ 萧兰宛想了很多，也有很多顾虑。 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她唯一的路。 如今在父皇的治理下，萧氏王朝已经开始显出颓势。 往后萧氏王朝若落进大皇兄的手里，必将衰落下去，直至覆灭。这是毋庸置疑的。 萧兰宛对自己有自信，她——只有她，才能将萧氏王朝起死回生。 所以她必须与萧兰哲合作。 ……本来她是这样想的。 可她十几年唯一一次有求于皇后被拒，皇后又对她态度大变。 萧兰宛不喜欢寄希望于别人，可在皇后对她态度温和时，萧兰宛抑制不住生出了一点心思。 皇后是不是想补偿自己？ 萧兰宛不理解她这么做的目的，但不妨碍她从这个渺茫的可能中构思延伸出一条新的道路——与原来的路相比更稳妥、更安全。 如果皇后真的有这样的想法，那对萧兰宛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做很多事。 不过这只是她的一个猜想。 就算晚上送来的两套文房四宝稍稍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可她也不会因此多么高兴。 或许皇后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还要看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反正距离萧兰哲计划实施还有三个月，她能等。 …… 但是秋黛的话提醒了自己。 皇后这个态度，可能不是为了补偿，而是突然想让她成亲了。 对于萧兰宛来说，这种结局要比计划失败的后果更可怕。 她确实不能不防备。 “殿下……” 秋宜有些着急地拐过角门，看见低头认错的秋黛和一脸沉思的萧兰宛，顿住了脚步。 “怎么？”萧兰宛望向她。 知道萧兰宛一向不是个会随意迁怒的人，但秋宜还是放轻了声音： “回殿下，奴婢刚才整理书架，发现少了一本书。” “应该就是今天下午皇后娘娘看的那一本，中殿也找过了，都没有。” 秋宜是个直性子，一根筋，“皇后顺走了书”这种情况她没遇到过，便要来问解决之道。 要是往常，萧兰宛哪里会在意一本书。 可今时不同往日。 萧兰宛说道：“既然在母后那里，本宫明日就去趟坤宁宫吧。” 萧兰宛好不容易解除禁足，从前秋宜只能在外面逛完，回来将所见所闻说给萧兰宛听。 一听萧兰宛明日要出去，秋宜高兴极了，好像她才是被禁足多年的人。 秋宜想起来今天严姑姑的传授，眼睛一亮道：“公主确实该去坤宁宫，皇后娘娘好不容易给您解禁，您再去感谢一下，您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一定越来越好！” 秋宜虽然笨点，却也正因为这种性格成了千光宫的开心果，她的一些话经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萧兰宛就因为这句话微微挑眉： “你在哪学的这套话？” 秋宜不会撒谎，当即缩了缩脖子：“严姑姑教我的。” “严姑姑说皇后娘娘想拉进母女关系，就需要我们做奴婢的帮忙……” 秋黛抬起头，有些狐疑：“严姑姑这么说？” 秋宜连连点头：“我怎么会骗殿下呢？” 秋黛朝着萧兰宛：“殿下，奴婢错了，皇后娘娘许是认真的，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兰宛微微摇头，目光远眺：“明天再说吧。” . 林默在睡前又想到自己的金手指。 睡觉要好几个时辰，她不如用这个时间再试一次金手指。 -- 第241页 林默跃跃欲试说出自己想说了很久的话：“萧兰宛的腿现在就痊愈。” 不过她现在没办法见到萧兰宛，只能明天借着还书的借口去看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默就被叫了起来，穿衣洗漱的时候想到一件事。 “昨天那个守门的婢女呢？” 严姑姑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奴婢将她派去洒扫了。” 说着，严姑姑有些紧张。 按往常，犯了这种大错的宫女要直接送到慎刑司打死的。 可她偏偏识得那名宫女，便走了个方便，而且正常情况下皇后根本不会问这种事的。 但皇后问了，她肯定不会说谎的。 皇后点点头：“没罚太重吧？” “本来也不是她的错。” 严姑姑连忙道：“娘娘宽容，是她的福气。” 林默记得这个小剧情点。 因为那名宫女是严姑姑提拔上来的，严姑姑因为阴雨天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她不想去叫严姑姑。 于是就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等严姑姑推门而入，皇后已经凉透了。 这是林默给她安排的剧情，这名小宫女在书中因此而死，现在林默代替了原来的皇后，自然不想让她因此送命。 林默继续问：“那些‘仙丹’呢？” “眼不见为净，奴婢便派人处理了。”严姑姑小心观察她神色。 见林默满意地点头，严姑姑稍稍松懈。 “对了，去找些医书来，本宫想看看。” 严姑姑应下，紧接着开始传早膳。 昨晚睡前她吩咐严姑姑往后不必做那样多的菜，又点了几样对自己身体有好处的菜。 今天的早膳便正常了许多。 林默用了半碗杂粮粥，喝了半碗汤，吃了一个半蛋清。 这便是一上午的吃食了。 回到内殿，林默看到桌子上精美可口的小点，顿了顿。 好吧，她对饭菜没什么执着，但对糕点不是很有抵抗力。 林默刚叫人将点心撤下去，突然听到严姑姑一脸喜气地进来通传： “娘娘，慧盈公主来了。” 林默一愣，又将刚端起点心盘的宫人放下：“留着，给公主留下。” 宫人们放下东西，行了礼，退出内殿。 林默在门口张望，不一会儿，萧兰宛便被秋黛推着出现在角门，后面跟着抱着几本书的秋宜。 林默一愣。 看来金手指果然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这种类似规则类的金手指跟“百分百空手接白刃”差不多，虽然是主动技能，但却一样需要特定的触发条件。 比如说“下雨”就要先有征兆。 林默继续看着萧兰宛，还有一点疑惑。 她本以为萧兰宛他们会从正门进来，结果是从角门。 紧接着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走到门口，秋黛和秋宜走到轮椅两旁，秋宜将手中的书递给内侍，两人把住轮椅，一起用力，将轮椅连带着萧兰宛一起抬了起来。 两人一起迈过门槛，又将萧兰宛和轮椅放下。 林默瞬间明了，神色讪讪。 怪不得刚才从角门进，因为角门没有门槛，正门却有。 不仅林默没想到，身边的严姑姑更是想不到。 一来萧兰宛自从小腿瘫痪，就没来过坤宁宫。 按照两人的这样僵持的关系，没有皇后传召，萧兰宛大概永远不会来。 而皇后自然也不会传召这个女儿。 二则就算严姑姑意识到皇后变了，也没想到两人发展迅速，昨天我去一趟，今天你就过来了。 严姑姑就是想拆门槛也来不及。 林默看了眼严姑姑，后者心里苦，脸上露出惭愧神色：“是奴婢的错，奴婢考虑不周，今天就把门槛拆了。” 林默点头，她正是这个意思。 “阿宛来了。” 林默笑盈盈地接替秋黛的位置，推着萧兰宛走向小桌，轮椅碾过刚铺不久的波斯国进贡来的金丝绒毯，上面绣着复杂华丽的图案，很是惹眼。 萧兰宛没见过，低头多看了两眼。 林默：“喜欢？母后这还有一条地毯，待会儿给你送去。” 说着林默便让严姑姑去库房取。 严姑姑很快取过来另一条，要比这个小一些，但更加精致。 萧兰宛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她确实喜欢。 于是她大方应下：“多谢母后。” 林默将桌子上的糕点挪到萧兰宛手边：“尝尝，母后昨晚尝过，味道很不错。” 萧兰宛正要摇头，又想到什么，还是拿了一块，咬了一小口。 林默立刻明白她不喜欢这些糕点：“不喜欢就别吃了。” 说着她将盘子递过来，萧兰宛又从善如流地将糕点放了下来。 “母后今日嗓子好些了？”萧兰宛擦了擦嘴角，轻声问道。 林默点点头，笑道：“好多了。” “昨日，母后确实是因为嗓子不舒服才没说话，阿宛不要多想。” 想到自己往后还可能当着萧兰宛的面使用金手指，林默紧接着补充道：“但母后的嗓子可能留有隐疾，不会大好，往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不能说话了。” 萧兰宛点头：“儿臣理解。” ——她不理解，但按皇后从前争宠的各种路子来看，这种情况可以划分为难得的正常行列。 -- 第242页 林默继续亲亲热热地说：“母后正想去找你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萧兰宛温声回答：“母后昨日将书带走，儿臣想着，母后大概是喜欢这类的书，便亲自挑了几本类似的送来。” “派下人送就是了，你还亲自跑一趟。”这么说着，林默心中欣喜若狂。 女儿主动来找她了，她很高兴！ 而且又送了几本书来，她岂不是有更多见面的机会了？ 林默接着感慨：“怪母后大意，昨日看得入神，揣进怀里就走了。等母后看完就给你送回去。” 萧兰宛摇头：“这还分什么你我呢？儿臣的东西不都是母后赏赐的？” 林默搓了搓手，有点紧张。 这话是像跟她亲近还是怪她“赏赐”了呢？ 林默没有说话，萧兰宛便看向她，目光平静温和，没有攻击力，但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默。 “母后这些天是不是有些打算？” 林默一愣。 什么打算？ 是指她回家省亲吗？原来传得这样快？连萧兰宛都知道了。 林默觉得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直言道：“对，母后明日要回林府见见你外祖父外祖母。” 林默不知道林相和林夫人对这个外孙女的态度如何，但依后来林府的所有财产都给了萧兰宛，给了她很大底气这一举动来看，祖孙俩的关系应当不会差。 而且萧兰宛在宫中一直没受过委屈，不只是皇后的关系。 林相肯定知道自家女儿的德行，没少派人打点关照萧兰宛、 林默便跃跃欲试：“阿宛想回去吗？” 她觉得，萧兰宛说不定也是想回去的。带上阿宛，再让她在林相面前表现一下才华，林默的说服一定更有效果。 然而萧兰宛听到这句话，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宛若刚点燃的微弱火苗，转瞬便被扑灭。 萧兰宛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自己膝盖上。 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 ……她果然想得天真。 皇后一心扑在皇帝身上，怎么可能有心思管她死活呢？ 她听闻前晚皇后去找皇帝，被骂了回来，说不定就提到了她的婚事。 她快十九了还没成亲，让皇后丢脸了。皇后没脸面，皇帝自然也一样。 皇后这次回林府怕就是为了给她张罗亲事吧。 还想带她一起回去，大概就是为了让她与“驸马”碰巧见一面，日后好说与。 ……原来秋黛没猜错。 是她太天真了。 只听萧兰宛轻声道：“都听母后的。” 林默高兴：“那就太好了，后日省亲，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你外祖父外祖母一定都很想念你。” 萧兰宛依旧道：“好，听母后的。” 林默：“你腿还疼吗？” 萧兰宛：“今日不下雨，就不疼了。” “那就好。”林默颇有些邀功的意味道，“母后已经在看医书了，就算不给你治好，也让你不会像从前每逢雨天那样疼了。” 萧兰宛扬起脸，微笑道：“多谢母后。” 林默觉得这是萧兰宛信任自己的表现，心里美滋滋的。 萧兰宛又待了一小会儿便告退了，林默虽然还没相处够，但明白这是要循序渐进的。 送走了萧兰宛，林默高高兴兴地看起医书，没过多久，严姑姑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有些为难。 “娘娘……” “慧盈公主去找了陛下，得了陛下亲准，重进尚书房了。” 作者有话说： 严姑姑得知真相后懊悔：当天应该策反秋黛，而不是秋宜 。感谢在2022-04-10 22:58:02~2022-04-10 23:3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吃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八只公主 萧兰宛从乾清宫回来, 一路由皇帝的奴才护送着。 刚才在乾清宫，皇帝刚巧罕见地在批奏章，听说萧兰宛求见，头也懒得抬便让她进来了。 萧兰宛说出诉求, 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 “还要进尚书房？你这么大, 该成亲了。” 萧兰宛握紧了轮椅扶手。 前天皇帝跟皇后果然说了这方面的事, 不然怎么会一看到她就想起要催她成亲。 然而萧兰宛面无波澜，微微一笑：“儿臣一定在十九岁之前成亲。” 如今是八月份，她生日在二月份, 只要能进尚书房，三个月后就能把太子拉下马。 到时候皇帝忙着再立储君等等事宜, 也就没空管她了。 “儿臣想在成亲前，最后看看那些书，多学一点算一点。” 皇帝随手翻了翻手里的奏折, 不耐烦地停到最后一页, 大手一挥，将红印扣在奏章最末, 闻言又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别成天想着看书，有什么用？” “多和你母……和贵妃、柔嫔她们学学，怎么照顾丈夫、生儿育女，这才是你该做的。” 瞧瞧，要一位公主跟妾室学, 学什么？学服侍男人。 萧兰宛面上淡淡, 不自觉握紧了拳。 “父皇说的极是。” “不要学你母后, 争风吃醋……”皇帝摇了摇头，把“批好”的奏章扔到一边，又拿了一本，翻开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微微皱眉。 -- 第243页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儿臣想回尚书房。”萧兰宛重复道。 “那就回吧，总之……十九岁前一定得成亲。”皇帝似乎想了一会儿萧兰宛的生辰，怎么也想不起来，干脆略过。 萧兰宛低头谢恩。 皇帝这才瞥了一眼她的双腿，要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去吧。” 皇帝难得跟慧盈公主见一面，旁边的大总管看出皇帝想表现一下难得的爱女之心，便主动提出派人送公主回宫。 萧兰宛被送回千光宫，目送着皇帝的人离开。 她如释重负地靠回椅背。 秋黛忧心忡忡：“殿下果真要按昭王殿下的计划来吗？” 萧兰宛没什么表情，眸色暗淡：“不然呢？你不也觉得这是唯一行得通的办法吗？” 秋黛低下头，惭愧道：“都怪奴婢多言，干扰殿下判断。其实奴婢觉得倒也不急，不如就等到后天回趟林府，林大人和林夫人都很疼殿下，说不定能有新的路子呢？” “外祖父母他们……”萧兰宛回想起这些年他们的照拂。 大多的记忆是小时候，那时候皇后省亲还会带上她，外祖父母很喜欢她，每次见面都会给她很多好东西，吃的、玩的，还会带她去街上玩。 对于几乎没有出宫机会的萧兰宛，这是她除了看书以外，唯一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的渠道。 所以她很感谢外祖父母，每年都很期盼母后省亲，她就能跟着回去。 后来她小腿瘫痪，被禁足千光宫，从那以后，皇后省亲再也没有带过她。 她偶尔见过进宫的林夫人几次，但林相确实真真正正六年不曾见面了。 萧兰宛不知道怎么跟他们开口。 她觉得，外祖父母对她的喜爱不过是爱屋及乌，因为她是皇后的女儿，他们才对她宠爱有加。 如果她产生大逆不道的心思，外祖父母也会帮她吗？ 谁也不敢赌。 或许他们还会因为担心萧兰宛影响他们的女儿坐稳皇后的位置，主动将她供出去也未可知。 “殿下，您回来啦。”秋宜抱着地毯进来，笑盈盈道，“奴婢将毯子上面的浮尘清理了一下，已经干净了。您觉着摆在哪儿比较好？” 萧兰宛看向秋宜怀里抱着的地毯。 刚才她喜欢这毯子，皇后赏给她的唯一余下的一条时，萧兰宛还隐隐觉得高兴。 可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物件一样，说是珍贵，却也能随便与人。 “收下去吧。”萧兰宛移开视线，“以后都不用拿出来了。” . 两日后，林默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精神抖擞地爬起来，将严姑姑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宫人，很快调整过来，有条不紊地伺候皇后起床更衣洗漱。 严姑姑：“娘娘起得是不是有些早，今日省亲虽小办，但一路上也不轻松，礼节繁重，定然会疲累。” 林默摇头：“昨日睡得早，就是为了今日早些醒来。” 昨晚她服了安神助眠的药，早早睡下，既能让自己睡得久一些，今日也能早早起来。 这两天因为萧兰宛，她睡得一直不好。 那天她听说萧兰宛离开坤宁宫便去找了皇帝，还成功说服皇帝让她重回尚书房，林默当即便觉得不好，想去千光宫找萧兰宛。 然后严姑姑拦下了她。 当初萧兰宛对林默提出同样的时候，严姑姑就在一旁听全了从头到尾的过程。 说实话，严姑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皇后明显想和慧盈公主拉近关系，为什么这种小事不能答应她呢？皇后又不是做不到。 可皇后偏偏拒绝了。 虽然慧盈公主表面没有显露什么，但她肯定是不高兴的，估计那天一大早来就是想听到皇后改口风，结果没听到，出宫就去找皇帝了。 估计公主还跟皇后置气着呢，皇后现在去也做不了什么，严姑姑觉得不如让慧盈公主自己想想，想清楚就好了。 林默心急如焚，肯定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可到底是什么呢？ 刚刚跟萧兰宛相处了一段时间，才觉得关系有了好转，现在突然回到最开始的状态。 萧兰宛现在肯定是不相信自己的，更不会对她敞开心扉。 林默被严姑姑一拦，也冷静下来。 自己莽撞找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之前自己能在千光宫坐上三个时辰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萧兰宛那边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定然对自己信任全无，再去坐三个时辰，估计萧兰宛更要觉得她有什么图谋。 林默留在宫中，只派严姑姑去问发生了什么。 严姑姑不一会儿便回来，说找了慧盈公主的贴身大宫女秋宜问，秋宜也是一脸懵懂，只知道公主叫她把地毯收了起来，不要再拿出来。 秋宜还笑着说：“公主肯定是觉着这地毯名贵，不舍得铺呢。” 严姑姑也是原话传回来的，可林默了解萧兰宛，她不是有了好东西会供起来不用的人。 果然是有什么事了。 严姑姑叹气：“奴婢不好，挑了秋宜，这丫头单纯憨傻，不懂公主心思。当时奴婢应该多跟秋黛说与说与，她要聪慧得多。” 林默也叹：“秋黛就算了，她一心侍奉慧盈，不会因为你的说与跟你透露什么的。” -- 第244页 林默翻来覆去一晚，第二天还是忍不住，又去了千光宫。 然而却被拦在了殿门口。 殿内浓烈的艾草气味和烟雾从门缝钻出来，秋黛跪在门口，好像生怕她生气： “皇后娘娘，殿下在里面艾灸，衣衫不整，不宜面见娘娘。” 严姑姑横眉：“皇后娘娘是公主的生母，有什么见不得的。” 秋黛的头低得更深。 林默拦下严姑姑，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她态度强硬想见萧兰宛，自然不会被这样的借口绊住手脚。 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 可林默却只能选择做那个君子。 林默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秋黛：“起来吧，进去伺候你家主子。” “你手脚利落，慧盈离不开你。” 秋黛顿了一顿，很快从地上爬起来，依旧没有抬头，退进屋子里去了。 林默注视着紧闭的房门，站了许久，久到严姑姑以为她已经开始酝酿发火了，林默突然转身朝宫外走去。 如果她硬要见萧兰宛，那萧兰宛一定更加笃定心里的某个猜疑，林默不知道这个猜疑是什么，没办法对症下药。 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女儿，娘尊重你。 林默格外沉默地等了一天，晚上早早入睡，就等第二天能光明正大地见萧兰宛。 她从梳妆台前站起来，望着镜子里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些。 食补和药补不会见效太快，她便让宫人往她脸上点了些腮红，可算像个人了。 省亲早上的一顿饭是要在宫里吃的，而且公主会来坤宁宫一起用，林默坐在饭桌边，望穿秋水。 萧兰宛终于现身，她今天穿得没有从前素雅，衣裙是活泼的鹅黄色发上还簪了一支桃花钗，总算有了些符合她年龄的样子。 但萧兰宛表情依旧平淡，见到皇后不过礼貌一笑：“见过母后。” 哪里是见过母后，说是刚认识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林默心里暗叹，面上不敢显露，只热情招呼：“快坐，都是你爱吃的。” 两天之间，严姑姑已经派人将门槛拆掉了。 萧兰宛畅通无阻地被推进来，她朝桌子上扫了一眼，果然都是她喜好的口味。 “母后实在照顾儿臣，儿臣感激不尽。” 林默心里又叹，这等客套话哪里是母女间会说的。 “用膳吧，我们早些去林府，今日刚好有集市。” 萧兰宛接过一碗咸粥，微微讶异抬眼看过来，对上林默笑眯眯的视线。 集市，和她萧兰宛又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一更感谢在2022-04-10 23:32:49~2022-04-11 21:2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柯 5瓶；青草梅糖. 2瓶；没拿语文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九只公主 罢了, 随便怎么样吧。 萧兰宛没有问出口，闷头吃饭。 今天要见到久别重逢的外祖父母，萧兰宛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外祖父母是从小到大难得的对自己真心好的人。 她只吃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 林默一直偷偷关注着她, 见她动作, 连忙问道：“吃好了？” “母后这两天研究了两种不是很甜的糕点, 蛮清爽的，你要不要尝尝？” 萧兰宛擦了擦唇角，婉拒：“还是回来再说吧, 外祖父母一定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了，别让两位老人家等着急了。” 林默想想, 觉得也是，便站起身朝严姑姑道：“走吧。” 皇后和慧盈公主乘着一前一后两个轿子。 皇后的在前，四匹马并驾齐驱。马车金红色盖顶, 外部车窗四周涂着金色花纹, 呈四散放开状。 慧盈公主的在后，马车橙红色, 颜色花纹都低调得多。 后面的两辆马车各载着八名太监八名宫女。 虽是小办，也要清空官道，闲杂人等一律避开。 几辆马车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林府所在的街道金寺街。 马车抵达金寺街口便不能再进了。 金寺街由街尾的山路通往的金山寺而得名，此寺从上个朝代便赫赫有名，后来本朝开国皇帝曾在金山寺躲过关键一劫，立国之后，开国皇帝给金山寺捐了几万两黄金作香火钱，又着重扶持金山寺。 如今, 金山寺已经是全国第一大寺。 无论是平头草民还是达官显贵, 哪怕贵为天子, 想要上金山寺，都要先通过这一条金寺街，而金寺街不宽也不窄，就是不能容纳马车，哪怕最小规格的也不行。 必须步行以表礼佛诚心。 同时，坐落在金山寺脚下的地段是都城的黄金区，在此建府的主人非富即贵，并以此彰显身份。 不过也不是不能用马车，除了金寺街，通往各个府邸还有许多小路，但它们连接的都不是府邸正门。 像皇后省亲这样的大事，就只能走正门。 于是一队人马在金寺街口便停下了，人们皆要步行，马车一类的都从另一条街道牵进去。 金寺街口早已站着前来接应一行人的林府老管家。 老管家姓陈，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还硬朗的很。 -- 第245页 看到皇后的马车，精神抖擞，率领众人迎了上来。 林默率先下车：“陈叔。” 陈管家纳头便拜：“草民拜见皇后娘娘。” “陈叔快起，今日我不是皇后，只是林府的女儿罢了。” 说罢林默回头寻找，萧兰宛很快出现在视野中，十几名宫人规规矩矩跟在身后。 林默等到萧兰宛被推到身边，同她一起由陈管家引着，走向林府。 林府并不坐落在临街的府邸，毕竟金山寺太有名，每天的香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扰人清净。 林府与金寺街隔了一列商铺，这中间一列都是林府名下的铺子。 陈管家有些紧张地交握着手：“老爷和夫人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可算等来娘娘和……公主了。” 自从萧兰宛小腿瘫痪，陈管家已经六年没有见过萧兰宛。 这几年每年省亲皇后都一个人回来，这次突然带了萧兰宛，很是意外。 萧兰宛还清楚认得他。 “陈管家，六年了，您还是一点儿都没老。” 萧兰宛看向陈管家笑道。 陈管家受宠若惊，心里却也十分熨帖：“公主说笑，倒是公主，六年不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陈管家当职这么多年，很有眼力地避开了萧兰宛的腿疾，只说好的地方。 萧兰宛微微一笑。 街道上不少人看见这一列，只看服饰便知身份不凡，都很自觉地避开。 一行人拐过街角，便见到恢弘大气的林府，内有金鱼池、竹梅兰松四园，大小院楼不计其数，占地足有三万平米，乃是都城除皇宫外最大的府邸。 府门更是富丽堂皇，十分吸睛。 林大人是个十分有精气神的老头，站得笔直如松。头发虽已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衣着干净利落，领口的扣子被扣到最上面一颗，以示尊重。 林夫人已经五十多，风韵犹存，能看出来保养得极好，只有凑近时能看到眼角的细纹。 林大人站在原地，面色严肃，岿然不动。 林夫人却在远远看见一行人的一瞬间，难以控制地朝前走了两步。 待林默走进，林夫人提裙便要下拜，林默连忙扶住。 林默与她双手交握，觉得林夫人的手细腻无比，面色是从里到外的红润，想来过得很好。 只是林夫人看林默的眼神中掩不住担忧。 她站起身，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她这幅如不胜衣的憔悴模样，同为女人，她怎么看不出来林默的好气色都是化出来的。 林夫人忍不住落泪： “……我的女儿，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不过两年不见…… 她就该知道，女儿不愿见她是有原因的，每每递上求见的帖子都被驳了回来，林夫人只以为是女儿还在置气。 林相每次说不管不管，可每次都板着脸来问她女儿召没召见自己。 这老两口为唯一的女儿操碎了心。 林默朝林大人低了低头：“父亲。” 林相点点头：“回来了。” 表情不变，眼里却隐隐含泪。 “娘应当去瞧你的。”林夫人抹着泪。 “是女儿之前糊涂，几次三番跟爹娘置气，爹娘这么大岁数了，女儿还如此不孝，是女儿的错。”林默握住林夫人的手款款道。 “女儿都想明白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林夫人宠女儿，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要星星就能把月亮一同摘下来，才将她宠成这幅无法无天的模样。 虽然林夫人也劝她不要嫁入皇族、不要争宠、不要作死，可她依旧我行我素，林夫人舍不得打骂，毫无办法。 一旦冷战，林夫人都是主动找林默，说说好话，最终也都只能顺着女儿的意思来。 今天这样服软的话，林夫人从来没有在女儿口中听到过。 林夫人又红了眼眶：“我的乖女儿，说这些做什么，母女哪有隔夜仇……” 不仅隔了夜，还隔了两年，皇后一意孤行，林夫人半点法子都没有。 萧兰宛被推着走，地上铺的是石子路，走快了会颠簸，便晚一步到门口。 林夫人见到许久不见面的萧兰宛，快走了几步到她面前：“阿宛！” “见过外祖母。”萧兰宛低头道。 “阿宛又漂亮了。”林夫人慈爱地看着萧兰宛，常言道人老隔代亲，爷娘疼小孙，再加上爱屋及乌，林默又只有这一个女儿，林夫人和林相都将她当嫡亲孙女来疼。 萧兰宛有抬头看向林相：“外祖父安。” 林相没有言语，只注视着萧兰宛的小腿。 萧兰宛也垂眸望着自己的腿。 林相第一次迈开步伐，走到孙女面前，却问了另一件事： “书读得怎么样了？听说你从尚书房结业了。” “是，尚书房的先生们都说无可教孙女的了。” “好、好。” 林相抿了抿嘴，又道：“阿宛，祖父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不知为何，萧兰宛忽然觉得鼻子有些泛酸。 林相是唯一一个看得见她的努力的人。 从小时候她说喜欢看书，每次跟皇后省亲回府，外祖父总会给她找来许多她喜欢的书。 后来到了能进尚书房的年纪，外祖父替她提前打通人脉，给先生们送了拜师礼，又提前一年让她见了几位先生，先生们看到她的才华，后来进入尚书房才得以迅速受到先生们的重视。 -- 第246页 只有林相，才会问她的学业如何。 可自己…… 萧兰宛忍住鼻尖的酸意，看着自己的小腿。 若是自己没有一时贪玩摔下假山，就能用更光明正大的手段展示自己的能力，告诉祖父，他没有看错人。 萧兰宛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实施了计划，祖父该会怎么看自己。 萧兰宛抬头一笑：“多谢外祖父。” 至于他说的要治好自己，萧兰宛只觉得是一句关心的话，连宫中资历深厚的老御医都没有法子，外祖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快进府，”林夫人拭去眼角的泪水，“都在门口站着像什么话。” 几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门，一路走到问松苑。 问松苑是林府逢年过节时才会布置起来的院子，内有一片松林，林中一个小湖泊，一条路从湖边伸进湖心，一座六角亭立在中央。 亭边有荷花簇拥，雅致至极。 四人一路走进六角亭，地面是防腐的木地板，地板相接间有缝隙，不会积水，萧兰宛的轮椅也不会打滑。 圆石桌中间内嵌一块方形木板，上刻棋盘。 萧兰宛记得这里，她小时候会跟外祖父对弈，外祖父教了自己不少技巧。 桌子旁刚好有四个石凳，撤掉一个，萧兰宛轮椅的高度刚好合适。 萧兰宛一愣。 除了千光宫的桌子刚好与自己轮椅的高度适配，她就没再别的地方遇到这样合适的桌子。 林夫人坐下，见她望着桌子发呆，笑盈盈说道：“这是你外祖父特意改的，你出事……的第一年，你外祖父听说了，便着急派工匠改了。” 可惜那一年皇后没有带回她，往后也没有，这棋盘便一直空着，来林府的贵客想下棋，林相也不假辞色地拒绝。 林夫人又看向林默：“这次回来能住多久？” 林默：“特意跟陛下告假，能住个三日。” 林夫人大喜。 从前林默恨不得挂在皇帝身上，回府半日就嚷着要回去。 林夫人想到刚才在门口林默说的话。 女儿当真是想明白了！ 林夫人又有泪意，想说话发现自己声音哽咽，便停了下来。 林相则看向萧兰宛：“你从尚书房结业了，怎么听说你又要回去？” 林默在一旁听着，心里暗道林相消息灵通，要么是他人脉广，要么是他一直关注着孙女。 无论哪个都是好的。 萧兰宛听到问话，却有些心虚。 尚书房的先生们没什么能教给她的了，她这番回去是为了不好的事情……虽然对她来说是救命的稻草、唯一的路，可还是那句话，她不知道外祖父看见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会作何感想。 如今知道外祖父一直关注着自己，知道自己重回尚书房、又连棋桌高度这样的小事都细致入微，萧兰宛深觉愧疚。 愧对外祖父的期望和早年对她德行的培养。 萧兰宛勉强扯出一个笑：“想念先生们了，自己在宫中总是无聊。” 听到这句话，林相脸色不太好看。 他也知道皇后将萧兰宛禁足这件事，他也劝过好多次，可林默一意孤行。 林默感受到林相投来的目光，连忙说道：“女儿已经给阿宛解禁了，从前女儿做了不少糊涂事，如今都想通了。” 林相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但毕竟是女儿第一次认错，林相愿意姑且相信她。 几人又聊了几句，到了午膳的时间。 午膳依旧在问松苑用的，午饭过后，几人在松林中散步。 林默觉得是时候该跟林相好好谈一谈了。 “爹，女儿有些事想跟您单独说说。”林默顿下脚步。 林相也跟着停下来，看了看她的表情，点了点头：“好。” 两人又跟着林夫人和萧兰宛走了几步，步伐缓下来，看着他们渐渐远去，两人转过身，走向会客堂。 会客堂装潢成书房模样，看着便叫人觉得亲切。 林默驻足在正对着门的字画。 她上上个小世界与林慕蔚相伴多年，林慕蔚对字画有些研究，连带着她也懂了一些。 这幅字画功底深厚，价值不菲。 “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些了？”林相见她盯着字画不动，投来奇怪目光，“看得懂？” 他生的女儿他再了解不过，她从小到大就没对这些东西产生过一星半点的兴趣，不然他早就将林默教成才女了。 林默回首一笑：“不懂，随便看看。” “不过，”林默再看向字画左下角的空白处，“这画没有署名，是哪位大师画的？” 林相表情古怪：“……你爹画的。” 林默呆滞一瞬。 “原来、原来是爹啊，瞧我这眼神。”林默打着哈哈，心虚地移开视线。 林相倒生出一丝笑意：“你从小不喜欢这些，也很少看我作画，没认出来也正常。” 屋里的气氛难得快活了些。 “还好阿宛没随你的性格，她倒是格外喜欢这些……”林相说着顿了顿。 他深觉遗憾。 林默趁机说道：“爹，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林相闻言，似乎想到什么，没有立刻应声。 他走到桌案后坐下，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着说话。” -- 第247页 林默连忙坐下，往前挪了挪椅子，又给林相倒了一杯刚呈上来的热茶：“爹，您先喝。” 除了二十年前要他说亲，林默还没有这么殷勤过。 林相心中狐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但想一想，那么多胡闹他都见过了，纵使林默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林相也觉得自己能承受。 林相不动声色先抿了一口茶，抬眼望向林默：“说吧，你想怎么？” “爹，你觉得阿宛怎么样？”林默搓手期待。 林相：“阿宛自然是极好的。” 林默一鼓作气：“和太子比呢？” 林相一顿。 看着林默放光的眼神，林相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刚才他说什么？ 无论女儿说出再骇人听闻的话他都能承受…… 林相再抿一口茶，舌根察觉到淡淡的苦味，咽下后，他放下茶盏。 “阿宛才貌皆无双。” “我在尚书房有不少认识的人，这些年一直关注着阿宛，她的能力我再了解不过。” “别说是与太子相比……”林相顿了顿，微微眯眼目光远眺，半晌，又移到林默的脸上，“就算与当今天子相比，又有何差？” 纵使是林默，听到这话也背后一凉。 “爹！”林默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别怕，爹纵横朝堂这么多年，几个护院还是养得起的。” 林默这才放心。 林相说得谦虚，恐怕那几个“护院”比大内高手还凶狠。 林默捂着心口，还在为林相刚才的话觉得吃惊。 她忍不住道：“爹，你是什么时候……” 有这种心思的？ 林相目无波澜，又倒了一杯茶，一边撇去浮沫一边道：“哪种心思？” 在这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皇帝昏庸无能，全靠他和几个老臣把持，若是他想推翻，早就推了。 不过是女儿还在宫里，还对皇帝死心塌地。 林相永远忘不了女儿求自己去请旨嫁给太子的那日。 那也是林相唯一一次严厉地拒绝女儿。 可女儿却铁了心道：“若我不是皇后也好，只要能得皇帝的宠爱，做个下贱的宫女也没什么。” 林相恨声：“我一世英名，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糊涂的东西。” 可她偏又是唯一的女儿，他们捧在手心，疼在心尖上的。 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她去做宫女、去为人妾室吗？ 但林相不会再提这些已经过去的。 他身为丞相，女儿又贵为皇后，他把许多可能都想了个遍，未雨绸缪。 如果林默当初生下的是皇子，他会全力扶持，以保自己和夫人死后这个傻女儿能平安无虞地生活下去。 然而林默生下的是个女儿…… 不过当权力至高后，性别不是问题。 只是林相没想到林默这么不喜欢这个女儿，林相只觉得，就算自己将孙女扶持上去，林默反倒要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 林相就这么等啊等。 终于等到了今天。 林默已经四十多岁了，终于产生舐犊之情了吗？ “做父亲的，总要替子女多想些。”林相轻叹。 林默：“女儿惭愧，几十年都没真正成长。” 林相不忍责备女儿，只说：“没关系，你还有阿宛，我替阿宛铺路，你不用担心。” “只是，阿宛虽然会保你，可你们的关系却一向不是很好。” “从前我劝你对阿宛好一些，你偏要闹得那么僵。如今……” 林默道：“父亲不用考虑我，只管帮助阿宛就好。” “只要阿宛好，我就安心。” 林相终于有些刮目相看，女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林默神色凝重解释道：“女儿前些日子生了场病，才瘦得这样厉害。” 林相一惊，心疼不已：“你病了？” 他就说林默怎么会瘦得这般厉害。 见林相不知道自己服用仙丹的事，林默继续道：“如今已经大好了，只差慢慢调理。” “女儿想说，女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才彻底清醒，何苦要追寻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也是至此，女儿才明白过来爹娘的苦心。女儿不懂事，不仅让爹娘担心，对阿宛更是亏欠更多。” “如今女儿想弥补爹娘和阿宛，却无从下手，女儿无能，只能厚着脸皮来求爹爹。” 林相热泪盈眶。 他等了四十多年啊。 “好孩子，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只要你好，我和你娘才好。” “爹自会全力扶持阿宛。” “虽说你心有愧疚，觉得给了阿宛权力便好，实则不然，你要多多关心阿宛，免得母女离心。” 虽然早就离心了，但林默努努力，总不能更差吧？ 林默重重点头：“女儿省得，只是如今阿宛对女儿多有防备，女儿知道自己之前做的实在过分，如今却也无能为力……” 林相：“慢慢来便是，你尚且想了二十年才明白过来，阿宛这样聪明，自然会更快明白过来。” 林默皱眉：“女儿不解，前些日子明明态度有些好转，可过了一晚突然又生疏了。” 林相懂得多：“你且同我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248页 双更合一咯~（看到催加更的太多了，一边开心一边含泪码字） 林相（解读版）：你这么笨，想了二十年，阿宛聪明，很快就能想明白。 林默：QAQ 。 林相上线，这才是真·金手指。 感谢在2022-04-11 21:27:55~2022-04-12 21: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鱼 30瓶；47385279 10瓶；_有生之年 6瓶；南方有杨。 5瓶；栗子 2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十只公主 10 林默讲述那天她去找萧兰宛, 拒绝了萧兰宛进尚书房的请求，第二天萧兰宛去找她时还好好的，她还跟萧兰宛提了自己要带其一同回家省亲的好消息。 结果萧兰宛从坤宁宫一出来就直奔乾清宫，跟更大的BOSS说了这件事。 皇帝同意了, 这就搞得好像林默故意为难萧兰宛一样。 可她真的没有那种心思啊！ 好冤！ 可别说是萧兰宛, 就连林相听了也直皱眉： “那究竟怎么回事？阿宛好不容易求你一件事, 对你来说又不算难事，是挽回母女情的大好机会，你怎么拒绝了呢？” 林默苦着脸：“爹爹不知道其中原委。” “我若不知道阿宛有那种心思, 怎么会求爹扶持她？” 林相隐约猜到了什么，先是一顿, 很快摸了摸下巴梳得整齐的胡子，开怀大笑：“我就说，我的孙女怎么会差？” 光是知道阿宛有这份野心, 林相就愿意哪怕豁出身家性命, 也要帮她博一回。 “细说。”林相捋着胡子，心情大好。 见他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林默暗暗感慨不愧是祖孙俩，心思相通就算了，胆子也是一样的大。 “她现在跟五皇子商定好了计划，要用尚书房大臣们的孩子要挟他们弹劾太子……” 林默把自己知道的计划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全说了一遍。 “我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才来求爹相助的。这计划风险太大，爹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林相神色狐疑看向林默：“这计划是阿宛跟你说的？” 不会吧，母女感情这么僵，萧兰宛怎么会跟她说这么重要的计划呢？ 林默硬着头皮：“女儿买通了阿宛的一个侍女。” 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写的吧！ 林相也只是怀疑了一瞬, 自家女儿脑子笨, 不会说谎。 于是他眯眼道：“阿宛身边的人不太行, 需得换一批。” “能轻易出卖主子的人不能要。刚好我又养了一批护院，能留在阿宛身边保护她。” 只有自己培养出来的“护院”才守口如瓶，誓死保护主子。 只把自己的人放在阿宛身边，林相才放得下心。 林默连连点头：“爹爹说得对，但阿宛不一定这么轻易接受。” “如今她不信我。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没有您做外祖父的与她亲近，只能麻烦您去说与了。” 林相听到第二句话，笑了笑：“隔辈亲嘛，你也别灰心，阿宛是个聪明又知恩的，往后你好好待她，她总是会明白的。” 林相没说的是，按照萧兰宛的性格，若是林默当初对她好那么一点，在她摔断小腿时在旁照顾几日，陪她度过难关，现在林默早就是萧兰宛最亲近的人了。 可是错过了最需要林默的时刻，往后就要用更多来补偿——还不一定能补得来。 林相见自家女儿神色恳切，忍不住又安慰道：“阿宛是我的外孙女，我待她不会比待你差，阿宛也懂得的。” 林默点点头，自己虽活了好几辈子，但大多时候都是与崽们相伴，她宠孩子们，孩子们更是恨不得把她层层保护起来。 林默人情世故略通，城府却依旧不深，要说老谋深算，那就远远比不上这位纵横官场几十年、稳坐至高官位的林相。 现在的身份又是为人子女，林默很能适应自己的位置，更愿意虚心求教：“那爹爹打算怎么做？” 两人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林相也自然不会瞒着自家女儿。 他转着手中的空茶杯：“这个五皇子不简单，我倒是注意到了他的一些小动作，但他出身低微，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太子去。我也就没怎么再关注。”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狠得下心对自己兄长下手，是个有胆量的。” 五皇子昭王一向本本分分，他生母是宫女，生完他就死了。 之前林相也劝过林默将他养在宫中，但林默死活不同意，她有一个萧兰宛就已经够烦的了，更何况她“要的不是坐稳位置”，而是“得到那人的心”。 现在看来，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林默忙道：“爹，五皇子是不想坐上那个位置的，他跟皇子和贵妃有私仇罢了，等他大仇得报，根本不会管谁是皇帝。” 林相却摇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他说不想就是不想了？不知道阿宛是不是也和你一个想法。” “太子一死、二皇子是个草包，四皇子又没有大能耐，萧兰哲虽然生母身份低微、没有背景，但他这些年实打实做出的政绩却不少。” “他若真要跟阿宛争皇位，毕竟是皇子，还是有些优势在的。” -- 第249页 林相不知道萧兰哲，林默却知道，萧兰哲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份仇恨和信念，断不会跟萧兰宛争。 林默绞尽脑汁想着说辞：“就算他再努力，跟我们林家比起来、跟我这个皇后的身份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的，跟阿宛的才华比起，他更是逊色，不然也不会与阿宛合谋。” 林相依然摇头：“做事需得万全，斩草更要除根。” “我们都摸不准他的性格和心思，就要做最保险的准备。”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脏了你和阿宛的手。”林相站起来。 林默着急地跟着站了起来：“爹！真的不行！” 林相很是不解：“为什么？” “我……我把他当儿子看的！”林默干脆一咬牙，说出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林相震惊：“你……” 母爱泛滥了！？ 不仅对阿宛态度突转，怎么还对一个跟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产生亲情了？ 林相叹气：“你这也太晚了，昭王二十四岁了，都娶妻了，你再如何示好也始终不可能跟他像亲母子一般。” 林默很想说她自有二字口诀——诚心。 她无所求、无所图，只想帮他们、对他们好，前面几个小世界都这么过来了，虽然每次她都忐忑不安，不抱很大希望，但每次都成功俘获了崽们的爱。 ……大概这就是心诚则灵？ 这次她依旧没骄傲，没觉得自己能马到成功，但她总要试试的。 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兰哲做了炮灰，尤其自己很了解他的性格。 在他不会阻挡阿宛的路的情况下，林默想保下他，就算治愈不了他心中创伤，但可以力所能及给他最好的生活。 ……大不了把他也拉上贼船。 林相叹息：“你啊……” 纵使自己再不放心，但女儿再三恳请，林相只能暂且作罢，先静观其变再做其他打算。 罢了，不过是多留一个炸弹在身边罢了，他还没老，镇得住。 萧兰哲何时作妖，他就何时动手，只是多想几条解决方法。 这就是拥有至高权力的好处。 手握实权，再多麻烦也不过是动动脑筋，任何方法只要想得出来，就一定能做得到。 林相无声同意了放萧兰哲一条生路，林默总算松了一口气。 女儿的事业有林相帮衬，林默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在感情上尽量补给——这就又要说到她苦恼的问题。 “阿宛到底因为什么生气了？” “我给她的东西，她本来很喜欢的，第二天从坤宁宫回去之后却让宫女收起来，永远不要再拿出来。” 林相不像秋宜傻乎乎的、严姑姑那般只想安慰林默，他细细思索了片刻：“按你说的，阿宛是别无他选才和萧兰哲合谋，那威胁到她、让她觉得无所为的后果是什么？” 林默想了想：“她怕我给她随便安排个婚事成亲，可是我不会……” 林默顿住。 她不会，但“皇后”会。 林默捶桌：“我怎么没想到。” 林相安抚她：“你病了一场，脑子糊涂也是应该的。” 女儿能顺着自己的话想明白已经不容易了。 林默也觉得自己这个身体的虚弱当真影响到了她的思考，总觉得脑子不够用。 还好有林相，不然只凭她还真不一定能帮到阿宛。 “恐怕她就是以为你要给她说亲了，才铤而走险。” 林默懊恼：“我该跟她说清楚的，我说呢，阿宛怎么会连回林府都闷闷不乐的。” 林相：“你别担心，这事由我来跟她说。” 林默感激不尽：“还是得您出面。” 她这次为人母，也是女儿，她既然占了这个身体，让“林默”继续活下去，对“林默”的父母也是有一份责任在的。 想到书中两位老人家因为女儿的死，郁结于心一前一后离世，林默恳切道：“您这么大岁数还要替后辈们操劳，女儿十分惭愧，惟愿爹爹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和阿宛都不能心安。” 女儿何曾说过这样贴心的话。 林相心中一片熨帖，数年未见，女儿果然是不一样了。 “放心吧，爹还没老，总要看着阿宛稳定下来、看着你后半生无虞才行。” 父女俩又聊了几句，回到松林。 没有看到林夫人和萧兰宛的身影，问了路上的仆从才得知他们已经去了湖心亭。 两人沿着石板路走进湖心亭，只见林夫人与萧兰宛对坐，都看着桌子上的棋盘。 林夫人皱着眉，举着一粒棋子摇摆不定，萧兰宛则双手托着下巴，唇角勾着浅笑。 林夫人丢下棋子，释然笑道：“外祖母又输啦，还是我们阿宛厉害。” 林夫人在闺中时也是文武双全、风华绝代的女子，与林相结为夫妻，两人恩爱两不疑，皆无二心。 于是互相宠着这么多年，林夫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棋艺还是马术都未曾荒废。 林夫人还曾开过棋艺班，专教女子下棋，无论名门平民只要好学一律接收。 萧兰宛小时候与外祖父对弈，都是外祖母偷偷教她技巧，专门对付外祖父。 林夫人还带着萧兰宛骑过几次马，恨不得把自己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她。 -- 第250页 “你们回来了，”林夫人笑眯眯地看向两人，又望着萧兰宛，“还是得你外祖父才能跟你下棋，我已比不过阿宛了。” 萧兰宛抿唇一笑，神色比来时轻松许多：“师承外祖母，自然要多加练习，才不给您丢脸。” 林相连坐都没坐，朝着萧兰宛道：“阿宛，祖父有事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阿宛的路一步一步走，作者的头发一根一根掉。 （明天加更）感谢在2022-04-12 21:17:34~2022-04-13 23: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柯 10瓶；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十一只公主 “外祖父。”萧兰宛自然不会推辞, 当即让一旁侍从推着自己跟外祖父离开。 两人依旧去了刚刚林默跟林相谈话的会客堂，进了门，林相便让侍从离开院子，远远地守在院门口。 看着侍从走远, 林相这才推着萧兰宛到了桌案旁, 一摸茶壶, 已经凉了，下人没想到林相这么快又回来，没来得及换上热茶。 没有了茶水, 只有旁边的一盘小糕点，是为刚才的林默准备的。 林相看了眼糕点, 没有将它推给萧兰宛：“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 萧兰宛心里暖暖的：“外祖父还记得。” “自然记得，”林相笑着，停顿了一下, 叹气道：“外祖父是最了解你的人, 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阿宛你说呢？” 萧兰宛觉得林相肯定知道了什么, 心中隐隐不安。 但她面上波澜不惊，朝着林相微微一笑：“当然了，阿宛最信任外祖父了。” “那有什么不能跟外祖父说的呢？外祖父的东西就是你的，你想做什么，用什么，尽管跟我说，何必要去选一条更凶险的路呢？” 林相目光疼惜，深深地望着萧兰宛。 萧兰宛便知道外祖父一定知晓她与萧兰哲的计划了。 她垂眸低头：“外祖父……” 她心中既酸涩又羞愧, 外祖父一直将她往光明正大上教养, 她却要做出那种事来。 萧兰宛自以为在世上没有顾虑眷恋, 皇后这个母亲与她形同陌路人，在皇帝眼里这个残疾女儿嫁不出去是为羞耻，唯一聊得来的萧兰哲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可她忘了、或者说刻意忽略了数年未见的外祖父。 她因为皇后之故，与外祖父外祖母断绝联系已久，这些年在宫中禁足，憋得她胡思乱想，竟觉得外祖父母早年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皇后的女儿。 可就算如此，他们的爱却没有半点掺假啊！ 更何况皇后不待见自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外祖父母若因此与她疏远，断不会一直以来尽心教导自己。 萧兰宛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从来只有外祖父母在乎自己，自己能有今天的学识，跟他们两位老人家是分不开关系的。 “阿宛愧对外祖父、外祖母的教导。” 萧兰宛深深低着头，声音哽咽，不敢看林相。 “外祖父不曾怪你。”林相上前几步，将手轻轻搭在了萧兰宛的肩上。 萧兰宛看向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薄而松弛的皮包裹着手背上几条脉络，满是褶皱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褐色斑点——人老了总是会起这样的斑点的，连皇帝手上都有了。 外祖父老了。 萧兰宛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就这么认命了，外祖父母又该怎么办呢？ 萧兰哲没有内应，计划不一定会成，就算太子倒了，还有两位皇子，皇帝看不上低贱的萧兰哲，必然会在另两位皇子中抉择。 无论如何，自己的下场只有一个——草率成亲。 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且不论，只要新的皇帝上台，林家就不会好过。 林相的人脉遍布全国，朝堂中大多倒戈于他，呈一家独大的架势。 除了当今皇帝牢牢把握住了皇后，也就把持住了林家，让林家不得不为他做事。 下一任无论谁做皇帝，都不会不忌惮这样的世家。 ……除了她萧兰宛。 萧兰宛觉得自己进退两难。 如果自己放弃计划，林家会倒，如果自己继续进行，就要辜负外祖父的期望…… “傻孩子，”林相又叹，“你又瞎想什么呢？” 林相轻拍了拍萧兰宛的肩：“自古君主多猜疑，从前你过得不好，无论是你父皇还是母后都没有给过你足够的关心，才养成了你这个性子。” “不过也好，你做事小心谨慎，能规避很多危险。” “但从此以后，外祖父母、还有你母后，与你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们需得彼此相信。” 萧兰宛完全没有料到外祖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读懂外祖父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要疑惑的——可她一个残废的公主，除了脑子里装着的计谋学识，孑然一身。 她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呢？ 更何况，这样的话是从自己的外祖父口中说出来。 外祖父不会骗自己的，谁骗自己，外祖父都不会！ 萧兰宛忍住泪水，紧紧握住外祖父的手：“外祖父，只有您懂我，也只有您肯帮我。” -- 第251页 “我还担心因此与您离心，更怕您因我而不齿，现在看来，都是多虑的。” 林相畅快一笑：“怎么会不齿，无论是你的野心还是你与昭王的计划。” “若说野心，我的外孙女是皇嗣，有角逐皇位的权利，何况与他们任一个相比，你都是顶好的，为何不能争？” “若说计划……我只觉得风险太大，你有外祖父我，大可不必做这样危险的事。” 林相捋着胡子：“在官场这么多年，这计划跟我所看到的脏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生在皇家，只会更加凶险。你若不持刀，便作鱼肉，向来如此。” 至于萧兰宛的腿…… 林相根本不把这个当回事：“说明你天生就是要坐龙椅的，纵横捭阖，发号施令，有手有嘴就行，皇帝本也不是到处跑的。” 林相一番话给了萧兰宛莫大的信心。 萧兰宛本就是个信念坚定、很有主意的人，被禁足多年，不仅没有消沉，反而生出了振翅高飞的野心。 只是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坚持得太累了，她无处诉说自己的苦楚和抱负。 “您的恩情，阿宛此生不忘。” 萧兰宛神情坚定。 林相微笑，他在女儿那里没有得到教育子女的成就感，却在外孙女这儿极大地感受到了。 不过他还没忘林默交代自己的话：“你的计划，都是你母后告诉我的。” “她从前糊涂，刚才与她谈心，我发觉她是真的想要悔改、要弥补你。” 萧兰宛一愣，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态度大变的皇后。 其实从皇后主动来找她，因雨在千光宫待了一下午那天，她就感觉到皇后不一样了。 但她因秋黛的话以及自己的疑心误会了皇后。 直到刚才，萧兰宛才意识到皇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要她成亲的心思。 萧兰宛心情很复杂。 林相很理解她，连自己这个包容性极强的父亲都对女儿的改变猝不及防，深受其害多年的萧兰宛自然也没办法一下子接受。 “别担心，外祖父跟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立刻接受你母后，毕竟她之前做的事太混账。” “只是……”林相停下了话，摇了摇头：“罢了，顺其自然吧，你不要想太多。” 萧兰宛知道外祖父虽然疼自己，但也心疼女儿，想让她和皇后重归于好。 皇后把自己带回来，还让外祖父帮自己实现野心，这份恩她必然会记在心里的。 纵使外祖父不说，有朝一日她登上宝殿，也自然会保下皇后。 至于再深刻的情感……萧兰宛无法保证。 还好祖父没有让自己一定要“理解母后”、“懂得她的苦心”，也没有让她立刻演出一派母女情深的样子。 但为了外祖父着想，萧兰宛还是打算在面子上过得去的。 “阿宛省得了，母后对阿宛的好，阿宛一定牢记。” 这个外孙女心思缜密而敏感，林相也总是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但她肯承诺，林相觉得起码还有回转余地。 林相亲手推着萧兰宛回到松林，林夫人和林默也从湖心亭出来了，看见两人，林默快步迎了上去。 萧兰宛的态度要缓和许多，再也不冷冰冰的、皮笑肉不笑，她看着林默的眼神好像冰川融化，终于有了些真情实感。 “母后。” “外祖父都同我说了，多谢母后为阿宛着想。” 林默很高兴祖孙两人谈妥了：“能帮到阿宛是最好的。” 刚刚祖孙俩谈话的时候，她也跟林夫人说了同样的话，林夫人诰命夫人做了这么多年，虽府中不曾有勾心斗角，但她的几个姐姐妹妹都经常来找她诉苦。 林相从朝堂回来，也会跟自家夫人说一说都发生了什么。 林夫人女中豪杰，胆大心细。既能理解丈夫在官场的不易，为他出谋划策，也能帮姐妹们排忧解难，且守口如瓶。 是以她十分能懂得萧兰宛的处境，对于阿宛现在的计划和想法，林夫人完全愿意支持。 只是计划不完善，还是要让林相出马。 林夫人见母女俩的关系也因此改善许多，心中宽慰：“这一聊就聊得太阳都要落了，你们饿不饿？” 林默身体刚刚有所起色，秉着少食多餐的原则，吃过了午饭本应再用些小点，只是这一下午都忙着说话，顾不上自己的肚子。 林默连连点头：“我们早些用晚膳，晚上……听说有集市？” 萧兰宛想起来出宫前皇后说过的话——要带她去集市。 她只当是哄她的话，过去便算了。 没想到皇后是认真的？ 因为林夫人早就听林默说要带萧兰宛上街玩，所以没有铺张地摆排场。 饭桌上都是一些家常菜，有萧兰宛喜欢的，也有皇后喜欢的。 皇后的喜好和林默的差不多，林默吃得也就很自然。 不过林默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还不让萧兰宛也多吃： “阿宛，留着肚子，街上有好多好吃的呢，我们得挨个尝尝。” 明明是自己的母亲，却比自己还孩子气。 萧兰宛吃了个半饱，给小吃留了一半的肚子。 两人换上普通的衣服，轮椅换了个普通木头的，样子旧一些，却也四平八稳。 -- 第252页 林相和林夫人不打算跟出去凑热闹，林相派了数名暗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但明面上只有秋黛和严姑姑跟着两人。 金寺街是通往神圣寺庙的地方，戒备森严，没有人敢在这里摆摊。 真正热闹的是出了金寺街不远的一条街道。 天已经黑了，四下静谧，只有远方某一处人来人往声音不绝。 四人循着喧嚷声音找过去，拐过街角，只见红的橙的灯笼高得挂在匾额下，低得就在身旁，那叫一个灯火通明。 夜市纵跨甚长，她们已经站在了夜市的中央，却一眼望不到街道的尽头。 而且不光是街道两旁的小摊子，连白天开的各种商铺到了夜间也是照样开的。 左边铺子灯笼边的方布题着一个“药”字，对面挂了一个“食”。 四人刚进街道就被一位叫卖声洪亮的小贩吸引过去。 他面前摆着一个小车，上面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首饰，没什么名贵的，最贵也不过三两银子，却胜在样式新奇。猫猫狗狗还有兔子的形状的吊坠、做成花瓣状的珍珠耳环、多角的水晶眉心坠被光一照亮得晃眼。 这些她们平常是戴不出去的，但她们来夜市也不是为了购置日常用品的，买的就是一个开心。 上几个世界的崽们刚开始都是少言寡语的，因而林默学会了察言观色。相处时间长，再加都是她笔下的人物，崽们的心思，她一看就懂。 比如萧兰宛看似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摊子，却在水晶眉心坠上多停留了一秒。 林默看向眉心坠，闪闪亮亮的，确实很好看。 “这个多少钱？”林默指着眉心坠问道。 小贩连忙将眉心坠双手捧了起来：“一两三钱，西域行商特供来的，您若是喜欢，给您个开张价，一两银子！” 林默挑眉。 好家伙，自己就砍了三钱银子，可见这东西没什么成本。 不过林默不打算讲价，他们都不容易，自己也不缺钱。 林默刚要掏银子，突然发现萧兰宛露出失望的神色。 林默动作一顿。 “……” 林默脑子里冒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摸了一把钱袋，又动作自然地双手抱胸。 小贩手里的眉心坠都伸出来一半了，他分明看到这名妇人把手伸向了钱袋——结果是虚晃一枪！ 林默轻咳一声：“那个，你这东西太贵了吧。” 小贩尴尬一笑：“这已经是成本价了。” 萧兰宛果然双眼一亮，慢慢抬起头看着两人。 林默心里给自己打着气，看见萧兰宛的神色，就算不会讲价也在短短几秒内无师自通了。 林默精神抖擞：“一口价，五钱。” 小贩慌了：“这万万不可！” 林默心道，这大概是真正的成本价了。 小贩苦着脸：“最多让您九钱，一文都不能让了。” 林默：“六钱。” “八钱。”小贩咬牙。 “最多七钱，做生意嘛，图个开门红，怎么样？”林默拿出印象里林清清讲价的气势。 小贩还在连连摇头。 林默觉得是时候了，推着萧兰宛就要离开：“那我不要了。” 小贩连忙喊住她们：“回来！回来！” 小贩脸上又扬起了有些肉疼的笑，一边将眉心坠递过来，一边小声：“就当开张了，承惠七钱。” 林默接过眉心坠，看向萧兰宛，后者眼里噙着亮晶晶的新奇感。 萧兰宛才是真没接触过多少人间烟火，她有远大志向，绝世才华，但了解市井生活却只能从书上看来。 就算小时候能被外祖母带出来，也是浩浩荡荡一堆仆人簇拥着，要什么，指一下就有人呈上来。 她哪里见过讲价？ 萧兰宛见母后看向自己，垂眸敛去眼中的情绪，稍稍低下头。 林默将眉心坠的两端挂在她额旁发间，多角水晶刚好垂在眉心的位置。 萧兰宛抬头，灯火映在水晶上，反射出炫丽的光彩，她好像九天之上的神女，跌落人间，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我女儿真美。”林默感叹道。 林默让秋黛推着萧兰宛往前走，她留下付钱。 小贩握着林默扔过来的银子，在手里颠了颠…… 一两？ 小贩抬头望去，只见林默朝他竖起一根手指做嘘声。 林默跟上两人，没有主动说话。 两人并排走着，这就是她和萧兰宛现在的情况。 她已经表明态度了，不需要再多言表诚。 林默又从摊子上买了两把团扇，没有递给秋黛，而是直接递给了萧兰宛。 “晚上也有些热的。” 萧兰宛顿了顿，接过扇子：“多谢……” 林默凑近：“什么？” 萧兰宛：“多谢……娘。” “哎。”林默眉眼弯弯。 严姑姑笑看着两人：“下个月过了中秋就凉快了，奴婢记得小时候过中秋佳节，街上好多花灯，各式各样的灯谜、彩头，那时候大家都穿好几层了” 林默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阿宛看过中秋灯会吗？” 萧兰宛摇摇头。 林默笑说：“那我们下个月还出来怎么样？” 萧兰宛一怔：“今年的省亲不是已经……” -- 第253页 “想出来还不有的是办法。”林默冲她眨眨眼。 萧兰宛虽然没有直接说自己想出来，但轻抿的唇瓣和刻意移开的视线已经出卖了她。 四人继续往前走，萧兰宛指着不远处人挤人的拱桥，下面有数只小舟。 林默以为萧兰宛想坐船。 萧兰宛却摇摇头：“我想看看那条河。” 林默心情很好，当即在前面开路。 河边有木质护栏，看着很牢靠，林默便放心将她推得近了些。 湖面波光粼粼，映着河岸两旁高低楼阁，小舟从河中悠悠划过，漾起层层波澜。 这样的氛围很能让人静心。 林默做着深呼吸，感受河边的清新空气，突然听到萧兰宛问： “母后……是怎么知道我们计划的？” 作者有话说： 唯唯诺诺的林默发现女儿在看热闹：支棱起来了！感谢在2022-04-13 23:30:41~2022-04-14 23:3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露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里火 10瓶；狩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十二只公主 林默被问住了, 秋黛就在萧兰宛身后，她总不能用中午对林相的说法对萧兰宛说。 林默只能笑了笑：“这个……母后有眼线。” 萧兰宛觉得这话不太可信，毕竟皇后这么多年的恋爱脑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皇后全心全意地争宠, 怎么会分心注意她呢？ 林默绞尽脑汁：“是这样的, 母后当时派人跟着一位得宠的妃子, 结果她走到了千光宫附近，刚好听到了你们的计划。” 这个理由要比刚才的靠谱多了。 林默怕她再问，连忙转移话题：“萧兰哲怎么处理？” 萧兰宛抬头投以询问目光。 林默：“你外祖父担心他对你不利, 想提前动手，但我觉得阿哲不是那样的人……总之, 最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萧兰宛点点头，思索片刻。 “五皇兄他为的不是皇位，而是他生母的下落。” 萧兰宛简短地讲述了一下萧兰哲告诉自己的内容。 他一出生就失去了生母, 刚开始被一个身份与她生母同样低微的嫔抚养, 但因那人照顾不利，萧兰哲几次遇险, 后来被宁妃发现，宁妃向皇帝请旨，将他要了过去。 六岁之后，他一直养在宁妃膝下。 宁妃虽救了他，对他的态度却也不是很好，多有疏远，并不像亲母子那样。 “您知道的，宁妃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兰宛说道。 林默自然知晓宁妃。 宁妃二十四岁以平民良家之女身份入宫, 一朝封妃。 但她是个淡泊不喜争宠的女人, 对皇帝敬而远之, 甚至为了避宠喝下不孕的药物，被皇后发现了。 不过这对皇后是好事，皇后并没有告诉皇帝。 可惜那药性太凶，宁妃没到四十就去了。 宁妃去的时候，萧兰哲刚刚十六岁。 按理说，他就算有什么执念，也应该与宁妃有关。 但宁妃在抚养他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地告诉他：“我救你养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入宫前你母亲与我相识，我只是照顾一下故人之子，你不要把我当你母亲。” 萧兰哲到宁妃身边时已经六岁了，他本就在上一任养母那里过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见到宁妃的时候，他是期待又紧张的，宁妃模样温柔、语气温软，像极了慈母的形象。 可当他时时刻刻听到宁妃说这样的话后，他慢慢也不再抱有希望。 而是将所有的执念都放在了宁妃口中的“故人”身上——他的生母。 虽然他的生母是宫女，可他不觉得有什么。 生母为了诞下他不惜以命相搏，他怎么会嫌弃生母的身份呢？ 可不知为何，当年他出生后被发现时，房间里只有一个包裹着他的襁褓，宫女却不知去向。 因为生母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宫女，萧兰哲以为她被拉走丢到乱葬岗了。 可他长大后询问内务府，内务府表示那一个月只死了四名宫女，两个老死的，一个刚入宫因水土不服腹泻而死的，还有一个是不守规矩被打死的。 萧兰哲又将那一年的卷宗都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符合他生母的人。 萧兰哲发誓，他一定要找到生母的下落，就算被抛尸群山、被扔进河里，也有骨头。 他要捡回尸骨，为生母建一座坟冢，年年祭拜。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萧兰宛说道，“我们向彼此讲了真正目的和想法，他不似说谎。” 林默知道这些是真的，但只有萧兰宛跟自己说了，自己往后才能谈及这个。 她状作不理解：“那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萧兰宛继续道：“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在查，结果最终的证据指到了太子和贵妃。” 萧兰哲查到，那年太子刚好去过萧兰哲出生地的附近，紧接着，他被贵妃禁足了一个月。 太子身边的宫人也大换了一批。 萧兰哲认为，他的出生、生母的死绝对跟贵妃母子有脱不开的关系。 林默作为作者，自然知道前因后果。 萧兰哲设计太子被废后，他夜行潜入前太子府，对太子用刑逼问生母的下落，太子的表现说明了他知道一切，可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透露。 -- 第254页 萧兰哲恨太子，太子又何尝不恨把自己拉下马的萧兰哲！ 太子这时已经知道了萧兰哲和萧兰宛的计划，他也知道萧兰宛一向喜欢萧瑜这个侄儿，他对萧兰宛倒是放心，可他怕萧兰哲对萧瑜不利。 于是他撂下一句：“我儿知你生母何去，但我已给他灌下药，这几年他都不会想起我的话，你若想知道，便等他成年。” 太子虽然是个废物点心，但他儿子萧瑜却极聪慧，他十分清楚萧瑜长大之后绝对不会像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只要萧瑜成年，他就有能力对付萧兰哲。 太子说完这话便撞柱而亡。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被掏空，甚至比皇帝老子身体还差，过不了这个年，但他死在这一天，就能让萧瑜永远记住自己父亲因萧兰哲而死。 萧兰哲果然如太子所料，一直隐忍着，每个月都会让太医以请平安脉的名义看萧瑜记忆是否恢复，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甚至因为萧兰宛强烈要求，他还要跟着萧兰宛辅佐萧瑜，直到萧瑜长大。 可成年后的萧瑜却依旧没有想起那段记忆。 他问了那名太医，太医说是因为记忆封存太久，加之那段记忆并不美好，萧瑜有刻意遗忘的倾向。 萧兰哲沉寂了一个月，没有上朝没有见皇帝。 当他出来后，直奔皇宫，在朝堂之上说出了当年发生的事。 萧瑜难以置信自己无比相信的叔叔和姑姑竟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可那段记忆伴随着头痛欲裂汹涌而出，由不得他不相信。 萧瑜坐在龙椅上，表情慢慢变得平静，看了一眼在珠帘之后，急得站起来的大长公主。 他又看向殿堂中央，已经破釜沉舟的萧兰哲。 “你生母是我父亲害死的，他没有将她丢入乱葬岗——他怕被发现，一把火烧了尸体，一点也不剩。” 萧兰哲心如死灰，坐在堂中央，仰天大笑三声，又站起来。 他羽冠歪斜、衣衫不整，疯疯癫癫地跑了出去。 萧瑜抬手制止住要上前压下萧兰哲的侍卫。 第二日传来消息，萧兰哲去御马监牵了一匹马，狂奔离开京城——清晨时在悬崖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萧兰哲的下场不可谓不惨。 林默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人。他们有爱有恨，都有自己的故事。 萧兰哲在辅佐萧瑜的过程中，有过退缩的想法。 他也沉溺于与萧瑜、萧兰宛两人一起在御书房议事的融洽氛围，他也因教育萧瑜产生了成就感，他想过，就这么过下去吧，这样就很好。 可他最后还是没有战胜自己心中的执念。 他死得干脆，不知道还有很多事他未曾听说。 比如宁妃到底为什么要照顾他、太子又是为何杀了他的生母、他的生母……真的灰飞烟灭了吗？ 林默知道这一切，她恨不得立刻将知道的所有告诉萧兰哲。 但她不能，她没有可信度、也无法证明自己消息的可靠性。 一下子告诉萧兰哲全部，萧兰哲也无法承受。 她会慢慢引导萧兰哲，找到真相，还有那些藏在生活中、他不曾发现过的温柔。 “我也信他，但只有我们信是不够的。” 林默说道。 萧兰宛：“那母后的意思是……” “让他明天到林府来。” 萧兰哲是一员猛将，虽无萧兰宛这般治国之才，但在算计人心这等细致的事上他却毫不逊色。 林默要把他拉上船，也能给林相减轻一下负担。 萧兰宛点了点头，又问：“那外祖父同意了吗？” 林默望天：“这个，我回去就说。”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萧兰宛总是朝着河上小舟投去目光。 林默问她想不想坐，萧兰宛却说不想，态度异常坚决。 林默虽不理解，却也只能作罢。 又逛了一会儿，两人买了不少小吃，当然也专门挑的门面干净、食材看着就新鲜的摊子。 两人都逛累了，与捧着满怀小玩意和吃食的秋黛回了林府，回到府中，林默让严姑姑去传话给外面守着的太监宫女，让他们今晚出去玩，不用守着院子。 宫人们高兴极了，连连谢恩。 可就在宫人们离开、林默正跃跃欲试亲手将女儿抱起来挪到榻上时，突然听到门外陈管家稳重却透露着一丝慌乱的声音： “皇后娘娘，宫中有口谕传来，要您出来接旨。” 林默一愣，遂给萧兰宛披了件外衣：“等我回来。” 她走出门，看到楼下院中站着大总管，见他出来，躬身一拜：“老奴见过娘娘。” 林默缓步下楼：“何事如此急切？” 大总管瞥了眼一旁的陈管家：“圣上的旨意，只能皇后娘娘听，闲杂人等不得在场。” 林默朝陈管家点点头，后者离开院子。 大总管眯着眼，露出一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娘娘，圣上让您去一趟金山寺。” 林默：“为何？” “替贵妃娘娘祈福。” 谁都知道皇后最讨厌贵妃，皇帝居然下旨让一国之母为一个妾祈福，怪不得不让外人在场。 皇后与贵妃多次较量，皇后以身份压她，她就用圣宠反击皇后。 -- 第255页 这次更是离谱。 大总管速战速决，说完这句话就准备撤退。 他弯下腰，等着皇后大骂叫他滚出去——毕竟皇后从前就是这么做的。 但他左等右等，等得腰快断了，还是没等到一句话。 大总管忍不住想，会不会是皇后学聪明了，学会这等磋磨人的招数了？ 在他腰椎突出之前，皇后终于开口： “这个啊，可以是可以。” “但这几日金山寺人太多，百姓们都担心中秋节人太多，故而都赶着中秋节之前上山为家人祈福，人挤人的，本宫自然不能与他们一起挤。” “既然如此，本宫只能在林府多待几日了。” 作者有话说： 林默：还有这等好事！ 。 中秋节之前并没有多少人，大家都赶着中秋节去——但是林默说得也有道理，所以，判定成功！ 。 （明天万更） 感谢在2022-04-14 23:36:39~2022-04-15 23:3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3瓶；Lexa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十三只公主 金山寺就是这点好,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哪怕贵为天子，也只能走路上山，上了山才有住持接见引导。 所以林默这话是没有问题的。 但大总管早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惊住了。 皇后居然没闹？她居然同意了？ 大总管心中惴惴不安, 但他什么也不敢问, 只连连赔笑应承：“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贵妃一定感动涕零。” 林默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总管试探问道：“那老奴……” 大总管小心地注意着林默的神情，她依旧点头, 没有言语。 大总管再拜，离开了院子。 林默不是不想说话, 而是不能。 刚才她说出中秋节前金山寺参拜人多这事是假的，这几日金寺街来往的人并不多。但她编得有理有据，于是金手指使用成功了——伴随着三个时辰不能说话。 林默一言不发地回到楼上, 萧兰宛坐在窗边, 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两人说的话。 萧兰宛投来复杂的目光，林默迎上目光, 粲然一笑。 “母后果真要为贵妃祈福？”萧兰宛问。 一旁的严姑姑也是一脸担忧。 林默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萧兰宛：“母后嗓子又疼了？” 林默继续点头。 严姑姑急切：“是不是怒火攻心，连带着嗓子也……” 后面的话被林默伸手制止住。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严姑姑闭了嘴：“那奴婢去叫人给您熬个雪梨汤来。” 林默允许了，严姑姑还是不要在这里过度解读为好。 林默将萧兰宛推回床边，投以询问的热切目光。 萧兰宛见她实在想尝试，只得伸出手。 林默高高兴兴地弯下腰，一手揽住背，一手穿过腿弯处, 稍一用力, 将萧兰宛抱了起来。 萧兰宛很轻, 林默抱得一点儿也不吃力。 林默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从架子上给她拿来寝衣，一旁的秋黛忙道：“娘娘，这个就让奴婢来吧。” 林默顿了顿，将寝衣搁在一边。 萧兰宛自打十二岁行动不便后，只能毫无尊严地叫人抱来抱去，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不过萧兰宛没见过抱自己的人有这么开心的。 皇后虽没有说话，但眼中的高兴都快溢出来了。 “母后，儿臣要休息了。” 换完寝衣的萧兰宛开口送客。 林默才后知后觉地连连点头。 林默住的是另一个院子，不过与萧兰宛的院子相隔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 严姑姑端来雪梨汤：“娘娘，您上次觉着润喉，这次也试试吧。” 林默看着小盅，打开盖子，林府的厨子知道这是给皇后的吃食，整个厨房都忙起来了，雪梨汤卖相极好，香气清甜诱人。 但她摇了摇头。 不是女儿给她的，她没有胃口。 林默指了指严姑姑，后者一顿：“娘娘意思是，赏给奴婢？” 林默点头。 严姑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晚膳的时候忙里忙外的没吃多少，林默让严姑姑去用餐，但林默刚一吃完，严姑姑就立刻赶来服侍，不愿假于他手。 想来她也该饿了。 严姑姑连声谢恩，当场用了一半，林默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晚上不宜吃太多，就让她停下。 严姑姑将小盅递给门口候着的宫人，回了房间仔细地观察林默的神色。 林默干脆地回望过来，心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严姑姑伺候皇后多年，皇后得宠时高高兴兴，会给宫中发几个月的月例，一旦不高兴对身边人动辄打骂，尤其是在跟贵妃较量时，只要一落败，回了坤宁宫就是一阵打砸。 严姑姑首当其冲，怎么小心谨慎都没避免手背被烫伤、腿被飞来的碎瓷片划伤。 见皇后看向自己，严姑姑连忙低头。 “娘娘，贵妃实在胆大包天，一个妾也敢让您祈福，等回了宫……” -- 第256页 从前这是严姑姑的必备话术，每次说完，皇后娘娘都能减轻些怒火。 可抬眼望去，皇后面无波澜。 林默一边听着严姑姑说话，一边在脑中思考着能在林府多住几日。 不知道如果她刚刚说出“要多待十日”会不会也照常生效。 拖延时间不仅能让女儿在外面好好地玩一玩，同时也让萧兰哲产生危机感。 萧兰宛迟迟不回宫，萧兰哲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林默已经以林相的身份给萧兰哲秘密送出了请帖，他收到请帖，明天却不一定能来。 但如果他察觉到不对劲，那林默一定会等到他的，不过是时间关系。 林默又书了一封请帖，上面写了林默打算在九月三日也就是五日后去往金山寺，若萧兰哲愿意一见，便约定在那棵菩提树下。 如果萧兰哲明日不来，她便将这封请帖也送过去。 . 一夜好眠。 林默起床后就直奔萧兰宛的院子，对方也已穿戴整齐，坐在楼下，她额上依旧挂着那枚眉心坠。 萧兰宛被推入阳光之下，林默笑着说：“没想到日光下更好看。” 萧兰宛伸手摸了摸那颗小水晶，又看向林默：“母后的嗓子好了？” 林默点头：“旧病复发，免不了的，不过好得也快，阿宛不必担心。” 两人到达正厅，林相和林夫人也刚到，桌子上的早膳已经摆整齐了，就等着她们两个落座。 林默吃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爹，您今天让陈管家准备着，说不定昭王要来。” 林相舀粥的手一顿：“……昭王怎么会来？” 林默挤出个笑：“女儿昨晚派人以爹的名义送去了请帖。” 林相放下勺子，无不气恼：“胡闹！” 林相身边静静吃饭的萧兰宛紧跟着开口：“外祖父，阿宛觉得五皇兄可以一信。” 林相想说你还小，人心叵测，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虽是你五皇兄，却也是皇位的有效继承人之一。 谁能对权势不动心？ 可林相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打击萧兰宛的信心。 罢了，倘若萧兰哲有二心，就当给阿宛上了一课吧。 林相不再言语，闷声用膳。 林默松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他今日不一定会来。” 林相：“我知道，他要是这么轻易就来了我反而要怀疑。” 他看了眼没心没肺的女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罢了，再怎么都比从前要好，反正她也是好心。 “你只管放心回宫吧，我这边一有消息就让你娘进宫告诉你。” 林默笑：“没关系，我能等。” 林默将昨晚大总管来传话的事儿告诉给了林相，林相睁大了眼。 “昨晚大总管来传口谕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林夫人抿了一口清茶，淡淡道：“我看你睡太香了，没忍心吵醒你。” 林默的暴脾气还是有根源的，如果林相得知皇帝竟然敢让她女儿给一个妾室祈福，指不定第二天就要带着群臣进谏说皇帝宠妾灭妻，势要铲除妖妃。 而林夫人在看过林默的改变后，觉得女儿该有自己的处理之道，便刻意没有叫醒丈夫。 果然，林相从林默口中得知了口谕的内容，火冒三丈。 他当初不想让女儿嫁给皇室，一是因为皇家为了开枝散叶，女儿必然要受委屈，二则因女儿不擅长勾心斗角，脾气又差，若没有林家支撑她皇后的位置，她能斗得过谁？ 可林默既然已经嫁了，林相自然会用余生保护她。 这个年纪的人大多已经告老还乡了，只有林相已经坚守在岗位上，手里牢牢攥着权势，就算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也要奋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因为他知道，林家一倒，林默也会倒。 他苦苦支撑这么久，断不是让别人有机会来欺辱她女儿的！ 林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明日我就……” “爹——”林默无奈，“你听我把话说完呀。” 林夫人擦了擦嘴角，把丈夫拉回座位，嗔怪道：“阿宛还在呢，别吓到阿宛。” 萧兰宛第一次看见外祖父为母后抱不平的样子，眼中闪烁着新奇和讶异。 难怪母后这般有恃无恐，有外祖父这样父亲，可不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相抑制着怒火坐下：“你说。” 他今日还特意告了假，为了陪女儿和外孙女吃顿早饭。 要不然他待会儿就去朝堂上将那皇帝和妖妃大骂一顿！ “我是这么想的。皇帝下旨让我去金山寺祈福，却没说让我什么时候去。那何时去还不是随我心意。” “趁着这些日子，我和阿宛好好在外面玩一玩，等玩够了再上山，皇帝若派人来催我，我就说上庙的人还多着呢，让他接着等。” 林默笑道：“不过我猜，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派人来催，毕竟他怕爹爹知道。” 从前的皇后对皇帝马首是瞻，就算提了多么过分的要求，皇后气归气，却依旧乖乖听话。 像是昨晚的口谕，若放在从前，别人只会知道皇后打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却不会得知口谕的内容。 林默就是摸透了对方的心思。 “女儿还想多陪陪爹娘，这不好吗？”林默语气恳切。 -- 第257页 林相的火气略消了些。 他见女儿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轻叹一声：“你也终于想开了，这种事不在意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爹就不多插手了。” 也就是他放弃明日进谏了。 林夫人：“这才对嘛，女儿能在家里多待几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相皱眉：“瞧你说的，好像我不希望女儿在家一样，我是为这个事生气吗？” 林夫人转移话题：“多待几日，那至多能待到何时？” 林默：“至少也要等到跟昭王见一面，当然了，若是能待到中秋节就更好了。” 萧兰宛抬眼：“真的能吗？” 林默刚刚的假设句立刻变成肯定句：“能！” 萧兰宛难得问话，她明显对在宫外过中秋节充满期待。 连女儿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那林默还说什么对她好呢。 四人已经吃完了早饭，见林默站起来说要出府，林夫人忙问： “这么一大早就出门？要去哪儿？” 林默：“昨晚逛街时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茶馆，里面说书的讲得都是新鲜事儿，我们没听过，想带阿宛去瞧瞧。” 林夫人：“那个茶馆我知道，只在中午开门迎客，早上能订位置。这样吧，我让下人去给你订个楼上最中央的雅间，视角刚好。你们中午再去。” 大清早的，除了林默心心念念想带萧兰宛去的茶馆，也确实没什么可逛的。 林默犯了难：“那上午做点什么呢？” 林夫人：“我和你父亲都安排好了，去校场。” 林默：？ 林夫人和林相已经站起身，林夫人亲自推着萧兰宛往外走，林默连忙跟上去：“娘，校场不是练武的地方吗？” 虽然林默也很想让萧兰宛学几招强身健体，可阿宛小腿瘫痪啊，这不是往人心上扎刀子吗？ “我们要带阿宛去看校场，不是去练武。”林夫人一把挽住林默的手，安抚地拍了拍，“阿宛都没紧张，你担心什么呢？” 林默急了：“阿宛只是不说……” 林默望向萧兰宛，不由一顿。 萧兰宛正直起上半身朝前张望着。 ……好吧。 林府有校场，是林相以训练护院的名义划出来的一大片空地。 一行人抵达校场时，陈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待许久。 进入校场，只见一列列护院家丁拿着长棍在宽广的校场上汗流浃背地操练着、比试着。 几人的入场并没有吸引他们的视线，他们专注着自己的事，任由几人穿过校场，来到校场后院。 后院要比前面小许多，原中央摆着三把椅子，林夫人先将萧兰宛推到并列位置，三人才落座。 林默还糊涂着：“爹、娘，这是要做什么？” 转头看林夫人，对方但笑不语，又看向萧兰宛，萧兰宛却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眼中闪烁着期待。 陈管家问：“老爷，我让他们出来吧？” 林相点点头。 陈管家半举着手臂清脆地拍了两下，只见数排黑衣人从各个房间中走出，不一会就站满了一个院子。 林默呆住，这么一个小院子藏着这么多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皆穿着黑衣黑裤黑鞋，没有踮着脚，可走起路来却没半点声音，刚刚林默若是背对着他们，绝对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这是新养的一批‘护院’，别笑话外祖父，这些人放哪儿外祖父都不放心，就只好放在府中了。”林相捋着胡子笑道。 这些“护院”通称死士，武功高强，以一敌十。最重要的是一生只认一主，赴汤蹈火前仆后继在所不惜。 林相本来是想在自己死后把这批死士送给林默，但现在萧兰宛明显更需要这些人。 他们没有戴面罩，将自己的脸露给众人，认主后，除在主人面前以及做任务外，都不会摘下面罩。 陈管家一声令下后，他们一个个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培训记录双手递给萧兰宛。 林默讶异地看了眼陈管家，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陈管家注意到林默的视线，谦恭地低了低头：“娘娘，老奴有自己的一套驭人之术，他们无比忠诚。若您不放心，还可用蛊虫控制。” 林默摆手：“这就算了，我相信陈叔。”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林家还是萧兰宛都不可避免要用到这些死士，林默只能接受，但太过分的却不必要。 寥寥几张纸记载了他们的出身、年龄、和擅长的武器等等。 陈管家说：“他们每个人都能使用多种武器，像是刀枪棍剑都是会的，但人各有长处，他们擅长的却不一样，比如那个——” 陈管家指了指站在人群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她擅长用毒，她左边的男子擅长用暗器。” “公主可以根据具体任务安排他们的去处。” 萧兰宛点点头，再次看向纸张，上面信息很全面，却唯独没有姓名。 陈管家看出了萧兰宛的疑问，主动提起：“是这样的，他们中大多人都是孤儿，来了林府，那就是林府的人了，自然要重新拥有姓名。” 萧兰宛：“所以，是我来起吗？” 陈管家：“没错。” 萧兰宛点了点头，“我可能没什么文采。” -- 第258页 “全凭主人！” 满院死士齐齐跪地，共声呐喊，响声震天。 林默有被震撼到，随之松了口气。 有这些人保护阿宛，她能放心很多。 萧兰宛在深宫多年，能用的人太少了，虽然她知道萧兰哲值得信任，但她也不想阿宛将赌注都押在对方身上。 还是要自己有实力才好。 林相靠着椅背，说道：“这些‘护院’以后只会听命于你，你给他们取好名字，若是担心记不住给他们每人发个身份牌，以辨别身份。” 萧兰宛：“阿宛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林相笑：“也是，阿宛的记性从小就格外好。” 萧兰宛拿着一沓纸，将他们每个人叫到面前认了一遍，并给了他们每个人不同的名字。 这个叫“远山”，那个叫“凤鸣”，林默才意识到萧兰宛刚才的话明明就是谦辞。 她哪里是没有文采？ 像上上个世界林默做绪玉公主的时候，皇帝给她的暗卫都是用数字命名的，很少有听起来很正常的名字。 一来为了好辨认，二来以冰冷的数字唤他们，不会产生多余的感情，就算牺牲了也无所谓。 但萧兰宛却认认真真给他们起了真正的名字。 他们被统一赐姓林，以后萧兰宛登基为帝，他们就是保护皇帝的亲卫。 当然，他们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他们只管保证萧兰宛的安全和执行任务。 萧兰宛在起名字认人，林默则转头朝着林相和林夫人高兴道：“这样的好事，爹娘还瞒着我。” 林夫人宠溺一笑：“这不是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本来是给你准备的，但你也用不上，还是要给阿宛的，便直接给了阿宛。”林夫人道。 林默点头：“没错，我的就是阿宛的，给她就对了。” 萧兰宛耳朵微微一动，状若罔闻继续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死士。 他就是刚刚那个擅长用暗器的。 “白昼，你叫林白昼。”萧兰宛说道。 一个用暗器的，只能耍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却叫白昼。 男人单膝跪下，恭恭敬敬接下自己的名字。 低头之前，林白昼忍不住看了一眼主人的面孔。 她是仙子，面色清绝恬淡，毫无戏谑之色。 “从此以后，你和凤鸣伴我左右，随时听令。” 凤鸣则是会用毒的娇小女子。 身虽娇小，目光却凛然，她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 两人齐声：“属下听令！” 一共四十名死士，萧兰宛看一会儿资料，再认个人，起个名字，就快到中午了。 因为林夫人已经派人去订了位置，还订了一桌饭菜，于是林默只用了些小点垫肚子。 正午之前，她们终于走出了林府。 离开校场，那些死士就不见了，林默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一点动静。 然而萧兰宛一喊“凤鸣”，凤鸣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而降，一身黑衣，随时待命。 林默觉得这恐怕是她永远猜不透的谜…… 表面是四个人，其实是四十个人。 林默跟萧兰宛走在金寺街上。 果然，她昨天说过那些话后，金寺街上的人就多了好些。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山上的金山寺，往日只有金秋佳节才会这么多人，但他们不约而同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提前了半个月为家人祈福。 四人出了金寺街，就有一座马车停在街口。 这辆马车不是萧兰宛出宫时乘坐的那一辆，这辆马车虽然看起来也很贵气，但更低调朴素一些，还和萧兰宛的那辆一样贴心地安装了轮椅通道——一块折叠的木板，放下后就能将轮椅推上车。 一般马车不会有这样的装置。 这是林府的马车，从得知萧兰宛小腿瘫痪之后，林相和林夫人就派人造了这辆马车。 六年过去，这辆马车依旧被保养得很好，裸露在外的木料每半年就会重新刷护木油，每一年整车修缮一遍。 即使不知萧兰宛何时会被皇后带出宫，林相和林夫人也随时准备着给萧兰宛最好的安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5 23:39:41~2022-04-16 23: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涯落 56瓶；在作死的路上策馬奔騰 24瓶；余音、A.N.G.I.E.I.、狩禁 5瓶；Lexar 4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十四只公主 萧兰宛被推上车, 摸了摸身下的坐垫，手感很好，她低下头，发现连坐垫用的布料也是今年的新样式。 萧兰宛在不到两天间重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外祖父母对她的好, 不只是在喜欢林默这个女儿时的附加。 他们关心自己, 从这样的细节就能看出, 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 没一会，她们到达了新开的茶馆。 这个新茶馆有两层楼，一楼摆着十张大桌子, 桌上摆些花生瓜子之类的炒货，无限供应, 但要付茶钱，一壶的价格从三十文到三十两不等。 说书的台子高出一楼地面，但不及二楼, 楼上楼下的人都能看到。 二楼则是包厢, 呈扇形围绕着说书的台子，中间由半墙加几层厚纱帘做每个包间的遮挡。 -- 第259页 在二楼坐着的有的是不屑与平民同坐的达官显贵、有的是想谈事的商人, 还有些则是林默这样的女眷。 严姑姑腿脚不好，林默拒绝了她，自己抱着萧兰宛，秋黛提着轮椅上了楼。 楼梯很宽敞，没有障碍物，他们上了二楼，立刻就有小厮来领着他们到自己的包厢。 “阿宛你太轻了，母后最近最养生食谱很有心得, 等回去你就按母后给你写的食谱吃, 肯定能补得健健康康的。” 萧兰宛点头。 林默最近确实有劲了, 看起来弱不禁风，竟能抱着自己一口气上到二楼。 自己虽瘦，也是有九十多斤的。 小二很快上了满满一桌子菜，林默扫了一眼，没有重油重荤腥的东西，除了一些茶馆的招牌菜，就都是她们两个喜欢的菜系。 看来林夫人已经提前吩咐过了。 林默在心里算了算几样搭配，拿着几个小碟子，每一样给萧兰宛夹了一些，放在她面前：“这几样，又好吃又健康，待会儿再尝尝招牌菜，若是好吃，给你外祖父母也带回去一份尝尝。” 萧兰宛应声。 林默托着下巴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吃菜，心里很是满足。 林默又掀开茶壶盖，凑在鼻下闻了闻，不是萧兰宛喜欢的茶，便扬声道： “小二，还有茉莉茶以外的茶叶吗？” 门口的伙计隔着纱帘报了一系列茶叶名字。 说是茶馆，便只有茶，不卖酒，林默又要了一壶十两银子的乌龙茶。 一楼的位置已经慢慢被坐满，人声嘈杂，声音刚好盖过两边包厢的声音，但有墙和帘子遮挡，不是很吵。 说书先生终于在万众瞩目下走上了台，台子中央放着一把扇子、一块醒木，一个紫砂壶和一只拇指高的茶杯。 说书人二十出头，精气神十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长袍一尘不染，瞧着就赏心悦目。 严姑姑笑：“别的茶馆说书人都是三四十岁的男子，这个茶馆倒有趣，请个这样年轻的。” “快入秋了，能这样上座儿的茶馆不多，看来这老板有两下子。” 说书人一拍醒木，满堂鸦雀无声。 “上回书说道，在修真界有多种派系，修士各有其道，譬如剑修、医修、灵修……” 呦，还有玄幻色彩呢。 林默有了点兴趣。 林默用公筷给萧兰宛夹了一筷子招牌菜松鼠鳜鱼，又给自己夹了些。 “味道还不错，阿宛你尝尝。” 萧兰宛不爱吃鱼类，觉着腥味太大，怎么做都除不掉那股味。 但林默给她夹了，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口。 ……嗯？ “怎么样，是不是不腥？” 林默邀功道：“这几样菜搭配着鱼吃会让鱼的腥味减淡很多，而且松鼠鳜鱼主糖醋味道，会掩盖鱼本身的味。” “有的人觉得这是喧宾夺主，但对一些讨厌鱼腥味但喜欢鱼肉口感的人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 萧兰宛抬起头，看着眉目弯弯、眼中好像有光的林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面前的人。 可她又生不出陌生感。 反而……心里有种她不知道称作什么的感觉。 萧兰宛又吃了一口，才放下筷子，接过秋黛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从前不知道您懂得这么多。” 林默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最近碰巧知道的。” “我也不爱吃鱼，但是鱼肉的口感很细腻。” 萧兰宛深以为是：“是这样。” 一个提着茶壶的小二路过包厢时，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热茶烫了他一身，他发出一声哀嚎。 林默立刻站起来，先安抚萧兰宛：“你别怕，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纱帘外另一道身影更快地走到小二身边，声音温和：“没事吧？” 小二看清了女子的模样，连连摇头：“老板，我没拿稳……” “没关系，你也不是有意的。” “地榆、白芷、黄连、冰片……”女子报了一大串中药材的名字，又突然顿住，后知后觉地想到男人或许记不住，轻叹了口气。 “待会儿我给你写个敷贴方子，让没值班的伙计赶快去抓药。” 小二似乎是新来的，才认识到自家老板的宽容，感动得热泪盈眶：“多谢老板！” 女子站起身： “去处理伤口吧，算工伤。” 小二捂着烫红的手臂，由同伴扶着，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而那位女老板叫来一个伙计，让他先去给叫茶的包厢客人道歉，再去重新泡一壶，为表歉意附赠些小食。 林默站在包厢里，隔着纱帘，看不清女子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女人的声音莫名地有些耳熟。 可绝对不是她最近见过的人，就算是林清清的声音她也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娘？怎么了？” 林默回过头，对上萧兰宛探究的神色，安抚一笑：“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刚才女老板的声音有点耳熟，我出去看看。” 林默掀开帘子走出包厢，却不见老板的身影。 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伙计们，林默叫住一个问他们老板去哪儿了，伙计答说老板走了。 林默只能作罢。 回到包厢，萧兰宛问她：“可是熟人？” -- 第260页 林默摇头：“可惜没见到，她已经走了。” 萧兰宛顿了顿，又说：“要不我们明日再来？” 林默坐下：“再说吧，不知道你外祖父母还有没有什么安排。” 小二送来了林默点的乌龙茶，严姑姑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她看着台下的说书先生，对方已经说完了背景铺垫，正讲到上回书的高潮处： “只见那道士刚一扬手，正欲痛下杀手，但听一道女声——‘且慢！’” 林默津津有味地听着，啜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的乌龙茶。 “江离舟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只虚弱地睁开眼，看清三人朝他飞奔而来……” “……咳、咳咳！” 林默端着杯子的手一抖，甚至忘记了吞咽，被茶水狠呛了一口。 “皇……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严姑姑连忙给林默顺背。 林默满脸通红，不知是咳得还是激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忍不住站起来扶着护栏看向楼下。 ……她就知道为何刚才听那女人的声音很耳熟！ 现在听到熟悉的人名和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林默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知道这些事的人，她一定也认识，再联系起来刚才的声音…… 这个可能太不可思议，可林默都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娘？” 萧兰宛轻声唤她，眼神流露一丝担忧。 林默恍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努力平复下情绪，走了回去：“娘亲刚刚……想到了一个故人。” “可正常情况下，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是刚才那位老板吗？”萧兰宛问道，“说不定真的是您的故人呢？您与其这样惦念着，不如明日请来一见，是与不是，见一面不就好了？” 林默郑重点头。 她坐下来跟萧兰宛听了一个时辰的书，讲得确确实实是林默与林清清、桓芮当初救下江离舟的故事。 那时候江离舟还叫“羽楼”，但故事中并未提及。 还好书中的“林默”用“林仙君”代称，不然林默真不好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失态。 一个时辰过去，说书人讲到江离舟回宗后自请离山便戛然而止。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年纪虽轻，却很有功底，截断之处令人意犹未尽，让人恨不得想跑后台翻他的手稿。 然而醒木一拍，这场书便到此为止。 林默这下更加无比确定。 她快步走出包厢，拉住一个拎着空茶壶的伙计：“可有纸笔？” 小二点点头：“有，客人稍等，小的马上给您送来。” 偶有文人雅客诗兴大发，在场题字作诗，故老板让他们常备着纸笔。 小二很快将纸笔取来。 林默提笔沾墨，刷刷写下“羽楼”二字，又嘱咐小二一定要将这个今晚之前亲手交给老板，见到老板时代为传话—— “凌白真人尚安否？” 小二闻言笑道：“客人原来也知道这书稿是我们老板提供的，您可是想知道后续？可惜我们老板不会给客人剧透的。” 林默闻言，愈发确定女老板就是凌白真人。 林默摇摇头：“无所谓，你只管送到。” 她从钱袋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二手里。 小二受宠若惊：“这、这太多了，这跑腿并不难做的。” 林默：“你应得的，去吧。” 小二再三感谢，小心翼翼接过字条揣进怀里，攥着银子离开了。 林默已经确定了老板的身份，回到包厢时心情已经轻松许多。 林默将招牌菜又各打包了一份，将菜交于严姑姑，自己和秋黛按上楼的方法将萧兰宛带了下去。 如今萧兰宛已经习惯被林默抱上抱下了，伸手、揽住母亲的脖子、等待、松手一气呵成，十分熟练。 同别人的抱比起来，萧兰宛觉得来自母亲的拥抱虽然一开始会觉得不适，可一旦习惯，却比来自别人的更自然。 同时还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母亲很少抱自己。 在她的记忆中，就从没有过类似的感觉，而且据说她小时候也很不讨人喜欢。 昨晚母亲挪动自己，那还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拥抱吧？ 很奇怪的感觉。 萧兰宛后知后觉地想，或许是这个拥抱到来得太晚了，她才不熟悉这种感觉。 四人又乘着来时的马车回到林府。 林夫人一听到他们回来就直奔萧兰宛的院子，进门看见萧兰宛和林默一人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 林夫人舒心一笑：“我就知道你们母女俩肯定在一处呢。” “娘，您来了，快坐。” 严姑姑给林夫人搬了一个软凳。 林默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她问道：“今日没有消息？” 林夫人摇头：“昭王没来。” “要娘说，不如将昭王妃请来。” 林默回想起昭王妃，她在书中是个没什么戏份的配角，她不知道萧兰哲对昭王妃的感情如何，唯一能确定的是昭王妃很爱萧兰哲。 在萧兰哲的尸体被发现后的第二天，昭王妃遣散了家中仆从，随昭王去了。 林默：“我只是不想为难她一个妇道人家……她是哪家的女儿来着？” -- 第261页 “她姓周，叫周漪俏，是户部侍郎周成家的嫡出小女儿，上面有个哥哥，在昭王手底下做事。” 林默讶然：“娘已经打听好了？” 林夫人笑：“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而且怎么叫做为难呢？我不是你爹爹，整日吵着打打杀杀。凡事能和平解决的，又何必要打杀呢？你爹就是不想动脑子罢了。” “叫周氏来，是想拉拢一下，又不是要吓唬她，她一个出了闺阁就进宅门的妇人，就算我们勉强，她又能做什么呢？” 林默心中暗暗叹气。 萧兰宛道：“我见过五皇嫂，她为人柔柔弱弱的，模样清丽婉柔，是读过些书的，也很聪慧。” “将她请来，将利弊与她讲一讲，她会明白的。” “且五皇兄和五皇嫂感情甚笃，两人又荣辱一体，五皇嫂会帮忙劝一劝皇兄的。” 女儿也发话了，林默也有些想见那位昭王妃，便应下了。 她暂且留下那封请帖，打算明天见过昭王妃后再将帖子托王妃带给昭王。 作者有话说： 熟人出现啦！还有一个新角色！ 第126章 、十五只公主 第二天林默本打算先去请昭王妃来林府, 但却意料之外收到了一封信。 送信的人正是来自新开茶馆的伙计。 信上笔走龙蛇的寥寥几句，约定他们今日巳时在御城河上乘舟处见面。 看来对方比自己还要更着急见面。 林默收到信时，距离见面时间就只剩三个小时了。 林默迫不及待换了一套让自己看上去气色较好的衣裙，先去找了一趟萧兰宛, 告诉她自己要去见熟人。 “你外祖母若是要请昭王妃, 就让她先请吧, 我很快就回来。” 萧兰宛应下。 林默出了金寺街改乘马车，快马加鞭赶到了御城河的乘舟处。 御城河就是前日她与萧兰宛逛夜市时驻足观赏的河，湖水清澈, 宽度能容五条船并行通过，御城河通往远处的一个中型湖泊, 常有人在那里泛舟夜游。 如今白日，河上的小舟并不多，全在乘舟处停着。 林默找到船老大, 问了信上所写的那艘船, 船老大立刻给她指了一只宽敞的小舟，说已经有一位女子在等候了。 没想到她们竟然都提前到了。 林默提着裙子走得飞快, 严姑姑在后面追着。 林默踏上小舟，引得小舟一阵摇摆。 船舱里的人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林默满眼惊喜，而对方却略显茫然。 “……凌白真人。”林默上前几步，声音激动。 对面的人却不动声色退了一步：“你是……” “我是林默！” 对方有一瞬的愣神，紧接着便是满满的惊诧。 “你是林默？！” 林默一笑，回过头朝着岸上的严姑姑摆了摆手：“你留在这儿吧, 让我与故人好好聊一聊。” 严姑姑着急：“您金枝玉叶, 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呢？” 凌白真人上前一步, 朝严姑姑点点头：“我会照顾好她的。” 林默也说：“我很快回来。” 严姑姑只能长叹一声，站在岸边看着舟上的船夫撑杆离岸。 船夫站在船的一端，不会听到两人说话。 两人走进船舱，坐在垫子上，两两相望无言。 “竟然是真人。”林默道。 凌白真人还是那副飘然若仙的样子，一点也没变，穿越到普通世界似乎对她的容颜没有什么影响。 “我也没想到，居然能遇到熟人……”凌白真人反复打量着林默，想从她陌生的面孔中看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就说，你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寿元耗尽？” “八十年了。”凌白真人凝视着林默，“我已经到这儿有八十年了，你呢？” 林默摇头：“我才来了不到半个月。” 凌白真人一愣。 林默复又道：“我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一时半会儿讲不清，但你可以理解成我在多个世界间穿梭，每次的身份都不同。” 凌白真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我以为我的经历已经够离奇了。” 凌白真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笑道：“难怪玉蕴真人总提起你有天大的机缘，我还不信，只当她夸耀自己徒弟。现在看来，原来当真如此。” 一时间，林默也说不出什么感慨。 这些“机缘”出现时，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她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沉溺在自己构造出的一个个世界中，突然被拉进一个真实世界，她很不适应。 可当她发现这一个个的“真实世界”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她的心态又发生了变化。 它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但是又不归属于她；她笔下的一个个人物是她一字一句刻画出来的，但他们用生命创造出来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特点。 他们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时，林默只觉得心里被什么填满了，她想用一辈子去守护他们，用尽全力给他们最好的爱。 林默忽然意识到。 或许这一个个人物，就是曾经的她。 他们和自己一样，缺少亲情，缺少爱人的勇气和被爱的机会。 纵使她和他们多么努力地想要忽视这一缺失，可事实如此。 -- 第262页 如果林默没有出现在一个个世界中，找到他们、给他们支持鼓励与爱，那么他们就是会走上书中所写的道路，最后灭亡。 而林默又何尝不是呢？ 她写了很多本书，她以为自己的思想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可她如果没有一次次遇见他们，林默终究也会安静而孤独、充满不甘地离开人世。 他们是一样的。 林默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林默。 这就是为什么，林默不知疲惫、更不愿抹除记忆地奔波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 “说是机缘，或许也没错。”林默扬起灿烂的笑意。 言归正传，林默正色道：“我现在的身份是皇后，我女儿是慧盈公主，但她小腿瘫痪了，有很多事不能做。” “本来我来到这个世界前，已经在修真界做了很多准备。” 她背下了许多药方和丹方，将凡界的草药认了个遍。 可来到这里后，只能自医，却没有信心治好萧兰宛的腿。 凌白真人捕捉到了林默话中的关键词：“你回到修真界了？” 林默点头：“我从江离舟那儿得知你在渡劫时‘灰飞烟灭’尸骨无存，昨天去茶楼，恰巧听到你跟小二的对话，当时便觉得耳熟，但时隔太久，一时想不起来。” “后来又听到说书人讲到江离舟，我才突然想起是你。” 凌白真人悠悠叹了一声。 “当年我来到这里，想找到回去的方式，可忙碌了几十年也没找到。” “十年前我停了下来。那时候我想，倘若我出现在这里，会不会还有其他修真者也来到这儿了。” 从那之后，她就想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在这个世界寻找同样的修真者。 “茶馆说书就是其中之一。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新奇有趣的故事，但对于修真者来说，那些事都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 “当修真者听到这些，一定会主动与我联系，”凌白真人微微一笑，“譬如你。” “若是你来得早一些，我也不会这样孤单。” 林默上下扫了她两眼，笑道：“凌白真人如今的状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凌白真人张开双臂，站起身转了一圈，神色畅快：“没错，不瞒你说，我觉着如今的日子要比在修真界还逍遥快活。” 林默：“你不担心寿元耗尽？凡界没有灵气，你该如何修炼？” 凌白真人摇了摇头：“凡界是有灵气的，但灵气太过稀薄，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微乎其微，但也不是不能增进的。” “而且虽然灵气微薄，但与此对应的，我的寿元也延长了许久，如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命的尽头在何处。” “你来。”凌白真人走出船舱，朝林默伸出手。 林默跟着走了出来，顺着凌白真人所指的方向，看见了夜市里最繁华的一座桥。 “那座桥建起来时，我就住在河岸旁。”凌白真人又指了一下右边的河岸。 “这些年过去，虽然我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但却越来越自得其乐。” “人来人往，纷纷攘攘，潮起潮落，周而复始。” “从前我只能看到自己，现在我能看到天下。” 凌白真人笑得轻快：“谁说这不是一种修行呢？” 林默恍然大悟，也笑了：“原来凌白真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 “别叫我凌白真人了，只唤我凌白就好。这些年我看遍大山大川，做过商人、当过政客、赶过羊群、卖过字画，就连船夫——”她指了指一端撑杆划船的男人，“我也当过。” 凌白打趣：“你若是愿意，叫我凌船夫也使得。” 林默笑：“那往后我就叫您凌白了。” 两人在舟上站了一会儿，凌白突然问：“离舟怎么样？” “说起来，离舟是我最出色的弟子，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一个。按照他的修炼进度，想来不久后就能飞升了。” 林默：“他很好，当初我回到修真界的时候他高兴又激动地问我，说凌白真人是不是也能像我这样，离开又回去。” 林默望向她：“你现在还想回去吗？” 凌白顿了顿。 良久，她摇头：“不想了。” 她固然放心不下江离舟，但只是因为在她眼里，离舟永远是个小孩子。 江离舟早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甚至已经建立了门派。 “离舟一早就找到了自己的道，我身为他的师尊，却迟迟没有找到。” 一味眷恋巢穴是没用的，就像当年离舟离开千山宗，现在凌白离开修真界，这才找到了自己的路。 如今凌白终于发现了自己内心所愿，她不会再回去了。 “如果你还能再回到修真界……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离舟。” 凌白望着天空一团团的白云，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倘若师徒缘分未尽，总有一天，会在顶峰相见。” 此信无期，却教人生出盼意。 林默认真应下：“倘若此次成功，我便能回到修真界，届时我一定会带话传到。” 凌白不知她说的任务是具体是些什么，只点头：“我能帮到的，一定竭尽所能。” 对方都这么说了，林默终于说出自己的恳求：“你可有独家的针灸之法？能让我女儿重新站起来走路的那种。” -- 第263页 凌白点头：“有，不过天生难治。” “是后天的，”林默忙道，“她六年前、十二岁的时候从假山上摔下来，小腿瘫痪，但身边侍女一直坚持给小腿按摩，她也一直用着汤药，肌肉萎缩程度很小。” 凌白：“那应当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要亲眼看看更保险些。” 林默眼中绽放欢喜：“你何时有空闲？” 凌白打趣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如今你贵为皇后，能随便见我这等平民？而且听说你并不得宠。” 原来皇后不得宠的消息已经众所皆知了？ “我不受宠，但有后台，”林默眨眨眼，“最近几天我都有时间，最乐观能在林府待到中秋节。” “等我助女儿计划成功，我就能随时随地见你了。” 凌白听出她话里有话，挑眉道；“这就是你的任务？” 林默：“是也不是，我最主要的任务是让女儿开心，让她做想做的事，当然就会开心了。” 说罢林默转头招呼着船夫往回走，此刻已经游至湖泊了，再不回去严姑姑该担心了。 凌白道：“原来如此，但你不是说你才来不到半月，这女儿怎么是你的呢？” “确实是我的，”林默神秘莫测道，“我创造的她。” 创造、孕育都是一样的词汇，凌白还是有点糊涂。 不过她并不纠结于此：“虽然我不理解，但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尽力一试。” 不久后两人回到乘船处，上了岸。 看到林默安然无恙，严姑姑一颗提着的心才堪堪放下来。 “娘娘，刚才老夫人传人来带话，昭王妃已经在路上了。” 凌白闻言道：“贵府今日有客人？” 林默连忙说：“不要紧，我们快些回去，先看看阿宛的腿再说。” 凌白自然没有异议：“我有的是时间，听你的安排。” 凌白来时雇了辆单程马车，车夫将她送到地就离开了，她便跟林默同乘一辆。 林默为刚才的急切解释道：“我想让阿宛的腿早些好起来，有些心急了。待会儿你看完，我让人送你。” 凌白笑道：“你我之间的交情，解释这个太多余，既然你说她是你的女儿，那我自当全力以赴，如今我又空闲着，刚好去看看。” “不过你也不要太急，这东西和你炼丹一样，是循序渐进的，欲速则不达，是一样的道理。” 林默也晓得，但她私心想让萧兰宛快些站起来，亲自走上那个位置。 阿宛不说，是因为她早就断了念想。 谁不想一切正常呢？ 听见凌白话中提到丹药，林默又问：“你觉得，这个世界还能炼出效用好的丹药吗？” “我有几张丹方，是对腿疾有用的。” 凌白表示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里的药材治小病尚可，却很难制成丹药。” “你住在宫里，想来应该知道宫里有名道士，被皇帝奉为仙人，皇帝经常去求仙丹。” “我知道，我这副身体就是因为那道士的丹药才变成这样的。”林默抬起手臂，晃了晃空荡荡的袖子。 凌白闻言皱眉：“你也吃了？” “是之前的‘我’，我一来就把药断了，又不停地在调理、祛毒，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 “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凌白摇头：“我本想说，我见过那名道士，他只会耍一些花招，没有什么真本领，那些丹药更是没有实际效用。” 当年她听说都城有一名声显赫的道士，便从边境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她本来还有些期望，毕竟她是真正见识过修真界的，知道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修士、真的存在延年益寿的丹药。 可见到那修士开坛作法后，凌白十分失望。 “他耗费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可炼出的丹药一塌糊涂，不仅不能治病，还会要人的命。” 没想到最后竟然还被皇帝请进了宫。 林默摊手：“皇帝年纪大了，那个不行了，又沉迷美色，自然需要一些特殊手段。” “那道士为了荣华富贵，故意给皇帝下猛药，皇帝的身子日渐被掏空，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凌白若有所思：“所以你想给你女儿铺路？” 林默摆摆手：“我哪有那么大能耐，阿宛厉害，我爹娘也厉害，铺路什么的，有他们就够了。我现在脑子不太好使，掺和进去就是捣乱。” 作者有话说： 真正的勇士，敢于承认自己脑子不好使（不是） （今日万更，十一点半前发下一章）感谢在2022-04-16 23:32:57~2022-04-17 22:0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50瓶；布加拉提觉得布星 10瓶；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十六只公主 凌白听笑了：“脑子不好使？” 林默：“字面意思。” “好吧, ”凌白顿了顿，又问，“太子不是还在位吗？太子名声确实不太好，但除了他, 还有三个皇子。” 林默说：“五皇子可信任, 二皇子和四皇子没什么能耐。” “你不知道, 我女儿很厉害的，你等着她继位之后看吧。”林默笑眯眯地炫耀自家孩子。 -- 第264页 凌白问这些单纯因为好奇。 从前在修真界修行多年，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磨去了她的七情六欲, 直到来到这里，她才觉得自己活起来了。 现在她偶尔听到有趣的事儿都会多问两句, 若是什么奇景她也多打听几句，随时能放下手边的活计去凑凑热闹。 但她不会妄加干预，她来到这儿, 外界虽无灵力, 但体内灵力尚可调动，她一出手, 难免不会改变历史进程。 不过林默是例外，她愿意全力帮助林默。 “据说太子的身份也不是很好。”凌白问道，“需要我再添把火吗？” 林默婉拒：“他和他父皇用的同样的药，还酗酒。过段时间我请你进宫，你看到太子就知道了，不用我们出手他也活不过今年。”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金山寺。 林默先行下车，凌白跟着下车后，望着这条街道咂舌：“我奋斗这么多年都没在这里买一处宅子, 你家真是阔。” 林默忍俊不禁：“你又说笑, 你若是想, 这天下不都是你的？” 说完林默暗暗感慨，得亏来得是凌白真人，她为人温和，没有掌控天下的野心。 两人走路进了林府，陈管家听说林默带了客人回来，赶来迎接：“皇后娘娘，这位是？” “我的故人，凌小姐。她祖上是医药世家，她会些针灸之术，医术精湛，我带她来给阿宛瞧瞧。” 陈管家笑着给凌白行礼：“凌小姐安，府中来不及准备什么，不知凌小姐有什么喜欢的吃食，奴才好下去准备。” “多谢管家大人，我只看看公主的伤症，过会儿就走，不多叨扰了。” 林默也朝陈管家点点头，后者这才作罢。 两人朝着萧兰宛的院子走去。 走了没多久，林默偶然抬头，瞧见萧兰宛院子上方飘着一只彩燕风筝。 “是阿宛在放风筝？”林默喃喃道。 还没等进院子，林默就听到萧兰宛的笑声，恍如做梦一般。 女儿竟然会笑。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萧兰宛的笑声呢！ 林默心情不由快活了几分，踏进院子，看见阿宛坐在轮椅上，一手扯着风筝线，一手拿着线轴。 阿宛高高地仰起头，看着天上的风筝，脸上不自主露出笑容。 林夫人站在她身边，一边笑一边夸赞：“放得好高！” 林默忽然想到，萧兰宛应该是没放过风筝的。 公主教导需从小就按大家闺秀的规准来，根本不允许有这种跑来跑去、开怀大笑的场面出现。 “那是你女儿？”凌白也不想打扰少女的兴致，凑近林默耳边小声问道。 林默连连点头：“怎么样？可爱吧？” 凌白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放风筝的祖孙俩终于在侍女的提醒下发现了院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林默带着凌白上前：“娘，这位是我从前的好友，叫做凌白。” 林夫人只听说她一大早起来就急匆匆地出门见什么所谓的故人，并不知道是何人。 按她所了解的女儿，在闺中时就因为脾气不好根本没朋友，进了宫更是四面树敌。 哪来的故人？ 不过林夫人很快又听到林默对凌白的介绍，暗暗猜测凌白是女儿特意找来的游医，只是怕自己不同意一个游医来给阿宛治病才随便编的“故人”身份。 萧兰宛将手里的风筝递给秋黛，朝着凌白点头：“这位就是母后昨日遇到的故人？” 林默弯下腰，笑眯眯道：“对，多亏了你给母后出谋划策，母后才能与她重逢。” 萧兰宛：“母后言重了。” 凌白上前：“可否让草民为公主诊断一下腿伤？” 萧兰宛点头。 凌白蹲下身，掀起萧兰宛的裙子到膝盖处，试探地摸着骨骼和肌肉，一边皱眉一边摸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林默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好在凌白放下裙子站起来后，舒展眉心：“交给我了。” 林默松了口气。 萧兰宛和林夫人却满是诧异地望过来。 她们没听错吧？ 这女子说什么？ 林默没有解释太多，只继续问凌白：“最迟多久能好？” “一年到五年不等。”凌白思索着道，“这个要配合伤者的训练，如果训练得勤一些，好的也会快，但是训练过程会非常疼。” “我不怕疼！”萧兰宛忍不住开口。 见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萧兰宛后知后觉自己的心跳声音好大…… 她确实心动了。 天知道她为了重新站起来，试过多少方法，喝了多少副汤药，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甚至想，如果有人给她一颗能包治百病的药，她估计会不计后果地吞下去。 整个太医署都对她的腿束手无策，如果能治好，谁也不想让皇家出现一个站不起来的公主。 想到自己以后还有可能成为皇帝，虽然外祖父外祖母、母后都告诉她这没什么，但她总过不去心里的坎。 现在听到有可能治好自己的腿，就算是知道希望渺茫……她也忍不住想试一试。 萧兰宛抿了抿唇：“我不怕疼。” 林默点头：“我相信你。” 林夫人却有些怀疑：“你真的可以？宫里的太医署都没能……” -- 第265页 林默打断林夫人：“娘，我带来的人您还不放心吗？而且她用的是针灸法，有利无害。” 萧兰宛听到是针灸，眼中的希望更盛。 针灸法是唯一能让她减轻疼痛的办法。 萧兰宛主动提出：“外祖母，我愿意试试。” 萧兰宛目露坚定。 林夫人看着萧兰宛的神情，不忍心拒绝，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林夫人同意了，凌白以后就能进出林府了。 凌白说道：“我每隔一日会来给公主做一次针灸，我会把需要的东西写成一个单子，您准备好，明日我便来。” 凌白知道林夫人谨慎，若是自己带来的东西，林夫人不一定放心。 林夫人点点头：“那就辛苦凌小姐了。” 说罢林夫人又让陈管家备好马车亲自送凌白离开。 凌白走了，林夫人还不忘拉着林默，再三确认：“这人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 女儿养废了，现在外孙女是她最在乎的，有关阿宛，她必然要多问几句。 “这可是阿宛最关心的事，万一不成，阿宛该多难过？” 林默发誓：“有她在，阿宛肯定会站起来的。” 林夫人不知道林默从哪儿来的自信，但女儿都这样说了，林夫人再没理由怀疑，只能怀揣希望日日祈祷这位“凌小姐”真的有两下子。 陈管家送了凌白回府，刚好看见昭王妃在金寺街口的马车。 昭王妃出门极其低调，马车跟其他小门小户的差不多，唯有一处皇家的标志才能证明这辆马车的出处。 “昭王妃来了？” “秋黛，你先送公主去会客堂。” 林夫人听陈管家来禀告，一边吩咐在会客堂备好极品茶叶一边带着林默去迎接昭王妃。 一群丫鬟簇拥着林夫人和皇后等在必经之路上，很快等到了昭王妃。 昭王妃果然如萧兰宛所说，是个婉约的美人，声音娇软，模样清丽。 昭王妃穿了一身湖蓝，挽着妇人髻，发上只簪了一支宝钗，两只金钗，耳垂挂着折射七彩光芒的东珠。 相比同龄的妇人，她的打扮素净许多，但很贵气，表足了应邀的敬意。 “见过母后。” 双方互相见过礼，林默和林夫人一边一个热热切切地挽着昭王妃朝问松苑走去。 昭王妃受宠若惊，看了看左边素有贵妇典范的林夫人，又看了看右边瘦瘦弱弱名声不好但身份极高的皇后，有些不知所措。 林默套近乎：“你叫周漪俏是不是？当年阿哲与你大婚，我生着病，没见到你，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难怪阿哲钟情于你，这么多年都不曾纳妾。” 周漪俏闻言脸色有些发白。 钟情于她？ 当年她进宫选秀，因她兄长在昭王手下做事，她父亲便同内务府打好了关系，让她嫁了过去。 本来，她已经做好了当侍妾的准备，没想到昭王只给了内务府一个名额。 于是周漪俏以王妃的身份嫁给昭王，这么多年稳稳坐着王妃的位置，昭王从来没提过要纳妾。 周漪俏自觉自己运气极好，夫君的生母和养母都去了，她也就没有管这管那的婆婆，唯一的婆婆——当今皇后又不管事。 但她没忘记自己当了数年王妃都无所出啊！ 这么多年，昭王府由她主中馈，她知道昭王的每一笔钱财的去处，知道昭王在外不会寻欢作乐，回了家就只有自己。 她与昭王的生活又一向和谐。 可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因为不敢被宫里知道，她一直不敢请太医。 但她也偷偷请了不少大夫，都是一个结果：她是不易有孕体质。 她知道，大夫们说得委婉，不易有孕大抵是不会有孕。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坚持喝汤药、每半月一把脉，熬得浓稠的黑黑的汤汁，她眼也不眨喝得一滴不剩。 她就是为了怀个孩子，稳住自己的位置，也给昭王一个交代。 虽然昭王从来不问，但她怎么能让昭王一脉断在她这…… 周漪俏也想过，就算宫里再不在意昭王，也不会放任他就这么绝嗣了。 今天接到了请帖，她就隐隐有预感。 如今看到了皇后格外热切的态度，周漪俏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这一天，还是来了。 林默见周漪俏走着走着，突然就红了眼眶，吓了一跳。 她们……把人家吓到了？ “……漪俏，你怎么了？” 周漪俏自觉失态，连忙低下头：“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全凭母后吩咐。” 林默缓慢地望向林夫人，发出疑问的眼神。 林夫人摇了摇头。 林默只好问道：“我来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昭王的喜好。” 周漪俏抿唇，一边忍着眼泪一边苦思冥想：“王爷……王爷只说过喜欢儿臣这个模样的，也没找过其他女子，儿臣实在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 林夫人一愣，回过神来笑得前仰后合。 林默也笑着握住她的手：“傻孩子，想什么呢？” “你以为本宫要给昭王纳妾？” 周漪俏眼角还挂着未落的泪滴：“难道……不是吗？” “本宫想念阿哲了，想叫他来说说话，昨天送的请帖，他一直没来，本宫便猜测是不是送信的人路上弄丢了，不然怎么会一直没有回应呢？” -- 第266页 林默没有直接点明昭王故意不来，但周漪俏一听就明白了。 林府派人去送信，怎么可能没送到呢？ 周漪俏连忙道：“儿臣没有收到信，应是直接送到王爷手里了，王爷这几天事情比较多，一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把请帖压在最下面了，儿臣回去就好好问问。” 还算上道，林默满意地点点头：“不着急，留下用午膳吧。” 周漪俏连声应道：“与母后一同用餐是儿臣的福气。” 林默笑了笑：“刚才本宫问你王爷的喜好，问的是譬如一些小玩意什么的，本宫许久不见阿哲，想给他准备些礼物。” 周漪俏先谢恩：“多谢母后赏赐。” “王爷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但是院子里种了好些海棠花。” 林默一顿。 海棠花是宁妃生前喜欢的花。 “那本宫便托人去寻些模样好看的海棠来。” 几人很快走到问松苑，看到萧兰宛，周漪俏眼中流露诧异。 皇后竟然将公主带出来了？ “慧盈。” “皇嫂，许久不见你了。”萧兰宛朝周漪俏伸出手，后者便顺势坐在萧兰宛身边。 “皇嫂近来可好？皇兄可好？” 周漪俏牵着萧兰宛的手，温柔一笑：“一切都好，倒是慧盈你，又瘦了。” 午膳上桌，用餐时林默又提起刚才周漪俏误会的事。 这是周漪俏最在意的，林默得彻底除去她的顾虑。 萧兰宛也理解周漪俏，无所出确实是周漪俏多年心病，家宴上别的王妃带着孩子大大方方，她只能依附在昭王身边。 可萧兰宛没有那些世俗的偏见，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对于周漪俏来说确实十分重要的，这意味着别人可以随意用这个借口给昭王塞女人。 但皇后肯提这个，大概就是想借此打消周漪俏疑虑。 于是萧兰宛主动宽慰：“皇嫂不必多虑，你与皇兄感情极好，我和母后都看在眼里的。” 林默也说：“本宫可不是爱做讨人嫌事的人，你与昭王和和美美的，只要你们两个好就好了，本宫话放这儿了，不会送女人去昭王府的。” 皇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漪俏终于相信了，她眼含热泪：“多谢母后宽谅，儿臣无所出，实在愧对母后和王爷如此厚爱。” “孩子算什么？谁说只有孩子才能证明你们相爱呢？你们遇到彼此又能如此相爱，是多难得的事呢？” “但这些都是强求不来的，就像孩子一样，遇到对的人也是很不容易的。”林默望向萧兰宛。 “就像阿宛，只要她遇不到合适的人，本宫这辈子都不会催阿宛成亲。” 萧兰宛微微一怔。 林默浅笑。 周漪俏只从前在年宴时远远见过几次皇后，没想到今日相处，发现对方和传言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看来传言都是假的，母后与慧盈感情甚笃，细致入微，儿臣打心眼里羡慕。” 林默：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这几天才开始“甚笃”的。 这顿饭融洽结束时，周漪俏已经一口一个母后叫的十分顺口。 林默将她送到街口，周漪俏说：“儿臣回去一定同王爷好好说一说。” 林默笑着摆摆手，目送她上了马车离开才回府。 第二天，昭王果然送来了回信，信上写着九月初三必然赴约。 林默松了口气，同林夫人说了这件事，林夫人将准备好的几丛海棠送了过去。 中午的时候昭王府又送回礼——一匣子首饰，全是适合年轻女子的明亮活泼的样式。 林默将匣子带到萧兰宛面前，指着匣子气笑了：“瞧他聪明的，说是回礼，却全是给你的。” 萧兰宛也笑：“五皇兄一向想着我的。” “不过依五皇兄的性格，这次怕不只是送礼这么简单。” 闻言林默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提醒你？” 萧兰宛不置可否：“是与不是，初三一见便知。” 中午过后，凌白来了，她将屋里的侍女赶了出去，连秋黛和严姑姑也不留，只余下林默、萧兰宛和她三人。 凌白在上路之前就早和林默打过招呼，她说：“此法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我只帮你，不能被别人看了去。” 林默应下了。 萧兰宛自己褪下鞋袜，平躺在床上，凌白昨日列的清单上的东西已经被购置齐全，担心有疏漏，林夫人买了足足三套。 林默坐在萧兰宛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怕……” 萧兰宛转过头看向林默，眼里哪有半点害怕。 萧兰宛反而要死死抑制内心的兴奋和期待，故作镇定地朝林默点点头：“母后，我不怕。” 林默后退几步撤开，凌白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执针上前。 萧兰宛知道凌白施的针法是独家秘术，便避讳着没有低头看。 她直视着头顶的木板和帐纱。 突然，一阵刺痛让萧兰宛瞳孔放大。 她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凌小姐轻声问：“有痛感吗？” 萧兰宛听见自己声音颤抖：“……有。” “第三根针有效了，等会儿可能更疼，你做好准备。” 萧兰宛觉得自己的震惊和兴奋已经远远压过了痛感。 -- 第267页 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小腿有了知觉。 不是阴天下雨时的让人感到麻木的阵阵疼痛，而是十分真实的感觉。 没一会儿，另一处又出现了刺痛，不等凌白问，萧兰宛率先回答：“有感觉。” “好，起来吧。” 凌白说道。 她没有继续施针，萧兰宛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坐起来，按照凌白的吩咐准备下床。 地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毯子，萧兰宛能赤脚走在上面，也不怕摔倒。 萧兰宛急切地站起身，却直直地朝前摔去。 ——好在林默稳稳地接住了她。 林默夹着她的手臂：“扶着我，慢慢来。” 萧兰宛朝她望去，看见林默眼中鼓励的神色。 刚才跌倒的一瞬间，萧兰宛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为什么妄想站起来呢？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可看着母亲的眼神，萧兰宛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 ……万一呢？ 萧兰宛轻咬下唇，双手揽在林默肩上，不再看着脚下，直视前方，好像孩童学步一样迈出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 女儿是最棒的！ 第128章 、十七只公主 17 踏出了第一步, 萧兰宛觉得自己的小腿好像有几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剧痛无比。 可是她觉得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就算以后每一步都会承受这样的痛楚，只要能站起来, 她一万个愿意。 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如她所想, 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肌肉根本不听她使唤, 抬不起腿。 萧兰宛深深皱着眉，目光隐忍，死死攥着林默的手, 想再次迈步。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成功迈出第二步。 “阿宛。” 林默轻声唤她。 萧兰宛南望向林默，眸中透露出不解和委屈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再一次迈出步子？ “阿宛, 凌小姐说过了，要循序渐进，你忘了吗？” 林默刻意忽略被攥得生疼的指节, 回握住萧兰宛的手。 “我知道你很想站起来, 但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她语气坚定道，“你一定能站起来的, 只是时间问题。” “你相信我吗？” 萧兰宛看着林默，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她的安抚和关心，慢慢平静下来。 “嗯。”萧兰宛放弃再一次迈步。 冷静之后，站立姿态带来的痛苦再次席卷全身，萧兰宛双腿发软，被林默稳稳扶住。 林默将她扶回床上，凌白再次上前，抽走了银针。 “疼吗？以后会比这个更疼。” “很快站立起来甚至能走能跑是做不到的。你固然很想, 但你的身体不同意, 它没办法一下子就承受极端的痛苦。” “所以我说的循序渐进是疼痛级别的递进, 而且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每次治疗之后都会更疼。” 凌白注视着萧兰宛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一旦停下，前功尽弃。” 在经过刚才的尝试后，萧兰宛已经没有了半点怀疑，从狂喜和剧痛双重折磨中镇静下来，她现在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她回望凌白，郑重点头：“为了能重新站起来，我什么苦都能吃。” “无论多痛，我都能忍受。” “后天我还会这个时候来。”凌白将银针扔到一边的盘子上：“变形了，看来得多准备几套。” 林默：“好，我送你。” 凌白摇摇头，看了眼萧兰宛：“你陪陪你女儿吧。对了，治疗之后可以给她喝些止痛的，用你知道的最好的方子，不会伤身。” “余痛会持续一个时辰左右，余痛也很痛的。” 凌白打开了门，林夫人、林相众人一拥而上。 他们刚刚在外面听到了林默的鼓励，知道凌白真的是世外高人圣手神医，连忙询问治疗结果。 凌白朝他们点点头：“进程不错，以后我隔一日一来……” 凌白跟林夫人他们说着饮食等等的注意事项，带着他们一路走到院门口，给林默和女儿留出独处时间。 林默先跟秋黛和严姑姑说了止痛药方，来不及写下来，就让他们一人记一半。 好在记忆力好是大宫女的必备技能，两人重述了一遍方子内容，林默点点头，让她们抓紧时间熬一份来。 林默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门，洗了一张帕子，拧干，又坐到床边给萧兰宛擦汗。 萧兰宛自己都不知道出了一身冷汗，余痛一波紧随一波，她这才明白凌白为什么要再三跟她强调治疗会很痛苦。 不是怀疑她的坚定，而是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母后……” 溺在痛楚中的萧兰宛连说话气息都极轻。 林默听得心疼，握住她的手：“我让秋黛和严姑姑去熬药了，你再撑一会儿，喝了药就会好多了。” 萧兰宛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母后，谢谢你。” 萧兰宛扯出一个笑，眼眶却不知为何红了。 林默无声地点点头，也止不住眼睛发酸。 母女两人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秋黛端来了止痛汤，林默将萧兰宛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环住她。 -- 第268页 秋黛则负责喂萧兰宛喝药。 萧兰宛知道这药能减轻自己的痛苦，不顾它的苦涩，一口接一口直到喝光。 萧兰宛声音轻轻：“原来母后懂这么多。” 她刚才听见了凌小姐说让母后给自己配药。 林默笑了笑：“从前学的，就是和凌小姐一起学的。” “只是嫁人后就忘得一干二净，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清醒了，又遇到了凌小姐，我这才想起那些被抛到脑后的知识。” “母后对不起你，如果我早些想起来，下雨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疼了……” 如果我早些来，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你要不要……” 林默刚想问阿宛要不要蜜饯，只见秋黛做了一个嘘声，又指了指萧兰宛。 林默低下头，发现萧兰宛已经合上眼睛气息平稳地睡着了。 她一定累坏了。 阿宛好像一个刚刚学步的婴孩，经过多次失败迈出了第一步，也耗光了她的力气。 一旦回到母亲的怀中，她便蜷缩在舒适中沉沉睡去。 怕惊动萧兰宛，林默不敢动，就这个保持着姿势，稍稍往后挪了一下靠住一边，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自己怀里的萧兰宛，眉目柔和。 . 九月初三那天，凌白提早来到林府，给萧兰宛施针治疗，萧兰宛训练完连忙灌了一碗止痛汤，又睡了一个时辰，这才缓过来。 睡醒的萧兰宛双眼发亮，好像湖水一般清澈，望着林默：“我们今日要去金山寺吗？” 林默点点头：“衣服给你准备好了，快入秋了，这个厚度刚好。” 萧兰宛坐起来，穿上浅蓝色的衣裙，腰间还系了一块成色上佳的羊脂玉。 萧兰宛看了眼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她很喜欢那天晚上买的眉心坠，这两日只要一出门就戴着它。 “算了，佛门净地，还是不戴首饰了。”萧兰宛移开视线。 她头上只簪了一支固定头发的银钗，坐上轮椅，由林默推着走出林府，前往金寺街。 往年都是中秋前一个月来上香祈福的人少之又少，因林默的技能生效，都凑到前几天了，这几天的人倒是少了许多。 林默犹豫要不要再说一次试试。 她很想和阿宛在林府待到中秋节。 金山寺很人性化地修建了缓坡用做无障碍通道，林默能推着萧兰宛上山。 累了就换秋黛和严姑姑，一行人很快到了山顶的金山寺。 金山寺最中央的院落中有一棵六人合抱的菩提树，晚夏时节，菩提树还没有黄叶，郁郁葱葱地舒展枝叶，为树下的人遮风挡雨。 据说夏季时坐在菩提树下会觉得凉爽，冬天在树下则会觉得温暖。 菩提树下不远处，还有一棵比它矮了许多的树，并非菩提，生长得也不甚好看。 萧兰宛看向那棵树，问道：“这树在这里有些突兀。” 这座金山寺里发生了很多故事，林默对整座寺庙十分了解，这两颗树就是她查阅资料设定的。 “菩提树幼时附生于其他树上，长大后方可自力更生。” “那棵树，就是它小时依附的树，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但寺庙觉得它于菩提树有恩，一直养在一边。” “听寺里的师父们说，这菩提树不招蚊虫，还能驱虫，故院子里一直没有什么害虫，一定程度上，它确实报答了那棵树。” 萧兰宛望着枝繁叶茂的菩提树，又看了看一旁矮小的树，很难想象，菩提树幼时也需依附…… 萧兰宛一愣。 总觉得林默话里有话。 林默微微一笑：“你呢，就是那颗菩提树，现在帮你的人就是那棵小树。” 林默抬头，看着菩提树：“总有一天，你不需要任何人，自己就能肆意生长到这般强大。” 微风轻轻吹过，拂落一片叶子，转着圈飘下。 林默抬起手接住…… 没接住。 风把叶子吹得更远了。 林默跑了几步，提着裙子一跳，终于抓住了叶子。 林默转过身，朝萧兰宛晃着叶子：“你看！抓到了……” 声音戛然而止。 萧兰宛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 林默的记忆有点乱，一瞬间以为自己身处林慕蔚那个世界，黑衣人是刺客。 林默下意识朝萧兰宛跑去，跑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那是萧兰宛的死士，才慢下了脚步。 然而黑衣人突然现身，肯定有了什么意外情况着急跟萧兰宛汇报。 林默走近，只见凤鸣朝萧兰宛半跪，声音急切：“寺外有叛贼作乱，数名贼人持刀乱砍，属下来通知公主先行躲避。” 林默脑中嗡得一声。 “那些人厉害吗？”林默问道。 凤鸣摇头：“没什么底子。只是他们穿着平民的衣服，又混在民众中间，清理起来有些困难。” “而且他们在朝这个方向移动。” 这时候院子后门出现一位和尚，林默看得有些眼熟。 “这是青江，他明面的身份是金山寺的座元。” 座元是住持的师兄弟，仅次于住持之下，且平日可不住在寺庙。 原来是四十名死士之一。 林默迅速点头：“青江带阿宛藏好，凤鸣，你护送我出去。” -- 第269页 萧兰宛一愣：“母后？” 林默回过头。 “萧兰哲在外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7 23:23:02~2022-04-18 23: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羽晴羽、紫樱晴 10瓶；Lexar 5瓶；青草梅糖. 3瓶；常缘 2瓶；景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十八只公主 如今这个时间, 刚好是他们和萧兰哲约定好的。 更重要的是，林默想起了一个重要的剧情。 在原书中，此时的萧氏王朝的统治并不牢靠，在长期不靠谱的领导下, 不少人起了推翻萧氏王朝的心思。 其中发展到萧瑜在位时期的、最大的一个组织叫伊万教。 好笑的是, 伊万教竟然是以一个外族人的名字命名的, 一群愚昧的教众觉得外族人就是传说的神，带来的知识能给他们极大的净化和进步。 刚开始它只是众多谋-反组织里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但因为皇帝沉迷女色, 对这个日益强盛的邪-教坐视不理。林相等一众臣子忙着料理国务，也没把这个笑话一样的组织当回事儿。 结果这个伊万教居然越来越膨胀, 扩招教民、强占土地，试图干点“实事”来完成他们的抱负。 它在扩大过程中，做过一件让其他组织佩服又震惊的事——刺杀皇帝。 在原书中的剧情里, 这场惊世骇俗之举会发生在一年后。 就在太子被废又死在府中后, 皇帝突然惊觉自己这些年似乎做了许多混账事儿，长子的死让他横生危机感, 他竟然开始理政。 在中秋祭祀之时，他一改往年皇嗣代为祭祀的规矩，亲自上金山寺祭祀祈福，让祖宗们保佑他还能多坐几年皇位。 结果消息一传出去，伊万教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筹谋，他们在寺中埋伏好了人，在皇帝祭祀当天，他们发动了刺杀行动。 皇帝在这场刺杀中受了伤, 身体状况愈来愈差。 本该在一年后发生的, 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而且情况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扮成普通人，挥刀乱砍，毫无章法。 “他们应该还有内应，你们派人去找一找。”林默朝着空气说道，她知道凤鸣能听见。 林默在凤鸣和其他死士的暗中保护下往来时的方向走，皱着眉在人群中寻找萧兰哲的身影。 萧兰哲是来跟她和萧兰宛碰面的，肯定很低调地不想引起别人注意，自然不会像皇帝那样大张旗鼓地穿着皇家专属限定明黄色衣袍，成为明晃晃的靶子。 对方的目标要么是萧兰宛和林默，要么是萧兰哲。 但林默和萧兰宛是步行上山的，只有两个侍女，衣裙朴素，顶多算个富贵人家。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她们两个妇人，早在她们进入金山寺的第一时间就发难了。 所以他们一定是等到萧兰哲出现才突然行动的。 萧兰哲穿得又不明显，却一定有证明他身份的…… 马车！ 林默灵光一现。 皇家的马车外部都是有特殊符号象征的，如果萧兰哲乘着自己的那辆马车来金山寺，又光明正大地停在了金寺街口，那就一定会引起伊万教人的注意。 林默加快语速：“凤鸣，你派人去上下山的路上，萧兰哲应该正被护送着下山。” 遇到这种险情，在寺里的人往里面跑，寺外的人都会往山下跑。 可那伙人定然也料到了这一点，山路上好埋伏但不好打架，他们身手不行，正面打起来一定打不过萧兰哲的护卫，所以守在上下山的路上是最好的选择。 凤鸣来时萧兰宛就吩咐过她一定要在保护林默安全的情况下听从林默的命令。 但四十名死士二十五名分去保护萧兰宛，林默身边只剩十五个，现在她还要分去保护萧兰哲。 凤鸣犹豫了。 林默有一丝丝后悔，当初应该跟林相要一部分给自己用。 林默咬咬牙，提着裙子迈开步子往山下狂奔。 藏在暗处的众死士一惊，但他们又不敢拦林默，只能跟着狂奔。 山路上的人已经慌不择路往树林里跑得差不多了，林默畅通无阻地奔跑着，很快拐过了一个路口，居高临下地看到了不远处被侍卫护在中间的萧兰哲。 “阿哲！”林默大喊。 萧兰哲下意识回头望向声音来处，看见林默时，眼神有一瞬的迷茫。 “来我这里！”林默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朝萧兰哲跑去。 萧兰哲没有立刻回应，因为皇后这段时间给自己的印象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首先，对方一直在“邀请”自己去林府，前几天更是将自己的妻子请了过去。 周漪俏收到请帖时，萧兰哲不在府中，中午回来后听到周漪俏被请去了林府，他惊疑不定，生怕他们对周氏做什么。 还好，周氏被完完整整地送了回来，还在他面前狠狠地夸了几遍皇后和林夫人有多善解人意。 萧兰哲不确定这是不是皇后已经发现自己的问题，对自己的“敲打”，毕竟那日萧兰宛朝她求了那么一个小小的恩典她都拒绝了。 萧兰哲不觉得萧兰宛会出卖自己，她在第二天再次恳求皇后遭到拒绝后，第一时间去找皇帝恩准，这足以表明她的决心。 -- 第270页 但萧兰哲并不清楚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隔六年，她突然将萧兰宛带出宫省亲，还连着数日不回宫，这举动实在怪异，不像皇后的作为。 他不由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林相也发现了他的计划，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皇后最近如此反常。 萧兰哲担心萧兰宛被软禁了，虽然之前和软禁也差不多，但从前萧兰宛起码还能去尚书房，这是他们计划的关键一步。 于是在林府的再三邀请下，萧兰哲还是应邀了。 一来他担心林府再将周氏“请”过去，下次也许就没这么客气了。 二来，萧兰哲想知道这到底是皇后的意思还是林相的意思。 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事关他往后的计划。 于是林默突然现身，萧兰哲第一反应并不是“有救了”，而是“她来干嘛？” 在寺里的人听说了外面大乱，应该更往里面跑才是，她怎么反而往山下跑。 林默出现得这样诡异，她的那句“来我这里”，更像是“我要骗你”。 萧兰哲迟疑几瞬，选择加快速度下山。 林默：？？？ 是她营救方式不对吗？ 林默狠狠一跺脚：“前面有埋伏，我追不动了，你们快追！” 凤鸣等人不敢让上气不接下气的林默继续跑，只能听令，分了一半人手去迅速追上萧兰哲。 等林默气喘吁吁地赶到时，萧兰哲果然已经被拦停了脚步，不过不知道是死士拦下来的还是伊万教拦下来的。 因为林默看到的时候，死士、护卫已经和伊万教的人打在了一起。 如果说王府护卫们对付伊万教这种没有经过训练的刺杀小队可以说游刃有余，那死士们对付他们就像砍野草一样。 但纵使死士们能以一敌十，也抵不过伊万教的教众像是没有头脑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往上冲，冲向皇室的人，好像能划一刀赚一刀。 这些野草一茬又一茬疯长，割了又来，一茬踩着一茬的尸体往上冲。 死士和护卫们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场面，一时间他们只能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 一个不留神，竟然有一个矮小的人趴在地上装作尸体硬生生被人踩了好几十脚，等众人彻底把他当成一具尸体时，他一跃而起，冲着萧兰哲的心口就是一刀。 “哈哈哈！我杀了太子！我杀了萧氏的太子！我为伊万教立了大功……” 回过神来的护卫们将他一剑毙命。 而萧兰哲却也随之慢慢倒下。 伊万教民已经被清理掉最凶猛的一批，有几名护卫腾出手扶住了萧兰哲。 林默也在凤鸣的护送下来到了萧兰哲身边。 外围的死士和护卫在不断扩大安全范围，内部的人层层围住萧兰哲和林默。 萧兰哲捂着不断朝外涌血的胸口，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凤鸣会用毒，也懂一些医术，她摸了摸萧兰哲的伤口，却皱起了眉，拿不出定论： “我看不出有没有伤到心脏。” 林默恨不得替萧兰哲流血，本是心急如焚，可听了凤鸣这模棱两可的判断却灵光乍现，慢慢冷静下来。 她是懂医的，只要她查看一番就会知道有没有伤到心脏。 可她没有立刻动手。 林默看了眼萧兰哲的伤口，又注视着他流露出脆弱的眼神，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林默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你没有伤到心脏。” 众人只以为林默在安慰萧兰哲，或者安慰她自己。 可她说完这句话后，萧兰哲伤口涌血的速度竟然开始变慢，胸膛的起伏也没有那样剧烈了。 凤鸣愕然地看着林默。 ……她连摸都没摸，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默再次成功使用技能，依旧不能继续说话。 林默站起身，指了一下萧兰哲，摆摆手，示意众人将他抬上山。 皇后发话，侍卫们莫敢不从，连忙小心翼翼地抬起萧兰哲上山。 林默又转过身，拉住凤鸣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凌”字。 凤鸣问：“您是让我去找凌小姐？” 林默点点头，又严肃地写了一个“速”字。 凤鸣：“属下明白了，定然速去速回。” 林默再次点头，跟着萧兰哲与众侍卫上山。 萧兰哲如今不能颠簸，若要乘车回府路上一定不安稳，上山的路途比下山的短，寺里又有死士接应，是当前范围内最安全的地方。 再将凌白请过来，凌白有修为在身，来得也要比其他大夫快许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8 23:01:44~2022-04-19 23:2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十九只公主 追了一路萧兰哲, 林默已经筋疲力尽。 她抬头望着山路，咬紧牙关，用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重新爬了上去。 爬到山顶时，她扶着菩提树, 大口喘着气, 脸色跟失血过多的萧兰哲差不多。 她还是高估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能扛着萧兰宛上下楼是因为深沉的母爱支撑着她。 面对除了让人疲惫还是疲惫的山路，林默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 -- 第271页 还是要慢慢来——那就先从爬山开始吧。 跟在她身边的死士忧心忡忡地盯着林默两步一歇，三步一喘, 想去扶林默，却被拒绝了。 到达金山寺门口, 便有僧人带着她赶往萧兰哲和萧兰宛所在。 林默跟着僧人左拐右拐，走进寺庙深处一个僻静的小院子，应该是座元平时的住处。 萧兰哲躺在榻上, 因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 不过伤口被处理过，已经止住了血。 萧兰宛坐在榻边的轮椅上, 看着榻上的萧兰哲，神色不明。 听到林默的喘气声，萧兰宛回过头，脸上的五味杂陈突然变成惊恐。 “母后？” “你也受伤了？” 严姑姑一听这话，连忙冲了过来，拉起林默的手臂转着圈打量个遍，声音十分急切：“娘娘伤到哪儿了？” 刚才萧兰哲被送来的时候，严姑姑还有条不紊地指挥人给萧兰哲包扎, 可听到皇后也受伤了, 严姑姑难免慌张起来。 林默虚弱地摇摇头, 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严姑姑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会时不时因为嗓子疼说不出话这回事，她迅速让人取来了纸笔。 林默感谢地点点头，写道：跑累了，体力还是不行。 严姑姑和萧兰宛这才松了一口气，严姑姑稳稳地扶着林默坐下。 林默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失去了理想。 她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身体了——这种劳累堪比她从前上学时的八百米，每次她都累得半死，还跑成倒数。 缓了一会儿，林默终于重新拿回身体的掌控权。 她坐起来，发现萧兰宛在看着自己。 “别担心，我缓过来了。”林默扯出一个笑容，又写道。 萧兰宛眼中闪过复杂。 “母后是怎么知道路上有埋伏的？” 林默一愣。 刚从生死奔波中逃出来，就又遇见送命题。 说实话，按照林默现在被身体所拖累的智商来说，如果这本书不是她写的，她肯定想不到伊万教的阴谋。 她现在若是说自己碰巧想到了这些，萧兰宛肯定是不信的。 如果说是林相告诉她的呢？ ……林默担心会影响祖孙俩的感情。 于是林默只好将自己的分析和判断简单写了个大概。 萧兰宛微微一挑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母后真让人惊喜。” ……明明是夸人的话，怎么从阿宛嘴里说出来有点阴阳怪气呢？ 林默心里嘀咕着，突然又想到一个可能。 林默连连摆手，又飞速写道：“这可不是母后安排的啊！” “母后已经跟你外祖父说过了，不让他动阿哲，我要把阿哲当儿子一样对待，怎么舍得对他下手呢？” “往后我走了，你们就是最亲近的、能互相依靠的兄妹，我就算替你想，也得好好保护他。” 林默心里直叫苦，写得手都发酸了。 萧兰宛谨慎是好的，可现在林默与她不亲不疏的关系却让林默频频成为怀疑对象。 林默也不是生气，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太尴尬，哪怕穿到林夫人身上……不、哪怕一个陌生人呢，她都能找到一万个正当理由对萧兰宛好、还能得到她的信任。 皇后错过了萧兰宛太多太多。 萧兰宛闻言陷入沉思。 确实，如果真的是林默做的，她完全没有理由再救萧兰哲。 萧兰宛再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林默一脸严肃。 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类似失落的情绪吗？ 林默字里行间满是诚恳中又透着无奈：“阿宛，母后是真的想帮你，想对你和阿哲好，母后不会大张旗鼓地告诉你，因为母后怕你抵触，毕竟母后之前……” 林默顿了顿，扯出苦笑。 “无论怎么样，你真的不需要怀疑我。” “如果你担心，从此我就不再参与你和你外祖父、阿哲之间的大事，母后浪费了你太多精力去猜测思考。你的心思应该更多地放在那上面，而不是浪费在母后身上。” 林默说罢就立刻站起来，搁下笔，转头朝外面走去。 她还是有些失落的。 踏出房门的一刹那，林默很希望阿宛能叫住自己，告诉自己：“母后，我相信你。” 可萧兰宛没有发出声音。 林默走到了小院门口，才长长了舒了口气，不再绷着笑容。 她靠着院门望着远处的那棵高出四方庭院的菩提树。 罢了，或许有时候，做母亲的就要以退为进，该让他们自己去闯的，就放任他们去吧。 也不知道阿宛什么时候才能长成那棵菩提树。 多高多粗壮并不重要，只要拥有顽强地抗虫害、生生不息的品质，能一直一直强大地生长下去，这就够了。 林默就做那棵离得远远的小树，安静地守护阿宛的“幼时”就好。 林默想到这儿，心情轻快了许多。 或许在从前的崽们的方方面面生活上，她都有极重的参与感，突然自己就要退出，还有些不适应吧。 可每个孩子的性格都不同，因材施教才对。 “林默。”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林默猛地回过神，环顾四周看了看，没有半个人影。 “在这儿。” -- 第272页 林默朝头顶看去，刚好看见从房檐上蹦下来的凌白。 “听说你急着叫我来。” 凌白见她指了下嗓子，点点头表示理解：“我能读心。” “这么快？凤鸣呢？”林默朝四周的屋顶望去。 凌白：“没跟上我。从前我在这座寺庙住过一阵子，知道大体为止，问清楚位置我就直接过来了。” 林默点点头，一边带着凌白往院里走一边解释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又是受的什么样的伤。 “还好你在。”林默感慨，“我虽然略懂一二，但到底没有真正的医修专业。” “术业有专攻，我还没你会炼丹呢。”凌白轻轻一笑。 她没忘记林默当初为她连着数次炼制出上品灵丹，助她度过了在修真界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凌白没有说太多，跟着林默进门，看见了萧兰宛，朝她颔首示意。 “凌小姐。”萧兰宛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林默，看见了熟悉的面孔，眼神闪过一瞬错愕。 她以为下山请个大夫，就算凤鸣把人背上来也要些时候。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还是妙手回春的凌小姐。 林默当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见萧兰宛同自己一样朝外张望，让凌白主动解释道：“凤鸣还没跟上来。” 萧兰宛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一边让开位置一边问道：“您也会轻功？” 凌白微笑：“略懂一二。” 凌白走到萧兰哲身边，伸手按了按他的伤口，硬生生把萧兰哲给疼醒了。 凌白点点头：“还行，没有伤到关键位置，也不是很重。” 萧兰哲的护卫在一旁看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这叫什么个诊断法啊！ 要不是萧兰宛的死士拦着，他们就要冲上去把那女人拉开了。 经过几次针灸和训练，在萧兰宛心里，凌白已经是举世最高明的大夫。 按萧兰宛的治疗观点来看，疼=成功=世界上最好的治疗方法。 不过她体贴地想到这些护卫们没看过这种方法，问道：“凌小姐，这是在按穴位治疗呢？” 凌白摇摇头：“没，我就想看他疼不疼。” 萧兰宛：…… 林默：…… 护卫：！！ “开玩笑的。”凌白抿嘴一笑，“刚才我在摸他的伤口位置，他的心脏偏一点，刚好没有被伤到。” 萧兰宛松气：“凌小姐很是幽默。” 凌白又摸着他左手手腕把脉，实际上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凌白调动这着灵气在他体内转了一周，像第一次见萧兰宛做的那样。 还好，萧兰哲除了今天的伤口，很健康，和萧兰宛一样。 凌白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朝林默点点头。 林默松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场刺杀提前了，而且转移到了萧兰哲身上。 可萧兰哲今天来到金山寺是因为她的邀请，就算萧兰宛不怀疑自己，可萧兰哲若是因此落下病根甚至丧命，林默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 “我封住他的几个穴位，待会儿你们就能直接把他抬下山。我再开几副药，内服外敷，静静养伤，好得很快。” 凌白说出定论，在场众人终于稍稍放心。 这时候凤鸣从门外进来，刚好听到凌白的诊断。 凤鸣在意识到自己跟不上对方的轻功后便放弃了，在凌白看伤时她来看了一眼，又去处理外面的事了。 凤鸣朝萧兰宛低下头：“禀报公主，已抓获五十三人，其中二十名含毒自尽，剩下的被关在柴房里，有我们的人看管。” 萧兰宛点点头。 她看向萧兰哲：“皇兄，我的人不便出面送他们见官，待会儿还需要你的人去接应一下。” 萧兰哲有些反应迟钝地眨了下眼。 他被疼醒之后就看到了自己面前把脉的女人，又移开视线看了眼自己所处环境和屋子里的人。 萧兰哲一脸茫然。 自己……大概是得救了？ 但是他的护卫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求护卫们挣扎的心理活动 - 以及，本章的林默格外费手。 - 收到宝贝们的生日祝福啦，谢谢你们！！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收到的最最最最好的礼物！ （本章评论掉落红包~）感谢在2022-04-19 23:29:07~2022-04-20 22: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巴阿巴 3瓶；咸鱼少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二十只公主 护卫们本想将萧兰哲带回昭王府, 但虚弱的萧兰哲惊坐起，看向林默和萧兰宛。 他神色赧然，气若游丝：“我不想让漪俏担心，能不能……” 萧兰宛看了眼林默, 见后者点了点头, 萧兰宛才说：“当然, 无论如何，皇兄受伤都是因应了我们的邀约。” “前几日多次邀请皇兄，这次也算是有机会好好招待皇兄了。” 萧兰哲松了口气, 任由护卫们把他抬下山。 很快萧兰哲被送上马车，他摆摆手, 朝护卫们道：“你们一部分去接替皇妹的人，另一部分去找锦衣卫。回府后第一时间找昌安，剩下的事让他处理就好。” -- 第273页 林默知道他口中的“昌安”, 是一个有勇有谋的门客。 从前的昌安曾连中三元, 前途不可限量，然而几年前其父犯事, 差点连累得他们家满门斩首。 树倒猢狲散，曾经恭维奉承昌安的人一瞬间跑得干干净净。 还好，萧兰哲看中他的才华，在中周旋，最后除了其父被斩首，其他家人都被流放边疆。 无论怎么样，至少他们都活下来了。 这就是昌安能看到的最好的结局。 昌安在得知昭王救了他一家老小的第一时间，跪在昭王府前一整夜, 直到昭王答应见他。 昌安表诚, 愿意用后半生感谢萧兰哲的大恩大德。 这正是萧兰哲想要的, 他自然同意了。又花了不少银子、人脉，让昌安留在了都城。 虽然还是戴罪之身，但在昭王府，昌安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相处久了，昌安和萧兰哲越发觉得相见恨晚，两人竟是难得的知己。 几年后，昌安成为了萧兰哲最信任的心腹。 在书中的最后，萧兰哲坠崖身亡，昭王妃随之而去，昌安一夜白发，忍着内心悲痛为他们操办完葬礼，不久后也离世了。 高山流水，此生难遇，高山不再，流水更与谁论？ 故而林默听到昌安这个名字，又感慨又放心。 萧兰宛和萧兰哲前不久才走近的，自然不了解昭王府藏着一个本该被流放的罪人，这人又如此得她兄长信任。 在护卫领命离开之前，萧兰宛问道：“皇兄不想让皇嫂知道，不需交代一下吗？” 萧兰哲摇摇头：“昌安知我，自会替我瞒住漪俏。” 萧兰宛没有再问。 各人自有各自的用人之道。 几人很快回到林府，收到暗卫提前传回来的消息的林相和林夫人就守在门口，朝路口心急如焚地张望着。 林默出现了，紧接着是萧兰宛。 林默看着脸色发白，比离开的时候差了许多。 好不容易看着女儿这几天有点起色的林夫人心疼不已，快步上前。 可还没走几步，林相和林夫人就见几名死士扛着几次三番拒绝应邀的昭王疾步走来。 林夫人：…… 林相：…… 林夫人故作镇定：“……你们把人劫来了？” 萧兰宛哭笑不得：“外祖母，您想什么呢？” “五皇兄受伤了，需在我们府上住些时日。” 原来暗卫们只报告了萧兰宛和林默的安危，对于闲杂人等萧兰哲，他们没想到主子们会把人带回来。 林相微微皱眉。 “凌小姐看过了，并没伤到致命之处，留了几副药。” 身后的陈管家连忙上前，迅速安排萧兰哲的住处、又叫人去抓药、引着众暗卫往府里走，有条不紊。 王爷受到刺杀，这可不是小事，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林府众人很快回到了府内。 看着萧兰哲被安顿下来，萧兰宛和林默放下心来，才跟林相和林夫人解释了一番。 林默指了指嗓子，表示自己又不能说话了。 萧兰宛则在一旁复述当时林默写下来的事件前因后果，时不时抬头看看林默，眼神询问她讲得对错。 林相：“已经派人处理了？” 他说完又摇摇头：“我打听过昭王手底下的几个心腹，谋划他的那点事还行，这种情况，还是得我参与一下。” 他望着萧兰宛：“等昭王醒了，你跟他提一句，免得以为我越俎代庖。” 依林相看来，皇位上的人是谁，都取决于他的心情。 但这件事不一样。 他一直没把这些邪-教放在眼里过，所以他们才日益猖狂，这次竟敢埋伏刺杀皇嗣…… 林相的女儿是皇后，外孙女是公主，无论哪一个都是跟皇室脱不开关系的。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狗屁邪-教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身上…… 林相想想就后怕！ 林相从前属于给人打工，只要手头工作能稳定运作就行， 现在自家外孙女要坐上那个位置，他突然充满干劲。 尤其安保系统出了纰漏，那就是他最严重的失误。 “往后你们要去哪儿，都让死士去提前“清场”，万一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我这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几回吓。”林相板着脸严肃道。 萧兰宛知道外祖父很关心自己和母后，连忙应道：“阿宛记得。” “等皇兄醒了，我亲自跟他说，他会明白的。” 林相点点头，又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肯定要被召回宫，今天回去先准备一下。” “阿宛，你明天一早就来书房找我，外祖父跟你一起商量怎么铲除这个‘伊万教’。” 像林相做了几十年丞相的官，这等事根本不必“商量”。 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教萧兰宛些处理事情的方法技巧。 萧兰宛自然知道这一点，没人比她更求知若渴，尤其是这种无法从书上得来的知识，她更为珍惜。 “是，阿宛明早一定到。” 这些事有林相考虑，林夫人则在担心一些其他的。 林默从前没心没肺，在宫里虽不得宠，但过得也还算滋润。 但林默现在清醒过来了，宫中对于她来说就是无形的牢笼。 -- 第274页 尤其今天林默爬上爬下累得不像样子，把这几天好不容易补回来的身体又亏得差不多了。 林夫人心疼地拉着林默的手：“回去之后，你放宽心，外面的事有我和你父亲商量着来。” 林默点点头。 林夫人见林默说不出话，更加心疼。 她早就知道林默在宫里的时候也犯过这样的毛病。 “母亲知道，你现在虽然不在乎皇帝了，但贵妃和她的那些喽啰指不定还要烦你，你不要委屈自己，要打要杀开心就好。” 林默冷汗，配合地点点头。 林夫人依旧不放心：“你母亲我，当年差点嫁给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定亲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还好后来你父亲抢亲……这倒是另一说，总之，母亲明白你现在的心情。” “你既不喜欢皇帝了，但他说不定还要去烦你，你直接推脱就好……” 林默笑了笑，再次点头。 从前林默每次离府，林夫人都会这般苦口婆心地叮嘱她一番，但内容是“不要生气，气大伤身”、“你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等等。 当时的皇后以为母亲不想让她惹事，只想让她息事宁人，为此她很不愿意跟林夫人多说，说多了就是吵架。 现在看来，林夫人当时会说那些话，只是站在皇后的角度。 跟那些妾室一般见识实在有损正室风范。自家女儿又不聪明，玩不过那群女人，还在皇帝面前落了下乘，只会越来越不得宠。 现在林默终于不再一心争宠，林夫人还担心个什么？ 自然是开心最大啦！ 林夫人跟林默说完，又拉着萧兰宛说了好些话，这才放两人离开。 林默照常送萧兰宛回院子、上楼。 林默虽然身体不好，但还是选择和从前一样抱着阿宛上楼，将阿宛放下后，她转身就要离开。 “母后。” 萧兰宛突然开口。 林默转过身，不知所以地看着她。 萧兰宛移开视线，斟酌着言语，缓缓开口：“今日我跟母后说的那些话，并非我真心所想，只是、我的性子一向如此，总是过多猜疑。” “您说不再参与，女儿愚钝，没有母后的帮助，女儿肯定是走不通这条路的，还请母后往后继续鞭策女儿。” “母后帮了我很多，我还如此猜疑母后……” 萧兰宛微微抿唇，看着站在阴影下的林默，她看不清母后的表情，连今天遇到紧急情况都没有慌张的萧兰宛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果然……生气了吗？ 林默抬起头，上前几步。 萧兰宛连忙去看…… 对方一脸激动？ 林默朝她摆摆手，想了想，走到萧兰宛平日练字的桌边，提笔嗖嗖嗖写了三个大字，一把扯下纸，朝着萧兰宛一甩： “没、关、系！” 萧兰宛忍俊不禁。 灯火摇曳下，萧兰宛难得的笑靥更加夺目。 林默也跟着笑起来。 林默毫无芥蒂地上前拍了拍萧兰宛的肩膀，这是她一贯的安抚方式，萧兰宛知道她真的没有生气。 林默下了楼，萧兰宛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她离开院子。 秋黛笑道：“公主与娘娘关系越来越好了。” 萧兰宛微微垂眸。 秋黛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突然听到萧兰宛很轻的声音： “方才外祖母提到母后的心情，母后一向是个情绪起伏很大的人。” “我在想，这几次母后突然不能说话，是不是因为突然的急火攻心？” 第一次是因为萧兰宛想赶她离开，第二次是因为突然收到口谕，第三次就是这次…… 他们遭遇险情。 林默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一定就是心情不善了。 萧兰宛不知道林默什么时候会突然“急火攻心”，但她……或许有能让母后开心的能力呢？ 萧兰宛看着林默远去的影子，对方似乎在十分雀跃地跟身旁的严姑姑比划着什么。 她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很快又被压下去。 “就寝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0 22:59:02~2022-04-21 23:2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圆圆 10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二十一只公主 第二天, 伊万教埋伏刺杀皇室的消息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就算再不管事，这种无异于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被打脸的举动还是惹怒了他。 皇帝难得一见地出现在朝堂上，他拖着外强中干的身子坐到龙椅上, 宣布他的决定： “既是昭王被刺, 就让他负责这件事, 另外，既然林卿救下了昭王，想来没人比你们两个更清楚来龙去脉, 林卿就负责助昭王彻查此事，锦衣卫辅助办案, 势必清剿伊万教。” 皇帝也是年轻过的，他也曾做过明君，在这个位置上运筹帷幄施谋用智, 如今老了, 糊涂了，但偶尔清醒起来还是足够有威严的。 皇帝的这番话在下朝之后在大臣中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此事虽然跟昭王有莫大的关联, 但昭王现在受着伤，还躺在床上呢，怎么就把最大的责任和权力给了他呢？ 而且看皇帝对此事特意上朝，又将锦衣卫供办案驱使的这番态度来看，皇帝很看重此事。 -- 第275页 既然看重，说明这件事一旦处理好，必将得到皇帝的青睐，也将在举国上下获得极大的关注。 责任虽大, 但获利也是极大的, 且有了林相和锦衣卫的加入, 清剿伊万教也并非难事。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信，自然不必以此谋宠，林相更是几乎一手遮天的老臣，他们两方参与进来一为辅佐二为互相制衡。 也因此，办案的主要人物才是皇帝最希望得到这份荣耀的人。 ……怎么会是昭王呢？ 一个身份低微，从来没有被众人看在眼里的五皇子。 都说人老了，都会比较偏向年纪小的孩子，皇帝莫不是突然转了性子？ 不然这件事给太子处理才是最好的，太子可以借此树立威严，在功绩薄上狠狠记上一笔。 林相也被皇帝这一举动扰乱了计划，从下朝到回府的路上他一直沉思着。 直到马车从后门进入林府，他下了车，仆人告诉他林夫人备好饭菜等着他，林相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整理好心情走向正厅…… 在林相上朝的时候，宫里就传来了圣旨，皇帝果然下旨派人护送着皇后和慧盈公主回宫。 两人昨晚收拾好了东西，不慌不忙地跟林夫人说了些话，又去瞧了瞧萧兰哲。 萧兰哲已经醒了，阿宛便同他说明了林相的意思。 萧兰哲如今借宿在人家，自然没有异议。 但萧兰宛认真地告诉他：“外祖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他没有反对，只是觉得我们的计划风险太大。” “外祖父会帮我们达到我们想要的目标，只是过程不一样，但他绝没有恶意。风险降低，这是我们都想看到的，对吧？” 萧兰哲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我与母后接到圣旨，今早就要回宫，剩下的事外祖父会同你说，皇兄若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就写信让外祖母带给我。” 萧兰哲：“你现在与他们的关系倒是不错。” 萧兰宛突然顿住。 萧兰哲扯了个笑：“我没有别的意思。” 萧兰宛却明白他心中所想。 从前，他们处境相同才结为同盟，互相依靠互相扶持，更是无比相信对方。 但如今她有了外祖父外祖母的扶持，母后也态度大变，相当于她突然有了很多筹码。 这种情况下，萧兰宛随时都能抛下萧兰哲这个没有什么大用处的棋子。 没有他，萧兰宛照样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半晌，萧兰宛道：“我若是说，阿宛还同从前一样，不只皇兄不信，我自己也是不信的。” “但皇兄现在不也只能相信我吗？” 萧兰宛面色平淡。 她终于知道林默被怀疑时候的心情了。 但自己又没有理由责怪皇兄。 “阿宛和母后的心都是一样的，我们不会抛下皇兄，我只说这一句，信不信都由皇兄。” 萧兰宛微微垂眸，为他掖了下被角：“皇兄好好休息，早些好起来，回府见见皇嫂。你不在，她一定担心极了。” 这句话触动了萧兰哲心中某处柔软。 周漪俏…… 他不想让她过多担心。 萧兰宛没有再说话，只嘱咐了身边的仆人让他们好好照顾萧兰哲，便离开了。 两人本还想拖延时间等到林相回府，但本次传旨的是大总管，对方一再催促，林默用了各种方法，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带着萧兰宛回宫。 林默先送萧兰宛回了千光宫，自己才回宫。 皇帝这个时候也刚好下朝。 有太监提前来传旨说皇帝摆驾坤宁宫，让林默准备着。 算是象征性地来看看这个名义上的工具人皇后。 林默心说这有什么可准备的，但想了想，林默还是打开衣柜，问了问一旁的严姑姑，选了一件皇帝最为讨厌的艳俗的集了至少五种颜色于一身的裙子。 林默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 严姑姑心说皇后真是一点都不爱了。 从前皇后很喜欢这件衣服，但只穿过这件衣服一次，见皇帝十分厌恶，便恋恋不舍地将它放进了衣柜深处。 今天居然在能见到皇帝这个重要的时刻再次穿上这样的衣服…… 不久后，皇帝驾到。 皇帝还是有些样貌优势的，年纪大了还是能看到年轻时的俊朗，可惜被美色和丹药亏空了身子，又逐渐发福，早就走了样。 林默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装出一副热络的模样上前行礼。 皇帝远远就瞧见了这套衣服，表情不由有些僵硬，可今天他是打着安抚皇后的名号来的，不好发作，只能虚扶了皇后一把，又低声道： “皇后怎么又穿上这件衣服了？朕不是说过朕不喜欢吗？” 林默大惊失色，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她颤着声：“臣妾忘记了！” 皇帝被她这张脸吓得半死，不由后退了几步。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皇后转过头，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一旁的侍女摔过去—— “啪”得一声，茶杯没有砸到宫女，而是落到地上，碎成了一堆瓷片。 皇帝：“皇后！你……” 林默捂耳朵尖叫：“都怪你们，给本宫出的什么主意！” 皇帝深深皱着眉头。 -- 第276页 这让他又想起来皇后从前跟他的爱妃们撒泼的样子。 他最讨厌皇后一副市井泼妇又极其艳俗的模样，也不知道林相那样的家庭怎么会养出这种女儿。 若不是她父亲…… 皇帝撇了撇嘴。 总之，他现在被皇后刺耳的尖叫吵得不行，路上本决定在坤宁宫待一晚…… 如今他只想回到爱妃的温柔乡里静一静。 皇帝背着手，不动声色后退两步：“皇后昨日受到了惊吓，好好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帝说完转身就走，皇后连忙提着裙子追了上来：“陛下！您不留下用午膳吗？” 皇帝：“没胃口。” 皇后急道：“那臣妾还有一事相求，前几日在林府，臣妾发现一名大夫，说不定能给慧盈治一治腿。所以臣妾想替那大夫求个通行……” 皇帝听到这话倒是略带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他下意识望向皇后，再次意外地看到了那张脸，连忙收回视线。 问得话也哽在了喉咙中。 皇帝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语速飞快说道：“你有这份为阿宛的心很好，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林默：“多谢陛下。” 她又紧跟着说道：“陛下晚上来吗？” 皇帝连忙说道：“今晚有事，改日……朕先走了。” 林默只好一脸“失望”地站在门口目送皇帝离开。 见皇帝的人离开视线，林默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朝严姑姑挑眉：“刚才演得好吧？” 严姑姑笑眼弯弯：“太好了。” “刚才那个小宫女，没被伤到吧？” 严姑姑：“娘娘仁慈，一点都没瞄着她扔，好着呢。” 林默点点头：“等用过午饭，本宫去瞧瞧阿宛。” . 萧兰宛听说了坤宁宫发生的事，忍不住勾起唇角。 “皇后娘娘宫里传来消息，说午膳后来瞧公主。”秋黛说道。 萧兰宛点头：“茶叶备好，另外……” “让小厨房准备些母后爱吃的糕点。” 秋黛有些犯难：“这……公主一向不喜欢吃糕点，我们宫中小厨房没有备糕点的习惯。” “那就现做。”萧兰宛看她一眼，“……食材什么的，都去御膳房取些回来备着。” 秋黛这才笑着应了一声，还把秋宜拉走了。 过了一会，秋黛和秋宜再次出现，萧兰宛这才知道她刚才问那话的意思。 只见秋黛和秋宜抱着那张萧兰宛吩咐她们收进库房的地毯，朝她咧着嘴笑。 秋黛是想看萧兰宛的态度，如果萧兰宛愿意为皇后时刻准备着糕点，她就能把这张地毯拿出来了。 午后皇后还要来，看到了这张地毯，一定高兴。 萧兰宛瞬间读懂了秋黛的心思，轻笑了下。 “公主，您看是摆这儿好，还是摆书房好一些？” 萧兰宛：“就放在这儿吧。” “是。”秋黛笑着应道。 用过午膳，林默果然来了，还带了好些大大小小的盒子，只看盒子便知里面东西价值不菲，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林默要把库房搬空。 林默走进屋子，看到了地上的地毯，眼里果然闪过一丝惊喜。 “母后。”萧兰宛坐在窗前，朝她微微点头。 林默热络地坐到萧兰宛身边，像身后宫人摆了摆手，他们端着盒子，依次上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23:24:04~2022-04-22 23:1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信 5瓶；Lexar、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二十二只公主 首饰足有三十六件, 多件配成一套，另有绸缎八匹，是皇后这些年攒下的绝好的料子。 放在今天也绝不过时。 林默笑盈盈道：“母后没什么能帮你的，只能翻翻库房, 找些适合你的东西。” “这些首饰刚好适合你这个年龄, 拿去戴吧, 还有几匹布，拿去做几件喜欢的衣服，颜色也正是适合你的。” 萧兰宛没有推辞：“多谢母后。” 这还没完, 林默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更小的盒子，冲她眨了眨眼：“这个你肯定喜欢。” 檀木小盒子被打开, 萧兰宛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眉心坠在盒子里。 仔细看看，她发现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那条。 这个眉心坠更闪耀、更通透、质地更加柔和，如宝石般夺目, 又如玉般温软。 这才是货真价实、价值连城的水晶。 “母后让人翻遍了库房, 才找到这么一个，形状和你那条眉心坠一样, 但要更好看些，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默期待地看着萧兰宛。 萧兰宛当然很喜欢。 无论是这一条还是之前那条。 在夜市买的平日里戴着玩还行，却不适合重大场合。 林默也是想到了这点，才特意给萧兰宛找的高配版。 “阿宛很喜欢，”萧兰宛接过盒子，从盒子中拿出眉心坠，链子都是金银线互相缠绕成枝叶状，远远看去以假乱真, 可谓巧夺天工。 她把玩欣赏了一会儿, 又将眉心坠放了回去, 递给秋黛，叫她收好。 -- 第277页 “听闻清晨时父皇去了坤宁宫，还没待多久便走了？” 萧兰宛轻抿一口茶水。 林默点头：“但是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给凌小姐配一个通行牌，日后凌小姐能隔日来宫中为你治疗。” ……原来母后是打这个主意。 萧兰宛心中暖暖的，面上波澜不惊，点了点头：“多谢母后。” 这时候秋宜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走过来，将糕点盘放在小桌上。 林默“呀”了一声，伸手去碰点心，讶异地挑眉：“还是热的呢？” 秋宜声音清脆雀跃：“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是我们公主特意吩咐小厨房备着的糕点，食材还是奴婢今早去取的呢。” 林默感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激动地盯着萧兰宛。 “母后尝尝吧。”萧兰宛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这让她想起来回宫前晚，她向母后道歉时母后的神情。 不过说完那些话，自己的心情却是好多了。 萧兰宛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做什么能让自己感觉不错，那她就会做。 虽然给母后安排糕点的行为一开始让自己有些别扭，但母后的笑容总是能让她觉得心情愉悦。 萧兰宛不知道这叫什么。 不过外祖父告诉她，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文字和语言解释出来，总有一些看不到，也摸不着的，只能用心去感受。 萧兰宛想，或许这就是需要感受的时刻吧。 而她也感受到了。 林默连吃了两块，糕点甜度适中，很适合做饭后小点。 不过看萧兰宛一块都没动，林默停下动作，想了一会儿，试探道：“阿宛，母后研究了一种新型糕点，不是很甜，或许你会喜欢。” 萧兰宛一愣。 这样的话，林默似乎曾在出宫省亲前的早晨同自己说过。 但那时候自己沉浸在对母后的怀疑和心灰意冷之中，只草草敷衍过去了。 现在…… 萧兰宛轻轻点了点头：“好。” 林默高兴极了，立刻站起来：“来人带本宫去小厨房！” 林默的出现令小厨房一众宫人诚惶诚恐，他们得了令为皇后准备糕点，才端上去不久皇后就突然出现，他们不免猜测会不会是糕点出了什么问题…… 没想到皇后来了之后就直奔灶台，一边催促他们打下手一边往锅里舀着水，动作十分娴熟。 “鸡蛋、面粉、薄荷叶……桂花还有吗？”林默转头问道。 “有、有！” 一众宫人也很快加入进来。 萧兰宛等在门口，看着林默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好像什么都变了。 这个时候，萧兰宛应该在书房里一遍一遍看那些已经读过几十遍的书，等待着去尚书房上学的时刻。 她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或者说，她对别的没有半点兴趣。 但是现在，她看着母后在厨房忙碌，对方只是为了让她尝一尝新型糕点，却没有将这样的小事交给下人去做。 说不上来母后是太用心，还是太闲了。 仔细一想，自己不也坐在这里看着她忙吗？ 似乎，和读书一样有趣。 “来，阿宛！” 忙碌了半个时辰的林师傅终于端出一盘糕点，她蹲下身，一脸邀功地将糕点递到萧兰宛面前 绿叶状的盘子上放着五块粉粉嫩嫩的糕点，点缀着桂花，香气浓郁。 萧兰宛自然要给面子地尝一口。 她接过秋黛递上来的筷子，夹起一块……没夹起来。 这份糕点与她以往接触过的不同，之前她吃过的糕点都被压得很紧实，又噎又甜，吃一口糕点要喝一杯茶水才能缓过来。 也正因为紧实，所以很轻松就夹起来了。 但是母后做出来的这份糕点很松软，萧兰宛手上又用了些力气，才夹起糕点，连忙送入口中。 刚一入口，萧兰宛本想草草嚼几下便咽下去，再配合地夸几句。 “……” 印象中的甜腻没有如期而至。 清甜自然的桂花香和薄荷叶的清凉相互碰撞，这不像是醇厚的糕点，更像是夏日吃的冰点——只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了。 从十二岁双腿瘫痪后，她一碰凉的东西就痛不欲生。 但这不是她最担心的。 疼一点没关系，她更担心这份疼导致她的腿进一步恶化，这才是她最害怕的事。 所以六年来，哪怕是最炎热的酷暑，所有餐食也都是热菜，萧兰宛还要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用冰量少之又少。 这种冰凉的口感，萧兰宛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萧兰宛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很快夹起第二块。 林默松了口气，看着她细细品味的模样，弯着眼笑道：“喜欢？” 萧兰宛毫不掩饰地点点头：“很喜欢。” 林默：“往后想吃了就差人告诉我……罢了，我把做法写下来交给小厨房，你让小厨房照着做就好。” 林默虽然有一己私欲想让萧兰宛多与自己联络，但对阿宛的疼惜还是战胜了这份心理。 谁做都一样，只要阿宛能吃到就好。 萧兰宛轻抿着唇，点点头：“好。” 林默将她推回殿内，和她聊了几句，不久便离开了。 萧兰宛目送着林默消失在门口，视线又落到空盘子上。 -- 第278页 秋黛注意到萧兰宛的目光，端起了盘子：“公主还想再用些吗？奴婢去吩咐小厨房一声。” 萧兰宛却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一旁桌子上对着的木盒，大大小小，哪一件放在宫外都能换普通人家一辈子的开销。 “本宫只是在想，母后给了本宫很多，但本宫似乎什么都没有给过她。” 秋黛温声道：“您觉得皇后娘娘缺什么呢？” “……缺什么？” “是啊公主，皇后娘娘给您首饰、衣物是因为您平日里不出门，衣物首饰都太少了。娘娘又给您做糕点，因为您从没尝过这种冰凉可口的点心。” “这些都是我缺少的。”萧兰宛喃喃道。 所以她才会觉得高兴。 那……母后缺什么呢？ 萧兰宛想不通，只好转移注意力看向秋黛：“明日可是去尚书房的日子？” 秋黛低头：“是，皇太孙刚才差人传口信来，说是很想念公主姑姑。” 萧兰宛眼中闪过一瞬温柔。 萧瑜，她的小侄子。 她很喜欢这个孩子，萧瑜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对她这个姑姑很依赖。 萧兰宛从前能走动的时候，经常去看萧瑜。 后来萧兰宛被禁足，萧瑜就缠着奶妈送自己来看她。 等到萧瑜去年进了尚书房，萧兰宛就带着他一起学习，那是萧兰宛灰暗生活中唯一值得期待的事。 但自从半年前萧兰哲找到了她，同她说了计划，萧兰宛就开始有意识地疏远萧瑜。 她担心自己真的实施计划后，萧瑜会失望、会难过。 他才五岁，但是他很聪明，和七八岁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所以萧兰宛在得知外祖父会帮助自己后，萧兰宛迫不及待踏上了新的道路。 她实在不想让萧瑜难过，如果自己要做的事一定会伤害谁的利益，萧兰宛希望，起码不要是萧瑜的。 . 第二天，萧兰宛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尚书房。 离开千光宫前，坤宁宫差人送来了一包糕点，还带来了皇后的话。 “让瑜儿也尝尝。” 萧兰宛：“母后细心，替我谢过母后。” 她带上糕点，到达了尚书房。 尚书房是类似于书院的地方，分有三间学堂，分别称作“天、德、仁堂”，是按照学习程度划分的。 每一间学堂萧兰宛都待了好几年。 萧瑜就在最初始的天学堂。 萧兰宛一进学堂，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从房里窜了出来，短小的腿飞快倒腾着，张开双臂，像一只肥嘟嘟的小麻雀一般扑进萧兰宛的怀里。 “姑姑！——” 此时的萧瑜还是一个奶娃子，完全看不出日后雷厉风行的帝王风范。 萧瑜环住萧兰宛的肩膀，在一旁侍从的连声提醒下，萧瑜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瑜儿在屋里就听到姑姑的声音了！” “姑姑，瑜儿好想你！” 萧瑜圆溜溜的眼睛闪烁泪光，说着说着嘴巴就不自觉地撅起来了，很是委屈：“瑜儿都快半年没见到姑姑了，姑姑为什么不见我！” 萧兰宛又心疼又好笑。 都说小孩子忘得快，可萧瑜牢牢记着萧兰宛曾经用不同的理由拒绝过两次萧瑜的求见。 萧兰宛笑着捏了捏萧瑜的脸蛋：“姑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太子妃对你怎么样？” 萧瑜亲生母亲去世的第二个月太子就重新娶了一位太子妃，但这位太子妃没有容人之量，一心想生下自己的孩子，对这个继子并不好。 直到萧瑜四岁了，太子妃努力了四年都没有结果，再环顾东宫十几名侍妾，一个有动静也无。 ……原来是太子不中用啊！ 太子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开始拼命挽回。 然而萧瑜虽然五岁，却知道谁对自己是真心的好。从前太子妃对自己爱答不理，突然转变，萧瑜明显感觉到对方有利可图。 与姑姑分离半年，萧瑜愈发感觉姑姑对自己才是最好的人。 想到这儿，萧瑜红了眼眶：“太子妃……很好，但是没有姑姑好。” 萧兰宛心中一片柔软，揉了揉萧瑜的头发，又看了一眼秋黛。 秋黛拿出皇后送来的糕点。 萧兰宛捏捏萧瑜的小脸：“这是你皇祖母亲手做的糕点，特意叫我来带给你尝尝。” “皇祖母？”萧瑜愣了一瞬，表情变得有些畏畏缩缩。 他年纪小，也就记事了两年多，正好是皇后服用丹药日渐消瘦的两年。 所以在他印象里，外祖母一直是个瘦骨嶙峋，面容有些扭曲的女人。 听到皇祖母这三个字，萧瑜只觉得对方要比突然对自己好的太子妃还可怕。 萧兰宛没有说什么，眼看还没到上学的时辰，萧兰宛带着萧瑜走进屋子，又打开油纸包，将五块糕点展示给萧瑜看。 萧兰宛语气温柔：“姑姑记得你也同我一样不喜欢吃那些甜腻的东西。” 萧瑜连连点头，颇为苦恼：“太子妃不知道这件事，前几天总让人给我送糕点。” 说完他又看着萧兰宛手里的，样子确实和他从前见过的有些不一样，但他还是不敢随便动手。 萧兰宛鼓励他：“试试。” -- 第279页 萧瑜抿着小嘴，看了看姑姑的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最相信姑姑了。 萧瑜捏起松软的糕点，送入口中，很快被点心特殊的口感和味道征服了，眼里好像有万点星芒。 “好吃耶！”萧瑜两眼放光，嚼着点心口齿不清地说道。 萧兰宛眉眼弯弯：“怎么样，姑姑没骗你吧？” “嗯！”萧瑜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捏起一块糕点，递到萧兰宛嘴边：“姑姑也吃！” “这些是给你准备的，姑姑已经吃过了。” 萧瑜这才收回手，啊呜一口吞下去。 萧瑜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很快就吃光了，他从侍从那里接过帕子，擦干净了手，认真地看向萧兰宛：“姑姑，我应该去谢谢皇祖母。” 萧瑜一向是个有礼貌的。 而且让萧瑜跟母后多接触一下也不是坏事。 萧兰宛点头同意了。 午后下学，萧兰宛带着萧瑜离开尚书房准备去坤宁宫，刚走到御花园，突然遇见了皇后。 皇后提着好几个食盒，也是远远地就瞧见了萧兰宛。 “阿宛！”林默激动地朝她摆手，提着裙子朝萧兰宛大步走来，路上还被旁边的花丛刮了下裙子。 “你们怎么出来了？” “瑜儿吃了母后亲手做的糕点，想亲自感谢一下母后呢。”萧兰宛将手放在萧瑜后背，轻轻推了一下。 萧瑜连忙行礼：“瑜儿给……皇祖母请安。” 说着萧瑜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林默。 林默终于见到了自己笔下的小主角。 这些日子一直想着萧兰宛的各种事宜，差点忘记了这本书的主角是萧瑜。 林默蹲下身，看着面前白白嫩嫩的小胖孩，又想到自己笔下“玉树临风”、“不怒自威”的少年帝王，怎么也匹配不到一起去。 林默控制住自己想捏他小脸的冲动，笑眯眯道： “许久不见，瑜儿有没有想皇祖母？” 萧瑜不喜欢说谎话，但如果自己说没想的话，皇祖母会不会伤心呢……萧瑜忍不住朝萧兰宛投去求救的目光。 林默见萧瑜这个模样，差点笑出声。 “不逗你了。”林默站起身，顺手飞快地摸了一把萧瑜的小脑袋。 “本宫特地提前出发的，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 萧兰宛摇摇头：“本想见过母后再用膳。” 林默一拍手：“那不是正好？今日天气正好，没什么风，我们干脆在御花园用午膳吧？” 林默指着身后的一排端着食盒的宫人：“都备好了，样样齐全！” 夏末初秋，没有了夏日高温的黏腻，也没到深秋的寒凉，是最好的日子。 萧瑜还是第一次在外面用膳，虽然没说话，但亮晶晶的眼睛出卖了他。 萧兰宛笑道：“那就听母后的。” “好！我来的时候那处亭子刚好空着，地方也宽敞，”林默伸手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那处亭子被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花丛簇拥着，是个绝佳的赏花地点。 林默来之前还差宫女去问过，皇帝一大早就去贵妃宫里，两人又去赏荷花了，所以今天的御花园绝对清净。 林默在前面带路，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姑姑……她是皇祖母吗？”萧瑜压低声音说道。 萧兰宛看向跟在自己身边慢慢走着、贴得极近的萧瑜：“怎么会这么问呢？” “就是……”萧瑜抿着小嘴冥思苦想，“皇祖母好像不一样了。” “母后……确实变了，”萧兰宛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柔和，抬起头看向林默的背影，“但她还是我的母后，还是你的皇祖母。” “她变得更好了，不是吗？” 萧瑜连连点头：“我喜欢现在的皇祖母！” 萧兰宛笑了笑。 林默很快找到刚才的亭子，让宫女在石桌上铺了桌布，又将还冒着热气的菜肴一一摆上桌子。 “本宫特地派人去问了瑜儿喜欢的菜肴，瑜儿，你尝尝。” “好，多谢皇祖母。” 萧瑜决定喜欢现在的皇祖母后，态度已经自然了许多。 他大大方方地接过林默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口自己最喜欢的菜。 ……咦？ 萧瑜眼睛一亮，咽下口中的菜。 “皇祖母宫中的东西都和我从前吃的不一样呢！” 林默笑眯眯：“因为是皇祖母亲自下厨的，还做了一些改进，你和你姑姑都不喜欢太甜的，按照你们的口味稍微增减，味道就会好上许多。” 萧瑜听不懂，但他由衷感叹：“皇祖母好厉害！” 连太子妃都不知道他的口味呢！ “瑜儿，你刚才不是想找皇祖母吗？你想说什么来着？”萧兰宛朝萧瑜眨眨眼。 萧瑜握着小拳头，从座位上跳下来，走到林默身边：“皇祖母，瑜儿要谢谢您给瑜儿做的糕点。” “我们瑜儿真有礼貌。”林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一双手托住萧瑜的小脸，捏来捏去。 她的小主角小时候竟然这么可爱！ 可记忆里突然有什么闪了过去，让林默的心脏猛地刺痛了一下。 她……想起了还有一个和萧瑜一样年纪很小的主角。 说到底，这么多世界，只有在第一个世界，她亏欠崽崽的是最多的。 -- 第280页 没有陪着他长大，甚至没有相伴多久。 林默掩饰住心中情绪，笑着拍了拍萧瑜的肩膀：“用膳吧。” 作者有话说： 崽崽闪现刺你一刀并迅速消失,jpg感谢在2022-04-22 23:13:10~2022-04-23 23:2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20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二十三只公主 数日后, 中秋前夕，凌白按照隔日的规律进宫来为萧兰宛治疗。 这次，林夫人也跟着一同进宫了。 她在门外等着萧兰宛治疗训练完毕才进去。 萧兰宛疼得一身冷汗，已经沐浴过了, 又喝下止痛汤, 躺在榻上沉沉睡下了。 林夫人刚才在外面听到萧兰宛撕心裂肺的痛呼, 整颗心都快被揉碎了，恨不得自己替她疼。 林夫人看了眼熟睡的萧兰宛，又将林默和凌白拉出去, 叹了口气：“都这么多次了，还不见有一点减轻的迹象？” 反而一次要比一次疼。 之前林默怕林夫人心软, 得知了真相会更心疼，但现在瞒不住了，林默也就实话实说。 “什么？越来越痛？！”林夫人抚着心口, “我的阿宛啊, 怎么这般命苦！……” “娘，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而且阿宛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您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不然她还要反过来安慰您。”林默拉着林夫人的手温声说道。 林夫人叹了一声。 “我知道，我还没老糊涂。” 林夫人眼神怜惜地看了眼林默。 自己是外祖母，林默是母亲，做母亲的要比她这个隔代的更难受。 林夫人转移开话题：“林府已经准备好过中秋了，娘给你们做了几套秋装，等你们到了，衣服也差不多做好了。你们到时候换上看看合不合适。” 林默一顿：“我们能出去？” 林夫人：“这就放心交给娘吧, 有娘在, 你们肯定能出来。” 林默挑眉, 林夫人有这么大本事呢！ “那伊万教的案子呢？办得怎么样了？” 林夫人：“有了凌小姐的药方和治疗，昭王伤口愈合得很快，已经跟锦衣卫和你父亲在书房商议好几日了。” “你父亲说，现在处于最后的关键时刻，需要昭王率兵清剿伊万教的老巢，做完这件事也就差不多了。” “大抵也能在中秋前将结果呈上去。” 林默放下心：“那就好。” 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免得萧兰宛他们受到威胁。 . 中秋节前夕。 林默不知道林夫人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和萧兰宛出宫，但她还是跟萧兰宛说了这件事，让她提前收拾好行李。 晚膳之后，萧兰宛让人把行李搬到了坤宁宫，和林默坐着聊会儿天。 说是收拾行李也没什么可带的，也就几件常穿的衣服，还有萧兰宛最近在读的几本书、几样首饰。 林默拿了本萧兰宛的书，却没什么心思看，时不时朝外张望着。 萧兰宛：“母后别急，外祖母一定有办法的。” 林默没想到自己反要被女儿安慰。 自己之所以这么想出宫，是因为之前在夜市的时候萧兰宛表现过她想出宫，在林府过中秋。 如果今晚林夫人没能成功让他们出宫，那林默明天只好想些别的办法。 “……娘娘、来了！”严姑姑从殿门口跑进来，可表情看着却十分复杂。 来的人是大总管，他来传达皇帝的口谕。 只见大总管面色凝重：“皇后娘娘，方才林相命人传来急讯，林夫人……病危了。” 林默蹭的一声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皇后娘娘快出宫吧，或许能见到林夫人最后一面。” 林默摇摇欲坠，被一旁的萧兰宛扶住。 萧兰宛低头哽咽：“外祖母怎么会呢……” 林默抓住萧兰宛的手，坚强地看着她：“阿宛，我们一起去见你外祖母。” 大总管叹了口气：“老奴已经备好马车了，娘娘和殿下出宫即可。” 林默推着萧兰宛，一脸沉重地走出去，直到上了马车，两人才猛地松了口气。 林默：“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来真的……” 萧兰宛感慨：“外祖母还真有办法。” 就是有点费外祖母。 两人坐在马车上，马车一路疾驰穿过大大小小的宫门，很快到了居民区，穿过大街小巷，喧嚷叫卖，人声鼎沸，两人终于嗅到节日的氛围。 林默掀开帘子，和萧兰宛一起往外看。 街道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虽然明日才是中秋节，但大大小小的商贩已经把花灯挂出来了一小半，一些猜灯谜的台子也搭起来了。 “还是宫外有趣。”林默由衷道。 她看向一旁没有发出声音的萧兰宛，后者扒着窗口，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应接不暇地看着各种各样的花灯朝后掠过。 她纵是天生的帝王，却也是十八岁的少女，有着这个年龄的好奇心。 过了一会儿到了金寺街附近，周围便慢慢暗了下来，也静了许多。 -- 第281页 萧兰宛这才放下帘子。 “没关系，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呢，母后陪你。” 听到林默的话，萧兰宛心情好了些，点点头，被林默推着下了马车。 他们进了林府又换乘软轿，直奔林夫人和林相的院子。 可当林默看见凌白站在门口时，呆了一瞬。 “你……” 凌白忙说：“别急，林夫人没事，只是夫人说做戏做全套，就把我叫来了。” 林默松了口气。 “这么晚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晚，我刚去看过昭王的伤势，顺道而已。”凌白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到时候就说一个游医救了林夫人，不要把我供出来，我可不想进宫给‘贵人’们看病。” 林默笑道：“好。” “那我就先告辞了，不必送。” 进了屋，林夫人正精神抖擞地坐在床榻上，林相则坐在桌子旁喝着茶。 看见两人，林夫人连忙站起身。 “你们可算来了！” “娘！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林默笑说。 “这不是最轻松的办法吗？”林夫人笑着揽过母女两人，“你们都吃过饭了吧？我就担心你们被这一吓吃不下饭，才等到你们用过晚膳我才‘发作’的。” “用过了，行李也让严姑姑和秋黛他们带上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林默和萧兰宛望向一旁眉眼带笑看着他们的林相。 “外祖父，听说伊万教的案子结了？” 林相放下茶杯，点点头：“今日午时昭王带着折子去宫中禀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相又抿了一口茶，娓娓道来。 原来伊万教早就预谋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年代，最大的不过于天子——以及与天子有关的人们。 他们听说最近一段时间金山寺的人格外多，这批人潮比往年提前了足足半个月，很不寻常。 于是教内有人猜测，估计中秋节前后有“贵人”要亲自去寺里烧香拜佛祈福，所以特意提前清场。 这样的猜测毫无根据、没头没尾。 可偏偏让他们误打误撞地蒙了个差不离。 林默揉了揉脑袋，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林相看着林默：“你别自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伤得只是看着厉害，才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而如今昭王在朝堂中的地位一跃而上，甚至有超过太子的势头。” 林默讶异：“超过太子？怎么可能呢？” 林相眸色一深：“你还记得那个刺伤昭王后又自刎的人死前说了什么吗？” 林默微微皱眉。 那人说…… “我杀了太子！” 林默：“他把萧兰哲当成太子了？” 原剧情中，是皇帝被刺杀，可现在这件倒霉事儿却转移到了萧兰哲的头上。 “他们见到了昭王的马车，上面有皇家的特征，他们便尾随昭王一路上山，几名主谋觉得昭王气度非凡，有这样的风范，又能让人提前清场的，大抵就是太子了。” 林默气不打一处来：“真能乱来，他们连太子都没见过！太子长得什么样子，阿哲长得什么样，哪有可比性？” ……说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太子和他那个又油又虚的老爹一个模样，就算是他爬上了山，伊万教的人也肯定不相信那货会是太子。 林默平复心情：“就因为这个？” “这个还不够？”林相皱着眉头，“本来只有一个对手，现在可好，我们亲手造了一个昭王出来。” 林默：“爹，阿哲是不会跟阿宛抢的。” “你又知道了。”林相长长叹了一声，不知道该说自家女儿天真还是愚蠢。 “从前他没有能力，当然不会争，如今他的势头越来越大，有了可以一争的实力……谁会对权势不动心呢？” 林默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为萧兰哲辩解，好像怎么辩解都是多余的。 没有说服力。 林相望向萧兰宛：“阿宛，你觉得呢？” 萧兰宛面上浅浅笑着：“如果外祖父真的将五皇兄当成威胁，那五皇兄早就‘不治而亡’了。” 因为萧兰哲就住在林府，林相想杀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林相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没有后台背景的皇子？ 林相挑了挑眉，没有立刻说话。 萧兰宛道：“我去看看皇兄吧。” 林相：“……去吧。” 林默连忙道：“我也去！” 在原书中，因为萧兰宛和萧兰哲合谋将太子拉下马，太子警觉地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提前跟萧瑜说了自己当初做过的事——也就是萧兰哲生母的死因。 而萧瑜因被灌药忘却了这些事，也正因此，萧兰哲萧兰宛和萧瑜之间始终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今有了更好的方法，林默不想让萧瑜知道太子做过的那些事，而萧兰哲也不必等待多年。 林默本期待萧兰哲自己发现，但现在情况有变，林默觉得说不定需要自己来提醒几句。 他们到昭王借住的院子时，萧兰哲正在书房背对着门，看着后院的花丛陷入了沉思。 连轮椅的声音都没有唤醒他。 “皇兄。” -- 第282页 萧兰哲猛地回过神，转身看向萧兰宛，神色不明：“阿宛，你来了。” 他又看向萧兰宛身后的林默：“给母后请安。” “皇兄的伤口可好些了？”萧兰宛问。 “多亏了凌小姐，我的伤好得很快。” 萧兰哲虽然这样说着，脸上表情却不轻松。 萧兰宛知道他也为这件事所困扰，索性开门见山：“皇兄，我已经知道了。” 萧兰哲面露无奈和挣扎：“阿宛，你信我吗？” “我自然是信的。” 萧兰宛与他对视：“我从未怀疑过皇兄，阿宛的态度和离开林府时同皇兄说过的一样。” “我们是一同从最难熬的日子里走过来的人。” “纵使其他人如何揣测又如何议论，你我之间兄妹感情是不会变的。” 萧兰哲深深地注视着萧兰宛的眼睛，眸中流露些许愧疚： “阿宛，你离开后，皇兄一直在回想你说的那番话。” “我一向习惯以恶意揣度别人，但清醒下来很容易就想明白，如果你要害我，何必要等到上山、又何必救我，还将我带入府中，我若丧命于此，你们反而要背罪。” “阿宛，皇兄我没有你那样的治国理政之才，更没有你那样远大的抱负，萧氏王朝落在我手里救不回来的，只有你能。” “那个位置永远是你的，皇兄决不会与你争。” “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罢了。” 萧兰哲说完最后那句话，面露颓色地坐到椅子上。 他已经与林相商量过了，他决定放弃自己原本的计划，按照林相的来。 这次的风声一出现，他就第一时间去找了林相，对方倒是没有给他冷脸，只告诉他“顺其自然”。 “虽然与我原本的计划有了出入，但也在意料之中，你只管做好手里的事吧。” 对方如是说道。 萧兰宛宽慰道：“皇兄，我们会找到的。” 林默在一旁适时插话道：“你们说的……是宁妃吗？” 两人同时看向她。 萧兰哲看了一眼阿宛，他以为阿宛跟皇后说过了，看来没有。 但…… 萧兰哲微微皱眉，有些不解：“母后何出此言？” 林默捂嘴故作惊讶状：“原来不是吗？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宁妃。” “毕竟宁妃也不是个简单的……” 萧兰哲下意识反驳：“宁妃娘娘一直是个恬淡不喜争宠的人，心思纯透，怎么就不简单了？” 虽然宁妃没有给自己太多母亲的温暖，可她实实在在地将自己拉出了地狱，给了他最基本的生活。 他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宁妃不好。 ……即使他不曾唤过宁妃一声“母妃”。 “原来你们真不知道啊。” 林默叹息一声：“宁妃可不是一直都那样恬淡的。我当初见到她的时候，她刚失去了孩子，没过多久就被皇帝派人带进宫。” “那段日子她为了出宫，什么手段都使过了，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离开。” 两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深宫辛秘……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宁妃是嫁过人的寡妇，带着一个遗腹子，承载着她唯一生活希望的遗腹子在七岁的时候病死了。 就在同年，皇帝微服私访遇见了她，深深折服于她的美貌，叫人给她改名换姓，列为未婚女，入宫选秀。 宁妃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怎么可能向一个毫无感情的老男人邀宠，可皇帝那时痴迷她至极，她为避免怀孕，喝下了极伤身子的避子汤。 从那以后，她身体越发不好。 几年后，她偶然看见与自己去世儿子年龄相仿的萧兰哲，动了恻隐之心，第一次向皇帝提出要求——她要抚养萧兰哲。 作者有话说： 今日娘家助力的出宫小技巧+1，你，get了吗？ 第135章 、二十四只公主 后来的事, 不用林默说，他们也都知道了。 萧兰哲怔怔地听着宁妃曾经的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宁妃。 在他眼中，宁妃一直是个感情寡淡的人……至少是对他而言。 宁妃从来不会抱自己, 也不会说好听的话, 就算他赖在宁妃宫里, 被对方发现后，对方也会毫不留情地送他离开。 萧兰哲便只敢有敬。 “说起来宁妃……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林默一边暗暗观察着萧兰哲的神情一边说道。 “你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 本应出宫建府，但皇帝迟迟想不起来你吗？” 萧兰哲垂眸：“儿臣不敢忘, 是母后替我向父皇求的恩典。” 林默摇摇头，伴随着很轻的一声叹息：“不，不是我。” 听到林默突然提起这件事, 萧兰哲心中本就惴惴不安, 又听这话，他难掩心中震惊。 萧兰哲望向林默, 心中已经有了揣度。 “是宁妃，是她来求我，让我去找皇帝给你封王。” 宁妃啊，多么有傲骨的一个人，却几次三番因为萧兰哲放下身段。 林默：“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宁妃的，但她绝对要比你想象中的爱你。” 只是…… 宁妃病了。当初她喝下那碗避子汤，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那日后, 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 第283页 收养萧兰哲, 又撑到他出宫建府的那一年, 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 她也想陪着萧兰哲，她因丧子之痛而把希望寄托在了萧兰哲身上，她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可是她做不到。 甚至连陪伴这最基本的小事也做不到。 “那，”萧兰哲握紧拳头问道：“那母后知不知道，宁妃娘娘在宫外时可是与我生母相识？” 林默凝视着他的双眼，缓慢地摇了摇头。 萧兰哲在一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多种复杂的情绪翻涌上心头，只叫他呼吸困难。 “怎么会……” “宁妃告诉我，收养我只是因为她在宫外时与我生母相识，迫于人情才……” 萧兰哲的声音越发哽咽，他深深低下头，抓着自己的头发。 良久，只听到他隐忍的呜咽声。 不必林默多说，现在他无比清楚宁妃到底为什么收养他，对他又到底有没有感情。 宁妃藏得太深，也太苦了。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让萧兰哲对他念念不忘。 她希望自己离开后，萧兰哲能拥有新生活。 可她不知道，她的那些话将萧兰哲本该对她产生的亲情转移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生母身上，这份感情被不断放大，最后变成萧兰哲不可磨灭的执念。 在萧兰哲的结局上，划了重重一笔。 “阿哲……”林默和萧兰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安慰言语、多余动作，只是坐在那里陪着他度过这段时间。 终于，萧兰哲平静了下来，他抹去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所以，我的生母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宁妃，是她想要抚养我，不是因为所谓的人情；也是她替我求了封号，让我离开宫中……以免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吗？” 萧兰哲扯了扯嘴角。 宁妃……果然还是懂他。 她知道，尽管自己那样对待萧兰哲，萧兰哲还是会把她当做母妃。 她不希望萧兰哲这一辈子都和她一样，一直在送身边的人离开。 所以她提前一步，将最后一个亲人送离了她身边。 林默缓声道：“所以你刚才想问的，是你生母吗？” 萧兰哲眸色淡淡：“宁妃告诉我，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与我生母相识而已，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我生母的下落。” “即使我现在知道了一切并不是因为她，可我已经找了这么多年了……” “我放不下。” 他只能继续下去。 随后，萧兰哲跟林默说明了自己所查到的线索。 “所以，线索都指向太子和贵妃？” 林默状作思考了一会儿，“这样的话，不如交给我吧？我去朝贵妃打探打探？” 萧兰哲望着林默的眼睛，似乎在探究她言语的几分真假。 “母后，儿臣知道你与贵妃关系不好，你又能怎么问她呢？” “而且，就算从她口里说出来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儿臣更相信……只有真正的恐惧才能逼迫人说出内心深处的秘密。” 萧兰哲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林默心说不好。 原剧情就是萧兰哲亲自下手对太子严刑逼供才留下了最大的把柄，也成为萧瑜与两人不可修补的裂缝。 难道萧兰哲还是这么打算的？ “母后不希望我们做那些危险的事，”萧兰宛突然说道。 感受到萧兰哲投来的视线，萧兰宛认真地点点头：“不只是我，皇兄也一样，不可以轻易涉险。” “母后说，她将你当儿子一样疼爱，她不许我和外祖父想一些让你有危险的计划。” 林默不记得自己有说过最后半句，她似乎只提了一下不让林相伤害萧兰哲，不过从萧兰宛口中说出来，似乎更好听了。 萧兰哲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下意识望向林默。 林默露出自以为最和善的笑：“没错，你和阿宛都一样，我要你们都好好的。” 萧兰哲沉默几瞬。 “那……” “交给我，至少不要脏了你们的手。”林默突然说。 她无比认真。 林默从做林家女时就是天真无邪、恣意放肆的，从她做了皇后这么多年还这样随心所欲就能看出来，她根本没有见过世界黑暗面。 她甚至连杀鸡都没见过。 又如何要把这种事“交到”她手里？ 可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反驳。 林默既然态度坚决，就不可能轻易被他们说服，但他们可以暗里找到林相。 三人又聊了几句，萧兰宛被送回去，林默却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先两人一步，找到了林相。 林相如往日一般在书房写字，听闻林默来见，林相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站在门口等待。 “爹，这么晚了，可有打扰到？” “胡说什么。”林相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挑眉道：“不过，你这个时候来找爹，怕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爹实在聪明！”林默竖起大拇指，嘿嘿一笑。 随后她就将萧兰哲想寻找生母的事情跟林相交代了一遍。 林相安静地听完，打量起林默来：“……你想帮他？” 林默点点头。 “怎么帮？” “这个，不就要靠爹爹出手了吗？”林默谄媚地眨眨眼，殷勤地给林相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就算我知道事实，拿出去也不会被他们相信，但您就不一样了。” -- 第284页 “你就走个过场，不需要真的伤害太子和贵妃，只要把真相撬出来就行。” “你说的倒简单，”林相气笑了，“太子虽然是个酒囊饭袋，但也不是蠢笨至极的，你以为随便一诈就能诈出来？” “还有那个贵妃，跟你斗了多少年，你不知道她有多谨慎？” “而且他们还在那个位置上，我怎么就能轻易……” “那就把他们拉下来咯。”林默语气轻松。 “太子就废掉，贵妃就降位分。” “萧兰哲不是已经将太子这些年的罪证给了爹爹吗？有了爹站队，大臣们还不是纷纷倒戈？等太子被废，我就在宫中把贵妃也拉下来。” “届时他们二人都没有了一手遮天的权利，我们就乘胜追击把两人从前的种种罪证拿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 林相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阿宛，你开窍虽然是件好事，但也未免太晚了些。” “爹，您就别取笑我了。”林默讪讪道。 林相哈哈大笑：“那就按你说的来。” 他方才发那些牢骚不过是想跟女儿诉诉苦，好让女儿对他撒撒娇，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他的女儿也不是完全没有遗传他和夫人的智慧嘛！ 虽然晚了点，但冲林默这几句话，林相还是觉得孺子可教！ 林相又抱着期待再问：“贵妃跟你争宠多年，你要怎么让皇帝说出降她位分的话？” 林默挺直背，自豪道：“我们争了这么多年，可以说堪堪打了个平手。她没输，是因为她拼尽了全力，而她的全部能力也就在这儿了；我没赢，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动我的底牌。” “底牌？” 林默：“就是您啊！” “争宠这么多年，从前的‘我’一直知道皇帝忌惮我们林府的权势，每每不小心提起，都会惹得皇帝一阵厌恶。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提起。” “他以为这样就控制我了，也控制了林家。” “可他不过仗着‘我’爱他，如今我头脑清醒了，他又是个什么东西？” 林默笑道：“他应该没想过我会反过来威胁他吧？” 林相慨叹：“阿默，你要是早些想通……该多好。” “你的计划不无道理，就按你说得来吧。不过，想再将我与阿宛、昭王的计划继续下去，恐怕还不够。” 林相思索了一会儿：“这些等我与他们两个再协商一下，你就不必多虑了。” 林默忙道：“对了，这些事最好赶在年前。” “怎么？” 林默拿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是凌白从别的大夫那里得到的消息，太子命不久矣，恐怕……就是年前后的事了。” 林相微微眯眼：“原来如此……” 林默又暗示了林相几句便告辞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 想到明日的中秋节，林默激动得有些睡不着觉。 她将上半身探出窗子，看到萧兰宛楼阁里面的烛光一盏一盏熄灭，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她朝着院子方向，轻声说了一句：“明天见，阿宛。” . 第二天，林府上下充斥着节日气氛，今天主子有赏，每位下人都能领一个月的例钱。 走在路上，只见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喜笑颜开地朝林默和萧兰宛请安，喜气满满。 萧兰哲将昭王妃请来了，周漪俏看见萧兰哲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消瘦，眼里泪水打着转，好不心疼。 听到了萧兰哲被刺杀，周漪俏更是抱着萧兰哲好好哭了一场。 这半月昭王音讯全无，只有一个门客在家主持大小事宜。 周漪俏虽新来昌安，也见了昭王的手书，可见不到昭王，她寝食难安。 “好了，中秋佳节，可不好这么哭的。”林默递上帕子，又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别着急，一切都会有的。” 林默还向凌白求了一份治疗不孕的方子，不过这个方子需得多加保密，只能由凌白煎了药送去。 凌白说，这个方子里的药材有些难得，她还需找一阵，找到了在跟周漪俏说，免得叫她空欢喜一场。 于是林默没有直言。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一整天，晚上又一起用了团圆饭，高高兴兴地走出林府，去赏灯猜谜了。 林相与林夫人一起，萧兰哲与周漪俏一起，林默则与萧兰宛一起。 还是从前的那条夜市街，但今日要比往常更热闹更欢乐，处处欢声笑语。 每隔百步左右便有一个台子，大小不一，台子上方悬挂着几个到几十个不等的花灯，这都是不同的商铺挂出来招揽客人讨彩头的。 上面有一伙计，拿着摘彩灯的杆子，台下的猜谜者可付十文到数两的铜板，选择一个彩灯猜其上的灯谜。 输了铜板不退，赢了不仅能拿回铜板，还能选择一旁的奖品。 挂得越高，谜面越难，奖励也越好。 林默和萧兰宛走了不久，在一个台子前停下脚步。 台子后面是布艺庄，这家的奖励也是一些布和棉花做成的小玩意。 都放在台子旁的柜子里。 柜子最上方是一只快有一米长的布老虎，做布老虎的人手艺很好，将这只小老虎做得格外憨态可掬。 “咦？你们也在？” -- 第285页 萧兰宛与林默寻声望去，看见了周漪俏和萧兰哲。 “刚好走到这儿。”林默笑了笑。 “我想要那个布老虎来着……”周漪俏望向那只玩偶，流露出一丝遗憾。 萧兰哲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后：“刚才我试过了，没成功。” 最高处的彩灯一共就两盏，他刚才花了五钱银子试了一下没成功，剩下的人也少有会花五钱银子去搏一个玩偶。 还不一定得到。 “我来试试吧。”萧兰宛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3 23:33:32~2022-04-24 23:5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二十五只公主 林默推着萧兰宛上前, 很快递了五钱银子上去，将谜面摘了下来。 “中秋夜半垄上见。” 打一成语。 萧兰宛思索片刻，很快给出答案：“望子成龙。” 林默怔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台上的伙计重重地敲了一下锣, 高声喊道：“恭喜贺喜, 这位小姐答对啦！” 台下这才反应过来, 欢呼声一片。 “您要哪个奖励呢？” 萧兰宛指向那只布老虎：“那个。” 萧兰宛抱着布老虎从人群中央出来，萧兰哲和周漪俏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快？”周漪俏喃喃道。 萧兰宛点点头：“中秋乃八月十五日，十五日称‘望日’, 夜半乃是‘子时’，而垄通“龙”, 还蛮简单的。” 三人：…… 萧兰哲赞叹：“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呢，不愧是阿宛。” 林默恨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甚至刚才都没替阿宛欢呼到！ 萧兰宛将布老虎举起来，递向周漪俏。 后者一愣：“是送我的？” 萧兰宛点点头：“嗯, 送给皇嫂。” 周漪俏受宠若惊, 再三确认后才开心地接下了布老虎。 望着皇嫂和皇兄的笑颜，萧兰宛觉得很开心。 . 中秋过后, 林默与萧兰宛回了宫。 他们每隔一月回林府一次，每次想着法子多留几日。等回到宫里，林默就变着样给萧兰宛和萧瑜做好吃的，很快得到了来自萧瑜小朋友死心塌地的喜欢。 生活过得还算轻松。 十月份，昭王、林相、锦衣卫三方进宫领赏，却因分配问题当着皇帝的面吵了起来。 昭王自认为功绩斐然，其他两方不过辅佐办案，担不起这份赏赐。而另两方则要求更多。 萧兰哲曾在在林府中借住着, 离开后还有些东西留在林府。 下朝当天, 林相将昭王的东西全都扔出了府, 一件衣服都不留。 作为“回礼”，昭王也将从前他们送来的礼物送了回去。 众人皆道，昭王与林相是彻底闹僵了。 而宫里的林默和萧兰宛听到这个消息，会心一笑，没有评价。 十一月中旬，一日清晨，坤宁宫中萧瑜窝在林默怀里读着话本，萧兰宛在一旁对窗作画。 外面突然传来消息。 太子今早在朝堂上被林相带头的一众老臣弹劾，这些年的多种恶行被搬上了明面，太子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皇帝在中大臣的注视下，又气又急，当即宣布太子被废，即日起迁出东宫。 严姑姑说这个消息时，萧瑜就在林默怀里静静地听着。 严姑姑说完后，林默和萧兰宛看向萧瑜。 后者放下话本，抬起头看了眼林默，又看了眼萧兰宛。 “那以后，瑜儿还能来这儿吗？” 林默笑道：“你想不想一直住在这里？” 萧瑜点点头：“想。” “那皇祖母就去找皇帝，让你留在坤宁宫好不好？” 萧瑜想了想，再次点头。 林默又问：“你不会想你父王吗？” “……早就不想了，”萧瑜小脸呈现落寞的神情，“父王从来不看我，他一回宫就去看太子妃、看侧妃、看……” 林默一怔。 “而且。” 萧瑜想到了什么，转身抱住林默，眼睛抵着林默的肩膀，没一会儿，林默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片潮湿。 萧瑜的声音哽咽无比： “我听说了。” “我听到御医说了，父王会死，就在今年。” 林默和萧兰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林默平复心情，柔声问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是御医当着太子的面说的吗？” 萧瑜晃着小脑袋：“不是。” “他们偷偷说的，被我听见了。我、我不敢告诉父王。” “乖，瑜儿乖。”林默一下下轻轻抚摸着萧瑜的头发，心疼极了。 连御医也诊出来太子活不过今年了。 太子的心思不放在萧瑜身上，但他毕竟也是生父，是血亲，再怎么样，萧瑜都没办法毫不在意太子的去世。 可萧瑜不想留在太子身边，无能为力地看着父亲离开。 他知道，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很难过、很孤单，可太子府不是坤宁宫，没有人会真的在乎他，更没有人像现在一样将他拢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慰。 -- 第286页 只有皇祖母和姑姑才会。 “那你就留在这儿，好不好？” 萧瑜点点头，终于抬起头，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撇了撇小嘴，强忍着泪水：“皇祖母……父王真的会死吗？” “皇祖母和姑姑都陪着你，如果太子真的有什么事……我们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这样的回答无异于给了萧瑜一个肯定的答案。 没错，太子真的会死。 然而萧瑜在鼻子酸涩的一刹那，忍住了泪水。 他不要再哭！ “姑姑说过，眼泪是要留给某些时候的。”萧瑜咬着嘴唇，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我才不要现在哭呢。” 萧兰宛拿着帕子轻轻擦拭萧瑜小脸上的泪痕：“好。” 十二月上旬，皇后再次与贵妃发生冲突。 随后，皇后以贵妃以下犯上，恶语相向的罪名告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想像从前一样息事宁人，每人安抚两句就算了。 可这次，皇后竟说什么也不肯罢休，不仅要降贵妃的分位，还要一下子降到答应！ 贵妃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身就扑进皇帝的怀里瑟瑟发抖泪如雨下。 皇帝斥责皇后：“你瞧瞧你现在，满脸满心的妒妇模样！哪还有一点儿母仪天下的样子？！” “赶快回去！别叫朕看着心烦！” 林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冷眼看着皇帝和贵妃，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陛下当真要我回去？” “那陛下要说清楚，是回坤宁宫，还是回林府？” 皇帝一惊，虚张声势地怒吼道：“当然是坤宁宫！” “可臣妾更想回林府，毕竟只有臣妾的父亲母亲才能理解臣妾的心情，臣妾有什么委屈，他们也能替臣妾解决。” “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极少见到林默冷脸的样子，或者说自从皇后无可救药地爱上自己后，对着自己时从来都是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哪里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 皇帝终于慌张起来。 他扯下八爪鱼一般攀附在他身上的贵妃，站起来绕过桌子朝林默走了几步：“……林夫人几个月前不是大病过一场吗？不要让她老人家烦心了，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说……” “我偏要站着说。”林默拔高了声音，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一旁不知所措的贵妃：“陛下知道臣妾要什么，臣妾就要让她被降成答应！” 皇帝看了看泪眼婆娑的贵妃，心疼不已，又看了看横眉相对的皇后，无可奈何。 “这样吧，贵妃若是哪里得罪了你……” “哪里？她得罪我的还少吗？从前臣妾都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忍过去了，可如今臣妾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林默故意瞪了贵妃一眼，表达自己的气愤，又望向皇帝，意有所指道： “臣妾的父亲教导过臣妾，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对谁都一样！” 皇帝一瞬间竟不知她说的是贵妃还是他。 但皇帝无比清楚，从前在宫里闹得再怎么他都不用顾忌皇后的感受是因为皇后绝对不会跟林相说这些事。 只要她不说，皇帝就能永远拿捏住林家。 可她现在要说…… 皇帝咬了咬牙：“皇后，你看这样怎么样，朕降她为妃……” “陛下——”贵妃凄惨地喊了一声。 林默冷笑一声，上下扫了两人一眼，坚决地回绝：“不行。” “林默！你别欺人太甚！你们林家将我麟儿害成那个样子，如今还要来害我！”贵妃指着皇后，若不是皇帝还在场，林默相信她绝对会扑上来跟自己撕起来。 林默不退反进，上前一步，毫不退让：“如果臣妾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陛下都无法满足，还望陛下送臣妾出宫。” “不、不能出宫！”皇帝佯装镇定道。 “好！那陛下既不降她位分，又不送臣妾出宫，那臣妾只好自缢于坤宁宫，唯有如此，臣妾才能见到父亲母亲！” 林默说完转身就走，皇帝慌了神，快步上前想拉住林默。 林默用余光注意着他的动作，在他碰到自己的前一瞬林默恰时抽回了手，转过身，冷眼看着皇帝。 “陛下决定了？” 皇帝不知道在他面前一向伏低做小的皇后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可事已至此，他既不敢让皇后出宫找林相诉委屈，更不敢让林默在宫里出事。 那就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了。 贵妃不敢相信皇帝竟然真的迟疑了，她跪在地上，膝行到皇帝脚下，抱着皇帝的腿，凄凄切切地摇着头：“陛下！臣妾对您一片真心……” 皇帝不忍地撇过头：“来人，脱去她的贵妃制服，降为答应。” 大难临头各自飞，死道友不死贫道。 “还有宫殿，她如今的宫殿那样奢华，如何配得上她一个答应的位分呢？”林默好心提醒。 皇帝咬着牙：“那依皇后看呢？” “不如赏给良妃吧。”林默勾唇道。 良妃是四皇子的母妃，将贵妃的宫殿给良妃住，既挑拨了两人的感情，又拉拢了良妃，一举两得。 只是，贵妃怕要受些苦头了。 皇帝沉默一瞬，也按照林默的要求下旨了。 林默做完这些，拍拍屁股走人，离开前赏了皇帝一个笑脸：“陛下心里果然还是有臣妾的，臣妾心里舒坦了，您就不必多送，还是去瞧瞧贵妃……哦不，去看看答应妹妹吧，她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 -- 第287页 她连皇帝咬牙切齿的模样都懒得多看，转身就走，到了千光宫跟萧兰宛讲了自己今天的精彩演技，获得了女儿的赞赏后，林默美滋滋地回了宫。 十二月下旬，林相再率众人上报，声称原贵妃，现答应的母族从前借着贵妃之名在外敛财，吞并良田，私卖人口……各种罪项叠加，让皇帝想压都压不下去。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另一批大臣，希望他们能为自己的贵妃辩解两句。 没想到最后竟是昭王萧兰哲站了出来。 “儿臣私以为这般不妥，贵妃乃是大皇兄的生母，再不济也是皇子生母，替皇家抚育子嗣，无功劳也有苦劳。” 皇帝感动得热泪盈眶，好孩子，从前怎么没看出你这样贴心呢？ 闻言，林相想了一会儿道：“先太子所做之事更是令人神共愤，答应作为先太子之母，没有教导好皇子，罪加一等。” “左不过，因她是皇子生母，免去死罪罢了。” 林相见皇帝尚有迟疑，高声呼喊：“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天子之妻妾？老臣替陛下着想才出此言，倘若是老臣的女儿，当今皇后犯了事，老臣也定然大公无私！绝不徇私枉法！” “想必陛下，定然也不愿意因此为天下子民所诟病。” 话被林相说死了，皇帝再怎么想都想不出回旋的法子。 ……罢了，罢了。 起码五儿子刚才说了那些话，保下了爱妃的性命。 而皇帝也留了一手。 在下朝前，皇帝下旨，命昭王萧兰哲率锦衣卫查明此事。 也就是将锦衣卫的调使权给了萧兰哲。 而原因，自然是昭王替答应说的话保下了对方的命。 萧兰哲成了皇帝唯一指望得上的儿子。 可惜这份指望还是落了空。 下朝之后，锦衣卫直接去宫里抓人，将答应抓进地牢，没有用太多手段严刑拷打，答应也咬紧牙关死撑到了晚上。 饥肠辘辘的她没有等到晚饭，却等来了皇后。 饥饿加上地牢的阴冷潮湿、锦衣卫的拷问，她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可看见林默的一刹那，她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死死抓着栏杆。 她仿佛又成为了在皇后面前那只骄傲的孔雀，高高在上独得圣宠的贵妃。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能重回贵妃之位。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 林默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挑眉：“害你们？” 她的表情一瞬变得凌厉：“难道不是你们母子害了别人吗？” 贵妃浑身一抖，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她从被带进地牢后，锦衣卫就用威逼利诱地引导她说出这些年的“罪行”。 什么罪行！？ 她从来没做过！ 林默冷笑一声。 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林默走进地牢，而刚刚扒着栏杆的贵妃却好像看见什么恶鬼一样不断往后缩着身子。 “……你别过来！” 林默步步紧逼，眼神锋利如刃：“永丰十六年，四月，桃花园，你儿子因为贪玩做了什么？而你又如何替他善后的！” “桩桩件件，你难道忘得一干二净不成！” 贵妃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昏暗的地牢中，光源唯有林默手中的蜡烛，它照得林默的脸庞忽明忽暗，像极了那个春夜，那名女子在月光下挣扎的面容……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她和她儿子却亲手将一个刚刚产下孩子的虚弱宫女生生掐死！ “是……是你！你来寻命了！？” 不可能是别人！ 她处理得干干净净，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一个都不剩，除了太子和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走开！！” 贵妃高声尖叫着，两只手胡乱挥舞。 不知为何，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浮现在眼前，越来越近、将她吞没…… 那个时候太子才八岁，但劣根性已显现，她宠爱儿子，什么都给儿子最好的，下人们稍有伺候不周，她便当着儿子的面狠狠地打他们一顿。 为的是告诉儿子，谁也不能怠慢你、欺负你！ 太子很懂事，他很快明白了自己身份地位，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桃花园的一名宫女怀孕了，但皇帝不知道，连她也是在那宫女显怀的时候才知道的。 那时候，她想用这名宫女来恶心一下生不出皇子的皇后。 等这名宫女生下孩子，她就把他们送到皇帝面前，突然出现一对母女/母子，皇后一定难受得几天吃不下饭。 可……不一样了。 太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那名宫女腹中的胎儿会让他的母妃——贵妃失宠，贵妃一旦失宠，他的太子就做不成了。 ……大抵是这个原因，或者是一些更恐怖的、贵妃不愿多想的理由。 总之，那晚太子溜到桃花园，在漫天飞舞的花海中找到了那名宫女的住所…… 等贵妃发现太子不见，又赶到桃花园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的力气，已经能将一个待产的孕妇掐死。 他看到贵妃来了，没有惊慌，反而一脸邀功地看着母妃。 贵妃黑了脸，上前摸了摸宫女的脉搏……没有凉透，却也无力回天了。 -- 第288页 贵妃看着女人的尸体，想了想，也抚上了她的脖子，加重力道狠狠地掐住，直到宫女半点呼吸也无。 她派人处理宫女的尸体，连带宫女腹中的死胎一起运走去乱葬岗…… 可她不知道是哪个宫人敢违反她的命令，竟然偷偷剖开了宫女的肚子，而里面的男婴竟然还活着！ 她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一切都太晚了。 宫人已经被她处理干净，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 ……那个人死了吗？还是一直藏在某个角落？ 有时候她甚至会突然想到，那个宫女会不会根本没有死！？ 那日以后，贵妃便越发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阴恻恻地盯着她。 她将太子禁足了许久，为了告诉他到底什么事不能做。 那次以后，太子确实长了教训。 随着年龄增长，太子也意识到自己当初做了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可做都做了，贵妃只能安慰他，一切都是因为你太有孝心了。 那名宫女呢？ 是罪有应得——谁让她勾引皇帝了呢？ 就算你不做，她也会死的。 可现在，这张面颊凹陷的脸庞出现在面前，像极了二十四年前的夜晚，宫女张嘴呼吸困难的模样…… 贵妃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求求你不要找我，求求你……” “哦？” “那我去找你儿子吧，反正是他先下的手、” 绝对是那个宫女！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得这么清楚！ 贵妃无助地哭喊着：“不、是我，都是我！” “是我没教好我的孩子，才让他杀人……他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都是我没告诉他对错！” “我后悔，我真的很后悔！” 贵妃眼眶里充盈着泪水，狼狈不堪，可她还在不断诉说着自己的罪过……准确来说，是替太子开脱。 林默直起身，俯视着她，在她面前展开一张纸：“罪状书，签了吧。” 贵妃颤颤巍巍地咬破指头，按在了上面。 “……” 对于太子来说，她是个完美的母亲，有求必应，无微不至。 可有求必应，唯我独尊的童年又能带给一个人什么呢？ 林默看见现在的萧瑜，就能想象到曾经的太子有多聪明懂事，如果能加以引导…… 现在太晚了。 林默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太子命不久矣这件事。 她离开了地牢，将罪状书交给了萧兰哲。 他看着上面的条条状状，甚至能想象到那个春夜，他的生母是如何的绝望和恐惧，自己又被某个好心的宫人从他母亲的肚子里救出来，又藏到某一处。 母亲果然不是因难产而死，她是被人害死的。 萧兰哲咬紧牙关，强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朝林默道谢。 如果不是林默，估计贵妃到死也不会承认。 谁会向受害者的孩子交代自己犯下的罪行呢？ 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府休息吧，去找漪俏。” 萧兰哲下意识摇头：“我不想让漪俏担心……” “别说这样的话，”林默打断他，“这个时候，才是你们最需要彼此的时候。” 无论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是在彼此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彼此陪伴着度过最难熬的时候。 “你不能永远将漪俏拒之门外。” 萧兰哲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沉声道：“……好。” 永丰四十一年一月，前太子死于马上风。 同年二月，正值年前，五皇子萧兰哲被封为太子，代皇帝驱使锦衣卫。 第137章 、二十六只公主 消息传进宫里, 林默第一时间去千光宫找萧兰宛。 萧兰宛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萧兰宛悠闲地喝着茶，看起来完全没有被这个消息影响到。 林默松了口气。 “这也是你们的计划？” 萧兰宛点点头，轻抿了一口茶：“本来是不在计划中的。” 但自从上次皇帝将彻查伊万教这件事交给了萧兰哲处理时，她和林相就意识到了皇帝动了别的心思。 皇帝似乎也知道太子不大中用, 于是给了萧兰哲一个机会。 在他们的计划里, 太子是一定会被废掉的。 皇帝又不会这么快驾崩, 太子之位不能长久空缺，总要有人补上。 无嫡立长，二皇子从前是太子的小跟班, 四皇子又是有些竞争力的，哪个上位都少不了要给萧兰宛继位添些阻碍。 而最好的结果, 就是顺着皇帝透露出来的小心思，推萧兰哲登上太子之位。 于是他们进行了之后的一系列活动。 首先，他们按照原本的计划, 将太子废掉。 而林默在宫里将贵妃也拉下来, 太子的母族也一同被查，让他们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贵妃一族没有了依仗, 他们就能放心拷问，解决萧兰哲这些年的执念。 此外，萧兰哲作为朝堂上唯一替贵妃说话的人，会得到孤立无援的皇帝的信任。 只要皇帝觉得他好，他就能离太子之位更进一步。 最重要的一步，是萧兰哲与林府“决裂”。 制衡之策是每个皇帝必备技能。 -- 第289页 他能不理朝政，是因为他能利用皇后的母族牵制朝中各个势力，林相就是他最大的臂膀。 可在太子被废后, 林默主动找到皇帝态度强硬地要求降贵妃的位分。 这一行动隐隐流露出林默即将脱离皇帝管控之势。 皇帝保不住最爱的皇子, 又保不下贵妃, 如今他用来稳固权力的最重要的人也要脱离控制，皇帝越发慌张。 林默的改变，代表着林相站队的改变。 如果林相不再支持他，他就急需帮助另一个势力迅速崛起——以便与林相的势力互相制衡，保证他的皇位不受威胁。 而人选，就只有与林家决裂、逐渐成为皇帝的贴心小棉袄——昭王萧兰哲。 故而萧兰哲被立为太子，也在他们意料之中。 林默听着萧兰宛轻浅的声音，慢慢平静下来，坐在她对面喝完了一杯茶。 “这个时候估计阿哲正忙着收贺礼呢，我们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林默说道。 萧兰宛赞同地点点头。 父皇驾崩前，他们还是要保持着“决裂”的态度。 “既立太子，他们应该要准备搬进东宫了。” “等他们搬进宫里，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都可以。” “我这儿还有一份大礼等着他们呢。” 林默神秘地笑了下。 萧兰宛投来好奇的视线，林默凑近萧兰宛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萧兰宛恍然大悟：“凌小姐真是厉害……” 不仅能让瘫痪多年的自己重新站起来，还能解决皇兄皇嫂最大的难题。 她看了看自己的腿。 几个月的治疗，她已经能不借助外力，慢慢站起来，走上两步了。 这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 虽然治疗带来的疼痛一次比一次更加难耐，但她觉得非常值得。 . 年前，萧兰哲和周漪俏终于搬进东宫。 很快朝堂上有人请旨为太子选妃。 太子二十四岁，还无儿无女，这怎么像话？ 然而这个提议被“不怀好意”的林相怼了回去。 他将先太子的罪状和死因又复述了一遍，着重将这些归咎于先太子“沉迷女色”。 又将围绕这点进行了好一顿批判。 不知不觉被暗骂了一顿的皇帝僵着脸，最后还是同意林相的说法，没有答应给萧兰哲选妃。 因为萧兰哲被封为太子时林相就大加反对。 皇帝总要让林相平衡一下。 这件事传到刚进宫定居不久的周漪俏耳中，在林默和萧兰宛前来拜访时，周漪俏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母后和林夫人替儿臣着想，儿臣感激不尽。” 周漪俏握着皇后的手动容道。 她一直因为没有孩子郁结于心，也一直担心有人会拿这个做文章。 在昭王被立为太子后，她更加担心得茶不思饭不想。 甚至担心有人因她无所出给昭王换个正妃…… 虽然周漪俏相信昭王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会据理力争保下她。 ……可她不想让夫君为难。 “如果不是林相说的那些话，恐怕现在东宫就要被莺莺燕燕填满了。”周漪俏苦笑道。 “好孩子，为难你了。” 皇家就是这样，放在平民家里，只要夫妻恩爱，两人都能接受没有孩子就也能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可若在皇室，好像就是天大的罪过。 林默理解、林夫人也理解，所以林相才会干预这件事。 林默摆摆手，让严姑姑将端着的药盅呈上来。 周漪俏早就好奇皇后带来的东西，待严姑姑呈到她面前掀开盖子后，周漪俏凑近一嗅，立刻向后缩去，用帕子掩住鼻子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东西？好苦的味道。” 林默拉过她的手，塞给她一张纸条。 周漪俏展开一看，怔住了。 极快的心跳声告诉她，她没看错。 “半月一次，搭配饮食调理，连服一年，可孕育子女。” 这一行秀丽的小字被周漪俏读了又读。 皇后和慧盈公主没有理由骗自己的。 她颤着声音问：“母后，这是从哪儿来的？” “是凌小姐家里的秘方，不能给你药方，只能有她熬好，一路送进宫。” “凌小姐会在给阿宛针灸的日子带进来，再以请平安脉的名号把药带过来，中间不经他人手，也不用担心被做手脚。” 林默微笑着拍了拍周漪俏的手：“本宫知道，你很想要个孩子。” “母后，儿臣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周漪俏眼底泛红。 “只要你和阿哲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 这份“大礼”送进了周漪俏的心坎上，她牢牢记住了林默的恩情，在萧兰哲回宫后，她同他说了这件事。 萧兰哲沉默良久，长叹道：“母后信任我，才千辛万苦替我求来这药。” 周漪俏闻言不解：“夫君何出此言？” 萧兰哲没有直接回答，低头望着自己怀里的妻子。 对生母去处的执念已解，还得知了宁妃的从前，萧兰哲了却心中两大遗憾。 剩下的最后一个，就是没能与周漪俏有一个孩子。 他与皇帝不一样，不想左拥右抱，他觉得漪俏甚好，此外再不需要别的女人。 -- 第290页 可漪俏却因为没能为他生个孩子而一直心怀愧疚。 他在得知自己生母死因后，回到王府，抱着漪俏大哭一场。 哭过以后，他觉得自己和漪俏之间更亲密几分，从前他只将坚强的一面留给妻子，现在他会坦开心房，露出自己的脆弱。 而漪俏会悉心守护他的脆弱。 他的心结解开了，可漪俏还有。 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没有结果。 萧兰哲觉得，或许命中注定只能如此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同意了林相的计划，他会成为太子，因为他不会有子嗣，不会生出继承大统的野心，林相也更放心。 他本已经做好了用一辈子化解漪俏的心结的准备。 可皇后竟然为他和漪俏求来此药…… 倘若他有了孩子，往后想让位给阿宛就更困难了，更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因此生出野心，要给后代更好的生活？ 就算萧兰哲知道自己不会，可有人肯这般信任自己，萧兰哲十分动容。 一时感慨当日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选择了相信他们，才有今天。 萧兰哲低下头，这下他和漪俏最后一个心愿即将了结，他觉得该跟她谈一谈往后。 他温声问：“漪俏，倘若我不做皇帝，你可会失望？” 周漪俏抬眼望向萧兰哲，面露不解：“失望？” “做不成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过不上奢华的生活……” 萧兰哲看着周漪俏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停住了话。 怎么跟他预料的反应不太一样？ “那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养一双儿女，去哪儿都好，臣妾不需要万人之上，也不需锦衣玉食。” “如果我做不成皇后，我就做你的妻子。” 她未出阁时也曾幻想自己的夫君会是怎样的，在被送进宫、得知自己要配给皇子，她的幻想曾破灭过。 她的家世是无法让她做正妃的，皇家又要开枝散叶，她做好了与多女共侍一夫的准备。 周漪俏没想到，自己竟在皇家完成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 有萧兰哲这样的丈夫，她还有什么所求？ 她想起今天林默给自己的字条，心下一片满足。 “夫君去哪儿，臣妾就去哪儿。” . 永丰四十二年，周漪俏服完了一整年的药，她偷偷请了宫外的大夫，大夫答复，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调理过来了。 天知道她得到这个消息有多高兴，在萧兰哲下朝的第一时间她就找到了他，紧紧抱着他，告诉他这个消息。 萧兰哲眉眼间透着高兴，却又带着隐隐的担忧。 不用他说，周漪俏率先说道：“夫君不必多说，臣妾懂得。” 周漪俏抬起头，目光坚定：“一切都等阿宛登上宝殿再要说。” 阿宛和母后肯信任他们，他们也不会让阿宛为难。 永丰四十二年十月，皇帝病危，将太子召于身侧侍疾，同时命太子与林相共理朝政。 林相以年迈为由，将理政之权赋予慧盈公主萧兰宛，满朝皆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4 23:57:38~2022-04-25 22: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空 50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二十七只公主 纵使林相在朝中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但女子干政一事在萧氏王朝中从未有过先例。 除与林相有关系的臣子，其他人纷纷反对林相此举。 林相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提前与几名心腹大臣商议好此事，几名大臣据理力争, 将反对慧盈公主理政的意见全然驳了回去。 而太子一派的众臣也找到太子, 商议对策, 以免慧盈公主真的掌握实权。 然而太子坐在上位，轻轻瞥了一眼手中的折子，上面写着众臣的想法主意, 从文到武，从明到暗, 从保守到疯狂。 总之，若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萧兰宛没成功理政还算好的结果, 这折子上, 连林家满门抄斩、将慧盈公主大卸八块的话也有隐喻。 萧兰哲全部看了一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 如弃敝屣般将折子扔到一边，向后靠去。 众人被太子这个态度搞懵了，纷纷离开座位下跪。 “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太子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你就是……那个提议要将慧盈五马分尸的？” 男人一惊，将头贴紧地面，不明太子何意。 另一名脾气更直白的臣子直言不讳：“太子殿下，您是觉得此举太轻？还是太重？” 有了这只出头鸟，其他人对视一眼，也纷纷开口： “是啊殿下。虽说慧盈公主是您的皇妹, 可她若是安安分分等着殿下继位, 殿下一定会为她安排一桩上佳的婚事, 一个妇道人家，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今她竟妄想干政……一定是林相那个老顽固把家里的姑娘都教野了！” “可不是嘛，一个女子嫁不出去竟不生廉耻之心，反而要抛头露面，又是个站不起来的……”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又很快不见踪影。 众人只听太子嗤笑一声： “你们既然都说了，慧盈不过一个妇道人家，那她还怎么与本宫争？” -- 第291页 “……”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推出来了一个冤大头说话： “殿下，因为慧盈公主有林相撑腰啊！”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太子萧兰哲能坐上这个位置，全靠同辈衬托和皇帝信任。 他没有家庭背景，没有娘家扶持，名下资产也少得可怜。 从前他得皇帝信任，所以他们依附他，也从来不敢在萧兰哲面前提起这件事。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林相让慧盈公主理政不是随便说说的。 就算女子干政这种事前所未有，就算她是个站不起来的女子，就算…… 不论怎么样，林相真的有实力让外孙女去放心大胆地去做第一个成功案例啊！ 如果林相真的成功…… 那太子怎么办？他们这些依附太子的人怎么办？ 林相那个老狐狸敢让外孙女跟萧兰哲争权，一定有八成的把握，他们的实力、势力、人脉财力都远远胜过太子的。 一旦成功，朝堂还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所以他们不得不逼萧兰哲奋力一搏。 起码，要让他们的折子呈到皇帝面前，让皇帝看看林家的野心，看看他们干的荒唐事！ “其实，本宫觉得慧盈比本宫更适合做皇帝。”萧兰哲说道。 众人惊诧地抬起头，看着萧兰哲瘫在椅子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只觉十分不可思议。 他们那个上进谨慎的太子呢？ 怎么会突然就说出这种话？ “太子殿下！臣知道您觉得胜算渺茫，可只要叫醒陛下，让陛下知道这一切，那他们永远都无法名正言顺。” “听起来，你也觉得本宫会输，”萧兰哲站起身，“既然会输，还努力什么呢？” 众人见他要走，纷纷站起来，乱作一团挡在他面前。 “这、这不成！太子殿下，您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啊！” 萧兰哲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朝众人笑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既然本宫说什么你们也听不进去，那不如本宫这个太子给你们当吧？” 众人又齐齐下跪，齐呼不敢。 萧兰哲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不敢，还不滚开？”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起本宫，想把本宫当傀儡。” “就算本宫继位，不过是下一个父皇罢了。” “而你们……” 萧兰哲的视线在众人之间扫视，落在提出要将慧盈公主“五马分尸”的大臣。 他微微眯眼，冷笑一声：“又有哪位会成为下一个林相呢？” “殿下……” 有人唤了一声太子，却没有下文。 萧兰哲抬脚从众人中间迈过去，再也没人敢拦他。 众人面如死灰地看着他走出宫殿。 “完了……都完了。” 他们本以为太子是个有野心的…… 没想到认输得这般容易。 “梁、梁大人！” 从宫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他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道：“殿下去乾清宫了！” 刚才被萧兰哲死亡注视的“梁大人”闻言眼睛一亮。 “莫不成……还有转机？” 一个时辰后，太子从乾清宫出来。 当众宣布皇帝驾崩。 接着他拿着圣旨，紧急传唤众臣入宫听旨。 非早朝，群臣却将朝堂站了个满当，大总管宣旨，满朝文武跪地朝拜，静候圣旨。 连与太子共同理政的萧兰宛也赶了过来。 “朕在位数十载，功绩无数……” “如今朕深感圣体不豫，为江山着想，定需有人继承大统……” 在一堆自夸的词句过后，终于说道关键点上，众人都悄悄抬起头，竖起了耳朵。 而大总管攥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他手里的圣旨会定下未来的新帝。 他终于读到了最重要的地方。 大总管心惊胆战地快速扫了一眼下面的一列字，惊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还好这些年大总管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他平稳地念出来，没有一丝停顿—— “朕欲吾小女慧盈公主萧兰宛继承大统，太子与众臣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帝、同扶社稷。”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直到“钦此”拖着长音回荡在众人脑海中，他们才齐齐再拜，站起身后，依旧久久回不过神。 皇帝……不，现在应该称为先帝了。 他居然就这么让慧盈公主继位了？！ 怎么可能！ 他们想怀疑圣旨有假，可这圣旨偏偏是从慧盈公主和林相的死对头——太子萧兰哲手里接过来的，造假圣旨对太子又有什么好处呢？ 待众人反应过来后，一个极端反对者已经冲了出去，想从大总管那里抢夺圣旨。 萧兰哲身后的侍卫抽刀上前，萧兰哲拦住了他，接过他的刀， 在那不长眼的臣子跑上来、扑向大总管的一刹那，萧兰哲挥刀将他斩于殿上。 在众人注视下，萧兰哲将染血的长刀随手一扔。 长刀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龙椅旁边的男人，怎么都看不懂他的打算。 不料，下一刻萧兰哲转身，朝着珠帘后的萧兰宛微微低头，声音铿锵有力： -- 第292页 “陛下，让您受到惊吓了。” 珠帘之后的萧兰宛望着皇兄的身影，微微勾唇。 “把人拉下去吧。” 林相率先朝着新帝下跪，高声呼喊：“谨遵陛下之命！” 紧接着，林相手底下的一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 慢慢地，殿上大部分的臣子都俯身下拜，不论他们是否看得起珠帘后的女子，但只要不拜，就是另一个下场—— 所有站着的人，都被从门外涌进来的锦衣卫以及夹杂在锦衣卫之中的黑衣人带走了。 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先帝在时命锦衣卫听从于太子，先帝一死，锦衣卫便归属于现任皇帝了。 而那些黑衣人，自然是新帝的暗卫。 众人都能看出来这些暗卫身手不凡，出手果决，不是泛泛之辈，便立刻想到，慧盈公主为了帝位做得准备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木已成舟。 新帝萧兰宛以雷霆之势清理掉朝堂中非常极端的声音。而一些有能力的，即使对她不满，萧兰宛还是暂且将他们留下了，没有剥夺他们的官职，他们依旧像往常一样上班工作。 对于这些反抗的人和他们背地里的小动作，林默几人并不放在心上。 萧兰宛接下来的政令和勤政程度会让所有真正为萧氏王朝着想的人刮目相看，他们总会意识到，萧兰宛的统治才是真正的未来。 这段时间是给萧兰宛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给他们适应度时间。 剩下的若还有坚持认为女子无法干政的，萧兰宛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他们遣还回乡了。 一个月后，先帝的丧事结束。 风和日丽的早上，新帝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已经被动晋升为太后的林默站在乾清宫门口，期待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不久后，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萧兰宛被推了出来。 她身上的龙袍，以黑与金为主色，红色为辅，一条金色的龙自下盘旋而上，神采奕奕，整件衣服大气磅礴。 这件衣服是为萧兰宛量身定制的，林默半年前就开始悄悄准备了。 一般人都撑不起来这件衣服，而萧兰宛却能。无论多么强盛的气势都被萧兰宛的帝王之气压下，只能作为衬托。 林默还看到另一件让她眼前一亮的——眉心坠。 那是林默翻箱倒柜给萧兰宛找出来的。 林默以为萧兰宛会像往届的皇帝一样带上冕旒、画一双英眉。 然而她没有。 除了这件衣服，萧兰宛的打扮还像从前一样。 只是明亮夺目的眉心坠更衬她模样明媚娇艳，高高挽起的头发令她整个人气质明朗许多。 名正言顺成为了皇帝的她，身周又添了一份上位者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双更失败orz，今天事儿有点多，累die了……感谢在2022-04-25 22:40:35~2022-04-27 23: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Lexa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二十八只公主 “母后。” 萧兰宛笑着唤她。 林默这才回过神, 乐呵呵地应了一声。 “我的阿宛真美。” 萧兰宛移开视线，双颊却有些泛红。 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她等了很久，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从两年前, 她、外祖父、皇兄就开始准备, 为了她能稳稳坐上皇位, 为了她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在跟外祖父的学习中，萧兰宛逐渐认识到自己从前在书本上学来的知识还远不够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 她需要更多历练的机会。 但只凭借她一个公主的身份无法做到。 所以这两年来，林相将自己手里的大部分公务、遇到的问题都抄录一份, 交给萧兰宛，看她如何解决, 再加以讲解干涉，教她应该如何解决。 而单单以林相能接触到的还远不够，萧兰宛需要一个更直接的角度看到作为一个皇帝继承者、一位真正的储君会遇到的事。 而这个解决方法, 就是萧兰哲会坐上太子之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萧兰哲表面上与林相和慧盈公主决裂, 以保证一部分臣子是支持他的，也就能让自己坐稳太子之位。 而暗里, 他却会把自己遇到的所有问题，不论大小，统统抄录一份，在每周去皇后宫中请安时，交到林默手里，再由林默交给萧兰宛。 这样一来，除了没有明面上的身份，萧兰宛和真正储君没有什么两样。 太子所面临的困难和挑战她都一一应对过, 萧兰哲甚至会把一些大臣对自己的刁难和试探同样抄录进去, 而萧兰宛也会对此作出自己的回应。 这个长达两年的储君试炼过程, 让萧兰宛在为人处世和治国理政上都有了极大的进步。 当然，进步的也不只是萧兰宛。 萧兰宛送回的“批注过”的卷宗，萧兰哲都一字一句细细地读过了。 萧兰哲在这个过程里也不断意识到自己和妹妹的差距。 一些疑难问题他解决起来十分困难，甚至毫无头绪，而萧兰宛却能想出绝妙的解决法子。 她的心胸、眼界、接纳度与看待事情的角度总是令萧兰哲感叹。 -- 第293页 妹妹是真正有治国之才的人。 慢慢地，他还从妹妹批注的字里行间意识到，妹妹不只在解决问题，似乎还在“教”自己如何解决。 她的文字没有书面的冗杂和正式，而是简洁易懂，似乎就是为了给萧兰哲看的。 萧兰哲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看着手中批注过的卷宗，久难回神。 妹妹确实是在教自己，还贴心地用了这样顾及他自尊的方式。 她一点也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种可能。 萧兰哲拿着卷宗，望了眼窗外的落日，轻轻笑了一声。 在皇家，竟会有如此真挚的感情。 除了当事人，谁能轻易相信呢？ 哪怕是林相，时至今日也在悄悄提防着自己。 …… 他有无比信任自己的妹妹，家中有相濡以沫的妻子……他还有什么所求呢？ 那一日，他在乾清宫见了皇帝最后一面，亲手送走了皇帝。 他紧接着召集所有大臣入宫，并派密报告知萧兰宛做好准备。 宣布圣旨后，他干净利落地杀鸡儆猴，震慑住余下躁动不安的人，又迅速地将新帝之称冠给萧兰宛。 这一个月来，他成为新帝的刀、比锦衣卫更锋利、比死士更名正言顺负有震慑力的刀。 他一点也不后悔。 同意帮助阿宛继承皇位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为阿宛清路，他是一定要亲力亲为的。 在一个月后，新帝登基大典上，萧兰哲以慑政王的身份在红毯的入口处接应。 萧兰宛被推着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刻，萧兰哲有种“得偿所愿”的感觉。 他、林相、皇后都在为了这一件事而努力。 而今天，他们终于成功了。 萧兰宛，他的妹妹，终于成功了。 “皇兄。” 萧兰哲看见萧兰宛眉眼带笑地望着他，朱唇轻启，口型是在唤自己。 萧兰哲挺直了腰背，高声念出贺词。 话音刚落，数条长鞭劈地，发出震人心魄的响声。 下一项，需要新帝通过百米远的红毯，走上圣坛，亲手祭祀上香、宣读天意。 萧兰哲朝她走过去。 他和阿宛商量好了，这一项由他推着她通过。 然而萧兰哲还未迈步，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林默走到萧兰宛身边，朝她伸出手。 萧兰宛的右手搭住了林默的左手，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用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竟然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 “阿宛！” 萧兰哲忍不住唤了一句，震惊让他失声。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伸手又不敢，生怕惊到萧兰宛。 满朝文武睁圆了眼睛，看着“瘫痪”的新帝由太后扶着，走出了她的第一步。 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萧兰宛一步一步十分缓慢，却异常认真而坚定。 没人知道，每一步带给她的痛苦都好像让她踩在刀尖上行走一般，她疼得汗如雨下，内里的小衣都湿透了。 但她双眼格外发亮，充斥着坚韧的神色，面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如果林默不是每一次治疗和康复训练都陪在她身边，如果她没有看见萧兰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她都要差点相信萧兰宛走得很轻松。 在距离台阶还有十步之遥时，萧兰宛突然停下了。 林默心里一个咯噔，压低了声音：“阿宛，是不是疼得受不住了？我让他们将轮椅带过来……” 林默还没说完，只感觉手被萧兰宛紧紧地攥了一下。 萧兰宛微微偏过头，对视上林默的双眼。 阿宛闪着坚定光芒的眼睛要比额上的眉心坠还要耀眼。 “母后，我自己来。” 说罢，她松开了林默的手，林默握了个空，却又不敢拦她，只能紧张地注视着萧兰宛。 萧兰宛独自迈出了第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无论林默、萧兰哲、林相还是一众宫人，哪怕是曾经反对过萧兰宛的大臣，这一刻，他们的心脏仿佛被无形地连到了一起。 此刻的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期待——她能走完剩下的九步，登上圣坛。 至于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直到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上圣坛，又逐步地完成祭祀仪式。 她转过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拜地齐呼，响声震天，恍若沙场点兵，士气冲天。 新帝在这一个月中，已经表明了她有足够的、远远超过先帝的治国理政的能力。 而现在，她的行为已足够说明她的斗志与坚韧远超常人。 无论是学识还是意志，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 登基大典之后，萧兰宛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萧氏王朝的第五位皇帝，第一任女帝。 而萧兰哲从太子摇身一变成为了辅佐皇帝的慑政王。 这下子林相是彻彻底底对萧兰哲放心下来。 半年后，朝堂已经安稳下来，不再像半年前萧兰宛继位前那般波涛汹涌。 林相便辞了官，在家跟林夫人养花种菜，怡然自得。 而宫里的林默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高兴。 她本想着，萧兰宛继位，自己最大的心愿就了结了。 -- 第294页 没想到…… 眼看着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林默果然又见到了秋宜。 严姑姑已经习以为常，命宫人带着一早准备好的饭菜，跟着太后来到了乾清宫。 果不出所料，萧兰宛正在御书房奋笔疾书，沉迷政事无法自拔。 林默悠悠叹了口气。 如果萧兰宛生在现代，一定是老板心中的完美上班族。 连老板都卷不过她…… 萧兰宛指不定还会因为老板不够勤奋而干掉老板，亲手料理公司，然后带着公司走上世界排行TOP榜…… 放在现代就太有代入感了！ 林默不敢再想，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母后。”萧兰宛放下笔，神色讪讪。 “儿臣又忘记用膳时间了？” 萧兰宛明知故问，林默却说不出责备的话。 “你哪里是忘记了？秋黛都叫你五遍了，你啊……” 林默指了下外面一众宫人带着的餐食：“是哀家请你，还是你自己去吃饭？” 萧兰宛正色：“这种事哪里需要母后用到‘请’字，儿臣这就去用膳。” 萧兰宛扶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 这一幕林默已经见了无数遍，可阿宛每次站起来，林默还是忍不住想冲过去护在她身边，怕她摔倒。 萧兰宛注意到林默的神色，一如往常笑了笑：“母后不必担心，房里铺着厚毯子，儿臣摔不坏。” 林默陪着萧兰宛用完了晚膳，林默看着女儿，还是忍不住劝道： “母后知道你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可你也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康健才是啊。” “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萧兰宛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肉，又想到自己重了六斤的体重：…… “母后，儿臣好得很。” “你总是这么说，”林默满眼忧虑，“难道做娘的还看不出女儿瘦没瘦、累不累吗？” “今天以后，你要是不按时吃饭，母后也不吃了。” 萧兰宛一愣，忙道：“这可不行。” 林默站起来：“就这么说定了，你熬得住，看你娘我熬不熬得住。” 萧兰宛望着林默远去的背影，刚要叹气，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母后……是在关心自己啊。 不知道是林默的乌鸦嘴还是萧兰宛又熬到了夜间，第二天，萧兰宛竟然真的病了。 作者有话说： 慑政王是错字，因为听说摄=政王是违规词orz感谢在2022-04-27 23:58:02~2022-04-28 23:4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拿语文书、Lexar、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二十九只公主 若是被林默发现, 少不了一顿骂，还要让母后替自己担心好些日子。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萧兰宛让秋黛不要声张，偷偷去找周太医。 从萧兰宛登基后, 凌小姐表示现在萧兰宛的腿已经不需要从前那样频繁的治疗。 虽然萧兰宛迫不及待想要痊愈, 但她只能听凌小姐的。 于是进宫治疗从两日一次变成了一周一次。 萧兰宛感觉到自己大抵只是普通风寒, 不必大动干戈地请凌小姐入宫。 周太医来到乾清宫为萧兰宛诊过脉，果然表示只是风寒，服几副药就能痊愈。 萧兰宛松了口气。 “周太医去给母后请平安脉时, 不要提起朕生病了。” 萧兰宛提醒道。 周太医一怔，面色却有些为难。 萧兰宛微微皱眉：“怎么？” 这种小事, 周太医怎么会犹豫？ 被萧兰宛一盯，周太医连忙下跪，额上登时冷汗淋漓。 “陛下, 臣有话, 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兰宛不喜欢遮遮掩掩，有些不耐：“有什么不能讲的？” 周太医听到萧兰宛的语气, 好像印证了心里某个猜想，头低得更深。 只听周太医颤着年迈的声音：“老臣为先帝诊治多年，深知‘仙丹’的危害……” “等会儿。” 萧兰宛打断他的话。 “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周太医抬起头，满怀希望地试探道：“陛下……没有想服用丹药？” “朕用那东西做什么？” 萧兰宛当然知道这害人不浅的东西有多可怕，先太子和先帝都折在了这上面，她怎么可能碰？ 但周太医一向谨慎，不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兰宛问道，又抬了抬手, “你坐着回话。” 周太医站起来, 用袖子擦了擦汗。 可怜他这一把年纪还要成天提心吊胆。 “回陛下, 是老臣多虑了。” “从前先帝每每生病，不服汤药，也不让人知道，只去摘星阁找道士求‘仙丹’，也是因此，先帝的身体才每况愈下。” “方才陛下说不想让太后娘娘知道此事，老臣就下意识以为……” 萧兰宛半信半疑：“那朕的脉象是否有疑？” 周太医连连摇头：“无疑，确是风寒。” 萧兰宛收回探究的视线。 想来也是，每周凌小姐都会进宫诊脉，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凌小姐早就告诉自己了。 -- 第295页 “周太医放心吧，朕头脑清醒，不会碰那东西。” 周太医是外祖父的人，他也不会骗自己。 萧兰宛语气也平缓许多。 “周太医的小儿子是不是要娶妻了？若有相看好的人家，就跟朕讲，朕给他们赐婚。” 萧兰宛也知道刚刚自己语气不太好，想着找补。 这个台阶给到了周太医心坎里，说起来他是林相的人，可林相已经退出朝堂。 他儿子才考了太医署的闲职，没有什么大作为，偏偏又到了娶妻的年龄。 不上不下的，说起亲来很是尴尬。 如果有皇帝的允诺那就不一样了。 周太医朝皇帝连连谢恩，心说这顿惊吓没白受。 在周太医离开前，萧兰宛想着周太医也算是服侍三代的老太医了。 刚才周太医冒着会被她斥责的风险进谏，他怎么都是为自己着想的，萧兰宛便又提了一句： “那个摘星阁，那些弄虚作假的道士，朕会处理的，只是还没有腾出手来。” 意思就是那些东西迟早得完，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周太医连忙道：“陛下心明眼亮，一定会将这些有碍国运的贼人铲除，为先帝和太后……” “等一下。” 萧兰宛皱起眉：“太后？” 怎么还有太后的事？ 周太医一愣，后知后觉原来皇帝并不知道从前太后差点因为服用丹药过度而去世这件事。 周太医踟蹰起来，既然太后没有告诉陛下，那他若是轻易说了出去，万一太后追究下来，归咎到他头上…… “……母后也服用过丹药？”萧兰宛神色不明。 但见周太医战战兢兢的模样，萧兰宛还是轻叹了一声，“……退下吧。” 周太医离开后，萧兰宛望着门外深深花丛，轻唤道：“白昼。” 林白昼从暗处现身，单膝跪在萧兰宛面前，低下头：“在。” “去查，母后当年到底因为丹药出了什么问题。” 林白昼低沉应了一声。 “等下。” 林白昼转身离开时，萧兰宛突然又唤了他一声。 林白昼攥紧了拳头转过身，正要再次跪下。 “你转过身。” 林白昼一顿，很快转过身，将自己的背后对着萧兰宛。 “你的夜行衣，蹭上灰了。”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林白昼却突然听得面红耳赤。 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衣物不洁地出现在主子面前…… “属下、属下一时不查……” “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提醒你一下罢了，别多虑。”萧兰宛声线平稳。 林白昼忍不住瞥了萧兰宛一眼，不期然与萧兰宛对视，萧兰宛似笑非笑的星眸让他猛地回过神，连忙低下头。 他声音有些沙哑：“是。” 林白昼领命离开不久，宫人通传萧瑜来请安。 萧兰宛难得地放下了卷宗，拖着略感疲惫的身体，准备去见萧瑜。 萧瑜已经快满八岁了，个子窜得快，不像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模样，如今长手长腿的，眉眼也长开了许多，依稀有些像萧兰宛。 不过在萧兰宛眼里，萧瑜永远是个软乎乎的小孩子。 萧瑜也一样，远远地看见了萧兰宛等在门口，他双眼一亮，不顾宫人的阻拦提着袍子冲向了萧兰宛。 但在靠近萧兰宛的时候慢下了步伐。 萧瑜在萧兰宛面前站定，抬起头咧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姑！” 姑侄俩走进了殿。 萧兰宛如今能站能走，但也不能坚持太长时间，两人很快坐下，萧兰宛将桌子上的糕点朝萧瑜推了推。 “尝尝，你皇祖母特意给你准备的，新研制的糕点。” 萧瑜露出惊喜神色，连忙捏起一块塞入口中，嚼了几下，立刻竖起大拇指。 他咽下糕点，又喝了几口茶水，满足地摸摸肚子：“皇祖母对瑜儿真是太好了！” “姑姑也好！知道瑜儿想吃小点了，特意给瑜儿备着。” 从萧瑜出现到现在，萧兰宛面上的笑就没止住过。 “待会儿给你带回宫去吃。” “才一个月不见，又长高了。”萧兰宛笑着摸了摸萧瑜毛茸茸的脑袋。 “那当然了！瑜儿跟大将军练得可累了，每次瑜儿不想练的时候，大将军都说——” 萧瑜咳了一声，学着声音粗犷的大将军声音：“你不练，就不能长高，不能长高，就保护不了陛下。” 萧瑜眉眼一弯：“瑜儿要保护姑姑，所以要努力长高、努力练武！” 萧兰宛心里暖暖的。 萧瑜虽然失去了父亲，但萧兰宛有信心让他全面发展。只是缺少的母爱萧兰宛能给他，父爱却不一定。 萧兰宛可以像一位父亲一般对萧瑜要求严格，与萧瑜相处时满面威严，但这不是萧兰宛想做的。 虽然先太子在的时候也没有给萧瑜什么陪伴和有用的教导，但他始终占着一个“父亲”的身份。 先太子去世后，萧兰哲还经常陪伴萧瑜。 可就在这个过程中，萧兰哲和萧兰宛发现，就算先太子再混蛋，萧瑜也还是忘不掉他。 只是先太子没有多么认真地对待过萧瑜，萧瑜对他也就没有多余的感情，但还是会牢记对方的存在。 -- 第296页 也是因此，萧兰宛十分庆幸当初有了林相的帮助，她和萧兰哲没有按照当初的计划进行夺嫡。 如果他们真的杀了太子，那现在她与萧瑜的相处绝对不会这般愉快而毫无芥蒂。 萧兰宛看着光风霁月的萧瑜，突然说道：“瑜儿，你想不想做太子？” 萧瑜正要伸向糕点的手一顿。 这个话题对于他来说还太早了，他一时有些无法理解。 “姑姑……我吗？” 萧瑜的神色透着小心。 萧兰宛只是觉得太子之位迟早是萧瑜的，提前跟他说一说也没什么关系，却没想到一向开朗欢乐的萧瑜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萧兰宛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在她循循善诱下，萧瑜说出了实情。 “是尚书苑里的几个伴读告诉我的……” “他们说，姑姑会有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才是太子，我是要辅佐太子的……” 还有其他的几句话，看似都是不经意说起的，但积少成多，在一向聪明的萧瑜心里未免不会留下深深的印象。 萧兰宛表面不显，只摸了摸他的头：“太子之位只会是你的。” “等姑姑百年之后，下一任皇帝就是你，姑姑会教给你姑姑的毕生所学。” “瑜儿，你想学吗？” 萧瑜望着萧兰宛的眼睛，异常认真地点头：“姑姑，我想！” 萧瑜之所以这么得萧兰宛喜爱，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萧兰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小时候爱看的书，萧瑜也爱看，她喜欢的东西，萧瑜也喜欢。 甚至萧瑜现在就能发表一些对政务独到的见解。 萧兰宛很确定自己不会生孩子，所以萧瑜会是唯一、也最完美的储君。 作者有话说： 明日日万！感谢在2022-04-28 23:49:17~2022-04-29 23:3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方有杨。 5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三十只公主 萧瑜犹豫了一阵, 又道：“姑姑，尚书苑的大学士们都说，我跟姑姑很像，瑜儿也这么觉得。” 可是他已经八岁了, 什么都懂了, 他的父亲是先太子, 他的位置很尴尬，如果姑姑想立自己为储君，那一定有很大危险, 各种意义上的。 “瑜儿以后想像姑姑一样，管理天下, 治理国家。但是瑜儿不贪心，就算不是皇帝，瑜儿也能做好这些。” 萧兰宛问：“那皇帝的位置谁来坐？” 萧瑜想了一会儿, 说道：“让更有能力的人来坐。” 萧兰宛但笑不语。 萧瑜的皇叔萧兰哲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的是，萧瑜会是那个最有能力的人。 “你有这样的心就很好。不过你也要答应姑姑, 如果日后你真的有能力坐在姑姑的位置，没人比得过你，那你要毫不犹豫地去争取。” “好不好？” 萧瑜良善自然是好的，但也需有足够的野心应对各路豺狼虎豹才行。 萧瑜与萧兰宛对视，认认真真地点头：“瑜儿记在心里了。” 萧兰宛微笑着还要再说什么，却忍不住连咳了几声。 萧瑜慌了：“姑姑怎么了？” 秋黛连忙上前为萧兰宛抚着背。 萧兰宛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抬头，只见萧瑜双目泛红, 慌得不成样子。 “姑姑您没事吧？我去找太医……”萧瑜转身就要跑出去, 被秋宜拦住。 “世子爷, 陛下没事呢。” 萧兰宛一开始还以为萧瑜年纪小，心思不稳定，一时慌张也不奇怪。 可她突然又想到，当年太子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也是久咳难愈。 萧瑜怕她也像先太子一样…… 萧兰宛朝萧瑜招了招手，萧瑜抿着唇走过去，猝不及防被捏了捏小脸。 “姑姑只是染了风寒，今晚就不能留你用膳了。” “放心吧，姑姑会看着你长大，在此之前，姑姑一定保重身体。” 有了萧兰宛的承诺，萧瑜这才擦去眼泪，破涕为笑。 “好！” . 一周后，林白昼回来复命。 原来当年确有皇后服用“仙丹”过多，半日未醒，最后召去周太医，周太医冒死进言，希望皇后停止用药。 皇后听从了，自那日后，再也没有用过“仙丹”。 而那天…… 萧兰宛玉润光洁的指尖划过卷宗上记载的年月日。 就是母后一反常态、性情大变的那一天。 方至傍晚，宫女们还未来得及点上殿内的灯烛，殿内昏暗而寂静，只有窗外投进来的落日余晖缓缓飘动，萦绕在殿里，让人能感觉到时间在缓慢地流逝。 林白昼汇报完查到的所有结果，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萧兰宛的声音。 “白昼。” “属下在。” “你有家人吗？” 萧兰宛仅仅继位半年，便能完好地控制声音和表情，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只听着她的声音，林白昼分辨不出当下她的情绪如何。 于是林白昼只能如实回答：“属下曾经有，但他们将属下卖给了人牙子。” -- 第297页 萧兰宛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你恨他们吗？” 林白昼低着头，良久才答：“……属下以为是恨的。” “可是属下是在全家揭不开锅、最困难的时候被卖的，被卖之后，属下曾经的母亲还跑到人牙子面前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希望给我送去个好人家。” “属下也想恨……但，属下似乎做不到。” 就算在五个孩子里被选中卖掉、就算被抛弃的时候他们是那样坚定，举家迁走的时候又那般决然。 林白昼还是做不到。 萧兰宛又问：“如果这个时候，你母亲来找你，想要用尽一切补偿你呢？” 林白昼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也不知道。 可萧兰宛似乎没有想听到他的答案，继续自言自语一般问道： “如果你原谅了她，想同往常一般生活时，却发现她并不是你的母亲呢？” “我不明白，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任由我那般冷脸、疏远，她却毫不犹豫迟疑地帮我，变着法子让我开心、带我出宫看那些好玩的东西、还找人治好我的腿。” “……我以为她想补偿我，可如果从前的错都不是她犯过的呢？我凭什么以为这些是她欠我的？” 萧兰宛说着说着，声音竟微微颤抖。 她想站起来，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林白昼抬起头，看见目中含泪的萧兰宛望着她的双腿，满是不知所措。 林白昼心中一颤，冲上前去：“陛下，属下扶您……” “为什么，林白昼？” “你跟了我三年，你眼力好、心思缜密，你能看出来母后待我有多好……可她怎么会不是呢？” “我从前只以为她想弥补我，所以我信她，也信她说的会陪我一辈子的话。” 可她若不是母后…… 萧兰宛凭什么能留下她呢？ 她好像从天而降，带给萧兰宛许久不曾碰触过的温暖，在萧兰宛以为一切都理所应当时，却得知这份温暖会随时抽离。 萧兰宛无法接受。 她在一周前就隐隐猜到这个可能，她担惊受怕了一周，哪怕夺嫡时都没有这般紧张。 萧兰宛以为，得到结果的她一定能平静下来。 结果却让她更加手足无措。 她要怎么办？ 去找母后吗？ 被识破后，母后会不会像话本里的仙女一样，再飞回天上？ 从前的萧兰宛绝不会想到这些滑稽的可能性。 可她太怕了，怕那个给了自己三年温暖和支持的人会突然消失。 萧兰宛想留住对方，可她有什么呢？她的一切都是母后给的，唯一她以为永远无法割舍的链接——血脉，竟也是一场空。 林白昼被萧兰宛死死扯住手臂，被迫听到了辛秘的他本该慌张，可心里的胀痛却压过了一切情绪。 “陛下。” “如果属下得知那个一直对属下好的亲人，不是真正的亲人，属下可能会去质问，也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属下害怕，属下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人最难欺骗自己。 “属下会找到她，问她……会不会离开。” 跌落悬崖的人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光明，可却偶然窥见天光，生出希望，朝着那抹光芒攀爬。 可那抹天光始终不是属于自己的。 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只能轻轻地问一句： 你何时离开？ 就算得到答案后，他们可能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那团光也未必没有可能会从天边，来到自己面前。 林白昼作为这批死士中最优秀的一个，他不擅长自欺欺人，遇到问题，他会想尽办法解决掉。 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他尝试过了。 萧兰宛的意志力不亚于他，聪慧程度更是远在他之上。 林白昼觉得，萧兰宛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只是需要一个肯定，一个引导。 萧兰宛听完林白昼说的话后，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懈。 林白昼撤开身子，将头贴在地面，静静等待萧兰宛发落。 他听到了皇帝的秘密，该自决于此，可他有私心。 他想听到陛下亲口下令处决自己。 那自己也算死得其所了。 “……” “起来吧。” 萧兰宛轻声道。 林白昼抬眸望她，只见萧兰宛朝他勾勾手指：“将朕送回轮椅上，朕……去找母后。” 林白昼立刻低下头，快步走到萧兰宛身前，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条指令却让他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做。 萧兰宛轻笑：“转过身。” 林白昼这才后知后觉应了一声，转过身跪下。 萧兰宛攀住他的肩膀，环住他的脖子，林白昼稳稳地背起萧兰宛站起身，脑子却晕乎乎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兰宛已经坐在了轮椅上，而他已经重新走进暗处。 萧兰宛朝林白昼离去的方向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才扬声喊道：“秋黛。” . 林默这两年闲来无事就看看医书和菜谱，看医书是为了掩饰自己拿出来的各种方子，看菜谱则全然为了学习。 -- 第298页 她在古代世界对烹饪的研究比较多，而食材就那些，林默以为怎么也做不出个花来，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几道有意思的菜。 她记下来，反复练习，准备回去给阿衡和清清他们做。 不过在这个世界，她当然要为萧兰宛想得更多一些。 为了督促萧兰宛用晚膳，每日的晚膳都有几道是林默亲自做的，再送去乾清宫看着萧兰宛吃完，她才放心。 今天林默刚从小厨房里出来，就见严姑姑来报，说萧兰宛来请安了。 林默诧异：“今天怎么舍得放下手头公务了。” 严姑姑却面色凝重道：“瞧陛下的脸色不大好，似乎有些心事。” 林默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林默出现在殿内。 萧兰宛背对着殿门，望着窗外，手搁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茶杯。 这是萧兰宛思虑过重时的小动作。 林默有些担心，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走上前：“阿宛，你来了。” “母后。”萧兰宛回过头，扯出一个笑。 “母后刚做完饭，一身的油烟味，去换了件衣服才过来，没等着急吧？” 萧兰宛摇摇头：“没有。” “今天怎么过来了？” 对着林默笑意盈盈的眸子，萧兰宛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许是错的。 母后对自己的爱，没掺半点假。 是啊，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存在呢？ 一定是自己病了一场，脑子变糊涂了。 可…… 萧兰宛眼中闪过挣扎神色。 她还是想问个清楚。 “……母后，先用膳吧。” 萧兰宛移开视线，还是不愿开口。 林默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萧兰宛做事说话一向干脆利落，哪有这样扭捏纠结的时候。 林默抬手令准备来推轮椅的秋黛待在原地。 “阿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萧兰宛没有立刻说话。 于是林默抬手挥退了殿内的宫人，一众宫人撤离大殿，只留林默和萧兰宛两人。 萧兰宛有很多话想问，路上她想了很多，见到林默的时候要问什么。 比如母后真的是母后吗，比如对自己这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见到林默的一瞬间，与她对视的一瞬间，萧兰宛觉得什么答案都不重要了。 母后就坐在自己面前，满眼担忧，希望自己能同她讲讲心事。 好像只要自己来坤宁宫，母后就永远在这里等她。 萧兰宛状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某个角落，虽然什么也没看到，但她莫名多了几分信心。 萧兰宛望着林默，控制自己声音没那么颤抖： “母后，你会离开我吗？哪怕你不是我的母后。”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 也是萧兰宛最关心的事。 林默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林默捏了一把汗：“你可吓死母后了。” “阿宛，母后承诺过绝对不会离开你，无论我是不是……” 林默一顿。 她才反应过来，最后一句话好生奇怪。 不过林默立刻想到了某个可能…… 萧兰宛知道了。 一定知道了。 萧兰宛一向聪明，只要得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就一定能推知事情真相。 林默轻松不起来了。 现在的林默要比对面的萧兰宛还紧张。 她正色道：“阿宛，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 萧兰宛终于听到自己最想听的一句话，却鼻尖发酸。 再开口，连声音也哽咽：“可是……” “没有可是。” 林默站起身靠近，将她揽入怀中。 林默轻轻摸着萧兰宛的头发，抚平她的颤抖。 “无论是我是山野村妇还是大家闺秀，无论我在都城还是远方的边疆。我都会找到你，来到你身边。” “我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定会立刻找到你，给你应有的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9 23:39:07~2022-04-30 22: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拿语文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三十一只公主 31 林默没见萧兰宛哭过。 之前跟秋宜秋黛聊天询问萧兰宛消息的时候, 她们也说自从萧兰宛十二岁摔断了腿，一天一夜哭得喘不上气后，就再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今日，萧兰宛却在林默怀里狠狠地哭了一场。 林默动作轻柔, 仔仔细细地擦去阿宛脸上的泪水, 拢过她颊边碎发。 “肚子饿不饿？母后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萧兰宛抿着唇, 眼中虽泛着泪光，情绪却显然平复了很多。 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萧兰宛今天吃了一大碗饭，林默看着开心, 也吃了不少。 “往后就要像今天一样，好好吃饭, 你身体好了，才能做更多的事。”林默说道。 “我记住了。母后，以后儿臣一定好好吃饭。” 萧兰宛郑重保证。 -- 第299页 . 一个月后, 摘星阁被拆, 皇帝下旨将所有道士逐出宫去，并列出数条道士阻碍国运之罪状。 同年, 萧兰宛在坤宁宫陪林默用晚膳的时候，无意提起西域有人进贡一秘方可制无色琉璃。 也便是玻璃了。 萧兰宛本来没当回事，只将秘方交给工部，不久后将公布于民间，大家随意制用。 林默倒是记住了这件事，萧兰宛走后，林默让严姑姑去内务府交代些事情。 没过多久，萧兰宛发现自己的寝宫里被开拓出一小块空地, 连着回廊。 萧兰宛并不记得自己吩咐过工匠在这里建造什么东西, 问了秋黛, 才知道是林默下的命令。 如果母后想跟自己说，她迟早会说的。 于是萧兰宛转身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没有多想，也没去问太后。 又至中秋时节，萧兰宛难得放下政务，与林默出宫，回到林府一起过节。 纵在朝臣眼中的皇帝再威严，回到了林府，她还是林相的外孙女，是一个小孩子。 在林府，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殚精竭虑地瞻前顾后考虑结果。 她虽然很喜欢处理政务，但这种日子下偶尔的放松才更令人珍惜。 辞了官的林相肩上没了朝政的重担，看起来更轻松快活了。 跟女儿和外孙女聊天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 今年中秋的夜晚，萧兰宛依旧跟林默出门看花灯。 不过这次，林默将她带到了河边。 林默推着萧兰宛来到乘舟处，朝船老大招招手，对方立刻迎上来。 他将两人领到不远处的岸边，旁边停靠着一条不大不小的乌篷船。 这条御城河，她们曾经路过了无数次，除了第一次林默与萧兰宛谈心时，萧兰宛的目光在小舟上停留了片刻，林默问她想不想坐船，前者却摇了摇头。 那以后，谁都没有再提起过要乘舟。 萧兰宛朝林默投去疑问的目光。 林默轻轻一笑：“是我想坐船了。” 萧兰宛目光柔和，说道：“我只是好奇，母后怎么没选择游舫。” 正常情况下，富贵人家游湖都会选择宽敞明亮的游舫，站在高处能俯视整个湖面，饮酒赏景，好不痛快。 可林默却选择了普通人家才会乘的乌篷船。 林默没说什么，率先踏上船，回身朝她伸出手：“来。” 萧兰宛缓缓站起来，握住林默的手。 萧兰宛朝船上跳过去，林默则张开手臂接住她。 两人上了船，林默朝船边的严姑姑点点头，让她将固定船的绳子放开。 “等一等。” 萧兰宛突然说道。 “船上可以多一个人吗？” 林默有些意外：“秋黛吗？” 萧兰宛摇摇头，朝岸边的树上喊了一声：“白昼。” 树上窜下来一个乌漆漆的人影，林默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认出来是萧兰宛的死士林白昼。 当年给他起名字的时候林默就在一旁呢。 见萧兰宛看向自己，林默挑了挑眉，说道：“当然可以。” 萧兰宛朝着林白昼勾勾手指：“上船。” 林白昼先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确定自己身上干净后才小心翼翼地上了船。 上了船后，林白昼规规矩矩地站在船的一端，好像一杆旗帜，坐在蓬下的两人不由发笑。 “林白昼是吗？过来。”林默笑着朝他招招手。 说萧兰宛是为了安全才让他上船，林默是不信的。 有些事情不必言明，只要一个眼神，林默就能敏锐地察觉到。 林白昼下意识望向萧兰宛。 后者淡淡地点点头：“母后叫你过来。” 林默忍住笑意。 萧兰宛见林默没有再发话，也感觉林默猜到了什么，她神色飘忽，抿了抿唇，指着小舟一端两侧的船桨。 “你去划船。” 林白昼连忙应了一声，快步上前坐下来。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干净利落的林白昼，划船技术实在差得离谱，左右动作不协调，导致整条小船左摇右晃。 林默一手扶住萧兰宛一手把住船篷上沿，连忙喊停：“别划了！再划船要翻了！” 背对着两人的林白昼明显僵住，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知所措。 萧兰宛摇摇头，叹气：“还是我来吧。” 林默：“阿宛还会划船？” 萧兰宛一边挽起袖口一边不经意道：“小时候……划过。” 林白昼心里唾弃自己，连船都划不好。 又听萧兰宛说要自己划，林白昼知道自己应该让开的，可他又不想让她屈尊纡贵地代替他干这种活。 林白昼僵在原地，直到萧兰宛出现在他身边，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要站起来让开，却被萧兰宛按住肩膀。 皇帝身上的淡淡冷香萦绕在身周，林白昼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只听萧兰宛轻声道：“我教你。” 只需要掌控一边桨的林白昼明显好了许多，在萧兰宛的指挥下，小舟终于悠哉悠哉地在水面荡开一阵阵波澜。 林默托着下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着眯起眼。 看起来这件事不用她操心了呢！ 林默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艘船上，或许应该给他们一些私人空间。 -- 第300页 可她突然听到萧兰宛的声音： “我以为母后想起来了，小时候，我曾经跟母后一起在荷花湖上泛舟。” 林默之前的记忆太少了，闻言只是一怔。 “那个小船，只能容纳我和母后，母后只能和我一起划船。” 那短短的一刻钟，过得很慢很慢，眼中的湖水很慢，空气也很慢，花香聚成一只只蝴蝶，从荷花顶端飞起，又落下，散开在湖面，随着湖水的波澜缓缓飘散。 萧兰宛缓慢地摆动船桨，接着说道：“那次，是我唯一有印象的，与母后相处愉快的时刻。” 林默自然不记得了这件事，可她能想到这件事在萧兰宛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在她到来之前，这段记忆就像一场美好的梦境，是母女两个唯一值得回忆的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林默第一次问萧兰宛要不要坐船是，萧兰宛摇摇头拒绝了。 那个时候的皇后不是梦里的母后，萧兰宛也再无法欺骗自己入梦。 可现在，萧兰宛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 林默，就是梦中的母后。 萧兰宛愿意向她袒露心事。 此后，两人和两人的感情将取代梦境，永久真实地存在。 乌篷船在湖上游了一圈，靠岸停下。 在岸上等待的严姑姑连忙上前接应几人。 林默先上岸，又回身拉过萧兰宛，最后林白昼一言不发地上了岸，准备再次隐匿于黑暗。 萧兰宛却拍了一下他的肩，踮起脚，从他头上摘下一片叶子。 递到他面前，萧兰宛勾起唇角：“应该是在树上刮到的。” ……所以他顶着这片树叶划了一刻钟的湖？！ 林白昼耳垂爆红，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竟动作僵硬地双手接过叶子，随手揣进了怀里。 林默忍不住大笑起来。 萧兰宛也抿唇笑道：“去吧。” . 中秋之后，萧兰宛本该回宫，却在回宫前一日收到了萧兰哲递来的请帖，邀请他们去昭王府一叙。 收到请柬的时候萧兰宛正和林默游园。 林府新建了一个花园，林相和林夫人成天到晚就在新建的花园里侍弄花草，还分成了春夏秋冬四个分院，无论什么季节都能看到盛放的颜色。 “阿哲怎么回事？”林默凑上来看了眼请柬，小声嘟囔道，“天天在朝堂上见还没见够？好不容易休沐两天还要见。” 话虽这么说，两人还是很快收拾了一下，换了正式的衣服，赶往昭王府。 她们早在午前就用过午膳，到昭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可被管家一路带到昭王和昭王妃的寝院时，两人竟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萧兰宛与林默对视一眼，又朝管家问道：“这个时候用膳……是不是晚了些？” 再过一会儿该用晚膳了吧？ 管家但笑不语。 昭王已经得到消息在了门口等着，看到两人到来，昭王迎了上来。 “母后、阿宛，你们来得倒快。” 萧兰宛笑：“皇兄这请帖送来得可急，我们哪敢怠慢。” 萧兰宛打趣两句，又问：“皇兄与皇嫂在用膳？” 萧兰哲摇摇头，语气神秘：“不，是你皇嫂在用。” “母后，阿宛，你们来了。” 周漪俏一手扶着门，一手护在肚子前，迈过门槛。 林默一见她这模样便猜到了。 萧兰宛还没反应过来，只笑道：“皇嫂吃的什么？我也瞧瞧。” 她走到周漪俏身边，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满桌红艳艳的菜肴，只一眼萧兰宛便觉口干舌燥。 自己是一向不能吃辣的，很快收回视线：“皇嫂这般能吃辣吗？” 周漪俏掩唇笑道：“从前不怎么吃，如今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总要照顾着‘她’的口味来。” 萧兰宛一愣。 她？ 在接收到林默的眨眼事宜，她才后知后觉看向周漪俏的肚子。 萧兰宛恍然大悟，满眼惊喜：“皇嫂有喜了？” 第143章 、三十二只公主 “三月有余了。”周漪俏满眼柔情。 “那我岂不是又要有侄儿了？” “真好。”萧兰宛由衷道。 他们了结了最大的一桩心事, 萧兰宛也替他们开心。 似乎担心萧兰宛多想，周漪俏还补充道：“都说怀孕前三个月不好张扬，我便让夫君瞒下了。” 萧兰宛点头：“保险些是好的。” “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萧兰哲：“待她诞生时，刚好是春日。” 萧兰哲望向窗外满院的海棠树。 “春三月, 海棠花开, 若是女儿, 小字便是海棠。” “若是男孩，就让母后取名可好？” 周漪俏笑盈盈地望向林默。 林默眨了眨眼：“……当然好！” 萧兰哲收回视线，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宁妃娘娘……最喜欢海棠花了。” 众人都清楚, 宁妃作为在萧兰哲心里堪比母妃的存在，尤其在得知宁妃一直在用心抚养萧兰哲长大后。 周漪俏还为宁妃立了个牌位在祠堂, 萧兰哲很是感动她的贴心。 第二天，林默和萧兰宛回宫，在乾清宫前, 林默拦下了萧兰宛。 -- 第301页 她让严姑姑提前进去走了一圈, 严姑姑出来后朝林默笑着点点头，林默这才牵着萧兰宛的手, 走进宫。 “母后？”萧兰宛不解。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为什么母后这般神秘兮兮了。 因为在不久前动工的土地上，建起的一间小房子。 和其他房子不一样的是，它是透明的。 无论它的墙壁还是屋顶，一律用了无色透明的琉璃，里面放了一排架子、两把软椅。 萧兰宛从没见过这样的屋子，一时愣怔不知该说什么。 “给你准备的，冬天的时候，可以在这里面养些花花草草, 它们既不会挨冻, 还能照到阳光。” 萧兰宛扬起笑容：“多谢母后。” 这样的“礼物”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又在离宫的短短几天建造完，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 她很高兴自己被如此认真地对待着。 林默摇了摇头，对她的反应不甚满意。 “看来你还不知道它最完美的用法。” 林默带着萧兰宛走进玻璃房，指了指屋顶。 萧兰宛抬起头，刚好一片巴掌大的叶子从院中的枫树飘下，落在玻璃顶上。 萧兰宛一怔。 林默说：“以后你可以在这里看雪、看雨、不用担心沾染寒气。” “在这屋子里，你依旧可以感受到它们。” 萧兰宛目光微动。 两年前，她曾说过自己喜欢看雨，但因为雨水很凉，除去双腿疼痛的原因，即便站在檐下，也不免要被寒气侵染。 所以她很少与喜欢的雨和雪十分贴近。 萧兰宛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玻璃，冰冰凉凉的。 “……谢母后，儿臣很喜欢。” 林默笑着坐在一旁看着她。 “你喜欢就好。” . 七个月后，萧兰哲和周漪俏的女儿出生了，小字海棠，大名萧玫。 萧兰宛高兴极了，不仅昭告天下，还在萧玫一个月的时候封她为玫玉公主。 各种赏赐不要钱一样往昭王府里送。 毕竟在萧兰宛眼里，下一代也只有萧瑜和新生的萧玫。 萧瑜也很高兴自己有了妹妹，经常去瞧她。 萧玫的眉眼像周漪俏，明亮而柔和，但她从小显示出来的性格却与萧兰宛更像，抓周的时候，物件摆了一大桌。 人家的小孩都抓了一个东西就好，再不然就一手一个。 萧玫可好，爬到一角抓着桌布，又“翻山越岭”地爬到另一角，抓住桌布。 接着两个角一掀。 她居然要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抓走。 此举逗得满堂人笑声一片。 周漪俏无奈笑道：“海棠一定是看到了下人们打包东西的样子，有样学样的。” 周漪俏将桌布从她手里扯出来，见萧玫要哭不哭的模样，周漪俏连忙将一只巨大的布老虎塞过去。 萧玫立刻转悲为喜，一把抱住布老虎，咧开嘴露出两个小门牙嘻嘻笑开。 她伸手刮了刮萧玫的小鼻子：“真够贪心的。” 萧瑜挺直了腰背，义正言辞为妹妹辩解道：“妹妹才不贪心呢！以后妹妹要什么我都给她。” 萧瑜第一次有了比自己更需要保护的亲人，这么白白软软的一小团，立刻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他一定会像姑姑保护他一样，保护小海棠！ 让小海棠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 十年后，皇帝萧兰宛三十岁。 十九岁的世子萧瑜被封为太子，好在萧瑜这些年的能力和功绩众人都看在眼里，反对的声音并不很多。 这日萧兰宛在御书房问过了萧瑜对新呈卷宗的见解，听完后，萧兰宛满意地点点头。 “去吧。” 萧瑜站起身。 十九岁的萧瑜已经长成了一位俊朗的少年郎，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小小年纪就带过兵打了胜战，亦为萧兰宛解决过奏章上棘手的难题，但是萧瑜却越发谦虚，没有同龄人的心高气傲。 萧瑜朝姑姑行了礼，却未告退，表情不似方才讨论问题时严肃，他语气轻松道：“姑姑是要找皇祖母去吗？” 萧兰宛一顿，目光飘忽：“你问这做什么？” 萧瑜朝窗外某处瞥了一眼。 “白昼……” 萧兰宛立刻警觉：“你叫他做什么？他不是已经教过你用好几种暗器了吗？还不够？” 萧瑜狡黠一笑：“只是朝姑姑借个人罢了，姑姑这样紧张做什么。” “你真是越来越不学好，还想诈我？”萧兰宛笑骂，又忍不住催促他：“你不是要带小海棠去马场玩？还不快滚。” 萧瑜挑眉：“好吧，瑜儿知道了，看来瑜儿在这耽误姑姑的正事了。” 萧兰宛抓起一旁的毛笔朝他扔去，萧瑜跑出门，又探出头朝萧兰宛眨眨眼道： “姑姑可不要因为白昼忽略了皇祖母。” 萧瑜说完这句话就溜走了。 萧兰宛又气又好笑，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却忍不住想到去年母后同自己的谈话。 母后猜到了她与林白昼早已互生好感，但等了这么多年，她和林白昼始终没有进一步。 萧兰宛被母后问为什么，却只能沉默着。 林默见她不答，并没有逼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 第302页 因为或许萧兰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吧。 林默温声说道：“你们之间有身份的隔阂，有世俗的偏见，有很多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但在一起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们互相喜欢。” “他未娶你未嫁，彼此又是唯一互生好感的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啊。” 林默：“无论你如何选择，母后都会做第一个无条件支持你的人。” 这些话，在萧兰宛脑海里回荡了许久，她久久不能忘怀。 林白昼对于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自己又该如何对待这段她也说不清的感情。 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国家就是母后、萧瑜。亲情和事业占据了她的生活，她感到很充实、很满足。 按理说，林白昼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可她偏有种…… 不想错过的感觉。 林白昼陪伴她十多年，他永远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安静地、平和地。 从前萧兰宛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偶然一次回头，不期然撞见林白昼眼中的汹涌爱意，霎时将自己吞没。 萧兰宛突然就不想让他只是远远看着自己了。 “……林白昼。” 萧兰宛站起身，窗外的人也出现，应声道：“我在。” “我要去找母后，你不要跟着。” “是。” 林白昼目送着萧兰宛离开乾清宫，掩去眼中落寞，重新隐于暗处。 坤宁宫中，林默迎接匆匆赶来的萧兰宛，后者却遣退了一众宫人，张口就直奔主题： “母后，我想遣散死士。” 林默微微挑眉：“好啊。” 林默毫不意外，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萧兰宛想通的时候，自然会这么做。 “你放心去做，你外祖父那边我会去说。” 萧兰宛点点头，坐立难安起来。 林默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忍俊不禁：“行了，知道你坐不住，快回去找他吧。” 回到乾清宫的萧兰宛回到御书房，一边试图平复着心情，一边轻声唤了一句：“林白昼。” 林白昼再次出现，还没站稳，就听萧兰宛又道：“你自由了。” 林白昼猛地抬起头。 眼里却没有萧兰宛以为的欣喜若狂，反而无比慌乱。 萧兰宛重复自己的话，又解释了一遍：“林白昼，我的意思是，你以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了。” 林白昼。 她没有冠给他一个嘲弄的名字。 白昼的意思是——他终会看见白昼。 他的光明，他的未来，是萧兰宛给予他的白昼。 也是属于两人的白昼。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还是给阿宛安排了一个陪伴她的人。 下章小世界结束。 第144章 、三十三只公主（过渡） 萧兰宛在位二十年, 功绩无数，万国来朝。 萧兰宛创立了女官制度，无论嫁人与否，年龄多大, 只要有才华特长, 皆可应召女官筛选。 因萧氏王朝一向对女性要求并不严格, 女子本就可以正常上学、同男子读一样的书，因此女官制度的推行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 萧兰宛相信萧瑜继位后，能将女官制度推行下去, 但萧瑜之后的皇帝却不一定。 于是她立下规定，萧氏王朝存在一日, 女官制度便一日不可废。 萧瑜十分同意，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教萧玫治国理政。 在萧兰宛对他说起这件事的重要性时，萧瑜主动提起, 自己继位后会让萧玫代替皇叔萧兰哲, 成为新的慑政王。 萧兰宛一听，觉得十分可行。 萧玫既是萧兰哲的孩子, 又是女子，这些年在萧兰宛和萧瑜的耳濡目染下说话行事都有他们两人的影子。 前两年萧玫作为第二批考女官的女子，才华也是在那一届女官中数一数二的。 两人又仔细商讨了一阵，最终下了一个更大的决定。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萧兰宛将自己与太子萧瑜的决定公之于众。 往后的历朝历代，慑政王与皇帝并立，必须一男一女，若嫡系无年龄相仿, 可不限于萧氏血脉。 他们不知道自己打下的江山、立下的法令能坚持多久。 他们只能尽自己所能, 让它持续得更久些。 同年, 太后林默病危。 林默出现在这个身体里时，这个身体就已经奄奄一息。 林默和凌白使出浑身解数与毕生所学调理林默的身体，挽救她的身体状况，能撑到现在，共二十余年，已经是两人能做到的极限。 林默觉得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她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她预感自己的死期就在这几天了。 这一日，她召了凌白入宫。 二十年过去了，凌白的模样一点也没变，但为了不引起怀疑，凌白出入都带着厚厚的纱帘遮挡住脸庞，走路姿势也故意老态。 可即便如此，在都城拥有数十家经久不衰的产业的凌白还是难免引起了都城众人的关注。 凌白来到林默床边，看着虽然面容衰老但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的林默，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你要走了。” -- 第303页 此时的林默两颊泛着回光返照的红润，她靠在床边，朝她笑着点了点头：“我要回去了。” 凌白：“也好，凡人的身体没有拖累到你，你就快要轻松了。” “等你走后，我也要离开都城了，去西边看看，听说那边的人金发碧眼，我还没见过呢。” “过个百年我再回来，那个时候，这边也没人认识我了。” “到时候，你就替我瞧瞧萧瑜和萧玫把国家治理得怎么样了。”林默笑道。 凌白也笑：“当然要替你看看，若是有哪个子孙不听话，我还要替你管教管教呢。” “不过，就算看了你也不知道，我又没办法传达给你。” 林默却摇头：“谁知道呢？” “说不定以后还能遇见。” 凌白闻言笑了笑：“那就等飞升再见了，看来我要加快脚步。” 林默又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离舟的？” 凌白闻言沉默了。 良久，她笑了一声。 “让他知道我还安全就好，我在这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修炼之道，他会替我高兴的。” “还有一句，顶峰相见吧。” “我可能会晚一些，不过一定会与他相见的。” 凌白离开后，林默又叫来了萧兰宛。 林默只让下人告诉皇帝自己又做了新的糕点，萧兰宛却隐隐猜到了什么，来得很急。 林默确实研究出了新的糕点，不过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做了，只能让下人代劳做出了一盘精致小巧的点心。 萧兰宛尝了两块，就递给了林白昼。 她坐在床边，眼含泪光：“总是没有母后亲手做的好吃。” “那当然，母亲做的食物总有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林默抬起手，还像二十年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顶，眉眼弯弯：“我的阿宛真美，还和小时候一样。” “母后。”萧兰宛忍着泪水轻声唤道：“阿宛已经四十岁了。” “阿宛四十岁了，一点也不显老。” “在母后这里，你也永远是二十岁的模样。” 林默依旧笑着，朝萧兰宛身后的林白昼招招手。 她将萧兰宛的手放在了林白昼的手上，朝两人微微一笑。 “林白昼，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以后就由你来保护她了。” 林白昼五指收拢，将萧兰宛的手牢牢握住。 他抬起头，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林默缓缓点头。 下午的时候，林默又召了萧兰哲进宫说了一会子话，半个时辰后，萧兰哲走出来，满面泪痕、神态颓然地朝门口的萧瑜和萧玫摆摆手。 都说隔代亲，林默和这两个小家伙也不例外。 她见到萧瑜的时候，萧瑜只有几岁，勾起了她对崽崽的思念，她每每面对萧瑜的时候总是会格外温柔耐心。 而且萧瑜是她笔下贯穿百万字的主角，亲上加亲。 她对萧瑜很是了解，萧氏王朝在他的治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 至于萧玫。 林默朝萧玫招招手。 萧玫猛地扑倒林默怀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萧玫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也藏不住情绪，开心了就大笑，难过了就大哭，从不遮掩。 萧玫也最喜欢这个皇祖母。 和别的大人，甚至是比自己只大几岁的皇兄萧瑜比起来，林默这个几十岁的老人居然更懂得怎么跟小孩子玩，跟萧玫也更有话说。 萧玫快二十了，还没有成亲的意向，虽然如今有了女官制度，但大多人也还是二十岁之前就成亲了。 萧兰哲比别的家长看得宽，可也难免要催促萧玫两句。 每每这个时候，萧玫就拿姑姑萧兰宛出来当案例挡枪。 实在混不过去，萧玫就跑进宫找皇祖母，在皇祖母宫里待上一天，父王必然会去接她，这个时候皇祖母就会苦口婆心地“教导”父王，令人头疼的程度，跟父王劝她成亲时一样。 半年一次，屡试不爽。 “小海棠从小就爱哭鼻子，祖母走了之后，你可怎么办啊。” 林默无奈地拍着她的后背。 “不要祖母走！祖母不会死的！”萧玫扯着嗓子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林默想活跃一下气氛：“祖母当然不会‘死’，那得叫驾崩。” 萧玫反应了一会儿，眼中的迷惑渐渐被委屈代替，哭得更大声了。 “乖啦，皇祖母刚才已经跟你父王说好了，他再也不会逼你成亲了。” 林默捧起萧玫的小脸。 林默是看着萧玫长大的，真就像亲生祖孙俩一样亲密，看着萧玫哭，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认真地注视着萧玫的眼睛：“小海棠，祖母离开后，你要保护好自己，要开心，要自在，不要被别人的话左右了，哪怕是你父王也不行。” “皇祖母知道瑜儿和你姑姑都希望你成为新的慑政王，但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拒绝。” 萧玫吸了吸鼻子，眨了下哭得泛红的眼睛：“好。” “还有一件事，皇祖母要拜托你。” “阿宛是皇祖母唯一的女儿，就像你是你父王唯一的宝贝一样，皇祖母想陪她很久很久，可是皇祖母做不到。” “以后，要麻烦你照顾一下你姑姑了。” -- 第304页 . 林默一一见过了他们，跟他们聊了许多。 第二天黎明时分，太后驾崩了。 林默没有被送入皇陵，而是与林相和林夫人葬在了一处。 不久后，萧兰宛宣布退位，将皇帝之位禅让给了太子萧瑜。 同时，萧兰哲慑政王的身份也落到了萧玫身上。 一秋日，萧兰宛出现在金山寺中的菩提树下。 数十年如一日，菩提树的春期无尽，似乎永远不会衰败。 萧兰宛的影子旁，还有一道更高些的影子。 林白昼为她披上披风。 “天凉了。” 萧兰宛点头：“走吧。” 她与林白昼一同朝寺庙外走去，踏出门前，又回首望了一眼菩提树，和寺庙角落的小树。 它们还在继续成长。 萧兰宛握住林白昼的手：“白昼。” “我在。” “带我去看山水吧。” . “恭喜您成功改写反派结局，反派亲情值达到MAX。任务评定结果如下——“ 【带娃安全指数——四颗星】 【带娃信任指数——四颗星】 【人格完善指数——五颗星】 【结局改写程度——五颗星】 【结局评定——四颗半星】 【——】 “您已抵达虚空。” “修为奖励已发放，请您及时查收。” 林默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 按钮上面一行小字：【是否增加修为？】 林默：…… 好像也没有拒绝的选项吧？ 林默按下了红色按钮。 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感觉，不过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 “您已被传送回虚空承接处--无涯峰003号洞府。” 林默睁开眼。 自己出现在洞府中，身下是蒲团，身边是玄铁锅，四周是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石壁。 林默站起来活动筋骨，舒展了一下身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再次布满了灰尘。 好像自己每次来到这个洞府的第一件事都是清理？ 林默无奈。 她试着回忆了一下口诀。 流畅地施了一个清洁咒。 洞府内再次焕然一新。 林默又闭上眼睛，重新感受到体内的灵气，林默只觉通体舒畅， 然而灵气游到一处时，林默一惊。 她的丹田处，竟有一颗小小的泛着浅浅金色的丹丸。 ……她已经结丹了？ 如果林默没记错的话，她离开前还只是筑基期。 做了个任务就直接结丹了！？ 而且…… 林默屏气凝神再次去感受。 这不仅仅是结丹期，还是就快要化成金丹的阶段。 林默回想起自己离开前，也正处于筑基期即将步入结丹期的关键阶段。 或许从下一个世界回来后，她会有新的突破。 此外…… 林默总觉得少点什么，在洞府里走了两圈，林默突然想起来了。 这次的奖励呢！？ 可是一向只有系统找她的份儿，她从来没找过系统，也不知道怎么能跟它对话。 唯一一个玄铁锅还被预知器绑定成了道具，林默不敢随便乱动，万一不小心开启了预知器，她第二天就得继续做任务。 …… “算了，这件事我先记着了。”林默对着空气说道。 她走出洞府，只见“唰唰”两道影子，同时从天边划过，又落到自己面前。 “姐姐！” “师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清清和宣柏一左一右站在林默两旁，满眼惊喜。 “我们还以为姐姐要个几百年才能回来呢！” 二十年，对于修仙者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两人还没从林默离开自己的失落中缓过来，林默就回来了。 林默扬起笑脸：“怎么，不高兴？” “高兴！”两人异口同声道。 林默看看林清清，又看看宣柏，见两人状态都不错，满意地点点头：“保持住，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不能把修炼荒废了。” 宣柏连连点头：“当然了！” 提到修炼，宣柏想起当时林默说去做完任务后，会提升修为连忙问林默如今情况。 同为修真者的林清清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颇为惊喜：“姐姐已经结丹了！？” 短短二十年就从筑基升到结丹后期，这可是哪怕是修真界天赋异禀的天才都无法达到的修炼速度啊！ 林默却摆摆手：“这修为是任务奖励，并不是我靠努力修炼得来的，不值得声张，你们也不要同别人说这件事。” 宣柏：“我明白。一旦被别人知道师姐有这样的能力，少不了要引起轰动，若有人心怀不轨，想对师姐不利就糟了。” 林清清也连忙保证：“放心吧姐姐，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回去就找玉蕴真人要能隐蔽修为的丹药，不能让其他人看出姐姐目前的修为。” 说到这个，林清清神情小心地问道：“姐姐下次做任务要什么时候呢？” 林默：“还早着呢，我多陪你们几年，不用担心这个。” -- 第305页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林默打量着两人，“你们怎么来得这样快？” “我不是让你们回去静心修炼吗？” “咳。”宣柏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略显尴尬。 林清清只好负责解释，不过她惯会撒娇，拉起林默的手来回晃着。 “我担心姐姐嘛，他……”林清清瞥了眼宣柏，“他也一样。” “如果我们不在，有坏人想伤害姐姐怎么办？但是我和宣柏都有在好好修炼的！”林清清伸手做发誓状。 林默轻叹一声，无奈地笑了。 她这个姐姐做得，反倒需要弟弟妹妹们的保护。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 亲情嘛，不就是互相庇护互相需要才逐渐热络起来的吗。 他们一同回了丹霞宗，得知玉蕴真人正在闭关，林默便自己去炼丹了。 炼丹前，她还让林清清传信让江离舟过来。 林默炼好丹药出来的时候，江离舟刚到不久。 “姐姐，您回来了。” 林默这次回来得比大家以为得都早，沉迷修炼的江离舟只觉得一眨眼就又看见了林默。 林默就着茶水吃下了丹药，朝他招招手，又看向宣柏和林清清。 “你们先……” 两人露出失望的神色。 “算了，留下吧。” 林默无奈笑道。 如果说宣柏是只粘人的大狗狗，身后无形的尾巴看见林默就会不停地摆动，那林清清就是只会撒娇又粘人的狐狸。 林默就吃这套。 无论哪个她都不忍心赶走。 林默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江离舟：“是凌白真人。” 江离舟一顿，眼中慢慢凝聚起光亮：“师尊？姐姐见到师尊了！？” 还没等林默继续说，江离舟便忍不住站起来，在屋里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尊不会有事的。” 大家都没见过江离舟这般激动失态的模样。 不过他们都有过差点失去或曾经失去林默的经历，十分理解江离舟现在的心情。 不等林默唤他，江离舟又主动坐了回去，满脸期待地问道：“师尊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很好，比我们之前见时要更好。” 林默顿了一下。 “不过，她说她不打算回来了。” 江离舟一怔。 “为什么？” “她觉得，在那里修炼，是属于她的道。” “凌白真人说，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可她一直以来都没能找到。”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抓住，就算最后不成功，对自己也有个交代。” 江离舟不自觉地抓着桌沿，朝前倾身，眼中满是急切地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林默说：“她现在生活的地方，类似于修真界和魔界以外的凡界，灵气稀薄，丹药都无法炼制，所以导致她修为进度十分缓慢。” “但是凌白说，虽缓慢，却不是不能修炼的，只是耗时要更长，可她有信心。” “还有一句话，凌白交代我一定要带给你。” 江离舟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默的眼睛，似乎能通过林默看见当时的师尊。 “她说，如若有缘，顶峰相见。” “她可能会晚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林默看见江离舟低下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等江离舟再次抬起头时，他眼中的火炬被点燃，好像重新燃起了斗志。 “我会的。” . 林默在修真界待了三十多年，不知为何，在修真界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飞快。 林默觉得自己已经调整妥当，是时候该进去下一个世界了。 她这次做了更多准备，将各种可能出现的世界，古代、现代、西方、玄幻里有几率找到的草药都在这里找了个遍。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林默带着林清清和宣柏、桓芮在003号洞府外野餐了一顿。 吃完饭后，她走进了洞府，开启了预知器。 【嘀——预知器已开启】 【下一关背景：古代】 【下一关金手指：触发技能——全场共鸣（对目标人物无效）】 【副作用（禁制）：使用技能时不可ooc，否则技能永久失效。】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世界： 我儿子是魔教教主（武侠） #儿子志向远大，成为教主后来接我，而我是圣母白莲亲妈#感谢在2022-04-30 23:14:55~2022-05-01 23:4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狩禁 2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一只教主 “娘, 我来接你了。” 血色满身的男人提着一把长刀，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他身后是血流成河的尸海。 他振臂一挥长刀，劈开山顶木屋的门锁, 却动作无比轻柔地推开了门。 门内, 是一个模样娇弱、面目却异常狰狞的妇人。 在男人推开门, 喊出“娘”的一瞬间，妇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男人的心脏。 男人一愣, 在数百名土匪的围困中他能轻而易举地脱身，没受一点伤。 -- 第306页 可对面的妇人要夺命, 他却呆愣着，不知如何反应。 匕首浅浅地刺入心脏的一刹那，妇人的手猛地一松, 双腿一软。 男人却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同时又唤了一句：“娘。” 林默抬起头, 缓了几瞬，才硬生生扯出一个笑：“……乖儿子, 你好吗？” 李承铎看了眼自己从自己心口滑落的匕首。 “儿子很好。” . 事情要倒回半分钟前。 林默穿了好多个世界，颇受身体不好的困扰。 于是林默一来到这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感知身体。 所以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身体很健康，而且似乎还有些类似灵气的东西存在于体内。 第二感觉来自于她的嗅觉——很大的血腥味。 在修真界时，她和清清经常住在山顶，因而她熟悉位于顶峰处的山风的气味和速度。 所以在窗外传来被疾风裹挟着血腥味时，她几乎立刻确定了自己位于山顶。 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血腥味道从半山甚至山底被吹到顶峰, 林默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自己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才能评估这个世界到底是她的哪本书。 林默迅速看了一眼窗口, 她觉得原身应该不是傻子，如果从窗口能逃走，原身应该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所以她犹豫了。 也就犹豫了这么几秒，门就被推开了。 当男人喊她“娘”的一瞬间，残存在身体里的情绪不受林默驱使地操控身体发生动作，抽出怀中的匕首，直直地刺向男人心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电光火石之间，林默猛然想起这个剧情出现在自己的哪本书里。 所以她拼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动作，终于在匕首深入之前，松懈了力道，身体中残存的原身意识也彻底散尽。 一直与那道力量抗衡的林默双腿一软，差点倒地，还好被男人扶住…… 对，就是自己刚刚差点杀掉的男人。 他是自己的儿子，叫李承铎，今年十八岁，新上任不久的魔教教主。 而与林默同名的原身与原身的丈夫是纯纯的正派使者，江湖人称仁善双侠。 两人是绝对的“正派”人，丈夫以除暴安良为己任，曾经为了救助一个遭受火灾的村子，洗劫过运官银的马车；妻子更是万一挑一的圣母白莲花，曾经倾尽家产，只为了帮助一个小乞丐进入丐帮。 总之，这夫妻两干的事要多奇葩有多奇葩。 不知道是不是这届江湖人口味异常独特，喜欢这样畸形的善良。 这夫妻俩干的事居然让他们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众人为了赞扬他们的行为，给他们捐宅子，还取名“仁善庄”。 他们受到表扬和大家的追捧，更加坚定这就是他们的“正义之路”，甚至想到为了他们之后要有人继续发扬这种“正义”，他们觉得应该生个孩子继承衣钵。 于是夫妻俩生了一个孩子，就是眼前的少年。 两人为了后继有人，一直趁着除暴安良的间隙回到庄子，给李承铎灌输“正义”的思想，然而意外发生在李承铎七岁的时候。 那天，夫妻俩收到一封求助信，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结果当晚，仁善庄被血洗，上下四十余口人，除了李承铎，一个活口也没留。 李承铎被当时的魔教教主掳走，教他邪功，一直到现在。 …… 对于原身和丈夫来说，进入了魔教的儿子就是他们人生中的一大败笔，他们巴不得李承铎就死在魔教。 可他居然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还成为了新一任的魔教教主。 夫妻俩愤恨至极，多年积攒的颜面荡然无存，于是两人决定，一定要手刃李承铎，只有这样，才能表明他们的立场。 不过她丈夫上个月已经死了，只剩她一个。 死前还嘱咐她，让她一定要杀掉亲儿子李承铎。 而林默尴尬地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原身的计划。 她得知李承铎一直在找她，便一边放出消息她很想念儿子，一边设计被土匪抓到。 这样一来，李承铎为了救她，必然会杀光土匪，相当于她间接又干了一笔善事。 而等李承铎找到她，她就一刀将其毙命…… ……这都什么事儿啊。 当时林默构建反派悲惨身世时有多掉头发，现在就有多恨这份狗血。 她书里一笔带过的，就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啊。 书里的女人，确实成功了，叱咤风云半本书的反派李承铎，就这么死在了自己亲娘的手里。 而女人得偿所愿，从山顶纵身跃下，也死了。 现在的林默只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颤声道：“承铎，你怎么不躲呢？” 李承铎作为整本书颜值数一数二的角色，剑眉星目，清秀俊朗，可因为他的悲惨身世，他的眉目间总是隐隐存在着一股脆弱感。 他听到问话，下意识回答：“因为我怕伤到娘。” 因为他学的都是杀招。 哪怕是简单的躲避，身体也会条件反射一般回手致命一击。 林默怔了一瞬。 连她这个作者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下一瞬，她回过神看着李承铎胸口血流不止，动作利索地从裙角扯下一条布替他包扎。 -- 第307页 “娘，不用。” 察觉到林默的意图，李承铎拦住了林默的动作，伸手迅速在身上点了几处穴位。 血很快就被止住了。 林默讪讪笑了两声：“娘老糊涂了。” “娘才不是老糊涂，娘永远是最好的。”李承铎说道。 李承铎十八岁了，可对母亲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岁。 那个时候的母亲很温柔，很有耐心，对他很好。 准确来说，母亲是十八年一来，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从前李承铎被魔尊控制着，每天除了练功就是练功。有时候无法完成练功任务、被打的遍体鳞伤后，李承铎就会想起自己的娘亲。 在他的记忆里，娘亲是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如果娘亲在身边，一定会心疼地看着自己，帮自己包扎伤口。 那时候的李承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强大起来。 只有强大起来，他才能去找娘亲，去找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成功地坐上了魔教教主的位置，也成功地找到了娘亲。 李承铎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血洞。 有一点心痛的感觉悄然流逝，可李承铎不想仔细去思考。 他并不很想知道母亲用匕首刺他的真相，也不想探究开门时娘亲为何用那样狰狞的表情看着自己。 “娘，我们下山吧。” 李承铎十四岁便练就一身邪功，又在短短四年里，以霹雳手段在江湖上迅速打响名号。 一身白衣出现，往往一身血染的红衣离开。人称血衣阎王。 可这位阎王却顶着心口的血洞，在妇人面前一点一点清着路。 李承铎一边清走尸体，一边懊恼自己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接娘亲下山呢？ 净是些碍事的东西…… 林默是不怕这些的。 这些土匪都是无恶不作的人，在附近烧杀抢掠多年，一直没人管，从几十人发展到了几百人，连着几个村子都被抢空，每打一处，男丁孩子被杀，女子被俘。 这些土匪该死。 不过林默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搬运尸体，只觉得莫名诡异。 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林默绞尽脑汁想话题：“那个，你还疼吗？” 话一出口林默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废话吗？捅自己一刀看看疼不疼。 李承铎扔下肩上的尸体，转过身摇了摇头：“娘，我不疼。” 林默心说这都是安慰我的话，儿子太乖巧，甚至不忍她心疼。 然而下一秒，李承铎又道：“真的不疼，跟教主打得比起来，一点也不疼。” 林默呆住。 “教主打我的时候，会事先将鞭子沾满盐水和辣椒水，再使出五成的功力，每一鞭都打得人皮开肉绽，鞭鞭都能见骨。”李承铎说起这样的话来好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菜一样。 ……他这不是怕林默心疼，是怕林默疼不死啊！ 林默咬牙切齿：“现在他还打你吗？” 李承铎点点头：“打的。” 林默睁圆了眼睛：“他还敢打你？！” 李承铎看见娘亲的反应，有些无措：“从小教主就告诉我，这是教导我的最好方法，这样我才能更快学会魔功……” 李承铎声音低了低：“也能更快来接娘亲。” 林默气不打一处来。 那老头子哪里是为了帮助李承铎增进邪功，分明是公报私仇，把对夫妻俩的仇恨都发泄在了李承铎身上！ 林默恨声道：“以后他打你，你就打回去……不，要把他彻底踹下台。” 现在名义上李承铎是新任教主，可老教主的人脉依旧如树根一样盘根错节地渗透在魔教各个角落，掌握着魔教的实权。 不然，怎么可能自家教主成天挨打，却没有一个教众出口提醒、出手制止？ 林默决定了，这件事必须要做。 她换了种方式，语气温和下来：“你已经接到娘了，娘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能让自己被欺负才行。” 林默抬起头，却见李承铎似懂非懂的茫然表情，林默突然哽住。 她叹了口气，将李承铎拉近了一些：“别清路了，咱们慢慢走，娘给你讲讲你不明白的事儿……” 李承铎乖乖地走到林默身边，他很开心能靠近娘亲。 等两人走到山下时，李承铎已经大概听懂了林默的意思。 这么多年，教主只是为了利用他，每天鞭打他，也只是为了泄愤。 明明是被欺骗了多年这样严重的事情，李承铎竟然看起来很轻松地接受了。 林默看着他淡淡的神情，心中隐隐猜到一个可能—— 他不会一直知道自己在被利用吧？ 这个可能过于惊悚，林默不敢再问，只拉了拉李承铎的袖子，勉强开口：“……你明白了吗？” 李承铎点头：“嗯，我不会再让他打我了。” “以后只有娘亲能打我。” 林默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他胸口的血洞上，恨不得仰天哀嚎。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林默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是大愚若智还是大智若愚，她似乎无法看透李承铎。 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是疼的。 林默环顾四周：“周围有没有镇子？” 李承铎立刻乖巧回答：“我来时见到一个，在北边。” -- 第308页 “我们先去那儿，给你抓点药疗伤，剩下的娘慢慢给你说。” 李承铎：“好。” 时值秋季，林默身上披着一件毛领斗篷，她将斗篷摘下来，披在李承铎的身上。 虽然不能掩盖住他浑身血迹，但远远看着，里面被血染透的白袍可以以假乱真成红袍。 李承铎弯下腰，方便林默给他系绳带。 蓬松的毛领衬得李承铎十分清瘦，林默忍不住摸了把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心疼道：“你太瘦了。” “那儿子以后就多吃些。”李承铎认真回答。 …… 真乖啊。 林默暗暗感慨。 她摸了一把口袋，才发现自己的银两全被土匪抢走了。 李承铎从腰间扯下荷包，双手递了出来：“娘，我有。” 林默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拿过李承铎手里的长刀，用刚才从裙角撕下来的布条将刀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再还给李承铎。 “走吧。” 两人朝北走了许久，没看见李承铎口中的小镇，倒见了不少没有炊烟、一片狼藉的“鬼村”。 因为那窝土匪为非作歹多年，四周的村子被洗劫得干干净净，剩下远些的村子有了危机感，村民们能跑多远跑多远，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一户活人。 两人又走了一段，才看见一处人口寥寥的小镇。 虽然人少，但好歹是个镇子，生活必需品在这里都能买到，药草也不例外。 林默先找了一家中规中矩的客栈，将李承铎安置好，又下楼问店家附近的药铺。 店家指了一个方向：“第二个路口左拐就是，我们镇上只有那一家。” 说罢他又试探着问道：“你们……是从南边来的？” 林默不知道李承铎的伤口几时才能好，若想在这儿多住些时日，少不了要跟镇上的人尤其是客栈的老板打好关系。 于是林默点点头，再抬起头，已是一派悲戚的神色：“我们是从土匪窝子里逃出来的。” “昨日我和我儿子在回家的路上被打劫，我俩今早拼了命才逃出来。” 客栈老板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股血腥味。” 林默捏着帕子拭泪：“我儿子身上挨了几处伤口，所以我才想去抓些药来。” “那窝土匪真是该死！孤儿寡母也不放过！” 一旁吃饭的客人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吓了林默一跳。 客栈老板也义愤填膺：“好妹子，我们这一片都是深受其害多年的村镇，你能逃出来，又投宿到我店里，是我们有缘。这个房钱，我给你们免了。” 林默一愣。 一旁的客人站起来，将钱袋拍在桌子上：“妹子，药钱我替你出了！” 林默：……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 ……这就是当白莲花的福利吗？ 不知不觉已经触发金手指的林默只能、也十分愿意地演下去。 不过她没有掏空食客的钱袋，只是拿了够用一次的药钱。 林默去药铺抓了自己独家配制的治愈外伤的方子，又让伙计煎煮成汤剂，趁着煎煮的时候她去买了个食盒，等药煎好就拎着食盒离开了。 回到客栈，林默让客栈老板准备些吃食，才上了楼。 两人房间是挨着的，林默直接敲响了李承铎的房门。 里面立刻有人低声应道：“进。” 见到进门的是林默，李承铎立刻松懈下来，轻声喊了一句：“娘。” “你回来了。” 李承铎好像一只乖巧无比的小狗，放在哪儿就坐在那儿，不喊也不叫，安静到甚至会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林默将药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朝他招招手：“来喝药。” 第146章 、两只教主 “先喝药, 一会儿娘给你换上外敷的药。” 李承铎来到饭桌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不苦？” 李承铎从没喝过这么苦的药，一瞬间没说出来话。 “不苦……”还没等他说完，林默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东西。 李承铎下意识嚼了两下。 梅子蜜饯的酸甜味道在口中弥漫开, 很快冲淡了刚才的苦味。 “怎么可能不苦。”林默好笑道。 她研制的配方治愈效果极好, 唯一的不足就是苦的发酸, 难以下咽。 李承铎似乎不大适应突如其来的好意，但他很享受被娘亲照顾的感觉。 他咽下蜜饯，抬起头, 眯着眼睛笑：“谢谢娘。” 李承铎很喜欢叫她娘，从第一次遇见到现在不知道喊了多少声了。 林默摸了摸他的头, 十八岁的少年，给她的感觉却好像八岁一样。 他对母亲怀着浓浓的孺慕和依赖。 林默拿出纱布和敷药：“把上衣脱了，娘给你上药。” 李承铎乖乖地站起来, 先把林默的斗篷解下来, 十分规整地叠起来放在床头。 里面是一件染血的白袍。 李承铎解开领口的口子，裸露上半身, 坐回到椅子上，抬头安静地看着林默。 林默却呆住了。 李承铎前胸后背上，布满一层又一层或浅或深的伤疤，它们累叠起来，好几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锁骨以下，就没有一处好的。 -- 第309页 ……胸口还被林默扎了一刀。 林默没有再言语，她迅速地给李承铎上好伤药，又用纱布缠了几圈, 松紧正好, 血液通畅。 “好了。” 得到指令的李承铎立刻拢好衣服, 重新系上扣子。 林默轻轻松了口气，转移开话题：“得给你买两件衣服了。” “我买药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家成衣铺，咱们先买套成衣试试，哪里不合身再改。” 李承铎当然没有异议，乖巧地披上斗篷，跟林默出门下楼。 下到一楼时客栈老板还问了一句：“妹子，你儿子的伤怎么样了？” 林默扬起笑容：“还好，就是得养几天伤了。” 林默将李承铎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挡住他的衣服。 老板点点头：“那就好。” “你们这是要去？” “我们的行李都被土匪掳走了，没有换洗衣物，正要去买两件。” “待会儿我们就在楼上吃饭，麻烦老板一会儿安排伙计直接端上去就好了。” 老板连连点头，笑道：“明白，你们去吧，保证让你们回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不跟陌生人说话的李承铎头也没抬，乖顺地跟在林默身后，穿过一条街道，来到成衣铺前。 可在进去之前，李承铎却停下了脚步。 李承铎说：“娘，我有衣服。” 林默望向他：“什么衣服？” “就是儿子身上穿着的……” “都是白袍？”林默挑眉。 李承铎老实地点点头。 林默无奈。 李承铎这个教主做得忒寒酸了些，一出场就是白衣加身，来来回回就是衣柜里那几件白衣，染了血就洗，洗不干净就扔了，再做一套白衣。 不过…… “你不是不想买衣服，”林默一语戳破他的踟蹰，“你是从来没有进过成衣铺吧？” 林默不给李承铎眼神躲避的机会，接着问：“是不是担心不会买东西？” 李承铎果然顿住。 被林默猜中了。 “……从小我的衣服都是别人给我送到房间里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李承铎垂眸，脑袋上无形的耳朵好像也跟着耷拉下来了。 “见到娘亲之后，我好像一直在被娘亲照顾……” 李承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能独当一面地站在娘亲面前，为娘亲遮风挡雨。 结果却是娘亲带他住客栈、娘亲去抓药买药、跟客栈老板搭话、现在又带他来买衣服。 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呢…… 林默当初写他的时候，为了突出这位反派的恐怖和神秘，没有着墨分析他太多，只知道他很想跟娘亲一起生活。 就单在林默刺他他却不躲这一行为来看，李承铎已经不是简单的依赖了。 林默觉得，或许是因为他太缺少爱。 别说被抓走到魔教后，李承铎从来没被人这般带上街，就连在仁善庄时，夫妻俩也从来没有像寻常家庭一般，带李承铎出门。 他们忙着惩恶扬善，唯一跟李承铎相处的亲子时光，也是为了培养新一代的正义使者。 无论在哪都是工具人。 哪怕是对亲生父母而言，他也不过是更名正言顺些的棋子罢了。 成年之后，好像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 李承铎好像从来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走在大街上。 哪怕是在林默身边，他也是为了遮掩里面衣服的血色，畏畏缩缩地跟在林默身后。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李承铎不喜欢逛街是另一回事，但她起码要让他有能逛街的勇气和权力。 林默也不忍心全盘否定他的观点，反正自己才三十多岁，李承铎也才十八岁，她有的是时间陪孩子，陪他慢慢成长。 于是林默决定换种方式。 她朝李承铎勾勾手指。 李承铎立刻低下头：“娘。” “你觉得穿白色就行，是因为你还没见过、试过更多颜色的衣服。” “你信不信你肯定会有更喜欢的颜色？” 李承铎抿了抿嘴唇，看着林默信誓旦旦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我信。” 孺子可教也。 林默将李承铎拉进成衣铺。 半个时辰后，林默和李承铎站在成衣铺门口。 李承铎扯着身上新衣服，很是高兴：“娘，听你的果真没错。” 林默一脸麻木地看着自家儿子。 李承铎露出笑脸：“黑色的好看多了！” 林默：“……” 林默轻叹一声。 行吧，起码是白色到黑色的跨越呢。 这时候，李承铎肚子传出一阵哀嚎。 李承铎立刻捂住了肚子。 林默对他孩子般的动作感到好笑：“饿了？” “走，我们回去吃饭。” “好！” 李承铎正要跟在林默身后离开，却发现林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朝前比划了一下，示意让他先走。 李承铎眨眨眼。 “你不是要保护娘亲吗？” 林默上前整理好他的衣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承铎已经十八岁了，比娘都高出一个头，一定能保护好娘亲的，对不对？” 李承铎立刻挺直了腰，信心满满地点头：“对！” -- 第310页 他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几步还回头看看林默有没有跟上来。 林默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李承铎摸了摸耳朵，有点发烫。 自己……终于可以保护娘亲了吗？ 李承铎进了客栈，就站在门口等着，引得客栈老板看了他好几眼。 直到梳着妇人髻的林默也走进客栈，笑着摸了摸男人的脑袋，老板才恍然认出来是那母子俩。 林默带着李承铎走到账台前，问他饭菜是否已经准备好。 客栈老板连连点头，又忍不住多看了李承铎几眼，赞叹道：“你儿子原来生得这样好看，之前我还没注意到呢。” 李承铎上楼下楼两次都是披着斗篷，为了不引人注目，还故意微微佝偻身子。 他模样本就出众，现在挺拔地站在那儿，再加上林默说的一番话让他信心大增，整个人带动着周身空气都增添了一份光彩。 “是，买了件衣服，穿着精神些。”林默笑着回应。 客栈老板朝李承铎笑笑，李承铎学着林默的模样，也朝他点点头。 “走吧。”林默回首朝李承铎道。 两人上了楼，楼上果然已经备好了饭菜。 林默特意交代了他们不要做油腻之物，老板也听进去了。 菜做得很干净，但手艺不够，口味也就平平无奇，林默吃惯了自己做的饭菜，突然吃这个还有点不习惯。 见林默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李承铎也跟着放下筷子：“娘，你胃口不好吗？” “没事，只是吃不惯而已。” “你吃你的，今天先将就一口，明天娘再给你做饭。” 李承铎一愣。 “娘要给我做饭？” 林默笑道：“娘练了好久的厨艺，明天你来品鉴一番。” 李承铎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事，娘想着跟你说一说。” “为了养伤，我们大概会在这儿待一阵子，等你的伤好……” 林默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说道。 “你是想回魔教还是……” 好像要说什么，一时着急呛到嗓子，他皱着眉捂住嘴猛地咳嗽。 林默连忙递给他一块丝帕，又帮他顺着背：“别急。” 李承铎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林默：“好些了……” 李承铎手里帕子的嫣红颜色刺痛了林默的眼睛。 林默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李承铎也满眼茫然地望着林默。 林默迅速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又拿起筷子夹了几样刚才李承铎吃得多的菜，闻了闻，没有异样。 “不是菜的问题。” 林默扯着他手腕，仔细勘察一番。 ……也没有发现异常。 林默糊涂了。 这些菜里也没有鱼肉，不是被卡到嗓子，菜也没有毒，李承铎身体也很健康。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李承铎试探着开口。 “会不会是教主给我下蛊的缘故？” 林默怔住：“……下蛊？” 李承铎点点头：“我离开魔教前，教主将一条小虫子放在我手臂上，它钻进去就不见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呢？”林默又急又慌。 她读了那么多医书，还是出现了漏洞。 蛊虫完全是另一个领域，她的知识盲区。甚至林默从来没想到过还会出现这种剧情。 这里诚然是武侠背景的世界，可蛊虫这种东西她在原书中提都没提过。 林默不死心地按着他手腕，继续探寻他的脉搏。 她从前看电视剧的时候见过如果身体内有蛊虫的话，能从宿主脉搏里探测出另一个生命的跳动，进而找到它的所在。 …… 失败了。 一点其他生命的迹象都没有。 林默沮丧地坐下来，看着李承铎，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 “承铎，你疼吗？” 李承铎摇摇头。 “所以只是突然吐血吗？”林默仍不放心，“老教主有没有跟你说它的禁忌？” 就像林默在这个世界的触发类型金手指一样，这种东西应该有什么触发机制吧？ 不能吃饭？不能吃菜？还是不能咳嗽？ 李承铎依旧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 “真够歹毒的！”林默又气又恨，可视线转到李承铎身上，就只剩满满的心疼了。 林默叹了口气：“等你伤口好一些了，我们就出去走一走，想些法子，到时候娘去打听打听有没有懂这方面的人。” 李承铎目光闪动：“那我还要回魔教吗？” “先别回去了，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你咳血到底是不是跟蛊虫有关。如果蛊虫发作与距离有关联，那你回去会有危险的。” 林默只觉得老教主此举真是莫名其妙。 他对李承铎没有半分温情，教他邪功、让他长大接替教主的虚名，也不过是为了让嫉恶如仇夫妻俩恨上这个儿子。 他本想看一出父子相残的好戏，可惜父亲提前死了，只剩个母亲。 他知道李承铎对这个母亲还是很有些感情在的，他说不定已经猜到了李承铎不会出手反击，就任由母亲杀死自己。 -- 第311页 而林默为了死在最高光时刻，也不会苟活于世。 不用自己动手，两个人完美地死去。 这正是老教主想看见的。 就算其中出了什么纰漏，他们母女两个也肯定也要死的死伤的伤，这对老教主百利而无一害。 李承铎死不死，都不会牵扯到他的利益。 所以他为什么要用蛊虫控制李承铎呢？ “好。” 林默被李承铎的声音唤回神。 “那我以后就跟着娘，可以吗？”李承铎小心翼翼地看着林默。 “当然了，放心，娘不能大富大贵，也肯定不能饿着你。” 林默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不要想太多，对伤口愈合不好。” . 李承铎每天喝药加外敷，伤口愈合得很快。 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而林默第六天去抓药，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药铺老板叫住了。 原来林默这次抓的只有外敷的药，买了两天的分量。 老板问她是不是忘记了汤剂。 林默摇头：“这两天只敷药就够了。” 老板转着眼珠思索片刻道：“伤口要好了？” 林默有了些戒备：“您有事吗？” 老板堆起笑容：“我没见过你这几天用的汤剂的配方，不过能看得出来是治疗外伤的，还是严重的那种。” “不过这种伤口，怎么这么快就痊愈了？” 林默点头：“独家秘方，你想要？” 她每次都会自己调整每味药材的量，其中还有几样比较冒险的药材，所以偷学不来。 老板一怔，似乎没想到林默这么直白，回过神的他惊喜之余连连点头：“正是！不过……” 他这里最好的伤药，遇到重伤，内服也要服个起码一个月。 这妇人竟然只抓了六天的药。 而且他按照她的方子也配了一副，效果显而易见得好，可是剂量无法控制。 如果他们能得到这个方子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独家秘方，这妇人会愿意卖吗？ “可以卖。” 林默点点头：“你开个价吧。” 她这个药方不是什么逆天的、也不是不能存在这个世上的方子，传开也没什么关系。 正好，她和儿子日后出行起居都少不了银两。 这家药铺外面插着一面旗，上面标着的“天地”两个字表明它是一家连锁药铺。 这样的药铺开在这种小地方，挣钱是其次，更有想搜罗民间偏方、加以改进增益的心思在里面。 所以它表面看起来不起眼，上面也是有人的。 银子自然少不了。 果然，药铺老板很是高兴，试探着伸手比划了一个数。 林默看了一眼，不由挑眉。 看来这家天地药铺还真有钱。 药铺老板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对这个价格不满意，又加了一倍。 其实林默不想要出天价，但她也不想这么轻易就卖了。 她还有自己的打算。 “三天后我再来。”林默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而是跟老板约了个时间。 “顺便，得麻烦你问问你家上面的人，如若我少要点钱，但条件是让你们将提供配方人的名字公布出去，你们愿不愿意？” 药铺老板顿了顿：“好，这个我得问一问，不过……” “如果不愿意呢？” 林默笑：“可能我就不想卖了吧。” 药铺老板了然地笑了笑。 这妇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蛮有性格的。 林默回到客栈时，被客栈老板和一众食客叫住。 “妹子，黑风寨的土匪，被一窝端了！”客栈老板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众人七嘴八舌的，显然也是十分兴奋激动。 林默状作惊喜：“真的！？” 客栈老板正色：“当然是真的，听说就是在你们来的那天，他们被围剿了。” “这个恶瘤终于被解决了，我们也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了……” “到底是哪位好汉做得呢。”林默感叹道。 “哪个？”周围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妹子，你与儿子从黑风寨手里逃出来，还不知道他们的手段？” “黑风寨里不说每个人都武功高强，就说那一个个彪形大汉，就算不会什么功法，也不是一般人能打得过的。” “依我看，没个成百上千人，肯定打不下来。” 周围人连连附和。 “我看却不见得，”林默道，“如果那样大的声势，再谨慎都会引起注意。” “依我看……”林默压低声音，满是神秘，“应该是某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做的吧。” 周围的人互相对视着，竟觉得妇人说的话很有道理。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能单挑一整个黑风寨的，又有谁呢？”有人喃喃道。 见众人都琢磨开了，林默道：“老板，用一下厨房。” 老板已经习惯了林默每天都要自己做饭，很自然地点头：“尽管去吧。” 林默做好饭菜，端回房间。 李承铎一听到声音就坐了起来，见是林默，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餐盒。 打开一看，最上面没有他喝了几天的药。 李承铎望向林默，后者道：“你的伤快好了，不用喝药了。” -- 第312页 李承铎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林默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李承铎眼中闪过了……失落？ 或许真的是林默的错觉，李承铎很快露出期待的笑容，从餐盒里往外拿菜。 “娘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林默：“都是你喜欢的。” “过两天我们就该离开了，先给你吃顿好的，路上可能就没有条件每天都做菜。” 林默坐在他对面：“我这几天在楼下打听了不少消息。” “再往北走有一处江湖人经常聚集的地方，叫什么三十里庄。三十里庄有一家酒馆，其实是玄机处，里面有个江湖百晓生，说不定能打听到懂蛊的人。” “只要能跟娘亲待在一起，吃什么、去哪儿都好。” 李承铎仰起脸，乖巧地笑着。 . 三天后，李承铎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林默便准备带他离开这里。 她没有行李，李承铎只有一把长刀，也能方便赶路。 两人第一天来的时候在成衣铺定了两件衣服，林默让李承铎去取，自己则去了药铺，抓了些路上可能会用到的药。 回到客栈，林默站在门口跟客栈老板以及这两天认识的几位食客告别。 李承铎拿着衣服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问林默：“你说你知道那位大侠是谁？” 林默笑着说：“只是听药铺老板说的，我也不清楚，你们可以去找他问问。” “据说……是叫什么李承铎的。” “李承铎……”大家都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他们都耳熟能详，这个又是谁呢？ 不过天地药铺的人素来谨慎，如果是药铺老板放出的消息……确实有些可能性。 “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带上这些干粮吧。”客栈老板将一包干粮递到林默手里。 他又瞥见林默身后的李承铎。 朝他招招手：“孩子，你长大了，得学着照顾你娘了。” 李承铎走到林默身边，朝老板点头：“我会的。” “娘，我们走……” 话音未落，李承铎猛地转身，环顾四周。 只见“唰唰”几声，数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手持寒光阵阵的利刃，里里外外围在了客栈门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1 23:57:51~2022-05-02 22: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月、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 10瓶；三森木子不是伤心木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三只教主 林默：“？” 只听客栈老板颤着声问道：“各、各位找谁？” 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 为首的黑衣人微微眯眼：“不找谁。” 老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男人又说： “你们都得死。” 众人骇然，忙着后退。 “娘，你快躲起来。”李承铎周身气息一变, 微微偏过头, 低声朝林默说道。 林默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感知到自己体内是有些类似灵气的东西的, 后来得知这里是武侠世界，便也确定了那东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真气。 夫妻俩行走江湖多年，得罪不少人还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说明这两人是有两下子的。 可林默不知道怎么调动真气，又该怎么出招。 本来想着等日后李承铎伤口好了, 她就跟李承铎学两招，没想到这才刚出门就遇到这倒霉事。 林默拉住李承铎的手臂：“你伤还没好。” 李承铎朝林默勾起唇角：“我会小心的。” “上面有令，一个活口不留！” 为首的蒙面黑衣人高声喊道。 他一声令下, 数十名黑衣人齐齐冲向客栈众人。 客栈老板带着林默和一众客人连忙退回客栈, 正要关门，林默却制止住。 林默着急往外走：“我儿子还在外面！” “你现在也帮不上他, 出去还会给他添乱！”客栈老板忙道，一把拽回林默，关上了门。 “后院有几把武器，你去拿！”老板回头指着自家伙计说道。 伙计应了一声，匆忙往后院跑去。 客栈的大门和窗子都被死死守住，只能听到外面兵器相接的锵铮之声，又密又急，还伴随着利刃刺入皮肉与闷哼的声音。 林默贴着门板, 屏气凝神听外面的声音, 仔细辨别其中有没有李承铎的声音。 她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虽然担心儿子，可她也怕叫李承铎会让他分心。 伙计已经从后院带来了武器，一共五把，刀剑都有，只是都锈迹斑斑的，不知放了多久。 一共四位客人，老板哭着脸把废铁一般的武器发给了他们，自己又握起一把长剑。 众人面如死灰，好像料定了自己的结局。 林默回头看见了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们都不会使？” “练过一点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一位客人说道。 “要不是混不出名堂还打不过人，谁又甘心一辈子留在这荒山野岭的小地方啊？”另一名客人干脆扔了手里的剑，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 确实，从黑风寨横行霸道数年就能看出来如今的朝廷不管事，而江湖又动荡不安，若不是想某个平静生活，谁会来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呢？ -- 第313页 林默把目光投向最有可能会武功的客栈老板。 后者欲哭无泪：“我是见过不少武功高强的大侠，也知道不少八卦，可、可我真的不会武功啊。” “这些刀剑都是别人不小心落在这儿的，我给收起来了。” 客栈老板下定决心道： “我今天要是能活下来，一定好好练武。” 林默安慰道：“你这个年纪也练不出什么结果了。” 老板更伤心了。 外面的刀剑声还没有停下，林默听到屋里有人问：“这伙人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啊？” “不、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客栈老板颤抖着声音。 众人看向他：？ “别看我啊，在座各位谁没闯荡过江湖，谁没结过仇啊……”他缩了缩头，表情十分悲戚。 “要不……咱们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老板钻进账台，敲敲打打一阵，拿出一个小木盒。 他小跑到林默面前，将木盒往她手里一塞： “你是女人，你先跑，拿着这个去三十里庄的永昌票号，见到她了就说我老金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但是我不好意思见她只能来世再……” “不是，等会儿！”林默一脸茫然地打断他。 “你在交代后事？” 客栈老板抬头忍泪：“如果我能离开，一定亲自去见她一面。” “……” “你先拿着吧，说不定你真能自己去见她。”林默又将盒子塞了回去，“我也不走，我儿子还在外面呢，当娘的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孩子？” 林默知道自己没办法让众人相信李承铎可以打败那些人，只能静静等待结果来证明。 “……看这动作，他们应该是有流派的。”突然有人说道。 “你怎么看到的？”林默寻声看过去，发现那人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往外看。 ……还能这样。 林默连忙挤进去，透过狭小的孔洞在一群黑衣人中间寻找同样穿着黑衣的李承铎。 好在李承铎没蒙面，林默很快找到了他。 李承铎还背着一个花色的包袱，里面装的大概是他刚去成衣铺取回来的两套衣服。 他挥舞着长刀，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黑衣人之间，动作行云流水般，好似一场武侠大片——还是现场版。 李承铎挥刀的同时还在避让，很不希望自己身上沾到血迹。 林默只看了几眼，确定李承铎绝对不会受伤后，背过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林默朝她们摇摇头：“别看了，太血腥，怕你们中午吃不下饭。” 众人呆愣地看着林默，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中午可以不吃？” 林默扬起笑容，仍固执地挡住纸洞。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多看。 因为她发现，那些黑衣人的进攻动作和李承铎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 这些人是从魔教来的。 既然是魔教来的，那很大可能就是奔着李承铎和她。 至于他们为什么说要杀了整个客栈的人…… 林默还不清楚。 但林默肯定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些人跟李承铎的功法相似，不然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真的很反胃口，你们不能继续看。”林默十分坚持。 众人也只好静静等待，从看电影变成听戏。 没过一会儿，外面安静了下来。 大门被叩响。 “娘。” 是李承铎的声音。 林默连忙冲过去，打开门。 李承铎看见林默，面上缓缓露出邀功的笑容：“娘，我解决掉了一个麻烦。” “太棒了！”林默拉过他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辛苦你了。” 林默放开李承铎，扫了眼外面。 “……人呢？” 外面一片空荡，如果不是地上还有血迹，林默都要以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承铎也瞥了一眼客栈外：“噢，那些人把他们同伙的尸体带走了。” 李承铎回过头，微笑道：“这样不是刚好不用打扫了吗？” 林默心说这群黑衣人还挺有素质的。 林默接过他背着的包裹：“打架还背着它，就算不沉也碍事。” 李承铎抿了抿唇：“怕脏。我背着就不会弄脏了。” 林默哑然，只能轻叹一声。 “孩子，你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打跑了？！” 众人在经历过劫后余生的喜悦后，纷纷围上来赞叹起李承铎的武功高强，英勇无敌。 那可是几十个人啊！ 众人纷纷感谢李承铎和林默，势要留他们再吃一顿饭。 两人推辞不过，只能留下用午餐。 饭桌上，一众客人感慨，他们就是为了躲避江湖纷扰才到这个小镇子定居的，没想到天不遂人意，还是撞见了这样的事。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个男人抿了一口酒，叹息道，“还好有你们母子在，不然我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肯定难逃一劫了。” 李承铎望向林默，林默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众人笑道：“应该的，这些天你们也帮了我们母子很多。” 李承铎配合地点点头。 “啪。” 客栈老板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林默吓了一跳，李承铎看见娘亲的反应，脸色冷了下来，望向老板。 -- 第314页 老板还浑然不觉，喝得醉醺醺的老板扶着桌子站起来，睁圆了眼睛：“你们要去三十里庄对不对，我跟你们一起去！” 林默与李承铎对视一眼。 后者一贯乖巧神色，等待林默决定。 林默想起刚才老板交代的后事，试探着问：“你和永昌票号……” “永昌票号老板是我当年闯荡江湖时的爱人……”老板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眼神也渐渐呆滞，似乎陷进了回忆。 “永昌票号不是最大的票号吗？你居然跟人家老板有一腿？没看出来啊老金。” 老金却没有了刚刚的热血，他坐下来，满眼失落。 “那又怎么样？我销声匿迹了十几年，她早就该忘记我了。” 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老金抬起头，对上林默鼓励的眼神：“你忘了，刚刚你说如果活下来，一定亲自见她一面。” “不论结果如何，不要让自己有遗憾嘛，谁知道下一场意外什么时候来呢？” 老金的眼中渐渐重新聚起了光亮。 “那、那我去！” 林默满意地点点头。 老金今天中午就会把客栈关了，跟林默和李承铎一起往北边的三十里庄去。 众人再度举杯，感谢宴又变成了送别宴。 她用手挡住脸，朝李承铎挑了挑眉，靠近他压低声说道：“据说永昌票号是票号一行里的龙头产业了，应该挺厉害的吧？这也是个难得的人脉渠道。” 林默为李承铎想得周全。 李承铎因为身份的问题，既要处理老教主和魔教，还要跟林默想办法解决掉他体内的蛊虫，近几年怕是不能退出江湖。 可行走江湖的人没有朋友怎么能行。 他一个朋友都没有，又有一堆事情要做。有人帮衬总比他孤军奋战要容易得多。 林默觉得李承铎跟人交流、交朋友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他从来没迈出过第一步。 所以林默想，就由自己给承铎铺路好了。 这也是自己为数不多能帮到他的事。 李承铎没想到林默劝老金只是为了帮自己交朋友，听到林默的话后，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林默已经举起酒杯站起来朝着众人：“我儿子有伤在身，不宜饮酒，我替他喝了，若是有缘，我们江湖再见。” 众人也端起酒杯，碰杯畅饮。 李承铎抬头看着这幅场景。 娘亲好像在闪闪发光。 她一直在为自己着想…… “真好。”他望着林默喃喃道。 林默没听清李承铎说什么，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李承铎笑：“有娘亲，真好。” 林默也笑了，动作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当然了，娘会一直一直对你这么好的。” “来，妹子，这杯我敬你们！你一个人把孩子带这么大不容易……” 有人喊她，林默再次举杯。 李承铎声音低而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一直吗……” 他勾起唇角。 “那就太好了。” . 为了下午就能赶路，客栈老板没有喝太多酒，宴席过半后，他就钻回房间收拾行李了。 送行宴过后，三人告别了他们，客栈老板将客栈上锁，又把钥匙交给自己的伙计。 “这客栈就先给你照看了，等到了三十里庄，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送信回来。” 大概是老板平日里对手下的伙计很好，伙计还很舍不得他离开。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自嘲道：“说不定我还没见到她就被赶出来了。” 刚才李承铎跟那群黑衣人打架的时候，小镇上的居民都躲进了屋子里，打完架又都跑出来探头探脑地看情况。 现在见客栈老板关了客栈要走，众人又团团围了上来。 客栈老板解释了几句，只说自己去北边有事，没说什么事。 众人又问到老板身后的林默和李承铎，老板知道他们不太想透露身份，便一边给他们挡箭一边带着两人快走，很快出了镇子。 他远远地朝乡亲们摆了摆手，跟林默两人拐过了山路，就见不到小镇了。 “你们以后就叫我老金吧。” 他咧嘴笑道。 老金脸上还泛着酒后的红晕，不过长相朴实，还有那么一点年轻时英俊的痕迹，倒也不讨人嫌。 林默点点头：“我姓林。” 老金嘿嘿一笑：“都认识好几天了，才知道妹子你姓什么。” 林默微笑：“这不就认识了吗？” 老金连连称是，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承铎：“你儿子叫……” 林默看了看李承铎，想到还需要老金来引荐永昌票号的老板和李承铎认识，也就没什么瞒着的必要了。 林默朝自家儿子点点头。 李承铎便开口报了自己的名字。 老金一愣。 “所以……” “对，其实是我被土匪抢劫了，承铎去山上救我，顺便剿了一窝匪徒。” 林默淡声道。 “只是担心这种事会引起大家的议论，我想让承铎好好养伤，才没说出来。” 林默说一句，李承铎就在她身边点一下头。 除了在永昌票号老板娘这件事上，老金会愁眉苦脸。 -- 第315页 在别的事儿上他就是个心大、乐呵又有分寸的人。 他不疑有它，只是试探着问出自己好奇的点：“那你在客栈说药铺老板知道……” “他确实知道，是我告诉药铺老板的，为了帮承铎扬名。” 林默说到这，顿了顿，伸出一只手搭在李承铎的肩膀，语气转而郑重：“承铎的能力你们也看见了，这样一个天才埋没在江湖人潮中，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老金因她的话精神一震。 “妹子，你的觉悟太高了！” 不过老金感叹归感叹，理解归理解，并没有像林默第一次长篇大论时那样激动。 “妹子你说得对，如今的江湖秩序就是需要这样厉害的年轻人来维护。”老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错，”林默继续道，“当娘的总是要考虑得多一些，既不希望他被针对，又希望他能扬名立万，您懂吧……” 林默一边跟他掰扯，一边心中暗暗思衬。 刚才的话没有引起老金强烈共鸣。 看来自己的触发技能对单个人不起作用。 三人正常速度赶路，却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镇子。 他们只能在附近找个山洞将就一晚。 老金主动提出他来找。 “我年轻闯江湖那会儿，什么地方都待过，雪地啊、沙漠啊，能找到个正常的山简直是撞大运了。” 林默笑道：“那得让承铎跟你学一学。” 老金一边拨开树丛一边笑说：“这有什么好学的。” “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是吧，承铎？” 本是一句玩笑话，李承铎却认认真真地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找山洞的过程中，李承铎居然打开了话匣子。 老金每做出一个动作，李承铎都要问一下这个动作有什么含义，能发现什么。 没想到一路下来还真有了收获，在三人找到一处瀑布、准备在附近睡一晚时，李承铎主动承担起清出空地的责任。 他拿着一根长木棍，按照老金刚才的动作，在草丛里试探着。 老金看他学得有模有样的，一脸乐呵呵，“对，这是为了防止草丛里有蛇啊、蝎子什么的。” “遇上没毒的还好，要是遇上有毒的，这荒山野岭可弄不来解药。” 等李承铎探完草丛，老金拿出包袱，他早知道今天可能赶不到镇上，于是提前准备了毯子。 “薄一点，但是防水又暖和，我们在外面睡都用这个。”老金把毯子发给两人，他还看出来母子俩一定都没有什么露宿荒野的经验，特意解释了一句。 “挂两棵树上还是铺地上都行。” 林默看了眼一旁的矮草丛，虽然矮，但也是地面。 “现在没有虫子，但是晚上就不一定了吧，我们还是睡吊床吧。”林默提议道。 “这个不用担心。”老金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拆开纸包，将里面的黄色粉末洒在了脚下的那片草丛上。 他一边倒一边解释：“这是驱虫用的，我自己配的，很好使。到哪儿都随身带着，总有好处的。” 粉末倒到一半，就见一条一指粗、足有七八寸长的大蜈蚣从草丛里迅速钻出来，逃往远处。 林默吓得连连后退，李承铎正要上前将蜈蚣碾死，却被老金拦住：“放它走吧，这种蜈蚣是没毒的。有了驱虫粉，它也不会回头咬我们。” 老金倒完粉末，把毯子铺开，又从怀里掏出两包，递给两人：“喏，你们要是睡吊床，就撒吊床周围，保证一晚上都没有蚊虫干扰。” 林默还没听说过有这么神奇的粉末，不由感叹每个世界都有各自不同的奇妙之处。 这一天遇到的事儿有点耗神，几人晒着月光，匆匆入梦，也没有半点不适。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默深深吸了一口大自然的清新空气。 真是奇妙的体验。 而且一晚上确实没有受到夏日蚊虫的侵扰。 三人收起毯子，继续赶路。 中午的时候到达了一处村镇，这个镇子要比上一个镇子多了不少人。 人多了，各种设施也更加完善。 三人直接雇了一辆马车，前往三十里庄，如果没意外的话，晚上就能赶到。 老金想出雇马车的钱，但林默却坚持自己要按人头出三分之二的车钱。 老金越发觉得这母子俩够意思、够讲究。 其实林默就是为了搏好感才说这话的。 老金有个开票号的女朋友，名下的客栈说关就关，不用担心营生问题。 所以老金肯定是不缺钱的。 用一点小钱，换一个朋友，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夜晚戌时，马车终于到了三十里庄。 不愧是江湖第一庄，马车一到三十里庄附近，三人就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一样。 表面看起来除了更大一些，三十里庄和上一个村镇没什么两样。 可几人能感受到无形的变化。 进三十里庄只有一条路，两个木棍竖在道路两边，上面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牌子，上面龙飞凤舞着“三十里庄”四个字。 三人下了车，付了马车钱，就准备找家客栈先落脚。 这个对老金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不过老金站在三十里庄外，看了眼牌子里面的大道，又朝两人低声说：“你别看他们衣着普通，但能在三十里庄定居，又在这个时间上街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 -- 第316页 “怎么找客栈、找什么样的客栈才安全，我到了地儿再跟你们说。不然在路上说，就算我声音再低也要被他们听见。” “一被听到，就知道你们俩是初入江湖的……”老金朝两人挤挤眼，“虽然承铎武功高强，但出门在外，还是少生事端更好些。” 林默和李承铎点点头：“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2 22:50:06~2022-05-03 23:3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ntina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四只教主 两人跟着老金走进三十里庄, 一路上确实感觉到入夜的三十里庄有点与众不同。街道上虽然有来往的人，但却异常安静。 大多人都是单独行动，路人经过他们身边时，三人能感觉到对方投来打量探究的视线。 林默想学老金的样子挺胸抬头地走路, 可她怕被别人认出来, 便把斗篷帽子一翻。 宽大的帽檐加上夜色的遮掩, 别人就看不清她的脸。 李承铎倒不担心这个，每次他从出场到退场，基本不会留下活口。 所以目前江湖上也自然没有知道魔教新教主真面目的活人。 两人跟着老金找到一处看上去很是破旧的客栈, 老金先替他们交了房钱，又低声跟掌柜耳语一番。 掌柜很快递给老金三把挂着门牌的钥匙。 房间在二楼, 三人按着门牌号移步到走廊尽头，用钥匙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推门而入。 看到里面的布置, 三人这才发觉这间客栈看起来破, 内里却另有一番天地。 这里从外面看起来比老金的客栈破旧不知道多少倍，可房间中央摆着的却是几十两银子的红木桌椅、梳妆台上的镜子是最近时兴起来的西洋镜, 就连榻上的纱帐被褥都是崭新的。 “还真是好酒藏深巷，如果不是你带我们来，我们肯定找不到。”林默感谢老金。 老金无所谓地笑笑，顺便传授一波住客栈的小知识：“大道上那些装潢夸张的客栈就是坑初入江湖的新人的，漫天要价不说，质量和服务也都差极了。” 李承铎点头：“我记住了。” 林默却掏出钱袋：“虽说如此，这样的客栈一定也不便宜，这房钱我肯定要给你的, 你那份我也要请。” “你不要推辞, 我们没什么经验, 一路上多亏了你帮衬，之前在客栈的时候你又不肯收我钱。这是应该的，你不能再拒绝了。” 老金想推辞，可林默态度坚决，只能勉强收下。 可收了钱，老金还是忍不住问：“你们身上还有银两吗？” 他们从土匪窝出来，就算李承铎杀了那群土匪，他们母子俩也不像是那种会从土匪身上掏钱的。 “这个啊……”林默摸了摸钱袋，温和一笑，“我去药铺卖了一个祖传秘方，换了些钱。” 老金顺着她的动作，看见她的钱袋。 不看不要紧，一看更心酸了。 林默手里握着的扁扁的钱袋，里面的碎银绝对不超过三两。 就这般状况，她还要还这份人情…… 老金怀着复杂的心情告别两人：“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尽管喊我。” 林默送老金离开房间，回过头，只见李承铎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娘，您真的卖了……祖传秘方？”李承铎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待在魔教，从来没有过“钱”的概念。 之前递给林默的钱袋，里面也是仆从给自己收拾衣服的时候放在一旁的，他习惯性地带上而已。 原来娘亲已经窘迫到了这个地步吗？ 李承铎神色微微黯淡，声音也低了许多： “我听说，我和爹娘从前居住的仁义庄在早些年就卖出去了。” 那爹娘一直以来都住哪儿呢？ 又是怎么过的？ 林默笑了笑：“我们这些年过得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只是……” 林默笑容突然顿住。 她突然想到，李承铎连小时候住过的仁义庄如今去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会不知道他爹娘对他的厌恶吗？ 毕竟是“仁善双侠”的儿子，落到了魔教的手里，最后还成了教主。 多么戏剧性啊，江湖众人刚好也爱看这种狗血剧情。 在一次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武林大会上，有人当着大家的面，问夫妻俩，打算拿这个儿子怎么办。 他爹当场与李承铎断绝父子关系，并指天发誓，如若自己碰见这个魔头，一定会将他斩于剑下，绝不含糊。 在他死后，他的妻子，也就是林默现在的原身也十分积极地遵循丈夫的“遗志”，以杀掉李承铎为余生唯一的目标。 这已经被江湖中人所熟知。 ……那身为魔教新教主的李承铎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算他无意了解，老教主也会竭力让他知道这件事。 林默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她缓缓坐下。 一片安静。 两人的关系，好像又回到初见时的尴尬了。 李承铎不会问她为什么要用匕首刺自己。 林默也不敢问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些事。 -- 第317页 现在她能做的…… 也只是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李承铎体内的蛊虫是一定要解决掉的，最好的结果是明天去玄机处找百晓生，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消息。 如果不能……那她就只能跟着李承铎回魔教，想办法从老教主口中撬出办法。 而若回到魔教，林默还要帮李承铎铲除上一任教主盘踞在各个角落的势力、笼络人脉。 明天她就该帮李承铎跟永昌票号的老板搭线…… 想到这，林默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没错，她还有这么多事能为儿子做，不能因为担忧就止步于此。 起码要看到李承铎余生平安，林默才能放心离开。 林默与李承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转移开话题。 “那个是娘从前研究出来的药方，迟早也要卖的。”林默说道。 李承铎配合地点点头，“原来娘亲还会研究药方。” “不是专业的，就像老金做那个驱虫粉，不也是从来没听过嘛。” 林默扯下腰间的钱袋，递给李承铎。 “也没换多少钱，他们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也少要点，做生意嘛，有来有回才行。” 似乎怕李承铎多想，林默连忙补充一句：“别心疼钱。名声啊、人脉啊这些东西，多少银两都是买不来的。” “你想想，以后谁买这个药的时候，都会想起来这样药效上佳又便宜的药是你李承铎提供的，你在江湖上的口碑不就立起来了吗？” 李承铎：“可这不是我提供的。” 林默笑：“娘的不就是你的吗？” “娘现在能帮你多少就尽量帮一帮，以后这些东西你要自己来处理解决的。” 李承铎本来在认真地听，时不时还点点头，可听到最后一句，他的神色渐渐淡了下来。 李承铎不想被林默察觉异样，低头拿起桌子上的钱袋，打开后不由一顿。 林默：“怎么了？” 林默拿过钱袋，抽出里面的一搭银票，分了一半给李承铎：“拿着零花。出门在外，手里总要有点银子傍身。” “不用给娘省钱，娘还有好几个方子呢。” 李承铎没有反驳，将林默递过来的银票收进了自己的钱袋里. “谢谢娘。” 林默站起来拍了拍李承铎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可谢的。” “今晚好好休息，明早还有事儿要做呢。” 林默说完这句话就回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夜半时分林默突然被什么惊醒，还坐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 等了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可林默隐隐不安，放不下心，还是披着外衣下了床。 林默看了眼左手边老金的房间，默默走向了右手边李承铎的房间。 林默轻轻地叩了几下房门，轻声唤道：“承铎？”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林默连忙道：“不用下床，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默有些不好意思：“承铎你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里面传来一声好像捂在被子里的“嗯”。 林默微微皱眉。 正常情况下，按照李承铎的性格，听见自己说担心他的安危，肯定会下床见她一面的。 可现在不单单只回了一个“嗯”，还这般模糊。 林默刚要再敲，房门突然被打开。 李承铎衣着整洁地站在房内，微微低头：“娘，怎么了？” “……” 短暂的愣怔过后，林默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原来刚才是在穿衣服啊。 “没什么事儿，大概是我做噩梦了，想确定一下你的安危。”林默愧疚地笑了一下，“你快回去睡吧。” 李承铎：“如果做了噩梦，娘可以跟我说说。” “没什么，别担心。”林默一边朝他摆手一边往回走，钻回了自己房间。 重新躺回床上的林默叹了口气。 她一向不怎么做梦，更别提做噩梦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 第二天早上，林默从外面回来，路过老金的房间时，房门正巧被打开。 老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来，看到林默一愣。 “妹子起得这么早？” 林默也是一惊。 老金盯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疲惫，跟昨天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 “我出去买了点东西，你这是……” “别提了，一晚上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老金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林默：“那你来我房里吧，我刚好买了些脂粉，帮你盖一盖黑眼圈，不然你这个样子还怎么见人家？” 久别重逢可以是惊喜，但不可以是惊吓。 老金连连点头，乖乖地跟在林默身后。 林默拿出刚买的肤色软膏在他眼下点涂了一些，又用指腹抹开。 “行了，看看吧。” 老金转向西洋镜，“呀”了一声。 “妹子，你可真是神了！” 他颇为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还给我抹了胭脂吧，一点都看不出来，要是今早没照镜子，我还以为我今天气色就这么好呢！” 林默笑：“满意就好，她应该也会满意的。” -- 第318页 说道这个，老金又忐忑不安起来：“我、我就这么去见她？会不会有点太突兀，而且这么多年、我都老成这个模样了……” 林默从带回来的包袱里抽出一件衣服，在老金面前抖开。 “我给你化了妆，你再换上这套衣服，保证让她眼前一亮。” 老金倒是先双眼一亮，双手接过衣服，止不住地感慨：“还是你细心啊妹子，能想到这么多，我真不知该说什么……” 在林默笑着催促下，老金一溜小跑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隔壁的李承铎似乎听到了声音，出现在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娘。” “门又没关，进来。” 林默又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一屉小笼包和一包油茶面。 带李承铎坐下来，林默往碗里倒了半包油茶面，把碗递给他，又把小笼包往他面前推了推。 李承铎拿起桌上的筷子，在油茶面和小笼包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夹了一个小笼包，一口吞下。 林默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吃这个。” 她拿过另一只碗，将剩下的半包倒进去。 “来跟我学。” 李承铎立刻放下筷子，双手捧住自己的碗。 林默碰触了一下刚才让店小二送上来的开水，温度刚好。 一边倒开水一边用筷子搅拌，倒到多半碗时停下，再搅拌一会儿，一碗热乎乎的油茶面就冲好了。 李承铎认真地点点头，一丝不苟地按照林默的动作自己做了一遍。 林默听到他嘟囔着什么，低头仔细听才明白他连自己搅拌的圈数也记住了。 林默抿唇忍笑。 冲油茶面自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任务。 李承铎很快抬起头，满眼亮晶晶地看着林默。 林默笑道：“吃吧。” 李承铎：“娘不吃吗？” “我在外面吃过了，这是给你和老金买的。” “妹子，我换好衣服了！” 外面传来老金的脚步声和欢快的话语。 趁着林默往外看的时候，李承铎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碗和旁边的碗调换了一下，看着娘亲搅拌的油茶面，微微一笑。 林默当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李承铎的小动作，因为出现在门口的老金很快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换了衣服、又把头发梳得整齐的老金好像年轻了好几岁，看见两人后，他抖了抖衣领，浑身透着自信的气质。 “怎么样？” 林默竖起大拇指：“很不错。” 李承铎看了眼林默，也点头：“不错。” “哎呀，妹子买早点了？” “对，”林默让开位置，“我在外面吃过了，给你们两个买的。” 等他们吃过饭，便准备离开客栈了。 林默将特意早起买来的面纱戴在脸上。 老金要去永昌票号，林默和李承铎要去玄机处，刚好在一条路上。 永昌票号开在大道旁，又位于三十里庄的中心，几人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老金在原地做深吸，林默给他打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老金点点头：“你们要是提前办完事，就先回客栈吧。不过……” 老金扯扯嘴角：“估计我会更早回去。” 搞不好一进去，亮明身份就要被赶出来。 林默和李承铎目送老金离开，才走向城东的玄机处。 林默今天早上出门打听了一圈，提前问好了位置。 玄机处是人尽皆知的地方，他们又问了两个路人，很快就找到了传说中的玄机处。 这里有点像林默曾经玩过的网游里面的任务大厅，大门是敞开的，分上下两层，一楼排列着多个包间。 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客人和伙计之间没有寒暄和客套，只为利益。 林默和李承铎一进门就有伙计迎了上来，询问两人是否想打听什么事儿。 林默点头。 伙计道：“问事上二楼，花费一两，无可奉告则退钱。” 林默看了眼一楼满当当的人：“问事在二楼，那这些人呢？” “他们是提供信息和发布悬赏的。” 伙计似乎看出来她是第一次来，又给她指了指二楼左侧的房间：“那边还有悬赏令，如果你们要接的话可以去那个房间。” 林默点点头，从钱袋里拿出今早换的银子：“麻烦你带路去问事处。” 伙计带着两人上了二楼右侧的房间，这个房间有半个大厅大小，摆了十几副桌椅，有点像教室的摆置。 座位上的人写了些什么，递给身边的伙计，便站起来到一旁等待。 旁边等待的人并不多，看来效率还挺快的。 两人坐下，伙计很快带给两人一张纸，让他们把问题写在纸上。 李承铎将纸铺在面前的桌子上，林默提起笔，唰唰几笔写上自己要问的问题。 写完她看向李承铎：“这么问怎么样？” “可以。” 伙计见两人写完，便收回了纸，进了里间。 刚才来得时候没紧张，可眼看着伙计进了里间，林默的整颗心好像突然被提了起来一样。 林默和李承铎走到一旁的窗前，从二楼俯视楼下的街道。 李承铎感知到林默的紧张情绪：“娘，您别担心，就算得不到结果，我还可以去找他。” -- 第319页 “他”指的就是老教主。 林默当然知道如果从玄机处这儿得不到消息，那回魔教就是他们唯一的路了。 她只是担心回到魔教，老教主想要对李承铎不利就更容易了。 林默拍了拍李承铎的肩膀，像是安慰他，也是在安慰她自己：“会有的。” 没过多久，伙计出来了，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拿。 来到两人面前，他摇了摇头，又将银两归还：“不好意思。” 林默心中一紧。 她微微蹙眉：“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吗？这么大个玄机处……” “抱歉，如果你想找，可以发布悬赏令。” 伙计指了指楼下。 林默神色落寞。 ……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就发一个吧。” 林默拿出钱袋，数了数里面剩下的银票，确定了赏金。 伙计替她下楼发悬赏，就没有林默的事儿了。 林默正打算下楼，李承铎却停下了脚步不动。 林默回头，只见李承铎看着左边的屋子。 “承铎？” “娘，我想接个悬赏。”李承铎道。 没多久，两人从房间出来，李承铎把接悬赏的字据揣进怀里。 “走吧，娘。” 林默还有些没缓过神。 “你……要杀他？” 林默不免担心道：“他手里可是有控制你的蛊虫，万一……” “儿子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李承铎浅笑，“万一顺手取了他的人头呢？” “没想到他的人头这般值钱。” 做完这个悬赏，两人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林默心说李承铎这是不知道蛊虫的厉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林默：“怎么也得把解决方法骗出来再说，他也就这一个作用了。” “你千万不能冲动。” 看见娘亲眼中浓浓的关切之意，李承铎扬起笑容。 “我知道。” 两人离开玄机处，原路返回，路过一家首饰店时，林默进去转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 林默给李承铎看了一眼：“怎么样？” 李承铎乖巧点头：“好看。娘亲喜欢玉簪吗？” 林默摇头：“不是，我要送人的。” 林默一说，李承铎就猜到了什么。 两人路过永昌票号时，朝里面看了一眼，没有争吵的声音，更没有老金的影子。 他们没有多等，先回了客栈。 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老金才回到客栈。 见老金一脸喜气洋洋，两人就知道他的心愿成真了。 本以为老金会坐下来说一说跟女友的重逢经过，没想到他直接拉起两人：“走，吃饭去。” 林默：“吃饭？” 老金嘿嘿一笑：“我家娘子要我来请你们的。” 林默调笑道：“这么快就叫娘子了？” 老金挠了挠头：“说来话长，总之，我娘子听说是你们劝我来的，一定要我来请你们去吃顿饭，聊表感谢。” 说是吃顿饭，林默和李承铎谁都不差这顿饭。而作为永昌票号的老板，对方定然不会只拿一顿饭来搪塞。 这就是林默想要的结果。 林默让李承铎带上礼盒，跟着老金出了客栈，但并没有奔向永昌票号。 不过也不必解释，几人很快来到一处农家小院，里面的人听到声音，立刻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就是您二位送老金来这儿的吧？” 说话的女子的年龄跟林默差不多，不过比起林默朝“江湖人”印象靠拢的冷峻面孔，女子则生着一张抬眼垂眸皆是柔情的桃花面，更有一抹风韵犹存的动人气质。 女子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婉约动听。 “我叫柳明安，这厢有礼了。” “在下李承铎，这位是我娘亲……”李承铎转头，却见林默明显愣住的表情。 林默迅速回过神，郑重其事地上前两步，抱拳的姿势都格外规矩： “在下林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3 23:36:13~2022-05-04 23:5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五只教主 柳明安带着两人进院。 林默跟在柳明安身后, 心中疯狂呐喊。 柳明安！这可是柳明安！ 是女主的亲娘，将女主培养成天下第一侠的柳明安！ 因为林默没爹没娘更无儿无女，对于教育一窍不通。 所以她在描写女主的家庭教育时，只提到了“其母柳明安对她从小悉心教导、对她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 给了她很多帮助与启发”。 是以林默见到她才这样激动。 前几个世界她大多都是以姐姐的身份出现。 两次当妈, 第一次的崽崽是个小大人, 第二次的萧兰宛比自己聪明又有主意，两人根本不需要林默替他们筹谋，更不用担心他们生活。 她不懂怎么教孩子, 可在这里、在这个真实世界中，柳明安是懂的啊！ 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引导李承铎、怎么教他一些他该知道的事。 -- 第320页 现在好了！ 现成的教育家不就在自己面前吗？ 真是瞌睡就有枕头啊。 林默一心向柳明安取经, 不过眼下时机不对，她不好贸然问起这种事。 因为按照原书的剧情，女主柳金砚如今在江湖上正混得风生水起。 柳金砚的母亲柳明安为了不影响她, 也不被她所影响, 一直隐瞒着自己是柳金砚亲娘的事实。 在江湖上，永昌票号老板柳明安和第一女侠柳金砚是完全没有联系的两个人。 就连老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如果林默突然问起柳明安的育儿心得, 少不了要被怀疑身份。 林默瞧了一眼老金。 看着后者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林默只能寄希望于这对夫妻俩早些提起这件事。 柳明安提前在院子里支起了烤肉架子，一旁的圆桌上摆着几盘穿在竹签上的肉串和蔬菜串，刷好了油，亮晶晶的十分诱人。 “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一样准备了一些，猪牛羊肉都有。”柳明安分好调料碗，笑着招呼大家坐下来。 烤肉架子和小圆桌都不高, 他们坐着小马扎, 高度刚刚合适。 林默拿起一把肉串, 排开在烤肉夹上。 碳火燃得正旺，肉串上的油滴在木炭上，发出“滋啦”响声的同时，迸发出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 “这肉不便宜吧？” 林默是经常做菜的人，在老金客栈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和李承铎吃上最新鲜的食材，她每天早晨都会自己出门采购食材。 所以对这些肉菜的价格和品质都比较熟悉。 这个品质的肉，绝对不便宜。 “哪里，都是吃的而已，不分什么贵贱，吃着好才好。”柳明安桃花眼微弯，笑靥如花。 这顿饭是为了感谢而办的，主办方自然希望自己的诚意能被对方看见。 这顿饭的价值就是诚意化做实质最直白的体现。 等肉串被烤熟的空闲，林默给李承铎使了个眼色。 李承铎拿出木盒，双手递向柳明安。 既然还开不了口，林默只好把取经的事先放一边，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柳明安这个人脉稳住才好。 然而想真正结交柳明安，只靠老金这件事肯定是不足矣的。 当然了，林默也想不出什么绝妙的点子。 在原书里，柳金砚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凭自己以及朋友的帮助解决的，并没有麻烦柳明安，她甚至很少回家。 所以林默知道的那些剧情也帮不上母女俩什么忙。 但林默知道，在所有感情中，必杀技只有一个—— 真诚。 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只要你拿出真诚，那么对方一定会感受到。 李承铎不会说场面话，林默便在柳明安看向木盒的瞬间，开口说道；“柳老板是永昌票号的大老板，自然是不缺钱的，这种小东西也不值什么钱，聊表心意罢了。” 柳明安心思灵活，并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朝林默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笑容。 “您这是做什么？您二位助我与夫君重逢，是我该感谢你们才对，怎么反过来送我东西？” 柳明安唇角微微勾起：“待会儿我带二位上永昌票号总行取些银票，留给两人路上做盘缠，这才算是我和老金的感谢呢。” 林默没有顾左右而言它，语气诚恳道：“我不缺钱的，柳老板。” 老金叹气：“你怎么不缺呢？为了来三十里庄你连祖传药方都卖了。” 林默赧然：“当然是有……比钱更缺、也更有价值的东西。” 柳明安知道对方一定有求于自己，她已经做好了跟对方扯皮个十几回的打算，结果林默突然直接表明心思，还让柳明安有些猝不及防。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呢…… 柳明安也不藏着掖着了，她微微一笑，“您说得没错。” “我之所以开创永昌票号，就是因为金银是世界上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世人奔波多为钱财，可钱财，偏偏也是最不值钱的。” “不过……” 柳明安语气一变，身周气压骤降。 柳老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钱财也是我最能给你们的报酬，如果你们想要别的，也总要有些别的东西来换，您说是这个道理吧？” 柳明安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同样她也是个精明的商人，她不会蠢到因为小小的感激之情就头脑一热，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 林默心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她就等着这句话呢。 “柳老板，我之所以来见你，还跟你说这些话，目的不是挟恩图报。” “想来老金应该也跟您说了，我和我的孩子准备出去来三十里庄前，根本不知道老金跟您的关系，更别说什么预谋已久。我是偶然得知您的身份，才突然生出想同您认识的想法。” “目的只有一个……” 林默拍了拍李承铎的背：“这是我的孩子，我想让他跟您学点东西。” 柳明安一愣。 “……学东西？” 林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儿子，你自己说。” 李承铎双手一直保持托着木盒的姿势没变，听到林默的话，他点点头。 “晚辈初入江湖，又生来愚钝，很多事都不懂，所以想向前辈请教一二。” -- 第321页 “日后晚辈有幸学有所成，必定不忘您的恩德，只要您有所求，晚辈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承铎在路上就记下了林默让他说的话。他虽不常与人交涉，但一点就通，说起这番话来也毫无违和感。 加上他极具欺骗性的长相，谦和地说出这句话，柳明安就已经信了三分。 不过这样声势浩大地“请教”，柳明安就知道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请教了。 这个请教要到什么程度，是走到哪儿把他带到哪儿、给他做师父的程度，还是半年见一次答疑解难的程度？ 柳明安思虑良多，看到李承铎双手捧着木盒，十分恭敬的模样，柳明安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林默察言观色，注意到柳明安神色有所松动，从腰间扯下丝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开始了表演。 “我夫君前些日子去了，只留下这一个儿子，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他要进江湖，这是他的志向，我不愿阻拦他，可为娘的总是要为孩子多思多虑。”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是活不下去的。” 说到这儿，林默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情绪。 “我已经快奔四十的人，不可能时刻护在他身边，只能趁着我还能走动、能说话的时候，竭尽所能，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安顺遂。” 说是表演，其实也尽是林默的肺腑之言。 “不知道柳老板有没有孩子，如果您有，一定能体会到我这个当娘的心情。” 林默放下帕子，眸中泪光闪动望向柳明安。 柳明安以为自己江湖漂泊数年，心早就和铁一样硬。 可听了林默这番话，柳明安不知为何，心里竟翻起阵阵酸涩。 她望向李承铎。 她女儿也跟面前的男子一般大，当年柳金砚初入江湖时，她也是百般叮嘱、万般挂念。 女儿说想学棍法，她就动用庞大的人脉，找到整个江湖中对棍法造诣最深的无虚方丈，带着万两黄金添做寺庙香火钱。 柳明安深知自己的地位，纵使天王老子见了她都要让几分，更别说再正常不过的拜师学武。 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即便如此，她送女儿上山时，心中仍旧惴惴不安。 纵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多大，可在柳金砚面前，她不过是母亲，永远挂念女儿的母亲罢了。 目送柳金砚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她平生第二次落泪。 第一次，是在柳金砚出生时。 想到这里，柳明安忍不住与林默深深共鸣了。 柳明安眼角泛红，最终伸手接下了李承铎递上来的礼盒。 “好孩子……往后你就认我做干娘吧。” 老金也一脸动容地点点头：“我们一定拿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林默：！ 李承铎：！！ 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林默本以为她能接受李承铎偶尔需要帮忙的请求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认了李承铎当干儿子？！ 李承铎同样震惊，一时说不出话。 而林默很快反应过来，柳明安激动倒还是有情可原，但老金也这般动容…… 大概是被她的金手指影响了。 看来两个人以上就能触发她的技能。 林默高兴归高兴，但她不确定对于柳明安和老金来说，这一刻的感动和共鸣能维持多久。 今天过后，他们会不会后悔？ 知道李承铎的真实身份后，他们又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李承铎？ 而且她也不希望李承铎第一次与自己以外的人建立起的联系是虚假的、受操控的、不稳定的。 林默很希望李承铎有这么一个身份显赫的干娘，但她还是忍痛拒绝了。 “这份关系太沉重了，柳老板，你和我儿子还不熟识，总要让您感受到他的诚意，看到他的真正品性，再做决定也不迟。” 柳明安刚说出那句话，心下便有些自责自己有些鲁莽了。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笃定对方一定不会说出拒绝的话。 可听到林默让她三思再决定，柳明安怔住了。 柳明安不是好面子的人，她并不觉得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既然对方让她重新抉择，那柳明安的确要好好想一想。 柳明安郑重地点点头。 她会认真考虑的。 林默朝她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肉串被烤得香气四溢，柳明安将烤好的肉先分给了林默和李承铎，然后才是老金跟自己。 林默将扯开话题：“柳老板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柳明安点点头，又道：“我今年本命年，应该比你虚长几岁，你若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姐姐。” 林默惊喜，“这当然好，柳老板叫来叫去的，我也总觉着显得生疏几分呢。” 关系又近一步。 四人将六盘肉串、四盘蔬菜吃了个精光，这才吃饱。 李承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谓这顿饭的主力军。 “今日多谢柳姐姐的招待了，这顿饭吃得尽兴，天色也不早了，我和承铎就不多叨扰。” 柳明安笑着送别两人，刚要点头，突然因“承铎”二字顿住。 没错，她柳明安说出要认人家当干儿子的话，却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 -- 第322页 当然了，她并不是因为这个顿住的。 “……你儿子，随母姓吗？” 柳明安试探问道。 林默早知道这一句问话早晚会来的，倒也不惊慌。 她微微一笑：“不是，他从父姓，全名李承铎。” 柳明安再次顿住。 在跟林默母子俩初见时，柳明安就下意识地观察过两人，并看不出什么异样。 后来林默介绍过她和她儿子，柳明安也自然地把两人代入成一个失去夫君的凄苦寡妇，带着一个忍着丧父之痛，一心完成志向与抱负的少年。 可听到这个名字，柳明安忍不住想到江湖上另一个顶着同样名字，却不常出现的人——魔教新一任教主。 而对方也同样几个月前失去了父亲，唯一一个母亲还疯疯癫癫地吵着闹着要为民除害…… 柳明安一向不齿跟这种给自己冠上正义的名号就为非作歹的人为伍，纵然叱咤江湖多年，却连假正义阵营的代表人物——“仁善双侠”的面都没见过，自然是不认识林默的。 而传闻中的魔教新教主所过之处，皆是一片骸骨，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脸。 柳明安觉得面前的少年与那位“李承铎”重名的可能性更大。 可他身边还有同样失去丈夫的、与仁善双侠之一重名的林默…… 世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 柳明安忍不住一遍遍打量李承铎，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些传说中“血衣罗刹”的影子。 林默自然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她也正有让对方知道她和李承铎真实身份的意思。 为的还是那两字——真诚。 如果她想让对方从心里认同、接受李承铎，那她就要这样做。 林默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朝呆立在原地的柳明安笑了笑：“和柳姐姐心里想得一样，所以我才让柳姐姐再三考虑。” “无论结果如何都没关系。” 林默再次抱拳：“如果柳姐姐想好了，明日一早我会来拜访姐姐，到那时，柳姐姐再给我答案。” 听到林默这番话，这下她无比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面前的人就是魔教教主李承铎，而林妹妹就是“仁善双侠”之一的林默，也是扬言要杀了自己儿子以维护和平的女人。 ……可林妹妹为儿子着想至此，诚心诚意连她一个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这就是要杀孩子的人？ 而李承铎亦是乖巧又孝顺的好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给他递肉他都不会主动要。 哪有半点残忍不仁、暴戾恣睢的疯魔样子？ 到底是传言太离谱，还是两人伪装得太好？ 柳明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朝两人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柳明安转身，忍不住朝老金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不告诉我那孩子叫李承铎？” 一旁的老金还一脸懵地挠了挠头：“我忘说了……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柳明安微微抿唇。 哪里不对吗？ 没有不对的地方。 林默性格随和，说话有分寸，又和自己一样是个为孩子处处忧心着想的母亲。 李承铎乖顺懂事，进退有度。 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两人不是装出来的，他们本就不是传闻中的样子。 就算李承铎是魔教教主，她也不相信，两人会利用自己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对吗？ 虽然稀里糊涂地说出了要认李承铎做干儿子的话，但她现在细细一想，就算知道了两人这层身份，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可接受、不可行的。 想通了这一点，柳明安长舒了一口气。 老金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家娘子的神色，见她略有好转，才放下心：“娘子，你要是不想帮咱就不帮，不用勉强自己。” 柳明安看了眼没心没肺的夫君。 估计自己不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柳明安叹了口气：“老金，你跟我来。” 老金立刻乐呵呵地跟柳明安进了屋，坐下来。 可看着柳明安一脸严肃的表情，老金的精神也跟着绷紧起来。 柳明安轻咬下唇，踟蹰了一会儿。 多年的心事化为一声轻叹，柳明安鼓足勇气，对上老金的视线。 “其实，我们有一个女儿……” . 这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林默今晚没有被噩梦惊醒，可她还是不知为何，夜里心慌，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坐起来，下床走一走。 她来到窗边，一边推开窗户朝下望去，一边抚着心口，做着深呼吸。 这个时候的三十里庄已经归于沉寂，在月光的照耀下，三十里庄被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仿佛是个平凡的小镇。 不过…… 林默看着屋顶飞过两个黑衣人，默默关上了窗。 看来这份平凡不属于她…… 第二天林默起得很早，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没想到老金来得也格外早。 老金竟然比昨天早上更憔悴，不过这份憔悴中又多了一分甜蜜的负担感。 任谁突然得知自己有个女儿，还十八岁了，还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第一女侠柳金砚…… 老金用一晚上消化这个事实，现在还有点消化不良。 -- 第323页 不过他心大，随遇而安，知道自己有女儿后，惊喜大过惊吓，又听了柳明安的解释，老金现在只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的女儿。 但是柳明安说，柳金砚一年回来一次，也就是他还要至少等上三个月才行。 老金只能暂且放下自己的急切，先替娘子办事——一大早来请林默妹子过去。 林默去敲了敲李承铎的门，告诉他自己去找柳明安了，大概中午回来。 门里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嗯”声，林默只当他还在睡，没有多打扰。 林默跟着老金又来到了昨天那个小院子。 经过一晚上的自我说服和心理建设，柳明安已经能十分自然地与林默交谈。 而且老金已经提前跟林默说了柳金砚的事，这下子有了共同话题的两个女人越谈越投机。 老金还被支了出去，以免打扰她们聊天。 两人相见恨晚，谈天说地地聊了整整两个时辰，连茶水都续了三壶。 林默将自己失去李承铎、又与他重逢的前因后果简单讲了一下，不过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像江湖上传闻的那般，想杀自己的孩子。 ——一切都是丈夫搞的鬼，自己一直在劝他，却被他限制着与儿子见面。 这是林默所能想到的、最合理不过的理由了。 柳明安听得眼圈直发红。 林默快速掠过表演阶段，说道：“我本以为柳姐姐会瞧不起我这样的人……” 柳明安摇摇头：“我这个人交朋友用的是心，不是靠耳朵、听来什么就信什么的。” “以后承铎就是我的儿子，我女儿柳金砚就是你女儿，咱们有什么说什么，指不定以后还能凑成个儿女亲家……” 林默见越说越离谱，赶紧直奔主题，将李承铎体内有老教主所种蛊虫的事告诉了柳明安。 “昨日我来之前，先与承铎去了玄机处，找到百晓生问事处，可那儿也没有懂蛊虫的人。” “我知道希望渺茫，并不求一定找到解决之道，只是想麻烦柳姐姐你……” “等会儿、”柳明安微微皱眉，“你是说蛊虫？” 林默点头。 柳明安：“这件事你跟老金说过吗？” 林默：“兹事体大，我只告诉了柳姐姐一个人。” 柳明安轻叹一声，在林默疑惑的注视下开口：“如果你告诉过他，合该知道他从前就是养毒虫蛊虫的。” 第150章 、六只教主 老金回来的时候, 只见林默心急如焚地等在院子门口，一旁的柳明安轻声安抚她。 等到老金在街头出现，林默几乎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你可算回来了！”柳明安地紧跟上来，松了口气, “你再不回来林妹妹就要急坏了。” 老金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麻袋, 一头雾水：“怎么了？我去给你们两个买水果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 林默直接开口就问：“老金，你之前是养蛊虫的？” 老金看了眼柳明安，见后者朝自己点了点头, 老金这才笑了笑，应声道：“是, 我之前在江湖上混的时候确实靠着蛊虫和毒虫过活。”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东西我早就不碰了，你还记得那个驱虫粉吧？现在我身边只留下了那么一样有关的东西。” 林默没想到自己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最后这个能解决问题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林默立刻说明了李承铎体内有蛊虫这件事。 老金一听, 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让林默将李承铎的情况细细说来。 “他说感觉不到蛊虫的存在, 但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咳出了血，很红很红的血。” 当时的林默说服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可现在一回想那个场面，她却忍不住心慌起来。 柳明安见她眼中泪光闪烁，连忙轻轻抚着她的背：“你别急，老金最懂这些东西，肯定能找到解决方法。” 柳明安抬头看向老金, 急切地给他使眼色：“你快想想法子啊。” 老金却皱起了眉头。 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妹子, 那次野外露宿时, 我们三个每个人都拿了一包驱虫粉，撒在身边。” “那驱虫粉，是我毕生得意之作，它不仅能令毒虫逃之夭夭，就连人体内所种蛊虫感觉到这驱虫粉的存在，也绝对会焦躁不安。” “我就是用这种方法，前后帮三个人挑出了体内的蛊虫。” 老金望着林默的双眼，认真道：“我敢说，在这方面没人比我更精通。而如今在江湖上，懂得种蛊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还能培育出抵挡驱虫粉的蛊虫，那怕会是用蛊的奇才……” “可我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等人的存在。” 老金沉默半晌，试探着问道： “林妹子，承铎是亲口说的吗？” 这句话，无异于在林默耳边重重地敲响警钟。 老金这话说得委婉，但林默能听出来。 要么，李承铎体内的蛊虫是用蛊高手培育出来的，老金也束手无策。 要么…… 是李承铎在说谎。 林默艰涩开口：“我……知道了。” 柳明安昨天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觉得林默妹子是个值得交的人，今天聊了那样久，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有这样的母亲，李承铎也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 第324页 在柳明安心里，李承铎就是极为乖巧顺从的孩子，她已经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了。 可…… 她现在虽然不在江湖上经常出现，却也没有退至幕后，她对江湖时事了解程度虽然不及玄机处，但她有自己的评判和分析能力。 老金用毒用蛊的能力是她亲眼见过的，她知道老金这方面的天赋和高度目前在江湖上依旧是首屈一指的。 所以，她比林默更清楚，另一个可能几乎就是事实。 在跟林默聊了那么多关于孩子的事，柳明安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忍不住代入自己和女儿。 如果女儿拿生命危险欺骗自己……那自己该多难过啊。 柳明安现在只能轻轻挽起林默的胳膊：“林妹妹，我陪你回去找承铎吧。” 林默缓缓点头。 柳明安给老金使了个眼色：“你也跟着。” 三人匆匆赶回客栈，林默做好心理准备，敲响了李承铎的房门。 “……” 无人应答。 三人轮番敲门，都没有声音，老金试图推门，却听到里面似乎被上了锁。 林默听到门锁的声音，扭头转身朝楼下奔去。 柳明安和老金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林默来到账台前，拍了拍台面，叫醒昏昏欲睡的掌柜。 “二楼三号房间的客人有没有出去过？” 掌柜的看三人来势汹汹，彻底清醒。 他咽了口唾沫：“好、好像没有。” 掌柜的好像又记起什么，连忙在账台后翻找着，没一会儿，他小心翼翼抬起头道：“昨天晚上三号房间的客人找我要了锁和钥匙。” 林默沉吟几瞬。 “啪。”她抽出一张银票拍在案台上。 掌柜的一愣：“您这是……” “给你们买门的。” 林默转身朝楼上走去。 再次来到李承铎的门前，老金和柳明安战战兢兢地对视一眼。 柳明安能理解林默的心情，同时她也不希望林默太生气，只温声劝道：“林妹妹，你先冷静一下，或许承铎有什么苦衷……” “好，我冷静了。”林默做了个深呼吸，握紧了拳。 “……你们让开。” 林默心中惶恐不安，一点也不冷静。 从她见到儿子，直至刚刚，她第一次震惊地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李承铎。 她这本书确实没有在李承铎的性格描写上着重笔墨，可凭着林默有前几个世界的积累，她以为自己的判断和感觉不应该出错。 她以为李承铎就和之前的孩子们一样，会与她相互信赖、依靠。 林默知道自己还不太了解李承铎，但只要他们互相陪伴相处下去，李承铎一定会愿意对她敞开心扉。 林默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不知怎么，林默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在胡乱窜动，饶得她心神不宁，忐忑不安。 她伸出手，同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现在力量汇聚到她的掌心，她学着从前看到的武侠剧一样，两掌隔空并拢，同时朝着反方向转动。 林默沉下心，右掌向房门拍去。 在掌心距离房门五寸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炸开。 木屑木渣四散开，引起周围的房客纷纷探头出来。 林默踩着木渣一路走进房间内，环顾四周，果然没人。 床边只有一件包袱，里面是林默给他定的衣服，他一直没舍得穿，整整齐齐地叠在那里。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李承铎是带着他的佩刀离开的。 林默双眼泛红，无力地坐下来。 柳明安来到她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林妹妹，他们总要做他们自己的事的。” 林默神色疲惫地摇摇头。 柳明安又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不是很不解？觉得母子之间，有什么不能实话实说，坦诚相待的。” 林默抬眼望向柳明安，轻轻点头。 “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个时候，阿砚才刚刚学成出师没多久，遇事也总要询问我的意见。” “可我不让她去做的，她总是要去做，慢慢地，她似乎也发现自己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甚至都不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一开始我很生气，很不解，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现在我想通了。” 柳明安轻声笑道：“因为她长大了。他们慢慢长大，主意也会越来越多，这是无法避免的。” “现在阿砚很少回来，即便回来，我只听她说，并不多过问，因为她已经是成人了，我也是成人，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 “我能陪着她就好了。” 林默揉了揉鼻子，神色黯然，“……我倒想陪着他。” 一出场就遇到差点杀了儿子的棘手状况时，林默没失落。李承铎告诉自己他体内有蛊虫，她也没沮丧。 因为她相信自己和李承铎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就算不能，李承铎想去哪儿，她就陪他去，想做什么，她会帮他做。 总之，她怎么都可以。 只要……李承铎肯信任自己。 林默与李承铎相处这些日子，看着他那般乖巧懂事听话，只以为这次的副本是简单模式，自己领的是开局即满级的剧本。 -- 第325页 现在看来，不仅不是简单模式，还是有史以来难度最大的一次—— 李承铎乖巧的外壳坚不可摧，扮演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老金这个契机，林默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李承铎在骗自己。 他骗了自己，现在又不辞而别。 李承铎继承了自己的演技天赋，林默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高兴…… 总之，她从现在开始，不能被李承铎牵着鼻子走了，这种情况下她连李承铎的真实想法和情绪都看不透，别提与儿子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林默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柳明安见她稍稍冷静下来了，便提议道：“我们出去找找承铎？” 林默就要站起来，又被柳明安按了回去：“你就别去了，万一承铎回来呢？” “我们去找就好。” 林默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她心事重重，不知道自己在李承铎的房间里坐了多久，直到外面的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娘？” 林默抬起头，迎面撞见一脸惊讶的李承铎。 李承铎还穿着昨晚睡觉前林默见到他时的那身黑衣。 现在林默却觉得，他大抵是一夜未归吧。 “承铎，你去哪儿了？” 望见林默疲倦的神色，李承铎没来由地慌乱起来：“娘，我……出去走了走。” 林默站起来，走近他，却意料之外地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一如他们重逢那天那般。 “你撒谎。”林默的声音微微颤抖，“你到底去哪儿了？” 她一边问，一边却忍不住扯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李承铎收到消息就往回走，回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换衣服。 见瞒不住林默，李承铎顿了顿，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娘，我……回了趟魔教。” 林默错愕：“魔教离这儿那么远……” 李承铎将头低得更深：“昨晚娘睡下了，我就上路了，我轻功很好，所以一来一回并没用多久……” 林默睁圆了眼：“可是我今早明明叫你了……” 李承铎：“那是我的……下属。” 林默咬了咬牙。 “好啊，现在学会跟别人一起骗你娘了。” 李承铎惊慌抬眸：“娘……” 林默打断他的话：“在老金客栈的那次，半夜我去叫你，当时你是不是也不在？” 李承铎再次低下头：“……是。” “本来，儿子想那天就离开，但刚走没多远就有点隐隐担心，便赶回来了。” 结果刚好赶上林默产生怀疑的时候。 李承铎本可以开口回应，但他却打开门、穿戴整齐地出现在林默面前。一次性地打消了她的疑虑，他也就能策划下一次出动。 林默盯着他，似乎想看透他的心思。 “你回魔教做什么了？” 李承铎小声道：“我……处理了一些事。” 没等林默问，他就匆匆从怀里拿出一小沓银票和票据，递向林默。 林默接过来一看，上面几行小字： “悬赏令——魔教老教主人头一枚。” “已结。” “立此字据，悬赏黄金一万两已以银票形式发放于结令者。” 李承铎好看的眉眼间透着讨好的神色：“娘，一万两。” 林默没有接下银票，她把手放下，声音淡淡：“你就是‘解决’这件事去了？” 李承铎点头，眼中满满的诚意：“之前那些黑衣人就是他派来杀我的，我不想让娘亲受到威胁，干脆一劳永逸，直接把他解决掉就好了。” “娘——” “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承铎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兮兮地望向林默。 林默却别过视线，不忍看他。 各种情绪在她胸膛中止不住地翻涌，她一时无法像从前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对待李承铎。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杀他吗？”林默轻声道。 她整理好情绪，转回头看向他，目光坚定，势要寻求一个答案： “他死了，你体内的蛊虫怎么办？他手里有没有母蛊？会不会因为他死了，对你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些吗？”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杀了他？” 林默说完这句话，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住了。 李承铎低着头，突然跪了下来，像一只被训斥的委屈至极的小猫。 可这只狡猾的小猫很快抬起头，望着林默。 他泪光闪动，却又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 “娘，他死前说，母蛊已经被他捏死了。” “所以，我只能活两年了。” 林默心头一颤。 她漆黑的眸子映出李承铎哀求的模样——“娘，我只想跟你度过余生的两年，好不好？” 李承铎抱着林默的膝盖，声音哽咽。 “儿子不好，儿子骗了您，可是我只能活两年了，您就原谅我好不好？” 林默咬着后槽牙，她看不明白。 到了这个时候，李承铎还是要骗她吗？ 可另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着，震耳欲聋——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两年……”林默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承铎，她伸手扯他起来，“你先起来说话。” -- 第326页 李承铎利落地站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娘亲：“娘。” 林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朝外面走去。 李承铎惊慌：“娘、娘！你去哪儿？” 她要去找老金，让他来看看李承铎体内到底有没有蛊虫。 但林默心里堵着一口气，一时不愿开口说话。 可她还没迈出房门，突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林默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她从陌生的床上醒来，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摆设。 她知道，自己一定不在客栈里了。 林默迅速回忆起昏迷前自己在做什么。 回想起来之后，林默竟然无比冷静。 ……是李承铎。 而她似乎已经能接受李承铎时不时带给自己的“惊喜”了。 林默下床，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窗户被用铁板封得死死的，她打不开，反而气笑了。 她的好儿子把她当犯人呢？ 屋里只有几根蜡烛照明，虽然足够照亮屋子，但也显得无比压抑。 林默端起烛台，摸索到房门推了推，纹丝不动。 林默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凝聚自己体内的真气像上次一样把门炸开，然而…… 没了。 她调动不起体内真气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乱窜，可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林默下意识想到，会不会是李承铎搞的鬼？ ……没办法，李承铎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了，林默难免要怀疑一下。 现在见不到李承铎，她就算怀疑也无从问起。 炸门又不成，林默只能改成砸门。 一边砸一边喊：“外面有没有人啊？” “有。” 林默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自己要喊几个时辰才会有人理自己呢…… 虽然隔着铁板，但外面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进来。 于是林默又问：“是李承铎派你守在这儿的？” 外面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成熟，大概也是个半大孩子。 “对，教主派我们守在这里。” 我们？ 林默挑眉，看来还不只他一个啊。 林默继续道：“把李承铎那个逆子给我喊过来，说我醒了，要见他。” 外面的人：“不行，教主现在不在这里，我们也联系不上他，不过他说他晚上会回来，然后放你出来。” “在此之前，除了必要情况，我们不能放你出来。” 林默悄悄勾起唇角： “那你叫什么？” 外面的声音一顿，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小声讨论，好像在跟身边的人说什么。 林默调动不了真气，可敏锐的听力还在。 她偏过头，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刚才说话的少年跟旁边听起来差不多大的另一名少年说：“……教主没交代过我们不能告诉她名字吧？” 另一名少年小声道：“好像没有。” 他们的音量恢复正常： “我叫阿风。” “我叫阿雪。” 林默温声道：“真好听的名字，你们吃饭了吗？” 两人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 “……没有。” 林默：“现在快到用晚饭时间了吧，你们不饿吗？” 他们摇摇头：“不，我们要等教主回来才能走。” “好吧，”林默贴着门坐了下来，“你们站着不累吗？坐下来跟我聊会儿天吧。” “你们都几岁了？” 阿风和阿雪对视一眼，门内的女人好像很温柔，他们答了几句，也顺势坐在了地上。 林默像一位知心大姐姐一样，引导着两位少年的话题走向，并从琐碎之中勾勒出了魔教如今的模样。 魔教分三宫十二殿，教主居住在中间的宫里、最中央的殿，而林默现在也正处于殿中的某个房间。 阿风阿雪是殿中的侍从，从小就伺候李承铎，是以李承铎很信任他们两个。 不过他们也跟李承铎一样对江湖了解不深，但他们看过很多话本，对“江湖”充满了向往。 而房间里的林默正慷慨激扬地讲到“什么是真正的江湖”，突然没了声音。 阿风和阿雪正听到关键处，等了半天没有下文，连忙拍了拍铁板：“姐姐，你怎么不说了？” 只听门内传来林默的抽泣：“蜡烛……蜡烛灭了。” “我怕黑……” 两人一怔，对林默突如其来的哭泣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能不能再给我取些蜡烛来？” 里面林默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两人吓了一跳。 阿雪连忙跑去隔壁房间把蜡烛全都捧了过来。 “姐姐、现在怎么办啊。”阿雪着急地跺了跺脚。 阿风也一脸急切：“教主不让我们开门的……” 林默：“他不是说，除非必要情况吗？” 说着，林默又哽咽了一下。 “我感觉自己马上要被黑暗吞没了，有好多可怕的声音和东西在我身边，我太害怕了，我……”林默越说声音越哽咽，最后直接哭了出来。 门外的两人听着林默的描述，自己似乎也感受到了在黑暗中孤立无援的情形，巨大的孤独和不安感席卷而来。 两人打了个冷战，对视一眼。 -- 第327页 这……一定就是“必要情况”！ 阿风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锁头，两人一人一边，将两块铁板拉开。 抬起头时，两人看见林默站在门口，脸上没有泪痕，还勾起一抹浅笑。 “这就是‘真正的江湖’。” 作者有话说： 活了几百岁的林默骗小孩实录。感谢在2022-05-05 23:57:44~2022-05-06 23:4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七只教主 李承铎回宫殿的路上, 心中已是惴惴不安。 与娘亲相处这么久，他也算对娘亲的性格稍稍了解些。 自己不计后果地把她迷晕，又把她带来她最讨厌的魔教，还将她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 娘亲该怎么想他呢？ 一个逆子, 装模作样、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可是李承铎也没办法。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 他被娘亲质疑的时候, 脑中飞速运转想解决之法。 他骗了她, 一遍又一遍。 从那一日，娘亲想要与他分开，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决定自己的心意——不要, 他绝对不要跟娘亲分开。 可是他凭什么能挽留娘亲呢？ 那些传闻，那些谣言, 他从小听到大。 他爹娘嫉恶如仇，在他被老教主掳走后，他们不仅不想见到他, 甚至希望他就此死在魔教, 也好过练邪功、以魔教中人的身份活下去。 可他不仅活下来了，还成了新一任魔教教主。 从来没人告诉他, 他应该怎么做。 直到他长大，自己摸索着学习到人情世故，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多么尴尬。 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一开始就折在的原地时，李承铎失去了所有希望。 他早就在老教主的“培养”下，不知不觉成了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成了恶名昭彰的血衣罗刹。 原来，是他把自己的机会一点一点碾碎。 老教主鞭打他, 咒骂他, 可他只当过眼云烟。 皮肉之苦, 他早就受惯了。 而老教主要让仇人与亲生骨肉反目成仇、要他这个仇人之子心如死灰，现在也终于都做到了。 得知真相的他想要放弃。 他蜷缩在一片黑暗的小屋里，与世隔绝，再也不去做那些老教主安排吩咐他去做的事，任由谁也唤不动他。 可就在几天前，老教主突然亲自来访，告诉他，他的娘亲被黑风寨的土匪劫走了。 李承铎猛地抬起头，老教主面上的阴谋神色显露无疑，一点也没有掩饰的想法。 李承铎知道，这是陷阱。 娘亲身手不凡，纵然无法杀掉满山匪徒，也定然有自保能力。 所以，这是专门为他设的陷阱。 娘亲恨他、厌他、欲除之而后快，这些在江湖上都传开了。 如今，她终于要对他出手了。 李承铎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他不该去的。 可这种理智很快被一种渺茫的可能压了过去——万一呢？万一娘亲是用这种方式，等待与他见面呢？ 他眼中迸发出希望，拖着几日滴水未进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屋子。 他穿上新制的白衣，将头发高高束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笑。 娘亲…… 他终于能见到娘亲了。 他处理了拦路的匪徒，将他们抓来的村民旅客全都放下了山，而自己则一步一步，踩着尸体，走向山顶的小木屋。 小木屋的窗是开着的，只要跳出窗口，就能顺着小路下山。 暗处的下属冲上来拦住他，告诉他，那是陷阱——她能逃，却不逃，分明就是等李承铎。 李承铎却挥开对方的手：“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出现。不要阻拦我和娘亲……重逢。” 李承铎望着那座木屋，轻轻一笑。 娘亲……一定在等他吧。 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亮，心里却被悲凉填满。 他的手握住了门把，只顿了一瞬，不顾一切地拉开了门。 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映入眼帘，他本是能躲开的。 可是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黑暗处的女人因她的动作慢慢出现在阳光下……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匕首也刺入了他的胸膛。 滚烫的血随着匕首的抽出翻涌而出，他的内心却一片平静。 他几乎立刻确认，她就是自己的娘亲。 娘亲长得真好看，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他的眉眼就随了娘亲的，顾盼生辉。 但是她的表情不太好，整张脸皱在一起，眼中是他杀人前，对方狠狠盯着自己时流露的眼神——他们说“恨”，他们“恨”自己，并诅咒自己死后会下阿鼻地狱。 李承铎从来不在意。 可看到了娘亲眼中有了相同的神色，李承铎却突然想起他们的话。 娘亲……也恨他吗？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他拖着无力的身体运起轻功赶来、除掉匪徒，来到山顶。 他只是想见娘亲一面。 仅此一面，就好。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跟娘亲一起生活？ -- 第328页 纵使他不肯相信那些流言，也难免担忧自己的身份会让娘亲产生厌恶。 他凭什么呢？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凭什么能得到娘亲的垂怜呢？ 他想，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用再听到江湖上的那些传言，不用再幻想自己有一天会跟娘亲一起生活，不用再为了飘渺的希望而熬过一日又一日。 只要娘亲再朝着他胸口狠狠地刺上一刀，刺破他的心脏，他一定不会躲。 但他要朝前倒下，倒在娘亲的怀里，希望她也不要躲开才好。 可娘亲的力气太小了，匕首从她手中滑落，她也险些跌倒在地。 李承铎下意识扶住了她，娘亲抬起头，叫了他“儿子”。 . 这是梦吗？ 李承铎跟娘亲相处多日，还觉得好不真实。 他甚至说话、动作都极其轻柔，生怕吵醒了自己。 娘亲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说自己长高了，叮嘱自己多吃些才好。 娘亲每天不厌其烦、动作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换药。 而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喝完苦药，娘亲会喂给他一块蜜饯。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最甜的东西。 而在娘亲说想要与他分开时，李承铎顿住了。 他的梦终究要碎吗？ 一句话没说上来被呛到，接过娘亲的手帕时，他偶然抬眼，撞见娘亲担忧的神色。 李承铎瞬间想到，这些天娘亲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因为他受伤了。 七岁以前跟娘亲相处的记忆已经太过遥远，他不知道如何与娘亲沟通相处。 现在的李承铎好像一只淋着雨、又偶然在街上被大猫发现的流浪的小猫，对方给了他一个避雨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蜷缩在大猫怀里，等待雨停。 雨停后，他好像怕自己会被大猫赶跑一样，拼命地缩着身体，试图用自己的透明获得留下的机会。 可大猫还是注意到他了。 他无措又慌张，甚至张不开口发出一声乞求的“喵”。 他只能自己又去淋了一身雨回来，可怜巴巴地来到大猫面前，期待再一次被接纳。 李承铎就是这么做的。 他用内力逼自己吐血，又迅速想出一个如今江湖上极其罕见的东西——蛊虫。 拿这个做借口，再把原因抛给老教主，娘亲无法得到印证，就一定会可怜他，在他身边再待上一阵。 林默也果然留下了。 娘亲想了很多方法，去三十里庄、找玄机处。如果不行，她就冒险跟李承铎去魔教找老教主。 李承铎因自己的谎言惶惶不安，却也暗暗地高兴娘亲会这般为自己着想。 当然，他也要为自己的谎言做很多事。 他第一次离开那里，不是想回魔教，而是要去三十里庄。 那次失败后，在抵达三十里庄的第一夜，他再次翻窗出门，赶去玄机处，找到传说中的老板“百晓生”，让他抹去一切跟蛊虫有关的情报。 是以第二天他与娘亲去的时候，半点消息都不曾得到。 第二天夜晚，他的下属传来消息，老教主派人赶来，要对他们不利。 李承铎马不停蹄地赶回魔教，一绝后患。 可是他没想到，林默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一切。 他也没想到，一个随口而出的谎言，需要这么多谎言去圆。 “两年，儿子就只能活两年了。” 李承铎最后用自己的生命担保，恳求她的原谅。 两年，他随便扯出一个理由，只要还能在娘亲身边待上两年就好，两年之后，他还会有其他的理由。 而娘亲对他这么好，一定也会慢慢原谅他的谎言吧？ ……一定吧？ 李承铎这样想，也这么说了，可他依旧慌乱不安。 在看到娘亲转身离开时，他摇摇欲坠的信念彻底崩塌。 娘亲已经不肯信任他了。 李承铎绝望地想。 不如那一日，他就被娘亲一刀刺死，不如就死在那座山上，死在娘亲的怀里。 那时候他没有见过阳光，记忆里却有娘亲明亮的模样。 可现在他见识过了真正的爱和光，经历过被娘亲的爱与温暖包围的日子……娘亲却要离开他。 世上的爱，都如此折磨吗？ 不如不要让他拥有过。 他将娘亲带回魔教，又立刻去处理老教主的党羽。 他用最快速度赶回来，他欺骗自己，以为还能和从前一样，吃上娘亲做的晚饭。 李承铎在宫殿外，无力地靠着墙，神色黯然。 他和娘亲回不去了。 他做错了，他什么都错了。 他把娘亲留在身边，留在眼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好像这样，就能永远得到娘亲的爱。 李承铎轻轻握住自己腰间的佩刀。 待会儿，就让娘亲用这把刀杀了自己吧。 短短的一段路，他没用轻功，走得格外漫长。 他推开沉重的大门，缓缓抬起头，朝院子里望去，却倏忽瞪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6 23:46:20~2022-05-07 23:4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狩禁 1个； -- 第329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花开 8瓶；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八只教主 这件屋子, 他特意让人用铁板围得严严实实，铜墙铁壁，任何人都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来。 李承铎也想过，娘亲有武功在身, 或许回来的时候, 这间屋子会被轰得不成样子。 ……但他绝对想不到, 这间屋子会以敞开大门的形式出现在他视线中。 李承铎看到门呈敞开状的一瞬间，心就凉了半截。 娘亲果然走了。 他果然留不住娘亲。 他只感觉大脑中一片嗡嗡声，连周围的声音都忽略了。 可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近了些, 突然听到熟悉的笑声。 “对，他喝药的时候, 苦得快哭出来了，就是忍着不说，可爱极了。”林默笑着说。 对面的阿风和阿雪第一次听教主还有那般模样的时候, 不由竖起耳朵, 聚精会神地听着。 桌子上是三菜一汤，刚做好没多久, 都是李承铎喜欢的菜色。 李承铎手中的佩刀“锵”地一声落地，引得三人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林默挑眉，微微一笑：“你还知道回来？” 林默的视线又落在他脚边的长刀上：“提刀做什么？把你娘关起来还不够，还要杀你娘？” 李承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歉的话、解释的话如鲠在喉，他嗫嚅良久，开口却是声音发颤的一句： “我以为娘离开了。” 阿风和阿雪吓了一跳，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站在一旁, 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林默。 李承铎说不出话来, 林默心情也是一样的复杂。 她在李承铎回来前想了很多, 准备了很多想说的话，可看见李承铎出现，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林默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微微垂眸，掩去眸中泪意。 半晌，林默站起来走到李承铎面前，一把扯他起来：“我要做的事有很多，但是其中绝对没有‘离开你’。” 李承铎站起来了，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娘亲。 听到林默的话，李承铎心中好像有漫天烟花绽放。 可他整个人却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默一把扯住李承铎的后衣领，把他拉到饭桌前，又按下他：“吃饭。” 李承铎手中被塞了一碗饭，他颤颤巍巍地拿起筷子，夹起自己最喜欢的清炒时蔬，却不慎抖落掉在了桌子上。 “啧。”林默扯过凳子坐在他身边，瞥见李承铎的神色，语气还是软了下来，“连夹菜都不会了？” 李承铎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默朝阿风阿雪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你们教主有话要说。” 两人看了眼教主，默默退出了房间。 “你不该这么做的，承铎。” “你总是不肯信任我。”林默语气极其平淡地说道。 李承铎：“对不起……” “我不需要对不起，”林默打断他，“承铎，抬起头看着我。” 李承铎抬起头，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林默想着李承铎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她以为自己来了，就能解救李承铎逃离苦海，可他却用谎言蒙蔽自己。 林默深深呼出一口气。 “承铎，你该问我的。” “如果你怕，你觉得我会离开，你应该问问我的……” “娘。” 李承铎突然开口唤她。 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李承铎也想借此吐露心声。 可他一开口，声音就不自主地哽咽：“正因为我怕，我才不敢问您。” “我怕听见您的回答，我怕您和江湖上传闻的一样。我怕得到您根本不在意我的结果……” 李承铎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如果娘亲心里真的有他这个儿子，他或许当年根本不会被掳走，更不会在魔教熬了这么多年，始终没等到她。 “我怕，所以我不会问，我也不敢问、不敢知道。” 问什么？问她为什么从来没找过自己？问她为何视自己如仇敌？问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江湖上的人都说您博爱，哪怕对乞丐都百般怜惜同情，那为什么，您不能怜悯一下我呢……” 李承铎双手遮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 “我不敢，娘，我不敢。” “我宁愿骗自己，让自己一辈子活在梦里，我也不想听到你说实话，听你说你恨我。” “我只是想和娘在一起，仅此而已。” “因为我只有您了……” 在魔教的日日夜夜，他的记忆里只有娘亲模糊的轮廓，那时候他也觉得心满意足，因为娘亲是唯一对他好的人——即使已经是过去。 李承铎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将自己刨开在娘亲面前，铺在地上，低进了尘埃里。 他甚至不敢看娘亲，怕从她的眼神中读到自己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承铎。”林默终于开口，“娘也错了，错得很离谱。” “你从前听到的传闻都不假，那些年我和你那个死了的爹确是将你看成仇人一样，可这都不是你的问题，是因为我们被江湖上虚伪的“正义”捧得高高的，被虚荣冲昏头脑，把自己活没了人样。” -- 第330页 “直到那天，我们重逢那天。” “娘见到了你，你的模样长开了，可在娘心里，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你突然就唤醒了我，我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啊……” 林默顿了一下，胸膛中的那颗心脏翻涌着阵阵酸涩，此刻，她与原身真正融为一体。 难道原身没后悔过吗？ “可惜娘顿悟得太晚了，但娘依旧想补偿你。” “重逢到现在，我想去做的所有事都和你——我的孩子有关，我想尽量弥补你，可我做得远远不够。” “娘从前不知道你如何作想，只以为当娘的不能绊住孩子，所以我才想放你去闯，而我只在你身后远远看着就足够了。” “承铎，现在娘知道了你的想法，娘唯一想说的——我爱你，我的孩子。” “这就是我的实话。娘亲永远爱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 林默揉了揉李承铎的脑袋，后者慢慢放下双手。 “娘……”他望着林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从娘亲口中听到这些话。 林默递给他手帕擦眼泪：“娘在，娘一直都在。” 李承铎双手接过帕子，缓缓地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又突然听见林默说：“这回可不许再咳血了。” 李承铎立刻想到他第一次撒谎骗娘亲，心中泛起愧疚，可又为两人冰释前嫌感到开心。 李承铎张开手臂抱住林默，偏过头轻轻贴在林默肩上，闷声道：“我不会了，娘，我再也不会了。”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吃饭吧。” 林默夹了一筷子的蔬菜，搁在他碗里。 “吃吧，都是给你做的。” 李承铎神色微动，夹起菜就往嘴里送，在品尝到熟悉味道的一瞬间，李承铎险些再次落泪。 他大口大口吃着菜，好像饿了三天三夜一样。 林默也安静地看着他吃饭。 林默给他倒了一杯茶，声音带着些笑意，“慢点吃，都是你的。” 李承铎吃了半碗饭，胃里有了些东西，自己也有了些力气。 这些娘亲做的饭菜好像能提供给他勇气一样，他终于试探着找话题，“娘，你是怎么让他们开门的啊？” 林默轻咳一声：“这个……” . 老金和柳明安先回到了永昌票号总行，派了所有闲着的伙计出去找，两人也没闲着，跟他们一起找。 可没过多久，有一名伙计急匆匆地赶过来，说李承铎已经回去了。 两人又往回赶。 可是回到了客栈，林默和李承铎都不见了。 掌柜的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先前收了林默的“门钱”，又拦不住李承铎，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名客人从窗口“飞”走。 柳明安上楼时，掌柜的正一个人默默地打扫房间。 看见两人，掌柜指了指桌子：“他留了一张字条给你们。” 柳明安打开字条，看见上面一行笔走龙蛇的小字：“我与娘亲先行回家，勿念。” 柳明安抬起头，一脸凝重又无奈地看向老金：“这孩子……” 还真不让人省心。 “回家”自然指的是回魔教。 可两人放心不下林默和李承铎，眼下手头又没什么急事，两人一拍即合，索性赶往魔教，见了两人才算安心。 两日后，柳明安和老金出现在魔教的地界。 柳明安听说过魔教共有“三宫十二殿”，但这环山围绕着的偌大魔教，柳明安不知道林默在那里，总不能一间间房子搜过去。 两人只能在群山的缺口处，也是教徒出入魔教的必经之地，随手逮了一个教徒询问。 然而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两天魔教竟然正处于“洗牌”的阶段，老教主前几日被砍了头，现在各宫各殿人人自危。 柳明安和老金是老江湖了，了解到魔教现状后，立刻知晓杀掉老教主的就是新教主李承铎，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将以老教主为尊的余孽从各个角落揪出来，一把火烧干净。 只是柳明安不知道李承铎此举为何如此突然。 尤其还在母子俩关系十分紧张的现阶段，李承铎突然把林默带走，连当面告别都没有。 柳明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问教徒，对方却死活不肯说出教主所在的宫殿。 最后脖子一横，他嚷道：“要不你就杀了我！” 这还算是个忠心的，柳明安当然不会对他怎么样。 两人放了他，又光明正大地从缺口处走进魔教。 没走多久，被一队巡逻的教徒发现，带进了其中一宫。 柳明安既已答应林默，要认李承铎为干儿子，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于是她直接亮明自己是永昌票号柳明安，很快得到了宫主的亲自接见。 该宫的宫主面见两人，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将他们奉为座上宾。 柳明安和老金坐在座位上，宫主派下人泡了上好的茶叶送上来，又由他亲手为两人各倒了一杯。 宫主是一个看起来就不简单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在高位待久了，还有些发福。 “我们魔教上下一心，教主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你们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发福的老狐狸微微眯眼，朝着两人举杯，自己先抿了一口茶水：“嗯，好茶。” -- 第331页 又十分自然地看向一旁其貌不扬的老金：“旁边的这位是您夫君？” 柳明安听到了他第一句话，就微微挑眉。 闻言，她只点点头：“对，老情人了。” 老狐狸和气一笑：“没听说柳老板有男人啊？” “恐怕您问得太多了吧？”柳明安淡淡道，“我还用不着跟你证明身份吧，李承铎到底什么时候来？” 柳明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已经确定对方的意图。 她虽然亮明自己的身份，但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他，自己和李承铎以及林默的关系。 所以对方只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永昌票号幕后老板，至于她跟李承铎到底是仇是恩还是怨，对方却不知。 柳明安不喜欢被试探。 于是她没有立刻端起茶杯，也没有接过话茬，而是轻笑一声：“进贵教时，偶然听见你们有位教徒说，贵教正在大换血呢。我和我夫君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来。” 宫主脸上笑容一僵，又很快恢复正常：“我教大多教众素质有加，但也难免会混入一些心术不正之人，胡乱败坏我教名声。”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您听说了这种传闻还义无反顾地找了进来，可见与我们新教主关系非同一般了。” 柳明安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合作……” 柳明安一顿。 “与你无关。” 老狐狸的耳朵都要竖到天上去了，听着她话说一半，但意思也说了个大概，他便了然一笑。 “前不久确实老教主去世了，留下了三股势力，我与左宫主各掌一股，新教主自成一派，不过说起来，我的实力才是最强的一个。”老狐狸皮笑肉不笑地抿了一口茶水，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永昌票号呢，多大一个香饽饽，你跟谁合作不好呢？ 偏偏你眼神这么差，挑了个实力最差的一个。 柳明安和老金自然也听懂了这份弦外之音。 柳明安心下了然。 老教主两天前死的，左右宫主现在还如此嚣张自得，可见他们平日里的势力渗透得有多深。 江湖之人最忌迟疑拖延，尤其在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紧要关头下。 李承铎留了他们两天，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而是因为动不了他们。 如果能把他们根除，谁会想留着这些隐患？ 无非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太难搞。 柳明安与老金对视一眼。 看来，他们一来就能帮干儿子一个大忙了。 . 另一边的李承铎和林默正处于紧锣密鼓的计划之中。 这么多年，做了教主的李承铎没有把老教主除掉，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他不想。 从被教主抓到魔教，一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把这里当过自己的家，哪怕一分一秒。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这个魔教到底在谁手里，实权到底归谁。 他连老教主的死命抽打都不反抗，是因为他对这些无所谓，且自己变强大、接娘亲来身边还都需要教主传授的邪功。 现在娘亲就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魔功他也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老教主没必要再留。 至于其他两宫……只要他想得到，就不会计算后果。 他如今长大，能明白过来许多从前看不懂的事。 比如老教主一开始并不是一心想让自己成为教主的，对方传授给他邪功，也不是一心一意想要让他变得多强。 只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是万里挑一的、能自行融合邪功的体质。 老教主本想看着他在挣扎与痛苦哀嚎中死去，结果他竟然生生挺了过来。 老教主抽打他，也未必没有嫉妒他对邪功天分的因素在里面。 也是因为他一遍遍都挺了过来，没有被邪功侵蚀，反而愈发强大起来。 这让老教主想到了另一个更恶毒的计划——将他培养成新一代恶名昭彰的魔教教主，让他嫉恶如仇的父母与亲生儿子互相残杀。 现在老教主的计划没成功，娘亲真心实意地疼他。他这些年也在老教主的“悉心”指导下，实打实地成为了整个魔教功力最高深的人。 何况，李承铎虽然不在乎魔教，但他不是傻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多多少少也积攒了一些自己的忠诚教徒，至少这一个宫三个殿的人是诚心诚意信赖他、服从他的，他想知道什么、做什么事也都更方便。 他有实力，也有手段，收服魔教只是时间关系。 李承铎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纸张上，又移到书桌对面的娘亲脸上。 对方正冥思苦想着下一步。 “前几天你杀鸡儆猴，吓得这个左宫主有点投降的意思。” “这左宫主平日里贪财好色，但不也是个作恶多端的人，想来是个好收服的。昨天的银票已经送过去了，就看他肯不肯吃这个‘敬酒’了。” “就是这个右宫主有点难搞。” 林默眸色一暗，不查不知道，一查起来，倒发现平日里不偏袒老教主也不靠着新教主的右宫主还真不简单。 林默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看着桌子上的情报“他前两天叫了几个小男孩进他宫里是什么意思？” 李承铎倒是没看到这一点，顺着林默的指向看到了那行字，微微皱眉。 -- 第332页 “不怀好意。” 见林默表情不大好，李承铎连忙说：“这两日他忙着与我周旋，没有时间搞他那些事情。” 其实如果不是林默拦着，他早就杀进右宫了。 只是右宫主似乎摸清了李承铎最近的想法，知道他不愿意杀害无辜，便让不知情的教众把他的宫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而这些教众，大多是一些活不下去的流民。他们来到魔教只为了寻求一个庇护所，教中的田地都是他们来种，他们并不参与魔教的其他事宜。 但右宫主管后勤事宜，这些教众得了右宫主召见，肯定要去的。 其实抛开他们所处的地区来看，他们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民。 可以料想，如果李承铎选择强攻，哪怕直接杀到右宫主面前，对方也一定会拉上几百个垫背的。 李承铎倒是无所谓，但他知道娘亲绝对不想看见连累无辜人。 林默和李承铎这两天一直在寻找右宫主的弱点，可他平日里隐藏得很好，他们一直竟找不到。 可现在，林默站起来，认真道：“之前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那就不能拖了。” 万一那老狐狸真有什么特殊癖好…… 李承铎听娘亲这么说，也跟着站了起来：“好，娘，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话音未落，阿风从外面跑进来，告诉两人柳明安和老金来魔教了，还进了右宫。 两人瞳孔地震。 林默下意识看向李承铎，后者想避开视线，又避无可避，只得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留了字条，告诉他们我带娘回家了。” 林默：“……” “柳姐姐肯定是放心不下我，想来看看我。” 李承铎醋意横生：“怎么放心不下，我难道会伤害娘亲不成？” 林默幽幽瞥了他一眼。 李承铎心虚低下头：“我知错了。” “柳姐姐聪慧，但想见我的心切。一旦弄清我们和右宫的水火关系后，搞不好要跟右宫主打起来。” 林默忧心忡忡，“刀剑无眼，万一伤了柳姐姐和老金就糟了。” “而且柳姐姐年轻时虽闯荡过江湖，但也不是每个闯江湖的人都武功高强。” 李承铎：“而且魔教中人善使杀招，招式凌厉恶毒。” “我去吧，娘。” 林默：“我也跟你一起去。” “她认了你当干儿子，只少了一个认亲仪式，也没差哪去，你可得护着她。” 李承铎认真点头：“儿子知道。” 当两人带着教众浩浩荡荡地奔向右宫，却发现围着右宫的普通教众已经从包围圈上撤了下来，聚在两旁。 他们齐齐望向宫门，面上难掩激动。 右宫大门敞开着，中央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脖子旁架着一柄长剑，正被推搡着走出来。 林默：“旁边那两个人……” 李承铎微微眯眼：“好像是干娘和干爹。” 是了，两人一人一边，推搡着男人，脸上露出谦让又骄傲的神色，十分自然地接受周围教众的掌声。 林默恍惚觉得，这大概就是他们两个年轻时候的风姿。 只不过…… “那个男人是右宫主吧？” 李承铎低声问身旁的随从，后者点头称是。 李承铎陷入沉默。 两天没见到而已，他怎么发福得这么快？ 柳明安和老金也看到了他们两个，朝两人兴奋地招了招手。 等两人走近，林默和李承铎这才发现右宫主不是胖了，而是被打肿了。 他鼻青脸肿得像一个猪头，上下眼皮都被什么蛰了一样高高肿起，将眼睛挤成一条缝。 看到了李承铎，他仿佛看见了救星，双腿一软跪在了李承铎面前，“教主！教主，我错了，右宫归您了，我什么都不要！” 李承铎诧异他的态度大变，右宫主何其狡猾又傲气的人，就算被揍了一顿也不可能丢掉尊严，狼狈成这样。 老金憨笑两声：“我带了几只路上抓到的小虫子来。” “那虫子咬到人刚开始是不疼的，慢慢地就会像火烧皮肉一样，从里到外的又疼又痒。” 老金指了指右宫主的眼睛：“这个就是，怎么样？” 林默：“……” 高，实在高。 柳明安将右宫主踹到一边：“你们知道他宫里藏了三个小男孩吗？还有那间屋子……真够变态的。” 柳明安剜了右宫主一眼：“我没忍住，揍了他一顿，把他胳膊打折了。” 柳明安把剑扔开，这是她随手从一个教徒身上抽出来的。 她指了指一旁的教众：“剩下的就由你来处理吧，干儿子。” 那三名小男孩是种地的教众的孩子，如今已经回到了他们身边。 前几天右宫主找到他们，说看这几个孩子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一旦学会了拳脚功夫，那就不用种地，待遇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们不疑有他，将儿子送了过去。 没想到竟是个魔窟。 之前里里外外围在右宫，保护右宫主的教众们得知了这件事，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撕成碎片。 现在他们听到了柳明安的话，得知柳明安是新教主李承铎的干娘，不由想到一定是李承铎派她来里应外合，解救教众于水火之间的。 -- 第333页 一时间，他们对新教主的好感和信赖上升了不少。 李承铎留下善后。 柳明安和老金则跟着林默回到了李承铎的宫中。 柳明安打量着林默：“你还好吧？” 林默笑：“我和承铎已经谈妥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柳明安才稍稍安心：“那就好，我就是担心你们母子之间会生嫌隙，解释清楚了就好。” 林默：“柳姐姐一路奔波辛苦了，还替承铎解决了一大难题，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柳明安轻叹：“林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 “江湖偌大，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我早把你当亲妹子看，承铎又是我干儿子，这点小事还要谢来谢去，说出去不叫人笑话？” “柳姐姐说的是，”林默笑道，“不过妹妹愚钝，还要留柳姐姐在这儿多待几日，看着承铎把事情料理明白才好。” 柳明安自信地点点头：“这个放心，交给我吧。” 说话之时，李承铎已经迈进了门。 他跟柳明安和老金正式见了礼，改口喊了干娘干爹，等魔教的事处理妥当了，就正式办个宴席，昭告江湖。 两人笑呵呵地接下了李承铎呈上来的茶。 老金接过茶，却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承铎，林妹子已经告诉我们你体内并无蛊虫，还装病咳血的事。” 李承铎闻言面无波澜，耳朵却有些微红：“承铎知错了。” 老金摇摇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倒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 “那天围住客栈的那群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第153章 、九只教主 “……” 李承铎的表情略显尴尬。 林默一看这熟悉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准是他做的没跑。 只见林默轻咳一声：“说吧, 你干爹不会怪你的。” 李承铎只好朝着老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干爹，我想在娘亲面前表现一下我的武功和能力，所以故意让下属配合我演的一场戏……” 老金一脸复杂。 亏他还以为是自己从前的仇人呢。 柳明安了解了前因后果, 哈哈大笑：“这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遭, 老金也不会想起我来。” 柳明安调笑地瞥了一眼老金。 老金连忙辩解：“不是的！娘子！我只是内疚，不好意思找你，我也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怀着孩子, 如果我知道……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这么多年？” 柳明安笑：“好了，我就随口说说, 你别紧张。”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阿砚懂事，我也不缺钱, 也没人敢欺负我们娘俩, 说到底……还是我一直瞒着你。” 林默见两人越说越自责，忙插话道：“我这几年也听说了阿砚的名声, 是个很好的孩子，我还蛮想见见她的。” 柳明安笑着看向林默：“不如办宴的时候就把阿砚叫回来吧，我们这般好，阿砚也当认你做干娘，到时候……” 她顿了顿，看向李承铎，笑而不语。 李承铎见自己的危机过去了，悄悄松了口气, 又迅速接起话题：“阿砚比我年纪大吗？” 柳明安摇摇头：“不, 她应比你小几个月的。” “你见了她, 叫她妹妹就好，不过……” 柳明安突然想到什么，面露难色道：“你们之前不会见过面吧？” 林默也看向李承铎。 然而李承铎却摇头：“我大概跟阿砚妹妹有过几次交集，但彼此都没见过面。” 李承铎说的保守一点叫“交集”，在林默看来，他可是女主柳金砚的一大劲敌。 魔教在江湖中的地位本就是“作恶多端”的邪恶阵营，而女主柳金砚是真正的正派。 老教主让李承铎做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不少次让李承铎去搞些破坏，必然要与柳金砚站在对立面。 李承铎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他肯定要再三考虑的。 只是那个时候李承铎根本不关注老教主分配给自己的是什么任务，只管去毫不留情、不遗余力地完成，这些麻烦在后续柳金砚一点点解决时，可谓非常棘手。 李承铎沉默了。 到时候见了面，怕不是他一声“阿砚妹妹”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对方就提着棍子冲过来了。 柳明安望向林默。 林默轻叹一声，这件事她和柳明安肯定要帮一帮小辈的。 林默想了想，问道：“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给阿砚下绊子？” 李承铎下意识想摇头，他这么乖怎么会做那些事呢？可他很快听懂了林默的言外之意，沉下心会想前段时间，老教主都安排给他什么任务。 “……” 李承铎艰涩地开口：“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上半年老教主只交代了我一件事。他让我去北山雪域挖了一株雪莲花，据说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千年才长一株，我和下属也是在北山雪域寻了三个月才找到。” 柳明安闻言抬起头： “正是这个东西！” “阿砚上半年给我写信，就是让我买雪莲花，因为她的一个好友受了重伤，需要这东西做药引。” 可惜柳明安以万两黄金为悬赏，依旧找不到雪莲花的下落。 -- 第334页 柳金砚得知自己娘亲也没有办法后，听说北山雪域开了一朵千年雪莲，便孤身一人去了北山雪域，最终却失望而归。 没想到，雪莲花居然被李承铎提前挖走了！ 李承铎以拳掩唇轻咳一声，面露尴尬。 林默：“那株雪莲呢？” 李承铎：“被老教主烧了……” “真是暴殄天物！”林默恨声道，“他吃了也就算了，这么做纯属为了恶心人。” 见李承铎低下头，林默渐渐冷静，“承铎，这不是你的错。” 林默记得这里的剧情，当时柳金砚身边的好姐妹在赶路时被仇人埋伏，受了重伤，还好柳金砚及时赶到，救下了她，可好姐妹还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柳金砚找到神医，以万两黄金加一个人情恳求神医留住好友的命，她则去寻药引。 一开始没有寻到雪莲花，柳金砚并不气馁，因为她只听说雪莲花被采走了，以为还流通在江湖上。 当后来，她得知魔教挖走了它，还将它一把火烧了，她恨极了。 可那时魔教新教主李承铎已经死在了他的亲生母亲手里，柳金砚只能找到老教主，为她那靠神医吊了一年命却还是没能坚持下去的好友报了仇。 现在林默来了，肯定不能让悲剧重演。 毕竟这次老教主死了，柳金砚再找人寻仇，找的可就是李承铎了。 林默：“阿砚现在何处？” 柳明安道：“我也不清楚，正常情况下，她会在几个月后回三十里庄看我。” “不过我们的上契宴既然定在了下个月，就修书一封在各个地界的永昌票号分行，告诉她来见我。” “这是我和阿砚的秘密，她每次去换银两都会问一句有没有我的信，以免我有急事找她却找不到人。” 林默点点头：“那就上契宴见吧。” 离柳金砚的好友逝世还有半年，林默会尽力一试。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灵气，但取而代之的，有“真气”的存在。 两者的存在形式很相似，不过灵气主在体内炼化、与修真者合二为一，而真气却更适于用在体外，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它始终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大自然的，没有人能将真气据为己有，所以它不会像灵气一样给人增寿、净化机体。 简而言之，真气更像是一种被人类短暂地拘在体内的“工具”。 林默不由想到一种可能。 她在修真界时，无论是炼丹还是用玄铁锅炒菜，都是靠操纵灵气来控制火焰。 灵气，也就是林默炼丹时的工具。 既然真气也是工具，那它能不能代替灵气在炼丹中的作用呢？ 林默说干就干。 她当晚就派人按照自己的记忆，定做了炼丹炉，为防炸炉影响进程，她还定了三个。 订单呈到教主李承铎手里时，李承铎看了一眼数量，直接划掉改成五个。 柳明安和老金一边帮着李承铎一点点收服魔教的势力，一边在江湖中遍撒请柬——“十月六日，魔教新教主李承铎与永昌票号柳明安认干亲的上契宴在魔教地界举行，邀请江湖各路朋友届时赏脸到场见证。” 这样的请帖在江湖上一出现，立刻被抢空。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种不可思议的消息传得比柳明安的紧急家书还要快。 柳金砚这半年都在为好友的药引子东奔西走，连北山雪域都去过了，却铩羽而归。 但她还有希望，她不能放弃，好友还在神医家里等她的好消息呢。 所以柳金砚一直不曾停下步伐，到处搜罗信息。 是以“自家亲娘要认魔教教主李承铎为干儿子”的消息她是最早收到的一批。 一开始柳金砚还自己听错了，可她跟说这个消息的人确认了两边，对方直接拿出了请帖，柳金砚看见上面来自娘亲柳明安的熟悉签名，立刻意识到这是真的。 柳金砚以最快速度找到了最近的永昌票号，很快从分行掌柜手里拿到了一封家书。 这封家书显然是柳明安几十封中潦草完成的一封，柳金砚认出龙飞凤舞的字迹是出自柳明安之手。 柳金砚本以为娘亲会解释一下那个重磅消息，没想到信的开头柳明安先说了自己认了一个妹妹，叫林默。 这位“林姨姨”是位难得的炼丹奇才，说不定能有办法救活好友。 柳金砚反复读了两遍，哪怕她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炼丹奇才”，却也难免心动了。 柳明安是自己的亲娘，她了解好友对自己的意义重大，总不能拿这个骗她。娘亲又一向聪慧，如果不是真的有可能，她不会贸然叫自己回去的。 可读到后面，柳金砚的表情渐渐凝重。 好嘛，原来那位“干儿子”李承铎就是“林姨姨”的亲儿子。 那娘亲到底是先认识的林默还是李承铎呢？ 柳金砚如此想着，又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娘亲是因为那位“林姨姨”有救自己好友的可能，所以娘亲才认了李承铎为干儿子？ …… 不对，她娘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柳金砚轻叹一声。 反正，上契宴这么大的事，就算没有“林姨姨”，她也一定要去看看的，毕竟那可是她娘。 -- 第335页 柳金砚立刻修书一封，又取了些银票，一并传给神医，告诉他自己有事，好友的命全仰仗他了。 做完这些，柳金砚立刻赶往魔教…… 作者有话说： 两个小辈即将第一次碰面——感谢在2022-05-07 23:57:25~2022-05-08 23: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吃糖、未来未来 10瓶；陌上花开、景柯 2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十只教主 柳金砚是在上契宴前一日赶到魔教的。 第二日就是打算宴请江湖各路人马的上契宴, 所以这个时候的魔教到处都是准备妥当的酒宴，杯碗碟都摆上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好在，柳金砚这个“东风”已经到了。 林默接到消息, 立刻让人将她请进来, 又赶去找到柳明安。 柳明安虽然嘴上说习惯女儿常年不在家, 已经不在乎这件事，可听说女儿正在来的路上，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林默差点没跟上。 到底也是半年多不见了，自己又只有这一个女儿, 柳明安怎么能不挂念？ 林默和柳明安赶到院子时，柳金砚已经到了。 她侧面对着两人，站在树下仰头望天, 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金砚继承了柳明安的一双桃花眼, 却更为英姿飒爽些。 林默只看她一眼，就确定她就是自己笔下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女侠”。 她站在树下, 没法用世间的词汇形容她，她不属于刻板印象的任何形容词，而是自成一派的美。 柳金砚看到柳明安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娘亲！”她一路小跑冲到柳明安面前，一把抱起柳明安转了两圈。 柳明安一边笑一边拍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还有人呢。” 柳金砚放下她，却不肯松手地赖在柳明安怀里：“娘——我好想你啊！” 柳明安笑骂：“你还知道想我呢？一年就回来一次，我在三十里庄养的小猫还隔三差五来看我呢。” 柳金砚讨好地笑笑：“这不是有事要忙吗？等我忙完这阵一定好好陪一陪娘亲。” “而且女儿这不是一收到信就赶回来了嘛。” 柳金砚将目光落在林默身上, 礼貌地笑了笑：“这位是？” “这就是我在信里跟你提到的林默。” 柳金砚朝林默一抱拳, 又深深鞠躬：“柳金砚见过林姨姨。” 柳明安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既然见过了, 上契宴就放在明天一起办了吧。” 柳金砚一顿：“？” “以后你就管林妹妹叫干娘，不要叫林姨姨了。”柳明安十分自然说道。 柳金砚一脸茫然：“娘的意思是，我也要认干亲？” “对啊，不然叫你来做什么？”柳明安一顿，狡黠一笑，“难道你对林妹妹不满意？” “不、不是……”柳金砚下意识否定，又看向林默。 这个林姨姨长得好看，态度又很温和，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很好……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柳明安不等她多说，接着道： “那不就得了，你干娘为了给你那好友炼救命的丹药，这个月一直昼夜不分茶饭不思地泡在丹炉房，炼丹炉都炸了三个。” 柳明安一把抓起林默的手臂，将她的袖子往上拉，一道几寸长的初愈的伤疤横在林默的小臂上。 “这就是炼丹炉炸的。” 柳金砚一愣。 林默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安抚地朝柳金砚笑了笑：“这没什么，是我不小心。” 她就是第一次试着用真气控制炉火，失控了，才不小心炸伤自己。 不过柳金砚深刻意识到了这位林姨姨的用心和付出，她也是个干净利落的人，当即下拜：“干娘，受女儿一拜！” 林默连忙扶起她，心里却美滋滋的。 这可是自己的主角耶！ 柳金砚握住林默的手，郑重道：“干娘，您的恩德女儿没齿难忘，就算练不出好丹也没关系，您做到这个程度，无论是女儿还是女儿的好友都会铭记于心。” 柳金砚大大方方一口一个“干娘”称呼林默，又一句一个“女儿”自称，一点也不扭捏，听得林默舒心极了。 林默心里更有了几分考量，她笑着点点头：“你放心，干娘一定拼尽全力。” 她试了一个月，总算掌握好了这个世界的炼丹要义能运用真气，能炼出丹药，品阶虽然不高，但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足够被世人奉为灵丹妙药了。 所以救下柳金砚的朋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金砚见林默这样有自信，又想到她那般用心，不由生出几分希望来：“干娘，要不要上契宴过后，我带您去洛神医那瞧瞧我朋友？” 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然而林默摇了摇头：“你娘已经跟我说过了，她不是受了重伤、元气大伤，又失血过多吗？想来该是一直在用补血益气的汤药吊着命。” “只不过她一直昏迷，不能接收你打算渡给她的真气。恕我直言，就算她醒了，短时间内也没有接收你的真气并化为己用的能力，否则很可能走火入魔。” 柳金砚震惊，林默根本没见过她的好友，只是听柳明安说了一嘴，就能分析得这么透彻。 -- 第336页 林默忽略柳金砚的眼神，轻咳一声。 连这个剧情都是林默写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人的状况。 “好，那女儿就信干娘的。”柳金砚道。 林默点头。 她这一个月以来也一直在尝试，如何将修真界增益“灵气”的丹药配方用这个世界所能找到的药材进行替换。 如果替换成功，那么在修真界补“灵气”的丹药，在这里也就是补“真气”的存在。 在配合她炼制的、用来补血益气的丹药，一定没问题。 “……娘，干娘。”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几人身后传来。 李承铎收到消息后也以最快速度赶了过来。 柳金砚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回头一看，刚好与迈进门的李承铎打了个照面。 柳金砚微微眯眼。 李承铎也缓缓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了一瞬，两人同时换上一副初相识的面孔，笑着朝对方打招呼。 柳金砚抱拳：“想必这位就是魔教教主李承铎了，久仰大名。” 柳金砚咬重最后四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李承铎也朝她抱拳作揖，语气谦和：“您就是柳小姐吧？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柳明安和林默眼神复杂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到自家孩子身旁。 柳明安戳了戳柳金砚的腰：“改口！” 林默也锤了一下李承铎的背：“什么柳小姐！？” 两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咬着牙改口—— “……承、铎、哥、哥。” “……阿砚妹妹。”李承铎看见柳金砚说得这般费力，突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李承铎接着道：“从前多有不敬，还望阿砚妹妹谅解。” 柳金砚倒是一愣。 她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承认错误。 毕竟这两年魔教新教主可是最热衷于给她使绊子的人。 对方做的手脚每每都会给自己增添数倍的麻烦事，令自己十分头疼。 如今见到这名“真凶”，柳金砚哪来的好气。 注意到柳金砚表情的李承铎微微一笑：“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娘亲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柳金砚脱口而出：“谁跟你是一家人？” 柳明安扯了扯她袖子，满眼不赞同：“阿砚！” 柳金砚又硬扯出了个难看的笑：“行，那就一家人……” 娘亲与李承铎确实没仇没怨，自己不会阻碍娘亲的决定。 “往后……你不会再干那些事了吧？” 李承铎露出内疚的神色：“对不起，阿砚妹妹，之前都是老教主让我去做的，现在他已经不在了，我再也不会做那些事情了。”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李承铎抬眼看向柳金砚，眼中满满的真诚。 柳金砚不大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她最吃不消这套。 如果他跟自己吵两句或者打一架，她还有些法子，可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柳明安：“你看，承铎道歉了，你要不要原谅一下？” 柳金砚别扭地转身朝屋里走：“口说无凭，看他表现再说咯。” 柳明安还要叫她，却被林默拦住，后者笑道：“这就好，阿砚真是个不记仇的好孩子，若是我，我定然不会这样快原谅他。” 林默回头暗暗瞪了李承铎一眼。 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这小子惯会使可怜巴巴的这一套。 她压低了声音，警告李承铎：“你别以为这样就过去了，你这可是看人家小姑娘善良就想浑水摸鱼过去。” 李承铎在林默面前乖巧得像个小猫，听到林默发话，李承铎连连点头：“好的娘亲，我会补偿她的。” 林默这才拔高了声音笑说：“阿砚啊，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告诉你哥，他肯定能帮你解决。” 李承铎乖顺点头：“对。” 柳金砚脚步一顿，点了点头：“我知道啦。” 柳金砚能这么轻松放过李承铎，还是因为李承铎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从前老教主虽然使唤了李承铎不少次，但他从不会把真正重要的、对魔教有极大影响的骇人听闻任务交给李承铎，毕竟是外人，他对李承铎并不放心。 他让李承铎去做的那些事，不过是为李承铎的“恶名”造势罢了。 是以柳金砚只听说过李承铎的恶劣事迹，什么杀人不眨眼，什么千里不留行。 反正什么离谱就冠什么名。 但柳金砚和她娘亲柳明安一样，不是喜欢捕风捉影，爱听流言蜚语的人，她更喜欢亲自接触了解一个人。 是以她朋友虽少，却个个真心实意，互相信赖互相忠诚。 而她对李承铎的讨厌只是因为他处处给自己下绊子。 如果没有这些事，她或许根本不会对这个“魔教新教主”有什么偏见。 现在李承铎二话不说就道了歉，柳金砚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反正对方说了，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他，那她就记下了，万一以后真有用到李承铎的地方，想来他也不会推辞。 四人在一间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两个小辈虽然从来没正经见过面，但除了刚开始的一点点尴尬，后来在林默和柳明安的引导下，两人也算聊得投机。 -- 第337页 内容大概是柳金砚问，李承铎答。 “你上次为何要派人抢走我的钱袋？不仅如此，还只留了一个铜板羞辱我？”柳金砚想起上次的糟心事，“你们老教主是看不惯我有钱？” 李承铎想了想，语气温和：“这个啊，这个不是老教主安排的。” “是因为我下属想出去吃饭，我手里没钱，附近路过的就你有钱，就只好抢你了。” 柳金砚拍案而起，怒目相视。 李承铎依旧一贯温温吞吞的模样：“但是我让他们给你留点钱，没想到他们只留了一个铜板。” 柳金砚骂人的话哽在喉中。 这么说，是李承铎的授意，但也不全是。 所以她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咯？ 李承铎瞥了一眼林默危险神色，立刻道歉：“我错了，阿砚妹妹，我实在不该让人抢你钱袋。” “……” 过了一会儿，外面来了个中年男人，他敲敲门，走了进来，模样似乎很拘束。 柳金砚打量他，又看看周围三人。 他们好像都对这个男人很熟识的样子。 柳金砚不认识他，可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自己应该认识他一样。 柳明安站起来，拉着她往外走，柳金砚一脸不解跟着娘亲往外走，然后发现那个男人居然也跟在他们身后。 待走进了隔壁的院子，柳明安停下脚步，柳金砚也终于有机会问出疑惑。 不过她就算满头雾水，也保持着最基本的礼仪。 她朝男人抱拳点头：“您是……” 老金搓搓手，一脸讪讪：“我、我是你爹。” 第155章 、十一只教主 柳金砚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才堪堪缓过神，十分困难地接受了面前男人是自己亲爹的事实。 柳金砚终于知道一开始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这可是自己亲爹啊，能没有感应吗？ 柳明安和老金跟柳金砚解释这件事时，两个人一直在不停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都说是自己的错。 若是别的夫妻, 早就急不可待地把错误往对方身上推, 生怕自己挨到脏水。 柳金砚也在两人的叙述下渐渐冷静下来。 柳金砚也能看出来，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只是因为一个误会, 错过了十几年。 况且如果不曾相爱过，她怎么会来到这个世上呢？ 在接受能力这方面她继承了老金的优点。 这事对她有危害吗？ 没有, 而且她能从跟老金的短暂相处中，感觉到如果他真是自己的爹，那他对自己绝对会非常好。 那她会因此不高兴吗？ 柳金砚觉得, 也没有。 或者应该归功于柳明安和老金的说话技巧。 娘亲总用能一些柔和的语句让自己理解她的意思, 现在看来，爹爹也一样拥有这个特性。 她从震惊到现在接受这件事, 除了一开始在对老金的观察打量时满心狐疑，在确定他确实是自己父亲后，她没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到半点不被尊重和哪怕一点点的不舒服。 柳金砚当即拍板决定：这个爹，我认了。 等到第二天上契宴的时候，柳金砚已经能没有心理压力地喊老金“爹”了。 老金每次都美滋滋乐呵呵地应声，只要一声“爹”，女儿就算要天上的月亮老金都想方设法给她摘。 李承铎和林默早早赶到了为这次上契宴特意搭起来的高台，有三层楼高, 是为了俯瞰全场, 也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 以及……说不定还能有点别的用处。 这次上契宴邀请了江湖各路人士, 大到八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小到初入江湖的菜鸟。 只要他们肯来，魔教就肯接待。 现在江湖上都知道魔教换了主人，而新教主李承铎似乎并不打算接替老教主的职责，“发扬传统”，让魔教稳坐“江湖第一恶”的位置。 但还有一些人认为，李承铎是在向他们挑衅。 这些人就是八大门派其中的五大门派。 一个魔教，好好的坏事不干、坏人不当，偏偏去认江湖第一票号老板作干娘，连他们都没机会认呢，他凭什么…… 咳，主要还是因为魔教这种行为简直实在破坏江湖来之不易的平稳秩序。 江湖嘛，不就是有人作妖，然后让他们这些正派去摆平吗？ 没有了干坏事的，他们这些正派怎么发挥作用？那江湖还能叫江湖吗？ 而像那些丑事，魔教不干，谁来干啊？ 这是某些冥顽不灵的掌门和长老的偏激想法。 另佛、道两大教派则，觉得江湖太平才是最好的状态。 所以他们认为李承铎这是在带领魔教走向正道，鼓励还来不及，为何要牵制打压？ 五毒派则一直跟魔教有所往来交易，无论新教主是谁，都不影响他们做生意。 所以，李承铎等人今天最主要的是解决那几大持反对票的门派掌门和长老。 这场认亲宴，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如果李承铎成功认了柳明安为干娘，那魔教也就正式开始转型了。 他们那些持反对意见的纵然不同意，但他们门派的钱可都在永昌票号里存着。 谁还有那个脸一边反驳人家，一边去永昌票号取钱啊？ -- 第338页 可以料想以后只要他们几大门派一出现在永昌票号，就少不了好事者要高声提一句——“咱们永昌票号少东家是谁啊？” “哦，是被几大门派排挤的李承铎啊。” 不是他们想太多，这种人可不在少数！ 所以今天他们一定要阻止这场上契宴，如若不成功，那就是他们几大门派的耻辱啊！ 上契宴拉开帷幕，魔教山口打开，只要登记姓名身份，一概不拦。 几大门派掌门来之前还特意聚在一起商量过，如果魔教不让他们带着的几百名弟子进去，他们就用这个做文章。 没想到竟然丝毫没有收到阻碍。 元山派长老带着近百名弟子大摇大摆走进了魔教，却在进来后靠近身旁的大弟子，压低了声音：“让你师弟师妹们看紧了剑，魔教的人狡猾贪婪，偷我们武器这种事说不定也能干得出来。” 元山派首席弟子元朗青严肃地点了点头，很快找到关系最亲近的师弟，让他把消息传下去。 师弟元朗飞无奈地看着自家大师兄，先是应下了他的吩咐，又忍不住说道： “大师兄，我觉得师父他老人家说的也不一定都对，一路都是魔教的人在给我们指引，他们看起来跟我们也没什么两样啊。” 元朗飞和元朗青虽然是师兄弟的关系，但元朗飞师承另一长老，那名长老不愿意来，就派元朗飞跟着过来，还暗示他“别什么都听掌门的，他就是个掌门而已”。 是以元朗飞虽然尊敬自己的大师兄，但对一向迂腐顽固的掌门却不是唯命是从的。 “而且我们从山口走到现在有一刻钟了，什么也没发生……” 元朗青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胡说，师父他老人家自有他的判断，我们只管听从就好。” 他似乎并不常用这样严肃的语气与师弟妹们说话，说完这一句，他语气又软了些：“来之前，师父给我讲了很多有关魔教中人作恶多端的事例，还有这个新教主——人称血衣罗刹，杀人不眨眼……” “可是师兄，你我谁都没真正闯过江湖，也没亲眼看过魔教教主做的恶，怎么就断定……” “朗飞。”元朗青脚步一顿。 元朗飞连忙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我觉得不公平。” “如果是我被素未谋面的人戒备讨厌，我肯定觉得不公平。” 元朗青神色不明，他望着不远处表面昂首阔步，实则处处小心谨慎生怕突然有人窜出来伤害自己的掌门，良久，他重新迈步。 不知道跟元朗飞还是跟自己轻声念叨了一句：“……听师父的就好。” 等到八大门派聚集在高台之下，江湖各路人士也远远地望向高台上几个人。 林默派人做了个扩音器，以便大家都能听见流程。 元山派和无上派等几大门派的长老被请到高台下“观礼”，却根本看不到上面到了哪一步，只能通过大喇叭传音，上面喊，他们才能知道。 元山派掌门嗤笑一声：“还说为了尊重特意把我们请到前面来，这就叫尊重？” “明显是嘲讽我们呢！” 佛派方丈微微皱眉：“你想得太多了。” 元山派冷哼一声，“若不多着想，我们江湖正道怕是不日就要被他们吞并了！” 上契宴很快到了最关键的环节，林默做主持，正喊到改口环节，只听高台之下一声“且慢”，林默便住了口。 元山派联合其他三门派的或掌门或长老，踩着支起高台的架子一步接着一步“飞”了上去。 元山派掌门是最后一个“飞”到高台上的，他自从当了掌门就对练功懈怠了，也高估了自己的状况。 等他站稳后，仍旧气喘吁吁。 明明才三层楼高，可这台架不知道是怎么搭的，只叫人上得十分费力。 元山派掌门好不容易平复气息，只见一个拿着喇叭的妇人大概是主持、端着茶还没喝的女人应是柳明安，另一个冷面玄衣的男子大概就是魔教新教主李承铎了。 他们……正在满眼嘲讽地看着自己。 元山派掌门愤然上前两步，直奔主题：“我们不同意你们认干亲！” 林默笑：“凭什么呢？” 元山派掌门同其他三名掌门对视一眼。 元山派掌门冷笑一声：“你们怎么不问，魔教无恶不为、作恶多端，凭什么能与永昌票号光明正大地结上契？” 林默：“你说的那是从前老教主领导下的魔教，现在李承铎是新一任教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我们不□□份地宴请所有人，就是为了这个。” “就算从前无恶不作，也和我们新教主没有关系，你们又为何不同意他带着教众改邪归正、改恶从善呢？” 元山派掌门微微眯眼：“你倒是伶牙俐齿，一张嘴把什么都说了。可你说得再好听，把你们新教主夸得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他是‘血衣罗刹’的事实！” “‘血衣罗刹’做过多少骇人听闻的事，作为教众，你们应该最清楚吧？” “那我如果说，一切都不是他所愿呢？”林默拿着喇叭，字字铿锵。 元山派掌门预感不大好，正要开口，却见林默扯着教主李承铎的领子，把他带到了高台边缘。 林默看了李承铎一眼，后者点点头，背对着高台下数以千计的人，半褪上衣，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后背。 -- 第339页 伤疤层层叠叠，不仅惊住了台上本想讨伐李承铎的几名掌门，就连三层楼以下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承铎很快拢好衣服，重新转过身，面对众人。 林默望向几名掌门，突然声音一变，哽咽起来：“他从小被掳到魔教，老教主对他动辄打骂，逼迫他为恶。这些陈年伤疤就是最好的证明。这种情况下，他难道会继承老教主的衣钵？” 元山派掌门微微一顿，却还是横着声音：“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自己想做的？” 林默抽出帕子，哀声抽泣：“我怎么知道？” “我是他娘！他的亲娘！” 台下一片哗然。 元山派掌门也惊得睁圆了眼：“你是仁善双侠的……林默？” 林默因这个称呼一哽。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眼中泪光闪动，还不忘抬高了喇叭：“是，我就是林默，你们是知道我从前什么模样的，那是因为我也受到那些风言风语，被老教主刻意操纵的风评所引导，以为我儿就是个大恶人。” “可直到见到了他，见到了他这些伤疤！……你们不知道，他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说到伤心处，林默捂住心口，嚎啕大哭。 台下众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便又被林默的哭声感染，陷入一股莫名的情绪。 好像他们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林默的哀伤和心痛一样。 众人神色复杂地看向高台。 他接过林默手中的喇叭，声音恍若泉水叮咚，温柔得出人意料：“抱歉。” “我没能反抗老教主，任由他驱使我为恶。” “但始终是我欠下的诸多债，日后我会带着魔教一项项、一点点慢慢偿还。” “身为魔教教主，我没办法完全洗清，也没打算洗清自己和魔教。只是，我想带着魔教走一条更好的路。” 李承铎顿了顿，他望向元山派掌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阻拦我们，是觉得永昌票号老板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是觉得改恶从善阻碍了你们的正义？” “我将你们请到最近的位置以表诚意，但实际上……” 李承铎稍稍握紧了拳，似乎说出最后的话，需要自己拿出真正的勇气和感情—— “实际上，我们的改变，不需要你们的允许。办这次上契宴，也只是想借此机会告诉你们、告诉所有人，我与魔教的决定。仅此而已。” 突然一阵掌声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带动了台下一片掌声，稀稀落落的掌声逐渐遍布全场。 众人寻声领头鼓掌的人，在与高台一般高的树枝间见到了一个人影。 几人凝神细看，竟是五毒派的掌门。 见众人投来视线，五毒派掌门微微一笑：“在下面可看不着这样的好戏。” 元山派掌门好像突然抓住了一个把柄，迅速说道：“你们把台子建得这么高，又把我们请到台下，还说是诚意？” “建得高是因为想让所有人看到。” “至于把您请过来……还不是因为怕您太累了。上个高台就气喘吁吁成这个样子，要是再从远处跑过来、再上台，最后累得倒在了台上……”林默无奈地笑笑，把话断在了微妙处。 第156章 、十二只教主 话里的意思, 是因为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搞破坏了，所以才提前特意“准备”好的。 元山派掌门还要再说，却被一旁几名掌门的轻咳声提醒。 他顺着另几名掌门的暗示看了眼台下。 ……他们在看自己的笑话。 掌门抑制着怒气和羞愤，指着李承铎和林默：“原来你们母子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亏我们从前还相信你林默当真是什么正道, 如今看来, 不过是沆瀣一气的小人。” 掌门的话顺着喇叭传满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浑话。 “这元山派掌门怎么回事？”台下有人小声议论。 “好生奇怪，魔教要改好不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吗？难道要让他们继续干坏事？” “嗨, 你不懂，这些‘正派’平常干的最多的事儿就是打压魔教, 但他们的钱都存在了永昌票号，若是两方结盟……” “哈，原来是怕取不出钱啊！” “嘘, 你小声点, 前面就是元山派的弟子……掌门都那个样子，弟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元朗飞和元朗青就带着众弟子站在不远处, 他们稍运内力就能让自己清楚听到那些人的议论。 众弟子有的低下了头，有的要冲过去理论，又被身旁的同门拉住。 元朗飞望向自家大师兄，面带担忧：“师兄……” 元朗青目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台下的一众话风渐渐转向了李承铎。 还有人说，前段时间黑风寨被团灭的事就是李承铎干的。 如今元山派掌门站在高台，不上不下的格外尴尬, 没过多久, 元朗青也飞了上去, 走到自家掌门面前：“师父。” “你上来做甚！”元山派掌门气不打一处来，便统统朝弟子撒去。 元朗青低头：“接师父下去。” “我需要你接吗？！” “师父！”元朗青声音加重，走近了掌门，又在掌门耳边低声道：“师父，下面已经传开了，说李承铎是上个月清剿黑风寨的人……” -- 第340页 掌门听完元朗青的话，眉头一横：“不可能！谁说的？” 元朗青：“罗泥鳅。” 罗泥鳅本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姓罗，不知名甚，但在近几年江湖几件大事上，都有他的参与。 他倒不是参与打打杀杀的，而是作为一个情报中枢，给两方提供线索。 江湖上有什么消息他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连玄机处都几次三番邀请他加入，却被他拒绝了。 而且他不全为了钱财，总是自发地传递一些消息，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这样没有后台保护的人，难免总是招致各路寻仇。 然而接连几年了，竟然没有人抓到过他。 所以众人称他为“罗泥鳅”。 但别人不知道，林默却知道“他”是谁。 林默望向不远处某个角落一名悄悄退场的、面带易容的中年男子。 “罗泥鳅的话就是真的了？” 掌门咬牙切齿，不愿意这么轻易认输。 元朗青的头低得更深：“还有……天地药铺。” “天地药铺前几天放出消息说，他家最近推出的一款效果极好的疗伤药方就是从李承铎那儿购入的。” “而那款药……我们门派前几天买了一大批。” 掌门瞠目结舌地看了眼元朗青，自家大徒弟肯定不会骗他。 他又看向李承铎，后者眼中似笑非笑的嘲讽刺痛了他，掌门紧抿双唇：“……我们走。” 几名掌门又“蹭蹭”地离开了高台。 柳明安眉眼带笑：“就这么放过他们？” 李承铎望了一眼林默，又朝干娘点了点头：“得饶人且饶人，就这样吧。” 柳明安终于端着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上契宴正式礼成，从此以后，永昌票号柳明安就是魔教教主李承铎的干娘。 礼成之后，场上的人就走了一大半，他们大多是来看个热闹，等个结果的。 剩下的肯留下或者说敢留下吃饭的，魔教都拿出了最好的菜肴招待。 . 两个月后，林默从炼丹房中走出来，正好撞见隔壁院子的李承铎。 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不知道在想什么，跟林默擦肩而过都没反应过来。 “承铎？” 林默还没见过李承铎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叫住了他。 李承铎听到娘亲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欣喜道：“娘亲，你出来了。” 林默连着半个月都熬在炼丹房里，说是进行最后的炼制，连吃饭睡觉都很少出来，李承铎又忙碌魔教事宜，所以两个人虽然就在东西两院，也有十几天没见过面了。 林默上下打量他：“你怎么回事？” 李承铎一顿，有点紧张：“儿子……怎么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呢？”林默看向他手里的信，明知故问。 李承铎下意识想藏起来信，又猛然意识到根本没必要这样，有些赧然地摸了摸耳朵：“是……阿砚妹妹的信。” 林默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眼含笑意问道：“药材不是都送来了吗？还写信做什么？” 上契宴结束后的半个月内，林默将炼丹所需材料写成单子交给了柳金砚，后者就拿着这个单子，天南地北地寻找药材。 最后在半个月前收集到了全部药材，交给了林默。 柳金砚在寻找材料的过程中，每找到一样就会书信一封告诉林默进度，并询问找得是否正确。 而这些信都是先到李承铎的手里，再由李承铎转交给林默。 不过这项工作早在半个月前就结束了，林默告诉柳金砚，自己一旦炼好就会通知她来取。 柳金砚是个心细的，断不会隔三差五地来催促。 李承铎果然有一瞬的慌乱：“是……来问进度的。” 林默：“我不信。” 李承铎眨了眨眼。 林默：“你若是说实话，我就不看信了。” 李承铎咬着下唇踟蹰几瞬，将信递到林默面前：“您看吧，反正也是交给您的。” 林默狐疑地接了过来，拆开信封，上面的敬启写得果然是“干娘”，说明确实是给她的信。 内容也确实是礼貌地问她炼丹进度，因为好友最近服用林默寄过去的初版丹药，竟然短暂地醒了一段时间，虽然很快又昏睡了过去，但柳金砚也因此看到了希望，难免更加急迫心急。 不过林默读了两遍，总觉得有哪里不寻常。 终于，她注意到在末尾，从前柳金砚会问候“愿干娘一切安好，阿砚不日拜见”的话，便结束了。 可现在后面又多了一句“愿承铎哥哥安。” 林默想到，每次都是李承铎给柳金砚回信，自己是没见过回信内容的，心下有了些了然。 这本书是个大女主文，柳金砚没有谈恋爱的戏码，所以林默没想过柳金砚和李承铎会发展什么。 但现在看来，这个世界果然不是林默寥寥几笔就能勾勒的，每个真实的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发展。 所以……为什么不行呢？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们都长大了，当然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了然归了然，在这个阶段，当娘的知道了这种事，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 林默私以为，在他们两个这种感情懵懂的阶段，自己的任何评价都会对两人产生很多影响。 -- 第341页 于是林默将信还给了他：“喏，拿着吧。” 李承铎绷紧的神经才算松懈了些，他接过信件，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才问：“娘亲是出来……吃饭？” 林默心里暗笑。 “吃什么饭？早不早晚不晚的。” 李承铎这才注意到天色，微微懊恼这几天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信的时候他等信等得坐立不安，来信了又心不在焉。 李承铎觉得自己怀里的信有着格外的存在感。 那是柳金砚的朋友，又不是他的朋友，自己这么上心做什么？ 心里虽然这样想，他还是忍不住问起炼丹进度。 林默拿出一个瓷瓶，微微一笑：“共有八粒，每月一粒，内化真气，强身健体。” “你可以写信给阿砚，让她来取了。” 李承铎一喜：“娘亲真是太厉害了！” 林默笑而不语。 “我刚好要去书房记一下这个配方，你要一起吗？” 李承铎连连点头，跟着林默一起往书房走去。 在去书房的路上，李承铎却忍不住问：“娘亲，要不然，不写信了吧？” 林默望向他。 李承铎心里装着事，莫名觉得自己该跟娘亲说话更正式一些，于是停下了脚步。 李承铎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糊涂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就是晕乎乎地说了出来： “娘亲，我想把丹药亲自交给阿砚妹妹。” 林默以为他突然开窍了，心里颇为惊讶：“为何？” 李承铎抿了抿唇。 为何……？ “因为……这个丹药太贵重了，我怕经他人手会有不测。”李承铎勉强想出来个理由。 林默见他冥思苦想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没开窍，只是顺着潜意识说出来的话。 林默强忍着笑意，面上一副疑惑模样：“叫阿砚来取丹药，也不是叫别人取，难道直接送到阿砚手里你也不放心吗？” 李承铎坚持自己的想法：“儿子觉得，阿砚妹妹的轻功没有儿子好，万一磕了碰了的，娘这两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 “原来是这样——”林默恍然大悟，接着认真地点点头，“不过你知道阿砚最近在哪儿吗？我没见信上有提。” 李承铎立刻道：“她最近都在神医那儿，我上次回信的时候问了，她没否认，就是在那儿了。” 他还贴心地解释了一句：“这是为了防止有仇家看到信寻她，所以一方问，另一方不否认便是承认。” 林默笑眼弯弯：“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魔教这边有我帮你照看。” 李承铎一愣。 林默调笑：“怎么，忘了自己还是魔教教主？” 李承铎耳垂通红，显然被林默说中了。 平日里除了办公务就是办公务的李承铎居然忘记自己魔教教主的身份，林默想想就忍俊不禁。 不过在李承铎面前她还是要忍住。 “放心去吧，如今魔教这边安定下来了，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在外面多走走。见到阿砚了就替我跟阿砚问声好。” 林默不由分说将瓷瓶塞进李承铎手里。 “拿好，可别碰碎了。” 李承铎只觉得脸颊热热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热，好像上次被戳破谎言一样的赧然。 不过他现在还想不明白，只能顺应地收好了瓷瓶，在书房门口跟林默告了别，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 李承铎不在魔教时，林默就是代任教主，阿风阿雪虽然年纪小，涉世不深，但他们跟李承铎学了很多东西，办事起来那叫一个利落爽快。 是以林默并不很操心这方面的问题，她只管做在教主的位置上，每天批一批公务。 这些工作对于林默来说不算很熟练，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 上个世界萧兰宛当女帝的时候，林默闲着没事就经常去她宫里翻翻奏章，帮她批一批简单的折子。 处理公务这件事其实也不是完全枯燥的，林默经常能翻到令人发笑的奏章，比如某位大臣的儿子因为一道菜的好吃与否跟另一位大臣之子吵起来了，还差点大打出手。 这么一点小事两位护子的大臣竟然都写了特别长的奏章，字字珠玑篇篇锦绣，而且把整件事经过十分生动地描述了出来。 林默一边看一边笑，还给萧兰宛读了一遍。 所以，林默觉得处理公务还不算太棘手。 而且林默处理得并不想李承铎那样拼命，每天呈多少看多少，她只完成最低的工作量。 每天早上起来，吃完饭、遛个弯，处理一些奏章，再吃个午饭，带着阿风阿雪其中某个闲下来的在魔教里继续遛弯…… 此外她还会跟柳明安通信，各自分享最近的趣事和行程，每每在等信的空档，林默都无比怀念网络的存在。 第二个月月初，林默收到李承铎的信，他在信里汇报情况，柳金砚的好友已经转危为安，并且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在柳金砚第一次给她渡真气之前，她服用了林默炼制的化气丹，效果十分显著。 神医表示很惊讶，想询问丹药其中的奥秘，但被李承铎以“独家配方”的理由拒绝了。 而柳金砚决定当面感谢林默。 两人将在月中抵达魔教。 -- 第342页 林默很高兴，吩咐厨房准备了两人喜欢的食材，打算在他们回来那天亲自下厨。 林默将信件整整齐齐地叠好，刚刚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她从前有过这样的经历。 下一秒大概就是双腿发软，整个人倒下去。 可是她没有。 她扶住了桌子，稳住身体，闭眼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不会再晕，才缓缓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可是眼前好像被蒙了一层红纱，看不真切东西。 林默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睛，竟然摸到了湿润黏腻的液体。 手指伸到眼前，赫然一抹血色。 她的眼睛……流血了？ “阿风！阿雪！” 在外面待命的两名少年听到林默略显急促的声音，立刻飞奔进来，看到林默的一瞬间，两人不由慢下了脚步。 “林姨姨……” 阿风怔了一下：“你眼睛流血了……” 阿雪补充：“还有嘴和鼻子……和耳朵。” 林默：这不就是七窍流血吗？！ 林默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吓人，但她努力镇静下来。 “我房里床头处有一个装着小药瓶的匣子，去拿来。”林默声线平稳地朝两人说道。 阿风闻言立刻冲了出去。 留下的阿雪没见过这幅场面，但他牢记教主临走之前嘱咐自己一定要照顾好林姨姨，他上前走到林默身边，将桌子上的帕子递到林默手里。 林默朝他笑了一下，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正七窍流血，想必这个笑十分骇人，便又收了回去。 “别怕。”林默说道。 明明受伤的是她，她却安慰阿雪。 阿雪要比阿风更稳重一些，可遇到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沉默不语。 没过一会儿阿风就跑回来了，他将小匣子打开，放到林默面前。 林默现在处于半失明状态，看不清药瓶上的字。 林默将匣子重重摔在桌子上，只觉得心里各种情绪翻涌，烦躁极了。 “阿雪，帮我念一下瓶子上的字条。” 阿雪将每个瓶子上的字挨个念了一遍，又摆在桌子上。 林默却犯了难。 这些药都是她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炼制出来的。 比如补真气的、补血气的不一而足，它们虽然都是救命的药，却不能随便吃，一旦不慎，不仅不能救命，要会要人命。 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她还从来没听说这么低强度地批公务也能批到七窍流血。 林默的手在理气和补气的丹药瓶上犹豫着。 “林姨姨，你这样的情况……我好想见过。” 是阿雪的声音。 林默微微侧头，皱眉问：“什么？” 阿雪顿了顿，声音有些不确定：“两年前，我去替教主给老教主送东西的时候，偶然见到老教主七窍流血，就像林姨姨现在这样。” “不过他没有林姨姨严重，他只流了很少的血。” “然后他叫了身边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侍从进了屋，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已经好了。” 林默越听眉头越紧锁。 “那个小侍从呢？”林默问道。 阿雪声音低了许多：“……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林默陷入沉思。 阿雪却鼓足勇气，突然扬声：“林姨姨，我可以帮您。” 林默一怔。 阿雪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无论是我的血还是肉，还是真气，林姨姨尽管拿去用，只要能帮到林姨姨……” 林默这才明白过来阿雪的意思。 林默心中感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阿雪如此舍身对待自己。 林默摸了摸阿雪的脑袋，动容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些你自己留好。” 她摸索着拿起“理气”的药瓶，倒了三粒在手中，朝两人道：“待会儿把我抬回房间。” 见两人点点头，她这才一口服下丹药。 接着眼前一黑，林默陷入昏睡。 等她睁开眼时，看到了床边熟悉的两道身影。 窗外的天微亮。 李承铎跪坐在她床边，趴在她手边，一看就是守了一晚。 而柳金砚在桌子旁支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林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喉咙干涩得生疼，她轻手轻脚地准备起床，然而细微的动静还是吵醒了两人。 李承铎抬起头，惊喜万分：“娘！你醒了！” 林默笑了笑：“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柳金砚：“干娘昏睡三天了。” 柳金砚走过来，将刚倒好的茶水递到林默手里。 林默道谢，“我正渴呢，真是心有灵犀。” 柳金砚微微一笑：“我好友每次清醒的第一句话也总是喊着要水喝。” 说吧柳金砚难掩担忧：“干娘，您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吗？” 林默一口一口把一杯水喝完，才有力气说话：“走火入魔了。” 李承铎：？！ 柳金砚：？？？ 两人看着林默以如此淡定的语气说出来这件事，都不淡定了。 走火入魔乃是江湖人的大忌，一旦有了迹象，就说明已经达到了难以挽回的情况。 -- 第343页 好一点的结局是武功尽失，大部分的却直接筋脉尽断而亡。 李承铎声音都颤抖了，紧紧抓着林默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眼：“娘，你不会有事的……” 林默：“当然不会有事。” 林默从自己枕边摸出那个小药瓶：“这个就是用来调理真气的。” 因为她知道走火入魔对人的伤害，所以提前炼制好了这样的丹药，但她没想到这种情况会真的出现在她的身上，也不知道七窍流血会是走火入魔的症状。 现在想想，或许早有预兆。 被李承铎关起来的那次，林默就感觉到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乱窜，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而在七窍流血、叫来阿风阿雪的时候，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暴躁。 如果自己没有几百年的阅历和心境，恐怕那个时候就要动手伤人了。 现在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她自然是可以治疗自己的。 但是让林默没想到的是，老教主竟然也曾走火入魔过。 可挽救走火入魔的方法并不多，不然也不会如此骇人听闻。 林默有丹药，那老教主呢？ 显然对方也有自己的“特殊方法”。 而老教主的方法无非是一命换一命，用侍从的生命，换他的命。 老教主作恶多端，固然死有余辜，可这却不得不给林默敲响了警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8 23:37:31~2022-05-10 22:4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80741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十三只教主 走火入魔, 多因所炼功法或使用方式出现差错，进而真气失去控制，流窜出经脉。 林默走火入魔是因为长时间炼丹，对真气使用频率过高, 导致身体对她发出警示。 那老教主呢？他总不会是因为炼丹吧？至少林默没有从老教主居住的地方看到一星半点有关炼丹的东西。 那么, 功法就是唯一的可能。 众所周知, 魔教老教主独有一套邪功，此邪功无比霸道，一旦入门绝无回头路, 而且不能与其他功法所共存。 是以，林默从来没想过让李承铎改练其他门道的功法。 一来会耗费很长时间重新建立体内真气秩序, 没必要；二来此举风险太大，李承铎体内原本属于邪功的真气会对后来者产生极大的威胁，在驱逐和吞并另一种真气的过程中, 宿主本体也有极大可能受到伤害。 可阿雪告诉林默, 他曾经见过老教主走火入魔，而他缓解症状的方法是用其他人的来填补自己的生命孔雀。 这有点像林默从前听说过的“吸星大法”, 取他人至纯至上的内力化为己用，这种纯质的真气对自身的邪功来说，很好消化。 不得不说，这对老教主来说确实是唯一的好办法。 老教主虽然没了，但李承铎还在。 尽管不愿承认，但李承铎确确实实是师承老教主，老教主将自己的邪功一股脑地传给李承铎，而李承铎因为自己的体质特殊, 没有在一开始就走火入魔。 但这并不说明他一辈子都安全无虞了。 林默先前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因为李承铎很少在自己面前动手, 林默也就渐渐忘记了李承铎所炼功法的恐怖之处。他学的杀招本就多凌厉嗜血，他悟性又高，融会贯通，出刀必然见血，对手绝无生还可能。 这样霸道的邪功不仅令外人闻风丧胆，还会向内索取。 李承铎现在正处于最好的年华，身体和精神都在一个高度活跃的、充满生命力的阶段。 但就算李承铎再小心，总会慢慢衰老，总有一天，他再也压制不住这种邪功，邪功便会反噬主人。 如果不想被邪功吞噬生命力，就要用其他人的纯质真气相冲，喂饱邪功的“胃口”。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解决办法，李承铎在几十年后也会面对跟老教主一样的问题。 假使那时候林默还在，也发现得太晚了，只能看着李承铎挣扎痛苦，被由内到外地慢慢吞噬。 如果那时候林默不在了…… 李承铎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江湖独一的邪功，不用别人来填补呢？ 没有亲自经历过被噬心的感觉，谁也不知道遭受痛苦的人会做出来什么事。 林默庆幸，还好她发现了这些。 还好阿雪告诉了她这件事。 林默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承铎和柳金砚。 林默见李承铎若有所思的模样，安慰道： “并不是无药可救，就像娘亲一样，服药压制住它就好。” 柳金砚看起来比李承铎还要紧张：“干娘，丹药能一直吃下去吗？您说过，是药三分毒，就连我的好友生命垂危也只能用药让她‘活过来’，剩下的伤要花时间一点点慢慢养。” 柳金砚看了一眼李承铎。 “是人都会老，如果他老了，还能继续承受丹药和邪功的双重摧残吗？” 柳金砚想得周到，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这里并不是修真界，他们没有自行排出丹药中杂质的能力。 更何况现在灵气渐渐回归的修真界不同往日，众修真者都开始寻求慢慢脱离外物辅助的方式进行修炼。 -- 第344页 丹药不是万能的。 尤其在这个世界，无法炼出太高品质的丹药，丹药内也就难免会有杂质，这个世界的人又无法排除杂质。 她沉默了。 正常情况下，这里的人能活到□□十岁，如果李承铎被丹药和邪功双重璀璨，大概只能活到六七十。 林默绝对不能容许自家孩子短命的可能发生。 “我给你好友炼的丹药是补真气的，这种丹药几乎没有危害，还有增进功力的效用。可是承铎不能服用，这种药只会加速他体内真气流窜暴躁。” “那……如果我服用呢？”一道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阿雪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坚定：“如果我服用，再将真气传输给教主呢？” 林默怔了。 在她昏迷前，阿雪就打算一命抵一命救她，只因为李承铎交代阿雪，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阿雪又站出来，给了众人新的想法，但依旧是奉献自己。 李承铎皱眉：“胡闹。” “我这样，又和老教主有什么两样？” 阿雪摇头：“您和老教主一点也不一样，他会直接抽空别人的生命，而您只是拿走您需要的真气；他延续生命只为了祸害更多生命，而您是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 “我七岁被您救下，如今终于有机会报答您，还是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事，您何苦推辞？” 李承铎：“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的，等你有了闯荡江湖的能力，我就立刻送你离开。” 阿雪低下头，眼神落寞。 柳金砚想了许久，说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干娘也说了，补真气的丹药对旁人来说是好的，有利的，只是你不能直接服用。” 柳金砚知道老教主给李承铎带来的阴影始终没有办法抹去，精神上，他将永远背负着“老教主继承人”的身份。也是因此，李承铎厌恶与老教主有关的一切，一想到那些，李承铎就想起自己差点错过娘亲、自己曾经失去的所有机会。 阿雪补真气，再将多余的真气递给李承铎，这是一件大家都很容易接受的事情，可到了李承铎这儿，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事。 林默见李承铎转不过来这个弯，将他拉着坐下。 “老教主对你的影响还是太大了，没关系，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就不这么做。” 李承铎微微垂眸，抬头看向阿雪：“你先下去吧。” 后者点点头，离开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李承铎将视线移到林默拉着自己的手上：“娘亲……” 林默轻笑：“不要有负担，你只说是怎么遇到阿雪的？” 林默早就看出来，李承铎对阿风阿雪远不止是对待普通侍从那样。 李承铎一顿，整理好心情，讲述经过：“那年我去魔教的田地里，刚好看见右宫主一手一个拉着阿雪和阿风走，我问了一旁的人才知道阿风阿雪的父母前段时间染病死了。” “当时右宫主看到了他们要把他们带回去“教导”，但是他们想留下来给父母守满一个月的墓，很不情愿。” 李承铎看着他们，不由想起自己七岁时被老教主掳来魔教，忍不住开口求情。 当时老教主虽每天鞭打他，但为了让他增进邪功，其余方面从不亏待。 其他人包括左右宫主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所以右宫主虽不高兴，还是放过了阿风和阿雪。 两人守了一个月的孝，就来李承铎身边服侍了。 李承铎虽然不争不抢，凡事都淡淡的，但对这两个比自己小的孩子一直都很好。 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李承铎似乎永远不会对亲人苛责，哪怕当初两人没有看守好林默，他也没斥责半句。 而在阿风阿雪的眼里，李承铎大概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 在父母去世后，是李承铎第一时间给了他们打起保护伞，在李承铎身边服侍，也没来没有被打骂过。 不同于阿风的心思简单，阿雪则更为缜密细腻一些，一直想要报答李承铎。 “除此之外……”李承铎看了一眼房门，“儿子还有想把阿雪培养成下一任教主的想法。” 在此前，这件事李承铎谁都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思量着。 “我身边只有阿风和阿雪，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阿风更适合奔走办事，而阿雪更适合坐在我现在的位置上，这些天我也在试着让他接触一些公务，他并不笨，而且有些天赋。” 也正因为阿雪如今在李承铎心里相当于继承人的分量，李承铎就更加难以接受。 “我老了，需要别人的真气时，阿雪也一样变老了，如果他还能” “承铎……”林默摸了摸他的头，“我理解你。” “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想清楚才行，没关系，我们不会逼你，你慢慢考虑。” “如果你想好了，就去跟阿雪谈一谈，我想他会很愿意了解你的想法的。” 一旁的柳金砚一直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李承铎应该答应阿雪，这对阿雪明明没有害处，只有好处。 他为什么不呢？ 柳金砚一向是个说什么做什么的，她不会在一件事上挣扎太久，她会无比坚定自己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 第345页 但李承铎却是个矛盾的人。 在李承铎一开始拒绝的时候，柳金砚很纳闷很不解，她觉得李承铎连犹豫都很没必要。 可听过了林默和李承铎的交谈，她的心竟慢慢静了下来。 柳金砚不知道，林默到底是不是完全真正理解李承铎，但林默说出了“我理解你”、“你自己决定”这样的话。 林默给了李承铎选择和犹豫的空间，无论李承铎怎样选择，哪怕他选择在老去后、走火入魔的某一天选择离开世界，林默也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尽管林默会比李承铎还要心痛。 柳金砚难以控制地想到了自己的娘亲柳明安。 从几年前，她就很少回到三十里庄见娘亲了。 在她离开家去学武，一直跟娘亲相依为命。 她们好像是坐在一条小船上的两个人，虽然四处漂泊，但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生活得很开心。 然后突然有一天，柳金砚想单独去探险。 柳明安挽留过，但是她从来不是会束缚住女儿的人。 柳明安同意了。 她将两人的船拆拆拼拼，打造了一艘新的小船，她将柳金砚送上了小船，亲手将小船推了出去。 水面荡起一阵阵涟漪，小船渐渐远去，柳明安保持着一个姿势，目送着柳金砚的船消失在远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艘船会再一次重逢，海面险恶，甚至可能没有下一次的重逢。 柳金砚朝气蓬勃活力满满地滑动着船桨，一路与水下的怪物搏斗厮杀，成就感围绕着她，她闯关闯得不亦乐乎。 她真的与柳明安的船撞见过几次，可她始终没有再登上过那个原本属于母女两个的小船。 也自然没看见那艘船在柳金砚离开后，变得缺漏简陋。 但那是柳金砚离开后留下的痕迹和回忆。 而柳明安从来没有阻挡过柳金砚迈上另一条船的脚步。 孩子长大，总要离开。 而作为母亲，唯有目送。 柳金砚想到这些年她询问母亲的许多问题，在一开始她表现出抗拒后，娘亲就很少给出果断的回答。 柳明安在给完答案说的最多的话是：只是建议，你要听从自己的心。 和林默说的这些话差不多。 柳金砚深吸一口气，她想回家了。 回去看看娘亲。 她跟两人说了自己的打算，两人自然不会阻拦她，只是李承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柳金砚也望着李承铎。 这一个月，她认识了很多不同面的李承铎，他很奇怪，很矛盾，他的世界只有干娘和他的魔教，开口闭口都是那些话，可却在她身边磨磨蹭蹭地待了一个月，直到听到干娘昏迷，两人才火速赶回来。 之前的那些事，干娘都跟她说过。 干娘说李承铎有时候很会演，李承铎也笑着承认了。 可是她莫名觉得李承铎在自己身边时候，不仅不会演，还很笨拙。 柳金砚虽然懂得人情世故，可她天生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不喜欢跟说话弯弯绕绕的人打交道。 她还想过，如果李承铎也跟自己耍心机，自己该怎么拒绝他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出乎意料，柳金砚总是能看懂他的心思。 就像现在——他不希望自己离开。 柳金砚很少有这种感觉，心里胀胀的，被什么情绪充斥着。 柳金砚听见自己突然说：“要不然干娘也去三十里庄吧。” 林默望向她。 “我们一起回去，天地药铺的总店也开在三十里庄，干娘需要什么药材都更好寻得，我娘还有一处僻静适合养伤的宅子，干娘就住在那儿刚刚好。” 柳金砚脱口而出这些话。 她不清楚自己的那种情绪是怎么回事，但她只觉得自己不想跟李承铎分开太久——此去三十里庄，她就没什么理由来魔教了。 如果干娘回到三十里庄，那李承铎一定三天两头地往那儿跑。 自己现在也会经常回去瞧瞧。 两人就能见面了。 李承铎一怔，看向林默：“娘，你想回去吗？” 林默看穿了两人的心思。 她是不想跟李承铎分开太久的，林默知道儿子对自己的依赖，就算他成家立业，也是一定要陪在自己身边的，林默答应了会陪他，那就一定会。 但现在的情况需要她的暂时离开。 李承铎需要正视自己，他要给自己时间思考，想好后，再跟阿雪好好谈论一下。 林默很想让他同意这个方法，所以林默才不能留在他身边，影响他的判断。 “好，那我就先去三十里庄待一阵子，我也有段时间没有看到柳姐姐了。” 林默拍了拍李承铎的手，温和一笑：“等你处理好这边的事，我也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娘就回来。” “三十里庄那边，娘也给你收拾好房间，你随时都来看娘，好不好？” 李承铎再没有异议。 他也知道自己需要给自己冷静时间，便点头答应了。 “娘，我一定常去看你。” . 李承铎说得“常看”，真的就是常看。 林默早上跟柳明安高高兴兴地出去游湖，回来的路上又逛了好几家商铺，乐呵呵地回到家时，看见了院子中央坐着的熟悉身影。 -- 第346页 柳明安捂嘴笑道：“承铎又来看你了。” 林默搬到三十里庄才两个月，李承铎来了却有十几次，快赶上同样住在三十里庄的柳明安了。 林默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搬来三十里庄是不是一个正确选择了，李承铎好像把时间都用在路上了。 “既然承铎来了，我就回家，叫一下阿砚。”柳明安朝林默笑着使了个眼色。 这回可好，两个儿女三天两头地往家跑，不过柳明安和林默都知道，“来看父母”只占了一半的原因。 林默觉得，柳明安之前打趣说道“儿女亲家”搞不好要成真呢。 “那柳姐姐先回去吧。”林默挥别柳明安，踏进自家院子。 林默喊了一声：“承铎。” “娘！” 李承铎听到声音转过身，小跑到林默面前，眼里亮晶晶的：“娘，你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默拂去他肩上的叶子，有些好笑。 李承铎乖乖回答：“中午才到。” “进屋吧，我买了蜜饯，本来打算等你来再给你的，正好你就来了。”林默把手里的包裹往他怀里一拍，“青梅和乌梅，都是你最喜欢的。” “娘亲出去玩也不忘惦记儿子。” 李承铎满眼笑意。 林默刚要说什么，突然转过身，打量他一番：“不对，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李承铎一愣：“这么明显吗？” 林默忍俊不禁。 李承铎想演的时候是真的会演，可平时就是一只小绵羊，高兴了就蹦蹦跳跳。 他虽不至于蹦蹦跳跳，情绪也都写在脸上了。 “儿子就知道，一点都瞒不住娘亲。”李承铎笑了笑。 “我跟阿雪好好谈了谈，他愿意以后接任教主之位，但是他提了一个要求。” 林默：“就是要你答应那个方法？” 李承铎点了点头。 李承铎面上的笑淡了淡：“儿子总是觉得不好意思，好像我占了什么便宜一样，若是旁人便罢了，可偏偏是阿雪，我……是把他当弟弟一样疼的。” 从李承铎对待林默这个唯一的亲人就知道，他对自己认定的关系有多在乎。 阿风阿雪走进了他的内心，成为了没有血脉的亲人，他自觉应当各种维护保护两人。 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才那般难以接受。 昨天在他跟阿雪说明自己希望他来继任教主之后，阿雪只顿了片刻，便同意了。 李承铎有种得偿所愿的释然。 而这时，阿雪突然声音冰冷开口问他：“教主不担心我会杀了你，夺去教主之位吗？” 李承铎虽面无表情，但眼中流露着浅浅笑意。 对于阿雪的话，他想都没想：“不可能。” 阿雪与李承铎相似的冰冷面孔也仿佛冰雪初融：“是一样的，教主。” “您觉得我不可能伤害您，我也深以为，您不会伤害我。” 李承铎沉默。 他知道阿雪说的是什么。 “您信任我，却不肯相信、我也无比信任您吗？” “林姨姨告诉过我一句话……”阿雪顿了顿，又抿着唇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一家人，就是要互相信赖的。” 他竟然敢与教主互称家人，在以前，他是不敢想的。 可是林姨姨的到来，让他看到了真正的教主，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是的，从七岁那年开始，他就已经把唯一对待自己和阿风好的教主李承铎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因为自己的性格就是偏向喜欢照顾人的一方，所以他像对待家人一样，事无巨细地照料比他大两岁的教主。 一声“您”，却从未在阿雪心里将他们拉开多远。 李承铎看着娘亲欣慰的眼神，也笑了：“娘，儿子总觉得，跟您重逢之后，我才算真的活过来了。” 他做了自己从前连想都不会想的事，遇见了以前从来不会遇见的人，更看到了从来不曾看见的……自己。 他的生活总是一条直线。 娘亲出现后，他才被带着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还有那么多条路，那么多种可能。 “娘亲……”李承铎一遍一遍喊着，怎么也喊不烦。 李承铎今年十八岁，在娘亲面前，他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林默最受不了他爱撒娇的样子，可他撒起娇来让人感觉不到违和，林默只觉得无奈又想笑。 “行了，准备准备，你干娘去喊阿砚了，待会儿就该到了。” 李承铎精神一凛：“阿砚要来，我、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 林默刚问出口就想到了。 好家伙，李承铎这是想好事儿都赶在一天呢。 林默忍着笑：“你想做什么准备？” 李承铎捏了捏手边的袖子：“嗯……首饰？她不戴的。” “银两……” 开玩笑，人家就是开票号的。 “李承铎！” 李承铎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眼睛的光亮更盛，他转过头，看见柳金砚站在院门口，肩上还背了把油纸伞。 柳金砚朝气蓬勃朝两人打着招呼走过来：“干娘！听说今天下午要下雨，我特意带伞来的。” 林默笑着戳了下李承铎怀里的蜜饯：“拿着路上吃。” -- 第347页 李承铎看着柳金砚越来越近，又因林默的动作下意识看了眼怀里的蜜饯。 柳金砚走到他身边时，李承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把怀里的蜜饯递了过去。 “？” 柳金砚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承铎郑重其事的神情，拆开一个小包，看到了蜜饯的一瞬顿了顿。 她挑了一个青梅扔进口中。 “嗯，好吃。” 虽然不知道李承铎为什么突然给她没开封的蜜饯，但是好吃就对了。 可下一秒李承铎直接拉住她的手：“你吃了。” 柳金砚看着李承铎毫不掩饰的欣喜。 “……” 她刚才是答应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结束本世界~感谢在2022-05-10 22:43:25~2022-05-11 23:3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10瓶；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十四只教主（过渡） 李承铎在二十三岁时, 与柳金砚成亲。 他们的新居在柳明安和林默中间的那条街，前院是柳明安，后院是林默。 成亲那天，十里红妆, 只有一半是柳金砚的, 另一半是林默给李承铎准备的。 两人都是有自己生活的, 并不存在谁依附于谁。 李承铎的东西都在魔教，林默便主张给他也置办了好些“嫁妆”。 两人婚后依旧是一个每天走南闯北，一个每日专注于工作。 但不同以往的是, 那只四处游玩的鸟放下不眷恋的巢穴，隔三差五就要跑回来；另一个沉浸在工作中的人, 也总要时不时抬起头问身旁的阿风和阿雪：“她回来了没有？” 相比于一些整日陪伴在对方身边的伴侣，两人的感情不退反进。 林默和柳明安闲来聊到这里，两人都觉得, 每对爱人都有不同的相爱方式, 所以她们也从来不去插手儿女的事。 李承铎在四十岁时，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很快退位让贤，把魔教教主之位给了阿雪。 阿雪从了林默姓，成为下一任教主。 此时的魔教已经焕然一新，一改从前游手好闲为患江湖的做派，李承铎在接手魔教五年后就与玄机处达成合作，从那以后，魔教负责接全江湖的“悬赏”任务。 随着魔教逐渐崛起、走向正常道路，其他门派也开始拉拢、认可魔教。 而其中率先认可魔教地位的, 竟然是令大家最难以置信的元山派。 仔细一打听, 才知道如今的元山派掌门已经由原来的大弟子元朗青继任。 元朗青上任后, 便将自己的师弟元朗飞任命为副掌门。 据说元朗青的一切抉择都由师弟负责“审核”，元山派也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越来越好。 阿雪按照当年的承诺，时不时因为一封信赶去三十里庄，补充真气，又传给李承铎，此事外人皆知，有人说李承铎手上有新教主的把柄，也有人赞扬两人情同手足。 但两人不受外界影响，心中始终毫无芥蒂，关系十分融洽。 林默八十三岁时，走到了生命尽头。 李承铎是她这几个世界以来，最依赖她的孩子，就算长大了、成亲了，跟母亲撒娇起来也没有半点迟疑。 林默本以为，他会是这些孩子里最难以接受自己离开的一个。 仿佛听到了林默的心声，李承铎头上已经长出银丝，但在林默床前跪得笔直。 他朝娘亲轻轻一笑：“娘，你放心去吧。” 他没有哭，也没有声嘶力竭地求林默不要离开。 林默突然意识到，这些年，不仅仅是李承铎依赖自己。 自己这个孤单的游魂，又何尝不是在依赖这个世界唯一有着血脉联系的他呢？ 儿子朝自己撒娇，林默以为只是他太粘人，现在想想，自己哪次不是被他的模样逗笑？ 真正的亲情，总是双向奔赴。 林默最后抬手，摸了摸李承铎的脑袋，又摸了摸柳金砚的脸：“你们两个，要照顾好自己。” 她把自己研究的那些丹药方子留给李承铎和柳金砚，在两人安静的陪伴下，离开了这个世界。 . “恭喜您成功改写反派结局，反派亲情值达到MAX。任务评定结果如下——“ 【带娃安全指数——三颗半星】 【带娃信任指数——五颗星】 【人格完善指数——四颗半星】 【结局改写程度——五颗星】 【结局评定——四颗半星】 【——】 “您已抵达虚空。” “修为奖励已发放，请您及时查收。” 面前又出现了红色小按钮，不过这次林默没有立刻按下按钮。 她朝着空气说道：“系统，我的奖励在哪儿？” “……” 相较于第一次从小世界中分离出来、来到虚空毫无知觉的她，现在林默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和脸。 她现在正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如果系统有眼睛的话，它一定知道自己现在很严肃。 “系统，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只是你已经连着两个世界没有给我奖励了，难道不应当做些解释吗？” “……”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但我需要你的一个态度。” -- 第348页 “你一言不发把我拉进来做任务我也做了，你说让我当小白鼠我也当了，现在又给我玩失踪？” “……” 林默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在数个小世界中穿梭了很久，她很高兴自己去到那些由她创造出来的世界，能够见到她笔下的孩子们，并弥补他们、带着他们找到自己真正的意义。 可是林默来来回回穿梭了这么久，她也从被系统操纵的情况中渐渐清醒过来。 林默一向不是个喜欢受操控的人，从她笔下的那些不服输的人物中就能看出来，因为她笔下的人物总是有她本身的影子。 她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一切，不是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脱离她的那些孩子们，只是因为她想知道，她也有知道的权利。 “如果您感到压力过大，我可以为您抹除记忆。” 系统终于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带着浓浓的威胁感。 “我不需要。”林默淡声道，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 她很确信，系统不能在她拒绝的情况下抹除自己的记忆，要不然它终究这么做了。 虽然从第一次来到虚空到现在，系统从来没有对林默表现过明显的攻击性，但林默很确定，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尽最大力督促自己完成任务。 无论奖励还是谈判，目的无非都是这个。 至于刚才为什么出现——或许是感知到了林默不太愉悦的情绪可能会影响任务进展。 林默并不排斥见到自己的孩子们，但是她不可能被它控制。 “既然你终于肯说话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说你为什么接连消失了两次？还吞并了我的奖励？”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请不要影响任务进度。” “影响进度？” 林默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红色按钮上，忽然勾起了唇：“这个按钮按下去，我就会在修真世界进到金丹后期吧？” “……” 她诈了一下系统，见它没有将按钮取消的动作，就知道它也没有能力收回，便继续说道：“你催促我快速完成任务，一定不想让我在一个修真世界待个上百年吧？” “如果这次你不回答我，恐怕我要在修真世界耗尽修为，才能与你再见了。” 系统终于再次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不知为何，林默似乎从冰凉的系统音中听到一丝无奈。 然而林默笑了。 “你果然不希望我在一个世界停留太久。” “所以，你上次说的什么新方案研发、虚空承接测试，也都是你随口编造的吧？为的是不让我耽误太久时间。” “为了不让我发觉你的目的，你故意引导性地告诉我‘做完任务空闲期想在修真世界待多久都可以’。因为你知道我也很想见到下一个世界的孩子们，所以根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 “……” 不仅如此，林默甚至怀疑自己几次早死都和系统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是这话林默并没说出口，因为林默还没有和它撕破脸的必要。 系统音出现了一丝崩溃：“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别急，我慢慢问，你一个个答，反正我们都有的是时间。” 系统心中呐喊：它可没有太多时间！ 林默收了笑意：“首先，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让我完成任务？” 系统：“……” 林默：“那换个问题，你问什么要让我做这些任务？” 系统：“这个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只是个系统，根据系统中心的分配来到你的身边，如果一定要什么理由，你可以从自己找找。” 林默一顿。 那就是她积怨太深了。 林默迅速调整好表情：“你这个问题回答得和没回答一样。” “所以请回答上一个问题。” 林默丝毫不退让。 “你为什么突然那么着急让我做完任务？如果‘虚空承接新方案需要测试’是你编出来的，那你就一直拥有这个权限，可你从前一直没有开启过，为什么？” 是从做完阿衡的任务开始，系统突然搞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让她可以在漫长修真生命里选择随时开始下一个任务。 系统：“……其实我一直都很着急。” 林默：“？” “因为我处于待升级期，督促你完成任务后我就能回到系统中心升级了。” “之前我召唤你回到虚空的方式是在你的任务完成后，缩短你的寿命，加速你的死亡，但是那次……” “系统中心突然受到了什么袭击，中心给我传达指令，让我不能再通过伤害你的方法召你回虚空，要等待你每个世界自然死亡才行。”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中心的指令，它只能无条件执行。 而这就极大地拖延了它回到系统中心的进度，不得已，它只能搬出自己的新功能，还谎骗林默这是它特意给她求来的测试。 实则是它迫不及待想让女主早点完成任务，自己也就能快些回到中心。 林默半合着眼，思绪飞快。 那个袭击系统中心的东西，绝对给自己带来了好处——至少从那以后，她都活到了自然死亡的一天。 在第一个世界，她受了不可逆的重伤，第二个世界，她无法修炼导致耗尽寿元，这两个世界的死亡大概都有系统的手笔。 -- 第349页 不过林默开口却问了毫不相关的问题：“我的奖励呢？” 系统：“……” 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个女人心里还都只有她的奖励吗！？ 林默其实想得很简单。 都过去了的事，她没有必要还念念不忘的。 至于帮她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连系统都不知道，她就更没办法知道了，既然没有办法，还纠结它干什么？ 争取更多的利益才是眼下该做的。 于是林默再次重复：“是不是你私吞了？把我的奖励还我。” 系统快哭了：“我没动，你的奖励是被系统中心回收了。” 林默半信半疑：“你们系统中心就只有你一台系统吗？这么闲？连我的奖励都要昧下？” 系统：“不是的，我听说他们要拿这些奖励合成一个大的奖励……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大奖励是什么，而且这件事我早就告诉你了。” 林默挑眉，想了想：“……是那个‘通关大礼包’？” 系统：“对！” 林默没想到真是那个只听它随口提过一次的东西，她不得不怀疑系统在给她画大饼。 “我没骗你！中心就是这么说的，中心不会骗你的，骗了你它们又没什么好处，万一被你怀疑上你撂挑子不干了它们还会有损失……” 林默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也并不打算闹个鱼死网破，毕竟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事也是她打心底里愿意去做的。 得知了前因后果，林默也不再闹。 至于通关大礼包，林默就暂且期待一下好了。 “我明白了。” 说着她就要拍下按钮。 系统一吓：“你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林默笑眯眯：“这可不一定呢。” 林默拍下按钮，出现在修真界，她一回来就被宣柏和林清清等人感受到了。 连江离舟也不远万里地赶过来问她是否再次见到了凌白真人。 林默摇头：“她大概是留在那里了。” 江离舟本也没报太大希望，闻言只是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上次听到了师尊的消息，他就安心了，只是总想再听到一些有关师尊的信息。 不过没有也好。 至少不是噩耗。 林默在虚空的表现是故意吓系统的，她并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在陪伴林清清和宣柏近百年后，她再次进入了无涯峰003号洞府。 按下玄铁锅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下一个世界的预告： 【嘀——预知器已开启】 【下一关背景：西方】 【下一关金手指：心想事成炼金术】 【副作用（禁制）：真的需要金子喔】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世界： 我女儿是孤岛人鱼（西方）#女儿傻白甜人鱼，被囚于孤岛，我是利用她挣钱的恶毒女巫亲妈# 感谢在2022-05-11 23:30:16~2022-05-12 22:3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8074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一只人鱼 “抱歉, 亲爱的客人们，我们的莉拉小姐今天嗓子不太舒服。” 舞台上的男人语气充满抱歉，他摘下自己的新帽子，朝台下坐满了的观众深深的鞠了一躬。 “……” 下面的观众议论开了。 “我们就是为了莉拉才来这儿的！坐了三个小时的船, 花了十枚金币买门票, 你现在告诉我们她上不了台？！” “没错！你就用一句话把我们打发了？为什么刚才卖我们门票的时候你不说！？” “叫莉拉小姐上来唱歌！我们要听她唱歌！” 威多尔额上冷汗涔涔, 他从开马戏团到现在，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他不由有些怨恨起那个女人和帐篷里的少女。 如果那个女人在开幕前来到这儿, 如果少女没有生病…… 但那是他赚钱的宝贝，他说什么也不会动她。 他再次向观众席弯下了他的腰：“抱歉, 我敬爱的客人们，我会将票退还给大家，下周莉拉一定会献上最美妙的歌声。” 客人们议论纷纷, 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毕竟他们只是不想浪费了这张千金难求的票, 他们千里迢迢从世界各地坐船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只是为了听到传说中“美人鱼”的歌声。 现在的人鱼族几乎绝种了, 所剩无几的人鱼都生活在海洋深处，他们根本捕捉不到。 这个马戏团每周一开演，那名神秘的美人鱼会献上人鱼族独有的、令人痴狂的歌声，为大家演唱一曲。 来到这儿听过的人无不落泪，感动至深，可当别人问起时，他们却只摇摇头。 这让人们对传闻中的“莉拉小姐”更为好奇。 孤岛马戏团的票也越来越难抢。 在场观众有不少身世显赫，不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这张票, 还在海上颠簸了几个小时才到这座小岛。 现在前面的马戏都演完了, 终于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大轴”, 却被告知莉拉小姐无法上场？ 所以他们答应归答应，却还是嚷着“必须要见莉拉小姐一面才离开”。 -- 第350页 团长威多尔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于是他只能苦着脸朝后台的人摆了摆手。 没一会儿，威多尔身后的幕布被拉开，一个几乎占据一面墙的巨大玻璃水箱出现在舞台上，里面灌满了水。 里面的水还因水箱的移动溢出到了外面。 众人睁大了眼睛，看向正趴在水箱顶端的金发少女。 她的胳膊放在水箱上沿，两只手托着下巴，一头卷而长的金发充满光泽，透彻天真的蓝眸满是了对台下观众的好奇。 在注意到所有人都看见了她后，她露出一个夺人心魂的笑容，松开手臂，瞬间滑入水中。 众人倒吸一口气。 刚才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她天使般的面孔上，直到她动作，众人的视线才移到她长长的鱼尾。 她……真的是人鱼！ 鳞片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五彩斑斓的绚丽光芒，众人分不清那鱼尾到底是白色的还是彩色的。 随着她在水下轻盈的游动，鱼尾上下左右晃动着，闪烁着各种色彩。 而莉拉微微闭上了眼，享受着在水中的畅游…… “砰！” 观众席上有好几个人忍不住站了起来，满眼担忧地看着水箱里揉着额头的少女。 她刚才撞到玻璃上了。 这个玻璃水箱看上去大，可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小了。 刚刚敞开游起来，就撞到了玻璃。 观众喊着让团长查看莉拉小姐的伤势。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名莉拉小姐就被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吸引住，她微微皱眉揉着额头，他们的心好像也跟着悬了起来，荡来荡去。 团长威多尔早就见惯了这些达官贵人们对莉拉的痴迷。 他连忙走上台，朝众人笑笑：“我的客人们，她今天不舒服，所以才失神撞上了玻璃。” “可怜的孩子，她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上天恩赐，世间竟有这样的天使！” “快让莉拉小姐好好休息吧，我们下周再来……” 这样美丽的人鱼小姐，歌声一定也很令人沉醉。 威多尔了然一笑，朝后台挥挥手，幕布被再次缓缓放下。 客人们心神荡漾地回味着莉拉小姐的天使面孔，恋恋不舍地离场。 马戏团的众人躲在幕后，看着观众渐渐离场，团长也开始一边朝大家告别一边往后台退，众人一哄而散，又聚到了同一个小帐篷里。 “哦，今天我们美丽高贵的莉拉小姐，你今天生病了呢~” 一个打扮得五彩缤纷的小丑学着团长威多尔面对客人们时的声音，捏着嗓子说道。 “是啊，我们高贵的莉拉小姐又生病了呢，我们的团长竟然花一千枚金币买了个病秧子回来。”走钢丝的女人扇着上周贵族客人落下的羽毛扇，半挡着脸，张大了嘴故作震惊。 他们没有出口脏话，但也绝对没有怀揣善意。 这个风头无限的人鱼莉拉是上个月来到这个马戏团的，威多尔只听她唱了一首歌，就花了一千枚金币买下了她。 他们这些马戏团演员这辈子都挣不到一千金币！ 而莉拉确实带给了马戏团前所未有的好生意，她演出的第一天，观众席就坐满了人，听完她的一首歌，都开始自发地争相赞美宣扬她的美妙歌喉。 他们也承认，莉拉的歌声确实很令人震惊，但这并不能弥补她给他们带来的苦恼和损失！ 他们这个马戏团本来在世界各地巡演，可就因为莉拉不能离开这座孤岛，他们也要被迫留下。 而他们这些本来很受观众欢迎的杂耍，现在也成了衬托莉拉的绿叶。 现在到他们演出时，客人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是啊，他们都是贵族，看惯了这些平民们爱看的杂耍，一心只等最后的莉拉上场。 那才是他们愿意一掷千金的原因。 正是因此，他们这些演员对莉拉并没有什么善意，反而生出了些仇恨。 尤其看着莉拉被观众们捧上了天却依旧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莉拉只有在上台表演时才能待在那个大水箱中。 现在莉拉已经被挪到了一个小水箱里——说是水箱，不如说是一个大一点的鱼缸，在这里面，莉拉只能蜷缩起自己的尾巴。 她的尾巴也是骨头肌肉神经构成的，所以蜷缩久了会累，她就抱着尾巴，能松懈一下紧绷的肌肉。 莉拉现在就一边抱着自己的尾巴，一边扭着头听他们说的话。 她不仅没生气，反而咧开嘴咯咯笑了，鱼尾也忍不住跟着左右摆动，溅起水花。 这一笑，让嘲讽她的几人也晃了神。 “你们学得好像啊！” 莉拉眉眼弯弯，清澈的蓝眸中好像一眼看到底的蓝色星环，洒满细碎的星辰。 “但是……” 莉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病怏怏……是什么意思呀？团长是因为喜欢莉拉才把莉拉带回来的呀。” 作者有话说： 不用怀疑，这个是真傻。（狗头） 第160章 、两只人鱼 众人哽住。 他们要解释吗？ 当然不能解释！连嘲讽都需要解释, 那还有什么杀伤力！？ 众人顿时兴趣缺缺。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止出现这一次了，从莉拉第一次上台以来，他们没少明里暗里讽刺她，给她冷眼, 但莉拉好像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悲伤”和“难过”一样。 -- 第351页 不仅不会跟他们生气吵架, 还会跟着他们一起笑。 他们在笑她, 她又在笑什么？ 难道笑她自己吗？ 众人不欢而散，可离开帐篷前又忍不住回头瞥了她两眼。 她的脸上总是笑容、笑容还有笑容！ 上帝啊，为什么她总是有那么多开心事？！ 一个黑白服装的小丑在出门后, 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莉拉，为她拉下了帐篷帘子：“早点休息, 莉拉。” 莉拉朝他摆摆手：“晚安，里诺！” 但是她没有办法立刻睡着，她嗓子很不舒服, 不仅唱不了歌, 她现在甚至不能说很多话，不然刚才她就会跟朋友多说一点话了。 多说一点, 他们就能多陪她一点。 莉拉趴在水箱边缘，歪着头看着水箱旁的整座帐篷里唯一一只蜡烛。 每天晚上这座帐篷拉上了门帘，里面就只有这一个光亮，日复一日，已经持续一个月了。 除了每周一次她要上台唱歌以外，她一直都待在帐篷里。 这下面的水箱有轮子，但是没人推她出去跟朋友们一起玩，但她知道, 那是因为他们每天训练很累了, 自己的水箱太沉, 他们不能总是推着她跑来跑去。 所以莉拉安安静静地在帐篷里等待，总有朋友回来找她玩的。 比如刚才的那些人，总是在她演出以后来跟她说几句话。 她虽然有时候听不懂那些人的意思，但是她觉得他们一定也很喜欢自己的演唱。 噢，还有刚才的黑白色小丑，他叫里诺，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他不只会在演出之后跟着大家一起来看她，他还会每天给自己送饭。 吃过饭，莉拉高兴了会给他小声唱歌——这是威多尔不允许的，但是莉拉觉得他对自己很好，唱一小段也没什么的。 里诺是个很好的人，也是唯一愿意跟她说很多话的朋友。 没过一会儿，莉拉的帐篷前出现两个身影。 外面的篝火将外面两个人的影子照映在帐篷的帘布上，帘布很薄，莉拉能清晰地看清那两个人的轮廓。 当她看见右边的人披着一件熟悉的斗篷时，莉拉差点惊呼出声。 不过她很快捂住了嘴，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是妈妈！ 妈妈果然来找她了！ 帐篷外，身披斗篷的女人只在宽大的帽檐下露出半张脸，时明时暗的火光映照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仿佛比耀眼的火光还热烈。 女人掀开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绝色面孔。 她的头发是火红色的，长而卷曲，披在肩上，好像流淌着的火焰。 她碧绿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纤长的手指拢过脸庞的碎发，她的指尖也涂着了鲜红色的甲油。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让所有男人为她倾倒。 威多尔已经不止一次亲眼见到她的容貌了，可每次看见她，却还要被美得忘记了呼吸。 “菲奥娜……你又漂亮了。” 如果说莉拉的美是上帝赐予世间净化和抚慰一切的珍宝，那菲奥娜的美就是地狱派来掠夺和燃烧灵魂的使者。 而且她似乎每次见面都要比从前更美一些。 林默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能不美吗？这个女巫活了三百年，却一直保持着二十岁的容颜，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掌握的驻颜炼金术。 是用纯纯的金子，在她的釜锅里熬上几天几夜，再涂抹到脸上，念起她的咒语……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就会重现于世。 所以虽然菲奥娜的年轻，都要归功于她的炼金术。 林默听到威多尔的赞美，只顿了一瞬。 她很快做出回应，指间夹着一根烟，指尖从眼角划到下颌处，红唇不经意上挑，流露风情万种。 “多谢，威多尔。” 威多尔笑了。 果然还是那个菲奥娜，虽然她刚才摘下帽子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一点违和，不过，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 “威多尔，黄金总是会让人变年轻，不只是对我，对你也一样。”林默似笑非笑。 威多尔其实并没有年轻，反而因为最近频率极高的笑，眼角多了许多笑纹。 不过他获得了快乐。 至少心态年轻了。 威多尔今年四十多岁了，和很多人一样，他也惧怕死亡和衰老，所以他对菲奥娜的话很受用。 但他很快想到今天的事，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菲奥娜，你来晚了。” 林默很清楚这里的剧情，这是她唯一一本西幻背景的书，她为此查询了很多资料也做了很多准备，里面的人物也是她反复构思创造出来的。 原身这个女巫菲奥娜算是她印象比较深的一个。 在二十岁之前，菲奥娜还是个贵族小姐，在二十岁乘船出游的时候，遇到了海难，被海浪卷下水面，是一名人鱼救了她。 那名人鱼给了她能够在水下呼吸的珍珠，将她带到海洋深处，他的洞穴里。 菲奥娜在人鱼的洞穴里待了几年，她感激人鱼的救命之恩，又为他对自己的细心照顾十分动容，于是一人一鱼坠入爱河。 很快，菲奥娜怀了人鱼的孩子。 菲奥娜十分惊慌，因为她的容颜开始迅速衰老——是的，她腹中的生命会吞噬掉她的生命力，和人鱼不同，她只是个人类，没有人鱼与生俱来的强健体质。 -- 第352页 其他雌性人鱼在有了孩子后都会越发强壮，以为生产准备。 可对于菲奥娜来说，她的肉眼凡胎根本承受不了腹中胎儿带给她的威胁。 于是菲奥娜趁人鱼不在的时候，找到了人鱼从来不让她去的地方——一处幽深无比的洞穴。 那里面住着一个老人鱼，因为偷学了巫术，导致被族人驱逐。 老人鱼拥有大家所恐惧唾弃的巫术，却也成了菲奥娜唯一充满希望的稻草。 于是她找到老人鱼，希望她让自己平安。 老人鱼答应了她，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老人鱼教授她永葆青春的炼金术，又助力她安全生产，却将母女二人送到了这座小岛上，并下了诅咒——菲奥娜将会永远贪婪，永远被禁锢在这座孤岛上。 这也就是老人鱼所需要的报酬。 起初菲奥娜并不相信简单地一句话能带给她什么，直到百年后的现在，她终于等到了一个满载金币的马戏团。 她几乎毫不犹豫将女儿卖了出去，为了换取重回青春的金币。 甚至为了可持续发展，她还给女儿下了药。 每隔一段时间莉拉就会生病，而这个病，只有菲奥娜能治。 所以每次看病，菲奥娜都要向威多尔索要几百枚金币。 威多尔虽然靠莉拉挣了很多钱，但任谁这样被胁迫着都不会高兴。 所以前天，他第一次拒绝了菲奥娜的预防治疗付费。 菲奥娜恶狠狠地盯着他，说没有自己，莉拉再也唱不了歌。 威多尔不相信，没有理她。 但是昨天，莉拉的嗓子真就哑了。 他这才派人去请菲奥娜。 菲奥娜坐在家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瞥了团长助理几眼，缓缓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可今天，她偏偏这么晚来！ 害得他赔给客人一大笔金币！ “三百枚金币已经准备好了，你上次要两百枚，我给了你三百，希望下周你能准时抵达！”威多尔指了指一旁的金币袋子。 林默面上浅笑着，心里却不断吐槽。 按照正常剧情，原身会在莉拉上场前抵达马戏团，给莉拉治病，毕竟菲奥娜只是想吓唬威多尔一下，并不真的想阻碍莉拉赚钱的脚步。 但是岛上没有好走的路，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土层，下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从地面凸出来，好像布满了刀子。 女巫菲奥娜在这种路上走了很多年，早就习惯了。 可林默不习惯啊！ 在家门口醒来后，林默稍微回忆了一下剧情，就紧忙朝着岛屿中央唯一的张灯结彩的空地赶来。 路上一个没踩稳摔了一跤，不仅崴了脚还划破了膝盖。 好在有这个宽大的斗篷遮挡，才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是的，林默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异样，因为在马戏团众人眼中，她目前还是个神通广大的女巫。 尤其她还有重要的事要说，不能落了下乘。 “是这样的，威多尔。”林默顿了顿。 “我想赎回我的女儿。” 威多尔脸色一变：“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威多尔并不知道菲奥娜早就把那些金币炼化了，只以为她看莉拉太挣钱，觉得之前卖女儿要得太少了。 总不能因为心疼莉拉吧？难道他看不出来莉拉时常生病是菲奥娜搞的鬼吗？ 威多尔也不知道一个久居孤岛的女巫要那么多金子有什么用，但是他已经通过这几次看穿了菲奥娜贪婪的本质。 于是他整理好情绪，认真开口：“菲奥娜，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是不可能把莉拉还给你的。” “你不就是需要金币吗？” “我可以给你……三千枚金币，这些钱买断莉拉，你需要把她的病彻底治好。” 林默一怔，碧绿的眸子闪烁着不明的光。 她缓缓低下了头。 “……三千，不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2 23:04:47~2022-05-13 23: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ster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三只人鱼 威多尔虽然不满菲奥娜的贪婪, 但她好歹松口了，有的谈就好。 他不知道这名女巫到底为什么没有朝自己的马戏团动手，或许她有什么不能动手的禁制，可对方毕竟是女巫, 现在这个世界女巫很稀少, 很恐怖, 他并不想轻易得罪对方。 如果能用金子摆平就是最好的。 只要莉拉的病彻底痊愈…… 威多尔收敛心思，看向面前的女人，虽然每次都会惊叹于她的美貌, 但威多尔明显不是会被迷惑的人。 “三千五百枚金币，这是我的底线。” 林默摇摇头。 她在来的路上试图召唤了金手指, 可迟迟没有回应，于是她想，这个金手指或许像承载着预知器的玄铁锅一样, 也需要一个宿体。 而炼金术的宿体, 林默也只能想到女巫釜锅。 她没试过金手指，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金币才能开启金手指。 林默抬起头：“你有多少金币？” 威多尔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不会想让我拿出所有金币吧？” -- 第353页 林默勾唇一笑：“怎么不行呢？有了莉拉在, 多少金币你都能赚回来吧？” 威多尔沉下脸：“这并不容易。” 林默：“想想吧威多尔，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蠢，一旦我把莉拉治好，你们就要带她逃走，谁会想在这个孤岛呆一辈子呢？” 威多尔被戳穿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 林默微微一笑：“希望下周前，你能想清楚, 在那之前, 我会每天都来看莉拉的——确保她的健康, 你懂吧，我的朋友。” 见威多尔真的有在思索，林默心中松了口气，面上故作轻松： “现在，让我瞧瞧我的女儿吧。” 威多尔顿了顿，转身拉开了身后的帘子。 林默僵住。 帐篷不大，拉开帘子就能一览无余。 狭小的水箱里，金发少女一手抱着鱼尾，一手朝林默激动地摆动：“妈妈！” 林默瞳孔地震。 帐篷布很薄，林默与莉拉只有几步之遥，她很确定，莉拉能听到自己说的话。 所以，她刚才一直在莉拉面前谈论如何买卖她吗？！ ……见鬼！ 她怎么知道威多尔直接就把她带到莉拉的帐篷前了啊！ 林默心里慌得一批，表面稳重地朝威多尔点点头：“我要治病了，你走吧。” 菲奥娜给莉拉“治病”的时候根本不让别人看，这已经是惯例了，所以威多尔也没觉得有什么。 看着菲奥娜走进帐篷，威多尔还将帐篷帘子重新拉了下来。 而走近的林默彻底不淡定了。 “妈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莉拉高兴又激动地等待林默逐渐靠近。 林默直接解释：“莉拉，刚才我说的话……” “莉拉知道！”莉拉兴奋地抢答道，又捂住了嘴，眼里闪着光亮，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因为妈妈说过，只有攒够钱才能带莉拉离开小岛。” “莉拉一直都没忘呢！” 林默哑然。 经历过前几个看似纯良实则白切黑、心眼多得数不清的崽崽们后，现在的林默看到女儿毫不在意甚至为她开脱的模样，忍不住想到：这是莉拉真正的模样吗？ 莉拉会不会表面装傻，心里已经把她捅了千百刀了？ 虽然林默知道之前原身确实用这个借口搪塞了莉拉，但莉拉真的会被这么轻易欺骗吗？ 把莉拉买到马戏团，让她用歌声赚钱，目的是为了救她离开？ 怎么听都不靠谱。 可…… 林默屏气凝神观察着莉拉的表情，见她真的毫无作伪，眼里除了星辰般的笑意就还是笑意。 莉拉真的信了。 林默想到原剧情的内容，也渐渐冷静下来。 没错，这就是莉拉的性格。 在原来的剧情中，女巫菲奥娜告诉女儿莉拉，她们无法离开小岛，除非攒够了一定数量的金币。 可在马戏团在小岛待了半年后，菲奥娜狠狠地敲诈过马戏团一笔，紧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岛。 这一去就是几十年。 而莉拉的歌声渐渐被众人听惯，马戏团靠她赚够了一大笔钱，最后也离开了小岛。 当然，马戏团也问过这个相处了几十年的人鱼小姐，要不要一起离开。 莉拉不肯离开。 她要等妈妈回来。 因为妈妈告诉她，只要她离开这座小岛，妈妈就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但其实，菲奥娜只是将小岛对自己的禁锢转移到了莉拉身上，只要莉拉还在小岛上，自己就不会受到诅咒的惩罚。 百年后，男女主为寻宝登上了这座小岛，他们找到了岛屿某处不为人知的洞穴，在同洞穴中怪物搏斗之时，莉拉救了他们。 男女主获得了宝藏，女主用特殊能力得知了莉拉身上的禁锢，并提出可以解开她的禁锢，要带着莉拉离开。 可是莉拉拒绝了。 她倔强而平静地朝他们摇了摇头，说：“我就在这儿等妈妈。” “妈妈说她去赚钱了，赚够钱了，一定会回来接我。” “我就在这儿等她，哪儿也不去。” 男女主最后只能离开小岛。 最后描述莉拉的画面是她站在小岛边缘，挥着手目送他们离开。 莉拉确实傻，又傻又可爱，傻到让人不忍心欺负。 林默知道她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在骗她，可林默心里还是愧疚极了。 没办法，她是个花瓶女巫，光长得好看，只会一个驻颜炼金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摔个跤会真的受伤……简直有违女巫的设定。 林默现在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金手指——心想事成炼金术上。 今天她得回去试一试，等她试过了如果可行，就需要金币来炼。 她没有能力抢威多尔，只能用这种交易的方式。 ……虽然她并不是真的想卖了莉拉，可自己的讨价还价被莉拉听到了，林默还是心虚得很。 看着莉拉现在这副蜷缩着的模样，林默更加心疼。 又恨又悔。 自己之前写起来这种人物简直全然为了满足自己的喜好，现在真正面对莉拉，她不自觉代入了女巫菲奥娜的身份，对莉拉愧疚不已。 同样，莉拉的模样也狠狠地引起了她的保护欲。 这样一个乖乖女儿为了母亲虚无缥缈的承诺，日复一日地蜷缩在小小的鱼缸中，如果林默不来，百年后，她还会永久地自囚于这座孤岛。 -- 第354页 林默咬了咬下唇，朝莉拉张开手臂。 莉拉眼睛一亮，眼里闪过一瞬不知所措，但高兴的情绪很快盖过了无措。 莉拉被林默揽在怀里。 莉拉枕着林默的肩膀，微微闭上眼，发出一声满足又兴奋的轻叹：“妈妈，你好久没抱我了。” 林默轻轻揉着她的金发。 莉拉虽然泡在水里，但她的头发露出水面不久就会干透，皮肤上的水珠也是一接触空气就会很快挥发。 莉拉好像一团暖乎乎的小猫，泡在冰冷的水中，体温却比林默还要高。 现在她张开双臂抱着林默，鱼尾只能搭在水箱沿上，鳞片贴着玻璃，十分窘迫。 莉拉其实不太喜欢这种与玻璃接触的感觉，但是她难得得到妈妈的拥抱。 只要能多跟妈妈拥抱一小会儿，那一点不适多么微不足道呀！ 林默也看见了莉拉贴在玻璃上的鱼尾。 鱼尾在玻璃上蹭来蹭去，动作很轻微。 莉拉虽然不说，但是她的小动作表明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林默虽然是创造她的人，但也无法知道她的很多小习惯。 不过林默知道，如果她高兴了，尾巴会摆动得很快。 现在这样狭小的水箱，莉拉稍稍一动就会很难受。 林默当机立断：“莉拉，抱紧我，我们去海边。” 莉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但听到妈妈的话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脖子：“好。” 林默一手揽住莉拉的背，一手向下滑勾住她的尾巴。 鱼类为了增快游动速度，鳞片外都是会有一层薄薄的粘液的，莉拉也不例外。 但莉拉的尾巴是可以弯曲的，她明白林默想抱自己起来，于是也紧绷着尾巴不让自己滑下去。 莉拉很轻，但是对刚刚受伤的林默来说，还是有点沉。 莉拉感觉到了妈妈的停滞，贴心道：“妈妈，要不算了……” “没关系！” 林默扯出一个笑容。 虽然她现在肩不能扛，但她相信在自己努力的锻炼下，以后一定能抱着莉拉跑路的。 林默抱着莉拉出门，被门口的威多尔看到了，立刻拦了上来。 “你们要去哪儿？” 林默严肃：“莉拉的病情有点重。” “我得带她出去游两圈。” 威多尔：“？” “游泳和治病有什么关系？” 林默一脸深沉地摇摇头：“你不懂。” 威多尔微微眯眼：“……去可以，但是我要跟着。” “没问题。” 林默抱着莉拉往附近最大的一个岛中湖赶去。 莉拉在看到湖的瞬间，眼睛明显一亮。 林默小心翼翼地靠近湖边，将莉拉放了下去。 莉拉恋恋不舍地松开林默的手，她在原地游了两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妈妈！”莉拉投来征求的眼神。 林默笑着点头：“去游吧。” 莉拉立刻转过身，钻进了水面。 一旁的威多尔终于忍不住问：“所以游泳和治病到底有什么关系。” “莉拉一游泳心情就会好。” 林默语气十分自然：“心情好，病好得就快。” 第162章 、四只人鱼 威多尔足足愣了两秒钟, 他看着菲奥娜毫无作伪的面孔…… 若不是这张美艳绝伦的脸，威多尔真要以为她被别人顶替了。 开玩笑，一个将女儿当成赚钱工具，不惜一次次将女儿弄病, 以便源源不断获取金钱的人, 会心疼起自己的工具？ 菲奥娜这些次来看莉拉, 除了治病，并不避讳人，所以威多尔很容易从菲奥娜对莉拉的态度中看出她对莉拉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是的, 莉拉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赚钱机器。 每次面对莉拉热情又激动的眼神，菲奥娜看都不看, 最多伸手敷衍地摸摸莉拉的头。 就这样，莉拉还高兴得不得了。 可如今菲奥娜费了这么大力气把莉拉从马戏团抱到湖里，就是为了让莉拉开心？ 威多尔突然很想笑。 他觉得很滑稽。 如果她真的这么在意莉拉, 根本不会卖掉莉拉。 那她现在这个样子又做给谁看呢？ 给他看？ 威多尔仔细想了想, 确实很有可能。 毕竟菲奥娜要求他拿出“全部积蓄”彻底买下莉拉，就需要证明莉拉在她心中的地位——瞧瞧, 这是我的宝贝，所以要更多的金币才行。 威多尔这些年走南闯北，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吃喝不愁的贵族，但他也见过不少卖儿卖女的父母。 可他从来没见过一个母亲能抓住女儿不放，从女儿身上反复吸血。 威多尔看着湖中莉拉的身影。 她快活地在水中游动着，突然一跃而起钻出水面，在半空中尾巴一甩，水花划过星空, 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莉拉是人鱼, 人鱼怎么可能不喜欢水？不喜欢在这样宽敞的水域畅游呢？ 莉拉以为母亲是真的为了让自己开心才这样做的, 但威多尔知道，菲奥娜只是为了证明莉拉在她心里的“地位”，以此抬价。 纵使是威多尔，此时也忍不住偏过头，不愿再看莉拉这副开心的模样。 而林默本人没有丝毫察觉。 -- 第355页 她还把斗篷下摆垫在地面，在湖边坐了下来。 莉拉时不时冒出水面，朝林默兴高采烈地摆着手，林默也热情地回应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威多尔忍不住问：“什么时候能开始‘治疗’？” 林默：“再等等。” 威多尔只能抑制住心中的不耐，继续等待。 好在莉拉很快游累了，摇曳着鱼尾回到岸边，浮出水面，朝林默伸出双臂：“妈妈！” 莉拉从来不记仇，光是威多尔见过的、她伸出手臂向菲奥娜索抱被拒绝的次数就已经两只手数不过来了。 可她每次还是要张开手臂，露出最美丽的笑容，最直接地表达自己对妈妈的爱。 而这一次，林默回应了她。 林默伸出手，穿过莉拉的臂下，抱着她的上半身一用力，莉拉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莉拉抱着林默的脖子，鱼尾在空中晃来晃去，笑眼弯弯。 林默见她开心，就这么抱了一会儿，还转了两圈。 “啊！”莉拉开心地惊呼，下意识想捂住嘴巴，但她抱着林默，没办法捂住，只能喊出声。 惊呼过后，很快变成止不住的笑声。 莉拉不光歌声很好听，说话声、笑声也好像天籁一般，感染着人们的情绪。 林默看她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 最后两人恢复成来时抱着的姿势，往回走。 威多尔就像个局外人一样跟在两人身后，表情说不上来的怪异。 母女俩有说有笑地回到马戏团，威多尔一直默默地跟着她们走，直到她们突然停下，威多尔一抬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威多尔皱眉：“她应该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帐篷？” 林默挑眉，不由分说地抱着莉拉踩着台阶往上走。 走到最顶端，她弯下腰将莉拉小心翼翼的放了下去。 “对，所有人都在自己帐篷里……” “那东西叫‘笼子’还差不多，我是不会让莉拉住在那个地方、睡在那个鱼缸里。” 莉拉“噗通”一声潜入水里。 这正是她只有上台表演时才能待的水箱，有一面墙那么大，相较于帐篷里的小水箱，她更喜欢这里。 虽然游得太快也会撞到玻璃，但这里起码可以转身。 不过马戏团里的朋友们都说这个水箱很不好打理。 莉拉是不愿意麻烦朋友的，他们已经够忙了。 莉拉在水里游了一圈，又回到林默脚边，抬起头看着妈妈，眼里亮晶晶的。 在她心里，团长威多尔是个好人——或许她眼里根本没有坏人。 但她还是有小小的私心，希望妈妈能说服团长大人，让自己留在这里。 她可以跳进那个小水箱里处理个人卫生问题的。 林默没等威多尔开口，又说：“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招牌？” “难怪莉拉总生病，要不然让你在那个小鱼缸里蜷缩一个月，看看你生不生病？” 威多尔皱眉：“这些不是我管的。” “而且……” 莉拉生病又不是因为这个。 “确实不是你管的，你每周上一次班，其余时间都闲得很，当然没空管莉拉。” 看见菲奥娜的笑，威多尔很不舒服，他刚要开口又被菲奥娜打断。 “你每天都会看见莉拉蜷缩在那个鱼缸里，可你也没打算管。” 威多尔一顿。 ……这倒是真的。 他是个商人，不是什么慈善家，作为一团之长，他当然知道其他成员会对新来的、并瞬间夺去所有光芒让众人黯然失色的莉拉产生厌恶和戒备。 也知道莉拉每次演出完，他们都会围着她进行羞辱和嘲讽。 大概以后很久莉拉都不会融入集体。 而这正是他的驭人之术。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最好控制了，只要所有人都孤立她，自己像救世主一样降临到她面前，给她哪怕一点点的温暖，对方就会很快对自己产生全身心地信赖。 所以哪怕马戏团里有一些人对莉拉怀揣一些善意，也被威多尔禁止，不让他们靠近莉拉。 威多尔一直在等莉拉意识到自己被所有人抛弃，然后绝望、沮丧、坠入深渊的那一天。 他会成为莉拉人生中新的光。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 威多尔想到这个，就跟他的成员一样难以理解，莉拉怎么做到每天如此开心快乐的？ 从前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一个星期不到就该崩溃了，可莉拉坚持了这么久…… 不，威多尔觉得在莉拉的世界里，这根本不算什么“坚持”，她完全不会受到外人的影响，好像从来感受不到别人的恶意。 她在过再日常不过的生活。 威多尔觉得被折磨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想了很久，最终把一切原因归结于莉拉对菲奥娜的雏鸟情节。 或许没有了菲奥娜，莉拉才会发生改变，依赖对象才会发生转移。 ……但是菲奥娜是女巫。 威多尔不敢对她做什么，只能谋划着跑路。 所以，他开始考虑将所有积蓄拿出去彻底买下莉拉的可行性。 威多尔知道，就算菲奥娜在莉拉面前细数他对莉拉的不用心，莉拉也完全不会记仇。 -- 第356页 但和林默一样——他是个正常人，也会有一丝丝的慌乱。 “我……” “无所谓。”林默打断他。 “一切都过去了。”林默微微垂眸，蹲下身摸了摸莉拉的小脑袋。 她很快就会将莉拉接走的。 “只要你让莉拉待在这儿，我保证她从今天到下一次演出都不会生病。” “……” 威多尔难得正眼打量了一番菲奥娜。 真有必要演得这么细节？ 林默目光不躲闪：“行还是不行？” 威多尔当然没有意见，反正水箱又不是他来打扫。 也免得在下周他想好之前，莉拉又要“生病”，而菲奥娜又要从他这里捞钱。 “好。” 得到了回答，林默又望向莉拉，摸了摸她的小脸，笑意盈盈：“妈妈明天再来看你，还带你去游泳好不好？” 莉拉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的喜悦根本藏不住，她抱着林默的胳膊，一个劲点头：“好！太好了！” 林默也忍不住笑了：“乖，明天想吃什么，妈妈……” 林默说着顿住了。 这个岛上好像没有什么食材。 虽然林默没说完话，莉拉还是敏锐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再次欣喜若狂地点头：“妈妈带什么来我都吃！” 妈妈要给她带吃的呢！ 莉拉回忆了一下上一次妈妈给她喂食…… 太久远了，有点想不起来。 能想到的，都是她去湖里捕鱼——妈妈很少吃东西，大部分是她自己吃。 这也没什么，妈妈很忙，她知道。 她每次说饿了，妈妈都会把她抱到湖里，虽然有时候会把她忘在湖里好几个月…… 但是这里有食物，里面的鱼都打不过她，妈妈一定是想让她一次吃个够。 捕到鱼后，她也想过要跟妈妈从前做的那样，去岸上烤鱼吃。 可是湖面的地面凹凸不平，好像铺着刀子一样，她每次拖着鱼尾上岸，没爬多久就会划得一身伤。 次数多了，她就不想生火了。 不过……生鱼的味道不太好吃。 在马戏团的这些日子，反而是在吃东西方面最快乐的时光。 马戏团大部分的食物也是湖里的鱼。 但是都是熟的，撒上香喷喷、莉拉从来没见过的粉末，简直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了！ 而且他们还会从小岛外面买蔬菜。 莉拉从来不知道外面有那么多蔬菜，绿色的菜叶清脆极了，红色的果子酸酸甜甜的……莉拉太喜欢这些好吃的了，她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过。 不过妈妈说要给她带吃的，尽管是生鱼，自己也会吃得很开心。 她一定会吃得干干净净！ “不过……”莉拉轻咬下唇，蓝色的眸子透着小心翼翼，“妈妈可以把鱼烤一烤吗？” 莉拉很快捂住嘴巴，眨了眨眼，语气委顿：“抱歉妈妈……” “我的话太多了。” 第163章 、五只人鱼 林默注意到, 莉拉经常做出这个动作，在惊呼的时候、说话的时候、笑的时候，她总是要捂住嘴巴。 一开始林默以为是她的小动作。 可几次观察下来，林默发现她每次捂嘴后都要小心翼翼观察自己的表情, 好像生怕自己生气一样。 于是林默猜测, 或许菲奥娜从前说过什么。 林默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现在莉拉对自己的认知还是“经常会不耐烦、丝毫不关心她的妈妈”。 她很肯定，如果自己现在问了，莉拉会以为自己不喜欢她的动作, 从而当成新的“指令”遵从。 这是林默不想的。 所以一切都要慢慢来。 反正林默有的是耐心。 林默低下头捏了捏莉拉的小脸。 她太瘦了，也难怪, 谁天天啃生鱼能有好胃口。 “明天等着我就好。”林默笑着说。 莉拉用力点头：“我等妈妈！” 这一句话又戳中了林默的心脏，她的手颤了一下。 “好。” 声音无比温柔。 林默站起身走下来，站在威多尔面前。 威多尔看了眼已经沉到水底, 趴玻璃看着两人的莉拉：“你治病了吗？” “治好了。”林默笑了一下。 威多尔：…… “所以你刚刚抱着莉拉……” “对, 就只是想让她开心。”林默毫不掩饰。 “明天我还会来接她。” 威多尔：“还去？” “对啊，我都答应莉拉了。”林默眼神怪异地看了眼威多尔, “有问题吗？在你们马戏团打工没有自有出入的权力吗？” 威多尔哽住，深吸一口气：“……有。” “那不就得了。”林默越过威多尔，朝莉拉笑盈盈地挥了挥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抵在唇间，向莉拉送去了一个飞吻。 “再见，我的宝贝。” 莉拉立刻后退半个身子，吐出一口空气，在水里画了一个心形。 “噢, 我的宝贝。”林默捂住心口, 一脸宠溺状。 威多尔受不了这母女两个。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两人这么腻歪？ 威多尔挡住林默：“快走吧, 她该休息了。” 林默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后台。 -- 第357页 威多尔站在一个帐篷门口，目送林默离开。 “……” “你还不走？”威多尔忍不住开口。 林默就站在他对面，好像在等接她的马车一样闲适。 “啊，等你的金币呢。”林默微微一笑。 威多尔一脸震惊：“什么金币？” 林默理所当然：“治病的金币啊。” 威多尔终于被面前女人的不要脸所深深折服，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紧抿着嘴巴，钻进自己的帐篷，拎出来了一袋金币。 林默接过金币颠了颠，没颠出来里面有多少，没等她问，威多尔说道：“三百枚。” 林默感慨：“团长您真是家底丰厚啊。” 一个马戏团团长竟然有这么多金币。 她要是个有点能耐的女巫，这时候早就把威多尔抢光了。 威多尔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林默则拎着袋子，不慌不忙地在驻扎地里转悠着。 她来的时候刚刚天黑，大家刚吃完饭。她带着莉拉去游了一圈，也没花太长时间，所以这个时候，除了早睡的莉拉，其他人正处于最为活跃的活动时间。 他们来岛上已经一月有余了，自然也经常看见美得不可方物的菲奥娜，但他们从来不敢上前。 因为他们知道菲奥娜是女巫。 这个世界上，除了吸血鬼以外，最令人害怕的就是女巫了。 大陆上很多国家的国王身边都有一名女巫坐镇，一方面护佑国王的安全，一方面用她的巫术替国王做一些事。 甚至在许多国家，女巫会参与政事，拿捏生死。 在民众眼里，女巫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当两个拥有女巫的国家打起来时，女巫经常会给敌方士兵下诅咒，只要那些士兵一拿起刀，就会迅速地溃烂而亡——这是据马戏团里一个见过战场的演员讲述的，他回忆起那个场面，整个人都害怕得颤抖。 虽然目前为止这位孤岛女巫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但听过女巫威力的马戏团众人都怕她突然发难。 所以一个月以来，只要菲奥娜出现，他们就立刻离得远远的。 林默转了一圈，也发现他们都躲着自己。 于是林默假装慢悠悠地走向营地外，好像要离开。 可她突然转身加速走回来。 藏在一个帐篷后目送她离开的几人快吓死了，他们转身要跑，却撞到了一起，倒在地上。 林默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啊。” 林默绯红色的卷发，殷红的嘴唇，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美丽。 可在他们眼里，林默的微微一笑像是女巫的死亡预警，他们只想跑，手脚并用地后退着。 林默却好像没看见他们的反应，弯下腰，脸上依旧是死亡微笑：“你们想去哪儿啊？” 几人睁圆了眼睛，连连摆手：“不去哪儿！哪儿也不去！” “太好了，那就陪我说说话吧。”林默直起身睨视几人。 几人哪敢不听，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站起来后，几人还是缩成一团。 林默面带笑意：“你们怕我？” 众人点点头，点到一半又疯狂摇头。 林默突然严肃：“到底怕还是不怕？” 众人呆滞。 甚至有个人突然哽咽出声。 林默看向那个脸上还画着彩色小丑妆的男人，后者被大家推出来，泪水打湿了妆面。 “对不起……我再也不说莉拉的坏话了。” 林默微微挑眉。 不打自招？ 林默依旧“凶神恶煞”地看着他，红唇微微勾起：“你都怎么说她的？” 小丑颤抖着声音，把今天在莉拉面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林默静静地听完，没立刻找他麻烦，而是将目光投向另外几人：“还有谁说了？” 几人互相对视两眼，不自觉地腿脚发软。 “我们……都说了。” 他们没见过这位女巫杀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但是北边的高塔就是她的，在他们上岛之前，是没看见这座塔的。 只有菲奥娜出现，那座高塔才会出现，当菲奥娜消失，这座塔也会跟着消失不见。 拥有这种超自然力量的人，怎么能不叫人感到恐惧呢？ 他们就是看到了女巫对莉拉的态度十分敷衍，以为对方完全不在意这个女儿，所以才敢…… 林默微微眯眼：“你们为什么要欺负莉拉？” 他们颤抖着身子，哪敢说出实话。 林默又问：“是威多尔指使的吗？” 众人连连摇头。 林默这才稍稍松懈。 威多尔放任他们孤立莉拉不假，但至少没有直接指使他们。而这些人在林默的施压下还没将责任全都推到威多尔身上，说明威多尔平日里待他们确实是不错的。 除去威多尔想用这种办法掌控新成员之外，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团长。 林默也就放下心。 看来这一个月莉拉是真的没有受到虐待。 “瞧瞧你们吓得，我又不是吃人的女巫。”林默表情一变，笑得花枝乱颤，“莉拉是不会记仇的。” “莉拉什么都没跟我说，反而告诉我，她在这里交了好多朋友呢，现在看来……” -- 第358页 林默一顿，对面几人的心情也跟着过山车一样停在了最高处。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呢。”林默又粲然一笑。 几人却觉得毛骨悚然。 “既然莉拉说了，你们是她的朋友，那我就当你们是她的朋友好了，作为见小朋友的礼物……” 林默把手伸进斗篷里，动作十分缓慢。 几人盯着她的动作，惟恐她下一秒掏出一根魔杖将他们变成一具具腐尸。 他们甚至能听到自己惊恐地咽口水的声音。 然而林默掏出了一把金币。 “来，拿去买糖吃……这里应该没有糖，不过不要紧，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买到了。”林默一边笑着一边给几人发金币。 他们只觉得脑子一团浆糊，伸出双手，一人捧着一小把金币，不知所措。 林默：“收下吧，就当是感谢你们这些日子对莉拉的‘照顾’。” 林默面上依旧是明艳无比的笑容，可众人却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好像那笑容十分灼目。 他们捧着金币，推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地举着两个胳膊，保持着捧住的动作。 “往后，还要你们多多‘照顾’呢。” 林默说这句话的时候，彻底没有了笑意。 众人猛地抬头看向她，林默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们惊魂未定地看了眼手里的金币，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惊慌。 ……这绝对是警告。 “她……没有杀我们。”彩色小丑妆的男人看着林默消失在远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金币也撒了一地。 脸上的泪水和彩妆混成一团，狼狈极了。 可他现在没心情关注自己的脸。 他抬起头，看向同伴，声音还是带着颤：“我们怎么办？”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女巫没有动手，或许就像团长说的，女巫大概有什么禁制，导致她不能对普通人类出手。 可他们听惯了关于女巫的传言，只觉得同为女巫的菲奥娜总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他们。 “会不会是……莉拉。” 女人腰间的羽毛扇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她手里依旧捧着金币不敢撒手。 “女巫一定知道我们对莉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然后莉拉替我们求情？”女人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可是女巫从来没有关心过莉拉，莉拉三天两头地生病，谁敢说没有她的手笔在里……” 有人试图辩驳。 “她可是女巫！”女人咬牙切齿道。 “女巫的想法谁能猜透？” 几人茫然又无措地对视着。 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彩妆小丑看向女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 女人看了眼小丑，想了想，目光深沉：“快把金币捡起来，这可是女巫的金币，万一她下了什么不拿着金币就会死的诅咒……” 小丑一凛，不顾地上的泥土，将散落的金币抓到一起，一把捧了起来。 “刚才我听她跟团长说，明天还要来。”另一个人颤声道。 女人抿了抿唇：“……她在考验我们。” “或许明天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女人忍着泪，抬头望天，“如果我们无法通过考验，恐怕就要像她的高塔一样。” 众人望向北边的高塔，那是菲奥娜离开的方向，现在已经空荡荡一片，除了空气就是空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164章 、六只人鱼 06 林默来到这个世界时, 是在高塔下醒过来的，回来的时候轻车熟路，来到了塔下。 这座塔只有最上方的塔尖有一个房间，下面的十几米都是层层叠叠实心的砖头。 当林默靠近高塔时,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下意识抬起头, 只见塔顶的窗口伸下来一根藤蔓, 不断朝着林默蠕动着。 林默一吓。 是谁往下扔的藤蔓？ 塔里有人？ 不过等到藤蔓来到身边，林默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塔里有人, 而是这个藤蔓有生命。 藤蔓围着林默绕了一圈，缠成一个座椅状, 托着林默往上升。 林默第一次体验这种“全自动”升降机，满眼新奇。 她抓住了藤蔓，缓缓升到半空。 藤蔓好像知道林默想看看这座小岛, 速度放慢了下来。 林默看着小岛中央的马戏团。 那里灯火通明, 而莉拉就在演出的后台水箱中进入了梦乡。 会很快的。 林默暗暗想着。 她很快就会将莉拉接出来，让莉拉在湖里、在海里随意畅游。 藤蔓将她送到最顶端, 林默松开藤蔓，把住窗台，翻身一跃进入了塔内。 里面的空间不大，最中央摆着一个女巫釜锅，房间一侧跟墙连成一体的一个石质浴缸，大概是莉拉平常所在的地方。 林默在浴缸前伸手量了量，刚好够让莉拉平躺下来。 在浴缸的对面，另一面墙下是菲奥娜的床, 毫无意外, 也是石头做得, 不过上面铺了柔软的干草和一张床单。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她融入角色，床单的颜色是她喜欢的墨绿色。 其余就没什么了。 墙上架子摆着两个石碗，好久没有用过了，里面一层灰尘。 -- 第359页 这里差不多跟山洞一样，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可以料想到原身和莉拉在这儿活得比野人还草率。 林默叹了口气。 距离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具有家庭氛围的“家”，任重而道远。 林默来到釜锅前，前后左右打量起这口锅。 它的外壁镶嵌着几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宝石，不过在这孤岛上显然没有丝毫发挥它价值的可能。 锅里面光洁如新，比墙上的两只碗都要干净许多。 旁边则半枚剩下的金币也无。 显然，女巫菲奥娜把所有的金币都用来永葆青春了。 林默掏出从威多尔那儿弄来的金币，给出去了四十枚，还剩二百六十枚。 林默搓了搓手，正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技能，突然看见锅沿两边各出现一个手印。 一闪一闪的发亮的手印。 林默迟疑片刻，很快将双手覆了上去。 在她双手贴到锅沿的瞬间，面前出现一个黑框： 【请许愿。】 林默一喜，思索几瞬便开口道：“我要莉拉瞬移到我身边！” 【需要金币：1000枚。】 林默：“……” “太黑了吧，我要投诉你。” 【需要金币：100000枚。】 林默：？？？ 林默突然眉眼弯弯，笑得不怀好意：“还真能投诉啊？” 只见面前的黑框闪了两下，瞬间变成了一行乱码。 “玩不起。”林默嘟囔了一句。 她调整心情，继续试探金手指：“我要一万枚金币。” 【需要金币：10000枚。】 “……” 看来这个漏洞钻不了。 林默想了想。 “我要解除身上的诅咒。” 【需要金币：5000枚。】 林默眼睛一亮。 这个数量是她有可能拿出来的。 不知道威多尔身上有没有这些钱，如果没有，她就再拖一周，让他攒到5000枚金币为止。 只要自己能接触禁锢，就能带着莉拉离开小岛了。 到时候大海辽阔，莉拉想去哪儿她就护送到哪儿。 林默想到这儿，才安心了许多。 只要金手指有用就好。 其实，这也算是林默别样的“巫术”了吧。 林默看了眼自己的二百六十枚金币，舔了舔嘴唇： “我要……” . 第二天，林默一大早就提着篮子来到了马戏团营地。 现在正是他们的早餐时间，所有人都和昨晚用晚餐一样聚集在篝火周围，吃着为数不多的蔬菜和烤鱼。 莉拉要用早餐，还是回到了那个小水箱里，被推出来到营地中央。 林默到的时候，莉拉正被几个人围着。 林默仔细一看，正是昨晚被自己“恐吓”的几个人。 他们一人端着手里不同品种不同口味的烤鱼，在莉拉身边献宝一样叽叽喳喳：“这个好吃，你尝尝，甜甜的。” “尝尝这个吧莉拉，这个味道很清新。” “这个不错，莉拉，你之前喜欢吃这个的……” 莉拉很高兴，今天朋友们都这么热情地对待她，她有点受宠若惊。 但她答应了妈妈，要等妈妈来送食物。 所以她礼貌地拒绝了朋友们的热情。 ……可似乎没有作用呢。 昨天学团长说话的彩妆小丑已经卸去了妆，露出一张看起来十分老实的面孔，可他却拿起叉子叉起一块鱼肉在莉拉面前晃，试图吸引她的视线、勾起她的食欲。 然而莉拉一直没有回应，只是紧闭着嘴巴朝他们笑。 小丑放下叉子，突然说道：“对不起。” 莉拉一愣：“什么？” 小丑低着头不看她：“我昨天那么嘲讽你，对不起。” 莉拉笑眯了眼：“马奎斯，你说什么呢？” 马奎斯猛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我叫马奎斯？” 莉拉却比他还惊讶：“我当然知道了，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虽然没有对我说过……但是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互相记得吗？” 莉拉十分自然说道：“就像你也记得我的名字。” 马奎斯却并不觉得理所应当。 他是个小丑，所有表演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和黑白妆小丑扮演的角色差不多，大变活人的前后两个对比罢了。 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叫什么。 观众如是，马戏团里的人也是这样。 他们叫他：“小丑”。 每当听到这个称呼，他和另一个小丑都要同时抬头，分辨对方叫得到底是谁。 ……他已经不记得谁会喊自己“马奎斯”了。 可马奎斯还没开始反应，只见莉拉朝着他身后的方向热烈地挥了挥手：“妈妈！” 围在她周围的人瞬间僵住，以最快的速度散开到人群中。 林默提着篮子，朝莉拉热情地回应：“宝贝！” 她掀开兜帽，走到莉拉面前提起篮子：“宝贝，猜我今天给你带什么了？” 莉拉期待地趴在外沿，兴致勃勃地猜测：“是……生鲈鱼！” 林默摇摇头。 莉拉眨眨眼，又抿了抿唇，喜悦溢于言表：“难道是烤鲈鱼！？” 林默：…… 林默心口隐隐作疼。 -- 第360页 合着她的宝贝平时吃的不是生鲈鱼就是熟鲈鱼。 “你看。”林默打开篮子，里面的菜香扑鼻，闻到香气的莉拉却愣住了。 她看着篮子里里黑乎乎的类似肉饼的东西，看上去没有一点食欲，但是味道很香，很奇怪，是她从来没闻到过的。 旁边还有好多绿色的……蔬菜？ 像小花一样还有短短的茎，翠绿色的，看起来倒是比旁边的肉饼让人更有食欲。 林默：“我做了好几份，带给你和你的朋友分享。” 莉拉虽然不知道妈妈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觉得妈妈做的菜一定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它不是生鱼、不是烤鱼，而是一看就是被用心烹饪过、又精心摆盘的。 这份用心就足以将莉拉融化。 莉拉一个劲点头：“好！” 于是林默转过身，笑着从篮子里往外拿盘子，她做了五盘，因为不知道莉拉的食量，篮子里留了三盘。 远远站在自己帐篷门口的威多尔看见林默端出的盘子里的菜色，也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 众人也还是没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聚了上来。 “……你哪来的牛肉和这么多种蔬菜？”威多尔不知不觉挤到了最前方。 这个小岛的地势很崎岖严峻，根本没有能种植的地方。 然而问完这句话，威多尔就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刚好对上林默的笑容。 “没错，不然我这个女巫不是白当了。” 凑上来的众人一僵，好像下一秒女人就会说出“我要杀光你们”这种话。 不过林默也没给他们多想的时间。 她将两盘肉菜递给他们后，转身朝着莉拉走去，走到莉拉身前，她又回头：“有谁想跟我们一起野餐吗？” 众人：“……” 林默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好吧。” 林默刚要朝莉拉伸出手臂，突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我……可以跟你们去吗？” 两人寻声望去，莉拉立刻开心说道：“那是里诺，我最好的朋友！” 昨天黑白装束的小丑已经脱去了服装，洗去了脸上的彩妆，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林默能看出，在这层小心翼翼的卑微下的脸无疑是好看的，有点贵族少爷的清冷，眉宇间又流露出脆弱感。 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好像他就应该被养在温室里，而不是在这儿，人员杂乱的马戏团。 林默没有盯着他看太久，朝他招了招手：“里诺是吗？” 里诺的身子有些刻意的佝偻，他步伐很轻但是很快，来到林默面前，他也不敢看她：“是的，我叫里诺。” “你好，我叫菲奥娜。”林默大大方方伸出手，见他僵在原地，便主动拉起他的右手迅速晃了两下。 等里诺回过神来，自己手里正是刚刚林默提着的篮子。 林默已经从水箱里抱起了莉拉，朝着岛中湖走去，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记得跟上哦。” 里诺下意识应了一声，快步跟在林默身后，还颇有些恍惚。 ……这么顺利吗？ 半刻钟后，里诺被林默要求坐下来，端着一个盘子，看着莉拉在湖里游泳，还恍如梦中。 林默嚼着西蓝花：“你先吃，莉拉还得游一会儿呢。” 里诺“哦”了一声，低头叉了一块牛排，望着很久以前他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的食物，现在竟也是种奢侈，心里不由酸涩。 “黑胡椒味的，你不喜欢吗？”林默见他迟迟不肯下口，贴心问道，“我还能做别的口味的，你喜欢什么味的？” “别不好意思，莉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里诺连忙摇摇头，把牛排送入口中。 “我倒是无所谓。” “莉拉……她喜欢辣的食物。” 第165章 、七只人鱼 林默有一点惊讶,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朝里诺笑了笑：“连这种小事都记得，看来你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里诺顿了顿，他下意识看向湖里的莉拉：“好朋友……” 他收回视线。 “不，我并不配成为莉拉的好朋友, 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只是偶尔会跟莉拉说几句话, 给莉拉送饭,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有莉拉才会记在心里，并当做“朋友”的证明。 林默：“难道你不想成为她的朋友吗？” 里诺抬起头：“我想，可是……” 他不配。 他是马戏团里最不起眼的小丑, 脸上画着灰暗而滑稽的妆容，在舞台背景里做出一些可笑的动作, 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而莉拉，就算来到了马戏团，她也永远不会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她高声歌唱着, 舞台上所有的灯光都照在她身上, 她的面孔、她的笑容，要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她根本不会被马戏团埋葬, 反而会用笑容将整个马戏团照亮，好像走到哪儿都是她的主场。 里诺总是藏在观众席的角落里，仰望着水箱最顶端的莉拉。 她的歌声无比自由，好像不是被困在马戏团的人鱼，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站在舞台上演出愿望的一位高贵的公主。 里诺自觉根本不配站在莉拉身边，她太耀眼了，散发的光芒让里诺不敢直视…… -- 第361页 可他又忍不住靠近、再靠近，哪怕只是端个盘子给莉拉, 听到她的一声对谁都会说的“谢谢”。 里诺不知道这样卑微而不起眼的自己, 在莉拉心里怎么会是她“最好的朋友”。 “不是的, 里诺。” “难道你会因为她是一只被抛弃的人鱼而对她产生厌恶吗？还是因为她夺走了所有人的光而嫉妒她呢？” 里诺连忙摇头：“不，我怎么会！” 林默笑说：“你不厌恶她，也不嫉妒她，这就能比过很多人了，你又经常照顾她……莉拉在马戏团感受到的温暖并不多，但你一定是其中之一。” 里诺又忍不住看向莉拉。 “可我从来没有帮过她。” 即使马奎斯他们围着她嘲讽，里诺也从来不敢上前挥开众人。 “是吗……”林默笑了笑。 “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林默没有再接着说下去，里诺转头看向她，嘴唇嗫嚅着。 他喃喃道：“即使这样，莉拉还是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吗……” “你没有帮过她，但是你也从来没有落井下石。” “更何况……”林默顿了一下，直视着里诺的灰蓝色的眼睛，“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帮她。” “因为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里诺瞳孔放大，林默的这句话狠狠击在他的心脏上，灰蓝色的眸子闪过震撼，他的身子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是的，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几年前他被卖进马戏团，就是像现在这样被所有人孤立，没有人向他散发过善意，他就这么一天天地熬了过来。 他终于、终于融入了这里。 他没有对威多尔产生多么强大的依赖——因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 可是他也没有力量逃出马戏团。 无论是他瘦弱的身体还是似乎已经妥协的心。 他总是这样，渴望融入，即使只是扮演一个背景，只要有人能记得他。 里诺知道，从小到大，自己总是这样。 就算心中如何不愿服从，不肯认命，但他也同样没有勇气去抗争。 他怕一旦抗争，自己会被排斥在外。 他恨自己这样懦弱。 认识莉拉后，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不堪，哪怕跟她说一句话……他也觉得自己不配。 所以，在别人孤立莉拉时，他选择了沉默。 他有很多次想上前挥退众人，他并不怕自己受伤，而且他觉得，如果自己站出来，莉拉就真的会成为自己的朋友。 但他忍住了。 林默的话好像一把刀子，隔开他懦弱的外表，也揭开了他内里的阴暗心思——他想把莉拉留下来，他想让莉拉和自己一样，经历过那些，然后彻底融入马戏团。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走到莉拉身边。 ……他才看清自己的心。 如此令人恶心。 瞧瞧吧，他就是这样的蛆虫，他应该留在阴暗的角落，远远地旁观莉拉璀璨的一生就好——他认为就算莉拉现在留在马戏团，却不会永远留在这儿，莉拉是自由的，这样自由的鱼儿，谁也无法困住她。 她一定会是璀璨耀眼的。 “对不起……” 里诺颤抖着，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脑子里嗡嗡一片，好像有几百只蜜蜂围着他转。 他太蠢了。 他差点害了莉拉…… 可是他又不可能真的伤害莉拉。 莉拉的乐观，是她最坚硬的盔甲，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对不起……” “里诺，你怎么了？” 里诺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面露担忧的莉拉，他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唔……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菜呀？”莉拉压低了声音，“不可以挑食的，妈妈说了，一定要全部吃完才行。” 莉拉这样劝着里诺，自己却把菜拨到一边，皱了皱小鼻子，露出抗拒的表情。 里诺的心突然就静下来了。 莉拉注意到里诺看着自己动作，抬起头吐了吐舌：“我……我留到最后吃。” 里诺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心里的别扭好像也随之化开。 莉拉看着他，眨了眨眼：“里诺，你原来还会笑啊。” “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以后多笑一笑嘛。” 看着里诺脸上轻微的笑意，莉拉则扬起灿烂的笑容。 里诺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他……笑了吗？ 一个逗大家笑的小丑，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真正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好。”里诺几乎下意识答应下来。 莉拉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她不会说话，只是十分专注地嚼着口中的食物。 里诺是个不会聊天的人，所以莉拉不说话，他也不说。 直到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食物，林默才从湖的另一面绕了回来。 “妈妈！你看见我的东西了吗？” 林默手里拎着来时装菜的篮子，朝莉拉笑着点点头：“都拿上了。” 莉拉眉开眼笑：“谢谢妈妈。” 里诺也抬头望向林默，莉拉主动解释道：“我之前经常来这片湖里住，白天在水里，晚上回岸上睡觉。” “不过这个月都待在马戏团，我就拜托妈妈帮我把对面岸上的床单收起来。” -- 第362页 林默：“我带回去洗一洗，给你留着回去铺。” 莉拉眼中满满的开心和惊讶：“妈妈……” 居然要给她洗床单！？ 莉拉记得自己这张床单是妈妈几年前从过往的商船上买的，自己用得很宝贵，隔两天就拿到湖里洗一洗，现在已经洗得发白掉色了。 林默看了眼篮子里的床单，好几处已经被岩石划烂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明天我给你带一套新的。” 莉拉更加雀跃。 林默望向里诺：“你可以帮莉拉找到一张床吧？” 里诺一愣，连连点头：“可、可以，杂物间有闲置的折叠床。” 可…… 感受到里诺投来不解的视线，林默解释：“莉拉的父亲是人鱼，但我是人类，所以莉拉可以睡在水里也可以睡在岸上。” 莉拉：“我喜欢睡在岸上！” 里诺恍然地点点头。 一个月了，莉拉竟然一直没提过这件事。 里诺很容易就想明白，因为莉拉不想麻烦别人。 如果今天不是菲奥娜带里诺过来，或许里诺永远不知道。 莉拉总是很替别人着想，从来不会索取。 林默走到莉拉面前，弯下身宠溺一笑：“妈妈向你保证，你明天就能睡上柔软的床了。” 莉拉张开手臂，林默把篮子递给里诺，又将莉拉抱起来。 林默一边抱着莉拉朝马戏团走去，一边笑着问她：“你喜欢今天的食物吗？” 莉拉乖巧地点点头：“是的妈妈，我很喜欢。” 连最后的几块菜也吃得干干净净，虽然她不喜欢吃，但她不会说的。 林默无奈：“我知道你不爱吃蔬菜，但那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我明天换几样菜吧。” 不就是挑食嘛，又不是没有别的菜。 相对于说教，林默更想宠着莉拉，毕竟莉拉平时的要求已经足够低了，除了在吃食上，林默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补偿起。 昨天那二百六十枚金币，她用了六十枚来买菜和肉，现在高塔上堆满了食材，足以让林默每天变着花样给莉拉做好吃的。 “里诺，跟上。”林默停下脚步朝里诺说道。 后者连忙提着篮子跟了上来。 “嘿，里诺，把身子挺直起来。”林默又道。 里诺闻言立刻挺直了背，不再佝偻的他瞬间有了几分气势。 他本来就是高高瘦瘦的，只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故意弯着身子，好像这样就能融入集体。 “里诺，你直起腰好看多了。”莉拉环着林默的脖子，偏过头笑着跟里诺说道，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里诺闻言，挺得更直了。 他快速眨了眨眼，长长的羽睫遮住眼中绽放的开心。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突如其来的情绪叫什么。 之前他不想距离莉拉太近，因为莉拉太耀眼，可现在被菲奥娜戳破心事的他却渴望被莉拉注意到。 莉拉的一句评价，能让他突然开心起来。 他不要再弯着腰了。 如果能在莉拉眼里更好看一些，他就要永远挺直着背。 林默将莉拉送回马戏团，又去找了威多尔。 里诺则从杂物间拖出一张折叠床到后台，他又抱过来一条厚厚的棉被。 莉拉趴在水箱边上看着他动作，好奇问道：“棉被也有闲置的吗？” 背对着莉拉的里诺身形一顿，紧接着点了点头：“嗯。” 他为莉拉铺好了床，抬起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了他的视线，莉拉又刚好挡住了灯光。 灯光从她身后泄出，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里诺知道，她一定在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 他觉得这样就好，仰视着她，看不到她的全貌，就不会自惭形秽低到泥土里。 “下来试试吗？”里诺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难听，所以很少说话。 现在站在莉拉面前开口，他更觉得不堪。 莉拉：“可是妈妈不在。” 里诺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莉拉又说：“床是硬的，我跳下去会摔疼的。” 里诺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得一声，他试图理解莉拉话里的意思，可又不敢仔细想。 莉拉却不给他迟疑反应的时间，她直接开口，语气十分委婉：“抱歉里诺，你能把我抱下去吗？” 里诺僵硬地移动脚步，走上了台阶，似乎怕莉拉等着急，他加快了脚步，险些踩空。 里诺来到莉拉面前，莉拉朝他张开手臂，还在抱歉：“我真没用，里诺，如果我有腿就好了，现在这样，总是要麻烦你们……” 里诺用力摇了摇头：“不、不麻烦。” “真的吗？”莉拉总是十分信任身边的人，听到里诺说不麻烦，她眼中的歉意顿时一扫而光，“谢谢你里诺！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里诺蹲下身，学着林默的样子，也伸出手臂。 他看着自己纤弱苍白的双臂，突然前所未有地厌恶自己的身体，这样孱弱，好像能轻易被折断。 他想，如果这时候有人要从他怀里抢走莉拉，自己绝对无法保护她。 ……绝对不行。 比他更加白皙的手臂挡住了他的视线，莉拉扑进他的怀里。 -- 第363页 莉拉身上没有鱼腥味，只有种十分清新冷冽的香气，像冬日里出了帐篷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 里诺顿时清醒。 莉拉身上除了鱼尾都很干燥，她的体温很高，怪不得喜欢冰凉的海水。 里诺抱着莉拉一脸严肃地走下台阶，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得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他把莉拉轻轻地放在床上，莉拉在床上滚了一圈，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柔软的触感。 “天呐，这太舒服了，谢谢你，里诺。” 如果是平常，里诺已经算做完了自己所有的工作，应该转身离开了。 或许他还会再帐篷外的阴影里在观察一会儿莉拉。 但今天，他突然就挪不动脚步。 他想跟莉拉再多说几句话。 里诺听到自己问：“你在岸边没有床吗？” 莉拉抬起头看向他，眼里依旧笑意盈盈：“没有呀，床单铺在地上，我直接睡在床单上。” 没有人告诉她，原来床是这样的。 莉拉印象里没睡过妈妈的稻草床，妈妈不喜欢自己动她的床，不过莉拉想，妈妈的稻草床肯定也没有这么软。 但这对于莉拉来说并不是什么伤心事，她说起来，眼中一点悲伤都没有。 里诺的心却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微微垂眸：“以后这张床就是你的，你永远都可以睡这么软的床。” 莉拉兴奋地坐起来，却又想到了什么，失落地摇摇头：“妈妈不会每天都来，没有人会每天把我抱上抱下的，多累啊。” “我可以！”里诺急切地说道。 说完之后，他的耳根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 “我不怕累的，而且你很轻……” “就当是……”里诺咬了咬牙，一边痛恨自己的无耻一边状作语气轻松，“就当是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好了。” 莉拉双颊再次露出两个小梨涡：“好！那就麻烦你了！” 里诺只看了一眼莉拉的笑容，又很快低下头，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其实只要能帮莉拉做一些事，他就很满足了。 但他这是第一次，替自己争取东西。 尽管他知道，莉拉一定不会拒绝。 林默从威多尔的帐篷前走到后台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见两人正聊着天，了然地笑了笑，没有进去打扰。 她不会轻易认可莉拉的“朋友”的。 因为莉拉太天真，太不谙世事，不是所有接近她的人都怀着纯粹交朋友的目的，很多人都想从她身上获利，各种方面的。 林默之所以第一眼见到里诺，就肯让两人接触，是因为她记得原剧情里的“里诺”。 他是一个国家走失的王子。 小时候他被人贩子拐跑，辗转多家，最后被卖到了这个马戏团。 他跟着马戏团来到这个小岛上，是莉拉唯一的朋友。 在书里，里诺始终站在黑暗里，仰望着舞台上的莉拉，在她生病的时候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每次清理水箱、送饭的活都是他来做。 他也是唯一会跟莉拉聊天的人。 只是他不敢开口，好像惟恐自己微弱的声音让莉拉发现他多么不堪。 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莉拉再说，他在听。 几十年后，菲奥娜离开了小岛，所有人都告诉莉拉，菲奥娜不会回来了，所有人都说莉拉天真得可笑。 除了里诺。 他留在莉拉身边，听着她一遍遍回忆她与妈妈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莉拉每次歪着头问他：“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里诺总是坚定地点点头，用低哑的声音告诉莉拉：“是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但是菲奥娜一直没有回来。 马戏团已经在岛上待了许久，马戏团的生命也走到了末尾。 团长准备离开了。 但莉拉不肯离开。 团长只能带着众人登上船，其中就有里诺。 里诺没有留下来，莉拉也没有请求他留下来。 两人遥遥相望，无声告别，渐渐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中。 那以后，莉拉从等一个人，变成了等两个人，虽然里诺没有给她任何承诺，但她依旧在等他。 而里诺回到了自己的王国。 国王是比他大几十岁的哥哥，没有子嗣，最后选择立他为新的国王。 里诺一边带领着王国吞并周围其他小国，一边动用权力，在越来越大的版图上，地毯式地寻找一名叫做菲奥娜的女巫。 可直到他的生命尽头，直到他成为了拥有领土最广阔的国王，也没能找到那名女巫。 临死之前，他让仆人将他放在一条船上，推向海中央。 他没有给莉拉任何承诺，但他用一生证明了他的感情。 谁也不知道他最终飘去了哪儿，有没有回到她的怀抱。 在百年后，男女主登上小岛，莉拉问起了女巫菲奥娜的下落，却没有问起里诺。 或许在她心里，里诺永远活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23:52:17~2022-05-15 23: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萁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八只人鱼 -- 第364页 里诺无疑是喜欢莉拉的, 只是他不敢直视这份感情，就算他当上了国王，拥有了最辽阔的国土，也觉得自己在莉拉面前仿佛低若尘埃。 或许是他对自己的感情太迟钝, 又或许他害怕自己的人类身份不能与她厮守到老。 从他陪伴着莉拉, 一遍遍确认地回答莉拉“她会回来的”就能看出, 在他心里，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现在林默来到了这里, 就绝对不会让两人像剧情里那般错过。 无论结局如何，她起码要让两个人明白自己和彼此的心。 只不过…… 林默看着莉拉天真的笑容, 又看了看里诺拘谨的模样。 看来距离这俩人开窍还早。 林默转过身，被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是昨天晚上被林默“恐吓”的几个人。 他们不敢直视林默，也不敢靠的太近, 只在原地扭扭捏捏, 好不别扭。 林默：“……你们有事吗？” 马奎斯率先开口：“我们是来道歉的！” 林默挑眉，不等他们继续说, 就伸手打断了他们：“你们觉得应该跟我道歉吗？” 马奎斯一愣，有些赧然：“不……应该跟莉拉小姐道歉，我这就去……” “等会儿！” 林默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他差点就要冲进后台了。 林默好不容易给两个孩子留出独处空间让他们聊聊天，差点被他们破坏了！ 林默严厉的语气吓得马奎斯僵立在原地。 只听林默皮笑肉不笑说道：“没看见人家两个人在说话吗？你这么不合时宜的进去，有点没礼貌喔。” 马奎斯立刻迅速后退几步：“我有礼貌！” 林默满意地点点头：“等里诺出来了，你们再排队，挨个进去道歉, 该说什么话, 不用我教你们吧？” “别以为莉拉不在意你们就能随便糊弄着说。” 林默扬起笑容, 朝他们靠近了些：“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众人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是啊，她可是女巫！她当然什么都知道！ 林默朝几人摆摆手离开。 几人乖乖地排着队站在门口，等了好久，里诺终于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看见他们像做贼一样的表情，里诺微微眯眼：“你们要干什么？” 几人平常只拿里诺当透明人，就连搭档马奎斯也不把他当回事。 刚才菲奥娜让他们再外面等，他们也只认为菲奥娜不想让他们打扰莉拉跟别人说话，根本没把里诺放眼里。 如今听到里诺的问话，几人就只瞥了他一眼。 里诺沉默一瞬。 几人正要进去，却被里诺拦下。 里诺直起了背，面色冷淡，灰蓝色的眸子闪着严肃的寒光：“你们要做什么？” 马奎斯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搭档，面露惊讶。 里诺的眼神很冷，但吓不住他们几个“马戏团恶霸”。 马奎斯好像看怪物一样斜了他一眼，把他往旁一推。 马奎斯平时在台上的表演经常需要举重物，所以身上的肌肉不少。 里诺身子很轻，就真的被推动了。 马奎斯头也不回又要往里进，却又被里诺拦住。 马奎斯脾气也不是个好的，他并不喜欢这个弱鸡一样的搭档，当即不耐烦起来：“滚开！” 里诺死死地盯着马奎斯，盯得后者有些发毛。 马奎斯终于忍不住扯起里诺的领子，因为他比里诺矮，里诺被扯着领子弯下了腰。 “你他妈有病吧！看什么看？像个幽灵一样！” 里诺依旧不说话，紧绷着嘴唇盯着马奎斯。 马奎斯冷笑一声，扯着里诺的领子往外走，一路把他扯到营地中央的篝火旁。 他松开了里诺的领子，还没等对方站定，一记右勾拳打上了里诺的下颌。 里诺只觉得眼前顿时漆黑一片，紧接着下颌处传来剧痛，牙齿互相碰撞，咬到了舌尖，他口中瞬间弥漫开一股腥甜的味道。 等他睁开眼，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真够弱啊。 里诺在心中自嘲了一声。 而后他听见沉重的脚步声远离他，里诺立刻扭头看向再次走向后台的马奎斯。 他扫开周围要来扶起自己的人，摇晃着身子，朝马奎斯扑了过去。 里诺冲劲太大，马奎斯一时不慎被扑倒在地。 紧接着一股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摸向脖子，却摸到了里诺的手。 他憋红了连，费力地扭过头，却见里诺眼神冰冷地看着自己。 马奎斯心中警铃大作，一边掰着他的胳膊一边大口呼吸，可是不知道瘦弱的里诺哪里来的这么大劲，他怎么都掰不开。 里诺这模样，好像不掐死自己不罢休一样。 马奎斯真的搞不懂，他觉得自己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他不就平常嘲讽里诺两句吗，这几年下来，他对里诺嘲讽的话还没这一个月对莉拉说的多。 ……要知道里诺这么记仇，他绝对不会跟里诺多说半句！ “我不会……” 里诺嘴唇嗫嚅着。 马奎斯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他本着自己想死个明白的念头，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说什么？” -- 第365页 围着的人总算反应过来，两人不是在打闹，是真的在玩命。 他们连忙上来扯里诺，可他居然纹丝不动。 “我不会让你们再欺负莉拉。”里诺终于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他似乎也终于下定决心，手里的力道更大了。 马奎斯瞪大了眼。 之前跟马奎斯一起嘲讽莉拉的杂耍女听清了这句话，她也睁圆了眼睛：“马奎斯不是要去欺负莉拉！” 听到这句话，里诺终于抬起头。 见里诺终于有了反应，杂耍女扯着嗓子解释：“我们、我们是要去给莉拉道歉！” 里诺神色一松。 马奎斯趁机将他的胳膊挥开，滚到一边大口喘气，总算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 喘了好半天，马奎斯才堪堪回过神，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里诺：“你肯定疯了！” 在马奎斯挣扎的时候，里诺也挨了马奎斯好几拳。 里诺鼻青脸肿地站起来，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没疯。” 他只是终于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众人毛骨悚然。 威多尔听到外面的吵闹也跑出来了，他刚被菲奥娜又坑走了一袋金币，正在帐篷里郁闷呢。 一开始听到声音威多尔只以为是他们寻常玩闹，直到看到了马奎斯憋得有些发紫的脸和里诺满脸的伤，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回事？” 团长的威严在这种时刻还是很有用的，众人立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威多尔站在两人中间，看了看里诺，又看了看马奎斯。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马奎斯脸上，语气严肃：“你怎么回事？” 马奎斯满心冤屈：“团长！” 他压下心里的委屈和劫后余生的恐惧，试图讲明白： “我打了他一拳，但是他差点把我掐死！” 威多尔这才真的惊讶了：“你说他什么了？” 马奎斯：？？ 里诺却主动说道：“我弄错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平常他说的话根本不会吸引到别人注意，可现在，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生怕错过里诺性情大变的原因。 可里诺的语气好像在说再普通不过的事。 里诺看了眼马奎斯。 后者想起他刚才的狠劲儿，忍不住退了一步。 里诺：“你要是不服，我们就再打一架。” 马奎斯心里委屈，他哪敢跟不要命的人打架？ 里诺说完那句话，连威多尔也没理，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马奎斯抚摸着自己被掐出痕迹的脖子，望向威多尔。 威多尔则望着里诺离开的背影，良久才转过身看向马奎斯：“肯定还是你说什么了。” “我……”马奎斯想说自己什么也没干，就是要跟莉拉道个歉，突然就被里诺拦住。 可他想了想，毕竟还是自己先动的手，好像怎么都不占理。 “算了。” 马奎斯抿着嘴，由同伴搀扶着朝后台走去。 马奎斯算是马戏团里打架能力数一数二的人了，一般人就算被他怼了几句，挨了两下都不会还手，谁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尤其是里诺这种入团几年，却连话都说不了几句的人，更是不想招惹马奎斯。 威多尔微微眯眼，看着马奎斯走的方向，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因为莉拉？ 威多尔一愣，他想到今天菲奥娜来找他，顺便告诉自己，以后莉拉所有的事都让里诺来负责。 威多尔问她为什么，菲奥娜只说里诺心思细腻。 他就没再多问，因为里诺本就负责莉拉相关的大部分事宜，全部给他管也没什么差别。 但是今天又出了这么一件事…… 威多尔不由猜测，难道里诺真的对莉拉产生了什么感情？ 其实威多尔以及马戏团中的其他人，想法也跟里诺差不多，就算威多尔买下了莉拉，他也时候总觉得莉拉不属于这里。 她很美好，美好到令人不敢生出向往，她很自由，谁都拘束不住她。 而一向自卑的里诺…… 威多尔想不通，打算等菲奥娜明天再来时问问她的看法。 她把女儿当成赚钱工具，难道会希望女儿对别人产生依赖？ 第二天，林默依旧做好了五份饭菜，自己的腿伤通过许愿得到的伤药治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于是林默打算一天三顿给莉拉做饭。 跑来跑去太麻烦，林默干脆拎了两个篮子，把一天要用的食材装进去。 当林默到达马戏团营地时，威多尔正好出来检查道具，看到林默手里大大小小的篮子，一脸黑线。 “我记得，我没有买下你吧？” 林默笑：“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你们马戏团把这块地买下来了？” 威多尔：…… “我说不过你，不过正好你来了，我想问问……” 威多尔把自己昨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林默，林默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平静。 威多尔：“你不吃惊吗？” “这有什么的。” 她早知道里诺是什么样的人。 骨子里，他是跟莉拉一样纯粹的人，只是纯粹的方面不同。 莉拉是永远乐观，而里诺是绝对忠诚。 -- 第366页 当他没有遇到那个值得他奉献忠诚的人时，他将自己的锐利和光芒隐藏起来，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匿于人群中。 一旦他遇到值得交付忠诚的人，他就会用尽一切哪怕生命守护对方。 从书中里诺用一生为莉拉寻找妈妈的做法就能看出，他已经将自己的忠诚无声地奉献给了莉拉。 林默一直都知道里诺是这样的人，所以让莉拉与他多接触。 只是提前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而已。 不过里诺现在还是太年轻，林默还要多提点几句才行。 威多尔却不知道，他忍不住又问：“你真的看好里诺？” 林默瞥了他一眼：“这种事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就好了，里诺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威多尔还要说，林默张口就道：“今天的金币……” 威多尔扭头就走。 林默潇洒地拨了下额前的头发，走向后台。 这几天在崎岖不平的岛上走来走去，林默现在在平地上走得飞快，很快来到后台，听到里面的声音，她放轻了脚步。 里面是马奎斯几人，他们围在莉拉的床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很开心。 而里诺坐在几人对面，时不时对上莉拉的笑容，已经学会用微笑回应了。 “开饭啦。”林默提着篮子走进来。 马奎斯几人下意识僵住。 林默无视他们的僵硬，笑眯眯地朝他们打过招呼，坐在莉拉的床边，将手里的篮子递到她面前：“快看看妈妈今天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从林默进门开始，莉拉的视线就一直钉在林默身上没移开过，看着她走近，莉拉眼里的笑意越盛。 接过了篮子，莉拉不急着打开，先张开手臂给林默一个大大的拥抱。 莉拉偏过头轻轻蹭着林默的脸颊：“谢谢妈妈！” 林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捏捏莉拉的小脸，又摸摸她的头顶，只觉得好像一只松松软软的小猫咪，头发又蓬又顺，怎么摸都摸不够。 莉拉打开盖子，里面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莉拉直咳。 正当林默开始后悔自己放的辣椒太辣了，只见莉拉转过脸，满眼亮晶晶：“妈妈，这是特意为我做的吗？” 她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这道菜有多么合她的口味。 林默松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 莉拉端着自己的菜，又朝一旁的里诺招招手：“里诺！快来吃呀！” 里诺看到莉拉朝自己抬起手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莉拉身边，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盘子。 莉拉的第一份，先给了他。 里诺面上一片柔和：“谢谢。” 林默看向坐在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走的马奎斯几人，把篮子朝他们一送：“剩下的是你们的。” 马奎斯“腾”地站起来，低着头接过篮子又快速回到几人中间。 林默看到了马奎斯颈间果然有明显的掐痕。 里诺下手还真挺狠的。 “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有话想‘问问’莉拉。” 林默笑着说道，意思十分明显，就是为了知道马奎斯他们如何道歉的。 里诺没有犹豫第一时间端着盘子往外走。 几人接收到了林默的视线，也连忙站起身。 马奎斯路过林默时，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真的道歉了，可是莉拉不一定记得……” 他还瞥了一眼林默的表情，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马奎斯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却被林默突然叫住。 “这个叉子，里诺忘记拿了，麻烦你帮我送一下。” 马奎斯震惊地看向林默。 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她觉得知晓了昨天的事。 马奎斯硬着头皮接下了叉子，离开后台，走向里诺的帐篷。 威多尔当天跟林默说的并不是谎话，大家的帐篷都很小。 小到马奎斯一掀开门帘就看见里诺坐在床上，同时抬眼看向自己。 马奎斯咽了口唾沫，将叉子递给他。 里诺一言不发地接过来。 马奎斯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他的帐篷，最后视线落在他坐着的床上，不知为何，似乎格外空荡。 马奎斯顿了顿，没忍住问：“……你平时不盖被吗？” 第167章 、九只人鱼 里诺一愣, 扫了眼自己的床铺，很快反应过来。 “……嗯。” 马奎斯挠了挠头：“你还挺奇怪的。” 紧接着马奎斯自来熟地坐在了里诺旁边，抿了抿嘴唇，瞥了他一眼：“喂, 你昨天……是因为莉拉吗？” 里诺一边吃东西一边点了下头, 没有看他。 马奎斯：“你之前从来不管这种事。” 里诺：“嗯, 我之前糊涂。” 马奎斯轻咳一声：“糊涂的是我才对。” 里诺难得抬眼看向他。 后者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莉拉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之前一直欺负她嘲讽她，我……还蛮抱歉的, 昨天跟她道歉之后，她竟然一点都没把我们之前的冒犯放在心上。” “而且……”马奎斯想到了什么, 轻轻叹了一声，“她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我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叫出我的名字, 她才来了一个月而已。” -- 第367页 里诺睫毛微微颤动。 “是, 她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 “莉拉每次跟我聊天的时候，提到我们每一个人, 她都能准确说出大家的名字。” 听到这话，马奎斯沉默着嚼着口中的牛肉。 良久，他问：“为什么？” 里诺对上他的视线：“因为她把我们每一个人都当做朋友，真正的朋友。” 马奎斯心里一颤。 里诺继续说道：“她永远不会记恨别人，你们的道歉其实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是为了让你们自己心里更舒坦些罢了。” 马奎斯愣愣地眨了下眼。 连道歉……也没用吗？ 无论道歉与否，莉拉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们的嘲讽和歉意，在莉拉面前随风飘过, 根本不会留下痕迹。 而他们所表达的歉意, 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 马奎斯低下头, 突然觉得盘子里美味的食物难以下咽。 里诺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说：“但是你如果对她好，她会感觉到的。” 马奎斯猛地抬起头。 “哪怕只有一点好，莉拉都会记在心里。” 里诺扯了扯嘴角：“这就是我们和她的差别。” 也是为什么，莉拉永远不会融入他们。 里诺和马奎斯谁也没有再说话，两人默默地吃光了盘子里的食物。 本来马奎斯想问里诺为什么要替莉拉出头，可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必要问了。 莉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他们再清楚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想刻意忽略这样大的差距，才对莉拉那般苛刻。 马奎斯平时饭量就大，吃得也很快，他端着空盘子站起来，似乎想活跃气氛，他看着里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说，你力气还挺大的。” 里诺擦了擦嘴角：“没你力气大。” 马奎斯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掐痕，还隐隐作痛：“……也对，但是你下手真狠。” 里诺瞥了他一眼：“力气没你大，自然要用点技巧。” ……所以这就是里诺的技巧？ 马奎斯打了个冷战。 里诺又说：“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正面决斗。” 马奎斯下意识打量着他的身板：“不，正面对抗你打不过我的。” 里诺面无波澜：“总有一天会的。” 马奎斯看着跟自己体型差距巨大的里诺，他想说这是不可能的，可看着里诺平静的模样，他居然觉得里诺真的有决心能做到。 马奎斯迅速说道：“那你不能下死手了！” 里诺突然轻笑一声：“好。” 等两人回到后台，莉拉和林默也谈过了。 马奎斯其实已经知道莉拉会替他们说话，可看到林默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憷。 林默笑着朝两人招招手。 “盘子放进篮子里就好。” 她看向马奎斯：“听说你和里诺昨天打架了？” 不知为何，马奎斯总觉得自己面对林默时好像在面对上学时的老师一样，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 “妈妈。”莉拉小幅度地扯了扯林默的斗篷，林默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了。”林默朝马奎斯笑了笑。 一旁的杂耍女连忙伸着脖子问道：“没、没事了吗？那些金币……” 林默看向她：“怎么了？” 杂耍女连忙缩了缩脖子：“没、没怎么。” 只不过他们不敢动那些金币，每天睡觉还揣在怀里，一翻身就把自己咯醒。 林默笑：“那本来就是给你们的，你们收着就好。” 几人不敢再问，连连应声。 现在知道莉拉根本不会记恨他们，菲奥娜也就不会再找他们麻烦，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 他们离开了后台，只有里诺和马奎斯在旁边不肯离开。 里诺本来就喜欢安静地陪着莉拉，马奎斯则不知为何偏要留下，林默也就没管两人。 她看向床上一直看着自己的莉拉，语气温柔：“今天的菜好吃吗？” 莉拉点头：“好吃！” 那个红色的蔬菜是所有蔬菜中她最喜欢的，吃完舌尖麻麻的，是她永远不会腻的味道。 林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但是不能每天都吃，三天一次，怎么样？” “好！” 在妈妈面前莉拉只会一个劲点头，本来她就什么事都听妈妈的，现在妈妈要给她做最喜欢的菜，别说三天一次了，三年一次她都不会不满。 “我还给你带了一套被褥，都很软，你会喜欢的。” “妈妈，你对莉拉真好。”莉拉抱着林默的脖子，枕在她的肩上，一脸幸福。 林默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莉拉是最完全依赖信任她的一个，林默也十分受用地揽住了莉拉。 莉拉就像上帝赐予人间的珍宝，纯洁无瑕，是永远需要人们呵护的存在。 林默就是那个守护她的人，里诺也是。 “想不想去游泳？”林默笑问。 莉拉激动地点点头：“想！” 林默抱起莉拉，里诺十分自觉地站起来跟在后面。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变着花样给莉拉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里诺也会在林默的询问下提出要求。 里诺需要的都是一些高蛋白的食物。 -- 第368页 林默猜到他的心思，没有点破。 里诺现在一个人能吃两人份，吃完之后就用原本马奎斯的重物道具锻炼。 虽然林默和莉拉经常跟里诺见面，没有看出他身体的变化，但现在里诺每次出现都挺直着腰背，气质也不同以往。 从前他走到哪儿都十分透明，现在总是会吸引大家的视线。 几天后，演出的前一晚。 林默抱着游过泳的莉拉回到马戏团，安顿好莉拉后，刚出后台就看见了等候已久的威多尔。 威多尔微微皱眉沉思着，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过来。 林默迎上他探究的视线：“你想好了？” 威多尔再次打量她，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林默面露揶揄。 威多尔无言，朝无人处走去。 林默微微挑眉，跟了上去。 环顾四周没有人，威多尔这才说：“我想好了，我现在有七千金币，但我只能给你四千金币，剩下的钱我还有用。” 林默：“有什么用啊？” 威多尔深吸一口气：“这你管不着。” 林默：“那我要全部。” 威多尔：“？” “你别得寸进尺，”威多尔沉着脸说道，“你知道我不能让我的马戏团永远待在这座岛上，我需要带着他们离开，走到哪儿不需要钱？全给你了，我的团员们吃什么用什么？” 林默点点头：“行，那就少给点把。” 威多尔正准备用一堆理由搪塞林默，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同意了，威多尔还有些恍惚。 不过林默很快继续说道：“但是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威多尔睁大了眼：“你跟着走干什么？” “我要照顾莉拉啊。”林默耸了耸肩，表情语气十分自然，“而且我吃穿住行都不用麻烦你们，就当我是个客人好了。” 威多尔犹然感觉不可思议。 他之所以刚才那样纠结，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这一周他看到了菲奥娜对莉拉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让他不由不担心，菲奥娜或许真的对这个女儿产生了舐犊之情。 如果这样的话，菲奥娜还会愿意彻底卖掉莉拉吗？ 他本以为菲奥娜开始跟他讨价还价，说明她还是愿意卖掉女儿的。 但是这句话彻底惊住了他。 菲奥娜要跟着离开？ 威多尔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深知自己是个商人的角色，不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成员来说，让成员与原本的家庭割裂开、彻底融入马戏团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另一方面，他竟然觉得菲奥娜的话也不无道理。 马戏团确实不缺她一口饭吃，而且莉拉如此依赖菲奥娜，菲奥娜能跟着马戏团，莉拉就能一直心甘情愿地为马戏团工作。 但是……这样的话他“彻底”买下莉拉还有什么意义啊！ 林默好像听到了他的想法一样，了然地笑了下。 “五千枚金币。” “其实你也知道的，你根本没办法留住莉拉，她是人鱼，随时能跳入水中离开你们。而你们也没办法绑着她——如果受到那样的待遇，莉拉是不会唱歌的。” “你也看见了莉拉对我多么依赖，如果我不想让她离开，你觉得，你真的能带走她吗？” 这句话正是威多尔一直以来所担心的。 莉拉固然能为他赚钱，但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她。 买下？ 不过是个笑话。 莉拉不像马戏团中的其他人，会被言语左右，被环境逼迫着妥协，她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只有她认可的人才能进入那个世界，才能被她所真正看见。 她唱歌，是因为她喜欢唱歌。 正如里诺所想的那样，她好像只是一位高贵的公主，为了自己的爱好歌唱，除此之外，什么也逼迫不了她。 “五千枚金币，并不是‘买下’了莉拉，而是签下了‘合同’。” 林默勾唇一笑：“是你与我之间的合同。” “我向你保证，在几年内，我会跟着马戏团，陪着莉拉演出。” “你知道的，莉拉会为你挣多少金币。” 威多尔紧紧盯着林默的双眼，似乎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破绽。 女巫的话，可信吗？ 威多尔沉思片刻，抬头看向林默：“我怎么能相信你？” 林默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只是需要自己的承诺罢了。 “我是女巫，我能得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除了金币。” “但我只缺金币。” “虽然我很缺金币，但我没有伤害你们，这还不够说明我的诚意吗？” 林默面露诚恳。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与你签订契约。”林默郑重其事道，“契约对女巫是有约束的。” 威多尔面露怀疑：“真的？” 林默：“我之所以没有抢夺你们的钱，就是因为之前跟别人签订了‘好女巫’契约。” 威多尔挣扎道：“……真有这种东西？” 林默严肃点头：“当然。” 当然没有。 不过是让你安心罢了。 威多尔想了好一会儿，长长呼出一口气：“……那好。” 林默见他终于点头，也松了口气：“那我回去准备准备，明天莉拉演出完，我们就可以签订协议了。” -- 第369页 威多尔以为她说的“准备”是准备契约，越发相信这个东西的真实性。 “好。” 第二天一大早，马戏团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晚上的演出。 中午开始，客人们的船就陆陆续续地停在了小岛边上。 来的人其中一些是新的客人，他们手里的票是花了大价钱从别人那儿买来的，但大部分人是上次没有听到莉拉歌声的，见到莉拉后想要一闻天籁的心情更加强烈，于是没有卖出手中的票。 前面在表演，林默钻进后台，看见莉拉和里诺在闲聊。 虽然基本是莉拉在说，里诺负责听。 “妈妈！”莉拉总是第一个注意到林默出现的人。 林默走到莉拉的水箱旁，微笑着看着她，将她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我的宝贝今天真美。” 莉拉趁林默没收回手，蹭了蹭她的手心：“谢谢妈妈。” 林默突然问：“莉拉，你喜欢唱歌吗？” 莉拉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回答：“喜欢！” 林默又问：“你想最近几年都在这马戏团里唱歌，还是想去更大的舞台？” 莉拉面露疑惑：“更大的舞台？” 林默点头：“你的歌声十分美妙，会有很多人想听，你可以站在比现在更大更华丽的舞台上，只要你想，妈妈就能带你去。” 莉拉似乎在消化林默的话。 这样的话，她从来没听过。 她小心翼翼问道：“妈妈的意思是，要带我离开这里吗？” 林默：“是的，如果你留在马戏团，也可以跟着马戏团在世界各地演出。” “那妈妈呢？” “我会陪着你，”林默语气坚定，“无论你怎样选择，妈妈都会陪着你。” 莉拉的眼睛眨了又眨，眸中细碎的星辰越来越亮：“所以，妈妈和我都可以离开小岛吗？” 林默认真地点头：“对。” 莉拉沉浸在可以离开生活了数十年的小岛、去往更广阔世界的欣喜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给了她两个选择，可她此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的选。 待在马戏团，还是去更大的舞台？ 天呐，她该怎么选才好呢？ 林默见她久久回不过神，便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别着急，等你今天演出完，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想，明天我们就能乘船离开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都行。” 林默没有告诉她自己和威多尔的协议，莉拉也没必要知道，就算莉拉在其他地方演出，挣到的钱也不会比在马戏团演出挣的钱少，到时候还是一样会按照协议给威多尔应得的金币。 就当是船费了。 莉拉听到妈妈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一向随遇而安，对当下生活无比满意的莉拉第一次走到了分岔路口，她从来没有自己决定过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莉拉静静地待在水箱里，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菲奥娜……” 林默刚出门就被紧随而出的里诺叫住。 林默看着面露窘迫的里诺：“什么事？” 刚才她跟莉拉说出那番话时完全没有避讳里诺，里诺并不蠢笨，自然也从林默的话里听出来，林默随时都会带着莉拉跑路，只要莉拉想。 里诺很确认自己不想阻拦莉拉的脚步，可是…… 如果莉拉离开了，那他呢？ 里诺想到这忍不住心慌起来，手脚冰凉，好像站在冰天雪地中孤立无援。 他才刚刚靠近自己的光，找到了生活的方向，现在这抹光想要离开自己。 里诺紧紧攥着拳头，刚才憋了好久的话，在抬起头看到菲奥娜时，心下一片茫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本来想说，请带上他吧。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一具孱弱的躯壳，笨拙的手脚，连面对着最想靠近的莉拉，也只会倾听，什么也说不出来。 莉拉的身份和歌声，注定让她在哪儿都会熠熠生辉。 菲奥娜是莉拉的母亲，也是一名拥有魔力的女巫，她可以保护莉拉，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而他呢？ 一个普通的人类。 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拖后腿。 甚至他想到自己唯一的作用是陪伴莉拉——可他却依旧无法抵抗使自己慢慢老去的时间，人鱼的寿命有几百年，而他大概只有几十年。 连陪伴，他都陪不到最后。 里诺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一般，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莉拉要上场了。”林默说道，“你去帮她准备一下吧。” “……好。”里诺听到自己回应，机械般僵硬地往回走。 “里诺。” 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望过去，只见莉拉在水箱中张开手臂：“可以把我抱上去吗？” 这是我的荣幸。 里诺心里说道，可一开口只是一声极轻的“嗯”。 里诺熟练地抱起莉拉往上走。 莉拉像只小猫紧紧地贴在里诺怀里。 “里诺，如果我离开，你会跟我一起离开吗？” 里诺身体猛地一僵，他低下头，莉拉似乎不敢看他，也深深地低着头。 里诺心中狂喜，随之又是一片苦涩：“我……我能做什么呢？” -- 第370页 “就是这样啊。”莉拉抬起头，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莉拉扬起笑容，“你可以帮妈妈照顾我。” “只是这样吗？”里诺问。 他说这话时十分不自信，这样的工作谁都能做，任何人都能随时取代他。 可莉拉却误以为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莉娜抿着嘴很是努力地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你还能陪我聊天呀！” “我最喜欢跟你聊天了！” “妈妈说，以后我会挣很多钱，到时候我就分给你，你不用工作，只要陪着我就行。”莉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令人完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里诺脱口而出“好”。 他将莉拉放进大水箱中，莉拉在水中转了一圈，朝他笑着。 里诺也扬起浅笑，朝她摆了摆手。 他走下台阶，渐渐走远。 路过从前他经常站立的角落阴影时，里诺停下了步伐。 他没有踏入阴影，而是在阴影旁，转身看向莉拉。 莉拉隔着玻璃朝他笑着，里诺再次笑着摆手。 好。 如果莉拉需要他，他就永远待在莉拉身边，直到死亡。 在他衰老死去之前，他会默默离开，避免莉拉的伤心——不过他宁愿莉拉心里不要装下他，也就不会伤心。 在莉拉说出想要他留在她身边的话开始，里诺先前的一切顾虑都不重要了。 他愿意。 愿意作为一个普通人陪伴她。 愿意为她付出生命，愿意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臂膀尽可能地抵挡住外界的风雨。 只要她需要。 伴随着一阵响亮的掌声渐渐归于平静，幕布被缓缓拉开，众人看见他们念念不忘的人鱼小姐在水箱中央出现，在水中朝他们鞠躬。 她迅速游到上端，“哗啦”一声破出水面，双手交叠在胸口，眼眸微垂，唇瓣微启。 林默坐在观众席，听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所听过的最优美的天籁。 那轻柔婉转的吟唱，将所有人带进了梦境中。 他们置身于一片柔软的青草地，周围是各色野花的芳香，阳光和煦，一阵微风拂过脸颊，远处传来母亲带着笑意的轻柔呼唤。 莉拉唱的，是母亲的爱。 第168章 、十只人鱼 林默终于知道, 为什么莉拉的歌声如此吸引人。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拥有如此天籁之音的莉拉会在菲奥娜离开的几十年后，渐渐无人问津，没有人再着迷于她的歌声。 因为她的歌声, 来自于爱。 哪怕菲奥娜对她没有爱, 可她依旧能从妈妈不得已的陪伴中, 找到蛛丝马迹作为被妈妈爱着的证据 而这，就是她歌声的来源。 菲奥娜离开后，她连幻想的爱都无从由来, 也就再也唱不出这般动听的歌声。 莉拉的乐观，她每天不变的好心情是有来由的。 是爱, 支撑着她苦中作乐。 哪怕菲奥娜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可只要菲奥娜在她身边，莉拉就可以感受到被陪伴着的爱。 爱供养着莉拉的生命, 成为她歌唱的动力。 现在莉拉所吟唱的, 就是在她记忆深处的母爱，在她很小的时候, 菲奥娜曾经对她散发过的爱意。 哪怕只有一小点，莉拉依旧牢牢记住，并用快乐和笑容滋养这份爱，让它成为她快乐下去的力量。 一曲唱毕，观众席一片寂静。 莉拉入水的声音响起，观众们这才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们眼含热泪，正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 他们看着谢幕的莉拉，情不自禁举起双手, 用力地鼓掌。 掌声响了足足一分钟, 直到幕布被合严, 掌声才渐渐歇下。 观众们在座位上停留了好久，好像在回味，林默则从旁边的小门溜进了后台。 里诺抱着莉拉走下来，将她放进小水箱。 马奎斯几人围着莉拉，神色激动。 威多尔也在一旁微笑着鼓掌。 “莉拉，你的歌声越发美妙了。” 威多尔一开始听到莉拉的歌声，就隐隐猜测到这天籁歌声的来源。 而这一周莉拉有了菲奥娜的照顾，她的演唱更加摄人心魂，威多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是的，菲奥娜留在莉拉身边照顾她，莉拉的歌唱技艺会越发精湛。 这对威多尔来说绝对没有坏处的。 “是啊！”马奎斯兴奋道。 在向莉拉道歉过后，从前的嫉妒和别扭的情绪一扫而空，马奎斯觉得自己已经和莉拉正式成为了“朋友”。 现在他终于正视莉拉的实力后，只觉十分佩服，甚至还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里诺什么也没说，他站在人群后，眼神温柔似水。 莉拉脸颊微红，掩不住高兴：“谢谢大家。” 看见林默走来，威多尔朝她点头示意。 林默与莉拉拥抱，祝贺她演出的成功，真情实感地夸了一波。 对于莉拉，林默永远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林默就算把她夸上了天，莉拉只会感到开心。 她永远不会因为外界的声音而骄傲自满。 林默和威多尔走出后台，星光下漫步。 威多尔说：“或许让你跟着离开是个好主意。” -- 第371页 林默：“当然。” “我们什么时候签订协议？” 林默：“等会儿我跟莉拉谈一谈吧，或许她不想一直待在马戏团。” 威多尔一怔，林默接着说：“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演出，过些日子，这五千枚金币我会翻几倍奉还。” 威多尔皱眉。 “……”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一直在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林默终于跟他挑明了。 他什么也说不了。 他留不下莉拉，也留不下菲奥娜，他们完全不属于这里，威多尔以前的手段对于两人来说毫无作用。 威多尔突然笑了一声：“这么说，我这五千枚金币谁也留不下。” “是入股，威多尔。”林默认真道，“作为我们的启动资金罢了，而且不占用你的舞台，躺着就能收钱。” 威多尔尝尝叹了一口气。 “哦对了，如果我们离开的话，还要带上里诺。” 威多尔一口气没上来，好险仰过去。 “你说什么？我不仅没留下人，还要搭出去一个？！” 他以为自己这个商人已经足够精明的。 “你一个女巫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强盗！” 林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不过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莉拉还没决定呢。” “你快去送一送客人吧，估计有不少想见莉拉的，她现在还不适合跟太多人见面，你知道的。” 林默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兀自朝后台走去。 威多尔看着林默嚣张的背影，居然被气笑了。 他当初就不应该登上这座小岛…… 威多尔仰天长叹。 他一个好好的团长，遇到菲奥娜和莉拉之后，怎么就变成打工的了？ . 林默回到后台，让马奎斯将众人赶出去，后台只留下里诺和莉拉。 莉拉知道林默想问什么，抢先回答道：“妈妈，我决定了！” 她挺直了背，精致的面孔浮现十分郑重表情，蓝眸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妈妈，我想留在马戏团。” 林默并不意外，她笑着摸了摸莉拉的脑袋：“好。” 莉拉眨了眨眼：“妈妈不好奇吗？” 林默摇头：“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妈妈都无条件地支持你。” “而且这个选择不是不能变更的，以后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妈妈立刻就能带你离开。” 林默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不要有心理压力哦。” 莉拉连连点头，又拍了拍胸脯保证：“嗯！我不会有压力的！” 林默忍俊不禁。 莉拉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里诺，虽然知道里诺听到了，她还是忍不住要亲口分享消息：“里诺，我们先不离开了！” 里诺温和地笑着：“好。” 莉拉趴在水箱上，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她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好像……幸福得整个人都在冒着粉红色泡泡。 “我喜欢唱歌，我要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歌声。” “让所有人都听见莉拉的歌唱。” 莉拉捧着脸眨着眼睛，述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她眼里的光芒比以往更明亮更夺目。 如果说从前莉拉眼眸中的光是火苗，现在便是七彩缤纷的火焰。 这簇有所向的火焰，以幸福与爱做燃料，将会无止尽地燃烧。 莉拉总是拥有让身边的人也感到幸福和快乐的能力，一些人会被她所感染，想要守护她的幸福，也同样是在守护他们自己的幸福。 还有些像之前的马奎斯等人的，害怕接触如此耀眼的莉拉，而选择排挤并逃避。 林默和里诺则属于前者。 他们想要拼尽全力守护住莉拉，提供给她源源不断的爱。 而莉拉的火焰所给予的温暖，也会无差别地照耀播撒到他们每一个人。 “你一定会成功的。”林默说。 莉拉就是有这样实力。 林默两只手提着斗篷，做出邀请的姿势：“那么美丽的莉拉小姐，我能请你去湖里游泳吗？” 莉拉捂着心口小声惊呼，她眼睛笑成两轮弯月，很快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矜持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妈妈。” 三人笑成一团。 林默熟练地抱起莉拉朝外面走去。 里诺一如既往地提起篮子，跟在两人身后。 林默突然停下脚步，莉拉从林默的怀里探出头，露出半张脸，一双小鹿眼朝里诺眨了又眨：“里诺，你总是落后！” 里诺立刻站直，接着迈开步子快步走到两人身边。 莉拉这才露出整张脸，笑容满怀：“这才对嘛！” “以后都不可以落后喔，我们要一起的。” 里诺只觉自己快溺在莉拉的笑容里，但他不想挣扎。 他缓缓点头，声音无比坚定：“好。” 从前他只敢躲在阴影里，走在最末尾。 但是莉拉唤出了他的名字，让他走出阴影，走到自己身边。 那他将会永远在她左右。 当天晚上，马戏团众人就收拾好了行李。 而林默将莉拉送回马戏团后，从威多尔那里拎了一袋沉重的金币回到高塔。 藤蔓甚至多放下了两条帮她拎金币。 登上塔顶后，她将五千枚金币全部倒入釜锅中，双手按在锅沿。 -- 第372页 “我要解除诅咒。” 【需要金币：5000枚。】 【已达额，是否确定。】 “是。” 锅下无柴，却倏忽燃起蓝色的火焰，只见火焰渐渐顺着釜锅的轮廓向上攀去，最后在锅口汇合，遮挡住了林默的视线。 林默拿过一旁不知道什么木材的木棍，一端穿过火焰搁进锅里，缓慢地搅动。 一圈、两圈…… 一共搅了五圈，搅拌时受到的阻力渐渐变小。 锅内一阵白光闪过，林默眨了下眼，火焰渐渐褪去，退回到锅下，化为乌有。 而锅内的金币也不见了。 这就是成功了。 林默站在窗口，朝外望去，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她仿佛真正代入到了女巫菲奥娜的身份。 她在岛上困了好久好久，现在，她终于能离开了。 这一瞬间，她有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自己身上无形的诅咒束缚似乎被剥离去了。 她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灯火闪烁的马戏团营地上。 她会和莉拉一起离开，离开小岛，下一次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窗边缠绕着的藤蔓缓慢地舒展，似乎在与她做无声的告别。 林默摸了摸藤蔓，微微一笑：“再见。” 第二天早上，威多尔前不久订的一条大船如约而至，靠岸停下。 按照林默的要求，威多尔带着马奎斯为首的几个身强体壮的成员来到了林默的塔下。 几人第一次离女巫的住处这样近，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林默站在釜锅里，被藤蔓从塔顶缓缓送了下来。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吗？”马奎斯讷讷道。 威多尔也从没见过这样神奇的藤蔓，这种奇观，还是托了菲奥娜的福，大概今生仅此一回吧。 “快去接一下，”威多尔说道。 几人接着釜锅落地，林默从锅里迈出来：“辛苦你们帮我把锅抬到船上了，这东西得一直跟着我。” 马奎斯围着锅绕了一圈，注意到锅外壁镶嵌的几块宝石，啧啧称叹：“看起来就好贵啊。” 威多尔则看向林默：“这东西有什么用？” “我的魔力来源。”林默毫不掩饰。 众人惊讶。 “我可以通过它占卜、得到想要的东西。” “总而言之，如果你们觉得有一天会用到我的魔力，就请替我好好保护它吧。” 听到这话，马奎斯连连点头，又后知后觉问道：“我们……也可以？” 林默看着他笑了一下：“只要有钱，我就能替你达成愿望。” “不过也不能太离谱，很多事就算是女巫也做不到。” 几人连连应声。 他们得知了釜锅的重要程度，搬运它时动作极其小心，把它抬上了船，特意与贵重物品放到一间屋子里。 马奎斯想了想，还用毛巾把它下面的四个脚包了起来，以免运行时颠簸导致磕碰。 等到大部分人都上了船，林默才站在湖边，朝湖里的莉拉招招手：“宝贝，我们该走了。” 莉拉在湖中央转过身，钻进水里，几瞬之后突然在靠近湖岸的水域中跳出，溅起一阵水花。 林默将莉拉拽了上来，又抱起她朝小岛旁停靠的大船走去。 路过原本马戏团驻扎的营地，这里已经被清空，秃黄的土地再次归于寂静。 林默抱着莉拉踩着台阶上了大船，里诺已经将水箱挪到了船的末尾。 大船收起锚，缓缓驶动。 林默和水箱里的莉拉站在船尾，望着与自己距离越来越远的小岛，至此，它终于从两人身上被扯开，千丝万缕的回忆将随着她们的离开，被拉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他们之间的线永远不会断。 在一片荒寂的孤岛上，林默似乎看见那座高塔又出现在小岛的北部。 “莉拉，你看见了吗？” 莉拉点点头，两只手扒在水箱上，朝外倾了倾身子。 她扬起笑容：“我看见啦，是藤蔓在朝我们摆手呢。” 在远处的高塔顶端，一片翠绿茂盛的藤蔓，那是这座小岛唯一的绿色。 “妈妈，我们还会回来吗？” 林默笑了笑：“你想吗？” “……”莉拉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应林默。 她抿着唇，认真地思考。 林默静静地等待。 莉拉不会记恨自己是一回事，但是对于莉拉来说，岛上的记忆实在不算美好。 尤其按照原剧情，莉拉会被困在岛上几百年。 如果莉拉说再也不想回来，林默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莉拉竟然轻轻点头。 “是的，妈妈，我想我会回来的。” 莉拉仰起头，海上的微风吹拂着脸颊，这一刻她终于自由，身边有妈妈，有里诺，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座小岛。 那是她出生的地方。 这里永远是她无法割舍的存在。 林默轻轻抚摸着她的金发：“好，我们会回来的。” 这个世界的大陆大部分是连在一起的，只要大船靠岸，那他们就只能走陆地了。 到那时，莉拉就要一直待在水箱里。 所以在船上的几天，林默告诉莉拉，她可以在海里游泳。 莉拉高兴坏了。 -- 第373页 从出生到现在，她只在岛中央的淡水湖里游泳，在上个月来到马戏团后，里诺会给她在水箱里装满海水。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海水。 也是那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海水里游得会更加轻松。 于是这天一大早，林默就让里诺把莉拉推到船边，在甲板上吃早餐的威多尔和马奎斯等几名成员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听到林默说要把莉拉推下水，威多尔皱起了眉头：“这条船运行速度很快，莉拉能跟得上吗？” 他现在已经不知不觉接受了莉拉和林默完全不会受自己控制的事实，反而下意识担心起莉拉的安全。 林默：“莉拉很快的。” 她低头笑眯眯地看向莉拉：“对不对？” 莉拉骄傲地点点头：“对！” 威多尔：“可是水里有很多危险的……” “噗通！” “……” 威多尔上前两步，低下头一脸麻木地看着被林默扔下去的莉拉。 他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完全没有人听。 大船的行进速度确实比小船快，但在莉拉眼里根本排不上号。 只见莉拉抬起手臂朝船上的人打了个“向前看”的手势，紧接着潜入水中。 海水很清澈，但是今天太阳高照，水色潋滟泛着银色光辉，众人看不清莉拉的身影，只能顺着莉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人呢？” 等了半分钟，莉拉还是没出现。 林默没说话，率先朝着船头走去。 一堆人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林默站在船头，周围人也扒着船边探头探脑望向前方。 “妈妈！” 莉拉果然出现在船的正前方，她露出半个身子，一边跟船上的人扬声打招呼一边摆动着鱼尾朝前游，居然还要比大船的速度快上许多。 金色的卷发在阳光照耀和水光衬托下更加夺目，莉拉跟大家打过招呼，很快又潜入水中。 这么大的游泳池，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威多尔也松了口气，让人把绑在船边的软梯放下去，莉拉什么时候想上船都可以。 周围人也高兴地三言两语说起话来，他们终于离开待了一个多月的小岛，又看到莉拉自由开心的模样，他们仿佛也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的气息，人群中的氛围顿时轻松快活起来。 众人聊着天，慢慢散开。 林默看向依旧待在船边，静静望着水面等待莉拉出现的里诺。 林默笑道：“你不下去游两圈吗？” 里诺抿唇笑了笑，他现在已经学会对莉拉以外的人展露笑容——虽然目前只多了个林默，但是也算很大的进步。 “我不会游。” “不过以后我会学的。” 只是他再怎么学也追不上莉拉罢了。 其实这倒无所谓，水里是莉拉的主场，里诺并不愿侵占她的全部空间，只要他能站在岸上看着莉拉、为她准备一个软和的被窝，他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里诺转过身，继续盯着水面。 莉拉在海里游了足足两个小时，林默让里诺搬来两把躺椅，两人就在甲板上晒着太阳陪了莉拉两个小时。 莉拉时不时会“哗啦”一声跳出水面，两人听到了声音就坐起来寻找她的身影。 莉拉则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出现，有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海草，有时候举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七彩贝壳。 里诺不厌其烦地起身、踩着软梯下降到水面附近，莉拉则游过来高举着手里的东西递给里诺：“送给你！” 里诺的心都要化了。 林默调侃道：“你也不嫌累。” 里诺：“权当锻炼身体了。” 里诺把莉拉“送给”自己的东西珍惜而整齐地摆在躺椅旁边。 马奎斯看到了，兴冲冲地走过来：“今天吃海带吗？！” 里诺：“……” 林默笑出声。 “想吃自己下去捞。” 被里诺冷冷瞥了一眼，马奎斯一头雾水地逃走。 两人就在椅子上躺着，突然又一声“哗啦”，林默偏过头，看着里诺熟练起身，他脸上挂着微笑，却在走到岸边的一瞬间笑容戛然而止。 林默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里诺身旁，朝下望去。 确实是莉拉，她还把一条两米长的活蹦乱跳的金枪鱼高高举过头顶。 本来是个很有趣的画面，可两人站在高处，却看见莉拉身后不远处划开一道水痕，时隐时现的背鳍离莉拉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 林默心里一紧，她送莉拉出来之前明明问过了釜锅，这一片海域没有凶猛的鱼类她才敢让莉拉下水的。 可目光又落在金枪鱼上…… 她明白了，这条鲨鱼大概是追着这条金枪鱼游过来的。 这种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没有给他们迟疑的时间，林默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推了一把里诺：“去！去拿捕鱼叉！” 里诺迅速跑去杂物间。 林默则同时朝莉拉大喊：“莉拉！你身后有鲨鱼！” 她怕莉拉不了解，继续喊到：“它的撕咬能力很强，你快回来！” 莉拉闻言愣了一瞬，猛地转过身向后看去，只见那道背鳍来势汹汹，越来越近。 人鱼对海洋中的危险是有天然的感知力的，莉拉看到背鳍的一瞬间就确定这条鱼十分凶猛。 -- 第374页 她立刻朝着大船游去。 莉拉的速度很快，游到船边时鲨鱼还离得很远，林默在船边伸出手接应她，然而莉拉却没有爬上软梯。 莉拉抬起头：“有鱼叉吗？” 第169章 、十一只人鱼 这个时候, 刚才散开的人群又重新聚集了起来，所有人都挤在船边，神情焦急。 “快上来啊莉拉！” “莉拉！你快爬上来！我们接着你呢！” 马奎斯急得直冒冷汗，他从前住在海滨城市, 经常听说有人被海里的鲨鱼咬死。 里诺挤不进人群, 但他却在嘈杂的声音中听到了莉拉的问话。 他只得跑到船头, 喊了一声：“莉拉，这里！” 莉拉看向船头的里诺，眼睛一亮, 迅速游了过去。 “你抛下来！”莉拉话音刚落，里诺就将鱼叉扔了下去, 特意避开了莉拉的位置，不会伤到她。 众人挤成一团，威多尔也慌了神, 他晃着林默的肩膀：“你说话最管用, 你快让莉拉上来啊，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林默却在莉拉接住鱼叉的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渐渐冷静下来的林默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嚷：“别吵。” 林默看向从水里捞起鱼叉的莉拉：“看。” 只见莉拉两只手握住五齿鱼叉, 迎面对上不断逼近的背鳍。 林默稳住心神，朝着莉拉的背影喊道：“它的咬合力和撕咬能力都很强！” 莉拉背对着林默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默知道她在专注等待时机。 众人屏气凝神，提心吊胆地盯着鲨鱼不断靠近。 在距离手持鱼叉两米时，背鳍突然消失不见。 众人眨眼间，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在距离莉拉半米前突然出现。 两排寒光闪闪的尖牙利齿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有的人忍不住闭上了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莉拉摆动鱼尾迅速后撤开, 同时将手里的鱼叉向上一扎。 鲨鱼的上颌被瞬间穿透, 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海面。 受了伤的鲨鱼疯狂挣扎着要逃走, 莉拉却握紧鱼叉，反过来拖着鲨鱼向后游。 刚才一脸焦急的马奎斯，如今满脸震撼：“莉拉……这么大力气吗？” 不知为何，他心里一阵后怕，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掐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刻马奎斯居然庆幸跟自己打起来的是里诺，这要是莉拉…… 还能说什么呢？ 多谢莉拉不杀之恩！ 马奎斯的后怕也不是没有道理，几句话的工夫，莉拉已经将鱼叉从鲨鱼上颌取下。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 要知道这柄五齿鱼叉每个齿上可都带着倒勾，莉拉竟然能生生拔下来…… 鲨鱼开始剧烈翻滚，且攻势更加凶猛地朝着莉拉扑过去——紧接着被鱼叉穿透了整个身子。 马奎斯：“……我不是在做梦吧？” 莉拉拖着已经不动弹了的鲨鱼游到船边，一手举着插着鲨鱼的鱼叉，还能跳起来用另一只手抓住软梯。 林默：“快搭把手。” 莉拉仰起头，高兴极了：“我们有鲨鱼肉吃啦！” 天使一般的面孔配上如此血腥的场面，众人恍惚梦里。 众人七手八脚地接过莉拉举起来的鱼和鱼叉，里诺终于挤到最前方，伸手抱起莉拉。 莉拉回到自己的水箱，趴在边沿看着众人搬动鲨鱼去后厨，眸子发亮：“这么大的鱼，一定很好吃。” 她扭过头，邀功般看向林默：“妈妈！” 林默朝莉拉竖起大拇指：“莉拉真是太棒了！” 林默差点忘了，在自己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莉拉一直都是自己在湖里捕鱼吃的，无论是敏捷程度还是捕鱼技巧，她都要比普通人强很多倍。 她走到莉拉旁边的躺椅，缓缓坐下，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 ……是的，她吓得腿软了。 尽管她看起来那样镇定冷静，可她还是怕的。 万一莉拉真的被鲨鱼咬到…… 林默一定会自责至死，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莉拉。 莉拉也反应过来了什么，轻咬着下唇：“妈妈……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慢慢把脑袋潜进水里，隔着玻璃看向林默。 林默无奈地笑了一声：“妈妈不怪你。” 莉拉晃着尾巴，又慢慢浮出来。 “妈妈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 人鱼族不只是歌声迷人，他们的各方面身体素质也要比普通人类高很多，就算莉拉是人类和人鱼的混血，也能制服海里的凶猛鱼类。 “我只是，忍不住担心。” 林默站起身，走到莉拉面前，朝她张开怀抱。 莉拉立刻伸直了身子，牢牢地抱住林默。 柔软的金发蹭着林默的脸颊，林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很怕你受伤，宝贝，我总是忍不住担心你。” 莉拉看起来就像一颗珍稀又脆弱的珍珠，尽管林默知道她是有力量的，哪怕没有林默，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对不起妈妈。”莉拉紧紧地抱着林默，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哽咽。 林默第一次听到莉拉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一跳，连忙松开怀抱看她的表情。 -- 第375页 莉拉眼里闪着水光：“对不起，妈妈，我不听话，让您担心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妈妈，我再也不去海里了。” 莉拉没有哭过，就算她有一次被菲奥娜遗忘在湖里长达一年，她也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就算妈妈生起气来，指着她的鼻子说都是因为她，自己才被困在岛上，莉拉也只是满满的愧疚，她不会哭。 可现在，莉拉只觉得心里酸酸的，鼻子和眼睛也酸酸的。 之前妈妈生气，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妈妈柔声细语地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她却觉得……好难过。 这就是难过的感觉吗？ 之前马戏团的朋友们问她：“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难过？” 莉拉歪了歪头，她确实不知道。 可现在，她似乎知道了。 好像不只是难过，还有一点开心，莉拉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惹了妈妈叹气，她居然会觉得又难过又开心。 她糊涂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突然说：“因为妈妈在乎莉拉。” “莉拉不想让妈妈叹气。” 连莉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她明明杀了一条大鲨鱼，那么大一条鱼，够船上好多人吃一顿了。 如果是从前，她会高兴好几天！ 可她突然觉得不应该，不应该因为一条鱼，让妈妈担心。 所以她决定再也不去海里了。 林默理解了她的意思。 林默捧住莉拉要哭不哭的小脸，捏了捏，又好笑又无奈：“不，莉拉。” “你不能因为我，就彻底放弃做一件事。” “更何况这件事是你梦寐以求想做的。” “妈妈说担心你，就只是为了表达我的担心，你只需要听一下、只听一下就好。记住，不论是谁说了什么，都不能成为阻挡你自由的原因。” “无论你想坚持还是想放弃什么，只能有一个原因——你想那样做，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行。” 莉拉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就算是妈妈要阻拦我也不行。” 莉拉回嗔作喜，扬起笑容：“但是妈妈总是支持我。” 林默笑眯眯：“那你还放弃去海里游泳吗？” 莉拉摇摇头：“不！我还要去。” 她眨了眨眼：“但是我以后会更加小心的。” 林默满意地点了点头：“妈妈相信你。” “你把里诺也吓坏了，不过里诺似乎比妈妈更相信你的能力。”林默指了指一旁沉默不语的里诺。 莉拉转过头，露出两个小梨涡：“我知道，是里诺把鱼叉扔给我的，只有里诺听到了我的话。” 林默紧张，里诺何尝不是，现在重新看见了莉拉的笑容，里诺才觉得冰凉的手脚堪堪回暖，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马戏团的众人分出去一部分处理鲨鱼，其余的人全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莉拉，你没受伤吧？” 莉拉闻言展开双臂，扬起头，在阳光的照耀下舒展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伤也没有。” “莉拉，原来你这么厉害！居然一个人就能单挑那么大一条鲨鱼！” 莉拉笑盈盈。 之前她在湖里就经常抓鱼，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进了马戏团之后没有展示过这方面的能力而已。 莉拉拍了拍胸脯：“放心吧！以后大家想吃什么鱼，跟我说就行！” 众人哈哈大笑。 被众人围着的莉拉感觉很好，她捧着脸笑容满怀：“原来大家都这么关心我！真好！” 众人顿了顿，互相看了一眼，再次笑开。 人类都是有慕强心理的，从前他们只觉得莉拉是个好看的花瓶，只能在展示柜里唱歌。 就算有了女巫妈妈在旁边盯着他们，他们也只维持最表面的礼仪，心里还是用看待易碎品的眼神看待莉拉。 现在发现莉拉居然文武双全，居然能单挑连马奎斯都感到发憷的鲨鱼！ 莉拉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瞬间上升了几个级别。 但不论如何，刚才他们的关切和焦急都是真心实意的。 当一个人强到了一定境界，在她身后的人甚至难以望其项背，那她得到的就不会是嫉妒了。 众人已经逐渐接受他们和莉拉的差距，相处态度也越来越自然了。 于是中午，船上烤了鲨鱼肉，撒上林默提供的烧烤料，香气扑鼻，每个人都饱餐了一顿。 “我们借了莉拉的光。”马奎斯高举手里盛着鲨鱼肉的盘子。 鲨鱼是海中霸主，他们平时看都不敢多看，哪能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吃到鲨鱼肉。 新奇体验+1。 “莉拉万岁！”马奎斯高呼。 众人也笑着举起盘子：“莉拉万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7 22:43:15~2022-05-18 22: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十二只人鱼 几天后, 他们终于抵达了大陆。 之所以航行了这么久，是因为大陆都连在一起，只要一上岸，就只能该用缓慢的马车。 -- 第376页 所以他们直接找一个比较太平安全的王国靠岸、进行演出, 免得在陆路上奔波遥远。 他们选择的这个王国比较小, 夹在两个大国之间, 并附属于其中一国，国土上百余年没有打过仗了。 这里还是两个国家贸易往来的主要场所，两国的商队都会来到这里交易。 百姓们安居乐业, 经济上十分富足，娱乐业处于兴盛时期, 正是个演出的好地方。 为免莉拉被围观，马戏团单独给莉拉定了一辆马车，用后面的帐篷把莉拉捂得严严实实, 莉拉只能通过狭小的帘子缝隙中看到外面。 林默看着莉拉小心翼翼拉开帘子的动作, 没有说话。 莉拉看了一会儿就把帘子合上了，眼神放空, 不知道在想什么。 “莉拉。” “妈妈。” 两人同时开口。 林默笑了笑：“你先说。” 莉拉点点头，眼神满是憧憬和期待：“妈妈，今天安顿好住处后，您可不可以去外面街上逛一逛？” “然后回来给莉拉讲一讲外面怎么样，好不好玩。” 莉拉现在已经学会跟林默提要求了，只是提的时候还总是将手托在腮边，好像只要林默脸色一变，她就立刻捂住嘴噤声。 林默：“莉拉, 只是听你便觉得满足了吗？” 莉拉眨眨眼：“嗯。” 林默无奈一笑, 循循善诱道：“你想不想去街上走一走？” 其实这件事林默也想了很久了。 她曾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 爱上王子的美人鱼找到女巫用自己的嗓子和头发换来一双腿。 现在女巫准备好了，美人鱼也有了，还是人类和人鱼的混血，应该会更好转变。 所以林默前几天向釜锅提出了自己的这个愿望。 釜锅回答她——【需要金币：50000枚。】 厂家直销，没有王子赚差价，只需要莉拉一句话。 莉拉呆呆地看着林默。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妈妈真的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女巫。 “我想！”莉拉喊道。 如果现在是在海里，她激动地恨不得围着大船游上几十圈。 林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得赚到五万枚金币才可以。” 莉拉认真听完林默的话，严肃地点了点头：“好！莉拉会努力赚钱的！” 林默失笑：“你只需要每周演唱一次就可以。” 莉拉抬起头，疑惑道：“为什么不能一周多唱几次呢？” 林默摸着下巴，试图跟莉拉解释：“有很多原因，比如你演出的次数太多，就没有神秘感了，神秘感也是大家为你的歌声花大价钱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妈妈更关心的是你，记住，莉拉，做一休六的你已经很勤奋了，不要苛求自己。” “不然妈妈会心疼的。” 人鱼族纵有一副好嗓子，可想要每次都唱出带人入梦般的效果是很耗费精力的。 而且莉拉主动要求加班，日后威多尔就有可理由给她排班越来越多，这是林默不想看到的。 不是林默不相信威多尔，只是他们的关系再融洽，威多尔依旧是名商人，因利往来的商人。 马戏团在郊外找到了一处适合扎营的地段，准备在这里进行为期半个月的演出。 威多尔根本不用担心宣传问题，只要他把“莉拉小姐在此演出”的消息一放出去，很快就会传开。 甚至连告示都不用张贴，他只需要去街上走一遭。 可就在他准备出发前，被林默拦住了。 林默赶着一辆带蓬马车来到威多尔面前：“上车啊。” 威多尔：“……” “如果我没看过的话，这个车篷是用来装杂货的吧？” 也是他租赁的这批带蓬马车里车厢最大的一辆。 林默：“是啊，多气派啊。” 威多尔额角抽搐：“你是不是对气派有什么误解？” 林默耸了耸肩。 威多尔仰天缓了一会儿，才平复心情继续跟林默说话：“你下来，我们骑马去就行。” “你要是不会骑马，就换一个小点的马车，这个不行。” 林默目视前方，拉着缰绳作势要走：“哦，你不去是吧？那我自己走了。” “等会儿！” “……” 威多尔黑着脸上了马车。 林默见他坐稳，立刻甩动缰绳，两匹马拉着车沿着林间小路朝城镇奔去。 威多尔被林默坑惯了，已经能及时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跟她置气太久了。 他刚从憋屈的情绪中缓过来，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转过身，不顾林默的反对掀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 “……” 威多尔放下帘子，似乎松了口气。 林默讪讪：“你好像不惊讶？” 威多尔气笑：“不就是个锅吗？我还以为你把莉拉带出来了。” 林默“哦”了一声。 “……因为里诺带着莉拉去认植物了，所以我没带上她。” 威多尔：“……” “你不要再说话了。” 林默礼貌噤声。 两人一路无言，驾着马车开进城里，林默和威多尔此时的目的都是一样——要去往城中央最繁华的地段。 在即将抵达之前，威多尔还是没忍住问林默：“你带锅进城干嘛？” -- 第377页 林默：“占卜、挣钱。” 威多尔怔了一瞬：“之前那五千金币呢？” 之前他带着马奎斯他们去帮林默搬锅时就疑惑，但没有问出来。 林默：“我吃了。” 威多尔睁大了眼：“你吃了？真的？” 林默：“假的。” 威多尔：“……” 他就知道……什么也不该问。 等马车停下，威多尔直接跳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默望着威多尔的背影笑了笑。 她把两匹马绑在树下，从车里拿出一块板子，立在车篷旁，又坐在车板上，拢了拢头上的兜帽，确保只会露出一抹红唇。 来自女巫的神秘感就是这样营造的。 牌子上写着两行字，上面一行是“女巫占卜”，下面一行是“没钱勿扰”。 人们路过，看了第一行字都忍不住后退到几米开外，看到第二行字又沉默了。 这是一名女巫，一名拥有强大占卜能力又贪财的可怕女巫。 林默想让莉拉尽快拥有一双腿，只靠莉拉每周一次的演出是不够的，虽然每次都会收很多钱，但还要跟威多尔分利，总体上还是攒得缓慢。 林默就想到用自己的心想事成炼金术来挣钱。 釜锅要一千，她就要两千，权当辛苦费了。 她也不想在大街上守株待兔，这个小王国再怎么富饶，走在路上的大多也都是平民，谁会拿几千几百枚金币来占卜呢？ 但是林默没有人脉，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下家，只能来街上碰碰运气。 可惜第一天运气就不大好，她坐在车板上，看着威多尔在附近转了一圈、进了酒馆，出来又转了一圈、进了咖啡馆，出来之后又转了一圈、进了教堂。 直到天色渐晚，林默看见威多尔从教堂走出来，还双手合十跟身边的教徒告别，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 “你一动没动过吧？” 威多尔走到林默面前，转了一天的他终于忘掉了早上的不痛快。 林默点点头，语气平静：“我已经料到了。” 林默下车给两匹马解开绳子，中午她给它们买了草料，到现在刚好吃光。 威多尔拿起牌子，收进车篷里。 林默闻见他身上的咖啡味，打趣道：“威多尔老板，为了省下宣传的钱真的是不遗余力啊。” 一听到林默带笑的声音，威多尔如临大敌般绷着表情。 威多尔听完林默的话，表情有了一丝裂缝。 “我只在十年前刚起手做马戏团时才会用这种手段。” 至于现在为什么又亲自上阵…… 威多尔幽幽地瞥了一眼林默。 “如果不是你坑了我五千枚金币，我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林默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别这样小气嘛，威多尔团长，五千枚金币而已，半年不到它就会翻个几番，你信不信？” 威多尔抖动缰绳，没有再说话。 他当然是信的。 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两人驾着车到了杂货铺，买了些大家需要的东西装上车，在天黑之前赶回了马戏团。 威多尔负责把东西分发给成员们。 马奎斯主动问林默要不要把釜锅搬下来，林默摇摇头：“明天我还要去镇上。” 林默拿着新买的被褥进帐篷，莉拉和里诺已经回来了。 两人坐在床边正窃窃私语。 看到林默回来，莉拉精神一震，绷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藏着什么：“妈妈，你回来啦！” “妈妈，今天有人找您占卜吗？” 林默摇了摇头：“这是正常的，总会有人找我的。” “一定会的，妈妈不要着急。” 莉拉看了眼里诺，后者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莉拉鼓起勇气从身后拿出“惊喜”。 “妈妈！” 莉拉白皙的小手里攥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高举过头顶。 她微微歪头，从花束后面露出半张脸，弯眸一笑。 “这是莉拉送给妈妈的礼物！” 第171章 、十三只人鱼 莉拉从出生起,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绿植，这么多花朵。 在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跟她描述过外面的世界，有街道、有高大的建筑, 有花花草草, 绿色的树木, 这也是她创作歌曲的来源。 她总是会记起妈妈描述的那些画面。 如果能躺在花丛里……闻着芬芳的花香，那该有多美好啊！ 今天，她终于见到了。 里诺带着她, 去她指着的每个地方，莉拉摸过粗糙的树皮, 摸过带着绒毛的树叶。 地面上生长着花团锦簇，让人应接不暇。 这里和岛上不同。 岛上岩石纵生，尖锐锋利。 而这里细腻顺滑的花瓣稍稍用力就会被拨掉, 野草轻易就能被折断。 它们是这样脆弱, 却又如此柔软。 她躺在上面，不会被划伤, 花朵与嫩叶拂过她的脸颊，好像在与她打招呼一样。 原来外面是这样美好。 有这么多种颜色。 它们不再是出现在布料上被定格的色彩，而是独有自己的生命，在地面上，在树荫下，在林风中，充满生机地跳动、摇曳。 莉拉想，妈妈一定也会喜欢这些。 -- 第378页 但是妈妈为了她能拥有行走的能力, 一大早就去城里挣钱了, 要晚上才能回来。 夜色下的森林静悄悄的, 没有白天那般热闹。 莉拉喜欢热闹，所以她想把热闹带给妈妈。 她挑了整整一下午，回来之后把花束泡在水里，保持着花朵的新鲜。 莉拉将手里的花束又往前递了递。 “谢谢宝贝。” 林默小心翼翼拢起水淋淋的花束，凑到鼻子下深深嗅了一下。 花束虽然泡在水里，但还有留淡淡的花香。 “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林默由衷感叹，朝莉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莉拉。” 自己送的礼物能得到对方的喜欢，真是没有比这更能让人开心的事了。 “妈妈，没关系的，我们一定能挣到钱。”莉拉坚定地说道，“我一点儿也不着急。” 莉拉这样说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在妈妈提到这件事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用双腿行走。 现在这样有里诺带着自己感受新的世界，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妈妈不要那么累。”莉拉真挚地说道。 林默弯腰将她揽入怀中，深深舒了一口气。 她今天在马车上等了整整一天，虽然自己在威多尔面前表现得很平静，可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而莉拉察觉到了她这几天哪怕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比谁都希望莉拉能和人类一样行走在林间、在街道上，去用双脚丈量世界的广阔。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见莉拉和自己奔跑在陆地上的模样。 如果莉拉今天没有跟自己说这些话，或许林默会一个人低落一阵子。 莉拉真的像一位天使，总会能用最真挚的笑容和话语解开别人的心结。 “好。”林默轻声应道。 林默握着花束，去杂物间找了一个矮瓶子，将花束插了进去，又摆在自己的床头。 接下来的一周，她依旧每天都去镇上。 每天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所有人都远远地绕过她、打量着她，没人敢上前询问。 林默就跟老僧入定一般坐在车板上，静静等待。 直到马戏团演出的那一天。 马戏团会在晚上正式演出，所以林默没有等到天黑就收拾东西往回赶了。 离开的路上，她还去杂货铺给莉拉买了一瓶香水，一本地图册，打算庆祝她第一次陆地演出。 林默满心都是莉拉，完全没有注意在她马车驶离之后，有两辆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停在了她白天停着的地方，在四周寻找林默的痕迹。 他们在四周问了问，得知那名女巫每天傍晚离开的路线，又沿着路线一路询问，最后离开城镇，朝着郊外灯烛辉煌的马戏团驶去。 而这条郊外的路上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马车挤满了，两辆马车很快堵在了路上。 赶着马车的侍卫打扮的男人跳下车，朝旁边的马车询问，才得知原来今天所有人都是为了见到那位拥有天籁之音的人鱼“莉拉小姐”。 有的人甚至从邻国赶来，两天两夜才到。 他们后面的马车里坐着的是位优雅的贵妇，见他们问路似乎感觉很稀奇，便招招手叫那侍卫过去聊了几句。 侍卫这才知道，贵妇和这路上大多慕名而来的贵族不一样，她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上一次还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岛上，她坐了一天一夜的船才抵达那座小岛，听到了一次人鱼的歌声，就再也没忘掉。 这次得到了消息，她更是不远万里赶过来，只为再次听到那个声音。 这样连着两次重金买下门票的人少之又少，不是皇亲大臣就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名商。 而后面的女人举手投足优雅至极，显然是家底丰厚的贵族了。 她摇晃着绚丽的羽毛扇，遮住半张脸，垂眸看着询问的侍卫：“你们不知道马戏团，为什么会到这条路来？” 这种去往郊外的路本就少有人会走，看到路上这么多马车，若不是有同样的目的，谁会闲的没事一起挤？ 那侍卫顿了顿：“是这样的，我家主人也听说了马戏团的消息，吩咐我们来买票。” 贵妇晃着扇子，上下打量他一眼，又探出头看了眼外面的马车，忽然笑了：“是格多公主吗？” 侍卫猛地抬头。 “下次不要让她再乘印着皇家勋章的马车出来了，也太明显了些。”贵妇从车窗缝隙扔出一张金光闪闪的票： “拿去吧，多出来的门票。” “莉拉小姐当真是天籁之音，估计马戏团不会在这儿停留太久，格多公主错过一次可能要后悔一辈子。” 贵妇说完之后就拉上了车窗。 侍卫捡起门票，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他低着头将门票递进了车厢内，又把贵妇的话重述了一遍。 车帘立刻被拉开，一个十四岁左右模样活泼俏皮的女孩探出头来，她头上的发饰、耳环所用的珠宝，无一不价值连城。 她睁大了眼，对于侍卫口中知道自己是谁，还送自己车票的女人感到十分惊奇。 而格多公主想了一会儿就有了猜测：“那个女人手里的扇子是不是特别鲜艳？扇柄上还嵌着一块红宝石？” 侍卫点点头。 “果然是她！” -- 第379页 那是本国以及左右两国里最大的富商，哈丽特。 如果说哈丽特能为了一张门票一掷千金，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哈丽特本是落魄贵族出身，嫁给了一名富商，不久后富商去世，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她。 而哈丽特接手了丈夫的产业，在几年内做大做强，成为了三国之中首屈一指的富商。 现在这个时代，正是女性崛起的时代，而风头正盛的哈丽特便是她们新一代女孩心目中的偶像。 因为在哈丽特之前，从来没有哪一个女性能在各个产业都有涉足，还将自己的商业链做得如此强大。 除此之外，她还是时尚和娱乐的风向标。 她喜欢的东西，很快就会被女孩们抢购一空，她画像上的妆容打扮也总是一出世就被大家争相模仿。 格多公主就是哈丽特的忠实粉丝。 格多公主激动极了，当即就要下车去见自己的偶像。 她父王管得特别严，不准她像其他女孩一样追着哈丽特到处跑，她就只能从别人得到哈丽特的消息。 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里误打误撞遇到哈丽特！ 然而侍卫看了一眼后方，摇了摇头：“抱歉公主，有人疏通路段，她的马车已经走了。” 格多公主只好失望地钻回车里，不过她很快拿着手里的门票，眼睛一亮。 侍卫来问她：“公主，我们要先回去吗？我想那名女巫明天还会出现的。” “不！” 格多公主抿了下嘴唇，指向前方，兴致勃勃：“我要去马戏团！” 拥有天籁之音歌声的人鱼小姐将在马戏团演出这件事已经在王国里传了整整一周，平常最爱玩乐的格多自然也听说了。 可这周恰巧是她学礼仪的时间段，她不能跑跳、不能跟同伴们一起踢球、更不能去马戏团。 尤其她这几天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她已经躲了父王好几天了，自然不敢再找他说自己要出皇宫玩的这回事。 这次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了解决这个错误溜出来。 她可不想这么轻易地回宫。 尤其手里还握着偶像哈丽特送给自己的门票。 是的！哈丽特小姐居然知道自己呢！ 格多又想到哈丽特跟侍卫说的话。 其实时尚风标哈丽特很少对同一件事情或东西沉迷太久。 但哈丽特说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来看了。 格多明明听说哈丽特上个月还在邻国，所以哈丽特赶了这么远来，只为了听一场演唱。 而这个马戏团又每周只演出一次…… 格多是真的对那位“莉拉小姐”充满好奇了。 能让哈丽特这样沉迷的歌声，到底该有多么动听呢？ 另一边的林默赶在路上堵满马车之前回到了马戏团。 这次的观众席扩增了整整一倍，莉拉也将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唱。 里诺和林默都替她激动紧张，莉拉却只有兴奋。 莉拉在大水箱里游了一圈，姿态优雅，不慌不忙，两人看着她轻松自在的动作，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林默笑说：“搞得好像我们要上台一样，居然比莉拉还紧张。” 没一会儿，听到压轴节目的报幕，林默就朝莉拉眨眨眼，做了个鼓励的手势便离开后台了。 格多公主手里只有一张票，她的侍卫们只能留在外面。 身为一名公主，从前她做什么都有一堆人围着她，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的侍卫居然被拦住。 而现在她只能握着票，反复将自己票上的座位号和观众席上的作对比。 不过看到周围衣着华贵的人也都是一个人，格多心里平衡了一点。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格多坐下来，舒了一口气。 第一次尝试一个人找座位呢。 这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演出正式开始，格多正了正身子，兴致勃勃。 不过演出过半她就开始觉得无聊了，走钢丝、空中飞人，像她这样喜欢看杂耍的，早就把这些经典节目看了几百遍。 格多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偶像的力量让她坚持到了最后一个节目报幕，传说中的“莉拉小姐”终于要出现了。 格多看着幕布被渐渐拉开。 看到那水中的少女，她呆滞了一瞬。 . 这一场演出很成功，林默在营地里都能听见观众长达两分钟的掌声。 听得出来，莉拉的歌声一定更加动听美妙了。 林默和里诺在莉拉演出时特意去她的房间好好布置了一番，将礼物放进盒子里，准备待会儿给莉拉一个惊喜。 他们赶往后台接莉拉，路上却碰见了不属于马戏团的人。 一个高挑优雅的女人摇晃着羽毛扇，她身后跟着一个恨不得扒在她身上的少女，少女眨巴着星星眼，一脸崇拜，口中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女人一脸无奈，朝外面指了指，大概是说了些让她离开的话。 少女露出委屈的神色。 马戏团的后部营地是不让外人进的，而且那两人的目标很明显是后台，林默和里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定堵在了门口。 女人没能成功摆脱少女，只能带着她来到后台门口。 “抱歉，这位是我一位友人的孩子，我实在没办法……”女人站到两人面前，合上了扇子，十分无奈道。 -- 第380页 “我可以出两倍的价钱。” 林默微微皱眉，很快露出一抹疏离的笑容。 “您是哪位？” 女人一怔：“我是哈丽特……” 她报完自己的名字瞬间明白过来，上下扫了一眼林默：“你不是团长。” 林默：“团长是威多尔，是名男性。” 哈丽特用扇子敲了一下头，笑道：“瞧我，一着急就搞错了。” 她很快恢复从容不迫的模样：“麻烦叫你们团长来吧，我跟他通过信。” 林默没有动，也没让里诺去找威多尔。 林默认得这个哈丽特，是赫赫有名的富商，她的事迹一直流传在后世，甚至给了几十年后女主很大的影响。 但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林默丝毫不让：“那么请问，您与威多尔的通信与莉拉有关吗？” 大部分成员在表演之后就离开后台了，现在后台只有等待林默和里诺去接的莉拉。 果然，哈丽特轻轻点了下头，又打量林默一番，对面前这个无比艳丽的女人有了些防备的情绪：“抱歉，我似乎没有跟您描述我的行程的义务。” “不，如果跟莉拉有关，我想我必须要听一听的。”林默挺直了背，微微一笑。 “因为我是莉拉的妈妈。” 哈丽特缓缓睁大了眼睛，重新认认真真地审视了林默一遍。 “原来如此！”哈丽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脱下丝绸手套，热情地与林默握手。 “怪不得您长得这么漂亮，天呐，我该想到的！”哈丽特双手握着扇子抵在胸口，十分激动，“能生出了像莉拉那么美丽的孩子，母亲一定也十分优秀。” 林默被她这个态度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躲闪，竟然又被哈丽特抱了个满怀。 等她回过神，哈丽特已经开始向自己热情地介绍自己友人的孩子——格多公主。 “……格多公主。” 林默这一周在街上观察着来往路人，了解到这个国家的礼仪，朝格多行了个礼。 “我是菲奥娜。” 格多见偶像哈丽特这么激动，她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你好。” “菲奥娜，请原谅我刚才的鲁莽，我想这件事没有人比你再拥有知情的权利了。” 哈丽特说道：“前几天我听说了莉拉小姐离开了小岛，来到这里演出，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天知道，我自从上次听过了莉拉的歌声有多么念念不忘，于是我早早出发了，启程前还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希望用一些微薄的金币与莉拉见一面。” “我只想近距离看看她，她的歌声让我想起了很多美妙的回忆，如果能得到她的签名就更好了。” “说起来惭愧，我只花了1000枚金币，”哈丽特面露愧疚，“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冒犯你们，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用金钱衡量，但……” “我进去问问。”林默突然说，抬起头，一脸郑重。 哈丽特喜出望外：“我可以见到莉拉小姐吗？” 林默点头：“我想莉拉也会很想认识你这样真诚的人。” “不过我先问问莉拉，要问问她本人的意见才行。” 林默转身的时候看到远处的威多尔姗姗来迟，林默朝里诺挤了一下眼睛：“拦住他。” 林默走进后台，看见莉拉晃着鱼尾悠闲地等待着妈妈和里诺来接自己。 看到林默后，莉拉的鱼尾晃得更快：“妈妈！” 她海洋般纯粹的眸子翻起耀眼的波澜：“妈妈，你听到那些掌声了吗？” “大家很喜欢我的歌声呢！” 林默眉目温和：“听到了，莉拉真的很受欢迎呢。” 莉拉抿嘴笑着。 林默又说：“外面有你的粉丝想见你，是一位很热情的女士，她花了1000枚金币，还想得到你的签名。” 林默如实相告。 “你想不想见都可以。” 莉拉眼睛一亮，下巴搭在相叠的手背上，期待道：“我可以见吗？” “我还从来不知道有人这么喜欢我呢！” 林默摸了摸莉拉的脑袋：“大家都很喜欢你，不然也不会花这么多钱来听你的唱歌，你说呢？” 莉拉认真点头，抿嘴一笑：“是呀！” 不过她想到了什么，轻咬下唇：“可是……莉拉不会写字。” 林默一愣。 她忘了这茬。 莉拉从出生起，只从菲奥娜一开始还算耐心的教导中获得了基础常识，她不知道外界的礼仪，只凭最真诚的态度待人。 至于文字这种社会性的东西，莉拉更是接触都没接触过。 莉拉歪了歪头：“妈妈会写字吗？” 林默捏了捏莉拉的手：“以后妈妈教你。” “好！”莉拉一口应道，开心得不得了。 林默很快走出后台，朝着门口的哈丽特点了点头：“请进。” 她又偏过头看向另一侧站成一尊石像的威多尔，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嘴角：“你也请进吧，威多尔商人。” 威多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可他就是不敢跟林默对视，等所有人都进去之后，他才静悄悄地走进去。 哈丽特站在水箱前，跟莉拉站得很近，她激动地告诉莉拉自己有多喜欢她的歌声。 莉拉则表现得比她还高兴。 -- 第381页 哈丽特在上面跟莉拉说话，里诺守在一边，林默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转身直直走向威多尔。 威多尔看到她朝自己走来，竟然有些慌张。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意外。”林默开门见山。 威多尔一怔。 “你是个商人，利益至上，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 这正是威多尔想说的，可他听着这些话却觉得有些刺耳又别扭。 林默平静道：“我深刻认识到且不会忘记这一点，但莉拉不是的。” “不管我怎么看你、你又怎么看待自己，但从一开始，莉拉就从来没有把你放在除了朋友以外的位置上。” “莉拉总是无比信任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想这么多天，你一定也看清楚了我的态度，只要莉拉想去做的，我都会尽力满足。莉拉把你当朋友，我就不该只把你当成一个合作伙伴。” “起码……”林默一顿，眸色深深地望向威多尔，神色晦暗不明：“面子上是过得去的。” “如果你连面子也懒得维系，那我们就做回合作伙伴。”林默收敛眼神，语气官方而疏离。 “以后有这种事，请务必与我事先沟通。” 林默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威多尔望着林默的背影，几次开口，都没有说出什么。 他皱着眉，看着他们几个人欢洽的模样，在原地站了许久，步伐缓慢地离开后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22:59:44~2022-05-19 23: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15瓶；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十四只人鱼 14 等林默走到莉拉身边时, 正好看到哈丽特拿出了一张卡片，转过身兴冲冲的问道：“你们这儿有笔墨吧？麻烦你们准备一下吧？刚刚莉拉小姐答应为我签名了。” 林默派里诺去了趟杂物间。 里诺没有拿笔，只拿来了一罐蓝色墨水。 林默打开了墨水盖子，朝莉拉伸出手, 莉拉把自己的手乖乖放在林默手里。 林默握着莉拉的手, 伸出她的食指, 沾着蓝色墨水，在纸上缓慢地划出了“Lilla”。 “莉拉，这就是你的名字。” 莉拉望着自己的名字喃喃道：“莉、拉。” 她抬起头, 朝林默灿烂一笑：“我知道了，妈妈！” 哈丽特轻轻捂住嘴巴：“所以这是……” “莉拉第一次写名字！”莉拉双手递出卡片, 虽然写得有些歪歪扭扭，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希望你不会嫌弃，哈丽特女士。” 哈丽特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天呐, 所以我是第一个得到莉拉亲笔……亲手签名的吗！？” 哈丽特一脸幸福地将卡片抵在心口。 “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莉拉，谢谢你！” 追星成功的哈丽特十分激动, 脸颊都有些泛红。 这是她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那个……我可以也要一份签名吗？” 众人看过去。 这个王国的格多公主从进到后台就没再说过话，一直看着哈丽特和莉拉互动。 林默一开始注意到了，怕她觉得被忽视、感到不高兴，所以特意关注她了一小会儿，发现她也在看着莉拉，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或许只是不擅长跟陌生人搭话罢了。 不过能看得出来，她也是很喜欢莉拉的。 莉拉大大方方地点头：“当然了！” 哈丽特又拿出了一张卡片递给莉拉，又把自己刚刚的卡片举到一旁, 给她做参照。 而莉拉一遍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遍就写得又快又好看。 林默忍不住夸奖莉拉：“宝贝, 你真的很聪明。” 格多双手接过卡片，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谢谢你，格多小姐。” “你的歌声真的很美妙，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是……” 格多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出唇，露出释然的笑意：“像我的母后一样。” 她是王室的公主，这个国家唯一的公主，但她的母后几年前就病逝了。 莉拉的歌声仿佛将她带到了母亲的怀中，温暖、柔软的怀抱，像母亲的细语呢喃，像母亲卧室中的缕缕熏香，将她温柔地包裹住。 这样的温暖，是父亲无法给她的。 格多终于知道，为什么哈丽特会不远万里赶到这里了。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哈丽特会说，如果错过莉拉的歌声，一定会后悔。 莉拉像一位歌唱家，更像一位梦想编织家。 谁会不想沉溺于这样的美梦呢？ “总之，今天真的很感谢莉拉小姐愿意见我们，也很感谢菲奥娜，谢谢你给了我这次机会。”哈丽特由衷说道。 “我会再奉上1000枚金币，聊表心意，请一定不要推辞。” “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莉拉小姐的身价，也不会让别人轻易生出想打扰莉拉小姐的想法。” 林默看向威多尔离开后的空位置。 她微微一笑：“其实这件事我是不知情的，威多尔团长跟您通信，完全没有经过我与莉拉的同意。” -- 第382页 “等你们离开，我不会再让别人有同样的机会了。” “如果您有女儿，我想您会懂的。”林默说道。 哈丽特闻言顿了顿，面露歉意：“我懂的。抱歉，我太鲁莽了。” “不，这和您没关系，您连着两次来听莉拉的演出，已经足够说明您真心实意喜欢她的歌声。” “而且我很庆幸，今天来的是您这样一位通情达理又有教养和礼貌的女士。” “如果以后演出您还想见到莉拉，莉拉的条件又允许的话，您可以直接来见她。” 林默望向莉拉。 后者连连点头，粲然一笑：“对啊，哈丽特小姐可以直接来见我！” 对于莉拉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就算来几百个粉丝要签名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所以她不懂为什么妈妈不让她见其他人，但是莉拉确定一件事——妈妈一定是为自己好。 这就够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哈丽特动容道，她牵起莉拉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莉拉，你的歌声对我真的很重要。” 她直起身，朝着林默认真说道：“如果你们要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地方演出，请一定要告诉我。” “另外，我这次来得匆忙，身上带的金币并不多，大概只有两千，请您千万不要推辞。” “待会儿我的仆人会送来，过段时间我还会送来一些……” “不，这就够了。”林默说道。 她可以为莉拉当经纪人，接受适当的利益交换，但她不能一直通过莉拉从别人身上捞钱。 哈丽特是富商没错，也确实喜欢莉拉，但这还是要有度。 一旦林默决定从哈丽特身上吸血，那将来会有很多不便——尽管哈丽特看起来并不是个会添麻烦的人。 哈丽特虽然一腔热血地追星而来，但她到底是全国有名的商人，她很快明白了林默的顾虑。 哈丽特很能理解林默的想法，于是缓缓点了点头：“好的。” “不过……”林默一顿，话锋一转，“您想不想来一次占卜呢？” 哈丽特愣了下。 林默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是名女巫。” 不想通过莉拉挣钱，自己也有自己的特殊赚钱能力。 这可是个潜在的大客户呢！ 哈丽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身后的格多公主却瞬间喊了一声。 “你就是女巫！？” 林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激动，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如果你说的是连续一周待在城中心但没有开张的女巫的话，应该就是我。” “我、我今天本来是要找您的，菲奥娜女巫！” 格多十分激动，看了看林默，又看了看莉拉：“没想到，您竟然是莉拉的母亲！” 林默很能理解格多激动的心情。 一个女巫的突然出现已经十分惊人，人鱼更是百年不曾出现过。 这两人居然还是母女。 不过林默没有错过格多话中的关键点：“你是说，你在找我？” “对！我弄丢了一件首饰，所以希望您能帮我找一找……”格多越说声音越小，轻咳了一声，“嗯，就是这样。” “本来路上我还在怀疑你的能力，不过你既然是莉拉的母亲，一定没错的！”格多期待地看着林默。 一旁的莉拉自豪地挺直了身子：“对呀，我妈妈很厉害的！她能变出好多好吃的，还能、还能变出很多东西！” “妈妈，莉拉说的对不对？” 林默瞧着她的样子，好像比自己还自信，不由莞尔一笑：“对。” 格多听着莉拉的话，眼睛越来越亮，可听完了莉拉全部的话，格多却连连摆手：“我不要别的，我只想知道我妈妈的那条项链在哪儿……” 哈丽特微微眯眼：“等会儿，你把你妈妈的项链弄丢了？” 格多浑身一僵。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哈丽特真的和她的父王母后是朋友，尤其跟自己的母后关系很好。 哈丽特双手环胸：“怎么回事？” “你妈妈的项链应该摆在收藏室里，收藏室的钥匙在你父亲手里，你……” 格多眼圈顿时红了：“我……我只是太想妈妈了。” “我就是把项链抱在怀里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就没了。” “我让仆人在我房间找了两天都没找到，又让他们在皇宫里偷偷找。” “可还是没找到……” 格多揉了揉鼻子，虽然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但她忍着不哭：“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哈丽特听完来龙去脉，并没有斥责她，而是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 哈丽特看向林默：“如果没有相关的东西，您能找到项链吗？” 这样的事，格多年轻，想不明白，但哈丽特一听就知道是格多身边的人干的事。 而对方一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听到哈丽特提到“相关”的东西，林默就知道她绝对了解女巫，因为其他女巫做法占卜就需要相关的东西。 林默摇了摇头：“我不需要相关东西，但是我需要到物品所在地看一眼才能知道。” 这个意思就是，她需要进入王国才能得到占卜找到那条项链。 哈丽特微微皱眉看向格多：“你父亲可不是个喜欢巫术的人。” -- 第383页 很多国王身边都有一位女巫随扈，但格多的父亲却是不相信这些的人，甚至称它们为邪术。 要想让林默进宫，却是件难事。 格多闻言又忍泪道：“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跟父王说我想找女巫试试占卜，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傻孩子。”哈丽特叹气，摸了摸格多的脑袋，“算了，这件事交给我吧，不过你要先向你父亲承认错误。” “可是父王会讨厌我的。”格多声音哽咽。 “怎么会呢？那条项链是你母亲的，也是你的，你父王之所以把它收藏起来，只是想保存那份记忆，可它总归没有你重要。” “因为你才是你母亲留下来最宝贵的礼物。” “他知道你想念你妈妈，不会责怪你的。只是下次这种事情一定要跟你父亲说，他虽然严厉了些，但他是世界上最爱你的。” 格多缓缓点头，又垂着头：“我知道了。” 哈丽特这才朝着林默笑了笑：“今晚我就跟着格多一起进王宫说明这件事，明天会派人来接你，就拜托你了。” 林默点头：“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哈丽特是怎么跟国王和先王后认识的，但看哈丽特的样子似乎很有把握。 不过这些都不归她管，只要能挣到钱就行。 哈丽特告别了莉拉和林默，与格多离开了马戏团。 两人的马车一前一后，驶向了城里。 哈丽特将车帘掀开，看着外面的夜色，心情渐渐沉淀下来。 她拿出放在手包夹层里的签名，长长舒了一口气。 莉拉小姐，真的很神奇。 就像格多说的那样，她的歌声能把人带回到母亲和孩子相处的快乐与温馨之中。 格多所代入的是孩子的角色。 而她则是母亲的角色。 她……有过一个孩子。 很小很小，却和她的丈夫一样得了相同的病离开人世了。 在知道孩子得病的那一年，她找了很多医生，甚至找到各个国王身边的女巫。 可没有人能阻止生命的消逝。 哈丽特靠在车窗上，微微垂眸。 每当听到莉拉的歌声，她仿佛能回到那小小的一团还缩在自己怀里的记忆中，他张开小小的手掌，握住她的拇指，轻轻摇晃着。 哈丽特合上眼，满足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是啊，谁会不愿意沉溺在这样的美梦里呢？ 另一边的林默将哈丽特等人送走后，将莉拉带回了她的房间。 莉拉望着床上崭新的被褥和正中央的一个打着蝴蝶结的包裹，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惊喜地看向林默和里诺，从他们手中接过包裹。 “拆开看看吧，庆祝你首次陆上演出，获得巨大成功。”林默朝她眨了眨眼，“是我和里诺一起出资买的喔。” 里诺却有些脸红。 他的储蓄很少，这次也只出了香水的一半价钱而已。 莉拉坐在床上晃着鱼尾，打开了包裹。 她先拿出了上面的那瓶包装完好的香水。 “这样用。”林默拿过她手里的香水，朝空中一喷，超前一步移到下方，转了一圈，香水均匀地落在她身上。 “哇！”莉拉满眼星星。 林默猜到了她心里想的什么，于是将香水递回到她手里，凑近了些微微一笑：“很快，你就可以像我这样用它了。” 哈丽特给的2000枚金币林默已经选择收下了，一个子都不会给威多尔。 如果哈丽特能说服国王让自己进王宫，她就能找到项链，王室一定不会吝啬。 她很快就能攒够50000枚金币，让莉拉拥有双腿。 莉拉到时候就能随意地转圈、跳跃。 林默凑到莉拉身边，莉拉也就闻到了妈妈身上的香气。 “是花香！”很清淡但给人一种十分活泼的感觉。 莉拉握着香水瓶抬起头看着林默，甜甜地开口：“谢谢妈妈！这还是莉拉第一次收到礼物呢！” “还有一份礼物，在下面。”林默笑着说道。 莉拉“啊”了一声，连忙低下头，在香水下面果然还有一本册子。 她将册子打开，望着蓝蓝绿绿的图画有些出神。 “这是……？” “这是地图册。”里诺低声道。 “这是我和菲奥娜一起想的礼物。” “以后你想去哪儿，我们就一起去哪儿。”里诺弯下腰，伸出纤细的食指在地图册上划了划一圈：“哪里，都可以。” . 第二天，王宫果然有马车来接林默，林默刚要上车，却被侍卫问了一句：“请问您占卜需要什么法器吗？” 林默顿了一下，如实回答：“有一个釜锅。” 侍卫：“请问可以一起带上吗？哈丽特女士希望快一点找到项链的去处。” 林默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好，你们小心一点就行，多派几个人去抬。” 侍卫们去到那辆马车上，掀开帘子一看，瞬间明白为什么林默让他们多几个人来。 ……怎么会有女巫带着这么大的锅占卜啊？！ 他们看了看锅，又看了看他们自以为够用的马车…… 于是问过了林默，他们决定把这辆马车一起带走。 他们在营地里走来走去，自然被威多尔注意到了。 -- 第384页 林默心说正好，下车走向威多尔：“我要去宫里占卜，那辆马车得借我一下。” 威多尔沉默着点了点头。 林默诧异地看了他两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松同意。 转念一想，或许威多尔真的被自己昨天那番话刺激到了。 还算有救。 林默没有多说，看着侍卫们把马车绑在宫廷的白马上，已然是准备好了。 林默朝威多尔点了下头：“我走了。” 威多尔却突然叫住她：“菲奥娜。” “昨天的事……”威多尔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林默笑了下：“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我一个金币都不会给你，就当是违约的惩罚。” “还记得吗？协议上说，莉拉挣到的钱是透明公开的。” 她转身离开，没有一丝停顿。 威多尔呆呆地望着林默的背影，看着她上了马车。 可自己……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团长，你怎么了？”马奎斯端着早餐凑上来，顺着威多尔呆呆望着的方向看过去，一片空荡。 威多尔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林默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 他收回视线，朝营地里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转过身看向马奎斯，微微皱眉：“莉拉为什么会把你当朋友？” 马奎斯是个粗鲁、小气、偶尔尖酸刻薄的大块头。 这句话好像在说：就你这样的人，莉拉怎么会把你当朋友？ 可马奎斯没有生气。 跟莉拉相处久了，他似乎也对这些话免疫了。 马奎斯乐呵呵说道：“因为莉拉看不到我的那些不好啊。” “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莉拉，团长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她说，我善良、热情、总是陪她说话，还向她展示人类的美食。” 马奎斯说到最后一句话，顿了顿。 “可她丝毫没发觉，那天我是为了故意气她，在她没吃饭的时候故意拿着餐盘在她面前晃。” “可她却觉得我很热情。” 马奎斯忽然低下头，单手抹了把脸。 “她的世界，只有好人啊。” 威多尔怔了怔，看向莉拉的帐篷。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这个马戏团长当了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什么人。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莉拉是怎么样的人呢？ 或许，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面对莉拉时感到狼狈吧。 “团长，你去哪儿？” “到附近转转。” . 林默坐着马车一路进城，马车又朝着那片宫殿驶去。 直到马车驶过宫殿门口，林默透过车窗看到王宫被一排排的守卫包围着。 她便知道为什么哈丽特这么着急了。 很明显，他们已经确定项链的事是人为的，并且偷项链的人就在宫里。 侍卫带领着林默进入金碧辉煌的宫殿，上到二楼，后面几名侍卫抬着釜锅慢慢挪动。 林默直接被领到了格多的房间，里面正在站着哈丽特、格多，还有一位头戴王冠的中年男人。 他一定就是国王了。 “菲奥娜。” 林默不卑不亢行了个礼，国王见到她只冷淡地点点头，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似乎已经料想到她是个江湖骗子。 格多看到林默却眼前一亮：“菲奥娜女巫！您终于来了！” “这就是我的房间，”格多转过身坐在松软的大床上，拍了拍自己的枕头，“当时我就睡在这儿。” “您还需要知道什么吗？” 林默环顾四周：“不需要了。” 她看向国王：“请问我可以在哪儿占卜？” 国王打量她一番：“如果你需要什么布置和仪式，我可以派人去准备。” 林默当即道：“如果您不介意我把我的釜锅搬进来的话，现在、在这儿就可以。” “不过事先说好，我的占卜需要花钱的。” 国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需要多少？” “先拿500金币准备着吧。”林默说。 国王挑眉。 “这点金币就够？” 林默严肃地点点头：“不确定，但应该差不多。” 她上次在船上询问釜锅附近海域是否有凶猛鱼类就花了100金币，虽然有些无法预料的意外发生，但总体还算准确。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表现得“我对钱没兴趣”，才能打消国王的疑虑，获得真正的报酬。 国王很快派人带来了500枚金币，又按照林默的要求，100枚一小堆摆放整齐。 这时门外传来几名侍卫的脚步声。 几人朝门口望去，见几名侍卫抬着釜锅出现在门口。 国王招招手：“进来吧。” 于是釜锅被摆在了格多的大床旁。 林默将两只手放在了釜锅上，心中默念着：“我想知道是谁偷走了格多母亲的项链。” 她又抬头看向釜锅之上、别人都看不见的一行字： 【需要金币：400枚。】 作者有话说： 营业一周净赚：100金币感谢在2022-05-19 23:13:32~2022-05-20 23:5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吃糖 10瓶；未来未来 5瓶； -- 第385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十五只人鱼 林默从一旁的地上捡起金币, 朝锅里面扔去。 金币入锅，火焰立刻从锅底攀出，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 格多和哈丽特都知道国王不喜欢巫术，忍不住看向他。 国王果然一脸隐忍, 紧抿着唇, 要不是还等着看结果, 恐怕他张口就要来一句“装神弄鬼”了。 林默抽出刚才架在锅侧的搅拌木棍，伸进锅里划了四圈。 不久后，里面的烟雾散尽。 三人走上前看向锅内, 刚才的金币已经消失不见，锅壁光洁如新。 林默迈开腿, 走到门外，指向走廊尽头。 “从这儿走过去，往左拐, 第三间仆人房, 右数第二张床。” 林默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 “叫卡卡的女性仆人, 正要跳窗逃走。” 众人皆惊，国王此时也是宁可信其有，朝门口的几名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人连忙朝林默所说的房间奔去。 林默转过头，发现格多瘫坐在床上，满脸不可置信。 “卡卡……不可能。” “不可能……” 林默和哈丽特对望一眼，显然都不清楚“卡卡”对格多的重要性，于是两人齐齐看向国王。 国王的眉头皱得比刚才更紧, 但他终于好心地解释了一句：“卡卡在格多身边服侍的时候, 格多才八岁。” 在王后去世后, 卡卡就类似于奶妈的存在。 卡卡和格多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格多把她当成半个母亲一样对待。 也正因如此，侍卫在搜寻到卡卡时并没有太细致。 两人听到这儿，也都明白为什么格多这么失落了。 就是正因两人的感情如此只好，卡卡才能随意进出公主的房间，在格多熟睡时偷走项链。 格多双手攥着被子，强忍着眼泪不让它留下，口中依旧一遍遍喃喃着：“不可能……” 两人不忍再看格多。 如果卡卡不是偷走项链的窃贼，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真的是她，国王不希望在格多面前说出处置卡卡的话。 于是国王排了几名仆人留下照顾公主，剩下的人安静地撤离房间。 林默的锅也被搬了出来。 侍卫们抬着锅，缓慢地跟在三人身后。 不久后，三人停在会客厅，在房间中央摆着一把奢华无比的王座，但国王没有坐到上面，而是选择两边的座位。 在他一言不发走向座位时，哈丽特叫住了他。 “艾伯特，无论这件事结果怎么样，你都要想好处理办法。” 国王扭头看了她一眼：“解决办法？” “对。”哈丽特面无波澜。 “我知道，自从她离开之后，你十分思念她，可我们每个人都很想她。” “已经这么多年了……” “艾伯特，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女儿，你不能总是沉溺于悲伤中，总是把格多抛给别人……” “我知道！”艾伯特突然吼了一声。 他平日养尊处优保养极好的面孔憋得通红，额角几处青筋暴起，看上去十分狰狞。 可他的眼神却十分哀伤，他的眼里藏着超越了林默所见过一切悲伤的情绪。 林默只是看着，便觉得心脏一阵刺痛，仿佛能够感同身受。 ……是的，如果林默能够同感，那艾伯特的这份感情，一定和他的女儿格多有关。 “我尽力了，哈丽特……”艾伯特声音嘶哑。 “她离开了，我也尽力了。” “我只有这一个孩子，我想要让她接替我的位置。” 哈丽特看着艾伯特：“就算你想让格多成为女王，也不该把她逼得这么紧，她才十几岁，你天天把她圈养在宫里，她会有什么成长？” “你也是从储君时期过来的，知道那种暗无天日被迫地成长有多痛苦，为什么现在要把这种痛苦强加在格多身上？” “格多现在因为你很少陪她所以不自觉疏远你，因为你太严厉所以怕你。” 哈丽特深吸一口气，无法理解艾伯特这种做法：“你现在正值壮年，少说还能当权二十多年，二十年，还不够她成长的吗？” 听了哈丽特说完这些话，艾伯特没有回答。 他缓慢地移动着步伐，在摸到座位扶手的一瞬间，整个人好像泄了力一样，倒进了沙发。 “艾伯特！”哈丽特皱着眉喊了一声。 国王缓慢地抬起头，回过身看着哈丽特，摆了摆手。 “我还好。” 哈丽特并不觉得他还好。 很显然，艾伯特身体状况极差。 林默看见他双唇发白颤抖，身子发软，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他这么着急培养格多。 他给格多安排满满的课程，想让格多迅速成长起来。 因为艾伯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如果新的女王没有能力在他离世后迅速坐稳王位，势必要受到多方觊觎。 可到那时候，艾伯特已经没机会护她了。 艾伯特抬起头，他没有了力气，避无可避，在两人的注视下，他抬手挡住水光闪烁的眼睛。 他难道就忍心吗？ 看着女儿每天重复着一样的课程，每次看到他时女儿都会往仆人身后躲，就连想看看王后的项链这样的小事，女儿都不敢告诉他，还要偷偷去拿。 -- 第386页 在项链丢失之后，她甚至不敢告诉自己。 或许在格多看来，她对于父王的重要程度还抵不过一条项链，所以才会藏着掖着。 艾伯特觉得自己太愚蠢了，他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表达爱，任由着一次又一次女儿不断地误会自己。 他这个父亲，太不称职了。 哈丽特也因为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感到有些后悔。 她不知道艾伯特生病了。 她以为，这位国王会是他们三个人里活得最久的一个。 哈丽特默默地走到艾伯特身边的座位坐下，什么也没有说。 她知道，自己提不出任何建议。 如果是格多还小的时候，或许得知了这件事，哈丽特会以为是艾伯特故意搞垮身子，想去早点见王后。 但现在…… 艾伯特一定已经找遍了世界各地的名医。 他一定是没有办法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林默站在了艾伯特另一边，她轻声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看看你的病。” 艾伯特动了动手臂，露出神色灰暗的眼睛。 “你？” 艾伯特打心底发出一声淡淡的“嗤”声。 “侍卫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林默顿了顿。 好的，又一个说话难听的。 林默有了制服威多尔的经验，现在对上艾伯特，林默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翻白眼。 对付这种人，就是快准狠。 林默二话不说坐在他身边，迅速抓起他的手腕，扣在沙发扶手上。 艾伯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被林默狠狠地瞪了一眼：“想不想活？” 艾伯特觉得面前的女人实在不可理喻，她在做什么！？ ……哦，对了，她是女巫。 女巫本来就是招摇撞骗的，行为举止怪异，才是她们的本色。 在艾伯特思考片刻过后，正准备抽出手，而林默已经在他挣脱前放开了。 林默飞快说道：“格多说，你是最近一年才对她异常严厉的，所以你的身体情况至少已经维持了一年。” “你大概也花了很长时间去找世界各地赫赫有名的医生治疗你的病，粗略估计，也至少一年。” “两年了，你吃了不少药，在我看来，这里面确有维持健康的，但大多是有损身体的，不仅对你没用，还加速了你的病情。” 林默摸了摸下巴。 “让我猜猜，你最近是不是在服用一种新的药？有几次吃完药直接吐血了？” 艾伯特呆滞片刻，愣愣地点了点头。 林默勾唇：“那我猜的就没错了。” 艾伯特已经缓过神，目光探究而不善地盯着林默：“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些消息？” 林默一眼都不看他，直接站起身朝外面的侍卫招招手：“不管你们谁记，要把我接下来说的药草名字都记下来。” 林默一连串念了十几种草药名字。 这都是她在得知这个世界是西幻后，又查阅了各种资料，总结出来的可能会用到的药草。 这些至少能支撑柱艾伯特的身体，不让他继续恶化下去。 至于治愈的药……那是另外的价钱。 林默确实想要救死扶伤，但起码也得人家同意才行。 “这些药草，找到后，送到马戏团，我们会再停留一周，如果一周内没能找到，你们就再也不会看见我了。” 林默说完这句话，朝房间里的两人瞥了一眼，艾伯特果然依旧阴沉着脸。 林默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往外走。 艾伯特喊了一声：“事情还没处理完……” 林默头也不回。 众侍卫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拦。 林默在走过拐角时，与几名侍卫擦肩而过，他们架着一名中年女子，脸上几处擦伤。 而女子身边的几名侍卫也没好到哪儿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林默挑眉。 怪不得这么晚才来，原来“卡卡”还是个练家子。 其中一名侍卫双手捧着一条光彩夺目的宝石项链，林默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就是王后的项链。 既然已经找到，说明林默的占卜确实有效，林默便更加毫无负担地离开王宫。 她倚在马戏团的马车旁，等了一会儿，几名侍卫抬着她的釜锅出现在门口，又将锅抬上了马车。 林默朝他们道了声谢，突然抬起头，望向宫殿二楼的某个窗户。 窗口的人明显没料到她的动作，猝不及防与林默对视。 林默朝僵住的艾伯特勾了勾唇角，挥了挥手，转身钻进了马车。 今天没有收到占卜费用，刚才釜锅旁边的100枚金币也没有及时带走。 不过没关系，放长线钓大鱼。 反正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0 23:56:00~2022-05-21 23:1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鸿露 20瓶；未来未来 10瓶；慕南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十六只人鱼 林默回到马戏团, 招呼着侍卫将她的锅抬下车，送到自己的房间。 一扭头，不期然看到了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威多尔。 -- 第387页 林默心情还算不错，朝他点了点头, 带着侍卫们来到自己的房间, 道了谢, 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菲奥娜……”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林默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惊魂未定地看着威多尔：“你干嘛？” 威多尔：“……不是你点头叫我过来的吗？” 林默：……想骂人。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点头打招呼是什么意思, ”林默黑着脸，“就是‘我看到你了, 再见，请不要走过来’的意思……” 林默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她看着威多尔眼神躲闪, 甚至有些扭捏的模样, 眼神复杂了起来。 又一个口是心非的，他肯定有话要说, 还等着自己问。 林默从来没有绝对这么头疼过，连这几个世界的崽崽们都没有做到的事，威多尔做到了！ “……有话快说。”林默心里默数了三个数。 数完转身就走。 威多尔慌了：“哎、等等！” “我……想见见莉拉。” 林默顿住脚步，回过头狐疑地打量他：“那你就去见啊。” 威多尔抿了抿嘴：“你昨天不是说，不让别人随便见莉拉吗……” 林默笑了一声：“这时候倒讲起规矩来了。” “对莉拉没恶意的人，我从来不会阻拦他们见莉拉。” “还是你觉得你不怀好意……” “当然不是！”威多尔矢口否认，“我只是想……” 说到这儿，威多尔又咬着牙停住了。 林默却已经猜到了他的后半句。 他想向莉拉道歉。 威多尔是奇怪的人, 出去为马戏团张罗生意时, 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陪酒陪聊陪咖啡他都能行。 可除了做件事的时候，生活上的威多尔会把自己的头颅抬得比谁都高。 连道歉二字都说不出口。 说实话，如果威多尔不是团长，林默并不很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太累。 又不是自己的孩子，林默不会特别有耐心。 但现在，她的不耐相比于莉拉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团长伙伴来说，微不足道。 所以她选择接受威多尔的道歉。 林默轻叹：“……走吧。” 威多尔低头跟在林默身后：“其实，我今天去森林里转了一圈。” “……” 林默等了半天没有下文，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我找到了一片湖。” 林默一顿。 这次她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而威多尔说出了最想说的话，似乎也有了很大的勇气继续说下去：“虽然不太大，但是总比水箱要大很多，这几天可以让里诺带着莉拉去那儿游泳。” 林默：“……” “所以你这一天都在找那片湖？” 威多尔移开视线：“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有。” 林默收回视线，默默带着他走向莉拉的帐篷。 此时的莉拉正在水箱里听着里诺念书，林默进门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觉得有些耳熟，看向里诺手里书的封皮，才认出那是林默找出来给莉拉学字的书。 经过这些天的习惯养成，莉拉现在一看到林默就张开手臂索抱。 “妈妈！” 林默抱着莉拉轻轻晃了晃。 只要一看到莉拉，无论什么坏情绪都会一扫而光。 短暂的拥抱结束后，林默的脸上已经重新挂上笑容。 莉拉仰起小脸：“妈妈，里诺会可多字了，他和妈妈一样厉害！” 里诺合上书，安静地站起来，朝林默浅浅一笑。 林默心说当然，里诺曾经可是王子，这种基础知识比自己懂得更多。 把莉拉交给他，林默很放心。 “威多尔有话跟你说。”林默朝后退了几步，让开位置。 “威多尔团长！”莉拉兴高采烈朝威多尔招了招手，“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你呢！” 莉拉果然对威多尔毫无芥蒂，从来没觉得威多尔对自己有哪儿不好不对。 但威多尔依旧真诚地道了歉。 莉拉听完了他的道歉，茫然地望向林默，完全不知道威多尔为什么会这样说。 林默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好在威多尔很快提到森林里有一个小湖泊，吸引了莉拉的注意力。 “明天、一直到我们离开这儿，你都可以让里诺带你去那里游泳。” “虽然小一点，但总比水箱好。” “太感谢你了！威多尔团长！”莉拉高兴地摆动着尾巴。 “你们对我可真好！”莉拉双手托脸，脸颊因为高兴有些泛红。 . 林默一直在等王宫里的人来，提前准备好了捣药制药的东西。 不过她不是很着急，毕竟她说的那些药草全部集齐需要一段时间。 她甚至做好了他们最后一天才会来的准备。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只等了三天。 在她回来的第三天，哈丽特乘着皇室的马车来到马戏团营地，带着准备好的药草找到林默。 “抱歉，艾伯特这个人的性格……”哈丽特面露歉意。 “无所谓。”林默耸了耸肩，她确实不在意别人的态度。 而且艾伯特在短短三天就集齐了这些药草，足够说明他绝对动了心思。 -- 第388页 “格多怎么样？”林默问道。 “卡卡已经供认是她偷了项链，但她不肯说出是谁指派的她。” “艾伯特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不过并不容易，毕竟她在格多身边藏匿太多年了。” 林默点头：“确实如此，如果你们需要帮助，我还可以继续帮你们。” 哈丽特笑道：“这种皇室的小事就不麻烦你了，让他们自己去办吧。现在更重要的是让艾伯特的身体稳定下来。” 林默：“没问题，给我一个小时，我很快能做出一副汤药。” 哈丽特由衷感谢，又道：“你别担心，就算不会起什么作用，艾伯特还是会给你报酬的。” “我知道像你们这样到处奔波的人很需要钱。” “等你做出这份药，加上之前占卜的报酬，艾伯特会拿出至少十万枚金币来感谢你，毕竟你救得可是一国之君。” 林默面无波澜点了点头。 哈丽特把手里来的药草箱子放在林默的帐篷里，朝她点点头：“我去外面等。” 哈丽特走后，林默弯下腰打开药草箱子，打开箱盖的手忍不住轻微地颤抖。 十、十万枚金币！ 能给莉拉换四条腿！ ……不过她想莉拉大概只需要两条腿。 对于一单吃一辈子的大订单，林默无比认真地制药，专注着手里的药草。 剪切、碾碎、捣成泥，动作熟练，没有一点差错。 这个药方是林默在修真界研究很久的，如果制成丹药，效果会更好。 但是这里没有炼丹的条件，也就能用这种方法了。 一个小时后，哈丽特看见林默准时出现在帐篷门口。 哈丽特上前两步：“怎么样？” 林默把手里盛着半成品的小瓶子递到她手里：“拿回去，添三升水、小火煮四个小时，晚饭前服下。” “这药一周用一次就好，我这几天会加急赶制出来几副。” “另外还有饮食方面的禁忌，待会儿我写在纸上你带走就好。” 哈丽特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晃了晃小瓶子，看着里面的绿色汁液有些发懵。 林默一个小时就做出来了艾伯特找了两年的救命药？ 林默似乎看穿了哈丽特的心思，她解释道：“这只是维持他身体稳定的，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想要治疗，还需要其他药材，种类不多，但是有点难找。” “没关系！”哈丽特连忙说道，“无论多难找，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林默点点头：“那就尽快吧。接下来我会跟着马戏团往东走，地址的话，我会写信告诉你们。” 哈丽特意识到林默绝对会是艾伯特重获新生的转机，她郑重其事地应下来。 接下来，她将不是单纯地追星，而是肩负重任地、有目的地追星。 第二天，哈丽特兴冲冲地找到林默，告诉她艾伯特用过了药，今天一大早荣光焕发，还让哈丽特给林默带了一堆珠宝首饰用来感谢。 林默看着珠宝，陷入沉思。 为什么不是金币呢？ 哈丽特贴心地说道：“如果你想换成金币，可以去镇上换的。” 那就好。 林默心说。 不过她还是抱起了这堆珠宝，朝着放釜锅的地方走去。 她还没试过直接扔珠宝会不会有反应，今天正好试试。 林默刚走进帐篷，看到釜锅的第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哈丽特跟在林默身后，见林默停住了脚步，她也朝里看了看，突然“啊”地尖叫出声。 “宝石……不见了！” 听到哈丽特的话，林默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镶嵌在釜锅外壁上的几块宝石竟然被人硬生生挖去了，露出低下的青铜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两人很快冷静下来。 哈丽特皱眉问道：“会不会是马戏团里的人？” 林默摇头：“不会的，威多尔给他们发的薪资完全能满足他们的需要。” 哈丽特语重心长叹了一口气：“欲望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林默：“我是女巫，他们不敢动我的东西。” 哈丽特：“……这个有些道理。” 哈丽特拉着林默往外走，一边扫视周围一边说：“既然这样，一定是有不怀好意的人溜进来了。” 她转头看向林默：“除了这个釜锅，你还有没有其他贵重的宝物？” 林默顿住，接着扭头就跑。 哈丽特连忙跟上：“你别急，他们应该找不到什么……” 哈丽特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她跟着林默一路跑到了莉拉的帐篷里，林默看到床上睡午觉的莉拉，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还好。” 作者有话说： 莉拉：好、好险，差点成了两栖动物QAQ 第175章 、十七只人鱼 哈丽特这才反应过来。 莉拉就是林默最重要的宝贝。 哈丽特感觉有些好笑, 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莉拉被他们的脚步声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子，看到林默的一瞬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就先咧开嘴笑了。 “妈妈。” 刚睡醒的莉拉声音软软糯糯的, 尾音都带着雀跃的婉转动听。 她很快注意到两人的神情：“妈妈, 发生什么了吗？” -- 第389页 林默快步走到莉拉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安抚道：“宝贝别怕。” “只是马戏团里可能有某些没有被邀请的家伙来到了。” 莉拉眨了眨眼：“没有被邀请的家伙不可以进来吗？” 林默点头：“对，擅自闯进别人领地的人都是坏人。” 莉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啦, 妈妈！” 林默又摸了摸她的小脸：“我去找到那些人，你乖乖在这儿……里诺呢？” “他提前去那个小湖泊了, 说要给我一个惊喜。”说到开心的事，莉拉的笑止也止不住。 林默点点头，站起身带着哈丽特再次回到了放着釜锅的帐篷。 两人仔细检查了釜锅, 发现除了外壁上的宝石被挖走了, 在锅沿、内壁和外壁都发现了利器划痕和重物的撞击，对方似乎怀着要毁掉这口釜锅的心思而来。 “……这就说明, 他们绝对不只是为了钱财来的。”林默沉声道。 哈丽特经验丰富，走商这么多年，她遇到过不少次劫道的和竞争对手的打击报复。 她当即说道：“先去找威多尔吧，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整个马戏团，那一定还有别的地方有损失。” 林默点点头。 两人很快从威多尔的帐篷里把他揪了出来。 听着两人的解释，威多尔的神色从茫然渐渐变为严肃。 “我这就去封锁营地，开始搜人，你们自己小心。” 哈丽特让跟着自己的几名侍卫也一起去帮忙, 同时加入搜人的队列中。 只是还没过多久, 突然听到莉拉的呼喊：“妈妈！” “妈妈！” 听到莉拉声音的一瞬间, 林默睁圆了双眼，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把铁锹就朝着莉拉的帐篷狂奔而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跑这么快。 观察分辨力一向满级的林默突然听不出来莉拉的喊声里面藏着什么情绪，她无法仔细去想。 她只知道，莉拉从来不会喊这么大声。 无论高兴还是害怕，她从来不会喊得这么急切。 林默停在了帐篷口，看着里面的场景，手中的铁锹缓缓滑落。 地上躺着三个男人，都以不同的角度扭曲着身体，他们的脸贴在地面上，睁着眼睛，眼神惊恐，费力地喘息着。 “妈妈！”莉拉抱着里诺，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慌神色。 里诺脸上青紫一片，软绵绵地倒在莉拉的怀里，已经陷入了昏迷，一条胳膊朝着不正常的角度弯曲。 “威多尔，这边！”哈丽特一边朝这边跑过来一边大喊道。 等她看到里面的情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威多尔很快赶到，将三个人抬了出去。 “宝贝，发生什么了？” 莉拉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林默，眼眶通红。 “刚才他们进来，说是在森林里看到了昏倒的里诺，问我要不要去看看里诺。” “我没见过他们，想起妈妈说有一些没被邀请的人溜进来了，我就不同意跟他们离开。” “然后他们就拿出了刀子，让我老实点。” 莉拉红着眼指了指一旁箱子上的三把匕首：“妈妈说刀子很危险，我就把他们手扭断，把刀扔到一旁。” “这个时候，里诺进来了。” 里诺晃晃悠悠着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他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不要相信他们。” 然后就直直地朝那三人撞去。 那三人只是手被扭断，却能轻松避开，避开之后，他们朝着倒在地上的里诺拳打脚踢起来。 “然后、然后我一着急，就动手了。”莉拉带着哭腔说道，抱着里诺的手都有些发抖，“妈妈，里诺怎么了？” 她没有因为自己动手过重而担心那些坏人的安危，反而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今早动手，这样的话里诺也不会挨了那么多下…… 林默搭上了里诺的手腕。 片刻后，林默揉了揉莉拉的脑袋：“别担心，他只是昏迷了，不会有事的。” 哈丽特找侍卫把里诺抬出去安置。 林默又道：“不用服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看到林默这么说，莉拉这才松了口气。 一放松，莉拉就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泪。 “妈妈！”莉拉扑进林默的怀里抽噎着，泣不成声地说：“妈妈，我好害怕。” “我好怕里诺有事啊。” “他对我很好，我不想他有事。” “我明白、我明白。” 林默轻轻揉着莉拉的头发，一遍遍温声地回应她：“里诺不会有事的，我和里诺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莉拉这一哭，好像要把从出生以来的眼泪都流干净一样，哭了好久才止住。 林默心疼着抱着莉拉，耐心地等待她渐渐冷静下来。 哭完之后的莉拉有些呆滞，她躺在林默怀里，手里还捏着林默的袖子，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原来，难过是这个感觉。” “妈妈，我是第一次哭吗？” 林默宠溺地低头看着她：“是啊，这是你第一次哭。” 莉拉想到什么，突然笑了：“那莉拉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妈妈喜欢坚强的孩子吗？” 林默猜想她又是从哪个儿童画本里读到的。 “莉拉，不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坚强与否，只是因为你是莉拉，你是我的女儿。” -- 第390页 莉拉笑得十分灿烂。 “还有，坚强和哭不哭是没有联系的。” “哭只是你的一种宣泄形式，如果你难过的话，你就可以哭，怎么哭都可以。” 林默认真说道。 莉拉环着林默的腰，勾起唇角，轻轻说道：“莉拉知道了，妈妈。” . 林默安抚完莉拉走出帐篷，打算去再看看里诺。 在路上却被哈丽特一脸严肃地拦住。 哈丽特身后还跟着一个服装打扮明显比刚才的侍卫高一级的男人。 “艾伯特派他加急赶来。” “他在宫里遇刺了。” 林默心里一跳：“需要我去帮忙吗？” 哈丽特摇摇头：“因为前几天抓到了卡卡，艾伯特隐隐猜到她是西边王国的间谍，所以这几天加大了防御力度。” “所以在遇刺的第一时间他身边的侍卫很快反应过来，艾伯特也就没有受伤。” “多亏了你。”哈丽特说，“如果不是你占卜出偷项链的人是卡卡，艾伯特今天或许不会这么幸运。” 林默摇摇头：“这都不要紧，人安全就行。” 哈丽特脸色没有好转：“虽然艾伯特安全了，但你们恐怕要离开了。” 林默一愣：“去哪儿？” 哈丽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 “因为东西两个王国表面上和谐，其实早就开始互相试探。” “而艾伯特最近决定偏向东边的国家，据说东国的国王又有野心又有能力，很值得信赖。” “艾伯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在位时会继续维持两国的和平，一旦他离世，他就会让格多带领王国依附东国活下去。” “但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让西国的人知道了。” 哈丽特顿了顿：“不知道他们在这个王国藏了多久，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经知道你在治疗艾伯特，且很有成效。” 但是他们不知道林默会制药，只以为她是通过女巫的某些巫术手段救了艾伯特。 再加上他们看见林默到哪儿都带着那口釜锅，便猜测肯定跟锅脱不开关系。 于是他们想毁了那口锅，但是锅太结实了，时间又仓促，他们就只能挖掉看上去以一种十分重要的图案排列着的宝石。 “……” 本来作为一个横空出世的女巫，林默已经够显眼了，如果在参与在东西两国之间，恐怕很难脱身。 林默已经大概了解来龙去脉，她缓缓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带着莉拉去东国。” 东国想要这个小国，就需要艾伯特的支持。 而她救下了艾伯特，东国就一定会保护她。 “没错，而且你需要去见东国的国王。”哈丽特说道，“那位国王得知了这里有位女巫，几天前就遣人送信来，想邀请你去一趟，只是今天信才送到。” “承诺的一万枚金币，就在马车上。” 两人刚谈完话，威多尔便走了过来。 “那三个人我已经派人绑起来，扔到你们的车上了。”威多尔对哈丽特说道，看着两人格外严肃的表情，他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威多尔，恐怕我和莉拉要先离开去东国了。” 威多尔一愣：“为什么？” 林默看向哈丽特，后者点了点头。 于是林默简单提了一下原因。 威多尔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最终，他轻叹了一声：“那我们一起走吧。” 林默：？ 威多尔：“你们跟着马戏团一起离开，反正我们也要往东边去的，不过是提前了几天而已。” “而且没有了莉拉，也没有多少人会来看。” 威多尔抬起头：“就是这样，我去让他们收拾东西了，你们急吗？急的话我们今晚就出发。” 哈丽特：“尽快就好。” 威多尔点点头，朝着营地中央走去，抬起手臂呼唤着马戏团的成员们。 林默看着威多尔离开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现在林默和已经成为靶子的莉拉是众矢之的，林默本以为威多尔躲还来不及，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要跟她们一起离开。 不管怎么样，起码林默肩上的压力少了很多。 多个人多份力量，虽然她有釜锅，但并不是万能的，比如她说自己想飞，釜锅就不会有回应。 而且她也不能时刻保证自己的手是搭在釜锅上的，万一路上突然出现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她或许来不及反应。 林默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疏忽，让莉拉有受伤的可能。 而且她本想在路上用金币为莉拉换一双腿，然后乔装打扮掩人耳目地逃走。 但如果跟着马戏团离开，林默现在就能光明正大地让莉拉拥有双腿。 ……不过还不是时候。 他们无法确定周围还有没有西国的人。 至少在离开前，不能让他们发现釜锅还能用。 林默决定下来，转身去找了里诺。 林默进入帐篷时，里诺刚好悠悠转醒。 看见林默，他的第一句就是：“莉拉还好吗？” 林默把要起身的他按了回去：“她很好，你先休息，吃点东西再去看她。” “不然看到你这副虚弱的模样，她又该哭鼻子了。” 里诺猛地握紧了身下的床单，脸上一片茫然：“莉拉……哭了？” -- 第391页 “对，因为太担心你了。”林默笑道。 “你能讲讲怎么回事吗？” 里诺抿了抿唇。 “我本来在湖边准备午餐，那三个人突然出现，对我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问我女巫住在哪儿？” “我什么也没说，也尽力抵抗了，但还是被打倒在地。” 他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听到三人说什么人鱼，他立刻想到了莉拉。 在几人走后，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站起来，朝营地奔跑，几次摔倒在地，他就手脚并用地爬，蓄积体力后再次站起来跑。 第176章 、十八只人鱼 “……好孩子, 苦了你了。”林默叹息。 里诺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落寞：“是我没能力保护好莉拉。” “不要这么说，莉拉能保护你就行了。” 里诺抬起头，对上林默的视线。 “莉拉一打三, 把那几个人打趴下了。”林默眉眼带笑, “你们两个一起, 不是非要你很能打才行。” “你能一路找回来，告诉莉拉不要相信那些人，已经足够了, 不要太过苛求自己。” 里诺怔怔地点了点头，在理解林默的话。 “你好好休息一下, 待会儿我让马奎斯来帮你收拾东西，我们晚上就要离开了。” “离开？” “对，我们接下来, 可能会有些危险, 不过等过两天到了东国就安全了。” “这几天还要麻烦你守在莉拉身边，她路上行动不便, 所以需要你在旁随时戒备警惕。” 一想到又能重新回到莉拉身边，里诺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好！我会照顾好莉拉的！” 林默笑了笑，留下一瓶伤药，又叮嘱他两句，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马戏团整装待发。 由艾伯特出钱，为马戏团买了十几匹大马拉车。 众人正式启程，很快走出森林, 与城镇擦肩而过。 林默和她的锅在一辆马车上, 莉拉则与里诺在紧挨着的后面的马车上。 林默透过车窗, 看着浩浩荡荡的马戏团车队绕开了灯烛辉煌的城堡，正经过城镇正门。 林默在昏黄夕阳照耀下，突然瞥到了什么，连忙叫赶车的人停下。 她戴上斗篷兜帽，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朝城门下的两个同样披着斗篷的身影走去。 “哈丽特？”林默将帽子抬高了些，接着傍晚的日色看清对面斗篷下的熟悉面孔。 哈丽特点了点头，将身边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人推进了林默的怀里。 林默低下头，刚好看清她抬起的脸。 是格多。 格多满脸泪痕，目露无措又哀伤的神情。 林默心中一紧，拉低了格多的兜帽，低声问哈丽特：“怎么回事？” “间谍已入宫。”哈丽特沉声道。 “艾伯特和格多不能同时处于危险之中。” “艾伯特求我把格多送出宫，我现在求你，把格多带走，带去东国，那里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格多紧紧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看样子，她已经知道自己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跟着林默走了。 “菲奥娜阿姨，拜托您……”格多不轻不重地扯着林默的袍角，哀声恳求道。 林默把她按在怀里，朝哈丽特郑重地点了点头：“行，交给我吧。” “你保重。” 哈丽特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放心，我还要继续听莉拉的演唱呢。” 两人交换了眼神，又点了点头。 林默搂着怀里的格多，朝车队走去。 装着釜锅的马车只能容纳一个人，于是林默搂着格多上了后面莉拉的马车。 她先将格多推了进去，又站在车板上，朝最前方的威多尔挥了挥手。 “迅速启程。” 威多尔接收到信号，立刻带领着车队迅速重新启程，比刚才的速度更快些。 林默转身钻进了车厢。 这个车厢是被里诺和马奎斯一起改造过的，两侧的原本能各容纳三人的座位被各自割去一人份座位，旁边的一侧车门被焊死，莉拉的玻璃水箱能刚好放在其间，靠在门上。 其余的地方还能容纳四个人。 刚才莉拉正昏昏欲睡着，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接着里诺就看见林默急匆匆地下了马车，又很快带回来一个人，塞进了车厢。 莉拉看到突然出现的格多，眼睛一亮：“是你！” 她还是很少在身边见到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对方还喜欢自己的歌声，这让她倍感亲切。 但莉拉的兴奋又激动的心情很快缓和下来，因为她看到了格多脸上的泪痕。 “……” 里诺抿了抿嘴唇，他也看到了格多崩溃的神情。 不过说实话，除了莉拉，他谁都不想关心。 很快林默也钻了进来，坐到格多身边，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神情也很紧绷。 而格多等林默一坐下就扑进了她的怀里，抱着林默的腰，把头埋进林默斗篷里不肯抬头。 林默看向莉拉和里诺，见莉拉没有其他情绪，才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格多的脑袋和后背。 这个时候，年纪最大的总是会成为最受依赖的对象。 “……格多，你别怕，他们都会没事的。” 莉拉小声问道：“妈妈，发生什么了吗？” -- 第392页 “没什么，那些事情并不需要我们帮忙，”林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接下来格多会跟我们一起去东国待一段时间。” “这真是太好了。”莉拉很高兴，但她又怕格多听到自己的欢呼会不开心，于是说得很小声。 莉拉看得出来，格多很难过，而自己似乎也能理解对方的难过。 虽然那天格多一直在说想要出来玩，不被国王管束，但她一定舍不得父王的。 莉拉心想，自己有时候虽然会很想去游泳，但是如果要以离开妈妈作为代价的话，她一定不会愿意的。 想必格多的心情也一样吧，离开了她的父王，她一定很难过。 莉拉眨了眨眼，试探着朝格多伸出手，学着林默的样子，轻轻抚摸了两下格多的后背。 “我和妈妈都会陪着你的。” “妈妈不是说了吗？他们一定会没事的，妈妈说的一定是对的，你就放心好了。” “而且过不了过久你就能见到你的爸爸了，他看到你在外面玩得开心，他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格多在林默的斗篷里蹭了蹭脑袋，缓缓抬起头：“会吗？” 莉拉看着她满脸泪痕，郑重其事地点头：“一定会的。” “还有哦，你想哭就可以哭，难过了就是可以哭的，怎么哭都行，这是妈妈告诉我的。” 林默静静地听着莉拉安慰格多，十分欣慰。 莉拉成长了很多，而且她很有同理心。 来到路上，经历了一些事的莉拉刚明白什么是“难过”，就学会了帮助安慰其他难过的人。 “呐，给你这本书，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给你看！”莉拉把自己最喜欢的故事书递向格多。 格多泪眼朦胧地看着那本书，接过来看了看封皮，又吸了吸鼻子：“我、我看过这本书。” 莉拉呆了一瞬。 “哦、哦，还有这几本！”莉拉转身从水箱后拿出“珍藏”的几本新故事书。 格多揉了揉鼻子：“这几本我也看过。” “啊……”莉拉陷入了茫然。 这几本连她都没看过呢。 “你听过西格尔公主的故事吗？”格多突然小声问。 莉拉精神一震，摇了摇头：“没有。” 格多眼里好像多了些光彩：“这个是我们皇室的故事书里才有的呢，你想听吗？” 莉拉挺直了身子，表情专注：“想！” 格多立刻凑近了些，和莉拉一样直起腰，十分认真地开始讲故事。 林默没想到自己正头疼怎么让格多情绪平复下来，莉拉不知不觉用故事当引子就解决了。 于是他们在路上听了一晚又一天的故事，中途吃饭喝水都不敢停，直到第三天的日出，马车终于进入了东国的领土内。 马车的赶路速度也终于缓和下来。 马车缓缓停下，适应在颠簸中睡觉的林默感觉到久违的平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靠在她肩头的格多也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莉拉起身的动作带动一阵水声，吵醒了里诺。 莉拉望着窗外的小旅馆，十分兴奋：“我们停下来了！” 林默笑了笑：“停下来歇一歇再赶路。” 马戏团找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旅馆暂时歇脚，把十几匹马都好好喂一喂，成员们也都终于吃上了一顿热乎饭菜。 里诺把莉拉抱出来透透气，格多也跟在他们身后，没过一会儿，用过饭的林默找到三人，让里诺把莉拉送回车厢。 里诺走出车厢后，林默抱着一套衣服钻了进去，莉拉趴在水箱上，看着林默将衣服放到一旁的座位上，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林默舒了口气。 “我们已经安全了，现在，进行最重要的一件事。” 林默说到这儿，莉拉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看着那套衣服，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要拥有双腿了吗？” “是的宝贝。”林默笑着说，“待会儿我去前面的马车，你就待在这里。成功后，你把这套衣服换上再出来，好不好？” 莉拉重重地点头：“好！” 因为莉拉从胸口往下都是鳞片覆盖，所以不需要衣服，偶尔出门游泳，里诺给她准备了一件披着的小衣用来防晒。 于是林默怕她不会穿衣服，还特意给她演示了一遍。 林默把衣服按照从里到外的顺序排列好，又朝莉拉摆摆手，下了车。 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林默看着釜锅和釜锅旁边摆好的一袋袋金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成功，就在眼前！ 因前两天一直在赶路，林默紧绷的神经一直没有松懈下来过，在动作前，林默下意识朝窗外看了几眼，以防有人注意到自己。 没想到，马戏团成员竟然团团围了上来。 林默拉开车帘，看了看为首的马奎斯，又看了看不远处悠闲地靠在树下的威多尔。 “发生什么了？” 马奎斯：“没什么，团长让我们过来保护您。” “保护我……” 林默嘀咕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向威多尔。 原来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要实现莉拉拥有双腿的愿望，但是他没有多问，也没有阻拦。 林默抿了抿唇。 马奎斯乐呵呵的：“您放心吧，我们在这儿，不会有人打扰你。” -- 第393页 林默朝他感激地点点头，放下车帘。 对着釜锅，她将两只手放在了锅沿上：“我想让莉拉拥有双腿。” 看到提示后，林默开始扛起一袋袋金币往锅里倒，倒完了金币，釜锅下的火焰腾地升起，很快笼罩住整口锅，林默拿着棍子搅拌了几圈。 很快，一阵白光闪过，火焰渐渐消失。 后面的马车上传来一阵惊呼。 林默提着斗篷飞速跳下马车，朝莉拉的马车奔去，又叫住了刚想进去瞧瞧的里诺。 “不用担心！” 里诺钉在原地，扭头看着林默跑到自己身边。 “莉拉，还好吗？”林默扬声朝里面问道。 “……我很好，妈妈。”莉拉的声音里透露着明显的喜悦。 林默知道，一定成功了。 里面传出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站在林默身边的里诺脸颊爆红，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林默拦着自己不让他进去。 刚才他要是进去了……多尴尬啊！ 虽然他经常抱着莉拉到处走，但是他一直很有分寸很守规矩，从来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想到这儿，里诺竟然隐隐有些失落。 莉拉拥有了双腿，以后就不需要他抱了。 不过，这跟莉拉能够行走在路上的快乐比起来，很微不足道。 他更愿意看见莉拉脸上的笑容，更想拉着莉拉的手奔跑在草地上。 “妈妈，里诺，你们在外面吗？”莉拉雀跃的声音透着些羞涩。 “在。”两人异口同声道。 很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打开了车门。 车门敞开着，在场众人缓缓抬起头，看见车里弯腰站立着的少女，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莉拉……” 少女一头卷曲的金色长发披在肩上，白色的纯棉长裙垂到小腿，布料带着些微微褶皱，方形领口，露出莉拉好看的锁骨，半袖垂到手肘，袖口、领口和裙边都有蕾丝做花边。 腰间系着一条窄窄的红色丝带，在腰侧打了一个蝴蝶结。 脚上是一双红色圆头平底鞋。 莉拉像是从童话森林里走出的一位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公主，刚刚受邀参加完王子的下午茶会，从白色马车上走下来，回到她热爱的森林。 “妈妈！” 莉拉张开手臂，朝着林默扑了下来。 林默稳稳地接住跳下来的莉拉转了两圈。 莉拉抱着林默的脖子，笑声清脆好听，仿若炎炎夏日中的林间小溪，浅浅清流，不息地流淌，洗涤着一路上的沙砾和石子。 “妈妈，这个裙子真漂亮！我好喜欢！”莉拉扯着自己的裙子转了两圈。 她还没有适应自己的双腿，停下来的时候没站稳，往后仰去，又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莉拉仰起头，看清了是谁，眼眸一弯：“里诺，我好看吗？” 里诺耳垂红得熟透了一般，视线却不肯从莉拉的脸上离开。 莉拉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一声低低的“嗯”。 周围的人看得清楚，里诺就是这个性格，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他眼里却只有莉拉。 众人忍不住笑开了。 马奎斯凑上前：“我们去街上走走吧？莉拉登上陆地这么久，还没有出来好好看看呢。” 莉拉朝林默投去询问的目光。 林默笑着点点头。 目送被马戏团成员簇拥着的莉拉离开后，林默忽然想起了什么，在人群中寻找着。 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树下的威多尔和格多。 格多坐在树下，看着莉拉渐渐远去后，她低下了头。 而威多尔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默走过去，和格多一样，蹲在她身边。 格多感觉到林默来到了自己身旁，一直等她说话，但林默什么也没有说。 格多抬头，眼神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失落。 就在两天前，格多和现在的莉拉一样，被众多仆从簇拥着，到哪儿都是焦点，可现在，她却被迫抛下生着重病的父王，逃亡在外，披着斗篷，到哪儿都要隐匿自己，不让自己被注意到。 “车上还有一套衣服。” 格多望向说话的林默。 林默没有看她，继续说：“那是给你准备的。” “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刚才收到消息，国王已经出兵去你们国家支援艾伯特了，国王也派了人来接我们。” “我们不用再躲了。” “我想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到你父王身边了。这段时间，你要努力开心啊。”林默偏过头，朝格多微微一笑。 “无论是哈丽特和你父王，一定都希望你会开心吧。” “别忘了，你可是格多公主。” 格多却轻咬下唇，有些茫然地看着莉拉离去的方向：“可是我觉得，莉拉才像是真正的公主。” 林默顿了顿。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 格多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因为什么呢？会让自己也想成为莉拉那样的人呢？ “因为我觉得，莉拉什么时候都光芒万丈，什么时候都充满活力，永远开心……”格多声音渐渐变小。 “对，”林默点头，“就是因为她有让自己永远保持开心的能力。有人说她天真到愚蠢，有人说她傻得可爱，可他们都知道，莉拉这与众不同的能力，是一般人无法拥有的。” -- 第394页 “她不仅会让自己永远开心，还会让自己身边的人也开心起来。” 格多听到这句话，不由想到了刚上车时，莉拉用几句话就让自己从惶惶不安中抽离出来。 是啊，莉拉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格多并不羡慕莉拉的美貌、也不羡慕她的天籁之音，只羡慕这种自己无法拥有的性格。 而人总是希望自己能朝更好的方向发展，所以即使格多知道自己不可能达到，也想努力朝目标靠拢。 格多站起来：“我去换衣服。” 说完便朝马车走去。 林默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双腿。 一旁的威多尔面上带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温情的时刻。” 林默暗暗翻了个白眼。 “除了对你，都很温情。” 威多尔一哽：“凭什么啊，我……” “因为你是商人啊，跟商人说话，不就应该注意距离吗？” 威多尔看着似笑非笑的林默，抿了抿嘴，似乎已经免疫了林默的无情。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又不是生下来就是商人。” 林默挑眉：“听你这话，也需要我帮你疏通一下心理障碍？”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威多尔竟然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需要。” 林默：“……” 林默觉得自己大概是不想听的，现在她给跟两国国王都有了联系，已经不需要威多尔的庇护了。 可她也没有挪动脚步。 “我是七岁被抛弃的，自己一路摸爬滚打活下来了，做了很多营生。” 威多尔说完便停住了，似乎在回忆着过去的心酸。 林默顿了顿，难得好心地接话：“你创立马戏团的钱一定攒了好多年吧？” 威多尔摇摇头：“不是。” “我在二十岁那年，收到了抛弃我的父母的一大笔遗产，于是创立了马戏团。” 林默：“……” 她真是多余问这一句。 “不过剩下的钱我都捐出去了，”威多尔继续说道，似乎怕林默不相信，他还连忙补充一句：“捐给了孤儿院和养老院，前前后后有几万金币了。” 林默狐疑：“真的假的？” 威多尔无奈：“真的，虽然我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吧。” “确实不像。”林默毫不留情。 威多尔耸了耸肩：“我只是……不知道除了挣钱还能做什么。” “我……” “没有别的兴趣。” 马戏团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比如马奎斯喜欢锻炼，里诺喜欢看书，杂耍女喜欢画画。 可威多尔什么爱好都没有。 他只有在挣钱的时候才会感觉到自己有价值和存在感。 林默想了想，似乎……也确实如此。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一段时间为了给莉拉改善生活，需要通过釜锅许愿弄来很多食材和日常用品，所以没少从威多尔那儿坑钱。 威多尔虽然每次都气得脸色发黑，但是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真的生气过。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林默的错觉，从威多尔看到她转身就走、但步伐却并不快上看来，他似乎也蛮高兴有人聊天。 林默：“你还真是别扭啊。” 威多尔：“是啊。” “不过遇见你和莉拉之后，我感觉我已经能没有心理压力地面对自己了。” “这些事情，我从来没跟人说过。” 林默笑：“确实，如果是从前，你绝对没办法跟我聊这么久，早该气跑了。” 威多尔轻咳一声：“因为你说话很气人。” “不过，你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们在这个小旅馆没有待上太久，很快就等来了东国国王派来的侍卫。 他们架着更加华丽的马车，来迎接国王的贵客。 林默带着莉拉和格多上了国王派来的马车。 马戏团的车队则跟在后面。 又走了一天，他们终于来到东国的主城。 林默本来以为侍卫们会把他们在主城放下，没想到侍卫直接赶着车进了王宫。 林默没忍住敲了敲前面的玻璃，问外面的侍卫：“不停一下吗？要见格多公主的话，我和我女儿还在车上。” 她确实听说国王想见她，不过也要给她准备的时间吧？ 虽然路上只用了一天，也是很累的。 侍卫礼貌回答：“您就是女巫吧？国王急着见您。” 林默微微皱眉，没再说话。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艾伯特是她在医治，所以想问问艾伯特的病情吧。 林默拍了拍莉拉的手背：“待会儿我们出来再陪你逛街。” 莉拉露出笑容：“好。” 马车很快停在城堡前，林默先下车，又举着手让莉拉和格多搭着跳下来。 一名头发花白但梳得很整齐的老人朝三人走来，他朝三人介绍自己，他是皇室的老管家，已经任职几十年了。 他带着三人朝城堡内部走去，东国不愧是大国，城堡也要比艾伯特所在的王宫看上去更大、更豪华。 “您一定就是菲奥娜女士。”老管家一边伸手带路，一边朝林默笑道。 林默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自己女士，而不是“女巫”。 林默点头：“是的，我身边的是我的女儿，莉拉。” -- 第395页 老管家看向莉拉，眼中闪过惊讶：“莉拉小姐不是……” “是人鱼，但是前不久我成功让莉拉拥有了双腿，现在她可以在路上行走，到水里也可以变回人鱼。” 老管家是真的震惊了，他难掩激动：“没想到……菲奥娜女士是真正有能力的女巫。” “国王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默：“如果是问艾伯特国王的身体，我可以保证，如果他不被杀死，我就能救他多活十几年。” 老管家听到林默直白的话语，忍俊不禁。 紧接着他摇了摇头：“不，菲奥娜女士，国王大人并不是想知道这个。” “听说，您很擅长占卜是吗？” 林默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老管家说：“国王大人就是希望您进行一次占卜，如果成功，您会收到十分丰厚的一笔奖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1 23:20:48~2022-05-22 23:5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十九只人鱼 “或者, 您可以提出我们王国能满足的一切条件。” 话说到这儿，林默也没有理由拒绝，她也没办法拒绝。 “如果是需要我占卜的话，我需要我的釜锅, 在马戏团的马车上。” 老管家一顿：“这是我们的失误, 我这就派人去取。” “多派几个人, 锅有点沉。” 于是老管家的手势一顿，从唤一个侍卫的手势变成唤四个侍卫。 “国王大人，我将三位客人带来了。”老管家站在一扇宽大的门前, 摘下手套，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请进。” 两扇门被仆人从里面拉开, 这里似乎是会客厅。 三人走进屋子，屋里的仆人低着头走出去，就只剩他们三个、管家、还有站在窗口的一个男人。 从窗口的角度, 刚好能看见城堡下发生的一切。 男人转过身, 三人这才注意到他留了半脸的棕色胡子，他穿着家居服, 看上去只是邻家好脾气的大叔。 但看到他泛着淡然和冷漠的灰蓝色眸子时，才会让人想起他是位国王。 林默实在想不到，这位国王会有什么想知道的、却又一直不知道的。 “你就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的女巫。” 国王一眼就锁定了林默，打量她一番。 虽然这番打量不着痕迹，林默还是能感觉到，来自上位者不自觉流露的漠视和威严。 林默朝他行礼：“是的。” “艾伯特的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再活十几年不是问题。” 林默知道国王的目的并不在这儿，于是只简单地问答了一句。 国王点点头, 又看向格多：“艾伯特给我看过你的画像,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格多微微低头, 朝国王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代我父王献上忠诚，陛下。” “我已经派人去支援，西国对我们两国不成威胁，不久后你父王就会派人来接你了，不要担心。” 到底还是国王亲口承诺更让人放心，格多真诚地道了谢。 老管家上前几步：“格多公主，我们已经为您精心准备了一个房间，有六名女仆服侍您，希望您会住得习惯。” 格多点点头，也知道这是让自己是时候离开的意思。 格多偏过头，看向林默和莉拉。 林默笑着朝国王问道：“格多可以随时出宫见我们吧？” 国王：“当然。” 格多这才放心地跟着老管家离开。 国王的视线终于落在莉拉身上，很明显，一直跟在菲奥娜身边的这个女孩就是菲奥娜的女儿，拥有天籁之音、名噪一时的人鱼小姐莉拉。 这个女孩从进入房间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似乎充满好奇。 国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 国王看向莉拉的双腿。 林默注意到国王的视线，再次解释了一遍。 国王果然像管家说的一样高兴，平淡的灰蓝眼眸终于泛起波澜。 “管家先生已经派人去取我的锅了，麻烦陛下再派人取些金币来，等釜锅送到，我就能立刻开始占卜。” 国王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是他表达激动的动作。 “希望您不会让我失望。”国王虽然眼神有些激动，但语气依旧平淡。 “过去的近十年，我找过了世界各地的六名女巫。” 林默有些惊讶：“难道没有一个人能解答您的问题吗？” 国王缓慢地点了下头。 “是的。” 他的表情不大好。 “她们……大多都是骗子。” “一些为了财富或者权利，留在小国国王身边的骗子。” “当然，也有两位是真正的女巫，但很遗憾，她们并不擅长占卜。” 说到这儿，国王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其中一位还为我施了祝福。” 林默：“祝福什么？” “祝福我的胡子会很好打理。” 莉拉忍不住笑出声，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她连忙捂住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 第396页 国王见她这副模样倒是勾了勾唇角，只是被胡子掩饰住，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老管家很快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几名侍卫，抬着釜锅。 国王扫了几眼十分朴素的釜锅，很快注意到有几处原来应该镶嵌着什么东西的。 林默解释是那些人无法毁掉釜锅，所以只能挖走宝石。 “不过并不影响釜锅的使用。” 国王礼貌提议：“待会儿你可以从我的收藏中挑几块宝石。” 林默自己看着光秃秃的釜锅也觉得不大好看，便没有推脱：“那就多谢了。” 等釜锅被抬进会客厅，摆放平稳后，林默说：“陛下，你可以开始想问题了。” 国王没见过速率这么高、这么简便的占卜仪式。 趁着国王没关注自己，林默回过头朝身后的莉拉低声说道：“宝贝，不可以一直盯着别人看哦，这样是不大礼貌的。” “你可以偷偷看。” 莉拉轻呼了一声，“抱歉妈妈，我只是觉得……” “国王大人的眼睛有点熟悉，妈妈你不觉得吗？” 林默确实没注意到国王的眼睛，都是因为他的大胡子太吸引注意力了，她只匆匆瞥到对方眼睛是灰蓝色的。 现在听到莉拉的话，林默带了几分审视的态度去看，果然找到几分熟悉感。 这种灰蓝色的眸子并不多见，而且这种对外冷漠的眼神确实也有点熟悉…… 下一秒，林默听到国王开口。 “我想拜托你，找到我弟弟的下落。” “他是十几年前走丢的，拥有和我一样的灰蓝色眸子。” “如果还需要其他信息的话……我想我只能提供他的名字，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不是已经改掉了自己的名字。他叫……” “里诺。” 林默抬起头，对上国王因震惊而有些呆滞的视线。 “他是叫里诺，没错吧？” 国王怔怔地看着林默，感觉眼睛睁得有些发酸，才想起来眨眼。 “你……是怎么知道的？” 占卜吗？这也太快了吧？ 林默：“因为我和莉拉都认识里诺。” 林默也没想到，到达的第二个国家就是里诺的国家。 里诺和这个哥哥关系很好，从王子到成为国王，这个哥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里诺，在找到里诺后，他给了对方一些时间适应，自己离世后，他将王位传给了里诺。 林默其实也正希望里诺能早点回到他的国家，起码与他的哥哥见一次面，因为现在的里诺还是有些自卑的。 他总觉得自己什么也给不了莉拉，更配不上她。 但林默知道就算他在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再待上几十年，也依旧能迅速接手国家。 里诺是有实力的，只是太不自信。 莉拉雀跃道：“我就知道，怪不得你的眼睛好熟悉！” 国王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们都认得里诺？” “不光认识！”莉拉扬声，上前几步，金发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我和里诺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国王看向面前的少女，声音有些干涩：“他现在……怎么样？” “他……有点瘦，但是已经在努力吃饭了！”莉拉转了转眼睛，仔细想着，“前几天还被人打了，但是没什么大碍。” 国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被谁？” 林默：“就是溜进马戏团的那几个人，已经被送到艾伯特那里处置了。” 国王想象不到这些年自己的弟弟是怎么过来的。 “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主城里，城堡外的马戏团车队，他们现在应该正在休整，等我们出去才会出城找一个地方扎营。” “我要见他！” 国王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我要见他，现在！” 门口的老管家听到了国王的呼唤，连忙大步走进来，听到小王子终于被找到，还在城堡外，老管家也显得十分激动。 这两位王子他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小王子走丢后他一夜白了头。 这些年更是不遗余力地帮国王在世界各地寻找小王子。 “我、我这就去接小王子回来！”老管家飞一般奔了出去，林默和莉拉跟着老管家走到门口，只见边走边跟两旁的仆人说着什么，很快，整个城堡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两人又走到刚才国王站着的窗边，老管家身后浩浩荡荡的几列士兵，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去打架。 国王坐立难安，在屋里走来走去，每走两步就要看一眼窗外。 倒是莉拉和林默十分悠闲地坐了下来。 林默调整了一下坐姿，感叹道：“这里的沙发都比艾伯特那儿的沙发舒服。” 莉拉点头：“舒服！” 国王此时已经不在意这些礼节了，他坐到两人对面，两只手紧紧交握着，看起来十分紧张。 也难怪，他找了十几年，终于得知了里诺的消息，还是这么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之前喜欢骑马、喜欢观星……” 国王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他跟弟弟好久不见，也不知道弟弟从前喜欢的东西现在还喜不喜欢了。 “马戏团哪里有这些娱乐设施。”林默淡淡笑了一下。 国王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弟弟早就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了。 -- 第397页 他在马戏团这些年，不知道过得有多惨。 娱乐或许早就成了一种奢望。 国王紧握着拳，指节有些泛白。 “里诺现在……有什么喜好吗？” 喜好吗…… 林默顿了顿，默默看向莉拉。 作者有话说： 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178章 、二十只人鱼 林默握拳抵唇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这种事情, 还是让这位国王大人自己发现才好。 一旁的莉拉却在冥思苦想着国王的问题，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弯了弯眼： “里诺喜欢看书！” “看书？”国王怔了怔。 “看书……从前他并不喜欢。” 可国王很快明白过来，这些年颠沛流离活下来的里诺, 已经没有选择喜好的余地, 而是要看环境能给他什么。 “因为他说, 看书能让他突破时间和空间的壁垒，带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解很多想知道的知识, ”莉拉回想起里诺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而且, 他总是给我读书呢，他说，就是因为他很喜欢读书。” 国王听到最后一句话, 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这位在她的女巫母亲帮助下获得双腿的人鱼小姐, 确实拥有一张天使面孔。 哪怕他身为看惯美人的国王，看到莉拉的第一眼也有惊艳的感觉。 刚才他被“快要见到弟弟”的喜悦和紧张冲昏了头脑, 现在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少女，终于品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记忆力很好的国王回想到刚才菲奥娜听到他问里诺喜好时的小动作，心里有了隐隐猜测。 ……如果是莉拉的话，倒也不会很奇怪。 这样美丽的少女，很难有人不心动。 不过…… 就算自己不是个古板的人，面对一位人鱼少女和她的女巫母亲，总归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林默看见国王的表情, 就已经猜到了他心里想的什么。 林默一向认为两个人的恋爱完全不需要别人插手干预, 不管这个“别人”是谁。 哪怕是国王, 是里诺的亲哥哥也不行。 不过，毕竟是未来亲家，在国王真实地流露出不满、做出干预行为之前，林默还是会维持体面。 但如果他敢随便置喙两人的感情、甚至对莉拉出言不逊的话，林默绝对不会容忍。 在短短的半小时，国王已经经历了“找到弟弟”、“弟弟过得很惨”、“弟弟有了喜欢的女孩”、“但是这段感情不太寻常”的几个高潮低谷，情绪像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 但他平静下来，也明白自己在见到弟弟之前，不应该对莉拉小姐说什么过分的话。 万一弟弟是真的很喜欢这位莉拉小姐，不管出于什么缘由，他总要给莉拉小姐几分面子的。 不然…… 国王眼神又开始放空。 里诺…… 他和弟弟里诺并不是皇室的直系王子，而是上一任国王从旁支里过继过来的。 当年的国王一共从旁支的三大家族过继了五个孩子，统统封为王子，留在城堡里，被按照成为继承人的目标进行培养训练，最后选出一位继承者。 他和弟弟是来自三大家族中最弱小的家族。 没什么实权，只有一个富贵的空架子。 送出他和弟弟来做继承人备选，也不过是为了凑数，给另外两个家族的王子当陪衬罢了。 他本来也想着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他算是比较聪明的孩子，很快跟其他三位王子打好关系，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做个亲王是没问题的。 可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弟弟本来是活泼的性格，但是来到城堡一年后，弟弟就变得郁郁寡欢，连最喜欢的白马也不管不问，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间。 除了王子必须接受的课程，里诺很少走出房间，连跟这个哥哥也很少交流。 他很担心，他和里诺的母亲早亡，父亲为了利益把他们送来当绿叶。 如果说真正的亲人，那他们只有彼此。 终于在他的多方询问下，从仆人的口中得知其他三位王子一直在偷偷欺负、辱骂里诺。 而里诺为了不让哥哥担忧，不肯告诉他，一直默默承受。 他知道这件事，简直气疯了。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冲上去揍他们三个一顿，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和里诺会被送回去，失去继承人资格。多年以后，那三个人其中一个会登上王位，他们将毫无抵抗的余地。 于是他强忍着愤怒，表面上一如既往地跟三人一同上课、训练，但背地里他学得更加刻苦，故意让自己的“善良而勇敢”的继承人品质被国王看见。 接着他一步一步，让三人一个接一个地失去继承人的资格。 可黎明将至、曙光就在眼前时，里诺不见了。 他很后悔，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明明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里诺，明明最想保护的人就是里诺，他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弄丢了最珍贵的亲人。 后来成为国王的日日夜夜，他没有片刻是不悔恨的，没有一秒钟忘记过自己弟弟因为自己的大意而走丢、生死未卜的这件事。 他找遍世界各地、找到其他国王身边的女巫，希冀着上天能看到自己的真诚，肯施舍给自己一点点启发。 -- 第398页 一无所获。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管家亲自去接里诺、面前的两个人告诉自己里诺的经历，他却不敢相信，还觉得自己在梦里。 如果真的是里诺。 如果真的找到了弟弟。 ……他什么都会给他。 王国、王位、国库里所有的财富……只要里诺想要，他什么都给。 “你……真的是里诺的哥哥吗？”莉拉微微歪头看着国王。 国王听到久违的“哥哥”两个字，好像突然间被赋予了什么至高无上的荣誉称号一样，瞬间挺直了背：“对。” “可是，里诺没有和你一样的大胡子。”莉拉思索道。 “啊，这个……”国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对啊！” 里诺离开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没留胡子呢。 如果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见到里诺，一定会让他感到陌生吧！ 想到这儿，国王腾地站起来，朝外走去。 “国王大人你要去哪儿呀？”莉拉好奇问道。 “剃胡子。” …… 过了一会儿，门口一阵喧哗声，莉拉和林默以为是国王回来了，齐齐望向门口，没想到是老管家带着里诺到了。 里诺还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服，腿上缠了几圈绷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较之前已经轻了很多，不过在他白皙皮肤的衬托下，还是有些惹眼。 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住他整个人透出的清贵感，哪怕出身于三大家族最弱的一个，他也是从小被当贵族少爷培养着的。 在外漂泊十几年，遭了很多罪，也不曾洗脱这份感觉，反而多添了一分疏离和冷漠。 这样看来，倒是与久居上位的国王的气质有一拼。 莉拉看得不错，在里诺不与莉拉对视时，眼神就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而当里诺看到莉拉的一瞬间，灰蓝色的眼眸中好像有什么名为温柔的烟花绽放，细细碎碎却铺满了眸子，快要溢出一般拥挤。 “里诺！” 莉拉高兴地蹦起来，朝里诺飞奔而去。 里诺习惯地张开手臂接住了莉拉，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露出灿烂笑容的少女，里诺突然觉得自己被莫名拉过来也不算什么糟心事了。 至少能看见莉拉。 莉拉仰起小脸：“里诺，我和妈妈见到你哥哥了。” 里诺眸色温和，语气却十分平淡：“我没有哥哥。” 身后的老管家心里咯噔一声。 他刚才以这个年纪正常无法达到的速度，健步如飞地找到了马戏团车队，跟团长威多尔交谈一番后，他在车队的某个马车里，看到了正在一丝不苟叠衣服的里诺。 里诺跪在马车上，一脸认真地将叠好的衣物放进车座下方的箱子里。 ……那可是里诺王子啊。 老管家二话不说地冲上前，颤颤巍巍地拉起了里诺，告诉他，他哥哥找了他很久，现在要见他。 而里诺眼中的惊诧只乍现了一瞬。 他望着一旁因老管家刚才的动作而散开的衣物，露出不爽的神色。 “我一定要见吗？” 老管家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国王有多么思念他，为了找到他，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都快磨破了嘴皮子，甚至要给他下跪，里诺却充耳不闻、纹丝不动。 直到老管家提到了“莉拉”。 里诺这才正视着老管家：“如果我不去，你们就不会放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老管家在威胁里诺一样，他哪敢，可却也没有其他方法让里诺跟他们离开了。 于是老管家咬了咬牙，承认了。 哪怕自己被里诺王子记恨，他也得让国王见到里诺才行。 莉拉从里诺的怀里挣脱出来，伸出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比划：“是真的！他有好多胡子，看不出来长得像不像你，但是他的眼睛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你们都是灰蓝色的，说话的时候，眼里都有光。” “……原来是这样吗？”里诺温柔地勾了勾唇角，“谢谢你告诉我，莉拉。” 一旁的老管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不喜欢你哥哥吗？”莉拉心思敏感，察觉到了里诺的情绪。 里诺露出歉意：“抱歉，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你希望我跟他相认吗？” 莉拉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因为他是国王！” 她张开手臂，兴致勃勃：“整个城堡都是他的呢！” “不过……”莉拉收回手，仔细观察着里诺的神情，“里诺，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他是你哥哥哎。” 莉拉没有兄弟姐妹，但她觉得这种感觉都是一样的，国王对于里诺相当于妈妈对于她而言，都是“亲人”。 是莉拉绝对不想离开的亲人。 里诺为什么会不想认识自己的亲人呢？ 里诺温和道：“好。” 好。 意味着什么？ 莉拉没有再问，只是拉着里诺的手腕到沙发前，一起坐了下去：“里诺，这个沙发真的好软啊。” 里诺十分配合地摊开手臂，陷进沙发里，还不忘点头：“对，很软。” 林默和老管家则望向门口。 -- 第399页 在门与门框的缝隙间，能看到男人的身影。 他躲在门后，显然已经听到了里诺的那番话，不敢出现。 林默走出门，看到了僵在原地的国王。 “不进来吗？” 国王缓缓抬起头，等待弟弟出现时的激动，现在已完全平复下来。 他有些责怪自己的莽撞，更多的是因弟弟简单的几句话感到五味杂陈。 难过、没来由的怒气、愧疚、还有尚未褪去的喜悦掺在一起，苦得发酸。 弟弟就在门内，他刚才坐过的沙发上。 可他却不敢去见。 他怕里诺看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也是用刚才那般冷漠的语气说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独自一人将东国推向不断强盛的顶峰的国王，在此时恍若一个亟待审判的信徒。 果然……还是太晚了吗。 “你们……带他回去吧。”国王的声音有些干涩。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营地在哪里。” 林默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国王已经刮去了自己静心养护多年的、还曾被女巫施下祝福的胡子，露出光洁的下巴。 现在看来，他和里诺果真有六成相似。 林默转身回房，国王眼神慌乱了一瞬，快步躲进左边的房间。 没过多久，林默带着莉拉和里诺走出来，在门口顿了顿，选择了左边的路。 躲在房里的国王，透过缝隙看着心心念念的弟弟走过去。 里诺长高了好多，现在也就比自己矮一点。 但是里诺太瘦了……腿上还缠着绷带，脸上还有淡淡的淤痕。 他很想冲上去，问问里诺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在等待的过程中、或许说在十几年里，想了很多重逢后要问里诺的问题。 这一刻，却只能看着里诺从自己面前走过。 突然，他听到里诺的笑声。 有些低哑，但是真切的高兴。 ……是他身边的少女。 那位莉拉小姐，让里诺笑了。 国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直到声音也消失殆尽。 他推开了门。 “陛下，你还好吗？”老管家面露担忧。 “小王子大概只需要一段时间，我想他很快就能明白过来。” “明白什么？”国王淡声问。 “明白……”老管家抿了抿唇。 国王突然笑了一声。 “明白那段难熬的日子，我不关心他是情有可原的；明白我因为疏忽让他走失；明白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找到他……还是明白，他合该跟我这个十几年没见的哥哥抱头痛哭一场？” 冷静下来的国王，其实也能理解里诺的心情。 小时候因为自己要争夺继承者的位子，表面上维持着跟那三名王子的关系，并没有找里诺谈心过。 当时的他只觉得，总有时间的。 只要自己登上了王位，一定能补偿里诺的。 可没想到这一错过，就是十几年。 这么多年不见的哥哥突然找到他，要见他，恐怕任谁都接受不了。 里诺熬了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的苦，远不是一句“我找了你好久”就能抛开不谈的。 两人想要和好如初，恐怕十分艰难。 ……他想得太理想化了，里诺是他的弟弟，某些性格也和他一样。 如果他对自己失望了，怎么都挽回不来。 可国王并不气馁。 他总觉得，里诺还是在等他的。 他找了里诺那么多年都没想过放弃，现在已经找到了里诺，断不可能因为里诺一时的态度放弃。 他有的是决心。 “陛下，明天我继续去请里诺王子……不、请莉拉小姐来，这样里诺王子一定也会跟着来的。”老管家煞费苦心想出这么个主意。 毕竟那位人鱼小姐看上去十分天真善良，而且看上去她的女巫母亲也不打算让她了解世界的丑恶一面。 所以他只要合理地做出邀请，莉拉小姐一定不会拒绝的。 “从今天莉拉小姐的反应看来，她似乎对城堡很感兴趣呢。” 而小王子明显对这位莉拉小姐很上心，处于保护和陪同的心理，小王子一定也会跟着来的。 “不。” 国王摇头。 在与弟弟重逢相认这件事上，他不是国王，而是一名哥哥。 第一步，首先要放下自己习惯的傲慢。 “明天我自己去找他，早上替我备好马车。” 老管家愣了愣，连忙应下。 “还有……” 国王顿了一下。 “适合莉拉小姐的衣服和珠宝。” 这么多年的国王不是白当的，虽然他很少会送别人礼物，但他接受过许多其他国家的礼物，自然明白其中要义——送礼要送得合其心意、投其所好。 他望了一眼走廊尽头。 他一定不会猜错。 . “里诺，你不要不开心。” 莉拉泡在池子里抬起头跟里诺说道。 这是他们今天扎营后找到的小湖，不过也要比之前的湖大了许多。 里诺低下头：“我又影响到你了。” 莉拉对于身边人的情绪感知太敏锐，虽然他很温柔地看着自己，可莉拉看得出，里诺眉眼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她所不了解的情绪。 -- 第400页 虽然她不知道里诺的这种情绪叫什么，但里诺一定不是很开心。 “那你就哭吧，里诺。” 莉拉自从上次理解了什么是“难过”，然后痛哭了一场之后，虽然再也没哭过，却认为“哭”是很好的解决情绪的办法。 里诺笑了笑：“谢谢你，莉拉，但是我没什么哭的。” “那……”莉拉努力想着自己被困扰的时候都会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莉拉朝里诺伸出一只手。 里诺下意识把手搭了上去，紧接着被莉拉猛地一拽，拉进了湖里。 里诺下意识闭气，却发现自己没有呛水，睁开眼，自己居然被莉拉托了起来，只有半个身子浸在水里。 莉拉笑得十分开心：“我教你游泳吧！你学会了，以后不开心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游泳了！” 里诺脸红到耳根，缓缓点头：“好……” 里诺学得很快，其实他一直都想学游泳，但从来没想过让莉拉教自己。 等莉拉带着他游了一圈，里诺也就能独立游起来了。 又一圈游下来，里诺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里诺第一次游泳，两圈下来有点疲惫了，他率先上了岸，又伸手拉莉拉。 两人坐在岸边，莉拉突然想到了什么。 “里诺，你是不是不想认识你的哥哥？” 里诺闻言一顿。 “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但是里诺，如果你不想，就不要做，就算我说的也不行。” 莉拉说得十分认真：“妈妈告诉我的，除非你自己想做一件事，不然谁说都不行。” 里诺微微垂眸，勾了勾唇角。 “好。” . 第二天，林默一大早就被喧嚷声吵醒，穿好衣服拉开帘子一看，营地中央多名皇家侍卫被马戏团成员围在中间。 林默一吓，以为皇家侍卫做了什么引起民愤的事儿，急匆匆地跑过去，才发现是那群侍卫在分发东西。 新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小物件，唯一的共同点是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想必一定是国王派人送来的。 昨天里诺和莉拉从湖里湿淋淋地回来，看上去心情却是好了不少。 不过林默也不知道兄弟俩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见面。 林默轻叹了口气。 刚要转身去找莉拉，却听到熟悉的声音：“菲奥娜女……士！” 林默转过头，在侍卫中寻找声音的来源。 国王脱下了帽子，朝林默挥了挥，努力地从人群中挤出来。 林默惊讶地看着身穿侍卫服饰的国王：“您这是……” 国王虽然换上了侍卫服装，但看上去还是与这身衣服有些格格不入。 他也不太习惯这么“平等”地跟人说话。 不过他还是努力地适应着，伸手扯了扯领子：“我打算跟里诺重新认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原来是因为这个…… 林默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忍着笑意点了点头：“起码……是您的一次突破。” “谢谢你的鼓励，”国王点点头，“哦对了，我还给莉拉小姐带了一些衣服和珠宝，我……能不能见见她？” 林默挑眉：“如果只是见一面的话当然可以，不过你不要让莉拉成为你们兄弟两个和好的工具，她不会帮你的。” “我只是想了解一些和里诺有关的事情罢了。” 林默见他说话不似作伪，便朝莉拉的帐篷指了指：“在那儿，如果没意外的话，里诺应该在陪着她。” 第179章 、二十一只人鱼 两人到帐篷里时, 刚好看见里诺在给莉拉读书，读的是入门学字书。 在里诺这些天的不懈努力下，莉拉已经学到第三册 了。 莉拉的学习能力一如林默曾经的崽们一样强。 国王在帘子旁小心观察了一会儿，越发坚定自己的做法肯定没错。 相同的东西给莉拉小姐, 要比直接给里诺获得好感更快速高效。 莉拉听觉敏锐, 朝门口看过来, 里诺见状也放下书，看向林默。 林默一把扯过在门帘后藏着的国王：“他要来找你们。” 国王手里捧着一个小箱子，露出一个紧张的笑容。 里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他是自己的哥哥。 就像昨天国王透过门缝确定里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一样。 纵使十几年没见, 可他们的模样都深深印在彼此记忆中。 哥哥似乎不经常笑，突兀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怪异。 里诺能感觉到哥哥的紧张无措。 他默默站了起来, 安静地与国王对视。 国王觉得喉咙有些干痒，轻咳了一声，十分刻意地引出话题：“我带了一些莉拉小姐适合的裙子来。” 国王自顾自地走到莉拉身边, 刚要将手里的箱子放在床上, 却被里诺托住。 抬起头，里诺那与自己同款的灰蓝色眸子透出丝丝冷意：“我刚给莉拉换好床单。” 国王哑然笑了笑：“这样啊。” 他转了个角度, 把箱子放在了地上，打开箱子锁扣，又把里面的几件连衣裙搭在了手臂上。 堂堂一个国王，现在好像一个推销衣服的商贩一样。 他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向莉拉轻轻低头：“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的裙子。” -- 第401页 “是送给我的吗？”莉拉睁大了眼，伸手摸了摸裙子闪亮亮的布料。 “没错，都是送给你的。” “谢谢你，国王, 你人真好！”莉拉由衷感谢。 “不要叫我国王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可以叫我克劳恩，这是我的名字。” “好！”莉拉甜声应道，面前的裙子每一件都有它自己的特色，每一件她都爱不释手。 金色的裙子好像把阳光缝在了裙摆上，随着克劳恩手臂的晃动，裙子的光芒好像要照耀整间帐篷。 银色的裙子像极了她从前在小岛上，每天晚上在岸边看着湖面波光粼粼的细碎月光。 那件热烈的红色的更是她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颜色！ “克劳恩，这些裙子实在太美了……” “那当然。” 礼物得到对方的喜爱和赞扬，克劳恩觉得脸上有光。 为了让他们更加明白这些裙子的贵重，他还补充解释道：“这些都是管家几年前让皇室御用裁缝一针一线缝制的，用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布料，最贵重的珠宝。” 莉拉眨着星星眼“哇”了一声。 “你们国王的衣服都这么厉害吗！” “不是，管家说这几件是给我未来王后准备的……” 克劳恩下意识脱口而出，就感觉一旁的里诺投来冰冷视线。 克劳恩立刻顿住，他大脑飞速运转，在里诺快把自己看出个洞之前迅速说道：“毕竟里诺是未来国王，给你的话，和给了未来王后也没什么两样。” 来自里诺的注视压力骤然消失。 克劳恩松了口气，甚至没敢看里诺。 然而下一秒莉拉问道：“为什么里诺是未来国王，我是未来王后呢？” 克劳恩一顿。 紧接着熟悉的视线再次投来。 克劳恩心中叫苦。 他怎么知道里诺和莉拉还没确定关系啊！？ 这两人看样子天天吃在一起用在一起，难道还没互道情愫吗！？ 可惜母胎单身至今的克劳恩并不懂恋爱的奥秘。 他只能磕磕巴巴地继续绞尽脑汁地解释：“嗯……因为你们会在一起，会结婚……然后就是夫妻，里诺是国王，你当然就是王后……” 克劳恩尴尬地笑了下，突然转身跑出了帐篷。 莉拉看着克劳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视线移到第二位主人公里诺身上。 “所以……是什么意思嘛？” 里诺耳根都红透了，他藏了这么久的心事，就这么被轻易戳破了。 不过说起来也不算心事了，只要看到他和莉拉的相处模式，都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可里诺还没准备好。 或者说，他不知道莉拉有没有准备好。 莉拉性格活泼天真，不管是谁她都愿意给予温暖的拥抱。 里诺能和她走得这么近，不过是因为在她刚进入马戏团时，自己偶尔陪着她而已。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至于现在亲哥找到他，甚至要把王位传给自己，里诺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能跟莉拉的身份相匹配的条件。 因为这根本不是他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王子”的称呼曾经束缚了他很多年，在被拐走后，他确实十分怀念那些吃穿不愁、侍从随扈的日子，但是到马戏团安定下来之后，他反而开始安于现状。 因为尽管他只能扮演一个角落里的黑白色小丑，他也依旧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挣得的钱，这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哪怕微不足道，也是他努力获取而来的。 现在他回到哥哥身边，或许会被封为亲王、封为王子、成为下一任国王，可这易如反掌得来的，他并不想受。 所以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起过自己的出身，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成为了东国的国王，虽然知道哥哥一直在偷偷派人找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站出来告诉所有人“我就是里诺王子”。 里诺总感觉，那不是他的生活。 而现在，里诺想，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 如果他早就回到了哥哥身边，他就不会跟着马戏团登上那座小岛，也不会遇见莉拉，遇见他的□□。 “里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林默沉思良久，终于问出这句话。 里诺愣了一瞬。 “我？” “对，就是你。” 林默坐在莉拉身边，抬头看向里诺：“不瞒你说，我和莉拉听到了克劳恩的占卜内容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 “我们都能轻易看出，你的气质和这里很不相符，你大概知道，这也是你被常年孤立的原因之一——就像刚开始的莉拉一样，格格不入，他们便想着同化，同化不成，就彻底远离。” “而你撑下来了，看到有了相同处境的莉拉，你选择帮助她。” “你对莉拉和自己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所以，我想你也不会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林默看着里诺试图躲避的眼睛：“那么你为什么不肯和一直在找你的哥哥相认呢？” 里诺移开视线，嗫嚅着，不愿作答。 林默微微皱眉：“里诺，我本来是不想逼你的。” “我本想着，让你与你哥哥相认，得到属于你的位置，或许你会自信很多。” -- 第402页 “但是现在，你已经见过了你的哥哥，却不愿与他相认……这原本是与我没有关系的，可你若想以后接替我的位置、照顾莉拉、陪伴莉拉，我对你就会提出很多要求。” 里诺猛地望向林默，神色微怔。 “第一个要求，就是你得自信起来。” 林默眼神坚定，不容置喙。 “我不相信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人，能让我和我的女儿产生信赖。” “莉拉很天真，对我们这些身边人都十分信任，或许她并不会对你产生怀疑。但是，我不放心。” 林默抓住莉拉的手，慢慢握紧。 至此，她已经不再想如何调整里诺的心态。 她身边的莉拉，她的女儿，才是她最想关心的人。 林默已经给了他很多试错的可能。 如果里诺不能自己成长起来…… “里诺，一位母亲，尤其是一位女巫母亲，为了她女儿的安全会做到什么地步，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里诺，这是你的机会。” “接受你的哥哥，和他袒露你的心事，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 “你需要做到的只是放下你的傲慢。” 傲慢？ 里诺听到这个词，一瞬间有些恍然。 原来……是傲慢。 林默感觉手心里柔软的小手在轻轻回握，林默看向莉拉，声音柔和下来：“抱歉，宝贝，是不是吓到你了？” 莉拉缓缓摇头，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妈妈，谢谢你在我面前说这些。” 莉拉能感觉到，往常妈妈要说这些事，都会将里诺带出去私下说，总之不会在自己面前，他们总是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如今被认真地正视对待，莉拉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点大人的样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听他们谈话了。 “虽然……有些话我听不懂，但莉拉不是笨蛋，我知道妈妈是为了我和里诺好。” 莉拉抬起头，对上里诺灰蓝色的眸子，微微歪头：“里诺。” “之前我用妈妈跟我说过的话告诉你，谁的建议也不要听，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莉拉眨了眨眼：“对我来说，一切都很简单，我喜欢妈妈，我就要跟妈妈在一起，我喜欢花，我就要躺在花丛里，但是对你们来说似乎不是这样。” 林默解释：“因为有时候，可能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莉拉想了想，梨涡轻陷，“如果不知道，相信妈妈的就好。” “因为妈妈是我最亲近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妈妈不会做出对我不好的事，里诺，我想妈妈对你也一样。” 里诺看着莉拉，眼神不由柔和下来。 “是的，菲奥娜女士……对我很好。” “所以，里诺。” 莉拉朝里诺伸出手，“刚才从妈妈的语气听起来，做出‘要不要回到哥哥身边’的决定似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如果这个事情很难的话，我会陪着你一起努力，我们一起做出决定。” “可以吗？” 里诺笑着，眼前渐渐被泪水模糊。 泪珠溢出眼底，落在莉拉的手心上，莉拉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里诺。 “我……怎么配。” 可下一秒，里诺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莉拉的手，生怕她后悔一样。 “好。” “你不要嫌弃我。” 莉拉终于露出畅快的笑容：“我不会的！里诺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林默松了口气。 她站起来朝外走了两步，里诺也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被林默瞥了一眼，里诺抿了抿唇，说：“我想见见克劳恩。” 林默没再说话，除了帐篷，任由他远远地跟在身后。 林默站在营地的空地上，环顾着四周，很快在一个帐篷后的大树下找到了郁郁寡欢的克劳恩。 “喂，我们伟大的国王，你在这儿干嘛？” 克劳恩僵硬地回过头，一脸生无可恋。 林默：“……” 克劳恩张了张嘴：“我刚才说的都是什么啊……” “没关系，大家都知道你脑子不大好。”林默贴心安慰道。 克劳恩：“？” 他揉了揉已经被揉得乱糟糟的头发，“我只是想让里诺开心一点，可是我一看到他就什么都不会说了。” “好像刚学会说话一样。” 林默笑了：“没人怪你。” “而且你说的也是事实。” “‘未来王后的衣服’确实能说明这件衣服的精贵，莉拉和里诺也确实和在一起的小情侣没什么两样，只是还没有挑明地说出心意而已。” 克劳恩捂着脸的双手慢慢下移，露出一双眼睛，竖着耳朵问：“那里诺呢？” “他也没有怪你。” “里诺只是太自卑了而已。” 林默在他身边蹲下来，给他出主意：“只要‘不付出’就不肯相信‘这东西是自己可以拥有的’，里诺就是这样。” “所以你与其为了讨好他给他那么多东西，不如给他安排点事情做，让他知道，他是可以的。” 克劳恩听完林默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克劳恩从刺猬自闭状态脱离出来，站起来，朝林默点点头：“看来这方面的问题，你比我懂得多。” -- 第403页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相当于道谢了。 林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出来吧，里诺。” 克劳恩听到里诺两个字迅速蹲下身捂住脸。 “你、你没告诉我里诺也来了啊！” 克劳恩从指缝里看见从树后走出来的里诺，呐喊道。 他害羞的时候和里诺一样，耳朵是最先红起来的。 林默耸耸肩：“你也没问我啊。” “哥哥……” 克劳恩顿了一瞬。 他缓缓放下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好像怀疑自己幻听了一般。 “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 经过刚才跟林默和莉拉的交心，里诺确实感觉到自己面对克劳恩时从容了许多。 克劳恩激动地站起来，看着态度改变，正朝着自己微笑的里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里诺……” “哥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散散步，聊会儿天吧。” . 在东国的一个月后，莉拉和里诺进出城堡已经成了习惯。 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进城堡，城堡后面有一个无比宽敞的游泳池，莉拉可以在里面游泳，这段时间城堡里有皇家教练专门培训里诺，强健他的体质。 等中午两人跟克劳恩一起用过午饭之后，两人会一起接受文化教育。 一个月下来，学习能力极强的莉拉的文化水平已经等同于小学毕业了。 而格多则跟着克劳恩学习理政。 正如艾伯特所说的那样，格多以后一定会继承他的王位，成为女王。 作为大国国王的克劳恩，是再好不过的老师人选。 克劳恩为了给友邦的未来女王格多树立一个好榜样，也为了在里诺面前表现，本来就十分勤奋的他这个月的勤奋程度更是前所未有的。 格多时常对着克劳恩的工作量陷入迷茫。 做国王，竟恐怖如斯！ 又看看自己的学习进度…… 自己好像是个白痴。 好在林默偶然去参观三人各自的工作学习进度时发现了这一点，及时安慰格多：“你不笨也不蠢，你的学习进度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进度。” “像你父亲那样的工作力度是最正常的，你不要太害怕，那毕竟是克劳恩嘛。” 如果原书中里诺没有在几十年后才回到大陆跟克劳恩重逢，克劳恩和里诺或许都会成为千古大帝。 只是原书中，克劳恩和里诺的内耗太严重了，里诺心里始终只装着永远配不上的莉拉，无法拾起自信的他，同样也无法面对亲情。 现在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林默想，克劳恩一定会名垂千古的。 无论怎样，这些话至少让格多找回了些自信。 虽然学习进度慢了一点，但连女巫都说自己不笨，她当然就不笨！ 半个月的午后，格多经过一个半月的训练并在以克劳恩为榜样的作用下，已经从“吃完午饭就会昏昏欲睡”的状态变成了跟着克劳恩进入“我还能再看一小时”的状态。 但是这个午后，克劳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拉着她处理政务。 克劳恩拿出一封信，搁在了格多手里。 在弟弟面前，他好像总还是那个青涩的少年。 但在格多面前，他就是以身作则的老师。 他更是名副其实伟大的国王。 所以他在格多眼里，克劳恩是很有威严的存在。 在看见克劳恩拿出信的一瞬间，格多慌忙间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父王辞退身边的管家时拿出一封信，告诉他“你该回家养老了”。 而且……也是和克劳恩一样的眼神啊！！ 格多战战兢兢觎着克劳恩的脸色，虽然克劳恩从来没对自己发过脾气，但来自国王的威压就足够让她产生危机感了：“克劳恩叔叔……我哪里做错了吗？” 其实克劳恩不是故意绷着表情，他认真处理政务时会不自觉皱起眉头。 听到格多的话，他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了些。 “不，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格多悬着的心放到一半，直到展开了新纸，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她的天空突然绽放数朵烟花。 “是父王的信！” 艾伯特寄来了亲笔信，说在克劳恩国王的帮助下，本国的间谍已经完全清除干净，并与西国签署了赔偿协议。 格多握着信纸，犹然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回家了？” “没错。”克劳恩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今晚让仆人给你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能送你回国。” 格多激动地站起来，张开手臂给了坐着的克劳恩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您！克劳恩叔叔！” “多亏你这些天一直陪着我，还教我这么多东西！” 格多是真切地感谢克劳恩，包括他带给自己的压力和忙碌。 刚开始，她确实一边担心着自己跟不上克劳恩的进度，一边担心着父王那边的情况。 但是很快，忙碌的学习填满了她的生活，她没有胡思乱想的空间，渐渐也就习惯了不去多想。 克劳恩还会让她写信给父王，虽然克劳恩说“并不确定艾伯特能不能收到”，可这也的确冲淡了她的焦虑。 而且刚才那封信的末尾，父王说：“格多，你的信我都收到了，我也很想念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希望你能早日回到我的身边。” -- 第404页 是的，她的每一封信，父王全都收到了。 因为不确定自己的信会不会送到，她把这些年的想法、对父王的思念都写在了薄薄几张信纸上。 父女两远隔千里隔空对话，却要比从前的面对面更意义。 “一路平安。”克劳恩说道。 第二天，格多就启程了，她带着东国的特产返回自己的国家。 不久后，克劳恩就收到了格多抵达王国的消息。 收到信时的克劳恩正坐在办公桌前，他正准备站起身去告诉里诺和莉拉这个消息，却被一封加急的信件绊住了脚步。 克劳恩皱着眉头打开加急信。 他先扫了一眼惯例的出处介绍——是东部的海岸线。 从头读下来，信件的内容让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他看完了信，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和决定。 他走出门，朝门口的管家说：“去请菲奥娜女巫。”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喜欢呜呜呜，要期末的宝贝们考试加油喔！菜菜跟你们一起冲冲冲！感谢在2022-05-23 23:55:16~2022-05-24 23: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二十二只人鱼 林默被请到的时候, 克劳恩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目光严峻地看着桌子上的那封信。 桌子上不相关的信件已经被清理走了，只剩这一封。 林默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了？” “东部海岸线上，出现了一名女巫。”克劳恩皱着眉说道。 林默挑眉, 不是很理解：“女巫怎么了？现在世界各地不是有很多女巫吗？” 克劳恩摇头：“不多, 加上你, 两只手也能数得过来。” 其实，按正常道理来说，短时间内出现两名女巫是很令人惊奇, 但却不会让克劳恩这么严肃。 林默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封信，在克劳恩的同意下, 读了一遍。 大概意思是说，这名女巫是独自突然出现的，并且, 她虽然出现在东国的领土上, 却没有想要投靠国王。 然而她不想投靠国王，却还大肆宣传自己的魔力, 很明显想吸引大家的注意。 “确实有点奇怪……”林默嘟囔了一声。 自己会在城镇最繁华的地方公开说明自己是女巫，就是打着想要给皇家贵族占卜、挣更多钱的主意。 如果对方根本不在意能不能挣钱、不想跟贵族搭上关系，就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地宣传自己。 这虽然不是女巫业内约定俗成的，但对方绝对知道这么做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直到林默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写出了这名女巫的“魔力”…… “永葆青春？” 林默出神地喃喃着这句话。 她突然明白了对方这些行为。 尽管原书里没有这个突发事件，林默却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行为绝对在针对她。 这个拥有“永葆青春”魔力的女巫，就是菲奥娜在海底怀着莉拉临产时，找到的女巫, 也就是传授给菲奥娜永葆青春的炼金术、并对她施以诅咒的女巫。 很明显, 她来找自己了。 至于原因是什么…… 林默猜测, 对方应该发现了林默身上的诅咒被解除掉，又带着莉拉离开了那座小岛。 虽然不知道对方跟自己有什么仇什么怨，要从海底追到路上来找她，但这是林默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林默把信放回去。 “我知道了，从这儿到海岸线需要多久？” 克劳恩掀了下眼皮看她一眼：“五天左右。” “怎么，你能解决？” 林默扬起唇角：“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解决的吗？” 克劳恩敛眉：“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也是女巫，说不定会有什么独特的看法和解决方法……” “确实有解决方法，就是我去找她，因为她就是冲着我来的。” 克劳恩讶然。 林默指着自己这张脸，说：“这就是永葆青春炼金术，她交给我的。” “正常人只能用一次，但成为了女巫，就可以重复多次地施用炼金术。” 克劳恩闻言，非但没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担忧：“既然连你的炼金术都是她传授给你的，那你还有十足的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尤其林默现在的能力已经是他前所未见的，如果说这些是那名女巫传授给林默的，那么对方只会更强。 他还不希望林默受到什么伤害，毕竟莉拉离不开林默，里诺又离不开莉拉，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默摇头：“不，只有永葆青春炼金术是她传授给我的，占卜那些都是我自己领悟到的。” “而且，我并不觉得她很想跟我起冲突。” 人鱼女巫只在海岸线那一片活动，明显是想吸引菲奥娜去找她。 如果对方有必胜的决心，也不可能这么瞻前顾后，虚张声势来引诱她。 克劳恩没有别的办法。 他为了子民的安全和王国的秩序，断不能任由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巫在自己的领土上随意施法。 “我会派军队跟着你，保护你。”克劳恩说道，“你可以一个人吧？” -- 第405页 林默笑了笑：“我可以，但是恐怕莉拉不可以。” 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这份金手指，那么自己离开小岛后，自己身上的诅咒会延续到莉拉身上，这就说明诅咒是可以沿着血脉传下去的。 林默难免担心如果莉拉不在自己身旁，远在千里外的人鱼女巫会对莉拉出手，而自己又无法及时赶到莉拉身边。 虽然对方目前还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但为了以防万一，林默觉得还是带上莉拉更保险一点。 而带走莉拉，里诺也一定会想要跟着走。 林默知道克劳恩一定不愿意轻易让里诺离开。 她思索片刻，提议道：“不如就让里诺带兵吧。” “此去不是为了打仗，只是为了保护我和莉拉，所以没什么带兵经验的里诺也一定可以胜任。” “这件事与我和莉拉都有关系，如果真的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他成功保护了我们，一定会对他自信的建立有莫大的裨益。” “一举两得。” 最终，林默还是说服了克劳恩。 克劳恩对于弟弟里诺的着想心理，压过了想要弟弟留在自己身边的私心。 林默说得没错，只是书面上的知识没有办法让里诺真正成长。 其实从里诺小时候的那些爱好就能看出来，里诺是个很喜欢实践的孩子。 与其把里诺困在城堡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相似的课程，不如让他走出去，亲身体验一下。 而且…… 克劳恩就被困了一辈子，他不想里诺也和自己一样。 林默和克劳恩一起找到两人，跟他们说了这件事。 他们收拾好行李，里诺郑重接下保护林默和莉拉母女俩的任务，第二天他们就启程了，由里诺带兵在前开路，林默和莉拉坐在队伍中间的马车上。 其实里诺不知道那名新出现的女巫有什么来头，但从林默一定要带上莉拉的行为看来，这件事一定和莉拉有关。 他不是不紧张的。 虽然谁都说他成长了很多，但很可惜，就算他们怎么夸自己，自己也不会因此自信甚至骄傲——因为他完全不相信别人说的话。 这或许这就是那枚能试出他能力的炼金石，但只要跟莉拉扯上关系，他总会很惶然。 林默看出了里诺的紧张，路上停下休息时，她会让侍卫们把里诺叫过来，一起休息，顺便聊聊天，能缓解他的紧张。 里诺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不关心别人的事，也很少开口过问什么事。 他知道连莉拉都不知道的这名女巫一定是菲奥娜不可说的秘密，也就更没打算问。 然而，林默在路上的一次午饭后却把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们。 将她如何与那名人鱼相爱、怀了莉拉、又因为身体透支不得不去找女巫寻求帮助、生下莉拉后被困于孤岛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保留。 两人怔怔地听完这些，缓缓偏过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小时候的莉拉不是没有问过妈妈自己的来处，但妈妈什么也没告诉她，还会露出怪异的眼神盯着她。 那时候，莉拉看不懂那是什么情绪，只知道妈妈不太高兴，因为妈妈会在接下来的一周都不允许她再开口唱歌。 几次下来，莉拉就不会再问了。 所以这是莉拉第一次得知自己的身世。 莉拉从靠在林默肩上的姿势慢慢直起身，表情还有些呆滞：“所以……莉拉是有爸爸的。” 说完这句话，她又连忙捂住嘴巴：“抱歉，妈妈……” 是的，“爸爸”这个词汇也是一个禁忌词。 而且是莉拉不久前在马戏团里学到的，也是那时候，莉拉才知道每个孩子都有爸爸妈妈，她在菲奥娜来给自己治病的时候兴致勃勃地说出“爸爸”这个词。 结果却看见妈妈投来提到身世时相同的眼神。 林默见莉拉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动作，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捂住嘴的手腕上。 林默牵着她的手腕，缓缓拉下来。 “莉拉，你不用担心再说错话。” “你永远不用再捂住嘴巴，想说什么都可以。” 林默捏了捏她的手。 “妈妈永远不会再生气。” 莉拉眨了眨眼，唇角上扬，露出两个小酒窝。 莉拉无比相信妈妈说的话，只要妈妈说不会生气，那就一定不会生气！ 既然妈妈说了不会再生气，莉拉就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爸爸……没有再出现过吗？” 林默语气淡然地点头：“嗯，没有再出现过。” 在原书剧情里，林默并没有给这个小设定填充太多细节，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名男人鱼消失的原因。 但她能确定的是，对方确实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默想到这儿，刚想说什么，突然怀里一热。 林默低头一看，一只软软的莉拉扑到了自己怀里，莉拉正仰着脸，眼泪夺眶而出，瞬间打湿了林默的衣襟。 “妈妈……莉拉永远不会离开你，妈妈你别伤心。” 林默心里一片暖融融的柔软。 她喟叹一声，笑着抚上了莉拉的发顶：“好，妈妈不伤心。” 她当然不会有半点伤心，其实，如果能见到莉拉的父亲，确认对方是靠谱的，她还会希望莉拉跟对方见一面。 -- 第406页 至少知道自己的来处。 不过这些都要林默有机会先见到对方才行，评估后还要问莉拉本人的意见。 如果莉拉不想，她绝对不会强迫莉拉去见对方。 不过说这些都太远了。 林默抱着莉拉，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莉拉的抽泣声渐渐平息，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妈妈，那名人鱼女巫想找你做什么啊？” 林默也一直没有猜到。 在原书里，对方根本没有再出现过。 不过……如果对方想对莉拉不利，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或许……是想叙旧吧。” 林默说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23:51:24~2022-05-25 23: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1章 、二十三只人鱼 越靠近海边, 人们呼吸到的空气也慢慢湿润起来，早秋的风有些冰冷，卷着晚夏残余的暑气一去不返。 至此到下一年春天，只会越来越冷了。 还好林默在出发前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些厚衣服, 天气渐凉该换厚衣了, 这才意识到给莉拉准备的似乎没什么必要。 她的身体就和她的性格一样, 像个小火炉，暖融融热乎乎的，抱在怀里, 让人不想松开。 莉拉很享受被妈妈和里诺拥抱着的感觉，不过两人换上了厚衣服后都不抱她了, 莉拉觉得不公平。 于是她也换上了厚衣服。 里面的墨绿色长裙是用带绒的布料制作的，穿上里衣、再穿上绒布裙子，外边再裹个带毛领的斗篷, 莉拉只坚持了半天就放弃了。 太热了！ 不过她很喜欢那个雪白毛领的斗篷, 她披上斗篷，散开的金发和蓬松的毛领把她的脸淹没, 只露出一双小鹿眼，湖水一般的眸子对什么都满是好奇，时时刻刻充满笑意。 过了几天，他们到达了目的地的临镇。 为了不打草惊蛇，从这开始，他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里诺带着军队分几批进入临海的城镇，埋伏在海岸边。 做好了这一切，里诺才带着莉拉和林默光明正大地找到该城镇的城主。 城主是一个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 是很常见的那种中规中矩的人, 会服从上级的命令, 但没什么主张。 林默想，或许正因如此，人鱼女巫才选择出现在这个城镇，这位城主不会主张杀掉她或者驱赶她，也想不到要封锁她出现的消息，而是第一时间上报给国王。这正合她意。 城主提前两天收到了主城国王的来信，早就把房间准备妥当了，只等他们拎包入住。 城主对于他们的到来，显得十分激动。 因为在人鱼女巫这些天的“乐善好施”下，已经有三名四五十岁的女人、两名六十岁的男人重回青春，变成了二十多岁的模样。 在这种事实胜于雄辩的“无意”煽动下，女巫的势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想要被女巫眷顾，甚至有人在大街上大肆宣扬女巫是上天赐给人间的使者，让她来解救世人了。 短短时间内，女巫的信徒队伍不断壮大起来，纵使是恪守规矩的城主也感觉得到不对劲。 他出力镇压了几次，却被城民们认为“城主要让他们去死”，闹得越来越大。 城主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国王派来的人身上。 他亲自迎接三人，殷切地介绍了自己，又问三人：“您三位……哪位是菲奥娜女士？她没来吗？” 信上说，来的三个人里会有国王的一名得力干将，叫里诺；一对母女，母亲叫做菲奥娜、女儿叫做莉拉，其中的菲奥娜女士是前来支援的主力军。 可这两位女士谁都不像是母亲的年纪啊！ 林默指了指自己：“是我。” 城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您是什么……？” 林默：“……我是菲奥娜。” 城主后退两步，后知后觉地露出惊恐神情：“……那这位就是莉拉小姐了，可您、您怎么可能是她的母亲？！” 林默平静地扬起唇角：“因为我也是女巫，也会青春永驻术，且师承贵城出现的这名女巫。” 城主的表情二度崩裂。 ……他伟大的国王啊！一个女巫还不够，为什么要再送来一个女巫啊！？ 这世界上一共才几名女巫，好像恨不得全都挤进这个海滨小城里一样！ 难道……难道国王觉得他把城镇治理的太差，想要女巫来接替他的职位吗！ 林默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跟她不是一条战线上的。” 至少在得知现在城里的状况后，她绝对不可能跟对方统一战线。 对方正如城主所想的那样，确实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至于是想恶心国王还是想恶心菲奥娜就不得而知了。 不论怎么，自己总归要跟对方见面的。 林默伸手指了指身后：“我还有口锅，是秘密武器，记得派人帮我送到我的房间。” 城主本来已经僵住的脑子再次发散起来：锅……武器…… 所以这名女巫…… 是会炖人的吗？！ 林默想不到看着规矩死板的城主会思维发散到这个地步。 -- 第407页 “如果你知道对方在哪儿，麻烦派人去通知对方一声，就说菲奥娜来了，如果想跟我交谈的话，请约定一个地点。” 城主忙不迭点头：“好！好！” 三人绕过城主，跟着仆人找到自己的房间。 林默收拾好东西后，她的锅刚好送到门口。 她拜托几位仆人把锅搬进屋子，就开始对着锅发呆。 就算她写了那么多小说，可每本都是一字一句斟酌勾勒的，和自己现在根本不受控的突发情况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跟对方见面？让对方回到海底？ 这未免太霸道了吧。 但是对方一直做这些干扰秩序、煽动人心的事也实在不像回事。 如果她真的想大展身手，自己可以让她和克劳恩互相介绍一下，给她安排一个好职位。 不过一切都要等能见到对方、了解对方意图才能做决定。 他们早上抵达这座城，没到中午，城主就派人送来了口信。 那位人鱼女巫似乎很急切地想要跟林默见面，时间约定在今天下午三点，就在海边。 林默给了送信人一点小费，关紧了门。 她从釜锅一旁的箱子里拿出打包好的一袋袋金币，深吸一口气。 她要作弊了！ 没错，她就是心里没底，毕竟在女巫这个行业里，她真正拥有的女巫能力也就只有永葆青春的炼金术。 要对上经验丰富的老女巫，她还真没什么底气。 所以林默觉得，先用釜锅预测一下。 至少要知道对方的态度。 林默搓了搓手，把手放在锅沿。 “我想知道，她想见我，有没有恶意？” 【需要金币：500枚。】 林默立刻朝里面扔了五百枚金币。 白光闪过后，釜锅的上空浮现一行小字： 【有。】 林默微微敛眉。 “会危机到我的生命吗？” 【需要金币：600枚】 林默继续扔进去600枚金币。 【会。】 林默心头一颤。 “我能解决掉这个麻烦吗？” 【不能。】 “那……我能成功活下来吗？” 【需要金币：1000枚。】 林默吞咽了下口水，心脏砰砰直跳。 连搬运金币的动作都变得十分缓慢。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预言是可以改变的，就像她占卜海域安全性，釜锅告诉她安全，却突然出现一只鲨鱼。 总有一些不可控的事会发生。 可如果预言结果真的是“否”，那这三个小时她要做些什么，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又是系统搞的鬼。 可自己明明没有在这个世界待太长时间，而且系统没理由敢再暗箱操作了。 而且……太突然了。 太突然了。 她还什么都没有跟莉拉说，没有看着莉拉更加强大，她不甘心。 就算莉拉现在身边有了里诺，自己也没办法放心就这么把女儿交给他。 她还没有计划好……她想让里诺活得更久一些。因为里诺只做一个普通人类，是没办法一直陪着莉拉走下去的。 这么多世界，林默看过很多爱的模样，里诺和莉拉，就是爱的具象。 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成长的。 林默握了握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一千枚金币分批倒了进去。 很快，釜锅之上再次出现结果： 【不能。】 “果然……”林默面目无比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拳头暗示着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林默当即打开门朝外面的仆人吩咐道：“给我准备一把匕首……两把，越锋利越好。” “再把跟我一起来的两个人叫过来，麻烦你了。” 她先准备一下见到对方后的殊死一搏，然后提前安排一下后事……免得自己真的要突然离开，莉拉接受不了。 看着仆人领命离开，林默回到房间，在釜锅面前坐了一会儿。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行字慢慢变浅、直到快要消失……突然，那行字开始扭曲。 很快变成一串让人读不懂的乱码。 【……无法预知。】 林默怔住。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女士，两位客人已经为您带到。”门外的仆人敲了敲门，开口提醒道。 林默恍然回过神，朝门口看去：“进！” ……占卜结果突然变成了无法预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她突然觉得，或许……自己的后事也可以不用现在安排了。 不过来都来了，就跟两个孩子说一下吧，以防万一。 第182章 、二十四只人鱼 “快进来坐。” “叫你们来, 是有些事儿要交代你们。” 莉拉本来是兴冲冲地拉着里诺一路跑过来，可看到林默这么严肃的表情，突然拘谨起来。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向林默。 “妈妈, 怎么了？” 林默先是朝她安抚一笑, 思索片刻, 神色认真起来。 “莉拉，妈妈不想瞒你。” “我去见那名女巫，很可能有危险。” -- 第408页 两人呆愣住。 “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林默走到莉拉面前, 摸了摸她的发顶，朝她浅浅一笑：“我相信我的宝贝一定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 莉拉睁着大眼睛看着林默, 眼眶中慢慢蓄积泪水，“吧嗒”地落在衣服上。 紧接着莉拉“哇”地一声扑进林默的怀里，死死抱住林默的腰：“我不要！” “我不要妈妈走！” 她一边抽泣一边喊着, 不肯放松。 林默虽然说过只要莉拉难过就可以哭, 但她见到莉拉掉眼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抿了抿嘴, 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里诺。 “如果……” “那莉拉就交给你了。” “不要凶她、不要约束她，让她永远开心地生活下去，好吗？” “你知道的，她永远值得被认真对待。” 林默从前说过、里诺也确实想过，自己会接替她的位置照顾莉拉、陪伴莉拉，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他看了看莉拉颤抖着的身子，又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当然想守护莉拉，莉拉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莉拉, 他也相信，没有人会比他对待莉拉更用心更真诚。 可他现在所迟疑的是…… 他能胜任吗？ 用这副刚刚有些起色的身体为莉拉抵挡风霜？ 还是用这双苍白纤弱的手保护她？ “菲奥娜……”里诺声音有些艰涩。 他实在想不到没有菲奥娜在莉拉身旁，自己被莉拉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却没有能力保护住她的模样。 他恨无力的自己，他也想快速成长起来，可是太慢了，太慢了。 “里诺，我相信你。” 里诺灰蓝色的眸子闪着复杂的光芒。 菲奥娜似乎比他自己还相信他能守护莉拉。 林默故作轻松笑了笑：“也被这么悲观嘛。” 她拨开莉拉的头发，托起她的小脸，蹲下身，与她平视：“妈妈很厉害的，你忘记了吗？” 林默指向屋里中央的釜锅：“刚才妈妈做了占卜，它告诉我，无法预知。” “这不是比‘死亡’的结论好很多吗？起码，我有争取的可能性。” “而这都要归功于你，我的宝贝。” 莉拉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眼睛红红的，却咬着下唇，在十分认真地听着林默说话。 “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就放弃了。” 因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而且这个世界的莉拉对她的好感都快满格到溢出来，她只当来这个世界是散心的。 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可她现在，要为了活得更久而抗争。 林默已经明了自己的内心，她现在绝对、绝对不要被剧情操控着、推着走。 因为她放心不下莉拉。 她不想再经历第一个世界的痛苦。 她以为自己给崽崽安排好了一切，那里有央铃、有安杰，有很多把崽崽当做英雄的人们，林默以为，他们会替自己去爱崽崽。 可事实上，她就是被系统推动着、把七岁的崽崽孤独地留在那个世界上。 如果她但是抗争了呢？ 还会是一样的结果吗？ 林默想，至少，她想看着崽崽一点点长大。 就像现在这样，她想看着莉拉一点点成长起来。 她想看着里诺慢慢拥有能够保护莉拉的能力，莉拉能找到自己的生活目标，她还要让里诺得到能长久陪伴莉拉的机会。 ……所以无论能不能成功，林默都会尽力一搏。 “答应我，无论我能不能回来，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这时，仆人送来了匕首。 两把匕首被搁在托盘上，仆人说，城主听过林默的要求后，特意去库房找的这两把匕首。 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林默一手握住一把匕首，挥了两下。 她虽然没练过这东西，不过在修真界她与清清到处飞的时候去过一个专门练匕首的门派，好奇心之下，跟着学过一点皮毛。 起码会用它。 林默将匕首绑在腿上，又放下长及脚踝的长裙。 优雅的裙摆之下，暗藏汹涌。 “妈妈，莉拉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莉拉见林默准备离开，连忙站了起来。 林默想都没想，摇了摇头：“不行。” 实际上，女巫差人带来的口信中，确实提到让林默带上莉拉，可是林默又不傻，怎么可能带着女儿一同涉险。 “可是我不放心妈妈。”莉拉语气急切，“莉拉很能打的！莉拉可以帮妈妈打跑坏人！” 林默笑了。 她当然知道莉拉武力值几乎点满了，不仅制服过一只大鲨鱼，还将三个想掳走她的人打趴下了。 可这件事，真的不能让莉拉参与进来。 从一开始，原身菲奥娜就是以怀着莉拉的状态去找的老女巫，受诅咒的也是她，可是这个诅咒却可以从菲奥娜身上延续到莉拉身上，让莉拉替她受诅咒，这不是一般女巫会做的事。 这就足够说明，莉拉的身份或许并不是林默想的那么简单。 而现在想要解决这件事，林默就更不希望莉拉被牵扯到。 -- 第409页 她不希望莉拉再因为自己受到威胁了。 “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都会知道的。”林默捏了捏莉拉的脸，朝她笑了笑。 “我走了。” 林默转身，大步地往外走。 “妈妈……” “妈妈！” 莉拉的声音从哀求慢慢变成失控，林默听到“砰”地一声，是什么撞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是里诺隐忍的声音：“莉拉，莉拉你冷静一下……莉拉！” 莉拉似乎被里诺和众多仆人阻碍住了，挣扎和哭喊的声音乱成一团，林默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她怕自己停下来，就心软了。 “妈妈——不要离开我！” 林默已经上了马车，却能听见莉拉最后的声音几乎撕心裂肺，响彻整座城堡。 林默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书中的剧情。 菲奥娜踏上小船，离开前难得好心情地摸了摸莉拉的头，告诉她自己去挣钱了，只要自己挣够了钱，就来接莉拉一起离开。 莉拉享受着妈妈的抚摸，却没问出心里的隐隐不安。 菲奥娜坐上了船，迅速划往海中央，再也没有回过头。 莉拉看着菲奥娜渐渐远去，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不要走。” 直到菲奥娜的身影开始消失在远处，莉拉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几乎猜测到，妈妈不会再回来了，妈妈早就厌倦了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和自己。 她死死地握住岩石的尖端，顺着岩石流下汩汩鲜血，她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红着眼，发出尖锐而哀伤的嘶吼： “妈妈——” “不要离开我！” “……” “菲奥娜女士，到海边了。” 林默恍然回过神，下意识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她脑子里还回荡着莉拉撕心裂肺的呐喊，林默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 莉拉的面孔、笑容，她扯着自己的衣袍会对自己撒娇，会在看到自己的第一时间伸出手臂索抱，她会在人群里一眼注意到自己，挥着手臂大喊“妈妈”，然后朝自己奔来，跌入自己怀里。 没有哪个母亲，会想轻易离开自己的孩子。 “谢谢您。”林默递了一枚金币出去。 她提着裙子下车，不远处便是布满礁石的海岸，再远眺，便是一望无际的暮霭色的海水。 这座冰冷的城一点也不如林默的意，没有柔软温暖的沙滩，没有碧海蓝天，天空中也没有盘旋舞蹈着的海鸥。 林默还想着，处理完这件事，要带着莉拉好好体验一把海滩的快乐呢。 林默扯动嘴角，却没能扯出个笑来。 她穿着矮跟的小羊皮鞋，踏在礁石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又很快被海水激荡的声音淹没下去，仿若投入大海的石块。 天还亮着，却阴沉沉的，天空是一块暗蓝，一块浅蓝拼接成的，不知道太阳被埋葬在哪块布料下，明天又会不会重生在东方。 远处天边飞来几只鸟，林默以为是海鸥，直到它们飞近了些，林默才注意到，那是乌鸦。 一对乌鸦在空中展翅高飞、合翅坠落，又在半空重新展翅，好像在进行愉快地舞蹈。 林默从来不觉得乌鸦是什么不好的征兆，小时候她曾经救过一只乌鸦，被孤儿院的院长骂她晦气，但是林默一直偷偷养着，直到它能够自己飞行、捕食，林默就把它放归了自然。 后来自己毕业后，再也没回过孤儿院，搬到了隔壁的城市。 一天清晨，她听到窗户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位于十四楼的林默吓了一跳，但她清醒一些后，透过薄薄的窗帘，她隐隐看见外面一只黑色大鸟的轮廓。 等她拉开窗帘时，它已经飞开了，林默看见它最后的身影，是它在远处天空，盘旋着飞翔下落、又再次飞翔的画面。 林默知道，一定是它。 或许它已经对人类有了警觉性，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她枕头旁，从她手心里啄食。 但它依然记得林默，记得这个曾经养育过它的人。 所以不论它是不远千里飞过来找她，还是路过这里，跟她打个招呼，林默都觉得心满意足。 有些自由的鸟儿，你注定要看着她翱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5 23:40:17~2022-05-26 23: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二十五只人鱼 25 林默希望, 莉拉能获得自由的成长，在自己的天空中无忧无虑地翱翔。 她希望，自己已经做到了。 林默收敛神色，突然转过头, 看向距离自己所站的大礁石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女人。 女人体态佝偻, 干枯纤瘦, 脖子上挂着一块鸽子蛋一样大的祖母绿宝石项链，拄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拐杖。 最重要的是她看向林默的眼神中，满是仇恨和愤怒。 林默顿了顿。 自己应该没有写菲奥娜跟老女巫有什么仇吧？ 如果是剧情填充……那也太坑人了吧！ 林默真的不想跟她打, 虽然她知道老女巫很厉害，但是对方的外形……她觉得自己要是跟对方打起来, 好像在欺负人一样。 -- 第410页 “菲奥娜……”老女巫的喉咙中发出干涸而充满恨意的怒吼，“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个……贱人……” 林默刚要迈出的步子一顿。 这老家伙怎么张口就骂人？ 林默不大高兴：“你真没礼貌。” “或许你该回海底重新学一下规矩再爬上来跟我说话。” 林默出于礼貌, 只是轻飘飘地回敬了对方一句, 却不知是不是林默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对方听到“海底”两个字的时候抖了一下。 还没等林默细想, 只听对方再次发出嘶吼。 这次的嘶吼比刚才更尖锐，来自人鱼的怒吼，但又比莉拉的声音更沙哑，好像破风箱一样呼啦呼啦的，穿透力也更强。 林默被震得头脑发昏，慌了一瞬，连忙咬住舌尖，血腥味很快在口腔中弥漫开, 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她稳住身形, 猛然发现老女巫在朝着自己飞速狂奔而来。 林默立刻弯下腰抽出绑在左腿上的匕首, 死死盯着不断靠近的女巫。 而老女巫也注意到了她已经清醒过来了，也看到了她手里的武器，继续发出骇人的嘶吼声。 林默意识到对方的歌声可能会有迷惑作用，如果真的被影响到，恐怕很难神志清醒过来。 于是林默咬了咬牙，在自己小臂上迅速划了一道。 汩汩涌出的血液在一片灰暗岩石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刺眼，林默很快再次清醒。 女巫似乎被激怒，可她却放慢了速度，嘶吼声越来越大。 林默艰难地支撑着，又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但她很快发现，女巫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意欲把她生生拖到意识模糊才会近身。 于是林默没有再划，她握住自己的手臂，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即将失血过多，摇摇欲坠。 于此同时，林默依旧死死地咬着舌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女巫并没有立刻上前。 她的嘶吼声持续了几分钟，眼见着林默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她才再次全速靠近。 林默在人鱼声音的持续攻击下，是真的有些意识模糊了，她顺势倒在地上。 这是一块很高的礁石，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大海。 林默偏过头贴着冰冷的礁石，她看见汹涌的海浪冲刷着礁石而激起的浪花，就在她的一臂之遥。 女巫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对方弯下本就佝偻的身子，看起来像一只干瘪的鼠妇。 “杀了你，杀了你女儿，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们了……” 林默听到对方的话，心中一颤，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女巫喉咙中发出刺耳的笑声，她伸出手，轻蔑地拨开了林默手里的匕首。 匕首从林默手里飞了出去，跌进海里。 女巫望向林默，握住她纤细的脖子。 女巫的力气如此之大，完全不是一个正常老人所拥有的。 林默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死死缠住，完全无法挣脱。 用不了半分钟。 林默想到。 用不了半分钟，自己不是窒息而死，就是被她捏断脖子而死。 林默痛苦地蜷缩起来，手脚无措地挣扎着、摆动着，女巫享受地注视着林默的惨状。 林默张开口，十分困难地发出间断的声音：“莉拉……不要在……” 女巫的眼睛一亮。 瞧瞧，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在哪儿？” 女巫稍稍松动了手，试图得知莉拉的所在，免得她杀完菲奥娜之后到处找人了。 “在……” 林默目光涣散，睫毛微微发颤。 女巫不自觉俯低了身子，侧过脸，将耳朵凑到林默嘴边。 猛然间，女巫布满褶皱的面孔开始不停颤动着，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抖下来一样。 女巫捂住被刺穿的心口，发出“嗬嗬”的痛呼。 林默用了最后的力气，从自己右边的小腿上抽出了另一把匕首，在女巫低头的瞬间，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握着匕首，已经没有力气再抽出。 而女巫却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眼神狠厉，枯瘦的手伸到自己背后，借着林默的手，把插在自己心脏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的抽出，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哀嚎声很快停住，女巫握着手里差点杀死自己的匕首，盯着地上的林默，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烧。 林默却早知这般地扯了扯嘴角。 此刻的她全身脱力地躺在地上被女巫俯视着，却好像这个游戏的赢家一般悠闲得意。 如果这就是釜锅说的【无法预知】，那她勉强可以接受。 至少自己没给莉拉丢脸。 她看着匕首猛地刺下，却在匕首即将刺入自己心口的前一瞬，远方爆发一声比女巫的声音更为尖利的怒吼。 这道怒吼恍若化作了实质，从远处的海岸传来，海风被逆着推走，如同一道披荆斩棘、遇神杀神的横扫整片海面的巨刃，将迎面冲来的浪花拦腰斩断。 这道声波没有伤害到躺平的林默，却让半跪着的女巫浑身颤抖、被狠狠地推向海中。 女巫手中的匕首跌落，捂住双耳，在礁石上滚了半圈。 她想稳住身形，却还是被推向海里。 千钧一发之际，她死死抓住了礁石的边沿，干瘦的手背青筋暴起，五指扣住边沿，几乎渗出血来。 -- 第411页 林默因为刚刚短暂的躺倒，获得了一丝力气。 她够着捡起一旁的匕首，又用尽力气朝女巫爬去。 因为急切，她手脚并用，手心都被擦破，在她爬行过后，黑灰的礁石上留下道道暗色血痕。 女巫整个人都挂在礁石边缘，身下是巨浪。 林默神志渐渐回归。 女巫明明是人鱼出身，却不肯由此坠落进大海。 ……她一定还没死心！ 林默加快了速度，很快看见了女巫的摇晃着的上半身。 她握着脖子上挂着的祖母绿宝石，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林默不需要听到她喃喃的内容，只是看她面目的扭曲，就立刻想到她在做什么——她在诅咒！ 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林默睁大了眼睛。 她不知道这个诅咒是对自己还是对莉拉，总之不能让她成功。 对方也看见了林默，加快了吟唱速度。 林默爆发出一股力气，支起身子向前挪动着，伸手去扯女巫手里的项链。 女巫另一只手抓着礁石了，一只手挡不住林默两只手的争抢，很快落于下风。 林默抓着祖母绿宝石项链，狠狠扯下，又朝身后的礁石一抛。 女巫愤怒而绝望地嘶吼一声，她在林默挪走身体之前，扯住了对方的手腕。 林默抓起身旁的匕首刺她的手，可女巫仿佛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肯松手。 只要林默爬上去，她就会被带上去。 可林默也不能跳下去，因为林默不会游泳。 被海浪一卷，就不知道要飘到哪儿去了。 林默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妈妈！” 遥远而模糊的熟悉呼喊。 林默看到女巫露出又生希望的丑陋笑容。 林默心中一片绝望又悲凉。 不行。 她不能让莉拉过来，女巫明显还有最后的手段，等莉拉过来，她就会对莉拉不利。 哀伤最终化为了决绝。 林默紧紧握住匕首，不再盯着紧抓住自己手腕的、多到刀疤的手，转而看向女巫抓着礁石的手，猛地狠狠刺下。 女巫终于吃痛而撒开手。 林默被她扯着，一同下坠。 女巫惊恐地看着林默，似乎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个地步。 女巫撒开了手，即使在坠落的空中也下意识想要离这个比自己还疯狂的女人远一些。 可林默却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将女巫拉住，匕首再一次刺进了对方的心口。 女巫终于发出生命尽头的尾音，仿佛在做落幕的敬辞。 林默嘲讽地想着。 转眼间就被海浪吞没，冰冷的海水灌注进她的身体，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只隐约看见，身旁本已经毫无反应的身体，似乎突然动了一下。 第184章 、二十六只人鱼 重重海水的阻隔, 让她看不清对方到底是活了过来，还是被海水冲荡得动了。 林默隐隐约约听到礁石上传来莉拉的呼喊和哀嚎，只是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听不真切她说的什么。 林默陷入深深的沉睡。 对不起, 莉拉。 没办法了, 妈妈恐怕是真的没有办法陪你走下去了。 . “滋……” “滋滋……” 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在林默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 林默迷迷糊糊地挪动眼珠, 却睁不开眼。 她的头顶似乎有一盏灯，她闭着眼睛，只能看见红色一片。 “嘶……” 是女人疼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林默微微皱眉, 这声音有些熟悉。 而且是让自己感觉不安的声音。 林默仔细思索着，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而不远处的女人似乎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走到了她身边。 “你醒了？” 当嘶哑的声音一出现，林默瞬间浑身紧绷起来，后背从下到上翻出冷意。 林默费力地睁开眼睛, 看见了老女巫正用一张干枯而布满褶皱的脸对着自己。 对方低着头, 露出一抹相当诡异的笑容。 林默一个激灵，翻身滚下了身下硬邦邦的石板床。 落在地面,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哎呀，林默！” 林默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抬起头，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支起身子，震惊地看向老女巫。 “什么？” 老女巫一脸无奈，或许还有些别的情绪在里面。 可林默刚跟对方殊死搏斗过，这张脸在自己眼里就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林默不理解——她怎么还不死？ 而且为什么…… 林默看向自己身上似乎是因为在礁石上摩擦出的伤, 现在已经被一块黑色的布包扎好了。 她抬头迅速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似乎正在一处洞穴里, 里面的东西大多是石头制成的，有些粗糙，但是明显用了很久。 墙上的置物架放置着很多林默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东西，类似海豹的胡须、海马的尾巴…… 而刚才林默以为头上的那盏灯，其实是一颗硕大的黑色珍珠。 黑色珍珠，却能发出能够照亮整个洞穴的白光，实在不可思议。 -- 第412页 林默的视线再次落在一床之隔的老女巫脸上。 这很明显是老女巫的洞穴。 现在林默冷静下来了，开始观察老女巫的表情。 对方……似乎想表达善意。 这让林默更糊涂了。 对方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还帮自己包扎？ 甚至还知道她是谁？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相信。”老女巫再次开口，她用同样干瘦的手推了推自己脸上的褶皱，无奈道：“我也不想拥有这么一具苍老的身体。” 林默怔了一瞬。 “你不是老女巫？” 自己曾经多次拥有的身体都很病弱，所以她再理解不过穿到一个虚弱身体里的无奈。 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其他做任务的人？ 林默撑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所以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女巫”轻咳一声：“是这样的，林默，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是。” “我是凌白。” 林默：……？？ 林默半晌回不过神：“你是……凌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 “对，我本来是上一个世界的，但是你记不记得，我说想要去西方瞧瞧？” 林默记得这个，勉强地点了点头. 凌白叹了口气：“我在乘船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凌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在脑子里。” 林默沉吟片刻：“……那是系统？” 凌白一拍手：“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的！” “它就是自称系统。” “它问我想不想快速提升修为，我当然说想了。它又问我愿不愿意帮助你，我当然也愿意。” “然后它就给我发布了任务。” 凌白一笑：“我就到这儿了。” 林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所以，你来到这儿，是为了帮助我？” 凌白点头：“对。” “我也是经此，才明白过来当年你口中的‘任务’是什么。” “萧兰宛是你的任务目标，你需要帮助她才能‘完成任务’，那现在，你就是我的任务目标。” 林默从来不知道还会有这种事发生。 为什么要让凌白来呢？ 林默能理解凌白确实有些特殊，作为一个小世界里独立出来的人，没有系统的帮助，她就穿到了萧兰宛那个世界，这足以说明她的独特。 可再独特，也不是凌白被系统选中、还要来帮自己的理由吧？ 系统明明很希望她早些离开、早点做完任务。 林默十分确定，如果她刚刚与女巫同归于尽，系统一定会偷偷拍手叫好。 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上，系统怎么可能给她送个救命的人来把她救活呢？ 实在离谱。 林默想了想，问道：“那系统有没有告诉你，怎么才算帮我？” 凌白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要我帮你。” “不过我想，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凌白无所谓地笑道。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上了年纪的人鱼，她能在水下呼吸，虽然……心口被戳了一个大洞，但是系统送她来，似乎也给了她一些缓冲时间，让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痛苦。 紧接着，她看见旁边不断挣扎的女人。 对方一头艳丽的红发，好像张扬的红色海藻，跟自己这具苍老的躯壳相比，对方好像才是话本里蛊惑人心的海妖。 她的五官十分立体，是凌白从未见过的美艳。 总之，不是印象中凌白所认识的林默。 但凌白偏偏有种心理感应，对方就是林默。 好在经历了此前两个世界，凌白知道每个世界林默的身份都不一样，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于是凌白当机立断，飞速游向那个女人，又将她带往海洋深处。 是的，凌白拥有这个人鱼的记忆，只是太乱太杂，那些纵跨几百年的记忆一股脑地涌进她的灵魂，凌白有些吃不消。 她把林默带回到洞穴，忍着头痛在记忆中找到了能够让人在水下呼吸的巫术，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材料搅合在一起，敷在林默的口鼻上。 没一会儿，林默的胸膛重新开始起伏。 林默听完凌白的描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果然摸到了一团黏糊糊的不明物质，表情瞬间僵硬起来。 凌白忍不住笑出声，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瓶药水递向林默：“用这个就能洗掉。” 林默接过来的动作还下意识带着些迟疑和戒备。 就算她知道面前的人真的是凌白，也没办法对她完全放松警惕。 林默用药水搓着脸，十分感慨：“凌白，你和我还真是有缘啊。” 林默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每个世界的任务，然后又同她讲了系统一贯的做法。 这下凌白也不解了：“好生奇怪，既然它从前对你那般态度，为何会叫我又来帮你。如果我不来，你不是正好能回修真界？” 林默：“这些事是在我上次回到修真界之后，抓住它问了好些，它迫于压力才告诉我的。” “倘若说它是因为想补偿我，我想是万万不可能的。” “它顶多是怕我一气之下继续拖延时间，所以不再搞事。我能相信老女巫要杀我这件事不是它的手笔，但它绝对不可能出手帮我在这个世界延长时间活下去。” -- 第413页 凌白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个我略有体会，它自称智能，大概是智慧的意思，但似乎并没有智慧到哪儿去。” “它有自己的一套运作规律，且这个规律的核心，就是让它用一切手段完成自己的任务。” 林默：“正是这个意思。” “它只为了自己的业绩着想，除了业绩和系统中心，谁也奈何不了……” 说到这儿，林默顿住了。 她与凌白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一下，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答案。 ……是的，它自己是不会做出帮林默的举动，那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可能。 系统中心。 凌白说：“我没有听过它提到这个词，但大概能领会意思。” 林默：“那是管理所有系统的地方，是系统能听从的最高指令，如果是因为系统中心，倒是情有可原。” “我恐怕想错了。从你提到系统开始，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系统是一个。” “但如果系统中心知道我这个系统对业绩要求高、不肯帮我，就不可能让你也绑定这个系统。” “所以你的系统，是系统中心所派遣的另一个。” “你的任务只和我有关，但和我的任务无关。” 凌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到底怎么算任务成功了呢？” 林默顿了顿：“它有规定吗？” “没有。” 林默想了想：“那大概真的没有指标吧。” 不得不说，系统中心很会挑人。 他们选了凌白来帮助自己。 就算没有任务指标，凌白也会尽全力帮林默的。 凌白听懂了这层关系，不由笑道：“那它们果真是有些‘智能’的。” 林默认同这个观点：“系统中心的智能程度是远大于你我所拥有的系统的。” “只是我还不明白系统中心为什么会帮我？” 凌白：“左右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林默闻言，缓缓舒了口气：“也是。” “反正对你我都有好处。” 林默轻松地笑了笑：“这是不是说明，以后的世界我都会遇见你？” 凌白：“大抵是这样，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期待。” 她虽是修真者，但总体背景还是古代，第一次穿越去了正常的古代世界，只是让她领会了一下市井生活的风土人情。 虽然如此，也让她的心境产生了许多变化。 她意识到，四处游历才是自己真正的修炼方法，所以她才会想去往西方瞧瞧。 她绑定了系统纯属意外。但如果能通过这样的“任务”大幅度提升修为、还能对拓宽自己的心境有所益处，何乐而不为呢？ 比如这个世界，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拥有了一条鱼尾，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林默见她感兴趣，便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曾经去过的那些世界。 凌白果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星际世界中的高科技，武侠世界里的“真气”，每一样都勾起了凌白的好奇心。 不过这些世界林默只每种写了一本，想要再经历一次恐怕做不到了。 “不过，或许我的任务完成后，你的任务并不会随之结束。” “你会有自己真正的任务也说不定。” 凌白笑：“那倒是一件趣事，托您吉言了。” 对于凌白来说，做任务没有指标、没有生命危险，在不同世界中穿梭，也就和旅游一样。 “对了，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凌白问道。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跟你差不多，都是旅游。”林默笑道，“我女儿叫莉拉，也是一名人鱼，她唱歌很好听，有机会带你听一听。” 凌白：“是刚才在岸上那个女孩儿吗？” 林默讶然：“你见过她？” “我把你带走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她想跳下来，但是被身旁的男孩拦住了。” “那个是叫里诺，他们关系很好。我来之前已经抱着赴死的决心，所以跟两个孩子交代了一下后事，现在估计他们都以为我出事了。” 凌白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你要带我见她，怕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谁会想见差点杀了自己母亲的仇人呢？ 林默：“这个有我跟她说，她是个不爱记仇的孩子，你放心。” “不过……”林默终于提到最重要的问题，“你既然有老女巫的记忆，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 闻言，凌白敛眉思索片刻。 半晌后，她抬起头：“这位老女巫……似乎跟人鱼族的族长有什么仇。” “她作为一只上了年纪的人鱼，离群索居，本来就有些怪异。”林默说道。 “对。”凌白又在记忆里挑挑拣拣了一会儿。 “她年轻的时候……似乎和人鱼族长在一起过。” “接下来的记忆有些模糊，总之她偶然学得了巫术，而人鱼族是不允许巫术的存在，所以她被赶出去了。” “也是从那开始，她的容颜开始快速衰老。” 林默不解：“那这与我和莉拉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凌白呼出一口气，“和菲奥娜在一起的那名人鱼，就是族长离家出走的小儿子。” 林默恍然。 -- 第414页 “老女巫知道这层关系，所以故意留下消息，让菲奥娜找到自己。” “菲奥娜找到她，她教会菲奥娜永葆容颜的巫术，而菲奥娜则会心甘情愿地被送到小岛上，在诅咒下与世隔绝。” 林默微微皱眉：“她能算到菲奥娜会因怀孕瘦骨嶙峋倒是不稀奇，可她怎么知道人鱼族的王子会离开菲奥娜？” 凌白说：“因为这是她故意设计的。” “……” “当年人鱼族王子离开和菲奥娜居住的洞穴，是因为得到了女巫的指引，去远方寻找能供给妻子增强生命力的神奇海草了。” “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妻子不见了，他去寻找老女巫，老女巫很遗憾地告诉他，妻子早产，已经死掉了，死去后，又被路过的鲨鱼撕成了碎片。” “人鱼王子痛不欲生，藏在自己的洞穴里很多年，直到被族长派出来的族人找到，已经成了一具枯骨。” 林默有些怔神。 原来是延续了两代的仇恨吗…… “至于她现在为什么会突然找到你，”凌白顿了顿。 “那是因为最近一个月，人鱼族长再次派出了族人在海域寻找，而且目标很明确地开始在海岸沿线寻找。” “老女巫心中隐隐不安，沿着自己的诅咒寻找，发现你们已经突破了诅咒。” “所以她很确定，人鱼族长发现了莉拉的存在。他想找到的，就是莉拉。” 林默思索片刻，很快想明白了这回事。 看来老女巫下的“诅咒”果然不只是针对菲奥娜的，还有菲奥娜肚子里的孩子。 老女巫知道人鱼族长会对有血脉联系的莉拉产生某种感应或者感知，族长会知道莉拉的存在，没有了小儿子的族长势必会对找到孙女产生执念。 所以女巫施了一层“诅咒”。 这层诅咒与其说是施在莉拉和菲奥娜身上的，不如说是施在了那座小岛上。 只要她们待在小岛上，就永远不会被人鱼族发现。 而女巫也猜测到了会有人发现那座小岛，会有人想要带她们离开小岛。 所以女巫还加了一层诅咒——菲奥娜的“贪婪”。 贪婪将所有的欲-望放大化，菲奥娜知道小岛的禁制，她和莉拉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对自由的欲-望战胜了对女儿的情感，她毫不留情地抛下了莉拉。 所以老女巫的计策堪称天衣无缝。 如果林默没有穿来，莉拉就真的会永久地留在那座岛上，不会有人发现她。 而拥有了菲奥娜的女巫血统的莉拉，衰老速度将会格外地缓慢。 她会十分缓慢地老去，永久地被孤独禁锢。 “所以你来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凌白说道。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林默缓了一会儿，才说：“既然老女巫这么激动，是不是说明人鱼族拥有什么手段，一定会找到莉拉。” 凌白想了想，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明确的记忆，但大概是这样。” 林默：“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带着莉拉一直躲下去。” “在陆上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如果能见到一位爱她的父亲，我会征求她的同意，让她见到她的父亲。” “如果换成祖父的话……倒也不会太违和。” 凌白点点头：“那你现在？” 林默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我得去见一见莉拉。” 莉拉一定以为她遭遇不测了。 就算林默之前嘱咐过，可听到了莉拉撕心裂肺的哀嚎，林默就能料想到，一旦自己出了什么事，莉拉肯定会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来。 里诺肯定会陪着她，林默也总会离开。 但现在离开和几十年后离开是不一样的。 之前林默没得选。 至少现在，林默不想让莉拉伤心。 “好，那我现在就送你上去吧。” 凌白说道，“我还记得回来时候的路线。” “那就麻烦你了。” . 里诺拦住莉拉跳下海里，因为他担心菲奥娜和老女巫的打斗会误伤到莉拉。 而莉拉现在的状态也并不适合加入战斗。 里诺双臂紧紧环住莉拉，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他怀里的莉拉疯狂地挣扎着，张大嘴巴发出声声凄厉的尖啸，眼睛发红到几欲滴血。 里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莉拉。 莉拉现在没有了台上那位“莉拉小姐”的高贵模样，像极了人们所说的丑陋而凶恶的海妖。 可里诺看着这样的莉拉，除了心疼就是自责。 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守护莉拉的能力。 如果他足够强大……就能保护好菲奥娜，莉拉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莉拉目眦尽裂地看着海浪吞没了两人，渐渐没了踪影。 然后她浑身一软，瘫倒在了里诺怀中，呼吸极其微弱。 “……医生说，莉拉小姐不久后就会醒来了。”城主站在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朝里诺说道。 他看了眼半掩着的门，能透过门缝看见莉拉小姐所躺着的床被黑色的帘布围得严严实实。 连刚才大夫看病，都是通过里诺口述莉拉小姐的情况。 里诺“砰”地一声关严了门。 城主偏过头对上里诺冰冷的视线，浑身一抖，紧接着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看见！” -- 第415页 里诺淡声道：“你可以走了。” 看着城主逃跑一般的背影，里诺打开房门，又关紧了门，走到黑布前，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扯出一个微笑，尽管他知道昏迷中的莉拉并不会看见。 他掀开黑布，微微一怔。 莉拉已经恢复了正常，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金发披在枕上，她的双手压在被子外，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像一位沉溺于美梦中的睡美人。 里诺松了口气。 至少这样说明莉拉情绪平稳下来了。 他轻轻地坐在床边，却看见了莉拉的眼睫微微颤动。 几瞬后，她睁开了眼。 “抱歉，莉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里诺声音充满歉意。 莉拉微微偏过头，脸色有些虚弱，眼睛却格外发亮，亮得有些渗人： “里诺，妈妈呢？” “你们把她救回来了，对吗？” 作者有话说： 嘿嘿！意不意外！感谢在2022-05-26 23:56:06~2022-05-27 23: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二十七只人鱼 里诺早知道莉拉醒来一定会问自己菲奥娜有关的事, 他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和可能的回答。 但面对着莉拉的注视，里诺还是忍不住低下了头，声音放得极轻。 “抱歉……” “城主已经派很多人去找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莉拉抓着里诺的手, 猛地锁紧：“怎么可能没有消息呢？妈妈那么厉害, 一定不会有事的, 肯定在某个地方上岸了。你们怎么现在还没找到她呢？” “怎么回事？里诺。” “你们把妈妈藏哪儿去了……” 莉拉明明语气十分正常，眼泪却止不住地一颗一颗砸下来。 眼泪落到里诺的手背上，似乎有火焰一般的炙热温度, 烫得里诺心尖一颤。 莉拉再也忍不住埋进里诺的怀里：“骗子！” “妈妈一定没事的……你们一定都在骗我……” 莉拉在里诺怀里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听得里诺心如刀绞。 “我答应你，无论怎么样，都会找到菲奥娜。好不好？” 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莉拉突然支起身子, 一改脸上的悲痛, 表情坚毅地抹了把眼泪。 “不，里诺, 我要自己去找妈妈。” “你们都找不到的，如果老女巫没死，她一定会逃去深海。妈妈说过，老女巫从前就是住在深海里的。” “但是你们是去不到深海里，只有我能去。” 里诺心中慌乱，面上却作镇定：“莉拉……” 莉拉却根本不听他说话，越过里诺，在床边穿好了鞋子, 迈开步子走向门外。 里诺忙不迭跟在她身后。 他知道莉拉是有能力去深海找菲奥娜和老女巫的, 可是莉拉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 他不确定如果莉拉亲眼见到菲奥娜遭遇了不测, 会不会再次进入刚刚的那种失控状态。 之前如果不是莉拉晕倒，里诺或许真的拉不住她。 “里诺、莉拉小姐！” 两人刚走到门边，门就被急匆匆地推开了。 城主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跟两人挥了挥手。 “菲奥娜、找到了。” 两人闻言均是一愣。 刚才冲劲满满想要去找菲奥娜的莉拉也顿在原地，看着城主，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缓缓低下头。 里诺走到莉拉身边，环住她的肩膀：“莉拉……” 里诺又抬起头，看向城主：“菲奥娜……怎么样？” 城主见两人如此严肃，也忍不住绷起严肃表情，点点头：“挺好的。” 里诺面色沉重。 挺好的，看来尸体完好。 “她现在在哪儿？”里诺继续问。 “在来的路上……”城主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身后一股力量推了一把，踉跄几步进了门。 门口再次出现一抹身影，那张脸上洋溢着两人无比熟悉、魂牵梦萦的笑容。 里诺怔了一瞬，回过神来的他连忙摇了摇莉拉的肩膀。 林默也在这时开口：“莉拉，妈妈回来了。” 莉拉猛地抬起头，对上林默满眼笑意。 “妈妈……” 林默快步走到莉拉面前，将她揽入怀中：“我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 莉拉侧过头，轻轻贴在林默的肩膀上，抱着林默的力度极轻，好像怕碰碎了这场梦。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妈妈一定不会有事的。” . 林默安抚了好一会儿莉拉的情绪，这时候已经深夜了。 莉拉刚刚昏迷时，满脑子都是林默，也没有休息好，林默就打算明天再跟她说其他事。 林默问莉拉饿不饿，莉拉摇头。 于是林默把她送到床边，莉拉迅速爬上床，转过身死死了拉住了林默的衣角。 她仰起脸，可怜兮兮地晃了晃手里攥着的衣角：“妈妈，今晚可以……陪莉拉一起睡吗？” “当然没问题。”林默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 -- 第416页 换好睡袍，林默钻进被窝，躺在莉拉身边。 莉拉慢慢地扭动着身子，蹭到林默身旁，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林默的手，又去看林默的表情。 林默回握住莉拉的手，温和一笑：“妈妈就在这里。” “睡吧。” 深夜很静，外面不知名的鸟儿婉转着嗓子歌唱，床头柜上的煤油灯静静地燃烧，为睡梦中的人儿点亮一盏指明灯。 林默对身旁的莉拉照顾倍加，床头放着一杯温水，又为她掖好被子。 看着面露疲惫的莉拉慢慢进入梦乡，听着她平稳规律的呼吸声，林默很快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默突然觉得喘不过气，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巨石，整个人被巨石拖进海底。 她想张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但林默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于是挣扎着醒了过来。 她低下头，发现莉拉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胸口，正死死地抱住自己，还有越勒越使劲的趋势。 刚才梦境给林默带来的恐惧一扫而空，林默有些好笑，紧接着又是一阵心酸。 这孩子，恐怕吓坏了。 她抬起手，抚在莉拉的头顶，从上到下轻柔地抚摸着，另一只手为她拨开杂乱的金发，捋到一旁。 林默低下头，在莉拉额上落下一吻。 “妈妈在这里，别怕。” “莉拉，妈妈就在这里。” 林默的声音极其轻缓，像哄孩子入眠的呢喃细语，给臂弯中的孩子以十足的安全感。 这是来自母亲的声音。 在林默的浅语中，莉拉的力道渐渐放松，不自觉皱起的眉头也慢慢松开。 莉拉下意识蹭了蹭林默的肩膀，缩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最后在林默一下下轻抚着背的动作中，缓缓进入另一个美梦。 . 第二天林默醒来的时候，莉拉还在睡，不过已经没有再死抓着她的衣服了。 于是林默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动作安静地换好衣服，走出了门。 里诺在门口等了很久。 林默昨天忙着安抚莉拉，于是让里诺去帮忙安顿凌白。 匆忙间，林默只来得及说一句老女巫不是“原来的人”，并没多说。 里诺多么谨慎，只听到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解释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他一路绷着脸给老女巫安排了离莉拉房间最远的住所，回到房间的他一整夜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不理解菲奥娜为什么把差点杀了她的老女巫带回来。 今天天一亮，里诺就守在了莉拉的门口，等林默早起跟他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默将他带到隔壁的房间，又让仆人把凌白请了过来。 在看到凌白的一瞬间，里诺“腾”地站了起来，一脸戒备地看着对方。 林默笑道：“她是我从前的好朋友，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凌白也道：“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你们以后就会慢慢发现我和老女巫不是一个人。” “不过不能理解，就当我是与这具身体里的人灵魂互换好了。” 里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但为了莉拉，他还是勉强接受了。 他缓缓坐下来，看着对面的林默和凌白，反复告诉自己：这是真的，菲奥娜没有被老女巫操控。 “我倒是可以，但恐怕莉拉一时难以接受。”里诺最担忧的还是莉拉。 林默：“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不让莉拉见到她了。” 说到底凌白的任务是帮助自己，反正也和莉拉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接受呢？ 于是林默只打算口头描述一下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两人见面为好，免得莉拉受到二次刺激。 “我之所以今天早上还是把她请来，是为了你。”林默说道。 里诺一顿，眼中流露不解：“为了我？” 林默点点头：“她虽然内里换了人，但还是拥有老女巫的魔力的。” “而且某种巫力范围里，她比我强很多。” 里诺似乎听懂了林默的言外之意，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林默笑了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一种想法，想要……” “我想陪着莉拉。”里诺声音坚定。 “如果我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躯体，没办法陪莉拉走很久。” 莉拉衰老的速度很慢，她会活到几百年后，可里诺几十年后就会化成一具枯骨。 但即使这样，里诺也心甘情愿陪莉拉走到自己的人生尽头。 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想陪莉拉更久。 而面前拥有强大巫力的老女巫就拥有这种实现他的愿望的能力。 虽然他还对面前的女人心存戒备，但这种诱惑让他愿意放下偏见试一试。 哪怕机会渺茫。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有能力，让你成为世界上第一位男巫。” 林默说道。 “男巫……”里诺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这是里诺从未听说过的可能，听起来就像人会飞一样的虚无缥缈，可从林默的口中说出来，里诺却无比信任，老女巫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男巫”，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词汇，这代表着他能永远地陪在莉拉身边，直到彼此走到生命尽头。 -- 第417页 “有什么代价？” 里诺目光深深地看着两人。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知道成为男巫一定需要什么东西作为条件交换——不过无论什么，他都愿意付出。 “代价吗……”林默顿了顿，莞尔一笑：“就是我。” 里诺一愣。 凌白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内容，亲自解释道：“我拥有‘永葆青春’的巫力，而这个巫力只能传授给一个人。如果这个能力转嫁给你，那么林……菲奥娜就会失去这个能力。” “当然，这需要转嫁者和被转嫁者双方的同意。” 林默摊手：“我当然愿意。” 里诺没想到会是这个交换模式，他声音急切：“那你呢？菲奥娜，那你怎么办？” “没有了女巫能力，你不就变成了……” 普通人。 会老会死的普通人。 “我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林默微微垂眸。 她到底还是做任务者，总有一天她会离开、回到修真界，接着去完成下一个任务。 总而言之，她没办法在这个世界陪莉拉度过几百年。 按照系统的尿性，就算冒着被投诉的风险，它也不会同意。 到时候万一做出什么举动，让林默像昨天那样遭遇不测…… 林默觉得莉拉经不起自己三番两次的突然离去。 最重要的是…… 昨天与老女巫厮杀之前，林默看见了天空中盘旋着的乌鸦，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莉拉就像天上的鸟儿，海里的游鱼一样，终有一天要离开自己，在最辽阔的领域肆意翱翔。 林默看着她慢慢成长，终有一天，也要目送着孩子远航。 从前世界的孩子成长得都很快，或者说已经有了自己生命的目标，林默只需要稍稍引导。 可莉拉不一样，她和第一个世界的崽崽一样，都是小孩子，需要林默扶着他们的手，一点一点带着他们成长起来。 从前，林默没能做到，现在林默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当他们长大后，自己也就是时候离开了。 林默需要做的就是教会莉拉飞翔。 “我不可能一直陪着莉拉。”林默望着里诺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的生命一定会有尽头，与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突然离开，不如早早地规划好去期。” “这段时间，我会让凌白帮助你维持青春，当莉拉成长起来、能够离开我的那天，我就会把巫力转移给你。你会是第一位男巫。” 当莉拉足以离开巢穴时，里诺会接替林默的使命，与莉拉一同筑起另一个巢穴。 而那个巢穴会和林默曾经给过的一样，为莉拉遮风挡雨，给她温暖。 屋内格外安静。 里诺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突然接收到这个一个重磅消息。 他们三个一起在森林里游玩，里诺和菲奥娜看着莉拉在湖里游泳，他们还会一起去城里的服装店，为莉拉选购好看的裙子，莉拉会一手一个挽着他们。 当莉拉问：“你们会永远陪着我吗？” 两个人都回答：会的。 但他们都知道，总有人会离开。 林默无比清楚，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里诺这样对莉拉毫无保留，将莉拉视作自己唯一目标的人。 她相信，里诺一定会照顾好莉拉，甚至做得比自己更好。 这就足够了。 她既然总有一天会离开，那这个机会，让给里诺是最正确不过的。 “好了，现在你知道我的打算了。”林默伸手拍了拍里诺的肩膀，宛然一笑，“所以，你也就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吧？” 里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自卑不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算他拥有成为一位国王的能力、把莉拉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也依旧感觉自己配不上莉拉。 因为里诺知道，自己的生命有限。 他甚至不敢表明心意，因为他不敢在莉拉的心里拥有一席之地——尽管他早就做到了。 里诺承认，他就是天底下最怂的胆小鬼，面对喜欢的人，他一再退缩。 在昨天见过了莉拉意识到失去菲奥娜的一瞬间、她悲痛欲绝的模样，里诺更加茫然了。 他知道“亲人”对于莉拉的意义。 如果自己有一天成为了莉拉的“亲人”，又只是在她生命里短暂地存在了一下。 那莉拉失去自己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痛苦？ 而那个时候，又有谁陪在她的身边？ 这样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直到听到了林默的承诺。 “里诺，你愿意吗？” 里诺听到林默如此问道。 他双手交握，止住自己的颤抖，然后望向林默，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愿意。” 如果真的有这个机会…… 只要莉拉不想要离开自己，那里诺就绝对不会离开莉拉。 他心甘情愿。 “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的。” 林默舒心地笑了。 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妈妈，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 莉拉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口。 林默和里诺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这位是谁……啊。” 等看清了林默身边的人，莉拉的声音低了下去，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 第418页 林默还从没见过莉拉生气的模样，只见莉拉的眼睛从眼底攀上一抹鲜红，迅速地蔓延整个眼眶，死死地盯着林默身旁的凌白，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看穿。 “莉拉，等等……” 林默忙不迭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一只手背在身后朝凌白摆了摆，另一边不停地给里诺使眼色。 里诺连忙站起身走向莉拉。 凌白也感觉到了莉拉汹涌的杀意，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莉拉，我们出去说。” 莉拉双眼血红地看着林默身后凌白露出的衣角：“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听我解释……” 里诺刚说出这句话，只见莉拉以惊人的速度奔向凌白。 只眨眼间，林默刚反应过来，就见莉拉已经绕到了凌白身后。 “我先走了！”匆匆之间凌白只撂下这句话，便以更快的速度飞到窗口，跳窗逃走了。 林默：…… 或许自己想错了。 凌白的任务似乎也不是很轻松。 林默连忙抓住了莉拉的手腕，防止她跟着凌白跳窗去追。 “妈妈……” 被妈妈抓住的莉拉声音满是委屈，不过眼里的血红正在慢慢褪下。 “她想杀了妈妈，莉拉害怕她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莉拉扑进林默的怀里，委屈极了。 “不会的，她……” 面对着莉拉探究的神色，林默飞快说道：“妈妈的一个好朋友抢了她的身体，现在借着她的身体活过来了。” “所以原来的老女巫已经死了。” 林默加重了语气：“死得很透，连灵魂也没了。” 同样的事实，林默以一种更为“血淋淋”的方式说出来。 果然，目睹了昨天林默和老女巫的殊死搏斗、而对老女巫充满仇恨的莉拉竟然真的慢慢接受了。 莉拉挨着林默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窗口，乖巧地问道：“那，阿姨刚才为什么要跑啊？” 林默：…… 里诺：…… “因为她急着回家吃饭吧。”林默煞有介事，“今天她没吃早饭就来了。” “呀！”莉拉眨了眨眼，“妈妈是不是也没吃早饭？” 林默笑：“等你起床一起吃。” 莉拉环住林默的脖子，笑得开心极了：“妈妈真好！” 三人一起用过早餐后，里诺问林默需不需要收拾行李准备返程。 “你先准备着，可能还需要在这儿待几天。” 说完林默把莉拉的手放在里诺的手上：“莉拉你先跟着里诺收拾东西，妈妈出去有点事儿要办。” “莉拉不可以跟着一起去吗？”莉拉伸了伸手想拉住林默，但见到对方摇了摇头，莉拉还是略带失望地缩回了手。 林默脸上笑着，心里有些发酸。 以前自己出门的时候，莉拉从来不会这么紧张的。 “妈妈答应你，一定快去快回，好不好？” 莉拉这才勉强地点点头，还不忘再三叮嘱：“妈妈一定要回来吃午饭喔！” 林默郑重保证：“一定。” 林默出门没走多远就看见街边一个披着斗篷的熟悉身影，倔强而委屈地坐在台阶上。 感受到林默的视线，凌白抬起头，投来幽怨的眼神。 “你还知道来找我啊。” 作者有话说： 凌白：真够冤种的.jpg感谢在2022-05-27 23:43:37~2022-05-28 23:3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一只胖子x 10瓶；青草梅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二十八只人鱼 林默露出真诚又礼貌的笑容：“都是女巫了, 你还需要吃早饭吗？” 凌白：“……” 那你在城堡里吃得倒是挺香啊！？ 林默：“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能闻到香气。” 林默指了指她手里的祖母绿宝石：“是这个的能力吗？” 凌白点点头：“对，它能跟上一个接触过的人产生感应。” “不过我觉得，除了能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你能闻到菜香, 没什么大用处。” 林默轻咳一声：“好了, 大不了我中午请你吃饭。” “这边的菜色跟咱们那边的不太一样, 中午请你好好吃一顿。” 凌白这才勉为其难地站起来。 林默带着凌白上了马车，很快赶到海边的一栋废弃小房子前，外面有皇家侍卫看守, 正是里诺带来的人。 “菲奥娜女士。” 侍卫朝她行礼：“釜锅就在里面。” “辛苦了。”林默朝他们点点头。 带着凌白走进屋子，林默指着面前的釜锅说道：“这就是我这个世界的金手指, 能占卜。” “之前我就是用它占卜出，与老女巫的对决结果‘无法预知’。” “看来这个结果不只是我的努力，还有你来到这儿的原因。” 凌白：“我想还是你的努力占比更多一些。” “我来的时候, 老女巫已经彻底断了气。” “如果不是我来到这里, 我就不会把你带走，而你挣扎的动作说不定会引起莉拉的注意, 里诺看见我没有了声息，会放开莉拉跳下水救你。” -- 第419页 “说到底，还是你救了你自己。” 凌白的视线落在釜锅上：“这东西，大抵像我们那里的算卦吧？” “有的人得到了卦象，便一蹶不振，混吃等死，等着卦象里的一幕落为现实。” “这样的人并不适合算卦，因为好的卦象会被他们错过, 坏的卦象才会真的实现。” “但是有些人, 他们会与‘命运’抗争。” “这种人的命, 才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凌白在说林默，也在说自己。 她们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遇到新的挑战，不会随遇而安，而是努力适应新环境。 这样的勇气和生命力，使她们能在任何环境中活下去。 时刻怀抱希望，就是生活的唯一秘籍。 林默拜托侍卫将马车上的几袋金币取下来，摆在釜锅旁，屋里只留下自己和凌白两个人。 “最近的寻找莉拉的族人会出现在哪儿？” 【需要金币：200枚。】 林默扔了两百枚金币进去。 【洛契湾，10点30分。】 “对方是否友好？” 【是。】 林默松了口气。 她把结果告诉了凌白，两人出了门，问车夫洛契湾的位置，得知洛契湾距离这里不过半小时的车程。 怪不得老女巫这么心急地想杀自己灭口，因为人鱼族找人已经越来越精准了。 大概不出几天，莉拉就会被找到。 而在此之前，林默一定要替莉拉把把关。 “去洛契湾。” 洛契湾位于这座海边小城的隔壁镇子里，这里要比昨天林默见到的海岸“柔和”许多，起码这里有沙滩、有清澈碧蓝的海水，温柔的海风，这才是林默想带莉拉去的正常海滩。 现在是九点半，正值退潮的最后一个小时，海滩上有不少带着帽子、穿着长筒皮靴的人在捡海货。 林默和凌白要了些蛤蜊和鱿鱼，在沙滩上烤着吃。 等吃得差不多了，也到了涨潮的时间。 两人退到上边，等到十点多，海水已经涨了一半。 凌白远远地看着天边的水平线，微微眯眼。 “有人来了。” 原本在沙滩上捡海货的人全都撤了回来，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对比着彼此桶里的收获一边嘟囔着：“今天真怪，平常都要三个小时才能涨到这里的。” 林默和凌白闻言打起了精神。 今天果然特殊。 十点半的时候，海水已经完全涨了上来，吞没了刚才的沙滩。 林默：“你还能感觉到吗？” 凌白趴在地上，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海音：“能，他就在附近。” “你等我……” 凌白说完这句话，以迅雷之势跳了下去，惹得周围观海的人一阵惊呼。 林默面朝众人异常淡定：“我朋友喜欢游泳，不用担心。” 众人：“……” 过了一会儿，海面上果真露出一个脑袋，正是刚才跳下去的老人。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然后岸上的那个女人也跳了下去。 众人：“！！” 昨天的“水下呼吸”药水有48小时的时限，林默毫不犹豫地跳下来，适应了水下呼吸后，朝凌白游去。 “人呢？”林默问。 “这呢。” 凌白朝她展示手里的红鲷鱼。 林默：“……你认真的吗？” 凌白：“真的是它！” “不是所有人鱼一生下来就能半人半鱼，纯种人鱼好像有一个变化的过程，十六岁之后才能彻底化形。” 林默沉思良久：“……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我们要怎么问？” 红鲷鱼在凌白手里不停挣扎着，林默并不觉得它能听懂自己的话。 “这样吧。” 凌白朝林默使了个颜色，默数三个数，突然松开手。 重活自由的红鲷鱼一个翻身，迅速朝深处游去。 “跟上。” 凌白和林默不远不近地跟在红鲷鱼身后，不知道游了多久，红鲷鱼似乎被某种力量安抚到，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两人也跟着慢下了速度，直到在一块珊瑚后停下。 红鲷鱼在原地游了两圈，原本幽深漆黑的深海突然爆发出一阵光芒，照亮了红鲷鱼周围的一大片区域，也将藏匿在黑暗中的几人暴露出来。 两人一眼就确定，站在四名人鱼中央、拥有着八块腹肌、金发棕白色胡子的男人就是人鱼族长。 他生有和莉拉一样的碧蓝的眼眸，体态魁梧。 虽然看起来上了年纪，但精神面貌看起来都很好。 此刻的他正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红鲷鱼有规律地吐泡泡。 几瞬之间，他猛地偏过头，朝林默和凌白藏身的地方看过来。 林默：“……我们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凌白：“其实我的这个身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凌白挥了挥宝石，“到时候解释起来太麻烦，我用这个听就行。” 说完，凌白一转身游向远处。 林默只好硬着头皮游了过去，故作从容地朝人鱼族长点点头。 还没等林默说话，族长率先说道：“你是莉拉的母亲？” 林默一愣。 族长接着说：“你身上有莉拉的气息。” -- 第420页 林默挑了挑眉：“是的，我是莉拉的母亲。” 族长见她大方承认，着眼打量她一番。 林默并不反感对方的打量，因为她也在观察对方。 几番下来，彼此都对莉拉的祖父/母亲很满意。 “这些年你一个人照顾莉拉，辛苦了。” “其实我发现小儿子的尸骨后，看见了洞穴里三人份的生活用品，还有墙上他刻下的‘Lilla’，就隐隐猜到了这一点。” “只要是我的子嗣，我都能感应到他们的存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感应到莉拉，直到最近一个月。” 族长平静地讲述自己见到小儿子尸骨后的推测，言语中并没有对林默的责怪意味，甚至没有问林默为什么这么久一点也没老去。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就像他刚刚明明看见了老女巫的身影远去，却没有派人去拦、去追究。 那些事，早该结束了，已不可避免地让小辈受到了牵连，再追究也没用了。 到此为止吧。 林默点头：“具体原因，我想您看见了老女巫，也明白了。” “我们不谈那些过去的事，只谈以后。” “你派这么多人出来，是想见莉拉吧？” 人鱼族长：“没错，我的小儿子的后代只有她一个。” “如果可以见到她，不需要她喊我祖父，哪怕只是来到族里待一会儿就足够了。” 他的眸色简直跟莉拉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透着一种十分平静的哀伤。 “在我去世后，我的族长位置会传给我的长子。” “我的长子是最宠我小儿子的，有他在，人鱼族就没人敢欺负莉拉。” 他字字未提自己对小儿子的思念和宠爱，可谁都能听出来他言语间的感情。 林默仔细听完了人鱼族长的话。 “只要你能保证莉拉的鱼身安全就好，只是到底见不见你，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人鱼族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好。” 林默与他礼貌道别，游到刚才藏身的珊瑚处，回过头，只见人鱼族长朝她稍稍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周围的光芒骤灭。 一切归于黑暗。 林默按照来时的方向游去，跟迎面寻来的凌白撞见。 “谈妥了？” 林默点头：“其他的不清楚，不过看起来会是个称职的祖父。” 两人从低处上了岸，沿着小路往跳海的地方走，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围在两人离开位置。 两人走近时，刚好看见有人高高甩起渔网要往下扔。 “这边！我看她们是朝右边跳的！” “不对，应该是左边！” 林默：“……他们说的不会是我们俩吧？” 凌白轻咳一声：“好像是。” 两人一开口，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猛然回过头，不约而同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林默礼貌道：“我们游完了，从旁边上来的。” 众人有些麻木地点点头。 “可以再卖我们一些海鲜吗？我想带回去给我女儿尝尝。” 谈到生意，众人恍然回过神，纷纷拿出自己搜罗的海鲜。 林默和凌白满载而归。 她们赶在午饭之前，踩着点回到了城堡。 林默拎着一桶海鲜交给仆人，让他们先把食材洗干净，自己待会儿再去加工。 莉拉听说林默回来了，从二楼一路狂奔到林默身旁，扑进她怀里。 “妈妈！你真准时！” 林默笑：“乖乖等着，妈妈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莉拉重重地点头。 林默又指了指身后的凌白：“你凌白阿姨跟我们一起吃。” 莉拉侧过头，露出无害的笑容：“凌白阿姨，我带你去休息吧。” 不知为何，凌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好。” 林默将买来的海鲜煎炒烹炸做了一大桌，莉拉一进门就毫不掩饰地“哇”了一声。 “好想念妈妈做的菜，这一路都没吃到。”莉拉心情好，连头发丝好像都在发光。 林默在席间说了自己今天“办的事”，提起了莉拉的祖父。 没有提到莉拉的父亲，莉拉现在要比从前敏锐很多，能听出大家的言外之音。 所以，她的父亲大概是不在了。 莉拉并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但林默还是解释道：“之前妈妈给你讲的版本，其实是一场误会。” “爸爸很爱你，很爱我们，只是一场意外。” 莉拉望着林默，眨了眨眼。 “爸爸……” “他没有抛弃妈妈和莉拉吗？” “是的。” 莉拉放下叉子，双手合十：“好吧，那莉拉就在心里为他稍微留个位置吧。” 林默轻笑。 如果自己今天不解释，或许在莉拉心里，“父亲”的地方会永远是个空缺。 哪怕只是一个印象，也算填充了那个“空”。 第二天，林默和里诺送莉拉到了昨天那个沙滩。 在沙滩上，他们一起堆了沙堡，莉拉第一次感受到海滩的温柔。 她赤脚踩在细细软软的沙粒中，抬起脚，原来踩过的地方迅速被周边的沙子填充，只留下浅浅的坑。 -- 第421页 她蹲下身，捧起一把沙子，沙子从她的指缝间迅速溜走。 “真神奇啊……”莉拉喃喃道。 “莉拉！” 莉拉听到声音，站起身看向不远处朝着自己挥手的妈妈。 海风吹起妈妈的头发，热烈而温柔的日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莉拉站在沙滩下，微微合眼，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妈妈永远爱她。 她睁开眼时，面前不远处的沙堆里，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走过去仔细一看，那是一块十分耀眼的贝壳。 莉拉小心翼翼地把它上面的沙粒擦干净，合在手心里，开心地笑了。 看来她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 林默和里诺目送着莉拉跳入海中，两人还朝附近的人借了一把遮阳伞，两把椅子，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静静等待莉拉。 下午三点左右，里诺第一个站起来，以手遮阳望向海面：“莉拉回来了。” 林默连忙跟着站起来，找了好久都没看到莉拉的身影：“哪儿呢？” 里诺答：“莉拉怀里好像抱着一堆东西，太沉了，所以她只浮上来一次。” 林默：“……” 她怀疑里诺有着和老女巫一样的感应能力。 “北边有个上岸口，我们去那儿看看。” 两人果真在那接到了莉拉。 莉拉抱着一堆闪闪亮的东西，撒在地上，十分兴奋地朝两人招手。 “妈妈！里诺！” 两人还没走近就被一地的珠光宝气晃了眼。 鸽子蛋一样大的钻石项链，链条有些锈迹，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沉船里留下的珠宝。 各色半个拳头大的珍珠和宝石漂亮得不可思议。 两人只匆匆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匆忙解下披着的外衣，挡住了这一地惹人眼红的“罪恶”。 “祖父那里有好多亮晶晶的东西，他说我都可以拿走，但是我只能抱走这么一点。” “你们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下次再拿点。” 第187章 、二十九只人鱼 他们在海边待了两个月, 最后莉拉主动告别了祖父。 她告诉祖父，自己要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了。 祖父很惊讶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想了想，莉拉虽然看起来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实际上很多事她都懂。 这两个月以来, 莉拉跟即将成为新一任人鱼族长的大伯父关系很好, 大伯父说，莉拉长得很像她的父亲。 他承诺莉拉，无论莉拉什么时候来, 这片海域永远是她的家，随时随地欢迎她。 莉拉就这样跟着林默和里诺, 带着凌白回到了主城。 两个月前，克劳恩为了让他们放心离开，主动跟威多尔接洽, 将整个马戏团搬进了王宫。 现在, 威多尔的马戏团成了皇室特封的马戏团，多方贵族听说了这一消息, 迫不及待想要在皇家戏院观赏演出。 但是威多尔始终没有开始。 因为他和团里的成员们商量好，要等莉拉回来。 虽然已经有了“皇家马戏团”名称的他们，表演根本不需要再像从前寻找一个噱头来吸引观众，哪怕他们的演出极差，也能卖出许多的门票。 但他们还是停了下来，等待莉拉回归。 在马戏团开会的夜晚，威多尔说，这个团无论少了谁, 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默认了。 莉拉, 她是一个不仅不会被环境改变, 还会改变周围人的“天使”。 她太令人难忘了，他们想，即使他们今后离开了马戏团，也一定不会忘记这么一个女孩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让他们看到了真正永不磨灭的希望和快乐。 好在，两个月后莉拉就回来了，还带了好些珠宝，他们一开始以为是假的，然而莉拉说这些都是她从族人那里拿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手里捧着的都是一串串货真价实的珠宝。 他们无比珍藏地收了起来，想必以后不是遇到什么重大困难，他们是不会动用这一笔“珍宝”的。 一周后，皇家马戏团正式开始演出。 等了快三个月的各方贵族坐不住了，第一场演出就人满为患。 这还是莉拉第一次以人的形态站在舞台上。 而这一次的演出，却是马戏团或者说所有人见过的、最成功的一次演出。 莉拉的歌声不再止步在“母亲与孩子”之间的幸福时光。 她把这两个月来，感受到的来自其他亲人的爱、还有她和妈妈、里诺经常去的那片海滩上细腻的微风、沙粒的柔软触感，都融入了进去。 莉拉此时的歌声美妙的程度，是林默也没想到的地步。 莉拉很享受站在聚光灯下，被很多人注视着、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唱歌。 唱歌和游泳一样，让她感到快乐。 祖父告诉她，这是人鱼族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是能像自己这样将这个天赋发挥这样好的却很少见，几乎是万里挑一。 莉拉很高兴自己能成为这万中之一。 这也让她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 在海边小城的日子，每天无忧无虑，无论是妈妈还是族人们对自己都很好。 莉拉过得很开心。 但是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召唤她。 -- 第422页 脑海中似乎也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里虽然很美好，但她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她犹豫纠结了很久。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选择待在这儿还是离开，妈妈和里诺都会陪着她。 而且现在的里诺看上去也没有从前那样自卑了，他对他的“成长”没有那样急切了。 所以莉拉做出什么选择，他们都会支持自己。 而莉拉还是咬了咬牙，选择回到主城。 现在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 莉拉这才发现，她需要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不只有海洋和沙滩，还要有森林和浆果，要有海鸥，也要有啄木鸟。 她需要一个更大的、更让自己更无拘无束遨游的世界。 这场无比成功的演出后，莉拉在后台换好衣服，推开门，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哈丽特，你来了！” 莉拉走上前，激动地抱住了她。 “好久不见，莉拉小姐。”哈丽特抱着她晃了晃，由衷感慨道，“你的歌声更加美妙了。” “真高兴我及时赶过来了。”哈丽特朝她眨了眨眼，“事实上，我是从格多那儿收到消息的。” 克劳恩给格多写信说了这件事，而格多又第一时间告诉了住在城堡里的哈丽特。 哈丽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收拾行李赶过来，并在演出的前一天赶到了。 “我真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不然错过这么一场成功的演出，我一定会懊悔终身的。” 莉拉笑眼弯弯：“谢谢你，哈丽特！” 哈丽特与莉拉走出皇家戏院，在附近繁华的街上找了一家咖啡馆。 莉拉：“格多现在怎么样？” “她很好，艾伯特说她从这儿回去之后，成长了很多，还让我带话当面感谢一下克劳恩。” 哈丽特耸了耸肩：“不过我想我没有这个机会。” “怎么会没有呢？”莉拉微微歪头，“可以让里诺带你去见克劳恩。” “你还没见过克劳恩吧，她和里诺长得可像了！” 哈丽特笑道：“确实没见过，我虽然跟皇室合作过，但没有见过克劳恩本人。” 她知道了里诺是克劳恩失散多年的弟弟，当初知道的时候她也不由感叹，他们几个果然都不是简单的人。 “话说回来……里诺呢？”哈丽特环顾四周问道。 她就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劲，现在才意识到，从前一直跟在莉拉身后，无微不至地照顾莉拉的里诺不见了踪影。 “他在王宫里上课呢！” 莉拉对这个答案已经烂熟于心，对答如流。 看起来，已经不少人问过莉拉这个问题了。 莉拉看上去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样子。 哈丽特忍不住问：“或许我有些冒犯，但是……里诺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可以吗？” 哈丽特作为莉拉的头号粉丝，看莉拉的方方面面都加着亲妈滤镜。 虽然里诺已经成为了“王子”、“下一任国王”，但是对哈丽特来说，他还是从前那个事事以莉拉为重的里诺比较顺眼。 不过哈丽特不知道的是，在对莉拉的看重程度上，里诺从来没有丝毫改变。 除了上课和帮助克劳恩理政来“增长阅历”以外，他还是每天都黏在莉拉身边。 而且严格来说，即便是现在所做的提升自己，也是为了能更好地站在莉拉身边，配得上她身旁的这个位置。 莉拉虽然没想这么多，但她能感受到别人对她的感情。 她无比确认，里诺的爱在日益加深，就像妈妈的爱一样重。 “我一个人当然可以了！”莉拉自豪地挺起胸，“我现在可以一个人来戏院，然后一个人回城堡呢！” “前几天里诺过生日，我还一个人去礼品店给他买了生日礼物！” 她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感到一丝不安。 但是现在，她非但不觉得害怕，还对独自探索这个世界充满了期待。 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美好了。 只要她一回到家，就能吃到妈妈做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得到妈妈和里诺的拥抱。 大家都说她很乐观，不过从前再怎么乐观的莉拉都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种美梦一般的生活。 晚上，莉拉带着哈丽特回到了城堡，哈丽特在莉拉身后，目睹了莉拉回家的流程，才知道，原来莉拉说的没有一点夸张和修饰。 因为真爱无需修饰。 哈丽特吃过了晚饭，夸奖林默厨艺很好。 林默很高兴地拿出自己的食谱，告诉哈丽特这个食谱很容易复刻。 照着做一定能做成。 哈丽特感激地收下食谱。 入夜，哈丽特离开城堡，坐上马车，往自己在主城的别墅驶去。 坐在马车里的哈丽特低下头，捏了捏手里薄薄的一张纸。 纸上仿佛跃出莉拉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 哈丽特扬起浅笑。 或许，这就是家吧。 第188章 、三十只人鱼 十五年后, 艾伯特病故。 格多继承了艾伯特的王位，成为了新一代的女王。 即使在这个男女同等受到教育的时代，女性成为领导者依旧被视作软弱可欺的模样，十分容易受到觊觎, 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 第423页 格多就被几位旁支的“叔叔”们与西国偷偷联合起来打击, 差点被逼退了位。 东国的克劳恩早就料到可能出现的情况, 他早就下令几队士兵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支援格多。 但在格多的几位叔叔造反的消息传到克劳恩耳朵中，克劳恩刚准备派兵支援, 突然又收到西国在北边疆域被进犯的消息。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克劳恩不得已只能把手头的军队派了一半去支援格多，另一半去北边守卫疆土。 而对方见克劳恩果然派走了一半的兵, 果断撤走北边的军队，集中火力攻打格多。 克劳恩连忙调兵回转，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把克劳恩派来支援的兵拦住, 要让格多退位。 在等待后续消息的克劳恩愁得日日夜夜坐在办公桌前, 一遍遍思索自己怎么就没看出对方计谋。 看得里诺也很着急。 不过五天后，格多的亲笔信送到。 信上说, 一切都摆平了。 是格多最后的手段，也是她长期以来、未雨绸缪的结果。 早在艾伯特离世之前，格多就在艾伯特的帮助下开始有序地训练自己的军队，培养出了一队作战能力极强、誓死追随自己的军队。 后来这只小队脱离了艾伯特的管制，完全属于格多自己。 格多在信上说，她知道克劳恩叔叔很想帮她，但其实十五年前克劳恩就已经帮过了她。 不仅是克劳恩，还有菲奥娜女士、莉拉小姐他们。 如果菲奥娜当初没有带上她, 她说不定活不到尽头。 如果克劳恩不愿意收留她、教导她, 那她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获得那样大的进步和成长。 所以, 她愿意将自己训练小队的办法无偿地交给克劳恩国王。 这不是一句客气话，格多没有想从前两国往来那样你退我进的来来往往，而是直接在信里附上了方法。 克劳恩珍重地拿着信，递向身旁的里诺。 “这个位置以后是你的，这个东西，也该交给你。” 里诺的身份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跟格多的情况相差无几。 格多是因为女儿身被觊觎。 而里诺则是因为突然出现。 所有人都以为克劳恩会像上一任国王那样，从其他贵族中挑选继承人，可里诺突然蹦了出来，让他们失去了获得国家掌控权的希望。 而且东国的国土更辽阔，贵族的势力更大，里诺会遇到的阻碍和麻烦不会少，只会更多。 而里诺也知道，自己必须接下这个重担。 因为他和莉拉已经在这里生活十五年了。 莉拉成为了最耀眼的巨星，世界各地的人都来听她唱歌。 这样的情况下，他和莉拉就是最惹眼的靶子。 他没办法带着莉拉离开，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无法掩盖莉拉的光辉。 所以，如果他想像一个男人那样保护莉拉，他就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里诺想，或许他会是第一个为了保护一个人，而不得不保护一个国家的继承者。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又一个十五年，克劳恩的身体渐渐老去。 因为有凌白在，里诺提出可以让凌白施巫术，让克劳恩重返青春。 而克劳恩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克劳恩一直没有说为什么，直到临终前，他把里诺叫到自己的床前，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里诺，其实我这一生过得很累。” “这个国家的担子很重，我很抱歉把它交给了你，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守护我们爱的人万全。” “毕竟，我一开始的心愿，也只是守护我的弟弟……” 里诺在这一瞬突然意识到。 或许自己并不是第一个为了守护家人，而承担起守护国家的责任的人。 里诺继承了克劳恩的王位，成为了新一任国王。 距离林默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三十年。 林默她很高兴自己能看见莉拉和里诺这两个孩子不断地成长。 不过他们在恋爱方面进程还是有点慢了。 林默猜测，自己就算走到生命尽头，也难以看到两人互相表明心意了。 不过他们的关系早就不用俗套地表达了。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彼此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虽然没有看到他们的“结果”，但林默觉得这就足够了。 因为少年人的成长，不需要归宿。 林默跟里诺一同向莉拉说明了他们的打算。 莉拉从他们的言语中能听出，他们大概早就想好了。 现在他们告诉自己，是因为现在就到了那个“真正地实现它”的时刻。 也就是，妈妈要离开了。 莉拉还和从前一样，遇到难过的事，第一时间扑进了林默的怀里，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狠狠哭了一场。 可哭过之后，莉拉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在这三十年的成长历程中，莉拉接触到了各色各样的人，各种事，让她明白了更多道理。 这些外界的影响虽然没有改变她，但潜移默化地让她有了更多看待人和物的角度，拥有了更广阔的视野。 在莉拉心里，自由和爱是很重要的。 而妈妈更重要。 她已经追寻了三十多年的自由，这一路有妈妈和里诺的共同陪伴，她觉得无比地心满意足。 -- 第424页 现在妈妈也想要寻找她自己的自由。 就算妈妈离开，她也有里诺陪着。 所以莉拉知道，自己不该那么自私地留下妈妈。 而且莉拉从克劳恩放弃重回青春这件事，意识到，永生并不是所有人的追求。 这些年来，莉拉终于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的、随时保持快乐的能力是多么地稀缺，多么令人羡慕。 或许只有她这样的人，才在漫长的生命中不会感到厌烦。 所以，她希望妈妈即使不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也好。 只要妈妈开心就好。 “妈妈，你在莉拉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人。”莉拉倚在林默的怀里，她抬起头看林默，语气十分坚定：“莉拉永远最爱妈妈。” 林默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妈妈当然知道。” “一直都知道。” 莉拉坐起身，看了眼对面的里诺，又回头看了看林默。 她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声音细微：“其实……我不确定，里诺可以一直陪着我。” 里诺和林默同时怔住了。 “莉拉？”里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很快压下情绪，镇定下来，注视着莉拉。 “莉拉……你是不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即使是这种情况，他也强忍着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对莉拉一如既往地温声细语。 只是他的语气格外郑重：“没关系的，莉拉，我没有什么心里负担。” “我知道，总是面对着一张熟悉的脸，你也会烦，尤其我并没有多么好看……这也是正常的，莉拉，只要你肯说，我就能接受……” “不！……” 莉拉讶然地抬起头，对上里诺的眼神，她抿了抿唇，移开视线，耳垂有些泛红。 “里诺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了！” 林默不解：“那你刚才的意思是……” “因为……”莉拉顿了顿，脑袋垂得更低了，“不是所有人都会想要永生的。” 她想，一开始所有人都会很开心能够拥有无限青春，但时间一长，大家总是会厌恶。 这份厌恶没有来由，却会转移。 莉拉担心自己有一天会看见里诺怨恨的眼神。 里诺冷静下来，听懂了莉拉的意思。 他抓住莉拉的手，一句一顿道：“我不会永生。” 莉拉一愣。 里诺望着莉拉的眼眸。 “你的生命尽头，就是我的尽头。” 他会陪着莉拉走到生命终止的那一秒，也会陪她一同离开世界。 莉拉见过很多人，早些年，她看不出他们眼里奇奇怪怪的复杂情绪。 后来她能看懂了，了解到了那些情绪分别叫做什么。 它们总是很杂糅地汇聚在一起，半真半假，半喜半嗔，即使是现在的莉拉，也总是无法分清。 但此刻，莉拉看得懂里诺的眼神。 不是她读懂情绪的能力有所提高，而是里诺眼中的情绪太纯粹——那叫做忠诚。 不久后，凌白施了法，将林默身上的青春永驻的巫力交移到了里诺身上。 林默开始衰老。 这一年，林默开始从二十八岁真正地活着，感受四季交替的花落花开。 她活了六十年。 她死前，希望自己的尸骨能被送进大海。 莉拉也的确这么做了。 林默离开的那一天，莉拉和里诺在他们曾经一起待过的沙滩上，望着远方的海面，站了很久很久。 . “恭喜您成功改写反派结局，反派亲情值达到MAX。任务评定结果如下——“ 【带娃安全指数——五颗星】 【带娃信任指数——五颗星】 【人格完善指数——四颗半星】 【结局改写程度——五颗星】 【结局评定——五颗星】 【——】 “您已抵达虚空。” “修为奖励已发放，请您及时查收。” 林默读了两遍这次的任务评定，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获得了四项“五颗星”的评定。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比较轻松。 再者……要多亏了凌白。 想到凌白，林默还特意环顾四周，找了下凌白的身影。 好的，没绑定同一个系统，果然不可能在这里见到。 她按下了红色按钮，回到了无涯峰洞府，修为又到了下一层的关键期。 林默走出洞府，林清清和宣柏已经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 他们一同回到丹霞宗，林默休整片刻，三人才准备用餐。 “姐姐这次去了将近百年呢！”林清清感慨道。 “此次任务可有风险？”宣柏沉声问道。 林默笑道：“不过还算轻松。” 她又问：“桓芮呢？” 往常都是三人一起出现的，怎么今天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桓芮？ “桓芮去魔界采药了，给离舟准备的。” 林默一愣：“离舟怎么了？” “姐姐别担心，不是坏事，”林清清朝她眨眨眼，“离舟又要进阶了。” “他这次若能成功进阶，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修真界数千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修士了。” 林默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江离舟。 -- 第425页 就算剧情再怎么变，他也会第一个飞升。 “刚好我回来了，这进阶丹，我也来帮着炼一份吧。” 虽然林默已经没有了金手指，但曾经的经验和技巧还是在的。 不过如果炼出的丹药一般就算了。 林默吃过饭，闲着也是闲着，直接钻进了炼丹房收拾准备。 两个月后，桓芮带着药草回来，将采来的药草摘了几份分别送给各大炼丹师。 正如林清清和宣柏他们所料，林默炼出了几人中最高品质的渡劫丹。 将丹药托人送给离舟，又休整了一年左右，林默就准备再次上路了。 【嘀——预知器已开启】 【下一关背景：古代】 【下一关金手指：读心】 【副作用（禁制）：消耗精神力】 作者有话说： 少年人的成长，不需要归宿——引自武林外传编剧的话。 - 下一个世界：我儿子是反派暴君。 第189章 、一只暴君 “陛下恕罪, 老臣……” “恐怕无力回天……” “住口！” 一声瓷器与地面撞击破碎的声音响起，震得在场众人浑身一抖。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宫女太监跪了满殿, 匍匐在地, 甚至有一名宫女恐惧到昏倒。 站在床边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天子皮肤苍白, 面色阴沉，目光一闪望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宫女。 “御前失仪，拉出去, 杖毙。” 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就轻易定下那名宫女的生死。 而他面无表情, 这种命令对他来说似乎再寻常不过。 他生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可这双眼睛似乎从来不会笑，宛如一柄淬了蛇毒的利刃, 闪着危险的光。 “还不快去？”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门口的侍从, 后者连忙抱拳： “是！” “陛下！” 老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膝行到少年脚下, 老泪纵横：“陛下，那是老臣唯一的孙女儿，您要杀就杀老臣吧……” 他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来传召他去太后宫中，他怎么就没想到是太后服毒自杀了呢？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想带着刚入医署的孙女儿来“见见世面”。 如果孙女有个三长两短，他有什么老脸去见自己地下的儿子和儿媳！ “老臣的孙女儿从小胆子就小，未曾见过龙威, 一时失仪……陛下宽宏大量, 只当老臣的罪过, 就让老臣替她去死吧！” 皇帝微微偏过头，睨视着自己脚边不停磕头着的殷太医。 殷太医是太医署最为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在太医署从业四十余年，救死扶伤功德无量。 皇帝眼眸微动，却没转过头看向身后床榻上的人。 ……如果连殷太医都束手无策。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殷太医身上，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好啊。” 他声音凉薄：“那你就替她去死吧。” 殷太医颤着身子，缓缓合上了眼，朝皇帝深深一顿首：“谢主隆恩。” “等、等会儿……” 后面床榻上传来的沙哑声音让两人均是一僵。 殷太医立刻直起身，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冲向床榻。 是太后娘娘的声音！ 一定是他误诊了！没错，一定是！ 太后娘娘……您可千万别有事啊！ 榻上被殷太医断定活不过半刻钟的太后竟已奇迹般地睁开了眼。 殷太医连忙望向皇帝：“陛下……” 皇帝眼中闪过希望，急切地催促：“快！” 殷太医得了令，再次为太后把脉。 这次的脉象……和一盏茶前简直判若两人！ 躺在床上的林默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过她还要假装不知道：“殷太医……哀家可还好？” “回太后娘娘，您的脉象稳健，虽中了毒，但并无大碍。” “老臣家传可驱余毒的方子，长期服用便可痊愈。” 殷太医恨不得把太后的身体状况夸上天。 榻边的皇帝表情却没有半刻放松。 他瞥了眼殷太医：“所以你刚刚说无力回天，是不想全力医治太后？” 殷太医猛地抬起头：“不，陛下……太后娘娘的脉象变化如此之大，属实罕见！” 他确信自己没有误诊，他虽上了年纪，却非老眼昏花，脉象这么重要的诊疗信息，对方又是太后，他怎么敢误诊！ 林默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她从刚刚他们的几句话就推断出了这是哪本书。 面前的皇帝，也就是这次的改造对象，是这本书里的暴君反派——赵怀宁。 赵怀宁，字子忍，是先帝的第八子。 当时的林默刚入宫不久，诞下皇子，被封为了贵人。 虽为贵人，却依旧没有能抚养皇子的资格。 于是赵怀宁一出生就被送到当时的一位妃子宫里抚养。 然而宫中子嗣众多，当时的这位妃子还是皇后阵营下的，为向皇后表诚自己没有养子上位的心，她刻意对赵怀宁不管不顾，极其冷淡。 等他能走能跑后，她就将他扔到宫里的偏殿，派了几个小宫女去“照顾”他。 -- 第426页 赵怀宁身边连一个正经的嬷嬷都没有，而那群小宫女得了妃子若有若无的“指派”，对赵怀宁颇为冷待，到后来甚至动辄打骂。 赵怀宁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了十年，直到十岁进国子监上学，方才渐渐学会躲开打骂，并开始反击。 十一岁那年，偏殿里的几名小宫女不约而同地“意外暴毙”。 十二岁那年，林贵人再次有孕，诞下十二皇子赵怀逸，并被封为妃子。 也就是这一年，林默将赵怀宁接回了自己身边。 不知原身到底对自己的长子这些年的遭遇是否知晓，但她只做不知。 刚开始她还会对性格孤僻冷漠的长子起些怜悯之心。 但时间一长，等到赵怀逸会奶声奶气地叫“母妃”、在她怀里撒娇了，原身就彻彻底底地把那个性格怪异又不讨喜的长子抛在了脑后。 这一切对于原身来说，只是一次轻飘飘的“试错”。 在她看来，长子已经废了，怎么努力都不会跟自己亲近了，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培养小儿子。 尤其小儿子还这样温软可爱。 可对于赵怀宁，他却只是刚刚接触到温暖的滋味，不到半年，就被抽离去。 他看着前段时间还对自己温声细语、会在自己下学回来的路上让宫人等候，在他的殿里摆好饭菜的母妃突然就变了。 一切曾经短暂给过他的温暖，全部被撤走、还被成倍地加注在了与自己相差十二岁的弟弟身上。 所有人都围着弟弟赵怀逸转，所有好东西都是赵怀逸的，最重要的是，母妃再也不会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了。 她抱着弟弟轻声笑语地晃着，弟弟不小心将茶水洒在她身上，她也只是宠溺地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那抹赵怀宁以为母妃只会对自己展露的笑容，现在只属于弟弟了。 母妃再看见他下学回来，不会再向从前那样问东问西，打听他的功课。 母妃只会淡淡一笑，说“辛苦了，去复习功课吧”。 他当初并不明白母妃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后来慢慢长大，赵怀宁终于明白了。 明白过后，他便陷入对自己的厌恶中。 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回应母妃？ 为什么他要做出那么一副疏离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幼时的伤害带给他的阴影如此之深，以致于他走了好多年也不曾走出来。 当人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过去的苦痛都变成了罪过。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直到再一次被抛下，他才恍然注意到，那些伤疤原来就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不会变的，除非打断他的骨头，抽出来、用最锋利的刀一下下地刮去上面的痕迹。 他做不到，母妃也做不到。 他想，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甜头，不要让他燃起可笑的希望。 雪夜，他站在门口，看着屋里其乐融融的母子俩，不知不觉，他半个肩头都被吹到檐下的雪覆盖住了。 最里层的雪化了，浸湿到衣服里，他才感觉到冷。 原来他竟可笑到，听多了屋内的欢声笑语，以为自己也置身于温暖。 回去后，他发了一场高烧，上吐下泄，折腾到半夜，他躺在床上，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他听见太医在说——八皇子怕是熬不过去了。 他想，绝不可能。 当年他冬夜饿着肚子又发烧，被宫女关在屋里整整两天，都能奇迹般地自愈。 他要活。 他必须熬下过去。 事实如他所愿，他瘦得几乎脱相，但好在捡回来了一条命。 从那以后，他就学乖了。 ——不要站在别人家门外，听不属于自己的笑声。 后来赵怀宁遇到了博学多识慧眼识珠的太傅，看中他的聪慧，多加培养。 赵怀宁一边学习一边藏起锋芒， 他想，他果然能熬。 他熬到兄弟们互相厮杀得差不多、成年的皇子除他以外只剩下两名竞争对手时，又在两位“皇兄”两败俱伤时把他们两个齐齐拉了下去。 赵怀宁一跃而起，让皇帝看到了他的能力。 赵怀宁那年十八岁，同年，皇帝病重驾崩，传位给了所剩无几的儿子中、唯一成年的八皇子。 至今，赵怀宁已经在位两年整。 自他上位后，功绩虽有，暴行更盛。 随意打杀宫女、当堂杖毙臣子、不开心了就选一名冤种臣子抄家…… 而原身之所以服毒，也是听惯了宫里宫外对皇帝的风言风语，以为皇帝真是那样的人。 所以当她的小儿子打碎了赵怀宁最喜欢的古董、被罚跪的消息传进慈宁宫后，原身差点当场去世。 在她耳朵里，这样的消息无异于“赵怀宁终于要对自己的弟弟下手了”。 她心急如焚，情急之下竟想以死相逼让皇帝放过小儿子。 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药吃得太多，真把自己作死了。 原身刚刚服过毒，虽然被灌了几大碗水吐了好些出来，但嗓子还是火辣辣的，一说话就是钻心地疼。 这种情况下，林默本来不打算说话的。 可是赵怀宁要杀殷太医，她就躺不住了。 不光是因为她不想看见赵怀宁杀伐成性，更重要的是，殷太医是个重要的人物。 -- 第427页 在原剧情中，殷太医就是因为为太后诊治无效受迁怒而死。 他的孙女——殷竺茗也因此与皇帝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日后联合着男主里应外合将皇帝一同推下台…… 没错，殷竺茗就是这本书的女主。 林默当然不能让殷竺茗跟赵怀宁结仇。 于是她忍着嗓子的剧痛，为爷孙俩求情：“并非殷太医诊治有误，是哀家梦中看到一位仙人驾鹤而来，说哀家阳寿未尽，才放哀家回来的。” 赵怀宁定定地看着林默，神色不明。 林默也看着他，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 赵怀宁比她从前所有崽的心机都要深，也是最难以揣度的一个。 至于读心失败……林默猜测是因为自己现在太虚弱，没有能供给读心能力消耗的精神。 “好。”赵怀宁平静地说出这个字。 “把刚才的医女拉回来吧。” 殷太医连忙叩头谢恩。 林默松了口气，想了想，又看向殷太医：“你孙女是不是叫殷竺茗？” “回太后娘娘，正是。” “哀家听说最近新来了个医女……咳咳……就是她吧。以后挂在我慈宁宫的册子上，给哀家问脉吧。” 。 殷太医领着孙女儿一前一后出了慈宁宫。 殷竺茗：“爷爷，您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您了。” 殷太医被这么一唤，才恍然回过神。 殷太医方才病急乱投医，现在冷静下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自己把太后娘娘的脉象说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帝本就多疑，自己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没有当场砍了他都是仁慈。 好在太后娘娘仁慈，竟替他们爷孙俩求情，还让竺茗挂在了慈宁宫的出诊册上…… 要知道，只要名字出现在慈宁宫的出诊册上，那月例就是普通医女的三倍不止。 殷太医心下感慨，这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孙女反而因祸得福。 “竺茗，太后娘娘对你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恩，日后断断不可忘记她的恩情。” 殷竺茗望向爷爷，郑重地点头：“竺茗记住了。” 第190章 、两只暴君 殷竺茗自幼失怙恃, 在爷爷的抚养下长大，跟着爷爷学医术，今年十五岁就考上了普通人二十岁才能考入的太医署，成为了一名女医。 殷竺茗的医学天赋很高, 才十五岁就已经能独自问诊了, 不过进了太医署, 还是要一点点从头做起。 爷爷告诉她，“行医看病不能急切”的道理用在哪里都一样，所以她很耐心地跟着太医出诊。别人给贵人们问诊, 她就在一旁打下手，听别人的诊断。 一开始她在听过太医的诊断结果和开的药方后, 回去告诉爷爷后，自己有更好的方子。 但爷爷却叮嘱她往后这种事看过听过就好，不要多言。 一是每名太医诊疗方法和理念都不同, 二则是同在太医署任职, 要分得清利害。 “如果药方没有原则的问题，你就不必说。说好听的叫探讨药理, 说难听便是多管闲事。即使做到了爷爷这个位置，也要时常保持谨言慎行。” 殷太医叮嘱过的数日后，太医署就发生了一名太医私自篡改另一名太医药方的事情，导致宫里的一位太妃险些生命垂危。 从那以后，殷竺茗便更加小心。 可这次，她是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 今天一大早她就跟着爷爷来问诊，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慈宁宫。 一踏进宫门，她便觉得气氛压抑, 有些不对劲。 见到殿中央站着的皇帝, 只一眼, 她便觉得腿软。 难怪爷爷常说伴君如伴虎，宁愿不要赏钱，他也不愿意给皇帝看病。 无他，只是皇帝的气场着实慑人。 他明明那么瘦，却能撑起一身明黄龙袍，漆黑的眼眸似乎能看透每个人，但又好像什么人都不在他眼里。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子”。 紧接着爷爷难以抑制地颤着声音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殷竺茗顿时全身僵住。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爷爷束手无策，那皇帝一定会迁怒于爷爷。 爷爷是她世上仅存的亲人了。 伴随皇帝的一声怒喝，宫女太监跪了满殿。 殷竺茗入宫半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一大早又滴水未进，不由急火攻心，晕倒在地。 醒来后，她居然发现自己没有被拖出去砍头，而是在慈宁宫的偏殿休息，她第一时间朝身旁的宫女询问，对方告诉她是太后娘娘为殷太医和她求的情。 殷竺茗知道，这份恩情恐怕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偿还了。 殷太医还不忘叮嘱孙女：“太后娘娘仁慈，你为她尽心诊疗，娘娘一定会看在眼里的。” 这是孙女儿的登天梯，有了太后娘娘做靠山，殷竺茗在太医署定然平步青云。 殷太医拉过殷竺茗的手，郑重地拍了两下：“孩子，往后不可再如此冒失了。” 殷竺茗认真地点点头：“竺茗谨记。” . 再说林默这边，她现在全身无力，就着宫女的手连喝了三杯水才缓过来。 她躺在榻上，闭上眼假寐。 没办法，赵怀宁的视线太强烈了。 -- 第428页 赵怀宁多疑又寡言，她现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敢贸然开口。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卧，林默等了好久也不见那道视线消失。 直到嬷嬷通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陛下、太后娘娘，逸王爷来了。” 赵怀宁一登基，就将亲弟弟赵怀逸封为逸王，在宫外赐府邸，不过太后一直不同意让赵怀逸离开自己身边。 今年赵怀宁二十岁，赵怀逸八岁，后者一直住在慈宁宫的偏殿里，上学从这儿出，下学回到这里。 国子监每月放假三天，今天是五月三十，刚好放假。 也正因为放假，赵怀逸一早就去给皇帝请安，而那时皇帝早朝未退，赵怀逸便在御书房里乱逛一通，结果将赵怀宁最喜爱的古董砸碎了。 赵怀逸因此被下朝的皇帝罚跪了半个时辰。 没错，只是半个时辰。 传到太后耳朵里，不知被谁模糊掉了时间，只听说皇帝处罚自己的小儿子。 她本就跟长子不亲近，这个太后的位置坐得也是战战兢兢，生怕残暴无情的长子哪天不开心把她拉下来砍头。 听到这个消息，太后霎时心急如焚，头脑一热服了毒。 接着林默就来了。 林默本来打算假装睡着等赵怀宁自己离开，没想到他一站就站了这么久。 现在嬷嬷又来提醒自己赵怀逸来了，林默只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状作睡眼惺忪的模样：“啊？子安来了？” 赵怀逸的小字便是子安。 门外传来一阵疾跑的声音，还没见人，先闻其声：“母后！您不知道今天皇兄怎么欺负我的……” 林默：…… 得了，世界重启吧。 只见赵怀宁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脸越发阴沉，眼里泛着寒光，跟跑进屋子后、僵在原地的赵怀逸打了个照面。 八岁的赵怀逸不像自己的哥哥那么高高瘦瘦，他生得胖嘟嘟的，五月末天气热，他还把袖子挽上去，露出莲藕一般雪白的小胳膊。 他掐着腰走进来，看到赵怀宁后，两只手臂不自觉地放了下去，袖子也跟着滑了下去。 虽是同父同母，兄弟两个却不是很像。 赵怀逸有些太后的明艳，而赵怀宁更像先帝一点，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赵怀逸一向被宠惯，有些骄纵都写在了脸上。 被太后捧在手心里宠了这么多年，哥哥虽然跟自己并不亲近，但却从来没有凶过自己，这还是他第一次受罚。 赵怀逸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倔强地在乾清宫跪了半个时辰，时间一到他就一路跑回了慈宁宫。 谁知道兄长也在慈宁宫！ 赵怀逸不敢跟他对视，移开视线。 他虽骄纵，但也知道背后议论人、告小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还被对方当场抓住，更是想让他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他却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一边抬起手挡住赵怀宁的眼神，一边飞也似地跑向床榻。 “母后——” 林默无奈，稍稍偏过头：“子安。” 赵怀逸注意到自家母后脸色不对，怔在原地，刚才想倾诉的委屈被憋了回去，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母后……您的嘴唇怎么这么白啊？”赵怀逸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虽骄纵，但对十分宠爱自己的母后却是孝顺的。 “无碍，吃错了东西而已。” 林默扯了扯嘴角，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恐怖。 “原来是这样。” 赵怀逸不疑有他，松了口气，又奶声奶气地“教导”林默：“您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乱吃东西呢？您忘了去年我吃坏东西，上吐下泻了一个晚上呢！” “您照顾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赵怀逸晃着脑袋说道：“您说我下次还这么笨、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您就再也不管我了！” 赵怀逸趴在床边，两下蹬掉鞋子爬上了床，在林默身边晃着腿，乐得不行：“现在还不是要让儿臣来照顾您！” 把刚才要告状哭诉的情绪全都抛在了脑后。 林默无奈地笑了笑。 而一旁的赵怀宁缓缓移开视线。 林默感觉到一直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抬头去看赵怀宁。 【曾几何时，母妃也曾用这样温柔的视线注视过我……】 林默被脑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有些莫名熟悉，林默缓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金手指终于生效了。 这个低沉冷清的声音，就是赵怀宁的声音。 “既然母后已经醒了，儿臣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母后了。” 林默刚想应声让他离开，免得像刚才那样一直盯着自己，自己遭不住。 下一秒却再次听到赵怀宁的心声： 【不打扰你们母子其乐融融的相处时光了。】 林默刚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扯出一个笑：“子忍，留下用午膳吧。” 赵怀宁身形一僵，面露探究，目光深深地望向林默。 林默以为他会拒绝，但很快又一道相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次的声音带着些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为什么会唤我的小字？不应该，不应该的……我以为她已经忘记了我的小字。】 -- 第429页 【她还要把我留下来用午膳？为什么……平时我来请安时间稍长了些她都催我离开，为何这次想着要我留下用膳？……我已经有几年没跟母后再同一张桌上用膳了吧……】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赵怀逸。这个女人的心里只有她的小儿子，她的宝贝子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留我下来吃饭？】 【呵，我一早就该想到，她怕我伤害她的宝贝儿子，时时刻刻都防着我，我本来是不想跟赵怀逸有什么冲突的，免得她又疑神疑鬼，但这次不一样。】 【我没忍住。】 【那是我最喜欢的摆件，为了不让赵怀逸看见我特意放在最高处的，谁知道这个蠢货怎么够到的……】 【算了，她一定是怕我想加害赵怀逸，所以特意让我留下，对我“示好”的。】 【我不会留下的，随便你怎么猜疑吧！】 林默从来不知道看上去少言寡语心思深沉的赵怀宁这么……话痨。 心声持续不断地输入进林默的脑子里，林默听完最后一句，看向赵怀宁。 好吧，不愿意就…… “那就留下吧。” 赵怀宁突然说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23:56:02~2022-05-30 23:5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上的芸 30瓶；星月、未来未来 10瓶；青草梅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三只暴君 林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赵怀宁看着她的眼睛, 不流露丝毫情绪：“那就留下用午膳吧。” ……他同意了！ 林默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十分感慨地给他贴了一个“善变”的标签。 赵怀宁说完这句话就去了偏殿歇息。 林默则跟小儿子赵怀逸说着话。 赵怀逸没有忘记自己一路跑回来的目的，眼看着皇帝离开，他立刻扑进林默怀里：“母后！皇兄他欺负我！” 林默望着怀里的小儿子, 心下感叹。 赵怀逸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少不了骄纵。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金贵, 他还有这一份小孩子对感情的细腻察觉，所以他也知道哥哥赵怀宁对母后很好，而母后又对他十分宠爱, 渐渐地，他连哥哥也不放在眼里。 在原书中, 他对赵怀宁的态度一开始是不远不近的。 经过这次打碎古董而被罚的事件后，他开始有些怕了赵怀宁。 而这份畏怕在原书中母后去世后，又变了味。 太后意外服毒过量而去世, 赵怀宁将太后的死因归咎于自己对弟弟的严苛。 如果他没有处罚弟弟, 母后就不会因此去世。 所以从那以后，他越发放纵赵怀逸为所欲为。 赵怀逸失去了母亲, 兄长又纵容，他便越发没了管束。他在意识到自己无论做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再受到处罚后，慢慢变得开始目无尊长。 太后去世的两个月后，赵怀逸会在身边别有用心的侍从教唆下，溜进御书房，去偷赵怀宁的玉玺。 当然，这件事很快被赵怀宁发现，并逮住了他。 但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 尽管赵怀逸犯了这种大错, 因太后的去世, 变得更加阴沉不定、残暴不仁的赵怀宁却依旧纵容，甚至连一声责怪都不曾有。 就这样，赵怀逸慢慢生了别的心思。 在原剧情中，五年后，因赵怀宁的苛政而家破人亡的男主会找到赵怀逸，在他身边留作门客。 再过五年后，男主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推翻赵怀宁，将赵怀逸推上皇位。 但是赵怀逸早些年被养坏了，没什么抱负，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尽管男主后来将赵怀逸身边的小人都清理掉了，可赵怀逸已经长定了型，扶不起来，一切政务都由男主来处理。 好在男主是真的一心为江山社稷的忠臣，不然这个王朝就要改姓了。 赵怀宁和赵怀逸是林默的孩子，男主更是林默费心费力塑造出来的人物，所以林默知道男主的真正抱负就是为了稳固“家国”。 如果不是因为赵怀宁后来的政策导致男主家破人亡，男主一定会做到真正的“清君侧”，一步步走到赵怀宁身边，扫除那些为了讨好而无下限地支持赵怀宁的一切政策的奸佞们。他会为赵怀宁稳固江山，成为赵怀宁最为得力的干将。 林默知道赵怀宁是有实力的，不然也不会被德高望重的太傅看重，也不会被先帝选为继承人。 只要林默不死，赵怀宁就不会因此堕落，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苛政。 没有苛政带来的后果，男主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朝堂上，成为赵怀宁的左膀右臂。 不过现在林默要做的…… “那你说说，你做了什么才导致你皇兄‘欺负’你的？” 委委屈屈撒着娇的赵怀逸一愣，母后从来没有问过他这种问题。 从前无论是他闯了祸还是犯了什么错，只要往身边人身上一推，母妃就会去责怪别人，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赵怀逸突然被母后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嗫嚅：“儿臣……儿臣不小心打坏了皇兄的物件。” “是什么？” “是……是一个琉璃花瓶。” “你知道你皇兄很喜欢这个东西吧？那事后你道歉了没有？” -- 第430页 被连着追问数条的赵怀逸震惊地抬起头，忍不住带着哭腔问：“为什么儿臣要道歉？” “母后不是说，儿臣永远不会错的吗？” 林默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母后是说过，但母后之前教错你了，现在母后向你道歉，好不好？” 林默语气平和，道歉得十分自然。 正准备大哭一场的赵怀逸又懵了。 母后怎么……跟他道起歉了？ “子安，你已经在国子监上学很久了吧？” 林默突然话锋一转，提到这个问题。 赵怀逸没有经历过大人的套路，懵懂地点点头：“是……” “那先生们有没有教过你礼貌呢？别人送你东西，你要道谢；你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要道歉。” 赵怀逸呆呆地看着林默。 先生们当然教过。 但是、但是他可是王爷，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只是别人朝他道歉，他什么时候朝别人道歉过！？ 林默能看出来赵怀逸明显地在思考，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是该受到惩罚，可一直以来被宠惯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面对，而是逃避和推脱。 即便林默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赵怀逸现在想的也是如何搪塞过去。 他别扭着，才不想跟赵怀宁道歉。 林默听不到赵怀逸的心声，似乎自己的读心能力只对赵怀宁一个人起作用，她又试了几次，见真的听不到赵怀逸的声音，只好作罢。 不过好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心思她还是懂的。 赵怀逸趴在林默怀里，可怜巴巴地试图萌混过关：“母后，可是皇兄罚了儿臣半个时辰呢！儿臣膝盖都跪破了，可疼可疼了！” 赵怀逸说完立马坐起来，挽起自己的裤腿，给林默看自己腿上的伤口。 他膝盖上确实有一处伤，不过不是长跪的淤青，而是擦伤。 是他路上跑得太急，摔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磕破的。 林默又何尝不知道就算赵怀宁下令让赵怀逸罚跪，宫人们却了解皇帝对赵怀逸的宽容，肯定不舍得他真的跪那么久。 赵怀逸就算是坐着、趴着，宫人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会真的管他。 说到底，这半个时辰的罚跪，还没有让赵怀逸在学堂里上一节课受拘束的时间长。 “子安。”林默语气平缓。 “你一定要向你皇兄道歉。” 赵怀逸望着母后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确实有些怕了。 “母后……” 赵怀逸去拉林默的袖子：“母后是不是不喜欢儿臣了。” 赵怀逸红着鼻子，几乎要哭了出来。 一旁赵怀逸的奶嬷嬷看得不忍，开口劝道：“娘娘，您这是何苦？他不过才八岁，懂什么呢？” “八岁了。”林默淡淡地瞥了一眼对方，“该懂很多事了。” “说起来，子安早就断奶了，你也到了该出宫的年纪，哀家记得你还有自己的孩子吧？怎么这些年，你不曾想念过自家孩子吗？” 奶嬷嬷是太后当年生产后奶水不足，临时召进宫的，她家里还有一对双胞胎，当时她为了进宫搏一搏成为“皇子奶娘”，便一狠心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隔壁同样刚生产不久的妹妹那里。 她知道这是个肥差事，跟皇子搞好了关系，赏赐要多少有多少。 也因此，这么久以来，她只出宫过几次，余下时间都围着赵怀逸转。 其实她怎么不思念自己的孩子？不过时间一长，富贵迷了眼，欲望盖过了对孩子的思念。 皇子奶娘的身份本就让她在宫里可以横着走，赵怀宁上位后，更是无论走到哪儿，宫人都巴结奉承着她。 赵怀逸金银不缺，更是随手就能赏赐一笔大的，够她一家人吃好几辈子。 这种美差事，她当然想多留几年。 因此她拼命讨好赵怀逸，太后娘娘爱子心切，见她对赵怀逸好，也就未曾关心过她的年纪问题。 也是因此，她刚刚才无所顾虑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后娘娘突然发难，这言语之中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把自己打发出宫。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意识想说些能勾起赵怀逸回想起自己的好的话，能替自己求求情，可不小心对上了太后娘娘冰冷的视线，她突然就不敢说了。 太后娘娘一定是在警告自己，一定是！ 她立刻口风一变：“回太后娘娘，老奴确实在宫中时日过长，可正因老奴伺候小王爷多年，所以深知小王爷心性纯良，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对兄长无礼。” “在老奴看来，定然是国子监的那帮伴读们挑唆！” “老奴日日围在王爷身旁打转，却忽略了这般重要的事，实在罪该万死。还请皇后娘娘准许老奴戴罪立功，将那些不怀好意的杂碎们一个个揪出来，方可偿还老奴的罪过！” 奶嬷嬷整个人贴在地上，却字字铿锵有力，好像这番话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好久，今天终于有机会意图为快一样。 实际上她慌得很，腿肚子不停地发颤。 她能不能留下来，就只听太后娘娘的一句话。 往日太后娘娘宠着逸王，她就跟着拼命地宠赵怀逸。 今天她见太后娘娘性情突变，竟要赵怀逸懂起“规矩”来，那她当然冲锋陷阵、在所不辞啊！ -- 第431页 林默望着伏在地上的奶嬷嬷，晾了她一会儿，才带着些笑意说：“起来吧，知道你为子安好，那以后这个任务就教给你了。” 第192章 、四只暴君 奶嬷嬷义正言辞地领下旨意, 一改刚才劝说林默的语气，反而也开始帮着林默劝赵怀逸。 “小王爷，太后娘娘都是为了您好啊！您想想，这么多年, 太后娘娘什么时候害过您？太后娘娘的话那就是金科玉律, 您听了,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赵怀逸略有松动地瞥向奶娘。 “您再仔细想想，平日里陛下对您那般好，您今天就是向陛下开口讨要那琉璃花瓶, 陛下也会二话不说给您的。” 闻言，赵怀逸嚷道：“那既然他都肯给我, 我打碎了花瓶，他为什么要罚我？” 奶娘“哎呦”一声，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陛下他是天子, 又不是仙人, 他也有喜欢的东西呀。” “您想啊，若是您最喜欢的七彩小马被太后娘娘打碎了, 您是不是也要不开心？” 赵怀逸抿了抿嘴。 有了奶娘在一旁帮腔，赵怀逸的态度终于慢慢软化下来。 林默饶有兴趣地看了眼奶嬷嬷，她本只是想在赵怀逸身边留一个眼线，没想到这奶娘似乎有两下子。 林默趁机说道：“待会儿吃饭，你就跟你兄长道个歉。” 林默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笑道：“你这么可爱，你兄长一定会原谅你的。” 赵怀逸受到夸奖，有点腼腆地窝在林默怀里：“好吧……” 奶嬷嬷对上林默的视线, 咧开嘴讨好一笑。 …… 这倒是个好用的人。 林默心想。 林默让奶嬷嬷把赵怀逸带走, 自己睡了一觉, 总算恢复了些体力，能下床行走了。 眼看着快到午时用膳的时候了，林默打算去问问赵怀宁都喜欢什么饭菜。 虽然派身边的宫女去问他身边的大太监也不是不行，但林默一向相信只有多接触才能感化对方，刚恢复一些体力便打算去看看赵怀宁。 宫人领她到了偏殿，赵怀宁身边的大太监就在门外候着。 林默看着紧闭的房门，问他：“皇帝在做什么呢？” 大太监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声音放轻，回道：“陛下在小憩。” “今日凌晨有加急密函奉上，陛下看过了密函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早更是提前了半个时辰上朝，难免休息不好。” “原来如此。” 林默心中轻叹一声。 现在的赵怀宁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剧情刚好是南方连着下了十天的雨，起了水患。 情况紧急，当地县令擅自做主，迫不得已将大坝开闸放水，淹了一个村子。 本来是可轻可重的一件事，当地县令虽未来得及向上级申请，但他及时疏离了民众，虽造成了庄稼和房屋的损害，却无一人伤亡。 功过相抵，没什么可苛责的。 然而不知道这位县令得罪了什么人，竟被巡抚上报，又层层往上递，最后由户部侍郎送到了皇帝的手里。 在这封密函里，当地县令被描述成一个无视上级甚至无视朝廷和天子的人，甚至给他扣上了“意图造反”的帽子。 这是赵怀宁登基两年来第一次收到加急密函，而作为加急密函经常有两个要点： 一是多名朝廷命官联合连夜上奏的。 二则是历来的“潜规则”。一旦出现这种联名上奏，就代表朝廷的大多数大臣开始联合起来“对抗”皇帝。 大多数的可能是皇帝最近的做法引起了朝臣们的不满，他们故意给皇帝一个“警告”。 大概意思可以理解为：你不听我们的，我们就不干了。 颇有些要挟的意味。 在原书中，皇帝也是同一时间接到了密函。 这个时候的他虽脾气有些古怪冷僻，但对政务很勤奋，对朝臣也是尊敬的，这让某些臣子起了拿捏皇帝的心。 而这个时候的赵怀宁收到了这样的密函，虽有愤怒，却也开始怀疑自己最近的做法是否有所不妥，并辗转反侧一直到半夜。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又被户部侍郎当众问“陛下对密函有何看法？” 赵怀宁又恼怒又茫然。 紧接着下朝就得知赵怀逸打碎了自己最喜欢的摆件，他一气之下处罚了赵怀逸，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到母后服毒自尽的消息。 他失去了母亲。 在短短半天里，他经历了很多，本就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断开。 第二天上朝，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宣布了太后的死讯，然后下旨让人去处置了密函中的县令。 正当联名的朝臣们勾起嘴角以为自己成功给了皇帝下马威时，皇帝突然将联名的大臣们一一点了出来。 褫夺官职、砍头、抄家、流放一气呵成。 朝堂乱作一团，有些抗旨不遵的人被当场斩首，散场后，数十名宫人跪在殿里擦拭血迹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擦干净。 朝中顿时有了许多空缺。 而赵怀宁选人补缺的方式则全凭自己心情来，在没有进行科举的情况下，一天之内填补上了二十多个空缺，其中有做了他喜欢的菜的御厨、有抬轿子抬得很稳的太监，还有去年为他打了一只银狐的侍卫。 -- 第432页 这消息传到宫外，人们对皇帝的做法十分不满，可又敢怒不敢言。 没人敢保证皇帝没有派爪牙在人群里潜伏着偷听他们说话。 皇帝可是连肱骨大臣都能当堂斩首，何况他们这种小小草民，不过蝼蚁！ 从那以后，赵怀宁的风评愈下。 林默肯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尤其是男主，当时也在被流放的队列之中。 林默不清楚赵怀宁是怎么想的，但她想，如果没有太后驾崩这件事发生，再加上自己的引导，赵怀宁一定能做出自己真正想做的决定。 而且林默不相信如今亲政爱民的赵怀宁会做出草菅人命的事。原书中他失去了母后，了无牵挂，无所畏惧，所以他下令处置当地县令，不过是因为想看那群臣子空欢喜一场，再让他们跌入地狱的恶趣味罢了。 或许只有那样，才能让他感觉到一点乐趣。 林默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没有再说话。 赵怀宁一定很为这件事费神，现在当地县令已经被关了起来，就差他的一个决定。 说出决定很容易，不过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儿，可要做出决定的过程太难熬。 还是让赵怀宁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吧。 林默刚要转过身，突然听到门内传来略显沙哑的声音：“朕醒了。” 大太监会意，连忙笑着让开：“太后娘娘请。” 林默顿了顿，微微颔首，身旁的嬷嬷推开了门，扶着林默走了进去。 屋里的窗户都被关住了，显得屋子里有些暗，赵怀宁已经坐在了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 林默逆着光走进来的时候，赵怀宁微微眯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 “怎么把窗子都关上了？”林默下意识问道。 阳光透过半敞着的门照在赵怀宁的脸上，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眼眸漆黑，似乎能吸收这屋子里所有的光。 “儿臣小憩了一会儿，自然要关窗。” 林默倒是没有这个习惯，不过她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啊。” 林默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赵怀宁的脸色：“母后可是打扰到你了？” 赵怀宁微微摇头：“不曾。” 林默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听到心声，心下有些奇怪。 明明刚才还好用来着。 不过林默想想，总是依靠着金手指也不太像话，于是暂时把疑问抛到脑后。 她搭着身旁宫人的手腕在皇帝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坐下的时候，她看见皇帝下意识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林默假装没看见，只问：“午膳想用些什么？” 赵怀宁掀了下眼皮轻轻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没有立刻说话。 林默决定从今天开始习惯赵怀宁的说话方式，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听到赵怀宁的回答她就满意了。 果然过了良久，赵怀宁才说：“儿臣平日吃得寡淡，不逞口舌之欲。” …… 这话说得不大好听，好像问话的人便是“逞口舌之欲”的人。 不过林默自然不会在意，她继续问：“既然口味寡淡，就做些少油少盐的菜色，但喜欢的食物是有的吧……子忍喜欢吃鱼吗？” 林默是瞎猜的，没想到赵怀宁顿了顿，竟然点头。 林默有些高兴自己猜中了赵怀宁的喜好，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便朝着身旁的大宫女说道： “记下来，让御膳房做一道蒸鱼，出锅前淋些稀释的蜂蜜水，能增香。” 宫女应下。 赵怀宁难得主动开口：“儿臣竟不知母后还对这方面有经验。” 虽然赵怀宁依旧是一张冷脸，不过经过刚刚的事，林默决定忽略他的冰块脸。 林默笑眯眯说道：“研究有一阵儿了，改日做些饭菜给子忍尝尝。” 赵怀宁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言语。 林默又问：“昨夜怎么没睡好？再勤于政务也要先保重身体才行，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赵怀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林默冥思苦想地找话题，虽然她不介意赵怀宁的冷脸，但他一直不接话，实在有点费话题。 好不容易又想到了一个话题，林默刚想开口，身旁的赵怀宁突然站了起来。 “母后不必再为了保护子安煞费苦心跟儿臣说话，儿臣纵使对他人再不好，也不会对自己亲弟弟下手。” 听他的语气，颇有些忍无可忍的意思。 林默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23:57:21~2022-05-31 23:5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80瓶；很累的糊涂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五只暴君 皇帝站起来, 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阳光照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林默这才注意到，赵怀宁的皮肤很白，是有点营养不良的白。 而且赵怀宁虽然高, 能撑起来龙袍, 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其实很瘦, 只是都被衣物掩盖住，透着光，林默才能看见他袖子下略显纤细的手腕。 想到赵怀宁刚才说他吃得寡淡, 又不逞口腹之欲…… 该不会是厌食症吧？ 林默颇为担忧地想。 -- 第433页 厌食症可不是那么好治的。 但仔细一想，赵怀宁不像是会折腾自己身体的人, 而且他虽然瘦，但没瘦到脱相的地步，只是和他现在的身高有些不符合。 不过再这样下去, 他的身体绝对扛不住高强度的工作。 “子忍……” 林默回过神, 唤了他一声。 赵怀宁背对着她，没有反应。 林默心下懊恼。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赵怀宁误会了, 但没有读心能力，她又不敢乱说话，只怕越描越黑。 无奈之下，她只能嘱咐一句：“午膳还是要用的，一个时辰后就布膳，别忘记了。” 林默由大宫女扶着离开了偏殿。 大太监看着太后娘娘离开的身影，望向屋里的皇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陛下神色落寞中还有些哀怨。 是怨太后娘娘……还是自己呢？ . 林默想不通, 只能一遍遍派宫女的确认御膳房的菜品。 在食补方面, 林默还是很懂的, 虽然皇帝的膳食肯定已经有太医在调和，但林默要比他们更懂。 一个时辰内，她就准备出十份食谱，可对照着御膳房给皇帝规划的膳食，林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娘娘，可以用膳了。” 林默抬起头，舒了一口气，微微点头：“好。” 她将食谱放在一旁，走至正堂，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最中央是林默特意吩咐的那道蒸鱼。 赵怀逸已经坐在了林默的右手边，看见林默，他立刻跳下椅子，抱住林默的腿：“母后！” 林默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蹲下身，与赵怀逸平视：“你记得一会儿要做什么吗？” 赵怀逸有些别扭地点点头：“儿臣知道了……” 林默笑着晃了晃他的小手：“子安最懂事了。” 两人齐齐落座，不久后赵怀宁终于到场。 “子忍来了，快坐。”林默朝他笑道。 赵怀宁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凳子，最后视线落在了林默左手边的凳子上。 林默笑眯眯。 她可是特意让宫人把凳子都撤了。 赵怀宁：…… 【罢了。】 林默一怔。 她刚才很确定赵怀宁没有张口说话，所以…… 她的读心又能用了？ 怔愣片刻回过神，赵怀宁已经在她左手边坐下了。 林默正了正神，拿起筷子，先象征性地夹了最近的一盘菜。 身边的两人这才开始动筷。 赵怀逸朝奶嬷嬷兴奋地喊道：“我要鱼！” 奶娘“哎”了一声，端起赵怀逸的盘子去盛鱼。 “母后真好！还记得儿臣最喜欢吃鱼！”赵怀逸甜甜地笑道。 【……我就知道。】 林默心里一跳，她不知道兄弟俩喜欢吃一样的东西，这么一来，好像是她打着为了照顾赵怀宁的口味而专门为了赵怀逸做的鱼一样！ 林默立刻站起来，端起赵怀宁的盘子，也去盛鱼。 周围宫人眼观鼻鼻观心皆作视而不见，整个屋子除了瓷器碰撞的声音，便是林默脑子里赵怀宁的声音： 【她居然亲自为我布菜？】 【……有必要为了赵怀逸做到这个地步吗？】 【果然，只有为了赵怀逸，她才会对我这般。】 林默把盘子放在他面前，听到这句话僵了一瞬。 ……真难搞啊。 林默坐回他身边，细心为他挑出了鱼刺，微笑着催促：“快尝尝吧。” 赵怀宁没有动，盯着面前盘子里的鱼，好像看着空气一般面无表情。 林默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对方做什么都慢半拍的样子，但这次却觉得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屋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林默想起了从前看过的恐怖片，这种安静一刻往往是暴风雨的前夕。 过了一会儿，林默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看向赵怀逸，就连刚刚捧着盘子一边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夸这次的鱼真好吃的赵怀逸也停下了筷子，呆呆地看向林默。 林默都快怀疑自己穿的世界是不是有问题。 这时，赵怀宁终于动了。 他拿起筷子，伸向鱼肉。 与此同时，林默听到了他的心声—— 【果然，她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小儿子，这么做，是为了给我警告吧？】 【罢了，终究是她为我夹的菜，我不该再像一个时辰之前那样说出任性的话，她本就不喜我又畏我，三番两次，她又该以为我要加害于他们母子……】 【这鱼对别人来说是美味佳肴，在我小时候险些让我呼吸困难窒息而亡，她怎么会连这种事也不知道？不过是……想看我出丑罢。】 【或许我死了才……】 【罢、罢。】 林默“啪”地一声打掉了赵怀宁的筷子，惊恐地去捏赵怀宁的脸：“快、快！快吐出来！” 见鬼！她怎么知道赵怀宁对鱼过敏！ 赵怀宁不说！他身边的大太监也不说，这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也不说！ 这是要看着她弑君啊！？ 林默终于意识到御膳房的食谱到底跟自己做的食谱哪里不太一样。 她听赵怀宁说喜欢鱼，就几乎每天的菜谱里都有鱼，但御膳房是知道忌讳的，一道和鱼有关的菜都不敢往桌上端。 -- 第434页 也难怪赵怀逸做此反应，连他都知道赵怀宁对鱼过敏，所以看见鱼就想到一定是给他一个人准备的。 谁能想到…… 赵怀宁被捏得撅起了嘴，等林默把盘子递到他嘴边，让他吐出来，他便一声不吭地吐出了鱼肉。 【你也怕我死吗？】 林默有苦难言，砰砰跳的心脏到现在还没平息下来。 “是母后不好，母后记错了。” 大宫女上前一步，撤走了赵怀宁面前的盘子。 林默虽然道了歉，但这种差点把人害死的事儿她是百口莫辩。 当时林默问赵怀宁喜不喜欢吃鱼， 赵怀宁以为她在试探他，明知故问，所以点头说自己喜欢，其实也是反过来试探她。 可林默没有原身从前的记忆，又刚到这儿不久…… 自己果然还是太鲁莽了。 林默扶额，心里一片懊恼。 她身边的赵怀逸看了看母后，又看了看皇兄，感觉到气氛不是一般冰冷，他主动站了起来，决定完成自己的任务来缓和气氛。 “皇兄！” 赵怀逸跳下椅子，绕过林默走到赵怀宁面前。 他“咣当”一声跪了下去：“对不起！皇兄，我弄坏了你最喜欢的摆件。” 林默目瞪口呆。 赵怀宁的心声停了足足半分钟。 【……认真的吗？】 林默很想把赵怀逸拉起来，但她又怕赵怀宁觉得自己心疼赵怀逸，只能拼命给赵怀逸使眼色让他自己起来。 她是说让他给赵怀宁道歉，可是没说让他下跪啊！ 这样大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真的要对亲弟弟下手，弟弟拼死求饶呢！ 林默第一时间望向奶嬷嬷，后者连忙摆手示意不是自己教的，又接收到林默的视线，奶嬷嬷会意，连忙快步上前，意欲扶起赵怀逸。 赵怀逸却十分固执地甩开了奶娘的手，一脸坚定：“我做错了事，就是该道歉，皇兄肯不肯原谅臣弟？” 林默心惊胆战地看向赵怀宁。 而这次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却听见他冷不丁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赵怀逸听到了这声笑，扬起的小脸瞬间爆红，有些羞赧地攥着自己的袖子拧来拧去：“皇兄、笑什么啊？” “要是皇兄肯原谅臣弟，臣弟以后再也不乱动皇兄的东西了！” “这、这不是很划算吗？” 赵怀逸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红。 皇帝迟迟不说话，当赵怀逸以为皇兄不会原谅他了，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声音：“起来吧。” 赵怀逸立刻望去，眸子发亮：“皇兄原谅臣弟了？” 赵怀宁难得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 “原谅你了。” 【这样的蠢话，肯定不是母后教他说的。】 【还真是……】 【笨得有些可爱……咳咳咳】 赵怀宁抿了口茶，试图掩饰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的顾虑是多余的，因为他面无表情，根本没人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除了林默。 林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快起来，你皇兄都原谅你了。” 林默想了想，转过头望向赵怀宁，扬起真诚的笑容：“子忍，那你可以原谅一下母后的差记性吗？” “母后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怀宁在林默期待的注视下，流露心声： 【……谁信？】 第194章 、六只暴君 挫败。 这是林默从业生涯中受到的最大一次挫败。 当时怎么就没能看出来这两份食谱之间的差别呢！ 林默收回视线, 默默地给赵怀宁夹了些其他菜，堆了满满一盘子，往赵怀宁面前递了递。 赵怀宁瞥她。 【……真是搞不懂。】 林默一脸麻木：我也搞不懂！ 不过下一秒，赵怀宁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了盘子。 林默：…… 懂了, 口是心非是吧？ 赵怀宁吃得很慢, 一口能嚼十几下, 林默看出来他是真的胃口不好、食欲不振了。 他吃得很少，林默给他夹了一盘子的菜，他只吃了几口, 又用了半碗米饭，便吃不下去了。 林默微微皱眉：“这就饱了？” 赵怀宁点点头。 林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不下饭的？” 赵怀宁掀了掀眼皮, 看向她。 “……” 林默耐心等待。 赵怀宁收回视线，终于说话：“十三岁。” 林默的笑容再次僵住。 得，又撞枪口上了。 赵怀宁十三岁那年的冬夜, 因为在门外站了半天, 心情又低落，回去之后生了一场大病, 上吐下泻，很久才好。 所以，他大概就是从那时候留下的病根。 也许不是吃不下，而是不敢乱吃东西，稍微吃得不适当就会上吐下泻不得安生。 如果是这样，林默也记得一些调理肠胃的方子，可以给赵怀宁用上。 不过有了刚才的例子，林默觉得还是待会儿派人去太医署问问才妥当。 林默没有再说话, 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菜。 赵怀宁也没有再动筷子。 林默没离席, 他便坐在旁边, 面无表情。 旁人见到他的冰块脸准以为他不高兴，不过林默知道，他什么都没想。 -- 第435页 两人都没有动静，反而是赵怀逸一边扒着碗里的饭菜，一边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赵怀逸：“……皇兄、母后，你们是不是生气了啊？” 林默：“怎么会呢？” 赵怀宁：“没有。” 赵怀宁瞥了林默一眼。 【我倒没有，早就习惯了。】 【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林默感觉赵怀宁很矛盾，他一边不想理会自己，一边又不想跟自己生疏。 林默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 “怎么会呢，母后与你皇兄为什么会生气呢？” 赵怀逸童言无忌，大大咧咧道：“因为母后不记得皇兄不能吃鱼，连儿臣都记得呢！” 林默：“……是，母后确实老糊涂了。” 林默顿了顿：“母后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了。” “不过母后不会因此生气呀。” 赵怀逸继续说道：“因为皇兄不肯原谅母后。” 赵怀宁在两人的注视下，轻轻抿了抿唇。 还是没有说话。 林默：“这也是正常的，倘若有人忘记会要了我的命的食物，还呈到我面前让我吃，我也不会高兴。” “母后知道错了，不过只是口头上说是没用的，母后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林默微微低头，与赵怀逸对视：“子安以后跟母后一起监督母后，记住你皇兄的喜恶，好不好？” 赵怀逸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喜欢参与到大人的事情里，听到这话，他连忙放下筷子，匆匆咽下口中的食物，扬声道：“好！” 林默见赵怀宁没有拒绝的心声响起，又趁热打铁道：“那以后母后就和你一起研究你皇兄的食谱，怎么样？” 赵怀逸更大声：“好！” 林默状作苦恼：“可是这件事要你皇兄同意才行呢。” 于是两人一同望向赵怀宁。 【……今日母后真是怪异极了，难不成被毒药伤到了脑子？】 林默：…… 不知道能不能屏蔽这种人身攻击的心声。 【罢了，他们若是想害我，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地从食谱上做文章，既然她想研究，就让她去好了……】 【这样一来，我倒有几分相信她是真的忘记我不能吃鱼这件事了。】 林默刚刚被打击住的心再次活泛起来。 在两人期待的注视下，赵怀宁幅度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太好了！” 赵怀逸抓起帕子胡乱地擦了一把嘴，对着赵怀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放心吧，皇兄，臣弟绝对不会害你！” 林默忍笑。 “这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赵怀宁终于忍不住，轻飘飘地问道。 赵怀逸：“是臣弟的三个伴读，他们会讲可多有意思的故事了。” 赵怀宁闻言思索片刻，又问：“那这是个什么故事？” 赵怀逸毫不设防：“是前朝王爷通过在皇帝饮食上做手脚，杀了皇帝篡位的事。” “……” ！！！ 在场众人皆惊。 竟然有人敢对小王爷说这样的话？ 明显是看小王爷年纪小，又跟皇帝不亲近，所以挑唆兄弟两人的关系呢！ 更何况，小王爷现在能张口就说出这样的“故事”，那些伴读指不定偷偷给他讲了多少大逆不道的“故事”。 赵怀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原来……原来如此。】 【我就知道。平日里我对赵怀逸并不差，母后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故意说我的不好，怎么赵怀逸偏偏跟我不亲近。】 【果然有小人在他身旁作祟……这些狗东西。】 【看来，我这个皇帝做得真是窝囊，连小小伴读都敢来肆意挑拨。】 “你那三个伴读，都是谁家的儿子？”赵怀宁问。 赵怀逸不知道赵怀宁为何突然冷了脸，他看了看林默，见母后没有说什么，他便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道：“是户部侍郎、刘御史和张巡抚的儿子……” 【好得很。】 【赵怀逸平日里连个文章都背不下来，很少出宫又见不到朝臣的他竟能瞬间说出这三人的父亲所任何职，想来，他们是没少在赵怀逸面前念叨了。】 可跟赵怀逸念叨这些又有什么？ 他只是个七岁的小王爷，若是要对他们三家的官途有所助益，那需得是赵怀宁这个位置才…… 赵怀宁眸色骤然加深。 【难不成，他们要扶持赵怀逸登基？】 林默一头冷汗。 赵怀宁果然很轻松就料到了他们的想法。 对于那些不怀好意的臣子来说，比起很有想法的赵怀宁，赵怀逸是个很好的傀儡皇帝，只要借着赵怀逸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把他扶上去，他们随时都能再一刀将赵怀逸抹了脖子，自己称帝。 赵怀逸见场面又冷了下来，试探着说：“若是……若是皇兄想听，改日我将他们三个叫来，怎么样？” 赵怀宁勾了勾唇角。 “好啊。” 听到了他心中如何盘算的林默不寒而栗。 赵怀宁能坐上这个位置，靠得可不是运气。 该狠心的时候，他绝不留情。 宁可错杀，也会不放过。 林默心中不安，试图转移话题：“子忍，听说昨夜你睡得不安稳？” -- 第436页 赵怀宁望向她。 “是。” 【……自然不好，大半夜就被那些狗东西联名的密函吵醒，竟还是为了挑战我的权威……】 赵怀宁面无表情。 【这些酒囊饭袋的废物们，迟早有一天我把他们全都……】 “子忍！”林默慌了一瞬。 这好像跟她想象中，赵怀宁陷入对自己不断怀疑的情况有些出入。 她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那个，母后是否能帮到你什么？” 赵怀宁略显狐疑地看着她。 【她想干政？】 林默一吓：“母后应该——也帮不到你什么！” 林默很快调整过来，煞有介事：“不过你有事一定要跟母后说，母后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其实林默除了自带的读心能力和预知剧情，还真的什么也帮不上。 因为原身父母亲都不是什么官宦富贵之家，原身能入宫当妃子纯属因为长得好看。 原身倒是努力过，前几年试图从娘家挑几个可培养的苗子。 只可惜娘家那边也没有什么能扶持起来的小辈。 这样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而现在再想发展娘家，只怕要被赵怀宁疑心，以为她要干政。 修复关系不易，林默要万分谨慎。 赵怀宁注视林默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多谢母后挂念。” 【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林默：…… 赵怀宁看了眼天色，站起来朝林默拱手道：“儿臣该回宫了。” 林默也连忙站起来：“好。刚刚起了些雾气，让抬轿子的人当心些，踩石子路时要注意些。” 赵怀宁：“儿臣知道了。” 赵怀逸也学着赵怀宁拱手：“母后，那儿臣也去玩……温习功课了。” 林默憋着笑，刚想说什么，身后先响起了赵怀宁的声音： “后日来御书房，朕要考考你最近的功课。” “啊？”赵怀逸震惊地抬起头。 然而赵怀宁已经转身离开了。 赵怀逸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缓过神来，重重地跺脚，气恼道：“母后你看啊！” “儿臣把伴读借给皇兄讲故事，皇兄就这样对儿臣！” 林默悠悠道：“你皇兄做得对，你是该认真做功课了。” 赵怀逸再次露出震惊神色。 “我、我不理你们了！” 赵怀逸转身就往自己的偏殿跑。 “小王爷！”奶嬷嬷喊了一声，有点着急地望向太后。 直到看见太后的表情，奶嬷嬷才恍然回过神。 太后转了性子，已经不再溺爱小王爷、处处顺应着他来了。 太后要让小王爷按照他的年龄成长起来了，不能让他再向从前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任意妄为。 奶嬷嬷登时正色，朝太后福了福身：“太后娘娘，老奴一定监督小王爷好好温习功课。” 林默带了些笑意：“去吧，哀家相信你是为小王爷好的，定然不会想看着他堕落下去。” “不过也不用逼得太紧。” 奶嬷嬷心道，太后娘娘果然还是心疼小王爷的，面上连声应着：“老奴省得。” 这一场午膳用了半个时辰，林默觉得有些乏累，由大宫女扶着回到寝宫。 林默坐在贵妃榻上，看了眼桌案上的食谱，轻叹了一声。 看来要重新规划了。 林默摆摆手，让宫女将小桌子撤掉，自己斜躺在贵妃榻上，稍稍歇了一会儿。 大概过了一个半时辰，林默悠悠转醒。 宫女又将桌子搬了上来，林默倚着软垫，看着赵怀宁的食谱。 心里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赵怀宁。 这个孩子口是心非，傲娇到了一定的境界。 但林默仔细想了想。 其实，赵怀宁只是怕了。 他小时候曾得到过短暂的温暖，在他刚打算朝着温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对方将施舍给他的温暖毫不留情地抽离开来。 他被留在原地，表面毫无波澜，心里一片恍然无措。 他失去爱太久了，久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尤其这份好意是从他最想得到的人手里传来的，他潜意识想要靠近这份温暖，但理智告诉他不要再犯蠢。 这份温暖，像那个雪夜里，隔着一道门的屋子。 里面充满了欢声笑语，美好到让他以为自己也身在其中，可稍一回神，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 这份温暖，变得像一种嘲讽，只要他尾巴朝她稍稍靠过去，她就会猛然缩回，毫不留情的走开，留给自己一个讽刺的背影。 赵怀宁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再抱奢望，再抱幻想。 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心里活动很丰富，但整个人都表现出十分抗拒林默、完全不信任他的样子。 赵怀宁就像一个炸了毛的刺猬，用尖刺对着每一个人，即使想要和别人窝在一起，也要先表现出“我很凶”的样子。 林默想通了这个，也没那么纠结了。 她从来不觉得与一只刺猬相处的办法是“拔掉他的刺”，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武器，林默希望他能时刻拥有保护自己的感情不受伤害的权利。 林默想做的，只是给他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让他把竖起的尖刺放倒，让他能舒舒服服地躺下来，露出柔软的肚皮，毫无负担、充满安全感地睡一会儿。 -- 第437页 傍晚时分，她准备派人去太医署问问赵怀宁的胃病情况。 等大宫女领命准备离开时，林默突然道：“等等。” 她想了想，“顺便将女医殷竺茗请过来吧。” “是。” 殷竺茗很快提着箱子走了过来，她虽然才十五岁，身材却很出挑，模样也十分清秀耐看，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 再加上她从小受到常年在宫中任职的殷太医的教育，如今举止有度，落落大方，在嬷嬷面前也不见纰漏。 如果没有原书中今天的事情发生，她会慢慢见识到宫里的“规则”，即使没有靠山，她也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平步青云。 林默看着她，心中暗暗点头。 不愧是她的女主。 每一次的挫折都是殷竺茗的成长契机，她能成为主角，不是因为与生俱来的气运，而是她拥有跌倒后迅速调整心态、重新爬起来的勇气和力量。 “竺茗坐吧。” 殷竺茗等着宫女给她搬来小凳，等了好久却不见又宫女上前。 殷竺茗忽闻太后娘娘带着笑意的声音：“坐哀家旁边。” 殷竺茗心下诧异，但没有表露得太明显。 她隔着小桌案坐在林默身边，林默道：“今早吓到你了。” 殷竺茗低了低头：“是竺茗御前失仪，理应受罚。” 林默：“哀家知道，你也是担忧你爷爷才惊惧交加。” 殷竺茗闻言，前不久才平复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她当时真的怕了。 就算往日爷爷再怎么告诉她天子的威严，她在真正面对一句话就能决定爷爷生死的皇帝时，还是忍不住怕了。 这种被扼住生命的感觉，殷竺茗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因为她无法想象爷爷真的因此丧命，她以后又该怎么办。 “你放心，日后有哀家在一天，你们就有哀家护着。” 殷竺茗微微一怔。 “竺茗……不知自己有何值得娘娘如此相待之处，实属惭愧。” 林默早就想好了对策。 她故作感慨：“你长得特别像哀家的一个远方表妹。” “小时候，哀家家里穷，种地为生，又逢百年不见的旱灾，是远方表妹带着钱财来接济哀家的家里。” “哀家还记得她双手捧给哀家一碗粥的模样，哀家永远不会忘记……” 林默望向殷竺茗，后者也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她的神色。 “你不只长得像她，声音也像。” “所以今日哀家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立刻想起了哀家的表妹。” “你今年十五了吧？” 殷竺茗应道：“是。” 林默叹道：“哀家的表妹就是十五年前去世的，你说巧不巧？” 殷竺茗哑然。 巧，实在太巧了。 世上竟真有如此的巧事？ 殷竺茗不做他疑，太后娘娘自然没有理由骗她一个小小的女医。 更何况这种事情，对她并没有坏处。 谁不知道当今皇帝虽性格冷僻，却对太后娘娘是顶顶孝顺的。 太后的庇护，是宫里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殷竺茗当即起身下跪：“得太后娘娘垂怜，竺茗三生有幸。” “傻孩子，快起来。”林默连忙起身去扶她。 古代就这点不好，一见面不是你跪我就是我跪你。 殷竺茗哪敢真让太后扶自己，见太后伸了伸手，她便起了身。 殷竺茗不蠢不笨，她虽得了太后的庇护，却也知道，这份恩宠并不能护她一世。 在这宫里，没有能力的人，下场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殷竺茗有了太后倚靠，最该做的是抓住这个倚靠，努力向上爬，争取有朝一日，自己成为自己的靠山。 首先，她的业务能力要做到拔尖。 殷竺茗想到来时爷爷让她看过的病历。 那是当今皇帝赵怀宁的病历。 按理说，她这个位置的女医是没有资格看的。 但太后问了，总要有人去答，刚好太后又要传唤她，这个责任便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肩上。 殷竺茗再次落座，主动提起：“娘娘，您让太医署奉上圣上的病历，殷太医恐病历复杂难懂，便命竺茗将病历仔仔细细看上几遍，当面为娘娘讲解。” 殷竺茗说得委婉又好听，其实只是怕太后看不懂写满了专业术语的病历，丢面子下不来台。 林默欣然点头：“你说。” 殷竺茗便将这几年的病历娓娓道来：“圣上登基以来，因犯胃病传召御医的次数多达三十六次，据殷太医说，这已经是太医署在圣上登基前便尽心调理的结果。” 林默微微皱眉，问道：“陛下都因何犯胃病？” 殷竺茗：“其中三十五次是不规律饮食。” 林默：…… “还有一次是御膳房推出了数道新菜色，圣上不小心食多了。” 林默：？ 林默扶额。 这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林默：“哀家知道了。” 殷竺茗从太后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疲惫。 她小时候受了伤，爷爷就经常这种语气。 殷竺茗忍不住说：“娘娘若实在放心不下……竺茗斗胆想让娘娘瞧瞧竺茗新研发的调理方子。” -- 第438页 林默望向她：“哦？比太医署的方子还有效？” 殷竺茗其实说完就有点后悔，虽然她知道自己前不久研发的方子要比现在的有所改进，但爷爷明明嘱咐她不要太露锋芒。 殷竺茗懊恼，不知道是因为太后娘娘给自己的感觉太亲切、没有想象中的威压，还是因为太后的语气让她想到了爷爷，她一个没忍住…… 殷竺茗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有经验、再老成，也才十五岁，现在被太后这么一问，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耳垂也红了起来。 不过林默很快笑着说：“那就呈上来给哀家看看吧。” “今晚给你准备时间，明天午时你亲自送到慈宁宫来。” 殷竺茗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喜出望外。 没想到太后娘娘真的愿意让她试试！ “竺茗……一定尽心准备！” 林默笑道：“那哀家就拭目以待。” 殷竺茗汇报出了林默想要的信息，本来告辞了。 可殷竺茗却没有立刻起身。 林默看出她的挣扎，问道：“竺茗还有什么话要说？” 殷竺茗一咬牙：“回太后娘娘，竺茗看过了圣上的病历，其中常见的病痛不值得提，但有一个，竺茗觉得娘娘或许想要知道。” 林默闻言认真起来：“什么？” 殷竺茗：“圣上登基两年，曾因惊悸，在子时传唤殷太医。共计……六十二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1 23:59:08~2022-06-01 23:2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七只暴君 六十二次, 要比犯胃病的次数还要多得多。 林默复又问道：“惊悸？何解？” 殷竺茗说道：“据殷太医说，圣上常夜半惊醒，醒来后常常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尝尝又惧又怒, 难再入眠。” “这种症状, 在圣上幼时便常有, 随着年龄增长，次数倒是少了些。” 林默微微蹙眉。 次数少了，两年还六十二次, 若在从前，岂不是病发得更频繁？ 且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解决的问题。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来了赵怀宁十分凄惨的童年, 赵怀宁很要强，这辈子没什么怕的。似乎除了童年，没有什么给他的阴影如此之大之深。 林默：“殷太医可有诊疗结果？” 殷竺茗垂首答道：“……只得出了一个思虑过重的结果。” 殷竺茗低头, 是因为整个太医署都没能拿出一个好的理疗方法。 小家伙已经学会跟太医署荣辱与共了。 林默笑道：“无碍, 你们已经尽力了。” “我这儿倒是寻来了几个安神的方子，你明日来时, 顺便一同拿了去。” “是。” 然而林默也不是很放心。虽然她背了不少方子，可对症下药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林默不自觉地想到了一个人。 凌白。 她才是真正的医修，从入修仙道以来，几百年都扑在了悬壶济世的工作上，要是她来，绝对万全。 但是林默并不确定凌白什么时候能出现。 在上个世界中，凌白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原来凌白也绑定了系统。 但是凌白的任务是“帮助林默完成任务”。 没有明确的任务指标, 十分轻松。 在告别时, 林默同凌白约定, 下一个世界相见的暗号是“莉拉”。 不过按照林默的经验来看，凌白应该不会这么快出现。 所以林默只能暂时用自己的方子先试试了。 林默望着面前的殷竺茗，凌白最喜欢这种有慧根的孩子了，要是凌白来了，一定很喜欢殷竺茗。 殷竺茗感受到名为“慈爱”的视线，忍不住想到刚才太后娘娘说过的那位“表妹”。 “对了，竺茗。” 殷竺茗连忙应声。 “倘若皇帝日后再出现惊悸症状，你便来慈宁宫知会一声。” 殷竺茗犹豫：“圣上此症常出现在午时，恐怕更深露重，娘娘往来劳顿。” 林默：“不碍事。” “哀家从前没怎么关心过皇帝，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晓。如今既已知道，怎么能做到梦中酣睡、无动于衷呢？” 殷竺茗从小没有父母，听到林默关切皇帝的话，很是羡慕，并自动忽略了上半句。 “太后慈爱，若再有圣上传唤，竺茗一定记得来慈宁宫。” 林默笑着点点头，让嬷嬷给了殷竺茗一把金瓜子，送她离开了。 林默本打算第二天去瞧瞧赵怀宁，听一听他对密函的打算，没想到当晚夜里就被叫醒了。 嬷嬷说，是殷竺茗来过了。 林默立刻想到今天傍晚时自己嘱咐殷竺茗的话，她让对方在皇帝发病的时候来告诉她。 只是林默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没有耽搁太久，很快穿好了衣服，朝乾清宫匆匆赶去。 夜黑风高，乌云蔽日，若没有十名打着灯笼的宫人在前探路，在这夜里怕是寸步难行。 林默一路来到乾清宫，踏过了宫门，只见殿门紧闭，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在殿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等待殷太医到来。 -- 第439页 殷太医在煎药，需得至少一刻钟才能到来。 每每此刻，大太监总要心急如焚地听着里面打砸的声音不绝于耳，却束手无策。 或许感知到了门口的亮光，大太监抬头望过来，见是林默，不由一愣。 “给太后娘娘请安。”大太监压下心里的疑惑，恭恭敬敬请安道。 林默抬手：“起来吧……” 话音未落，只听门内瓷器很狠狠掼在地上，清脆地碎成几瓣的声音。 大太监连忙打圆场：“太后娘娘，陛下不是冲您发火。” “陛下应当没有听见娘娘您的声音，不瞒太后娘娘，陛下现在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就算殷太医来了，也得挨砸几下才能近身。” 刚开始给皇帝送药的时候，殷太医是送一碗被砸一碗。 后来殷太医学聪明了，一口气熬出五碗的量，随便他砸。 林默：“皇帝一发病便是如此这般？” 大太监点头答是。 林默又问：“你……可知道皇帝为何会时常惊悸？” 大太监忍不住抬头：“娘娘想知道？” “哀家自然想知道，你尽管说。” 大太监没有理由拒绝，他就算在皇帝身边再怎么得宠，也是个奴才，更何况他在皇帝身边伺候了多年，纵然旁人以为母子关系十分差，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陛下对太后娘娘的孝顺，从不因为太后娘娘的偏心有半点削减。 只是太后娘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陛下小时候不曾好好待他。 如今陛下登基，太后娘娘难免心虚不安，总觉得着太后之位坐得不踏实。 大太监他从来只是旁观，一边暗暗叫好太后活该，一边又心疼皇帝摊上这么一个母亲。 但无论怎么样，这些话他都只敢在心里想想。 太后既然问了，他就得说。 大太监将赵怀宁可能的惊悸原因简单说明了一下，林默静静地听完后，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了。” 大太监觎着太后的表情。 既然知道还在这儿，这是何意？ 从来没有管过皇帝的太后娘娘突然大驾光临，如今还将皇帝的病情问个了仔细。 大太监以为母子感情早在几年前就止步了。 怎么太后服个毒，还真把某根筋给搭上了？ 林默瞥了眼大太监：“让哀家进去。” 大太监一顿。 “娘娘，陛下情况不太稳定……” “哀家不想再说第二遍。”林默面无表情道。 大太监望着林默的神情，心中一跳。 大家都觉得陛下跟先帝长得像，但如今看来，太后冷脸时的神色才跟陛下最相似。 “……是。” 他还是转身，缓缓推开了门。 廊檐下点着几盏灯笼，灯笼纸被刻意糊得很厚，似乎是怕扰到屋内的人。 但一进屋，林默就意识到此举没有必要。 因为屋内的窗和上午赵怀宁在慈宁宫偏殿小憩时的一样，全部都被关紧，密不透风。 没有月亮的夜晚，外面微弱的烛光透过门将屋子的轮廓勾勒出个大概。 在这样的屋里，什么都是黑漆漆的、没有边界的一团团，伸出手来，只能看见一只手掌，连指头都分不清几根。 林默就试图在一团又一团里分辨出那个是赵怀宁。 突然，一个不明物体朝着林默飞了过来。 林默下意识偏过身，又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身旁的宫女惊呼一声。 林默立刻回过头，望向瓷器扔来的方向。 “子忍？” “你在那吗？” “……” 林默皱了皱眉。 这种关键时刻，她的读心能力又没用了。 可是已经到这儿了，她绝不可能突然退缩。 “子忍，你能听见母后说话吗？” “……” 突然间，又一个瓷器飞了过来，林默下意识想躲，却发现它不是朝着自己来的。 林默连忙转身推了一把身后的宫女，宫女踉跄几步，却刚好躲过飞来的花瓶。 宫女惊魂未定地捂住嘴，却忍不住哽咽出声。 林默朝她摆了摆手：“你出去吧，不用跟着哀家了。” 宫女便忙不迭地爬了出去。 林默则望向一片黑暗，又转头望向门口：“竺茗，给哀家一柄灯笼。” 殷竺茗飞快地从宫人手里接过一个灯笼递给林默，又满是担忧地退出了殿内。 林默顿了一瞬，朝着黑暗缓缓迈步。 “子忍。” 林默轻声唤道。 “不……” “对不起……” 林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又听见了赵怀宁几近于无的呜咽声。 “我不敢了……” 林默努力适应了黑暗，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终于看到了赵怀宁。 他所处的地方实在不容易发现——他正缩在床和墙形成的角落里。 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 他的神色有点癫狂，在灯笼的微弱光芒的照映下，眸子格外发亮。 林默立刻察觉出不对劲。 因为他的眼睛透着哀求。 赵怀宁绝对不会轻易露出这种眼神。 -- 第440页 他还没醒。 林默要伸手拨开他脸上因冷汗粘在一起的头发。 看见她动作的赵怀宁却狠狠地一颤，浑身散发着恐惧与抗拒，可他的眼神却依旧亮亮的。 “我再也不敢了。” 他说着求饶的话，眼里也满是哀戚，可林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默自觉短时间无法唤醒赵怀宁，便直起身，一边盯着赵怀宁一边缓缓后退。 可就在她开始动作的一瞬间，赵怀宁突然跳起来朝着林默扑来。 因为林默一直盯着他看，几个世界的磨练让她各个方面都有了提升，反应力自然也不差。 可惜林默这具身体不允许她立刻做出反应。 她只能看着赵怀宁握着手里闪着寒光的瓷片，划向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只有一更，今天搬家了，累累，明天六千奉上~贴贴宝贝们~感谢在2022-06-01 23:24:55~2022-06-02 23: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话不投机果粒多 25瓶；青草梅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八只暴君 “子忍！”林默厉声呼唤。 赵怀宁的动作一顿, 手中的瓷片从林默的颊边划过。 这一声呼喊似乎终于唤回了赵怀宁神志，他怔怔地看着林默脸颊上的划痕正往外渗着血珠，眼神渐渐清明。 瓷片清脆落地，赵怀宁扶住身边的床榻, 半晌没有动作。 林默则快速说了一声：“没事。” 她没顾自己脸上的划痕, 伸出脚将地上的碎瓷片踢远了, 上前几步来到赵怀宁面前，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林默就攥着他的手腕抬起他的手, 来回检查了两遍。 还好，没有受伤。 “你在干什么？” 赵怀宁声音干涩, 似乎在沙漠里行走了几天几夜。 而他不仅喉咙干涸，说话困难，现在看到了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从林默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 无力地靠在墙上、又顺着墙慢慢滑下, 虽然没有大口喘息，但额上冷汗密布, 好像一个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体力。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虚弱，如果有人想对自己不利，他一定逃不脱。 自己这个时候该后退，该缩到一个逼仄的角落，可身体竟然没有听他的使唤。 赵怀宁全身瘫软，眼神平静地看着林默。 现在的林默也不想再去纠结他心里的想法。 她朝赵怀宁伸出手：“能自己起来吗？” 林默一向认为“因材施教”这个成语很正确。 面前的赵怀宁不是上个世界的莉拉，莉拉喜欢跟自己肢体接触，喜欢拥抱, 但赵怀宁显然不会轻易与人发生接触。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当一只刺猬被迫用柔软的腹部面对一切隐藏着的危险时,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哪怕是别人的呼吸声，都足以让它浑身颤抖。 赵怀宁没有颤抖，但他以另一种方式表达了他的恐惧——触底反击。 他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又带着伤的野狼，四处逃窜，被猎人逼到角落后，他试图露出利齿威胁对方，对着空气撕咬，来吓退对方。 但当他发现这种恐吓无效，猎人渐渐逼近时，他则哀求地嚎叫着，尽力展露着自己的脆弱。 对方掉以轻心靠近想要“捡起猎物”，在朝他伸出手时，他则会用尽全部力气拼死反扑。 就算是，也要让对方付出相当的代价。 赵怀宁虽然不想成为猎物，但小时候的阴影太严重，每每梦中惊醒，他总以为自己还是小时候，还是那个被宫女们关在小黑屋里，自生自灭的不受宠的八皇子。 这是林默在殿外听大太监说过的。 赵怀宁在回到生母身边之前，在另一位妃子宫中遭受着完全和皇子不符的待遇。 连宫女们都能对他动辄打骂。 最严重的一次，赵怀宁得了风寒，还是冬日，他被关在屋子里，两天两夜没人给他送饭。 直到第三天早上，赵怀宁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宫女以为他死了，上前查探他鼻息，却被突然睁开眼扑过去的赵怀宁狠狠掐住。 还是守在门口的人听到了屋内的扑腾声，才救下了差点被掐死的宫女。 这件事被主宫的妃子得知，又报给了皇后，于是宫中开始流传八皇子虐杀宫女的消息。 很可笑，宫女受了伤被传成受虐，而皇子差点被虐待致死却无人过问。 自那以后，赵怀宁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异常，但却对宫女防范十分。 林默记得赵怀宁儿时确实发生了这些事，却没想到其中如此曲折坎坷，对他的影响又如此之深。 也是刚才大太监提起，林默这才注意到，这偌大的乾清宫竟然没有一名宫女伺候。 而这就是因为当年那几名宫女对他的苛待导致的。 林默突然想起来，昨日她去偏殿找赵怀宁、坐在他身边时，他不自觉地往外挪了挪。 林默恍然意识到，赵怀宁的动作或许不是因为讨厌自己，而是恐惧自己身边的大宫女。 刚刚自己的宫女随自己进门时，赵怀宁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瞄准的不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宫女。 林默突然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在关键时刻唤回了赵怀宁的意识。 -- 第441页 她只是绝对，越是这种时候，赵怀宁越不应该被抛下。 换作其他人，在这个时候都得为了自己的小命躲得远远的，连从赵怀宁小时候就伺候在他身边的的大太监都不能近身。 但是林默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 她是赵怀宁的母后，是他灰暗童年里唯一见过的温暖，只有她才能走到赵怀宁身边，也只有她的身份，才不会因为惊扰到赵怀宁而受到处罚。 赵怀宁不会伤害她。 永远不会。 所以这个时候，林默毫不犹豫地踏了进来，就算差点被东西砸到，她也要坚定地走向赵怀宁的方向。 即使赵怀宁用瓷片划到了她的脸颊，她也没有半点后悔。 因为某种程度上，她成功了。 成功让赵怀宁从“噩梦”中醒来。 殷太医会用一刻钟熬药，再有数名宫人合力将赵怀宁围住，并待他安静时将药喂给他， 一套流程下来，至少要半个时辰。 但她只用了一道划痕和一声“子忍”就能让赵怀宁更快地脱离出来，她觉得十分值得。 林默望着靠在墙边的赵怀宁，在对方平静的视线下，她朝赵怀宁伸出手，不厌其烦地再一次问： “能自己起来吗？” 赵怀宁幅度轻微地抬起头看着林默的神情，视线下移，落在林默伸出的手上。 这只手，他曾经见过很多次。 只是都不曾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曾伸向过自己。 在弟弟摔倒时，在弟弟哭闹时，在弟弟吵着要母后陪着他玩时，这只白皙纤长的手，仿佛承载着他憧憬着的、却属于别人的整个童年。 赵怀宁很疲惫，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逐渐飘远。 不、这只手曾经也是邀请过他的。 母后把他接回身边，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对他好，给他准备热气腾腾的饭菜，为他挑选衣物。 可是他因为不善表达，错过了这个机会。 也错过了他唯一的机会。 等赵怀宁回过神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引着向上提起。 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伸出手，搭上了母后的手心。 母后的手一如他想象般的温暖。 林默一声不响地把他拉起来，又支撑住他的胳膊，扶着他顺床榻绕到正面。 赵怀宁如释重负地倒了下去，落在柔软的床榻上，他突然有些茫然。 自己苦于此病良久，每次醒来都好像整个人被从热水里捞出来一样，折腾得不行。 可他也没有办法。 赵怀宁怎么会希望自己这种窘况被人看见？ 整个太医署，除了殷太医和殷太医的几个徒弟知道他的病症以外，其他太医只是听说过皇帝经常夜间犯梦魇。 “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天亮，你继续睡吧。” 赵怀宁被床边的声音拉拢回神。 他微微偏过头。 是母后。 因为今夜母后来找她了，所以他突然醒了过来。 赵怀宁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怎么可能？ “母后，是你吗？” 赵怀宁突然问出这句话。 林默微微一笑：“当然是我。” 林默为他扯上被子，盖住身体，伸手落在被子上，轻轻拍了拍。 “睡吧。” “母后就在这儿陪着你。” 如果这是梦，未免太过真实了。 母后手心里的温暖似乎能透过被子传到他的身体中。 赵怀宁忍不住想到，在自己还为婴孩时，母后可曾用这双手安抚自己入眠？ 他实在太累了。 他本想在这个“梦境”中多待一会儿，没想到还是没控制住睡了过去。 林默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赵怀宁。 她很小的时候，孤儿院的老院长就经常这样哄她这种怕黑的小孩子睡觉。 只要这个轻拍一直在，她就会感觉到身旁有人在，持续的安全感围绕在身边，每一下都能驱散她身周的黑暗。 林默静静地看着赵怀宁慢慢闭上眼，沉入梦乡。 林默望了眼紧闭的窗户，大太监告诉她，这也是因为皇帝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会有人从窗户跳进来刺杀他，所以每晚乾清宫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 林默实在没有想到儿时的阴影对他产生这么深刻的影响，甚至已经不只是简单的梦魇，而发展成了一种偏执和强迫症。 就算乾清宫有那么多暗卫守着，赵怀宁依旧不放心自己的安危。 大太监端着药进来时，望见林默坐在床边，榻上是沉睡的皇帝，不由怔住。 林默朝他摇摇头，示意不需要汤药了。 大太监身后的殷竺茗看见林默的微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朝林默宛然一笑，无声地行过礼，退下了。 第二天，赵怀宁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醒。 他睁开眼，感觉左手被什么重物压住。 一低头，林默正趴在榻边睡着，还压着自己的左手。 赵怀宁浑身僵住。 昨晚的“梦境”浮现在眼前。 原来……不是梦吗？ 母后真的来找他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万更~orz 第197章 、九只暴君 09 最让赵怀宁无法理解的是, 自己的手竟然紧紧地抓着林默的袖子。 -- 第442页 很明显，是他不肯放手，所以林默才留在床边陪着他睡觉。 这一认知让赵怀宁瞬间脸红起来，整个人僵成一团, 不敢动, 生怕吵醒了林默, 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尴尬。 但林默还是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正巧对上赵怀宁的窘迫眼神, 看见他通红的脸。 林默低头看了眼赵怀宁依旧扯着自己袖口的手，赵怀宁仿佛被她眼神扎到一般, 迅速地收回了手，藏到身后。 林默：“还好吗？” 赵怀宁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第一句话问这个。 赵怀宁已经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都做过什么了, 但是一地的碎瓷片和被推倒的置物架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前他发病, 在服药过后便会陷入沉睡中，宫人们则会将他的寝殿收拾干净, 但昨晚显然是个例外。 因为太后突然来到，又很快地将赵怀宁的状况稳定下来，又遣退了宫人，不让他们打扰赵怀宁睡觉，所以一切都没来得及收拾。 天亮了，昨天被黑暗笼罩着的一切都暴露在了阳光下，仿佛在指控赵怀宁的暴行。 赵怀宁突然意识到，窗子都被打开了。 阳光穿过窗子投进屋内, 微风穿堂而过, 夏日清晨的温度恰到好处地让人感觉到无比舒适。 林默活动了一下身子, 在床边窝了半宿，这具身子骨显然不是很能经受得起。 而随着林默的动作，赵怀宁也看见了她左脸的划痕。 赵怀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母后的脸上还什么都没有。 ……除了失控的自己，也没人敢对母后动手吧。 赵怀宁微微皱眉，攥着拳头，心里一片乱麻。 虽然他十二岁就回到了母后身边，但母后从来没见过自己发病的情况。 即使是太医署，他也只让殷太医为自己诊治，其余人都瞒得死死的。 所以太后为什么昨晚会突然来找他？ 难道是殷太医多嘴？ 赵怀宁眼眸微微一暗，还不等他说什么，只听林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还有孩童的声音。 赵怀宁寻声望去，不知何时，赵怀逸也来了。 赵怀宁以为昨天罚过赵怀逸之后，对方大概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踏入乾清宫，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林默牵着赵怀逸的手走进来，赵怀逸看见一地狼藉，刚刚的笑声戛然而止。 赵怀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恼怒。 【为什么？】 【为什么赵怀逸要挑这个时候来？非要赶在这个自己无比狼狈的时候出现。】 【他一定会知道的……他会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一个疯子……不只是他，母后也知道了，她甚至亲眼看着我发疯，胡乱打砸，甚至伤了她……】 【为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已经离你们很远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会被推得更远呢？】 林默听到赵怀宁的心声，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赵怀逸的后背。 赵怀逸抬头望了眼林默，坚定地点了点头，绕开地上的碎瓷片，一路小跑地奔向榻上的赵怀宁。 赵怀宁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虽然醒了，但刚刚一直在想事情，只坐了起来，还穿着寝衣，腿上还盖着被子。 见赵怀逸朝自己跑过来他下意识要躲，却无处可躲，只能被赵怀逸扑来抱了个满怀。 【……】 赵怀宁的大脑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这两天的刺激对他来说太大了。 要比那些朝臣给他发的密函来得刺激更大。 他已经失去了分析母后和赵怀逸动作言语的能力，自己从前的经验在他们身上好像突然就不起作用了一样。 自己似乎永远都想不到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比如现在。 赵怀宁不懂，他真的不懂。 他以为赵怀逸会露出害怕的神色，紧接着母后就会一边安抚着赵怀逸一边带着赵怀逸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赵怀逸朝自己跑过来，还抱住自己，甚至…… 他在用手轻拍自己的后背。 赵怀宁懵了。 他下意识看向门口的女人，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上看到一丝他推断出的对方可能会做出表情——对赵怀逸的担忧、惊慌和不安。 但什么都没有。 他推断错了。 母后站在光里，只是浅浅地笑着，看着他们兄弟两个抱成一团。 赵怀宁觉得自己好像生出了错觉。 可当赵怀逸因为力气不够而怀抱开始慢慢松懈、整个人往床下滑去时，他不自觉地按住了赵怀逸的后背，免得他跌下床。 当手心感知到赵怀逸的体温时，他猛地清醒。 不，不是错觉。 昨晚母后陪着自己一直到清晨不是错觉，现在赵怀逸扑到自己怀里抱住自己，还做出安慰一般的举动，也不是错觉。 这都是真的。 他不理解，可这一切都是真的。 “皇兄，你别怕。” 赵怀逸终于闷闷地开口说道。 他的脸埋在赵怀宁怀里，双手还用力环住赵怀宁的肩膀，不让自己掉下去，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咬牙切齿。 但赵怀宁竟然觉得赵怀逸有点可爱。 赵怀逸接着说：“大家都会做噩梦的，臣弟也会，但是臣弟不会扔东西。” -- 第443页 赵怀宁愣了一瞬。 做噩梦？ ……是的，他确实经常“做噩梦”，经常被噩梦死死地勒住脖子，无法清醒。 但这“噩梦”和赵怀逸口中的噩梦是不同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赵怀逸从他怀里费力地抬起脸，“反正皇兄有很多钱，砸不完。” 赵怀宁刚刚沉下的情绪又被一扫而空。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赵怀逸坚毅的小脸。 他知道这不是母后交给他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总是能说出一些让人捧腹大笑的话。 而自己在这个年龄时，正想着如何跟那群苛待自己的宫女斗智斗勇，痛苦不已。 如果可以，他希望赵怀逸能将这种无忧无虑一直保持下去……不要像自己一样。 赵怀逸现在以为赵怀宁昨晚做了噩梦，所以想要安慰自己——这是赵怀宁没预料到的。 赵怀宁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赵怀逸，他不善言辞，尤其是对名义上的亲人，他错过这份温暖太久了。 像一个在雪夜行走许久的快要冻僵了的人，一簇篝火突然燃烧在自己面前，他甚至不敢上前，惟恐自己一个不小心扑进了火堆，被这团火烧得干干净净。 “子安，你这么勒着你皇兄，还怎么让他好好休息。”林默远远地笑着说了一声，“你们先说着话。” “待会儿布膳我再来叫你们。” 赵怀逸便乖乖地松开了手，褪下鞋子，三两下爬上了床，缩到赵怀宁身边：“皇兄，母后给你请假了，你再睡会儿吧。” “我在这儿陪你，你不用怕了。” 赵怀宁还没对赵怀逸突然的动作做出反应，就又被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请假？” 他真是睡糊涂了，一觉睡到天亮，竟错过了早朝的时间。 赵怀逸自然而然地点点头：“对啊，皇兄不舒服，母后就让顺喜公公去朝上告诉大家，说皇兄今日不上早朝了。” 赵怀宁：“……” 赵怀宁眼神微凝地望向门口，为什么…… “皇兄之前没请过假吗？”赵怀逸扬起头，一脸疑惑。 赵怀宁顿了半晌，摇了摇头。 “没有。” 赵怀逸惊讶地张了张嘴巴：“那……那皇兄不舒服的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办？ 自然是忍。 就算爬，他也要爬上龙椅。 总之不能被那群老家伙看出来自己情况不好。 他连睡觉都要关起窗子，宫里没有一个宫女，更别说面对着满朝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臣子了。 一旦露怯，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虽然赵怀宁已经继位两年了，已经可以排除那种危险了，可他已经习惯每天上朝，即使发病后头疼欲裂，他也要顺喜把他叫起来，拖也要拖上朝。 所以…… 这还是他继位两年以来，第一次“请假”。 不只有这个是第一次，还有母后第一次代他下了旨意。 不知道母后是怎么做到能使唤顺喜的。 “没关系，皇兄，一回生二回熟！”赵怀逸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赵怀宁的腿，“有时候我生病了，母后就会替我向国子监请假，我就不用去上课了。” 赵怀宁下意识说：“这不一样。” 赵怀逸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哪里不一样？” 赵怀宁没想到他反过来问自己，一时怔住。 是啊，哪里不一样？ 他们拥有同一个母亲，他们也都会不舒服。 现在母后像对待赵怀逸那样，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为他告了假。 哪里不一样？ 因为他是皇帝吗？ 可如果说赵怀宁因为皇帝的身份就不能被母亲当做孩子一样看待……赵怀宁觉得，这个身份不要也罢。 连他最想得到的都不能得到，那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而实际上，现在让他如此无措的这份感情，在从前对他来说确实是遥不可及的。 现在它突然出现，赵怀宁就下意识想退想逃，所有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意味不明但大体是拒绝的样子。 但他知道自己是不想拒绝的…… 赵怀宁低下头。 如果他想要拒绝，现在他绝对不会让赵怀逸抱着自己的胳膊。 赵怀宁看着赵怀逸，轻声问道： “功课复习好了吗？” 第198章 、十只暴君 赵怀逸刚刚还满是笑意的小脸突然就垮了下来, 他一声不吭地低下头，语气满是失望：“这个啊……” 赵怀宁忍不住笑了一声，在赵怀逸看向自己的一瞬间又绷起了脸。 然而赵怀逸已经反应过来了，睁大了眼睛：“皇兄耍我！” 赵怀宁：“不, 朕真的要考你。” 赵怀逸锤了下床, 一脸愤恨：“皇兄！” 赵怀宁勾起唇角：“好了, 不逗你了。” “你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突然转换话题，赵怀逸还反应了好一会儿。 “因为我每天早上都要找母后请安的，但是今天母后不在。我问了嬷嬷, 嬷嬷说母后来找皇兄了。” “我就跟过来了。” 赵怀宁又问：“那是谁告诉你，我昨晚做了‘噩梦’的？” -- 第444页 “当然是母后！” “母后说了, 皇兄昨晚特别害怕，所以母后才留下来哄皇兄睡觉。”赵怀逸仰着脸说道。 赵怀宁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母后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自己……确实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皇兄, 你耳朵怎么红了？”赵怀逸问。 赵怀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没什么。” 兄弟俩又说了会儿话, 赵怀宁彻底醒过来，重获精神, 又问了些赵怀宁在国子监的事。 事实证明，在兄弟姐妹的关系上，母亲的作用是非常大的。 因为林默的撮合，兄弟俩有了难得的相处机会，赵怀宁不再板着一张脸，赵怀逸也处于对皇兄的关心，直接赖在赵怀宁身边。 两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竟也能奇妙地接应上。 这就是兄弟间与生俱来的默契吧。 过了一会儿, 林默出现在门口, 叫两人去用早膳。 往常这个时候, 赵怀宁刚刚下朝，正好到用膳的时候。 所以现在他刚好饿了。 数名太监鱼贯而入，侍奉赵怀宁起床，没一会儿，两人出现在饭厅。 桌上是一些简单的小菜，既能供给早上的营养需求，又色香味俱全，勾起人的食欲。 不过这对于赵怀宁来说，有点“奢侈”了。 往日，他是不会吃这么多菜的，甚至桌上好几个菜色，因为不易克化，尽管好吃，也从来不会被端上他的餐桌。 赵怀宁看了眼林默，还是一句话没说，坐下来，拿起筷子。 林默朝身旁的嬷嬷抬了下手，嬷嬷递上来一个托盘，上面呈着一盏小盅。 林默将双耳盅端起，搁在赵怀宁面前：“这个是母后亲手做的，你尝尝。” 赵怀宁以为自己听差了，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默朝他点了点头。 一旁的赵怀逸伸着脖子往这边瞧：“我呢？母后！那儿臣的呢？” 林默回头：“这是补身体的，你早上来的时候吃了不少零嘴，早上就不能再用早膳了，不然你这小肚子非得撑破不可。” 赵怀逸不依，跳下椅子晃着林默的胳膊：“不嘛，皇兄有，我却没有。” 林默只得笑着说：“你下午不吃零食，母后也给你做一份，怎么样？” 赵怀逸这才满意地坐回椅子上。 林默转回头，看见赵怀宁犹豫的神色，说道：“不用管子安，他吃得够饱了，你不用分给他。” “这些就是你早膳应该用的量，吃吧。” 刚刚，她听见了赵怀宁的心声，他在纠结要不要把林默给他做的东西分给赵怀逸一些。 赵怀宁还在想，这真的是林默亲手做的吗？ 【这两日，母后改变实在太大了。】 【她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对我虚以为蛇呢？】 林默没有说话，给他递了个勺子。 心里印证了一个想法。 果然，只有赵怀逸也在场时，她才能听到赵怀宁的心声。 这件事系统可没有告诉她。 但是某种程度上，林默也能理解。 赵怀逸对于赵怀宁来说，也是家人，而且是从出现以来，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的家人。 如果林默没有来到，原身会死去，赵怀逸就会成为赵怀宁世上仅存的唯一的亲人。 赵怀宁会因为愧疚和对亲人的执念，而将赵怀逸溺爱到一个无可复加的程度。 但这份爱不是突如其来的，赵怀宁这些年虽然羡慕赵怀逸和母后的母子感情，但他从来没有嫉妒怨恨过赵怀逸的出现。 甚至他知道，如果没有赵怀逸的降生，林默就不会被封妃，更没有夺回抚养自己的权利。 某种程度上，他是隐隐感谢着赵怀逸的出现的，赵怀逸让他又多了一个亲人。 赵怀宁不会表达，但是他会做出实际行动。 像刚刚他生出的想法那样。 就算他知道赵怀逸根本不缺林默亲手做的饭菜，反而是他自己几乎从来没有尝到过母亲的手艺，但是他仍然愿意分一半给赵怀逸，只是为了让对方感觉到没有被忽略。 赵怀宁对亲人从来不会吝啬。 而赵怀逸对赵怀宁的感情则全然出于林默对赵怀宁的态度。 母亲的影响对孩子是非常大的，孩子们能感受到母亲对一切事物的喜恶，他们会爱其所爱、恶其所恶，连恐惧的东西都是一脉相承的。 原身对赵怀宁抱有愧疚，却坐上太后之位，所以她会害怕。 赵怀逸感知到原身的情感，也对赵怀宁抱着莫名的害怕情绪。 但林默来到这里之后，只用了几句话，几个小动作，就能让赵怀逸重拾对皇兄的天然的亲近和信任。 可以说，如果他们的母亲聪明一些，对两个孩子都负责起来，那兄弟两个的感情将会非常深厚，关系也会十分融洽。 所以林默能理解这个金手指的触发条件之一是有赵怀逸在场。 当世上唯二的两个亲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会对亲人之间的关系思考得更多，林默也能从他的心声和思考内容上找到突破口，发现他所在意的点。 赵怀宁接过勺子，同时另一只手打开盅盖，刚从锅里端出来的蛋羹热气腾腾，香气和伴随着的记忆扑面而来，赵怀宁愣了好一会儿。 -- 第445页 在他十二岁被接回母后身边时，母后第一次给他端上来的膳食，也是一份蛋羹。 只是那份蛋羹没有现在这般丰盛。 面前的蛋羹里面有虾仁、肉泥捏成的小丸子、还有十分小巧的菜心，被雕成花朵的胡萝卜精致地嵌入蛋羹表面，很是诱人。 赵怀宁难以相信。 【这真是母后做的？】 林默：“快尝尝。” 尝尝你就知道了。 赵怀宁心里迫不及待，面上还是一副矜持的神色，他挖起一勺蛋羹，胡萝卜软得一压就散。 送进口中，蛋的滑嫩、虾的鲜香、肉泥的细腻在口腔中迸发开。 胡萝卜没有了讨人厌的味道，反而增添了一种奇妙的口感。 除此之外，为整道菜增色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有点像龙井的香气。 这是御膳房从来没有拿出来过的菜，这下赵怀宁相信，这就是母后亲手做的蛋羹了。 赵怀宁一声不响，一勺又一勺把蛋羹吃了个精光。 林默才放下筷子，又端出一小碗白粥：“可以配着小菜一起吃。” 赵怀宁望向桌上那几盘自己从来不敢吃的菜，母后没有动过，显然是为自己准备的。 但他不想让母后失望，还是命顺喜每样夹了一些送到自己面前。 可菜一入口，又是和从前不同了。 林默笑着说道：“从前要过油的菜，母后让御膳房只过水，用油也极少，配菜要用解腻的，怎么样，是不是味道没怎么变？” 味道确实没有太大的出入，只是油大才好吃的菜，现在用得油极少，自然没有从前的口味。 但即使如此，也是赵怀宁许久没有尝试过的。 这些菜，他从前是碰都不敢碰的。 待一碗白粥用毕，赵怀宁望向林默，而后者没有再拿出什么吃的。 “早膳用这些就够了。”林默说道。 赵怀宁抿了抿嘴唇，有点意犹未尽。 实际上，平日里他只用一碗粥就够了，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如果中午还想吃点新鲜的，就来慈宁宫。”林默说道。 “……” “好。” 林默挑了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赵怀宁真的会应声。 毕竟赵怀宁心里想的是： 【我才不会去。】 赵怀逸见林默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该去上学了。”林默说道，“别忘了明天你皇兄要考你学问的。” 赵怀逸“哦”了一声，乖乖地朝门外走去，身后跟着的奶嬷嬷朝林默笑着行了礼，也跟着离开。 奶嬷嬷果然是有些手段的，不知道昨天跟赵怀逸说了什么，让他能乖乖听话不反驳。 赵怀宁看着赵怀逸离开，给身边的顺喜使了个眼神，顺喜立刻朝身后的人挥挥手，几名捧着东西的小太监便跟上赵怀逸。 林默：“这是？” “让他们给国子监的学生们送些小礼物。” 不过最主要的目的不在此。 赵怀宁顿了顿，又道：“昨天子安说的那些话，定然有人故意为之，儿臣需要把那些人揪出来，不然……” 赵怀宁声音微沉：“他们还以为自己能换天呢。”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赵怀宁第一次没有避讳地当着林默的面说出心里话。 林默知道这个机会相当不容易，于是很快接话道：“之前母后不曾注意过这些事，昨天也是第一听到那些话。子忍你做得对，千万不能让子安被别有用心之人带偏了。” 辛亏赵怀逸天性偏善，不然换成别的孩子被天天灌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指不定要长歪到哪里去。 甚至就算是赵怀逸，如果没人干涉，恐怕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就像原剧情中，他两个月后会在伴读的教唆下去偷玉玺。 那是他长歪的第一步。 “母后……不怕儿臣对子安做什么？” 赵怀宁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林默。 林默转头看他，只看到一张侧脸。 赵怀宁有些紧张，因为他从前绝对不会问出这种话。 林默笑了下。 “你们是亲兄弟。” “你弟弟虽有些调皮，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伤害子安的。母后相信你。” 赵怀宁抿了抿唇。 “母后让殷竺茗熬了碗安神汤，一会儿就能呈上来，你待会儿服下再睡一会儿。” 赵怀宁一顿。 “殷竺茗？” “……是殷太医的孙女吗？” 林默点头：“正是。以后你可要注意点，别总是吓唬这孩子。殷竺茗以后一定能接手她爷爷的职务。” 换句话说，以后殷竺茗会是赵怀宁的御用御医。 赵怀宁：“好。” “昨晚你没休息好，今天多补一补觉，别想那些事儿了。”林默又说道。 她这次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直言道：“那些臣子，晾他们一天也不碍事。” 赵怀宁一怔。 【母后……也知道了吗？】 林默：“两年了，他们还是不服你，你也没必要再迁就他们了。” 她望向赵怀宁，神色认真地盯着他。 “母后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 林默离开后，赵怀宁回到已经收拾干净的寝殿，坐在床榻上，沉思良久。 -- 第446页 他没有问是谁告诉母后那封密函的事，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母后竟然会对他说那些话。 母后……是在鼓励自己做出什么决定吗？ 他其实忍了很久了。 那些人从他继位开始就一直不安分，虽说没有在明面上反对他，暗地里却也没少使绊子。 他刚继位，没有太多亲信，也不能立刻找到合适的人将他们替换掉，只能处处忍让。 ……后年有一场科举。 赵怀宁就等着那场科举，为他选出忠君忠国的青年俊秀，把这帮老东西给换下去。 是以，他一直没有做出决定，到底是该暂且顺着他们的心意，将当地县令处置掉，还是秉公办案，赏罚分明。 或许就是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他昨夜才会犯病。 而母后今天那句话，提醒了他必须正视起这件事。 ……但母后希望他做出什么决定呢？ 过了半刻钟，一名女医为他送来了安神汤，他喝药时看了眼女子。 “你就是殷竺茗？” 殷竺茗低下头：“是。” 赵怀宁想到刚才母后叮嘱的话，食指在碗沿不自觉地点了两下，突然道：“赏。” 顺喜立刻应声，半弯着身子等赵怀宁说赏什么。 可赵怀宁也顿住了。 他下意识想像母后说的那样，跟自己的后备专属御医打好关系，而且他也知道殷太医的孙女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赏些什么。 半晌，他突然说：“殷太医家里的房子是不是该换了。” 殷竺茗一头雾水，可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回陛下，是祖宅，去年刚修缮过。” 赵怀宁：“……” “那殷太医在太医署的职位……” 顺喜忙答：“已是最高了。” 赵怀宁：“……” 他有些烦闷：“你多大了，是不是该婚配了？若是看上朝中哪家的郎君……” 殷竺茗一吓，忙答道：“回陛下，臣家中有祖训，女子年满十六才允订婚，臣今年十五。” “才十五岁？”赵怀宁对年纪没什么概念，看着殷竺茗举止有度落落大方的模样，还以为她年纪不小。 ……赏无可赏，赵怀宁只得挥挥手，不耐烦道：“那就赏金银吧。” 顺喜应声：“是。” 殷竺茗也叩谢皇帝。 只是离开时还是没搞懂皇帝为什么突然就要赏她。 天还早着，赵怀宁喝过了药，就开始有些犯迷糊， 他想到早晨母后的嘱咐，便换了寝衣，登基两年来，第一次睡回笼觉。 睡前他还想着那封密函，不忘朝顺喜道：“午膳前记得叫醒朕。” 或许应该……去问问母后是什么意思吧。 第199章 、十一只暴君 林默回宫没多久便直奔书房, 默写下了安神镇静的药方。 写完药方，她又拿起昨天留下的食谱。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比起改变食谱，或许改变菜肴的制作方式会更好一些。 她想着, 便随手写起了菜肴的制作新途径。 等她连着写完几张, 兴冲冲的劲头儿一过, 才终于感觉有些累了。 昨晚赵怀宁紧紧拉着她的袖子，她想让赵怀宁睡个好觉，就趴在床边陪了他一晚。 现在看来, 这幅身子骨还是不能多折腾。 林默回寝宫小憩了会儿，午膳之前起来, 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正巧殷竺茗找上门来，她呈上了自己的药方。 “这副方子是竺茗多次试验后才成的。” 只是殷竺茗看起来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昨晚她回到太医署，跟爷爷说了这件事, 爷爷不但没有责备她, 反而陪她熬了一宿改善药方，可这却让殷竺茗更加忐忑。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在太医署提出新方子, 还是给皇帝用的，如果成了，她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可如果不成…… 所以尽管她知道这个方子经过她和爷爷的研究和百般试验，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但她还是不放心。 林默拿起方子，上下扫了扫，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殷竺茗不知道太后能不能看懂，只以为成与不成都要凭借她的心情, 这种不确定性让人更加紧张不安。 林默很快放下方子, 在殷竺茗以为她要宣布结果时, 林默又提起了笔，在方子上勾了几处。 殷竺茗的心再一次被提了起来。 林默再次拿起方子，对着窗子，待上面的墨迹风干后，递向书桌对面的殷竺茗。 “还不错，是个很好的方子，不过哀家勾起的几处，要换成药性温和的。” 殷竺茗不知道太后娘娘居然真的懂这些，连忙接过方子，看了看上面被勾起的几处，顿了顿。 她微微蹙眉：“可是……太后娘娘，虽然这几味药性稍稍烈了些，但这个药方里有与这几味药性相抵的，并不会损伤龙体。” 林默摇头，又将自己的安神方地给她。 殷竺茗再次接过林默手中的纸张。 林默说道：“这是给皇帝安神的方子，要长期服用，如果跟你那方子中的几味药材一同用，怕是要相冲。” 殷竺茗震惊于林默写出的安神方，一些药材配伍禁忌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 -- 第447页 林默又说：“有一些比较难找又很少用，怕是宫里也不曾有，你命人去民间高价收集一些，会有的。” 殷竺茗连忙应声。 她攥着方子，迫不及待地告退，想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药方。 林默也没多留她，自己还要准备午膳呢。 等林默忙活完午膳，赵怀宁如期而至。 睡了一上午的赵怀宁感觉自己的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一醒来就匆匆地赶来慈宁宫，生怕错过什么一样。 迎接他的是一桌子佳肴。 赵怀宁满足地用完了午膳，林默没有让他吃太多，但每一样都让他吃到了，确保了营养均衡，也不会给他的胃造成太大负担。 林默嘱咐他身边的顺喜：“下午备些小点，但是也不能备太多，让皇帝吃个三分饱就好。” 顺喜笑着应道：“奴才记下了。” 自从昨晚林默三两下就让陛下乖乖安静下来后，顺喜对太后佩服得五体投地。 即使之前对太后看不顺眼，但现在只要太后有想对陛下好的做法，顺喜都双手赞成。 赵怀宁用过午膳，林默又拉着他去御花园散步消食。 从登基以来，需要他做的事情太多了，赵怀宁没有闲心也没有时间逛御花园。 夏日百花争艳，芬芳满园，今日气温宜人，晴空万里，微风正好。 赵怀宁突然觉得自己偶尔地“附庸风雅”一次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样的美景是不足以让他忘记目前困扰他至极的事情。 他提起今早母后说过的话。 “儿臣想听听母后的想法。” 赵怀宁在一丛牡丹前停下脚步，盛放的牡丹在百花之中艳压群芳，任谁来了都挪不开眼。 林默也随着停下。 “母后没什么想法，只觉得，你该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 即使现在没有赵怀逸在场，林默听不到赵怀宁的心声，但她很确定赵怀宁想做什么。 历史上没有一个皇帝会希望自己受制于人。 赵怀宁自然也不例外。 赵怀宁望向林默。 林默弯下身子，捧起最大的一朵牡丹花，笑了下，用指甲将它的茎掐断，递给身后的嬷嬷：“拿回宫里赏玩。” 她抬眼对上赵怀宁的视线，浅浅一笑：“子忍知道母后为什么会挑中它吗？” 赵怀宁不言语，等着林默的解释。 “因为它本就处于御花园中最夺目的一丛，而在这一丛中，它又是绝对拔尖的一朵。”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默淡声道，“谁让它一定要这么突出呢？” 同样的道理，于朝堂又何尝不是。 户部侍郎本就是朝臣之中主张跟皇帝对着干的一批，而在其中，他又是格外显眼的一个。 连他的小儿子都去做了赵怀逸身边的伴读，暗地里教唆赵怀逸。 如此野心昭昭，再显眼不过了。 枪打出头鸟，如果他足够聪明，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只可惜，他的聪明不及野心的一半。 “儿臣明白了。” 赵怀宁第一次听母后说出这般带有隐喻的话来，他还不知母后这么懂。 “去吧，这些事你要比母后更明白该怎么做，只是顾虑太多了。” 户部侍郎一行人纯属是有贼心没贼胆，在原剧情中，哪怕是太后死后皇帝性情大变，开始胡作非为起来，甚至将朝中官员大换血，他们也还是没能趁机推翻赵怀宁的统治。 直到男主出现在赵怀逸身边，将户部侍郎的小儿子等人赶走，赵怀逸才真正被推上皇位，完成了十年前户部侍郎他们的“抱负”。 总的来说，他们还是很好处理掉的，只是赵怀宁现在年轻，想得多，手脚放不开罢了。 而现在有了林默的鼓励，赵怀宁渐渐重拾信心，终于做出决定。 不过林默还是提醒他：“把该处理的人处理掉就好，不要伤及无辜。” 毕竟在原剧情中，男主就是因为那些人被牵连得全家流放，父母双亡。 所以林默首先要把头开好，才能确保之后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儿臣知道了。” 赵怀宁只以为母后还是太善良，虽然他想着斩草除根，但母后都说了，他便不愿忤逆。 傍晚赵怀逸下学回到慈宁宫，一开口就是“等吃过晚饭，儿臣就去找皇兄背功课”。 林默趁他吃饭，偷偷将他身边的奶嬷嬷叫了过去。 她先是问了问赵怀逸身边的那几个伴读到底是怎么回事。 奶娘恭敬回答：“这一整天老奴都在小王爷身边，其中户部侍郎的儿子对小王爷最是鞍前马后，只是老奴看这小孩子的面相就不是什么好的。” 林默倒是不会以貌取人，她只问：“他们有说些不对劲的话吗？” 奶娘：“他们倒是还想给小王爷‘讲故事’，只是小王爷没心情听，一心要问先生问题呢。” 她笑眯眯解释道：“今日小王爷十分用功，连先生都跟老奴交代，要老奴回来禀告娘娘，小王爷真是进步了，开始认学了。” 林默讶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奶娘真的能让赵怀逸好好学习了。 她没忍住问：“你都跟子安说什么了？” 第200章 、十二只暴君 奶娘脸上堆着笑, 说道：“奴婢跟小王爷说了，太后娘娘和陛下一心为了他好，之所以想要考他功课，是想让他日后博学多识, 成为皇家的骄傲。” -- 第448页 林默挑了挑眉, 没有说什么, 但她知道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肯定无法说服赵怀逸。 奶娘又笑了笑，接着道：“不过小王爷一开始是还是不愿意的，奴婢说, 陛下一定是要考您的，但考什么陛下还没说。” “所以奴婢建议小王爷先背几篇近来学过的文章, 再主动去找陛下背，陛下一高兴，就不会再多问了。” “小王爷听完觉得可行, 一天下来连着背了四篇文章。” 奶娘笑眯眯：“要老奴说, 咱们王爷真是个小才子呢，短短一天就能背下来四篇, 还理解了其中意思。” 原来如此。 林默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奶娘还真是个不错的，起码能督促赵怀逸学习。 “奴婢嘴笨，不会说话，没能将娘娘和陛下的好意说出千分之一来。不过要奴婢说，小王爷肯认学，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明白了娘娘和陛下的苦心。” 林默上下打量着奶娘两眼，奶娘满脸笑容, 没有半点假意。 半晌, 林默说道：“你可想留在子安身边？” 奶娘忙道：“能伺候小王爷, 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默：“你如此能说会道，留在子安身边倒是委屈了。” 奶娘慌了一瞬：“娘娘，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 “不，你做得很好，”林默顿了顿，“以后子安出宫开府，你就跟着去吧。” 奶娘巧舌如簧，又为人机灵，留在赵怀逸身边，能帮赵怀逸挡掉许多不知名的恶意。 而奶娘虽爱财，但对赵怀逸是实实在在地伺候了八年，太后和赵怀逸给够了她好处，她自然不会见异思迁。 金钱能收买人心，但不能买来忠心。 林默不需要奶娘她对赵怀逸有多么鞍前马后、誓死守护，只要她认清自己的地位，那她就会比很多人都忠诚。 奶娘还以为自己要被发配出宫了，突然又被这个好消息砸的有些发懵。 正常情况下，奶娘是不会跟着封王的皇子出宫建府的。她之所以现在还能留在已经被封为逸王的赵怀逸身边，全凭这几年跟赵怀逸积累下来的感情和资历。 尽管这样，等赵怀逸成年了、到了一定要出宫的时候，她也还是要离开的。 尤其现在太后娘娘的想法变了，不再是一味地顺从赵怀逸了，那自己的风向也就要跟着改变，她不能再本着赵怀逸开心就够了的想法，还要督促着赵怀逸用功学习，又要充当着太后的眼线，暗中留意着赵怀逸身边不怀好意的人。 这样一来，就算她再能言善辩、和赵怀逸感情再好，也是要被消磨下去的。 最后她运气好了，落得一个被送出宫的下场，运气不好，被那些伴读们的家里当成眼中钉，恐怕没等赵怀逸成年，自己就“出意外”了。 但现下有了太后的承诺，一切都不同了。 只要她跟进太后的脚步，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来，那等赵怀逸成年之后，她就还能以嬷嬷的身份跟着赵怀逸去宫外的王府，后半生不说大富大贵，也是衣食无忧了。 奶娘高兴极了，连连给太后磕头，林默唤她起来，又道：“你既有儿女，就让他们先去府里当差吧。” 奶娘闻言，更是喜出望外。 “奴婢叩谢太后娘娘！” 林默笑了笑：“日后你在子安身边大抵要得罪不少人，等你儿子长大了，就向皇帝讨个百户当当，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敢随意动你们一家。” 而此举也将奶娘一家都与赵怀逸绑定上了，与赵怀逸荣辱与共。 但这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能找到的最好不过的路子。 . 三日后，林默听到了朝堂传来的消息，赵怀宁终于下了圣旨，对当地县令做出了审判。 因其未报与上级便私自开坝，着罚半年俸禄，将俸禄用于修缮损坏的房屋农田等等。 但又因其一心为民，情急之举，且在他的疏散下无一人伤亡，奖其官升一级。 奖大于罚，很明显，赵怀宁没有按照户部侍郎一行人的意愿来。 此令一下，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户部侍郎等人联名送密函这件事是朝里哪怕没有参与的臣子也是知晓的。 有的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思，有的是难得的爱国忠君之人，还有的坐在墙头，看风往哪边吹。 所有人都在等着赵怀宁的回应。 而赵怀宁此举，让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决定和立场。 这位皇帝，绝对不会向野心勃勃的臣子妥协。 赵怀宁在朝堂上当众说出自己的决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下朝之后，他的精神面貌要比之前好了很多。 所以当殷竺茗给他送来汤药的时候，他难得好心情地问了几句：“这几日怎么送得这么勤？” 往日调理的汤药都是隔五日才喝一次的，这次却每隔两日便要喝一次。 殷竺茗回道：“这是新方子。” 赵怀宁：“朕怎么听说，调理药方不能随便更换呢？” 他倒不是怀疑，只是出于好奇，今天又解决了一大心事，便逮着殷竺茗闲聊几句。 殷竺茗却不知他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只以为皇帝疑心起来，不由有些紧张： “回陛下，药方是臣与殷太医一同研发出来的，太后娘娘亲自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方才敢给陛下换药。” -- 第449页 赵怀宁“哦”了一声。 原来母后还懂这些？ 怪不得那天的早膳他吃得很舒服，一上午都没有胃疼。 还有那天的午膳也很合自己的胃口。 只是一连三日他忙着部署怎么整治那些乱臣，没有时间再去慈宁宫。 想到这儿，他站起来，朝一旁的顺喜说道：“摆驾慈宁宫。” 今天刚好又赶上赵怀逸休假，早起之后便赖在林默身边用了早膳，林默考了他这两日的功课，他都对答如流。 林默很是满意，便不拘着他，让他去玩了。 赵怀宁来得时候，正巧看见赵怀逸和嬷嬷在主殿的院子里缠着风筝线，原来是赵怀逸吵着要玩风筝，但上次他把风筝线扯断了，风筝也飞出了宫，不知所踪。 赵怀逸又偏要个一模一样的，所以这次只好现做。 好在奶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连风筝这种玩意也做得来，没一会儿就固定好了支架。 上次赵怀逸放风筝也是有她跟着的，她记得风筝的模样，让太后身边会画画的宫女画好了记忆中的模样，在支架上糊好，又用细线固定，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让其自然风干。 奶娘给赵怀逸看新做的风筝，赵怀逸连连拍手笑道：“一模一样！” 等风干的时候，赵怀逸也加入进来，跟奶娘一起缠风筝线。 他缠得十分认真，赵怀宁都走到他身后了也没发觉。 赵怀宁突然开口：“忙什么呢？” 赵怀逸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连忙回过头，正好对上赵怀宁调笑的眼神。 “皇兄！”赵怀逸撇下风筝线，跳起来扑进赵怀逸怀里。 “你好久不来看我和母后了。” 赵怀逸松开手，退了两步，抬起头很认真地打量着赵怀宁的脸。 赵怀宁笑：“你看什么？” 赵怀逸煞有其事：“臣弟看看皇兄长什么样，省得下回皇兄再来，臣弟认不出你了。” 赵怀宁哈哈大笑，这几天的压抑终于被释怀，他拍了拍赵怀逸的肩膀：“别看了，皇兄以后常来见你和母后。” 赵怀逸这才咧开嘴笑着挽起赵怀宁的手：“好。” 三日不见，兄弟俩的感情似乎更融洽了。 “母后在哪儿？” 赵怀逸指着殿内：“在看书呢！” 赵怀宁牵着赵怀逸的手一边朝屋里走去，一边问：“最近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赵怀逸挺直了腰，很是骄傲道：“当然有好好做功课，每日回宫母后都会考我呢。” “我答得可好了，不信你问母后。” 赵怀宁自然知道赵怀逸的聪明，只是小孩子生□□玩，又没人管束，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根本不会往学习上想。 现在只要身边的人稍一诱导，他就能很快转移目标，通过学习获得大家的夸奖。 林默听到了兄弟两个的声音，在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 “子忍来了。” “给母后请安。”赵怀宁给林默请安，又瞟了一眼她放下的书。 是医书。 【……】 【难不成母后真的是为我在学医吗？】 林默倒也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只是她发现这个世界有一些药材是她没有见过的。 一方面她感叹于每一个世界都有它的精彩之处，另一方面，她想到或许这些未曾见过的药材能在药方中发挥更好的药性。 所以这几日她一直在查历代流传下来的医书，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些启发。 赵怀逸说道：“母后，您快为儿臣作证！儿臣这几日是不是很好学？” 赵怀逸眼睛亮晶晶的，满眼期待地看着林默。 林默忍俊不禁，点了点头：“对，子安最是好学了，这几天母后考什么你就会什么，太厉害了。” 受到夸奖的赵怀逸得意洋洋地望向赵怀宁：“皇兄你看，臣弟没有骗你吧？” 赵怀宁也十分配合地夸了几句。 赵怀逸又拉着他的手往外跑：“皇兄，我要放风筝，你跟我一起玩吧。” 赵怀宁回头望了眼母后，林默朝他微笑着点了下头：“去吧。” 赵怀逸的风筝很快飘在了慈宁宫的上空，赵怀逸拉不住风筝，便塞到了赵怀宁手里，让他帮自己扯着线。 “皇兄，你快跑起来！”赵怀逸拉扯着皇兄的衣角，后者也迁就着他的步伐，一路小跑起来。 赵怀逸的笑声充斥在庭院间，气氛快活极了。 “好高！” “皇兄，你把我的风筝放得好高啊！” 赵怀逸用手遮住太阳，去瞧天上的风筝，高兴地不得了。 赵怀宁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小时候没有能放风筝的条件，每年春夏，他只能趴在墙上，看着宫外的风筝一个个飞上天空，如果被看守的宫女发现，还要受一顿冷嘲热讽。 长大后，他忙着夺嫡，忙着用命搏命，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去玩这种幼稚的小游戏。 尤其……是跟赵怀逸一起玩。 赵怀逸永远是那么活泼开朗，一个风筝，一个在赵怀宁手里被放得很高的风筝，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小孩子真是容易哄。】 赵怀宁扯了扯风筝线。 【如果一直这么好哄，那我偶尔陪他玩一会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 第450页 林默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赵怀宁扯着风筝满院子跑，赵怀逸在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满院子追，又听见赵怀宁的心声，心中一片安然。 赵怀宁或许还没意识到，他终于开始真正地走近她和赵怀逸了。 赵怀宁又陪赵怀逸玩了一会儿，将风筝线盘递给赵怀逸，站在一旁看着他拉着风筝渐渐跑远。 一回头，刚好对上殿门口林默的视线。 “母后。”赵怀宁朝她微微点头。 林默朝他招了招手：“你来。” 赵怀宁乖觉地走到她面前，“母后，今天儿臣上朝时，做了决定……” 林默：“母后已经知道了。” “你做的没错，”林默笑盈盈，“这才是我的儿子呢。” 赵怀宁微微勾唇：“是。” “你来找母后，只是为了这个？” 赵怀宁顿了顿。 “今日殷竺茗给儿臣送药时，提及新的药方是母后亲自看过的。” “是，母后确实亲眼看过，竺茗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 赵怀宁：“儿臣还不知道母后懂得这样多。” 说完这话，赵怀宁有一瞬的恍然。 其实……他根本就不了解母后。 这几天，他好像突然走进了不属于他的生活，他下意识状作自己对一切都很熟稔的样子，但他还是什么都不了解。 不了解赵怀逸，也不了解母后。 赵怀逸跑远了，林默也就听不到了赵怀宁的心声，不过她能从赵怀宁的表情看出来，他的心情又不好了。 林默不动声色地拿起医书：“其实，这些年母后一直没有让别人知道母后会医，你知道的，先帝宫中妃子那么多，如果我过于显眼，恐怕少不了要被盯上。” 赵怀宁若有所思。 林默见他被转移了注意力，紧接着又道：“你知道母后出身并不好吧？” “依母后的出身，是学不到这么多东西的。” 赵怀宁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对母后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 “那母后是怎么会医的？”赵怀宁问道。 林默笑道：“是因为母后的一位朋友。” “她祖上有套医学秘籍，传给了她，而她又教会了我一些皮毛。” 赵怀宁讶然：“原来如此，那母后这位朋友……” 林默轻咳一声。 “母后以为，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她了。” 凌白，我可是给你铺垫好了，就等你来了。 因为不知道凌白这次穿的身体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多大年纪，所以林默刻意没有说出这些信息。 这样一来，赵怀宁顿时更加好奇。 “只是一点皮毛，母后就能懂得如此多，如有机会，儿臣倒真想见见是何奇人。” 两人闲聊一会儿，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赵怀逸气冲冲地走进来，插着腰。 他不顾一旁小太监的安慰讨好，一把推开对方。 “本王说了，我不见！不见！” 而那小太监被这一推，跌倒在地，余光瞥到了林默身边的赵怀宁，顿时浑身一僵，愣在原地。 “见、见过陛下。” 赵怀逸没管他，一脸怒气地自顾自坐到林默旁边，噘着嘴，看上去气得不轻。 “怎么了这是？” 赵怀宁和林默一头雾水地望向一路小跑跟进来的奶娘。 奶娘手里还攥着风筝，看到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小太监，当着三位主子的面抬起腿狠狠踹了他一脚。 “呸、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咱们小王爷都说了，以后孙大人的儿子来找，一律不见。你小子是受了人家多少好处，非要凑到小王爷面前通传？” 小太监浑身颤抖：“奴才不敢！是、是孙大人拿奴才家里人威胁奴才……” 奶娘偷偷瞥了一眼太后和皇帝，又是一脚：“快住嘴吧，我看你是诚心想让小王爷生气！” 奶娘一边踹，嘴里一边骂着，把小太监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赵怀逸这才朝两人瞥了两眼，抬了下手：“嬷嬷，可以了。” 奶娘收势，又朝着皇帝和太后跪了下去：“老奴一时气愤，御前失仪，罪该万死。” 林默心说奶娘到底还是个良善的。 虽然她嘴上骂得再很，脚上踢得再用力，为的也是保下这个小太监的命。 如果这件事从赵怀逸口中说出来，那这小太监就真就成叛主了。 刚才林默瞧见，在小太监说出苦衷时，赵怀逸忍不住朝他看了两眼，显然是心软了。 看来赵怀逸跟这个小太监还是有些感情在的，想来也是伺候他多年的。 林默淡淡瞥了小太监一眼： “谅你伺候王爷多年，也不送你去慎刑司了，只是慈宁宫再留不得你。” 小太监颤抖着身子：“奴才谢太后娘娘恩典。” 小太监被灰头土脸地拖走，但无论怎么样，好歹留下来了一条命。 林默处理小太监，赵怀宁没有说什么，等人被拉走后，他望向赵怀逸：“怎么回事？” 奶娘口中的“孙大人的儿子”，正是赵怀逸三个伴读之一，户部侍郎的小儿子。 平日里他最会讲故事，因此赵怀逸很喜欢让他跟在身边，现在怎么又闹得不愉快了？ -- 第451页 赵怀宁虽然有心惩治孙氏一族，但是罪不及孩童，更不用提他还要利用一下这个孙家的小公子降低他们的警惕心。 而且赵怀宁是不会将这种事同赵怀逸讲明的。 按理说，赵怀逸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皇兄，臣弟搞不懂。”赵怀逸一脸愤愤。 “那孙家的每天都缠着我、要带我玩。可我都说了，我不想玩，我要找先生问题、学习。” “可他还是上课下课都缠着我，说学习无趣、还说我根本不需要学习。” 赵怀逸攥起小拳头，狠狠一砸桌子：“皇兄和母后都说了，我学习是为了给皇家争脸面的，他不让我争，肯定没安好心！” “昨天我让他不要再上国子监了，臣弟不需要他伴读了。” “可他竟然敢收买我的内侍，让内侍通传要见我。” 赵怀逸一脸倔强：“我是肯定不会见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 赵怀宁眼里带着些笑意：“既然这样，朕就下旨，让孙家的小公子回家去，不再在你身旁伴读，可好？” 赵怀逸点点头：“这样甚好，还是皇兄说话才管用。” 赵怀宁笑了笑。 “你不担心以后没人给你讲故事了？” 赵怀逸仰起头：“臣弟现在可不是天天要听故事的人了！” “臣弟还有好多书要读呢！” 【也好。】 【终究是朝堂上的事，还是不要把赵怀逸牵扯进来为好。】 林默见赵怀宁有了抉择，也不再干涉，笑着伸出手点了点赵怀逸的鼻尖：“我们子安长大了。” 赵怀逸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显然对“长大”这个夸奖十分受用。 . 一个月后，赵怀逸午后提前下学，回了慈宁宫，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太后。 最近他在国子监几乎每天都能得到先生的表扬，所以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林默，索要来自母后的表扬。 奶娘见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宫里乱跑，劝道：“小王爷，我们还是在这儿等太后娘娘吧，她回来一定第一时间找您。” 赵怀逸只得闷闷地坐了下来，没一会儿，他又想到什么，突然跳了起来：“那我去找皇兄玩吧！” 奶娘“哎”了一声，她已经习惯了小王爷隔三差五地就要去找陛下玩一些小孩子才喜欢的游戏。 而皇帝竟然也每次都放下手里的奏章，陪赵怀逸玩游戏，乐此不疲。 奶娘觉着，赵怀宁和宫人们传言的当真不同。 至少从奶娘看到的来说，赵怀宁跟“暴戾”根本沾不上边儿，顶多是性子冷一些。 也那毕竟是天子啊，与生俱来的威压不是闹着玩的，有些慑人的气势也很正常。 奶娘跟着赵怀逸送他到了乾清宫，看着兄弟俩对着一张纸玩起了五子棋，她便悄悄退了出来。 跟顺喜公公站在一处，自然少不了闲聊几句。 奶娘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这个话题——宫中那些传言是从何而来的？ 见顺喜表情微凝，奶娘连连道歉，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嘴，胡说什么呢。” 顺喜瞥她两眼。 奶娘最近作为太后和赵怀逸身边的红人，日后怕是还有些路要走，于是顺喜也打算让她知道些东西，做个顺水人情，也算多交个朋友。 “其实……倒也不全是传闻。” 顺喜幽幽道。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顺喜知道得多，也没理由撒谎。 奶娘听到这话，心里却是一跳。 ……难不成那些流言还是真的？ 顺喜接着说道：“今年少了许多，要说陛下刚登基那会儿，才是流言传得最厉害的一阵儿。” 奶娘想了想，皇帝登基时，赵怀逸才六岁，正是需要人的时候，那时候她天天前后左右围着赵怀逸转，没时间打听外面的动荡，只知道做好本职工作。 不过经顺喜公公这么一提，她似乎还真想起来陛下刚登基时，这些流言蜚语确实传得很盛，连自己这个深居简出的都听说了。 “那……”奶娘小心地试探问道。 顺喜公公：“你瞧咱们乾清宫可有一名宫女吗？” 奶娘摇摇头：“未曾见过。” 她虽一直疑惑，但这不是她能过问的。 顺喜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咱们陛下在登基之前就一直没有侍妾、也没有正头王妃。那个时候，就有许多家坐不住，想要给陛下塞女人。” 但是赵怀宁怎么都不同意，以学业为借口，不愿婚配。 可登基之后，这个理由在“皇嗣”面前还是不够分量。 所以不少朝臣把自家的姑娘、各色美人送进宫。 能巴结上太后的，就通过太后之手让自家女儿在宫中“暂住”，趁机接近皇帝。 巴结不上的，就用其他各种方式送人进宫。 可赵怀宁还真就是个坐怀不乱的。 不仅不乱，甚至还十分厌烦。 别人不知道，顺喜却是实实在在了解皇帝的童年。 皇帝连宫里一个宫女都不肯留，睡觉都要紧闭窗子，怎么可能任一个女人睡在自己身边？ 所以在一次某家大臣之女给赵怀宁该月第六次送参汤，又“不小心”洒在了赵怀宁身上、朝赵怀宁抛媚眼时，赵怀宁终于忍无可忍。 -- 第452页 他派人将人拖出去，以意图谋害龙体为由打了三十大板，送出了宫。 赵怀宁和顺喜都以为此举一出，他们总该消停了。 直到一位美男出现在赵怀宁的龙榻上…… 赵怀宁直接让顺喜把人扔出去，打了五十大板，并揪出是谁把人送出来的，以“在皇帝身边安排刺客”为由，贬了对方两级官职。 还顺便换了个床。 后来还有一些不死心的，统统被皇帝以越来越严厉的手段处理了。 于是皇帝从“勤于学业”到了“不爱美色”，又变成“不好女色”、最后直接被扭曲成“喜对美人施暴”。 这样的消息自然没逃过顺喜的耳朵，他向皇帝说了此般流言。 赵怀宁闻言气急而笑。 想了想，这流言也确实没错。 出现在自己寝宫的美人，确实是都被打了板子扔出去，确实是“暴”。 且仔细想想，这样的传闻，还能帮他省去许多烦恼。 于是赵怀宁便让顺喜充耳不闻，不去管它，任由它传得沸沸扬扬。 顺喜从头到尾都是站在皇帝这边的。 什么流言，什么皇嗣，只要皇帝开心比什么都好。 现在跟奶娘说了这番话，其实也相当于跟太后说的。 太后娘娘现在转了性子，想对陛下好，就需要了解更多才知道从何入手，别把好心用错了地方。 “这种事，除了主子交代，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能多嘴。”顺喜有意无意地看了奶娘一眼。 奶娘立刻心领神会，忙堆笑道：“公公说的极是，主子们的事儿，我们做奴才的只负责禀报罢了，不敢乱说。” 顺喜见她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自然地转移话题：“太后娘娘今日不在宫中？” 奶娘应声：“是，小王爷找不到娘娘，才来找陛下的。” . 此时的林默，正在御花园见“熟人”。 今天一大早，殷竺茗就来找林默。 一个月前，殷竺茗按照林默说的法子，去宫外高价求购那味药材，但这味药材平日里很少用得到，供应量也很少，一时间没能收到太多。 于是殷竺茗便向太后求了一个牌子，能长期在宫外逗留收药。 而今天，她不仅收到了一大批药材，还有一位妇人找上了门，说认识殷竺茗背后真正收药的人，却与对方是故知，请殷竺茗代为通传。 原来林默当初给殷竺茗药方时，还让她同时寻一种药方上没有的药材。 这味药材，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的，只要修真界才有。 如果凌白听说了这味药材，一定能找到林默。 果不其然，凌白找来了。 殷竺茗还盛上了一张纸条，说是那位相识的信物。 林默心里已经猜到是她，打开纸条，忍不住乐了。 上面写着斜体的英文“Lilla”，完全地对上了两人约定的暗号。 林默当即让殷竺茗出宫把人请进宫。 两人刚打了个照面，凌白就问林默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新药材。 林默知她爱好这个，笑着说：“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林默将御花园里最肥沃的一块地圈出来用作种植药草的地方。 两人直奔御花园，凌白在药田里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走出药田还不忘感慨道：“还得是你啊，林默。” “你的身份总能给你诸多便利。” 林默心说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她笔下的崽们虽然很惨，但是出身都是不差的。 林默与凌白在凉亭里坐下，屏退了一众宫人，这才问道：“一见面就本着药材来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的身份。” 凌白：“我现在的身份姓刘，是一个六品武官的正头娘子。” “膝下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都有孩子了。” 林默打趣：“呦，子孙满堂呢？” 凌白郁闷道：“可别提了。” 还好这武官对她这个夫人早就没什么兴趣了，生了三个孩子就撇下她，天天往妾室那儿去，不过还好，把体面都给妻子留足了。 “好在现在府上钱财都由我管，不然在这种封建的地界，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听到你。” 林默笑：“现在你找到我了，就不用担心了。” “我让我儿子给你封个诰命夫人，日后你出入皇宫也就更方便了。” “你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叫什么，又在何处任职？” 凌白说道：“叫做岑伍兹，在兵部任职。” 林默一顿。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发亮：“你的小儿子叫什么？” 凌白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叫岑玉。” “岑玉！” 林默显得十分激动。 岑玉，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现在正是赵怀宁需要人辅佐的时候，后年科举，林默却不想等那么久了。 林默：“我得找个由头让赵怀宁发现岑玉这个好苗子……” 凌白悠悠打断道：“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岑玉现在才十三岁。” 林默：“……” 坏了，她怎么忘了现在男主还没长大。 就算五年后岑玉到赵怀逸身边，也才十八岁。 这其中还有家族仇恨牵引着助力他的成长。 -- 第453页 不过林默很快想到新法子：“让岑玉进国子监吧，给赵怀逸当伴读，刚好赵怀逸身边前不久缺了一个伴读。” “国子监的先生们条件都很好，一定能让岑玉学得更多。” 凌白闻言，点点头：“这个可以。” “岑玉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学习，能进国子监，他一定很高兴。” 林默：“那就这么决定了。” 林默与凌白约定好，明天早上她让皇帝封她诰命，中午凌白就把岑玉带来瞧瞧。 临别时，林默又递给凌白两张药方：“这一张是我给赵怀宁写的安神方。” 凌白：“我明白，回去后我给你改一改，不过你这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张也是你写的方子吗？”凌白拿起另一张扫了两眼。 林默神秘地笑了笑：“不，是宫里的一个十五岁的女医研发出来的。” 凌白一顿。 “当真？她叫什么名字？” “殷竺茗。”林默到此就不再多说，朝凌白挥了挥手，“行了，瞧你这样子就知道想见她，明天中午你带岑玉来，我也把殷竺茗带来。” 凌白比刚才积极了许多：“一言为定！” 送走了凌白，林默回到慈宁宫，座位还没坐热，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是大臣们联名呈给太后的信。 林默心说，越过赵怀宁直接给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信的大概意思是说，赵怀宁在位两年，一个妃子都没有，恐怕赵氏绝后，让太后赶紧催一催皇帝快点纳妃子、抱孩子。 林默不记得自己来之前发生过的事，可她身边的嬷嬷可还记得。 嬷嬷在她身边看完了信的内容，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这群人，真不给太后娘娘安排些轻巧的活计。 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太后留了几名官家女子在宫里，就惹了皇帝好大的不高兴，现在还想让太后明着催婚。 其实嬷嬷之前也有感觉，太后似乎觉得跟赵怀宁缓和关系无望了，想让赵怀宁有个孩子，通过跟孙儿打好关系，让自己的位子更稳一些。 但结果却适得其反。 嬷嬷惟恐太后又一个想不开，生出同样的想法来，刚想问太后如何打算。 却见太后捏着信的中间，撕成了两半。 林默把信随手一扔，不甚在意道：“以后这样的信不用给哀家，直接扔掉就好。” “皇帝的事儿，叫哀家决定什么？” 她刚扔完信没多久，赵怀逸和他的奶嬷嬷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 看见桌上的信，赵怀逸一下扑到林默的怀里：“母后，皇兄让儿臣来告诉您，不用管信里说的事儿。” 赵怀逸虽然不知道这事是什么，但他很乐意一路小跑回来完成任务。 “好，母后知道了。” 林默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奶嬷嬷将赵怀逸带走，不久后又折返了回来，跟林默说了那些传闻。 林默皱着眉。 如果说她刚才只是不想干涉赵怀宁的决定，现在则是完全不理解那些臣子们的这种行为。 为了求荣，赶着把自家女儿孙女儿往火坑里扔。 赵怀宁“暴虐”的传闻已经传开了，他们还想“试一试”。 如果是真的呢？ 那么那些姑娘，岂不是要如飞蛾扑火？ 运气好点的，恐怕入宫不久就没了，运气差点的，会在宫中蹉跎一生。 想来赵怀宁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没有为了搪塞朝臣的为难，而随意娶几名妃子，让她们在这深宫里蹉跎至死。 ……她和赵怀宁，都应该帮这群姑娘们一把。 如果一直拖着，只怕信中那些“臣家中恰有适婚女子”的姑娘们，真的要被拖得错过了婚龄，错过了意中人。 林默想了想，起身去了书房。 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叫身边的嬷嬷递出去，交给联名送信来的内侍，让他从哪来的送回到哪儿去。 奶娘跟在一旁看着林默写完，好奇地伸了伸脖子。 林默淡淡地解释：“皇帝不愿纳妃，如果他们执意，就让他们自己跟皇帝说去。” “至于他们家中的那些适婚女子……如想婚配，尽管跟哀家说便是，想嫁谁家，哀家替他们做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23:59:12~2022-06-05 23: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瑾 8瓶；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1章 、十三只暴君 自从顺喜来禀告说有人给太后递了信之后, 赵怀宁便隐隐觉得不安，便派顺喜又去打听。 在发现是那群在他刚登基时催婚最厉害的臣子们时，赵怀宁再也坐不住，连忙让赵怀逸回去跟太后说不要管那些事。 至于为什么他不肯亲自去说…… 赵怀宁在书房中坐立难安, 表面上在看书, 其实一个字也读不下去。 每每发生这种事, 他还是不敢面对母后，母后对他虽然不是从前那般，但他依旧担心着什么时候母后会变回去。 他没忘记刚登基时, 母后留了几名官家女子在宫里，那几位姑娘天天打着太后的名号来烦他, 他便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她们。 -- 第454页 时间一久，赵怀逸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可他又不敢将她们赶走。因为这毕竟是母后对自己难得的关心，如果强硬地赶走那帮官女, 恐怕要被母后误会自己不肯接受她的好意, 不给她面子，关系只怕要更差。 刚登基时, 赵怀宁杀鸡儆猴，用流言压下了大臣们的逼婚。 现在流言才刚散不久，他们就又起了这份心思，还把主意再次打到了太后身上。 赵怀宁派顺喜去慈宁宫门口守着，看太后什么反应。 没过一会儿，顺喜带回来了一封信，说是太后亲手写的。 赵怀宁拆开看了两遍，突然笑了。 母后……果然不一样了。 赵怀宁想了想, 又拿起自己的印章, 在信件的末尾, 太后的印章下又盖了一下。 “把这封信递出去。” 有了他的印章，说明他对母后的决定是支持的。 信上说的好听，若是哪家大臣有想嫁的人家、想娶的姑娘，尽管向太后提，太后一定给赐婚。 可谁敢提？ 谁家没有几个孩子，又有谁敢保证今天我让女儿嫁去了一品大员家，明天不会有了一个八品的小官之女被塞进自己家里来？ 到时候他们拒绝都没理由——你因太后的话得了天大的便宜，怎么不许别人得便宜了？ 看着顺喜把信递了出去，赵怀宁心情瞬间畅快起来。 只要母后不逼他，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相对于为了搪塞那些臣子而随意选几名妃子，让她们被这皇宫困死，不如自己态度坚定一些，绝不妥协。 . 第二天午时用过了午膳，林默便将殷竺茗传召进了慈宁宫。 殷竺茗采买药材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她这次来，顺便带着出入宫的玉牌来交还太后娘娘。 林默让嬷嬷收下了玉牌，见殷竺茗就要告退，忙拦住了她。 林默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坐吧，同哀家聊聊天。” 殷竺茗莫敢不从，乖乖坐好。 林默：“哀家听说，你们殷氏祖传医学传男不传女？所以你爷爷才收了几个徒弟？” 殷竺茗道：“此为谬误，只是竺茗家中祖上便有训，虽可教导子孙医术，却不得收自家子孙后代为徒。” “此训是一仁心仁术的祖先留下来的，他心怀宽广，为了不让殷氏医术绝传，也为了造福更多百姓，所以不让殷氏敝帚自珍，需得收外姓弟子才行。” “而那些得了真传的外姓弟子，学得最好的常会自觉改姓为殷，以便将医术流传下去。” “竺茗的母亲就是爷爷的徒弟，曾跟着爷爷学医，后与竺茗的父亲相识相知。” 林默感叹：“原来如此。” 殷氏的医术确实是这个世界所难得的，没想到祖先的品质要比医术还难得。想来若非如此，殷氏的绝学也不会流传如此之深远。 “既然如此，竺茗你是不是还未拜师？” 殷竺茗点点头，又有些赧然：“说起来好似竺茗自夸，爷爷说，目前还没有遇到比他更厉害的大夫，就让竺茗先跟着他学。” “等他的大徒弟学出师了，竺茗就能拜入爷爷的大徒弟门下，依旧是传承人。” 林默若有所思。 “这么说，是不是只要遇到更厉害的大夫，你便可以拜师？” 殷竺茗点头：“是这个理。” “那就行了。”林默神秘地笑了笑，自然地转开话题：“用过午膳了吗？” 殷竺茗：“用过了。” “那再用些小点吧，消磨时间。”林默将糕点盘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殷竺茗只当太后娘娘想跟“表妹”的替身相处一会儿，安静地吃起糕点来。 没过一会儿，嬷嬷来通传说刘夫人带着府上的小公子来了。 林默热情道：“快请进来。” 殷竺茗自觉有客人来了，她就应该离开，但太后似乎丝毫没有想让她离开的意思。 殷竺茗只得安安分分地坐着，直到那位“刘夫人”带着孩子走进来。 不知这个刘夫人是个什么来头，看见了太后竟然只是微微屈膝，便被太后搀扶起来坐到一旁。 再看跟在刘夫人身后的少年…… “草民岑玉，叩见太后娘娘。” 岑玉生得一张可谓正人君子的面孔，清秀俊朗又端正，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好模样。 岑玉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拽起来，大哥激动地晃着他说他娘得了诰命，父亲也被升官了，要他赶紧跟着去接旨。 岑玉迷迷糊糊地跟着一大家子人领了旨，等宫里的公公离开后，又站在旁边听他们跟母亲说话，才慢慢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的母亲与太后娘娘是旧相识，年轻的时候就关系很好，中间因搬家动荡等等错过许多年，昨日才联系上。 太后娘娘想让小姐妹的日子过得更好些，所以给母亲封了诰命，顺便把父亲的官职也升了。 父亲并没有因为是母亲带来的升官而闷闷不乐，反而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岑玉仔细一想也就想明白了，父亲能搏到今天的官职已经是尽了全力，凭他自己的努力，肯定无法再进半步了，能在有生之年获得升职，自然是件大喜事。 大哥更是直呼今年他们家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上个月母亲虽不慎失足落水，连大夫都说她救不活了，可母亲第二天竟然活了过来。 -- 第455页 现在又有这样的喜事，实在叫人高兴。 母亲待大家情绪平复下来，又说太后娘娘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大家便主张让母亲带着岑玉进宫。 这个道理岑玉也懂，因为他十三岁，年纪最小，不像大哥已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规划，也不像长姐已经嫁人，不在身边。 十三岁，是个刚刚好的年纪，做什么都来得及。 所以母亲带自己来，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好孩子，起来吧。”林默看着自己笔下的男主，越看越喜欢，现在的岑玉不是剧情中的岑玉，没有因为家庭的变故而被仇恨填满整个躯壳，没有对皇帝充满恨意。 岑玉是聪明而有原则的，现在没有那些变故，他只会越来越好。 等岑玉坐下，林默扯了扯凌白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这就是哀家跟你提起的殷竺茗，那张药方就是她写的。” 凌白果然来了兴趣，热热切切朝着殷竺茗挪了挪：“你叫殷竺茗？” 殷竺茗低头称是。 林默又给她介绍：“这位就是哀家的故知，那张安神方，就是哀家从她那儿学来的。” 殷竺茗抬起头，眼睛一亮。 凌白笑意盈盈：“师从何门？” 殷竺茗抿了抿唇，答道：“未曾拜师。” 凌白一喜：“那以后就跟我学医吧。” 凌白往袖口一探，掏出了一叠药方，朝她递了过去：“这些是见面礼，你闲来无事可以研究一下。” 殷竺茗连忙双手接过，连连道谢。 “以后我们便是师徒，不必言谢。” 林默笑：“瞧你急的，怎么也得有个拜师礼，走个过场才行。” 殷竺茗也说：“竺茗是该正是拜会师父。” 凌白笑着：“都好、都好。” 林默刚要说什么，却被前来通传的嬷嬷打断。 原是皇帝听说太后的“故人”进宫了，便打算来看看，提前知会一声，免得惊扰到夫人。 林默闻言站起身：“之前哀家同子忍说我那些医术都是你教的，他便十分好奇，正好他就要来了。” 凌白也站起来：“那我便随你去迎一迎。” 到底是皇帝，入乡随俗，人家都提前通知了，她总不好落了人家面子。 两人携手出门，殿里只留下殷竺茗和岑玉。 殷竺茗忙着翻阅凌白给自己的药方，一张药方就够她研究十天半月的，她粗略看了一下，这一摞至少有二十几张。 她瞬间就相信了刘夫人就是教太后娘娘医术的人。 这样厉害的人，一定能当她的师父！她一定不能错过！ 不过殷竺茗只捧着药方看了笑一会儿，就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她抬起头，正好和隔着一张桌子对面的岑玉对上视线。 哎，把这个人忘了。 岑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糕点。 家里怕他不懂事冲撞了贵人，便给他加急请了一个刚出宫不久的老嬷嬷来教礼仪，忙了一上午，连午饭也只草草吃了几口。 殷竺茗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糕点，往他那儿推了推：“你也吃吧。” 岑玉矜持：“我能吃吗？” 殷竺茗点头：“可以的，太后娘娘不吃这些，就是给客人准备的。” …… 岑玉发誓，之前他是不爱吃小点的。 但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小点会散发香甜的气味耶。 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岑玉一边往口中送着糕点一边想着。 殷竺茗看他吃东西有些急，便放下手里的药方，给他倒了一杯茶：“慢点吃。” 岑玉认真地道谢：“谢谢你……殷……” “叫我竺茗就好，我比你长两岁，你要是不介意，喊我一声姐姐也行。” 岑玉点头：“好，竺茗姐姐，那你叫我岑玉就行。” . 林默和凌白在慈宁宫门口接到了赵怀宁，林默为两人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赵怀宁第一次认识母后的好友，虽然是他主动要来见的，却也有点像跟着家长给阿姨问好，少不了一阵拘谨。 好在凌白是个聊天高手，聊了几句，两人便热络起来。 三人慢悠悠地走回主殿。 回去的时候，岑玉和殷竺茗已经把糕点吃了个精光。 林默朝凌白投来谴责眼神：“瞧把孩子饿的，你怎么不给孩子吃饭呢。” 岑玉擦了擦嘴，还认真为凌白开脱道：“不，是晚辈吃得慢，怕误了拜见太后娘娘的时辰。” 凌白轻咳一声。 她也不知道岑府这么激动，连饭都不让人吃几口。 皇帝来了，岑玉和殷竺茗便立刻站起来朝皇帝请安。 “免礼平身。” 赵怀宁打量着岑玉，半晌后点了点头：“不错。” 岑玉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他虽聪慧，但到底被家族束缚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见世面的机会，来到了皇宫，就先后见到了太后和皇帝，这实在让岑玉有些吃不消。 赵怀宁问：“可有入学？” 岑玉不卑不亢答道：“家中请了先生。” 赵怀宁：“哪里的先生？” “是从国子监退休的柳老先生。” 赵怀宁挑了挑眉，略显诧异。 -- 第456页 “竟是柳老先生？柳老先生可不是谁都教的。” 赵怀宁在国子监待了不少年，上一任的先生们他都识得，自然也认识柳老先生。 柳老先生是个挑剔的老头，不是聪慧至极的孩子他连看都不会看。 岑玉解释道：“晚辈去拜见了柳老先生，先生考了晚辈一些问题，便决定收晚辈为弟子了。” 赵怀宁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提前准备考他的学问也不必再问了。 柳老先生能看上的孩子，一定没问题。 不过…… “你父亲不过位居七品，要想请得起从国子监退休下来的先生，可不是一笔小费用。” 岑玉闻言，微微一顿。 几瞬后，他语气平缓，但毫不自卑：“回陛下，家中为了培养晚辈，花费了很多，不过并不影响家中的日常开销。晚辈也自觉对得起这些费用，日后必成栋梁之才。” 赵怀宁眼中闪过惊讶，开始正视起面前十三岁的孩子：“你抬起头。” 岑玉缓缓抬起头，并不与赵怀宁对视，但他的眼神坚定，不矜不伐。 赵怀宁以为十三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要么就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要么就是知道自己真的有这个实力。 而岑玉显然属于后一种。 但他又与赵怀宁料想的不一样。 岑玉知道自己天资过人，但并不以此过于骄傲，也不会因为家里为他的学业花费过多而惭愧。 ……十三岁就有这般心态。 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赵怀宁感叹母后眼光毒辣，要选这孩子做伴读。 要不是看岑玉年纪太小，他恨不得直接拽过来亲自教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过现在给赵怀逸当伴读也没差哪儿去，总之经常要来宫里。 赵怀宁对岑玉这个人才有些势在必得的自信。 “你想不想去国子监学习？” “朕的皇弟身边刚好缺了一名伴读，朕又觉得你很不错，怎么样，愿不愿意来？” 岑玉一顿。 到底是十三岁的孩子，肉眼可见他的欢喜：“愿意！” 能进国子监读书，恐怕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事了。 国子监汇聚着整个国家最优秀的师资力量，可惜只有皇嗣和皇家从大臣家里选中的适龄伴读方可入内学习。 也正是因此，每一位从国子监退休的先生都会遭到各大豪族的哄抢。 岑玉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自然高兴不已。 但是…… 岑玉刚刚答应却又迟疑了。 “柳老先生那边，晚辈尚未结业。” 赵怀宁大手一挥：“柳老先生那边不用担心，朕再将他返聘回来就好了。” “给他减轻课量，不会累到他。” 岑玉这才放心下来。 赵怀宁心情很好，总觉得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都这么厉害，后年的科举一定会选出来不少人才。 他抬了抬手：“坐下吧。” 岑玉闻言起身坐下，又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皇帝。 原来这就是天子。 岑玉虽没有受到所任武官父亲的影响而学武，但父亲忠君忠国的思想一直持续不断地感染着他，让他坚定了长大之后要报效朝廷的想法。 尤其是他很小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动荡，是父亲母亲拖家带口来到都城，寻到故人，故人帮忙给父亲安排了一个小职务。 父亲在不断努力下，从无品到了八品，让家里从无到有渐渐富裕起来。 父亲说，这都是朝廷的识人用人制度极好，才让他有了这样带给妻女更好生活的机会。 岑玉觉得，人生在世之所以要努力，原因也不过与此——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父亲教导他，他要尽最大的努力，不仅为了自己的家人们能一直过上这样好的生活，还要为了守护更多家庭而努力。 现在见到了皇帝，见到了自己未来可以效忠的君主，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果然是没错的。 赵怀宁看着自己未来的手下，越看越喜欢，不由着找话题多聊几句：“等朕的皇帝回来了，你就同他认识一下，他也是个聪明的，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认学，你要带着他点。” 能让皇帝唤作“皇弟”的，想来必然是与皇帝同母所出的十二皇子，也就是逸王赵怀逸了。 皇帝方一登基就封了这个弟弟为逸王，那时候赵怀逸才六岁，可见皇帝对这个胞弟的喜爱。 让岑玉给逸王当伴读，也彰示着对岑玉的信任。 岑玉应声：“晚辈一定尽力。” 林默在一旁稍稍舒了一口气，她总算是给三人搭上了线。 看赵怀宁对岑玉喜爱有加的样子，是不会再做出什么伤害岑玉家人的举动了，岑玉也不会因此记恨赵怀宁，皆大欢喜。 而殷竺茗和岑玉提前了五年接触，想来也能更加了解彼此。 而且刚回来的时候林默看两个小家伙正分食着糕点，似乎相处还算愉快。 林默见殷竺茗还在研究那一摞药方，便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将殷太医请来，直接拜师吧。” 殷竺茗眼睛一亮：“好，竺茗这就去请。” 殷太医到来慈宁宫后，与凌白简单聊了些医术方面的知识，殷太医立刻意识到对面的夫人果然不凡。 -- 第457页 自己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一定不顾年龄差异拜她为师，可惜自己已经老了，再不服老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在每况愈下。 不过这对自己的孙女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这位夫人也肯定会是个很好的老师。 这一日下午，凌白便收了殷竺茗为徒弟，并在太医署挂名，往后每日跟岑玉一同进宫，送岑玉去国子监后，她便去太医署带殷竺茗。 傍晚时分，赵怀逸从国子监下学，见到了自己的新伴读。 岑玉拜见赵怀逸的同时，在打量着这位八岁的小王爷。 赵怀逸也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过了一会儿，赵怀逸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吧，起码你比孙家的好看。” 在场大人忍不住笑出声。 林默还给岑玉解释：“子安上一个伴读就是户部侍郎孙家的小儿子。” 岑玉点了点头：“晚辈记住了。” 林默一愣。 他记住了什么。 赵怀宁眼中闪过笑意。 “你知道孙侍郎？” 岑玉道：“不知道，但是我听说过他家的小公子，比我小一岁，但是吃喝嫖赌已经会了三样。” “父亲经常拿他告诫我，不能学他那样不学无术。” 赵怀宁哈哈大笑：“你父亲说得对。” 笑过之后，他微眯眼眸望着岑玉。 岑玉肯定不只知道这个。 他一定清楚，如果他成为了赵怀逸身边新伴读，哪怕是在孙家公子离开一个月后才补位的，也势必要被孙氏视为眼中钉。 而孙氏一族向来劣迹斑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过赵怀宁已经给岑父提了官职，又给刘夫人封了诰命，孙氏便不敢对岑府动手。 剩下的目标就只有岑玉。 但赵怀宁并不打算出手。 虽然赵怀宁不想让自己的未来栋梁有什么危险，不过孙氏对自己还算有用，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他不能轻易动孙氏。 此外，他也想看看岑玉会如何反应。 作者有话说： 反派和男主的第一次见面 反派：好苗子！ 男主：好皇帝！感谢在2022-06-05 23:57:59~2022-06-06 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鸿露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2章 、十四只暴君 第二天, 岑玉正式成为赵怀逸的伴读，每天清晨跟凌白一同入宫，凌白去太医署找殷竺茗，岑玉则去国子监陪赵怀逸读书。 傍晚时分两人又一同出宫回家。 第二天晚上赵怀逸回到慈宁宫时, 显得很高兴。 他主动跟林默提起岑玉：“母后, 您给儿臣找的这个伴读真好, 他会好多东西。” 今天上课回答问题时赵怀逸没答上来，还好有岑玉给他救场，先生这才转移了注意力。 林默笑着摸了摸赵怀逸的小脑袋, 心想这也就是赵怀逸了，若是别人, 指不定要觉得是岑玉想抢风头。 当时岑玉一定是不小心回答了问题，想来回答过后少不了要后悔一阵子。 不过两个小家伙也算是性格上的互补，岑玉也会慢慢知道赵怀逸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时光荏苒, 半年后已是雪季, 凌白和岑玉进出宫的马车也换成了专属冬日出行的，车厢中央燃着一个小暖炉, 把车室烘得暖融融的。 这天傍晚，大雪突然而至，岑玉和赵怀逸从国子监下学要比往常更晚一些，出国子监大门的时候，宫里的路已经被大雪埋了个严严实实，宫人不停地扫雪试图清出一条道路来，却也只能维持一小会儿。 岑玉的大氅不知道哪里去了，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 发上沾了些融化的雪和泥土, 不过匆忙之中还是擦了一下脸的, 所以除了青青紫紫，也还算干净。 赵怀逸倒是浑身上下干净得很，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闷闷不乐。 可当他抬头抬到岑玉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 “岑玉，你的脸肿了。” 岑玉无奈道：“还不是为了保护你。” 赵怀逸笑道：“是，如果没有你，你身上的伤就该在我身上了。” 岑玉站在廊檐下，朝外伸出手去，鹅毛大雪落在他手心中，雪花片片大到能看清它们的棱角。 “雪越来越大了，再不走恐怕走不了了。” 赵怀逸知道他说的是他自己，刚开始便这样大的雪，恐怕再下大一些出宫就会很困难了。 赵怀逸想说没关系，到时候有太监抬轿子，又想起岑玉平日里的作风习惯，料想到他又该说“下雪路滑，宫人抬轿要比平日难走得许多，若是摔了，坐在轿子上的人也不会好过。” 不过赵怀逸知道，他最担心的是那些抬轿子的宫人。 赵怀逸从小众星拱月一般被养大，不会有什么怜悯宫人的想法，但是他会尊重自己的朋友，比如岑玉。 尽管他和岑玉想法不一，但他还是愿意为了两人的友谊，尊重岑玉的做法。 赵怀逸动手解开自己的大氅，一把盖住了头，又用手肘怼了一下岑玉：“你来啊。” 岑玉一愣，眸中带着些笑意：“好。” 他要比赵怀逸高一个头，扯过大氅盖在两人头上，刚好能挡住雪。 -- 第458页 两人对视一眼，赵怀逸兴冲冲道：“跑！” 岑玉便跟着一起迈步，两人很快一溜烟地跑远。 来接两人的两名小太监手里抱着两把伞，看着两人从他们身边“溜”了过去，一脸茫然。 “那是……小王爷和岑小公子吗？” 另一名小太监缓缓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他们回过神来，连忙转身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两个小太监看见“大氅”停在了路的拐角处，还没等叫他们停下，就见“大氅”一个不小心滑倒在地。 紧接着一道熟悉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是皇帝。 两个小太监心里一紧，连忙加快脚步。 走近只见赵怀逸和岑玉跌坐在地上，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面前站着皇帝和皇帝身后的一行宫人，皇帝不顾两人身上手上都沾着雪，朝两人伸出手：“起来。” 赵怀逸大大咧咧地把沾满雪的小手往赵怀宁手上一拍，冰得赵怀宁一顿。 岑玉则连忙自己爬了起来，扑了扑手上和身上的雪，可惜扑得慢了些，已经化了不少，在身上洇成一团团的。 赵怀逸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管不顾身上的雪，跟在皇帝身后的顺喜连忙上前，替他一边扑着雪一边笑着说道：“小王爷和岑小公子怎么就用着一件大氅，未免有些小气了。” 赵怀逸仰起脖子：“没办法，他的大氅脏了，也破了。” 顺喜笑眯眯望向岑玉：“岑小公子跟人打架了？” 岑玉抿了抿唇。 顺喜公公是最懂皇帝心意的人，某种程度上，他就代表着皇帝。 所以顺喜不会乱说话，像是“在国子监打架”这种事，如果不是他知道实情，是不会贸然问出这样的话的。 岑玉又注意到这条路。 他们刚从国子监出来没多久，这条路也就连接着国子监和御花园，这大雪天，皇帝总不可能去御花园里赏雪又顺便散步到了国子监。 所以，皇帝是听说了刚刚他跟那些人打起来了，所以找来了。 说实话，岑玉真的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看重这件事，本来他还故意带着伤想着去慈宁宫卖个惨，没想到皇帝直接插手进来。 皇帝肯定能看穿自己这种小伎俩。 岑玉本来想好的，太后问起自己的伤势，他要怎么个“不经意”地卖个惨，但是现在皇帝问起，他又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岑玉有些脸红：“晚辈……” “是那两个伴读！”赵怀逸插话道，语气愤愤不平。 他连姓名都懒得叫了，可见有多生气。 皇帝已经知道岑玉跟另外两个伴读打起来这回事，只是不知道前因后果。 另两个伴读打完架就溜出宫了，告诉了他们的父亲，他们父亲连忙跑来告状。 因为岑玉的父亲只在半年前岑玉一开始做伴读的时候被升到了七品，这还是刘夫人的功劳，后来便一直没了什么动静。 而赵怀逸另外两名伴读的父亲一个是四品、一个是三品，在意识到皇帝不会再给岑父升官了之后，便不当他是什么威胁。 而自家儿子打了架，大概还是挨打的那个，自然要上赶着来告状。 那两个伴读的父亲，赵怀宁已经派人盯了很长时间。 虽然户部侍郎这半年以来有些倒台的趋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不少官员在暗暗支撑着他这个明面上对抗皇帝的人。 而这两家伴读自然也跟户部侍郎脱不开关系。 为了不打草惊蛇，赵怀宁并不想把这两家同时处理掉，但如果有了岑玉这个契机，他先“警告”一下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不过见到岑玉略显窘迫的神色，也猜到了他的想法，便没有立刻问清楚。 “先回慈宁宫吧，你母亲应该等久了。” 岑玉连忙应声：“是。”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慈宁宫，林默和凌白迎上来，刚想说什么，就见到了岑玉的脸。 “这是怎么了？”林默微微皱眉。 凌白则拿着帕子给岑玉轻轻擦拭着脸。 凌白已经习惯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既然借着刘夫人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那就有责任接替刘夫人的责任，照看好她的几个孩子。 是以她已经慢慢对这三个孩子有了感情，尤其是这个小儿子，才十三岁，虽然平日里岑玉很懂事，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凌白总要多关注一下。 可她没想到，再怎么关注，还是出了事。 赵怀逸又率先开口，说是岑玉跟那两个伴读打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你跟娘说。” 凌白很快也明白过来其中利害，若是只有她和林默在场，岑玉肯定是敢说的。 只是现在皇帝也突然跟了过来，岑玉又是个心思敏感的，便不好意思说了。 凌白定然不会让岑玉受委屈，这个让岑玉开口的机会她一定要给。 他擦干净了岑玉头发上沾着的泥土，又用浸过温水的帕子擦着他脸颊上的伤处，半蹲下身，怜惜道：“你尽管说，陛下和太后娘娘一定都不会让你白白受了欺负的。” 坐在林默下手处的赵怀宁已经褪去了大氅，端起热茶轻抿了一口，闻言望向凌白和岑玉，微微颔首。 -- 第459页 “本来这等小事朕也不必过问，但事关子安……朕就有必要知道了。” “不过刘夫人所言极是，倘若你真有委屈，朕定然不会让你受着。” 赵怀宁眸色淡淡，不愿直视岑玉给他压力，但他顿了顿，还是再次开口： “那两家方才已经找过朕了，要朕还他们一个公道。” “岑玉你说，朕该不该还？” 岑玉闻言猛地抬起头，同时握紧了拳头。 果然…… 他就知道，哪怕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甚至还要去皇帝面前反咬一口。 ……不，或许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什么“孩子之间的事”。 岑玉“咣”地一声跪在地上，吓了赵怀逸一跳。 “岑玉，你做什么呢？这件事你又没有错！都是他们的错！” 赵怀逸见岑玉跪下了，顿时急了，跳下来去晃赵怀宁的胳膊：“皇兄，要不是岑玉帮臣弟挡着，他们差点就打到臣弟了！” 赵怀宁眼神一凝。 “什么？” 岑玉终于开口：“回陛下的话，今日下午将要下学时，另两名伴读将晚辈叫到偏房，说有‘要事’相商。” “晚辈刚一进去，他们就拉着晚辈，让晚辈劝小王爷一起玩。” 而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拉拢岑玉了。 岑玉的父族虽然没有户部侍郎孙氏他们一家来得厉害，但既已成了伴读，总归是有些能力的。 只不过他们的“靠山”是家族，而岑玉的“靠山”是太后娘娘罢了。 赵怀逸身边总共也就三个伴读，只要他们三个联合在一起，那和从前也没有太大差别，而且岑玉比孙家的小公子更聪明一些，要说教唆起小王爷，想来也更容易。 这半年来，岑玉已经被他们明里暗里威逼利诱地拉拢无数次了，但岑玉知道自己能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也知道皇帝和太后娘娘对小王爷的期盼，定然不希望他又变回从前那样不学无术。 他更知道，如果自己想在成年后更快地投入朝廷，建设国家、为君主排忧解难的话，那自己就一定不能让赵氏兄弟阋墙、内部不和。 所以岑玉一直都没有理会他们的胁迫。 但是这次不一样，他们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这次更是连装都不装，露出凶恶的嘴脸，非要岑玉答应他们，要让小王爷去做一件“好玩”的事儿。 岑玉有感觉这次的“事情”绝对非同小可，如果自己贸然拒绝，说不定会惹怒他们。 而且他也对他们口中“好玩的事儿”有些好奇，他们究竟要利用小王爷做什么呢？ 于是岑玉在犹豫过后，“答应”了他们。 两名伴读显得很高兴，似乎家里面已经催促他们很久，他们今天终于能把这件事做成了。 两人很快将计划告诉了岑玉，并让岑玉做说客去怂恿小王爷。 而当岑玉听到到底是怎么一件事时，不由大惊，连装都不装了，指着鼻子把两名伴读臭骂了一顿。 赵怀宁听到这儿，打断了岑玉的讲述。 他挑了挑眉，问道：“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岑玉抿了抿嘴唇，面色严肃：“他们要晚辈教唆小王爷，去偷陛下的玉玺。” 林默一惊。 ……没想到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在原书中，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四个月以前。 但是或许因为某些原因，比如孙家公子被撤去伴读、比如赵怀宁对密函的处理态度和岑玉的关系等等，让这个剧情延后了四个月才发生。 在最开始的慌乱过后，林默很快安心下来。 早就不一样了。 赵怀宁不再是从前的赵怀宁，赵怀逸也不是那个容易被怂恿的孩子，他们兄弟两个之间的关系早就好得不得了。 更别说还有岑玉这个不假辞色的，根本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林默望向赵怀宁。 【……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来我之前想得确实没错，他们就是想扶持赵怀逸上位……不过是个皇位，我此生注定不会有孩子，就算皇位给了赵怀逸又怎样，他现在也在努力读书，哪怕继位，也不会是个昏君，这就够了。】 【不过他们可不像我这般想。】 【我既无大错，他们便想另立新帝，还是个八岁的孩童，明摆着是想把权力攥到他们自己的手里。】 【倘若我与赵怀逸关系不好，此举注定会让我们变得更加生疏……最后说不定真要被他们得逞了。】 赵怀宁神色晦暗不明，脸色越来越可怕，再往后的心声林默没敢听下去。 半晌，赵怀宁的声音稍稍恢复正常： “你继续说。” 岑玉：“是。” 两名伴读恼羞成怒，见事不成，打算狠狠教训岑玉，两双手撕扯着岑玉的大氅，对着薄薄衣服包裹下的岑玉一顿拳打脚踢。 虽然双拳难敌四手，但他好歹有武官父亲和同样从武的哥哥，在挨了几下之后，很快把两人压制住了。 岑玉并不恋战，尤其是得知了他们的想法，心里着急，想去找赵怀逸说他们两人的用心险恶。 可他刚找到赵怀逸，正要开口叫住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岑玉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两个伴读站起来了，还追了过来。 -- 第460页 岑玉连忙回过头，只见其中一个伴读拾起地上的石块，正奋力地朝着他掷来。 只是对方力气太大，那石块很明显要越过岑玉、飞向赵怀逸。 岑玉心中一慌，想也不想也冲向赵怀逸，替他挡下了石块，还摔肿了脸。 “这就是发生的一切，小王爷和晚辈反应过来之后，那两人已经跑远了。” 因为国子监有规定，里面除了先生和学生便只剩下整个国子监仅有的几名伺候的内侍。 没有特殊情况，哪怕是皇嗣也不能带随从入内。 所以事发时，没有人看见，只有当事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这件事全然看皇帝如何决定。 皇帝肯信谁，那谁说的就是真相。 ……而如果没有后来赵怀逸误打误撞参与了进来，他们扔石头过头差点砸到了赵怀逸，那整件事就只有两名伴读和岑玉共三个人知道。 两名伴读家世显赫，自然不怕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相对他们两家的恶人先告状，岑玉的话也就没有什么说服力。 可以料想，如果这名伴读是由别人替补上的，那就只有两个下场。 一，对方听从了两人的话，去教唆赵怀逸，至于赵怀逸此举带来的后果，则全然这个倒霉的伴读负责，就算他想推给他们两个，又有谁会信？ 二，对方拒绝了两人威逼利诱，不愿听从，就会像现在一样被他们两家倒打一耙，反而成了主谋者。 对方倒下，便又有了伴读的空缺。 只要不是比他们官大的家里再出伴读，那他们就总有机会能控制新伴读。 【好啊……真是好得很。】 【我的一群好臣子，又给朕养出了这么多好的后辈来，看来是准备把这份奸佞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了。】 “岑玉，他们都打你哪儿了？”凌白上下打量着岑玉，“除了脸，还有别的地方吗？” 岑玉摇了摇头：“他们只打了几下，儿子很快都还回去了。” 他扯出一个笑容，似乎在安抚母亲：“儿子没吃亏。” 凌白心道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才会受人欺负，就像江离舟一样。 联想到江离舟，凌白不由更多了几分怜悯。 “他们不是朝小王爷掷石块，被你挡住了吗？” “你用手挡的吗？” 岑玉微微一顿。 “不，是用后背挡的。” 凌白闻言连忙摸索着他的后背，很快碰到后脖颈下的一处时，岑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这儿？” 凌白睁大了眼睛。 赵怀宁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他们岂敢！” 别说什么有心无心，这个高度，明显就是奔着赵怀逸的脑袋去的！ 倘若没有岑玉挡的这一下，赵怀逸岂不是要被砸破了脑袋？ 赵怀逸也是后怕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讷讷道：“岑玉，你还真是救了我一命啊……” “先是怂恿子安为恶，挑拨与朕的兄弟之情，见不成，便要残害王室。” “竟还敢到朕面前不打自招贼喊捉贼！” 赵怀宁直接给他们定了罪。 不管他们有心还是无心，都别想跑了。 “皇兄……”赵怀逸很少见到赵怀宁生气的样子，哪怕是半年前他打碎了皇兄最喜欢的古董，也没见皇兄发这么大的火。 赵怀宁看了赵怀逸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情绪。 “顺喜。” “奴才在！” “两位‘大人’还在乾清宫等着结果吧？” 赵怀宁半阖着眼，神色幽暗。 “让他们不用等了，直接送他们去大理寺吧。” “是。” 顺喜应声而退。 赵怀宁没想这么早动手，但是他们越来越嚣张，忍无可忍，也无需再忍了。 赵怀宁站起来：“岑玉，你受委屈了，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同朕说。” 岑玉低头：“岑玉无所求。” 赵怀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胸口的浊气渐渐散去了一些。 【罢了，就算这个朝廷再烂，后续好歹也会是有岑玉这样的人顶上来的。】 【只要我再坚持一下……】 【唉。】 林默望向赵怀宁茕茕孑立的背影，又听到他的一声长叹，也颇觉心酸。 众人只知史书说他荒谬，却不知他手底下有怎样一个荒谬的朝堂。 如果没有自己的来到，赵怀宁也就没有了最后的支撑，恐怕连这一声长叹都不会出现。 若是抵抗不了这份荒谬，就随它一同沉沦吧。 在原书中，看着赵怀逸被推上皇位后，赵怀宁唯一的挂念和寄托也终于在此刻了结。 他也在此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林默将大氅披在赵怀宁的肩上，赵怀宁缓缓回头，对上林默的视线。 “母后。” “让您担心了。” 赵怀宁的身体在经过了半年的调养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单薄。 只是他就那样站在风中，总是显得有些孤单。 “母后和子安都在身后，别什么都一个人扛。”林默温声道。 赵怀宁眼眸仿佛冰河逢暖初解冻，泛着丝丝暖意。 【是啊……】 【这才是我不能倒下的原因。】 -- 第461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23:58:46~2022-06-07 23:3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3章 、十五只暴君 第二天, 小王爷被两名伴读“刺杀”的消息被赵怀宁在朝堂上当众公布出来。 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赵怀宁也让身边的人藏得很深，没有走漏风声。 所以此话一出, 众人心怀鬼胎, 神色各异, 赵怀宁的视线立刻在众臣的脸上游走，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就算他们藏得再快, 也难免露出马脚。 早朝很快结束，但是赵怀宁心情并不明朗。 他去了慈宁宫。 因为岑玉昨天受到了惊吓, 林默便让岑玉和赵怀逸今天都休假一天，玩个痛快再回去上学。 赵怀宁到的时候，林默正给赵怀逸收拾东西, 准备让岑玉和赵怀逸出宫玩。 赵怀宁自然没什么异议。 不过他严肃的表情很快吸引了坐在一旁等待赵怀逸收拾的岑玉。 岑玉望着皇帝凝重的表情, 又望向太后娘娘。 他很想知道今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但现在这话却不能由他问出来。 林默会意, 她让嬷嬷先去跟赵怀逸收拾东西，自己则坐在赵怀宁身边。 “今早怎么样？” “可有人表态？” 赵怀宁眉头不松：“自然是有人表态的，不过……表态的都是从前便支持儿臣的那些大臣。” 林默纳闷：“那其他人呢？” 现在朝上分三股势力，除了一开始就支持赵怀宁的，还有一批跟着户部侍郎意图打压皇权的，例如那两个伴读家。 再者，便是长在墙头随风倒的那些墙头草。 赵怀宁说道：“儿臣倒是能理解那些跟着户部侍郎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早就表明了立场, 就算临时投向儿臣, 也不会得到儿臣的信赖, 日子也照样不会好到哪儿去。” 但是赵怀宁没想到，那些墙头草居然也没有动静。 站在墙头的大臣并不在少数，他们闻风伺机而动，看到哪边势力大，便会选择哪一方。 这两年赵怀宁刚刚继位，没有站稳脚跟，他们持观望态度也很正常，至少没有因为两年间赵怀宁蓄精养锐就投靠了对面。 但是现在赵怀宁锋芒乍现，前后处理了户部侍郎和他的两只爪牙，明眼人早该意识到他们大势已去，那些墙头草们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理应立刻投向赵怀宁这一方。 可是他们没有。 在上朝时，赵怀宁着重注意了他们的神色，发现他们只是在一开始表现了诧异和略微的慌乱后，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在赵怀宁下朝之后，他立刻受到了墙头草之中几名边缘大臣的关心，让他注意身体云云。 但他们在墙头草之中并没有什么实在的话语权，这说明，他们内部还是没有做出选择。 赵怀宁不清楚他们到底还在观望什么。 岑玉在一旁听完，沉思良久。 赵怀宁注意到他皱眉思索的样子，问道：“岑玉有什么见解？” 现在赵怀宁肯在岑玉面前说出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疑虑，说明已经把岑玉当成自己人。 岑玉明白了这一点，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朝皇帝低了低头，说道：“晚辈以为，他们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因为还没看到真正的大势所趋。” 赵怀宁一顿。 “何解？” 岑玉复道：“回陛下，我们都以为已经打击了户部侍郎一行人，但他们或许只是对抗皇权的明面上的势力。” 赵怀宁眉头终于渐渐松开，眼中流露一丝欣赏。 “正是如此。” 岑玉小脸一红。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赵怀宁：“你接着说。” 岑玉红着脸，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晚辈以为，一是因为陛下没有真正打击到对方的腹地，对方不痛不痒，便也不着急。二是那些墙头草的大臣们知道对方幕后还有更厉害的势力，而这个势力是我们未曾看到的。” “是以，他们才不惊讶。” “因为他们早就料到了陛下的做法。” “只有在陛下触碰到户部侍郎身后的‘真正势力’后，他们才会真正有所动摇。” 赵怀宁望着岑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岑玉啊，你要快些长大，把那群蠢货顶替下去。】 林默听到心声，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赵怀宁是有一批追随他的大臣的，但是那些大臣都不成什么气候，从原书中可以看出来，他们一直是以追捧皇帝、顺着皇帝、一切以让皇帝高兴为目的而站得朝中一席之地的。 这样的人不会顾朝堂江山死活，只要他们能从皇帝手里落得一星半点好处就够了。 所以他们不会深想、或者说他们也想不到户部侍郎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即使想到了，他们也不会抱着忠君爱国的想法去深究下去。 赵怀宁本来还对他们抱着十分渺茫的希望，在下朝后传唤了他们，想听他们能说些什么。 没想到他们一个个要么都在痛斥两名伴读的父亲，要么就是询问赵怀逸的伤势。 -- 第462页 可惜他们表现得再痛心疾首，也掩盖不了他们是群草包的事实。 赵怀宁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也烟消云散了。 他赶走了这群草包，又听说岑玉进了宫，且没有去国子监，正待在慈宁宫，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自打赵怀宁一进屋，林默就听到了他心里的碎碎念。 什么【我要考一考岑玉】、【他一定能答上来】诸如此类的话，林默也乐得给他们两个牵线搭桥。 好在，岑玉没有让他失望。 “朕会继续查下去。你觉得，朕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入手？” 赵怀宁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次赵怀宁是真的没有太大的头绪，他手下有人可以查，但是总不能把每个官员挨家挨户都查一遍。 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查出什么来。 可现在又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岑玉不知道赵怀宁是否还在考察自己，仔细思索了一下，认真回答道：“晚辈以为，或许能从他们的家属查起。” 赵怀宁挑眉：“怎么说？” “晚辈以为，他们背后的势力不一定在都城之中。” 赵怀宁：“……所以他们并不担心朕对他们做什么，狡兔三窟，他们或许早就前前后后把家人送走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越来越明目张胆地对抗自己了。 赵怀宁立刻想好了对策，只是一时又苦于手底下没有合适的人，不由踟蹰。 林默听到了赵怀宁的心声，状似无意问起岑玉：“哀家记得你父亲是在校场负责练兵的？” 岑玉一怔：“正是。” 林默微微一笑：“哀家听你母亲说，父亲练出了不少名将呢，逢年过节常有人去你们家送礼。” 岑玉：“是，不过父亲不让我们外传，有时他们送得贵重了，父亲也不会收。” 赵怀宁听到这儿来了兴趣：“名将？都有谁？” 岑玉想了想：“若是陛下熟知的，大概有欧阳将军和姚将军。” 赵怀宁眼睛一亮：“欧阳居和姚壬？” 岑玉点点头。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竟能教出两员大将来……还真不简单。】 【仔细想来，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岑玉如此，跟他岑父和刘夫人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岑玉也明白过来太后娘娘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他当即说道：“家父从学武、任职到现在，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忠君报国，只可惜家父常道自己没有什么大的能力，只会教人，自己却不能上战场杀敌。” “但他从未改变过初心。” “他常教导晚辈，国家有难，君主有危，为臣为民都当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 “如果陛下能用到家父，家父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怀宁凝视着他，点了点头：“好。” 没过多久，赵怀逸跑出来说已经收拾好了，岑玉便与赵怀逸一同出宫。 中午两人去了岑府暂作休息，岑玉跟岑父透露了这件事。 当天夜里，岑父被悄悄传召入宫中。 紧随其后的半个月内，两名一品大将被先后派出都城去，一个为贬职，一个为丁忧奔丧去了。 最近几十年赵氏王朝外无蛮族入侵，内无太大的动乱，整朝的军事实力慢慢下降，习武之风渐渐消弭。军营之中，连日常的练兵都已懈怠，从两日一次改为了四日一次。 所以武将也慢慢地开始不被重视。 赵怀宁之所以从前不曾注意到欧阳将军和姚将军，也正是如此。 因为武将的工作量太少，在朝堂上站得位置都是偏僻的角落，赵怀宁也很少想到他们能起到什么作用。 若说忠诚，他们肯定忠诚，他们是先帝选出来的，曾经跟先帝一起作战过。 虎符分半，左虎符就在欧阳将军手里，他要是想反，早就反了。 现在想来，赵怀宁完全忽视掉他们的重要性了，他们忠心又愿听调度差遣，这种需要外派的工作就正合适他们。 在岑父的指点下，欧阳和姚将军一前一后入宫面见赵怀宁。赵怀宁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们两个在自己刚登基不久便受到那些人的笼络，不过两人意志坚定，根本不为所动。 而对面为免打草惊蛇，也只试探了两次。 欧阳居和姚壬见对方再没动静，也就没当回事，新帝继位，要统筹兼顾各个方面，他们不想给皇帝添麻烦，也就没提过这回事，久而久之，他们也就忘了。 直到现在赵怀宁提起，还主动找到他们，他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好在，他们完全愿意配合皇帝。 他们被派出到都城以外，那些户部侍郎的爪牙们近几年常去的江南一带，果然发现了蹊跷。 他们一边跟对面前来拉拢的人周旋，一边不断传递情报进宫。 一年后，这场闹剧终于正式拉开帷幕，赵怀宁下旨发兵包围江南一带，同时控制朝内伙同反叛的党羽，一网打尽。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今天一更感谢在2022-06-07 23:33:38~2022-06-08 23:3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鸿露、容若 20瓶；烟里火 10瓶；青草梅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63页 第204章 、十六只暴君 也是直到此时, 这件事的真相才渐渐水落石出。 原因是赵氏王朝多年不曾行军打仗，百姓安居乐业，南方发展得渐渐富饶起来，可时间一长, 竟在江南一带逐渐养出了一个“土皇帝”。 他是南方的一大首富, 没有任何官衔, 却以重金贿赂官员，令那一带的官员都为他所驱使。 这便是户部侍郎背后真正的势力。 呈上来的密函中只有这寥寥几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就是这个被赵氏王朝不小心养肥了的土鸡，官商勾结, 猖獗横行数年，偶有像当地县令那般敢与之一搏的，也被针对压制。 而这只土鸡, 如今竟打算来打凤凰了。 这件事传到了林默的耳朵中, 林默理清了来龙去脉，才将这件事与书中的剧情对应起来。 待想明白事情如何发展至现在的地步, 林默不由感叹，蝴蝶效应竟真能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 在书中，原也是有这个“土皇帝”在的。 一年半前户部侍郎等人联合上奏的密函中，提到的那名当地县令，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个土皇帝而被针对。 不然一个小小县令，何以受关注至此。 县令为减少损失提出开闸放水，不是藐视上级未上报便自作主张，而是屡屡上报, 却如石投水了无音讯。 至此才明了, 原是官商相护, 那大坝的建设是土皇帝产业下的手笔，建时偷工减料，难敌雨季涝灾，若是被县令报上去，难免皇帝要下派人来查。 加之该县令看不惯他嚣张跋扈，屡屡与其抗争，土皇帝正密谋扩张势力，不敢杀朝廷官员而打草惊蛇，却因此记恨住了这个不识时务的县令。 后借密函一事，户部侍郎打算以此除去县令，一举两得。 在原剧情的发展下，赵怀宁失去了母亲，性情不定，先是同意了户部侍郎等人对当地县令的处罚，让他们白白高兴一场，再进行打击。 而当地县令被处决之后，县令的大儿子报仇有门，潜伏到了那名土皇帝的身边。 最后与其同归于尽。 土皇帝平日独揽专权，得金银却不得民心，一时间树倒猢狲散。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想要扶赵怀逸上位的人才碌碌了五年都没有任何成效，因为他们背后早就没了主心骨。 但自从林默来到这里以后，事情的走向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怀宁没有处决当地县令，所以当地县令的儿子也没有跟土皇帝同归于尽。 土皇帝依旧在南方一带发展势力，直到有了跟赵怀宁一较高下的能力。 历史的进程，往往是由一个小人物的改变引起的，纵然很不可思议，但无比真实。 不论怎么样，赵怀宁在一开始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没有草菅人命，这一举动在南方一带赢得民心，南方众人早对土皇帝自私自利心存不满。因此这次的行动能成功，也少不了当地人主动热情的接应。 待赵怀宁处置了土皇帝，又将朝野之中不怀好意的党羽处理干净后，也迎来了他登基以后的第一次科举。 岑玉十四岁半，已经在国子监接受过教育，按理说年龄虽小，却也有能力参加科举了。 但岑玉这次没有参加，他想要再于国子监潜心学习一段时间。 赵怀宁不会逼他入仕，反正都是在自己身边，总归是自己的人才，跑不掉的。 在林默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年，岑玉终于正式入仕。 这一年岑玉十八岁，赵怀逸十三岁。 赵怀逸正式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早在五年前就建好的逸王府。 他现在是真正的“小王爷”了。 同年，岑玉向二十岁的殷竺茗第五次提亲，殷竺茗终于应下。 这五年以来，两人渐渐对彼此心生好感，双方父母也是极其满意。但殷竺茗一心要在太医署往上爬，迟迟没有成亲的打算。 岑玉不急，但岑父很急。 殷竺茗是个十分优秀的姑娘，自家儿子没有功名在身，十八岁了还只是个王爷的伴读。 所以五年里他每一年都朝殷家递请帖，不过就是有去无回罢了。 殷竺茗态度坚定，岑玉也同样坚定，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急切而受影响。 今年赵怀逸离开了国子监，正式出宫建府，岑玉也不能再留在国子监，于是考取了功名，果然一举夺魁，官至五品。 这还是赵怀宁为了不让众人太关注岑玉，不然他恨不得直接把丞相的位子推给岑玉。 亦是同年，在凌白的指导下、殷竺茗研制出的新药方效果极佳，直接被皇帝连着提拔了两级。 殷竺茗和岑玉一时间风光无限，又是单身，退休的殷太医在家，庚帖收到手软。 于是殷竺茗和岑玉一拍即合：嗯，就是现在。 两人以迅雷之势定了亲，定亲当天岑玉鲜衣怒马在都城绕了两圈，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家定了亲。 连赵怀宁的晚辈们都定了亲，赵怀宁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朝堂的老臣们不由有些着急。 但因几年前在太后和皇帝那儿屡屡受挫，他们也不敢再妄加干预，不过也少不了在朝上几名大臣联合起来一提再提。 赵怀宁这日脸色阴沉地下了朝，直奔慈宁宫。 -- 第464页 林默早为他准备好了早膳。 最近几年她把赵怀宁的嘴养刁了，把食谱送到御膳房让御厨做，赵怀宁非说味道不对，只要吃林默亲手做的才行。 不过林默也乐得惯着他。 自家孩子，自己不惯谁惯？ 不过赵怀宁也不肯累到林默，每天只用一顿饭是出自林默之手就够了。 林默给他盛好饭，递到他面前，又见对方闷闷不乐的表情，忍不住笑道：“这是怎么了？” “又是哪个大臣说话难听了？” 林默通过金手指听了赵怀宁的心声整整五年，对赵怀宁越发了解，即使现在赵怀逸不在，自己也能把赵怀宁的心思猜个差不离。 赵怀宁这两年提拔的臣子哪哪儿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心直口快。 别说某些暗暗作祟的奸臣了，就算皇帝有哪个决策做得不好，他们也要毫不避讳地讲出来。 为此，赵怀宁总是一脸郁闷地下朝，来慈宁宫坐一会儿，不过没一会儿他就自己好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这是好的现象。 说明他有一群不畏强权的好臣子。 林默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不料赵怀宁却摇了摇头。 他一声不响地吃饭，林默也不由担心起来。 直到早膳用完，赵怀宁的脸色好了很多，这才说起原是那群老臣又“催婚”了。 林默闻言也不高兴：“他们真是太闲了，子忍你该多给他们派些工作。” 赵怀宁面上淡淡的笑意：“旁的倒是无所谓，说便说了，只是他们这次提到……” “母后会想抱孙子。” 因为这群老臣平均年龄都在四五十岁，在这个成亲生子都很早的年代，他们早就抱了好几个孙子孙女儿了。 这一批同龄人之中，只有当今的太后娘娘还未享受到含饴弄孙绕膝之乐。 早年还好，逸王还小，能陪在太后娘娘身旁。 今年逸王也离宫了，太后娘娘身边没人陪伴，实属为人子的不孝。 赵怀宁说起这话时，视线一直往林默脸上瞥。 没想到林默听完赵怀宁的话，狠狠地拍了下身边的桌子：“别听他们胡说！” “母后才刚送子安出宫没多久，好不容易清净几天，怎么可能想再伺候孩子！” 林默煞有介事地望着赵怀宁：“子忍啊，你可千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母后这辈子，有你和子安两个孩子就很满足了，你小时候母后没能照顾到你，让你受了委屈，母后心里有愧。” “这件事带来的伤害，谁也没有办法抹去。” 而造成这个伤害最根本的原因是祖宗留下来的制度，让生母无法养育自己的孩子，要拱手让给一个只是位分比自己高，却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接手养孩子的妃子。 “母后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能养出你和子安这么优秀的孩子并不是母亲的功劳。” “而且我想，这后宫之中的女子和孩子，总是要被这制度所桎梏。” “所以。” 林默认真地注视着赵怀宁的双眼：“如果不是你真心喜欢，且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你就不要把她带回来。” “任何人都不能替你决定你还喜欢一个怎样的女子，也不能让你们生出一个不是真心相爱而出生的孩子。” “如果你找不到，也不必去为了敷衍大臣、为了让母后高兴而去强迫自己喜欢一个女子，要知道，那名女子可能会像母后一样，这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宫里。” 赵怀宁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他身为皇帝，即使没有皇后妃子，也深知帝王薄情，自己若要纳妃，定然也会像先帝一样，拥有一宫妃嫔，却没有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即便如此，也还要与她们生儿育女，看她们争风吃醋。 先帝那么多孩子，少不了有些孩子会成为争宠的牺牲品。 赵怀宁就差点成为其中之一。 这让他如何才能放下。 哪怕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尤其对于自己来说。 他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对宫女尚且多加提防，别说纳妃让女子近身，赵怀宁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果不是今天大臣们终于戳到他的软肋——提到了太后，他或许永远不会犹豫想要妥协。 但现在母后告诉他，他可以坚定自己，母后也不会因此对他失望，这就够了。 林默明白这种事强求不来。 尤其赵怀宁受儿时影响太大，不是林默说想让他忘记，他就能忘记的。 林默望着赵怀宁，温和地笑着：“再说了，母后有你和子安，怎么会觉得孤单呢？” “乾清宫与慈宁宫离得这样近，子安也是随时都能入宫，哀家想见你们就能见，不想见还能落得个清闲自在。” “这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 “你说呢？” 赵怀宁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五年前的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被家人的存在和陪伴温暖着。 在从前，这是他连奢望也不敢的。 他的弟弟、他的母亲，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在前些年，赵怀宁总是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太不真实了，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依旧站在自己的身边，甚至牵起他的手，时刻传递给他温暖。 -- 第465页 赵怀宁这才慢慢感觉到，自己竟然真的走进了梦中的房间，那个充满欢声笑语、充满家人之间互相关爱的温馨的房间。 自己不再是站在门外独自捱过一整个雪夜的少年。 母后邀请他走进了屋子，可以坐在赵怀逸身边，有资格接过母后手中的一盏热茶，沁暖人心。 赵怀宁突然觉得，母后到底是因为想要安慰自己才说养孩子很费心，还是因为确实如此，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知道母后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拥有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都是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下去。 他知道，母后在以一个设身处地的角度关心他，在乎他。 这便足矣。 林默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年后，二十三岁的赵怀逸也娶了一见钟情的逸王妃，同年得子。 而岑玉和殷竺茗在两年前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赵怀宁虽未成亲，却已有了两个晚辈。 岑玉和殷竺茗的女儿时常被抱进宫里来玩，殷竺茗去太医署当差，岑玉便带着孩子到御书房商议正事，常把女儿往桌案上一搁，女儿不哭不闹，自己就能玩儿一天。 不过赵怀宁经常要被这个小家伙吸引注意力，转而研究小侄女对书房里哪个东西感兴趣。 所以岑玉每每出宫，怀里抱着的女儿手里总要攥着什么从皇帝书房带出来的好东西。 等她会跑会说话了，就在他们商议朝政的空当，拽着两人去御花园玩儿、去找殷竺茗、去找太后娘娘。 两人陪着她到处走，乐此不疲。 然而就在林默和凌白到这里的第十年，凌白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得虚弱。 凌白这两年抱子弄孙，十足地体验了一把人间烟火气，又得了一个天资聪慧的徒弟，因此十分享受这个世界。 可就在刚刚给小孙女过完两岁生日之后，凌白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短短一个月已经到了不能起床的程度。 凌白自己就是医修，对自己的状况再了解不过，所以她在自己尝试过自医失败过后，便拒绝了殷竺茗的医治。 她在步入仙道之前，曾经是个大夫，她深知自己浑身解数却无法挽回至亲之人生命时的痛楚，所以她不希望殷竺茗也体验一次这种痛苦。 林默也去看过凌白，她对这种情况很是熟悉——这是系统强制使凌白离开这个世界所产生的机制。 凌白问起林默时，林默也糊涂了。 难不成天下系统都一个德行？ 可凌白的任务是帮助自己，那她又为什么要提前离开？ 即使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多留凌白几年又有何妨？ 可惜没有人解答两人的问题。 凌白说，她的时间进度和林默是不同的，上个世界结束后，她和林默差不多是同时脱离了那个西方世界，但林默回到修真界过了几年才来到这个世界，而凌白只是在系统虚空之中待了短短几分钟而已。 既然如此，她们就更加无法理解系统急匆匆地要让凌白离开的原因。 林默做了最坏的打算，凌白这次离开之后，就不会再见了。 但凌白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她们两个还会再见。 在抱病卧床一个月后，凌白终于支撑不住，派人去宫里叫回了殷竺茗和岑玉。 岑玉如他自己所言，终于成为了国之栋梁，但平日里最为沉稳、波澜不惊的他在得知母亲即将离世的消息后，仍哭成了一个泪人。 纵使岑玉再不愿凌白离开，也终究到了离开的时候。 第205章 、十七只暴君 17 凌白离开了, 林默与她约定下个世界见。 这十年，一切都被改变了。 在书中，赵怀逸会被岑玉推上皇位，赵怀宁会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岑玉和殷竺茗依旧会在一起, 只是他们心中都怀揣着恨意, 对这个荒诞的王朝, 对这些可笑的皇权的恨意，往往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亡而被抹去。 如今赵怀逸不是书中的傀儡皇帝，而成了一名真正的闲散王爷, 等孩子能走能跑了之后，赵怀逸就带着王妃和孩子四处游山玩水, 不亦乐乎。 岑玉和殷竺茗家庭美满，他们的女儿似乎对继承岑玉的事业很感兴趣，在由皇帝和丞相一起启蒙后, 她开始学会趴在桌子上看岑玉的公务了。 皇帝乐得见此。 赵怀逸的孩子跟赵怀逸一样, 每天吃喝玩乐，“没个正行”, 赵怀宁一开始本还打算把皇位继承给赵怀逸的儿子，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破灭了。 不过岑玉的女儿从小就长在宫里，受皇帝和岑玉每日忙于政务的熏陶以及殷竺茗极强事业心的影响，似乎对公文很是上心。 最后赵怀宁握着她的小手，拿起玉玺盖在公文处的一刻，赵怀宁暗下决心，这或许就是自己未来的继承人了。 赵怀宁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这一点从他敢对抗众大臣, 不愿顺从地娶妻生子就能看出来。 他对自己的姓氏也没有多大的骄傲感, 毕竟这个姓氏给他带来的好处，是从他登基一刻才开始的。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像弟弟一样，无忧无虑地游山玩水。 但是他不能。 从一开始他出生，到被送走、被宫女虐待开始，他就注定只能拼命地狂奔，不能停下，停下就会回到原点。 -- 第466页 还好他熬出来了，还给自己的弟弟撑起了一片天，让赵怀逸能按照自己的心愿，肆意生长。 以及…… 他还有了母亲。 是的，他生命延续到了第二十年，方才觉得母亲的存在。 从前，母亲只是赵怀逸的，他们在那个不属于他的温暖的家里，从来不会朝外张望一眼。 赵怀宁也从来不敢上前取暖。 即使位居九五之尊，在母后面前，他却是躲在角落畏畏缩缩得不到母亲喜爱的可怜之人罢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赵怀宁被母后拉近，走入母后和赵怀逸为自己亲手打造的家中。 才知道，原来家是这个感觉。 赵怀宁在位三十年，在岑玉和殷竺茗的女儿长大后，赵怀宁不顾众臣的反对，将皇位让给了这个小侄女。 这一举动在朝廷上掀起滔天巨浪，不过好在，赵怀逸的儿子回到朝堂，居慑政王之位与女帝结亲，反对的声音才慢慢平息下来。 这也是这个朝代所能达到的最好的局面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四十年后，林默寿终正寝。 她去世的时候，赵怀宁和赵怀逸都很健康。 退了位的赵怀宁终于能实现年轻时候的愿望，出去看看自己曾经守护过的大山大川，而作为游历过五湖四海的赵怀逸做起了向导，带着兄长坐着马车慢慢地走。 林默离开的时候，鬓角斑白的赵怀宁和赵怀逸、蓄起了山羊胡子的岑玉和已经是太医署元老级人物的殷竺茗围在她的床前，无声地送她离开。 林默是笑着脱离世界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真的太神奇了，看着他们从小时候慢慢长大，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如苍松一般负有韧劲的成年人。 他们脸上的沟壑是时间留下的印迹。 可无论他们如何被时间所洗刷，灵魂却永远是那个翩翩少年郎。 他们的灵魂是如此不屈，如此强韧。 林默想，如果自己笔下的孩子们跟自己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大概就是这一点吧。 无论是正派还是反派，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配角，都有生生不息的活力，只要打破他们头顶的黑暗，给他们一点光亮，他们就能朝着光拼命生长，直至得见光明。 . “恭喜您成功改写反派结局，反派亲情值达到MAX。任务评定结果如下——“ 【带娃安全指数——五颗星】 【带娃信任指数——四颗半星】 【人格完善指数——四颗半星】 【结局改写程度——五颗星】 【结局评定——五颗星】 【——】 “您已抵达虚空。” “修为奖励已发放，请您及时查收。” 其实林默早就不在意什么修为了，尤其当她意识到，她笔下的孩子们都并非十恶不赦、不肯悔改的恶人。 之所以他们被称作反派，只是因为与主角的意愿背驰，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正确的三观。 并不是所有人都与主角一样，能带着永远打不倒的主角光环，更多的是像林默笔下的反派，在荒诞的世界中，拥有他们自己的信仰，默默努力地前进着，只是在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林默能为他们点亮一盏灯，给他们一个在疲惫时可以依靠的肩膀，这就是家人的含义。 这一次回来，林默仔细询问了宣柏和林清清的修炼进度，好在他们都是很上进的孩子，根本不用林默督促。 宣柏身为魔修，因为修炼方式特殊，修炼速度要比修仙者慢一些，不过已经是魔修之中的翘楚。 值得一提的是林清清和桓芮，上次林默为江离舟炼制出了渡劫丹时，也给他们两个每人炼出一份。 在服用丹药进阶后，他们仿佛突破了瓶颈，修为可谓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想来不就过后，便能飞升。 林清清挂念林默，但是她如今的执念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强烈。 姐姐有自己的路，而她和桓芮也有自己的修仙路要走。 她隐隐感觉到，姐姐不会永远陪伴着她。 几百年，足够了。 林默特意问了江离舟的消息，在得知他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时，暗暗想到，凌白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只是凌白在上个世界突然离开，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下一个世界的重逢。 十年后，她来到无涯峰。 【嘀——预知器已开启】 【下一关背景：末世】 【下一关金手指：无】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世界：（可能会稍稍长一点）（无异能有丧尸从零开始） 我弟弟是灭世反派（末世）#弟弟把我从丧尸堆里拽出来，我是反手把弟弟卖了换面包的自私姐姐# 感谢在2022-06-09 23:57:50~2022-06-10 23: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音 30瓶；很累的糊涂蛋 10瓶；青草梅糖. 5瓶；未来未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6章 、一只反派 “好了, 这条路上没有丧尸，可以在这儿把她放下了。” 七人座的商务车在路边缓缓停下，坐在后座左边的女人语气十分嫌弃。 -- 第467页 车上的四个人齐齐看向后座靠右最边缘的女人。 她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一头黑发及腰, 被束在脑后, 模样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小家碧玉之感, 只是从她脸上尚未褪去的畏缩表情看得出来，她平日里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 衣着打扮很干净，跟车里另外四人的满身脏污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时的她满脸泪痕, 畏缩之色已经全然褪去，表情麻木, 只有胸膛的微微起伏表明着她刚才如何一番痛哭求饶。 “林默，你别想继续赖下去了，说什么都没用, 这是我们共同讨论出来的结果。” 刚才出声的女人再次开口, 语气再也掩饰不住厌恶与痛恨。 林默听到自己的名字，恍然回过神, 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林默，你能不能别装傻了！”女人气急尖叫一声，就要越过中间戴眼镜的男人去拉林默那一侧的车门，“你跟我滚下去！” “和你这样的人一队我真怕什么时候你把我推进丧尸群……” “够了！” 坐在前座的两人终于发声。 那是一男一女。 林默抬起头，看向车内的后视镜。 男人将头发剃得很短，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但从他精致的五官不难看出模样不错。 副驾驶的女人也和他的气质一样冷，一头黑色短发及肩, 妥妥的厌世脸模板。 若是在一年前, 他们绝对是走在路上会被路人偷拍的存在。 只是他们现在刚从丧尸群里冲出来, 身上的迷彩服溅上了红红黄黄的丧尸血，还有不明的组织块黏在衣服上，十分狼狈。 女人的声音也很疲惫：“林默，下去吧。” 林默望向她：“……陈溪？” “你叫陈姐有什么用啊？”后座最左边的女人再次聒噪起来，声音尖细得令人脑仁发胀。 “早干什么去了？把林郁卖了换面包，你也狠得下心！” 林默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为免女人再嚷下去，她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走，我走。”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溪似乎也没想到林默这么容易就同意离开了，她还以为林默会再拖延一会儿……不过，这样也好。 她已经决定让林默离开了。 从得知林默把亲生弟弟林郁抛弃时，陈溪就知道林默不能留了。 既然已经决定让她离开，她现在肯走，也省得他们费口舌了。 陈溪扭头朝自己座位后面的女人说道：“新柔，把书包拿出来给她。” 被点到名的江新柔睁大了眼睛：“陈姐！她都这样了，我们还管她死活干嘛？” 陈溪声音微微放重了些，眼神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江新柔。” 驾驶座上的男人也不耐烦地开口：“江新柔。” 江新柔被两人凶得缩了缩脖子，十分委屈地从后座掏出一个小书包，不情不愿地往林默身上一砸。 陈溪轻叹了一声。 “里面有两袋方便面，一瓶水，还有一个小面包。” “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林默拿起被砸在腿上的粉红色小学生书包，上面还印着一只大花蝴蝶，印花有些破碎，好在书包很结实。 她拉开书包拉链，朝里面看了一眼，确实是陈溪说的那些东西。 江新柔看着她的动作，嗤笑了一声：“还怕陈姐骗你不成？” “不是，”林默拉上书包拉链，“怕你偷拿。” “你！”江新柔圆目怒瞪。 “新柔。”陈溪再次喊停，她看向林默，目光有些复杂，最后问了一句：“……你还需要什么吗？” 林默心说她需要更多的食物，只可惜他们不可能给了。 林默抬起头：“你们有地图吗？我不认路。” 陈溪摇了摇头：“没有。” “不过你可以去那儿看看，里面可能会有。” 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加油站。 他们刚刚把加油站里的最后一点油带走了，不过里面还没去看过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虽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没有人的同时，也没有丧尸。 林默很少跟着小队出去做任务清理丧尸，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技巧，这里是放下她最好的地点了。 “你知道的，你犯了这样的错误……我们不可能再让你留下来。” 陈溪盯着林默的双眼，缓缓说道。 林默不避讳地点头：“我知道。” “其实……” 在江新柔和林默中间的男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他扶了扶不断下滑的眼镜，厚重的镜片后乍现一抹令人不太舒服的光。 他嘿嘿笑了一声，耸着肩膀开口：“其实林默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回去，以后我养你……” 林默无声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瞬打开车门，二话不说跳下了车，又带上了门。 她从这辆加固了三遍的车后绕了一圈，无视车后座男人恼羞成怒而憋红的脸和江新柔一脸的不可思议，走到副驾驶的车窗前。 “我能再问最后一件事吗？” 陈溪：“……你说。” “林郁在哪个方向？” 陈溪：“……” 她似乎在通过林默的表情辨别林默话中几分真假。 -- 第468页 半晌，她轻叹了口气。 不管真假，她都不能留林默了，再探究又有什么用。 于是陈溪抬起头，指了指车后的一个方向。 “好，谢谢你。” 林默后退几步，给车让出离开的空间。 “保重。” “……你也是。” 陈溪最后看了林默一眼，朝身旁的男人点了点手指，男人启动车辆，缓缓开动。 车辆渐渐驶远，车上从五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江新柔犹然不停地抱怨着为什么要给她那包食物：“给了她真是浪费，她根本没有生存能力，肯定活不了几天……” “而且她那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林郁对她多好啊，没日没夜地在研究所里工作，就是为了能挣出两人份的食物。”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活该被丧尸撕成……” “江新柔。” 这次不再是陈溪开口，而是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声音懒散却透着冷淡：“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你回来的。” “如果不是林默，你早就变成丧尸了。” “她对不起林郁，但没有对不起你。” 换句话说，她和忘恩负义的林默又有什么区别呢？ 江新柔神色变得慌张起来：“对不起，贺哥……” 在单行道的柏油马路上，车辆渐渐远去，林默不再张望，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加油站走去。 在得知自己的处境后，林默不由得暗骂一句，系统不当人啊。 自己写了那么多本小说，它偏偏挑了这本，刚写了个开头的末世文。 这本书的主角，就是刚刚在驾驶座上的男主贺云乐和副驾驶上的女主陈溪，这本书的主题是男女主强强联合，共建基地。 后排尖酸刻薄的女人江新柔是女配，江新柔和林默中间的男人是男配常驰。 现在是末世的第二年，距离末世伊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在末世降临的第三个月开始，世界就彻底失去了秩序，三三两两、大小不一的基地被建立起来。 男女主这时候还没有建立自己的基地，只是带领着A市某个较大的基地中比较厉害的小队。 而林默和林郁则是A市隔壁——H市的人，他们在一年前搭上了男女主的顺风车，去往了A市的基地。 林默二十六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遇到丧尸只会一个劲往后躲，是典型的炮灰人物。 而比她小七岁的弟弟林郁还是大学生，但林郁搞科研的能力被基地中的实验室人员看重，让他能够去实验室工作，帮助研发对抗丧尸病毒的药物。 林郁为了养活自己和姐姐林默，便不分昼夜地在实验室工作。 然而这个基地有规定，15-50岁之间的身体健康无伤病的人，想要再基地里住下去，就必须要出任务。 林默在刚刚到达基地时，曾经出过一次任务——在基地附近清理丧尸。 可当她被同伴带着、真正面对着血肉模糊的丧尸时，立刻吓得瘫倒在地。 如果不是同伴拉了她一把，恐怕她就要被丧尸啃干净了。 从那以后，林默再也不愿意离开基地出任务。 但林默已经推脱了好几次，基地上层派人来催，她实在没办法再推了，所以求到了女主陈溪那里。 毕竟是认识一年的人，一年前，陈溪路过H市时受了伤，还是林默给她处理伤口的。 林默会做饭，经常会给忙着任务忘记吃饭的陈溪送饭吃，一来二去，两人便越发熟络。 这次小队要来H市搜索物资，顺便勘察情况，由陈溪带路，于是陈溪便带上了林默，毕竟林默是H市的人，认识路，找起物资来方便一些。 林默同意了。 但是她因为差点被丧尸啃食，有了阴影，不愿意一个人跟着他们出去做任务。 她很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一定要带上自己的弟弟林郁。 这一年林郁早出晚归，甚至没跟林默吃过几顿饭，但他是林默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 所以林默一定要林郁在身边，自己才有安全感。 林郁同意了。 他们像从前一样离开基地、驶向目的地，但在进入H市没多久，他们就被一波丧尸潮冲散了。 还好他们提前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这种事，陈溪跟他们约定好，如果走散了，就去市中心最高的一栋大楼里集合。 林默和林郁找不到小队，只能先朝市中心前进。 然而他们路过一个仓库外时，仓库外的陷阱将他们拦了下来。仓库里冲出来六七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让林默和林郁留下。 林默自然不从，但是对方手里有刀，林默和林郁的手里只有一把枪，里面也就四颗子弹。 局面一时僵持下来。 他们不让两人离开，但是也没有登时发难，两人跑不脱，只能暂时在这里熬着。 两人被困在仓库外整整两天，因为食物落尽了陷阱，又被仓库里的人抢走了，他们没水又没吃的，最后饿得几近虚脱。 林郁更是如此。 他长时间不见天日地待在实验室里，皮肤都苍白得吓人，又连续饿了两天两夜，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了。 林郁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被那些人捆起来并被押进仓库。 仓库门被慢慢关起来，他拼命挣扎，使出浑身解数想让姐姐知道自己的处境，吸引姐姐的注意而获救。 -- 第469页 他的嘴被胶带封住，无力地发出呜呜声，整个身子不断扭动想要挣脱。 人在濒死的那一刻，爆发出的求生力量是惊人的。 他疯狂地挣扎，三个男人都按不住他，直到他从即将关紧的门缝中央，看到了自己的姐姐。 她手里攥着一个面包，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走过仓库门口渐渐远去。 她在朝仓库里无意瞥来一眼时，刚好与双目赤红的林郁视线交汇。 林郁眼睛几乎要溢出血泪，他挣扎得愈发厉害，动作力气之大甚至让压制他的几个男人一时没控制住。 “砰”地一声，林郁整个身体摔在地上，可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拼命地向前扭动身体，睁大了眼睛，用眼神向林默求救。 而门外的林默，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 在那一瞬间，林郁停止了挣扎。 他毫无反应地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任由男人拖动他、准备把他重新绑起来。 男人问：“他怎么不挣扎了？” 另一个声音嗤笑道：“谁知道呢，反正，这一块面包换得真值。” …… 林郁十九岁，长相阴柔，面若好女，小时候就经常被邻居戏称做小姑娘。 果不其然，他被那群男人看中了。 又能当女人用，又能当男人使唤，可比一个柔柔弱弱的林默来得值钱。 于是他们跟林默假意交易，他们给林默食物，让林默把棍子放下，让他们带林郁去“疗伤”。 “你看你弟弟，都病晕了，我们那儿有药。” 他们一边靠近，一边朝林默扔了一块面包。 林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吗？ 或许她知道。 但她只犹豫了片刻，还是朝那块面包扑了上去。 …… 林默抹了把脸。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写这个剧情。 在这本书里，林默是个被扔出去就死的炮灰。 虽然还没写到那里，但人设已经确定了。 而林郁则是个会活到最后，然后一举灭世的反派。 不过林默好歹是亲妈，在她的设定中，林郁是有脱险能力的。 只是不知道林郁遇到这个曾经抛弃过自己、用自己换了一块面包的人会如何作想。 林默仰天长叹一声。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书包，还好江新柔没做手脚，不然这一点物资也要没了。 江新柔是一年前基地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找过来的，那时候她饿得不成样子，在林默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往基地的车上扑，林默心软，把她带回了基地。 怎么说，林默对江新柔都是有恩的。 而江新柔之所以说出这样厌恶林默的话，是因为她一直都想攀上林郁。 江新柔战斗能力也没比林默强到哪儿去，但是她嘴甜会说话，又会见风使舵。 林郁在实验室的势头正盛，挣到的物资也越来越多了。 连一个姐姐都能这么无条件地照顾，可以想象如果成为他的家人，会过上多舒心的日子。 江新柔这次能抢着来参加任务，就是冲着林郁来的，目标人物被林默弄没了，她比谁都要愤恨。 所以她是第一个逼问出了林郁的下落后，提出要让林默滚出去的人。 他们默认林郁凶多吉少了，他们不可能带着满车物资回去找林郁，跟那些人拼命。 而不知道是因为对林郁的愧疚还是害怕林郁被找到后报复自己，林默也不肯让他们去找。 这本小说，林默只写到了这里。 林默想到，或许这个世界没有金手指，就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建立出完整的结构体系，所以无法设定出相关金手指。 林默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 这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危机感。 她没有主角光环，又没有了金手指，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好在，她知道了林郁现在的方向，朝着那个方向走，总没错的。 无论怎么样，她都要先找到林郁，确定他的安全才行。 虽然在林默的设定下，林郁是有能力活下来的。 可在末世生活下来的人，最不缺少的就是狠劲，那群人有的是磋磨人的方法，上一个加入他们的，就被打断了一条腿才乖乖听话。 林默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去得不会太迟。 林默在通过预知器得知了这个世界的背景后，立刻就想到了这本小说，因为只有这本小说是以末世为背景的。 她也隐隐约约猜到自己可能会被直接传送到这个时间点，但是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个茫然又无措的情况。 这个末世，虽然没有什么会变异升级的丧尸，但人类也同样没有异能。 想要对抗丧尸，只能真刀真枪地实战。 林默的医学知识不少，可在这方面确实一窍不通。 她跟宣柏和林清清说了这件事，两人立刻为她请来修真界里数一数二的格斗大师，可惜林默只有一天的机会，直到被传送的前一刻钟，她还在跟着大师学如何打击身体最脆弱的要害才能一击致命。 然后一睁眼，就出现在车里。 不幸中的万幸，林默没有一出场就落在了丧尸群里。 也多亏了她笔下尚有良知的男女主，没有把她扔在危险的地方，而是挑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加油站。 -- 第470页 起码没有丧尸，还算安全。 林默背上粉色小书包，来到加油站，四个油箱已经全部被抽干，走近加油站里的小超市，里面也是一片狼藉。 货架倒在地上，被踩踏得变了形，食品袋和包装袋散落一地，满是干涸的沾着泥土的脚印。 看来这里早就被人扫荡过了，连一包吃的都没留下。 不过林默还是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在废墟中不断翻找。 不求食物，哪怕有张地图也好。 她习惯于一边写作一边完善剧情和世界设定，导致她并不清楚H市的布局，如果能找到地图，会更容易找到林郁。 她找了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林默腰酸背痛又饥肠辘辘，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一边捶着腰，一边打开了背包。 这一次打开背包，却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中午在车上的时候，她只看到了两包方便面、一瓶550ML的矿泉水和一个拳头大的小面包。 但是随着她的动作，被压在这些东西下面的一个白色小盒子露出了一角。 林默拿出小盒子，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一遍。 是抗生素。 在末世下无比珍惜难得的药品。 “……谢谢你，陈溪。” 第207章 、两只反派 林默郑重地将药品放在了书包最底下, 又掏出小面包，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袋，一点一点地撕着面包送入口中品尝。 在末世，这一点食物就能换一条人命。 林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食物, 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 希望能坚持到明天中午才饿。 林默走出超市, 看了一眼天色。 从午后被扔下, 到这里找了两个多小时的东西，现在大约在四点左右。 如今正值晚秋，天黑得很早。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晚上赶路不太现实，万一遇到丧尸了都不知道。 所以林默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 明天天稍微亮一点就启程。 ……不过虽说这里很偏僻，但毕竟是H市和A市之间的必经之路，加油站作为经常被扫荡的地点, 林默还是担心半夜会有人停下来。 原身就没有什么战斗技巧, 体质非常一般，自己也是个只突击训练了一天的菜鸟。 要是真遇到人, 估计她连跑都跑不过。 但自己也就这一个地方能待着了。 周围一片空旷，不远处有片林子，末世降临了整整一年，那林子里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 林默在超市里又翻翻找找了好一会儿，突然余光扫到了一个罐头盒，欣喜若狂地拿起来……却发现是个空盒子。 不过盒子很新，看上去就像没开封的一样。 林默想了想，用袖子把它擦得更亮, 然后在超市门前一阵捣鼓。 天黑之前, 她重新回到了超市, 把没有彻底变形、还能撑起来的货架勉强摆起来，以此遮挡住自己的身形。 一共摆了三个货架，勉强能挡住睡在窗下的她。 超市有两扇后窗，她将两扇窗子都打开了，如果有人从前门进来，她随时能逃走。 睡前她嗓子实在干涩得有些疼，拿出矿泉水抿了两口，又宝贝地放回书包。 她抱着粉色大蝴蝶书包，累得靠在一扇窗下的墙边睡着了。 林默睡得并不踏实。 虽然相信林郁有能力活下来，可毕竟不像从前那样能得知后续剧情。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心里又没底又焦急。 连着做了两个梦都是林郁受欺负和挨打挨骂的场景，林默被彻底吓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天也接近蒙蒙亮，林默突然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动静。 果然有人来了！ 林默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精神十二分地调动起，她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车子停下的声音、两个人的说话声、关车门、脚步逐渐靠近…… 是两个人，而且都是男人，听着粗犷的声音和强有力的脚步，似乎身形不小。 完全不是林默能应付过来的。 林默抱紧了自己的小书包，看着他们的手电筒光直直地照进来，打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货架上。 林默浑身紧绷，贴着墙慢慢起身。 ……太快了。 他们走得太快了，甚至根本没去看已经干涸的油箱，直奔超市，想翻找出来什么东西。 这个超市太小了，只要他们一进来，林默稍一动作就会被听得清清楚楚。 “哎，哥，你看这个！” 一个男人在超市门口停下脚步。 在一瞬间，林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数秒过去，两人没有再动弹，林默才意识到两人说的不是自己。 林默看着货架上的手电筒光慢慢移开，她顺着光看过去，见两个彪形大汉踮起脚去够着超市门上的什么东西。 ……这就是逃跑的机会。 林默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她小心翼翼地背上书包，双手按在窗台上，手上一用力，翻身过了窗台，落在了超市后面的地上。 与此同时，她听到超市门前传来“吧嗒”一声。 紧接着是空罐头落地的当啷声。 “妈的！被耍了！” “里面肯定有人！” 两个大汉骂骂咧咧，一脚踹开门，大踏步地一边往里走一边踹飞障碍物。 -- 第471页 林默听到里面叮哐的声音，后背一阵冷意，不由放轻了呼吸，脚下却加快步伐，贴着墙根绕着超市走。 没一会儿她就来到了超市的侧墙外，探出头，她看见了停在加油站前的一辆带着露天后斗的车。 车灯虽然被关掉了，但是车子还没熄火，一阵阵引擎颤动的声音表明着一件事——车钥匙还在车上。 但让林默心脏砰砰作响的，是车后斗上的东西。 ——那是一辆山地自行车。 林默不会开车，但她会骑自行车。 她几乎是一瞬间确定了自己的计划。 她用尽全力，朝着汽车狂奔过去。 好在她的身形足够小，那两个男人进超市的时候还带上了门，没有听到她狂奔的脚步声。 林默冲到车子后面，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后斗，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腿软。 在山地自行车旁边，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不是丧尸，是人类，刚死没多久的人类。 林默立刻意识到那两个男人的危险性，她抑制住心里的恐惧和五脏六腑的翻江倒海，用尽力气将自行车扔到了路边的草地上。 而就在她紧跟着跳下来的一刹那，身后爆发出一身怒喝：“你干什么呢！” 林默浑身一抖，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和飞奔的脚步声。 林默连头也不敢回，争分夺秒地冲向驾驶室，两脚一蹬，半个身子探进去，努力伸长手臂，费力地拔下车钥匙。 在看到驾驶座上的一张纸后，她眼睛一亮，将那张纸也攥在手里顺了出来。 拔下钥匙的瞬间，车子彻底熄火。 林默快速地抽出身子，疯了一般地冲向草坪上的自行车。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道是不是林默太过紧张，她甚至感觉咒骂声就在自己的脑后，他们随时会朝着自己的后脑狠狠地劈上一刀。 林默颤抖着双手扶起车子，一双腿好像不听使唤，连着蹬了两下都没蹬起自行车，第三次才堪堪成功，自行车晃晃悠悠但是速度十分之快地冲了出去。 “贱人！你给我站住！……” “等我抓到你扒了你的皮！” “……” 林默一刻也不敢停下，朝着笔直的柏油路疯了一般地蹬着自行车。 她手指挂着的钥匙扣随着动作不停地晃荡，与车把互相摩擦，没过一会儿就把林默的食指磨出了一道血印。 可她不敢停下，她不要命地逃，身后的人也势要拿她命一般地追。 直到身后的咒骂声渐渐远去，直至林默再也听不见。 林默缓缓停下，回头望了一眼，视野里再也没有那个加油站，也没有了追赶的身影。 林默刹下车子，自己的腿脚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瘫倒在地。 她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汗珠连成线顺着她的脸庞流淌，滴在她的手背，林默这才意识到自己拼尽全力跑了有多远。 穿梭了这么多世界，这是她第一次被逼进绝境。 林默望向自己食指上的钥匙环。 刚刚她在拔车钥匙的时候，看到了车的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个三角形护身符。 而后斗上的尸体是一个男人，他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个相似的护身符。 所以，那具尸体，才是那辆车真正的主人。 无论那两个男人是为了争夺那辆车，还是怎么样，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是真的会杀人。 林默不敢保证自己以一个弱势的身份、又带着一包食物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会作何反应。 或许有可能活下来，但不一定会比后斗上那个人的下场好到哪儿去。 她并不想试探人性。 她从天微微亮，一直骑着自行车狂奔到了现在，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光天化日，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闹剧。 可林默疲软打颤着的双腿、几乎脱水的身子和被钥匙扣勒出血印的手指都在告诉她：这就是现实，血淋淋的现实。 ——欢迎来到末世。 林默又缓了半个小时，才从肩膀上摘下书包。 她把匆忙间单手塞进书包还有一半露在外面的纸抽了出来。 这是她刚才从驾驶座上顺出来的地图。 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过程惊险了一点，但她现在起码有了一辆自行车，还拿到了自己最想找的地图。 林默又喝了两口水补充体力。 550mL的矿泉水就只剩半瓶了。 林默望着半瓶矿泉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再怎么渴也不能再喝了。 她收起矿泉水，又展开地图。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张地图是H市及周边的地图。 而且很走运，她刚刚离开的、那个十几公里内唯一的一个加油站也在上面。 她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按照陈溪所指的方向，在地图上确认了目的地，就准备重新赶路了。 她把地图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书包的夹层里，又捏了一包方便面过个手瘾解解馋，最后看着食指上的钥匙，想了想，也扔进了书包里。 林默现在太穷了，有一样算一样，没用也带上，算个精神物资。 反正没有了钥匙，那车就开不走，万一以后自己以后还能回来找到那辆车呢。 -- 第472页 林默确定好方向，重新蹬上自行车开始上路。 林默在打定计划的时候还在担忧如果这辆自行车是坏的该怎么办。 万幸，这辆自行车质量很好，而且被她疯了一般地蹬了一路都没掉链子。 林默握住车把，重新使唤酸疼的双腿，再次上路。 没有了身后的催命咒，林默越发感觉到疲惫。 她太累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只吃了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小面包，喝了半瓶水，却骑了这么远的路，连觉都没睡多久。 这么多世界，她还真没遇到过生存上的挑战。 现在却遇到了。 林默心心念念书包里的两袋方便面，可口水咽了又咽，她却不肯真的吃掉。 她还没见到林郁，不知道他吃没吃，要是没吃，自己还能跟他一起分着吃。 现在物资太短缺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林默走走停停，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了，就跑到一旁的树林里，在柏油路旁边的地面上搜寻一番，找到了两种能生吃的野菜，挑了些干净的塞进嘴里，匆匆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 干吃野菜，确实没什么好滋味。 不过起码能填肚子。 林默还稍微走进林子一段距离，但是里面没有什么果树。 不过林默找到了一簇灌木，上面的小花花有蜜可以吸食。 林默在林子里走了一圈，总算有了些力气。 她又拔了些野菜，掐了根，放进书包里，这才重新回到柏油路上。 林默再次拿出地图。 快了。 没多久她就能到H市了。 那个仓库就坐落在H市的边缘，中午之前就能到那儿。 自己很快就能见到林郁了。 林默给自己打着气，翻身上车，再一次蹬起。 不出她所料，在太阳升至最高点之前，她终于看到了H市。 那座曾经繁华热闹的都市，现在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大概是因为H市的土壤不适宜种植，也没有能建大基地的根据地，总的来说，H市是基地数量最少的一个市，唯有的几个也是规模很小，无力接纳外来的人。 那些仓库里的人就是外来的、被本地基地排斥在外，又没别的去处，所以靠打劫路过的人为生。 在靠近那个仓库的过程中，林默也越来越紧张。 她不知道林郁现在怎么样，如果那群人还在，自己该怎么救出林郁。 但她起码要确定林郁还活着，得知他是安全的才能做进一步的打算。 正午时分，她终于赶到了那个小仓库。 这个仓库坐落于紧邻着一座小区的外侧，之前似乎是一个修车的贮存仓库。 附近的丧尸已经被仓库里的那群人清理干净了，林默从H市的边缘一路摸过来，没有遇到丧尸群。 偶然远远见到了一只，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很久，那只丧尸的脸皮都掉了一半，半根肠子拖在地上。 就这样，还能看见林默，嘶吼着朝林默狂奔而来。 林默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它的大腿骨都露在外面了，还能跑得那么快。 速度都快赶上那两个壮汉了。 她骑自行车跑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样不行。 路上太多障碍物，她根本骑不快，也无法甩掉身后那只丧尸。 而如果这只丧尸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那它就会跟着自己一路，如果仓库里的那些人在里面，势必会引起警惕。 于是林默把自行车停在了路边，从路边找了一块板子。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丧尸。 因为她提前知道这是末世，所以找格斗大师了解了很多一击毙命的方法。 但没有实战的机会。 理论知识很丰富没什么用，还是要看动手能力。 林默握紧了板子，站在路上曾被人用来挡丧尸的铁丝圈后，等着丧尸靠近。 它从裸露在外的喉管中挤出“嗬嗬”的怪声，脱落脸皮的半张脸上的眼珠凸出了3/4，几乎要整个掉下来。 它身上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让人离着远远地就能闻到，像是夏天断电后，在冰箱冷冻层发酵了了三天三夜，打开后漂浮着白色绿色菌落的肉汤一样，味道直冲天灵盖，叫人半天缓不过神。 林默突然觉得原身对丧尸产生恐惧也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了，面对这种恶心的东西，能不腿软已经是勇士了。 她等着那只丧尸试图挤过铁丝圈朝她扑来，而被铁丝圈上的小刺挂住、身体不平衡而向前倒下的一瞬间，爬上了一旁荒废的轿车机顶盖，握着板子的一端，另一端朝着它的后脖颈，狠狠地砸了下去。 第208章 、三只反派 接下来的画面, 让林默这一天都没什么胃口想吃东西了。 解决完这只丧尸，林默扔掉手里的木板，推着自行车找了一条障碍物比较少的街道。 末世到来了仅仅一年，柏油马路被野草撑出裂隙, 在有人清理过的路上, 报废的车辆堆叠在一起, 若是没有人走过的路，车辆则堵在路上，水泄不通, 只能踩着机顶盖走。 路上的一切都布满灰尘，商店被砸碎的橱窗、玻璃碎屑藏在野草丛间, 一不留神就会被划伤。 好在林默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新的，不用担心玻璃会扎穿鞋底。 林郁对林默几乎有求必应，在这诡诞的末世, 普通人想吃点东西勉强活下去都难, 更别说追求穿衣。 -- 第473页 可林默想要干净的衣服鞋子，林郁就会给她找来。 林默想到这儿, 轻轻叹了一声。 哪怕自己再早来一天呢？都不会是这个棘手的情况。 林默一边推着自行车朝目的地走去，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就像昨晚在加油站的小超市里做的准备，她要提前知道附近的逃生途径，才能在面对可能的危险和意外发生时快速做出决策。 附近是居民区，道路两边所能看见的曾经的杂货铺和超市，早在末世前三个月就被抢空了，店主不敢再开店，早早地歇业。 但后面来扫荡的人直接打砸玻璃、撬开门锁, 有什么拿什么, 一点不剩。 所谓的秩序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透过路边报废车辆上布满黑红色干涸血迹的车窗, 她看到车里偶尔会有一两具或倒或卧的干尸…… 车里的车钥匙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有的还在，估计也开不了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车已经不是稀罕物了，汽油才是。 林默不会开车，也找不到汽油，有车也没用。 路边原来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化带，如今肆意生长，大树尽情地伸展着枝丫。 估计用不了几年，这座城市就会成为野生动物们的天堂。 林默推着自行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林默把车子停在小巷中间，又探头出巷，观察那个仓库的四周。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仓库的门是大开着的。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外面也没有能告诉她仓库目前状况的表象…… 不，是有的。 这个仓库靠着小区，前门连着马路，后门连着小区。 因为这个小区里的丧尸很多，道路上时不时就会有丧尸游荡，所以仓库的后门基本不会打开。 但她注意到，现在这扇门被打开了。 林默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发生什么了？ 他们为什么要打开后门？ ……林默忍不住想到最坏的可能。 会不会是林郁没有顺从他们，所以被他们扔进小区喂丧尸了？ 林默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在几瞬地思考过后，她脱下了背包，靠着自行车放在小巷子里，自己则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挪了过去。 仓库对面的马路上有一辆没有轮子的面包车，可以作为掩体，林默快速挪到面包车后面，望向仓库敞开着的大门内…… 空无一人。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那几名壮汉，没有他们摆在角落里的物资……也没有林郁。 林默怔怔地站在原地，试图理解现在的状况。 首先，她的记忆不会有问题的，这个剧情确实是自己已经写出来的，不会改变。 其次，原身没有必要朝男女主撒谎，说自己卖掉了林郁，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林郁是真的被原身抛弃在了这个仓库。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现在林郁连带着里面的几个男人都不见了踪影。 林默本来下定决心，一定会找到林郁，到时候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她都会救出林郁。 可现在她完全失去方向了。 如果林郁离开了这里，他会去哪儿？ 如果他没有离开……会不会遭遇了不测？ 无论怎么样，林默打算进仓库里看一看。 为了防止落入可能的陷阱，她从路边捡了一兜石头，走到马路对面的仓库门口，先往前扔一块石子，没有动静，再往前挪一步。 就这样，林默走进了仓库，查看四周，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地上有被拖动过的血迹，颜色比丧尸的血更鲜艳。 是人类的血。 虽然被沙土掩埋过，但是仍然能看出来这是不久前留下的印迹。 地上有好几道这样的拖痕。 林默看着看着，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这些拖痕说明这里曾经倒下过几个人。 这么多拖痕，总不可能是林郁一个人的。 说不定是那些男人的。 这些痕迹从仓库中央，一直延伸到仓库的后门。 后门敞开着，连通着后面的小区。 到了小区的石子路上，就没了痕迹。 林默站在后门门口处朝里张望了一眼。 高高的太阳照耀着一年前刚刚粉刷过的楼房墙面，楼房造型典雅别致，楼距很大，站在这里，就能远远地看到小区中央的雕塑喷泉。 雕塑喷泉是纯铜打造的，虽然池子里已经杂草丛生，不难看出曾经的奢华。 让人恍然身处皇家园林。 这个小区叫“蕴灵苑”，是个高级小区。 它在末世来临之前就是封闭的，治安很严，大门和小门都要刷卡通行。 断电之后，电动门失灵，大部分都被锁了起来，只有几个小门是开着的。 因此里面有很多没人处理的丧尸，它们挤在街道和楼道里，里面没变成丧尸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是个鲜有人敢去探索的地方。 就算仓库里的这几个男人到H市有半年了，也一直没敢进到后面的小区里搜罗物资。 而林默之所以如此了解这个小区，是因为…… 林默走出空旷的仓库，站在仓库门口，抬起头看向蕴灵苑对面的小区。 -- 第474页 原身的家就在蕴灵苑对面的老破小回迁楼里。 一年前，原身下班回家，刚好碰上请假回家过生日的弟弟。 对于这个一出生就夺走了爸妈关注的弟弟，原身一直都不愿给他好脸色。 但是林郁对这个姐姐有着天生的亲近感，他很喜欢姐姐，小时候姐姐在外面读书，他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给姐姐留一份。 可惜林郁一直没捂热林默的心。 末世降临，在单位没来得及回到家的父母双双被感染变成了丧尸，生日成了父母的忌日。 姐弟两个只能暂且相依为命。 两人一直在家里窝着，直到一个月后，再怎么省吃俭用，食物还是被消耗殆尽了。 林郁提出要出去寻找物资。 林默这时候还没有直面过丧尸，只是远远地看过两眼，并不知道丧尸的可怕。相比于面对丧尸，她更害怕一个人独处。 所以她不敢一个人留在家里，便央求林郁带上自己一起去找物资。 他们很走运，出门没多远就遇到了受伤的女主，林默提出自己在大学是医药专业的，能帮他们疗伤。 于是姐弟两个也就借此机会，跟着女主离开，去了A市。 末世伊始的一个月，林默和林郁被困在小区的六楼，每天都能透过阳台，看见对面小区的情况。 两人意识到对面的蕴灵苑会有很多物资。 所以林郁研究出了一套或许可行的方法，如果自己所在的这个小区没有足够物资的话，他们也能通过规划好的路线，避开丧尸群、溜进蕴灵苑找点吃的喝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遇到了陈溪，林默一心想跟着陈溪去基地、想被庇护。 林郁不愿与姐姐分离，于是也跟着他们离开了。 ……不知道林郁会不会后悔。 反正她挺后悔。 林默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 不能再想了，要先想想怎么能找到林郁。 仓库里的人离开了，没有留下什么记号，只有地上的拖痕说明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打斗。 而仓库的后门大开，应该有人进到了蕴灵苑。 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林默记得这本书的设定，丧尸在白天的行动速度要比晚上的速度缓慢，到了晚上，丧尸的各种感官会更加灵敏，一些畏光的丧尸在白天会躲进阴影，晚上则会成群结队地跑出来觅食。 林默想，无论进到小区的人是谁，都一定会在晚上找到一个容身之所。 她从离开这里到现在重新回到这儿，前后也就一天左右。 那些人不一定会在短短一天内找到另一个像仓库这样地理位置不错的庇护所。 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他们在夜晚会回到这个仓库。 林默要做的只是等待一晚，他们若是能回来，自己就会想方设法得知林郁的下落。 如果没能等到人回来，她再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林默想到这儿，便重新回到了存放自行车的小巷子。 从一大早就开始蹬自行车，一直骑到刚才，还干掉了一只丧尸，林默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看来亲手爆头丧尸的恶心并不能让林默的饥饿感消失，吐归吐，该饿还是会饿。 林默捏了捏粉色书包里的两袋方便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打算对方便面下手。 她拿起半瓶水，又抿了一口，湿润一下略显干裂的嘴唇。 林默展开地图，看了看地图上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周围的建筑，一边回忆着自己的设定，一边指尖落在纸上，点了点几个位置。 这几家位于老小区附近的小店都藏在这几条隐蔽的小巷子里，在末世伊始，大家都顾着抢明面上的店铺，很少想到藏得很深的这些小店。 后来附近的几个市建立了大型基地，H市的活人能跑的都跑得差不多了。 剩下一些后来H市的外地人，也并不知道这些小店。 这也是为什么A市派小队不远千里来H市收集物资的原因。 像A市那样同时拥有两个大基地的城市，早就被搜罗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有待开发的区域，也早就被盯上了，所以基地的老大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到了其他市区。 自己要想养活林郁，只有这两袋方便面是肯定不够的，趁着还没天黑，她得主动出击去找点吃的。 林默打定主意，握着地图，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又把自行车挪了个位置，把它靠在小巷的大垃圾桶旁，用垃圾桶的盖子盖住，免得万一有人路过看到了自己的车。 做完这些，她再次展开地图。 她印象里一共有三家小店。 分别是早餐店、饮品店和一家私人蛋糕坊。 它们刚好由远及近，林默打算先去最远的一家，这样如果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也能尽快赶回来。 她确定好位置，反手把地图塞进书包，走向了第一个小店。 不巧的是，她刚拐进第一个早餐店所在的小巷，就看见尽头的店门已经大开着。 她走近了一些，发现门锁落在一边，还插着钥匙，上面布满了灰尘。 看来是一开始就被店主扫荡过了。 林默没有费力气进去翻找。 店主一定比林默更清楚有用的物资都摆放在哪儿，所以既然店主来过了，林默就没有必要再去找了。 -- 第475页 林默开始往回走，找到第二家饮品店。 这个饮品店是放学的小孩子经常会来的小店，所以藏在巷子里也不耽误做生意。 饮品店的门没有上锁，但是一半的玻璃门已经碎掉了，只剩半个门框。 林默小心避开碎玻璃，钻进饮品店。 这个店很小，大概只有十平米左右，地上的灰尘说明已经很久没有人踏入过这里了。 摞在一起的塑料杯倒在地上被踩扁，后面柜台上排列着的三个大饮品桶的水龙头有两个都被拧掉了…… ……人类的破坏力还真是无处施展啊。 林默饶进柜台里面，蹲下身。 柜子已经不用她动手打开，因为柜门早就被扯掉了。 里面的奶茶粉还是植脂末的细粉洒了一柜子，和灰尘混在一起，可惜了。 林默捡起一旁的捣冰杵，随意拨了几下堆在一起的粉末，突然眼前一亮。 她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包装袋的一角，把那包东西拎了起来。 透明的包装袋包裹着黑色的散装茶叶。 总算有收获了。 林默扑去了上面的粉末，反手拉开书包拉链，把一小包巴掌大的茶叶塞了进去。 苍蝇腿也是肉，有一点算一点，都不能放过。 就算没水泡茶，也能干嚼，聊以慰藉。 林默又捏着捣冰杵翻了翻，没再发现什么能吃能用的，很快走出了饮品店，前往最后一个店——蛋糕房。 蛋糕房就在老小区的前面，距离蕴灵苑也只隔着一条街。 林默拐进蛋糕房所在的街道，发现这扇门也是被砸开着的。 她没有放弃希望，万一能在这里找到一些被遗落的糖和面粉就好了。 她弯着腰钻进蛋糕房，在里面逛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说不失落是假的，林默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 就在钻出蛋糕房的瞬间，林默的目光又瞥到了什么，蓦然瞪大了双眼。 刚才她进门的时候没注意这里，但现在她看见了…… 门口有一个脚印，还带着一点血迹。 是最近才留下的。 这说明附近有人，而且最近来过这个地方。 这个认知让林默突然紧张起来。 她又回身仔细查看了一下蛋糕房内部的除了自己以外的脚印，又渐渐冷静下来。 脚印都是一样的，说明只有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个脚印是不是仓库里的某个人留下的。虽然对方不是H市本地人，但这个地方里仓库不远，他们有可能误打误撞搜罗到了这里。 可不管对方是谁，林默只担心对方还会不会再来到这儿？或者说他会不会就在附近的某个楼上观察着附近的动静？ 在找到林郁之前，林默并不想冒险。 林默抬头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 两边是矮墙，矮墙的两边是老小区的两个分区，都是6层楼，从上往下看，一定能发现林默。 林默没敢多停留，贴着墙边快速撤出了这个巷子。 连着找了三个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默很快赶回到存放自行车的垃圾箱旁。 她穿过巷子，望向对面的仓库。 ……仓库的门被关起来了！ 前门和后门都被关了起来，从前门的缝隙中，能看到一点暖黄色的光亮。 里面有人！ 林默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频率如同半米冲刺般快，不自觉地攥紧了微微出汗的手掌。 林郁会不会在里面？ 林默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心情，放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翻出在饮品店找到的水果刀和捣冰杵。 她在西方世界准备跟女巫决斗前，就是把匕首绑在了小腿上，但是现在穿着裤子，容易被发现，于是林默就绑在了腰上。 林默是上衣是一件能盖住胯部的黑色长袖，刚好能挡住水果刀。 她握着捣冰杵，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仓库。 仓库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根本没有人在里面，但是又亮着灯，难免有些诡异。 林默和中午时的路线一样，停在了仓库对面的面包车后。 她靠着面包车，心情十分复杂。 现在仓库的情况，很像是一个陷阱。 开着灯引诱她走过去，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林默当然可以选择不过去。 ……可是林郁该怎么办？ 这是她唯一有可能得知林郁的下落的机会。 林默擦了擦手心的汗，握紧了捣冰杵，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着劲儿，一鼓作气站起身。 于此同时，仓库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里面的强光猛地投射出来，刺得林默睁不开眼。 林默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勉强看见在强光下、仓库的中央正对自己站着的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他背对着光，林默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感觉对方抬着手，不知道在干嘛。 但是冥冥之中，对方即使给自己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林默几乎下意识确定，对方就是林郁。 林默欣喜若狂，还不忘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那几名壮汉，林默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林郁！” 然后迈开步伐朝着黑影奔去。 “砰！” 枪声乍响。 林默僵在了原地。 -- 第476页 刚才那颗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驰而过，差一点，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穿透她的脑袋。 林默僵硬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被击穿了玻璃的面包车，玻璃炸裂，散落了一地。 她再次望向那个黑影，后背抑制不住地窜上一股凉意。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动作。 林郁从一开始，就一直举着枪瞄准着她。 现在林默适应了这道强光，也逐渐看清了他的脸。 林郁长相阴柔，皮肤很白，有种让人无法设防、还会萌生保护欲的脆弱与破碎感。 他有一双看起来本该很温柔的桃花眼，如今眼中蓄着未达眼底的笑意，却没有半点温柔的感觉，反而让人心生凉意。 他轻笑了一声。 “没打中。” 轻飘飘的语气好像在说“晚上好”一样。 林默抑制住自己拔腿要跑的求生欲，她觉得相比于逃跑，站在原地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林郁没有看见林默落荒而逃的样子，微微歪了一下头，弯了弯唇，再次悠悠开口： “林默，你真狠心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23:57:09~2022-06-12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9章 、四只反派 林默不敢动, 真的不敢动。 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说错一个字，林郁都可能一枪崩了自己。 林默一点儿也不意外。 换作是自己, 自己也要恨毒了那个把自己抛下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姐姐, 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 林郁走到仓库门口，看着站在马路中央的林默，似乎在等她开口痛哭流涕地哀求或者神情慌乱地解释。 毕竟林默一向都擅长这样做。 然而下一秒, 林默却扔掉了手里的捣冰杵。 她把捣冰杵远远地扔开，然后在林郁的注视下, 掀了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腰上的水果刀。 紧接着，她把水果刀抽了出来, 扔到脚边、踢远了。 林郁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半天没有言语。 林默终于开口：“我是来找你的。” “……” “砰！” 毫无预兆，林郁再一次开枪, 这一次打得是林默身前不远处的地面。 被击中的地方冒出几缕白烟，很难想象如果这是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该会是怎样。 如果换做旁人，早该吓软了腿脚。 可林默竟然迈开步子，朝林郁走了几步。 在距离林郁五米远时，林默停下了步伐。 这时候，她已经能完全看清林郁的表情，林郁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冷得不能再冷。 “来看我死没死？” “让你失望了, 我就算死, 也得拉上你做垫背。” 在林默设定下的林郁，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对人疏远却也温和有礼。 如果不是无法抹去的痛恨，林郁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郁恨毒了她。 这种恨，让他觉得即使一枪把林默打死自己也无法释怀。 林默望着他：“你受伤了。” 林郁左肩膀上绑着一块浸透了血的布条，血色鲜红，应该是左手拿枪的动作把伤口挣出血了。 林郁突然笑了一声：“受伤又怎么样？” 他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一双桃花眼透出无比认真的光，看着林默：“是他们打的，你又要怎么样？” “林默，你不会想补偿我吧？” 林默抿了抿唇。 林郁故作讶异：“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他好整以暇地眯了眯眼：“那你就拿着刀，划出同样的伤口给我看看。” 林默没有动。 现在林郁想让她做的事，对他们的生存没有任何帮助。 完全是为了泄愤。 不、或许林郁根本不需要泄愤了，他只是想看林默在她的生命即将结束之前，能为了活下去，“演”到什么地步。 林郁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回来，他也不想知道。 他并不想知道一个抛弃自己的人会抱着什么目的回来找他。 现在林默没有任何动作，林郁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 “林默，原来你的诚意不过如此。” 林郁挪了挪枪的角度，对准了林默的眉心。 林默对上他的视线：“除了伤害身体，什么都行。” “你现在受了伤，需要人照顾。” 林郁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竟然听懂了她话外之音。 ——因为自己受伤了，所以她不能受伤，因为她要照顾自己。 多么假惺惺，多么可笑！ 别说这一年的末世，就说从出生到现在，她何尝照顾过自己一分一秒？！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虚伪到这个程度。” 林郁收起了全部的笑意，眸色深邃，犹如暴风雨前的海面。 “看来你之前藏拙了。” “要是末世之前你能展现这样的演技，一定有导演看中你，给你大红大紫的机会。” “可惜在我面前表演，我只能给你一颗子弹。” 这种地狱笑话，林默笑不出来。 -- 第477页 因为林郁真的会给她一颗子弹。 出现这种情况，林默觉得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现在还有什么信用可言？ 林默为免林郁一气之下真的要毙了自己，只能试图服软：“我真的想帮你。” “你现在受伤了，肯定行动不方便，我去帮你找药、找物资，帮你搬东西。” 林默尽力施展真诚：“我都可以，就当我是个免费劳工。” “……” “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 林郁声线平淡，却仿佛洞察了林默的真正意图。 林默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打了什么主意？ “别妄想了，那些物资我都藏起来了。” 林郁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林默，好像把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林默：…… 她就说仓库里怎么这么空。 也不知道林郁带着伤怎么搬得了这么多东西的。 林默立刻作发誓状：“你的东西我一分一毫都不动，你完全不用告诉我在哪。而且我找来的东西，除了留下足够我自己吃的，剩下的都给你。” “你看我，现在没有武器，还不是全听你的？无论是找物资还是解决丧尸，我都可以！” “……” 林郁神色淡淡：“说得好，但是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活下去。” “而且……” 林郁上下扫了她一眼：“你恐怕连丧尸长什么样儿都忘了吧？” 换句话说，林默就是个废物。 没出任务找过物资，没正经地打过丧尸，啥也不是。 林默心中长叹一声，原身怎么被她写得这么废物，导致她现在说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为了让林郁相信自己，她只能迅速整理好心情，再次发誓承诺：“如果我拖你后腿，你随时可以甩掉我。” “无论是扔进丧尸群，还是怎么样，都随你。” 林郁注视着林默良久，久到林默以为他在思考一枪能不能打死自己的时候，林郁终于开口： “林默，你的良知出现得太晚了些吧？” 林默哑然地低下头。 “……” 但是下一秒，林郁竟然慢慢放下了枪。 “滚吧。” 林默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望向自己的冰冷视线。 “越远越好，别死在我眼前。” “趁我还没反悔。” 如果林默不图他的物资，还能图他什么呢？ ……林郁不想知道。 林默盯着林郁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自己藏着自行车的小巷子跑去了。 林郁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下的小巷。 果然如此。 他轻笑一声。 带着一丝自嘲，又有一丝解脱。 他这个所谓的“姐姐”，只要有机会抛下他，完全不会有半点犹豫。 他再次举起了枪，对准了小巷，迈开步伐闲庭信步般朝巷子走去。 从她出现到死亡，共费三颗子弹，也算厚葬了吧。 …… 而当他走到巷子口，却没有看到想象中林默仓皇逃跑的画面。 她背对着自己，对着一个粉色的书包捣鼓着什么，还在自言自语。 林郁脚步顿了顿，不由放轻了呼吸去听她在念叨什么—— “一日三次，一次一粒……” “啧，只够三天的量啊。” 接着是一张纸哗啦一声被铺展开。 林默在地图上戳了几下。 “这两处有药店……明天去看看吧。” 林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折叠好放回书包。 她拿起药盒，背上书包，一转身，被倚在巷口的神色不明的林郁吓得一哆嗦。 “林郁……” 她想问林郁你怎么来了？ 但是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是要见他的，便没多问。 毕竟现在的她多说多错，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为好。 又想到自己刚刚的自言自语可能被他听到了，不由有些脸热。 她一个人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一夜，太孤单了，只能偶尔在做计划的时候说出心里的想法，让自己能感觉到自己还存在着。 希望不要被林郁当成精神失常…… 林默走过去，在林郁面前五米远处停下，把自己手里的白色药盒递向他： “这是抗生素，你受伤了，得吃这个，免得感染细菌。” “一共9粒，一日三次，一次一粒。” “但是你的伤……”林默看了眼他肩膀上纱布的血量，估计了一下他的伤势，“还是吃五天比较保守。” 见林郁没有动作，林默把药又往他的方向递了递：“你先吃着，明天我去药店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药。” “……” 林默一直保持着递药的动作。 僵持了足足一分钟，林郁终于伸手接过药。 他转身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又说了一句：“没有药。” 林默以为自己没听清，跟上去几步：“啊？” 林郁突然顿下脚步，林默也吓得停住。 林郁又开口，这次林默听清了—— “我去过了，没有药。” 林郁的意思是，他已经去过附近的几家药店了，都没有药。 ……看来林郁也知道自己的伤势严重，需要服药。 -- 第478页 他今天不在……大概就是去找药了吧。 现在林默的计划泡汤了。 不需要她再白费力气，那几家药店早就空了。 林默不由懊恼，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这点情况也处理不好。 她忍不住想到，如果是在农村就好了，要是有山，她起码能找到一些有效用的药草，还能分辨哪些山野菜能吃…… 对啊！ 林默突然快步跟上林郁，靠近了林郁，她又连忙缓下步子。 林郁微微侧过头。 林默忙不迭提起自己的想法：“你还记得表舅家吗？” 这是她写文之前就做好的设定，林默和林郁有一个表舅，表舅家在H市和A市附近的盘栖山脚下有一处独栋小院。 小院很破，一年到头没人住，但是表舅每年夏天会请他们在小院吃露天烧烤，还会跟林父去山里打野鸡野兔回来烤着吃。 前年去吃烧烤的时候，山里突然下了一场大雨，他们被困在山里一天才出来。 那次之后，表舅便掏钱在小院和马路间修了一条通车的小道，还往小院里添了一些应急的东西。 不知道那里被没被人发现。 但据林默所设定的，这里是后期男女主可能会发现物资的地点之一，现在被其他人抢先发现搜刮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盘栖山本就很少有人去。 林默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抬起头，兴致勃勃地看向林郁：“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就算没有，我也可以找找药草，对你的伤口愈合有帮助。” 林郁却神色有些古怪，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林默。 林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从表情上看得出来，他心情不是很好。 林默只能偃旗息鼓。 “还有这个！” 林默再次叫住他，再一次拿下背包，拉开拉链，掏出两包泡面。 “你还没吃饭吧？” 林郁微微眯眼看着林默：“……你偷的？” 林默摇头：“不，是……” 她想说是陈溪把自己赶走之前送给自己的。 但是她猛然想到，如果林郁知道自己是因为先被小队赶下车，才回来找他的，指不定又要琢磨到哪儿去。 恐怕她现在好不容易拉进的、进展微小的关系都会前功尽弃。 于是林默硬生生咽下了解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林郁以为自己猜中了，挑了挑眉，从林默手里抽走两袋泡面。 “很好，我的价值从一块面包变成了两包泡面。” “很值嘛。” 他嗤笑一声，看也没看林默，迈开步子走进了仓库，并关上了仓库门。 一道门，把里面昏黄的光与林默隔绝开来。 林默想了想，觉得相比其他地方，还是有林郁的地方更安全。 于是她走到了仓库门前，用书包垫在地上，贴着仓库的墙坐下。 正好还能给林郁看个门。 没过多久，昏昏欲睡的林默突然闻到仓库里传来一股泡面的香气，林默的肚子咕咕作响，没忍住透过缝隙往里瞥了两眼。 不知道林郁从哪儿弄来的一小罐煤气和一个煤气炉，上面一个小瓷锅，正咕嘟咕嘟煮着泡面，林郁正在撕开调料包，一包一包地倒进锅里。 林默咽了下口水。 是香辣牛肉味的。 …… 其实她拿出泡面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下，林郁说他把物资藏了起来，可林默不知道他说的物资里面有没有食物。 但无论怎么样，林郁都是有伤在身的人，流了那么多血，没有食物怎么行。 林默拿出了矿泉水，抿了一口，又抓了一小把茶叶细细地嚼着。 希望明天可以找到足够的食物。 . 林郁一打开门，就注意到门口一个黑不溜秋的影子。 仔细一看，是林郁窝在墙根底下睡着了。 ……林郁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她怎么跟受了气一样？ 明明受伤的是他才对…… 林郁想到这儿，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是啊，她最会演了，今天的演技要比之前的好得多。 做出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想又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罢了。 得到什么呢？ 林郁突然想不到答案。 心里没来由的烦闷，他快步上前，想要叫醒林默让她滚去别的地方睡。 可在靠近她时，林郁看到了她身边的东西。 一瓶快见底的水，还有一包开着口的散装茶叶。 林默的书包被她垫在屁股底下，扁扁的，很明显里面没有其他食物。 而林默靠着墙睡着，还保持着捂着胃的姿势。 “……” 所以，她晚上只吃了一点茶叶？ 难道她什么也没给她自己留？ 难道她书包里只有那两袋泡面和这包茶叶、以及快要见底的水瓶？ ……怎么可能！？ 林郁注意到那瓶矿泉水瓶身上的划痕，很明显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这瓶水被喝了多久还没喝完。 …… 林郁觉得自己更加烦躁了。 他连着几次摸向自己腰间的枪，额角有些青筋跳动着，他又反复松开握着枪把的手，捏紧了拳头。 最后林郁阴沉地看了一眼林默，转身走进仓库。 -- 第479页 第210章 、五只反派 因为是睡在外面, 即使这条路的两边都有铁线圈挡住，林默还是很担心会有丧尸半夜突然跑到这儿。 她以为自己睡得一定很不踏实。 结果却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林默是被饿醒的。 她闻到一股面香，菜叶的清香和浓郁的汤汁被面条吸满, 香气就这么钻入林默的鼻腔, 将她从梦中唤醒。 ……唉。 林默揉了揉眼睛, 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刚刚亮。 又捂住自己的肚子朝仓库看去。 ……仓库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林郁坐在仓库中央, 依旧对着那个小煤气炉煮着面，旁边放着一个登山包, 满满当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和林默身后背着的扁扁的小书包形成鲜明对比。 登山包旁边还有一包已经被打开用掉了一半的脱水蔬菜、半袋挂面、一包盐和一小盒十三香。 林默站在门口, 刚好能看见小瓷锅里色泽油亮的汤汁咕嘟咕嘟包裹着面条上下翻腾。 ……要是能再加个荷包蛋就更好了。 林默咽了下口水, 艰难地将视线从小锅上移开。 她主动跟林郁打招呼：“早上好啊。” 林郁背对着她，头也没回。 林默自顾自问道：“吃药了吗？这个时候吃一粒, 中午太阳正大的时候再吃一粒。” “药不能断，不然效果就不好了。” 林郁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吃了。” 林默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林默紧了紧后背的书包带，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 林郁突然开口叫住林默。 林默脚步一顿，折返回来停在门口：“我去找药。昨天你不是说已经去附近的药店看过了吗？我今天去远一点的药店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点药。” …… “你就这样去？” 不知道为何，林默觉得林郁的声音莫名有点古怪和别扭。 林默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只往外瞥了一眼, 看到昨晚踢开的水果刀和捣冰杵, 说道：“我会带上刀的。” “我不是问这个！” 林郁的声音顿时拔高了一个度。 林默有些无措。 不是这个, 那、那是什么？ 饥饿让她的大脑思考迟缓，已经没有体力去细细探究林郁的意思。 林郁好像憋着一肚子火：“你昨晚吃饭了吗？” 林默眨了眨眼。 “喝了几口水，嚼了点茶叶，现在……还好，不是很饿。” 她说着说着，突然有点明白过来林郁的意思。 “你是担心我饿吗？” “没事儿，我会找到物资的。” “……你不是说，找到的物资都给我吗？” 林郁声音又沉了沉。 林默“啊”了一声，面露犹豫。 昨天她好像是这么答应的……那她吃什么呢？ “那好吧。”林默挣扎了半天，还是不想言而无信。 她咬了咬牙说：“我找到的物资都给你。” “……” 林郁终于站起来，转过身看向她，眼神带着一种有些无法理喻的复杂。 “林默，你不会饿傻了吧？” 林默确实觉得自己的注意力有点不集中，她肚子太饿了，一直咕咕叫着，感觉整个胃都要缩成了一团，这种感觉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和精神，让她很难分神思考别的。 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思维发散开来。 于是林默一脸认真地摇头：“应该没有。” 林郁气笑，笑到一半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重新冷下脸来。 “吃饭。” 林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锅下面摆着两个碗和两双筷子。 一个已经用过了，另一个还是干净的。 林默迟钝道：“我能吃吗？” 林郁没有直接回答：“无论找没找到药，中午之前都给我回来。” 他关掉了煤气炉，抬起头，淡淡地瞥了林默一眼：“我需要人帮我清理丧尸。” 林郁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林默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 林默却显得十分高兴：“好，我一定回来！” 虽然不知道林郁要清理哪里的丧尸，但是能帮上忙就好！ 她连忙走到林郁身边，放下自己的背包，端起碗拿起筷子，往自己的碗里盛面条。 原来林郁真的是怕自己饿倒在外面。 也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丧尸嘛！ 林郁已经吃过了，剩下的面条刚刚够一碗。 炉子刚刚熄火，面条还很烫，不过林默等不了那么久，匆匆吹了几下就送入口中，一边烫得直抽气一边往下咽。 不知道是不是林默的错觉，这一碗只有盐和十三香调味的面条特别好吃，要比她在之前几个世界里吃过的珍羞美味要好吃一百倍。 林默不仅吃光了面条，还把小瓷锅里的汤喝得干干净净。 林默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那我走了？” 在林默开始吃面的时候，他就站在仓库门口，直到林默喝完了汤才回来整理挂面和调料。 他头也没抬：“嗯。” 林默点点头，重新背上自己的小书包，走出仓库。 因为这次要去更远一点的药店，所以她骑上了自行车。 -- 第480页 林默毕竟没有跟着陈溪他们探索过H市，不知道哪条路更好走一些，在找药店的途中没少碰壁，要么就是路上被报废的车辆堵住，要么路上就挤满了无处躲阳光的丧尸。 若是被车辆堵住还好，她直接绕开就是了，可若听到了丧尸的嘶吼声，她就要放轻步子、蹑手蹑脚地绕远路躲过。 不能被丧尸听到自己、看到自己，因为只要一只丧尸看到了她，就会发出嘶吼吸引其他同伴。 每遇到一条堵住的路，她就拿出地图，用指甲在这条路上划一下，表示不通。 毕竟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哪怕多跑一点路，也要尽量避免和丧尸正面对上。 万一被咬伤或者抓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默一上午跑了七条不太危险的街道，找到了五家规模大小不一的药店和诊所。 但毫无疑问，它们都被洗劫一空了。 林默抱着书包有些失望，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一家小型超市，打算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她走了一圈，居然真的发现了被大扫荡之下的漏网之鱼——被挤到了货架最里面，卡在墙壁与货架之间的一包干脆面。 林默伸长了胳膊，半个身子都快钻进货架里，终于把它够了出来。 ……是蜜汁口味的。 林默珍藏地揣进了书包里。 很好，带回去给林郁吃。 现在这个时期，有正经食物就异常难得了，这种小零食更是少之又少，如今世界变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生产秩序，再产出这些小零食。 林默又在超市里走了两圈，试图再撞运气捡个漏，可惜没有成功。 出门看了眼天色，只能推着车子往回赶。 她还是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好好说服林郁，他们一定得去盘栖山的小院看一看。 万一那里有应急和备用药品就再好不过了，就算没有，林默也能去山里找药草。 林默背着干瘪的书包，回去的路上找到了一条还算好走的路，骑了一段自行车。 终于赶在太阳升到最高点前回到了仓库所在的街道。 林默把自行车抬过铁线圈，没有再把它放在昨天晚上的小巷子里，而是直接停在了仓库附近。 仓库的前后门都是开着的，里面没有人。 林郁环顾四周，安静地等待林郁。 昨天她并不知道后门为什么会开着，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林郁去蕴灵苑小区寻找物资了吧。 如果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 林郁早在一年前就做好了在蕴灵苑小区搜寻物资的路线规划，如果是他，一定能更轻松地避开丧尸聚集的地方。 只是林默还是很担心，看他昨天拿着枪的手是左手，今天吃饭他用的也是左手，应该是个左撇子。 林郁现在左手臂受了伤，行动就有了很大的不便。 林默忍不住朝小区里面张望。 林郁让自己中午之前回来，那他应该提前回来才对。 …… 突然，远方的街道上传来几声震天的枪响和嘈杂的呼喊声，瞬间吸引了林默的注意力。 林默赶紧跑到仓库前门。 顺着街道看过去，听着声音来源，大概是在距离这里两条街的位置。 林默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大概是一个小队，夹杂着丧尸群的怒吼，他们应该惹到了附近的丧尸群，正在被围攻。 ……而且在不断靠近。 这条街道是原来仓库里的那帮人费了很大力气清理出来的，为此还折损了不少人手，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宁愿物资短缺也不想再挪根据地。 太难了。 清理车辆、设置路障、悄无声息地处理丧尸，还要随时应对出现在附近街道的丧尸。 好不容易有个藏身之所，谁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重来一遍。 所以他们才会设陷阱，一边抢夺别人的物资，一边留下人手，让补充进来的新人出去冒险搜罗物资。 林默听着那一群声音越来越近，心里万分焦急。 附近好走的路，都通往这条街道，如果他们路过这里，一定会看到这条街比其他街道干净整洁的。 一旦发现这一点，他们就会意识到这里有人。 林默毕竟没有在末世被磋磨过，都是人类，如果能帮得上他们，她还是愿意伸出手帮一把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相对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更关心林郁的安全。 现在林郁还没回来，林默猜测林郁进到了蕴灵苑搜罗物资，但是也不一定。 可无论林郁在哪儿，那群人找过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林郁在小区里，那群人闹出的动静和丧尸发出的声音会吸引出蕴灵苑小区里的丧尸，林郁的境况会十分凶险。 如果林郁去了外面，他们引来丧尸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林郁就更没办法回来了！ 林默心急如焚，默默祈祷着林郁快点现身。 现在林郁没出现，她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 林默将自己的自行车迅速推进了仓库里，然后把仓库前门关了起来。 希望那些人千万不要注意到这里。 她还要等林郁回来啊…… 距离最后一声枪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脚步声和丧尸的追赶声一直在靠近，人们的急呼也不绝于耳。 -- 第481页 林默猜测他们大概已经没有子弹了。 可林默没办法帮他们，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林默紧张地攥着书包带，站在后门，望着蕴灵苑。 她已经能感觉到某些阴影之下丧尸的躁动。 它们听见了同类的呼唤，很快就会走进阳光之中，寻找猎物。 林默如果想活下去，或许最该做的是早早地关上仓库后门，这个仓库很牢固，丧尸没办法进来。 ……但是她倔强地站在门口，有些手抖，也坚决不肯关门。 要么让她听到林郁在前门的敲门声，要么让她看到林郁…… 林默微微闭眼，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突然一道男人扯着嗓子的嘶哑呼喊声： “那里有个仓库！” “大家往那边撤！铁线圈能挡一会儿丧尸！” 林默的心凉了半截。 就在她睁眼的一瞬间，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 “林郁！” 林郁面色苍白地站在她面前，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额上的汗珠说明他的着急。 林郁的手很冰凉，林默几乎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臂…… 果然，纱布已经被鲜血浸得看不见白色了。 但是两人现在都没时间处理林郁的伤口。 林默指着前门，紧张到声音都磕巴起来：“有人、在前门，他们带来了一群丧尸……” 林郁眸色微沉地点了点头：“我听到了。” “你把车带上，跟我走。” 林默并不多问，直接推起自己的自行车出了仓库后门。 林郁在她出来之后，立刻关上了后门，捡起一旁地上的铁链绑住了后门，然后用林默的自行车挡在后门上。 双重保险，那些人就不会进到蕴灵苑了。 林郁做完这些，抬眼看向林默：“前门锁了吗？” “没有。” 林默摇摇头，生怕自己做错了一般握紧书包带：“我该锁上吗？” 林郁没有回答，转身朝着蕴灵苑内部走去。 林默赶紧跟在他身后。 随着外面街道上的那支队伍和丧尸的不断靠近，蕴灵苑楼道里的丧尸的嘶吼声也渐渐响亮起来。 林默一边急着跟上林郁，一边又害怕自己发出声音刺激到隐匿于小区各处的丧尸。 紧赶慢赶地，终于追上了林郁。 林郁也停在了一个连栋别墅前。 这别墅分东西两栋，东边曾经住过人，明显精心装修过，西边的这栋则是个毛坯，没有格外动过工。 而西边的这间大概从建起到现在都没人打扫过，院子里满是杂草，玻璃脏得跟磨砂玻璃一样。 林郁轻车熟路地翻过小院子的铁栅栏，林默连忙学着他翻了进去。 林郁打开别墅的阳台门，回头看了一眼：“进来。” “好！”林默压低声音应了一声。 一进门，林默就顿住了。 别墅的一楼是水泥地面，很宽敞。 一楼的角落摞着一箱矿泉水和一麻袋的面粉，旁边堆着几袋分包装的散装大米，还有林郁的登山包。 在房间中央，摆着正在燃着的煤气炉，上面是煮着白粥的小瓷锅。 林郁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个掉了漆皮的单人沙发，一进屋就奔着沙发，躺到上面，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林默立刻转移注意，快步走到林郁身边，见他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左手发颤，连忙放下自己的背包。 “你这样不行……” 林郁忍着疼，看向她：“你找到药了？” 林默动作一顿。 “没有。但是我找到了这个……” 林默甩开手里的粉色床单：“是新的，可以勉强用来包扎。” 林郁：…… 林默又单手在书包里掏出一瓶生理盐水：“还有这个。” 她没找到药，但是找到了被遗落下来的生理盐水，又在布艺店翻到了这个没有开封的新床单。 棉布不透气，正常情况下不应该用来包扎伤口，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林郁没有拒绝。 林默便用水果刀将床单割成宽度刚好的布条，放在一边，准备先拆开纱布。 “可能会有一点疼。” “拆吧。”林郁冷着脸催促道。 林默抿了抿唇，开始一层一层拆纱布。 这应该是林郁自己包扎的伤口，虽然看得出来受过训练，但是单手包扎还是不够全面。 拆到最后一层时，林郁再也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因为纱布已经跟露出来的肉粘在了一起。 林默看着都疼，更别说林郁了。 林郁一边扯着纱布，一边单手打开生理盐水：“我要倒了。” 林默说完这话没有给林郁紧张的时间，直接朝着伤口倒下生理盐水。 林郁的右手抠着沙发，神色痛苦。 撕下全部纱布后，林默又剪下一段没有粘上血迹的纱布，作为棉布和伤口的接触面。 林默为了不让林郁疼太久，以最快的速度包扎好伤口。 林郁倒在沙发上，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这个给你。” 林郁稍稍挪开了手臂，看向她朝自己递给来的东西。 “吃点小零食，转移一下注意力。”林默小声说道。 -- 第482页 林郁看着干脆面，良久，还是接了过去。 “我包里有一盒奶糖……你去找出来。” 林郁现在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急需一点糖来补充体力。 林默顺从地打开他的登山包，望着塞满整个包的各种食物，不由咂舌：“这些是……” 林郁的声音冷不丁再次响起：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可以从另一道门带你出去，出去之后，我给你一些物资，而你不用再跟着我。” “如果你还要留在我身边……” 林默转过头，对上林郁难得严肃的眼神。 “说实话，我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23:58:48~2022-06-13 23: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5瓶；未来未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1章 、六只反派 林默这两天每天都能听到林郁说这样的话, 已经习惯了。 刚开始确实有点害怕，毕竟林郁的模样看起来蛮疯的，至今林默还不知道那些人被林郁弄到哪去了，林默也不敢问。 不过林默知道一件事。 如果林郁真的想让自己死, 那她绝对活不到现在。 当然了, 也不排除林郁是真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了她, 这从他们第一次重逢就能看得出来，林郁是真的能狠得下心，也下得去手, 只是想要看看林默的反应才没有一枪毙命。 留在林郁身边，确实很危险。 但到底会不会死在他手里, 这取决于林默，而不在林郁。 林默看着林郁，这个时候, 她终于可以好好观察分析一下林郁的心理。 其实昨天晚上, 她在小巷转过身的一刹那，不是没有看见林郁刚刚插回腰间的枪。 但是她没问, 也没害怕，因为对方正在收回想要伤害她的想法。 这是一件好事。 可林默不问，不代表林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郁在被抛弃之前，林默给他的设定是性格孤僻而有些古怪。 在遭受着这样大的变故，亲眼看着唯一的亲人为了一块面包而抛弃自己时，他的性格难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或者说，他本来便是如此。 他不会跟实验室里的人搭话聊天, 哪怕跟这个姐姐也很少说话, 但只要姐姐说想得到什么, 他就一定会给她弄来。 干净的衣服、鞋子，有的人连水都喝不到，林默却可以用干净的水洗澡。 这都是一言不发的林郁带给她的。 可这并不意味着林郁是个只懂得一味付出的傻子。 再强大的人，都有软肋。 林郁之所以这样保护蠢货姐姐，是因为他真的只有这一个血亲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唯一的念想，是他在实验室工作到头晕眼花时、一想到就能坚持下去的那个人。 他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姐姐，以为这样就能让姐姐永远地留在他身边。 所以当林默背叛他时，他是那样的痛苦，所有的一切原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原来全身心地对姐姐好，姐姐依旧不会认可自己。 林郁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感情用事、一意孤行的人。 他能为了姐姐无理的要求和“奢侈”的生活拼了命的工作，只是因为他想。 而当林默背叛了自己，抛弃了自己，他也能瞬间由爱生恨，一枪崩了她。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 林默能在从昨天到现在、林郁握了无数次枪的危险情况下活下来，就是因为林默已经摸清了他的性格。 无论她怎么回答林郁给她的“选择”，只要让林郁不满意，或者林郁感觉到她对自己产生了威胁，林郁就会再起杀心。 因为林郁看到了那个曾经抛弃过自己的“林默”。 很好，那林默就少说话，不做会让他感觉受到威胁的事。 林郁记仇，但是他也太缺少爱了。 只要自己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林默，那在林郁的眼里，总有一天会变回“姐姐”。 变回他相依为命的亲人。 林默来得晚了一些，但是不要紧，林默会陪在他身边，让时间和行动证明一切就好。 而且可以预想到，以后的日子里林默会有很多次再听到林郁这样的问题。 而林默会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打消他的疑虑，告诉他自己的选择。 林默在登山包的夹层里找到了一盒大白兔奶糖，她拿出一粒攥在手里，来到林郁面前，递给了他。 林郁接过奶糖，视线依旧凝聚在林默的脸上。 “你还没有做出选择。” 林默垂眸，看了眼他腰间的枪。 “你说，如果我现在抢你的枪，你能抢过我吗？” 林郁闻言下意识动了动左手想去护住自己的枪，却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然而林默站在原地，连手指头都没抬一下。 “我不会的。” 没头没尾的问题，又自言自语的回答，没有解释，甚至好像没有想要得到林郁的答案一样。 林默说完这话，转身整理起刚才撕开的布条。 而林郁却莫名其妙地get了林默的点。 她在学他的说话和做事风格。 -- 第483页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刚刚那个问题只是他用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消遣罢了。 而她用一样的方法告诉他，其实她有抢枪的机会，但也没真的动手抢。 真是…… 有意思。 林郁本来想着，无论林默怎么回答，自己都无所谓，只要她帮自己把物资带出小区，自己就跟她分道扬镳——当然了，如果她打上物资的主意，林郁也不介意提前送她一程。 却没想到，她竟然洞察了自己的想法。 还学他的语气，吓唬他要跟他抢枪。 林郁握着奶糖的手遮住眼睛，唇角微微上挑。 他的姐姐，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林默把剩余的棉布条整齐地折好，放回干净的包装袋里，又塞回自己的小书包中。 她拿出地图，看了一下蕴灵苑的位置，确实有几个小门，不过她路上跟着林郁绕了好几个弯，不知道自己目前身处何处。 林默无声地收好地图。 还是跟着林郁走吧。 做完这些，她回头看了眼林郁。 …… 他居然睡着了？！ 林郁的眼睛被手遮住，手里的奶糖还没吃，胸口平稳地起伏着，宛若一尊静穆的艺术品…… 如果没有左肩上绑着的粉布的话。 外面丧尸的嘶吼声连成片，还有不少丧尸已经从各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伸着脖子循着同伴的声音，扭曲着身体行动。 就算听惯了丧尸的声音，经常斩杀丧尸的人听到这动静都得精神抖擞地警惕起来。 林郁居然还能睡着觉？ 要不要叫醒他？ 林默沉思几瞬…… 好在，林默没有犹豫太久，林郁已经放下了手，坐起身看向她：“准备搬东西。” 林默立刻道：“好……” “但是，往哪儿搬？” 林郁没有说话，他站起身，走向东边的墙壁，在严丝合缝的水泥墙上，凭空推开了一扇门。 林默：“……！！” 她来到门口，看见一路向下的楼梯：“这是？” “通往停车场，从停车场能出这个小区。” 林默恍然大悟。 怪不得林郁不着急，原来还有后手。 “每家都有这种楼梯吗？”林默忍不住好奇道。 “不是，我也是碰巧……你问这么多干嘛。”林郁解释到一半，顿了顿，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搬。” “下面有一个手拉的平板车，放在上面。” 林默立刻开始行动。 一箱矿泉水、一小袋面粉和几包米，就是之前仓库里那些人仅存的物资了。 对于那么些人，撑不了多久，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着急要新人加入，替他们出去冒险。 不过这些对林默和林郁两个人，能撑好一阵了。 东西不沉，一箱矿泉水才24瓶，林默一想到这是他们未来的生命之源，搬得一点儿也不吃力，反而动力满满。 等林默搬完水、面和米，准备回到一楼去搬林郁的登山包和煤气炉时，却发现林郁已经整理好了煤气炉和锅，并打包进了袋子里。 刚刚烧的水，用来泡了两桶泡面，一桶红烧牛肉面，一桶鲜虾鱼板面。 林默在林郁的登山包里见过，泡面只有这两桶。 林默一边扛起煤气炉和锅灶，一边试探着问：“有一桶是给我的吗？” 林郁：“……废话。” 林默：……委屈.jpg 明明他昨晚能一个人吃两包方便面啊。 林郁说完“废话”，也猛地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的食量。 场面一度很尴尬。 林默轻咳一声，先把袋子扛了下去，放在平板车上，回来之后坐在林郁身边的水泥地上，看了眼他的背包：“你的包，用我背吗？” 林默当然不怕沉，但是她怕林郁不信任她。 林郁果然拒绝：“不用。” ……好吧，有的人就算肩膀受伤了，也是个坚强的伤员。 林郁看了眼林默大大咧咧坐下的位置：“你不怕脏？” 林郁难得跟自己聊天，林默热情回应：“不怕！” 林郁没再说什么。 等了两分钟，林郁端起红烧牛肉面开吃，林默则拿起另一桶泡面。 她一边吃，一边透过脏浑的玻璃看着外面。 外面已经汇聚了不少丧尸，不过还好，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存在。 林默现在知道林郁早有打算，也没那么担心了，她咽下口中的面，问道：“出了小区，你打算怎么办？” 林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默又道：“仓库肯定回不去了。” 林郁把仓库后门锁起来的动作其实是对的。 那些人不见得是本地人，不知道蕴灵苑里有更多丧尸，万一闯进来，又找不到开着的门，肯定会被更多丧尸围攻。 而蕴灵苑里的丧尸在进行一年的内部消化后，留下来的丧尸都是尝过人肉、身体素质不错的，要比外面成天露宿街头的丧尸更强壮些。 那些人对着蕴灵苑的丧尸，情况只会更加凶险。 但那个仓库保护了很多批人，只要他们能撑过一段时间，等丧尸听不到声音，看不到人，渐渐散开，他们就能冲出一条血路逃出去。 只是可惜了，那个地方本来是没有丧尸的，也是个很好的驻扎点。 -- 第484页 林默：“就算他们离开，也会留不少丧尸在那儿，我们可能很难回去了。” 林郁看她一眼：“我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长留。” “不然昨晚就不会对你开枪了。” 林默一愣。 林郁的意思是，他不怕枪响吸引丧尸，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怕丧尸寻声跟过去。 看林郁今天的一系列动作行为，林默就知道他早就想好了逃生路线，一点儿也不慌，就算昨天有丧尸循声跑到仓库附近，林郁也能随时脱身。 不过林默也不知道这些，她昨天可是在仓库外面睡了一晚。 ……看来自己还真是命大啊。 想到这儿，林默咽了下口水，连忙扒了几口面压压惊。 她愈发意识到，林郁要是真的想让自己死，她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林默吃了几口面，又问：“那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她没等林郁回答，连忙提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去盘栖山的小院儿看看吧？” “你身上有伤，依我看，有恶化的趋势。你不能就这么拖着，不然不只这一条胳膊要废。” 林郁声音冷淡：“……去了又能怎样，你保证那儿就会有药吗？就算有，也是前年的了，说不定早就过期了。” “而且那里穷山僻壤，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什么城镇商店，根本没处找物资。” 林默忙道：“我能辨别草药。” 说到这儿，她十分庆幸给原身安排大学学的是药学专业。 不过显然，林郁还没听说她还有这一手，表情狐疑地打量着她。 林默做发誓状：“我真的会。” “而且吃的我们不是还有点吗？我吃得少一点，尽量多维持一段时间。除了这些，我会去山上捕猎。表舅和爸爸他们不就经常去山上打野鸡和野兔回来吃吗？” “我也可以的。” 林郁越发不相信：“……你还会打猎？” 林默当然不能说这些都是在修真世界跟林清清和宣柏到处玩的时候学到的，只不过那时候不是为了吃，抓到就放跑了。 现在非常时期，希望自己的这项技能没有荒废掉。 林默：“你就相信我这一回，如果去了发现行不通，你再说去哪儿都行。” 她指着地下停车场：“反正是我帮你搬东西。” 林郁：“……你知道从这里到盘栖山要走多远吗？” 林默：“我知道。” 盘栖山在A市和H市之间，要沿着林默来的方向走回去，还要经过她逃出来的那个加油站。 林默突然想到了什么，回手往书包的夹层一探，惊喜道：“钥匙还在！” 林默向她投来疑惑目光。 林默便解释了自己在加油站的凶险经历。 “没有了车钥匙，他们开不走车，所以大概还在那里。” 林郁听完林默讲的经历，一时沉默下来。 他不说话，林默也没再说，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泡面。 林郁背上背包，林默也跟着站起来。 “走吗？”林默紧紧地盯着他。 “所以我们要去盘栖山吗？” 林郁淡淡地瞥她一眼：“我一开始就说过。” 林默：“……？” 林郁深吸一口气，眸色微暗：“一年前，我就说过，是你不去的。” “你要跟陈溪他们离开。” 林默愣住了。 林郁眸中闪过林默看不懂的情绪，很快消失殆尽，又恢复成一潭死水。 林默听懂了。 早在一年前，丧尸病毒爆发、末世来临时，林郁就曾在那个小屋子里提到过，想要跟林默去表舅家的小院。 那里虽然有些荒凉，但起码安全，没有人也没有丧尸，靠着山就能吃山，据说山里面还有溪水。 说不定，表舅在那儿放的应急用品他们也能用得上。 但是林默迟迟不肯动身，她觉得两个人在那里很难活下去。 林郁便只能跟着她在楼里耗了整整一个月，错过了最佳转移地点的机会，等到丧尸都跑到小区里，他们更难挪动了。 后来陈溪来了，他们本能搭着顺风车，在盘栖山的位置下车，然后去往小院。 但是林默死活不肯下车。 林郁知道林默一个人在基地根本活不下去。 于是他只能跟着林默离开。 ……如果重来一次，林默想，他一定会选择毫不犹豫地离开原身。 林默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想想也正常，连她都知道的事，林郁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没想到过要去小院。 他甚至在末世伊始就想到了，只是一开始就被姐姐否定，他又放心不下姐姐，没有选择或许能活得更轻松的、一个人的生活。 林默一时语塞。 “自己”亲口否认的决定，她能说自己忘了吗？现在又当没事人一样主动劝林郁去小院，真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好在林郁并没有追究细问下去。 “我本来打算明天一早上路的，一天一晚的时间差不多能走到盘栖山。”林郁淡声说道。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立刻动身。 听到这话，林默明白原来林郁早就决定好后面的计划了。 但这连天林默问了好几次，他都是神色古怪。 -- 第485页 ……林默不由猜测，他会不会是在试探自己？ 两人很快走进了地下停车场，林默拖着平板车，看着前面带路的林郁，摇了摇头，把惊疑从自己的脑袋甩出去。 林郁没说什么就好，自己还是别多疑了。 平板车的轮子被林郁细心地包裹住，动起来声音要比没包裹的小很多，但即使这样，声音还是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格外响亮。 还好停车场里没有丧尸。 或者，林郁已经清理过了。 林默不由担心：“我们就这么拉着车，出了小区不会吸引丧尸吧？” 林郁：“会。” 林默：…… 林郁回头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林默郁闷：“我以为你会有解决办法。” “我不是试着解决了吗？” 他指的是对平板车轮子的包裹。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能解决。”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大部分丧尸都被那些人引走了，我们出去之后不扯着嗓子喊，应该没有丧尸会注意我们。” 林默想想也是这个理，便点点头：“好。” 不过在即将走出地下停车场的斜坡时，林郁停下了脚步，走到平板车的后面，低下身子用右手抬起了车尾。 林默会意，连忙提着车头，两人齐力把平板车抬了起来。 出了停车场，林默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有点眼熟。 回想了一下，林默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巷口。 对，跟仓库隔了一条街的蛋糕坊就在前面。 两人抬着平板车走，没有什么声音，这条路上也果然没有什么丧尸，但仅仅一条街之隔，丧尸嘶吼声就没断过。 林默：“你知道路吗？” 林郁：“跟我走就是了。” 两人抬着平板车，路过蛋糕坊所在的巷口时，朝里张望了一眼，不由有些紧张。 她低声说起昨天的事：“昨天我来蛋糕坊看过，发现有脚印，这附近可能有人。” 林郁：“……” 林默突然福至心灵，看向林郁，对上他古怪的眼神，她沉默了。 “……该不会，是你吧？” 林郁：“里面只剩了一包白砂糖，我拿走了。” 林默小声：“那就好。” 还好是自家人。 林郁闻言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沿着林郁已经规划好的路朝市外走去。 他们不敢放下车，毕竟还在城市里，如果街道两边有丧尸，听到声音恐怕会来添麻烦。 林默搬了一段，忍不住看了两眼林郁受伤的肩膀：“对了，你吃药了吗？” “吃了。” 林默松了口气，小声嘀咕：“要是带上自行车就好了。” 林郁挑眉，眼神带着些意料之中：“这就累了？” “不是，”林默连忙否认，“要是自行车还在，你就能骑自行车了，要比走路轻松一些。” 林郁：“……也没差多少。” 没差多少也是差的。 林默没再说话，只是祈祷那辆车还在加油站。 两人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离开H市的大道，至此，他们终于能放下手里的平板车。 林默主动拉起车子：“没关系，你在前面走吧。” 林郁顿了顿，走在了林默前面。 平板车的轮子在柏油马路上哗啦哗啦地滚着，车上的东西不算多，林默拉着也不费力。 她看着前面的林郁，脑子里想的是这里能找到哪些药草能治疗外伤、又回想着捕捉动物的陷阱如何制作。 没走多久，林郁突然停下，林默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他。 林郁转过身，语气不太好：“你跟这么紧干嘛？” 林默：“哦哦，不好意思，想事儿走神了。” 林郁没好气地朝她伸出手，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林默下意识伸手接在他的手下面。 林郁一松手，半块包着糖纸的奶糖落在林默手里。 “懒得看你犯傻。” 林郁说完就转身继续沿着路走。 林默愣了愣。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林郁觉得她一饿就犯傻，刚才差点撞到他，林郁就以为她又饿了。 林默寻思自己没饿，但是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她拆开糖纸，看着被掰断的半块奶糖，笑了笑，把糖送入口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23:54:17~2022-06-14 23:5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2章 、七只反派 林默和林郁从中午走到了晚上, 因为没有自行车代步，两人走走停停，路上拆开了一瓶水，两人分着喝了半瓶, 剩下的半瓶在天黑之前也喝光了。 在夜晚之前, 他们没能走到林默出发时的加油站。 荒郊野岭的, 两人也不敢随便就在路边停下睡一晚，干脆趁着月色皎洁照着马路，继续沿着路一路前进。 不知道天黑之后两人又走了多久, 跟林郁换了班拉车、走在前方的林默突然指着不远处月色下的模糊建筑物：“是加油站！” 林默兴高采烈地往后几步，走到林郁身边：“林郁, 你看到没有！” -- 第486页 “我们走一半了！” 林郁点点头：“看见了。” 他拉着小车停了下来，朝着那个建筑物微微眯眼。 “……前面停了一辆车，是你说的那辆吗？” 林默眼神没他好使, 闻言揉了揉眼睛, 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连连点头：“对！就是我之前说的那辆车, 我包里还有钥匙呢！” 林默乐呵呵地计划着：“有了车，我们就方便多了。” “你高兴得太早了。”林郁淡淡开口。 林默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林郁右手发力，继续拉车小车朝加油站走去。 “他们没有了钥匙，就开不走车。” “你觉得他们会是愿意把车留下来，给‘有缘人’的吗？” 林默一愣。 没过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加油站前。 林默站在熟悉的车前，仿佛又回到了前天晚上，她从后斗上偷自行车然后拼命狂奔的那一刻。 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的被那两个人抓住, 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林默踮起脚往后斗看了一眼。 “尸体不见了。”林默讷然。 检查车辆的林郁回头瞥了一眼, “没了？” 他从驾驶座里跳下来, 微微皱眉。 林默也十分不解：“那两个人……不像是会杀了人还附带安葬流程的。” 不过，他们也没必要知道。 那两个人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尸体不在也好，免得林默看了晚上做噩梦。 林默问道：“车子怎么样？” 林郁摇摇头：“汽油没了，后视镜都被砸了。” 可以说这辆车上有价值的物件能带的都被带走了，带不走的也被毁的差不多了。 “不过，发动机什么的主要部件都是好的。” 林郁觉得他们应该不懂车，所以只把表面上能砸的都砸了。 连仪表盘的玻璃都被没被落下了。 林默往车里看了一眼，有些失望。 “那就不能用了啊。” 她还蛮中意这辆车的，后斗可以装很多东西，前面又是宽敞的五人座。 只可惜，这辆车的汽油被抽空了，他们也弄不到汽油。 “我想过汽油的问题……”林郁直起身来，右手搭在这辆车上，也显得有些不舍。 “像是蕴灵苑地下停车库，大部分都是豪车，都是有司机开着的，末世一开始，那些司机就去把汽油都抽走了。” 不然林郁也不至于拉着平板车到处走。 林默轻叹一声：“看来我们跟它无缘了。” 林郁没说话，他走到超市门口，打量了一番。 很快看到了被踢到远处、被踩瘪了的午餐肉罐头壳，想到了林默跟他讲的凶险经历，微微勾唇：“这就是你的警报装置？” 林默走过来，骄傲地点点头：“没错。” 那天睡觉之前，她特意把罐头盒擦得亮晶晶，然后放在稍稍高处，只要有人来，他们一定会看见那个罐头。 如果他们想去拿罐头，就会发出声音。 林默很庆幸自己有戒备心。 林郁打开超市门，往里看了一眼，一边踢开地上的东西，一边说道：“罐头壳是没有了，我们还带着这么显眼的一小车物资，今晚我们轮流看守。” 林默点头：“没问题……” 她刚踏进超市，突然戛然而止。 林郁回头看向她，只见林默缓缓抬起手，略显惊疑地指向了超市的西墙：“血。” 林郁也看了过去，墙上有呈向上喷溅的血迹。 但林郁觉得，林默很显然已经不是那个因为一滩血而感到害怕的人。 果然，林默解释道：“前天晚上，那里还没有血迹。” 林郁神色微凝。 这可不简单了。 这个加油站虽然在H市和A市的必经之路上，但有了门口停着的、还算新的车，一般人不会随意停靠，还进到超市里。 所以这滩血，极有可能是那两名壮汉的。 ……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林郁沉思片刻，抬头问道：“你有观察过那两个人吗？” 林默摇头：“我哪敢呢？拔完钥匙拽起自行车我就跑了，连头都没敢回。” 林郁没再问。 “你去吧，我看着，过一个小时我再叫你。” 林郁面无表情说道。 林默小心翼翼试探：“要不你先休息吧？你受着伤，还刚吃完药。” “那个药有嗜睡的副作用吧？我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药的作用，中午的时候，林郁怎么可能在那么紧张的环境下睡得着觉。 他的肩膀还受着伤，另一只胳膊还要跟自己轮流换着拉车，一定又困又累。 林郁不耐烦：“别跟我废话。” 他把登山包放在后窗下，又把平板车拉到超市外面的窗边。 他回到超市，指了指窗户下面的登山包：“你就睡那边。” 这就是前天晚上林默窝成一团睡的位置，她连连点头：“好。” 林郁见她不再反驳，表情这才好了一些。 他走到登山包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二十厘米左右的小短棍。 在短棍的顶端按了一下，又一甩，瞬间变成一米多长的长棍。 -- 第487页 林默睁圆了眼：“哇，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 林郁：“从一个保安丧尸身上抢下来的。” 他转身走到超市门口，又稍稍带上了门。 秋日的晚风属实有点冷，但是对于林默来说，有一个可以窝着睡觉的地方就够了。 她想，这是末世之中大部分人的愿景吧。 林默抬起头，借着月色，她看见超市门口来回踱步的林郁，心里一片安宁，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呼……” 林默觉得自己耳边有谁在说什么，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嗬……嗬……” 林默猛地睁开眼。 不是林郁！ 在她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的同时，一滴冰冷黏腻的液体“吧嗒”一声滴在她的头顶，林默的后脊骨由下到上升起一股恶寒。 就在她额头上方不远处，有着什么东西。 林默大脑宕机了几秒钟，而这时，门外走动的林郁似有所感地朝里看了一眼，立刻僵住了身形，睁圆了双眼。 林默眼看着林郁猛地推开门，用尽全力地朝自己扑过来，同时给林默使着眼色，让她躲开。 林默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在领会了林郁眼神后立刻做出反应。 她朝左边飞快卧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凌厉的风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砰”地撞在了林默刚刚头颅所在的位置。 林默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爬了好了一段距离，才敢回头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青灰色、两根指骨都裸露在外的手，深深的扣在的墙上，留下五道暗红的骇人指痕。 因为它动作力气太大，还将一截指骨撞得飞嘣出去，就落在林默的脚边。 而它的半个身子已经探进了窗户，他整个头是黑青色的，头发掉的不剩几根，一双完全黑色的眼睛外凸着，瞳孔是白色的。 它正歪着头，用那双白色眼仁盯着林默，张开尖利的牙齿，露出口中的血红一片的腐肉。 林默移开视线，大口喘息着。 她有点腿软，扶着身后摇摇欲坠的货架试图站起来，第三次才借着货架的力勉强成功起身。 她刚刚，差点就死了。 再晚那么一秒，她的脑袋，就要被丧尸抓个稀巴烂了。 她杀过丧尸，但她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丧尸的某处肢体，也没有这般身临其境地体验丧尸带来的压迫感和死里逃生的庆幸…… 不，还不能开始庆幸。 林默咽了下口水。 下一秒，只见林郁右手甩着长棍，狠狠地抡在丧尸的脸中央。 而丧尸确实被这一下击得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它仿佛被激怒了一般挣扎着要爬进来。 它双手扣着窗沿，身手敏捷地整个身子跳上了窗台，朝着林郁嘶吼了一声。 林默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林郁是伤员，他只有一只手的战斗力。 林默立刻从腰间抽出水果刀，双手颤抖着握住刀把，朝前走了几步：“林郁，我来。” 被唤到名字的林郁回头看了一眼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丧尸很快朝着他飞扑过去，林郁迫不得已用上了左手，两只手一齐握住了长棍，抵挡住了丧尸一撞。 丧尸尖利的指甲从林郁的手旁划过，差一点就穿透了林郁的皮肤。 这时候，两人才注意到这只丧尸的体型格外健壮，难怪有这么大的力气。 只让林默一个人来……肯定是不行的。 林默不再说话转移林郁的注意力。 丧尸第二次飞扑，目标依旧是林郁，而林郁又是堪堪躲开了。 林默见它只攻击林郁，便绕到它身后，双手握住水果刀，死死地盯着它后脖颈最脆弱的地方。 她朝林郁点了点头。 在丧尸第三次扑向林郁时，林郁顺势向后倒下。在坐到地上的瞬间，扯起一旁已经散了的货架，挡在了自己面门前。 丧尸朝林郁伸出双手，手指却在压力的作用下被卡在了里面，它恼怒地嘶吼一声，直接伸出头颅张开血盆大口，要啃碎挡住它的货架。 就在这时，林默双手握着水果刀，拼尽全力地扎进了它的后脖颈。 刀尖扎入里骨头缝隙之间，丧尸尖啸的声音刺得两人耳膜疼。 林默咬紧牙关，握紧了刀把，用尽全力朝一个方向扭下。 只听“咔吧”一声，丧尸的半个脑袋与脖子分了家。 林默抽刀，不顾流淌在自己手上的冰冷而黏稠的暗紫色液体，又朝脖子的另一个方向砍去。 …… 五分钟后，林默和林郁站在商店门口，对视了一眼。 林郁本来穿着墨绿色的衬衫，此时胸口处已经被染暗了一大片。 林默的袖口也被丧尸血浸湿了。 林默看了眼天色，有些茫然：“天还早呢。” 林郁也有些心不在焉：“是啊。” 说完话，林郁忍不住看了一眼林默。 “你身手不错。” 刚刚他看见丧尸冲着林默落下利爪的一刹那，差点就以为林默会…… 林郁以为自己早该对林默的死活无所谓了，但看见她躲开，自己却莫名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她能帮自己搬运物资吧。 -- 第488页 林默笑了一声：“上实验课学过这些。” 林默看向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刚才为了抵挡住丧尸的进攻，林郁的左手也用了很大力气，本就尚未愈合的伤口恐怕又要严重了。 林郁：“还好，到地方再说吧。” 林默只得作罢。 天还没亮，但是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的两人都没有半点睡意。 两人干脆在超市门口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月亮。 林默说起现在还躺在超市里的丧尸：“我还没见过这么壮实的丧尸……力气真够大的。” 把墙皮都硬生生抠掉了。 “……大概是那两个人。”林郁突然说道。 林默望向他，眼中闪过诧异：“那两个？” 她又点点头，“说起来……也确实有很大可能性。” “人在丧尸化后，如果没有及时食用人肉，身体会迅速腐化。” “刚刚那只丧尸，只有很少的骨头露在外面，所以……”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林默很快想到超市西墙上的那滩血迹，不由打了个冷颤。 很有可能那两个人其中之一丧尸化后，将另一个人吃掉了。 而车上后斗的那具尸体，想来也没能幸免于难。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了。 良久，林默低声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末世。” 这么荒诞怪异的事情，现在他们竟然已经能接受良好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林默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林郁：“你说，他们走的时候，是不是带着汽油走的？” 林郁转头看她，微微挑眉：“……但是他们没能走掉。” 也就是说，汽油说不定就在附近。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再往盘栖山那边走，道路两旁的树木和芦苇丛、野草都长成一人多高，夜里行路并不安全，他们只能等天亮再动身。 两人正好睡不着觉了，一想到附近可能有汽油，顿时动力十足。 这家加油站是高出周围地面一小段的，方圆几里都是半人多高的杂草，需得摸着黑找。 林默想去找，但林郁说自己用甩棍探草更方便些，就让林默去把背包和平板车整理好，再准备一下吃的。 林默重新走进超市，努力忽视躺在一边紫红色液体中的尸首分离的丧尸，疾步走到窗下，背起了登山包，又快步出了门。 接着林默绕到超市后面，看着超市后的一小片墙，叹了一声。 丧尸在白天大概就藏在这后面吧…… 真是太惊险了。 林默把平板车也拉到了超市门口，又从林郁的登山包里翻出一盒巧克力苏打饼干，又拿出一瓶水。 没过多久，林郁从超市后背绕了出来，左手拿着甩棍，右手拎着一桶汽油。 林默立刻站了起来，喜出望外：“真的找到了？！” 林郁的声音听着也带了些愉悦：“嗯，找到了。” 他把棍子自然地递给林默，又拎着汽油朝车子走去：“我去试试。” 林默收起甩棍，别在身后书包和后背之间，又回手掏出车钥匙，快步跟上了林郁。 林郁把汽油倒了半桶进去，接过林默手里的钥匙，钻进了驾驶座。 一分钟后，汽车的轰鸣声骤然响起，一直持续到林郁从没有玻璃的车窗探出头来。 林郁阴沉的眉眼间终于染上几分难得的高兴：“搬东西。” “太好了！” 林默因为不用再徒步到盘栖山而雀跃。 她跟林郁合力将平板车搬上了车的后斗，又将登山包塞进后面的三连座上。 紧接着，林默迅速收拾好车里的碎玻璃，特意拿出一条棉布，把车里尽量擦得干净一些。 做完这些，林郁坐进驾驶位，林默则坐在了副驾驶上。 ……虽然这辆车没有了车窗玻璃和挡风玻璃，但它是一辆坚强的车车，起码有顶棚有后斗，车内空间这么大，还能塞下不少东西呢。 最重要的是，它能开！ 它将会成为她跟林郁的新代步工具！ 林郁熄了火，两手按在方向盘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几天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两人分着吃完了一盒饼干，又喝了些水，空荡荡的肚子终于有了些慰藉。 “你接着睡吧，等天亮了我再叫你。” 林郁说道。 林默：“我已经睡了好久了，该换班了。” 这次林默语气格外坚定：“天亮之后你还要开车，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你睡吧，我帮你看着，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就叫你。” 林郁想了想，没有反驳。 车座还算软和，他放下车座，枕着右胳膊缓缓入睡。 林默当然没有叫醒他，一直等到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微光唤醒了睡眠很浅的林郁。 他坐起来，与林默对视一眼，后者粲然一笑，递给他半瓶水：“醒啦。” 这一次，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武器还在不在手边。 林郁也搞不清为什么。 但他就是觉得，自己不用再时刻防备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23:51:45~2022-06-15 23: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瑾 9瓶；竹离一诺、星月 5瓶；青草梅糖.、未来未来 2瓶； -- 第489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八只反派 天亮没多久, 两人就正式启程了。 林默一边收拾登山包里的东西，一边问：“你这些都是从哪儿找的啊？” 林郁：“是那些人的，我抢过来了。” 林默顿时噤声。 她知道，在仓库的那些日子对林郁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所以她没有问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他又是怎么反杀的。 她不能问。 然而林郁反而扭头看了林默一眼, 眼神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怎么？你还真想补偿我啊？” 如今林郁能跟林默自然地交谈, 不代表他就能放下恨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如今林默偶然又提起了这件事，林郁正好抓着这个机会, 语气嘲讽道：“别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 “当初你可是连头都没回。” 林郁皮肤苍白, 眼尾却带着一点粉色，每每露出不明的笑容时，眼角微微上挑, 好看是好看, 却满是讽刺意味，让人不敢直视。 林默暗叹一声。 林郁果然还是那个林郁, 不可能因为在一起经历过生死，就会突然冰释前嫌、态度软化。 林郁说着，眼神慢慢沉了下来，又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林默一顿，望向面色阴沉的林郁，心里有些慌。 他声音平稳，却好像冰冻千尺：“林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那样, 还不如杀了我。” 林默不自觉地握住了自己的袖口, 心中翻涌着酸涩和刺痛。 林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默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整理着登山包里的物资，分类摆放好。 也就没有看见在她低下头的一刹那，林郁瞬间神色一变，心情较好地勾了勾唇，重新启动了车子。 包里还有两块压缩饼干，一盒果冻，一盒奶糖，林默数了一下，一共十三块；还有两包挂面，两包脱水蔬菜，一包白砂糖，再就是盐和十三香。 此外还有一卷卫生纸。 真的只有一卷。 林默不由为了两人的如厕自由感到担心。 她拉上背包，把包送回了后座，长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车玻璃都没了，两人吹了一路的冷风，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后感觉到了些暖意。 小破车顺着马路、朝着太阳的方向驶去，林默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风。 林郁单手开着车，朝林默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一副深受打击十分落寞的模样，扯了扯嘴角。 原来她还真会内疚啊。 林郁好心情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默一愣。 她没想到林郁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她立刻坐直了身体，看向正在目视前方开车的林郁：“我在想……” 怎么才能让你高兴。 但是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假模假式，林默硬生生憋了回去，改口道：“我在想，去小院的路。” 林郁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也知道被她憋回去的话，一时间心情更好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顺着林默的话说下去：“我记得路。” 林默连连点头：“那就好。”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林默好不容易逮到林郁有愿意聊天的时候，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她绞尽脑汁，飞快抛出下一个话题： “等我们在小院安顿下来了，就能开着这辆车回H市搜罗物资了。” 林默在H市待了一天多，但也只是在仓库附近，她所熟悉的几条街道搜罗明面上就能找到的店铺。 实际上H市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被探索过。 比如蕴灵苑。 但是蕴灵苑里的丧尸都堵在里面，只凭他们两个，没有机会进到楼里。 林郁因为心情不错，难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昨天那群人引来了丧尸，同时也把蕴灵苑楼房里面的丧尸都引了出来，我觉得，我们也可以用这个方法。” 林默看向他：“我们也制造声响把它们引出来？” 林郁点头：“可以慢慢来，毕竟蕴灵苑的丧尸……不太简单。” 他在蕴灵苑逛了好几天，自然比别人更加了解里面丧尸的情况。 “它们虽然不像超市里那只丧尸一样强壮，需要我们两个人齐力才能杀死，但它们……有点聪明。” 林郁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它们好像知道如果自己暴露在阳光下，行动速度和敏锐度都会降低，所以它们白天会全都躲在楼里面。” 林默疑惑：“可是，不是所有的丧尸都知道躲阴影吗？” 林郁：“大部分丧尸有这个意识，但不是所有。” “但你想一下，在那些人引来丧尸之前，你见过蕴灵苑的街道上有丧尸出现吗？” ……确实没有。 大部分丧尸有躲避阳光的意识，但是当一个区域的丧尸都有这个意识，就足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蕴灵苑不简单。”林默说出结论。 她望向林郁：“这就是你为什么敢在蕴灵苑之间穿梭的原因吗？” 林郁点头。 蕴灵苑的丧尸比其他丧尸“聪明”一些，按理说会更危险，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聪明”，在白天给了林郁如入无人之境的安全空间。 -- 第490页 只要它们没有听到特别大的声音，没有看见食物明目张胆地站在它们面前，那么它们在白天就仿佛进入了休眠状态，对外面的一切不管不问。 林郁说：“我们可以针对单独一栋楼行动，把它们一点点引出来，逐个击破。” 这件事是林郁一直在想的，但他一个人又受了伤，很难做到。 但是现在……反正她愿意当帮手，吃得又不多，他乐得轻松。 林默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好！” 林郁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你没有点自己的想法吗？” 林默一愣，咧嘴笑开了：“你的计划很好很完美啊，我相信你。” “我只要做好后勤工作就行啦。” “对了！” 林默想到什么，连忙回身从包里翻出抗生素，倒出一粒连着一瓶水递给他，“早上的药还没吃呢。” 林郁在路边停下车，服了药。 林默掰着手指算着：“这药能吃到明天晚上，我们今天中午就能到小院，有一天半的时候，我肯定能找到药草，你放心吧。” “你倒是有自信。”林郁把矿泉水放到手边，车子慢慢启动。 他瞥了一眼傻笑的林默，没有在说话，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在中午之前，车子终于驶到了记忆中的岔路口。 林默和林郁的表舅算个蛮有钱的商人，一年到头除了工作就是跟他们家聚一聚、好好放松一下，所以盘栖山下的小院对表舅来说是每年必去的地方。 因为前年他们在小院烧烤时，突发大雨，不仅把他们困在了小院，还冲坏了从大路到小院的泥道，泥道坑坑洼洼的，行走很困难，所以表舅一狠心，把路给扩大又用水泥给填平了。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直接把车开到院子附近了。 不仅如此，小院里的两个卧房也简单收拾了一下，添了两张床，免得再遇到连着下雨的情况。 现在刚好成了两人在末世中绝佳的避难所。 盘栖山并不高，它是连成一片的山脉，小院就坐落在山脚下，从小路开过去，绕开山脚下就到了。 这片山就刚好成为了小院天然的遮挡屏障。 而遮挡物除了山，还有路上大片大片的芦苇丛，芦苇比人都高，几乎掩埋住了小路。 但好在林郁的记忆力很好，从一片芦苇丛里发现了差点被埋没的小路。 这车底盘比较高，直接开进去是没问题的，而且开一小段就能上到表舅修的水泥路，路宽刚好能通车，就好开很多了。 不过林郁没有立刻把车开进去。 他调了个头，把车头对着小路，然后倒了几步车。 还没等林默问，他便按响了喇叭。 两边都是寂静的芦苇丛，喇叭声音乍然响起，十分突兀。 这种环境下，突如其来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要吓一跳，林默也因为这刺耳的响声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 不过林默看到林郁环顾四周的严肃神情，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他在试探周围有没有丧尸。 在这宽敞的马路上主动用声音引诱丧尸，总比进到芦苇丛之后被丧尸扑上来的要好得多。 而且这车没有玻璃，被偷袭的危险性更大了。 林郁连着按了几下喇叭，又等了好一会儿。 好在，周围除了风吹芦苇的沙沙声，没有别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车子驶入芦苇丛，很快在左边找到了那条宽敞的水泥道。 现在水泥道被旁边的野草和芦苇挤成了“小路”，两人不约而同地往车子中央靠了靠，免得被芦苇打脸。 车子拐过了山脚下，林默指着被树和野草掩盖得只露出屋顶一角的小院，高兴道：“林郁，在那儿！我看见了！” 车在小院前停下、熄火。 院子就是普通的砖瓦房，是当初表舅的父母住过的，因为表舅家曾经在这片山上种过树，后来表舅挣到钱，就把父母接走了，这个小院也就荒废了，只有林家每年寥寥几次来户外烤肉才用到几回。 灰色砖瓦，绿漆窗框，外墙的窗户下用了五颜六色的碎石子糊墙，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房子坐北朝南，房门和院门都朝着南边开，一进院子，右手边就是堆着柴火的地方，成捆的木柴被整齐地排列在墙上，比半身高的半墙高出一大截，同时也遮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左手边的半墙外有一棵木芙蓉树，郁郁葱葱，也成了天然屏障，最左边是一间厕所，搭建得有点草率，但目前看起来没有倒塌的危险。 两人脚下的小路从院门笔直地延伸到房门，路上铺的方形粗面石砖，因为太久没有人走，石砖之间的缝隙里已经挤出了小草。 小路两边是表舅的父母曾经种菜的地方，两块不大不小的空土地，只是已经荒废很久了，表舅本来也想填平，但末世前一年他心血来潮，想种点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撒种。 不过…… 林默看着除了杂草还是杂草的土地。 就算播种了大概也失败了吧。 紧贴着小路的两边是紧凑挨在一起的五颜六色的太阳花，这花的生命力很是顽强，播种就活，表舅一直没怎么管它们，但它们从表舅的父母离开小院一直繁衍到了今天。 沿着小路往里走，在两室一厅的小平房的最右边是单独搭出来的杂物间，最左边有三人并肩宽的空地。 -- 第491页 林郁看了一眼，想起来表舅提过，这下面有个小地窖，之前囤过白菜，不过已经荒废很久了。 在地窖前面，也就是紧贴着院子的西墙，有一灶台和一口大铁锅。 从前天晴的时候，老两口就在外面做饭。 林默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锅很坚强，没有损坏。 以后她也可以用这口大锅炒菜，这口锅比玄铁锅大了两倍而已，跟上上个世界的魔法釜锅比起来还是差一些的，她有信心驾驭得住！ 挨着灶台不远处，就是这个小院的水井。 两人齐齐迈步来到水井面前，对视一眼。 这口水井是手动压水式的，井口被封住，跟压水机连在一起。 “我记得，表舅说这口井能用。”林郁说道。 林默点头：“是，不过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 林默试着压了两下吱嘎作响的手压摇柄，没能出水。 “……应该是哪里坏掉了。”林郁道。 林默看向他：“怎么办？你会修吗？” 林郁微微挑眉：“怎么可能？我连用都没用过。” “不过，只要有构造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林郁淡淡道，“等去H市搜物资时可以去一趟图书馆，那里估计是全H市最安全、唯一没人搜刮过的地方了。” 两人看了一圈小院，把载着物资的平板车抬进了院子，拉到房门前。 这里基本上没人来，所以房门也没锁，“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桌，两边是两把长椅。 墙面凹凸不平，涂着上白下绿的油漆，正对着门的是一个橱柜，两边是卧室门。 两人分别看了两个卧室，西边的比较小，东边的比较大一些，不过也都只各放了一张双人床，就没什么地方了。 林郁指了指西边的屋子：“我要这个。” 林默点点头：“没问题。” 床上都还有床垫，只是质量不大好，摸起来硬邦邦的，比木板床强不了多少。 林郁开始缓慢地把登山包里的东西往外挪，林默则去了杂物间，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三把……农具。 一把耙犁，一把长镰刀，还有一把砍刀，都不是很新很锋利，但刀刃都没有缺口，刀身也没有锈迹。 林郁则指了指桌子上印着红色加号的盒子：“橱柜里找到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5 23:59:03~2022-06-16 23: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饮歌 10瓶；喵灵庙催更啦 8瓶；41402113、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4章 、九只反派 林默一喜, 把手里农具靠在墙边放好，走到桌子旁边查看医药箱。 医药箱是用来应急的，里面的药物不是很齐全，只有类似是感冒药、退烧药之类的常用的药物。 但林默看了一下保质期, 它们无一例外, 都过期了。 林默顿时有些失望, 等到翻开第二层时，却蓦地眼前一亮。 是纱布！ 正往橱柜里倒腾物资的林郁扭头看了一眼她：“只有纱布能用吗？” 林默兴冲冲地点头：“这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呀，只要这个能用, 我们这一趟就值了。” 说是“他们”最需要的，但其实只是林郁需要。 言外之意, 只要能对林郁有帮助，她就觉得很值。 林郁有些不大自然地转回头去。 米、面和水被摆到了下面的木门橱柜区，上面的玻璃门区域放得是登山包里的物资。 林默数了一下水。 “还有22瓶了。” 林默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再怎么省着喝, 每个人一天也要喝一瓶的。” 他们还要吃饭吃面。 22瓶, 十天都撑不过去。 也就是说，在矿泉水消耗完之前, 他们要么找到新的水源，要么修好水井。 不过这附近都没有小河，据说山上有一条小溪，但是有点远，来回很不方便，所以最好还是把压水井修好。 “明天就可以去H市。”林郁说道。 “不行！”林默第一次说出拒绝的话，惹来林郁诧异的目光。 林默严肃地回看：“我们出门一趟，风险太大了, 无论是搜查物资还是清理丧尸, 我们都没办法一个人独立完成, 都需要我们两个人的合作。” “但是你肩膀上的伤不仅没好，还反反复复地崩开，这样下去会越来越严重的，绝对不能就这样出去。” 林郁沉默几瞬：“那不是还有药……” 林默打断他：“明天就没药了，我今晚趁天黑之前上山里找一找药草，如果运气好能找到，但药草总归没有直接服用西药的药效来得更快更强。” “吃药三天能好的，煮药喝就得吃十天，更别说你这外伤严重。” 林默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高兴了，刻意放软了一点语气：“这样吧，五天时间，五天后我们再商量去H市。” “你不用担心物资问题，我吃得很少，米面什么的都还有很多，至于菜嘛，我认得不少山野菜，待会儿会带回来一点。” “还有肉，”林默继续说道，“你受伤了，肯定要吃点肉补一补，我就趁着这几天在小院准备，做点陷阱什么的。” -- 第492页 林默想尽可能地让林郁安心下来：“你不用担心，这些我都能做，你负责好好养伤就好。” 林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默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道：“林郁？你没生气吧？” “我有什么生气的？” 林郁语气强硬地反驳道，但是他依旧没有抬起头，匆匆站起来，钻进了西边的卧室，然后关上了门。 留下林默一头雾水地看着关紧的卧室门，还是不确定林郁到底生没生气。 林郁把物资都搬得差不多了，桌子上就只剩下一个登山包、一个粉色的小书包。 墙边靠着三把农具。 林默想了想，拎起登山包，敲响了西卧室的门：“林郁，你这个登山包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想带去山上装菜。” 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林默美滋滋地背上包，又拎起墙边的镰刀，喊了一声：“林郁，我去山上啦？晚上饿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这次里面没传来声音，但林默觉得他肯定听到了，于是没有再喊。 就在她拎着镰刀、背着登山包踏出门的瞬间，西卧室的房门突然“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林郁站在门口，眼神冷淡却一脸别扭地看着她：“天黑之前要赶回来。” 林默笑了：“好。” 林默拎着镰刀走出小院，站在院门口，环顾四周，找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 小路很窄，差不多两掌宽，林默顺着这条小路，朝山上走去。 没有了人类的足迹和干预，盘栖山这一带的树木野草不受拘束地放肆生长。 越往上，树木越多，草丛也越来越密。林默一边在成片的翠绿深绿之中分辨药草和野菜，一边用镰刀探着草丛，免得被草里的蛇蝎毒虫咬个猝不及防。 没一会儿，林默就收集到一大把野菜，还有几株林默认得出来的药草。 不过林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个感觉其实从走进盘栖山这一带就有了，但林默一直没当回事，直到现在她一个人独处，这种奇怪的感觉越发被放大。 林默继续探着草丛、往山更深处走着。 好在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一下午的时间，她采了一大把野菜、用来治疗外伤的药草，还刨到了两种能入药的植物块茎。 她还见到几个灌木丛，上面挂着红色蓝色的小浆果。 林默没见过这种浆果，不知道能不能吃，但考虑到这山上有很大一部分植物都是她没见过的，林默不由猜测这个世界跟自己认知的世界还是有很大未重叠部分的。 有些植物她虽不认识，但或许有很大用处。 这让林默坚定了要跟林郁一起去图书馆的计划。 只要能找到相关书籍，认植物就方便多了。 所以林默虽然不认识，但还是采了一些红色浆果。 她把东西用塑料袋分着包好，放进登山包里。 山路很是不好走，再加上她一路辨别植物、拔草、挖土，不知不觉就要天黑了。 林默收紧背包带子，转身准备下山。 可就在她刚往下走了一小会儿，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一声来自野兽响彻天际的怒吼。 紧接着大地宛若地震一般颤抖，一下又一下，好像是巨物在行走。 听这声音，是……熊？ 林默听得肝颤，这声音离她属实有点近，她怀疑自己刚刚再往上走一段距离，就能跟“它”迎面碰上了。 感觉到它在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林默拔腿就跑。 没想到在末世，居然还有比丧尸更危险的。 如果是一只丧尸，林默还有几分赢的把握，可是对上极有可能是熊、或者比熊更凶残的野兽…… 林默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镰刀。 这刀恐怕最后都用不到对方身上。 林默不由加快步伐，却又怕踩到树枝之类的东西惊动身后的野兽，逃跑姿势可谓十分狼狈。 然而在林默身旁的不远处，有一道小小的影子比她更快地“嗖”下了山。 林默余光瞄到了那个小东西，但是连那东西有几条腿都没看清。 她猜那大概是跟自己一样在逃命的倒霉蛋吧。 逃到半路，林默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就是因为刚刚野兽的怒吼，和比自己跑得还快的某只动物，让林默猛地想起来，从她与林郁出发到现在，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大自然的声音”。 原本山上应该有很多野鸟和昆虫。 即使现在处于晚秋，也不应该连一声鸟叫和虫鸣都没有。 她在上山路途中，一直在探着脚下的草丛，免得被偷袭，但着一路上她竟然连一只蚯蚓、一只爬虫都没见到过。 太蹊跷了。 直到刚刚，她听到了这声久违的来自其他生命的声音，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在往常，这样大的声响势必要激起林中鸟兽的慌张逃窜。 可除了那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动物，竟然没再看到听到别的。 其他动物都去哪儿了？ 林默一溜烟地跑下了山，还好后面的野兽没有追上来，它似乎只缓慢地走了一小段就原路折回了。 林默跑到山脚下，抬头看了眼郁郁森森的山林。 -- 第493页 虽说终于听到了来自动物的声音，但半天下来，也就两个活物，林默不由担心自己信誓旦旦地承诺林郁“能设陷阱抓到猎物”这件事还能不能付诸实践。 林默心情难免有些沉重，朝小院走去，远远地就看见林郁等在院子门口，手里还拎着一把……砍刀。 林默快步走上前：“你怎么出来了？” 林郁面无表情地往山上瞥了一眼：“我听到声音了……是熊吗？” “没什么事，它没追多远就回去了。”林默安抚道，一抬头对上林郁复杂的眼神，林默又连连摆手：“不是我啊！” “我和你一样，连它的面都没见到，听到声音就往下跑了。” 林郁这才收回视线。 林默又问：“对了，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比我先一步跑下来？” 林郁挑眉：“没有。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默摇摇头，又将自己的发现跟林郁讲了一遍。 林郁听完，微微皱眉。 很显然，他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回事。 林郁沉默几瞬：“先进屋吧。” 两人走进小院，林默率先进了屋子，林郁则站在房门口，环顾小院周围的山。 过了一会儿，他也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他把砍刀靠在门边，抬头看向从包里往外拿东西的林默。 林默一边拿东西，一边自顾自说道：“我找到了一些药草，待会儿洗干净了给你在伤口处敷上。” “还有点野菜，可以放进粥里一起煮，加点盐就行。” “另外……”林默有些挣扎地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看向林郁，眼神略带歉意：“我之前答应你说能让你吃上肉，现在恐怕有一点困难了。” “明天我去山上布置一下陷阱，但是……不一定能抓得到。” 林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挑了挑眉：“随便。” 没过多久，他又补充了一句：“有菜吃就挺好。” 林默松了口气，把最后一包浆果放到桌子上：“对了，你见过这个浆果吗？” 林郁走过来，捏起一粒红色的小果子，又看了林默一眼。 林默干笑两声。 下一秒，林郁直接把果子扔进口中，收回了视线：“能吃。” 林默放下心来：“那就好，山上还有很多，明天我再采一些回来。” 林郁：“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啊？你的伤……” “我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林郁淡淡看了她一眼，很快别过头。 他看向桌子上的野菜，“除了这些，应该还有几种树的叶子能吃。” 这就实在触及到林默的知识盲区了。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跟自己了解的有这么多不同之处。 林默一边摘着野菜，一边悄悄打量准备洗菜的林郁。 他会不会已经怀疑自己了？ 没想到林郁突然回头：“看什么？” 林默吓了一跳：“没！没什么……哦哦，这个菜摘好了，跟药草一起洗吧。” 林郁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把菜，转回头扔进小碗里，在林默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扬起唇角。 他轻启唇瓣，无声地说了一句：“真蠢。” 晚上煮了野菜粥，加1/4包的脱水蔬菜，放一点盐和糖，味道还不错。 做饭和洗菜用了两瓶水，现在就只剩20瓶了。 喝粥的时候，林郁似乎发现了林默一直在盯着下层橱柜，他不经意开口：“明天找一找水源吧。” 林默立刻看向他，眉眼弯弯：“好！” 两人一人吃了一碗，还剩下半碗的野菜粥，两人谁都没动。 林默打算等晚上给林郁上完药再让他吃了。 吃完饭，林默便坐在一旁砸药草，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捣冰杵终于派上了用场。 林郁打算明天在外面的灶台做饭试试，便跟林默说要出去抱点柴火到灶台。 可才过了不到两分钟，门突然被推开，林郁手里还握着一把柴火。 他快速闪进门，又关紧了门。 林默看见他严肃的表情，紧忙站了起来：“怎么了？” 林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压低声音：“外面有东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3:58:53~2022-06-17 23:0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瑾 10瓶；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十只反派 林默顿时紧张起来。 “什么东西？” “不会是今晚那只熊吧？” 林郁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没看清, 速度太快了。” “但绝对不是熊。” 刚才他出门抱柴火，刚把柴火抱到了灶台旁边，就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小院的西墙蹦到了地窖上方的空地，还没等他看个仔细, 那东西转眼间又没了踪影。 听林郁的描述, 林默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她顿了顿, 又问：“那东西……是不是体型不大？” 林郁点头，看向她：“你知道是什么？” “我今晚回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当时从山上往下跑, 有个东西比我速度快很多吗？” 林郁讶然：“原来真有这么快？” -- 第494页 两人想了想，林郁觉得那东西虽然怕熊, 但不一定就对他们两个没有威胁。 林郁把手里的柴扔开，又拿起砍刀。 “……我出去看看。” 林默连忙叫住他：“你出去做什么？” “总不能坐以待毙。”林郁攥紧了手中的砍刀。 林默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扯着林郁的袖口让他坐下：“既然它暂时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 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林默看了眼他的左肩。 “你不要总是忽略你的伤口, 现在虽然找到了药草，可你如果不好好养伤, 这条胳膊会废的。” 林默本来不想把他的伤口说得这么严重，但是林郁总是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儿，遇到事第一个就往上冲…… “你总是这么莽撞。”林默忍不住吐槽。 林郁被她拉着坐下，不情不愿地瞥了她一眼，扭过头不去看她，口中念叨了一句：“要不是因为你……” 话说一半，他就闭上了嘴。 林默闻言一愣。 她想到昨天晚上林郁看到了丧尸，不管不顾冲过来的模样…… 是啊, 是因为自己, 林郁才这么“莽撞”的。 如果当时只有林郁一个人, 林郁大可以一走了之。 不，即便林默在又怎么样，他若是不想管，扭头走开便是。 完全犯不上冲进超市跟丧尸以命相搏，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伤。 林郁是个聪明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伤需要静养，不能剧烈动作。 只不过，他觉得有比保住自己的胳膊更重要的事罢了。 想明白这个，林默刚才的薄怒顿时烟消云散。 林郁的“莽撞”，都是因为自己啊。 现在也一样，如果不是担心两个人共同的安危，林郁大可以一头钻进卧室，或者让林默出去查看情况。 但是他甚至没有跟林默商量，二话不说提着砍刀就要冲出去，很明显，他连想都没想过要让林默去涉险的可能。 ……林郁总是这样的。 无论是对原身，还是对林默，只要是他认定的与自己绑在一起的人，不管她们到底怎么样、有没有自保的能力、又是怎么看待他的，林郁都会自觉地把她们护在身后、。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地冲在最前面。 对于原身来说，林郁的这份善良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但在林默眼里，这是幸福。 被家人无条件地保护的安全感和可以交给彼此后背的信赖。 而林默也绝不会辜负这份感情。 “我给你上药。” 林默拿起一碗碾好的药草，里面蓄着一些汁水和砸的稀烂的草叶。 林郁安静地坐在那里，偏过头、露出伤口任由林默处置。 林默先把缠着的棉布摘了下来。 林郁这两天都在吃药，伤口已经停止了溃烂，只是还没有愈合的趋势。 好在这次找到的药草药效就是以促进伤口愈合为主的。 手边还有了透气的纱布，相信林郁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紧贴伤口的纱布还是必不可免地粘了一点皮肉，看着便骇人，林郁却一声没吭。 林默看着他疼到微微颤抖的手臂，不由放轻了声音：“要吃糖吗？” 林郁没回头，但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嗯”。 林默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橱柜给他拿了一块奶糖。 林郁右手接过，依旧掰了一半自己吃，剩了一半搁在了桌子一角。 “给我的？”林默眼带笑意问他。 林郁没好气：“还有别人吗？” 明知故问。 林默长长地“哦”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奶糖，扔进口中。 香甜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弥漫开，给了林默十足的动力，林默动作轻快地给伤口上过药，又用纱布一圈圈地缠起来。 桌子上有林默翻箱倒柜找到的蜡烛和打火机，现在外面黑了，林默便点亮了蜡烛。 就这微弱的烛光，重新包扎完伤口，林默满意地点点头：“好了。” 林郁拉上衣服，站起来，又重新提起了砍刀。 林默见他还是要出去，心想自己肯定是拗不过他了，便只匆匆拿起一旁的镰刀，叫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林郁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拒绝。 两人走向房门，还没等开门，突然听见一阵挠门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紧张。 看来不是幻听。 林默顿时警惕起来，扯着林郁后退了几步，一瞬不瞬地看着木门。 几秒种后，挠门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还带着…… 哀嚎？ 林默惊疑不定，把声音压得极低：“我没听错吧？” 林郁摇摇头：“好像是……” “狗。” 林默没养过狗也知道狗的叫声是什么样。 尤其她之前楼下的邻居经常带小狗下楼遛弯，有时候她在路上拿着好吃的，经常被小狗拦路，小狗一边作揖一边发出恳求的嚎叫。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同时傻掉的话，那外面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狗。 两人的心情顿时微妙起来。 让自己这么提心吊胆的……原来只是一条狗？ 不过即使是狗，两人也不敢随随便便放松警惕。 -- 第495页 傍晚时林默提起了盘栖山没有动物活动的异常，现在即使是一条狗，也出现得让人觉得格外蹊跷。 更别说，普通的狗怎么可能跑得那样快，两个人都看不清它原来是条狗？ 两人心中存疑，任由它在门外发出哀求的声音，不予理会。 不过两人还是针对它聊了起来。 林默小声说：“它是想进来吗？” 林郁点头：“大概是。” 林默皱眉，往后缩了缩：“它肯定知道屋里有人，但是它想进来做什么呢？不会……是要吃人吧？” 林郁：“……要不你去试试？” 林默睁大了眼睛：“！”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一条狗而已，速度再快也只是一条狗。” 林郁掂了掂手里的砍刀：“大不了一刀处理掉。” 一瞬间，门外的挠门声戛然而止。 林默讶然，声音压得更低了：“它该不会能听懂人话吧？” “或许只是凑巧。”林郁不相信。 虽然现在已经是末世，连丧尸这种东西都出现了，他们又很久没有见过其他动物了，要说动物也发生了变异，也是可以理解的。 比如这条狗，或许就是在行动速度方面产生了变异，跑起来根本看不清。 但是……再怎么变异也不可能听懂人话吧！？ 林郁不信这个邪，拎着砍刀走向门口，回头跟林默说出自己的计划：“一会儿我开门，你拿着镰刀、我拿砍刀，看准了就砍……” 林默抱着镰刀：“要是没砍中呢？” “没事儿，待会儿它一进来我就关上门，一下砍不中就慢慢砍，屋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总能抓到。” 林默吞了下口水，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点点头：“好吧。” “好吧？”林郁微微眯眼看着林默，“听起来你好像不太愿意？” 林默抿了抿唇。 或许是因为今天傍晚这条狗跟自己一起逃命过，林默不由多了些……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情。 “我……没有不愿意。” 无论她怎么想，它都主动找上门来了，那自己就更不可能任由它随意进出院子带来任何潜在的威胁，更何况它还直接来挠门，鬼知道它到底要做什么呢？ 林默咬了咬牙：“开门吧！” 林默双手握住了镰刀，站在门旁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林郁也没再问，他一手握住砍刀，一手搭上门把手。 这个时候，外面再次传来了哀嚎声，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小了一点。 林默怀疑它会不会真的听懂了她跟林郁的对话，所以连哀求的声音都变小了，姿态放得越发地低。 这样一来，气氛更加诡异了。 林郁朝林默递了个眼神，口型无声地数着1、2、3，最后一秒推开了房门。 林默紧紧地盯着门口，却没见有东西窜进来。 两人往外面望去，太阳已经落山了，外面漆黑一片，屋里桌子上微弱的烛光并不足以照亮太远，只能勉强看到屋外门口的一小片地方。 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团子。 它全身灰不溜秋，灰色和黄色的杂毛乱糟糟的，毛发很长，盖住了它的眼睛，此时它正蹲坐在门口，抬头“看”着两人。 林郁：“……” 林默：“……” 如果它再长得大一点，两人或许能说服自己它对两人的生存产生了威胁，然而…… 这狗也太迷你了吧！ 顶多只有林默十指张开的长度，毛茸茸的一团，比兔子大不了多少。 它生了一根又短又绒的小尾巴，此刻不停地摇摆着。 “嗷——” 它再一次发出哀求的嚎叫，一边挪动着小爪爪趴在了地上，然后慢慢翻身，倒在了地上。 林默：“……它是在示弱。” 林郁没有说话，手里的砍刀往上提了提，看了眼林默，又看向门口的小狗。 刀被放了下来，又提了上去。 “……” 林郁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他表情严肃地盯着小狗：“你要是能听懂我说话，就给我滚远点儿。” 小狗：“嗷——” “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嗷——” “林默，你把它处理一下。”林郁语气坚决道。 “嗷——” 林默还乐呵呵地听着一人一狗聊天呢，听到自己被叫到，一脸茫然：“我？怎么处理？” 林郁不耐烦：“你手上不是拿着镰刀吗？” 林默：“……” 你不舍得杀，叫我杀是吧？ 有够双标的！ 然而此时的林默已经看穿了林郁的心思，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语气认真：“好，你先进去吧。” “看太血腥的东西而影响心情对伤口愈合不好。” 林郁古怪地瞥了她一眼，还是没说什么，往里走了几步坐在长椅上，背过身假装整理桌子上的东西。 林默有些好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回过头蹲下了身子，跟小狗“对视”。 她实在找不到它的眼睛在哪里，只能看着它的脸大概所在位置，开始试图与它小声沟通。 ……过了一会儿，林默站起来，走进房子，关上了门。 林郁听到声音，身子晃了晃，还是没有转过身。 -- 第496页 “处理好了？” 林默点头，声音铿锵有力：“处理好了！” 林郁搁在桌子上的手不由收紧，又缓缓放开。 “哦……” 林郁转过身，不期然与林默拎着的小狗打了个照面。 “……？” 林郁“腾”地站起来，连连后退几步：“谁、谁让你把它抱进来的！” 林默笑眯眯：“不是你让我处理的吗？我的处理方法就是把它带进来啊。” 林郁紧紧抿着嘴唇，看着林默手里已经被修剪了脸上的毛、露出一双黑溜溜大眼睛的小狗，心情十分之复杂。 林默放下调侃的心思，认真解释道：“我感觉，你不是特别想杀掉它。” “就像你说的，一条小狗而已，它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威胁。” “我们干脆把它留下来，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它出现得很莫名其妙。”林郁木着脸说道。 “你也说了，它是跟你一起从山上跑下来的，先有了熊的吼叫，而后你才看见它，保不齐就是它惹怒了熊。” “万一把熊了引下来……到时候，处理一头熊可没处理一条狗那么轻松。” 其实林郁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得也并没有话里那么坚决的意思，但是说出来，语气就不自觉地变了。 他记得林默说过，那头熊只追了几步便原路折回，现在时值晚秋，熊大概要冬眠了，连几步都懒得追，更别说一路跑下山了。 但林默没有怀疑，她以为林郁是真的觉得这条小狗会带来威胁，于是她点点头：“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赶它走吧。” 一直趴在林默怀中装玩偶、时不时对林郁眨着大眼睛的小狗听到这话，又发出了一声哀求：“嗷——” 它两只前腿搭在林默的胳膊上，前爪悬空，很懂事地没有踩脏林默的衣服。 但是听到这话之后，它不停地晃着小爪子，试图表达抗议。 林默在明白了林郁的意思之后，就没有再多问，她放下了小狗，弯下身看着它。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很离谱……但她已经可以确定，小狗真的能听懂他们说话。 这样一来，沟通就方便很多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进来，但是我们只能收留你一晚。” “今晚之后，你就要自己找地方了。” “嗷？” 小狗眨着眼睛无辜状。 林默：“我知道你听懂了。” 小狗顿时可怜巴巴地低下头，跺了跺小爪子，一直立着的耳朵也塌了下来。 不过它很快重新振作起来。 它“噔噔”跑到橱柜前，两爪搭上橱柜的门，“嗷”了一声。 林郁和林默对视一眼。 他们大概猜到它为什么会找来了…… 林默立刻作势拎起小狗：“我这就把它扔出去。” 这点粮食人吃都不够，怎么顾得上它？ 早知道它打得这个主意，林默肯定不会帮它说情。 无论怎么比较，还是林郁和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算了。” 林默闻言望向他，后者在林默讶异的眼神下，低下头又重复一遍：“算了。” “不是还有半碗野菜粥吗？给它吃了吧。” 林默：“可那是给你留的……” “我晚上不吃了……”林郁顿了顿，“给它吧。” “明天一早就把它赶出去。” 林郁还是心软了。 林默知道，作为已经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后来会灭世的反派，林郁不会因为对一条狗突生的怜悯之心，而随便拿出关系自己生命、为数不多的物资来。 只是一点乍现的善意？ 或许，林郁从一条狗身上看到了人类的影子吧。 这条狗不知道他和林默是好是坏，冒着生命危险来挠门，在门外听了林郁要杀它的计划后，它停下了挠门的动作，但它依旧坐在原地，没有逃走。 如果不是饿得没办法了，它也不会寄希望于两个想要杀了它的人类、向他们摇尾乞求一点施舍吧。 但是林郁说完这句话，没来由地有些烦躁。 如果是之前，他不会想这么多。 可不知怎么了，他突然就想到，如果有一天林默也像这条小狗一样，迫不得已恳求别人，他希望对方会拿出一点多余的粮食…… 林郁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对，都是林默太弱了，他才会把一条小狗和她联想到一起去。 ……不过，林默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林默了。 依旧放心不下的，大概只有他而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7 23:06:28~2022-06-18 23: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2瓶；饮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6章 、十一只反派 林默把橱柜上层的半碗野菜粥端了下来, 又在门口找了一个破碗，用布擦了擦，将野菜粥倒了进去。 小狗一头扎进碗里，小尾巴晃得快要飞起来, 吃得不亦乐乎。 林默笑了笑, 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晚安。” . 林郁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第497页 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看见林默从加油站一路走回H市, 没有去找自己，生存得异常艰难。 她在饿了三天后, 碰上一个小队，她扑上去乞求人家给她一点吃的。 对方不仅没给，还一脚把她踢得很远。 她疯了一般冲上去撕咬对方, 扯他们的背包, 还真被她扯出了一块面包。 抢到面包的她迅速跑开，留下身后一阵恶毒谩骂。 但是一块面包并不能撑多久。 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她就一睡不醒了。 林郁看着她满眼绝望惊恐地倒在雪地里，慢慢僵硬。 他挣扎着醒来。 醒来后的林郁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睛，胸口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响如擂鼓，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 怎么会梦到这种场景呢？ 梦里的“林默”在临死前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也经历过同样的绝望，只不过他是被人推进深渊，而梦里的林默是咎由自取罢了。 林郁以为自己看到这样的场面，应该是解恨的, 他本应觉得对方活该, 就该如此。 林郁莫名觉得, 梦里的一切是那样真实，好像如果林默不来找自己，就会有那样的下场。 可林郁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与自己相隔十几米的另一个房间内的林默。 即使他分明知晓，现在的林默不可能向人乞求一块面包，也不可能一脸扭曲地冲上去抢别人的东西，更不可能畏畏缩缩地坐以待毙。 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林默有些跟自己相似的特质，像是一种决不妥协、孤注一掷的勇气。 但他依旧想到，如果现在的林默经历梦里的情况呢？ 她该怎么办？ 如果林默真的会死在第一场雪的时候…… 他又该怎么办？ 林郁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这么没出息，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的去留产生不舍。 林郁翻了个身，轻叹了一声。 或许是末世之下，艰难求生相处产生的错觉吧。 另一个房间的林默睡得正香。 这是林默到达这个世界之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没有丧尸、没有突然出现的同类。 即使没有被子，再硬的床垫，也要比冰凉的地面好上一万倍。 不过林默还是没有睡得太久。 房间里没有窗帘，外面稍稍天亮她就醒过来了。 林默从蜷缩的姿势舒展开来，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推开卧室门，林郁已经先一步起床了，正用昨天剩下的一半野菜煮粥。 煤气炉被放在桌子下面，煤气灶放在桌子上，林郁站起来熬粥，小狗就坐在林郁脚边，一边晃着尾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林郁。 林默一开门，一人一狗同时回头看了过来。 林默笑眯眯地打招呼：“早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林郁没回头：“还好。” 林默听出林郁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凑到他身边坐下，有些担忧地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了？是伤口疼了吗？” “……没有。” 林默依旧不放心：“那是做噩梦了？” 林郁：“……” 没想到她还真能猜到。 不过林郁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因为一个噩梦想了那么多，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得着。 他熄了火，盛出一碗粥放在林默面前的桌子上，催促道：“吃的你，别问了。” “吃完了就上山。” 林默“哦”了一声，顺从地端起碗，一边吹一边吸溜喝粥。 林郁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锅里依旧剩了半碗。 林默看了眼锅里的剩粥，又看了眼没说话的林郁，知道他是想喂狗，但又别扭地不想说。 林默主动代劳，把剩下的半碗粥倒进了昨晚小狗用的破碗里。 小狗跟在林默的脚后，她走一步它跟一步。 见她给自己倒了粥，小狗兴奋地抬起前爪一下子扑到林默的腿上，小尾巴摆个不停。 林默笑着叮嘱它：“现在还不能吃哦，等凉一凉才能吃。” 小狗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一屁股坐在破碗旁边，低头盯着粥，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就是没动口。 “你看它。” 林默戳了戳林郁的胳膊，让他看小狗的模样，林郁看了两眼，又颇为矜持地扭回头：“快吃。” 两人吃过早饭，便准备上山要用的东西。 包里装了一瓶矿泉水、四个空水瓶，如果找到了水源，他们能带一些水回来。 林默腰间绑着水果刀，手里拎着镰刀，后背背着登山包，林郁则右手拿着砍刀。 两人很快走出门，往山上走去。 没想到小狗也跟了上来。 林默看了一眼小狗：“怎么办？要不要让它走？” 林郁顿下脚步，看向小狗：“……你回去。” 小狗假装没听懂：“嗷。” 林郁：“……算了。” 于是两人一狗上了路。 “小心脚下。”林默带着林郁走着昨天走过的山路，一路向上，一边走一边跟林郁讲都有哪些野菜可以吃。 遇到昨天那几处灌木丛，林郁便停下来，告诉林默这两种颜色的浆果都可以吃，还带林默认了几棵树。 那棵树的叶子可以炒菜吃、那棵的花能煲汤。 -- 第498页 不过现在正值秋季，叶子该黄的都黄了，该落的也都落了，花也早就不开了。 林默感叹：“要是早点来或许能赶上。” 林郁安静地赶路，过了好久，突然说：“如果我们能活到明年，也能吃上。” 林默一愣，回头望向他。 ……明年吗？ “你想和我有明年。”林默顿时笑意盈盈。 没有什么比知道在意的人也同样在意自己更高兴的了。 林郁移开眼神：“看路。”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采了不少果子和野菜，走到昨天林默抵达的最高点时，两人停下了脚步。 林默抬头看着被层层叠叠的丛林遮挡住的更高处。 “我们还要往上走吗？” 林默问道。 还没等林郁回答，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小狗蹦蹦跳跳地来到林默脚边，一口咬住林默的裤腿就往另一个方向扯，很明显不想让林默继续往上走。 林郁见到小狗的动作，猜测道：“搞不好昨天就是它把熊惹怒了，如果这样的话，它应该知道熊就在上面不远处。” 所以它不想让两人继续上山。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跟着小狗走、绕开了山顶。 这一片的山是连在一起的，从山腰绕开山顶走，很快就看到了这座山背后的另一座山。 与此同时，跟着小狗走着的两人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水声吗？”林默不确定道。 林郁点点头：“是。” 水声很轻微，如果不是这么安静的情况下肯定会被忽略。 但是现在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这个声音在林间便格外引人注意。 林默顿时兴奋起来，她半蹲下身，揉了揉小狗的脑袋：“你是不是知道附近有水源？” “嗷！” 林默眸子更亮了：“带我们去好不好？” 小狗又叫了一声，转身就朝一个方向跑去。 那个方向草丛比较茂盛，几处干枯的灌木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枝丫，地下也一堆枯枝。 小狗倒是轻松在灌木的缝隙之间钻了过去，但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显然不太好走。 林默先用镰刀将挡在灌木略微清理了一下，但脚下堆叠的枯枝无法立刻清理掉。 于是林默回头望向林郁，朝他伸出手：“来。” 林郁看了眼她的伸出来的手，顿了顿，握了上去。 林默扶着林郁的手，带他走过了灌木丛。 小狗就等在灌木丛的另一端，见两人出现，它又叫了一声，扭头继续朝前跑去。 两人立刻跟上。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两人看了眼天色，快到中午了。 水声也越发地响亮。 前面的小花狗终于停了下来。 林默拨开最后一道天然屏障——矮树茂盛的树枝，一条蜿蜒曲折、一米左右宽的小溪终于展露在两人面前。 小溪很浅，清澈见底，大大小小的碎石子和泥沙沉积在底部，流动的溪水格外透彻。 水是从第二座山上流下来的，林默抬头朝山顶望去，那边的树木更密、更深。 似乎知道林默的想法，小狗站在上游，冲着她叫了几声，又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裤腿往下游走了几步。 林郁站在林默身后从背包里往外拿着水瓶，见小狗的动作，挑了挑眉。 “它这是告诉我们，不能往上走了？” 林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来是这样。” 多亏了小狗，她和林郁才能知道第一座山头上有头熊，现在，这第二座山头似乎也被什么占领了。 林默想了想，断了要寻水源尽头的想法。 “无论是熊还是什么其他的猛兽，我们都没把握打得过。”林默说道，“能找到水就够了。” 林郁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执拗，他当即点头：“它们不会下山，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就好。” 就当不曾谋面的邻居。 而且万幸的是，他们找到的这一片溪水附近草地茂盛，但没有什么动物经常走动的痕迹，很安全。 两人想好了，就没再纠结。 林郁把四个空水瓶都灌满了水，两人又喝光了一瓶水，灌上了溪水。 这次他们一共能带五瓶水回去。 虽然这个小溪看起来十分干净清澈，但还是要煮沸再用比较保险。 好在现在他们并不用担心用火的问题。 一来有煤气炉和电打火器，就算没有了电池，他们还有一个打火机。 再不济，钻木取火林默也是了解一二的。 两人一路上摘了不少野菜和果子，也一并拿出来就着溪水洗了个干净。 林默感慨终于能像从前一样用上流动的水了。 “要是每次用水都能这么方便就好了。” 末世不仅让人类变异，还让人类的社会生活退后了好多年。 林郁把洗好的菜放进塑料袋、装进背包，闻言回答道：“等过两天把压水机修好，就不用跑这么远了。” 这次他们是一路又采东西又认东西，中午才找到这里。 假若平常只为了取水，走快一点，来回也要一个上午。 远没有从自家院子里取水来得方便。 林默笑道：“我相信你，肯定能修好。” -- 第499页 两人又就着流动的水，好好洗了一把脸。 洗完脸，犹然觉得不尽兴。 别说林默来到末世这几天没洗过脸洗过澡，就说原身原本的生活再奢侈，也是半个月才能洗一回澡。 就更别提为了满足原身的物质需求而省吃俭用的林郁了。 林默把手泡在溪水里，讷讷道：“林郁，你……想不想洗个澡？” 林郁立刻看过来。 林默连忙抬手摆了摆：“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帮你看着，你洗个澡吧。” 林郁也确实好久没有洗过澡了，只是碍于林默在一旁，他便压下了这个念头。 现在林默主动提起，他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默乖觉地抱着小狗走进灌木丛，等林郁洗完澡，喊她名字的时候林默才钻了出来。 林郁因为有伤在身，只是简单地擦了擦上半身，上衣又因为前天晚上砍了丧尸，领口上大片的丧尸血干了之后开始发硬。 两人这几天都是刻意忽略彼此和自己身上的味道。 现在有了源源不断的水能洗澡、洗衣服，林郁自然要换下来。 见林郁用右手搓着衣服，林默突然想起来什么，放下小狗，重新钻进了树林，不一会儿捏着一把叶子跑出来，走到林郁身边。 她把叶子揉碎，挤出透明的汁液：“给，用这个洗，洗得干净。” 林郁接过叶子，照她的动作揉碎叶子抹在了衣服领口，果然将污血洗了下来。 看着林郁惨兮兮地洗着唯一一件衣服，林默有些心酸：“咱们下次出去找物资的时候，也找几件衣服吧。” “过段时间就到冬天了，得找几件厚衣服穿。” 一阵秋风吹过，林郁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动作也顿了一顿。 “好。” 他确实需要添几件衣服了。 林郁洗完衣服，主动避开，留给林默洗澡的空间。 林默洗着洗着，突然有点感慨。 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这该死的末世，夺走了人类的一切便利。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找到了水源，还能在这任何东西都紧缺、一瓶水能换一条人命的末世洗个澡。 太不容易了。 林默只有身上这一件长袖，洗完澡还要忍着恶心穿上。 “林郁，我洗好了！” 林郁抱着小狗走出来。 两人都洗过了澡，视线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小狗身上。 林郁突然说：“刚才我喂它吃果子，它居然吃了。” 林默：“嗯嗯。” 所以……？ 林郁抬眼看向林默：“现在也不用愁水源了。” 林默：“嗯？” 林郁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它应该不会消耗我们太多物资。” 林默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林郁是想留下小狗啊。 林默当然不会拒绝，十分自然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我们之前没来，它不也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就算有一天我们喂不起它了，它也能自己找到吃的。” 小狗很配合地“嗷”了一声。 林郁故作勉为其难的点头：“那好吧。” “不过这样回去肯定不行。”林郁拎起小狗，“给它也洗个澡吧。” 两人不谋而合，坐在小溪旁搓洗小狗，小狗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可，乖巧地站在水里，仰着脑袋任由摆布。 林默：“既然把它留下来了，不如取个名字吧？” 林郁想了半天：“那就叫小花吧。” 林默：“……” 林郁抬头看向她：“怎么了？它不是小花狗吗？” 林默认真地摇头：“没怎么，我就是觉得咱们两个起名字的天赋很有一拼。” 几分钟后，两人看着得到了新名字的“小花”，不由陷入沉思。 “它居然……”林默艰难开口，“是只小白狗。” 如果不是亲手洗出来的狗，林默绝对要认为它被掉包了。 所以它之前到底是有多脏啊！？ 在太阳最大的时候，小狗的毛被太阳晒加上自然风吹，很快就干了。 两人一狗原路返回，回到家之后林郁第一次用外面的灶台，把带回来的五瓶水煮沸后放凉又重新灌回瓶子里。 晚上他们吃了加了菜的挂面，饭后还有新鲜采摘的浆果。 这样的生活过了四天。 林默每隔一天回去小溪那里取水回来，顺路采野菜、找药草。 林郁的伤口每天一换药，在抗生素吃完之后，林默给他每天熬一碗简易的汤药，虽然效果没有西药好，但伤口也在肉眼可见地痊愈。 第五天，林郁的左臂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林默最大的心事终于解决，两人便准备出发去H市进行第一次合作搜寻物资。 他们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带上几瓶水、两块压缩饼干，准备当天去当天回来。 在临行前，小狗还蹦上了车。 反正小狗很懂事，两人便没有把它赶下去。 车子开出芦苇丛，走了没多久，突然后方传来一阵鸣笛，两人放松了好几天的神经倏地绷紧。 第217章 、十二只反派 这条路虽然是两个市之间的必经之路, 但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来往车辆，前天他们从加油站往这边开了一上午也没有见到其他车的影子。 -- 第500页 而身处如今的末世，大家不小心打了个照面都是扭头就走，生怕对方惦记上自己的物资。 绝对不可能打招呼。 所以后面的车辆鸣笛声音, 不仅在寂静的马路上显得格外突兀, 还让两人瞬间警惕起来。 林默听到鸣笛上的一瞬间, 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下，人要比丧尸和野兽都更恐怖。 后两者起码没有智商跟他们勾心斗角, 但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 会不惜一切代价，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不是林默想法极端，末世之下, 现实便是如此。 于是听到声音的林默立刻将正把脑袋伸出车窗兜风的小花拽了进来, 又握紧镰刀，望向后方。 林郁也从碎了一半的后视镜查看后面的车辆。 后面是一辆越野车, 底盘跟这辆车差不多，但是没有后斗。 除此之外，格外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外壳。 很明显被改装加固过了，粗铁丝网包裹着整个车身，车前和车后都固定上了尖锐的利器。 最重要的是……这车有玻璃。 因为车玻璃的反光，两人看不清车里到底是什么人、一共有几个。 所以更不知道他们脸上作何表情，又到底有什么意图。 “……会不会是要我们让道的？”林默紧张问道。 因为车道很窄，两辆车并肩通过有那么一点艰难, 所以这条路上经常出现一辆车往旁挪给另一辆车让道的情况。 林郁沉默几瞬, 把车子渐渐往旁边开了开, 给后面的车让出了能顺畅通过的空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直面上，能避则避。 然而，后面的车辆并没有就此罢休，依旧把喇叭按个不停。 “看来是没怀好意了。”林郁扯了扯嘴角，看了眼油量，又瞥了一眼后视镜。 后面的车辆在逐渐靠近，鸣笛声越来越响亮刺耳。 林郁：“系好安全带。” 林默立刻一手扯住安全带，一手揪住小花按在自己怀里，严肃地点了点头：“好了。” 下一秒，林郁猛踩一脚油门，车子弹射起步，窜了出去。 见他们加速，后面的越野车也加速起来。 林郁暗骂了一句。 “果然。” 林默按住躁动不安的小花，心里慌得一批，但她不想影响林郁的情绪，表面还是故作镇定：“他们想要什么呢？” 这辆小破车看起来很富有吗？ 林郁冷哼一声。 “能活到现在的人，多少都是有点能力的。” 换句话说，总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点什么。 “如果能破财免灾也就罢了，我们现在车上只有两块压缩饼干，几瓶水。” 怕只怕连财都没得破，后面的人追了他们一路，发现只有这么一小点物资，恼羞成怒之下再痛下杀手…… 若再悲观一点，直接要人命还算好的，恐怕对方会想仓库里的那群人……还有别的意图。 林郁虽然逃脱过一次，却也因此差点丧命，他并不想再体验一次。 尤其这次还有林默…… 她比自己笨得多，他能自保，却不一定能保得住林默。 “你别回头看了。”林郁喊住频频回头查看两车距离的林默。 林默不解，但还是安分地没有再回头。 林郁心中烦躁，一脚油门开了好远，后面的越野车依旧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不行。”林默喃喃道。 “一会儿到了H市，我们就没办法这么开下去了。” H市的街道上堵满了车和丧尸，他们本打算进了H市之后车速要放得很缓慢，免得引来丧尸。 但如果一直被后面的越野车追，就算能找到车少的街道，巨大的引擎声也会引来不少麻烦。 林默咬了咬牙：“大不了我们就跟他们决一死战！” “你不是还有两发子弹吗？” “可以先来一发吓退对方，然后再考虑其他的……” “子弹？”林郁重复了一遍。 他笑了一声：“那是留给我们两个的。” 林默一愣，望向林郁。 林郁眉眼间拢上一层哀愁和决绝。 林默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他们被围住，寡不敌众，起码还能……保留住自己的尊严。 “……你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林默低着头问。 “怎么，你怕了？”林郁语气轻快。 林默摇了摇头。 她不怕，作为死了好多次的人，要说想活下去，她肯定是想活着的，但对于死亡，却没有那么大的恐惧感。 但是她听懂了林郁的话，心里却无比压抑。 林郁如此悲观，已经为两人的后路做足了“打算”。 而她的来到，真的有改变什么吗？ “我不怕。”林默突然抬头。 “但是我也不需要你的子弹。” 林默望向林郁，语气坚决：“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你只管跑，不用管我，最好连子弹也不要浪费。” “我会用尽全力拖住他们。” 林郁皱眉：“你说什么？” 林郁以为林默真的被他的话吓到了，莫名其妙说出这种话，林郁并不是很想听。 -- 第501页 他什么时候用得着她来舍身保护了？ 他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咬牙切齿道：“我刚才开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林默认真说道，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劝说林郁同意她的计划。 “你不是说，随时可以杀了我吗？” “真到了那种情况，刚好不用脏了你的手。” “反正我也总是拖累你，现在有了小院做庇护所，我也教你如何辨认野菜和药草了。水源也不用愁，以后如果能把水井修好就更好了。没修好也不要紧，每次灌个几瓶水，够你用好几天。” “反正，我能做到对你来说的价值最大化就好……” 林默碎碎念着自己的“死后”安排，听得林郁眼角抽动。 “林默！” 林郁越发咬牙切齿。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林默一脸茫然：“啊？” 林郁一脚刹车停在马路中央，解下了安全带。 林默一脸紧张：“怎么不开了？他们会追上来的！” 林郁：“他们迟早要追上来。” 林郁一脸阴沉地握住砍刀，坐在驾驶座上，等待后面的车。 后面的车按了一路的喇叭，直到看见了小破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才停止按喇叭。 思来想去，林默觉得林郁说得有道理，反正迟早要被追上，与其耗油到了H市，冒着后有追兵前有丧尸的风险再跟对方刚，还不如在这里正面要个说法。 林默把小花按在怀里，一边看着后面的越野车渐渐逼近，一边小声叮嘱它：“我们可能遇到坏人了，坏人你知道吧？就跟山上的熊差不多，但是他们比熊更聪明。” “所以，待会儿你不要出声，如果林郁遇到危险了，你要保护他……” 小花轻轻地“嗷”了一声。 林郁扭头看了眼林默和十分小只的小花：“……你还是别为难它了。” 越野车很快在他们的车子后方不远处停了下来，这场追逐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越野车的四个门同时被打开，上面走下来五个人，其中三个男人，两个女人，除此之外，车上好像还有人。 林默小声：“人有点多啊。” 林郁瞥了她一眼，再回过头时，那五人已经开始朝他们走过来。 林郁看清了他们的脸，瞳孔猛地放大，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几瞬之后，林郁迅速回过神，他放下了手里的砍刀，转而摸上腰间的枪。 林默看见了他的动作，敏锐意识到林郁对这几人的警惕性很高，她声音很轻地问道：“你认识他们？” 林郁：“不认识，但是……见过。” 这么说也不太正确，准确来讲，应该是……在梦里见过。 就在昨天晚上，他做个那个让自己辗转反侧的梦。 梦里的“林默”没有杀丧尸找物资的能力，饥寒交迫、走投无路之下，她去抢夺了一个小队的物资。 而这个小队…… 正是面前的这群人。 林郁一直以为，那就是个梦，顶多算有一点特殊，但那也就算个特殊的梦。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现实中真的会遇到一模一样的人。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辆越野车眼熟了，因为在梦里，这只小队就开着同样的越野车。 仿佛那个梦就是个预言。 预言着现实生活会发生的一切。 没来由的恐慌瞬间笼罩了林郁。 如果……如果梦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呢？ 虽然现在林默已经脱离了他梦里走投无路的轨迹，但是这些人还是出现了，是不是代表林默还是会得到梦里的结局？ ……不行。 绝对不行。 林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对方走近之前，他扭过身子，伸出手臂够到林默右边的调节座位的把手。 靠在椅背上的林默突然被放倒，一脸茫然。 林郁满脸严肃地看着她：“别坐起来，不要让他们看见你！” 林默也因为他的神色紧张起来，忙不迭应道：“好、好！” 能让林郁这么紧张，自己还要藏起来的人……不会是原身的什么仇人吧？ 那自己确实需要藏起来！ 林默抱着小花尽可能地缩成一团，小花也很配合地一声不吭。 林默看着林默抽出枪，抬了起来，动作迅速地给枪上了膛。 上膛的声音格外清晰，外面的脚步突然就停下了。 只听领头的男人嘿嘿一笑：“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林郁语气懒散而冰冷：“这句话该我问你们吧？” “追了我一路，按了一路的喇叭，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干笑几声：“误会，是车上的喇叭坏了。再说，这不就一条路吗？谈不上我们追你。” “哦，原来是这样。”林郁故作恍然大悟的语气，“那你们五个人一起下来的意思是？” 男人顿了顿：“问路。” “想问问H市在哪儿。这不是怕遇到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吗？我就让我们小队的人一起下来给我壮壮胆子。” “……” 真是狗屁不通。 没有追赶林郁的车，林郁一加速他们也跟着加速。 喇叭坏了，却刚好在林郁停车的时候他们的喇叭突然好了。 -- 第502页 问路去H市，他却刚刚说完只有这个一条路。 撒谎，恐怕只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上林郁罢了。 原因就更好猜了。 因为林郁手里有枪。 想必他们都听见了上膛的声音。 他们大概是以为这辆小破车的主人跟这车一样不堪一击，想着人多势众，如今却被林郁手里的枪震慑住，不敢再轻举妄动。 枪打出头鸟。 都是在末世混了一年的人，谁也不想在这里白白送了命。 林郁晃了晃手里的枪，指了一下前面，配合他们的表演：“H市吗？就在前面。” 领头的男人连忙说：“谢谢了。” 说完又伸着脖子往车里瞥了两眼：“兄弟，你就一个人？” 林郁眉眼淡淡：“对啊，除了我……还有三颗子弹。” “不用往车里看，往这儿看。”林郁将枪口指向男人，面无表情，“如果你们想见见它们的话，我也不介意。” 男人连连后退：“不，不用了。” 他们很快回到了越野车上。 越野车重新启动，林郁给他们让开位置，示意他们先走一步。 在越野车与林郁擦肩而过时，男人探出头问道：“兄弟，你不走吗？” 林郁不动声色地挡住林默：“我不想听你们的喇叭声。” 男人笑了几声：“好吧。那……兄弟，有缘再见吧。” 越野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林默终于调着椅背坐了起来。 她看着林郁，竖起大拇指感叹道：“临危不惧！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林郁没忍住被逗笑，刚刚紧张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林默没敢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跟那些人有仇，转而委婉地问道：“他们是不是……挺危险的。” 林郁神色一变，略微复杂地看向林默：“……对你来说，应该挺危险的。” 林默顿时心领神会。 明白了，碰上那伙人她绝对要绕路走。 等到再也看不见前方的越野车了，林郁才重新启动车子。 林默也抱起小花，继续让它伸出头到窗外“兜风”。 “小花，我们今天运气还不错，没有正面对上他们。” “嗷！” 小花也很高兴，两个饭票都还健在。 因为他们一大早就出发，赶在中午之前到了H市。 越野车早就不见了踪影，两人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一路前进。 H市还是几天前的H市，没有太大改变，林默拿出地图，找到图书馆的位置，为林郁人工导航。 路上少不了遇到几只丧尸，遇到丧尸了就提速，到安静的街道就再慢下来，一路上并没有惊动太多丧尸。 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H市的图书馆。 林郁把车停在图书馆的后门、一条前后都能撤离的街道上。 但图书馆的后门是锁着的，玻璃门和卷帘门双重保险，两人只能背着包绕到前门。 前门只有一道玻璃门，是开着的，两人试探着发出了一些声音，又问里面有没有人。 里面一片寂静。 正如他们所料，这个图书馆没人藏身。 因为H市的图书馆用的是全方位落地大玻璃，还采用了特殊的制作工艺，不容易沾灰。图书馆所处地点又特殊，附近都没有什么遮挡物，可谓风景独好。 然而正因如此，只要里面有人，很容易被外面的人和游荡的丧尸注意到。 没人选择在这里做驻扎地，是明智的。 图书馆大概是整个H市里，与末世到来之前的模样最没有差别的建筑物了。 图书馆一共四层，一二层除了正常规格的书架，还有一整面书墙，配了几把梯子上下。 两人在确定图书馆里确实没有人后，开始分头行动。 林郁去找维修有关的书籍，林默则去了植物科普区。 没过多久，两人在一楼碰头，每个人手里都抱了一摞书。 林默放下背包：“装进来吧。” 林默注意到林郁往包里装的一摞灰黑色教程书里，有一本格外突兀的、颜色鲜亮的书。 林默好奇拎了出来，只见上面写着——“野菜的108种做法”。 林默：“……” 很好，看来林郁真的有在很用心地想办法改善他们的食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23:59:00~2022-06-19 23:2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025945 15瓶；鸽子精作者都抓来炖汤 10瓶；隐隐约约 7瓶；未来未来、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8章 、十三只反派 两人找到了目前所需的书, 又一起走上三楼。 图书馆三楼原本是阅读饮水区，可以自调饮品。 两人想着，这里应该会有一点能吃能喝的东西。 三楼的安全通道是敞开着的，两人直接走进去, 看到了明晃晃的吧台。 吧台干净整洁, 没有太多灰尘, 也没被人扫荡过。 两人钻进吧台，上下好一顿搜罗，发现了一包速溶咖啡, 看了看保质期，还是好的。 此外还有一点糖浆, 已经过期坏掉了。 林默又挑了两个水杯塞进包里。 做完这些，他们迅速下楼，从正门走了出去, 绕过图书馆回到车上。 -- 第503页 两人合力把一大包书扔到后座, 同时松了口气。 这些书实在有些沉，还好有车, 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拿回去。 林默坐回副驾驶，抱起乖乖等在车里的小花：“坐稳，我们要出发了。” 林郁开车驶向蕴灵苑。 图书馆这一带没有太多丧尸，之前找药的时候，林默又记录了丧尸聚集得比较多的街道，所以林郁开车绕过了那些街道，一路上没有碰到太多危险。 可刚走到一半，林郁突然放缓了车速, 几乎要停了下来。 林默连忙环顾四周：“附近有丧尸？” 林郁摇了摇头：“那辆越野车……在我们后边。” 林默瞪大了眼睛：“那、那我要不要躺下？” 林郁：“不用了, 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你了。” 林默立刻从后座抽出镰刀, 紧紧抱在怀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郁：“被盯上了，没办法，顺其自然吧。” “怎么个顺其自然法？” 林郁依旧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行驶。 “他要是敢加速吸引丧尸，那我们也加速，大不了一起死。” “但他要是一直这么跟我耗着，那我们也耗着好了。” 林默看了眼仪表盘上显示的油量：“我们能好得起吗？” 林郁：“耗不起，待会儿到了蕴灵苑门口，我们就扔车跑。” “……” 林默感叹：“你的每一步计划都超乎我的想象。” 林郁扯了扯唇角：“我就当你夸我。” 林郁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之前停车跟他们正面刚，是怕没机会进H市，现在已经进来了，他们还是冒着被丧尸围攻的危险也要找两人麻烦，那林郁就不客气了。 既然他们不怕丧尸，那就送给他们一份来自丧尸的问候。 当断则断，虽然林郁和林默都很喜欢这辆小破车，但它到底没有两人一狗的命重要。 林默有点可惜地摸了摸车子：“我还以为我们能跟它一起生活好久呢。” 林郁瞥了眼她，没有说话。 …… 车速再慢，也还是到了蕴灵苑的隔壁街道。 因为上次有人把丧尸引到了紧贴着蕴灵苑后门的仓库，把一条街堵得满满当当，他们不知道现在那边还有没有丧尸，现在只能停在小区的另一边大门。 林郁停下了车，没有立刻下车，他观察了一会儿小区内部的情况。 虽不知仓库那条街情况如何，但已经没有丧尸的吼叫，小区里也重归平静。 正如林郁所说，蕴灵苑的丧尸在白天都很聪明地躲进了楼里。 “把小花给我。”林郁从林默手里接过狗，又道：“右边的小门是开的，你先进去。” “把自行车带到门口，靠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我给你打手势，你看到之后就只管跑到那栋小别墅，别回头……” “你记得那栋小别墅吧？通地下停车场的那栋。” 林默连连点头：“我记得。” 林郁：“好，去吧。” 时间紧迫，林默没有多问，立刻开始行动。 她跳下车，从小门钻进蕴灵苑。 周围一片安静，但她知道，在她看不到的阴影里挤满了丧尸。 她迈开步子狂奔向小区后边的仓库。 在仓库后门，铁链子依旧挂在那里，自行车也原封不动地靠在门边。 外面的街道上已经不像他们离开的时候满街丧尸，但也数量也没少到哪儿去。 看来这条路行不通，只能走地下停车场。 林默蹑手蹑脚地搬动自行车，远离了后街，骑上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正门。 到达了刚才通过的小门，她把车子靠在小门和正门之间的墙上，从外面看不到它的存在。 林默做完这些，越野车终于出现在街头。 对方显然也不想吸引丧尸，速度比林郁开得还要慢。 在看到林郁的小破车之后，越野车停了下来。 开车的男人又一次走下车，朝这边走了两步。 “呦？真巧啊。”男人嘚瑟地笑着。 林郁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他连话也懒得说，直接抬抢对准了男人。 “滚。” 男人脸色一变：“小兄弟，你可真没礼貌啊。” 他又突然扯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你举枪这么多次，一直没敢开枪，是因为枪里根本没子弹吧？” 林郁没说话。 男人又以满是威逼利诱的语气说道：“这样吧，你告诉我，H市都哪里有物资，带我们去找，我们就放过你。” 林郁冷着脸：“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你敢一个人开着这样的没经过改装的车出来，脸上身上又那么干净，肯定不愁吃喝、有的是物资吧？” 林郁：“那你想没想过有可能我的手段跟你们一样，是靠打劫别人得到物资的。” 男人一愣，哈哈大笑：“就凭你？” “小兄弟，你现在肯定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逃走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们车里的油可是满箱，你可耗不过我们。” “你要是听话呢，我们找到物资就放过你，你要是不听话……” 男人面目有一瞬的狰狞：“等你被我们抓到，我可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 第504页 林郁面无波澜：“说够了吗？” “让我猜猜，你是被他们推下来的吧？” “因为你们其实并不知道我的枪里到底有没有子弹，所以派了一个倒霉蛋下来试一试。很不幸，我告诉你，确实有。” “而他们既然能派你下来，想来不只你一个人会开车吧？” “如果我现在把你打死，你说，刚才钻进驾驶位上的人会不会立刻把车开走？” 男人闻言神色乍现慌张，他连忙回头确认是不是真的有人代替了他进了驾驶位。 就这么回头的一瞬间，他听到“砰”地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凉。 他抬起头，身子却直直地倒了下去。 驾驶位上没有别人。 他向同伴们伸出手，这时候却有人钻进了驾驶位，表情惊恐地启动了车子，开始往后倒去。 又是一声枪响，越野车的一个轮胎被打爆。 男人缓缓回过头，只见原本坐在车上的人已经撤到了小区里。 与此同时，小区里的数栋楼里不断涌出丧尸，疯了一般冲向他们。 他居然……想要同归于尽！？ 那人的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丧尸群里，男人绝望地看着蜂拥而至的丧尸群逐渐逼近，他再次朝同伴伸出手，发出暴怒的诅咒：“带上老子！老子替你们杀了多少人，你们不能扔下——” 最后一句话淹没在了丧尸群的撕咬之中，而越野车终于被启动，开车的人情急之下狠狠踩下油门，巨大的引擎声响彻天际，车子窜了出去，后面带着浩浩荡荡、速度极快的丧尸大队。 . 林默坐在一楼的旧沙发上，神色呆滞。 刚刚她在男人放狠话的时候，看见了林郁偷偷给她打的手势。 林默不做他想，转身就朝别墅狂奔。 然而刚跑到一半，她就听到身后的枪响。 “轰”的一声，好像连同她的脑子一起炸掉了。 楼里的丧尸似乎饿极了，听到响声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 林默仿佛跟丧尸一样，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向前跑，脑子里只有林郁最后的交代：“只管跑，不要回头。” 她没回头，也不敢回头，一直往前跑，连丧尸都追不上她。 一直跑进了别墅，林默又听到震天响的引擎声。 这不可能是他们的小破车。 那林郁呢？ 他有没有跑掉？ 林默没想到林郁会有这个打算，居然让她先离开，他一个人跟那群人周旋。 如果真如林郁所说，那些人是她的仇人，林郁为什么要替她揽下这份仇呢？ 如果不是，她依旧无法理解。 她难道……已经成功降低了反派的仇恨值了吗？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林默呆呆地坐着，外面丧尸嘶吼连天，她却充耳不闻。 如果林郁不在了，一切还有什么必要呢？ 她认识的那个别扭又傲娇，苍白纤细却无比坚韧的少年，那个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很容易心软的林郁。 那个总是自觉保护身边人的林郁。 不在了。 如果林郁没能成功活下来，她就算任务完成了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宁愿没有完成任务，只要林郁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林默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了手掌。 她的到来，难道什么也没改变吗。 “嗷！——” “嗷嗷嗷——” 林默突然抬起头，朝窗外望去。 浑浊的窗户并不能让她看清外面的情况，林默想跑出去看一看，但刚走一步就因腿软差点摔倒。 林默手脚并用地爬了几步，终于成功站起来，扑到了一楼和小院互相连接着的院门。 “嗷——” 林默瞬间清醒过来。 她没听错，就是小花的叫声！ 林默迅速打开门，无视小院四周围着的丧尸，站在小院中央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小花在一栋栋别墅的窗口和丧尸的头顶之间来回跳窜，一边跳一边发出长长的嚎叫，吸引着丧尸的注意。 而街道中央，林郁骑着自行车飞速驶来。 他蹬着车，左手扶着车把，右手举着砍刀，冲上来的丧尸都被他一刀一个劈开。 没劈到的丧尸被小花踩了一脚，转移了注意力、愤怒地追小花去了。 林默兴奋地朝林郁摆着手。 林郁很快就要到小院附近，小花加快了速度先一步到了小院，把栅栏附近的丧尸引开，只有两三只丧尸仍然不肯离开。 林郁停下车子，一手把车抛过栅栏扔进小院，反手砍死一只丧尸，紧接着翻身进了院子。 林默忙不迭迎了上来，林郁体力不支，差点倒在地上，林默及时扶住了他。 “太好了林郁……你没死。”林默声音带了些哭腔。 林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怎么可能会死，他们死光了我都不会死。” 林默连连点头：“对！林郁最厉害了！” 林郁不屑地扭过头，却为这像极了哄小孩的话扬起唇角。 林默扶起车子，跟在林郁身后，把车子推进了屋子。 刚才一路跟过来的丧尸已经在院子附近聚集起来，他们不会爬，但是一个叠一个很快就要溢进来了。 -- 第505页 林默握着门把手，喊了一声：“小花！” 小花“嗷”地一声从天而降，飞近了屋子里。 林默立刻关紧了门。 小花见林默关好了门转过身，一下跳到她怀里，疯狂摇着尾巴。 林默举起小花，语气极富感情地表扬：“小花真厉害！” 沙发上的林郁僵了一瞬：“……” 莫名地觉得这个句式有点熟悉呢。 林默把小花放在地上，走到林郁面前，接过沾满血的砍刀，看向他的左肩：“才好了没多久呢。” 林郁活动了一下肩膀：“还好，就是右手有点脱力。” 林默轻叹：“能不脱力吗？” 砍丧尸可不是切菜，丧尸身上是实打实的骨头，就算林郁用得是专门剁骨头的刀，一连砍这么多下也要震得手臂发麻，更别说这刀本来是砍柴劈木头的。 林郁：“不碍事。” 林默抿了抿唇，往外看了一眼，他们说话之间，已经有丧尸翻进了小院。 一只手掌“啪”地拍在浑浊的玻璃上，小花也吓得一抖。 林默：“现在怎么办？” 现在小区里挤满了丧尸，他们恐怕不能按照原计划搜罗物资了。 林郁：“这里就先搁置，今天下午去别的小区看看，H市里相似的小区还有两个，只不过有点远，我也没有提前勘察过，要比蕴灵苑风险大得多。” 林默有些为难：“那怎么办？” 林郁又道：“如果你不介意在车上待一晚，咱们就明早再来这儿。” “今天下午我们就先在能进去的店铺里搜物资……你不是说要找几件衣服穿吗？” 林默立刻说：“我当然不介意！” 而且睡车上怎么都比睡地上好，她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不对。 林默抬眼望向他：“车不是被扔在正门吗？” 林郁揉着肩膀，走向地下停车场：“你不是不舍得它吗？” “正好我也不舍得。” 林郁一开始确实是想弃车逃跑的，他并不确定小花真的能吸引丧尸。 但他成功了。 现在知道小花的叫声能引开丧尸，虽然不能引开全部，但留下几只丧尸，他和林默还是可以处理掉的。 然后他们就能趁机上车。 林郁低头看向自己脚边“哒哒哒”迈着小步子的小花。 或许他们该庆幸，昨晚留下了它，还给了它一口饭吃。 林默推着自行车，跟着林郁从暗门走进了地下车库。 两人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在停车场里转了一会儿，挨个检查车辆的油箱，倒真让他们找到了几辆车还有油。 他们给这几辆车做了标记，明天来的时候把油都取走。 离开地下停车场，他们绕过一条街，直奔小破车。 一切进展顺利，小花引走了徘徊在街道上的大部分丧尸，剩下的几只丧尸没有跟着小花离开。林默和林郁便一同配合，清理了车子附近的丧尸之后，把自行车放回车子后斗。 安全回到车里，林默喊了一声“小花”。 小花便从远处“嗖嗖”窜了回来，一头扎进林默怀里。 林郁便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两人找到附近的大商场，把车子停在不远处，出发之前，林默特意把登山包和自己的粉色书包清空，一人一个包。 这个大商场已经有人探索过了，没剩多少东西了，但也正因为早就有人来过，所以里面没有丧尸。 而他们之所以还要进去看看，是因为这里毕竟是大商场，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冲着食物去的，很少有人会抱着一堆衣服跑。 林默清楚自己的设定，连女主陈溪都没有任何金手指，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空间”的存在，所以很少有人会带走像衣服这类东西，白占地方。 两人抱着小花进了商场，在商场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楼的俯瞰图，很快确定服装区的位置。 正如他们所料，这里并没有被人们注意到，虽然也有被扫荡过的痕迹，但大部分衣服都没被带走。 林默挑了两件保暖又轻盈的羽绒服，这个品质的衣服在末世之前起码大几千。 而后又拿了几件贴身换洗的衣物，几件保暖的上衣，终于把自己身上这件脏衣服换了下来。 她又去裤装区挑了几件多口袋、质量很好的工装裤。 林默不追求好看，这种工装裤能装很多东西，无论是上山采药还是出来搜寻物资都很方便。 林郁也挑了几件工装裤和工装上衣，上上下下一共十个兜。 其余外套、贴身衣物不一而足。 两人的衣服塞满了两个背包。 挑完了衣服，两人又去日用品区“逛街”。 这种不是直接关系到生命的东西经常会被大家忽视。 比如洗衣服的肥皂、洗衣粉，沐浴露、洗发水等等。 等到想起来的时候，要么没有条件用，要么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再冒险出门。 于是这片没人要的日用品就任由两人肆意“选购”了。 洗衣粉是袋装的，包里已经塞不下了，林默只好拿了两块肥皂，刚好塞进新换的工装裤里。 林默还拿了洗碗用的洗洁精，四提卫生纸串在一起系在腰上，想到林郁要修水井，林默还拎了一个“万能工具箱”。 -- 第506页 不一会儿，分头行动的两人聚在日用品区门口，林默看着和自己一样臃肿、左手马桶搋子右手太阳能照明灯的林郁：…… 作者有话说： 暴发户行为 第219章 、十四只反派 15 两人身上再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下午的物资搜寻行动到此结束。 下楼的时候，林默凑到林郁身边，兴致勃勃问道：“你都找到什么了？” 她提了提自己手里的工具箱：“我找到了工具箱耶。” “这个售价999，肯定很全面。” 林郁点点头。 林默继续问：“你弄个皮搋子干嘛呀？” 小院的厕所不是旱厕吗？ 林郁：“我在图书馆翻了会儿书, 抽水机结构里面有个皮搋圆片, 刚才找了一圈没找到, 试试用这个替代一下。” 林默讶然：“你还看书了？” “嗯。” 林默不由感慨，在她笔下，林郁确实是个天才, 还是个能凭一己之力灭世的天才反派，但那些都是一笔带过的话。 只有林郁站到自己面前, 林默才认识到“天才”二字的具象化。 或许只看了几眼，林郁就记住了压水器的结构，并推断出哪里最有可能损坏, 还想到了替代物。 不过也难怪, 在林默的设定里，林郁可是刚上大学不久就被选进实验室跟师兄师姐们一起做试验了。 林默想到这个, 又凑了上来，问他有没有这件事。 林郁顿了顿，眼中闪过一瞬疑惑，但他很快点点头：“……有。” “不愧是你！”林默竖起大拇指，“那你试验攻的什么方向？” 林郁：“……血清和疫苗制药。” 因为林默大学时学的就是医药类专业，找到了很对口的工作，他们爸妈就让林郁也跟姐姐一样，去学药类。 当然, 天才做什么都是天才, 在学校是收到教授和校长关注的任务, 在末世基地中，林郁也因为他的才能被选进实验室研制丧尸病毒疫苗和阻断血清。 林默：“你真厉害！” 不愧是我的崽！ 林郁眼神怪异地看了眼她：“你今天……” 林默星星眼：“怎么了？” 林郁别过眼神：“夸我好几次了。” “无聊。” 林默义正言辞：“那是因为你就应该被夸呀！” 小花：“嗷！” 林郁二话不说迅速加快脚步，臃肿的他把臃肿的林默远远甩在身后。 “等等我呀——” 回过神来的林郁顿了下脚步，把马桶搋子插到腰间，空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脸。 见鬼，他为什么会笑。 笑了还要跑。 ……果然跟傻子相处时间长了也会变傻吧！ 两人回到车上，又找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晚上他们就着水，一人吃了一包压缩饼干。 林默腿上垫了一块毛巾，小花趴在林默腿上，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吃饼干，不过它似乎知道他们没有多余的吃的给它，很乖巧安分地没有出声。 林默吃完饼干，低头看着自己趴在腿上的小花，变戏法一般从裤子的兜里掏出一个罐头。 “小花你看，这是什么？” 小花抬起小脑袋晃了晃，不明所以地“嗷”了一声。 林郁：“你还找到这个了？” 林默一边开罐头一边回答：“我找到了一个狗罐头的货架，但是没剩多少了。” 毕竟人饿极了，狗罐头也是能吃的。 “五罐，我全带走了。” 小花显然还没吃过这东西，歪着小脑袋表达好奇。 等林默手里的罐头一开，肉汁的香气扑面而来，小花眼睛都直了，垂涎欲滴地抬起前爪朝林默作揖。 林默笑眯眯地把罐头递到它嘴边：“吃吧。” 两人一狗的晚餐就这么解决了。 晚上他们是在车上睡的，一人盖着两件羽绒服，一觉睡到了天亮。 林默本来想趁着天刚亮就出发行动，但林郁告诉她，现在这个太阳光的强度还不足以让丧尸躲藏起来。 两人便在车上收拾东西等待天空彻底放亮。 昨天下午虽然没有找到太多吃的喝的，但是日用品方面可谓大丰收，他们起码三个月不用愁上厕所没纸、衣服洗不干净了。 林默把自己昨天带回来的东西整齐地摆在后座，衣服裤子都叠得整齐码好。 然而衣服都已经拿出来了，林郁的登山包还是鼓鼓的。 应该是在昨晚林郁把兜里的东西倒腾进去了。 林默下意识想打开收拾，不过打开之前问了林郁一句：“你这包里装的什么啊？” 林郁收拾完武器，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回头瞥了一眼林默，表情很是无语。 “一些你该想到的但是完全没想的。” 林默闻言精神一震。 自己还会犯这种错误！？ 林默连忙拉开背包，只见林郁的登山包里装满了……卫生巾。 林默：“……谢谢你，林郁。” 她确实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 在修真界待太久了，她从到这个世界开始一直没有来过例假，就把普通女人有例假这回事自然忽略了。 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也是基于一切是林默创造的情况下，所以大部分常识都符合林默所认知的。 -- 第507页 在这种求生困难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关注女性这方面的需求。 从林郁能带这么一大包回来就能看出，女性用品的区域恐怕根本没怎么被扫荡过。 在这个时候，女人只要说出自己需要卫生巾，十有八九要被认为矫情。 林默没想到林郁这么细心、替她想了这么多。 林郁好久没听到林默发出声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林默，见她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看着包里的东西，有些不解：“你不想要？” “想要！”林默连忙说，抬起头，眼眶中蓄着的泪水把林郁吓了一跳。 林默笑着抹了一把眼角：“我就是……有点感动，连我都忘了还要准备这些东西。” 林郁不太自然地转回头：“这有什么的。” “你不是也帮我拿了工具箱吗？” 林郁扯了点纸，伸手递向后座：“喏。” 林默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那也很感动，林郁，你真的很细心，对身边的人总是照顾得很周到。” “……” 靠在椅背上的林郁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后座的林默碎碎念着夸自己，林郁有些恍惚。 他之前，也是这么对她的。 别人说他对姐姐真好、工作真刻苦，但他知道，其实那些人都在背后骂他傻。 连自己的姐姐也不例外，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不过是为了想让自己为她卖命罢了。 可他偏偏就愿意当个傻子。 他有什么办法，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觉得他乐意被别人利用，觉得他好拿捏。 但是没有人真的为他所做的事感动。 ……值得感动吗？ 林郁不知道。 他早就习惯对一个人好了，那是因为自己需要一个情感的寄托，这份寄托不需要回应，只要感情的宿主在那里就好，管她是人是鬼，抱着什么意图。 他对别人好，纯粹是为了自己能有目标地活下去。 他愿意捧杀，把她捧到高高的台子上，没有能力跳走离开，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寄托。 但现在，身后的林默告诉他，她为他做得这些事感动，她觉得，他很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回应。 林郁之前觉得她跟那个女人不一样，她很聪明，又有点勇敢。 可她说出这样的话，让林郁又觉得她很蠢。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不懂自己的目的呢？ 或许她一直都很蠢。 林郁想到在跟越野车上那些人面对面之前，林默说的话。 她说她愿意帮林郁拖住那些人，给林郁时间逃跑。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呢？ 林郁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开玩笑，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保护。 就算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他也…… 他也…… 林郁望着天边翻涌的云，感到久违的茫然和无措。 他不想让林默死去。 他想让她活下去，跟自己一样活下去。 其实当慢慢察觉林默跟从前不一样的时候，他就产生怀疑了。 那时候，林默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 她不再是自己的亲人，不是自己的感情寄托了。 但他偏偏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她，还试图说服自己把她当成从前的林默一样对待。 可他怎么会在那个女人把自己抛弃之后，还待她如初呢？ 人换了，他的心态也早就变了。 只是直到这一刻，才认清自己的想法。 但他不愿承认自己对林默真的有那么一点特殊。 因为他始终不肯相信真的会有人除了利用，还会对他有多余的感情。 而现在，林默眼含泪光说自己为了他的行为而感动。 可他之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无论是物质上还是感情上，他都没想要回报，因为从来没人会给他任何回报。 他觉得自己是很随性的，他不会对林默有任何期待，更不会有任何同情。只要自己对她不满意了，随时可以扔下她。 但是，一切早就变了。 在发现林默在小巷子里对着地图碎碎念、转身笑盈盈地递给他一盒药的那一刻，在林默满眼心疼为他包扎伤口的那一刻，在她跟在自己身后，叮嘱自己一定要好好养伤的那一刻…… 她不是从前的林默，她表达出来的一切感情都不是演的。 林郁想，大概没人能面对真挚的感情而不动容吧。 即使是他，也再无法忽视自己心里的想法。 林郁缓缓闭上眼睛，掩去自己眼中的情绪。 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实在有些困难。 本来想着活一天算一天。 但林郁在做计划的时候，总是不受控制地想到林默说的话。 她说舍不得这辆小破车，林郁就想怎么能拿回车子。 她说如果水井能修好就好了，林郁就以最快的速度翻阅压水器构造图，迅速分析哪里最有可能出现问题。 她说，他们可以有明年。 现在他也开始期待，他们能一起活到明年了。 . 林默把后面的东西全都收拾好，清空了两个背包，天也亮得差不多了。 林默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刚想开口问林郁饿不饿，但是看见闭目养神的他，林默咽下了要说的话。 -- 第508页 林郁饿得都睁不开眼睛了，还是别叫他了。 林默抱着小花回到副驾驶，林郁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见林默收拾好了东西，转动车钥匙，启动车子。 林默低头看了脚下摆得整齐的“武器”，一把砍刀，一把镰刀。 那把砍刀原本是放在林郁脚下的。 林郁恰时解释道：“两把够不够？” 林默：“？” 林郁：“你太弱了，一把武器怕不够防身。” 林默想了很久，她觉得林郁应该是好意的，但是…… “一把镰刀已经很难操控了，”林默委婉拒绝，“两把，我抡不开的。” 林郁顿了顿。 “知道了。” 没一会儿，车子就到了昨天离开的地方。 林默注意到马路上的轮胎痕迹，自顾自嘟囔了一句：“不知道那辆越野车往哪儿跑了。” 车子在小区小门停下，两人背着空包下车，站在门口望着里面。 一片安静。 如果不是昨天丧尸群推挤，不小心挤掉了同伴的几块肢体还留在街道上，林默就要以为昨天的恶战是一场梦了。 丧尸们又回到了楼里。 林默抱着镰刀，还拎了一个空汽油箱。 林郁拎着武器，选中了最靠近小区门的一栋。 一栋六楼，是独立单元，两人站在楼下，这栋楼的阳台都是全包式阳台，没办法攀爬翻进去。只能透过大落地窗判断里面曾经是否住过人。 一楼和二楼好像被打通做成复式了，三楼的阳台很干净，没有居住过的痕迹。 四楼晾着衣服，五楼六楼又是一个复式，六楼阳台被打造成了小花园，不过一年没人看管，如今已经成了一堆枯草。 林默：“这里面的丧尸会不会很多？” 她担心两人应付不来。 林郁：“要是很多就撤。” 反正这次出来也找到了不少东西，这一趟算值了。 林默点点头。 小花站在林郁脚边，蓄势待发。 有了昨天的配合逃命，三人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了，尤其是林郁和小花，可谓默契十足。 林郁一声令下，小花窜了进去，它故意放轻了声音以免引出旁边楼的丧尸，但动作迅速、一个不落地踩着丧尸头顶，在里面吸了一波仇恨，转身就跑了出来。 林默和林郁守在楼道门口，出来一个砍一个，林默的力量还是不太够，林郁只需要砍一下，她得砍两下才能成功。 不过林默记得致命部位，照着薄弱地方狠劈两刀也解决了。 两人砍得手臂发麻，楼里的丧尸终于全都被引了出来并被解决完毕。 林默终于知道林郁昨天的“脱力”是种什么感觉了。 林郁让小花在楼道口看守，有东西靠近就立刻叫两声提醒他们。 两人进了楼道，里面充斥着一股破烂的布条和腐肉混合一起的臭味，熏得林默差点厥过去。 林默早有准备地掏出两块布，早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她削了一点肥皂屑倒在布上，布就沾了些香味，在这种环境里起码能抵挡一小会儿臭气。 一楼的房门是开着的，两人搬了一块石头抵住门，才小心翼翼踏进去。 客厅一片狼藉，所有物体上面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在门口不远处，还有一片干涸到黑红色的液体喷洒和拖拽的痕迹。 不难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骇人的生死角斗。 只是不知道人类一方有没有获胜。 客厅里除了看上去比较高档的沙发、和沾了血迹的昂贵地毯，就是一些不实用的摆设。 不过一楼还有一个开放式厨房，两人在厨房好一顿翻找，但除了散发着恶臭的冰箱，什么都没有。 两人顺着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有三个卧室，主卧依旧是狼藉一片，散落一地的、断开的珠宝首饰，摔碎了的梳妆台镜子，连被子都被扯掉了一半。 两人默默退出了房间。 两个次卧倒是很干净，这家人似乎刚搬来不久，或者没有朋友来住过，两个次卧连床垫都是包着一层塑料布、没被拆封过。 ……是的，全新、床垫。 林默和林郁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不一会儿，林默在前、林郁在后，把床垫搬出了楼，好在这里的小门足够高，两人很快把床垫搬上了车。 紧接着他们又把另一张床垫也搬了出来。 林默看着装下两个床垫的后斗，不由感慨：“不愧是我看中的车，这可比什么跑车豪车可靠多了。” 林默抹了一把汗，虽然床垫很沉，但是心里高兴。 家里的床垫实在又薄又硬，跟木头板子差不多。 咳、不是他们两个矫情，有条件的话，谁不想过得更舒服一点呢？ 两人搬完了床垫，一二楼就没什么可带走的东西了。 直上四楼，这是个大平层，东西很多，不过大部分跟一楼一样，华而不实。 墙上还有几副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画，在这个时候也失去了它的价值。 两人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五楼的房门是关着的，是电子锁。 林郁直接上刀朝着门锁狠劈了几下，直接劈掉了门锁，又一把扯开了门。 -- 第509页 五楼的生活气息要比下面两户都充足得多，摆在靠窗位置的暖黄色小沙发、上面铺着一张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羊绒毯，不过从家里大部分是一人份的东西包括入门时玄关处的鞋子能看得出来，这里曾经住过一位独居者。 五楼依旧是开放式厨房，岛台上有一块菜板，菜板上是一块被切好的、腐烂的水果。 两人顿住脚步。 很明显，在末世来临之前，这家主人是在认真生活着的。 那她去哪儿了呢？ 房门紧紧地关着，桌子上还有刚切完的水果，看着这个温馨的小家，林默不由想到如果是自己的话…… 她怕是会窝在家，死也不出门。 林郁已经在一楼转了一圈，没找到卧室，说明这户人和一楼的住户一样，把卧室安排在了二楼。 两人走上楼，六楼因为楼梯外观造型的原因，比楼下小了很多。 六楼被楼梯隔开，形成了两个分区，一端靠近阳台，是两人在楼下看到的已经干枯了的“小花园”，原来不只是窗边那一点区域，几乎半个六楼都被宽大的花盆填满，上面干枯的枝叶表明它们曾经多么茂盛地生长过。 楼顶被改装成了玻璃顶，能让这些植物沐浴到阳光。 看得出来，这家主人很喜欢植物吧。 他们看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声，循着声音，他们来到另一端的卧室前。 卧室门口的地面掉了一张纸，林默捡起那张纸，翻过来，看到了上面的两行字： “我在里面，请杀了我。” “我不想像怪物一样活着。” 第二行的几个字变形扭曲，最后一笔长长地划到了纸张的边缘。 纸张背后的胶只有一点，看得出来是情急中写下、又草草贴到门上，没过多久就掉下来了。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扇门。 下一刻，里面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撞击在了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两人熟悉的、来自丧尸的“嗬嗬”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3:23:48~2022-06-20 23:3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瑾、想吃糖 10瓶；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0章 、十五只反派 两人迅速反应过来, 齐齐往后撤了两步。 很明显，房间里面的人就是写这个纸条的人，且有很大可能性，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听里面的声音, 对方……大概已经变成丧尸了。 两人对视一眼。 林默迟疑道：“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林郁上下扫了两眼房门, 确定它足够坚固, 不会被里面的丧尸撞开。 闻言他抬起头，眸色淡淡：“为什么要进去？” “因为……”林默捏了捏手里的字条。 对方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知道自己快要变成怪物, 却没有办法控制一切，只能困住自己, 并留下一个纸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林默觉得，某种程度上, 这个人是有很强的道德感的。 其实当人变成丧尸的一瞬间, 本人是不会有任何意识的，它们的大脑会完全被病毒破坏、僵化, 更别说会产生对自己怪物化的多余感情。 但即使这样，这个人也不愿意变成怪物，去做一些丧失人性的事来维持自己苟活于世。 宁愿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溃烂发臭、等待着某个好心人来到这里，让自己得到解脱。 林默当然知道，他们现在完全不用冒着跟丧尸面对面的风险打开这扇门。 他们进楼的时候已经砍了很多丧尸，又搬了两张大床垫，现在手臂又酸又麻。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这栋楼扫荡过后他们就回盘栖山休息, 等过几天再来。 现在他们对丧尸是能躲则躲, 最好不要对上。 可林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条, 又抬头环顾着六楼，很容易想象到这户主人多么热爱生活。 ……如果他们就这么离开了，下一波来搜物资的人看见这里已经被扫荡过，一定不会再费尽心力地翻找了，或许连六楼都不会上，更别说“好心”地冒着危险帮一个已经没有感情的丧尸了结遗愿。 也就是说，他们走了，这只丧尸终有一天会变成一摊烂肉，但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没人知道。 至少末世一整年了，还没见到哪只丧尸是因溃烂而消亡的。 林郁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你想解决掉这只丧尸？” 林默无声地动了动自己发酸的手臂。 林郁只会比自己更累，而且他的左臂才刚好不久。 林默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个想法，让林郁在计划以外的事情上费力气。 于是她摇了摇头。 “算了，我们走吧。” “其实如果你想帮忙，也很正常。” 林郁突然说道。 他望着不停被撞击的木门，相比于外面的那些丧尸，门里的这只显然力气更小、撞门的频率也更低。 林郁认为它根本没吃过人肉，所以身体的强度和敏捷度都要比其他丧尸差多了。 “解决这样一直丧尸，我觉得不算什么问题。” “开门吧。”林郁望向她。 -- 第510页 林默眨了眨眼：“可以吗？” 林郁：“如果我变成丧尸……我大概也会拥有同样的遗愿。” 林默抿了抿唇，小声念叨了一句：“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她握住门把手，无声地数着“3、2、1”一把推开了门。 于此同时，一只体态怪异扭曲的丧尸直直地朝着林默扑了出来，林默举起镰刀挡下了它，林郁站在它背后，挥起砍刀猛地劈了下去。 丧尸轰然倒地。 林默已经习惯了丧尸的扑咬，不过每每被扑，她还是抑制不住心跳加快。 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往墙边靠了靠，离丧尸远了几步。 这时候，两人看清了这只丧尸的全貌。 这只丧尸绝对算是有史以来他们见过的最干净的丧尸了。 它的皮肉溃烂，但是没有因为到处磕碰而掉下来。身上一件米白色的毛衣，下面穿了一条同色系的裙子。 但毛衣的上半截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这不是林郁刚刚砍出的血，而是很久之前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林郁刚才砍得的它的脑袋，但是她的脖子却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林默迅速回想了一下，刚才它冲自己扑过来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 ……没错，它的脖子已经断了半截。 它一只丧尸在屋子里，脖子怎么会断呢？还是诡异地断了半截。 “林默，进来看看。” 已经走进卧房的林郁唤道。 林默闻言转身走进了卧房，首先吸引人注意的不是温馨的布置，不是柔软蓬松的大床，而是床靠着的墙壁正中央，一道喷洒在墙上的血迹。 在床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把匕首。 …… “她在生前曾经尝试过自我了结。”林郁淡声说道。 “她还是很有勇气的。” 在知道自己即将变成丧尸后，她没有出门乱跑，而是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 不仅如此，她还试图用自己的手段阻止自己变异。 只可惜，没人会力道大到将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她流了很多血，但很不幸，在流血的过程中，她依旧转化成了丧尸。 林默扭头看了一眼倒在门口的丧尸。 她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我们走吗……” 林默看向林郁，却发现他走到了床头柜边。 林郁拿起了压在匕首下的、和白色的床头柜几乎融为一体的一张纸。 林默好奇地凑了过去：“这里怎么还有一张纸？” ——“我想，如果我没有不幸转化为丧尸的话，我一定能在末世里生活得很好。” “我的食物储备很足，种了满满一阳台的菜，虽然一直宅在家里，但我也有好好锻炼，如果遇到丧尸，大概可以拼一拼。” “可惜……” “如果我不幸变成了丧尸，而你又碰巧替我完成了我最后的遗愿，那么请打开柜子吧，里面有我的一些‘礼物’。” 林默读完了纸上的几行字，这些字要比掉落在门口那张纸上的字更规整，想来她是先写的这些字。 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她或许还不确定自己一定会变成丧尸。 而当异状越发强烈的时候，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还能正常地活下去了。 林默弯腰打开柜子的两层抽屉。 第一层抽屉里放着一本手写的“种植手册”。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一个小收纳箱。 林默拿出收纳箱，放在柜子上，打开箱子，里面排列着一包包种子。 林默随意扯起一包，上面贴着标签，标签上的字迹有些淡，不过还是可以看清写的是什么。 “白菜种子。”林默念道。 又拿起紧挨着白菜种子包的，上面写着菠菜种子。 “所以……这一整箱全是种子！？”林默回过神来，欣喜若狂。 “看来是这样。” 林郁心情也很好。 他们在A市最大的基地之一待了将近一年，当然知道种子在末世的金贵。 在基地建立初期，小队出去搜索物资时，除了吃的喝的，最重要的就是种子。 有了种子，也就有了食物，有了可持续发展的希望，这样基地才有坚持下去的可能。 当然，能想到这一点的不仅是哪一个基地，在末世初期，几乎所有小队都在争抢城市里能找得到的种子，有一些甚至派小队去农村翻箱倒柜。 偶尔不同基地的小队撞到了一起，还会为了种子大打出手。 毫不夸张地讲，从这箱子里随便拿一包种子到A市，都能换一栋房子。 林郁却想到了另一方面。 之前他们找到的物资，像是小院、日用品等等，都是堪堪能养活自己的。 但这箱种子不一样。 它是末世中的硬通货。 如果林默想抱着种子回A市，那她肯定会得到比从前更好的待遇。 林郁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即使她变了，林郁也总是忘不了之前的“林默”费尽心思要跟着陈溪离开的模样。 她想离开，刚好陈溪就受伤了，她能用自己的能力换来一张车票。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要过上看上去还算安稳正常的生活了…… 又从天而降这箱种子。 -- 第511页 林郁自认为他能带着林默在末世活得很好，如果没有这箱种子的话。 他的能力和一切努力，在这些硬通货面前，好像成了一场笑话。 有了这些东西，林默还看得上他的好吗？ 虽然这么想，林郁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私的。 但他并不想说出让林默留下的话。 哪怕是先前的“林默”，或许他会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精神寄托，勒令她放下箱子，甚至会做出烧毁种子的行为，以逼迫她留下。 可她不是“她”。 她一点也不自私，有了什么吃的她总是以他为先，遇到危险她总是要自不量力地冲在前面…… 这样一个蠢人，林郁却觉得，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比如之前在基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虽然听上去很过分，但他觉得她值得。 如果…… 如果她早点来就好了。 他们还在基地里，他能给她那样的生活。 林默小心翼翼地捧起箱子，抱在怀里，又乐呵呵地跟在林郁后面。 走过门口的丧尸时，林默脚步顿了顿。 “林郁，要不我们把它埋了吧？” 林郁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林默又说：“她生前是个体面人。” 还留给了他们这么一箱菜种，他们理应做些报答的行动。 林郁“嗯”了一声。 于是两人一边抬着胳膊一边抬着腿，把死透了的丧尸抬了下去。 林默在小区的花园里找了一块地，位于一片小树林里，两人用镰刀和砍刀、小花也帮忙挖土，没一会儿就挖好坑，安葬了它。 林默留在小树林旁清理砍刀和镰刀上的土，林郁则拎着空油箱去了地下停车场抽汽油。 没过多久，林郁从小别墅里出来，走到林默身边拎起自己的砍刀，走向小区外的车子。 林默连忙拎起脚下的种子箱，依旧抱在怀里，忙不迭跟了上去。 “咱们的刀该磨了吧？”林默兀自念叨着，“我记得灶台旁边有一块磨刀石吧，你记得吗？” “……嗯。” 林默这才后知后觉林郁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虽然她一直都会碎碎念，但明明这两天林郁都已经开始回应自己了，为什么现在又冷了下来？ 而且林郁的步子迈得好大，林默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林默微微皱眉，试图跟林郁交谈：“林郁，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 林默冥思苦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低头刚好看到林郁手里还沾着泥土的砍刀，恍然大悟：“是不是因为用这把刀挖土了？” 林默满是歉意：“抱歉啊林郁，我没想到这些，等回小院我肯定把这刀擦得锃亮……” “你能不能别总是没搞清状况就开始道歉！”林郁突然站定了脚步，扭头怒目而视。 林默呆滞一瞬。 半晌，林默再次开口：“所以……你真生气了？” 林郁素来平静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扭曲，他二话不说快步走上了车。 林默也连忙跟着上去，钻进副驾驶，又问：“我不就猜错了你生气的原因嘛，你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林郁语气生硬：“我没生气。” “……我没生气。”林默粗着嗓子学他的语气说话。 “鬼才信呢。” 林郁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真没生气。” 他就是觉得……自己没能力罢了。 而且，如果林默想回A市的话，他这一次并不打算妥协了。 如果林郁想离开他，那就离开吧，没有了负担和留恋，他也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到计划完成的那时候…… 他就不用担心有人离开自己了。 林默一定会回到他身边，再也没办法离开他。 午后的风轻轻柔柔地吹着，车子没有了挡风玻璃，车里的两人能更惬意地享受微风从身旁拂过。 秋高气爽，大概就是这个季节了。 车子沿着马路安静地行驶着，车上的两人心思不一，表情各异。 林郁看似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开车，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心里却默默计划着几种可能。 林默则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林郁。 见林郁实在没有多余表情供她揣测，林默只好收回视线，继续翻看箱里的种子。 小花趴在林默腿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气一般轻轻“嗷”了一声。 人类真是复杂啊。 在天黑之前，车子开回到了盘栖山。 林默望着一山黄绿，这才过了几天，满山翠绿转眼间就转成金黄色了。 想来不久后，就要到冬天了。 还好两人搜刮了不少衣服回来，希望这个冬天不会太难熬。 林默想到这儿，突然意识到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话题。 “林郁，去年冬天……冷不冷？” 林默假装自己不记得了。 林郁瞥了她一眼。 “还好，一切正常。” 林默松了口气，那今年冬天应该也差不多。 车子在小院门口停下，林默先把小花放下去，把种子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开始往下搬东西。 两人先把床垫都搬到了两张床上。 -- 第512页 接下来就是日用品，摆满了整个橱柜。 工具箱和马桶搋子都放在了橱柜旁边，一堆衣服也用袋子装好，放在了两个房间的角落。 今天两盏太阳能灯被放在车上晒了一天，充满了电。 林郁从工具箱里拿了一把锤子，将一盏灯固定在了门口，另一盏则放在屋里照明。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人也终于整理完毕。 林默抱着车上最后一样东西——种子箱回到了屋里。 林郁正在煮粥。 林默笑着问：“还有野菜吗？我去采一点回来吧。” 林郁指了指锅旁边的野菜：“我采完了。” 林默坐在他身边，佯怒道：“你怎么抢我的活啊！” 林郁却没接她的玩笑，转头看向她，神色淡淡：“反正这些事我以后也要自己做的。” 林默：“？” 她眨了眨眼：“那我……砍柴？” 但是靠墙放着的柴火还有很多，估计能用半个冬天。 林郁不愿意再跟她兜圈子。 他站起身，直视着林默：“我只跟你商量这一次。” “如果你要走，赶在冬天之前，我送你回A市。” “但是你要给我留两包种子。” 林默呆了一瞬：“我……回哪儿？” 不过她迅速反应过来，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回A市？你不想让我留在这儿吗？”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他们的关系不是已经缓和许多了吗？ 林郁闻言，沉默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清她的真实想法。 “……你不想走？” “现在有了种子，在这末世里相当于有了黄金，回A市继续过你的快活日子，难道不好吗？” 林郁面无表情的说着，好像在阐述一个再明朗不过的事实。 林默低着头，没说话。 林郁见状，心里顿时一片冰凉。 果然…… 野菜粥很快熬好了，林郁盛出一碗搁在林默面前，声音平淡：“喝吧。” 林默依旧低着头没有反应。 “……你放心，就算你冬天之前要离开，我也不会为难你。” “该吃该喝的我一样不会亏待你。” 林默终于缓缓抬起头。 林郁已经准备好林默会说出讨价还价的话，却不期然看见她满脸泪水。 ……？ “你哭什么？” 林郁瞬间慌了神，不知所措地把拳头握了又握。 末世之前，他能面对校长谈笑自若，跟基地领导人和实验室组长讲条件时有理有据地争取利益最大化。 现在面对默默哭泣的林默，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还会这般无措。 林郁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见林默不回答，又艰涩地开口：“你怎么了？” 林默依旧不说话。 这回轮到林郁绞尽脑汁了。 她为什么会哭？ 难道是因为让她留下两包种子，她不愿意？ 不对，林默不会那么自私。 那不然是因为不想再喝野菜粥了？ ……不，她也没有那么矫情。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到底哪里说错了，还是做得不对？ 突然，林郁鬼使神差地想到一个可能。 他顿了顿。 “你难道真的不想走？” 林默见他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珠，讨伐般地看向他：“我为什么想走？”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有吃有喝，有你还有小花。今年冬天我们试试上山打猎，我可以试着做很多陷阱。” “等来年春天，我们就一起种地。” “这么多种子，肯定能成活一些，到时候吃喝都不用愁了，不好吗？” “你说我为什么要回A市呢？我确实能得到很多好东西，但是没有你，没有小院，没有小花，就算过得再无忧无虑，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默眼睛和鼻子红红的，委屈地看着林郁，说出心里话。 但她想到，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给林郁的伤害还是太大了，所以即使两人同生共死过很多次，林郁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陪在他身边。 林默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没关系，这才多长时间呢，总有一天林郁会看到自己的诚意的。 她之前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改变林郁对自己的看法吗？ 相比林郁什么也不说，把所有事都闷在心里，他这样质疑出来，才能给林默真正看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机会。 不过林默哭，也是因为真的有点伤心。 她原以为林郁因为什么生气了，没想到是猜测她打小心思要离开所以生气了，好没道理！ 她可太冤了。 林默调整好心情，回望着林郁，他的眼神还有些摇摆不定。 林默深吸一口气：“所以，现在你明白我的想法了吗？” 林郁以一个极其缓慢地速度，点了点头。 林默：“那就好！快吃饭吧！” 林默怕自己的演技有所纰漏，不敢让林郁细琢磨，免得他发现自己和之前大不一样。 现在氛围烘托过、情绪表达过了，迅速翻篇就是最好的选择。 林默端起野菜粥，猛地吸溜一口。 -- 第513页 “咳——咳咳！” 林郁连忙从旁边拿了一瓶水，拧开送到林默嘴边，一边给林默顺着背一边气道：“你急什么？！” 林默猛灌了几口水，才把喉咙里的灼烧感慢慢压了下去。 林默捂着脖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怕什么？”林默撇过头，“还不是怕你以后不让我吃了。” 林郁无奈地望着她。 良久，他再次轻轻开口问道：“你真的不想走了？” 林默点头：“真的、真的不想走。”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本来在角落暗中观察的小花终于踏着小步伐来到了两人面前，“嗷”地一声跳上了林默的腿上，扒着桌子站起来，伸着舌头冲两人卖萌。 林默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瓜：“罐头要省着点吃，今天和我们一起喝粥吧。” “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0 23:39:37~2022-06-21 23:5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青草梅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1章 、十六只反派 第二天, 两人起得很早，开始为以后做打算。 在经过了昨晚的谈话后，林郁确定了林默真的会留下来，也就暂时放下了他的那些计划。 如果林默就在自己身边, 两人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活得很好, 那他当然要珍惜当下的生活, 好好经营下去。 他一点也不贪心。 于是两人一大早起来，吃过了饭，就开始规划改造小院和以后的生活。 小院从大门到房门的一条石砖路把小院分割成了东西两块地, 如果来年把这两块地种满，绝对够两人吃一年。 现在这两块地都长满了杂草, 如果要种地的话，应该提前清理。 但是眼看着就快冬天了，今年是种不成地了, 就算提前把杂草清理掉, 明年开春还是要长杂草，那时又要再除一遍草。 不太值当。 粮食有限, 体力就有限。 勤奋归勤奋，做事也要本着简单易行、节省体力的原则去做。 所以两人把种田大计先行放下，目前主要是把水井修好，还要试试陷阱是否可行。 前天他们在图书馆收集的书就派上用场了。 林郁抱着工具箱和教程书，搬了个小板凳，在水井边坐下，不修好誓不离开。 林默则扛着两把工具，上山设置陷阱去了。 小花则主动跟上了林默, 像极了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出门玩的家长。 小花跟着林默一路上山, 林默告诉它, 她打算设置陷阱捕些猎物。 小花想了想，跑到她前面带路。 林默见它方向明确，便跟了上去。 很快，小花带着她来到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 但这里的茂盛跟别的地方并不尽相同。 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在前面的两棵歪脖子树之间略显宽大的空地之间，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道。 这条路很明显不是人为清理出来的。 路的下面是被踩实、踩碎了的落叶，比两边的堆叠的落叶都矮了一截。 在这里，还能听到不远处的水流声。 根据林默之前的经验，她判断出这条路应该是一些动物去小溪喝水经常走而踩出来的。 大部分动物都有这个习性，相比于未被探索过的路，它们更愿意一直走曾经走过的路，更安全、更保险。 这里确实是个设置陷阱的绝佳地点。 林默本来也想找一个类似的地点，但是如果没有小花，她估计要找一整天。 林默环顾四周，很快就确定了这里适合做一个什么样的陷阱。 旁边有几棵野生的竹子，林默砍下了一棵，用砍刀分割成条，堆成火堆状，又拿出在小院里找到的绳索，一端绑在一旁比较细、易于弯折又韧性十足的树干上。 扯着绳索将树干拉弯，绳索的另一端系成一个圈，就挂在竹条搭成的“火堆”顶部，这样便做好了一个陷阱。 在“火堆”下面放一些食物，这样当动物把头或者爪子伸进绳索去够食物的时候，失去一段支撑的绳索就会因树干的回弹迅速拉紧，使猎物不得动弹。 如果是轻一点的动物，甚至能直接挂起来，就更难逃脱了。 林默做完陷阱，坐在一旁歇息，看着一旁好奇满满的小花，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瓜：“不能碰哦，这个很危险的。” 小花伸着舌头抬起脑袋看向林默，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可惜小花只是一条狗，就算它“嗷”得再蜿蜒曲折，林默依旧听不懂。 布置陷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光是这一个陷阱就耗费了一整个上午。 砍竹子、削竹子、摆竹子。 还要一次一次调试陷阱，直到它可以成功运作。 林默看看太阳，已经到了中午，她也休息差不多了，她顺着水声，找到小溪，拿出包里的空水瓶灌满了水，这才带着小花往回走。 回到小院的时候，林郁还坐在抽水器面前。 和林默早晨离开时不一样的是，林郁身边的地面上还摆了一堆工具。 林默把工具靠墙放好，走到林郁身边，突然发现水井旁边的铁锅已经被刷干净了。 -- 第514页 看来林郁没有一直坐在那儿。 林默凑到林郁身边，蹲下身看着他手里的书，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配上某个零件的构造图，顿时觉得头昏眼花。 林默推己及人，贴心道：“不着急，毕竟咱们不是学这个的。” 让一个搞化学实验的来修机械的东西，专业不对口，实操起来有点困难也很正常。 林郁顿了顿：“我会修好的。” 林默笑眯眯地点头：“嗯嗯，我相信你。” 林郁合上了书：“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你不知道，布置陷阱可难了，之前我都是……” 都是看别人布置，只学了个理论知识。 “反正，上手操作才知道有多难。” “还要多亏了小花呢，要是不是它带我去那条小路，估计我找一天都找不到。” 小花在屋里喝水呢，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飞也似的窜了出来。 林郁站起来：“饿了吗？” “刚才我看维修书看累了，去看了看《野菜的108种做法》，现学了两种，要不要试试？” 林默：“好啊！” “不过……我们主食不够了吧？” 照这么一天三顿吃下去，林默有点担心熬不过冬天。 林郁点头：“那就做个野菜饼，多放野菜少放面粉，能吃两顿。” 林默：“这个可以！” 如果以野菜为主要材料的话，维生素充足，主食也能省下很多。 只是到了冬天，野菜会慢慢枯萎、冻死。 还是要找其他获取食物的途径才行……希望她布置的陷阱能用得上。 林郁心思细腻，自然也想到了这方面的问题。 他也想安慰林默不用着急。 但一时间他也确实想不到其他途径。 林默在小溪边拔了一些野菜，用溪水洗干净了才拿回来的。 林郁把桌子擦得一尘不染，直接在桌子上揉面团。 揉好了面，林郁端着一盆面团走到屋外的灶台前。 但在生火前，林郁又停住了。 他放下盆，望向公路的方向，提出了一个差点被遗忘了的问题：“如果我们在这儿生明火，会不会被看见。” 林默一惊。 “如果在白天……一定会的吧？” 仅仅是林默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见了几回同类，就都不是什么善茬。 连开车出门都能遇到仇家。 让人难免担心如果他们在这里生火，公路那边的人看到了炊烟，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 林郁默默端起了盆。 看来他们还是得在屋里做饭了。 “等一下。” 林默叫住了他。 “我还有个方法……” 过了一会儿，林郁按照林默的吩咐，捡了一袋大片叶子和现折的树枝回来，看着林默在小院西边地上挖的坑，不明所以：“这是？” “做烤箱。”林默粲然一笑。 她实在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多野外求生技巧，干脆避而不谈。 不等林郁问她，林默就张罗着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又催他：“你再去捡些石头来，要那种最好圆滑一点的，能传热比较好的。” 林郁没多问，很快又抱回来一堆石头。 林默把石头倒进坑里，又在旁边生起了火。 趁着烧木头的烟不算多的时候，林默把火推进了坑里，又用新鲜的、水分充足的树枝堆成屋顶状，盖在了坑的上方，接着用大片大片的树叶盖在外面。 这样一来，里面就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天然“烤箱”。 等里面的火烧得差不多了，林默便打开“烤箱盖子”，迅速用削好的竹条架在上面，又把略微煎了一下的几块野菜饼放上去，再盖好盖子。 里面十分闷热，很快就能把菜饼闷得熟透。 林默做完这一切，扑了扑手上的灰，抬头看向林郁，嘿嘿一笑：“接下来只要等待就好了。” “怎么样？这样的烧出来的烟很少。” “很不错。” 林郁点了点头，一开始的惊讶随着林默的一系列动作已经慢慢消散。 看她并不熟练的动作，应该不是很会这些，大概也是第一次做这种“烤箱”吧。 两人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等，林郁似乎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能安抚林默的话来： “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回A市。” 林默猛地抬起头看他，林郁轻咳一声，解释道：“不是让你回基地。” “我们可以用菜种换些吃的。” “我相信他们会很愿意交换的。” 林郁这番话，也只是想告诉林默，他们有“退路”，不希望她太担心这些。 林默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我知道了。” “你也不要太担心，要有信心，我们肯定能顺利度过这个冬天的。” 林郁点头。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温度降下来了一些，两人一人分吃了一张野菜饼。 里面放了点盐，吃起来还算有滋有味。 只是不放油的东西，吃起来有点噎嗓子。 林默咬牙切齿地啃完一张饼，碎碎念道：“等我们明年种了菜，出了新种子，一定榨点菜籽油出来。” 林郁灌了口水，咽下最后一口饼：“好。” -- 第515页 吃完饭，林郁又继续研究抽水器去了。 林默则上山又砍了点竹子回来，砍竹子的时候，她又发现了林郁说的一种能吃的果子，晃树摇下来了一些果子。 趁着下午没事，先提前准备一下明天陷阱要用的东西，免得明天在山上浪费太多时间。 傍晚时分，林默把自己削的竹条收拾到屋里，正打算去看看林郁的进程。 刚出门没两步，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紧接着便是远方淅沥沥的雨声。 林默抬起头，看见远处天边的一片乌云正在逼近，连忙朝林郁小跑去。 林郁也听见了雷雨声，立刻开始收拾水井旁摆着的东西。 林默跑到他身边，帮他一起收拾东西。 “今晚恐怕有场大雨。”林默说道。 林郁点点头：“本来想晚上开灯把抽水器拆了的。” 现在下雨，怕是不成了。 林默笑：“不急。” 两人抱着收拾好的工具箱和书，朝屋里跑去。 他们刚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就听外面“嗷”地一声，小花从山上一路窜了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滴砸在了玻璃和木门上，叮叮咚咚的，很是悦耳。 林默连忙把门关严实了。 门的两边有两扇小玻璃窗，两人坐在长凳上，小花跳到了桌子上，趴在桌角，跟两人一起透过窗子看雨。 雨滴很大，片刻就将窗户冲刷得干干净净。 林默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我记得杂物间有个木桶。” 正好可以接雨水。 林郁：“我去吧。” 前天林郁挑衣服的时候挑了一件防水的外套，刚好能派上用场。 林郁翻出那件外套，戴上帽子出去找到木桶，回来的时候，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 林默给他递了一条毛巾。 林郁脱下外套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好大的雨。” “我把木桶放门口不远处了。” “下次出去，带几个桶回来吧。” 林默点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也下不了几场了。” 很快就该冬季了。 林默望向窗子，又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这个小屋能挡得住冬天的寒气吗？” 没有火炕，没有暖气，更没有空调。 从前表舅家的爷爷奶奶每逢冬天就被表舅接去城里住了，不用担心取暖问题。 但是林默和林郁却要在这里过冬的。 闻言，林郁想了一会儿：“我见过有农村人家在冬天用塑料布钉在窗户上保暖的。” “应该有些作用。” 林默眼睛一亮：“这个可行！塑料布也算是现在比较容易弄到的。” 林郁见她认可自己的想法，微微勾唇，又道：“不过只这个是不够的。” “我们最好赶在冬天之前找到个炉子，带回来过冬。” “好主意，只是……到时候生火炉起的烟又是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林默担忧道。 “到了冬天，满山白雪，那个时候炊烟什么的应该不算明显。” 林默稍稍安心了些。 这场雨下得格外持久，一连下了两天，林郁没有机会出去修抽水器，但趁着这个时候把带回来的书仔细读了一遍。 理论知识算是掌握得扎扎实实了，只差一次动手实践机会了。 直到第三天早上，天空终于放晴，两人也终于能出屋活动。 林默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小花、扛着砍刀上山，直奔自己两天前设置的陷阱而去。 她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这两天都有雨，动物们大概不会去小溪喝水。 但等她穿过半座山，走到布置陷阱的地方，不由愣了愣。 她的陷阱成功了，但又没完全成功。 原本绑着绳索的那棵树，被拦腰折断，上半段正惨兮兮地倒在地上。 确实有猎物被绳索圈住了。 但是，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的猎物有点出人意料地“强壮”。 “……” 林默低下头跟脚边的小花对视。 “这可怎么办。” 林默叹了一口气，上前解开绳索并收了起来，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半截树挪开，免得挡住动物们去小溪的路。 林默给自己暗自打气，为了她和林郁的食谱着想，她再试试吧！ 林默顺着这条小路，把地上的竹条往前挪了挪。 这次她选了一棵比较粗壮的树，只是树一粗，能弯曲的程度就没那么大了。 林默费力地做好了这个陷阱，又让小花带自己去别的地方做了个陷阱。 回小院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远远地就看见林郁搬了个小板凳，捧着本书等在院门口，不知道坐了多久。 走进了才看见林郁身边还放着小瓷锅，林郁掀开锅，里面是一张还热乎着的饼。 “你这次去了很久。”林郁把锅递给她，顺手接过她肩上的背包和手里的工具。 “久等啦，这次布置了两个陷阱，时间有点长。”林默笑眯眯说道。 林郁见她手上没有提着什么猎物，便知道上次的陷阱失败了，不过他没有问出口。 “不急。” 两人走进院里，林默扫到了什么，突然指着水井：“你、你修好了！？” 林郁点头：“可以用了。” -- 第516页 说罢林郁亲自演示了一遍，先舀了勺水倒进里面，然后压动杠杆，大概五六下，出水口很快哗啦啦地涌出清澈的水。 林默捧了一把井水，直接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很干净的水，没有任何异味，甚至还有些甘甜。 “林郁……你真是太厉害了！”林默由衷道。 林郁轻轻笑了一下。 “以后就不用去小溪打水了。” 又过了两天，这两天林默每天都去上山查看自己的陷阱，依旧没有收获。 两人休息得差不多了，胳膊不酸腿不疼了，开车又去了一趟H市。 这次要比上次顺利得多，没有越野车一路尾随又拦路，两人依旧去了蕴灵苑，重新清理了一栋楼的丧尸。 经过一段时间每天举镰刀砍刀的历练，林默的胳膊已经有力了许多，实战经验也更丰富了，一刀一只丧尸不在话下。 这次他们找到了一块很大的塑料布，足以钉封整间屋子的窗户，还带回去了几个水桶用来储水。 扫荡过物资，两人准备趁天黑之前再去一趟图书馆多找些书看看。 他们把车刚停到图书馆附近，下车后，准备像之前那样绕过图书馆走到正门，绕到一半，突然听见杂乱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连成一片。 声音来自图书馆门口。 通往图书馆正门的台阶很长很高，台阶下面是曾经存放车子的地方。 两人听到了声音，立刻闪进了台阶下的阴影中。 林默望向林郁，后者朝她做了嘘声的动作。 林默点点头，两人屏气凝神地听着台阶之上的那群人说话。 听起来，至少有五个人。 “太沉了……喂，过来搭把手！” “来了！” “也不知道老大非要弄这些书干嘛，又沉又占地方，有这时间多砍几只丧尸、多找一找物资多好。” “就是……嘘，别说了，老大他们来了。” 紧接着图书馆正门前街道上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又是几个人朝着图书馆这边大踏步走来，应当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口中的“老大”。 “都找到了吗？” 一个女声，莫名有些熟悉。 刚才抱怨发牢骚的男人语气变得谄媚：“哎，按照老大给的书单，都找到了。” “不过陈姐，我们找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女人顿了顿，说道：“现在你觉得没用，等过几年基地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就有用了。” 男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给孩子们启蒙的书啊！” “嗨，瞧我，根本想不到那方面，不过……现在拿这些书，不会早了些吗？” “你以为只有我们基地回想到这件事？” “A市的图书馆已经被搬空了，连书架子都不剩。” “这么恐怖？！……那我们也把书架搬走吧。” 末世把社会的运作都改变了，更不用说人们的生活习惯。 末世很明显不会就这么结束，人们还要以基地群居的形式生活个几年，并将丧尸清理干净，才能开始一点点重新建立出社会。 而人类的繁衍也是保证基地运作下去的很重要的因素。 人类需要源源不断的生产力，需要后代延续下去，这些后代不能是无知的，他们要和末世来临之前一样有文化、有素质。 曾经人们所熟悉的电子产品已经被末世所淘汰了，被人们遗忘的纸质书籍再次成为人们获得信息的主要途径和形式。 这件事当然不止一两个基地想到，只是在末世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段荒谬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但时间一长，人们终于意识到，如果人类不主动站出来保护自己和家园，末世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现在，即使人们开始自救，他们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归正常生活。 越是大的基地，越是需要这些能维持基地长时间运作的东西，并且他们都知道先下手为强。 如今物资短缺的形势让大大小小的基地之间迫不得已地成为了竞争关系，两个基地小队碰面，免不了一阵争抢。 此时，林默也听出来了那个熟悉的女声。 是陈溪。 好巧不巧，林默和林郁今天想来找两本书看，就碰上了陈溪。 毕竟这本书只写了个开头，林默完全无法预测主角的下一步，她只知道陈溪和男主贺云乐在末世三年会建立自己的基地，并逐步成为全国第一大基地。 而作为反派的林郁会做出一项骇人听闻的灭世之举。 至于这个“举动”是什么，林默还没有想好。 不过林默想，无论是什么，那都是小说后期的事儿。 只要自己陪在林郁身边，她觉得她能保证男女主未来事业发展中没有林郁的阻挠。 一来自己还没来得及设定林郁灭世的原因和途径，这个世界大概也许可能，不太会坑自己一把，把这件事也给自动补全了吧。 二来，现在的林郁看起来一切都好，不像是会突然想要灭世的样子。 林默暗暗思索着，一扭头对上林郁森森视线，吓了一跳。 “我们走吗？” 林默打着手势询问道。 林郁微微眯眼：“你不要书了吗？” “人太多啦。”林默用气音说道。 -- 第517页 “被他们看见我们，不太好。” “搞不好要像上一次一样被尾随。” 虽然她知道陈溪绝对不会抱有什么恶意，陈溪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但保不齐她会好奇林默和林郁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又住在哪里。 陈溪不仅为人正直，还很记恩。原身给她疗伤过几次，送过几次饭，在陈溪眼里，原身就是很不错的人了，这也是为什么当陈溪知道原身将林郁抛弃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失望，却还是给了她珍贵的物资。 陈溪能狠下心把林默抛下，是在认为林郁已经凶多吉少的情况下，而现在如果林默带着林郁出现在她面前、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搞不好陈溪会在心里自动给林默洗清嫌疑，主动要带他们回基地。 到时候，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是个人都知道，基地是物资最集中、也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是什么样的生活能让两人拒绝这样的诱惑？ 哪怕陈溪礼貌地没有问出来，但也难保她身边的队员们不会多想。 林默推着林郁，要跟他从另一边再绕回图书馆后面的街道。 突然，从两人头顶的台阶上飞下来了一本书。 “啪嗒”一声，刚好落在林默脚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1 23:53:41~2022-06-22 23:1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草梅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2章 、十七只反派 “哎？书怎么掉了。” “我去捡吧……” 台阶上“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 林默想也不想，抓住林郁的手腕转头就跑。 两人朝着台阶另一端狂奔，林郁一开始被林默带着跑，后来加大步子跑到林默前面, 带着她跑。 在两人跑到尽头、刚刚拐过墙角贴到墙边的一刹那, 他们听到捡书的男人的脚步在台阶之下清晰响起。 他捡起书, 环顾四周。 刚才的脚步声是他幻听了？ ……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天砍了一栋楼的丧尸都没这么紧张过。” 林郁突然笑了一声。 林默看向他。 他似乎心情不错呢。 两人绕到了图书馆后边上车，小花热情地扑了上来, 林默做了个噤声：“前面有人，我们得小声点走。” 小花轻轻地“嗷”了一声。 车子声音极轻地驶离街道, 很快离开了H市。 离开H市，林默更加放松了。 再看向林郁，他也好像更开心了。 ……男人心海底针啊。 她总是搞不懂林郁为什么高兴, 又为什么生气, 不过好在大部分时候林郁都是比较平和的状态，也很好相处。 在生活起居上, 他几乎没什么要求，日常与人打交道中更是照顾别人居多。 这一点林默倒是猜得到，林郁不喜欢饭菜等等家务让别人做，纯属是因为他觉得别人做得不干净、不够好。 林郁是有点小洁癖的，只是被这末世硬生生逼得没了脾气。 两人回到家，天也快黑了，收拾好东西、吃过了晚饭两人就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起床把昨天带回来的塑料布裁剪好, 里外各两层, 钉在了窗户上。 这样一来, 能在冬天稍稍隔绝一下外面的寒气。 中午时，林默照常上山查看自己布置的两个陷阱，发现在小路上的那个陷阱再一次被触发了。 不过很可惜，这次依旧没有抓到猎物。 对方似乎以一种聪明的方式躲开绳索吃到了陷阱里的食物。 林默并不气馁，在这异世里，连小花都能听懂人话了，动物聪明一点也不是很难接受。 林默很快收拾好绳索，去找自己布置的第二个陷阱。 “……小花！” 眼看着小花飞一般地蹿出去，林默连忙喊了它一声。 她加快步伐跟上小花来到了第二个陷进布置的地方，望着眼前的场景，她不由呆了一瞬。 树上连着的绳索，正挂了一只……鸡。 林默为何这么不确定？ 因为这只鸡的长相实在太不符合正常认知了。 鸡的脑袋被绳索套牢挂了起来，连着鸡冠歪在一边，已然没了气息，它粗壮的脖子堪比林默见过的正常鸡脖粗了两倍有余，耷拉下来的鸡腿有林默的手腕一样粗，整个身体更像是老鹰一般健壮。 再加上它这一身棕红色的被毛，林默甚至认为可能变异出了什么新物种。 林默很难相信，它真的只是一只鸡。 但它的各个特征又表明，它确实就是一只鸡。 林默看着脚边兴冲冲的小花。 好的，看小花这么激动，这个东西起码是能吃的。 林默试探着用刀戳了戳鸡，再三确定它死透了才解开绳索。 林默拎着鸡一路走回小院，看到林郁脸上同样的震惊，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慰藉。 很好，不能只有她一个人颠覆认知。 “这是……鸡？” 林郁不确定道。 作为一路都在消化这个事实的林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的。” 林默故作轻松道：“虽然长得有点吓人，但是应该能吃。” -- 第518页 “而且这至少说明，陷阱确实能捕捉到猎物，我们冬天就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了。” 林郁点头，接过了鸡：“我去处理一下。” 林默怕他一个人处理食物无聊，乐呵呵地跟在他身后，再次挑起话题：“我可算知道之前绑绳子的树为什么会折了。” 这么健壮的鸡，不折才怪呢。 林郁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我们的绳索还够用，可以把两根编在一起，免得太脆弱被挣断。” 林默：“好主意！” 除此之外，林默打算干票大的。 她把自己的计划跟林郁说明了一下，林郁反应了一会儿：“……挖坑？多大的坑？” “我原本想的是这么大的——”林默伸直了胳膊画了个圈，“不过，连鸡都这么壮了，我怕其他动物也会大一圈。” “所以保险起见，我们可以挖得再大一点。” 林郁没有犹豫：“好。” “明天我就跟你去挖坑。” 林默笑眯眯地托腮看着他：“你都不怀疑我一下吗？这么信任我啊。” 林郁表情古怪：“……你好奇怪，想被怀疑吗？” 林默笑容戛然而止。 晚上林郁用鸡骨做了份鸡汤煮面吃，又炒了一盘鸡肉。 这么多天，他们终于吃上了肉，肚子里可算有了点油水。 林默抱着碗，把鸡汤喝了个一干二净。 “林郁，你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林默擦了擦嘴好奇问道。 她刚从修真界来到这个世界也没几天，已经觉得日子够苦了，更别说在末世待了整整一年的他。 林郁吃得要比平常慢很多。 末世除了让人失去了一些东西，还让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优良品质——珍惜粮食。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再难吃的食物，那也是能救命的东西。 林郁咽下口中的汤，暖意在胃中化开，传遍五脏六腑。 他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半年前吧。” 半年前陈溪他们发现了一个养猪场，那个猪场被圈在半山上，里面还有个小湖，吃喝不愁，那几只猪快快乐乐地活了半年。 被陈溪他们发现之后，就装在车上带回了基地，不料半路上有一只猪想不开跳了车，当场没了气息。 回到基地后，他们把剩下的猪养了起来，刨了这只猪，一部分放在能用劳动积分兑换的地方，供基地的人们兑换猪肉，另一部分则分给了基地各大关键人物。 陈溪、贺云乐他们作为找到这几只猪的主要人物，自然分到了一块。 而林郁在实验室备受重视，也分到了一块。 当晚他就把肉带回去，跟“林默”一起分着吃了。 不过那时候，“她”可是抱着锅喝汤吃肉。 林郁低头看着自己碗里堆满的肉，挡住了林默还要往自己碗里夹肉的动作：“我饱了。” 林默：“不，你没饱。” 说完又是一块肉。 “多吃点，昨天杀丧尸、搬物资你都是主力军。再说了，你不吃，剩下的这些明天就该坏了。” 林郁：“不会的，这两天天冷，没那么容易坏。” “那也是有可能的，”林默煞有介事说着，“所以，你能吃多少吃多少。” 见林郁没再反驳，林默满意地点点头。 林默想的是，自己什么好吃的都吃过，林郁半年才吃一回肉，她自然不能跟孩子抢。 “等到了冬天，我们如果能抓到大点的猎物，吃不了还可以冻在外面。” 林郁点头：“好。” 第二天一大早，林郁异常积极地扛起工具进山。 两人由小花带着，挑了一片空地，开始了挖坑大业。 这一挖就挖了三天。 挖坑到一半的时候，林默就开始削竹子。 等挖好了坑，两人就抱着削好的竹子跳进坑里，把竹子插进底部，削尖的一头冲着上方，布满了一整个坑底，绝对让落入陷阱里的猎物有来无回。 布置好坑底，两人又用细竹条和木棍搭在上面，还在上面掩了几层落叶。 远远看去，和旁边的地面没有任何差别。 布置好了陷阱，便只等猎物落网了。 一只鸡，他们吃了两天，接下来的猎物只要更大一些，或者只要还能抓到野鸡，那他们冬天的食物就有着落了。 他们等了半个月多，大陷阱没有被触发，反而绳索陷阱又抓到了两只鸡。 看来山里是有足够的“食物储备”，只是它们平时不会出现而已。 他们一直等着大陷阱能捕到什么厉害的猎物，顺带着多设几个绳索陷阱，此外，他们每隔几天会去一趟H市的蕴灵苑搜寻物资。 还没等到猎物落网，先等到了末世二年的第一场雪。 林默早上是被外面白晃晃的光刺醒的，因为窗户上钉着塑料布，让人看不清外面，林默便快速穿好了衣服，又套了一件羽绒服才出门。 一推开门，满院白茫茫，满天飞雪轻轻缓缓，林默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了她掌心。 冬天真的到了。 林默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看向林郁，后者也穿了一件外套，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向门外，也因着飞雪美景有一瞬的怔愣。 “下雪了。” 林郁紧了紧衣服，又看向林默：“冷不冷？” -- 第519页 林默笑眯眯：“不冷。” 他们前段时间几乎走遍了整个H市，很遗憾地没有发现火炉，不过却发现了一个卖壁炉的门店。 这家店铺是专门向别墅出售壁炉的，有实用型的也有装饰型的，两人挑了一个大壁炉，刚好能放在橱柜的位置，搬上车一路带回了小院。 他们把橱柜搬去挨着另一面墙，而房门正对着的墙被空出来，林郁耗时两天多，用一道带回来的水泥和石砖造了个烟囱连通着壁炉。 这样一来，冬天的取暖设备就有了。 至于怕被人发现这个问题，两人也想过，冬天下雪，山上一片雪白，虽然这一片山树木丛生，但他们烧柴升起灰烟也是有一定的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晚上就不一样了。 只要月光没那么强，他们升起的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所以他们打算尽量在晚上生火取暖，至于白天，可以稍稍将就一下。 “下雪时候不冷，化雪才冷呢。”林默笑道。 林郁：“你现在生理期，要注意保暖。” 林默前几天来了例假，没想到这个身体虚得很，第一天就把她疼得满床打滚，林郁就说什么都不让她做事了。 “我先给你煮个茶，你喝完再说。” 前几天林默在疼痛缓解的时候跑到山上找了几棵药草，用它们熬水能暂缓疼痛、舒经活络，虽然没有精制的药效果那样明显，但也确实能让不适有所缓解。 林郁见有效，便每天早上起床给林默煮一碗，睡前也煮一碗。 过了一会儿，林默捧着热乎乎的汤药小口地喝着，林郁还在里面加了白糖，喝起来虽然味道有点怪，但没那么苦了。 见林郁戴上帽子要出门，林默忙问：“你去哪儿？” 林郁：“抱点柴火回来，晚上就把炉火生起来，屋里暖和点你也能更舒服些。” 到底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两人都想过得有仪式感一点。 林默点点头：“去吧。”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傍晚，因为前几天林默提前砍了好多根竹子回来研究它的用处，如今下了雪，在家里倒也有活可做。 因为下了雪，林郁担心长时间搁在外面的柴火会潮湿而影响燃烧，于是把柴火塞满了杂物间。 又算了一下今年冬天可能会用的柴火，林郁又去山上砍了些。 没有电子产品的时间过得很慢，但是只要有事可做，时间就又显得不够用了。 林默坐在小板凳上伸了个懒腰，放下手里的竹子，望向门口刚进来的林郁。 林郁在门口跺了跺脚，从窗台拿了一双毛绒拖鞋，他脱下鞋子进门穿上了拖鞋，又脱下外套，把衣服伸出门外狠狠甩了几下，抖落上面的雪。 林默站了起来。 “还在下？” 林郁把湿透的衣服挂在门把手上，转过头接下林默递来的热毛巾。 热毛巾包裹住手，僵硬冰凉的手终于开始慢慢恢复知觉了。 “嗯。” 林郁望向已经燃起来的壁炉：“你生的火？” 林默笑：“对啊，你先去换个衣服，在床上了，我给你准备的毛绒睡衣，很暖和的。” “换完衣服赶紧出来烤烤火。” 林郁点点头。 不一会儿，林郁穿着一身史迪仔的毛绒睡衣走了出来，还带上了睡衣自带的帽子，本来苍白的小脸被冻得有些泛红，漆黑的眸子望向林默，似乎吸纳着整个房间的光亮。 “看我做什么？” 林默笑了笑：“我们林郁真可爱。” 林郁顿时如临大敌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惊慌。 “你说什么！？” 林默眨了眨眼，见他反应，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形容，于是闭上了嘴巴，无声地递给他一杯热水。 林郁迟疑半晌，接过热水，坐在了壁炉前。 壁炉里堆着的树枝热烈地燃烧着，时不时发出一声火花爆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冬夜格外响亮。 前几天他们找到了一个铁架子，刚好架在壁炉里，林默找了个敞口的金属锅放在上面，可以做饭也可以烧水。 这口锅刚倒出来两杯热水，又被添上了水。 细微的气泡从锅底一个一个冒出来，不断上升到水面，“啪”地破碎。 林郁握紧了手里滚热的杯子，又瞄了一眼林默，见她没有注意自己，连忙伸进自己的帽子里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耳垂居然比他的手还热。 林郁不动声色拉低了帽子，让自己整张脸陷入阴影之中。 都怪林默……突然说出那样的话。 之前的“她”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拜托能不能注意一下台词和人设的匹配问题啊。 不过……说起来，不仅是林默第一次说这种话，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夸他……可爱。 在父母眼里，他聪明、懂事、乖巧，是完全不用人操心的孩子，在同事眼里，他虽少言但很有礼貌，因为有足够强的能力，并不会让人觉得疏远，只会觉得他是专注事业而不在乎人际交往。 反而大家觉得他更多了一种在他看来很奇怪的“人格魅力”。 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可爱。 林郁已经不知道自从自己遇见林默之后，已经有过多少个第一次了。 那些词汇，他从来没想到会被描述在自己身上。 -- 第520页 那些事，林郁也没想过自己会去做。 比如现在，在他一开始的想法里，林默应该很快就对这种生活产生厌烦了，开始吵着要回A市基地，而他送走林默之后，也不会在这个小院里长留。 可是如今…… 林郁环顾四周。 白色和棕色磨石的壁炉里闪烁着的光亮照耀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小花趴在铺着墨绿色绒桌布的桌子上缩成一团睡着了，桌子上放着他和林默的水杯。 而他也穿着林默准备的毛绒睡衣，喝完这杯水，他就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明天再想明天要做些什么。 日子格外地安稳，除了缺少电子设备，和末世之前没什么两样。 林郁甚至觉得，现在的生活要比末世之前还好。 在末世之前，林家一家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好，但都是各过各的。 爸妈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他们很少关注姐弟两个关系如何。偶然关注了，也是看见林默对弟弟不理会之后，夫妻俩会训斥教育林默一顿，告诉她要对弟弟好。 本来就觉得弟弟分走了父母的宠爱的林默自然听不进去这样的话，于是对待林郁越发地差。 这就是姐弟俩关系不大好的原因之一。 刚开始，林郁和林默都在家上学，即使低头不见抬头见，林默也对林郁爱答不理。 到后来，林默出门上学，更是一年少有回来几次。 朝九晚六的林家父母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只关心儿女是否拥有值得炫耀的成绩和工作。 对林默如此，对从小就被老师和周围人夸奖聪明、有天赋的林郁更是如此。 当每天少有的聊天内容变成了问学习和工作进程进展的话后，林郁慢慢也对爸妈没有了什么期待。 而一家四口难得地聚在一起，也大多是为了例行公事一般，公事公办地象征性聚一下，聊聊天，爸妈问林默最多的话是“今年有没有升职的可能”，而林郁最多的话则是“这学期还能拿几个奖”。 毫无疑问，他们的家庭表面和和美美，内里却一片模板复制式的冰冷。 或许，很多家庭都是这样。 林郁经常做此想。 他们只是不说，但大多数的家庭都是像他们这样。 或许爸妈真的爱他们的孩子们，只是“家庭”一向如此，林郁应该主动学会适应。 但现在，林默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世上还有不一样的家庭，有温暖的气氛、柔和的话语。 原来真的有家能被称为“避风港”。 是他风尘仆仆一整天，回到家后能全身心放松下来、不用多想的地方。 林郁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心底会向往这样的日子。 他甚至有点埋怨…… 为什么她不早一点来？ 如果她早一点来……哪怕是在末世之后，他也相信，林默一定有能力让两人依旧过上如今这样的生活。 温馨、柔软，每一处的空气、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充斥着家的温暖。 林郁又喝了一口热水，他听到林默的声音：“居然下了一天的雪，不知道明天早上会不会停……明天我们再上山看看陷阱吧，我就不信抓不到猎物。” 看不见的帽子下，林郁眼眸含笑，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林郁喝完热水，全身紧绷的神经和肌肉都舒缓了下来，他放下杯子，跟林默说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一回房间，他就看见了刚被装上不久的窗帘。 门突然被敲响，林默探出头来，朝他粲然一笑：“外面的雪太亮了，今天很早我就睡不着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就给你装了窗帘。” “你要是不喜欢就拉到一边，或者不想看见它的话，我现在帮你卸下来。” 林郁望着窗子，沉默良久。 “我很喜欢。” 林默一怔。 “晚安。” 林郁说完这句话，背对着林默钻进了被窝，没再回头。 林默可高兴坏了，一向不喜欢表达情绪的林郁实在很少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说喜欢耶！ 林默小声应了一句：“晚安。” 她轻轻关上了门，紧接着一个箭步冲到桌子前坐下来，抱起小花来了个贴贴，又对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捏捏揉揉。 小花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23:11:45~2022-06-23 22:4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饮歌、鸿露 10瓶；江灯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3章 、十八只反派 两人都以为, 这场雪下个一天一夜就够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它居然还在下，甚至不比昨天的雪小。 林默站在已经过膝的雪里，颇有些怀疑人生。 “怎么还在下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林默沮丧道。 林郁已经穿戴整齐从卧室里走出来：“走吧。” 林默闻言眼前一亮：“可以上山吗？” “下雪而已。” 之前下冰雹他都照样去实验室做实验。 林郁递给她一件自己的外套，“这个大, 能挡雪。” 林默笑眯眯地接过来穿上, 扛着工具跟林郁一起出门。 -- 第521页 林郁拿着耙犁在前面开路, 林默则跟在后面，两人艰难地趟雪行走着，小花则在两人后面一蹦一蹦地跟着。 这样的体验还真少有。 林默回头看了眼小花, 它跟两人出门的热情没有因为下大雪而有丝毫消减。 “小花你不冷吗？”林默问道。 “嗷——！” 看来是不冷。 不过林默注意到小花只挑两人走过的路走。 她突然笑了一下：“那你想不想开路？” “嗷？” 林默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回头蹲下身抱起了小花, 又拍了拍林郁的肩膀：“给你。” 林郁：“？” 林默给林郁使了个眼色，又做了一个动作，林郁立刻明白过来, 不过神色有些迟疑。 真的……要这么做？ 林默笑眯眯地点头。 林郁看了眼手里一脸懵懂的小花, 下一秒，把它抛了出去。 前面膝盖高的雪地上砸出一个狗狗轮廓的坑, 落进雪坑里的小花突然安静。 两秒钟后，小花从雪坑里弹射起步，猛地蹿回了林郁怀里。 “嗷嗷嗷！” 出乎意料，全身沾满雪的小花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异常兴奋地掉换了个姿势，瘫开在林郁怀里，意图很明显——再扔一遍！！ 林郁：“……” 在如此扔了七八次之后，林郁回过头, 幽幽地看向身后的林默。 林默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本来只想逗一下小花的, 没想到坑了林郁一把。 小花第九次兴冲冲跳回林郁怀里时，被林郁一把搂住，开始重新前进。 小花挣扎无果，只好任由林郁抱着自己往前走。 不过在快要走到陷阱处时，小花的鼻子突然耸动几下，再次挣扎起来：“嗷嗷！”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穿过树林，走到布置陷阱的那片空地，果不其然看到陷阱所在的空地已经完全塌了下去，露出黑黢黢的坑口。 林默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 “抓到了！林郁你快来看！” 林郁放下手里的小花，走到坑口往里一看，里面赫然一具凉透了的野猪尸体。 两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野猪。 林默曾经在古代参加过狩猎活动，知道正常的野猪都长什么样子，但现在陷阱里的猪明显比正常的野猪大了整整一圈！ 但现在的问题，怎么把它弄上来呢？ 这头猪已彻底断气，身上被大雪覆盖了个表面，应该是昨晚半夜掉进去的，估计现在已经僵硬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林郁跳下去把野猪绑起来。 林郁拉着绳子，从上面跳了下去，很快踩到地步，从半夜到现在，坑底也积了一层雪。 刚才在坑外面看，已经觉得这头猪长得很大了，现在它更近也更直观地展现在林郁眼前，让人更加恍然。 林郁迅速用绳子在野猪身上绕了几圈，打紧了绳结，然后又将插进野猪的竹子砍断，做完这些就拉着林默的手回到地面上，两人找了一棵很粗壮的树，把绳子绕过树干，两人一起用力拉绳子。 小花也咬住绳子的一头使劲往后拽，虽然没什么实质性作用，也很值得表扬。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把野猪拉了上来。 还好林默一直习惯随身携带水果刀，林郁的砍刀也提前磨得锃亮，两人就地把野猪解剖了。 不能把猪拖在地上带回去，因为留下的气息有可能会吸引到其他的食肉类野兽，两人只能解剖后一点点再运回去一点。 两人搬了数不清多少趟，终于把整头猪运回了小院，有肉肉可以吃了，再累也值！ 运完之后，两人还重新布置了陷阱，期待下一个猎物的自投罗网。 运回来的野猪已经被分区切割过了，林郁就在院子里进行更细一步的分割。 虽然没有解剖过猪，但林郁显然有过解剖其他动物的经验，切割动作十分娴熟。 “这一头猪，估计够我们吃好久了。”林默站在大雪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林郁工作。 “还好现在是冬天，不怕坏。” “这肥肉还能炼猪油，不过这野猪瘦肉多肥肉少，不知道能炼多少油……” 林默搓了搓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腕，缩进了袖子里。 “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好像比昨天冷了？” 林郁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她：“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林默点头：“真的更冷了吗？” 林郁拆了一扇排骨，扔到雪地里：“不只比昨天冷。” “去年冬天都没这么冷过。” “以后少出门吧。” 林郁没再说话，一心拆猪，拆完之后，两人把每块肉用麻绳串起来、挂在房门口，没过多久就会完全冻住了。 林默给林郁递了一杯茶，林郁手指僵硬，险些洒了一手。 林默连忙扶稳水杯，直到林郁的手能活动自如了，才又递给他。 “这么冷？” 林郁还带着手套呢。 林郁皱着眉喝了一口热茶。 “不对劲。” 林默一愣：“是茶吗？” 林郁眉头一松，无奈：“是天气。” “今天才第二天，就已经这么冷了，往后只会更冷。” -- 第522页 “而且这雪没有见小的势头，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林默闻言没再说话，她也开始陷入沉思。 确实不对劲。 这本书她没有写到后面，也没有具体的大纲，自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剧情。 不过按照她一直以来的经验看，她的出现总会引起一些连锁效应。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末世的关系。 异样的不只有人类和其他动物，还有自然。 总之，既然林郁都意识到这个天气不正常，那它恐怕真的不正常。 他们本来想着除了做陷阱捕猎，还能每隔几天去一趟H市搜罗物资。 他们已经扫荡了三栋楼了，迟早有一天能把蕴灵苑肃清。 但是天不遂人意，如果这雪再这么下，恐怕会大雪封山，雪不化，他们也就出不去。 “没关系的，林郁，”林默安慰道，“我们有这头猪，还有井水，这个冬天肯定能熬过去的。” 冬天井水不会冻住，只有压水机可能会被冻住，不过用的时候浇一盆温水解冻就可以了。 “我们省着点吃，这头猪至少够我们吃两个月，而且我们还有别的吃的。” 如果陷阱还能捕到更多的猎物，那就更不用愁食物问题了。 林郁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丧尸。” “丧尸？”林默不解，“丧尸在冬天不会被冻住吗？” 林郁神色严肃了几分：“不仅不会被冻住，还会异常活跃。” “？！” 这可不是林默设定的！ 这个世界居然自动补全了这么多怪异的地方。 林郁似乎并不惊讶林默不知道这件事，还给林默讲起自己所知：“去年冬天就是这样。” “冬天一到，丧尸们的速度更快、身手更敏捷，嗅觉、视觉也更灵敏。越冷越是如此。而且因为它们不知疲惫，在雪地里行走完全不会累。” 所以一旦有人在这么深的雪地里不幸遇到了丧尸，很可能跑不过对方而被啃噬。 林默骇然：“那去年冬天……” 林郁：“去年冬天基地一共经历了两轮丧尸潮，耗费了很多枪支弹药，才堪堪保下基地。” “而那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小队能出去搜寻物资。” 丧尸似乎知道人类在冬天行动能力会远远不如从前，所以它们在冬天格外活跃地出来“觅食”。 “这东西……真是可怕。”林默喃喃道。 林默望向眉头紧锁的林郁：“所以你在担心那些基地吗？” 林郁顿了顿。 “我没那么多感情。” “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小院。” “因为去年冬天基地遭到的第二步丧尸潮，是来自B市。” “B市比H市距离A市更近一些，且B市跟我们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基地。” 所以，B市的丧尸好像想要干票大的一样，朝A市疯了一般前进，把A市的两大基地围得严严实实。 在冬天，人们本来就行动不便，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捍卫家园。 那么大的基地，差点沦陷，这足以说明冬天里遭遇丧尸潮的恐怖之处。 林默勉强维持自己声音稳定：“没、没关系，不就是丧尸潮嘛……” “你不也说了，它们的目标主要是大的聚集地吗？我们这个小院，应该不会被注意到吧？” 大的基地起码还有一堆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这偌大的一片盘栖山可是只有他们两个……如果把小花算上，那就是两个半。 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啊！ 林郁：“丧尸队伍里面总有几只不服从组织安排、不愿意随波逐流的、掉队的，这些丧尸往往会循着气味朝有人的地方游荡。” “大的基地确实被针对了，但小基地也没有幸免。” “和大基地比起来，他们的压力确实小了一些，但对于他们自己的实力来说，也绝对不轻松。” H市刚好没有什么大型的基地，如果这个冬天更加寒冷了，那些丧尸极有可能变得更加活跃，甚至不远万里地去A市觅食。 而山前不远处的那条马路会成为丧尸们的“专属通道”，即使大部队的方向是A市，还是会有一些丧尸落单，并循着小院的方向找过来。 那时候，只有半身高的矮墙根本无法抵挡住在冬天变得格外敏捷的丧尸。 林默捏着衣角：“可能性很大吗？” 林郁注视着她的眼睛：“百分之九十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默倒吸一口凉气，她“噌”地站了起来，严肃道：“那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林郁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 尽管是这种危险的情况，她还是不愿去A市吗？ 林郁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林默神色郑重：“不回去。” “你也说了，那边其实也很危险，万一我俩成了炮灰，很不划算。” “不如自食其力，能活一天算一天，起码是自己的运气和努力挣来的日子，不会后悔。” 其实林默还担心那个基地能不能撑下去。 毕竟在林默设定之下，男女主会在末世第三年建立他们自己的基地，但是中间到底经历了怎么个过程，林默确实是完全不知道的。 万一是因为基地被攻陷了，两人不得已谋求新的生路、才有了之后的基地，那林默和林郁回去岂不是送死？ -- 第523页 林郁很满意林默这个答案，虽然他有更保险的计划，能保证自己活下来，但那样的日子远没有林默说的“自食其力”有趣。 如果两人能一同迎接以后的挑战……不管结局怎么样，至少过程会很有意思。 林默把自己削好的竹子抱到了客厅：“这样吧，咱们先把周围的墙加固一下。” 把竹子一端削尖，做成一排排的栅栏，尖端朝上朝外绑在一起。 栅栏做好之后，就能放在短墙外，既加高了围墙，又对能对敌人造成伤害。 两个人窝在屋里做了两天栅栏，终于把栅栏做好了。 林郁出去布置栅栏，林默则坐在壁炉前烤肉。 他们已经连续吃了两天烤肉了，不出意外，还会继续吃一个冬天。 野猪的肉经过它不懈的锻炼，非常紧实，瘦肉居多，但完全不会被烤得过硬而无法下口。 厚切的肉片被烤得滋啦响，林默往上撒了一把盐，香味顿时被激发出来，满屋飘香。 小花在一边疯狂摆尾，林默好笑地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切下来一块肉扔到它的碗里。 没一会儿，林郁僵着身子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钻进卧室换好睡衣，出来直奔壁炉，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烤火，要不是林默拦着，他恨不得把手按在火上。 林默放下肉串，心疼地攥着林郁的手搓了搓：“越来越冷了。” 还好有壁炉，不然恐怕他们真熬不过去这个冬天。 “不知道基地的人们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林郁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几乎僵硬、刚缓和一点的嘴唇：“不用担心取暖问题，他们之前找到了一处煤场。” “不过食物可能会紧缺一些。” 林默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都是同伴，哪怕是素不相识，也希望他们能在末世这种艰苦的情况下坚强地活下去。 但林默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金手指，帮不到他们什么。好不容易捕到一头猪，也才堪堪够他们两个人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林默想了想，试探地开口：“如果他们能撑下来……” “明年春天会有食物吗？” 林郁淡声道：“不清楚。” “但据我所知，因为去年冬天并不冷，他们盖的蔬菜大棚很简陋，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撑过去。” 林默心一沉，恐怕凶多吉少了。 “那……”林默讷讷道，“如果我们来年春天多出来了一些种子，可不可以……” 林郁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林默：“你很奇怪。” “这种子明明是我们一起找到的，你完全有支配权，为什么总是要寻求我的肯定？” 林默抿了抿唇：“怕你不高兴嘛……” “……” “我高不高兴，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林默连忙说，“我没什么能力，在你身边也总是拖累你，其实我做的一切你都能做到，没有我也一样。” “这样，我就更不想看你不开心了。” “就算不能让你高兴，也至少不要让你不高兴。” 林默就是为了林郁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作为反派爱好者，相对于主角，其实这些反派们才是她的心头好，每个反派的身上都有她的影子，是真真切切自己创造出来的“孩子”。 主角们要么有伴侣、要么有主角光环，但反派们什么都没有，林默就格外想呵护他们，给他们最好的。 可惜她向来不是什么聪慧又厉害的人，没有了金手指，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想要保护家人，但受限于能力的普通人。 而既然无法给林郁物质上的丰足，她至少希望林郁能开心一些，哪怕做到一点，都能证明她的到来是值得的。 林郁收回视线，又伸手拉起帽子遮住脸。 “我没有不开心。” “我其实……每天都要比之前开心。” 林默转悲为喜：“真的吗？！” 林郁似乎做了很大心理准备，才继续说：“真的。” “跟你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如果……” “你真的是我姐姐就好了。” 林默还没从高兴中缓过神，听到这话突然一愣。 她干巴巴地开口：“说、说什么呢？” “我不就是你姐姐吗？” 林郁抬头，眸子映出壁炉里的火光，灼灼地望向她。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姐姐吗？” 林默眨了眨眼，松了口气：“……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呢？” “只要你不生我的气了，怎么叫我都行。” 林默以为林郁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肯继续叫自己姐姐了，当然不会拒绝。还暗自怪自己想多了，刚才那么大的反应，希望林郁不要觉得她很奇怪。 林郁的一双桃花眼终于弯了弯，绽放发自内心的笑意：“姐姐。” 林默捂住心口。 被、被击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22:42:26~2022-06-24 22:5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十九只反派 林默现在不再觉得男人心海底针了, 而是觉得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 第524页 不过，变得好, 变得妙, 林默很高兴。 这一声“姐姐”, 喊得林默心花怒放，她顿时觉得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吃着猪肉、喝着红茶, 时不时去山上找一些被雪掩埋住的野菜，虽然冻住了些, 但是凑合能吃。 没有打到野猪的时候，两人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会吃猪肉吃到腻。 他们倒是想用各种方法烹饪，可惜佐料不多, 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 烤肉因为制作最为简单，占据了食谱第一位久居不下。 生活并没有因为一声“姐姐”而有所改变, 林郁的态度其实也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林默就是觉得他比之前更愿意袒露自己的想法了，相对地，也更好相处了。 林默很高兴看到这个变化。 他们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第一场雪下了整整三天，几乎要埋住半个屋子，后来雪停了，也一点也不见要化，就那么被冻在原处, 还要砍成一块一块的, 才能扔出院子外面。 好不容易清理完了雪, 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又迎来了冬天的第二场雪。 下雪当天，两人正准备上山检查陷阱，却不想还能遇到比第一场雪更大的雪。 两人裹了两层羽绒服，揣着手站在屋檐下，望着漫天鹅毛大雪，一时无言。 林默看向他：“还去吗？” 林郁：“上次陷阱捕到猎物就是在大雪天，这次碰碰运气，说不定也能抓到一只。” 林默煞有介事点点头：“很有道理，那我们走吧……” 两人刚要离开，林默突然发现一直站在两人身后、屋里的小花并没有想跟他们离开的动作。 小花不像从前那样摇着尾巴高高兴兴地跟着两人，尾巴低低地耷拉下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充斥着呆滞，整条狗僵硬得像标本。 林默微微皱眉，喊了它一声。 小花骤然回过神来，“嗷呜”了一声，开始往后撤，耳朵后倒紧紧贴在脑袋上。 是惊恐的表现。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小花这副神情。 两人顿时心中一凛。 林默环顾四周山上，一片寂静，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潜伏着的模样，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小花连丧尸都不放在眼里，上一个能让小花害怕的还是山顶的那头熊。 她扯着林郁的手腕进了屋，紧张兮兮地探出头左右看看，然后关紧了门，口中还碎碎念道：“不会真是那头熊吧？” 林郁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如果真是那头熊，那些竹子没有什么抵挡的能力。” “不过我们不出屋，它对我们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林默连忙问：“它会不会冲着门梁上那些肉来的？” 林郁摇了摇头：“都冻住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味道吸引野兽的。” 林默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万一那些肉被抢走，他们冬天就熬不过去了。 “我还是把肉拿回屋里吧。” 林默说干就干，把门檐下剩的一个多月量的猪肉通通搬进了屋，又齐刷刷塞进了橱柜里。 做完这些，林默才松了口气。 “这就对了。” 林郁突然说：“小花，你不怕了？” 林默一怔，下意识朝小花看去，小花已经从刚才战战兢兢的状态脱离出来，已经摇着尾巴一直跟在收拾肉的林默后面，一点也不见刚才的畏缩。 “……小花？” “嗷！” 林郁抱起小花，打开门往外一扔。 林默一吓，还没等她制止住林郁的行为，就见小花从外面慢悠悠地跳过门槛，抖了抖身上的雪，乐呵呵地蹭了蹭林郁的裤腿。 “……”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很好，刚才绝对不是两人的错觉。 林郁想了想，弯下腰把小花塞进了林默怀里，又在一人一狗的面前迈过门槛，走出了门。 林郁出门的一瞬间，林默怀里的小花又开始了“嗷呜”的哀嚎声。 两人终于明白过来，小花不是害怕出门，而是用这种方法暗示他们不要出门。 ……林郁关紧了门，两人重新坐下来，琢磨开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小花觉得对他们有威胁，而它自己是不怕的呢…… “……丧尸。”两人一口同声道。 不过两人对此时的默契却高兴不起来。 狗能比人类更早地感知到可能要到来的危险。 很明显，它感觉到了在很远的地方，某个方向正有一群丧尸奔腾而来。 因为小花能快速移动，所以并不担心这些丧尸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但它的两个人类伙伴显然没有自己这么敏捷。 一切正如林郁所料。 当第二场雪降临，今年的冬季更加寒冷了，H市的丧尸为了寻找更多的食物，开始朝更大的基地前进——A市。 所以，不远的将来，这批丧尸会有很大一部分路过盘栖山前的马路，也会有“几个”掉队的丧尸，贪图一时口腹之欲而寻着味道找到小院。 “如果只有一两只就好了……”林默托着腮叹气。 林郁看了她一眼：“其实，二十只内我们都可以解决。” 冬天之前，他们在蕴灵苑一次性能解决一栋的丧尸，大概也就十只到十五只左右。 -- 第525页 这是两人半天内的体力上限。 现在有了小院外的竹刺辅助，他们再努力一下，拼一拼，或许能把上限提高到20只。 可要是再多…… 林郁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这次林郁心中做定打算，主动提起：“我现在开车往H市走，确定一下丧尸的数量，如果太多的话……我们就回A市。” 这是唯一能同时保下两个人的做法。 林默听了这话顿时有些着急。 不是已经说好撑到明天春天了吗？怎么还是要离开呢？ 而且…… “林郁，我不觉得A市的那两个基地就一定能撑下去。” “如果真的不行……那我们想出来就更困难了。” 林郁望着林默的双眼，眸色幽深：“姐姐，你相信我吗？” 林默一怔：“我当然相信你啊！” 就是因为相信他，才觉得在这里也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如果回到基地，又被基地拖住…… 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郁又开口，眼神比刚刚更加深邃：“如果……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呢？” “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留在我身边吗？” “不好的事？” 是指什么？ 林默没来由地感到惶然，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个了呢？ “比如呢？”林默嗓子有些干涩。 “比如……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去保证我们能生存下去。” 林郁声音淡淡。 “谁的牺牲？”林默紧追不舍。 林郁直视着她，没有说话。 林默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冷，她几乎已经猜到了林郁的想法，却还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谁来做出牺牲？” “姐姐不用担心这个，这并不必你来决定，更不必有负罪感。在必要的时候，我想基地的领导人一定很乐意做出正确的确定。” “舍弃一些，留下一些，为了基地的发展，他们会愿意这么做的。” “而姐姐只要给我一个答案……” 林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如果我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姐姐会不会离开我？” 林默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前一秒，林郁还是要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弟弟，现在却谋划着为了活下去回到基地，舍弃一些人的生命来求生…… 虽然她不知道林郁要怎么做到这件事，但她坚信林郁的的确确有这个能力。 壁虎断尾求生没错……可人家断的是自己的尾啊！ 林默一想到自己的余生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她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可是面前的林郁一直盯着自己，势要求个答案。 林默想说：不行，林郁，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你活下去，也不希望你做出这样的事。 但她又隐隐清楚一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林郁或许根本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毕竟即使在她的设定里，林郁也是要到整本书的后期才“灭世”的，在那之前，他几乎没有存在感。 如果他做了这样的事，那就完全偏离了轨道，直奔大结局…… 无论他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会是残害同类的罪魁祸首。 半晌，在林郁越来越危险的注视下，林默缓缓抬起头，凝视着林郁的双眼，声音坚定：“我不会离开的。” “无论你做怎么样的事，我都不会离开的。” 林郁的神色骤然松懈下来，他浅浅勾唇，露出一抹浅笑：“我就知道，姐姐绝对不会再抛下我的。” 这句话让林默心里一紧。 是啊，她怎么能再一次抛下林郁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们迫不得已做出那样的选择……林默会站出来，为林郁挡下所有人的谩骂和冷眼。 她会告诉所有人，一切都是她做的。 她绝对不要林郁走上和剧情一样的路。 林默下定决心，也不再那么纠结了。 她只是一个想要拯救自家反派崽的普通人，不是神仙，更不是圣母。 如果真的要用一些东西来替换林郁的生命，让他能活下去，林默心里的第一顺位当然是自己。 她愿意背下一切骂名。 早在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了金手指的瞬间，她就隐隐猜到这个世界的难度会比以往难上很多。 或许，自己可能会折在这个世界。 但是她的任务不就是如此吗？ 用自己的一切一次次换她的孩子们正常的生活轨迹，短的几年，长的几十年、几百年，她乐此不疲，从来没有过抱怨。 因为他们也在回馈给自己爱和温暖。 这就是林默毕生所追求的，也是她生命的意义。 至于什么“通关大礼包”、什么任务完成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早就不在乎了。 遇到崽们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此生值了。 林默这么想着，却也不希望事情真的糟糕到那个地步。 “林郁，你要答应我，不是万不得已，你绝对不能那么做。” “你知道的，我希望你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回到基地。” 林郁神色已经柔和许多，他轻轻点头：“我会的。” 他也想和姐姐一起过正常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为了这样的生活，他宁可不惜一切代价…… -- 第526页 两人达成了“协议”，林默开始收拾东西。 如果林郁在去H市的路上看到了数量太大的丧尸，那他们就要回A市的基地了。 首先，猪肉和衣服一定要带上。 还有一些种子，能让他们过上很好生活的种子——即使有可能只过几天好日子。 林默不愿意把东西都带走，她觉得两人会活下来的，也一定会回到这个小院。 所以只准备了一些必需品。 林默把东西收拾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又站在门口目送林郁在漫天大雪中驾车离开。 这个心情一直维持到林郁很快开车回来。 林默紧张地走出门，却猛地听到他们的小破车后面……还有另一道引擎声！ 林默更紧张了，默默地退回到门里，动作十分迅速地把种子和猪肉都收拾了起来，又抓起墙边闪着寒光的砍刀，握紧了些。 她躲在门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郁的车子停到门口，后面的车子也绕过山脚停在了小破车的后方。 看到那辆车的一瞬间，林默有点茫然。 那辆加固的越野车，林默只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看到过一次。 这么久没再见面，林默差一点就要忘记它了。 这辆车是陈溪和贺云乐小队的车子，通常情况下，只有他们两个能开。 很快，前面的小破车的车门被打开，林郁一脸阴沉地走了下来，管也不管后面车子，兀自进了小院，直奔房门。 林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现，就一直蹲在门边没敢出现。 而林郁没有看到迎接自己的姐姐，阴郁的脸上流露些慌张的神色，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林郁眼神更加冰冷，同时加快了脚步。 直到推开门，看见林默缩在门边，一脸茫然又紧张地抬头看着他，林郁这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神色温和了些。 他朝林默伸出手：“姐姐。” 林默意会知道自己可以站起来了，便搭上他的手，站起了身，同时露出了右手拎着的砍刀。 林郁看见了砍刀，没说什么，只望了一眼院门口在自己车后的另一辆车：“我刚才刚出山没多久，就迎面碰上了他们……” 林默：“陈溪和贺云乐吗？” 林郁点头：“对，只有他们两个。” “陈溪又受伤了。”说到这个，林郁颇有些不耐烦。 每次遇到林溪她都在受伤。 之前倒是没什么，他现在很不希望对方使唤姐姐。 林郁试图跟林默商量：“姐姐，我们不要管他们了。” 林默严肃：“这怎么行？” 他们可是主角，有主角光环是其次，这个世界没有了他们可就没有了主线。 不过她不能这么说。 “他们在基地里有很大话语权，我们最好不要得罪他们。” 林默试图转移话题；“他们怎么就跟你回来了？” 林郁有些闷闷不乐：“迎面撞见之后他们就认出我来了，贺云乐看我的状态就知道我肯定我有藏身之处，他求我带陈溪离开。” “他说陈溪的伤有些重，可能经不起太大的颠簸，需要休息一阵。如果我带陈溪离开，他愿意把车上的物资都给我。” 林默咂舌：“那他呢？陈溪要是跟你走了，他去哪儿？” “可能回基地搬救兵吧。” “他说H市的丧尸已经开始转移了。” “大概……不出一天，就能到这里。” 到这里后，再过一天左右，就能到A市。 说话的时候林郁一直情绪不高，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们的小院。 但别看贺云乐平时多么沉稳的一个人，只要和陈溪沾上边，他就是有些疯的。 林郁自知甩不掉他，只能同意带他们回小院。 虽然一开始对方要求的是让他带上陈溪就行，但陈溪已经昏迷了，他不想碰陈溪，也不想让林默受累搬动她。 干脆把两个人都带了回来。 林默闻言望向后面的加固版越野车：“陈溪昏迷了？” “这么严重吗？” 林郁表情不大好。 他就知道陈溪一来就会转移姐姐的视线。 明明她跟陈溪又没什么感情。 林郁扯了扯林默的衣服：“姐姐。” “哎。”林默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他的小动作。 别的她不知道，但这种小动作她却再清楚不过。 宣柏、林清清都经常对她撒娇，这种扯衣角是最常见的。 林郁想吸引她的注意。 其实林默很困惑，她的注意力明明一直就在林郁身上。 他完全用不着“吸引”。 不过林默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你想让我帮他们吗？” 林郁一愣，表情可见地好了一些：“如果姐姐想的话，那就去吧。” 林默站定：“算了吧，我也搬不动陈溪，还是等贺云乐把她抱进来吧。” 说话之间，贺云乐终于抱着陈溪下了车。 陈溪身上裹了一张波西米亚风的披毯，脆弱地陷在贺云乐怀里，只露出一张苍白无色的小脸。 贺云乐早已不见往日的沉稳，双目赤红，脚步急促。 难怪林郁会妥协，贺云乐现在这副谁敢拒绝就吃了对方的样子确实不太好对付。 -- 第527页 贺云乐一心都是怀里的陈溪，根本不会思考为什么两人站在屋里不帮忙。 他见到了林默，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林默！” 林默迅速让开一条路，打开自己的房门：“这边。” 贺云乐抱着陈溪转进林默的房间，将昏迷的陈溪轻轻放在了床上。 贺云乐轻轻掀开毯子，露出林郁小腹处的枪伤。 “林默，你救救她。”他回头看向林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绝望的哀求。 “她流了很多血，很多。一直止不住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云乐强硬地止住自己的哽咽，极力镇定道：“就算一路上没什么障碍，开车回A市还要几个小时，她撑不了那么久。” 林默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贺云乐见她点头，立刻让开位置。 林默坐在床边，搭着陈溪的手腕查看她的情况。 陈溪现在很虚，非常虚。 林默立刻转头望向林郁：“能帮我冲杯糖水吗？” 壁炉上的火还没灭，很快就能烧好一杯水了。 林郁没再别扭：“好。” 林默再次沉下心把脉，又问道：“说说详细情况。” 贺云乐坐在床尾，看着昏迷着的陈溪，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和林郁一样，他们也想到了冬天天气变冷，丧尸们会从更远的地方跑到具有多个大基地的A市去。 所以昨天一大早，基地就派贺云乐和陈溪的队伍去最有可能迁出丧尸的H市来看看，如有必要，尽一切努力阻挡丧尸，为基地拖延出一些准备时间。 林默：“你们怎么把丧尸在前进的消息传回基地？” 贺云乐说：“只要昨晚之前我们没回基地，就说明在阻拦丧尸。”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 林默从橱柜里拿出急救箱，找到绷带，示意着贺云乐把她上半身抬起来：“那陈溪是怎么受伤的？” 回想起什么的贺云乐眼神变得凌厉，他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 “是H市的那群人对我们开枪的。” “我们打算尽一切力量杀死那些丧尸，能杀多少算多少。” 在小队一致决定后，他们选择埋伏在H市出口处。 然而那波丧尸刚出现，他们才开火，就见附近的楼上出现了一批不认识的人。 那些人朝小队队员的藏身位置开火，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了几个人。 他们本以为对方把他们当成了入侵者，忍着队友被杀的痛楚，剩下的人没有恋战，准备一边朝着A市撤一边消灭丧尸。 没想到对方见他们瞄准了丧尸，火力更猛。 “他们不让我们杀丧尸。”贺云乐咬牙切齿道。 “最后只有我和陈溪跑了出来，剩下的三辆车、十五个人……” 都遭遇不幸了。 光是听这叙述，林默就觉得心惊胆战。 “他们为什么要阻拦你们清理丧尸？”林默完全搞不懂那些人的脑回路，难道丧尸活着对他们有好处吗？ 贺云乐冷笑一声：“为什么？” “他们怕我们真的阻拦住丧尸的步伐，让丧尸留在了H市。” 如果这样，危险的就是H市的基地了。 可是怎么会呢？ 丧尸的行动大多是听从天性的，他们根本不会拥有“这条路不好走、我还是留下算了”的想法，大部队朝那个方向走，他们就朝哪个方向前进。 最前方的丧尸死掉，立刻就会有新的领头丧尸踩着倒下丧尸的尸体、带着大部队继续前进。 贺云乐和陈溪，包括A市基地的领导人都清楚，他们根本改变不了丧尸的打算，他们能做的只是为基地的人拖延出一点时间，让他们准备得更充足一些，以免基地沦陷。 他们甚至抱着死前最后一刻也要多杀几只丧尸的决心上路的。 却没想到，最后死在了本应是并肩作战的同伴的手里。 “那些该死的蠢东西……” 想到死去的队友，看到床上气若游丝的陈溪，贺云乐的胸膛剧烈起伏，恨意滔天，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林默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别急……陈溪的子弹是不是已经取出来了？” 贺云乐点点头：“她自己取的，取完又自己包扎止了血，但是她昏迷之后血就止不住了。” 林默：“我知道了。” 林默找准几处穴位，适当力度按了下去，小腹的血渐渐止住了，又确保她呼吸顺畅，才给她盖好了提前在壁炉旁烘的热乎乎的羽绒被保暖。 林默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人的构造还是和她认知中一样的。 贺云乐眼见着止住了血，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此时林郁端着一杯糖水走进来，往贺云乐面前一送：“自己喂。” 林默：“等过五分钟，她应该就醒了，到时候你再喂她喝。” 贺云乐忙不迭双手捧过水杯：“好。”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水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陈溪的血，又想到自己这一路先是连滚带爬地把陈溪拽上了车，又拼命往A市赶，不知道现在多狼狈。 林默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叹了一声：“你去洗把脸吧，壁炉旁边就有桶水。” -- 第528页 贺云乐闻言一愣，很快放下水杯走了出去。 林郁见门被关上，转头注视着床上的陈溪。 林默看了他一眼，除了觉得他眼睛亮得吓人，没有别的情况，便也没问什么。 然而下一秒，林郁歪了歪头看向林默：“姐姐，你说，如果我们用陈溪要挟他，他会不会帮我们拿下基地？” 林默一吓，下意识看向林郁，对方眸子幽深，不像是开玩笑。 林默……只能假装没听清：“啊？” “算了。”林郁收回视线，“我就姐姐不会愿意的。” 林郁又恢复成一开始对贺云乐与陈溪不耐烦的神态。 好像在看着没有利用价值的物品一样。 他站起来：“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 林默干巴巴地说道：“啊……这个，得让她休息一段时间，起码三个小时吧。” 林郁：“好吧……姐姐想吃什么？我们今晚就能赶到A市，进了基地，就不用担心物资问题了。” 就算没救活陈溪，他们也有硬通货种子在手里，就算种子也行不通，林郁还能重新回到实验室。 实验室所有的资料和试验计划方案都在他脑子里，只要他稍一了解进展情况，就能很快上手。 两人完全不用担心物资的问题。 一大早上就遇到这么多事儿，林默一时间还真没什么胃口。 而且再让林郁跟这两人“无聊”地待下去，林默担心林郁会拽着自己先跑路回基地。 于是林默给他找了个活：“要不……你去山上看看陷阱？我们今天本来就打算去看看的。” 林郁有了事做，当即应道：“好。” “哦，对了。”林郁把怀里的一把短匕首塞进林默的上衣兜里，“这是我从他车上摸到的，要是看他不顺眼了，就用这个。” 林默抬头对上林郁的微微一笑。 “……好。”林默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遇到外人，林郁就表现得……不太寻常。 大概是戒备心太强了吧。 没关系、有戒备心是好事。 林默如是安慰自己。 林郁开门，刚好贺云乐进门，两人打了个照面。 贺云乐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他和陈溪现在都“借住”在这里，于是主动侧过身让开路，又朝他僵硬地朝他笑了一下。 林郁敷衍地眯了眯眼：“这就对了嘛，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贺云乐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已经洗干净了，嘴角肉眼可见地一抽。 在基地里混到他这个位置，已经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了。 贺云乐看着他戴上帽子走出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雪里，总觉得林郁哪里不一样了。 刚才他脑子一片浆糊，除了“要让陈溪活下去”这一个念头，几乎无法思考别的。 他的视线转移到林默身上，宕机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起来，想到了林默当初为什么被他和陈溪扔下。 因为她卖队友，卖的还是对她好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亲弟弟。这种行为实在太让人心寒和后怕，为了全队的利益和安全着想，他们决定不带她回基地。 贺云乐和陈溪一样，都是一开始就认识他们。 但是贺云乐一直觉得林默这个女人唯利是图又胆小怕事，一直不愿和她过多接触，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贺云乐一点也不意外。 但陈溪跟自己不同的是，陈溪对救过她、又时常来送温暖的林默是有点感情的，就算看清林默的意图，也会被对方时不时的关心温暖到。 虽然在贺云乐眼里，这一切不过是林默故意为之罢了。 他看得清楚，林默连对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这么上心，不过是因为林郁肯无条件对她好，而陈溪是需要维系关系的大腿罢了。 在抛下林默后，回到基地的陈溪还低落了好几天。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林默和林郁一样，凶多吉少了、彻底从他们的生命里消失了。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人看起来关系不仅好得很，还找到了这么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院，活得风生水起。 不过作为处于被帮助的一方，贺云乐聪明地选择不多问。 他坐在另一侧床边，静静地等着陈溪醒来。 “还好有你……林郁没告诉我你也在这里，我本来只想让陈溪安静地休息一会儿。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云乐好像自说自话一般碎碎念。 林默笑了笑：“放心，陈溪会安全的。” 这可是她亲笔写的女主，一点点枪伤而已。 贺云乐抿了抿唇，松了口气，又道：“刚才对林郁说话有些冲，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当然介意，要不是我拦着，他都想用陈溪要挟你了。 林默挑了挑眉：“放心吧，林郁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不过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点。” 说话之间，床上的陈溪已经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她费力地想要辨认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 辨认失败。 自己目前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一认知让她有些惶恐不安，好在她一转头就看见了贺云乐。 -- 第529页 “……贺云乐。” “我在。” 贺云乐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两人互相凝视着。 林默很有眼力地站起来：“我先准备点吃的，你们先聊着。” 贺云乐点了点头：“谢谢你。” 陈溪这才缓缓偏过头，注意到林默，无比震惊。 等林默端着一碗瘦肉粥回来的时候，陈溪已经喝完了一杯糖水，干涸的唇瓣湿润了些，看上去不像刚到时那般命悬一线了。 贺云乐已经跟她解释了前因后果，陈溪复杂又感激地看着林默：“谢谢你。” 林默把粥递给贺云乐，又坐在床边：“小事而已。” 陈溪倔强地摇了摇头：“你救了我的命。” 林默失笑。 陈溪本就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之前原身帮过她一次，她就一直记着，现在更不必说了。 “你现在跟林郁……怎么样？”陈溪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显然，贺云乐把林郁的不同以往之处也一并跟陈溪说了。 林默安抚一笑：“我和林郁很好。” 陈溪看了眼贺云乐手里的那碗瘦肉和米一样多的瘦肉粥。 看来他们过得确实不错。 陈溪又环顾四周，看了个大概：“从……那之后，你们就一直住在这里？” 林默点头，言语间带了几分严肃：“这间小院是我和林郁表舅家的院子，是我和林郁的秘密，希望你们能替我们保密。” 陈溪郑重道：“一定。” “我尊重你们。” “不过……”陈溪眉宇间仍旧染上担心，“这里不是那么安全，等丧尸到了这儿，你们很危险。” “这批丧尸格外多。” 林默笑：“我们本来是打算回A市的。” 陈溪眼眸一亮：“真的？” “那太好了。” “你跟我们回去，以后都不用你出任务了，我挣到的物资都分你一半。” 林默哑然失笑。 这傻孩子怎么主动分了一半出来？ 陈溪又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瘦肉粥：“你的物资不用上交……总之，我不会让你的日子过得比在这里差的。” 林默暂时还不想透露自己有种子这件事，于是只笑了笑：“谢谢你。” 陈溪摇头：“是我该谢谢你。” 陈溪说了这么多话，费了不少力气，贺云乐把粥喂给她之后，两人就离开了房间让陈溪好好休息。 林默收拾煮粥的锅，贺云乐站在一旁，看向自己洗脸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的小花。 “你们还养狗？” 林默扭头看了一眼小花。 或许因为贺云乐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小花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一直不肯凑上前。 林郁和林默在附近，它就跟在他们身后，贺云乐一出现，它就缩在角落。 林默笑道：“嗯，它自己跑过来的。” 贺云乐点点头。 “要是回基地，你可要把狗看紧了，免得被人偷走吃了。” 小花：？！ 林默见小花震惊呆住的样子，轻咳一声。 看来就算自己不看着它，它也不敢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林郁从山上踏雪而归，肩上还扛着……一只猪腿。 林默惊讶地站起身，贺云乐倒是很平静：“你们把东西埋在山里了？” 他以为林郁是去取物资了。 林默：“不……这应该是一头新的猪。”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果然如林郁所说，每次下雪都有新收获。 贺云乐闻言也愣住了。 林郁走进去，把拆下来的猪腿放在桌子上，林默就要跟他一起上山：“我陪你去扛猪……” 林郁冲她摆了摆手，又看向贺云乐：“你和我上山。” 林郁眼神中的意味恨明显——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贺云乐当即会意，连忙站起身，拉好外套拉链：“好！” 两人把猪杠了回来、又去杂物间拆了猪，最后把肉全都搬到了小破车的后斗上。 回到屋子里，林郁问贺云乐：“基地现在的物资情况怎么样？” 贺云乐：“还好，之前带回去的那几头猪都生崽了，现在过得比人都好，还打算扩大规模养殖。” “不过之前的温室大棚没有撑过来……” “三十间温室，只剩下十间了。” 林郁微微眯眼：“有储备粮？” “有。” “剩下的温室也在着手重建，但是……去年的种子不剩多少了。” 说到这儿，贺云乐情绪也有些低落。 那二十间没撑过来的温室带走了不少作物，如果没有这些事发生，等到明年春天就能有一大批新的种子。 可惜，重建固然容易，为了大家能活下去，基地众人的种地积极性也一定会加倍高涨。 但如果没有足够的种子，只怕过了这个冬天，明年春天就难熬了。 “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你们的口粮问题由我来解决。” 贺云乐郑重地做出承诺。 “明年的种子问题，我和陈溪会跟基地的领导人想办法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22:50:10~2022-06-25 22: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 10瓶； -- 第530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5章 、二十只反派 办法自然不用他们想了, 反正林默一开始的想法也是要送他们一些种子。 趁着陈溪睡觉，三人把东西都搬到了车上，大概过了三个多小时，陈溪悠悠转醒, 虽然还是很虚弱, 但是状态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起码能上路了。 贺云乐像来时那样抱着她上了车，车辆很快启动，驶向公路。 林默把头探出窗外, 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小院。 林郁看见她的动作，故作不在意道：“一个院子而已。” 林默叹气：“是啊, 一个院子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恋恋不舍。” 在修真界，她什么好地方没住过, 身为修真者, 各种便利设施，要什么有什么, 但她也只当那些是身外之物。 如今在这该死的末世之下，一个破败寒冷的小院却让她如此不舍。 ……可大概就是因为是在末世里，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大家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但她和林郁——她的家人，能窝在一个这样的地方，有温暖的壁炉，热腾腾的茶水, 香喷喷的猪肉, 源源不断的井水。 一切都被末世衬托得格外美好。 贺云乐说的没错, 在末世中，这个保暖都要靠塑料布钉窗户的小院，确实堪称世外桃源。 林默依旧探出头看着小院，直到它消失在山后。 小花似乎高知道了她的情绪，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落了雪的手背。 林默笑了笑：“我没事。” 她顺手扑去了小花身上的雪花。 ……真是一辆四面漏风的车子啊。 之前车子一直停在外面，两人就用塑料布把四个车窗都封了起来，前挡风玻璃则用塑料布盖住，再压一块石头，用的时候再拿开。 刚才林郁把“挡风塑料”拿下来、出去开了一圈车，车上就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现在他们前方的还在呼呼地往车里灌雪，虽然林默这边的塑料压在机顶盖上，但是林郁那边的雪还是不折不挠地往这边飞。 林默把小花往自己右手边的角落里挪了挪，让它能少碰到雪，免得弄湿了皮毛。 林默又抬起头看向林郁。 虽然他们这辆小破车跟在陈溪他们的高大的越野车后面，但雪花还是无情地拍在林郁的脸上。 林郁找出之前在H市找到的护目镜带上，隔一会儿就要擦一下，不然就被雪遮住视野了。 但护目镜只护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眉毛和帽子没能遮住的额前碎发还是被雪覆盖住了。 林默看着他的样子，虽然心疼，但又觉得好笑。 她非常努力地忍住了笑意。 林郁却无奈出声：“想笑就笑吧。” 被抓包的林默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她递上去一块棉布：“擦一擦眼镜。” 林郁接了过去。 会A市还要一段时间，林默试图说些什么让路程那么冰冷。 而她再一次克制不住地想到了小院。 她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没有不舍吗？” 林郁沉思片刻，这一次他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有。” “我也不想离开。” 他透过漫天飞雪，望着前路，却满脑子都是那个小院。 充斥着他和林默生活气息的小院。 他曾经跟林默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和林默生活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真的是他有史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人这么在乎他、关心他，甚至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想用自己的生命换他的生命。 这种好不是之前的“林默”对陈溪那样假模假式、有利可图的。 她是真正的想要对自己好。 ……这份好实在太让人痴迷，林郁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失去它后会变成什么样。 是和之前一样，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还是变得更糟？ 林郁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定会比之前的“林默”抛弃自己更加痛苦。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想留在那个小院呢？ 只是因为他刚才感觉到林默低落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带动着她更加难过而已。 现在林默再次提起，也脱离刚才的情绪了，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 林郁握着方向盘：“明年春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只是不知道到那时候，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林默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会的！” ——我们一定能一起熬过这个冬天！ . 傍晚时分，车子终于到了A市。 在昨晚之前没有等到陈溪和贺云乐回来的基地第一时间开始准备对抗即将到来的丧尸潮，但也没有忘记一直派基地的人在A市入口的必经之路等待。 当看到离开时小队的几辆车，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两辆时，他们的心就凉了半截。 等两辆车走进，他们率先看到了后面没有挡风玻璃的小破车上坐着的是他们根本不认识的人，更加绝望。 而在贺云乐严肃地告诉他们，他的车上只有两个人，并且陈溪现在受伤严重，已经陷入昏迷时，他们懵了。 怎么会这样？ 一再的冲击让他们有些回不过神，直到贺云乐叱呵他们，让他们快点开路回基地，他们才赶紧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把两辆车带回了基地。 -- 第531页 基地的领导人姓李，众人都很亲昵地称呼他为李哥。 在李哥建立基地时，陈溪和贺云乐是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他的一批人，也是李哥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平常无论是决策还是关键任务，他都给两人去做。 于此同时，他们两人也是基地最有能力的两个了。 这次派他们小队去，就是因为他们能力最出众，即使打不过，也能功成身退。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到了约定的第二天，他们小队还没回来。 一过中午，他就带着手下站在基地的墙上开始等了。 他远远地望着他们回来时必经的那条路，等得时间越长，他越发后怕着急。 ……发生什么了？ 就算他们能抵挡住丧尸潮，两人也绝对不是恋战的人，一定会早早地回来报平安了。 但他不敢往坏处想，只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们会回来的。 在他等的时候，手底下的人来报，说江新柔醒了，说想见李哥。 李哥本打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却想到这是陈溪的小队唯一一个还在基地的人了。 万一他们小队真的出了什么…… 那这剩下的一个队员，他一定要照顾好的。 李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看看江新柔。 据陈溪和他们小队的队员所说，江新柔是前天出去清理丧尸、撤离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倒，脑袋受到了重创，昏迷了两天。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跟着小队去H市。 李哥问身边的手下：“她现在状态还好吗？” 陈溪和贺云乐不在，他得替他们照顾好队员。 手下点头：“看样子生龙活虎的，不过……她一直嚷着要找陈溪和贺云乐，我们告诉她，陈队和贺队出任务去了，她就嚷着要找您。” 李哥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再抬头，自己已经走到了江新柔的病房前。 他对这个女人实在没什么好感，因为自己一心工作，身边没有女人，这个江新柔就曾经往自己身上靠过好多次。 直到后来他找陈溪说了这件事，或许是陈溪批评了江新柔，对方才消停下来。 现在自己又要面对她…… 李哥深吸一口气。 算了，在关系到陈溪和贺云乐的事情上，他还是放下个人感情吧。 他踏入病房，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上坐着的江新柔。 江新柔没有像之前那样，娇滴滴地摆着坐姿，用黏腻的视线看着他。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端正地坐在床上，看向自己的眼神，要比他自己还严肃。 ……或许自己真的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江新柔是真的想要关心陈溪和贺云乐？ 江新柔看着他，开口语气异常严肃：“坐吧，李哥。” ……叫的是“李哥”，李哥却听出了一股“坐吧，小李”的感觉。 他本来想站着跟她说两句话就离开继续去墙上等人的，但是现在江新柔开口让他坐下，他就下意识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了。 “……你找我什么事？” 或许是被江新柔的语气感染，李哥说话时也不自觉带着几分严肃。 江新柔说道：“陈溪和贺云乐出去两天了吧？” “我建议你派车去接一接他们。” 李哥微微皱眉：“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和陈溪他们已经说好了，不用派车接。” 因为A市入口那条路，经常有其他基地的车队通过，如果自己贸然派人等在那里，搞不到容易被认作劫道的。 实际上，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地在前不久才和另一个大基地关系搞得没那么僵硬，做事自然要谨慎许多。 江新柔听到这话却摇摇头：“我掐指一算，你不去接他们会出大问题。” 李哥：“……” 李哥：“？？？” 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严肃在这一次全然破防。 李哥有些愠怒：“江新柔，这不是你开玩笑的时候！” 他站起来就往门外走，江新柔又一次叫住了他。 “你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只用中指和大拇指夹菜？” “你父母是不是在你三岁的时候离婚了？” “你上一任女友是不是因为你工作太忙没空谈恋爱跟你分手的？” “还有……” 江新柔看了眼已经转过身呈震惊状的李哥，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她咬了咬牙，为了能得到更多信任，她还是继续问：“你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喜欢把左手压在屁股底下？” …… 李哥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 他满脸惊恐地看着江新柔。 前面三句话，他可以说服自己是江新柔为了接近她，刻意留心观察和向自己身边人打听到的。 但是最后一句…… 江新柔见他不说话，还要继续：“你是不是……” “够了！”李哥连忙抬手制止住对方继续揭老底的行为。 他一脸麻木，又有些咬牙切齿：“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信息，但是我不追究。”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新柔眼里闪着真诚的光芒。 不是之前那种波光粼粼的眼神，而是一种“我说这么多你终于肯信我”的奇怪视线。 -- 第532页 江新柔：“我就是想要你派车去接他们。”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他们五辆车，就算没人去接，也肯定没人敢劫道、打他们的主意。”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如果他们回来的时候不是五辆车了呢？” “那些小基地的人会不会趁火打劫？” 江新柔一顿输出让李哥有些不理解。 他皱着眉头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派车去接他们，但我做出这样的举动确实会引起另一个基地的疑心……” “李哥。”江新柔苦口婆心说道，“我做了一个预知梦。” “梦里陈溪和贺云乐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他们两个了。” 李哥微微一愣。 现在，经过江新柔刚才一系列的“是不是”句式，李哥已经对她的话有了几分信服。 而现在更为具体、有细节的“预测”也比之前的“出大问题”给人更大的冲击。 江新柔见他已经开始动摇，继续加大火力：“就算另一个基地真的会误会，大不了我们去解释一趟。” “如果陈溪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也就是最后一句话，李哥咬了咬牙，决定派手底下的人开几辆车出去路口接陈溪的队伍。 不得不说，江新柔最后一句说得没错。 李哥没有在病房逗留太久，只叮嘱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他怕自己看见江新柔后悔被她的三言两语下了错误的决定。 但在傍晚时分，他站在城墙上，看到路口拐过来的几辆他派出去的车，后面却只跟着两辆车后，心里猛地一咯噔。 ……居然是真的。 江新柔说的没错。 他们的小队真的……几乎全军覆没。 他想象不到如果自己没有派车出去接他们，从A市入口到基地这么长的一段距离，他们会被多少人盯上。 李哥第一时间叫人打开了布满尖刺的大门，迎接他们回来。 后面的两辆车刚进基地就停下了。 贺云乐扯着嗓子喊：“叫医生！” 李哥从来没有见过贺云乐这么失态的模样，不用猜，他就知道一定是陈溪出了事。 他连忙派人去接车，自己一路小跑走上前，只见陈溪裹着毯子、面色苍白地被抬了出来、放到了病床上。 李哥身后的人也一路小跑追了上来，给他打着伞。 李哥抢过对方手里的伞，给简易病床上的陈溪打着伞。 李哥看着她那好像没有了呼吸的模样，吓得声音都抖了，看向沉默不语的贺云乐时，他也不敢问得太直接。 “……云乐，陈溪她……” “已经止血了。不用担心，至少不会失血过多。” 贺云乐是最为关心陈溪的人，他能说不用担心，估计陈溪就是真的没有生命危险。 李哥松了一口气，得知陈溪能活下来后，他终于敢正常音量说话了：“好兄弟，上我车里吧，我们一起去医院。” 救护车已经把陈溪拉走了，贺云乐现在的状态还是不要开车比较好。 然而贺云乐摇了摇头：“后面还有人。” 李哥皱眉：“还有伤员？” “不是，是林默和林郁。” “我们路上遇到了他们两个，就是林默给陈溪包扎的伤口。” 听到林默的名字，李哥微微眯眼想了一会儿，但听到林郁这两个字，他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是……那个林郁吗？” 前不久出任务时遭遇意外，没能成功回来的试验天才？ 毫不夸张地说，在他入驻实验室之前，整个实验室的进展一直在刚开始踏步。 林郁的到来给实验室带来了极大的进展。 自从他离开之后，实验室的进程又开始原地踏步了。 而且实验室里的很多东西，只有林郁懂，相当于大部分关键资料都掌握在他的脑子里，他一走，实验室的主心骨就没了，自然无法再进步。 贺云乐没有多说，直接把他绕过车子，带到那辆没有挡风玻璃的小破车前。 李哥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车了。 满车的塑料布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驾驶位上面无表情的林郁。 就是那个林郁！ 自从他来到实验室之后，实验室屡屡有了重大突破，作为领导人的他自然要去看看，一来二去他就跟作为主心骨的林郁熟络起来了。 前不久林郁遭遇不测，他就以为自己基地的试验再也没有可能有所突破了。 没想到…… 居然还能见到他！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林郁性格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他正要走上前交涉，贺云乐却拦住了他：“先让他们姐弟俩休息吧，我用我的积分，给他们换一栋独栋，可以吧？” 李哥猜得到贺云乐这么做的原因，对方帮状态极差的陈溪包扎，明显是救了她一命。 现在一栋房子而已，贺云乐的积分多得很。 “当然可以，不过这个你可别跟我抢，咱们基地的人才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得让我表现一下。” 贺云乐点头：“好。” -- 第533页 从激动和惊喜中回过神的李哥看得出来，开着小破车的林郁现在很冷、非常冷，不是谈话的时候，便让主动吩咐手下把他们送到陈溪隔壁的独栋里，东西什么都在力所能及里给到最好。 林默和林郁终于到了地方，林郁停下车，用僵硬到几乎成了冰块的手臂拂去身上的雪，迈大步子走进了房间。 虽然屋里没有暖气，但也比屋外暖和多了。 独栋一共三层，为了省电，一层才是主要住人的地方。 在两人进到自己的卧室换衣服的时候，来自李哥的手下很快就带着专业人员给这栋独栋通了水和电。 基地里的电和水都是不缺的，但是为了排污处理的便捷，也会按量供给。 一层刚好有两个卫生间，两人在通好水电的第一时间泡了个热水澡，僵硬的四肢终于重新活络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穿着一款毛绒睡衣从卧室出来、又同时看到彼此。 对视的一刻，两人都笑了。 林默朝他招招手，“沙发那边有个壁炉，我们去那儿。” 林郁快步走了过来，跟林默一起走向客厅。 客厅里的壁炉已经被燃了起来，林默不由感慨李哥的手下做事实在是细心。 两人把沙发搬得离火更近了一些，围着壁炉，林默陷进沙发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小花趴在沙发松软宽大的扶手上，舒展开身体，望着火光昏昏欲睡。 林郁侧过头，看着一人一狗的状态，微微勾唇。 听到林郁那边传来起身的声音，林默连忙睁开眼看向他：“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搬东西。” 林郁：“我不是要搬东西。” 林默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林郁端过来了两杯热奶茶。 林默捧着奶茶，恍如梦中。 “这是……” “刚才那些人留下的，说是贺云乐让送来的。” 林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异常珍惜地捧着这杯奶茶。 “在这种情况、这个天气，还能能到一杯这样的奶茶……真是幸福啊。” 林郁心里笑了一声。 她还真容易满足。 林郁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奶茶……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感觉呢？ 这样，真好。 两人稍稍休息了一下，刚准备出门去看陈溪，就被贺云乐的人敲响了门。 对方带话说陈溪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天黑路滑，不用他们专门跑一趟了。 林默道过谢，正纳闷传个话用不着四个人，就见他们热情地说要帮两人收拾东西。 于是他们跟着两人一起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搬了东西还不算完，他们还忙前忙后地帮他们整理了物资。 一堆肉放在三楼的阁楼冻起来、其他的东西按照用途摆放好，这才离开。 林默看着不一会儿就被全部整理好的屋子，自己和林郁其实根本没机会动几次手。 林郁不由感叹：不亏是自己的主角，该贴心的地方是真贴心啊。 第二天，已经习惯了天亮就起床了两人起了个大早，去医院看望陈溪。 基地里有一个大的医院，作为和食物并列重要的存在，基地费了很多人力物力，让它差不多能像末世之前一样运转。 两人询问了陈溪所在的病房，直接找了上去。 一进门就看见贺云乐坐在陈溪床边。 衣服已经换了一身，不过看他的精神状态，半耷拉着脑袋，摇摇晃晃的，应该是一晚上没睡。 林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贺云乐顿时惊醒，抬起头一脸戒备地看向她。 见是林默和林郁，他才松懈下来。 他跟两人出了病房，扯出了一个笑：“你们怎么来了？” “外面还下着雪呢。” 林默：“再不来，你就要和陈溪一样倒在病床上了。” 贺云乐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抹了把脸，下颌新长出来的胡茬有些划手。 “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放心陈溪一个人待着。” “也不放心别人照看陈溪。” 这种照看人的活，只要在医院外面喊一嗓子，有的是人抢着干。 哪怕报酬只有一块面包，他们也能把这份工作做得很好。 但是贺云乐就是不放心。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有我和林郁在，你先回家好好睡一觉。” “你这个状态肯定撑不下去的。” 贺云乐还是犹豫。 虽然林默几次都救了陈溪…… 林默再次严肃道：“没跟你开玩笑，你再不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就得问问陈溪了。” 贺云乐抿了抿唇，无奈地点头：“好。” “我去隔壁病房睡一会儿，麻烦你们了。” 隔壁……也行。 林默欣然点头。 看着贺云乐一脸疲惫地进了隔壁的病房，林默和林郁也回到了陈溪的病房。 照顾病人是个不太轻松的活，但是陈溪这样长时间都在沉睡静养的，照顾她的人反而会觉得无聊。 林默想让林郁出去转转，反正这里也用不着他，不过自己一开口就被林郁幽幽的目光盯住，她就没再提。 于是无聊地两人开始下起了五子棋…… -- 第534页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很轻地叩了一下墙壁，林默往外看了一眼，没见门被打开，便嘱咐林郁帮忙盯着陈溪，自己出去看看。 敲门的人是一个护工。 他搓了搓手，显然不习惯跟从高级病房出来的人说话：“你好，你是林默吗？” 林默点点头：“我是，怎么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楼下，“我照顾的病人江女士想找您说两句话，能不能麻烦您下楼去一趟？” 林默微微皱眉：“江女士……？” 他连忙道：“江新柔，江女士。” 林默恍然大悟。 她记得这个女配。 在自己的设定中，这个女配和几个男配都是领盒饭比较早的炮灰。 林默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反正自己离开的时候，对方没少嘲讽。 林默笑：“她这消息倒是挺快啊，我才刚回来一个晚上。” 男人也赔笑：“江女士一直打听着您的消息呢。” “哦？” 这一点，林默倒是觉得有些惊讶。 见男人一副她不跟着离开，他也就不走的架势，林默也不想为难一个护工，便朝他点点头：“麻烦带路吧。” 男人松了一口气，带着林默往下走。 路上，林默又问：“她怎么也住院了？” 男人解释道：“是前几天出任务摔了脑袋。” 林默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下楼梯的时候，林默才注意到男人的身子一高一低的，似乎是腿上有伤。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来做护工工作的吧。 林默顺口问了一句：“你做护工，每天挣多少？” 男人笑了笑：“挣得不多，但是江女士不闹，人又大方，昨天给我家送了不少物资，我家有三个女儿，我老婆出任务的时候……” 男人顿了顿，努力地眨了眨眼，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情绪，望向前方，继续笑道：“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亏了江女士，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养活她们三个。” 林默沉吟半晌。 “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 男人怔了一下，扬起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会的，我也相信。” 男人把她带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便站在旁边，朝林默堆着笑：“林女士您请。” 林默礼貌地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江新柔正转过头看向她，上下扫视了她几眼，见她没受伤，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林默，你可算来了……” “不过，应该说，我可算来了……” 林默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 江新柔顿了顿，轻咳一声：“是我，凌白。” 林默倏然睁大了眼：“……凌白？！” 凌白无奈：“你不知道，我为了见到你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林默眼神十分复杂：“我以为你不来了。” 毕竟之前凌白来的时间点都那么恰好，每当自己遇到重大危险的时候，凌白就刚好出现帮自己一把。 但是自己现在已经读过最难的那段日子了。 林默不由问：“你怎么才来？” 凌白叹气：“别提了。” “我被系统扣在虚空，练了一个多月的格斗，练习的闲暇时间我还要学习这里的……现代医药知识。” “一个月啊，你可知道，这一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以为我的修炼已经足够刻苦了，没想到这个系统……” 凌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情绪：“什么也别说了，你平安就好。” 见林默一脸茫然，凌白猜到她心里所想，提醒道：“你别以为你已经度过了最难的时候。” 林默闻言下意识问：“不是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不必学那些东西了。” 凌白认真地解释道：“经系统判定，如果我不帮你，你在这个世界成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 林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多少？” “没错，就是百分之十。” 林默真的懵了。 她明明和林郁的关系明明已经得到了重大进展，林郁也不再排斥自己。 他们会一起度过这个冬天…… 可成功率为什么会是百分之十？ 系统判定错误了吗？ 不，系统把自己的升级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可能对这种事误判。 所以，这个成功率是真实的。 林默绞尽脑汁地想着到底以后会发生什么才能导致自己失败。 “……是基地会沦陷吗？” 林默想到凌白说系统让她联系格斗，应该就是针对丧尸的。 凌白点点头：“是有这个原因，除此之外，它还让我学习了各种现代武器的使用方法。” “再就是现代医学，主攻了血清和疫苗方面。” 林默听到这两个熟悉的词汇，很快想到了什么。 ……这不是林郁在基地实验室的主攻方向吗？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末世之前，林郁也是学这个的。 林默不自主地想到林郁的设定——灭世反派。 想到这，她又连忙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 林郁已经变了，不可能再走上设定好的轨迹。 -- 第535页 凌白见她呆滞在原地，轻叹一声，安慰道：“你也别太怀疑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系统说，这个成功率已经是你尽全力的结果。” “而且我不是来了吗？”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学得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是多了我一个，起码是有些用的吧？” 林默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无论怎么样，总要坚持下去的。 她点了点头：“好。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一定要通知我。” “当然。” 凌白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头。 “幸亏我今天头疼没出院，不然就遇不到你了。” 林默突然想起了什么：“坏了！我光顾着来找你，忘记跟林郁说一声了。” “你快回去吧，等我出院了再找你也不迟。” 林默点点头，快步走出了病房，却差点跟进门的人撞上。 林默抬起头，认出对方是昨天想要跟林郁说话的李哥。 李哥也吓了一跳。 因为江新柔在基地的人缘一般，少有的几个朋友都是小队里的。 现在小队几乎全军覆没…… 他没想到还会有人来看江新柔。 可等他看清了对面的人是谁，不由一愣。 昨天手下去打听了一番，他也便得知了林郁和林默姐弟两个从前的关系，以及他们到底怎么“离开”小队的。 清楚之后，李哥就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打听林郁的亲人。 他很会看人，通过手下的描述，他就能看得出来林郁对林默的感情绝对算不上深。只是因为林默是他唯一活着的亲人，而天才总是在一些方面有着特殊的执拗，所以林郁才会无条件地照顾林默。 后来又得知林默亲手抛弃了林郁，他更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林郁有这么一个姐姐，他肯定不会让林默带着林郁出去出任务。 现在见到了正主，李哥想到昨天林郁带她回来，十分不理解。 这么大的仇，怎么就能重归于好了？ 李哥抬头看了看病房，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是江新柔的病房。 手下提起林默时，还没忘说起林默在小队不受欢迎，小队把她扔在半路、又回到基地后，就是江新柔先向大家“宣传”林默做的“好事”的。 所以他们才这么容易就打听到了。 李哥的眼神十分复杂。 那么林默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来探望江新柔的呢？ 李哥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见江新柔满脸平和，越发觉得…… 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啊。 林默：“李哥是吧？你好。” 李哥恍如梦中地伸出手跟对方握了握手，目送她离开，才转身进入病房。 “江新柔，你好点没有？” 李哥难得客套地问了一句。 不得不说，昨天江新柔确确实实救了陈溪和贺云乐两人。 昨天被他派出去的那几辆车回来找他报告，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偷偷打量埋伏，因为他们人多，还都扛着武器，才幸免于难。 李哥这才知道这一路路上真的很危险。 所以他一大早处理完急事，就赶在饭点前看望江新柔。 加上江新柔昨天说的那四条……有关他的秘密，她已经说中五条信息了。 “难不成你真的做了预知梦？”李哥想到这儿脱口而出。 问完他又有点后悔。 怎么可能有人做梦梦见他睡觉的姿势啊！？ 李哥强迫自己跳过这个想法。 凌白满眼真诚：“我自打磕过了脑袋，就总是有一些灵光一现的念头，拼拼凑凑，没想到这些会真的灵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哥也颇以为是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果他昨天真的没有派车出去…… 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边，林默飞一般地上楼回到陈溪的病房前，在房门前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扭动门把手。 一进门，就对上了林郁幽深的视线。 林默尴尬地笑了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有人找我。 林郁扯了扯嘴角，一脸“我信了”的表情。 林默噤声。 两人又坐了没多久，贺云乐拎着饭菜进了病房。 贺云乐此时的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他换下了两人，又把顺便带上的两人的饭菜递给他们。 林默叮嘱他：“你不能再那么连轴转了，身体吃不消。” 好在睡了一觉的贺云乐脑子已经开始正常转动了，他说自己一会儿会去找几名护工的。 他们这才放下心、拎着饭菜下楼离开医院。 林默终究还是没逃过林郁的“冰冷注视拷问法”，她干笑几声：“我真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 “凌……江新柔找我，我满脑子好奇她怎么会找我呢，就把你忘了……” 林郁顿了顿，被林默勾起了好奇心，“那她为什么找你？” 知道此林默非彼“林默”的人应该只有自己一个，“林默”在小队里的时候并不讨喜，就算她现在回来，江新柔也没理由第一时间想见她才对。 林默总不能说因为“我快完蛋了，她来帮我的”。 半晌，林默艰难开口：“是这样，她自学了制药，想借你的关系进实验室。” -- 第536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5 22:59:56~2022-06-26 23:5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空、未来未来 2瓶；半月瓜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6章 、二十一只反派 “她想进实验室？” 林郁没有嘲笑, 脸上却带着些了然：“实验室的待遇确实很好。” “只不过，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 “我能刚上大学半年就进实验室，是因为我在之前就自学过，而且学了很长时间, 她现在才学了一个多月, 进去做什么？” “如果在实验室打杂, 挣得估计还没有出任务来得多。” 林郁又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问道：“她该不会以为陈溪去世了吧？” 以为自己的队伍不在了，想再加入其它队伍, 很容易受到排挤，待遇也云没有之前的高的, 所以想另谋出路。 林默随口编的一句，哪能想到那么多。 她干笑一声：“没有，她知道陈溪在楼上治疗。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想进实验室了, 不过, 听说自从她摔了脑袋之后，和之前变了不少。” “之前我跟她确实不太对付, 不过这次去看她之后，我感觉和她相处得还算不错。” 闻言，林郁上车的动作顿了顿。 性格大变吗…… 他看向副驾驶还在碎碎念的人。 要说性格变得最厉害的，可是非她莫属了。 林郁垂眸掩去眼中思量情绪，两人很快回到了住的地方。 虽然这个小独栋只有一楼能住，也比之前的小屋宽敞很多、暖和很多。 两人围着壁炉，吃着贺云乐送的饭菜，吃完之后, 林默去泡了两杯热茶。 林郁觉得, 只要她能陪在身边, 无论怎样的生活条件自己都能去适应，哪怕是身处末世，哪怕他们孤立无援。 林郁突然说：“如果她想进实验室的话，我可以帮忙。” 他抬起头，望向一脸惊喜的林默，面上淡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前提是，她真的会一些东西。” 林默自然知道凌白的智商和学习速度、接受能力，她要是想学，一定能短时间内学得很好。 但是林默不清楚林郁认为的“会”和凌白的“会”是不是一个水平，于是表情有些犯难：“这个……我不确定。” 林郁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样啊……” “等她出院了，让她去实验室找我吧。” 如果她什么也不会，那就算留下她也不会影响自己后面的计划，还能做个人情。 林默松了口气，连忙应道：“好！到时候我让她去找你！” 她只当林郁因为自己的关系给了凌白一个机会。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外边突然有人说，在A市入口处看见丧尸潮了。 这些丧尸并不是全部都冲向这里，一起杀过来的，而是分着大小不一、数量不等的批次来的。 因此这次，就是由一些小的丧尸队伍打头阵。 “贺哥让我来找你们，他说基地围墙那边已经准备好防御工事了，如果你们想帮忙的话，我来送你们去。” 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基地里能动的、能拎得动武器的人几乎都去到前线了。 “据我们的情报员送来的前线战况分析，这次最开始会有两个丧尸小队，数量都比较少，我们打算先集中火力把这两批处理掉，再尽快把围墙下面的尸体都清理干净，免得后面的丧尸踩着前面的尸体爬上来。” 其实，随着后面的丧尸慢慢倒下，还是会一个堆着一个爬上来，但把之前的清理掉起码能拖延一点时间。 所以，贺云乐没有因为他们刚回来就让他们一直歇着，大家都在以命相搏、度过这个冬天。 但贺云乐也遵守了之前不需要他们出任务的诺言。 前两批小数量的丧尸冲锋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人们只需要站在围墙上扫射丧尸就好，这些丧尸甚至连人都碰不到就会倒下。 这两拨处理完后，林默也算完成了任务，后续的清理就不需要她来做了。 林默连连点头：“我去！” 她还是很希望这个基地能坚持下去的。 林郁上前一步，与她并肩：“我也去。” 两人很快被带到了基地的围墙附近，这个围墙的建造有点像林默之前在古代打仗的时候登过的城楼，可以躲在上面朝城下攻击，都是一样的设定，围墙前方稍远些还有一排一排的距马，木质的、铁的都有，每排之间都留着稍大的间距，防止丧尸一层一层叠在上面把它当成阶梯。看得出来基地此次是准备的很充分了。 两人被带到一处有着重重保护的地方，周围端着枪械警戒的一看动作就都是专业的，林默学着他们的样子端起了枪。 之前确实用过，在第一个废土世界里，她和同伴改良了很多枪械，但是那些知识和记忆都太久远了，林默只能记得一个让她放不下心的崽崽，其余的像是怎么端枪、开枪早就忘记了。 林郁倒是很熟练。 他除了在实验室工作以外，闲暇时间也出过多次任务。 没过一会儿，丧尸零零散散的队伍出现在了路口。 -- 第537页 这个时候，指挥并没有立刻下令。 而是等到他们到了围墙下附近不远处，才下令开枪将他们全数剿灭。 等着一小波被彻底消灭，指挥便派下一部分人出基地、迅速清理好丧尸的尸体，然后重新回到基地。 林默揉着被震麻了的虎口和手腕。 虽然不记得第一个世界是怎么用枪的，但她敢肯定绝对不是这么震手！ 林默扭头看向同样靠在墙上的林郁：“林郁，你不手疼吗？” 林郁淡声：“还好。” 林默耐心解释：“你是要做实验的，千万别伤到了手。” 林郁微微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唇角上扬：“我知道了，姐姐。” 当然，想到这一点的肯定不止林默一个人。 在听说林默也来帮忙后，李哥忙不迭赶了过来，看姐弟两个坐着休息，他也笑着坐在了林郁身边。 “林郁，你回来了。” “昨天事情太多，送完陈溪去医院，我又赶紧回去部署防御和后续作战计划，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林郁看了眼他，不动声色地往林默的身边挪了挪。 李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还真被贺云乐说中了，林郁看上去变了不少。 他是隐约知道林郁的性格的，之前他就算再不想跟人相处，见了面起码还会保持应有的礼节，不冷不热地打招呼的。 现在人家根本不理自己。 李哥只好直奔主题：“林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实验室？” “自从你走之了后，疫苗和血清的研究进程就停滞不前了。我去看了，大家都说现在正在关键时刻，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比你更懂……如果你能回来的话，我们一定能很快研制出血清的吧？” 林郁点了下头：“那我待会儿就回去。” “这场丧尸潮，能维持多久？” 李哥说：“大概……三天。” 林郁：“那就给我三天时间，材料准备充足、再给我安排两个人就好。” 李哥睁大了眼睛：“林郁，你三天就能……就能做出血清！？” 林郁：“我尽量。” 李哥咽了下口水，“啪”地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傻愣愣地看着林郁，眼里满是懊恼。 ……这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林郁微微皱眉，“怎么了？” 李哥讷讷道：“我把大部分试验材料都转交给另一个基地的实验室了。” 因为林郁离开了，他们的试验就此止步，但是另一个实验室的高精尖人才都还在，他们提出可以试一试。 所以李哥就把自家基地实验室里的大部分材料送过去了。 反正人类此时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就算他的基地不会成为第一个研制出疫苗和血清的人，但只要能早些结束这个末世、恢复到正常生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他没想到林郁会回来。 李哥刚才提出说让林郁回实验室，是因为实验室里其他试验人员手头还有一些材料，但是并不多。 林郁如果想在三天之内研制出成品，势必需要很多的材料供试错。 李哥“噌”地站起身：“我、我这就带人去取回来。” 林默也连忙跟着站起来，不过不用她动手，李哥身边的人已经齐齐拉住了他。 “李哥你不能去！” “这里离姓陆的基地那么远，你带人去了就难回来了！” “对啊李哥，你还没等到那边，丧尸就到城下了，没有个两天根本清理不完，到时候你怎么回来啊？”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下，李哥渐渐冷静下来，他恨恨地咬着后槽牙，当时怎么就没多留一点呢？ 他不能离基地太久，基地缺了有绝对话语权的老大坐镇，很快会乱成一锅粥的。 但是派别人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就算是要回来了，材料也送不进来。 总之，在丧尸围城的这三天之内，他们绝对拿不回材料了。 李哥面露颓色。 “抱歉……” 林郁却没有太多失望的情绪。 “没关系，这一波丧尸潮，基地应该可以撑过去的。” 他也不想太快研究出那种东西…… 他不想到时候会看到姐姐异样的眼神。 李哥表情严肃：“这场是可以的。” “但如果这个冬天还有第三场雪，那下一波丧尸潮一定会比这次的更饥饿凶残。” 到时候，弹药和物资不足，又不能出去寻找补给的他们就很难坚持住抵抗下去了。 林郁垂眸。 很巧，他也在等。 如果真的有第三场雪，他又没有办法研制出正常的疫苗血清来……只能走上那条路了。 看来一切，只等第三场雪。 第二批小数量的丧尸潮很快到来，两人合力击杀了不少丧尸，回到房子里后，林默的手都握不住杯子了。 林郁拿起杯子，凑到她嘴边，喂她喝了几口。 林默长呼一口气，倒在沙发里。 “肩膀疼不疼？”林默开口没有先说自己，却问林郁。 “你的伤才好不久，这次不应该让你去的。” 林默有些懊恼，就要站起来：“我给你揉揉肩吧。” 下一秒却被林郁按了回去。 “我不疼。” -- 第538页 林郁走到她的身后，双手覆上林默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对端了半天枪的林默来说刚刚好。 林默受宠若惊。 她因为自己的肩膀又酸又痛，所以才想到林郁会不会也很疲惫。 没想到林郁也反过来想到了这一点。 林默靠着暖融融的壁炉，莞尔一笑：“谢谢你。” 林郁眉目不似刚才围墙上一般冰冷，反而蓄着一缕淡淡的温柔。 姐姐真容易满足啊。 ……他也一样。 只要姐姐能这样一直陪着自己，他什么都不在乎。 什么人类的死活，只要他们两个能一直在一起…… “林默！林默你回来了吗！？” “林默！你肯定回来了吧？我来看你了！” 一阵震天动地的敲门声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呼喊声把昏昏欲睡的林默吓醒，她猛地一抖，睁开眼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门口看去。 林郁正在一边喝着热茶看着姐姐快要睡着了的样子，心中一派安然，却被这聒噪的声音打碎了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宁静。 林郁眉间阴沉，顺手抄起壁炉旁的砍刀，一边给林默打了个手势，让她跟在自己身后。 林默一路小跑到了林郁身后，小声劝他：“那个，咱们万不得已不要动刀哈。” “可能是我熟人。” “不过……”林默尬笑一声，“一个多月了，我很可能不记得对方了，到时候你别太意外哈。” 在林默看不到的地方，林郁有些好笑地勾起唇角。 他差点就信了呢。 “我知道了。” 林默见他点头，满意地闭了嘴。 林郁走到门前，用没提刀的右手拧动门把手开了门。 门外的男人看到了满脸冷意的林郁，呆滞片刻：“那个……不、不好意思，我可能找错了。” 说完话他就要关上门离开。 林郁一挥手，用刀背抵住了正要关上的门。 林郁比对方高出一个头，他微微抬起脸，眸色淡淡地睨视着对方：“我记得你。” “常驰是吧？” 林默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连忙探出头一看，果然是男配常驰。 常驰也看到了林默，眼睛一亮，又很快堆着一贯的假笑：“嗨呀，看来我没找错，果然是林默家。” “那、你是……” “我都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林郁面无表情。 常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状：“瞧我这记性！是林郁吧？我记得你，但你不是已经……了吗？” 常驰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又瞥了眼林默：“林默，我不该提这个吧？” 林默一看见他就觉得脑袋疼，听到他这话更是慢慢瞪大了双眼。 “你发癫吧常驰？” 她好不容易和林郁“暂且忘记了”这件事，这沙贝跳出来干嘛？！ 常驰没想到林默一上来就骂自己，他还没准备好说辞呢。 他当即有些下不来脸，笑容也垮了几分。 但碍于林郁在面前，气势就被压了一头，他只能僵着脸又说：“林默，我想找你谈谈。” 林默：“……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吧。” 她还记得自己被扔下车时，常驰推了推沾满血污的眼睛，一脸油腻地打量她，说如果她愿意跟着自己，他就能保下林默，不用她再出任务云云。 总之林默无法忘记那个眼神。 “如果是想来看看我怎么样，那您也看到了，现在请回吧。” 她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 常驰急了，越过林郁扯着嗓子喊：“林郁还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回去吧！” 林默顿住脚步，瞳孔放大。 ……该死。 他为什么会知道？ ……不，或许说，应该很多人都知道。 陈溪、贺云乐、包括江新柔，还有面前的常驰。 他们都听见了自己问陈溪——“林郁在哪个方向”。 而她现在和林郁重归于好，他们也想到了可能会有林默隐瞒了自己被抛弃之后才回去找林郁的这个事实。 但陈溪和贺云乐很感激她的救命之恩，现在姐弟两个关系融洽，他们自然不会多嘴提这件事。 而江新柔更是直接被换成了凌白，凌白更不会说。 ……只剩下了这个常驰。 这个曾经对原身有些想法但屡屡未能成功实现的男人。 关于林默被小队抛下，看上去迫不得已才回去找林郁这件事，林默从一开始就没有办法说出来。 是找死才会说“我活不下去啦才来找你的”这种话吧。 后来更是没有机会再说。 是在两人杀丧尸的时候说？在两人上山找东西的时候说？还是在他们无比融洽和睦的窝在壁炉旁的时候说？ 什么时候都不合时宜。 而且渐渐地，林默也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他们一直在小院待着，没人会突然跳出来硬要告诉林郁真相。 ……但是没想到回到基地的第二天就遇到这种事。 林默缓缓转过身，看了露出胜利笑容般的常驰，又看向林郁：“林郁，我出去一趟……” 她不敢多看林郁，对方表情阴沉得好像特大暴雨降临之前天空中堆积的乌云。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被林郁拦了下来。 -- 第539页 “就、在、这、说。” 林郁一字一顿。 他拦住林默，眼睛却看向常驰。 常驰对上林郁冰凉的眼神，又看了眼他手里的砍刀，连忙摆了摆手：“算、算了，我这个事儿吧，只能跟你姐说。” 常驰转身欲跑，下一秒，一把砍刀对着他挥了过去，停在他脖颈前，常驰连忙刹住脚步，刀却依旧抵住了脖子，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连口水都不敢咽，生怕喉结会碰到刀刃。 林郁在他身后，刀身往下落了落，刚好搭在他肩膀上。 林郁轻飘飘出声：“别担心，这刀很钝，前几天刚用它解猪，剁肉都得剁个半天，更何况你了。” 常驰僵着身子，没敢回头，脑子几乎宕机，但听了这话，隐隐松了口气。 下一秒，只听林郁又说：“不过也有一点不好……” 他凑近了些，声音在常驰的脑后响起：“猪如果是活着的，会有点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23:50:29~2022-06-29 23:0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venti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饮歌 17瓶；陌颜灬 10瓶；白头 5瓶；未来未来、一只绿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7章 、二十二只反派 “我说！我说！” 常驰一嗓子喊到破音。 林默站在两人身后, 听着常驰讲完了捏在他手里的“把柄”，林默单手捂着脸，又揉了揉太阳穴。 这都什么事儿啊。 林默暗暗调整好情绪，突然喊了一声：“林郁！” 听到声音的林郁转过头, 眼神晦暗不明, 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林默声音弱了几分：“你、你信我吗？” 林郁就站在门口, 手里砍刀还架在常驰脖子上，却微微歪了下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姐姐, 我当然相信你。” “我说，我的话句句属实！你不信去问陈溪、去问贺云乐！听说你挺聪明的, 就算他们不肯说，你看他们的反应，肯定也能看出来的。” 林默盯着男人, 微微眯眼。 “你不想活了是吧？” 常驰觉得这姐弟两个的眼神莫名其妙很相似, 不由缩了缩脖子：“我……” 林默深吸一口气：“你从我之前还在基地的时候就一直骚扰我吧？” “当时小队让我下车的时候，我明明没给你半个眼神, 你倒是主动说让我跟你。被我拒绝了，你就恼羞成怒？”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她要是跟着常驰出去了，常驰肯定用这个秘密要挟她做一些她不愿做的事。 如果她不肯，他就当面说出秘密。 因为常驰很确定林默是靠着林郁才回来的。 在他眼里，林默彻头彻尾就是个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的废物。 至于一个菟丝子，倚谁不一样？ 林郁一怒之下跟她断绝关系，她也就没了靠山，到时候就算再不愿意, 也只能来找他。 常驰不敢直视两人, 移开视线：“我可没这个意思。” 林默冷笑一声。 “那你在这儿说清楚, 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提醒你一声。” “我能回到基地，不是因为靠着林郁，而是因为我救了陈溪和贺云乐。” “陈溪这个人吧，最是讲义气……”林默顿了顿，笑得神秘，“你说，如果陈溪听到你来威胁我……” “啊！疼！”常驰突然喊了一声，连连后退，林郁手中的砍刀步步紧逼。 林默没想到林郁突然动作，看了他一眼。 林郁也在同时偏过头看向她。 “姐姐，我在这里，你何必用别人吓唬他呢？” “我手里有刀，又挡在你面前，你为什么想到了陈溪呢？” 林郁的神色沉了些，手里的砍刀便又近了几分，常驰吓得两腿发颤，眼睛死死地盯着横在身前的刀，丝毫不敢动弹。 林默沉吟半晌。 林郁似乎一直有一套自己的三观，“被需要”的重要程度对他来说要大于“被照顾”。 虽然是弟弟，却活成哥哥的样子。 身为他最的亲人，如果不需要他，他就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有种被遗弃的愤怒和惶恐的感觉。 林默当机立断安抚他：“要不你直接把他杀了吧！” “刀太沉了，你不要一直举着。” 林郁果然为这极不符合林默人设的话一愣，林默见状连忙走上去，想接过他手里的刀。 林郁手一松，砍刀落了地，发出响亮的声音。 林默连忙捡起刀：“看吧，没力气了吧。” “这种人，不值得你因为他脏了手。” 林郁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林默，林默不敢看他，转头望向已经瘫软在地的常驰。 “对了，刚才忘记问你了。” “江新柔是因为头被摔破了才没有跟着小队出去，我看你倒是活泼得很，怎么也没跟着陈溪他们出去？” 常驰别开视线，“我、我和江新柔一样摔倒了。” 林默上下扫视他两眼。 “滚吧。” 常驰不敢在逗留，他知道，林郁是真的敢杀自己。 -- 第540页 林默把刀拿进屋里，靠在墙边，又推着林郁回到壁炉旁。 “你别怪姐姐，我只是想着，那种人渣，真的不值得你动手。” “你是要去做实验、杀丧尸的，那种恶人……还让我来处理吧。” 林默没忍住摸了摸林郁的脑袋。 这么长时间了，她终于能过一把手瘾。 林郁已经很久没有剪头发了，他头发又细又软还很蓬松，摸上去像毛绒玩具一样。 只是之前两人洗一次头太困难了。 现在好了，不用担心水电的问题，昨晚才洗过澡的林郁还是香喷喷的。 林默没忍住又抓了两把。 有些心虚地收回手后，林默在一旁悄悄观察林郁的表情，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爽，反而露出满意的神色。 林默慢慢放下心来，到底还是她笔下的孩子，好乖。 林默笑眯眯问：“所以，你没生姐姐的气吧？” 林郁没有回答，却朝她抛出了一个问题：“姐姐，即使是这种有着比丧尸还阴险恶心的人渣般的人间炼狱，你也觉得它还有残存下去的必要吗？” 林默一愣。 林郁望着壁炉，眸子映出跳跃着的火光。 “末世把人的丑态鲜血淋漓地揭露了出来，我从一年前，到现在，见过了很多很多。” “直到那天，她把我彻底抛弃，我终于意识到，连我自以为最后的支柱，最不会被丑化的亲情，也是这么脆弱可笑。” “我们和丧尸有什么两样呢？” “不是都想吃同类的肉，喝同类的血吗？” “但是遇到你……” “姐姐。”林郁转过头，眸色深深，似乎要将她的视线吸纳其中。 “我开始重拾希望了。” “我开始幻想一个……只有我们的世界。” “我们会是最好的姐弟，就住在那个小院子里，春夏秋冬，就只有我们两个。”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姐姐。” 林默低着头，紧紧握住手里的水杯，心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果然知道了。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在林默面前。 坏消息是她掉马了，掉得彻彻底底。 林默其实有很多次都怀疑林郁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之前的“林默”了，但是他又屡屡提到他和原身之前的事，让自己很快打消念头，认为林郁还不知情。 ……但是他已经知道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自己演得太差了，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原身“林默”只是一个炮灰，她不知道对方的性格和习惯，到底怎么把原身演好。 尤其对方是朝夕相处的亲弟弟。 好消息是，听起来，林郁已经完全接受自己的存在了。 而且还想和自己这个新的姐姐一起生活下去。 但林默怎么觉得，林郁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有那么一点……出入呢？ 林默试图理解林郁的话。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林默懂，任谁遇到这么一个冰冷的家庭、在末世又被唯一寄托希望的亲人抛弃后，能不憎恨其他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他刚才的说法…… 林默不确认道：“林郁，你的意思是……” 见林默终于回应自己，林郁眼睛亮晶晶的：“就只有我们两个活着。” 林默哑然。 林郁……还是想实施他那个计划吗？ 就在回到基地之前，林郁跟她讲的那样。 他有把握，让基地里的一部分人牺牲，来换取剩下的人活下来。 “林郁，你想好了吗？”林默声音艰涩。 ……如果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个想法，甚至已经不满足于一个基地。 或许真的像凌白所说，这个世界会崩塌的。 不行。 她必须阻止林郁。 如果真的到万不得已，要用一些人的牺牲来换取大部分人的存活，林默不会阻拦他，她还会替林郁挡下那些流言蜚语。 林默宁愿自己来当这个会受万人唾弃的人，只要林郁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下去。 但林郁仅仅因为一个想法，就要做出让全人类陪葬、世界崩塌的举动…… 绝对不行。 之前的世界，林默都成功改变了反派们的生活轨迹，所以并不清楚如果失败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昨天凌白来了，她告诉自己，这次的任务即将失败。 林默以为最大的可能大概是基地没有撑过去。 现在看来，问题果然还是出在林郁身上。 一开始就拥有“灭世”设定的反派，最终还是会灭世。 可如果他真的毁灭了世界……任务失败，林默倒是活得够久了，那他呢？他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林郁回答：“我想好了，姐姐。” “只有我们两个，多好啊。” 林默终于抬起头看向他，温柔而坚定地与他对视：“我们明年春天就回到小院，不也是一样的吗？” “我想快点回去。”林郁快速说道，语气还带了些委屈。 “这里不好。” “他们没有一个是真心对我们好的。” “陈溪对姐姐好，是因为姐姐救了她，贺云乐也是一样的。他们不过是怕良心受到谴责才假惺惺地带我们回基地，其实没有他们也一样。” -- 第541页 “还有那个江新柔，是为了能得到更好的生活才跟姐姐打好关系的。”林郁语气又急又委屈。 他清楚的事，姐姐为什么不知道呢？ “姐姐，我们不需要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林郁，不是我们需要他们，是他们需要我们。”林默缓声道。 “即使有利可图，却不是唯利是图。” “大部分时候，我们只要想活着，就要不断地算计。但朋友之间，并不全是这样的。” “陈溪和贺云乐确实因为想要感谢我，送了我们这套房子，并承诺他们会供给我们积分换物资。” “但他们大可以不必如此。” “因为他们想继续和我们做朋友才会这样做。” “我们也确实可以不依靠他们就能过得很好，但我们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活命吧？” “林郁你没有忘记一开始加入实验室的原因吧？” 因为基地的人们需要抵御丧尸病毒的疫苗和血清。 一开始，林郁也是抱着这个念头进到实验室的。 确实这样。 林郁眨了眨眼。 只是从被亲姐姐抛弃之后，他就改变想法了。 他觉得，这群人不值得救，他们的死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试验这个东西，只要加一点点东西，就很容易出现变数，甚至是改变方向的。 只是在于他想不想做而已。 林郁：“所以，姐姐想让他们活下来。” “对。我想让他们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贴贴宝贝们~这两天有事了，久等啦。明天依旧双更。 第228章 、二十三只反派 自那天谈话之后, 林郁就很少再跟林默说话了。 林默其实想到过林郁可能会有这个反应，但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那天之后，林郁就回到自己的屋子，第二天早上林默起床的时候, 林郁已经直接去了实验室。 她连林郁的面都没见到。 而这一天早上, 真正的丧尸潮也终于来临了。 成千上万的丧尸从四面八方涌来, 挤满了街道，黑压压的一面，张牙舞爪地冲着A市大大小小的基地奔来。 这些基地对于它们来说, 就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一口可以救命的水井。 哪怕付出生命，它们也要尝一口。 丧尸病毒让它们的脑子僵化, 没有任何知觉，只会考虑最基础的欲望。 这场人与丧尸的战役维持了整整两天。 林默射击的准头不太好，为了不浪费子弹, 她主动申请做一些后勤工作。 好不容易的闲暇时间回到家, 林郁却还在实验室。 于是林默也就两天没见到林郁。 除了她准备好的、留在了橱柜上的饭菜有被动过，整栋房子好像都没有林郁生活过的痕迹。 第二天晚上, 林默再次做好饭，炒了酸菜五花肉，装进盒子里打包好，没有放在橱柜上，而是装进了背包。 她要去看林郁。 两天的时间，怎么也该冷静下来了。 如果还没冷静下来，她就跟林郁好好说一说。 他们两个怎么都不应该闹成这样。 车子被林郁开走了，她来回去后勤工作又都是有人接送, 现在想要去实验室, 就只能步行。 这场人和丧尸的战役打了三天, 雪也下了三天。 正如李哥和林郁说的那样，这场丧尸潮将会维持三天。 基地死了一小半的人，尸潮这场惊心动魄的闹剧终于接近尾声，而雪势也渐渐变小。 不过雪势虽小，因最近基地里能活动的人基本都去了前线，却没有人清扫积雪。 车辆来来往往，林默又不好站在路中间走，便只能从一旁蹚着雪走。 她知道雪天路难走，出来的时候还特意穿了一双靴子，但还是被过膝的雪灌进了靴子里。 穿了毛绒袜子的林默感觉不到一点温暖，一双脚几乎没有了知觉，腿上好像踩着两块冰块，艰难地往前走着。 大家车来车往都很忙碌，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林默不想跟他们添麻烦。 林默路上看到某个行人，拉住对方又问了实验室的具体方向。 又照着指引走了几分钟，林默终于到了地方。 基地的实验室是个很重要的地方，没有通行令是不能随便进出的，林默只能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去跟林郁确认她的身份。 林默只等了一小会儿，就见穿着白大褂的林郁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里，很显然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林郁皱着眉头。 在林郁的视角里，头上、肩上还有怀中都堆着一层厚厚的雪的林默正冲着他傻笑，又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扑去怀里袋子上的雪，双手捧着袋子往他面前一送： “喏，给你送饭来了。” 林郁咬了咬牙，一把将她拉进屋里，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给她拂去身上的雪，一边咬牙切齿道：“实验室管饭。” 林默：“啊？” 林默可真不知道这个。 实验室会管饭吗？如果管饭，林郁怎么会每天晚上回家还吃…… ……所以林郁是特意再加顿餐，无声地告诉林默——自己还在？ 林默抬起头，对上林郁满眼复杂，又看到了他通红的耳垂，林默嘿嘿一笑：“实验室的饭没有家里的好吃。” -- 第542页 “酸菜五花肉，拌饭可好吃了。” “我还给你同事做了几份。” 接过饭盒的林郁动作一顿，紧接着一个眼刀飞过来：“为什么给他们做？” 林默无视他的眼神：“总不能让他们看着你吃吧？大家都是同事，你不会搞好关系，姐帮你。” 见林郁表情不见好转，林默走近了些，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我给你装的肉是别人的三倍。别告诉他们。” 林郁：“……” 半晌，林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声，转头朝里面走去。 林默追上来几步：“那我回去啦？” 林郁皱眉：“不行。” “哦哦。”林默便跟在他身后，看来可以陪他吃饭了。 实验室的构造很像一个雪屋，要想进到内部，要经过一个加长版的走廊，走廊上层层加密的金属门，只有内部人员才能通过。 林默一路跟在林郁身后，通过了最后一扇门，来到了迷宫一般的实验室。 道路弯弯绕绕，不知道拐了几个墙角，走过多少个房间，两人才终于到了林郁的实验室。 “没想到藏得这么深。”林默感慨。 可见林郁刚才为了见她跑得多快了。 一进实验室，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工作，齐齐看了过来。 见林郁身后跟着一个与他长得又几分相似的女人，纷纷朝林默点头。 林默礼貌回应。 林郁淡淡：“我姐给你们做了饭，先吃饭。” 众人讶然，连忙重重围了上来。 试验人员大部分是年轻人，这也比较好理解，毕竟末世之下，身手矫捷、体力也更好的年轻人才更容易活下来。 他们有条不紊地接过林郁手里的饭盒，又朝一旁坐着的林默鞠躬，表情异常严肃：“谢谢您。” 林默：……感觉自己应该躺着听。 大家岁数都不大，虽然一开始搞得有些严肃，但有人吃了一口饭菜，忍不住夸赞林默厨艺好之后，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林郁没有立刻吃饭，而是去给林默找一身干燥的衣服好让她换下身上这套被打湿了的。 见林郁离开，他们更热情了。 “姐，您是不是叫林默啊？” 虽然林默现在的身份才26岁，他们其中也有比她大的，但也都跟着林郁喊姐。 林默几个世界的年龄叠加起来，也确实够让他们喊一声姐。 林默点点头，笑眯眯问道：“怎么？林郁有没有提过我？” “呃……这个……” 大家面色为难起来，笑容有些尴尬。 提过是提过，不过都是在之前林郁还没离开基地的时候。 他们见林郁一直在实验室加班，有人就去问林郁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他们以为林郁会说什么“我想要快些研制出血清和疫苗”，没想到林郁说：“积分不够。” 实验室的人赚积分，一靠时间二靠成果，林郁在这两方面都是佼佼者，赚到的积分是整个实验室最多的。 怎么会不够？ 他们再追问，林郁便随口回答了他们：“我姐需要很多东西。” 林郁的积分被他姐姐攥在手里，本来够别人三口之家半年生活的积分，在她手里不到一个月就挥霍完了。 怎么会够呢？ 自那以后，他们就再没问过林郁的姐姐。 而林郁回来之后也没提过。 所以他们了解的林默，也就那一次。 这话他们肯定不能跟林默当面说出来啊！ 林默见他们的模样，心下了然。 她依旧笑眯眯：“没关系，你们吃你们的。” “要是爱吃，我就经常给你们做，反正做两个人的量也是做。” “不不不，谢谢林默姐，太麻烦您了。” “不过姐你做的菜真好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林默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一个叫江新柔的要进实验室？” 有人应道：“我！我听说了。” “据说是郁哥点名让她来的，明天就来，郁哥亲自考核。您也认识她吗？” 另一人笑道：“郁哥选的人，一定很厉害！” 他们倒是没有因为空降新人而生厌恶之情。 林默：“我认得她，是我的好朋友，拜托你们以后多关照了。” “一定一定！” “照看谁？” 专属林郁的淡漠声线一响起，人群瞬间噤声。 大家捧着盒饭低头大口吃着，不敢再说话。 林默抬头望向林郁，接过他递来的衣服，粲然一笑：“谢谢。” 林郁见她不回答，也没追问，只是递给她一把钥匙，指了指自己刚才出来的房间：“去那儿换衣服。” 林默拿着衣服走进了房间又锁上了门，林郁的视线才缓缓移到刚才最为活跃的男人身上，眸色淡淡。 “照看谁？” …… 等林默换上大一码的衣服裤子出来的时候，林郁也换下了白大褂。 林默：“你要送我回去吗？” 林郁“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今天的事情做完了，剩下的他们自己来就可以。” 周围的人连连应道：“对啊对啊，林默姐……咳咳，你们先回去吧。” -- 第543页 “林默姐”三个字刚脱口而出就被林郁冷眼瞪了回去。 “郁哥已经指点过我们大致方向了，接下来就是测试，反正这几天材料不够多，也不怎么忙……” 男人说到一半，又被林郁瞪了一眼。 男人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 他又哪里说错了吗？ 林郁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对于林郁而言，他当然不想让林默知道实验室的工作不多。 因为这听起来好像这两天自己都在故意躲姐姐一样…… 虽然确实如此。 不过今天姐姐来给自己送饭，自己就勉强原谅她好了。 两人的小破车在李哥的安排下，已经被重新安装上了挡风玻璃，看上去没那么寒酸了。 林默：“你吃了吗？” 她刚把饭送来林郁就送自己往回走，也不知道吃没吃上一口。 “吃了。” “下次可以放点小米椒。” 林默笑：“好！” 林郁盯着前方终于派上用场的雨刷器，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没一会儿，他开口问道：“姐姐，你现在跟江新柔关系很好吗？” “这两天，她去家里找你了吗？” 他因为要做试验以及跟林默有那么一点点赌气，所以这两天基本上都不在家。 也就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有人来访。 林默：“她派人传了几次话给我，不过没有来。” “今天早上她派人来传话，说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明天就可以来找我。” 林郁食指轻轻点着方向盘，神色不明。 “她应该没机会见你了，明天她要去实验室面试。” 林默：“这个我听说了。” 林郁看了她一眼：“你还让大家照顾她。” “姐姐就这么相信她一定能进？” 林默：……还是被你知道了。 她扬起一抹笑容：“当然啦，因为有你呀。” “有你在，所以她一定能进实验室的。” “我不是相信她，是相信你呀。” 林郁目视前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姐姐越来越会挑我喜欢的说了。” 林默顿住。 ……这都搞不定你？ 没想到她拍马屁的功力有所长进，林郁的免疫也增强了。 林默只好说：“你就试试嘛，她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林郁没有再接着说这个话题。 “这几天，常驰有没有再来找你？” 林默摇头：“他没敢再来，不过昨天晚上贺云乐来送东西了，我就顺便跟他提了一嘴常驰的事。” 林默故作神秘：“你猜怎么着？” 林郁没料到她还会卖关子，挑了挑眉，配合道：“怎么了？” 林默：“常驰在昨天早晨就已经被抓起来了！” “你再猜，江新柔是怎么跌倒的？” 林郁：“肯定和常驰有关了。” “没错！” 原来那次小队撤退，常驰被脚下没死透的丧尸扑倒，情急之下拉倒了一旁的江新柔。 江新柔虽然没有被丧尸伤到，但却伤到了脑袋。 常驰为逃避责任，只说是江新柔是自己被吓后晕倒的。江新柔一回来就几乎没有了气息，很快将死无对证。 常驰去医院问过几次，在得到江新柔就算不死也会成植物人之后，便肆无忌惮了。 后来江新柔当天醒来的消息并没有传到他耳朵里，常驰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对方指认，还大摇大摆地来要挟林默。 陈溪和江新柔的病房就在楼上楼下，“江新柔”下床活动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上了楼探望队长，也就顺口跟贺云乐和陈溪提了这件事。 贺云乐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常驰抓了起来。 昨晚又听到了常驰竟还来骚扰过林默，更是气愤。 从贺云乐的反应上来看，常驰不会好过了。 “太快了些。” 林郁停下车，打开车旁边放的雨伞，让林默先等着，自己绕到另一边开车门接她。 听到林郁的话，林默有些不明所以：“太快了？” “嗯。” 林郁没有解释。 因为本来他想自己动手的，如果自己的研究进展顺利，常驰或许会是第一个试验品。 但现在常驰被抓走了，依照陈溪和贺云乐的性格，他们宁可杀了常驰，也不会让自己拿他做实验。 ……不过也没关系，以后的机会多得是。 两人舒舒服服地泡了热水澡，林默捧了两杯热茶，林郁终于像往常一样，跟她在壁炉前坐了一会儿。 虽然谁也不说话，但彼此都知道这是他们最想要的生活。 林郁明天一早还要去实验室，林默也就没有跟他待太久。 回到自己房间的林默听着远方的炮火声，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只习惯了白天的声音，对于夜晚来说，还是有些吵闹了。 但比吵闹更让人心神不安无法入眠的，是炮火声产生的原因。 只靠子弹是不够的。 丧尸一个堆一个，踩着同类的尸体不要命地往上冲，大家在没有机会出去清理尸体，有些便爬到了墙上，以极快地速度朝人扑过来。 今天早上，基地迫不得已开始启用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为了拦住尸潮，派人下去消灭丧尸，并清理城下的尸体。 -- 第544页 这一行动，损失了很多人。 在这场无情的战役中，有很多人牺牲，他们都被一一记下了名字，基地会为他们一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家人提供一些帮助。 且他们的牺牲，并没有令同伴感到对丧尸的恐惧和害怕。 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如果想要活下来，想要自己的家人活下来，想要以后的人类活下来，他们需要做出必要的牺牲。 一切只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林默听着炮火声，就想到那些飞蛾扑火般逝去的生命。 或许，世界就是因为有这些人，才被称为世界。 如果没有了他们，世界没有了支撑，林郁和林默想要的世外桃源也不会存在。 林默没办法告诉林郁这些，他也不会相信世界会仅仅因为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生命的逝去而崩塌。 或许在原剧情里，没有人能阻止林郁灭世，是因为林郁无所求，只想让世界陪着他一起沉沦。 但现在不一样。 林郁感受到了世界上还有一个真正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存在。 他想要和姐姐一起生活。 只要林默看住了他，只要这样…… 她相信，林郁不会走错路的。 作者有话说： 抱歉发晚啦。感谢在2022-06-29 23:10:28~2022-07-01 00:0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9章 、二十四只反派 炮火声在半夜两点左右, 终于停下了。 夜晚重获难得的平静，没有一点喧闹的声音，世界安静得好像只有林默一个人。 林默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林默起床的时候, 林郁果然已经离开了。 她在家里准备中午的餐食。 林郁说他中午会回来吃饭的。 虽然后来有些不太愉快, 不过林默相信他不会食言的。 没想到没等来林郁, 先等来了陈溪和贺云乐。 陈溪昨天就躺不住了，挣扎着要起来去围墙帮忙，贺云乐拗不过她, 只能带她下来走一走。 林默请两人进屋，又给他们泡了茶, 问他们昨天的情况。 好在，昨晚有惊无险。 冬天的第二场雪终于结束，基地损失了很多人, 但也守护住了大部分人的安全。 林默松了口气：“那就好……” “如果今年冬天再没有第三场雪, 那这个冬天一定会平安度过的。”陈溪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对了，我听说林郁说他三天内就能研制出疫苗和血清是真的吗？” 陈溪提到这个更是两眼放光。 “等到中午过后, 这场雪就该彻底结束了，我让云乐去另一个基地取试验材料。” 林默微微抿唇：“这个，我其实并不清楚。” 林郁之前确实说三天之内就能研究出成果。 但是他没说是什么样的成果。 而且昨天她在实验室的时候，问了其他人试验进度，大家告诉她的却是“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内会有成果。” 这还得是在林郁火力全开的带领下能达到最快的研究速度。 三天和三个月，相差未免太大了些。 林默心里隐隐存疑，却不好直接问林郁。 所以现在对于陈溪满怀期待的问话, 林默只能假装不清楚。 “我没问太多, 如果你迫切想知道的话, 还是直接去问林郁靠谱一点。” 陈溪点点头，笑了笑：“这样啊，我知道了。” 没过多久，林默送走了两人，终于等到了林郁。 林郁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和林默一起吃了午饭，用餐的时候提起江新柔。 “她留下来了。” 林默高兴道：“太好了，她表现怎么样？” 林郁想了想，笑了一下：“还不错。” “以后就在我身边当助理了，今天没有她的工作，我就没让她留下，我猜她今天下午大概会来找你。” 林默满意地点点头：“好。” 林郁吃完饭就离开了，很快又等来了江新柔。 “凌白！”林默小声唤道，敞开门：“快进来坐。” 凌白的气色已经比之前林默见她的时候好了很多。 “这几天下大雪，我没去看你，你一切都还好吧？” 凌白笑：“好得很，除了有时候脑袋还会疼，已经没有别的问题了。” 凌白是专业的，她说没事，林默相信她就是真的没事。 林默放下心：“我听林郁说了，你已经成功留在实验室了。” 林默本以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没想到凌白却皱起了眉头。 “林默，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凌白和自己先前不明的担忧不谋而合，林默也多了几分紧张：“哪里不简单？” “首先是今天他对我的面试。” “他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又问了一堆我之前的经历。” 好在凌白是有原身记忆的，每个问题都回答得滴水不漏。 林默微微攥紧衣角，眸光流转。 “他果然怀疑了。” 林默抬头对上凌白不解的视线：“他知道我不是原来的‘林默’了。” -- 第545页 “而原身与你现在的身份‘江新柔’的关系又不太好，现在我们两个关系却好了起来，果然还是引起他的怀疑了。” “竟然这样……” 凌白感叹，“这孩子真是心思缜密啊。” 难怪问自己那么多个人信息。 “不过这个还不是最奇怪的。” 凌白继续说道：“不知道是因为系统的原因还是怎么，他考我的专业方面知识跟我所学到的那一部分并不相符。” “他问的偏基础一些，而系统只让我学了一小部分。” “所以我的面试其实算得上很糟糕了。” 但是林郁却好像很满意，二话不说留下了他。 林默和凌白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林默垂眸，“你也觉得他的试验恐怕……” “有问题。”凌白斩钉截铁说道。 “难道实验室的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吗？” 凌白摇头：“他们还太年轻、知识储备太少，只知道林郁想做的一个大致方向，而且试验核心部分林郁也不会让他们接触。” “他们很崇拜信任林郁，不会私下议论揣测，更不会对林郁的研究方向提出质疑。” “而且林郁把工作细分给了每一个人，所有人拿到的资料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工作还是林郁在做，所以，他们察觉不出什么问题。” “不过仅仅这样还说明不了什么，”凌白站起身，“以后我发现了什么，回来第一时间通知你。” 凌白严肃地看着林默：“只有你能劝他了。” . 第二天，贺云乐去另一个基地很顺利就取了试验材料回来，对面基地没有任何不满，因为他们的试验进度已经停滞了。 这一场雪带来的丧尸潮让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一年冷过一年，恐怕不久的将来，世界真的要被丧尸占领。 所以，谁都希望末世能够结束，越快越好，至于是由谁来结束，已经不重要了。 贺云乐在取回材料、送回实验室后，旁敲侧击了一下林郁之前说过的话到底会是什么意思。 林郁表情淡淡，好像根本不是他说过的话。 “哦，你说那个。” “三天内研究出来的东西跟三个月研究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贺云乐的眼睛，眸中藏着一股令人看不透的笑意：“如果你想让我拿三天的成果，我也能拿出来。” 贺云乐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不一样”是药物完备程度的不一样，三天的成果恐怕会是副作用很多的残次品。 这样的东西只能在毫无办法的时候拿出来。 现在他们已经熬过了这场雪，自然不用再那样冒险了。 于是贺云乐摇了摇头：“不，你还是慢慢来吧，我们可以等。” 林郁挑眉，有些失望地耸了耸肩：“好吧。” 后来的一段日子，陈溪知道林郁长时间待在实验室，她怕林默一个人在家会孤单，于是他们经常来找林默。 陈溪对林默简直相见恨晚，她之前怎么都不知道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懂她的人。 林默每每听到陈溪说出这样的话都笑容满面，心里暗暗得意：当然了，连你什么时候会走路会说话都是我设定的。 一来二去，两个月过去了，两人成了更为要好的朋友。 这两个月内，没有再下过雪，哪怕很小的雪都没有。 路上的积雪渐渐化开了，街道褪去银色重新显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基地还举办了一场庆典，积分兑换物资全都八折，林默跟林郁商量了一下，贡献出去了半头猪，换来了很大一笔积分和很多日用物资。 大家都很高兴，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但就在两个月后的一天，林默正和陈溪在屋里热热闹闹地包饺子，突然有人敲门。 林默打开门一看，是很久没露面的凌白。 凌白一脸严肃，往里看了一眼，“还有人？” 林默见她表情就知不对劲，朝她点了点头，偏过身子朝里面喊了一声：“陈溪，有人来找我说话，我出去一趟，你先包着！” 陈溪应了一声，林默便跟凌白走了出去。 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小巷，林默裹了裹外衣，“发生什么了？” 凌白：“我看出来他的研究方向了。” 林默心里一紧，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凌白深吸一口气。 “他以为我什么也不会，所以放心让我打下手。” “但他现在做的研究，正是系统让我学的那一部分。” “我观察了整整两个月，今天早上终于看出来了。” “他现在进行的血清和疫苗研究，表面上看是为了在人类被丧尸咬伤抓伤后能阻断或者抵抗病毒的入侵，只要能研究出来，就能为人类所用。” “但是按照这个研究下去，最先得到的成果并不是大家一直期待的。” “而是一套复杂的、最后却能推动病毒吞噬人类的血清。” 一开始，这种血清看起来确实能够抵御丧尸病毒。 在被抓伤的24小时内，人类不会发生变异。 但在24小时后，人类会迅速产生变异，并且变异程度要比普通丧尸更厉害。 很难想象如果这款血清被当做抗病毒的血清来用，结果会怎么样。 -- 第546页 林默定定地注视凌白：“你确定？” 凌白同样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很确定。” “这种推动病毒的血清要比真正拥有阻断作用的血清更容易研究出来，你还记得林郁说的‘三天’吗？” 林默声音艰涩：“……记得。” “三天能够研究出来的，正是这种推动血清。” 林默努力平复下情绪，接着问道：“那他现在没有立刻研制这种血清，是不是说明他还不打算这么做。” 凌白点头：“要做真正的抗病毒血清，需要从这种血清里分离出来真正有效的成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时间恰好是三个月。” 林默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还好……还好。 她总算劝动了林郁。 他没有决绝地想要毁灭世界。 他在因为林默的想法而努力做出真正的血清和疫苗、真正地拯救全人类。 但她的心情很快又沉了下来。 恐怕之前林郁说的要通过牺牲小部分人来保全大部分人，就是要用这个。 进化更强的丧尸或许抵挡不住子弹的一击毙命，但却能干掉比自己弱的丧尸。把打了血清的丧尸跟丧尸潮进行对冲，最后在杀掉它们，能节省下来很多子弹。 但这不是人干的事。 林郁觉得这样无所谓，他甚至还征求过林默的同意，想让所有人都打上这样的血清，全部变成丧尸…… 只需要延长血清会引起变异的发作时间，就能让它看起来是真正有用的药品。 短时间内它们会被大批量地生产，配方和制备工艺也会共享给世界各地所有大大小小的基地。 当所有人都注射了它，不，哪怕某个聚居地只有一小部分人注射了它…… 林默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绝。 她告诉林郁，自己想让大家活下来。 林郁最终也还是没有忽略她的意愿和想法，开始了长达三个月的研究。 这些日子林默和凌白感觉到的不安和异样都有了答案。 凌白：“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至于他真正会研究出什么，那就是我不曾接触到的领域了。” “虽然林郁现在没有拿出推动血清，但我们得知道，他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甚至可能他在一个月后拿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加强过的推动血清。” “我知道你一向愿意相信你的这些孩子，但林郁不一样，他是真的想毁灭世界。” 在凌白的注视下，林默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我会督促他的，这个我倒是可以控制得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件一旦发生会更严重、且不受控的事情。” “——这个冬天，是否还有第三场雪。” 虽然这个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可以看到的地方早就没有了积雪，但天气一直没有转暖的迹象。 基地还没有从上一次的丧尸潮带来的损失中缓过来，短时内就算休整好了，也很难再迎接下一场雪了。 而如果基地再一次陷入危机，到了没有他法的地步，恐怕林郁还是要拿出那个血清。 ——为了更多人能活下去。 凌白侧过头望着被小巷两边墙框住的狭窄街道：“是啊。” “一切看天意了。” 林默回家若无其事地跟陈溪包完了饺子，陈溪带走了一半，林默把剩下的一半扔进锅里，用漏勺缓缓推着饺子在沸水中滚来滚去，免得粘锅，心思却渐渐飘远了。 直到林郁回家开门的声音响起，林默恍然回过神来。 厨房是开放式的，林默转头就能看到他：“回来啦。” 林郁模糊应了一声，换好鞋子和衣服，朝林默走过来：“姐，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林默眨了眨眼，看着林郁怀里的双手捧出三个西红柿。 “哇！” “你从哪儿弄来的？” 林默接过西红柿，眉眼弯弯地看向他。 林郁眼中蓄着笑意：“积分换的，今天温室刚送出来的，可惜为了尽量让大家都能买到他们说限购，每个人只能买三个。” 林默笑：“我们两个人吃就够了。” “想怎么吃？” 林郁：“都可以。” 林默：“那就拌白糖好了，你吃过没？” 林郁摇摇头。 “那就这个了！” 吃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饺子再吃一份西红柿拌白糖，想想就满足。 林郁自然地给林默打下手，准备了两个酱碟，搬到了壁炉旁。 “今天试验进展很顺利，不出意外，再有半个月就能出第一批产品了。” 林默闻言一顿，很快反应过来，笑呵呵地回应：“那真是太好了。” 林郁来到林默身边，端起两满碗饺子，林默拌好西红柿，也端了过去。 两人围着壁炉吃饭，林默笑眯眯地看着林郁吃饺子，说道：“等研出来成果，我们就能走了。” “我们回小院，正好就春天了，说不定还能拉着贺云乐他们回去帮我们翻个地。” 林郁没有拒绝：“好。” 林默：“种一院子菜，也够我们吃一年了。” “秋天的时候往地窖里屯点菜，冬天也不用愁了。” 顺着林默的话，林郁脑子里构想了一下未来的可能，又缓缓应了一声：“好。” -- 第547页 林默松了口气。 “吃吧，锅里还有。” . 接下来的日子，林郁依旧在实验室努力进行研究，林默虽然相信林郁，但她担心天气有变，距离半月的期限越近她就越着急，白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凌白怕她这样下去身体会垮，便提议让她跟陈溪出门走一走。 林默同意了。 陈溪这天一大早就带着林默出门，直奔基地里最大的公园。 远远看去，公园里枯黄一片的草坪上已经有了点点翠绿，走进公园，两人来到一棵树下。 林默突然发现，树枝开始抽新条、发绿芽了。 是春天吗？ 林默高兴地想跟陈溪分享这个好消息。 转过身，却发现她站在原地不动，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林默望向别处，公园里的其他人也都缓缓停下了脚步。 此时他们动作统一，齐齐望向天空，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林默也抬起头。 一片冰凉的雪花恰好落在她的眼睫上。 第230章 、二十五只反派 距离林郁所说的半月之期限, 只差六天。 今年的第三场雪，在不被任何人期待的情况下、不期而至。 林默眨了眨眼，雪花落入林默的眸中，林默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林默。” 她循声低下头,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林默看向陈溪, 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嗯。” 陈溪凝重地注视着她, 说出的话不知是向林默还是向自己：“只差六天了，林郁能研究出来的吧？” 林默垂眸，没有说话。 林默没有让陈溪陪同, 回到了家里。 她在壁炉前一直等到傍晚林郁回家。 林郁没有脱下外衣，身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是的, 雪下大了。 林默缓缓抬起头，把桌子上的茶水往他面前推了推，声音温和：“喝点热茶, 暖暖身子吧。” 林郁脱下外套, 搭在沙发上，又坐在林默身旁, 双手握着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姐姐，我尽力了。” 林默猛地看向他，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不，你不能这么说。 “大概这就是上天给我的启示吧。”林郁好像没有看到林默的眼神一样，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自顾自地说着。 “我知道，姐姐这些日子跟他们相处得很好, 但是姐姐还是最喜欢我、最在乎我吧？” 林郁挪了挪座位, 靠近了些, 眸中闪着光芒：“如果让姐姐在我和他们之间做选择，姐姐一定会选择我的吧？” 林默忽然抬起手，轻轻落在林郁头顶，揉了揉他冰凉的发丝：“是。” 林郁满意地笑了：“我就知道。” “但是，姐姐求你一件事。”林默缓声说道。 “姐姐你说。” 林郁好像得了小鱼干的猫咪，餍足地躺下来，枕在林默的腿上，一边感受着壁炉的温暖，一边享受林默的摸头。 “你可以尽你所能，加快研究速度吗？” 林郁似乎已经猜到了林默会说出这样的请求，他闭上眼睛，勾起唇角回答：“姐姐，我已经尽力了。” “你想让我加快速度，我最快只能从六天提高到五天。” “但是五天远远不够。” “第三场雪的过程中，那些丧尸的行动速度只会更快，他们从四面八方到A市来，或许两天都用不上。” “等五天之后，就算我研制出了血清，人类早就灭亡了，包括我和姐姐。” 林郁蹭了蹭林默的掌心，又说：“江新柔已经告诉姐姐了吧？我现在随时可以拿出另一种血清，这种血清我已经改良过了，短时间能增强人的抵抗能力和各方面体质。” “到时候，我们将有一直战无不胜的人类部队。” “只需要少量，就能够帮助基地熬过这个丧尸潮，然后我们杀掉它们，会节省很多子弹。” “这是我权衡利弊的最终结果，姐姐觉得怎么样？” 林郁眉眼弯弯：“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姐姐，因为姐姐希望大多数人活下来。” 林默看着眉目温和，面孔精致得像天使一样的林郁，却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说不出话。 林郁继续说：“这样一来，还是会有很多人活下来，我也会把血清的资料传达给所有基地，到时候他们怎么选择，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那样的话，世界会乱掉的。”林默终于艰难地开口。 林郁很自然地点点头：“对，但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们带上足够的武器回到小院，没人敢来打扰我们……不过我还是觉得之前的计划更好，没有风险。” 林郁之前的计划是让所有人都变成丧尸，毕竟对他来说人比丧尸还麻烦。 但他知道姐姐肯定不会同意，他就只好退而求其次。 “如果是之前，我毫无牵挂，肯定愿意就这么和人类一起覆灭。” “但是我现在有了姐姐。” 林郁睁开眼，偏过头看着林默，眼里亮晶晶的，微微一笑： “我和姐姐，还要一起迎接明年的春天呢。” 林默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知道。”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快研究。” -- 第548页 “今天我是和陈溪一起出门的，她和我商量了一下，想拜托我问问你能不能再加快一下速度。” “我就跟她说了你的打算。” 林郁微微眯眼，并没有太意外。 本来他也准备把这个计划告诉李哥的，到时候李哥知道了，陈溪他们也自然就会知道。 “她什么反应？” “像她和贺云乐那样正义的人，一定恨不得冲到实验室杀了我吧？” 林郁笑眯眯问道。 林默摇了摇头：“不。” 陈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希望能拜托林郁尽全力研究。 而她和贺云乐会竭尽所能，带领着基地拖延时间。 林郁挑眉，确实没想到陈溪也能看得这么开。 不过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再怎么拖延，也拖不到五天。” “三天就是基地的极限，到那时候，再让一部分人出去对抗丧尸，大部分人都要被丧尸的攻势吓得没有勇气了。” “届时，我们想要按照计划实施，只会更加艰难。” “还不如一开始就……” “林郁。”林默忍不住唤道。 林郁撑着身子坐起来，无奈地摊手：“好吧，我答应你。” “我会加快速度的。” “不过，倘若第四天还没有研究出来，我们就真的没有时间了。我会把手头的血清拿出来……到时候姐姐不要再阻拦我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 她不是想阻拦林郁，她只是希望世界不要大乱。 如果这个血清被拿出来，一定会引起巨变。 结果又和丧尸毁灭世界有什么两样呢？ “好。”林默说。 林郁满脸笑容，伸出小拇指：“我不骗姐姐，姐姐也不要食言。” 林默同样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眼神坚定：“不会食言。” 我相信你可以的。 如果真的不行…… 姐姐也愿意陪你一起在即将毁灭的世界度过余生的安稳日子。 . 第三场雪，第二天晚上，丧尸潮如约而至。 这次的丧尸行动速度明显比上一批丧尸更快、数量更是数都数不清，前仆后继，没有一点犹豫和停顿。 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行动更加精准。 林默和陈溪就站在围墙之上。 她们远远地看着被木和铁制的尖栅栏拦住了丧尸之后，丧尸想都没想，飞快地用胸膛撞了上去，整个身体被尖刺贯穿，黏腻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到纯白的雪地上，而后面的丧尸没有半点犹豫，继续撞了上来。 直到整个尖端扎到最外层丧尸的身体中央，不会再伤害到后面的丧尸。 两人惊了。 上一批丧尸绝对没做出过这种动作。 它们好像有思想一般，为了让后面的丧尸走得更流畅，不惜用自己堵上栅栏尖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疑。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丧尸潮了。 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似乎已经生出了智慧的丧尸。 陈溪本以为按照自己最后的计划，怎么也能撑到三天半，可现在…… 陈溪转身就走，她需要跟贺云乐重新制定计划了。 而林默则被留下来观察丧尸是否还有其他有智慧的行为。 第一波丧尸潮持续到了第三天早上，林默一夜没睡，站在围墙上观察丧尸。 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林默没有看到这些丧尸做出其他可疑的动作。 大部分丧尸爬过栅栏没多久就被击杀了。 天亮后，陈溪来询问林默，林默如实相告陈溪，便回去休息了。 林默睡了一小会儿，就再次被远处的声音吵醒。 这次的要比上一次更急促。 林默穿戴好衣服，又回到了围墙上。 陈溪和贺云乐本来扛着机枪，林默来了之后，后面的人替换上他们。 两人一左一右满面忧愁地坐在林默身边。 三个人一起拿起望远镜观察丧尸的情况。 “只睡了那么一小会儿，你撑得住吗？”陈溪问道。 林默点点头：“林郁从昨晚就没回来。” 他都在这样努力，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倒下？ 昨晚她出门前在桌子上放了份饭菜，没有动过的痕迹。 如果林郁回来了，他一定会带上的。 林默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他。 “一会儿我得去看看林郁。”林默喃喃道。 三人观察着丧尸，陈溪腿上摊着一个小本，上面只记着三条信息： 1.牺牲自己帮助同伴顺利前进。 2.会避开火堆。 3.比上一波更有秩序，表现为多保一。 这是陈溪和贺云乐在从第二波丧尸潮得到的信息。 有秩序指的是他们会以聚集的方式，像人类一样，几只丧尸护住中间的一直丧尸，掩护着它进攻。 等周围的丧尸都倒下之后，最中间的丧尸会加快速度冲上来。 而中间这只丧尸的体质和速度，也都要比其他丧尸更厉害。 “它们看起来更有组织性了。” 林默皱着眉头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 在看到一只被护住的中央丧尸后，莫名觉得对方的衣服有些眼熟。 她顿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丧尸。 -- 第549页 想到之后，她立刻放下望远镜，让陈溪送自己去找林郁。 “或许他会有办法。” 陈溪不做他想，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哪怕有一点可能性，她都愿意去尝试。 陈溪开车，很快将林默送到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看守人员已经认识了林默，直接放两人进去。 两人一路走进林郁的试验位置，这次进门，正在试验的大家没有抬起头，都在专心致志地做自己手里的事，虽看起来很忙但有条不紊。 林郁已经把之前只能经自己亲手做的试验部分给其他人分发了下去。 所以现在他没之前那么忙。 林郁见她来了，也很惊讶。 林默开口就是：“林郁，你还记得蕴灵苑的保安制服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1 23:22:03~2022-07-03 00:0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头、未来未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1章 、二十六只反派 林郁没想到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但还是配合地回答：“保安制服？怎么了？” 林默拿过陈溪手里的笔记递到林郁面前，给他看上面记着的三条，依次解释过，才说道：“刚才我观察到那些被围在中间的丧尸, 五个里有三个都穿着保安制服。” “虽然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 但是样式我还记得。” 毕竟她和林郁在蕴灵苑小区里生死边缘徘徊过那么多次, 两人尤其记得，那些身体素质很好的穿着制服的保安丧尸行动速度要比其他丧尸快一点。 林郁微微皱眉：“所以蕴灵苑的丧尸……也出动了？” “对。”林默点点头，“而且还是在这第三场雪的情况下。” “我们都知道, 蕴灵苑算是比较靠近H市边缘的，按照距离远近来划分得话, 正常情况下，它们应该在第二场雪时就已经行动来到A市各大基地了。” “但是直到今天它们才来，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林郁, 你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林默抬起头, 目光炯炯而严肃地看着他。 林郁点头。 他之前说过，蕴灵苑的丧尸比其他地方的丧尸看起来更聪明一些。 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一旁的陈溪听到这儿, 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林郁你的意思是，那个什么‘蕴灵苑’的丧尸在此前就已经有了智慧的举动？” 林郁：“确实有，不过并不明显，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但绝对不会有你们今天这种多保一的形式进攻。” 这可不像是他们正常认知下的丧尸会做出来的举动。 而结果毫无疑问——丧尸已经有了进化的趋势。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心情一沉。 普通的丧尸仅仅是靠数量就已经让人类生存得如此困难，很难想象如果丧尸真的会进化，人们该怎么活下去。 不过，如果这个冬天都过不去的话, 他们就不用想以后了。 或许这个冬天, 真的是人类的最后一个冬天。 “先别这么悲观。” 林郁淡淡说道：“一切还没有定论, 我和你们一起去围墙上看看再说。” 处于某些私心他希望世界毁灭是一回事，而被迫成为局外人看着世界被毁灭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太喜欢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 林默没想到“别这么悲观”这种话会从林郁的口中说出来，一时有些感动。 陈溪立刻载着两人回到了围墙。 他们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墙下就已经堆积了厚厚一摞丧尸的尸体。 林郁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放下后眉头紧锁：“看起来确实像我们推测的那样。” 陈溪缓缓低下头，贺云乐走上前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没关系，我们至少可以一起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 林郁看了他们一眼，思索片刻，又道：“其实我还有一种推测。” 几人齐齐望了过来：“什么？” “就是它们和我们一样，有一只丧尸在他们后边‘指挥’。” “这个推测比刚才那个也说不上哪个更好一点，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我们只要干掉指挥的丧尸，那现在的情况就会明朗很多了。” 如果一切都是一只拥有智慧的、能指挥丧尸大军以组织化的形式进攻基地的丧尸所操控的，那只要他们找到源头…… 陈溪眼中渐渐浮起光亮。 哪怕只是将进攻的程度降低到第二场雪那种程度，哪怕现在的基地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她仍然有信心不计一切代价带领着基地存活下去。 “但是也别高兴得太早。”林郁轻描淡写地泼了一盆凉水，“就算只有一只智慧型丧尸，它的各项身体素质也很可能比一般丧尸高出几个层次。” “你们不一定能打得过它。” 林郁望向陈溪：“姐姐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的打算。” “如果你们愿意拍一些人打上血清再去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陈溪几乎立刻拒绝这种可能。 人类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没有人会愿意最后以一个丧尸的身份被曾经的同伴所击杀，这样给人类自己换来的活路，完全是踩着同类的鲜血和尸体走出来的。 -- 第550页 林郁耸了耸肩：“我不理解你们的想法，但是我愿意尊重。” “不过尊重归尊重，最后的决定，不是只靠你们两个人能决定的。” 陈溪咬紧了牙。 是啊，如果真的能用一些人来换另一些人的性命的话，只要基地答应会替他们照顾好家人，那些家里有孩子、有需要保护的家人的他们一定为了渺茫的一线生机而心甘情愿地去冒这个险。 陈溪有一瞬的茫然。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优柔寡断了吗？ 可是她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号召大家做这样的事。 此时林郁望向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默：“姐姐，你还是不想让我这么做吗？” 良久，林默抬起头，目光闪着坚定：“林郁，你一定还有办法的。” 林郁一愣，无奈地笑了：“姐姐。” 他真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因为姐姐高估自己而感到高兴。 “姐姐，我答应过你我会尽力，就一定不会藏拙。” “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结果会更糟糕。” 林默：“不，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你不是可以拿出改良版血清吗？” “如果打下血清，24小时内不会发生变异，我们就在这24小时内去找到那只在指挥的丧尸，再在这个时间段回到基地。” “你说你四天就能研究出来新的真正有阻断作用的血清。” “到时候我们再用阻断血清。” “不就能制止变异了吗？” 林郁一愣。 这种方法，他确实没想到。 但甚至都不用做试验，林郁也知道，两种血清短时间在体内相遇发生冲突，有很大几率会引起极大的反应。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连林郁也说不准。 陈溪闻言上前一步：“我觉得这个可行。” 她面露恳求地看向林郁：“你一定能在24小时内研制出来阻断血清的，对吧？” 林郁心情复杂，可以是可以，但他并不想做这么没有定数的事情。 “你们要先做好心理准备，连着打两种血清，到底能不能阻断丧尸病毒还是未知的。” 陈溪：“但这是唯一一个可行的方法了。” “总要试一试的，对吧？” “只要你肯在24小时内研制出阻断血清，我们就甘愿冒这个险。” 林郁望向林默，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林郁没再说话，转身朝围墙下走去。 陈溪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以一个极快地速度送他回到了实验室。 在中午之前，林郁拿着十支强化血清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共只有十支，但打上之后，你们的体能会提升很多倍，并在24小时内无视丧尸病毒。” 也就是说，只要打了血清，就不用担心被丧尸抓伤咬伤会在之后的几个小时内变异了。 “这个效果能一直维持到24小时之后，也就是明天的这个时候。” “另外，我还研制出一种和丧尸气味相似的掩盖剂，你们在身上撒上这个，再穿上破烂的衣服，能在丧尸之间行走。但风险还是有的，能否躲避风险就看你们各自的能力了。” “如果你们现在出去，就要赶在明天这个时候之前回来，我会在那之前就研制出阻断血清。” 陈溪郑重其事地接过血清，朝着自己挑选出来的小队成员表情严肃地说： “都听见了？” “听见了！” “记住，不要失去信心，哪怕你们在外边被丧尸啃了、抓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给我爬着回来！” 只有先回得来，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记住了！” 陈溪上前分发血清，她这次打头阵，留贺云乐在基地跟着李哥主持大局，自己带着小队出去。 她给自己留了一支，剩下的九只给小队其他人发出去。 其他人拿到血清就立刻扎到自己的手臂上。 发到最后一支时，那个接血清的男人突然把手一松，血清蓦地下落，好在陈溪眼疾手快接住了血清。 陈溪睁大了眼睛：“你干什么！？” 男人咽了下口水，畏畏缩缩地退了一步：“陈姐，我……我没拿稳。” 怎么可能没拿稳？ 陈溪多珍惜这个血清，把东西牢牢地放进了他的手里才敢抽回手的。 他明显是故意想摔毁血清！ 陈溪愤恨地看着他：“你如果不敢，就不该来！” 林默上前一步，淡淡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陈溪你给的太多了，他们自然争着抢着来，却都不了解此行到底有多危险，听到你刚刚那些话，也就怕了。” 林默又望向男人，微微眯眼：“只是你不应该想要摔了血清。” 贺云乐阴沉沉地搭上男人的肩膀：“走吧。” 男人被拖走犹然在颤着声音哭喊：“我真的、真的是没拿稳啊！” 在所有人都在看着男人被拖走的身形时，林默拿过陈溪手里的血清，二话不说扎进自己的胳膊中。 “林默！” “姐姐！” 林郁的视线是一直落在林默身上的，看到她的动作，他本以为姐姐只是想看看血清，万万没想到她…… 林郁第一时间冲到林默身边，双手颤抖地握着已经空了的针筒，看着林默左臂内侧的针孔，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心如沉入谷底，无法思考。 -- 第551页 怎么可以…… 他已经做好打算，就算没能成功也无所谓，反正干掉那只丧尸之后就没有更大的威胁了，等这批丧尸潮过去，他就能带着姐姐离开了。 但是……姐姐怎么能也注射强化血清呢？ 如果他真的没成功，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林默握着林郁冰凉的手，试图传递给他一丝温暖。 “对不起，林郁。” 她没有办法了，只能用这种方法激励林郁研究下去，知道自己处于这种危险之中，林郁才能用出他的全部力量去研究。 林郁已经猜到她的意图，眼睛泛着骇人的红色，反握住林默的手，越发加重力气：“林默。” “你真以为你能拿自己要挟我了。” 他声音很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觉得我会为了你拼命吗？会因为你就一定能研究出阻断血清吗？……你以为你是谁？” 林默试图抽出被他死死握住的左手，无果，便抬起右手，轻轻落在他头顶揉了揉。 “我是你姐姐啊。” 林郁骤然松开手。 林默粲然一笑。 “如果我还能回来，拜托你了，林郁。” “一定要救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3 00:03:44~2022-07-05 00:0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831175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2章 、二十七只反派 林郁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似乎要把她的身影牢牢记在脑海中。 陈溪也已经注射过了血清，走上前来面露担忧：“林默，这样会不会太为难他了？” “我相信他, 他一定可以。” 如果他能灭世的话, 林默相信他也有救世的能力。 即使他不想救世, 也一定会想救他的姐姐。 陈溪叹了口气：“你刚刚真是吓了我一跳。”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林默想了想：“好像……有些燥热。” 陈溪：“那就对了，你来试试这个。” 陈溪拿来一块铁板, 两手抓牢送到林默面前：“打一拳试试。” 林默：“……”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重重地出拳, 手不仅不疼，铁板还登时被砸出一个拳头印。 ……哇。 陈溪放心了：“看来起效了。” 陈溪又把自己跟小队的作战计划跟林默说了一遍。 他们会分成五组、两两出发，但相隔距离不会太远。 如果有任何一组被发现了, 距离较近的其他组可以去试试帮忙。 但如果会引起丧尸暴动的话, 其他组就要迅速撤离。 “按照林郁提供的建议，我们会尽力往丧尸密集的地方前进, 寻找那只指挥丧尸，这个过程会更危险。” “正常情况下，丧尸并不会把我们啃干净，只会象征性地咬两口，让我们变成同类，但除了一种情况——它们发现了我们的意图。” 林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小心的。” 陈溪笑了笑：“我和你一组。”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护送你回来的。” 十人小队换上了破烂衣服, 撒上了丧尸身上独有的腐烂气息的掩盖剂, 在丧尸潮的间歇下, 他们在围墙下的一处小门依次溜了出去。 溜出去的他们假扮丧尸，模拟着丧尸的行为，歪歪扭扭地走向丧尸大军。 过了一会儿，在快要进入丧尸群里的林默突然小声问身旁和自己一样扭曲的陈溪：“我们这样走，是不是和其他丧尸反方向了？” “不会引起怀疑吗？” 陈溪顿了顿：“有道理。” 于是她突然抬起手，打了一个僵硬的手势，小队齐齐转过身，后退着往丧尸群里走去。 听着身后来自丧尸的嗬嗬吼声，林默说不怕是假的。 这个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看过丧尸撕碎人类的场景，也都真正跟丧尸近身搏斗过，然而习惯归习惯，却也没办法轻松接受自己即将主动走进丧尸群。 林默咽了下口水，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好像恨不得直接跳出胸膛。 林默看了眼一旁的陈溪，忍不住小声问：“你不怕吗？” 陈溪顿了顿，龇牙咧嘴地回答：“还行。” “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人了。” 不愧是主角！ 林默想给她比个大拇指。 入戏太快了。 他们一步一步后退，终于，林默感觉到一直冰凉的手落在了自己后背上。 自己本来就为了效果少穿了衣服，现在又下着大雪，一路退着走，又要保持平衡不摔倒又要做出僵硬得动作，十分困难。 现在林默后背的手在隔着衣服划拉着，似乎在确认她的身份。 虽然出来的时候林默在衣服最里面穿了一层陈溪下发的软甲，但她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看向自己身边的陈溪，对方已经被丧尸围起来了，犹然十分敬业地张牙舞爪着。 …… 林默鼓足勇气，朝后一挥手，学着丧尸的声音发出怒吼。 林默现在的力气非同小可，她打到对方的同时听到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 第552页 她身后的那只丧尸果然一顿，紧接着收回了手。 林默再看向陈溪，她也从丧尸包围中抽出身了。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朝着丧尸聚集的远方走去。 街道上虽挤满了丧尸，但站在借口，也还是能看得出来哪里丧尸多、哪里丧尸少一些。 两人已经数不清穿过了多少街道，天色渐晚，他们在一个路口的百货大厦的门前停了下来。 这条街，就是他们所能找到的丧尸最多的一条街。 但是他们放眼望去，找不到某个丧尸特别突出。 那只指挥丧尸到底在哪呢？ “天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待一晚吧。”陈溪说道。 他们毕竟不是真的丧尸，需要吃饭。 尤其打了血清之后，虽然走了这么久不累，却也实实在在消耗了体内能量，往常要□□点才会饿，林默现在六点就饿了。 于是林默点了点头：“上楼吧？” 夜晚的时候丧尸虽然也会躲进楼里，但上楼的动作很笨拙，所以越往上层丧尸越少。 而现在正值丧尸潮，大部分丧尸都不会休息，他们会一直前进。 两人打开门走了进去，却意外发现一楼的丧尸竟然还不少。 难道丧尸也会摸鱼？ 两人抱着谨慎的态度又上了一层。 ……二楼的丧尸居然更多！ 她们越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这层的丧尸几乎跟街道上丧尸的拥挤程度相差无几。 这实在不寻常。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不约而同朝消防通道挪去。 消防通道每层都有，而且看样子，末世来临后消防通道被第一时间打开了。 但因为消防通道的门被虚掩着，并没有太多丧尸进到狭窄的楼梯间里。 两人轻松干掉了二楼里的两只丧尸，小心翼翼地踏着楼梯走上三楼。 三楼的通道门果然也是开着的。 陈溪藏在门后，林默轻轻拉动金属门，往里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第三层竟然比二层的丧尸还要多，而且它们即使更多了，却还是让出了一个圆形的空区域。 这个空地的中间，蜷缩着一只身形是其它丧尸两倍大的巨型丧尸。 它的身体要比其他丧尸完整很多，没有太多缺肉的地方，但鼻子被削掉了一块，动的时候能看见暗红色的肉块在一开一合地翕动。 此时它正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做什么。 林默握紧了拳头。 找到了。 却没想到它藏得这么深。 先不说它周围密密麻麻朝它跪着的丧尸，就说它这体型，看着也不像是个好对付的。 林默蹑手蹑脚地关上了门，把陈溪拉到四楼，小声说明了情况。 陈溪思索片刻：“如果我们要杀它，势必会引来很多丧尸。” “要是被它们针对了，估计会被啃个干净。” 半晌，林默抬起头：“这层楼有十七层。” “不出意外的话，顶楼的门应该也是开着的。” 两人对视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把每一层消防通道的丧尸都清理干净，又打开了顶楼的门。 做完这些，她们打开两包压缩饼干就着水吃了下去，恢复了些体力。 他们打算等第二天有阳光了再开始动手。 因为普通的丧尸还是会多多少少畏惧阳光的，如果那只丧尸想在白天操控其它丧尸，应该会耗费更多精力。 她们就可以趁虚而入。 等到天一亮，不远处的基地炮声震天响，两人便准备行动了。 林默像昨晚一样，将门拉开一个小缝隙，两人一起观察了里面的情况。 那只丧尸……转了个身。 其他丧尸依旧以它为圆心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圈。 最大的难题是三楼太安静了，除了跪着的丧尸是时不时发出的“嗬嗬”声，根本没有其他声音。 如果她们想浑水摸鱼溜进去，一定会发出不小的声音，然后引起大丧尸的注意。 陈溪轻轻点了几下林默的手背，林默留在门边，陈溪则从斜挎着的包里翻出一个东西，走到消防通道的窗边。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音从窗边响起，陈溪手中的信号弹飞上天空。 陈溪从窗口扔下信号弹，转头朝林默点了点头。 两人静静等待了半个小时，突然二楼发出一阵丧尸躁动的响声，还伴随着几声枪响。 是时候了。 两人顺着门缝朝里看去，三楼的丧尸明显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尤其是中间的那只大丧尸，颤动着身躯试图起身。 但在起身之前，它先操控着身边的丧尸往楼下移动查看情况。 林默和陈溪就趁着这个机会匍匐在地，挤到丧尸群中朝着大丧尸一点一点地挪着。 地上湿冷黏腻的液体粘在衣服和身体上，令人作呕。 就在两人即将摸到大丧尸时，那只庞大的丧尸突然转过身来，睁开猩红而凸出的眼睛，从喉咙中发出低沉嘶哑的吼声。 在这一瞬间，它周围的丧尸好像接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齐齐地扭过头颅望向两人。 在它们即将扑过来之前，两人迅速做出反应，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一人挡住周围的丧尸，另一人则想办法精准攻击。 -- 第553页 本来陈溪打算让林默去的，自己来拖延，但是后背却受到林默的一推，于此同时她听到林默低声说道：“你去”。 因为拖住尸群很可能寡不敌众被啃噬干净，陈溪又因为林默身份的原因想要保护她。 但林默知道，自己虽然已经打了强化血清，但自己的能力和实战经验肯定远远比不上她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只有陈溪去，成功的可能性才更大一些。 陈溪咬了咬牙，强忍着没有回头，站起来加快脚步踩着地下湿滑的粘液朝丧尸扑去。 陈溪以为这只庞然大物会很可怕，起码也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没想到自己冲向它时，对方的第一反应不是防御，而是躲窜。 陈溪迅速做出判断。 没错，这只丧尸没有跟自己面对面打一架的实力。 在它不断后退躲避的过程中，一旁的丧尸也在不断阻挡在陈溪和大丧尸之间，它们朝她扑上来，疯狗一般撕咬，陈溪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抽出腰间的刀，挥手就砍、一刀一个。 她以一个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解决掉了阻拦在她和大丧尸之间的小喽啰们，直直地冲向最终目标。 朝着大丧尸的脖颈挥刀而下的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冻结，一切都慢了下来。 陈溪听到了身后林默隐忍的疼痛，听到自己的刀嵌入大丧尸脖子里时它发出的最后的吼声，也感受到背后被撕咬的疼痛。 庞然大物轰地一声倒下。 陈溪背后那些丧尸的撕咬动作蓦地一轻。 陈溪的刀已经死死地卡在倒地的大丧尸脖子上，她只能抽出腰间的匕首，回手劈开它们。 又折身冲向已经看不到身影的林默。 . 林默被众多丧尸层层围了起来，她拿出了最锋利的刀，使出了十分的力气。 以一当十可以，却不能抵挡四面八方不间断涌来的丧尸。 林默的四肢被抓咬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她疼得冷汗直流，却片刻也不敢停。 直到最后一刻，林默想，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不过也值得了，只要最后的祸患了解，这个世界就不会崩塌，林郁也能活下去。 她后背抵着冰冷的秘典，颤抖着已经露出骨头的右臂用刀子死死卡住面前一只丧尸的喉咙，不让它再进一步。 但在被尸群埋没的前一瞬，突然间，一把砍刀劈进了她的视野。 第233章 、二十八只反派 这把熟悉的砍刀闯入视野, 林默有一瞬的呆滞。 等她缓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拉到了消防通道，抬起头，看到了陈溪和拉着自己手腕的林郁。 林默睁大了眼睛：“……林郁？” 她不是眼花了吧？ 林郁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她, 拉着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往上走。 林默现在走路很费力气, 只能一边由林郁拉着, 身后又由陈溪推着才能勉强上楼。 片刻后，丧尸不断地通过三楼的消防通道门涌了出来，疯狂追着三人上楼。 只一刹那, 楼梯间便挤满了丧尸。 三人不敢停下，一直走到了最顶层, 陈溪快步上前拉开门，等林郁和林默进门之后，陈溪才闪身出去, 又拉上了门。 陈溪把门用长木板和石块挡住, 转身第一时间发了信号弹，又看向两人。 林郁靠在天台的墙角, 林默倒在他怀里，身上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地方，连穿戴了软甲的地方也被撕咬下去了好几块。 林默已经意识模糊了，她伸出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往上抬起，摸到了林郁的脸：“我肯定做梦。” 林郁阴沉着脸，咬牙切齿：“我倒是希望你是在做梦。”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林默模模糊糊地回答：“不知道，但是我会尽量回去的, 你不是还在等我吗？” “陈溪肯定会带我回去, 就算是尸体……也会的。” 林郁紧紧抿唇瓣, 从怀里掏出两只血清，一支递给陈溪，一支扎进林默的手臂里。 “就算你们能回去，也早该过时间了。” “到时候我能做的只是亲手处决你们两只丧尸。” 林郁越想越气，扔掉针筒，双手攥得紧紧的。 他不敢想自己要是晚来一分钟，林默会被啃成什么样子。 ……她怎么就这么大胆？ 林默被注入血清，再也撑不过去，陷入了昏迷。 陈溪走到两人身边，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林默。” 林郁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虽然他不相信这些人，但是陈溪的性格她还是略有了解的。 大概是姐姐主动要求做比较危险的部分。 林郁也能理解，真正动手的人是陈溪才更保险一些。 可理解归理解，林郁看到林默这个模样就不住的心慌。 林默紧闭着双眼，已经开始颤抖。 林郁声音很低：“十分钟。” 陈溪没听清：“什么？” “还有十分钟，你们就要变异了，知道吗？” 陈溪瞳孔放大：“不是到中午吗？” “此前从来没有做过人体试验，没想到会这么不稳定。”林郁抬起头，“我来的路上看到了小队其余八个人。” “有四个已经变成丧尸了。” “……” -- 第554页 天台的门已经开始被里面的丧尸不停撞动，撑不了多久。 陈溪擦去眼角的泪珠，强忍悲痛道：“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能逃生的途径。” 刚才那枚信号弹一发射，基地就应该派人来接他们了。 但是以防万一，陈溪还要做好基地的人没办法到这里的打算。 他们不能使用热武器，那样会吸引更多的丧尸。 而只靠刀砍，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呢？ 陈溪看向昏迷的林默。 血清有一点副作用。 自己现在已经开始头晕了。 林郁抱住自己怀里的林默，不让她滑下去，口中碎碎念道：“姐姐，你不能有事。” “你答应我的，绝不食言。” “明年春天我们就能回小院了，种菜、种花……种什么都行。” “来之前我回家了一趟，小花急坏了，它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你怎么能不告诉它呢？” “我告诉它，我会带你回去，很快就会回去了。” “不是姐姐说的吗？” “我们是家人。” 我只有你了…… 就在天台门即将被撞开前，直升机的轰鸣声从天边传来，醒着的两人抬头望去，直升机正不断靠近，里面的人一边放下软梯、一边还朝着两人挥手示意。 陈溪记得基地里并没有直升机，等到直升机露出另一侧的标志，她才意识到这是另一处基地的直升机。 不知道李哥是怎么跟对方联系上的。 两人把林默固定在对方放下来的担架上，又以此爬了上去。 当林郁最后一个爬上软梯时，天台的大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不计其数的丧尸蜂拥而出，直升机立刻升空并拉起软梯。 林郁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街道。 附近的几条街都挤满了丧尸，虽然比大丧尸还在的时候稀疏了些，但如果只靠他们三个人，恐怕真的没有办法逃走。 林郁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林默所说的“需要”。 但他现在确实很感激这架直升机的及时出现。 他想象不到自己失去姐姐会变成什么样。 直升机一路把他们送回了基地，在特意空出位置的停车场降落后，林默和陈溪被第一时间送进了医院。 等陈溪稍稍处理好伤口，又抑制不住困意睡了一觉之后，再醒来，已经天亮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贺云乐带着自己去找林默和林郁。 然后她便看见了重症监护室外的林郁。 他低垂着头颅，听到声音后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她，神色淡淡，如果不是眼下的青黑，旁人看不出他有一点担忧。 之前陈溪受伤的时候，贺云乐就是像这样没日没夜地守在陈溪床前。 后来经过林默的劝导才肯去休息一下。 贺云乐觉得林郁这个人平时要比自己还冷静克制，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没办法镇定下来。 而且陈溪受伤的时候自己好歹还能守在床前。 林默现在却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一墙之隔，却使得外面的人更加惶惶不安。 贺云乐想说些什么劝他，却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只能离开去准备些饭菜给林郁。 贺云乐走后，陈溪走到林郁身边坐下。 “林默脱离危险，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你现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行。” “你不用劝了，”林郁淡声打断她的话，“我就在这里等，直到姐姐醒来。” 陈溪无奈，只得依他。 在贺云乐去准备饭菜的时候，陈溪又出去问了现在基地的情况。 基地已经脱离危险了，而和她一起出去的八个人里除了四个人变成了丧尸，另外四个人及时注射了血清，也已安全回到基地。 李哥说，林郁并没有立刻让所有人都注射阻断血清，他需要再进行一段时间的测试完善。 基地这次损失惨重，但有了阻断血清，他们就再也不怕丧尸病毒了。 只要没有了病毒的威胁，人类重归秩序社会指日可待。 . 林默一睁眼就看见林郁坐在自己床边，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林默差点把氧气管吓掉。 看见林默的动作，林郁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没有出现幻觉，林默是真的醒了。 林郁立刻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缓缓扶着她起身，喂林默喝了半杯水。 林默这才发现自己被包扎成了木乃伊，浑身都是纱布，胳膊都打不来弯。 林默有些好笑道：“这回没个十天半月是难好了。” 林郁淡淡：“你真乐观。” 林默：“……咳。”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林郁一眼：“你还好吧？” 林郁盯着她：“躺在病床上的又不是我，我怎么会不好？” 林默：“你一个人穿过丧尸群来找我呀，又从尸群里把我捞了出来，有没有受伤？” 林郁方才轻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受伤。” 林默笑：“那就好！” 过了半晌，林郁终于还是没忍住：“我真不明白，你是不是觉得打了血清就是超人了？” “那么危险的事，你就不能交给陈溪吗？” “就算你没杀得了那只丧尸也无所谓，总比一个死局要强。” -- 第555页 “或者你还是觉得我是超人？一定就能来救你？” 虽然他确实这么做了。 林郁越说越气，眼眶还红了，又气恼又委屈地看着林默：“你知不知道我再晚到一秒，你以后就只有半张脸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林默忍不住笑出声。 林郁瞪她：“你再笑！” 林默立刻憋回笑意：“不笑了。” 林郁赌气般地别开视线，林默伸出手，覆在林郁有些冰冷的手背上。 病房里有暖气，很暖和，但林郁的手还是凉的。 看来真的把他吓坏了。 林默温声开口：“等我养好了伤，我们就回去。” 林郁还是没回头，却吸了吸鼻子，过了一会儿才语气别扭地回话：“知道了。” 末世第三年，春四月，林默终于出院。 等冬末积雪刚一融化，凌白就上山去找各种草药，在中西医联合治疗下，林默硬生生从气若游丝被补到了春风满面。 凌白倒是想跟着林默去看看那个小院，但是迫于林郁的不友好视线，忍了一个冬天的凌白拒绝再忍，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下来她打算在基地修习一下热武器知识。 万一以后还有这种世界，她总得知道该怎么用手里的东西。 林默离开前，和陈溪见了一面，把盒子里一大半的种子都留给了陈溪，自己只留下了小院需要的种子，多余的也没有用。 陈溪看着满满一箱种子，沉默良久。 最后她收下种子，望着林默郑重地说：“以后有事随时来找我。” 林默相信陈溪这句话值千金。 带着满满的一车物资，林默和林郁离开了基地。 但林郁在离开实验室之前，亲手烧毁了强化血清的资料。 除他以外，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强化血清的制作方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00:15:18~2022-07-06 23: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吃糖 20瓶；星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4章 、二十九只反派 林默先下车, 放下怀里的小花，小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院子，撒欢儿地满院子跑。 回到这个阔别已久的小院，林默站在门口, 深吸了一口气。 凛冬已去, 春天的气息无比清新。 人类基地有了阻断疫苗, 就再也不怕丧尸病毒，林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人类一定会在战胜丧尸, 世界将重归平静。 “姐，我们先把衣柜搬进去吧。” 林默听到声音转过身, 林郁站在车后斗上，指了指上面的实木衣柜。 他们这次回来不仅仅带了生活必需品，还带了很多能提升生活幸福度的。 比如装得下两人四季衣服的衣柜、足够换洗的床单被单、以及两套完备的农具。 小破车如今也已晋升为有了玻璃、经过了三层加固的小破车, 带回来的汽油也足足够一年的份。 两人把东西搬进了小院, 一边商量一边将东西规整进屋子里。 最后林默把小花这个冬天都在睡的毛绒狗窝放在了壁炉旁，小花“嗷”地一声窜了上去, 绕着圈踩了几下才美美地趴下来。 林默笑着揉了揉小花的小脑袋，站起身后甩了甩发酸的胳膊，看向林郁：“中午想吃什么？” 他们吃了一冬天的猪肉，后来林默受伤，不能吃油水太大的，俩人就没再吃。 离开前不久，他们把剩下的猪肉都送给了基地里的人。 林郁：“随便吃点吧，我去山上找点野菜, 春天了, 应该有不少野菜长出来了。” 林默笑盈盈：“好, 那我就在家做饭。” 趴在窝里的小花见林郁要出门，连忙跑到他脚边围着他转，林郁低下头：“你也跟着好。” 小花：“嗷！” 林默目送着一人一狗出门，来到小屋旁边的灶台烧火做饭。 末世就快结束，他们也不怕炊烟会吸引别人的注意了。 趁着煮饭的空闲，林默又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小屋旁边的杂物间，正整理着农具，突然听到小花的声音和林郁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还有林默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默快步走出门。 只见林郁身边除了尾巴间都在流露兴奋的小花，还有一群毛茸茸的小鸡仔。 它们似乎把林郁当成了妈妈，叽叽喳喳围着林郁，林郁走到哪它们就跟到哪儿。 院门口的林郁一看到她就连忙加快脚步，只是为了避开脚下的小家伙们，林郁每一步都迈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林默哭笑不得地迎上去：“这、这是哪里来的？” “……小花带我去一个灌木丛，它们一这小群都围在灌木丛里的鸡窝附近。” 林郁在原地站定脚步，脚边的小鸡仔们不停往他身上靠拢，林郁投来求救的视线。 林默忍住笑意，蹲下身仔细观察小鸡，它们紧贴在林郁鞋边，歪着脑袋也看着林默。 “真是幸运的小家伙们，”林默感慨，“这么吵，竟然没引来天敌吗？” 林郁解释道：“不，再看见我之前它们很安静。” 它们似乎知道自己一旦出声就会引来危险。 -- 第556页 林默讶然。 看来这群小鸡也不简单。 仔细看就看得出来，它们很瘦，大概饿了很久。 林默猜测它们出生没多久母鸡就遭遇不测了，留下这一群聪明的小家伙，赖上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友善的生物。 林默试探着伸出手，没想到这些小家伙一点也不怕生，丝毫不躲闪，有一只甚至扑腾着自己羽翼未丰的小翅膀跳上了林默的手心。 林默捧起它。 它们长得和普通的小鸡没什么两样，就是刚才扑腾翅膀的时候，翅膀似乎比一般的小鸡要长一些。 除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以外，瘦得可怜，绒毛也因为长时间没进食没了太多光泽。 林默：“留下吧。” 她抬头看向林郁：“这一窝里肯定有小母鸡，养大了以后可以下鸡蛋呢。” 林郁顿了顿：“那我们要做个栅栏，把它们围起来。” 林默笑：“好啊。” 林默去取了一些小米，洒在门前的地上，小鸡们立刻一团团地扑上去。 两人看着小院，按照他们的计划，明天就开始准备耕种了。 先除草翻地，使同样度过一个严冬、已经板结了的土地重新松软起来，再播种浇水。 配备着在蕴灵苑小区跟种子一起找到的手册，这也不算什么难题。 第二天早上，两人吃过早饭就正式开始劳作。 翻了地，又去山上砍了合适的竹子和木头，回来在小院的东边围出来了一个鸡圈，在用木板盖在上面，能挡雨遮阳。 在小院的日子过得很舒适，虽然做农活也会累一些，但这可比打丧尸轻松多了。 时间过得很快，比林默想象得要快很多。 末世第三年，小院迎来了第一个秋天。 院里种的各种蔬菜都已经收获过了几茬，两人根本吃不完，还有很多剩余，不过陈溪和贺云乐只要路过盘栖山就会来小院、不顾林郁赶人的眼神也要坐一会儿，林默就把吃不完的蔬菜让他们带走了些。 在跟陈溪每隔一段时间的见面过程中，林默了解到在这个早秋，A市和H市的丧尸也被清理掉了很大一部分。 基地里的疫苗以及血清资料都被复制了很多份，用各种手段传递了出去。 不久之后，全世界的基地，只要拥有实验室，就都能自行生产阻断血清和疫苗。 林默很高兴，送走了陈溪和贺云乐他们，当晚做了林郁喜欢吃的几样菜。 林郁古怪地看着她，林默则一脸笑容：“你是促使末世提早结束的功臣，陈溪本来说想问你需要什么的，我就向她要了几棵树苗。” 林郁夹菜的动作一顿：“要树苗做什么？” “种果树呀。” “我知道你喜欢那种红红的脆桃，基地里刚好有，我就要了几棵。” “到时候就种在后山，陈溪说这批树苗是精心培育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明年就能吃上了。” 林郁微微一怔，心里弥漫开一股暖意，却也生出丝丝疑惑。 他想了半晌，还是没有憋在心里，抬头问道：“姐姐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脆桃的？” 林默笑容一僵。 “……我就是知道嘛。” 林郁眨了眨眼，低下头端起碗，“好。” 林默松了口气，还好林郁没有追问下去，不然这个她还真没办法解释。 “还有小鸡……一下子养这么多还真是头疼，给陈溪他们带走几只吧。” 春天养的那些小鸡已经长大了，并在上个月孵化一窝新的小鸡，现在每天早上不是被公鸡打鸣叫醒就是被小鸡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它们看起来没有它们的爹妈们聪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叫什么时候不该叫，从睁眼吵到闭眼，林默实在遭不住了。 末世之后，这些家畜几乎在第一年就被饿得发疯的人类以及已经发疯的丧尸吃得差不多了，很少一部分也被各大基地保护起来静心饲养。 但李哥的基地时没有的，如果想要从别的基地引进，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把小鸡送到他们那里，他们肯定能保护的很好。”林默说。 林郁：“随你，反正养它们我也没帮过什么忙。” 其实他哪里没帮过忙呢？打扫鸡圈、喂小鸡这些都是在一大早林默还没起床的时候他就做好了。 夏天风大，经常把鸡窝的顶盖掀起来，林郁每次都不厌其烦地修补好，下大雨的时候他还会让小鸡进到屋子里。 林郁总是说得很少做得很多，而且从来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林默故作思考地看向他：“那我要是把它们全送走呢？” 林郁斩钉截铁：“那不行。” “它们就和小花一样，好歹也一起生活半年多了，怎么能说抛就抛下呢。” 林郁一边说一边看向林默，在看见她笑盈盈的表情时神色一僵：“你诈我。” 林默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 她就喜欢看林郁口是心非之后不自觉吐露心里话的样子。 林郁扭过头，赌气道：“那就全送走好了。” . 然而等陈溪他们来送树苗，林默提出要把小鸡们送给他们的时候，林郁还是站在鸡圈旁，盯着他们一只只将小鸡放进巷子里，生怕他们多拿一只。 趁着贺云乐去拿小鸡、林郁在一旁，陈溪悄悄找到林默，神色有些紧张地告诉她自己有话要说。 -- 第557页 林默朝林郁知会了一声，便带着陈溪朝山上走去。 刚走出不远，陈溪就焦急地拉住了林默。 “林默，江新柔让我给你带话。” 林默一愣：“什么？” 虽然凌白不太想看见林郁，但是如果真有正经事，凌白是一定会亲口跟林默说的。 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随便让这个世界本土的人带话。 陈溪：“她说，她要离开一阵子，可能要回老家。” 林默：“就这一句？” 陈溪：“就一句。” “说完这句话她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她当初说她家是G市的，可是G市早就沦陷了，她哪还有什么老家可回？”陈溪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当时她不在，江新柔这话和拜托她带话给林默的嘱咐也是由别人转达的。 如果她当时在那里，绝对不会让江新柔离开的。 到底是自家队员，陈溪总是多一些关心。 林默思索片刻，朝她安抚一笑：“别担心，她老家其实不是G市，而是J市，去年冬天她才跟我说的这些，大概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陈溪略松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仅仅去年一个冬天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无比融洽，但林默确实是唯一有可能知道江新柔真正去向的人了。 “江新柔离开的时候应该带好东西了吧？”林默问道。 陈溪点头。 据说带了一大包东西离开。 林默：“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她怎么会亏待自己呢？” 陈溪闻言更松懈了些：“好。” 回到小院，贺云乐也把装着小鸡的盒子放进了车里，林默看了一眼，箱子里铺着软乎的垫子，生怕它们受到半点颠簸。 贺云乐笑：“这可是承载一个基地希望的小鸡，我们可得好好护送它们回去。” “这几只公鸡和母鸡你们也带走吧，”林郁抱着另一个箱子走出小院。 “不然它们还要再生，我和姐姐养不起了。” 林默没有反对，笑着朝贺云乐和陈溪点点头：“拿着吧。” 两人感激地接过箱子，林郁递箱子的时候冷不丁说了一句：“不要吃它们。” 陈溪认真保证：“一定不会。” 送他们离开之后，林默和林郁将两棵桃树种在了后山的山脚下，那里土壤肥沃，很适合栽树。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飞快过去，林默以为会这样下去一直到生命尽头时，凌白再次出现了。 这天一大早，林郁敲响她的房门，满脸复杂地看着林默，指了指门外。 “有人找你。” 林默走出房间看向门外…… 揉了揉眼，再看一眼。 长袍加身的凌白道骨仙风地站在门口，朝林默笑着打招呼。 林默：……你是不是走错频道了？ 她走到对方面前站定，小声道：“我以为你‘死’了。” 凌白也同样小声：“我也以为，但这次回来找你是有话要说的。” 两人同时回过身看了一眼林郁。 林郁：“……我出去转转。” 等林郁走出小院之后，凌白和林默坐了下来。 林默连忙问：“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会修真界了，怎么还能回来？” 还是带着原身穿回来。 “是系统操作的，他托我告诉你，你的通关奖励——通关大礼包就要发放了，但是前提是你要在院子门口修一个信箱。” 林默一愣：“这个意思是……” 凌白严肃地点点头：“这是你最后一个世界了。” “至于奖励是什么，我不清楚，这个世界结束后你会不会回到本来的世界，我也不清楚。它没有告诉我这些。” 林默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早就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准备。 林默缓缓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但是…… 林默看着凌白依旧严肃的神情：“还有别的话？” 凌白深吸一口气：“我先说好消息吧。” “离舟飞升了。” 林默睁大了眼：“好事啊！” 本来在她的设定里，江离舟也会是修真界灵气恢复后第一个飞升的。 “林清清和桓芮也就快飞升了。” 林默更高兴：“太好了！” 她就知道清清和桓芮一定可以的。 “但是宣柏……” 说到这，凌白语气有些沉重。 林默的心也紧跟着沉了下来。 “……宣柏飞升失败了吗？” 凌白摇了摇头。 还没等林默松口气，只听凌白说：“他失踪了。” 林默：？？？ “我只知道在我回去不久前，宣柏突然失踪了，失踪前把魔界留给了他的护法，好像交代后事一般留下了一封书信。” “内容主要是希望你不要担心他。” “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宣柏的离开比林默和凌白还匪夷所思。 后两者起码还是有个要么寿终正寝、要么被雷劈的形式，可宣柏就好像凭空蒸发了。 “我只能说这些了。” “时间快到了，系统只给我兑换了半个小时……林郁为了不吵你睡觉还硬生生拖了十分钟才叫你。” -- 第558页 凌白说着也十分感慨：“林郁真是有个性的孩子，看见我这么怪异的打扮居然也能忍住不叫你。” 林默忍俊不禁，可笑过后又开始愁，自己该怎么解释凌白的突然出现啊？ 在见证凌白凭空消失后，林默回到小院，有些心虚地看向在做早饭的林郁。 不料林郁一句话都没问。 吃早饭的时候，林默提出自己想造一个信箱，林郁也只是停顿了一下，接着点点头：“木头的行吗？明早我去砍。” 林默连连点头：“行！” 第二天一早林郁就上山砍木头，动手速度极强，短短一天就做成了一个小小的信箱，立在门口。 三天以后，林默一早起来就见林郁站在信箱前。 他举起手里的两封如出一辙的信，信封都是一模一样的白，只有右下角标的名字不一样。 一个是林默。 一个是林郁。 可是林郁为什么也会有信？ 对上林默奇怪的视线，林郁摊手：“我也想知道。” 他是为了姐姐建的信箱，他知道姐姐有些不能说的秘密，但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不会问。 但……怎么会有他的信？ 两人当即站在信箱旁拆开了信。 林默的信纸上只有一句极其敷衍的：“通关大礼包”。 抖了抖信封，里面掉出来一把钥匙。 一把金属钥匙，模样普通，但却连着一个钥匙扣。 钥匙扣上挂着一个塑胶的照片，上面缩印着油彩画的一座小房子，笔触稚嫩但色彩丰富。 林默看着这幅小小的画，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她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缩印画，竟有些热泪盈眶。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平复心情，看向身旁的林郁：“你的信里是什么？” 林郁却飞快地把信藏到身后，若无其事：“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就要大结局啦！这几天在憋大结局，大家久等啦！orz感谢在2022-07-06 23:59:48~2022-07-09 23:4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烈酒为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5章 、三十只反派 林默心中自然是有疑惑的, 但林郁都没有问过自己的事，她也没有理由过多探究他的事。 林默压下好奇心，“今天吃点什么？” 林郁有些心不在焉：“都可以。” 林默只好应了一声，独自准备餐食。 林默从与凌白重逢到现在, 没有一天晚上不是翻来覆去的。 想到凌白说的, 现在宣柏下落不明, 这通关大礼包又来得如此莫名其妙，更不用说自己收到了信件也罢，林郁居然也收到了。 而且明显发信人是同一个, 她就更加不安了。 自己和系统那边的事情，怎么就扯到林郁身上了呢？ 林郁也是从收到了信之后就神游天外, 林默几次试探着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见他这样，林默就算是再不想探究也难免担心他的状态了。 于是林默坐在他身边, 认真说道：“林郁, 如果有什么让你觉得为难或者纠结的事，你要跟我讲。” “就算我不能替你解决, 也可以当个很好的倾听者。” 林郁抬眸看向林默：“姐姐。” “嗯。” “你说过的，你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对吧？” 林郁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林默点头，无比认真地回答：“对。” “那就好……那就够了。”林郁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只要能跟姐姐永远在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 林默不明就里：“你想去别的地方吗？” 林郁摇摇头：“我不想，但姐姐离开，我就会跟着离开。” 林默一愣。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离开呢？ 林默连忙追问：“是不是信里提到什么了？” 她敢肯定，信里一定说了什么, 但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说这个世界不过是她的一本书？说林郁的悲惨都是她带给他的？ 无论是哪个林郁所不知道的信息, 都是令人无法接受的。 在林默的注视下, 林郁浅浅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出的话却恍若平地一声雷，在林默脑中轰然炸开—— “是的，姐姐，你不敢告诉我的，我都知道了。” 林郁眼中有些奇特的光芒：“我就知道，姐姐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我的事情呢？” “明明你根本不是‘她’。” “可你就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表舅家的这个小院，知道我喜欢吃脆桃，知道很多连我都不知道的事。” “也偏偏就只有你，会心疼我，会关心我。” 林郁朝她靠近了些，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默，似乎要看穿她的伪装：“姐姐，我一个书中的人物，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和你的生命一样重要？” 林默回望着他，眨了眨眼。 这句话，她也曾问过自己。 首先，她无比确认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反派是她每个阶段的缩影，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她的影子。 即使是像她这样曾经自卑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也还是会喜欢和自己有共同特征的人。 -- 第559页 就像她笔下的这些反派们。 其次，林默确定，他们就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 是曾经难熬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坐在电脑屏幕前一字一句斟酌打造出来的活生生的人。 他们和自己一样，并不是因为什么坚决伟大的目的而出生，更不是天生主角，他们和自己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人。 但是在每一本书里，拥有和自己一样特质的他们却在某一领域熠熠生辉，闯出过一番天地。 林默做不到的，他们做到了。 林默想，他们不一定就是主角，他们的结局大概也不会有多么完美，就和自己一样。 是的，林默想，自己也终究会和他们一样，在生命尽头得到一个悲惨的结局。 但是她得到了这次机会。 她在不一样的世界中穿梭，看见一个个“自己”，他们是她创造的，比她要优秀得多，但却只差那么一点，就能过上很好的生活。 于是林默想要改变。 可在改变他们的过程中，林默自己也慢慢被改变了。 无论最后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林默觉得都不重要了，因为自己已经在很多个世界中，拥有了无数个最美好的结局。 ……所以林郁问她，一个书中的人物，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林默觉得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点头。 但她还是思索了一会儿，对上林郁的视线：“应该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我很抱歉，你的一切悲惨都是我带给你的。” 林默垂眸，扬起一个赧然的笑。 “林郁，我太笨了。” “活了这么久，还是一样笨。我只能用自己会的很不起眼的东西帮你，如果这也不行的话，我就只能用生命保护你。” “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我不敢跟你说实话，因为我怕最后的机会也没有。” 林郁眸色深深望着低着头的林默，良久方才开口：“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你。” “原来我的生命不过是你笔下的寥寥几句文字。”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起林默挡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想起她毫不犹豫打下血清的决绝，想起她执意劝阻自己不要毁掉这个世界的用心良苦。 他真的怀疑过那么一瞬，这个女人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心软。 可他立刻又想到，就算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 她在自己身边，就算一切都是演的，她也还是在自己身边。 他又懊恼，都怪林默给他灌输的“家人”含义，现在这个概念已经扎根在他的心里，以致于他看到信件的那一刹那，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排斥抗拒，而是一丝丝的期待和欣喜？ 他呆坐的半个小时，满脑子都在想—— 一个真正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呢？ 林默悄悄打量他的表情：“那你原谅我了吗？” 林郁突然笑了，笑容竟还有些腼腆：“姐姐很快就会知道了。” 林默表情复杂一瞬，毕竟她还没见过林郁露出过这种表情。 “……好。”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林默上山遛狗，顺便摘野菜，走着走着，突然脑中一阵剧痛，疼得她手一松，怀里的野菜洒落一地。 小花“嗷嗷”地喊了起来，围着林默转圈，林默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袖口，在片刻的清醒下咬着牙说：“小花，去找……林郁。” 小花“嗷”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下山。 没过多久，林郁跟着小花一路狂奔上山，看见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默。 林郁只觉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抱起林默时双手颤抖得不能自已。 他将林默带回小院，平放在床上，又掏出那封信，反复看了又看。 确定林默不会有事的他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瞥见林默额上的汗珠，他又恍如梦醒一般连忙跑出去接水，浸湿了毛巾给林默擦汗。 忙完这些，他便坐在林默床边，盯着昏迷的林默，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塑。 沉睡中的林默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朵云上，缓慢地漂浮着，突然一声“意识已连接”猛然唤醒了她。 林默慌了一瞬，下意识开口：“林郁你在哪儿？” 睁开眼，回应她的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这仿佛又回到了前几个世界穿梭间隙中的虚空，可那时候还能跟系统交流，现在什么也没有。 不过无论如何，这总不会是系统给她的大礼包吧？ 林默渐渐平静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归于稳定，系统音再次响起：“是否回到现实世界？” 于此同时，林默的面前渐渐显出一道门。 门的边缘和锁眼都在散发着金光，林默感觉手中出现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低下头，是那把钥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23:47:05~2022-07-11 23: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5瓶；白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6章 、一只家人 林默打开门的同时抬起头, 看清了面前的场景，神色恍惚。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置，熟悉的电脑。 -- 第560页 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现实中的卧室。 只是这份记忆太过久远, 远到林默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她已经快忘记自己的房间长什么样子了。 这就是系统所说的通关大礼包吗？ 那林郁呢？她明明已经答应林郁, 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还有宣柏……她还没有找到宣柏呢，怎么可以就这么回来？ 起码让她知道他们是否安全也好。 林默缓慢地迈开步伐走进房间，转过身, 身后的门瞬间消失。 林默缓缓拂过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间，电脑桌一尘不染, 她似乎只是睡了个午觉。 窗帘遮挡住天边的晚霞，安静的房间里，林默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 晃动鼠标, 电脑屏幕随之亮起。 光标一一划过那些她创造出来的书籍图标，最后停留在那本未完成的书上。 双击点开那本书, 依旧是她离开时写到的剧情，没有半点改变或者增减。 她好像真的就只做是了一场梦，突然地坠入梦境，又猛然间醒来，满身遗憾，无能为力。 可林默握紧了拳头，手心里的钥匙几乎要割破她的皮肉。 那并不是梦。 林默缓缓闭上眼睛。 但如果这就是奖励，她宁愿不要。 林默低下头, 双手捂住脸颊, 在蓝白色的屏幕荧光的照耀下, 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她曾对无数个世界里的崽们都说过的一句话——我会陪着你。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在陪伴着孤独的自己。 这种生活，再安定又怎么样？再轻松又如何？ 她宁愿拥有有限的生命，只要和家人呆在一起，哪怕有危险，哪怕生命短暂，但起码有人见证过彼此的存在。 林默真的没想到一切过去得会这么快。 她甚至都想过自己从来没清除过记忆，会不会有一天支撑不住，但她甚至没等到那一天，就被送了回来。 “叮咚——” 一阵门铃声将林默唤醒，林默抬起头，抹了把脸，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林默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带着鸭舌帽的快递员。 “……是林小姐吗？” 林默木然地点点头。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了。 快递员将一张薄薄的邮件递给她：“这是您的快递。” 林默觉得快递员的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她已经没有了继续探究思考下去的力气。 她接过快递，习惯性地说了句谢谢，便关上了门。 她倚在门边，拆开了信封，里面的内容却让她一愣。 正面是一张画，上面的画和自己手里的钥匙扣上缩印的画一模一样。 那是一座五颜六色、漂亮的乡间二层小屋，坐落在农田与山林之间，院子周边围着一圈木头围栏，院子里隐隐看得出来被沿着围栏种了一圈不知名的花。 林默轻轻抚摸着这幅画，她终于想起来，这幅画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这座颜色丰富的房子，是她小时候画的。 在她还憧憬着有朝一日会拥有家人的时候，她想，自己一定要和家人住在这样的乡间小屋里，她没有什么愿望和远大的志向，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就够了。 但她记得，自己并没有画房子以外的背景，包括院子、院子里的花和围栏。 林默翻过这张画，画的背后中央处写着一处地址。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妈妈，我在这里等你。” 林默望着这行字，先是顿了顿，紧接着揉了揉眼睛，又狠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做梦。 而这行稚嫩的小字…… 林默几乎确定，是崽崽写的字。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收拾行李，带上了最基本的行李，买了最近的高铁票，奔向画背后的那个地址。 离开的时候，天刚刚夜幕，长长的列车载着无数人的希望和期盼在夜空下穿梭。 黎明破晓之时，一夜未眠的林默提着行李来到了公交站点。 在这个看上去有些破旧，但十分干净的公交站台可以乘到唯一一辆直通到那个“通平镇”里的公交车。 林默等了半个小时，等到了公交车。 车上没有多少人，衣着比较朴素，看见林默这个明显城市打扮的城里人也没有投来过多探究的目光，倒是有一个五十多岁包着头巾的大妈看到林默提着行李箱，试图搭把手，还热情招呼她坐在自己旁边。 林默送了口气，看上去镇上的人都还蛮好相处。 “姑娘是来旅游的？” 林默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来寻亲的。” 大妈“哦”了一声，笑眯眯道：“这样啊，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还以为你是来旅游的呢。” 林默好奇：“通平镇旅游业很发达吗？” 大妈：“也是最近几个月才火起来的，就是前段时间来了一个搞什么规划的小年轻。” “我们镇上人少，之前是靠种花卖花，挺多田地都荒废了。但是自从那人来了之后，给我们养花的农户划分了区域，搞了什么花海，又在网上做宣传，最近几个月挣得可比我们之前一年挣得还多！” 大妈说到这个不由笑眯眯道：“我家就是养花的大户呢。” 看大妈眼角的笑纹，大概确实挣了很多。 -- 第561页 林默也笑，崽崽还真会挑地方。 “大妈你是镇上的人，有没有听说过最近镇上搬来了一个小孩子？” 大妈讶然：“小孩子？” 林默有点为难。 这该怎么说呢，她也不认为崽崽会以一个小孩子的身份自己搬来又自己建房屋，但她离开崽崽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小孩子，现在……他会不会长大呢？ 林默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公交车一路平稳往前驶去，路两旁没有林默见惯了的乡下工业区，更没有随处可见的污染，空气无比清新，这才是真正的乡间。 虽说是镇上，但除了一些日常需求的小店像是理发店、小餐馆，没有太多娱乐设施，彻彻底底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没有太热闹到哪儿去。 这里是终点站，大妈和她一同下了车，见她打量街道，解释道：“今天不是集市日，也就没什么人，你要是想逛街啊，每周三和周六来，这镇上都是人呢。” “最近不是旅游旺季吗？”林默问。 大妈解答道：“旅游要提前买门票预约的，这也是咱们那个小年轻提出来的，他说怕来的人太多，对环境不好。” 林默点点头：“谢谢您了。” 大妈拎着手里的小包，环顾四周：“你家里人没来接你吗？” 林默摇头：“没，估计他不知道我这个时候来呢。” “也是，这个时候，你乘的是最早的车吧……算了，你要去哪儿？我看看顺不顺路。” 林默拿出念出那个在车上看了无数遍的地址。 大妈听完之后也思索般地念叨了一遍，突然睁大了眼睛：“你要找的人不是叫宣柏吧？” 林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1 23:03:31~2022-07-12 23:1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ndjl 14瓶；烈酒为聘 10瓶；竹离一诺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7章 、两只家人 “孩子, 你确定你没记错地址？”大妈再三确定。 林默连连点头：“我没记错的。” 大妈：“哎呦，这是我们靠近林子的人家，就是我跟你说的前不久来的人才嘛！” 林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给自己写信的是崽崽, 怎么就变成了宣柏。 但林默能确定——宣柏终于有下落了, 而且过得似乎还不错！ “那……那宣柏身边？” 大妈：“是有一个小孩子的, 小宣说是他外甥。” “看起来也就七八岁，长得好看极了，头发还是金色的呢。这小孩子聪明懂事得很, 才转学过来几个月，就跳级到六年级咯。” 宣柏就是大妈夸了一路的、规划通平镇的人。 而崽崽就在宣柏身边, 以宣柏“外甥”的身份生活。 这一认知让林默又惊又喜。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是如何联络到一起的，但这都无所谓了！ 两个她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人出现在自己所在的世界里，林默简直不能更高兴。 “你是小宣的什么人？”得知面前的大妈的语气比刚才还要热切。 “我是他姐姐。”林默连忙说道。 “他身边带着的孩子, 就是我的孩子。” “哎呦, 那太好了，你们家就离我家不远, 我带你去吧。” 林默：“那就麻烦您了。” 这一切都很出乎意料，但林默只有惊喜，她跟着大妈沿着宽敞的柏油路一路走去，从镇上慢慢走到了乡间，柏油马路也渐渐变成了不通车的石板路。 这里的住户确实不多，每家每户都隔着一段距离，房屋只见是一片又一片的色彩浓郁的花海，空气中飘着多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 无比融洽地混成更好闻的香气。 两人走了没多久, 林默就看到了画中的那间屋子。 红瓦屋顶, 墙上爬满点缀着小花的绿色花藤，通过花藤间隙能看得出墙体原本的天蓝色。 院子由一圈木篱笆围着，院子里面隐约看得出来是刚翻过的土，而且和画中的一样，院子里面贴着篱笆种了一圈好看的小花。 院子前有一段白色和淡紫色的花廊，廊下长长的石凳和两把放着抱枕的摇椅，花廊之外，是一个白色的信箱。 大妈笑着说：“你们家这个院子可受欢迎了，好多游客都想去拍照，不过小宣是不让的。上次还有人想买这房子呢，小宣说以后附近的这片就不让参观了。” 大妈将林默送到石板路口，指了指跟小院隔着两个花田的小平房：“我就住那，有空咱们聚一聚。” 林默温和一笑：“一定的，这段时间多谢您照顾我弟弟和孩子了。我叫林默，还没问过您的名字？” “我姓付，叫我付婶就行。”付婶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林默也顺着看过去，付婶家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看上去跟付婶年纪差不多大的大爷。 “那是我老伴，你等着啊，我去叫他过来，都是邻居，怎么也得认识认识。” 林默没有理由拒绝，等着付婶的老伴走过来，朝对方点了点头。 大爷听说了林默的身份，眼神难掩讶然：“你是小宣的姐姐？” “是。”林默扬起笑容。 -- 第562页 大爷没多说，只朝林默挥了挥手：“那你快回家吧，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这会儿小宣该做好饭了。” 林默眼睛一亮，连忙告别大爷和付婶，提着行李步步生风地朝着小院走去。 付婶和老伴笑着看她走远，付婶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啦，咱们也回家吃饭。” “真热闹。”大爷双手背后，跟着付婶往回走，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付婶：“啊？怎么热闹了？” 大爷又看了眼那栋小房子：“你没回来的时候，也有个小伙子路过咱们家、进小院了，我看他面生还拦下问了几家，他也说是来寻亲的。” “哎，是好事。”付婶说，“平常小宣带着他那小外甥，太孤单了，现在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多好啊。” 付婶和老伴走到门口，付婶突然站定，微微眯眼：“去，把那几个兔崽子叫回来吃饭，都多久没回来陪咱俩了！” 老伴乐颠颠地拿出手机：“得咧！你说话肯定好使！” . 另一边，林默拎着行李箱终于走到了花廊前，她抬头看着淡紫色的小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几步，轻轻叩响了拱形的篱笆木门。 林默实在是有点紧张，敲门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路上的她预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怎么都比不过真正面对来得更令人激动。 等林默反应过来，门已经被打开了。 门内的宣柏穿着现代的衬衫，一头长发也剪短了，一副干练利落的模样，腰上还系着围裙，满脸笑容，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可排练过无数遍的笑容，在见到林默的这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地哽咽了。 “……姐姐，你来了。” 林默看着面容依旧的宣柏，他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阿衡，我以为你……” 林默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自己熟悉又阔别许久的声音在宣柏身后响起—— “妈妈！” “妈妈！” 宣柏侧开身子，林默下意识蹲下身，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软乎乎的身子就撞进了自己怀里。 林默紧紧抱着怀里的崽崽，即便路上做了无数遍的心里准备，可当她真的看见崽崽，触碰到崽崽的一瞬间，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地决堤。 她亏欠崽崽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林默几乎在那之后的每个世界都能陪着那些世界的孩子们走完一整段人生，但只有崽崽，他们才一起生活了那么短的时间，林默一直不曾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但是现在，崽崽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崽崽从林默怀里挣脱出来：“妈妈怎么哭了？” “妈妈别哭，我来找你了，你不开心吗？” 崽崽说，他来找林默，而不是林默来找他。 林默连忙擦去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妈妈开心，特别开心。” 她有很多疑惑和问题，但如果崽崽不主动说，她也不会刨根问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使现在林默现在几乎没有秘密了……但她还是愿意尊重崽们的决定。 如果他们想要告诉自己，她一定会知道的。 “崽崽长高了。”林默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已经八岁了！”崽崽骄傲地扬起下巴，“长得可高了呢。” 林默看着崽崽的下巴：“……” 她伸手抹去他下巴上的灰：“这是怎么回事？” “都怪舅舅，非要自己做饭……”崽崽撅起小嘴，抬起手里的东西。 林默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握着锅铲。 宣柏握拳轻咳一声：“我这不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吗？” 毕竟之前在魔界都是姐姐给他做菜，他也想回馈一次嘛。 崽崽握着锅铲插着腰：“哼，要不是收拾快要炸掉的厨房，我早就去接妈妈了。” 本来半个小时能搞定的早餐，硬生生被拖到了现在。 “妈妈你去客厅等一下下，我马上就坐好早餐了。”崽崽一手握锅铲一手牵着林默的手往屋里走去。 “哦对了，”崽崽顿了顿脚步，“我现在又多了一个舅舅，那个应该是二舅舅……二舅舅去收其他人寄来的礼物了，等一会儿就回来啦。” 林默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阿衡在、崽崽也在，还有一个人？ 林默晕乎乎地被拉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暖黄色的沙发松松软软，正是林默最喜欢的款式。 林默回想了一下，因为世界不同的原因，林默大概也只跟崽崽说过自己对这些家居的偏好问题。 宣柏就坐在林默对面：“姐姐有没有听说我失踪的消息？” 林默回过神，严肃地点点头：“听说了，凌白告诉我的。” 宣柏叹了口气：“吓到姐姐了，我本来不想的，但是崽崽通知得也急，我就没来得及留下太多话。” “崽崽通知你？”林默愣了一瞬。 没等她再问，就听到外面的自行车铃声，一直到院子里才停歇。 宣柏站起来：“他回来了。” 林默也连忙站起来，朝外张望。 很奇怪，她还没看见人，却已经猜到崽崽口中的“二舅舅”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不是所有人都来啦。感谢在2022-07-12 23:15:05~2022-07-13 23:3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56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8章 、三只家人 “还挺快的。” 林郁一边把自行车后座上的东西往下拿一边抬头看了眼林默：“本来我想回来的时候去接你的。” 不知为何, 林默突然就热泪盈眶：“林郁……” 果然是你。 “我以为看不见你们了……”林默说着说着，突然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叉起腰愤愤地看着林郁和宣柏，“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故意不告诉我？” 宣柏连连摆手, 一脸慌张：“我没有！” 林郁神色淡淡：“是啊, 那又怎样。” 林默：“……” 是哦，她能拿他们怎么办嘛。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林默和他们一起往屋里拿快递。 林郁：“和你一样，昨晚来的, 但是我被传送到了一个荒郊野岭……今天早上才找过来。” 得亏他有常年的“野外冒险”经验，不然还真找不到北了。 林默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苦了你了。” 三人把快递全都搬进了屋子, 崽崽也从厨房探出小脑袋：“人都到了，去餐厅吧。” 这座小楼室内装潢也很得林默心意，除了一些必要的家用电器外, 大部分家具比较古朴简约。 连着客厅外里走就是餐厅了, 一张可容纳六人的长木桌，上面铺着淡绿条纹的餐布, 宣柏走进厨房拿出了餐具，而林郁自然地接过餐具摆放好。 林默被崽崽拉到主位上坐下，看着面前的三个崽，林默越发肯定，自己没有做梦。 她拿起筷子，又放下，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勉强开口：“你们……不需要我帮着互相介绍一下吗？” 林郁挑起一筷子面, 轻轻吹了吹, 才说：“已经介绍过了。” 崽崽高兴地伸出手：“这个是大舅舅、这个是二舅舅, 他们都是妈妈的弟弟！我都知道了！” 宣柏浅浅一笑：“姐姐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一边拆快递一边告诉你来龙去脉。” 林默点点头：“好。” 崽崽做得是清汤面，每个人碗里还卧了一个荷包蛋，从林默认识崽崽时，崽崽就很会做饭，现在可谓更加炉火纯青了。 不过味道还是一样的熟悉。 在林默穿越到第一个世界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做的一切有多么重要，又会对崽崽和自己产生多大的影响。 那时候的自己被不安和惊惧填满，是崽崽，用他小小的身躯义无反顾地替林默挡下危险。 他们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而且那段时间里，即使是空闲，林默也总是在工作中奔波，和崽崽真正相处的时间大概只有她临死前的那段日子。 这些孩子之中，林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崽崽。 她曾想过，如果最后完成所有任务，回到系统空间，自己是否能跟系统商洽，让自己回到有崽崽的那个世界。 起码让自己了结最后的心愿。 …… 崽崽说的没错。 他来找自己了。 几人吃过了早饭，崽崽跳下椅子，主动拿起林默的行李箱：“妈妈想住哪个房间？我们有好几个房间呢！” 林默揉了揉崽崽的小脑袋，随手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崽崽住哪儿？妈妈就住崽崽旁边。” “好！”崽崽牵着林默的手朝二楼走去。 崽崽的房间不算太大，摆着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衣柜，模样都很新，看来他们果然是几个月前才搬过来的…… 林默顿了顿。 “崽崽，你们来到这儿的几个月，没有找过我吗？” 崽崽闻言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妈妈，我和舅舅也是昨晚才到这儿的。” “除了这座房子和小院是系统空间里提前创造出来、我和舅舅住了几个月意外，我们对这里也不算太熟悉。” “因为这个身份和大家的记忆，都是凭借系统的力量做到的。” 两人已经走进了林默的房间，林默放好行李箱跟着崽崽往楼下走，满脑子都是崽崽刚才说的话。 所以，一切真的是崽崽做的？！ 她重新坐在了松软的沙发上，其余三人围着她坐成一团。 林郁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拿起了一个快递晃了晃，抬手递给林默。 宣柏则递上去一把壁纸刀：“给。” 林默指了指自己：“我拆？” “对啊，”崽崽就坐在林默身边，仰着脸说，“这些都是其他姑姑和舅舅给妈妈的礼物。” 林默：……！！ 崽崽继续说：“他们因为一些事，不能来这个世界，但是我跟系统申请了世界快递业务，所以姑姑和舅舅们能送东西过来。” “大舅舅和二舅舅也带东西过来了呢。” 林默看向宣柏。 宣柏朝林默一笑：“我把姐姐的玄铁锅带来了。” “据说功效还是有的，只是因为世界限制的原因，效用降低了很多，别的东西即使带来也不能用，所以我就没带了。” 崽崽：“今天早餐本来能用玄铁锅的，可是大舅舅把锅炒糊了。” 宣柏轻咳一声：“那个，林郁你说说你都带了什么？” 林默又看向林郁。 -- 第564页 林郁：“我的东西……还没到。” 崽崽眨了眨眼：“是活体吗？系统说活体快递会慢一点。” 林郁看向崽崽，目光柔和了一瞬。 “对，是一只小狗，叫小花，很听话可爱。” 林默高兴道：“太好了，小花也跟来了吗？” 林郁：“还有四只母鸡、我们院里的菜，都带来了。” “……” 这就是末世人的刻在DNA里的自觉吗？ 不愧是你！ 林默掂了掂手里的快递，想到这都是不同世界的他们送给自己的，林默有一瞬恍然。 “崽崽……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低下头，今早以前，林默还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此无望了。 而现在，崽崽就靠在自己手臂上，是如此不真实。 “对不起妈妈……我一个人还是没办法好好活下去。” 崽崽低着头，不去看林默。 “央铃和柔菲阿姨都很好，可他们都不是妈妈。” “所以我自作主张……” 崽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林默早就不是之前的“妈妈”了。 崽崽也隐约感觉到，林默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离开，就像当初她被那种力量推动着来到自己身边时一样。 所以他接手了妈妈的留下来的制造间。 他本就集合了那个世界最强大的科技力量，在潜心研究两年后，他以凌驾于本世界之上的科技力量，从林默留下的那块骨头中，追寻到了一丝神秘力量的痕迹。 崽崽顺藤摸瓜，快准狠地黑进了系统中心。 “等会儿……” “你、黑进了、系统中心？” 林默哑然。 林郁直起身凑上来摸了摸崽崽的脑袋，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外甥。 他挑了挑眉：“姐，你不知道你创造出来的人物有多厉害吗？” 反派的“美强惨”，每项都被加深了程度，尤其是“强”。 他们都能凭一己之力毁掉自己所在的世界，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尤其崽崽所在的世界科技本就到达了一定高度，再加之他的聪慧程度…… 林默仔细想了想，这好像还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难事。 “然后我就知道它们做的蠢事了！”说到这个，崽崽有些气愤。 妈妈的离开，果然跟它们脱不开关系。 林默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虚空承接处是你让系统中心发布的，是吗？” 崽崽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宣柏看着两人，微微一笑。 多亏了崽崽，他才不必遭受分离的痛苦。 崽崽经历过与母亲分开，就像淋过雨的人会更懂为别人撑伞。 崽崽知道林默在每个世界扮演的角色对和自己有着相似处境的人是多么的重要，他不想因为外力的原因，让那些人和自己遭受一样的痛苦，也不愿妈妈一次次地被迫从亲人身边离开。 所以崽崽向系统中心提要求，除非林默主动离开和自然死亡，禁止用外力干涉。 不然，崽崽会用特殊手段，成为新的“外力”。 “妈妈，我尽力了。” 崽崽扬起小脸：“只是已开启的任务不能中止，不然我早就能见到妈妈了。” 林郁挑眉：“那我呢？” 崽崽神色一凛：“还好没有中止！不然我就看不见二舅舅了！” 林郁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那这个大礼包，”林默环顾四周，“也是你弄来的吗？” 崽崽点头：“是我！” “我让系统中心把几个世界的奖励融合起来了，可以拼成一个房屋奖励、还有一个世界快递系统。” “我特意把大舅舅提前接过来，商量了一下房子要怎么建呢。” “我们特意多留了几个房间，然后给每个特殊世界的姑姑舅舅们发了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有几位舅舅和姑姑收不到信……”崽崽小声说道，“因为那些世界在妈妈存在的时间线里，已经过去了很久，所以只有一些人能收到。” “比如我。” 林郁拿出自己的那一把晃了晃。 那天，他和林默是同一时间收到信和钥匙的。 宣柏解释道：“不过不是所有人都选择到这里来。” “我想，姐姐你会懂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3 23:39:56~2022-07-14 23:2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未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9章 、四只家人 “所以……他们也都知道了吗？” “是的, 能联系上的都已经知道了。” 宣柏顿了顿：“但是我想说，他们不来，不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可以拥有不同的选择。” “这是姐姐告诉他们的, 所以, 我想姐姐会懂的。” 在几人的注视下, 林默长长叹了一声。 不是失落，而是欣慰。 “只要他们平安就好。” 何求每个人都要陪在她身边呢？ “舅舅姑姑们一定都会平安的！”崽崽坚定说道。 “因为他们都和妈妈一样厉害。” -- 第565页 林默笑：“崽崽怎么知道呢？” 崽崽：“因为我看见了。” 他在系统空间看着林默经历了很多世界，因为担心林默无法成功, 所以威逼利诱着系统让它把凌白也带了出来。 林默心中了然。 果然一切都是崽崽在暗中协助。 最后一个世界成功率很低，所以崽崽在上一个世界提前拉走了凌白, 让她恶补知识，以便帮助林默顺利完成任务。 “那凌白现在怎么样了？” 崽崽回答：“凌白阿姨有她的新任务，具体任务我不清楚, 但是应该很快就可以飞升。” “辛苦你了, 崽崽。” 崽崽摇了摇头，乖乖地靠在林默胳膊上。 一切都值得。 林默拆开手里的第一份礼物。 那是一个精致玲珑的木盒, 上面雕刻着马戏团经典场景的图案。 林默已经猜到这份礼物是谁送的了。 打开木盒，只见金色的绸缎中央静静躺着一颗硕大的白色珍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着金色的光辉。 是莉拉。 林默轻轻抚摸着这颗珍珠，好像能透过珍珠看见莉拉的笑颜。 这么大的珍珠，又是如此罕见的色泽，一定是人鱼族里数一数二的珍宝。 莉拉能把这样的宝贝寄过来，说明她现在在人鱼族过得一定很好。 “这是我的女儿，她是一条人鱼, 叫莉拉。”林默朝几人缓声介绍着。 崽崽在系统空间里见过在宣柏以后的世界, 自然也认识莉拉, 但其他两人并不认识。 而作为林默的弟弟，林郁虽然一开始对同为人弟的宣柏不太友善，但对于小一辈的崽崽却格外亲昵。 听到自己还有一个外甥女，林郁坐直了身体：“莉拉为什么不来？” 林默看向他：“因为她有自己的事业、爱人和族人，她的爱人是一名男巫，他们会共度一生。” “我也告诉过莉拉，要往前看。” 现在即使脱离了她，莉拉也依旧能生活得很好。 所以她一点也不后悔。 不过林郁看起来有点失望：“好吧……” 林默把装着珍珠的盒子放在一旁，又拆开了第二个快递。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笔。 林默：“……江山笔？” “这家伙怎么把自己本命法器送来了？” 林默扶额。 宣柏也显得很讶异。 半晌，他犹豫着说道：“其实我觉得，虽然桓芮看起来是我们几个中对分离最看得开的一个，但他比我与清清都要更……” 宣柏顿了顿。 “崽崽告诉过我，姐姐每次都是为了一个人才抵达一个世界的，其实即使大家不知道，我们也能隐约感觉出来。” 桓芮尤甚。 从遇见林默，到与林默分离，再到第二次重逢，无论哪次，林默都不是为他而来的。 但桓芮对林默这个姐姐的感情并不比林清清和宣柏来得浅。 正如凌白所说，他和林清清都快要飞升了，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无法割舍自己的生活来到这里，所以桓芮把自己认为最能代表自己心意的东西送来了。 傻孩子…… 林默轻笑一声。 “这江山笔放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效用，还不如留在他身边，”林默看向崽崽，“他们能寄快递过来，那我能寄回去吗？” 崽崽点头：“可以！” 林默便将笔放回了盒子里。 过一段时间给他寄回去吧。 这东西还是留在桓芮身边才能展现它的真正用途，这份心意她心领便好。 最后一个快递是林清清送来的一条软鞭。 林默立刻认出了这根缚云索。 宣柏解释：“我离开之前，小狗就飞升了，这缚云索也用不到了，送来做个念想也好。” “小狗飞升了？”林默略显讶异。 果然大能留下的灵宠就是不一样，飞升进度甚至远超一众修仙者。 林郁又凑了上来：“你们那儿连狗也能飞升？” 林默：…… 宣柏：……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小狗其实是一直会猫叫的兔子。” 宣柏艰难地解释：“不过你说的对，即便是狗妖，也是可以飞升的。” 林郁缓缓点了点头：“……很神奇。” 末了又倔强地补了一句：“不过我们的小花也不差。” 宣柏对于这个后来的弟弟态度很是和蔼，跟对待林清清他们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听到林郁说的话，他很是和气地接住话题：“小花？很好听，是一条小花狗吗？” “不，是一条白狗。” 宣柏：“……这名字不会是姐姐起得吧？” 和小狗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默：怎么可能…… “没错，”林郁脸不红心不跳地甩锅，“就是姐姐起的。” 宣柏感慨：“果然啊。” 林默：…… 为了两人的和谐相处，林默忍了。 崽崽及时缓和气氛：“舅舅们的宠物真独特，可惜我还没养过。” 两人异口同声：“很快就会有了。” 林默看着剩下的快递：“这些呢？” 她清楚记得自己经历过的每个世界，能收到信的就只有那三个人。 -- 第566页 其余的人，林默都陪着走完生命的全部过程了，没有留下遗憾。 “剩下的是我和崽崽从修真世界和西方世界买的东西。”宣柏解释道。 他和崽崽住在系统空间里的那段时间就一直想着从可联络的世界里获得一些能够改善生活的东西。 比如修真世界里有人已经通过林默当初留下的“银色苹果”获得灵感，制造了无需外注灵气驱动、会自动吸纳微薄灵气的浇灌器，不仅这个灵气极其稀薄的世界能使用，还继承了银色苹果的操作系统，会根据不同品种，以最科学的方式进行灌溉。 “我们还跟桓芮舅舅订购了一些药草，这些属于活物，还没到呢。”崽崽说道。 他知道妈妈喜欢那些东西，而且修仙界的很多药草即便来到这里，药效也是普通药草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还是崽崽想得周到。”林默笑着捏了捏崽崽的小脸。 林默跟着他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天，很快拆好了其余的快递。 接下来，就要面对以后的生活了。 崽崽解释道：“系统只能给我们身份，以后的生活它们是不负责的，不过如果妈妈在这个世界待够了，我可以跟它们沟通换个世界生活。” “我们一起吗？”林默眼里闪着光亮。 “对，”崽崽抱住林默的胳膊，“我们一家人一起。” 宣柏说：“系统给崽崽安排了一个学生的身份，我则是镇上新来的策划师。” 策划师这个工作他是在系统空间里就开始学着做的，这个镇子的旅游业发展也确确实实是他规划的。 至于崽崽的智商，直接大学毕业都可以，不过崽崽自己表示还是想试试同龄人的生活。 现在正值这个世界学生放假时期，下个月才开学，但在开学之前，他们还需要解决一件事—— “我们还没给崽崽起一个正式的名字。” 四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其实“崽崽”就是他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很明显并不合适这个世界。 崽崽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要求，他坐在沙发上晃着腿看三人讨论了一下午，最后决定冠林姓，宣柏和林郁各起一个字。 林默把最终决定递给崽崽看，崽崽念了几遍，很是高兴：“以后这就是我的名字了！我和妈妈一个姓呢！” 林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错。” 第二天，林默就去给崽崽上了户口，中午回家路上看见好几辆车停在路边，远远路过付婶家院子，就能听到里面热闹的欢声笑语。 看来，团聚的不只林默一家呢。 林默心情舒畅，哼着歌往回走，刚进院门就看见宣柏在锄地，林郁往地里栽菜，崽崽则从快递箱里往外递菜苗。 种类很眼熟，定睛一看，正是她和林郁在山下那个小院里种的菜。 林郁秉持着一贯节俭的风格，没有抛下它们。 一同被送来的几只鸡跟在两人身后，吃地里翻出来的虫子。 这时，一只白团子从屋里飞一般地窜了出来，扑到林默脚边。 “嗷——” “小花也来了。”林默笑着抱起小花，掂了掂。 还好，没瘦。 不过因为世界的限制，小花的速度要比之前慢了许多。 崽崽也一溜烟地跑出来，兴奋地指着屋里：“妈妈，我现在有两只宠物了！” 林默一愣。 两只？ 等走进屋子里，看见墙角的花盆，林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崽崽走到半个身子都裸露在外的“大紫薯”旁边，伸手戳了戳它翠绿的藤蔓，“舅舅告诉我，它叫寒紫沙藤。” 这是宣柏送给他的“宠物”。 “我在系统空间里看过它，这是它的分株。” 这只小寒紫沙藤似乎刚刚分出来不久，像一个初生儿一般对外界充满好奇，对崽崽的态度也格外友善，细嫩翠绿的藤蔓绕着崽崽的指尖爬了一段，细微的痒意让崽崽笑出声：“它真可爱。” 和寒紫沙藤联络完感情，崽崽蹦蹦跳跳地来到林默面前：“妈妈，我现在有名字了吗？” 林默：“不仅有名字了，还有身份了。” 林默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牌子：“这个是学校的校徽，下个月开始，你就能上中学了。” “带上这个牌子，大家就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崽崽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牌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轻轻摸了摸上面闪烁着的三个字。 一个月后，中学开学。 下午三点放学，林默一家人全部出动来接崽崽。 宣柏和崽崽相处了几个月，又因为崽崽是林默的孩子，是打心眼里喜欢崽崽。 林郁更是如此，他本就是个愿意照顾人的，对于小辈更是照顾得面面俱到，这一个月里每次上街他都要带着崽崽去文具店逛一圈，上学热情比崽崽本人还高涨。 林默就更不必说了。 今早送崽崽的时候，三人为了不表现得太过激动，只让林默送崽崽上学。 但到了放学，宣柏和林郁是彻底坐不住了。 宣柏站在车前，这是他为了一家人可以经常出门玩特意买的。 他现在好像个怕被偷车的车主，一脸严肃地守在车旁。 林郁演技好一点，没有像林默一样跟家长们挤在一起，也没有像宣柏一样cos电线杆，而是略显懒散地靠在车旁，但是他为了让崽崽一眼看到自己而特意穿的亮色衣服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 -- 第567页 两人行为举止怪异，但长得又格外好看。 这下不只崽崽，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两眼。 林默站在家长堆里，努力忘记自己身后的两人。 显然她挤在人堆里只有一个原因——她不太想承认那两人和自己有亲缘关系。 放学铃声很快响起，崽崽模样出众，林默一样就看到了他。 林默下意识想喊崽崽，但她看到了孩子们胸口的铭牌，顿了顿，扬声道： “林霁时。” 崽崽站在校门口，听到声音立刻看了过来。 午后的阳光还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住阳光，看清了是林默，用力地挥了挥手，扬起笑容朝她跑来：“妈妈！” 作者有话说： 山月空霁时，江明高楼晓。 文字有尽，故事无尽，愿屏幕前的你们和故事中的人一样，苦难终会结束，都能得到自己的一份爱。 感谢一路陪伴，有缘江湖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