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仙君失忆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 三界皆知,宣霜修炼天赋极高,年纪轻轻便修炼至渡劫期。 就在众人惊艳羡慕之时,他却弑师叛道,被整个仙域围剿。 再次醒来,宣霜发现自己记忆缺失,成了个凡间无名小门派的弟子。 还顺带捡到个少年祁曜,胆小,修为低,无依无靠还黏人。 夜里做噩梦,祁曜躲他怀里瑟瑟发抖,无助道:宣霜,我好害怕...... 偶遇妖魔时,祁曜躲他身后惊慌失措,颤声道:宣霜,它好可怕...... * 原以为祁曜单纯无害,但宣霜真实身份被揭破围剿时,祁曜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原来,祁曜潜在他身边装弱装可怜,是为了报千年前的一剑之仇。 宣霜看着面前惯会伪装的人,想起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切都像个笑话。 于是,他迎着祁曜瞪大的双眸,跳进死阵,尸骨无存。 * 此后三界皆知,祁曜当日血泪如珠,苦苦哀求着他回来。 宣霜死后,祁曜一夜疯魔,屠尽当日围剿之人。 整日握着从他身上拽下的玉佩,形状疯癫,逢人便问: 他是不是恨我骗他,才躲着不肯见我? 而死遁的宣霜表示,今日过得也十分快活:) 演技帝装弱装哭一把好手攻(祁曜)X 身残志坚面冷心软仙君受(宣霜) 【阅读指南】 (1)1V1+HE, (2)前世有误会,但攻确实死在受手里,这辈子攻浅浅追妻火葬场,篇幅不多。 (3)境界参考: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4)已完结文《影帝总以为我暗恋他》《这个老师有点怪》《双骄》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宣霜 ┃ 配角:祁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捡到了死对头 立意:善良是最好的通行证 第1章 醒来 临近傍晚,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倾泄万山,此处荒凉寂静,客栈内没什么旅客。 柜台只有个店小二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到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驱赶着蚊蝇。 察觉到门边的动静,他倏地抬头忙迎上去,颇为热情地道:几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啊? 进门的一共有五六名男子,皆是普通修士打扮,白袍木簪束发,一个个身形挺拔,眼神清明,风姿飘逸。 店小二在心里暗暗点头,不错不错,很合他胃口,不枉他等这一遭。 住店住店! 为首窜进客栈的少年说道:大师兄,我都御剑飞一天了,腿好软啊,不如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其中一人嗤笑道:桐清,前日疯玩一天一夜你不累,今日午时才出发,你这会就腿软了? 二师兄,我那是去锻炼体魄,顺便体验凡间生活的, 桐清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就算我扛得住,小师弟也要休息呀,他身子虚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紧跟他进来的大师兄眉目温润,嘴角挂一抹淡笑。 另一人也闻声抬头,墨发木簪,面若皎月,身如玉树,生得极为出挑,但唇色苍白,带着一丝病气,周身气质冷若霜雪,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人刚踏进客栈,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店小二身上。 强烈压迫感袭来,店小二浑身僵硬,但那人面无表情,似是随意一瞥。 小师弟,桐清走到那人身边,挤眉弄眼道:你是不是也累了? 出发这半年以来,桐清一旦自己累了困了,或者是有什么想玩想吃的时候,宣霜必定也会与他「一样」,众人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是啊是啊,店小二额头冒着虚汗,硬着头皮道:天色不早了,赶路不安全。 山野多精怪。宣霜目光从小二身上移开,看向大师兄,淡淡道:确实不安全。 大师兄反应过来什么,便对店小二道:客栈可还有空余房间? 就等着你们上门呢,怎么会没有。 店小二顿时松一口气,呵呵笑道:有有有,客房管够,仙师们需要几间? 五师弟,小师弟你们还是一人一间,大师兄略一思索,与几人商议道:我们四人两两一间,如何? 众人都知晓宣霜性子冷,不喜与人亲近,桐清睡觉不老实,夜里总是辗转反侧,于是这一路过来大家皆是四间客房,让他们两人单独住。 桐清要不与我一间吧?二师兄故意道:他不是腿软得厉害么,让他自己睡一间,晚上不太方便吧? 桐清忙道:不用啊,我等一下腿就不软.. 二师兄嘲道:吃饱了腿就不软了对吧。 你闭嘴!桐清说着扑上去要捂他的嘴,几人笑作一团。 那便来四间客房。大师兄无奈地摇摇头,又对店小二道:再来些吃食吧。 店小二忙不迭点头,笑道:好、好嘞,几位先稍候片刻即可。 没一会儿,店小二便手脚麻利地端上来几份素菜,几位客观慢用。 宣霜早已辟谷不知道多少年,便没有动木筷,大师兄,这都半年了,桐清戳了戳面前的素食,你说我们此次下山游历,还能不能遇到什么大邪魔啊? 念念不忘,二师兄睨他一眼,道:必有回响,邪魔今晚就会来找你。 桐清:.. 他们几人皆是逍遥宗的弟子,这是个小门派,在三界都排不上名号的那种,全宗门的弟子一共不过百来人。 宗门内门风和谐,弟子之间相处融洽,同时修行也是整个三界最松散的,掌门带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不布置功课,也不逼迫弟子们修炼,将「逍遥」二字贯彻到底。 逍遥宗每年都会安排一批弟子下山,美其名曰斩妖除魔,体察民情,实际上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宣霜跟着五位师兄下山已经半年有余,一路游历而来,此刻他们离逍遥宗恐怕已有十万八千里。 一开始下山时,桐清是即紧张又害怕,担心他们途中会遇到什么道行高深的妖怪,但一路走来别说妖怪,就连通灵智的精怪都没发现一只。 大师兄被桐清惊恐的模样逗笑,忍不住道:现在又不是五百年前,邪魔都被封印在太阿山,哪还有那么多大邪魔。 现在的不过是些小妖怪。二师兄冷哼道:要真遇到邪魔,到时候你就该哭了。 桐清撇嘴,梗着脖子道:少瞧不起人,我是生不逢时,若是在邪魔作乱的五百年前,我肯定也是除魔的第一高手好嘛!不给咱们逍遥宗丢人! 宣霜听着众人谈笑,他面前的清茶冒着袅袅热气,客栈没什么好的茶叶,陈年老茶极淡的茶香里泛着苦涩的味儿。 ..说到五百年前,玉尘君那才是除魔高手,一道噬魂阵,一把寂灭剑,大妖邪都闻风丧胆。 你要用什么除魔?二师兄讥讽道:就凭你这御剑半天就软的腿吗? 桐清闻言气得半死,立即道:那又怎么样?他后来还不是堕魔弑师,陨落了还遗臭万年呢! 宣霜眼睫微动,垂眸看着杯中淡黄色的茶汤。 此言差矣。大师兄温声道:虽然不知玉尘君因何堕魔弑师,但在降妖除魔一事上,他功不可没,否则现如今的三界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宣霜握着茶杯的手动了动,面上无波无澜,静静听着几人说话。 客栈内静默一刻,半晌,桐清撇撇嘴,才道:说起来,我还挺好奇那个..玉尘君的,听说他已修炼至渡劫期,境界提升之快,是千百年来第一人,只可惜他后来误入魔道。 大师兄说得对,若除魔时无愧于心,堕魔时心甘情愿,那还管他什么身后名?二师兄挑眉,道:咱们逍遥宗一向不拘泥于世俗眼光,问心无愧就好。 ..好,桐清不服气,小声嘀咕:日后你若是入魔,我定第一个就除掉你。 二师兄:.. 众人哈哈笑起来,宣霜在一片笑声中,默默饮尽杯中的茶水,苦涩霎时浸润着唇舌。 夜幕四合,山中气温渐低,几人吃饱喝足后闲聊也告一段落,他们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的客房。 二楼中央镂空,能俯瞰整个客栈大堂,客房依次排开,一眼扫去约有十数间房。 店小二将宣霜带到其中一间的门口,便转身离开。 宣霜往四周扫了一眼才推开门,室内未点烛光,他躺在榻上,盯着漆黑的虚空,脑海里响起师兄们刚才说的话。 一年前,他睁开眼时,就已经在逍遥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也不知道是谁将他送来这个小门派的,逍遥宗无人过问他的来历,他也不想再提起。 离他弑师之后被围剿,已经过去五百年了啊,但现在他不再是修真界那个声名狼藉的「玉尘君」,而是凡间名不见经传的逍遥宗小弟子「宣霜」。 宣霜躺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入睡,便从塌上起来,轻轻推开了木窗。 宣霜清空脑海里的杂念,也罢,此生夙愿已了,他已无执念,逍遥宗是个好地方,闲散修行,游山玩水,倒也适合他。 宣霜坐在窗边,万山匍匐,乌云闭月,吹来的夜风似乎夹着股异味,不对,这是..妖气? 空气中不止有妖气,还有股极淡的血腥味,宣霜似乎还听到一声轻如蚊蝇的呼救声,他疑心自己听错,从木窗户上跳下来,漂浮在半空。 黑暗中,客栈百米之外,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出现在山间小道上,但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来回挣扎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后,人影蠕动着朝客栈爬行而来。 宣霜的身形隐在客栈屋檐下,他冷眼看着,并未立即出手相助。 片刻后,空气中的妖气浓郁起来,那人身后出现三只身体庞大,形状怪异的黑影,在地上爬行的人被抓着脚腕朝山林中拖去,宣霜又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然后那人奋起与黑影殊死一搏。 但他本就是强弩之末,与三只百年大妖实力悬殊,不过才几招,便被打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空气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空气中灵力波动,其中一只妖怪似乎是想先弄死他再拖走,猛地一掌朝他头部袭去,而那人则一动不动放弃了抵抗。 眼看着他将死于妖怪之手,宣霜不再旁观,抬手一道灵力甩出去,那只妖怪飞出数丈之远。 宣霜脚尖踏地,刚在那人身边现形,三只妖怪已经朝他袭来,此时夜深人静,宣霜不想吵醒师兄们,宜速战速决。 寂灭。 宣霜眉目森然,不躲不闪。右手在虚空一抓,一柄修长秀丽,通身泛着寒光的剑出现在他手中。 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刹,凌冽杀气霎时灌满剑身,宣霜抬臂横袖挥出一剑,罡风如刃,雷霆万钧。 三只妖怪察觉到危机,想躲已然来不及。 啊 尖叫声短促地响起,三团黑影一前一后在宣霜的剑下灰飞烟灭,连尸骨都没留下。 宣霜心念一动,寂灭剑在他手中消失,宣霜捞起地上的人,下一瞬,他们已是在客栈的房中。 第2章 人皮 宣霜将人放在榻上,那人气息微弱,脸上满是血污,浑身脏兮兮像个小乞丐,依稀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看不太清模样。 宣霜探察一番他的身体情况,炼气初期修为,约等于无,而且灵海被一丝极淡的魔气侵扰,看样子刚修炼不久还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身上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可怖,但最要紧的是内伤已经累及脏腑。 床上的少年眼眸微动,费力地看向宣霜,眼睑沾着汗水与泥土,目光又惊又惧,嘴唇嗫嚅几下。 宣霜盯着他半晌,才低头凑过去细听,但少年已不再出声。 屋内灯光昏暗,宣霜坐在榻上,看着少年失去意识,缓缓闭上双眼,气息渐缓有进无出。 宣霜眼眸微垂,半晌后终于抬手覆在他灵海处,将自己仅存的灵力渡给少年,牵引着灵力抚愈他受伤的脏腑。 榻上的人胸膛起伏,呼吸渐渐规律。 灵力消耗殆尽,灵台深处传来的疲乏困倦袭上宣霜,他撑起身,在少年身侧躺下,陷入无边际的黑暗里。 房中静得落针可闻,两道极轻的呼吸声交错着,确定身侧的人已经熟睡,本来昏睡过去的少年突兀地睁开双眼,眸光森然锐利,他手脚利落的翻身下榻,哪还有刚才半点儿的疲乏虚弱。 朦胧月色自窗口透进来,映照得榻上人清丽俊逸,墨发如瀑,白袍如雪。 少年目光含恨地盯着他良久后,倏地又收敛神情,屏住呼吸缓缓朝榻上的宣霜走去,全然不见面对妖怪时的惊惧恐慌,反而姿态闲散淡然,在榻侧来回几圈,盯着因灵力过度消耗而酣睡的宣霜看。 静谧的房间内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紧闭着的窗户被轻轻掀开,一只小妖将爪子伸了进来。 少年不耐地拧眉,骤然侧头一挥袖,一道寒冽灵力自他指间流泻而出,将那不知是什么的小妖一击毙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摔下二楼,窗户「砰」地一声关上。 这动静似乎吵到榻上的人,宣霜咕哝了一句什么,少年转头看他,微挑了一下眉,语气十分亲昵,差点把你吵醒了是不是? 熟睡的宣霜自然不会回答他。 那可不行呢,是你..他慢悠悠地伸出手,一把剑出现在他手中,剑尖缓缓抬起,对着宣霜的心口虚虚比划,少年眸子里晦暗不明,嗓音低哑,就是这样一剑杀了我。 无人回应他,少年又低低地笑起来,如今,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少年手中的剑犹疑在宣霜颈侧,心口和灵海处,似在犹豫要一剑毙命还是慢慢折磨他才好。 他弯腰凑近宣霜,自顾自地说道:你说你如今这般废物,三只小妖就能将你累成这样,从前是怎么杀得了我的? 原本睡得极安稳的宣霜忽然不安地动了一下,修长秀丽的双眉痛苦地皱起,面色惨白如纸,额头已经渗出晶莹细密的汗珠,不复方才的舒适恬淡。 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少年好奇地凑近,却听见他断断续续喊着的是两个字,祁、曜.. .. 名唤祁曜的少年一怔,原本要刺入宣霜心口的剑顿住,就这一瞬间的迟疑,榻上的人轻哼一声,眼睫轻颤,有要醒来的迹象。 祁曜手中的剑倏地消失,一个呼吸之间,他身上的气息已然变化,浑身毫无灵力波动,眼神怯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宣霜猛地从梦魇中醒过来,大口喘着粗气,全身冷汗涔涔,脑中嗡鸣不止,他有片刻晃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宣霜缓过劲儿来,才察觉到房中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就在他榻边。 室内视线昏暗,一个模糊的人影蹲在床边,宣霜呼吸微顿,反应过来那是他睡前救回来的少年。 宣霜下榻点燃桌上的蜡烛,橘黄烛光幽幽亮起,少年蹲在地上双臂抱腿,见他醒来一双眼睛无措的盯着宣霜。 宣霜鬓边的发汗湿,他长舒口气,声音干涩道:你..怎么不睡? 少年没答话,房中又安静下来,半晌,宣霜才听他七断八续道:我、很..很脏,我替你守着房门..不让妖怪进来。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 宣霜默然,明明这少年自己也很害怕,却还要强装镇定说要保护他。 少年见他不说话,鼓起勇气又道:刚才谢..谢仙君救命。 宣霜看着他,良久才问:你叫什么? ..祁曜。少年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着痕迹地注视着宣霜,见他面色平静,祁曜垂眸,刚梦里还唤他名字,怎么这会反倒无动于衷了? 许是太过安静的原因,宣霜见祁曜踌躇半晌,像是没话找话地问道:仙君,刚可是做了噩梦,我见你一直在叫某个人的名字.. 忘了。宣霜回想刚才的梦境,但灵台又是一阵刺痛,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一向无梦,不知为何今夜会陷入梦魇。 祁曜险些被气倒,你一剑杀了我,梦里还颠来倒去地唤我名字,现在却告诉我你忘记了! 今夜多亏仙君出手相救,来日我定会报答仙君的救命之恩。 祁曜咬牙,耐着性子与宣霜周旋,套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只是还不知仙君..尊姓大名? 宣霜。那人淡淡道:举手之劳,无需挂齿。 宣霜。宣霜。 这两字如刀在祁曜心间滚过,疼得他心口骤缩,眼眶发热,他被困在太阿山一千年,逃出来后却什么都忘记了,独独记得这张脸,记得他被这人一剑穿心,以及魂魄被撕裂的痛楚。 原来杀他的人叫宣霜。 少年像是词穷不再说话,宣霜问:你怎会出现在此? 我、我是个散修,无门无派,父母一年前已双亡..现在四处游历修炼。 祁曜早已准备好一套对付宣霜的说辞,听闻荒山中多灵草灵药,有助于修行,谁知迷了路,又、又遇上了妖怪,要不是仙君,我.. 少年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宣霜性子寡淡,不擅于安慰人,况且宣霜在这山里并未感应到灵草药的气息,他道:此处没有灵草药,你明日一早就出山吧。 ..我、我知道了。祁曜乖乖应下,多谢仙君。 我已不是..宣霜顿了片刻,道:我不是什么仙君,你叫我名字即可。 好。祁曜从善如流,一副纯良又感激的模样,他道:我醒来发觉身体轻盈许多,灵海安稳,可是仙君..宣霜替我疗了伤? 嗯。 谢谢.. 宣霜不再搭话,两人相顾无言,房中重新归于寂静,烛芯噼啪作响,烛光摇曳,现在不过子时一刻,正是该入睡的时候。 但宣霜刚醒来已无心睡眠,他道:夜已深,你睡.. 话还未说完,宣霜却倏地扇灭蜡烛,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他示意祁曜噤声,祁曜换上一脸茫然的神情看着他。 这时,楼梯间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上来二楼。 声响越来越近,在他门前停下,宣霜依稀听到什么「修为都不高」「七个人够吃」之类的说话声。 然后,「啪嗒」一声轻响门便轻轻朝两侧打开。 室内光线朦胧,两个人影在宣霜榻前蹲下,朝他轻轻吹了口妖气,宣霜屏住呼吸。 瘦高人影手中利爪变长,缓缓朝宣霜胸口探去,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人影放缓了呼吸,眼见着他就要划开那层薄薄的人皮,露出里面鲜嫩可口的血肉来,指尖在距离宣霜的皮肤仅有半寸时,变故却陡然发生! 什么人?! 床上躺着的宣霜蓦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含着冷冽锋芒,如利剑一般直直射向他心底,高瘦人影一惊,五指一抓便带着破空之势袭向宣霜。 宣霜抬臂挡下,人影见一击不中化为一阵雾散开,瞬间又出现在一步之外。 二楼砰砰砰不停传来打斗声,几位师兄应该也跟他一样遇袭了。 那妖怪冷笑一声,灵海都枯竭了,还逞什么强,乖乖受死吧! 嗡 破损的灵台传来嗡鸣声,宣霜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退到墙角冷冷盯着前方。 这两只妖怪仅有百年修为而已,若是今夜之前,宣霜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如今他得想个办法拖延时间。 两只妖怪没给他喘息的时间,话音刚落便再次暴起,瞬息之间已跃至宣霜面前! 宣霜没有与之硬碰硬,为避免波及到榻下藏着的祁曜,宣霜身形一晃,将两只妖怪引出了房间。 住他隔壁的是洛九棠与二师兄,宣霜一眼便扫见门窗茶碗皆碎烂一地,已经狼藉得不成样子。 小师弟! 洛九棠一剑刺穿他面前的小妖怪,甩出道灵力将追赶宣霜的两人击飞,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甩下一楼。 洛九棠一把扶住宣霜,没事吧? 宣霜摇了摇头,二师兄与桐清四人走到他们身边,见几人都没事,洛九棠放下心来。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客栈大堂已经聚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妖怪,竟是早已在周边埋伏好,就等他们入瓮了。 近百只妖怪两眼放光地盯着楼上的几个活人,桐清被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大师兄,怎、怎么办? 你不是心心念念着大邪魔吗?二师兄闻言,揶揄道:这来的还是小妖怪呢,怕了啊? 桐清刚要反驳,突然指着下面道:那、那是.. 作者有话说: 包子们,你们喜欢这样的攻嘛? 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3章 入魔 宣霜定眼一看,刚才追赶他的两只妖怪之一,店小二立于一众妖怪之中,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他腹部被洛九棠的剑破开一条缝,下身的皮松松垮垮,他索性撕开身上的伪装露出里面一身白毛。 果然披着人皮,洛九棠走到宣霜身边,剑尖垂地,道:难怪妖气掩藏得那么好。 桐清惊道:大师兄,你早就知晓这里有妖怪?! 之前并不知晓,洛九棠看了一眼宣霜,缓声道:是小师弟提醒我们的。 荒山野岭,独此一家客栈,怎么看怎么怪异,宣霜一进门便发觉客栈中虽无妖气,但四周却有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妖息。 而且妖怪披着人皮学得再像人,眼中的贪婪恶欲始终无法彻底掩饰,这样的伪装怎么可能瞒得过宣霜的眼睛。 ..小师弟?桐清惊诧地看向宣霜,然后,他反应过来,怒道:你们都知道有妖怪,却不告诉我?! 你又不怕,二师兄道:告诉你作甚? 桐清:.. 不提前告知他,是怕他藏不住事,让妖怪们发现端倪,届时想要将这些妖怪一网打尽就难了。 大家等除完妖之后再闲谈不迟。洛九棠握紧手中的剑,对身边的宣霜说:小师弟,保护好自己。 话音方落,身影已经出现在楼下,其余几名师兄紧跟其后,二师兄拍了拍桐清的肩膀,你要是怕,就与小师弟待在.. 谁说我怕了!桐清挥开他的手,闭眼朝妖怪堆里跳了下去,不知踩到只什么妖怪,脑浆溅了他一身,激得他头脑发晕,尖叫一声抓着手里的剑乱砍一通。 底下混战成一团,小妖怪们不成气候,不过片刻光景,已经被几位师兄斩杀近一大片。 宣霜脚步往后挪动一步,盯着斜前方偷溜上楼,伤痕累累的白鼠精,楼下几人皆被小妖怪们缠住,无人留意到他这边。 宣霜一步步往后退,退到一间房门前,眼尾扫到一抹人影,祁曜正从床底爬出来,满脸惊恐的看着他和白鼠精。 糟了! 果然,白鼠精也发现了祁曜,立即朝他窜去,祁曜见状手脚并用,还未缩回床底,他就被比白鼠精更快一步的宣霜一把揽入怀里,同时宣霜似乎是甩了什么出去,白鼠精惨叫一声。 一阵天旋地转后,祁曜重新脚踏实地,他佯装惊魂未定,紧紧抱住宣霜的胳膊。 没事了。 宣霜下意识地挣了挣,没挣脱缠住自己的那双手,抬眼对上祁曜害怕的眼神,他眉头微微皱起,却没再有动作。 那只白鼠精被四枚银针定住四肢挂在墙上,浑身的灵力运行不了,一动不能动,他凶狠地瞪着宣霜和祁曜。 祁曜像被他的眼神吓到似的,往宣霜身后躲去。 不过片刻,楼下妖怪尸体堆积如山,洛九棠与几位师兄将妖怪清除干净后,他上楼就看见宣霜身后站着的少年。 身量与宣霜相差无几,修长瘦削,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畏惧之态,蓬头垢面看不起相貌。 洛九棠疑惑:小师弟,这是.. 祁曜,宣霜的目光从白鼠精身上收回来,道:我刚救下的。 那少年明显有点怕生,见到他们几人一直往宣霜身后躲,头发丝都没露一根。 洛九棠见宣霜没受什么伤,便没再追问祁曜的事。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白鼠精目光狠毒地盯着宣霜,一副要将他活剐的模样,奈何他现在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一出声,几人便朝他靠近。 白鼠精后知后觉客栈内只剩他一个妖怪活着,逐渐开始恐慌起来,别、别过来..救命!饶、饶命啊仙师.. 现在才来求饶,桐清捂着胳膊上的伤口,恨恨道:晚了吧? 洛九棠将剑横架在白鼠精颈侧,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妖怪,怎么会聚集在此处? 仙师饶命!白鼠精感觉到冰冷剑刃已经划开他脖颈,忙道:我说!我说..我们原本都、都是飞云镇附近的妖、怪.. 飞云镇? 宣霜闻言,转身看着出声的祁曜。 我半月前路过,见镇上热闹想去做点小营生,祁曜点了点头,见众人都看着他,他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道:于是来此寻些灵草药和野味,谁知道.. 众人已经猜到他的遭遇,什么都没找到就算了,还差点被妖怪吃掉。 半月前,山上的灵气突然全部往飞云镇上涌,我们无法修炼,白鼠精忍着四肢上传来的痛楚,说:便想进入镇子里,但外面被人设了结界与阵法,根本进不去,也没见里面的人出来.. 宣霜:无人进出镇子? 对、对,接连几日都没见人..白鼠精点了点头,畏惧地看着宣霜,那结界我们又闯不开,就离开了.. 要是知晓会遇到这伙人,他宁愿在山上吃土也不会下来。 灵气异常汇集,又设结界阵法将镇子与外面隔绝,洛九棠道:这镇子莫不是要出问题? 这我就不知晓了,但我说的都是真的,白鼠精面上挂着扭曲又讨好的笑容,仙师们能否饶我 话音未落,白鼠精的笑凝已固在脸上,他缓缓低头,心口插着一柄长剑,汩汩鲜血从他口中流出。 宣霜抬手收回四枚细长普通的银针,桐清从未见过这东西,不由问道:这是针吗? 是闭元针。宣霜说。 白鼠精已经断气,洛九棠抽回自己的配剑,闻言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桐清低头去看宣霜掌心的东西,问:小师弟,这是干什么用的? 能暂时封人筋脉和灵力,可作防身用。宣霜说:在..宗门无聊时,我自己做的。 其实,这闭元针跟噬魂阵一样,都是他五百年前为了除妖做的,只是闭元针算作暗器一类,他平时很少用到,后世自然也无人知晓它的存在。 桐清嚷着自己也想要,被二师兄一顿嘲,两人又打闹了起来。 一旁的祁曜闻言暗暗警惕起来,这东西似乎挺厉害,下次动手前,决不能让他使出来。 察觉到什么,宣霜转头与祁曜对视上,祁曜立即敛神,语气有些钦羡,宣霜,你好厉害啊。 二师兄抓住桐清受伤的胳膊肘,才制住他,转头发现宣霜身边站着的祁曜,想起了什么,他道:刚这位小道友说飞云镇无事,白鼠精又说有异样,我们可要去看看? 洛九棠沉吟片刻,道:如今五百年之期将到,太阿山封印松动,为防妖魔从中逃出作乱,可以过去探一探究竟。 万年前,魔君企图颠覆三界,带着上古妖魔与众神在太阿神山一战之后,被众神合力封印于太阿山,众神也一一陨落,太阿山成了封印群魔的地方。 上古天神们留存下来的封魔印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渐薄弱,妖魔会趁机从裂口缝隙逃出,为祸人间。所以,每五百年需渡劫期修士加强封印一次。 几人商量过后,便决定绕道过去飞云镇,一来他们游历没有固定目的地,若没有异常,那也无妨,二来若真有妖魔从太阿山逃出,他们也能通知三界提早准备。 一楼客栈都是妖怪的尸体与污血,唯有二楼尚算整洁,与妖怪缠斗近半夜,几人都有些疲乏,便在原地待到天明才准备启程。 旭日初升,微凉山风轻拂面颊,经过一夜的休整,宣霜的精气神已恢复些许,苍白面色也多一丝人气,他随着师兄们下楼。 客栈连同妖怪尸堆一起被付之一炬,赤热火光烤得人眼干,洛九棠转身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位师弟,看向宣霜时有些欲言又止。 宣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祁曜还一直站在他身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问:有事? 你们要去飞云镇,祁曜抬眸看了他一眼,犹豫半晌,才道:我可不可以.. 宣霜明白他的意思,但此去飞云镇凶险未知,带着祁曜不是明智之举,而且他们宗门游历,带着个外人也不适合。 不可以。 祁曜肩膀慢慢下沉,声音沉闷,可是.. 你天黑之前就出山吧。 宣霜扔下这句话,没再理祁曜,他走到洛九棠面前,道:师兄,走吧。 洛九棠看向祁曜,那少年身形瘦弱,长发散乱,追着宣霜走了两步,见他不肯回头便又停了下来,满脸污渍也难掩失落神情。 洛九棠一向宽厚心软,对宣霜道:小师弟,要不.. 他话音未落,宣霜便听身后「噗通」一声响,转身便见祁曜捂着脑袋,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 众人吓了一跳,宣霜两步上前半扶起祁曜,祁曜脸上冒着虚汗,双目赤红,浑身灵气乱窜,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宣霜覆手在他翻腾的灵海处,对跟过来的洛九棠道:师兄,渡点灵力给他。 洛九棠依言照做,双指并拢点在祁曜眉间将灵力渡给他,宣霜对祁曜道:你凝神静气,抱元归一。 祁曜紧闭着双眼也不知听见没有,几人围拢过去,桐清好奇道:他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作者有话说: 叮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4章 跟我 修炼不精,二师兄道:再加上心绪不稳,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没一会儿,洛九棠收回手,祁曜灵海渐渐安稳下来,面上的痛苦之色稍减,他靠在宣霜怀里睁开眼,双眼恢复明亮,声音低哑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 你应是引灵入体时出了岔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洛九棠道:无论何时,修炼之人最忌心神动乱。 谢仙师,祁曜虚虚一笑,有气无力道:我刚修炼不久,也无人教我这些。 洛九棠张了张嘴,原来是散修,难怪会有这种迹象。 修炼本是逆天而行,凡人能修炼者是少数,能筑基运灵的更是少之又少,祁曜一个散修,没有师父,没有宗门,全靠自己摸索能入门已经是天赋异禀。 我想跟着你,报你的救命之恩..祁曜看向宣霜,嘴角扯了个淡淡的笑容,自责道:没想到又给你添麻烦了。 洛九棠用衣袖替他抹去脸上的虚汗,不放心又探了探他的灵海,半晌后,道:我观他灵海沉静辽阔,若是能加以引导.. 洛九棠看向宣霜,这人是小师弟救下的,他虽觉得祁曜资质不错,但若是宣霜执意不肯带他走,自己也不强求。 宣霜:师兄想带他回逍遥宗? 咱们宗门虽不兴盛,但大小是个门派,洛九棠点头,直言道:总比他自己在外瞎摸索要强。 祁曜闻言眼前一亮,这发展比他预想的还好,若是能入同一个宗门,还愁没机会保仇吗? 在场众人皆看向宣霜,他们一行人游历在外,大事多是洛九棠做主,如今大师兄表了态,要不要带走祁曜,就是宣霜的一句话而已。 宣霜垂眸看向祁曜,他一双眼睛明亮干净,小心翼翼地抓住宣霜的衣袖,轻轻晃了晃,低声央求道:宣霜.. 宣霜脑海里忽然闪过,他双臂抱腿蹲在床边的画面,拒绝的话在嘴边滚过几遭,又咽了下去。 也罢,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他已知晓祁曜的答案,但还是问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这句话于宣霜而言如某种承诺,轻飘飘又沉甸甸。 祁曜一怔,像是怕他反悔一般,脱口而出:要! 围观的几名师兄被他这模样逗得一笑,无人注意到少年垂眸敛下的阴郁神色。 呵,终于缠上你了。 .. 飞云镇在百里之外,御剑飞行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到。 宣霜七人御剑落地,在刻有「飞云镇」几个字的石碑前站定,几人面面相觑。 犹疑片刻后,桐清愤愤道:我们是被白鼠精骗了吧! 这里确实是飞云镇,但哪里有什么结界阵法,什么无人进出,桐清看到的是小镇繁华热闹,街市上男女老少来来往往,摊贩吆喝叫卖声不断。 宣霜往四周看了一眼,此处不算偏僻,处于南北交通要道上,但周围四面环山,将地势低矮的飞云镇包围在内,群山灵气缓慢向飞云镇汇集,别的没看出来,倒是形成了个风水宝地。 不一定。洛九棠道:目前这个镇子看起来并无异常,但白鼠精将死,又何必再用言语诓骗我们。 桐清哼道:妖怪为了活命,说出什么话都不奇怪。 但他只说了这里,洛九棠沉吟片刻,道:并未说其他地方。 一直站在人群外的二师兄,突然道:既然在外面瞧不出什么,何不进去探个虚实? 洛九棠也正有此意,领着几人汇入人群,他们一行人太过打眼,行人纷纷投来目光,但多数是落在最后面的宣霜与祁曜身上。 宣霜一袭白袍长身玉立,气质出尘如九天谪仙下凡,而他身边的祁曜则..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与他们一行人格格不入。 祁曜似乎也发现这点,便一直低垂着头跟在宣霜身后,不与他并行。 街边的小玩意儿多,桐清看得眼花缭乱,师兄,这里好像没异常,不如我们在这里多玩几日吧? 洛九棠却道:还是先探查一番吧,若无异常再游玩不迟。 啊..桐清撇撇嘴。 咱们一行七人,小镇有四个方位,那就两两一组。洛九棠笑了笑,道:两个时辰后,就在..这个客栈汇合吧。 他们恰好经过一处两层楼高的客栈,桐清刚要开口与宣霜一组,就被二师兄揪着后领拽去了北边,另外两位师兄则选择东边,只剩洛九棠与宣霜三人在。 洛九棠看向黏在宣霜身后的祁曜,对宣霜说:那小师弟你与祁曜一组,我自己去西边,你们多注意安全。 宣霜点头,洛九棠便转身朝西边走去。 宣霜..祁曜的视线从洛九棠身上移开,看向他身边的宣霜,我们是不是要去南边? 宣霜「嗯」一声,却转身走进客栈,找掌柜要了间客房和热水,店小二很快将热水送上来,宣霜对跟着他进房间的祁曜说:你先洗漱。 祁曜愣了一下,宣霜则转身出了客房,再进来时,宣霜手里拎着几件崭新的玄色衣袍。 他将衣袍扔在屏风上,对里面的祁曜道:洗好出来,换上新的衣衫。 里面静了片刻,才听祁曜小声说了句「谢谢」。 宣霜坐在房中木桌旁,屏风后一阵哗啦水声响起,少顷,轻微脚步声传来。 他转身就见祁曜已换上他新买的衣袍,大小刚好合身,长发湿漉漉披散着,脸上清洗干净后露出原本的容貌。 虽然面色青黄,眼下发黑,像是长期食不果腹,寝不安眠所致。但长眉入鬓,眼若星辰,挺鼻薄唇,略带着少年的青涩。 为何..要给我买衣裳?祁曜低头,拘谨地问:你是不是嫌..我脏? 没有。宣霜收回视线,站起身道:走吧,去南边。 ..谢谢宣霜,祁曜忙小步跟着他下楼,我很喜欢。 宣霜迈步向前,似是未听见般。 宣霜..祁曜咬了咬牙,忍不住又小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手量的。宣霜脚步一顿,说完便抬脚出了客栈。 .. 直到宣霜走远,祁曜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夜抱过他,用手量出他尺寸的。 祁曜目光幽幽地盯着宣霜背影看了半晌,直到宣霜转身寻他,他才收敛神情,抬脚小步追上去,与宣霜并肩而行。 他们一路向小镇南边而去,低矮屋舍一字排开,对面是大片绿油油的农作物,清晨微风徐徐,风夹着草木泥土的气息。 宣霜如闲庭散步般带着祁曜四处游走,此处群山灵气汇聚,从昨夜开始不适的灵台稍有缓解。 他试着引灵,可灵气根本无法在他体内留存,果然还是要等灵台自愈,灵海才能吸纳灵气,也不知得等多久。 小镇不大,南边没花多少时间便探查完,宣霜没发觉任何异样,这里就是一处普通的山野小镇。 宣霜与祁曜回到客栈,其余几位师兄也已经回来,在门前等着他们。 这谁啊?小师弟, 桐清手里抓着串糖葫芦,见宣霜与个气质清透的玄衣少年并肩而来,他嘴里含糊道:你该不会又救了个人.. 祁曜见他朝自己走来,往宣霜身后躲了躲。 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桐清瞧他这姿态反应过来,围着祁曜转了几圈,啧啧称奇:果然人靠衣装啊。 谢谢..祁曜怯怯道,实则心中已升起一丝不耐烦,忍不住想挥袖将聒噪的桐清扫开。 二师兄一把将看猴似的桐清揪了回去,箍在自己身边。 桐清嚷道:你干什么!有本事你放开我! 二师兄:有本事你就挣开。 洛九棠视线从打闹的二人身上收回来,看向宣霜,温声问道:小师弟,你那边情况如何? 宣霜摇头,并无异常。 洛九棠他们这边也没什么发现,于是打算在此逗留一日,若是再无异样,就离开飞云镇。 几人转身进客栈,分配房间时,洛九棠问祁曜是要单独一间,还是与人同住。 我、我有点不敢一个人..祁曜揪了揪衣袖,声音越来越低。 祁曜当然是想与宣霜待在同一个房间,好寻到更多的机会下手。他用隐含着期待又紧张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宣霜,虽然未说半个字,但意思不言而喻。 宣霜垂眸,像是没看见一样。 气氛有点凝滞,洛九棠只好道:小师弟,你看.. 宣霜抿了抿唇,他救过祁曜一命,六人里只有他与祁曜有这种交情,他看出祁曜胆小还黏人,所以在祁曜提出想跟他们一起走的时候,才不想带着他,就是怕会遇见这种情况。 周遭忽然再次静默下来,祁曜见状佯装失落地移开视线,小声道:没关系,宣霜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自己睡一间的,大不了我夜里多点几支蜡烛.. 半晌,宣霜才轻启薄唇,道:好。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第一次尝试些古耽,不知道写得咋样.. 第5章 跟踪 夜已深,此时万籁俱静,整个客栈连同小镇在内都陷入浓重夜色里,祁曜盯着虚空,却无心入眠。 祁曜辗转翻身,宣霜就平躺在他身侧,呼吸声起伏着,睡姿端正,眉目恬静,与白日里的清冷孤高判若两人。 他缓缓抬手,这人身体虚亏,灵海匮乏,修为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以他这两日的观察来看,宣霜与同行几位师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只要他在这人呼救之前下手,召唤不出那把剑和闭元针的宣霜,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 但就在他指尖刚凝聚灵力的时候,宣霜的声音乍然响起,祁曜的心猛地一缩,灵力瞬间消散。 祁曜平复心绪,抬眸却见宣霜一直闭着双眼,侧脸轮廓流畅秀丽,即使夜色朦胧,依旧美如冠玉。 久不见祁曜应答,宣霜眼眸掀开一条缝,却倏地扫见一抹怪状黑影从窗外掠过,他立即从榻上起来。 宣霜..祁曜像是被他惊到,忙跟着坐起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无事,宣霜料想祁曜修为低,应是没察觉到异样,他道: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他扔下这句话,身影已经翻窗而出,并未御剑身形浮于虚空,不过瞬息已经消失在祁曜眼前。 祁曜盯着他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不用借助灵力御剑就能飞行,施展的又是千里缩地术,说明宣霜至少已至渡劫期。 祁曜并不意外这个,自己修为跌至合体初期,千年前很可能是大乘期或是渡劫期,宣霜能一剑杀了他,修为又怎会弱。 即使如今宣霜修为不及鼎盛时,但两人也不相上下,要想杀他只能趁其不备,一击得手才行。 祁曜心念一动,寻着灵台里那一丝若有如无的牵引,感知到宣霜的大致方位后,他身影立即消失在房中。 飞云镇不复白日的热闹喧嚣,沉寂匍匐于夜色里,此镇四面环山,夜风不知从哪儿吹来,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挲声中夹杂着呜咽声。 宣霜脚步猛地顿住,他追着那抹黑影出了飞云镇,此时正站在一处岔路口,一左一右两个方向在深夜里看不见尽头,通向环绕飞云镇的几座大山里。 他往四周扫了一圈,遍寻不见那抹黑影,宣霜皱眉,在客栈时,他以为自己判断有误,便追着出来探个究竟。 虽然弥散在空气中的气息极淡,但宣霜很确定这是..魔气。 宣霜五指往虚空一抓,通体修长秀丽的寂灭剑缓缓出现在他掌中,剑身震颤泛着白光。 宣霜松开手,长剑浮于半空,宣霜道:去。 寂灭嗡鸣一声,在空中转了一圈,朝左边的岔路口一指,宣霜不再迟疑,抬脚往那边走去。 这条岔路越走越僻静,离飞云镇越来越远,堆积着枯枝烂叶,踩在脚下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在昏暗幽深的山林里,透着几分阴森诡异。 寂灭在一处石壁前停下不再前行,宣霜抬手握住剑,打量起四周环境。 这是一处山坳,周遭是大大小小的山包,而他身前的石壁表面凹凸不平,肉眼所见与其他的石壁没什么区别,但宣霜又在风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 宣霜提剑挥了一道剑气出去,原本坚固冷硬的壁面浮现一圈圈的水波纹,竟轻飘飘地将剑气吸纳了进去,宣霜定眼一看,上面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下一瞬,一团光束挟裹着劲风朝宣霜袭来,好在宣霜一直留意着石壁的动静,旋即侧身躲过这一击,身后传来石壁碎裂的轰隆声响。 空气中的魔气弥漫开来,愈发浓重。 谁?! 洞中传来一声暴喝,原本消失的黑影闪现出来,同时又有好几团光束不带喘息地砸向不远处的宣霜。 宣霜堪堪避开,黑影已经窜至他面前,宣霜手中的剑出鞘,亮光如电,划破夜幕,也让宣霜看清袭击他的是什么东西。 剑光照亮那一瞬,宣霜在黑雾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周身魔气萦绕,那人严丝合缝地笼罩在黑色兜帽下,一双空洞洞的眼注视着宣霜,瞳孔红光一闪即逝,宣霜当即觉得自己心神不稳。 邪魔摄魂! 敛神抬剑横抵在胸前,挡下这一击后,宣霜立即顺势往后退去。 那人又隐匿于黑雾中,只有一道晦涩嘶哑的声音传来,玉尘君? 宣霜皱眉,剑尖指向黑雾,拧眉冷道:你认得我? 命真硬啊,被整个修真界围剿,黑衣人那双如无尽空洞的眼,盯着宣霜一字一字道:魂飞魄散,你竟都没死! 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冲至宣霜面前,宣霜手中的剑发出清啸声,周遭狂风大作,一剑劈下,黑雾顿散成两团,而后黑衣人又好端端的站在宣霜面前,竟然刀枪不入,毫发无损。 黑衣人浮于半空,双手结印,空气中有无形的结界朝宣霜压下来,带着股莫名的熟悉感。 宣霜一惊,下意识动用灵力抬剑去挡,却被压得双足下陷一寸,宣霜顿觉灵台刺痛。 手中的寂灭剑横扫出去,结界破开,威压散去,剑气荡起林间树叶扑簌簌落一地。 脚踏虚空,转瞬已至黑衣人面前,宣霜握剑直劈而下。 真没想到,昔日名动三界的玉尘君,竟沦落至下界,还苟延残喘与废人无异。黑衣人哈哈大笑,往后掠退一步,轻松避开宣霜这一剑,若是三界知晓不知会作何感想? 宣霜追着黑衣人落地,目光冰冷,仙门的人,竟是邪魔余孽。 是啊,黑衣人倏地语气轻缓,道:三界谁不知玉尘君堕魔叛道,我当然是邪魔余孽了。 宣霜皱眉,还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忽然瞥见他腰间挂着一枚温润剔透的玉佩。 躲在不远处原本打算趁宣霜不备出手,坐收渔翁之利的祁曜顿住,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荡。 宣霜抬手就要去拽那枚云纹伏羲玉,黑衣人骤然甩出一道灵力,朝他身后方袭去,宣霜当即扭身避开,他五感虽不如五百年前灵敏,但还是捕捉到身后一丝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响。 有人在那里! 玉尘君,后会有期。 宣霜转身,那人早已消失在夜色里,他收剑,手撑树捂住胸口,你打算躲多久? 林中寂静一刻,环抱粗的大树后慢吞吞走出来一人,不是祁曜又是谁? 宣霜眸光微动,看着一脸不安的祁曜,你怎会在此?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4) 我担心你..祁曜嘴唇抿了抿,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头垂得更低了点,就跟着过来了。 宣霜没说话。 林中树木高大,枝繁叶茂,夜色下树影婆娑,山风吹来,摇曳犹如鬼魅。 宣霜,祁曜吓得往宣霜身边跑去,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一把扑进他怀里,这里好阴森.. 先回去吧。 黑衣人已经消失,再留在此处也无意义,宣霜推开祁曜。 祁曜故意顺势一把抱住宣霜的胳膊。 他知晓宣霜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虽然暂时杀不了他,但恶心添堵一下宣霜也好。 宣霜挣了下没挣脱祁曜,见他目光游离在四周,眼神掩饰不住的害怕,便任由他抱着自己胳膊,一步步走出深林。 见他脚步虚浮气息不稳,祁曜担忧道:宣霜,你是不是受伤了? 无碍。宣霜神色一直冷冷淡淡,除了面容苍白外,倒也看不出别的。 林中寂静,只有两人的说话声以及枯枝烂叶被踩碎的声音。 那就好,祁曜闻言似真的放下心来,语气带着几分钦佩,小声道:你刚才好厉害啊,一剑就能破开那魔头的结界,宣霜,你以前是叫玉尘君.. 宣霜两耳嗡鸣,闻言脚步一顿,不是。 宣霜压下灵台传来的眩晕感,抬脚便走头也没回。 不管你是谁,祁曜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修长瘦弱的背影,来日修为恢复,我定要你偿命! 眼看着宣霜在幽深静谧的山林中渐行渐远,祁曜收敛神情,忙装模作样的追上去,等、等我.. 宣霜身体内耗严重,回到客栈倒床便陷入昏睡,再醒来时房中烛光昏黄,窗户紧闭,除了他自己,并无其他人在。 祁曜? 宣霜唤了一声,久久无人应答,他刚下榻打开门,就见祁曜的手顿在半空,像是要推门进来。 祁曜瞧见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双眼一亮,宣霜,你醒了? 宣霜「嗯」一声,后退两步,让祁曜进门,问:我睡了整日? 祁曜说:不,你睡了三日。 宣霜皱眉,倏地想起昨夜消失的黑衣人,言语间熟稔,从前应是与自己相熟之人。 但他活了近千年,修行岁月漫长,很多人和事情不去刻意记住,如今想都想不起来,再加上醒来后灵台受损,某些记忆出现断层,他对那黑衣人一点印象也无。 那邪魔腰间的云纹伏羲玉佩,是他从小戴到大能温养神魂的上古灵玉,他如今灵台受损,身体虚亏,正是需要这东西。 五百年前他身死魂消,醒来后伏羲玉就不见了,原以为已经随他肉体破碎,可又怎么会出现在邪魔手中? 宣霜,你怎么了? 宣霜回过神来,才发现客栈里静悄悄的,连平日里最闹腾的桐清也不在,他问一脸担忧看着他的祁曜,师兄们呢? 今日小镇有个什么花灯节,祁曜说:桐清师兄想去看热闹,缠着要大师兄他们陪他去。 洛九棠想带祁曜回逍遥宗,祁曜便顺杆往上爬,乖乖喊起了师兄。 宣霜道:你怎么不去? 作者有话说: 祁曜:因为我想杀你..不是,是担心你啊。 第6章 别装 祁曜看他一眼,小声道:你没醒,我不放心。 宣霜昏睡这几日洛九棠一直在榻前守着,祁曜好不容易等到桐清磨着洛九棠要一起出去游玩,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的下手机会? 当即表示自己愿意留下照顾宣霜,让他们安心出去,他都已想好要用何种姿势握剑插入宣霜的心脏,谁知刚上楼就发现宣霜已经醒来! 宣霜抿嘴,寡淡无色的嘴唇微红,半晌道:谢谢。 宣霜,你饿不饿? 祁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暗火,脸上装出欢喜的样子,他将刚放下的碗端起来,你试试.. 宣霜下意识仰头,修长双眉微微蹩起,素丽面容闪过一丝抗拒的神色,似乎面前的并不是吃食,而是一碗毒药。 祁曜见状却忽然来了兴致,舀一勺递到宣霜唇边,我特意给你熬的,试试嘛.. 我不吃。宣霜抬眸看他,祁曜似乎已褪去初见时的拘谨,在他面前多了几分放松之态。 可是,祁曜似是有些失望,不甘心地小声道:我炖了好久.. 宣霜早已辟谷没有口腹之欲,刚想开口拒绝,张嘴就被送入了一勺莲子羹。 银耳莲子羹熬得晶莹剔透,软糯香甜,唇上沾着一点凉意,伴着甜。 宣霜纤长眼睫掀起,眸光冷淡的看向他,祁曜小声央求道:试试好不好嘛? 宣霜垂眸,咽下嘴里的莲子羹,清甜而不腻口,莲子也炖得软糯,味道确实可以。 好吃吗?祁曜期待地问。 嗯。 宣霜刚说完,第二勺又递到了嘴边。 祁曜发现自己有点恶趣味,就喜欢看宣霜这种勉强又顺从的表情。 祁曜:再试试。 宣霜垂眸,拒绝道:不吃了。 好吧。祁曜见目的达成,心情转好,便没再勉强他。 祁曜放下手里的碗,宣霜端坐在木桌前,目光平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祁曜盯着他的侧脸,想起刚才那一幕以及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宣霜这人面上看着冷得很不好相处,实际上似乎有些..心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祁曜久不见洛九棠等人回来,与宣霜在房中大眼瞪小眼片刻,实在无趣得紧,他随口问道:宣霜,你想去看花灯吗? 花灯节人多拥挤又嘈杂,祁曜觉得宣霜这种闷葫芦应该不会去,他正打算等宣霜拒绝,好找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否则总跟这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又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是憋屈得很。 谁知,宣霜竟「嗯」一声,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雪白长袍下摆层层叠叠,如轻盈柔软的云拂过门槛。 祁曜愣了一下,忙抬脚追上去。 小镇集市上热闹如白昼,街边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宣霜一路慢悠悠的往前走去,河道里也放着莲花样的纸灯,身边不时跑过拎着花灯的孩童,圆润小脸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有小贩见宣霜一袭白衣,长相清冷出挑,随手拿了个灯笼递到他面前,呵呵笑道:这位小公子可要买个灯笼应景? 宣霜扫了一眼,那灯笼上描绘着一只憨态可掬,抱着爪子啃的小白虎,昨夜那黑衣人无故消失,宣霜总感觉这人还留在此处,便借着花灯节的名号四处闲逛,如此既不会引人注意,又能探查一番情况,他不是真出来游玩的。 况且他又不是小孩,玩什么花灯? 这位小公子,小贩见祁曜站在宣霜身后,他做生意来者不拒,忙问道:要不要也来一个? 宣霜转身,见着祁曜的目光流连在这些花灯上,闻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贩说:我没带钱.. 宣霜知晓祁曜不是没带钱出门,他是两袖清风兜里根本就没有过一块铜板,周围有些人聚拢在他们身边,听他说没钱,打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祁曜抿了抿唇,尴尬地低下头。 本打算抬脚离开的宣霜,见状接过小贩手里的花灯,递给祁曜,拿着。 祁曜愣了一下,装作欢喜的接过来,谢谢。 他被困在太阿山不见天日一千多年,好不容易逃脱出来,这人间小镇虽不大,但也足够热闹,花草树木、清风明月,连满街的吵闹声都是他渴望已久的东西,他贪恋的并非这花灯。 要不是这人,自己又怎会沦落至此。 祁曜瞳孔深处闪过一抹猩红,他垂眸盯着花灯上可爱白胖的幼虎,握着竹柄的手轻轻颤抖。 走吧。宣霜没留意他的神情,扔下几个铜板,便转身随着人潮往前走。 花灯节集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宣霜的背影隐匿其中,就祁曜这一走神的功夫,两人已经被人潮挤得相隔数步远。 祁曜回过神来提着灯笼上前,挤开人群一把拉住宣霜的手腕。宣霜下意识甩了甩,没甩开便脚步顿住,转身看着他。 这里人好多,迎着他冷冷淡淡的目光,祁曜抿唇,道:我怕等一下找不到你.. 能不能牵着我..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鼎沸人潮里,几乎听不见。 祁曜见他没反应,手一寸寸往下,试探般握住宣霜微凉的手,与他掌心相贴,温度相融。 握住宣霜的那一刻,祁曜心头涌起一股很奇异陌生的感觉,他说不上来。 牵手是他临时起意的,但想象中的厌恶排斥,难以忍受的情绪并没有出现。 祁曜之前也与宣霜有过肢体接触,但都隔着布料,从未如此..亲密过。 少年的掌心宽厚,温度滚烫。 宣霜倏地想抽手,却被牢牢握住,迎上祁曜怯怯又欣喜的目光,他顿了顿,视线下移到两人交握的手,盯了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 飞云镇的花灯节一年才一度,便尤其地热闹喧嚣,今夜不止有花灯赏玩,还有各类杂耍歌舞等可以观看。 人潮拥挤,皆朝有歌舞的地方聚拢,祁曜左手提着灯笼,右边被宣霜牵着跟在身后。 人太多,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不知是谁撞了一下祁曜的肩膀,被宣霜握着的手松开。 那一刹,祁曜心中竟咯噔一跳,他反应过来,不过片刻,祁曜便被人潮推着往后走了几步。 祁曜再抬头去寻宣霜时,前方人头攒动,宣霜早已没了踪迹,祁曜皱眉,怎么消失得这么快?宣霜是故意甩开他的? 他顺着人群往前走,始终没见着宣霜,他也不着急了,一路慢悠悠的闲逛着,没有宣霜待在自己身边,他不用伪装,倒是更自在。 夜市上人多,祁曜刚抬脚往人群外边走,一孩童被挤得五体投地,小脑袋瓜重重磕在地上,瞬间额头红了一大块,那孩子浑身肉嘟嘟的,试了几次爬也爬不起来,索性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小孩的哭闹声引来路人异样的目光,祁曜蹲下身,将他脚边的小孩扶起来。那白嫩胖乎乎的孩子大约四五岁,哭得眼眶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见终于有人将他扶起来,委屈巴巴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盯着祁曜,扁着嘴打了个哭嗝。 祁曜眼见着他又要哭,把手里的幼虎灯笼递给他,哄道:我给你这个,你别哭行不行? 要.. 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记得自己要哭的事情,忙伸手去要他手里发着光的灯笼。 祁曜将灯笼塞到他胖得发肿的小手里,把小孩抱起来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 他等了一会儿,集市上人来人往,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寻孩子,他问怀里玩灯笼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你爹娘呢? 爹娘..小孩偏头,跟着祁曜学舌,忽然嘴巴一扁,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呜呜呜..我要爹娘.. 祁曜:.. 行行行,你别哭,这哭声刺得祁曜耳朵生疼,他忙哄道:我带你去找爹娘,你爹娘在哪? 在、在家里。 祁曜:.. 祁曜按捺住心里的浮躁,耐心道:那你记得你家在哪儿吗? 小孩一边抽抽噎噎一边给祁曜朝前指了指,是人潮流动也是宣霜消失的方向,但这小孩刚才就是与祁曜同个方向摔倒的,按理来说他家应该是在人潮反方向才对。 祁曜问:你确定是这边吗? 小男孩闻言哭声一顿,抬头朝两边看去,又指了个与刚才相反的方向。 祁曜:.. 祁曜略一思索,凭自己的直觉和这小孩最后的回答,往人潮反方向走去。 渐走人渐少,祁曜逐步远离镇中心的噪杂,四周光线昏暗视线不清,唯一的光源就是孩子手里摇摇晃晃的灯笼。 自从在集市上问过小孩的家大致在哪后,祁曜就没再开过口,孩子伏在他肩头咿咿呀呀也不再哭闹。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路经过许多屋舍,皆未见小孩有反应,祁曜停下脚步,此时前方荒芜树木丛生,再无去路,也无住户。 小孩不知何时没了动静,胖嫩小手软绵绵地圈着他脖颈,像是睡着了。 祁曜揉揉小孩后脑勺上的细软毛发,轻声道:此处无人,不用再装了。 他话音刚落,小孩遽尔抬起头,嫩藕似的胳膊倏地箍紧祁曜的脖颈,力道大得不像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黑长指甲刚在脖颈处划开一道口子,就被早有准备的祁曜一掌扣住后脑勺,当即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强悍臂力将小孩猛地往地上掼去! 但预想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有出现,小孩如棉花一般轻飘飘落地站定,他嗅了嗅指尖沾上的血丝,嗓音清脆悦耳,如同撒娇般说道:哥哥,你的血好香啊。 但声音与神情割裂,那双黑漆漆的幼瞳如狼似虎地盯着祁曜,闪着嗜血的光芒。 这幅画面太过诡异,若是有旁人在场,定要被吓得涕泗横流。 作者有话说: 祁曜:好可怕,老婆抱抱?JGP; 今日双更,还有一更,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7章 童姥 但祁曜却像是看见猎物一般,脸上露出兴味之色,右手虚空抓出一把古朴长剑,带出凛冽煞气,剑身红光纹路闪现,剑身嗡鸣似有迫不及待之意,远比这妖怪更渴望鲜血的味道。 是么,祁曜抬剑指向那妖怪,幽深眸子缓缓变得猩红,闪过一抹兴奋,观你修为已至金丹期,用来祭我的剑刚好适合。 那妖怪见祁曜的剑有些不同寻常,便不再作戏,他冷哼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好大的口气!待我吃了你的血肉,看你 祁曜早已不耐烦他废话连篇,抬剑就朝那妖怪砍去,妖怪没料到他比自己还着急,微微一愣后立即反应过来。 圆滚滚的小身板灵巧地避开祁曜的长剑,他翻身退出一步之外,利爪朝祁曜挥出一道灵力,撞在祁曜的长剑上划出金红火花。 祁曜一剑斜甩出去,狂劲灵力击碎一旁的巨石,发出轰隆一声惊天震响,狂风卷起,沙土横飞。 下一瞬,祁曜的身形已经逼至妖怪面前,试图将他拦腰砍断,但妖怪反应极快,仅差毫厘剑身从妖怪腰间堪堪划过,妖怪腹部登时迸现出条长血痕。 妖怪手抓树干,在半空悬荡一圈刚稳住身形却急速往下坠去,他从地上爬起来,惊觉周身灵力竟从伤口中飞速流逝。 他抬眼看去,自己的灵力如白雾被吸附在那古朴厚重的剑身上,继而剑刃闪过一丝红芒吞噬掉其依附的血肉与灵力。 剑身顿时红芒大胜,祁曜手中的剑还尤嫌不够,疯狂震颤起来,想要彻底吞噬掉这只妖怪。 你、怎么会..妖怪捂住腹部惊恐后退一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灵力就已经被那剑蚕食过半! 而眼前少年身上的灵力越发浑厚,他竟能通过那剑将自己的灵力化为己用! 祁曜红瞳阴森森的盯着妖怪,周身气息妖异邪肆,那妖怪一时恍惚,竟有些分不清自己与祁曜谁才是妖。 察觉到不对劲,妖怪转头就想逃,但祁曜好不容易逮着只妖怪自投罗网,岂会让他轻易离开。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5) 但祁曜刚要有动作,忽听身后有细微声响传来,他即刻收敛自身气息与灵力,虚虚挥了一道剑气出去,没有任何威力,仅仅只能拦住妖怪的去路。 那妖怪不知祁曜为何突然转变,本能地抬手全力还击回去,灵力如电割破虚空,径直袭向祁曜的门面。 祁曜却如同被人定住身形,居然一动不动,眼看着他就要死在自己手上,妖怪转身扑向祁曜,利爪朝他心口抓去! 去死吧! 祁曜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惊险的避开那道灵力,手里的剑迟缓地抬起,但已经来不及了! 妖怪离祁曜仅有一步之遥,对上祁曜深邃漆黑不见一丝惊慌的眸子时,他忽觉反常,刚要后撤,一抹白影倏地出现在祁曜身后! 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祁曜的腰,侧身带他躲过这一击,同时一脚踹在妖怪的腹部,妖怪被踹得倒退好几步,摔倒在地溅起漫天尘土,他猛地一口血吐出来,腹部也鲜血淋漓。 妖怪从地上爬起来,看清来人时怔住,他面前一人白衣胜雪,墨发翻飞,一双眸子冷如寒冰,身姿挺拔如杀神降临。 宣霜.. 祁曜见果然是宣霜寻了过来,立即转身朝他背后一躲,露出两只圆润眼睛,指着那妖怪惊慌失措道:这妖怪好、好可怕.. ..妖怪嘴角一抽,你说清楚,到底是谁更可怕? 祁曜不好惹,这白衣修士看着更不好惹,灵力又失了大半,妖怪当即虚晃一招甩出道灵力。 砰 灵力在靠近宣霜时炸开成一团黑雾,宣霜立刻揽住祁曜的腰,往后退开两步避开这团雾气。 咳咳咳祁曜咳嗽两声,再抬眼时,哪里还有那妖怪的影子。 宣霜,祁曜抖着声音问道:我们不、不追吗? 宣霜抬袖挥开带毒的雾气,那妖怪早不知逃哪里去了,他摇头:追不上了。 入目皆是荒野,树影幢幢,根本不知那妖怪藏哪儿去了。 宣霜转身看向揪着他胳膊,眼神惊惧扫向四周的祁曜,你怎么样? 我没事.. 察觉到宣霜朝他靠近,祁曜声音一顿,白袍映入他眼帘,如霜雪般清爽的气息袭来,颈侧肌肤贴上两根冰冷修长的手指。 祁曜的脖颈瞬间泛起一片鸡皮疙瘩,袖中双手倏地握成拳,差点没稳住神情。 你受伤了。宣霜的声音低低沉沉,没带什么情绪。 啊..祁曜稳住想要后退的双脚,他佯装刚反应过来的样子,抬手摸了摸颈侧,果然摸到一片湿濡,手指沾着殷红的血迹,祁曜轻嘶一口气,..好疼啊。 伤口不深,仅是划破道口子,并未伤到筋骨,祁曜却掉起了眼泪来,像是被妖怪吓的,又像是脖颈伤口疼的。 宣霜收回手,往四周扫了一圈,此处幽静偏僻,脚边杂草横生,看样子平常少有人来。 宣霜像是没看见他的眼泪,转身往集市上走,你怎么会被妖怪引来此处? 祁曜见状只好一抹脸,将眼泪收了起来,闻言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见他似是随口一问,并非起疑。 祁曜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灯笼,跟在宣霜身后,断断续续地将遇见那妖怪的事情讲清楚。 只不过他隐瞒自己是主动上钩,妖怪差点被他弄死的事实。 宣霜没吭声。 对不起宣霜..我也不知晓那孩子是妖怪,早知道我就不理他了,祁曜眼眶微红地看他一眼,继而又低垂着头看脚下的路,又给你添麻烦.. 妖怪狡诈,你无需自责,宣霜说:下次记得留个心眼。 好,祁曜点头,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妖怪好可怕.. 宣霜忽然脚步一顿,想到什么转身看他,那童姥腹部的剑伤,是你留下的? 是,祁曜心头一跳,这一刹那,他思绪千回百转,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害怕的神情,当时.. 宣霜道:把你的剑给我看看。 祁曜眼睫眨动,什么话都没说,他心念一动,蕴养在灵海的本命剑缓缓浮现在两人身前。 宣霜见那剑身长三尺九寸,比一般的剑要宽厚些许,其上纹路繁复古朴,剑气锋利无匹,剑刃与童姥腹部的伤口吻合。 祁曜垂眸,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剑不露一丝杀气。 七厄..宣霜念出了剑铭。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直无动静的长剑忽然红芒一亮,剑身嗡鸣竟比刚才面对妖怪时还要激烈,下一瞬,那剑倏地朝宣霜袭去! 祁曜大惊,以为是自己不小心露了杀气,刚要抬手召回剑,却见宣霜站在原地并不闪躲,那剑绕着他转了三圈,剑身倏地贴上宣霜的手背,似是讨好,要他握剑的意思。 宣霜抬眸看一眼祁曜,伸手握住剑柄,刺眼红芒自剑柄一路亮至剑尖,剑身震颤似在欢愉。 它..祁曜收敛神情,看向盯着剑身陷入沉思的宣霜,欢喜道:很喜欢你。 剑随主人..宣霜顿了顿,把剑还给祁曜,剩下的话并未出口。 心意相通,祁曜闻言眼睛眯了眯,抬手接过自己的配剑,小声道:它跟我一样喜欢你。 宣霜没说话。 祁曜将剑纳入灵海,宣霜才道:你修的是哪一道? 祁曜瞥他一眼,我从前胆子很小,家住山野中,见过不少妖怪,几次还险些丧命,我为保命淬炼了这把本命剑..修的是除魔剑道。 祁曜越说头越低,像是在羞愧,别人修炼是为了追求长生,追求大道,或是为了苍生社稷,斩妖除魔的,而他却是为了壮胆保命。 宣霜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半晌后道:不管道心为何,你既能修炼,便说明天道承认你。 而且除魔剑道难修,凡修此道之人须得心志坚定,心无旁骛,否则易生心魔堕入魔道,若遇邪魔时道心坚定,不受其乱则会越挫越勇,愈战愈勇,百年渡劫飞升也不在话下。 剑是把好剑,除魔剑道也不错,就是祁曜的修为和胆量,难以与他的剑及道相匹配。 祁曜闻言抬头,方才的颓丧一扫而空,眼眸灿若星辰,真的吗? 宣霜点头,你既修除魔剑道,日后遇邪魔不必再怕。 嗯嗯。祁曜见宣霜抬脚往前走,他转到宣霜身侧,想起山野客栈小道上那夜,死于宣霜剑下的妖怪即刻魂飞魄散,此后从未见他在人前用过剑。 前几日遇见的那黑衣人唤他「玉尘君」,说他被修真界围剿,莫不是怕人认出他的剑来? 他状似无意地偏头问:那宣霜你呢,修的是什么道? 此时,他们已经接近飞云镇的集市,喧嚣声渐近,宣霜眉眼冷清,他抬眸看向前方,洛九棠一行人出现在人群里,他说:无情剑道。 三千大道之始,清净无情剑道。 祁曜盯朝洛九棠等人走去的宣霜,那人脖颈纤细修长,身形瘦削挺拔。 原来修的是无情道,难怪这人像一尊精美的瓷器,美则美矣,却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察觉到洛九棠投来的视线,祁曜收敛神情,抬脚朝几人靠近,听见宣霜声音冷冷清清道:那..邪魔并未与我纠缠。 作者有话说: 祁曜:我作证,他撒谎! 评论区掉落红包顺便想求个营养液QAQ 第8章 晕倒 集市上,祁曜松开宣霜手的时候,宣霜便想回头去寻他的,却在人群中见着个头戴兜帽的黑衣人,正是前几日消失的那邪魔,腰间还挂着他的伏羲玉! 宣霜被引到一片竹林,邪魔又再次消失,他反应过来这是调虎离山,原路返回后哪里还有祁曜的身影。 他动用灵力虚浮至半空,发现某处灵气涌动,宣霜顺着动静才找到祁曜。 祁曜在宣霜身边站定,听他隐瞒了此前见过那邪魔,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似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没事就好。 洛九棠已从宣霜口中得知祁曜今夜的遭遇,见祁曜脖颈有血迹,伤口不深,洛九棠暗松一口气,替他疗了伤。 祁曜感激地道了句谢。 洛九棠几人也遇见了几只大大小小的妖怪,但道行皆不高,已被除掉。 前几日探查时,明明无异常,洛九棠收回视线看向几位师弟,今夜妖怪却集体出没,飞云镇怕是要不太平了。 桐清往二师兄身边靠了靠,一双眸子不安地四处扫荡:这里居然真有邪魔.. 说不定就在暗处,二师兄坏心眼的凑到他耳边,低低道:看着你呢.. 啊!桐清吓得一把推开他,恼怒道:你好烦! 祁曜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往宣霜身边挪了挪脚步,恨不得离这一惊一乍的桐清远点。 二师兄抱臂嗤笑,胆小如鼠说的就是你 啊 与此同时,前方一声尖叫在人海中炸开,四周静默一刻,继而喧闹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洛九棠道:过去看看。 宣霜与祁曜两人跟在他们身后往里挤,拨开人群就见一约莫二十余岁的锦衣男子,神情痛苦地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呼吸不畅,有要断气的征兆。 围观人群对着那男子指指点点,但是并无人敢上前帮忙。 宣霜与洛九棠伸手去探查男子的身体情况,宣霜低声道:这人沉疴久治不愈,而且他身上有..妖气。 男子面容青灰又精气神不足,似是被吸食了大量精气所致。 洛九棠反应过来,立即输送灵力安抚男子的神魂,不消片刻,男子安定下来,双眼一闭陷入昏睡。 有人看清那锦衣男子的面容,不确定地问身边人:哎,这不是刘老爷的儿子吗? 好像确实..旁人有人附和道:是那病弱的刘公子。 不是说他卧病在床,怎么出来逛花灯节了? 听说都命不久矣.. 嗡嗡议论声渐起,忽听人群外围传来声音,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公子长命百岁!都给我让开! 几名仆从打扮的人推开人群,见那锦衣男子横躺在地,其中一人喊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见他没有反应,那名仆从立即又使唤其他人,将锦衣男子小心抬上轿。 洛九棠与宣霜对视一眼,他上前一步,道:你家公子近日可是.. 旧疾发作而已,回府歇歇便会好,那名仆从打断洛九棠,眸光在几人身上逡巡一圈,看向围观的人高声道:麻烦让一让,别挡着路。 仆从明显不将他放在眼里,洛九棠也不恼,又道: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仆从眼都没抬一下,没理会洛九棠,让其余几人抬起轿子就有要走的架势。 你耳背啊!桐清见大师兄被轻视,气不打一处来,心直口快道:你家公子身体都被妖.. 宣霜轻轻踢了一脚桐清,示意他不要再出声。 仆从倏地转头警告地瞪向桐清,桐清忍了又忍,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那仆从见状也没再纠缠,直至轿子消失在集市上,桐清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面色冷淡的宣霜,小师弟,你刚为何不让我说? 宣霜:多说无益。 那仆从一脸的欲盖弥彰,摆明不想让旁人知晓更多内情,他们再缠着不放,反而会弄巧成拙。 围观人群见刘家公子已被接走,没热闹可看后,窃窃私语一阵便也作鸟兽散。 祁曜往宣霜身边靠近,小声问道:那人..怎么了? 你这都看不出来吗?被妖怪缠上了啊,桐清一掌拍在祁曜肩膀上,不以为意道:不过看他身上妖气那么重,妖怪近身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没死,证明那妖怪暂时不想要他命。 那就好。祁曜额头青筋抽动,他极不喜欢别人触碰他,但又不能朝桐清发作,只能装作受惊的样子,朝宣霜身边挪了挪,不着痕迹甩开肩膀上那只碍眼的手。 镇上的妖魔不知所踪,宣霜看向洛九棠,道:或许可以从这刘公子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小师弟说得对,洛九棠沉吟片刻,道:不如我们今夜便去那刘府探一探情况? 此时夜已过半,花灯节也接近尾声,街上行人渐少,喧嚣声渐止,无月风还高,正适合干翻墙偷窥的勾当。 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刘府的位置,刘府在镇上算大户人家,门庭宅院修缮得很气派,三更半夜还有仆从守门。 几人躲在街角的阴影里,探出一排脑袋看着斜对面的刘府,桐清愁眉苦脸,传音道:二师兄,要不你去将那两守卫引开? 你怎么不去?头顶传来二师兄的嗤笑声:你除了会吃,还会干什么? 因为你比我厉害啊,桐清气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直接打晕省事。二师兄道。 洛九棠看着又要争吵起来的两人,无奈地说道:别吵了。 从后面进吧。宣霜看了一眼叠罗汉似的师兄们,抬脚往刘府侧面走去。 将人引走或是打晕,事后都会惊动刘府的人,还不如悄无声息的翻墙进去。所幸刘府后门杂草横生,荒芜寂静,无人看守,他们很顺利就摸了进来。 原以为要搜遍整个刘府才能找到刘公子的住处,谁知宣霜刚双脚落地,就嗅到一丝极淡的妖气,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间宅院里,与刘公子身上的妖气很相似,但要更浓郁一些。 宣霜皱眉,刘公子在集市晕倒时,仆从那般紧张,前呼后拥,衣着用料精致,应是受宠的公子,但他又怎会住在刘府最偏远的后院? 宣霜看向大师兄,洛九棠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那处宅院,示意要悄声靠近。 祁曜跟在宣霜身后,轻轻揪住他衣袖下摆,有些紧张的四处张望,宣霜淡淡瞥他一眼,放缓了脚步。 后院幽暗空旷,屋内也未点烛光,几人敛息凝神趴在窗前,侧耳倾听半晌却不见里面有动静。 宣霜见状,在窗户上轻戳了个小洞,即使光线昏暗,也丝毫不影响他视物。 屋内有一缕很轻的呼吸声,桌对岸的榻上躺着一人,观身形与气息是宣霜才见过的刘公子,但他久病缠身又刚晕倒,呼吸微弱有进无出,屋内竟然无人侍奉也无人守夜。 宣霜皱眉,刘府处处透露着怪异。 见他久不出声,洛九棠传音道:小师弟,可有什么发现? 宣霜摇头,往旁边挪动一步,让几位师兄自己去看。 桐清从洞眼里抬起头,疑惑道:这刘公子是不是快不行了啊? 宣霜点头。 桐清还要再说什么,宣霜突然传音道:有动静。 夜色里,一团黑影倏地出现在后院的高墙上,黑影一跃而下身形圆滚矮小但极为灵活,他在刘公子房门前张望,没发现异常便推门而入。 躲在暗处的祁曜一把抓住宣霜的手腕,洛九棠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道:怎么了?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6) 宣霜抬眸,对上他略带惊慌的眼神,祁曜道:是我遇到的那个.. 缠上祁曜差点被杀死,因宣霜之故得以逃走的童姥,居然出现在刘府,而且驾轻就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童姥径直往刘公子的榻前走去,躺着的刘公子面色青灰,唇色泛白,胸膛微微起伏着,随时都有可能魂归西天。 童姥冷哼一声,刘公子鼻腔中一缕极细金光雾状的气体被他吸入,同时一掌拍向刘公子心口,竟然是要取他性命! 宣霜与洛九棠对视一眼,洛九棠立刻挥了一道灵力出去袭向那童姥,却被他闪身躲过,虽未击中,但也打断了童姥的动作。 童姥转身看向门口出现的几人,一眼就认出混于其中,跟在宣霜身后的祁曜。 又是你!妖怪嗓音清脆,若非他目光淬毒,谁能想到这般讨喜的瓷娃娃竟是个四五百岁的妖怪。 他受了祁曜一剑,腹部伤口还未痊愈,即使如此也不敌这几人,当即决定破窗逃走。 宣霜察觉出他的意图,朝洛九棠道:大师兄,拦住他。 洛九棠召出佩剑横扫出去,拦住了童姥的去路,谁知那妖怪反应极快,虚晃一招身形化雾朝着防守最薄弱的桐清而去。 桐清心下一凛,一道灵力甩出去,被妖怪轻巧避过,再一眨眼,眼前白嫩可爱的娃娃脸布满黑气,面目狰狞可怖,眸光晦暗又阴狠地扫向他,如修罗夜叉,妖怪的右手高高抬起,五指变长划向他。 丑东西!桐清惊叫一声,翻身朝一侧躲去,滚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勾结 哐啷 妖怪伴着碎裂声破门而出,身影朝宅院外窜去! 拦住他!宣霜道。 就在他刚踏进院子,一把长剑便凭空出现,横插在妖怪脚步拦住他的去路,剑柄剧烈摇晃。 妖怪倏地转头看向紧跟而来的洛九棠,目光怨毒至极。 这边! 快快快! 在公子那儿! 此处的动静不小,又是在静谧的深夜,不一会儿,刘府的守卫便被惊动,全朝这边奔来。 数十名仆从举着火把将整个后院团团围住,人人手握着刀剑木棍,虎视眈眈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老爷,公子他..有仆从进门查看刘公子的情形,向为首的刘老爷低声汇报,刘老爷身形消瘦,面目沧桑,鬓发斑白,留着一缕山羊胡。 来人,他沉吟片刻,突然道:将这群惊扰公子的人赶出去! 且慢! 刘老爷看向出声的人,皱眉道:你们是何人,来我府上作甚? 洛九棠往前一步,向刘老爷施了一礼,恭敬道:并非我等有意叨扰,而是在集市撞见令公子晕倒,又察觉到他身上有妖气,担心公子安危才.. 一派胡言!刘老爷打断洛九棠,两腮抖动,道:我儿只是久病缠身,怎会有妖气? 宣霜若有所思,抬眸看向一旁被拦住的童姥。 洛九棠反应过来,指着那妖怪,道:这是吸食令公子精气,又欲加害的妖怪,刚被我们捉拿住。 刘老爷看向被困在几人身边的童姥,他已恢复娃娃模样,一张脸肉嘟嘟的,粉嫩可爱,瞪着一双葡萄眼懵懂地看着他,哪里像妖怪,分明是个小童。 休要诓骗老夫,是妖是人,我还没老眼昏花到分辨不出,刘老爷眉头一皱,朝围着的仆从招手,做了个手势,道:将这伙人给我.. 小心! 宣霜毫无预警甩出一道灵力,原来那妖怪试图趁众人不注意逃走,却被一直留意着他的宣霜发现。 众目睽睽之下,那小童以不合常理的速度避开宣霜这一击打,窜至刘老爷面前。 洛九棠等人反应过来,刚要去捉拿妖怪,却见刘老爷被那妖怪擒住脖子,童音尖锐道: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别、别过来..老爷一张脸吓得发白,腿肚子打颤,奈何看不见身后的妖怪,只能一双眼惊恐地看着他们。 一众仆从投鼠忌器,不敢再往前一步。 妖怪黑长尖锐的指甲扣在刘老爷的脖颈,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妖怪身形矮小,整个人挂在刘老爷身上,又是副孩童模样,这场景远远看着有些滑稽,像是小孩趴在肩背与大人玩闹。 但在场之人神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就怕下一息刘老爷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洛九棠上前一步,安抚道:你勿要伤他性命.. 他话还未说完,妖怪便一把拽住刘老爷的脖颈,妖怪力气之大使得刘老爷整个人朝着洛九棠飞去! 老爷! 护住老爷! 老爷没事吧?! 洛九棠当即一把抱住他,被撞得踉跄后退几步,数十名仆从乱成一团,纷纷围上来拉开两人。 站住! 不许动! 有人见宣霜等人上前一步的动作,立即举着刀剑木棍拦住他们的去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院落里哪还有妖怪的身影? 祁曜攥紧宣霜的衣袖,有些无措地躲到他身后,小声道:宣霜,怎么办? 妖怪逃走,却不让我们追,宣霜抬眸看向围着他们的仆从,冷声道:这是何意? 谁知道你们是..其中一名仆从有些畏惧宣霜的气势,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是不是与妖怪一伙的? 宣霜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在集市遇到的那名仆从,桐清也认出来,他早就看人不顺眼了,呛道:我看你们才是与妖怪一伙的!不追妖怪就算了,还不让我们去追! 你仆从跳起来,要与桐清争论,却被刘老爷厉声打断。 小满!刚站稳的刘老爷挥开扶着他的人,看向那仆从暗含警告道:嚷嚷什么,公子还在歇息。 是..老爷。小满心下一惊,唯唯诺诺道:小满知错了。 多谢这位仙师相救,刘老爷转身看向洛九棠,面上扯过一抹感激的笑,一扫刚才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微微拱手道:方才多有误会,请勿见怪。 当不得如此大礼,洛九棠将佩剑召回,连忙拖住他要施礼的手,温声道:捉妖本是我等份内之事。 想不到那娃娃真是妖怪,刘老爷又惊又怕,担忧道:只是如今他已逃走,这可如何是好? 逍遥宗几人面面相觑,院落里陷入寂静。 若非你们刻意阻扰,宣霜看刘老爷一眼,淡淡道:妖怪怕是早已伏诛。 刘老爷闻声看去,就见一人白袍玉立于火光中,容色姝丽,清冷出尘,一身仙风道骨,谪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我刚才差点死在妖怪手中,宣霜的眸子无波无澜,刘老爷却被他盯得寒毛倒竖,忍不住避开他的视线,仙师..这是何意? 宣霜冷冷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你竟然说,刘老爷见状,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颤声道:我与妖怪勾结.. 刘老爷,洛九棠见他情绪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解释,我师弟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刘老爷厉声打断他,指着刘公子的宅院,道:里边病得不省人事的是我亲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刘家就这一个独苗,我能与妖怪勾结来害他吗?! 刘老爷说到最后已经气喘如牛,指着他们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几位师兄看他这模样确实不像作假,纷纷看向静默不语的宣霜。 老爷!小满见状立即跑过去替他抚胸口顺气,焦急道:你别气坏了身子,公子还得靠您呢。 祁曜见他这样,吓得挪了挪脚步,往宣霜身边靠去。 桐清看了看刘老爷,道:小师弟,看他这样也不像是装的.. 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二师兄抱臂看着桐清,冷哼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装的呢? 他这声音完全没收敛的意思,刘老爷甚至整个后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刘老爷双眼一翻,险些气得要晕倒。 老爷! 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老爷都要被气出病来了吗?!小满扶住刘老爷的胳膊,抬头怒视着宣霜,吼道:还不快将这帮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赶出刘府! 滚! 滚出去! 还不快滚! 周围仆从举着木棍朝宣霜等人逼近,祁曜躲在宣霜身后,声音发抖:宣霜.. 宣霜没说话,只是抬袖将祁曜护在身后。 不用赶,我们自己走。洛九棠抬手,见仆从们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刘老爷,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今夜是我等唐突了,告辞。 小师弟,洛九棠看了一眼宣霜,示意道:我们走吧。 洛九棠转身朝后门走去,围成一圈的仆从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二师兄和桐清看了一眼刘老爷,抬脚跟在洛九棠身后。 我们..宣霜站着没动,四周的人目露凶光地盯着他们,盯得祁曜十分的不耐,心中的烦躁蹭蹭往上冒,祁曜扯了扯他的袖子,压着嗓子道:不走吗? 若是不将那妖怪捉拿,宣霜抬眸,目光扫向虚虚靠在小满身上顺气的刘老爷,淡声道:刘公子便活不过半月。 你!刘老爷这下是真的被他气得昏厥,人直接往后倒去。 老爷! 宣霜说完那句话抬脚便走,没再理会身后的喧闹声。 祁曜忙小步跟上他的步伐出了刘府的后门,「砰」地一声,木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刘府的混乱。 此时已是后半夜,乌云蔽月,凉风习习,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宣霜一行七人在走动。 洛九棠与宣霜并排走着,洛九棠敛眉不语,似是在想一些事情但想不通,宣霜眉目冷淡,也像是在沉思,桐清朝两人看了看,没出声打扰。 祁曜紧挨着宣霜,桐清看了眼身边说话一向带刺的二师兄,最终选择撞了撞身边祁曜的胳膊,哎,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刘府不太对劲? 有..祁曜被他撞得一踉跄,忍着不耐道:那个刘老爷好像不想让我们抓到妖怪,还故意放走了妖怪。 对对对,我说哪里怪呢,桐清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那个刘老爷!祁曜你好聪明! 祁曜嘴角抿得笔直,不是我聪明,是你笨。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刘老爷有问题,身份不明的人出现在自家后院,那刘老爷不扣押他们细细盘问来历,而是要直接将他们赶出去。 听闻儿子身染妖气不仅不惊讶就算了,妖怪要逃走还不去追,反而拦截住他们,这些都说明那个刘老爷有意阻扰他们捉妖。 但也不对啊,桐清摩挲着下巴,又开始想不通,疑惑道:那妖怪要害他儿子,刘老爷为什么不想捉妖怪? 作者有话说: 有人能猜到嘛第二更奉上,21点还有三更哦 第10章 心魔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祁曜心里大概有个猜测,但他现在是个修为低,没见过世面的散修,不适合锋芒毕露。 这事我也想不通,但祁曜说得没错,那刘老爷是故意放走妖怪的。一直没吭声的洛九棠忽然出声。 众人齐齐看向他,洛九棠道:而且那妖怪也不想伤害刘老爷,明明能一掌杀死刘老爷,刘府大乱后他可以趁乱逃走,但他只是挟持了刘老爷,最后那一掌更是不痛不痒。 众人沉默,听他这样一说反而更觉得混乱,怎么会有妖不想伤人? 旁人不知晓原因,祁曜却是知道,那妖身上的灵力流逝大半,怕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而且他与宣霜皆在场,妖怪也忌惮他,更加不敢妄动。 洛九棠想到什么,看向眉目沉静,一直没吭声的宣霜,小师弟,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宣霜回过神,淡淡道:那妖怪怕是与刘府关系匪浅。 此话怎讲?洛九棠问。 祁曜听宣霜开口,换上一副亲近依赖的神情,朝他看了过去。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宣霜抬眸,见祁曜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雪亮专注,宣霜顿了顿,那妖怪眉眼与刘公子有几分相似。 他这样一说,众人回想起来,确实是有一两分相似的神韵。 他们在集市见过刘公子一面,他眼角细圆,眼珠黑而亮,眼尾微微下垂,显得温润多情,在那孩童模样的妖怪脸上则是圆润剔透,显得不谙世事。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他们之前并未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好像..跟刘老爷也有点像,祁曜见宣霜一直看着他,于是小声道:只是刘老爷年纪大眼昏,眼尾又下垂耷拉,才不那么明显而已。 嗯。宣霜点头。 那种情形下,桐清惊奇地看着祁曜,你是怎么发现的? 当时人多眼杂,他们被刘府的仆从围住要驱逐,又有妖怪在侧,时刻要反击或是逃走,谁还会有心思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当时妖怪擒住了刘老爷,他们靠在一块,我才看出来的..祁曜抿唇,见宣霜还看着他,只好耐着性子道:宣霜你也是这样发现的吗? 不是,宣霜说:我之前并未注意到刘老爷。 真的吗?祁曜闻言双眼一亮,露出一副等待被夸奖的模样看向宣霜。 他心中却是嗤笑一声,那两人靠在一起如此明显,居然都没人注意到,这帮人实在是太过废物了些。 宣霜想起祁曜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胆子小修为低,在人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宣霜点了点头,半晌后,道:你很细心。 祁曜嘴角忍不住弯起,但被他抿成了一条直线,只有眼睛的弧度泄露了他的情绪,有点小雀跃。 天哪!桐清惊呼,一拍手道:那妖怪不会是刘老爷的儿子啊! 他话还未说完,脑门就被二师兄重重敲了一下,桐清转头怒瞪着他,你做什么又打我?! 二师兄嗤笑道:谁是谁儿子还不一定呢。 什么意思?桐清揉了揉脑门,略一思索道:啊!难道他是刘公子的儿子? 那妖怪明显有着四五百年的修为,二师兄翻了个白眼,道:你说刘老爷是他来孙还差不多。 也是..不对啊!桐清又道:那妖怪一副孩童的身躯,怎么可能生下儿子! 你还算有点脑子。二师兄道。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7) 什么意思? 桐清被他搅得脑子一团乱,本来还有点思绪的,这会全没了,二师兄却不再开口,把桐清气得半死。 那妖怪肯定与刘家有渊源,但什么关系,现在也猜不准。 刘府今夜之后怕是会增加人手巡逻,刘老爷摆明不想他们插手这件事,但除了这只妖怪,飞云镇还有个身份不详的邪魔在,他们也不能撒手不管。 待他俩吵完安静后,洛九棠才道:如今妖怪消失,师弟们可有什么对策? 哼,刘府这么奇怪,刘老爷不想我们干涉,那我们还理他作甚?桐清道:大师兄,不如我们离开飞云镇逍遥快活去! 桐清在飞云镇待了有几日,吃喝玩乐都尝试过遍,此处已经没有能吸引他的地方,况且还有邪魔和妖怪在,他早就想离开了。 不行,洛九棠却摇了摇头,难得严肃道:妖邪皆未除,身为修士,岂能退缩? 桐清闻言撇撇嘴,不敢再出声。 用不了几日,刘老爷自会来寻,宣霜道:等着便是。 刘公子病弱昏迷不醒,再加之被吸食精气,若是再不挽救,便会回天乏术。而整个飞云镇只有他们几个修士在,届时刘老爷走投无路,自然会来求他们。 洛九棠点头,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能干等着,但愿此事不会拖得太久。 不知不觉,几人已经走回了下榻的客栈,师兄们各自回房,而桐清知晓镇上有妖魔之后,便不敢再一人入睡,吵着嚷着要与大师兄一起睡。 但大师兄房中已有一人,容不下第三人,桐清只好缠着二师兄让他与自己睡一间房,二师兄被他缠得没有办法,最终还是抱了自己的被褥过去。 听到屋外吵吵闹闹声终于停歇,祁曜托着蜡烛,看向坐在榻上的宣霜,宣霜,你要睡了吗? 嗯。 修道之人,夜间于他们而言不再是单纯的睡眠,而是吐纳入定,修炼的时间,但宣霜灵台受损,灵海无法运行灵力,即使他无心入睡,也只得闭眼歇息。 好。祁曜闻言吹灭手中的蜡烛,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他朝着榻前走去,见宣霜还坐在其上。 修长的脖颈在夜色里白得泛光,祁曜甚至能看清他肌肤上的细小绒毛,那脖颈细得仿佛他一用力就能掐断,头从颈侧掉落时,血会喷溅一地,绘成妖异的血花,肯定很美。 怎么了?宣霜抬眸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祁曜,声音冷如泉水淌石,清脆入耳。 祁曜倏而反应过来,眼神恢复清明,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站到宣霜身前,险些要抬手抚上他的脖颈。 ..宣霜,祁曜的手僵在半空,他没收回,反而往前更近一步,小声道:我帮你宽衣吧。 不用。宣霜闻言侧身,示意他上榻。 祁曜本意也不是真要给他宽衣,便没再坚持,他刚在最里侧躺下,身后有窸窣换衣声,同时床榻传来细微的响动,宣霜在他身边睡下。 屋内很安静,祁曜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但想杀的人就睡在他旁边,是伸手就能掐住他脖颈的距离,祁曜心绪难安,怎能入睡? 可现在不是时候,宣霜虽虚弱,但自己修为亦未恢复,不能一招制胜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日后再想接近宣霜就更艰难,还是得等,等一个将他一招毙命的机会,或是自己修为恢复之时。 祁曜闭上眼,放缓呼吸,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一如既往,是熟悉的场景,血已如雾一般染红半边天,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妖物、邪魔、修士相互厮杀,哀嚎、尖叫、惨叫此起彼伏,地上残臂断肢堆成尸山血海,这幅画面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祁曜一袭玄衣湿漉漉地贴着身躯,稠得化不开的血从他袍角滴落,渗近脚边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 他面前站着一个少年,那人白袍浸成血衣,如艳丽红梅点缀其上,纤长眼睫沾着血珠,如玉般的面容染上血色,手执长剑,拦截住他的去路。 祁曜抬眸去看对面那人,却像隔着一层雾,朦朦胧胧又忽远忽近,无论如何凝神都看不清他的面容。 祁曜迟缓地低头,修长秀丽的长剑已没入他心脏,祁曜口中溢出鲜血,神智有一刹那的清醒,那人的面容映入他脑海。 嗡 魂魄被撕裂的尖锐痛楚从灵台深处传来,祁曜猛地从梦里惊醒。 入眼漆黑一片,尸山血海不复存在,他抚上胸口,此处完好无损,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他已从太阿山逃出来得了新生。 但那一幕已成祁曜的心魔,困了他千百年,夜夜不得安生。 可是梦魇了? 身侧传来一道轻轻淡淡的声音,祁曜猛然转头,梦里那人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眉眼如初,只是褪去千年前的青涩稚嫩,显得更清丽,也更冷冽。 祁曜直勾勾地盯着宣霜,灵台里忽然蹦出个声音,叫嚣着: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再也不要等了! 祁曜手指蜷缩,刚要有动作,一缕淡如新雪的气息缠绕上来,侵入他的鼻腔,将他脑中的杂念清扫出去。 宣霜微微侧身靠近祁曜,独属于他的气息更浓烈了几分,祁曜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宣霜轻抬衣袖,如云般轻薄的袖子拂过他面颊。 祁曜霍地一把握住他手腕,肌肤相贴,热度源源不断的从祁曜身上传来。 睡吧,宣霜顿了顿,修长冰冷的双指贴上祁曜眉间,渡了一股灵力安抚他的神魂,此处不会有妖魔。 祁曜一愣,他以为自己是受了那妖怪惊吓而陷入梦魇的? 这一打岔使得祁曜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大好机会在眼前,祁曜焉有不抓住的道理? 他顺势往宣霜怀里一缩,埋头靠在他颈侧,可怜又无助地道:宣霜,我好怕.. 作者有话说: 祁曜:奥斯卡影帝就是我。 第11章 弑师 清爽的气息萦绕鼻间,是宣霜身上特有的,但祁曜居然并不厌恶,反而觉得很好闻,渐渐沉溺其中。 少年的肩膀瘦弱微微发着抖,如幼兽寻求护佑般,宣霜要推开他的手顿在半空,良久后,终是收回了手。 许是他渡的灵力起了作用,祁曜靠在他怀里睡得很踏实,呼吸沉缓,但祁曜的体温似火,烘得宣霜睁眼到天明。 .. 翌日,祁曜睁开眼时,房中已经不见宣霜的身影,他从榻上下来推开门,就见桐清也从房中出来,手里握着把剑。 你怎么才醒啊,桐清在他身前停下,见他一脸刚睡醒的模样,道:要不要跟我来? 你这是..祁曜看见他手里握着剑,端着一脸茫然的表情看他,去做什么? 我们在后院练剑,你想学就快来! 桐清说完这句话,就小跑着下楼,身影转瞬消息在拐角处。 听说是要去练剑,祁曜反倒没多大兴趣,他一直以来修习的都是剑道,即使记忆全失,一招一式都刻在灵台深处,只要他手中有剑,他就能熟练的使出来。 祁曜慢吞吞洗漱完,才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寻到桐清说的地方。 快闪开! 客栈的后院有一大块空地,祁曜脚刚踏入后院,就听前方破空声传来,一柄剑直直朝他劈来! 祁曜瞳孔骤缩,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抬起。 下一瞬,祁曜倏地反应过来站在原定没动,他瞳孔里映出剑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枚石子打在剑刃上,原本要刺入祁曜心口的剑,惊险地擦过他肩膀斜钉入祁曜身侧的木门上,剑柄摇晃剑身发出刺耳嗡鸣声。 站立在门边的宣霜收手,走到祁曜身侧,见他面色煞白,眼神呆滞,问道:没事吧? 祁曜迟缓地转头看向他,双腿一软扶着门,惊魂未定地道:没、没事.. 好险啊!吓死我了!领祁曜过来的店小二,亦是被吓了一大跳,刀剑无眼,仙师们练剑要小心啊,这后院不时有伙计们进来的。 抱歉,一时手滑,罪魁祸首桐清忙跑过来,对店小二吐了吐舌头,道,下次我一定注意。 店小二又嘱咐几句,便匆匆离开这吓掉他半条命的地方。 桐清跑过来拔出他的佩剑,祁曜像是怕了他手里的剑,立即往宣霜身后躲了躲。 宣霜想起昨夜的祁曜,见他今日又被吓得面无人色,罕见地朝桐清瞥了一眼,带着淡淡的责怪之意。 对不起,桐清见状,心里一紧,愧疚地问:你没事吧? 桐清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祁曜脸上稍微恢复点血色,他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说:你才故意这样吓我。 不不不..桐清一听就急了,连忙摆手,我真不是故意的,一时分心才这样! 他一说话就手舞足蹈,手里的剑也跟着乱晃,祁曜越发害怕,躲在宣霜身后不再说话。 宣霜侧了侧身,将祁曜护在身后,道:五师兄,你别动。 祁曜胆子本就小,看被你吓得..洛九棠见状走过来,训斥道:练剑最忌分神,让你平时修习不专心! 哎呀,大师兄,我知道错了。桐清撇撇嘴,绕到宣霜身侧,把剑往祁曜面前一递,大喇喇道:祁曜,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也刺我一剑,咱俩就扯平了。 洛九棠皱眉,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 不用..祁曜见状摇头,不敢与他靠得太近,又往旁边挪了挪脚步,才道:我、我原谅你了。 又聒噪又咋呼,练剑还不走心,祁曜磨了磨后槽牙,这人再不走,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揍他一顿。 大师兄你看,桐清指着祁曜,道:祁曜他原谅我了,那我去练剑啦! 洛九棠看着桐清蹦蹦跳跳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拿这五师弟没办法。 见祁曜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后,洛九棠问:祁曜,你可曾学过剑术? 祁曜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桐清离开后,空气都清新许多,他眼也不眨地说:我只练过最基本的。 洛九棠便让祁曜演练几招,想看看他的底子如何。祁曜召出自己的佩剑,七厄乖顺的被他握在手里,凌烈剑气,刺眼红芒皆不见,丝毫不起眼似一把最普通的剑,祁曜挑了几个最简单的招式耍给他看。 祁曜将剑收在背后,看向洛九棠和宣霜。 洛九棠道:招式虽简单,但你基本功很扎实,应该没少下功夫。 我只会这几招,祁曜点头,腼腆地笑了笑,反复练了好多年。 剑术这一道不需要花招,最简单的招式练到极致也能成杀招,洛九棠道:你可知千百年来,在剑道上登峰造极的人是谁? 祁曜被困在太阿山一千年,才刚逃出来,他哪里知晓世间的时事。剑道之首又如何,那也与他毫无干系,他现在只想留在宣霜身边,伺机取他性命。 不知。但祁曜作戏做全套,摆出一副茫然的神色,我从前一直待在山中,并不知晓外界之事。 我知道!桐清见祁曜握着剑忍不住好奇心,他一蹦三跳的又回到了洛九棠身边,道:师兄你说的是不是玉尘君? 祁曜见他靠过来,立即不着痕迹地往宣霜身边挪去,听见桐清的话,祁曜下意识转头看向宣霜。 那夜山林中,邪魔对着宣霜唤的刚好也是这三个字。 宣霜还是那副表情,仿佛没听见洛九棠的话,察觉祁曜的目光,只是抬眸淡淡扫他一眼。 祁曜隐约察觉到什么,很识相的没有开口。 一剑可劈山河,一剑名动九州,桐清不等洛九棠回答便拔剑出鞘,虚虚比划了几招,似与有荣焉道:说的就是五百年前的玉尘君,一剑将屹立千万年不倒的灵山劈开半座!整个仙府都差点倾倒,搅得九州动荡。 祁曜心头微动,目光从宣霜脸上收回,装着半是惊讶半是疑惑道:为、为什么要劈山? 哎,你果然什么都不懂,桐清瞥他一眼,用一种「你这个乡巴佬」的眼神看他,因为玉尘君要弑师啊! 好了,这是五百年前的旧事,且黎虚仙尊与玉尘君皆已陨落,洛九棠道:修真界对其又讳莫如深,祁曜不知晓也正常。 桐清努努嘴,不再说话。 祁曜轻扫一眼宣霜,见他始终不发一言,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似「玉尘君」这人与自己毫无瓜葛。 祁曜暗忖,听洛九棠和桐清的意思,并不知晓宣霜就是他们口中的玉尘君。这帮人到底是蠢还是心大,朝夕相处那么久都没看出宣霜身上的端倪。 玉尘君剑术再卓绝,也是从根基练起的,将一招一式化繁为简,十年磨一剑,方才有此成就。洛九棠对祁曜笑了笑,声音温润: 你从前是散修,会的招式不多由此练得根基很扎实,你又能得机缘入道修行,说明天资不错,只是缺个引路人。你日后若是能在剑道下心思,未必会比正统仙门出身的修士差。 洛九棠一番话带着劝勉之意,听得人很是熨帖,祁曜对洛九棠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憧憬,道:我会的,谢谢洛师兄。 你日后既是要入逍遥宗,咱们宗门一向又不拘小节,洛九棠又道:你若是想学本门剑术,也不必等到拜师以后。 祁曜嘴角微抽,未入师门,便能习剑术?逍遥宗果然是挺..不拘小节的。 他面上忙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看着洛九棠,确认道:真的吗? 当然可以,洛九棠见状笑了笑,道:咱们六人中,你可以挑一个教你。 一旁的桐清闻言,将剑轻轻入鞘,默默转身走了,开玩笑,他自己都还没学明白呢,怎么去教祁曜! 祁曜的视线从桐清身上收回,看向一直没开过口的宣霜,欲言又止。 洛九棠知晓他与宣霜关系要比他们亲近一些,而且宣霜入宗门的时间虽才一年多,可也已掌握本门剑术,甚至比自己更精湛,只是身体亏虚,不能长时间用剑,但教祁曜已经绰绰有余。 洛九棠转身问垂眸不语的宣霜,小师弟,你可愿意? 宣霜眼帘微掀,祁曜抿着唇看他,像是有些紧张,宣霜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 祁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行,那你教祁曜练剑,洛九棠道:我去看看桐清练得怎么样了。 后院的空地很大,其余几人占了不同的角落,洛九棠一走,这一处便只有祁曜与宣霜在。 宣霜眸光冷淡,右手伸到他面前摊开,只说了两个字,给我。 ..好。祁曜知晓他的意思,忙把竖立在背后的七厄剑递到他手里。 我只练一次。 宣霜接过,往前走了两步,祁曜的视线随着他移动,逍遥剑招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得上简单,就那么几招。 院中舞剑的人神情淡漠,面色虚白,衣袍翻飞似蝶,身姿飘如游云,矫若惊龙,姿态漫不经心却带着一股洒脱恣意,正合逍遥剑招之意。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8) 小师弟这剑练得是真好。桐清不知何时站到祁曜身边,自言自语道:从前也该是个人物,他若是没受伤没失忆,该多好啊。 宣霜失了忆? 祁曜眉头微动,好奇心被挑起,暂时将排斥桐清的情绪放到一边。 作者有话说: 祁曜:打听老婆的事更重要 第12章 引来 师父不让我们在他面前提,怕刺激到他。桐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宣霜,想到什么,他看向祁曜,警告道:你也不准去问他以前的事情,知道没? 好,但你们..祁曜转头看着他,怯怯道:不怕他来历不明嘛? 他是师父带回来的,桐清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道:总不会是坏人。 桐清记得很清楚,宣霜是一年前来到的逍遥宗,当时人处于昏迷中,昏睡了近大半个月才醒来。 在他未醒来时,师父便告诫过他们,宣霜是他故人之子,被人寻仇,家门惨遭灭口,宣霜因此重伤差点死去,以后就是他们的小师弟,不许再他面前提这些事情,刺激他。 祁曜:.. 祁曜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无言以对。 他转念一想,逍遥宗若不是这样,他想接近宣霜,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两句话的功夫,宣霜已经将一套逍遥剑招演练完毕,收剑时周身带着凝如实质的剑意,顷刻消散。 桐清见宣霜朝着他们走过来,连忙收了话题,没再开口。 宣霜将剑还给祁曜,对他微抬下巴,去练一遍。 好..祁曜看他一眼,像是有些紧张,但还是接过剑,朝空地走去。 祁曜站了半晌没动静,宣霜也没催他,良久才见他抬起手,一板一眼地将宣霜刚才的招式练下来,没什么意境,但胜在记性不错,没记错动作。 祁曜收剑,看向他面前的宣霜,像是在等他点评。 祁曜确定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只听他声音不咸不淡地说:继续。 祁曜:.. 祁曜将这套剑招反复练了五六遍,宣霜还是让他「继续」。 这招式很简单,祁曜看一遍就已经记住,练了几遍他不想练后,就稍微认真了些,比前面表现得好很多,但也不过分突兀。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微喘着气看向宣霜。 宣霜抬抬眼,继续。 祁曜:.. 祁曜咬咬牙,心里将宣霜骂了一遍,才继续练这无聊的招式。 这一日下来,祁曜不记得自己练了多少遍,直到将他这套逍遥剑招练到闭着眼,眼前都是那些招式后,才得到宣霜一句「悟性尚可」。 祁曜:?? 早知如此,他就说自己什么都不会算了!省得浪费时间练这破剑招!哼,来日宣霜落他手里,他定要用这套剑招在他身上戳十个大窟窿。 之后几日里,洛九棠几人出去探查飞云镇,看能否发现妖怪踪迹,宣霜便留在客栈教祁曜练剑,说是教,其实就是他看着祁曜练。 妖怪不见踪迹,刘府没见什么动静,镇子上也很安宁,似乎风波已经过去。 但不到宣霜说的半月之期,刘府的仆从小满就出现在客栈中,当时祁曜正在收着劲儿练那什么逍遥剑招,宣霜则闭着眼躺在竹椅上,旁边小桌摆着一壶清茶,冒着袅袅热气。 宣霜未睁眼,却开口道:刚才那招,再来一遍。 烈日当空,祁曜停下动作,他额头汗珠颗颗滚落,浸湿衣领,后院里有株环抱粗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投下一片阴影,宣霜的竹椅就摆在那浓阴下,清茶绿树,好不清闲。 祁曜气得瞪了他半晌,见他毫无反应,只得咬牙提起剑将刚才故意出错的地方再重复一边,果然又听宣霜道:再来一遍。 他没说哪里有不对,让祁曜自己去摸索,折腾几次下来,祁曜似乎有些心浮气躁,半晌没动静。 祁曜磨了磨牙,宣霜要敢再说那四个字,他就不继续装了,立即一剑劈了他! 宣霜睁眼,祁曜握着剑,低头注视着自己脚下,像在生闷气。 刚要开口,宣霜忽闻前院有细碎脚步声,少顷,后院的门被店小二阿吉推开,宣仙师,有人找! 喏,阿吉退开些许,对身后人道: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阿吉让出身后之人,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刘府仆从阿满,他视线在后院扫荡一圈,没见到相见的人,只见着个冷得跟冰雕似的宣霜,还有躲在他身后探出个脑袋的祁曜。 阿满一改之前的态度,朝宣霜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先是自报家门,再表明来意,要请洛九棠去一趟刘府。 宣霜明知故问,何事? 阿满支吾一阵,才道出实情,原来那刘公子果真如宣霜所说,每况愈下。 从那夜之后就没再清醒过,如今已经灌不进汤药,镇上的大夫换了个遍,都让刘老爷着手准备后事了。 刘老爷想起妖怪消失后,宣霜说的那句「若是不将那妖怪捉拿,刘公子便活不过半月」,似是早料到会如此,不由得抱着侥幸心理让人去请。 他想请的是温文尔雅的洛九棠,谁知来的却是冷如寒冰的宣霜和一脸懵懂纯真的祁曜。 刘老爷站起身,愣了半晌,反复朝他身后看去,确定想请的人没来,他看向仆从阿满。 阿满也是一脸难色,洛九棠不在客栈,不知何时才归来,公子的身体又不等人,他也只能先请来宣霜,看能否缓一缓情况。 师兄不在,宣霜看他一眼,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只有我能来。 宣霜的意思很明显,除了他,暂时不会有别人过来,你儿子要能等,那你就继续等。 ..仙师能来刘某求之不得,岂敢挑剔。刘老爷想到后院的儿子实在是不能再拖,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唯恐宣霜借此多加刁难不肯帮忙,再抬眼时面上便堆起笑,谦卑道:那夜多有得罪,实在是有苦衷,还望仙师海涵.. 宣霜淡淡扫他一眼,道:带我去后院。 多谢仙师!刘老爷见他爽快直接,也不再啰嗦,匆忙领着人往刘公子后院而去。 前几日来时是深夜,刘公子住处安静无人,这次白日里也没什么人在。 仙师,这是小儿刘元基.. 刘老爷推开儿子的房门,屋内门窗紧闭,闷着一股浓郁的药味,他挥了挥袖,转身对身后跟过来的宣霜和祁曜,道:元基自小身有顽疾,一直靠药物吊着一口气。近日,大夫们说小儿已经药石无医,老夫.. 屋内除了宣霜三人,还有个就是一脚已踏进棺材的刘元基刘公子,宣霜说话便也无所顾忌,他道:怕是没妖气续命,你儿才会如此吧。 刘老爷原本还想遮掩一番,宣霜若是有办法救他儿子,或是缓一缓病情,等到他们离开飞云镇,或是那妖怪再回来,继续吊着他儿一命也行,这段隐情也就不必告知外人。 但宣霜一语道破其中关键,顿时让刘老爷一惊,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半晌没发出声。 祁曜看了一眼宣霜,他说的与自己之前的猜测毫无差别。 宣霜没理会两人的目光,他越过刘老爷,在刘元基榻前坐下,刘元基呼吸已经极弱,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宣霜伸手去探他脉搏,触手冰凉冷硬。 祁曜往前两步,就见宣霜手指正抵在刘元基眉间力,刘元基的面色立时稍缓,胸膛起伏比之前明显了一些。 刘老爷也发现了刘元基的这个变化,他惊喜地看向躺着的儿子,元基,元基.. 但刘元基毫无动静,刘老爷看向宣霜,仙师,我儿他.. 妖气已除,宣霜渡了大部分灵力给刘元基,他似是有些倦怠,懒懒地看一眼刘老爷,虽沉疴不愈但性命无忧。 没想到宣霜真有办法救他儿子一命,刘老爷当即被这巨大惊喜砸得有些昏头转向。 谢仙师救命之恩..刘老爷要下跪叩谢宣霜,被宣霜抬手虚空一点,便没跪得下去,刘某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给仙师做牛做马。 不必。宣霜道:但他若是再沾妖气.. 宣霜后面的话虽未出口,但在场之人都知晓他的意思,那刘老爷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仙师.. 儿子万幸捡回一条命,宣霜只是让其不要再染妖气,与妖怪为伍,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告诫,刘老爷却看着宣霜,几次欲言又止。 宣霜冷眸微抬,并不出声。房内静默半晌,刘老爷长叹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对宣霜道:不怕仙师笑话,若不是那妖怪,我儿怕是也活不到如今。 站在宣霜身边一直未吭声的祁曜闻言,不解地问:那妖怪不是要害你儿子么,又怎会救你儿子? 唉,此事说来话长,刘老爷一脸愁苦地摇摇头,站起身对着宣霜与祁曜施礼,毕恭毕敬道:事关我刘家一脉,烦请两位仙师与我到书房,容我细细道来。 宣霜看了一眼还未清醒过来的刘公子,他身体状况极差,又被吸食精气,宣霜虽渡了灵力过去,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醒。 三人离开后院,刘老爷差人去请大夫来替儿子诊脉,之后屏退仆从才带着宣霜与祁曜进书房。 宣霜与祁曜再从刘府出来时,已是傍晚,夕阳斜下,橘红满天。 两人一路漫步走着,察觉到祁曜的视线时不时看向他,宣霜问:何事? 祁曜抿了抿唇,见街上没什么行人,才小声道:其实宝哥儿也很可怜。 原先他们就猜到过那童姥与刘府渊源不浅,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关系。 宣霜看他一眼,祁曜眼神里还带着同情之色。 祁曜想起宣霜在书房内跟刘老爷提的建议,他面上露出一抹担忧,那样..真能将宝哥儿引来吗?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写啥作话,那就评论区掉落红包吧 第13章 身孕 此时,客栈已近在眼前,宣霜看他一眼,道:试过才知。 祁曜不再说话跟在他身后,刚进客栈便见洛九棠迎面而来,像是要出门。 小师弟,祁曜,我刚要去寻你们, 见他们进门,洛九棠道:听阿吉说你们去了刘府,怎么回来这般晚? 客栈内有几位镇上的客人在,他们一身修士装扮太过打眼,不时朝宣霜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宣霜对洛九棠道:师兄,回房再说。 洛九棠见状便知他定是要说什么重要事,便点了点头,三人上了二楼的客房。 听闻宣霜去刘府打探到妖怪的新情况,几位师兄都被洛九棠叫来了宣霜的房间。 小师弟,桐清手里把玩着小茶杯,他性子急,忍不住催道:快说快说,那妖怪与刘老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几人围坐在桌案边,桐清和宣霜身边都还有空位,但那日桐清失控的剑可能给祁曜心里造成阴影,祁曜选择在宣霜身边坐下,尤嫌不够,还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是贴着宣霜才会有安全感。 桐清轻啧一声,祁曜胆子也太小了吧,跟个小姑娘似的。 宣霜没理会祁曜的小动作,他道:我们之前猜的没错,童姥确实与刘老爷有血缘关系。 .. 这事还得从四五百年前说起。 刘府书房内,刘老爷看向坐他对面的宣霜与祁曜,这话主要是对宣霜说的,祁曜在他心里就是个话不多,存在感极低的小修士。 刘老爷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道:刘家祖上一直都是高门大户,虽代代单传,但也无病无灾,直到我的高曾祖那一代.. 那时候的刘家还不在飞云镇,而是在盛京。由于代代单传,到了刘老爷的高曾祖刘望之这一代,父亲是朝中御史大夫,夫妻俩感情甚笃,对唯一的儿子刘望之视若珍宝,疼爱有加,要星星不给月亮。 宠得刘望之性格骄纵,好逸恶劳,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流连烟花柳巷,俨然成了个纨绔子弟。 这日,刘望之寻了个借口,带着几个贴身仆从就出了门,马车一路朝京郊疾驰而去。 阿德,还有多久才到啊? 马车内传来一道略带不耐的男声,车内的仆从阿德忙掀开车帘,道:公子,这才刚出京郊,离柳娘的宅子还有一个时辰呢。 柳娘是刘望之养在京郊的外室。 刘望之刚及笄就被安排了不少通房丫鬟教人事,望他替刘家开枝散叶,但一直毫无动静。十九岁那年刘望之被父母做主迎娶了项丞相之女项妩,两人门庭相当,也算是一桩美事。 项妩名里虽带了个妩媚的妩,但长得并不貌美,也不温婉,反而相貌平平,顶多算得上是清秀,刘家随便一个通房丫鬟可能都长得比她好看,但刘氏夫妇看中的是她的家世。 家花再美也有看腻的一天,更何况新婚妻子长相并不出挑,早就见惯各色美人,骄奢淫逸成性的刘望之,岂会修身养性?成亲前什么样成亲后依然什么样,碍于父母之命偶尔歇在妻子房中,但眠花宿柳,歇在丫鬟房中才是常态。 项妩未出嫁时亦是项丞相的掌上明珠,娘家在朝中得势,她又怎么会逆来顺受的性子,明面上不能与丈夫撕破脸,她就将气撒在刘家的丫鬟身上,找各种借口折辱,然后发落出去自生自灭或是卖入青楼接客。 大户人家的丫鬟有时候比普通人家的嫡女还金贵,更何况是从前还伺候过刘望之的,一朝从云端跌入泥里,经受不住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那段时间刘府出的人命一条接一条,闹得人心惶惶。 丫鬟们都不敢再让刘望之歇在自己房里,久而久之,刘望之就起了别的心思。 项妩见他虽不与自己亲近,多数睡在书房,但也总比流连花丛,与丫鬟厮混强,还以为他转了性,心下还抱着期望,有朝一日两人能举案齐眉。 殊不知刘望之已经从青楼替个花魁赎了身,养在京郊一处宅子里,一月偷偷摸摸去个几次,与花魁柳娘你侬我侬过起了神仙眷侣的生活。 当初我就说这宅子买得太远。刘望之挑帘探头出来,神色焦急,你非得劝我买在那儿! 赶车的仆从抹了抹额头的汗,车轱辘轮转得飞起,已经是马不停蹄的朝前方奔去,为了更近些,他们走的都是小道,想快也快不起来。 公子,不安置得远点,阿德知他迫不及待,只得小心翼翼道:若是被少夫人知晓,.. 刘望之想起府里那几个水灵娇嫩的丫鬟,全被项妩那毒婆娘弄得死的死,残的残,想起柳娘柔若无骨的身段,如绸缎丝滑的肌肤,还有那娇滴滴的声音,若是柳娘也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得多可惜!绝对不能让项妩发现她! 行了行了!你们嘴巴也给我严实点,要是让那母老虎听到一个字..刘望之阴狠狠地扫一眼马上的几个仆从,给我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仆从忙点头,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刘望之坐回马车里,想起待会儿就能见到多日不见的美娇娘,躺在自己身下娇喘着任自己为所欲为,予取予求的勾魂模样,愈发坐立不住,心浮气躁。 他嫌马车中闷得慌,挑开小窗上的帷裳透气,却目光一顿。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9) 此处是京郊山林,树木葱郁,野草疯长,四周也无农舍居民,本该荒无人烟,小道上却有一女子经过,与马车里的刘望之打了个照面。 瞧着豆蔻年纪,扎着麻花辫,杏眼桃腮,清丽可人,她心情似乎很好,脸上挂着一抹笑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粗布麻衣也掩不住曼妙身姿。 刘望之一下就看呆了,他不是没见过美人,相反他万花丛中过,见过各种艳色尤物,这女子最多算得上清丽脱俗,与柳娘比还差一大截。 但浑身燥热让他很难耐,离柳娘的外宅还有个把时辰的路程,刚好这女子又出现,他哪里还忍得了那么长的时间。 刘老爷说到这里,停下半晌没再开口,书房里很安静,宣霜静静地看着他也没说话。 不耐他故意卖关子,祁曜只好装着略显紧张地问道:他..是不是拦下了那女子? 祁曜觉得以刘望之的德性,他既起了意,又是荒山野岭,那女子必逃不过他的毒手。 而刘老爷肯定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女子,若刘望之没有见色起意,后续应该也没那么多的变故。 刘老爷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后来发生的事情如他们所料,刘望之不顾那女子的反抗,命几个仆从将她拖上马车进行强暴。 欲望得到纾解,刘望之已经将柳娘抛之脑后,也不着急赶路,那女子披头散发,眼神空洞的躺在马车上。 刘望之轻轻踢了踢她,没死就赶紧起来! 女子眼珠迟缓地转了转,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如坠冰窟,稍稍回神后,便猛地从地上窜起来。 呜呜呜..混账!我跟你拼了! 她人还未碰到刘望之的衣袖就被一脚踹开,在宽大的马车内滚了一圈,头磕在木板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你是活不耐烦了吗?! 那女子闻言再次爬起来,她知晓自己与刘望之力气悬殊,马车外还有几名仆从,女子最看中的贞洁被玷污,她奈何不了刘望之,心灰意冷之下竟想跳车寻死! 刘望之不想弄出人命,一把将人拽回了马车内,女子力气早已耗尽,嗓子也变得嘶哑,此时只能发出极低的呜咽声。 混蛋,畜生..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前驶去,刘望之抱臂看着她,颇觉新奇,从前那些女子对他极尽谄媚,哪个不想往他床上爬?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女子,滋味倒是挺新鲜,也相当刺激。 他忽然来了兴致,刘望之让阿德调转马车往回走,不去郊外寻柳娘了,而是当天就在京城外不远处寻了个宅子,将这女子囚禁起来,果真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刘望之将人掳来之后就打听到了女子的身世,名唤杜香兰,是附近一名农户的女儿,父母皆年老且病弱,屋里屋外全靠杜香兰一人支撑。 她撞见刘望之那日恰好从附近城镇赶集完,做的女红卖了些银钱,刚好可以补贴家用,还能给父亲买些药材,杜香兰的愿望很小,有这些就已经很满足,谁知却遇上了刘望之。 得知这些消息,刘望之以杜香兰的父母来胁迫杜香兰,让她乖乖就范,被迫成为他的外室之一。 杜香兰原本有婚约在身,但她被刘望之玷污,又被胁迫,只能悔婚。未婚夫逼问她缘由,杜香兰已经得知刘望之在京中身份,是他们这种平民百姓一辈子都得仰望的存在,少女哪里敢说出真相,话里话外透露出嫌弃未婚夫家穷的意思,气走了未婚夫。 她转头就成了刘望之的外室,杜香兰的父母不知她被胁迫,以为她是自甘堕落,不知廉耻,气得不认她这个女儿,一病不起之后没多久便双双离世。 父母离世,未婚夫也另娶她人,杜香兰心中了无牵挂,也不想继续苟活于世,一尺白绫掉在了京郊外宅。 祁曜问:她死了吗? 没有,哪知刘老爷却摇了摇头,缓缓道:她有了身孕.. 作者有话说: 猜猜接下来会发生点啥 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14章 孽种 杜香兰寻死被看守的仆从救了回来,请大夫来才发现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一个外室有身孕在旁人家中算不得什么,可对子嗣凋零的刘家而言是头等大事,刘望之第二天就收到仆从的报信,当即喜不自胜。 杜香兰成了他的外室之后,刘望之后来还去过几次,但杜香兰犟得很,每次都没给他好脸色,刘望之可不是什么长情和念旧的人,没多久就将杜香兰抛之脑后,物色到了新的美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望之也盼望有个自己的孩子,好让他父母早点抱孙儿。但他成亲两载有余,除了正室同房丫鬟,之后还纳了几房妾室,外室也有几个,但都毫无动静。谁成想那乡下丫头竟是第一个怀上他孩子的女人! 第二日,刘望之就瞒着项妩驱车去京郊外宅探望杜香兰,杜香兰昨夜才刚寻死未遂,哪里想见到他,又得知自己怀了孕,越发癫狂,发了好一通脾气,屋里能砸的砸,能摔的都摔了。 若是往常,刘望之哪里肯惯着她,早就对她拳打脚踢冷嘲热讽了,但杜香兰现在怀着他的种,金贵得很,刘望之为了儿子愿意迁就她。 杜香兰对刘望之恨之入骨,又岂会愿意生下他的孩子,三番两次要寻死但都被贴身服侍的人发现,刘望之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让人将她绑起来限制自由,每日灌些补品进去。 他近段时间出府出得勤,经常发呆还偷着傻乐,终于被项妩察觉到异样,其实项妩对他养外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弄到府里来碍眼,骑在她头上拉屎就行。 她可以容忍刘望之风流成性,甚至可以容忍刘望之不爱她,但她无法容忍一个外室,且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粗野山妇比她早一步有身孕! 杜香兰有身孕后孕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她又不想活,没多久就瘦得皮包骨,没个人样。某日,杜香兰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竟见红有流产的征兆。 仆从来禀报时,刘望之正在府中妾室的房中快活逍遥,杜香兰有孕后身边就安排了几个大夫日夜看守,但为了以防万一,刘望之得知消息想也没想便带着府中大夫一路疾驰而去,说来那孩子也是命大,几次三番糟践都没流掉。 他这动静瞒不过刘氏夫妇和府中众人,刘氏夫妇得知后哪里肯让儿子将人养在外边,话里话外暗示项妩作为正室要大度,为夫家开枝散叶云云,项妩早已看清这一家人,一反常态同意刘家将杜香兰接进府中。 杜香兰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高门刘府的生活并不比京郊外宅舒适,但刘望之不会再让人捆着她,相对自由了一些,杜香兰也不再随意寻死。 近几个月她腹中时常胎动,一下一下顶着她,杜香兰真真切切感知到自己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自那次差点流产,孩子差点化成一滩血水之后,她就幡然醒悟过来,刘望之是畜生,但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该扼杀孩子活下来的权利。 杜香兰在刘府一直平安无事,项妩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对她客客气气,嘘寒问暖,各种燕窝补品,金银首饰不时送往杜香兰的住处。 杜香兰孕吐她就陪着散心,开解,有小妾上门挑衅则出面维护,还将她住的地方搬到自己的偏院来,说是为了方便照看她和孩子,尽心尽力扮演着宽容大度,知心姐姐的角色。 在项妩的贴心陪护下,杜香兰的身子一日日好转,越发丰腴,远比普通身怀六甲之人更肥硕。 杜香兰从前在山野长大,淳朴良善,哪知高门大宅里的弯弯绕绕,对项妩感激不已,满心信任。 刘望之见项妩不作妖,杜香兰安好,也渐渐放下心来,心思早飘到新进府的小丫鬟身上去了。 杜香兰原以为她能平安无事到孩子临盆,看着孩子长大,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谁知变故就出在她临盆当晚。 那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杜香兰发动得突然,府中稳婆因家中有事告假不在,只得去府外另请。 但天气恶劣,一来一回耽搁时间太长,稳婆满身雨水进产房时,杜香兰人已经不太行了。 新请来的稳婆推开房门,问侯在门外的四人,满脸焦急,香兰姨娘难产了,敢问..老爷夫人,保大还是保小? 刘氏夫妇对视一眼,看向一旁有些懵神的刘望之,项妩眼珠一转,留下两行泪,姨娘还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若是姨娘人没了.. 保小!刘夫人与刘望之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刘家子嗣艰难,多年不见府中妻妾肚子有动静,好不容易杜香兰怀上,怎可以舍小保大?人没了还可以有别的妾室,孩子没了就真的没了! 稳婆得了准信也不再废话,转身关上门便继续接生。 屋外风雨飘摇,四个人各怀心思等得心焦,迟迟不见动静,刘夫人按捺不住焦急的心,不管项妩劝阻推门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她手里抱着个婴儿出来,情况不太好,但也没死,哭声极弱,像是吊着一口气,项妩皱眉,怎么回事?看向跟在刘夫人身后出来的稳婆。 稳婆朝她使了个眼色,刘夫人突然冲进去,她实在是找不到机会下手啊! 刘夫人见孩子这种情形,立即叫来大夫查看,一行人围着孩子转来转去,哪里还顾得上刚生产完的杜香兰。 产房外已经无人在,项妩视线从渐渐远去的一行人中收回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袖,迈步进入产房。 屋内弥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热气蒸腾,也静得可怕。 塌上躺着一人,不知死活,项妩抬脚缓步走近她,杜香兰鬓发濡湿,气息虚弱,脸颊臃肿,肥胖身躯如座山瘫倒在塌上。 听见动静,她费力地转动眼珠,看见了头戴金钗,华服雍容的项妩,她的眼神如看畜生一般,异常冷漠,让杜香兰心生不安,她蠕动嘴唇,姐、姐姐..孩子.. 凭你也配与我姐妹相称?这大半年真是恶心死我了!项妩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看着杜香兰,你放心,那「孽种」没死成,我会替你好好养着他的! 姐姐..你..杜香兰眼中闪过惊恐,不明白她怎会突然性情大变。 项妩看着她肿成猪头的脸,心中的快意扑涌而来,她神情倏地一敛,近乎悲悯地看着她,你知道你为什么会难产吗?因为你胖得像个猪,我的那些补品好吃吧?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姐姐可全都给你送来了,总算没白费我的心思。 杜香兰刚生产完,身上的力气被抽干,闻言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项妩,你!你.. 乡野丫头始终是乡野丫头,就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项妩她没理会杜香兰的眼神,自顾自地轻声说:那些补品不止会让你肥胖,还会让你腹中的胎儿过大从而难产,如今你又早产孩子怕是也活不久了。啊,是不是想问你为何会突然发动?那是因为我前日送你的安神荷包里多放了一味药材.. 是你害我..杜香兰即使再蠢,也从这一番话中得知她今夜这番遭遇,全是拜项妩所赐!什么宽容大度,什么姊妹情深全都是骗人的! 啊哈哈哈..项妩蓦地狂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屋内,显得诡异可怕,她看着杜香兰惨白如纸的脸,像是惋惜又像是怜悯地道: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我定会「好好」帮你照顾孩子,放心,他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别伤害..杜香兰的手高高举起,想要去拽项妩,求她放过自己可怜的孩子,但她永远也够不到项妩,那只手伸到半空便软软垂了下去,双眼定定地瞪着项妩,人已经断气。 项妩盯着她的死相看了半晌,才转身离开产房。 那个孩子。宣霜倏地道。 没错。刘老爷点点头,他就是那个孩子。 宣霜沉吟片刻,道:后来又如何? 那个孩子虽侥幸未死,但早产儿体弱多病,须得悉心照料,刘夫人便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乳名唤宝哥儿。项妩三番四次想下手,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孩子磕磕绊绊,有惊无险长大到三四岁。 盛京的达官贵人一直有烧香礼佛的习俗,刘夫人忧心宝哥儿的身体,在侍佛节那日便带着宝哥儿,与京城众多女眷结伴去京郊寺庙上香祈福。 项妩这几年性情收敛许多,又惯会做表面功夫,刘望之歇在她房中次数比往常稍多些,她那时已有八九个月身孕,便没有跟着去。 那几年不知为何四处妖魔频出,京城是天子脚下鲜少见妖魔,但京郊多荒芜之地,也多精怪。 回程途中,刘夫人与宝哥儿还有一众女眷皆被妖魔袭击,死伤无数。 不少女眷被妖魔吞食,现场乱成一片,刘夫人惊吓过度昏了过去,刘老爷说:醒来后发现宝哥儿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说: 都没有小可爱们跟我一起讨论剧情嘛QAQ; 第15章 人偶 宣霜皱眉,倏地想起五百年前,正是太阿山结界松动之时,在京郊作乱的应是从太阿山逃出的妖魔。 女眷几乎全丧命,刘老爷道:而且同行的孩童全都被掳走,消失不见。 刘老爷说:刘家不相信宝哥儿殒命,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找了好几年,就在刘家准备放弃时,宝哥儿却突然出现在刘府.. 宝哥儿回来的那天夜里疾风骤雨,雷声轰鸣,一如几年前杜香兰难产那晚。屋外风雨飘摇,项妩屋内却是暖意融融,岁月安好。 项妩问候在一旁的嬷嬷,珍哥儿睡下了吗? 夫人,小公子已经睡下了。贴身嬷嬷小声道。 珍哥儿是项妩的孩子,也已经四五岁,但不知为何,自打娘胎里出来便孱弱得很,汤药不断,身体没半点好转,明明是个足月生的,却像个早产儿,与那宝哥儿体质如出一辙。 你看这雨,项妩着里衣靠在榻边,透过纸糊的窗户看向外面张牙舞爪的树影,像不像杜香兰死的那天晚上? 这嬷嬷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是整个刘府,她唯一能放心说话的人。 夫人还提那死去多年的人作甚?嬷嬷上前两步,替她摘下头上的发钗,温声道:她已不能威胁你。 我知晓,但她儿子死不见尸,项妩道:我始终不放心。 莫说那宝哥儿被妖怪掳去还有无命活,即使他还活着,不也把你当亲生母亲?嬷嬷安慰她道:他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他亲生母亲是谁,是如何死的,夫人还有何担心? 时隔多年提起杜香兰,项妩依然恨意翻腾,她咬牙切齿道:谁稀罕那女人的儿子唤我娘亲!这么多年老夫人还惦记着她的长孙呢,时不时念叨着宝哥儿宝哥儿,将我儿与他比较! 我恨不得他死在妖怪手中!下辈子也别让我遇见他们母子! 轰! 随着她话音刚落,一声惊雷炸响,项妩心头怦怦乱跳,隐隐觉得不安。 不提这晦气东西了。项妩想起自己的儿子,她道:你去看看珍哥儿,有没有被雷声惊扰。 好。 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去开房门,脚刚踏出去却尖叫一声,惊恐跌倒在地。 怎么了?项妩皱眉,从塌上站起来,朝她走去。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0) 夫人!别过来!嬷嬷惊叫起来,忙后退道:有、有鬼 项妩脚步一顿,抬眼看去就见她房门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不,只能说是个孩子,面颊白皙,眼瞳漆黑圆润,与她儿子珍哥儿有几分相似。 项妩瞳孔剧烈震颤,宝、宝哥儿.. 那孩子正是消失三四年不见的宝哥儿,他还维持着四五岁时的模样,外面狂风大雨,他身上滴雨未沾。 宝哥儿见响妩唤自己,便转身看向她,疑惑道:你不是我娘亲吗? 他声音清脆,一脸懵懂的模样,带着孩子特有的娇憨,一步步朝项妩走去,孩童漆黑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项妩被盯得全身发麻,恐惧从她心底蔓延开来,别、别过来.. 你不是我娘亲吗?宝哥儿如若未闻,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不是!我不是你娘亲!你娘亲早死了! 项妩被他这诡异模样吓得神智错乱,踉踉跄跄后退撞到梳妆台,她不知抓到什么朝宝哥儿扔过去,物件砸在宝哥儿额头,有鲜红的血一汩汩流出,他却像是毫无知觉。 项妩身后已无退路,宝哥儿逼至她身前,一把抓住她手腕,项妩尖叫起来,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他的手。 腕上传来刺痛,宝哥儿抬起头,漆黑明亮的瞳孔,纯真地看着项妩,嘴角沾着血迹,好香.. 啊!妖怪!救命啊! 反应过来他在吸自己的血,这冲击太过强烈,项妩手脚并用挣扎起来,可无论她怎么反抗,都挣脱不出那只幼手的禁锢。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惊雷一声大过一声,将这处的声响掩盖住。 瘫软在地的嬷嬷匍匐着爬出了房间,待她费劲力气终于带着仆从护卫再次出现时,屋内狼藉一片,项妩倒在地上,浑身的血被吸尽成人干。 祁曜惊呼一声,像是被吓到,他惊疑的看向刘老爷,他、他怎会如此? 刘老爷叹了一口气,无人知晓。 宣霜道:后来可知晓他这几年的经历? 他已忘记那三四年的记忆,不知害他如此的人是谁。刘老爷说:谁也不知他为何变得非人非妖,靠吸食人血为生。 宣霜说:他应是被人炼制成那样的。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掉了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杀人 宣霜听闻过有些人修炼想走捷径,会用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比如炼制人偶。专门去掳来十岁以下的孩童,浸泡在药桶里七七四十九天,身体便能永生不老。再拘出魂魄以秘法炼制,放回躯壳内时,被炼制者若能活下来,便会靠吸食人的精血为生,修炼速度极快。 人偶与炼制者之间是主仆的关系,炼制者能一次性直接吸食人偶的全部修为,但这样人偶也会死去,可人偶极难炼制,千个里面才可能会出一个。所以很多炼制者会让人偶不断杀人,为自己源源不断的提供修为。 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祁曜听完后,忍不住握拳轻捶了一下桌面,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小声对宣霜道:宝哥儿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承受这些! 少年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闪烁着愤怒之色,他刚从山野出来,未经磨难与挫折,自是不明白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的道理。 宣霜眼睑微动,似是有许多话要说,但最终只说了一句:天道本不公。 祁曜愣了一下,他在宣霜沉寂冷淡的眸子里捕捉到许多情绪,可又像是自己的错觉,宣霜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 他想起宣霜身上的诸多谜团,忽然有点好奇,他从前都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天道本不公」这样的话。 祁曜险些忘了自己还在作戏,察觉到宣霜还在看着他,祁曜忙收敛神思,宣霜,这种秘法能解吗? 祁曜心中清楚这种邪门秘法,绝大多数都是无解的。 果然,宣霜摇头,一旦炼成,无法可解。 祁曜:那宝哥儿岂不是永生永世都无法解脱? 宣霜没再说话,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宝哥儿确实永生永世都得受制于人。 宣霜:其余被掳的孩童可有回来? 未曾听说,刘老爷道:宝哥儿虽归来,但已不是常人.. 也许那些孩童的命运与宝哥儿一样,都被抓去以秘法炼制,但不一定像宝哥儿一样能捡回半条命。 良久,祁曜情绪似乎稳定许多,他问刘老爷:那后来..宝哥儿逃走了吗? 刘老爷摇了摇头,当时天下不少能人异士四处游历,有位大师察觉到刘府的异样,助刘府擒住了宝哥儿。刘夫人对宝哥儿心有愧疚,觉得是自己当年没护住他,宝哥儿才变成如此模样,去求大师解去宝哥儿身上的秘术,让他恢复正常.. 大师也没有办法,但是他在宝哥儿身上下了另一种禁制,使他与我们刘家同生共死。 祁曜惊讶道:世间竟还有这种秘术? 刘老爷点头,时间久远,具体情况后人也不太清楚,但宝哥儿确实是留了下来,也不再无故杀人。 项妩惨死,刘家大乱,宝哥儿身上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晓,自此,刘家便从盛京搬了出来,隐居在这偏远的飞云镇上。 宣霜问:如何同生共死? 其实宣霜心里已经猜到大半,但还得听刘老爷亲口说才能确认。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很敏感也很关键,刘老爷犹豫半晌,才道:从珍哥儿那代开始,子孙便体弱多病极易早夭,宝哥儿已是半妖,他可以助我们..延年益寿,而我们死后身躯精血都归他所有。 祁曜一惊,道:你们这是养妖怪! 若非如此,刘家早已绝后。刘老爷叹了口气,满目沧桑:我儿元基出生时便吊着一口气,一直到如今,眼看着就能娶妻生子.. 刘老爷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哽咽,他鬓发斑白,瘦弱身躯靠在椅子上,眼神昏黄地看向宣霜,仙师,我知晓与妖为伍罪孽深重,但宝哥儿遭遇坎坷又无辜,我等后人都是靠着他才能苟活于世.. 他既与你们达成契约,宣霜冷眸微抬,不为所动,那夜又怎会上街伺机杀人? 刘家养着这妖怪,势必会小心谨慎,不敢让外人知晓。但那天夜里,宝哥儿却缠上祁曜想要他的命,若是镇上真出了命案,肯定会惊动其他人,届时人心惶惶,刘家迟早会露馅。 而且他们夜探刘府那次,刘元基虽气息微弱,但寿元未尽,若非宝哥儿吸走他精气,刘元基也不用他们来搭救。 这妖怪哪里是救人,分明是想杀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一定是我更新最早的一天求夸夸QAQ; 第17章 除妖 唉,宝哥儿与刘家已有几百年的契约,但几十年才有一具身躯供给于他,他是被迫成为妖的,也不甘心一直受我们驱使,心中早生恨意,便想提升修为挣脱禁制.. 而提升修为最快的办法就是吸食精血,那夜花灯节他才会故意撞倒在祁曜脚边,但他运气实在不好,差点死在祁曜手里。 他既已有反噬之心,宣霜道:得尽快除掉他才行。 不可!刘老爷闻言激动的站起身,焦急道:若是除掉宝哥儿,我们刘家以后.. 养妖终为患,你们已无能力控制他。宣霜冷冷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喙,凡人生老病死皆有定数,若是刘家真绝后那也是天意。 仙师..刘老爷还想反驳,但宣霜刚救回他儿子,他对宣霜很是敬佩,而且宣霜可不是个耳根软的人,想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又无法承受他目光里的寒意,只得怔怔跌坐回椅子上。 祁曜看了眼宣霜,又看向刘老爷,他犹豫半晌才开口道:那夜若不是宣霜,我与刘公子怕是早已.. 书房中沉默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要久,但宣霜始终气定神闲,垂眸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一杯冷茶,像是在等刘老爷做决断,但不管刘老爷同意与否,飞云镇的邪魔他都必须除掉。 良久,刘老爷看向宣霜:刚才仙师说,小儿性命无碍。 但再被吸食精血,宣霜颔首,他看着刘老爷缓缓道:便会回天乏术。 宝哥儿只是用修为吊着刘元基一口气,同时还要吸食他的精血,其实对于刘元基而言,弊大于利。即使那夜宝哥儿不想要他的性命,刘元基也活不长了。 也罢,若小儿真不用靠那妖物就能活下来,刘老爷长叹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刘某便助仙师除掉他,只是不知仙师打算用何种方式诱他出来? 宝哥儿不想受制于刘家,但他身上有禁制不能对刘家人动手,便只能去杀镇上其他人,那夜他敢潜回刘府杀刘元基,怕是已通过别的途径摆脱禁制了,宣霜想起消失的邪魔,心中有种不妙的预告。 宣霜在与刘老爷的交谈中,得知刘元基自小定了一门娃娃亲,只是他从前身体不爽利,女方父母颇多推辞,才一直没有举办婚宴。 宝哥儿身上已无禁制,却仍想杀刘元基,怕是恨刘家入骨,不想刘家有后,应是不想见到刘元基娶妻生子的,宣霜便与刘老爷商议,不如就通过这门婚事看能否将宝哥儿引出来。 刘老爷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两人就此达成协议。 .. 客栈内静默半晌,还是桐清率先打破沉默,他看了众人一眼,声音低落又感慨,这妖怪好惨啊。 先是母亲被害,再是自己被炼制得不人不妖,洛九棠也道:最后还得受制于刘家几百年不得自由,确实可怜。 我看这刘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师兄冷哼道:五百年前就该断子绝孙了。 祁曜弱弱道:那、那妖怪还抓吗? 虽然他很可怜,桐清瞥他一眼,语气坚定道:但不妨碍我们除妖! 祁曜:.. 听这几人刚才的言论,祁曜还以为他们忘了自己的职责呢。 宣霜早已习惯他们的语出惊人,波澜不兴地坐在祁曜身边。 这宝哥儿似乎不成什么威胁,洛九棠看了一眼宣霜,但小师弟遇见的那个邪魔才是个厉害角色。 桐清听见「邪魔」两字就有些犯怵,他道:小师弟,飞云镇真有邪魔吗?你该不会是吓唬我们的吧。 祁曜小心地看了一眼宣霜,宣霜察觉到了,却目不斜视,对桐清道:没骗你。 二师兄抱臂,道:这小小一个镇子,妖怪与邪魔怎会都聚集于此? 洛九棠道:之前山里遇到的那个白鼠精,说飞云镇灵气异常,但我们在此数日,也并未发现灵气有不妥。 众人安静下来,想不通其中有什么隐情,如今也只能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将童姥抓住才行。 宣霜道:几位师兄,可还有更好的办法引蛇出洞? 那妖怪藏匿不出,几人对视一眼,洛九棠道:不若就按小师弟你的办法试试。 几人商议过后,便各自离去,屋内只剩宣霜与祁曜。 此时天色已暗,客栈内安静下来,不闻言语走动声,阿吉替每间房的客官都准备了热水送上来。 祁曜已洗漱完立于窗前,外面夜色昏暗,整个小镇静谧祥和,丝毫看不出藏匿着妖魔,也不知这份宁静能维持多久。 窗边斜挂着那个白虎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祁曜骨感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它。 屏风后响起哗啦水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少顷,就见宣霜披着雪白里衣迈步出来,衣领稍显松垮,露了半截白皙小巧的锁骨出来,身后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 祁曜的目光在他脖颈间停留半瞬便移开,对上他清凌凌的目光,祁曜抿了抿唇。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还有第二更把QAQ; 第18章 秘密 宣霜只是看他一眼,抬脚走到茶案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茶香溢出来,盈满室内。 修长素白的手指端起青色茶杯,宣霜轻抿了一口,察觉到祁曜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宣霜抬眸看他。 有事? 祁曜在宣霜对面坐下,他本不渴,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茶香里嗅到一股极淡的,像是宣霜身上的气息。 宣霜,祁曜面上带着犹疑,半晌才低声道:你相信刘老爷说的话吗? 有疑点,宣霜闻言手一顿,淡淡看他一眼,但我暂时没头绪。 见祁曜欲言又止,宣霜道:有话直说。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宣霜将杯里的茶饮尽,声线清冷:比如? 祁曜看他一眼,将欲语还休的神情拿捏得很精准,像是想问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宣霜搁下手里的茶杯,语气冷淡,但说无妨。 祁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们未来飞云镇之前,宝哥儿一直与刘家相安无事,我们来之后,宝哥儿就不想受制于刘家了.. 宣霜「嗯」一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近日到来的人,除了我们..祁曜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朝四周看了一眼,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宣霜,小声道:还有那邪魔。 祁曜话音刚落,房间里霎时落针可闻,呼吸可听,宣霜抬眸与近在咫尺的祁曜四目相对。 眼前少年的一双眼睛明亮干净,全是信任与敞亮,没有半分猜忌,清晰地倒映着宣霜的模样。 宣霜垂眸,你想说童姥与那邪魔可能有牵连? 我只是猜测,祁曜坐正身体,手指摩挲着茶杯,小声道:宝哥儿留在飞云镇的目的我们已经知道了,但那邪魔的目的.. 祁曜见宣霜冷眼看着他,连忙摆手解释,宣霜,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如今飞云镇里藏着妖与魔,祁曜又撞见过那邪魔与宣霜碰面,两人关系似乎不一般,换谁都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与宣霜有关。 宣霜并未说话。 真的,祁曜见他不相信自己,脸色涨得通红,你相信我.. 宣霜却道:为何不怀疑? 祁曜愣了一下,立即道: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宣霜不再开口,那夜他否认自己是「玉尘君」,后来又从师兄们口中得知他的部分事迹,祁曜也没再问过他,像是相信了他的说辞。 但从宣霜近几日的观察来看,祁曜只是没见过世面风浪,胆子才小,但他并不傻。 知晓宣霜不愿提以前的事情,他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能观察到宝哥儿与刘老爷的相似之处,能察觉到宝哥儿的异样从何时开始,从而猜测到妖魔是否有勾结。 不止不傻,相反还很聪明细心,他那单薄的否认,根本骗不了祁曜。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1) 宣霜..祁曜见他不理自己,忍不住露出委屈的神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世间已过五百年,加诸在他身上的毁誉太多,但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祁曜的怀疑与信任他也不在乎。 宣霜抬眸,我信。 真的?祁曜闻言长眉微动,双眼熠熠生辉,因他一句话而脸上重新恢复神采。 我亦猜想过童姥..宣霜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半息,才道:与那邪魔有可能勾结。 祁曜看着他,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顿了片刻,宣霜才道:但那邪魔认得我,我却不记得他是谁。 祁曜闻言心下一动,之前宣霜对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如今却愿意开口,是否说明他对自己越来越信任? 今夜这番试探,果然有意外之喜,不枉费他近日来的惺惺作态。 祁曜一愣,为、为何? 我醒来后,宣霜沉默良久,轻声道:从前许多事已不记得。 那邪魔..祁曜斟酌着问道:定是你从前相熟之人吧? 宣霜没有立即回答,他似是回想起什么,半晌才道: 师父座下共十名弟子,我排行第十,除了大师兄宋鹤卿以及九师姐林瑶以外,其余与我皆不熟,如今活在世上的..没几人了,但与那邪魔都不符合。 宣霜的声音渐渐低沉,情绪似乎受了牵动,但面上依然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 记不起,祁曜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怕问太多反而引起宣霜的疑心,他道:那便不想了,待日后再说吧。 宣霜看着祁曜,没说话。他醒来这一年,遇见过许多人,都在谈论他的过往,对他颇为好奇。但祁曜似乎并不是这样,也许在这少年心中,并不知晓「玉尘君」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祁曜确实不知晓,他被困在太阿山近千年,不知世间的大能都有哪些。但他根本不在意宣霜是谁,他留在宣霜身边唯一的目的,就是逮着机会时一剑取走他的性命而已。 祁曜见他不言不语地看着自己,自以为领悟过来他的意思,忙表明立场:你放心,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宣霜抬眸,就又听祁曜低声道: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 秘密? 作者有话说: 本社畜今日休息,有人想要加更嘛QAQ,没有的话我就当咸鱼躺尸啦; 第19章 干尸 宣霜眼帘微动,对上祁曜的双眸,眼前少年刚沐浴完,周身气息清爽,挂着一抹腼腆干净的浅笑,整个人显得柔和而明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注视着他,盛满了信任与依赖。 宣霜随即反应过来祁曜的意思,他不惧人言,却也不想节外生枝。 他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祁曜的说法。 .. 翌日,天光破晓,宣霜闭目养神一整夜,已不想再躺着,他从榻上起来,见祁曜还侧身背对着他,便轻轻推门出了去。 门刚关上,同样一夜未眠的祁曜便转身睁开眼,看着紧闭的房门陷入沉思,除了那两次灵力耗竭以外,祁曜从未见宣霜入睡过,也不打坐修炼。 他无法入睡是因为总梦见被杀死那一幕,宣霜也如此又是为什么?难道..与他从前经历有关? 祁曜下楼,并未见到宣霜的身影,客栈大堂内没什么人,只有个店小二阿吉在做洒扫。 祁曜从敞开着的客栈门见到外面不时有人奔跑着路过,还有是三三两两结伴朝某个方向而去的,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祁曜灵台里与宣霜的牵引越来越远,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察觉宣霜与这些镇民去的方向一致后,祁曜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抬脚出了客栈。 顺着方向走了一小会儿,祁曜就见前方不远处聚集着许多人,祁曜一眼就发现站在外围的宣霜,白衣如雪,身形高挑,周身冷气使得他人不敢近身,旁边空出一小块地方。 里面不知有什么,周遭响起窃窃私语,宣霜似是不打算离开,祁曜皱眉,什么热闹那么好看,竟然引得宣霜这般好奇? 祁曜抬脚往他身边挤去,将那空处占满,宣霜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转头就对上祁曜如漆的眸子。 祁曜对他露出个腼腆笑容,宣霜,你在看什么? 宣霜看他一眼,淡声道:死人了。 昨夜居然有人死了? 什、什么?祁曜适时露出错愕的表情,轻轻地伸手揪住他衣袖,像是寻求安全感一般。 宣霜并未挥袖甩开他,也未再搭话。 祁曜便抬头往人潮里看去,只见正中央躺着一人,能看出是个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眼珠以及脸颊两侧凹陷,神情惊恐万分,嘴巴大张像是死前曾惊叫嘶吼过,四肢扭曲蜷缩成一团。比他死状更骇人的是他全身干瘪,无一丝血肉残留在躯干上,整个人竟成了个空架子! 啧,干尸啊。 宣霜..祁曜被吓得瑟瑟发抖,往宣霜身上贴了贴,弱弱道:怎会如此.. 宣霜知晓他一向胆小,对他这样的接触虽不太习惯,但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道:你看他手腕。 手腕? 祁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地看向宣霜的侧脸,他朝那干尸的手腕看去,有一道像是被利器划开的伤口,深可见骨,薄薄的人皮翻开着,可以看出是新伤,却无鲜血残留。 这是.. 不知是谁通知了府衙,有捕快佩刀朝这边走来,驱赶着围观的镇民。 宣霜顺着散开的人群转身,祁曜松开他的衣袖,两人并肩往客栈的方向回去。 祁曜见他一直没说话,眉目沉沉,像是在思考什么,祁曜道:宣霜,那人是不是.. 魂魄散了,全身精血被吸食干净,宣霜的思绪被他打断,知晓祁曜已经看出端倪,宣霜接过他的话,声音有些冷:应是宝哥儿干的。 他们已从刘老爷口中得知,宝哥儿靠吸食人的精血修炼,距那夜他们出现救下了刘公子,宝哥儿逃出刘府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日。他当时已有杀人之心,那今日发现的这个应该就不是第一具尸体,还有更多的可能没被发现。 宣霜回到客栈与洛九棠等人说了此事,之后几人便在暗中盯着这些捕快。 宣霜猜得没有错,不过半日工夫,镇上陆续发现好几具同样的尸体,同样的死状,同样的伤口,同样被吸成干尸。 甚至有些干尸连人皮都已腐烂干净,只剩一副空壳白骨,看样子已经死去有一段时日,今日才被人发现而已。 这个消息并没有走漏,被镇上的府衙压了下来,刘老爷刚从阿满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就有仆从来禀报出说门口有人求见。 进来的只有两个人,皆身着白衣,木簪挽发,身姿飘逸,刘老爷一眼就扫到最后进门那人,眉眼精致,但眼眸含着霜似的,周身冷寂。 刘老爷僵硬地朝他扯出个微笑,尽量做到礼数周全。 走在前面之人眉目温和,笑容可亲,刘老爷的目光转向他,被宣霜盯得哆嗦的心肝儿稍稍回温。 仙师..他朝洛九棠露出个灿烂笑容,语气也亲近许多,两位,快请上座,沏茶。 刘老爷,我们今日是有要事上门。洛九棠挥手打断他的客套,朝四周扫了一眼,刘老爷立即会意地屏退左右。 左右已无人,正堂只有他们三人在,洛九棠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令公子可醒来了? 说起这个,刘老爷笑容里多了几丝真心,他忙道:今早刚醒来,我唤他来见见两位.. 不急,洛九棠摇了摇头,温声道:醒来便好好休息吧。 是是是,我替小儿多谢宣仙师,刘老爷笑呵呵道:以及几位仙师救命。 宣霜只是抬抬眼,并未与他客套。 洛九棠知晓小师弟的性格一向如此,便继续道:镇上发现好几具干尸,刘老爷可有耳闻? ..刚听说。刘老爷心知装聋作哑无用,亦直言道:仙师,你的意思是.. 洛九棠与宣霜对视一眼,宣霜言简意赅道:原计划要尽快进行。 洛九棠解释道:这几人的死状极像你说的宝哥儿杀人的方式,未避免他继续作恶,我们得尽快引他出来。 刘老爷长叹一口气,他掩袖遮眼,造孽啊,这都是我们刘家的错.. 知道就好,宣霜无动于衷,未将刘老爷的眼泪看在眼中,冷硬道:何时能动手? 刘老爷被他问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小儿的人生大事,一时太过仓促,各种事情都需要安排 一切从简。宣霜道:今日便着手准备,后日办婚宴。 这..在宣霜冷得仿若数九寒天的目光中,刘老爷只得讷讷道:好、好吧。 洛九棠见刘老爷答应,不禁心里一松,果然,小师弟才是最适合干这种事情的,比他强多了。 宣霜三言两语敲定计划,便与洛九棠悄悄出了刘府,回到客栈时,祁曜与二师兄、桐清都在大堂等他们。 见他们进来,桐清趴在桌上,蔫蔫地掀眼,大师兄,小师弟,你们回来了? 桐清,你怎么了?洛九棠见状,忙关心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桐清瘪嘴,我胃不舒服。 吃错东西了? 洛九棠说着要去探他脉搏,坐他身边的二师兄轻嗤道:他哪里是吃错东西,他是去看了那些干尸.. 你闭嘴!桐清抬头瞪着他,不要再提这两个字了,呕.. 坐他对面的祁曜嫌弃地心里翻了个白眼,身为一名修士,居然会被几具干尸吓得半死,真是令人无语。 桐清师兄,你怎么还害怕呀,祁曜故意道:我都不怕了.. 我没怕!桐清捂了捂嘴,含糊反驳道:我只是觉得恶心! 洛九棠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定是桐清听说镇上有干尸后,忍不住好奇心,趁他们去刘府时,拉着其余几人去府衙偷看,受到的冲击比较大,一时没缓过来。 二师兄看向洛九棠,道:师兄,你们去刘府进展如何? 刘老爷同意加快计划了。洛九棠道。 二师兄刚要说什么,阿吉从后厨端了个碗过来,放到桐清面前,笑呵呵道:这位客官,这是小店的清心茶,可缓解反胃干呕。 桐清闻言双眼一亮,端起碗道:谢谢阿吉,你真好! 阿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见他喝完接过碗,对洛九棠等人道:几位客观若也要,我就去再端几碗来。 几人忙谢过他的好意,说不用了。阿吉便转身自顾自地忙了起来。 桐清舔舔唇,满嘴清甜,一碗清心茶下去果然神清气爽,顿时没那么难受了。他又生龙活虎过来,缠着洛九棠问计划具体该怎么实施。 大堂人多,洛九棠领着几人回二楼的客房详细商议。 其余几具干尸没有镇民看见,府衙可以压下来,但当街出现的那具可是许多人亲自围观过的,想瞒也瞒不住。 刘老爷不知是如何与镇监交涉的,下午时,有捕快来请洛九棠几人去府衙做法事,说是镇上有妖邪作祟,要请仙师们出手。 洛九棠领着几位师弟去了,但宣霜不凑这热闹,说是捉妖邪其实是做给镇民看,好安抚民心。 宣霜不去,祁曜仗着自己装得胆小,黏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大方方赖在宣霜身边,自然也不用去作戏给别人看。 洛九棠几人作完法刚回来客栈,刘老爷便送了一堆谢礼过来,但都被宣霜一一退回。 飞云镇就巴掌这么点大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镇上人的眼睛,不过半日时间,大家都知道镇上来的这一群仙师,与刘家关系不一般。 不久,便有人看见之前当街恶疾发作,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刘公子四处游走,虽还虚弱,但已不似病入膏肓的模样,镇上流言四起都说是这群仙师治好了他。 然后,宣霜等人离开飞云镇,刘老爷领着刘公子前来相送,镇上不少人围观他们御剑飞行上天,身影渐渐消失。 说是离开,其实当天夜里便悄悄潜进了刘府,这回是刘老爷亲自来迎接的他们,将几人安排在后院收拾出来的客房里。 深夜,刘府,后院。 宣霜听见动静,道:明晚婚宴时,你留在此处。 祁曜刚沐浴完,从屏风后走出来,垂肩的长发湿漉漉滴着水,听见宣霜的话,他愣了一下。 不去前院参加婚宴,他怎么趁乱杀宣霜?!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20章 敲门 不知刘老爷如何与亲家沟通的,宣霜让他三日内办婚宴,他就真的在三日内一切从简准备妥当。 此时刘府各个角落张灯结彩,不时还能听到仆从忙碌的声音,为明天的婚宴做筹备。 宣霜与祁曜住的原本是刘公子的那间房,但如今刘公子身体无大碍,明日又是婚宴,他早已搬到刘府另一处院子里。 屋内蜡烛明明灭灭,许是从前妖怪待过,房间内总是阴森森的,妖气倒是已被宣霜除去。 宣霜并未看祁曜,盘腿坐在小案上,白袍层层叠叠,唇色寡淡,神情更是寡淡,他眸中映着烛光,容色清清浅浅,像山巅的雪,不染凡俗尘埃。 旁人若是在此,怕是会被迷了心智,但祁曜却恨得牙痒痒,最是讨厌他这副模样,似是老僧入定,目下无尘,无人能入他眼,无人能动他心神。 每次看见他这高高在上的姿态,祁曜的施虐欲与破坏欲就会暴增,想狠狠地揉碎他,撕烂他,让他疼,让他哭,好在他脸上看见不一样的表情,那一定会相当精彩。 想到此,祁曜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浮躁的心绪稳定下来,他再抬眸时,像是刻在脸上的茫然神情随之浮现,为什么? 清脆茶水声响起,宣霜眼也没抬,外面危险。 近日以来,祁曜的演技已经拿捏自如,可谓是炉火纯青,他抿抿唇,小声撒娇道:可是,我想待在你身边啊。 宣霜没带什么情绪地扫他一眼,像个锯嘴葫芦,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小案下有层木台阶,祁曜朝他走去,席地坐下,他虽瘦弱但身量高,微抬下巴便能搁在宣霜腿上。 有酸痒的异样感传来,宣霜垂眸看去,祁曜皮肤白皙,脸颊红润,鬓边的发湿润,连带着一双眼也湿漉漉的。 好不好嘛..祁曜用下巴蹭了蹭宣霜的腿,继续小声撒着娇:保证不给你添乱.. 宣霜抿了抿唇,心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他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轻轻放下茶杯,不行。 他说完就从小案上站起来,没再理会祁曜,转身朝榻边走去,一副要就寝的模样。 不让去就不让去,但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就去哪,谁能管得住他? 祁曜面上怏怏不乐,径自走到自己的那侧背对着他躺下,亦没再理宣霜。 宣霜看着他的背影,祁曜明显是在生闷气使小性子,但宣霜不懂如何哄人,只好当做没看见。 半夜,宣霜呼吸平缓,祁曜知晓他没睡着,便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转身将自己的手脚搭在他身上。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2) 宣霜似乎是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试图轻轻将自己的手脚挪开,祁曜既是故意,又岂会让他如意。 没一会儿,便又搭了上去,还故意往宣霜那边靠去,额头抵在他肩膀处。 祁曜听见他轻叹了一口气,淡如霜雪的气息丝丝缕缕缠上来,半晌也不见他推开自己,祁曜神思混混沌沌起来,竟渐渐沉入无边黑暗里。 又是天光刚破晓,前院隐约传来声响,祁曜动了动,手上有温软的触感,他倏地睁眼,恰好对上宣霜投来的视线。 祁曜:.. 宣霜起身,祁曜立即收回自己的手脚,直到宣霜的身影出了客房,祁曜才回过神来,他居然搂着宣霜熟睡了一整夜? .. 婚宴当日,刘府锣鼓齐鸣,大摆流水席,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将新娘子迎娶进门,一直热热闹闹到深夜。 祁曜几乎整日都没出过后院,因洛九棠怕他在人前不自在,也不知宝哥儿何时会被引来,便让他安生待在后院,这正合祁曜的意,他也懒得混在嘈杂的人群里。 听着喧闹声渐消,久不见宣霜回来,祁曜便打算偷偷出去寻他,顺便看下外面情况如何。 只是他刚要有动作,屋中扑朔的烛光被阵阴风扑灭,祁曜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四周静悄悄的,连前院的声响也跟着消失,空气中弥散着股很淡的妖气。 祁曜嘴角微勾,眼神闪过一抹嗜血,藏在袖中的手已召出七厄剑残影。他倏地转身,七厄剑气凌然,剑身闪现猩红纹路,一剑挥出不知砍中了个什么,黑暗中传来一声极短促的噗呲声和重物落地的沉闷声。 七厄剑刃红光一闪,吞噬掉沾上的妖血,在他手中发出轻微嗡鸣,那团黑影挣扎着起身,再次朝祁曜袭来。 不知死活。 祁曜根本没将它放在眼里,将手中的剑猛地朝它掷出,将未反应过来的妖怪一剑钉在地上,瞬间被七厄蚕食了血肉,一动不动。 妖怪本以为祁曜孱弱,能任它鱼肉,哪成想竟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祁曜收回剑,但就在这一刹那,妖气愈渐浓烈,屋中四面八方顿时涌现出几团的黑影,全都嘶吼着朝他扑来。 红芒一闪,祁曜手起剑落,身后几只妖怪未落地已断气,手上有温热湿粘感,祁曜低头,衣襟和手背不小心沾上了妖血。 祁曜不耐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黑眸成了红瞳,他已然失了刚才的好心情,有只小妖见他没动静,目露凶光朝着祁曜扑去,却被他一手攥住。 祁曜手上散发着血腥味,他提着的是只形状怪异长满触角,身体蠕动扭曲着的妖物。 那些触角蜷缩着缠上祁曜的手腕,倒刺插进他血肉里,但他不管不顾,指间剖开妖怪的胸膛,有血迸溅出来,妖怪无声凄厉尖叫着。 这一瞬间,祁曜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兴奋,妖怪并未立即死亡,祁曜手中握着七厄剑,似是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剑刃在妖怪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血滴在地上溅成血花。 被虐杀的妖物渐渐没了挣扎,祁曜松手尸体掉下地,与几只妖怪堆叠在一起。 剑尖隐隐有灵力浮动,继而消失,极少的灵力顺着七厄剑融入祁曜的灵海,这些小妖怪虽然修为低,对他修为无大的增益,但也总比没有强。 祁曜收剑,他五指沾着黏腻的血,腕上有被妖物倒刺勾出的斑斑血肉,祁曜盯了一会儿,并不打算处理,任它流着血。 看了眼满屋的狼藉,祁曜抬手将刚才那妖怪与其他尸体销毁,只留了一两具尸体下来,在别人眼里他修为低又胆小如鼠,是不可能一人除掉那么多妖怪的。 做完这些,祁曜才换上一副惊恐的神情,踉踉跄跄朝前院奔去。 刘府宅院内宾客已散去,有仆从脚步轻巧穿过走廊,在一处房门前敲了敲,听见里面传来声音,仆从推开洞房。 新郎着喜服立于镜前,听见动静他转头,眉目如画,温润如玉,正是刚醒来没几日的刘元基。 因今夜刘府危险重重,新娘并不在洞房内,甚至都不在刘府,拜堂之后便由仆从护送着回了娘家。 刘元基看见宣霜,犹豫几秒,还是忍不住道:仙师,元基有一事相求。 宣霜抬眸看着他,心中已猜到大概,你说。 若是捉到宝哥儿,刘元基温润面颊闪过一丝不忍,恳切地看着宣霜:可否留他一命? 婚房内一片喜红,烛火摇曳,宣霜并未立即答应,而是静静地看他,半晌后,道:他曾想要你的命。 我知晓。刘元基道:但刘家亏欠他颇多,如今我得仙师相助性命无虞,这恩怨可一笔勾销.. 宣霜直言道:那死于他手之人呢? 宝哥儿若是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刘府,不外出作恶,伤人性命,那他即使有杀人的歹念,不用刘元基开口,宣霜也会留他一命。 可如今他已在镇上杀了好几个人,还极有可能与藏匿不出的邪魔有干系,无论如何,宣霜都不会让他再苟活于世。 可是.. 刘元基还想替宝哥儿求情,但宣霜淡淡投来一眼,神情平淡无波,态度也不强硬,可他的话却像是被掐在嗓眼里,吞吐困难。 这时,房门被敲响,同样一身仆从装扮的洛九棠推门进来,对两人道:刘公子,子时已到。 宣霜收回目光,刘元基讷讷点头,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与宣霜交换。 见宣霜换上新郎喜服,眉眼徒增一抹艳丽,洛九棠道:小师弟,你小心。 宣霜「嗯」一声,洛九棠便不再多言,领着换上仆从服饰的刘公子出了洞房。 宣霜扑灭蜡烛,在昏暗中径自朝喜床走去,然后双手交叠,躺了上去。 叩叩叩 不过片刻,房门再次被敲响,宣霜猛地睁开眼。 宣霜没出声。 他假扮新郎刘元基留在此处,就是为了等宝哥儿,刘老爷早已叮嘱过府中的人,此时不该有任何人前来才对。 房门第二次被敲响,并伴随着一道发着抖,细如蚊吟的声音,宣霜.. 是祁曜。 未得到他的回应,门外的祁曜并未放弃敲门,在下一次敲门声响起时,宣霜打开了门。 院外月色朦胧,一袭玄色衣袍,身形颀长瘦削的少年见到他一身红衣愣住,然后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缠上他的腰。 宣霜身躯一僵。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21章 伤害 少年肩膀细细发着抖,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宣霜推了推他,你受伤了? 祁曜没想到宣霜宽松衣袍下竟是这样的,他圈着的这半截腰肢纤细,仅半臂就能环抱住,触感温温软软,无一丝赘肉。 ..嗯。 手指蜷缩了一下,祁曜指腹克制地在他腰间布料上滑过,顺着力道松开手,祁曜哆嗦着声音:我房间有、有妖怪.. 伤哪儿了?宣霜问。 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但祁曜敏锐地捕捉到其中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他嘴角轻轻地勾了勾,继而委委屈屈地将受伤的手腕递到宣霜面前,流血了,好疼.. 白皙腕上被倒刺勾过的地方血肉模糊,正渗着殷红艳丽的血,在宣霜眼里,这伤都不能叫伤,仅仅是看着可怖而已。 宣霜抬眼看祁曜,少年长眉轻蹩着,似是在忍耐着痛楚,明亮眸子里泛着层水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修行之人斩妖除魔,受伤是家常便饭,宣霜垂眸,祁曜这孩子还是太娇气。 虽是这样想,但宣霜却抬指在他腕间一抚而过,一丝泛着莹莹白光的纯净灵力从他指尖流泻而出,祁曜的伤口瞬间痊愈,若非血迹还在当着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宣霜收回手,祁曜讶异地微挑眉,他知晓宣霜灵力匮乏,这种小伤虽不耗什么灵力,但对如今的宣霜而言,一丝一毫的灵力都弥足珍贵,更何况今夜情况特殊,妖邪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谢谢..祁曜眼帘下垂,惊奇地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腕左看右看,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钦羡,宣霜,你好厉害啊。 宣霜像是没听见他的话,道:妖怪死了? 是只小妖怪,祁曜点头,又后怕似地道:它触角上长了好多倒刺.. 刘府后院既已有小妖怪侵入,宝哥儿怕是也要寻来了,宣霜看了眼沉寂的刘府,对祁曜道:我身边不安全,你去找大师兄。 祁曜哪里肯,他摇头,我想跟你在一起。 话音刚落,忽听远处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在幽深静谧的刘府如滴水入油锅,动静相当的大。宣霜抬头看去,那处..好像是刘元基藏身的地方! 你待在此处等我。宣霜身形一闪,红衣已成白袍。 祁曜还未反应过来,忽见眼前白影一闪,宣霜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处。祁曜又怎会听他的话,立即便抬脚跟在他身后,朝前院而去。 你放开他!是刘老爷的声音。 师兄,这是.. 宣霜刚到前院便发现几位仆从装扮的师兄手执长剑,怒视着前方将三人围困起来。而他们也不是别人,正是刘元基与..两位刘老爷。 察觉到有人靠近,洛九棠转头见着宣霜,小师弟。 刘府代代单传,从未听刘老爷说过他有孪生兄弟,既然不是亲兄弟,神形举止又如此难辨真假,那只能说明,其中有一人定是妖物假扮的。 宣霜眉头微皱,洛九棠见他明白过来,也不再多说什么。 刘元基常年病弱卧榻,几人里只有宣霜的身形与他相似,修长但孱弱,众人便决定由他穿上喜服假扮刘元基,而他们几人则护着刘元基的安危。 洛九棠在新房接到刘元基,领着他到早已准备好的厢房,其余几位师弟皆在此处,有他们在刘元基定会安全。 但宣霜体弱,修为未恢复,若是宝哥儿真被引来,他一人对上胜算并不大。洛九棠得留在暗处随时准备支援。 谁知,他刚想离开去新房寻宣霜,迎面却撞上匆忙而来的刘老爷。 刘老爷与洛九棠打了声招呼,叫住要转身进布了阵法的厢房,他道:元基,你过来,我嘱咐你两句。 刘元基知晓父亲担忧,并未迟疑,转身便朝刘老爷与洛九棠这边走来。 洛九棠不想偷听他们父子说话,朝刘老爷微微点头,道:我去看看小师弟。 这次,他转身才走了两步,左眼尾余光就扫到拐角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靠近,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却愣在原地。 刘老爷。又是刘老爷。 站住!洛九棠立即召出佩剑,挥了道灵力劈向来人身后的假山,这个刘老爷不躲不闪,直至轰隆碎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惊魂未定地看向洛九棠,仙师,你这是作甚 洛九棠没理会他,转身剑指场中的三人,声音略微发沉,都别动! 院中本来人就少,无关人等早已被清除出刘府,洛九棠这一剑霎时引来躲在暗处几位师弟的注意,见院中出现异变,几人也没再藏着,纷纷走了出来,将这三人团团围住。 桐清惊愕,我是眼花了嘛? 刘元基被洛九棠吓得僵在原地,他与正前方的刘老爷相隔两步之遥,与斜侧方而来的刘老爷则隔着三四步,都是瞬息之间能到达的距离。 总之,他现在很危险。 爹.. 刘元基看了两人一眼,正前方的刘老爷明显也被这情形唬住,吓得唇色泛白,听见他喊自己才回过神来, 元基..刘老爷似是想朝他靠近,又怕弄巧成拙,只好道:元基你过来爹这里,他是宝哥儿假扮的。 刘元基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却又听另一侧的刘老爷怒道:元基,你休听他胡言! 他额头渗着被吓出来的虚汗,眼神惊恐又谨慎地盯着另一个自己,生怕他一时暴起对刘元基不利。 宝哥儿对他们父子俩太过熟悉,将刘老爷的动作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刘元基这亲儿子都无法分辨出谁才是他真正的父亲,更何况是洛九棠等人,几人面面相觑起来,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宣霜朝场中的两位刘老爷看去,终于知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次与他们在山野客栈遇见的不一样,对方没有披人皮,而是使了障眼法加幻形术,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瞧不出破绽来。 而且他们一行人虽是修士,但除了大师兄洛九棠以外,修为都不高,但他也只有金丹初期修为,可宝哥儿已有近五百年道行,金丹后期的修为,若再有那邪魔相助,有心伪装,他们确实难以分辨出来。 小师弟,洛九棠传音唤了他一声,道:你可有看出什么? 宣霜重伤未愈,修为与他一般,洛九棠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期望他真能看出来。 但这一路走来,他发现宣霜很是聪慧,这种聪慧不显山不露水,只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表现出来,比如之前山野客栈遇见白鼠精那次,要不是宣霜的提醒,他根本注意不到那店小二。 按理说宣霜五百年前已是渡劫期修为,宝哥儿修为不及他,什么障眼法幻形术,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才对,但宣霜竟然一时没看出来。 整个刘府设了几重阵法,以宝哥儿的修为,若非背后有人相帮,今夜不会直接寻得到刘元基,也施展不出如此高深的障眼法。 宣霜闭了闭眼,从枯竭灵海调动起残存的灵力,再睁眼时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已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宝哥儿! 宣霜刚要传音告知洛九棠,便见左边最靠近刘元基的刘老爷倏地抓向他,刘元基从小就是个药罐子,还是个凡人,哪里躲得开。 那「刘老爷」神情阴狠地掐住刘元基的脖颈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七尺男儿如布偶一般,在他掌中毫无反手之力。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反应过来时,刘元基已落入宝哥儿之手。 元基,元基.. 刘老爷见此情形遽然变色,儿子的性命掌控在他人手里,随时都会丧命,他哪里还站得住。 刚往前走一步,宝哥儿立即警惕地擒着刘元基后退几步,他手中猛然用力收紧,掐得刘元基呼吸不过来,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你敢动一下,我拧断他脖子! 别别别!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刘老爷反应过来,吓得当即往后退了好几步。 害你的是几百年前的那什么夫人,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找她报仇去啊!桐清见此气不过,怒视着扮成刘老爷的宝哥儿,伤害这一家老父弱子的,你算什么.. 他本想说「你算什么好妖怪」,想想又觉得没有威慑力,立即改口道:你就不怕遭天谴嘛! 洛九棠低声喝道:桐清,别添乱! 天谴?刘家人丧尽天良都没遭天谴,我怕什么?! 宝哥儿神情倏地又平静下来,他盯着神情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的刘老爷,心中的恶意汹涌澎湃,你们怕是不知道,刘家人与妖邪勾结,掳幼童炼人偶 你少胡说八道!刘老爷大喝一声打断他。 他这声音太过突兀,场中猝然一静,宣霜与洛九棠对视一眼,任谁都能看得出刘老爷的不对劲来。 宝哥儿微微一笑,手中的力道稍松,随即响起刘元基猛烈的咳嗽声。 刘老爷察觉到诸人投射到他身上的视线,他额头渗出颗颗汗珠,刚想开口解释,却听宣霜不疾不徐地问:与妖邪勾结炼人偶?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3) 当初,刘老爷可不是这么和他说的。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22章 真相 随着他的问话,刘老爷心中咯噔一下,额头虚汗滚滚而下他也无暇擦拭,忙道:宝哥儿妖言惑众,仙师,你勿要轻信 真相如何,宝哥儿冷哼一声,你心知肚明。 这两人对话太过奇怪,宝哥儿语气笃定不似说谎,而刘老爷的反应也证实其中另有隐情,宣霜看向前方的宝哥儿,直接问道:真相是什么? 刘老爷闻言肩膀一垮,他在心中叹一口气,知晓今夜无论如何已无法阻止事态发展,也不再做无谓挣扎。 宝哥儿对刘元基施了个定身术,揪住他衣领一跃至身后的屋顶上。 你要干什么?!刘老爷惊道。 刘元基被随意地橫放在屋脊上,宝哥儿则在旁边坐了下来,尖锐指甲拂过刘元基面颊,宝哥儿看向底下聚拢过来的众人,嘲讽道:放心,我暂时还不想要你儿子的命。 宝哥儿..刘元基被定住身形,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能动,滑过脸颊的手指像游弋的毒蛇,刘元基惊恐地眨动眼睛,抬眸却对上宝哥儿投下来的视线。 那双眼睛圆润剔透,如稚子一般纯净,他不知何时变回了原本的容貌。 你不是不想让外人知晓你们刘家当年干的那些腌臜事吗?连你的亲生儿子都瞒着,宝哥儿操着一口软糯童音,恨恨道:我就偏要让众人都知晓! 宣霜与众人看向刘老爷,只见他上前一步,苍白鬓发散乱,身躯佝偻,他仰视着屋脊上的宝哥儿,口中哀求道:我知你心中不忿,刘家确实对不起你,你若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但元基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从没对不起你,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刘家人都该死!宝哥儿打断他,五百年前就该死绝了!我只恨那天晚上没有杀光你们!让你们都去给我娘陪葬! 宝哥儿根本就不像刘老爷说的那样,对被掳去炼制人偶的经历全然忘记,相反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那天他与刘老妇人去寺庙祈福后坐马车回程,忽听外面响起尖叫惊呼声,他那时年纪小不知害怕,刚想撩开车帘探个究竟,谁知下一刻马车却四分五裂,一团巨大黑影朝他袭来,他连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入眼一片漆黑,原以为是天黑未点灯,他刚想开口唤婢女,一动却感觉自己手脚施展不开,仅伸开半臂就能摸到..不,不是墙,呼入的气流不畅,他像是被困在某个密闭的地方。 不止如此,他还发现自己嘴唇张合却无法出声呼救,宝哥儿开始害怕,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他惊慌地拍打四周,发出咚咚地闷响。 似乎有拖沓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头顶传来刺眼光亮,他泪眼婆娑地看去,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个高大男人,还未瞧清他的长相,就听他恶狠狠地道:吵什么吵!给我安静点! 「砰」地一声,眼前再次陷入黑暗,宝哥儿久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更卖力地拍打起来,但那个男人未再出现,同时咚咚闷响声不绝于耳,似是从附近传来的。 敲到手掌酸疼,眼泪也流干后,宝哥儿又累又饿,四肢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迷迷糊糊地想起刚才那一眼,他好像是被困在一处坛子里,像刘府冬天用来腌白菜的坛缸。 他从前顽劣,曾躲进去藏起来过,害得满府的仆从丫鬟到处寻他,躲得饿了又从里面爬出来,刘老妇人见他完好无损,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舍得骂他,忙让仆从们端来他爱吃的酱肘子,小酥骨,白雪肉丸子.. 想起这些,他的睡梦中便也出现了这副场景,宝哥儿正要张嘴去接丫鬟夹来的小烧肉,四肢传来酸麻刺痛感,如万蚁噬心,痛苦难忍。 他倏地醒来,被眼泪糊住的眼睑睁开,入眼不再是无边际的黑暗,他从未觉得光明如此可贵过,先前消失的男人再度出现,居高临下地看着坛缸里的他,眼神如看猪狗,手中端着一盆如墨水般的浓汁,正缓缓倒入缸中,让宝哥儿痛苦难受的正是他手里的东西。 呜呜呜.. 宝哥儿挣扎起来,眼泪再次滚落,双手攀住缸沿妄想爬出去,却被那男人一掌摁在他头顶,将毫无还手之力的他摁跌回缸里。 啊啊啊! 他好疼!好疼啊!那液体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剧烈痛楚铺天盖地袭来,宝哥儿两眼一翻,疼得晕了过去。 至此,他每次醒来都是被疼醒,晕过去也是被疼晕的,如此翻来覆去似乎永无止境的被折磨,宝哥儿动了想死的念头。 但事与愿违,发现宝哥儿不要命似的以头磕缸,男人轻笑一声,轻抬一指点在宝哥儿眉心,霎时一连串的画面涌入宝哥儿的脑海。 山野小道少女被强行拉进马车奸辱;寻死不成却发现怀孕;那女子与刘夫人并肩而走有说有笑;暴雨夜的产房内,那女子死不瞑目;从产房内抱出的婴儿哭声如猫般细弱,却慢慢抽条长成了个白胖小孩儿,眉眼渐渐熟悉,与自己的模样重合。 画面斗转,那男人出现在宝哥儿的脑海里,与刘夫人站在一处,似是在密谋着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刘夫人颠来倒去的念着,神情一扫从前的和善可亲,变得阴狠毒辣;他看见那男人与刘夫人相拥,耳鬓厮磨,刘夫人从男人那得了一瓶小药丸,偷偷摸摸进了厨房,从此刘望之身体无故亏损,没过几年便去世;祈福回程路上,男人领着妖邪袭击京城车队,肆意杀害人群,在场稚子孩童全被掳走;他还看见自己身处的位置,阴暗潮湿的洞穴中,摆着密密麻麻一大片的瓦缸,而他正是被困在其中。 画面消失,尖锐刺痛再次袭来,除了身体疼,大脑,心脏也好疼.. 宝哥儿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种锥心之痛,娘亲为何要如此对他,他好恨!他好恨啊! 男人不再理会他无声的嚎哭与挣扎,「砰」地一声,他的世界再次陷入无尽深渊。 宝哥儿心中有恨,不再想着寻死,他成了那一批稚子里,唯一一个被炼制成功的人偶。 甚至是最完美的成品,皮相永远停留在四五岁,心智完整,不似从前那些人偶痴痴呆呆,一指一动。 那男人对他很是满意,操纵着他杀了许多许多的人,他的手上满是血腥,浓稠得能浸染进皮肉里,他的梦里从来都是杀戮,无休无止.. 如何,宝哥儿的视线移到刘元基脸上,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爹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吧? 被定住的刘元基怔怔地看着他,眼角泪珠滚落,无声呜咽起来,如他被困在瓦缸里无数个日夜那样,歇斯底里却又无声无息。 你、你不能逃走吗?宣霜身侧的桐清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哽咽,他们那样对你,要是我逮着机会早就跑了.. 逃不掉的。宣霜淡淡道:除非神魂俱灭。 此邪术霸道,不论身在何处,都会被炼制者以心念操控。宣霜猜测宝哥儿肯定试图逃走过,但他一个稚儿,又被邪术控制,怎么可能逃得过那男人与刘夫人的手掌心? 是啊,宝哥儿看向宣霜,明明是一副孩童模样,神情却怨毒至极,但我不想死,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桐清被他吓到,往身边的人靠了靠,宣霜没理会桐清,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宝哥儿,所以,你杀了项妩? 难道她不该死吗?!宝哥儿似乎被他的眼神挑衅到,将所有的怒气转移到宣霜头上,她害死我母亲,那孽种短命,她就要我替他儿子续命,将我害至此!她不该死吗?! 宝哥儿还记得那个晚上,暴雨如注,雷电交加,他近来表现得很好,那男人对他的戒心松懈许多,他才寻着机会挣脱控制杀了项妩! 只可恨,那男人回来得太快! 原来如此。宣霜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刘老爷,淡淡道: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们的真相。 他终于知晓刘老爷告知他的故事里,他一直未想明白的疑点是什么了。 宣霜第一次听刘老爷说起这些往事时,就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妖邪怎会恰巧出现在他们回程的路上,宝哥儿又怎会恰巧被掳走,他杀害刘夫人时,嘴里的那句「你不是我娘亲吗」太过突兀,他原本一直想不通,如今才豁然通透。 宣霜猜测,怕是从宝哥儿被掳走开始,刘老爷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等等,桐清听得一头雾水,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什么续命,什么原来如此,小师弟,你们在说什么? 见刘老爷低垂着头,并不打算回答,宣霜缓缓道:珍哥儿不是刘望之的孩子吧。 等等!桐清再次抬手,看向宣霜,不解道:不是刘望之的孩子,那是谁的?! 二师兄闻言,抱臂瞟了他一眼,嘲讽道:故事里一共就两个男人,不是刘望之的,你觉得还能有谁? 要你管!桐清翻了个白眼,转而眼巴巴地看着宣霜,小师弟。 宣霜只好道:珍哥儿是那男人的孩子,两人还合谋杀了刘望之。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23章 换命 那男人是个专掳孩童炼制人偶供自己修炼的邪门歪道,刘夫人怨恨丈夫,更怨恨丈夫的私生子。她得知自己怀孕,便对刘望之与宝哥儿起了杀心,毒害刘望之以后,两人又密谋了那一场京郊之乱,连宝哥儿在内掳走数十个孩童。 许是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多了,便报应到刘夫人的孩子珍哥儿身上,生下来便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全凭那男人渡的灵力吊着一口气。 在知晓自己儿子可能活不过十岁后,项妩越发怨恨宝哥儿,凭什么他能活蹦乱跳,甚至生命常驻,自己的儿子就要受这种苦?她儿子不好过,宝哥儿也别想好过。 她求着那男人去寻更厉害的秘术,既然他能用灵气吊着儿子一命,是否也能将宝哥儿与她儿子的命盘绑在一起?她要杜香兰的儿子来为她儿子续命,不,不止是儿子,是为她儿子的子孙后代所掌控,即使他超脱生死,也永永远远都摆脱不了这层禁锢! 看看如今的宝哥儿,项妩死后,她所求最后应该是成功了的,宝哥儿才会被困在刘府几百年不得自由。 他一直以刘家之人精血为食,他们之前即使毫无血缘关系,渐渐的他也与刘家人面相相似。 桐清:好、好可怕。 众人心中也如他这般想,只是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情字头上一把刀,若是能将情字放下,世间想必会少许多的痴男怨女了。 有的时候看不开,便会画地为牢,圈禁自己。 刘老爷从方才起,就一直没吭过声,宣霜抬眸,道:我猜得可有错? 刘老爷闻言苦笑一声,身形越发显得佝偻,仙师果然聪慧。 其实刘家几百年前就已经绝后,刘望之是独子,宝哥儿虽是他的儿子,但被练成人偶早已无法传宗接代。珍哥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流传下来的刘老爷这一脉与刘望之可以说是毫无干系。 可笑,一个名门望族,到最后竟成了个笑话。 宣霜想起什么,看向屋顶的宝哥儿,那男人呢? 杜香兰,刘望之,项妩相继而死,唯独那个掳走宝哥儿的男人不闻声迹,不知去向。 啊哈哈哈.. 宝哥儿的笑声飘荡在空旷的院落里,尖锐稚嫩又诡异阴森,听得人心里瘆得慌,胆小不大的桐清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往宣霜身侧躲了躲。 那男人追求长生不老却资质平庸,痴迷用禁术提升修为,后来他遇见了那个四处除妖的玉尘君,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宝哥儿冷笑一声,眸中闪过浓浓恨意,没能亲手了结他,我好恨! 宣霜眼眸微动,五百年前妖邪频出那段时日,他确实一直在人间游荡,斩杀了无数的妖魔,但他并不记得自己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不过那段时间他过得也浑浑噩噩,醒来后又忘记了许多事情,说不定那男人真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玉尘君?!桐清又惊又喜地道。 发现此时场合不对,他倏地收敛神情,疑惑道:..人都死了,你还纠结这个干什么? 宝哥儿带着冰冷恨意的目光投射过来,他将我害得这般惨,我要他十倍百倍的还! 宣霜微微侧身,将桐清挡在身后。 洛九棠闻言上前一步,忍不住道:冤有头债有主,但你不该残害无辜镇民,刘老爷这一脉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无辜?宝哥儿站起身,咬牙切齿道:谁不无辜?我娘不无辜?我不无辜?可曾有人对我们伸出过援手?仙师们当时又在何处?如今倒是一个个都跳了出来,高高在上指责我的不是! 洛九棠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人是死了,但禁制却一直留在我身上,宝哥儿目光如淬毒的利箭,射向刘老爷,如牲畜一般困住我几百年,既想靠我救他们的命,又憎恶我非人的身份,真是可笑至极! 他记得刘元基十岁那年的冬天,刘元基自小体弱被看顾得很紧,而贪玩是孩童的天性,他有次趁乳母不注意偷跑出去,在莲池边玩耍失足掉了下去。 枯萎残败的荷花早已被清理出去,虽然没了遮挡物要发现刘元基落水其实很容易,但莲池的水极深极冷,对于一个年仅十岁又体弱的孩童而言,是极度危险的,怕是等不到人来就已经丧命。 他当时立在莲池边,看着刘元基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弱,始终没有要救人的想法。他身上的禁制不允许他向刘家人动手,否则会遭到反噬,人不是他推的,但他也不想救刘元基,刘家若是因此绝后,他身上的禁制就会消散,渴望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他为什么要救? 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提起刘元基的衣领,将人稍稍拉出水面时,孩童被冻得发白的嘴唇微微颤动,那双与他相似的瞳孔因震惊而瞪得溜圆。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是刘元基第一次见他,湖面清晰地倒映着着两人的身形,一人浮于水中,一人浮于半空,而刘元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救命! 这又怎么了?桐清不解地道:喊救命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问题,宝哥儿嘲讽地轻嗤一声,转而看向身侧眼眶通红的刘元基,只是恰巧被发现他失踪的乳母寻过来听见了而已,我便成了导致他落水又想谋害他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 刘元基眼角滚落泪水,那时候他年幼,家里管教得严又担心乳母因此受罚,在他父亲询问他是否被人推下水时,他选择了不吭声默认。 宝哥儿身上有禁制,即使再不甘心,也只得受制于刘家人,刘元基后来才知晓他父亲手中有一套能惩戒折磨宝哥儿的术咒。 几百年来,他们家就是这样来控制宝哥儿的,如若不从,咒术便使他灵台激荡,灵海崩散,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至屈服。 好、好歹毒。桐清看向羞愧到低垂着头的刘老爷,明明是你们有求于他,又因忌惮他而用如此手段控制,真是.. 桐清虽不是宝哥儿,亦被气得不知如何作骂。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4) 谁稀罕你的道歉!宝哥儿眼中的恨意翻涌,对刘元基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对我的人,但我会让你成为最后一个! 刘老爷长叹一口气,因苍老而松弛的眼皮耷拉着,有眼泪自浑浊的眼珠中溢出,不知是悔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初刘望之若是没有对杜香兰见色起意,自然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刘家父子若不曾那样对宝哥儿,,如今局面也不会如此,他们的遭遇可以说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但宝哥儿即使再可怜,这也不能成为他杀人的理由,镇上已经因为他而死了几个人,那些人更无辜更可怜,上有老下有小,他已是为祸一方的妖邪。更何况一直困住他的禁制失效,不再受制于刘家人,以他对刘老爷等人的怨恨程度而言,宝哥儿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今夜绝不能让他得手,刘家即使有再多不是,他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逍遥宗的几人都知晓这个道理,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刘老爷抬袖抹去眼角的泪痕,他是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冲站在屋顶的宝哥儿,道:是我们这一脉对不起你,你想杀人泄愤,我愿与元基一命换一命 他话还未说完,宝哥儿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面上闪过讥讽之色,打断他道:一命换一命?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莫说刘元基,你们哪个不是靠我才活得下来的?! 刘老爷一噎,又听他道:别急,待我杀了刘元基,你们谁也逃不掉! 二师兄闻言便挑眉,哟,口气倒是不小。 对,桐清心里虽可怜他,却又忍不住附和道:你当我们是摆设不成? 他俩话音刚落,宝哥儿便再次被挑起怒气,洛九棠见状无奈道:你俩别添乱了。 洛九棠对宝哥儿,道:如今整个刘府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你孤身一人也难以逃出去,但你若是肯放了刘公子,我会留你一命。 放了刘元基?宝哥儿讥诮道:那我这几百年来受的折磨,岂不成了笑话? 宝哥儿对刘家的怨念根深蒂固,根本无法仅凭三言两句就能感化他,看样子,今夜是免不了一战。 洛九棠快速地朝宣霜使了个眼色,不料却被宝哥儿捕捉到这细微的动作,他冷哼一声,一把拽起横躺着的刘元基,锋利如鹰爪的指尖深深陷入他脖颈处,瞬间溢出浓稠的鲜血。 啊!刘元基惨叫出声。 元基! 住手! 混蛋! 刘老爷目眦欲裂,洛九棠与桐清几人皆是剑已出鞘,却又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场面再次陷入僵持。 一直躲在墙角的祁曜将院中情形尽收眼底,深如寒潭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耐,这帮人如此墨迹,半夜时间都救不下一个凡人!竟还要受妖物胁迫,真是废物中的废物! 再这样下去,何时才能乱起来?! 祁曜看着宣霜挺直如松,白袍轻扬的背影,眉头一蹙计上心来,他倒是不介意浑水摸鱼。 宣霜! 瞬息之间祁曜便换了副神情,水光霎时盈满眼眶,他跌跌撞撞,神情惊慌地闯入院中,朝着宣霜奔去,救、救命! 他话音刚落,就见原本定如磐石的宣霜身形微动,他轻甩宽大衣袖如白蝶翻飞,手中一闪似乎飞出了什么东西。 祁曜瞳孔微睁,他认得那是什么。 闭元针! 作者有话说: 祁曜掉马以后,宣霜捏着闭元针,冷冷道:要不要尝尝闭元针的滋味? 祁曜羞涩一笑,我怕疼,你轻点.. 宣霜:?? 第24章 送死 祁曜这一声,如惊雷搅动风云,院中原本僵持的情形立即四面涌动起来。 闭元针自宣霜手中掷出的同时,洛九棠便犹如早有预谋般提剑朝着宝哥儿而去。 那银针迅如闪电,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又无声无息,宝哥儿还未反应过来,闭元针已嵌入他肌肤。 银针一入体,宝哥儿便察觉到灵力从手臂处被阻滞无法调用,剧烈刺痛袭来,直击灵台,他心神不稳灵海也翻腾。 这什么东西,怎会如此诡异?! 他脑中刚闪过要拔出闭元针的想法,洛九棠的剑便已至眼前,来势汹汹,危急存亡时刻,他哪里还顾得上手中的刘元基,只得松手任刘元基从半空跌落。 二师弟! 跟在洛九棠身后的二师兄一把接住刘元基,两人安全落地,桐清与刘老爷则朝两人跑去。 元基、元基、你怎么样.. 爹..刘元基气息微弱,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刘老爷见刘元基脖颈鲜血直流,年过半百的人急得直掉泪,他从二师兄手里接过刘元基,见他虽然狼狈但是并无生命危险,忍不住抱着他痛哭起来。 今夜一波三折,险象环生,桐清心脏噗通乱跳,见刘老爷如此,也忍不住想跟着他哭,最累的是他们好嘛! 二师兄吩咐桐清留下看顾刘家父子俩,便领着其余两位师兄上去帮助与宝哥儿缠斗在一块的洛九棠。 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全场唯有宣霜甩出银针后,转身立在原地,见着祁曜踉踉跄跄而来也不动如山。 祁曜见状心中一喜,如期地整个人扑进宣霜怀里,被他稳稳接住。 如霜如雪的气息萦绕上来,祁曜身形虽瘦弱,但身量与宣霜一般无二,他张开双臂,恰好能搂着宣霜的腰。 他跌入宣霜的怀里,两人腰腹相撞,宣霜腰间的纤细柔韧更加清晰,祁曜鬼使神差地一把压住他后腰,身躯与他相叠,头趁机埋进宣霜脖颈。 宣霜,你不要丢下我..祁曜一边可怜兮兮地哭诉着,一边恶劣地在他脖颈间呼出热气,故意蹭来蹭去,后院好黑,我好怕.. 果然,他话音刚落,便见宣霜身躯一僵,脖颈间也颤栗起来,浮现一片细密疙瘩。 祁曜看得新奇,磨蹭间嘴唇不小心贴了一下他的肌肤,唇上的触感细腻滑软,他一怔,顿时察觉宣霜被他搂着的腰一紧,祁曜反应过来时,宣霜已挣脱他的禁锢,站在离他一步之外的地方。 祁曜心下讶异,怎么反应这么大,竟还动用了身法? 宣霜..祁曜装作毫无察觉,弱弱地唤了他一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靠近你? 脖颈处濡湿温热的触感渐渐消退,宣霜抬头冷冷扫了一眼祁曜,少年相貌俊秀柔和,此刻眼眶通红,眼角还有泪痕,一副想靠近他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祁曜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刚才的那个动作。 我知道我很没用,我也不想拖累你,祁曜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看着十分柔弱无依,我以后再也不抱你 没有,宣霜开口打断他,声音不咸不淡道:不喜欢。 祁曜一愣,还要再说什么,宣霜已经没再看他,转而看向场中打斗的几人。 明白他说的是「没有不喜欢他」的意思,祁曜原本满肚子的「茶言茶语」无处发挥,只得咽进肚子里。 宣霜一双凤眸无波无澜,冠玉般的脸上也冰清水冷,若非祁曜搂着他时,清楚感知到他身体的变化,就要被他这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欺骗过去。 腰肢纤细,脖颈敏感,宣霜的身体还藏着哪些秘密呢? 宣霜并不知晓祁曜的这些心思,他召回被宝哥儿丢弃的闭元针,皱眉看向场中的情形。 宝哥儿似乎比半月前初见时,修为精进了不少,他本已有四五百年的金丹后期修为,如今又不受禁制所困,出手愈发无所顾忌。 除了洛九棠与宝哥儿同个境界,其余几人皆是筑基期修士。几人打得难分难解,看似稳占上风,但宣霜看得出几位师兄应付起来稍显吃力。 如今修行艰难,一个境界的差距就宛如天堑,而每个境界还分为三个小境界,即使洛九棠与宝哥儿同为金丹期修为,但两个小境界的差距,使得金丹后期的宝哥儿也能在修为上绝对压制住金丹初期的洛九棠。 不过片刻,洛九棠便中了宝哥儿一掌,整个人朝身后的院墙撞去。 大师兄! 桐清一惊,刚要抛下刘家父子去接洛九棠,便听宣霜道:你保护好祁曜。 他只觉眼前白影一闪,眨眼间宣霜已到洛九棠身后,好快!桐清心惊,小师弟怎么做到的?! 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见祁曜还站在原地盯着小师弟的背影出神,他朝祁曜招手,祁曜!过来我保护你! 祁曜闻言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又转头继续去看宣霜,像是被小师弟的背影勾走了魂一般。 宣霜轻抬衣袖,伸出右掌轻轻抵在洛九棠背心,四两拨千斤般轻松化解了洛九棠身上的灵力,两人稳稳落地。 宣霜:大师兄? 洛九棠拭去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我无事,但宝哥儿有点棘手。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二师兄等人已有些不敌,再拖下去形势会对他们很不利,只能速战速决。 宣霜与洛九棠对视一眼,不用言语皆知对方心中所想,两人身形一动,加入了打斗。 场中战况稍缓,即使宣霜再怎么藏拙,他也是渡劫期的修为,与宝哥儿的差距可谓是真正的天堑,明明是极简单的招式,却内藏乾坤,威力重如山峦压顶,宝哥儿隐隐有招架不住的趋势。 宣霜挥掌收袖,如风般退至洛九棠身后,在外人看来他除了面色苍白些外,还游刃有余,但只有他自己知晓此刻他灵海激荡,灵力即将耗竭。 宣霜眸光一凛,寻到宝哥儿的破绽,手中四枚银针齐发,祸害遗千年这句话真不假,值此生死关头,恰好宣霜的灵力枯竭,灵台传来钝痛,他眼前一黑闭元针失了准头,被心神凝聚到极致的宝哥儿险险躲过三枚,仅剩的一枚却直逼他灵海! 宝哥儿大惊,闭元针蕴含着宣霜纯净霸道至极的灵力,若他灵海真受了这一击,必定溃散崩坏,再也无法聚灵,修炼之路自此断送! 宝哥儿瞳孔闪过一丝怨毒,他抬臂挡在腹部的灵海处,闭元针刺入,他臂膀当场化为血沫,宝哥儿发出一声尖锐惨叫,就是这瞬息之间的功夫,便足以决定成败。 宣霜稳住心神,他灵力已空,便立即道:大师兄! 洛九棠提着剑便动作,忽见四周地面连同院墙在内皆上下涌动,墨色浪潮奔腾而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 洛九棠一怔,喃喃道:这是.. 宣霜五感虽不及从前,但也立即反应过来,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转头朝桐清道:回厢房! 原先替刘元基准备的厢房内布满阵法,是用来隐藏气息与阻挡宝哥儿的,其中有宣霜的手笔,一般的妖邪短时间内无法破阵,护他们安全绰绰有余。 桐清一愣,为什么? 空气里弥散着浓郁的妖气,祁曜瞳孔闪过一抹嗜血猩红,他垂眸敛下神情,对反应迟钝的桐清道:怎么办,好、好多妖怪.. 桐清闻言才后知后觉地嗅到妖气,他猛然反应过来,那些密密麻麻匍匐而来的竟然都是妖怪! 能怎么办?!当然是躲起来啊! 桐清想起宣霜的话,立即反应过来,连忙一左一右拽起刘家父子,跑了几步才发现祁曜没跟上来,又喊道:快跟我走! 他们这处在院子的最角落,暂时还未有妖怪袭来,祁曜从宣霜身上收回视线,跟在桐清身后朝院中的厢房走去。 见祁曜与桐清几人已经打开门,宣霜收回视线,却见眼前黑影一闪,一抹人影倏地出现在他面前! 桐清一脚踏进厢房,布置好的几大阵法被触动,屋中金芒一闪继而消散,桐清见状心中安定不少,他松开刘老爷与刘元基,立即交代道:你们与祁曜安心待在此处,我去帮师兄们,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便被人从身后一脚踹进屋内。 你踹我作甚?!桐清转头瞪着祁曜,见他还站在门外,又急又怒地道:别耽误时间!快给我滚进来! 却见祁曜抬头看他一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声音沉郁道:你去只会添乱。 桐清:.. 祁曜,你给我开门!桐清反应过来时,房门早已被祁曜关上,而且这门像中了邪似的,怎么都打不开,他只能无能狂拍,你就那么想去送死吗?! 祁曜没理会桐清,他加固结界后又布了个新的阵法,就凭桐清那筑基期的修为当然无法破阵而出。 转身就见结界外被妖群围堵得水泄不通,个个目露精光,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只是碍于结界与阵法在,不敢僭越半步。 他被困在太阿山的千年里,死于他手的上古邪魔不知凡几,如今这些妖怪不过是群蝼蚁,杀死它们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尸堆上有点点莹光朝着祁曜手中的七厄剑涌去,最终汇入他灵海,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知这些妖怪是宝哥儿从哪儿寻来的,全是几百年修为的大妖,祁曜察觉自己灵海充盈,合体初期的修为竟隐隐有浮动的迹象,看来很快能恢复到中期了。 七厄剑身震颤,发出急不可耐的嗡鸣声,渴望更多的鲜血与杀戮。 原以为今夜最多能趁乱杀了宣霜,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但眼下最要紧的却不是恢复修为。 他修除魔剑道,妖邪杀得越多,修为提升得越快,五百年之期将到,届时上古邪魔从太阿山倾巢而出,这个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但他即使恢复修为,与宣霜正面迎战也难以取胜。 当务之急,是要杀了宣霜,以除他心魔,消他心头之恨! 你在哪呢?祁曜伸舌舔舐掉嘴角沾上的辛辣妖血,妖异猩红的魔瞳锁定住那抹从半空跌落,白袍翻飞如浪蝶的修长身影,嗓音亢奋喑哑:找到你了。 想要报那一剑之仇,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只一瞬,祁曜身形迅如闪电,出现在宣霜身后,手中的七厄剑蓄势待发! 噗呲 第25章 恢复 锋利剑刃破开肌肤, 刺入宣霜的心脏,鲜血迸溅,白袍成艳丽的画。 一直以来, 祁曜渴望的场景就是如此, 宣霜被他一剑击杀,面上是错愕又惊惧的神情。他心中畅快至极,心魔已除, 世间再无能困住他的人。 眼看着宣霜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祁曜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出现这些画面, 他提起手中的剑,灵力迸发,只待这致命一击落在宣霜身上。 变故却在此刻遽然发生, 一抹黑影比祁曜更快一步来到宣霜面前,一掌袭向宣霜的灵台。 竟是要毁他灵台,要他魂飞魄散! 祁曜目眦欲裂, 宣霜是他的!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中!旁人休想碰他一根头发! 他手中的七厄剑清啸一声,浩瀚磅礴的灵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斩向那人。 黑衣人一惊, 不敢贸然接下这一剑,不得不避其锋,迅速向后褪去。 洛九棠等人被源源不断的妖群困住, 根本脱不开身,百年大妖个个与他们修为不相上下,之前与宝哥儿对战过,消耗了不少灵力, 洛九棠早已是强弩之末, 更何况其余人?竟是无一人注意到宣霜这边的困境。 祁曜一剑逼退黑衣人, 立即上前揽住宣霜, 将昏迷的他纳入自己怀里,丝毫不恋战,转头朝厢房的结界处而去! 祁曜离厢房越来越近,身后的邪魔没有追来,眼看着就要踏入结界的保护范围内,但躲在暗处的宝哥儿一直留意着宣霜的一举一动,再加上祁曜与他有过节,他岂会让祁曜如意,当即拦在祁曜面前。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5) 啊! 救命!! 妖、妖怪! 有妖、怪! 院墙外响起惊叫与尖叫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霎时浓郁血腥弥散在空气中。 祁曜脚步顿住,猩红瞳孔危险地眯了眯,眸中压抑着极度沉郁的暴虐气息,他原以为宝哥儿说的「你们谁也逃不掉」,是指宣霜以及刘老爷等人,没想到他竟丧心病狂如此地步。 若非这杂碎与那邪魔勾结,飞云镇怎会遭此劫难!他又怎么错失杀宣霜的良机! 祁曜一手拦腰抱着宣霜,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手轻轻抬起挥出一剑,凌冽剑气与无边威压铺天盖地袭向宝哥儿!他连惊呼声都未能发出,便在祁曜面前化为一滩血水。 他抬脚跨过,迈入结界内,将身后追过来的群妖挡在外,将宣霜靠着厢房墙角放好后,祁曜拧眉盯着宣霜嘴角的血迹,半晌没有动作。 那张冷白如玉的脸上沾满血污,嘴角的血迹异常刺目,祁曜指腹碾压上去,血迹晕染开来,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那抹殷红,手不可控地伸向宣霜的脖颈。 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就能拧断这脖子! 啊 院墙外,乍然响起凄厉短促的尖叫声,祁曜猩红瞳孔凝滞一瞬,五指蜷缩僵硬,半晌才猛地收回手。 该死!眼下这种情形,还不能杀了宣霜!整个飞云镇,就只有他们几个修士在,宣霜若是死在他手中,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死在妖怪手中。 他是很想杀宣霜报仇,但他修的是除魔剑,斩妖除魔,护卫苍生是他身为修士的职责,虽然很不甘心,但他必须得救这些人。 刘府外火光冲天,求救惊呼声不断,刘府内逍遥宗几人已被妖群围住,祁曜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最终还是苍生大道占了上风。 他抬手,修长双指并拢点在宣霜眉心,至纯至净的灵力自他指尖喷薄而出,尽数涌入宣霜的灵台。 灵力一入体,祁曜便察觉到了异常,他早知宣霜身体耗损得厉害,但没想到这般严重,许是先后与宝哥儿和邪魔都交过手的缘故,他灵台斑斑裂痕,灵海也如蛛网一般千疮百孔。 但令祁曜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的灵力居然没受到宣霜的任何排斥,一路畅通无阻地闯入了宣霜的灵台,缓缓修补起那些细小的伤痕。 不仅如此,宣霜的灵海竟还主动吸纳吞食他的灵力!察觉到自身灵力的大量流逝,并隐隐有不可控的趋势,祁曜皱眉,刚想抽手,眼尾扫到一旁虎视眈眈的妖怪,却又顿住。 今夜就先便宜你,日后我定会双倍讨回来。 但不管多少灵力,一旦进入宣霜的身体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个无尽深渊般,永远无法被填满。 祁曜不信邪,直至他全身灵力被疯狂抽干,灵台里传来极深的刺痛与嗡鸣,祁曜想收回手时,却蓦然对上宣霜的眼。 那双眸子透亮干净,瞳色极浅,眼尾微挑,此刻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他竟未注意到宣霜是何时醒来的,祁曜心脏骤缩,双指猛地从宣霜眉间撤回,幸好他的伪装技巧早已熟练无比,再抬眸时,便是往常那副柔弱无害的模样。 宣霜,你、你怎么样? 祁曜适才的动作他看在眼里,宣霜巡视一番自己的身体情况,灵海里残留着祁曜气息的灵力,并不充裕,似有若无地覆盖在灵海上。 他本已是强弩之末,灵力耗尽时又结结实实挨了那邪魔一掌,一时气血翻涌,灵台激荡眼前便一黑失去了意识。 但他灵台居然并未再受创,应是祁曜渡灵的功劳。 凭祁曜的修为,他的灵力竟能护自己灵台不损?宣霜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眼下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无碍。宣霜撑着墙站起来,见祁曜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顿了顿,才道:多谢你,但日后莫要如此,你留着自保更好。 祁曜修为低,即使灵力全渡给他,对他而言也如杯水车薪,若是祁曜无灵力傍身,遇到危险他又无法及时救援.. 宣霜没有察觉到异样,祁曜提着的心放下来,见他迈步是要跨出结界,明知故问道:你要去哪.. 宣霜,祁曜嗓音怯懦又害怕,颤颤巍巍地道:别丢下我.. 宣霜脚步一顿,闻言想起什么,转身对祁曜道:外面很危险,你进厢房去。 我想跟着你 祁曜还在再说什么,被宣霜打断,进去。 语气是罕见的低沉冷厉,不容置喙。 祁曜咬牙,只得在宣霜越来越冷的目光里推开了厢房的门,桐清早在房内听见两人的谈话,奈何他打不开房门,只能干着急。他倒是没往别处想,只以为阵法是大师兄几人合力布下,他才会打不开。 见祁曜不情不愿地打开门,他立即一脚跨出去,狠狠瞪了祁曜一眼。 桐清见结界外满是妖怪,要骂人的话到嘴边又吓得咽了下去,对宣霜道:小师弟,妖怪怎么越、越来越多了? 镇上全都是妖邪,你与我去除妖。 宣霜又对祁曜道:你留在这里守着刘家父子,只要不踏出结界,即使宝哥儿来了,也不用怕。 他先前灵力耗尽,又被那邪魔偷袭成功,灵台受袭昏迷后还不知宝哥儿早已死在祁曜剑下的事,只以为他还藏在暗处,随时有可能出现。但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出宝哥儿,而是除掉眼前的这些妖怪。 宣霜,你小心..祁曜抬眸看见他身后环伺的群妖,害怕得唇色泛白,指甲深深陷入门板中,他在宣霜的注视下抖着手缓缓关上了房门。 看见他进来,刘老爷忙上前两步,又敬又怕地道:仙师,外面情况如何? 祁曜眼尾扫到刘元基横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身体本就孱弱,今夜几番波折加惊吓,刚被桐清扶着进来后便撑不住晕了过去。 祁曜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收敛几分,明明还是那副模样,却像是变了个人,眉峰带煞,眼神冷厉幽深,威压十足。刘老爷被他的眼神看得腿肚子直打哆嗦,他之前怎会没注意到这位仙师,竟生得如此吓人? 外面的妖怪越来越多,祁曜冷冷道:若是不想死,就乖乖留在屋内。 祁曜说完这句话,便再次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没理会身后刘老爷绝望的叫唤。 院子里堆着满墙的妖怪尸体,妖气冲天,血流成河,宣霜等人并不在这里,应是出去外面斩杀分布在镇上各个角落的妖怪了,察觉到宣霜的大概位置后,祁曜选了个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身上的灵力虽全渡给了宣霜,但只要他手中有剑,有妖可除,空虚的灵海很快就会再次吸满灵力,所以他渡给宣霜的那点灵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祁曜握着七厄剑一路披荆斩棘,身后堆积着无数的尸体,血迹自他脚下蜿蜒而过,点点莹光被剑身吸附,他立在群妖中,红瞳妖异嗜血,一身的煞气,亦正亦邪。 妖怪们被他震慑,不敢再妄动。 祁曜垂眸,脚边躺着具村民的尸体,是个年轻男人,面部血迹斑斑,模糊了原本的容貌,但瞧着有几分眼熟,再细看才瞧清像是店小二阿吉。 他四肢尽断,腹部破开一道极深的口子,似是被利刃划开,内脏已被掏空,与那四肢一样不知去向。 在客栈住的这段时日,祁曜努力扮演着个不起眼的修士,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祁曜与阿吉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唯一记得的便是那日镇上发现干尸,他笑呵呵地端了一碗清心茶出来,给桐清,要给他们几人分食时,被拒绝了。 祁曜指尖刚运转灵力,围着他的群妖却陡然四散奔走,竟似察觉到什么危险般落荒而逃。 祁曜抬眸看向如墨般的苍穹,今夜无星无月,吹在他脸颊上的风是湿淋淋的,被血浸染的。 一轮巨大的圆形阵法浮现在飞云镇上空,通体的黑色魔气似要吞噬一切,搅动着飞云镇四周的灵气。 祁曜灵台倏地传来剧烈刺痛,一向平静的灵海彭拜狂啸自行运转起来,他一个趔趄向前,以剑称地才堪堪稳住身形,错愕地看向那个法阵。 这个阵法居然能攻击灵台,摄人魂魄! 第26章 噬魂 不止是祁曜, 整个飞云镇的生灵都受到了攻击,有些修为低微的妖怪直接被摄走魂魄,魂魄一离体肉身便化为血沫, 连妖怪都如此, 更何况是那些凡人? 一具具的镇民尸体在眼前化为虚无,泛着幽幽莹光的魂魄朝着悬挂在上空的法阵汇集,一时间漫天的莹光微闪, 美如星辰, 让人如置身幻境。 但苍穹底下, 尖叫声、求救声四起,镇民、妖怪争相奔走,堆积的尸体被践踏成泥, 继而又化为血沫,整个飞云镇成了人间炼狱。 这、这阵法是 噬魂阵!居然是噬魂阵! 大师兄!宣霜转头打断洛九棠,冷声立喝道:你快带着他们离开飞云镇! 即使宣霜已看出这是什么阵法, 但他也无力阻止,他的灵力在流逝, 灵台受到法阵的攻击,阵阵眩晕与刺痛传来,宣霜嘴角溢出鲜血。 在他不远处的洛九棠等人也是如此, 他们是修士,没像那些镇民一般不堪一击,但若是再待在法阵里,所有人都只会是同一个下场! 噬魂阵瞬息之间便能掠夺无数人的生命, 要破阵就得寻到阵眼, 他们根本没有那时间, 唯有远离阵法才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他们几人的白袍沾满鲜血, 洛九棠蓦地回神,惊道:你不与我们一起?! 祁曜还在刘府。宣霜面沉似水,声音冷如寒冰,道:时间紧急,耽误不得! 谁都没料到今夜情况如此危急,现下正是生死存亡之际,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但宣霜却不能不管祁曜,祁曜是他答应带在身边的,他不能丢下他,更何况厢房内还有刘家父子在。 洛九棠看了一眼宣霜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头顶诡秘的法阵,最终心一狠咬牙大声道:几位师弟,你们快与我将镇民们引出去! 宣霜离开洛九棠的视线后,便立即施展千里缩地术,下一瞬人便出现在刘府的厢房前,刚要推门而入,就见祁曜眼眶微红,脚步虚浮,一左一右搀扶着刘家父子出来。 宣霜! 祁曜一见到他,便松开两人,朝着宣霜奔去,却被门槛绊住整个人向前倒去。 宣霜上前一把将祁曜揽入怀里,察觉到祁曜整个人在发着抖,像是被吓得不轻。 还好祁曜没事。 他心里一软,面上却越发冷,道:抓紧刘公子。 祁曜一边抹泪一边连忙照做,宣霜揪住刘老爷的衣领,刘老爷还未反应过来,再眨眼时,周遭景物转换,人已经到了飞云镇镇口。 他一颗心噗通乱跳,刚要开口,却见前方传来喧闹嘈杂声,刻着飞云镇的石碑处聚集着一大片的人,还有源源不断的镇民朝这边跑来,但聚齐起来的人却越来越少,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在阵法下死去,眼睁睁看着相熟的人凭空消失,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风浪的镇民们吓得抱头鼠窜,惊叫连连。 洛九棠一行人站在最前面,各个神情焦急,却又束手无策。 宣霜拨开混乱的人群,便见眼前立着一堵透明的墙,将众人拦截了下来,也可以说是结界。 当初在山野客栈中,白鼠精说飞云镇设了结界,无人能进出。但他们初到此处,探查过整个镇子,都没有发现过有什么结界,原以为是白鼠精哄骗他们,没想到竟真的有结界在。 洛九棠见宣霜安全回来,身后还跟着祁曜和刘家父子,悬着的心刚放下,却又再次紧张起来,眼前结界不破,他们都会死在镇子里! 怎么办?! 仙师!救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天哪,怎么会如此!我是不是在做梦! 啊啊啊!娘!娘!救命啊!仙师救命啊! 围观的镇民中又有人死于阵法下,是个年过五旬的妇人,围着妇人的镇民惊叫着退让开,不断有人死去,镇民越发惊恐,不住地拍打着结界,却无法撼动结界一分。 头顶的法阵不知是不是宣霜的错觉,似是有愈渐下压,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趋势,其余几人也察觉到了此番变化。 宣霜口中涌上腥甜,神魂不稳,必须得尽快破开结界! 小师弟,洛九棠见他拧眉不语,不由得问道:你可是有办法? 嗯。宣霜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寒光微闪,让他们退后。 洛九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道:后退,大家往后退! 似乎是察觉到宣霜有办法带他们离开,镇民们迟疑一瞬便立即往后退开,与他隔了几步之遥。 宣霜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祁曜和洛九棠等人,道:你们也是。 不待几人回答,他抬袖往虚空一抓,一柄长剑缓缓显现,很是古朴,看着无甚特别,但祁曜却见过寂灭真正的模样,修长秀丽,通透明亮,根本不是这副模样,竟是将剑都做了伪装! 剑身灌注灵力,寂灭剑嗡鸣,平地起劲风,宣霜面沾鲜血,神情冰冷,衣袂翻动,长发迎风飞舞,如神灵降世。 宣霜抬袖朝结界挥出一剑,灵力撞上结界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飞云镇为之一震,众人身形不稳,惊愕地看向他。 宣霜皱眉,不只是飞云镇上空,竟连地底都设了结界,将整个飞云镇包裹在内,莫说是镇上的凡人,哪怕是能飞天遁地的修士,被困在此处怕是都难以脱身。 这个结界能困住普通人,却困不住宣霜。 只见透明结界上缓缓出现蛛网般的裂缝,直至蔓延到整个结界上空,众人一喜,洛九棠道:小师弟!快! 宣霜没来之前,也他们试过各种破开结界的办法,但结界纹丝不动,稳如磐石,没想到宣霜仅凭一剑便能有此效果,再来一剑定能带他们逃出去。 宣霜握紧寂灭剑,待要再挥出一剑时,忽听上空传来一道声音:原来你藏在这。 那黑衣邪魔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居高临下,如看蝼蚁般看着一众人,周身萦绕着如浓雾的黑气,面目隐在魔气里,掌中蓄着灵力朝宣霜袭来。 洛九棠等人反应过来,这就是宣霜之前说的邪魔,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洛九棠替宣霜挡下这一击,二师兄与其余两位师弟则朝着邪魔袭去。 第二剑挥出,宣霜面前的结界化为碎片,他转身拽起跌落在地,奄奄一息的洛九棠,一脚刚踏出结界外阵法笼罩不及的地方,便觉得全身一松,无形的威压顿消。 镇民见结界消失,根本不用等宣霜开口,全都连滚带爬地从里面逃了出去,祁曜被一群人推推搡搡,跌坐在宣霜身边。 洛九棠吐出一大口鲜血,幸好那一击他全力以赴,并没有轻视对方,分神护住自身灵台,否则他现在就不仅仅只是受重伤,灵海不稳,而且是灵台受创,当场殒命了。 小师弟,别管我.. 二师兄与桐清等人被邪魔纠缠住,还在飞云镇内没有出来,洛九棠已经捡回一条命,暂时死不去,但若再耽误下去,几位师兄凶多吉少,宣霜深知其中厉害关系。 祁曜,宣霜转头,对祁曜道:替我看好大师兄。 祁曜跪坐在他身边,一直低垂着头,肩膀微颤,似是被眼前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闻言猛然抬起头,对上宣霜冷如寒冰的眸子。 他眨了眨眼,似是回过神来,好、好..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6) 飞云镇的镇民早已四处逃窜,有些妖怪没能逃出来,也尽数死在阵法下,那阵法果真如宣霜所料,现已压至半空,威压与愈发强大,四位师兄在阵法内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偏偏又被那邪魔缠得脱不开身。 宣霜是亲自领教过他的厉害之处的,刚要有动作,却见那邪魔召出一柄长剑,那剑一出鞘飞云镇上空便灵气涌动,威压如巍峨大山般罩在头顶,内心升起想要匍匐跪拜的冲动。 宣霜目光微凝,他终于知晓初见黑衣人时,为何会觉得对方熟悉了! 此时阵法已渐渐下移至头顶,几人的灵力被压制,竟丝毫调动不起来,那邪魔冷笑一声。 宣霜刚踏进阵中,邪魔手中的长剑带着气吞山河之势朝着四人横扫而去,宣霜挥剑相抵,山河震荡,尘土漫天。 阵法下移的速度越来越快,四人将黑衣人包围在内,即使有宣霜挡下那一剑,他们此时想离开已是不可能。 小师弟,你别管我们了!二师兄额头冷汗涔涔,快要支撑不住了,道:快离开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宣霜的灵力运转到极致抵抗着阵法的威压,将靠他最近的二师兄与桐清带出阵法。 啊 师兄 耳边响起桐清的声音,宣霜回头,就见阵法已完全下压近地面,其余两位师兄身形在阵法下消弭,离体的魂魄被阵法吸纳,汇聚成一团光球。 邪魔站在阵法中心,光球缓缓朝他飞去,被他握在手中,莹光消散,他掌心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聚魂珠,邪魔轻笑一声,看向宣霜,道:成了。 法阵散去,他身后的飞云镇已成空镇,镇内无一人生还。 桐清从地上爬起来,他站到宣霜身边,亲眼看着三师兄和四师兄死在阵法内,魂魄被他手中的珠子攫走,桐清气得要发疯,抬剑指着他,你到底是谁?!把我师兄的魂魄还回来! 邪魔将聚魂珠收进自己的乾坤袖中,桐清见状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去抢,被宣霜一把按住肩膀,别冲动。 小师弟你放开,桐清满脸血泥,他徒劳地挣扎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滚下来,我要跟他拼了! 黑衣人闻言轻笑一声,抬剑挑开桐清指着自己的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晓,就敢与我搏命? 宣霜身后传来脚步声,祁曜搀扶着洛九棠走近,待看清他手中的剑,洛九棠倒抽一口凉气。 桐清见状立即去搀扶他,一边抹泪,一边道:大师兄,你怎么样? 洛九棠挥了挥手,他轻咳起来,语气满是不可置信,这、这是寂灭剑?! 黑衣人全身笼罩在魔气中,看不清模样神情,不言不语地与一众人对峙。 祁曜闻言也看去,那剑身修长,小巧秀丽,剑气凌然,他倏地转头看向宣霜,只见宣霜冷眼看着那黑衣人,并未有丝毫的异样。 宣霜的剑,怎会在这邪魔手中? 但祁曜很肯定,宣霜的剑一直在他手中,只是披了层伪装而已,他死于宣霜的剑下,所有人都会认错宣霜的剑,唯独他不会。 寂灭剑?桐清看向大师兄,疑惑道: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 洛九棠压下心头的震惊,目光仍紧紧盯着那黑衣人,道:寂灭剑,噬魂阵,阁下可是..玉尘君。 玉尘君是谁..桐清倏地反应过来,瞳孔震颤,失声道:玉尘君?! 祁曜皱眉看向那黑衣人,又看了眼神情不动的宣霜,这邪魔若是玉尘君,那宣霜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27章 挟持 黑衣人闻言看向洛九棠, 并不出声。 玉尘君?二师兄也受了严重内伤,全靠宣霜搀扶着他才勉强站稳身形,他看了眼黑衣人, 亦是不信道:不可能, 传闻围剿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魂飞魄散,这做不得假。 我曾在宗门藏书阁中翻阅过《仙剑谱》,洛九棠坚定地摇了摇头, 盯着黑衣人手中的剑,其上收录的仙剑中,就有玉尘君的寂灭剑,其形修长秀丽, 能吞噬妖魔魂魄,那剑的模样就是这般。寂灭剑是玉尘君的本命剑,剑在, 人..在。 桐清吞下口中涌出的鲜血,心中依然抱有一丝侥幸,大师兄,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 若真是我记错,洛九棠道:那噬魂阵呢, 三界谁不知玉尘君独创的噬魂阵能绞杀阵中生灵,吞噬魂魄。五百年前他就是靠着这道阵法,这把剑,一人独闯九州, 引得邪魔闻风丧胆, 也是靠着这道阵法绞杀了他的师父。 不是的。宣霜抬眸看向黑衣人, 这不是他所创的噬魂阵。他的噬魂阵跟他的寂灭剑一样只斩杀妖魔, 从不滥杀凡人。 今夜,这邪魔所施展的噬魂阵,不止绞杀妖邪凡人,还有阵中的一切生灵包括蚊虫鼠蚁在内,皆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这不是他的噬魂阵,只是个低劣的赝品,就如那把寂灭剑一样。 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宣霜手中的寂灭剑震颤起来,似是要将那敢仿冒他们的一人一剑斩成碎片。 黑衣人朝宣霜看来,对于洛九棠说的,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身形刚动,宣霜手中的剑便自动脱手横档在他面前。 宣霜冷冷道:东西留下。 黑衣人道:你想要我的聚魂珠? 宣霜眸中蓄起寒冰,不再言语。 想要,黑衣人道:那便来拿。 话音刚落,祁曜与洛九棠等人便被剑气荡开两步,眼前飞沙走石,祁曜衣袖掩面,抬眸再看时,宣霜与那黑衣人已交起手来。 祁曜看向逍遥宗仅剩的几人,六人中两死三重伤,唯有宣霜还有一战之力,但他渡给宣霜的灵力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届时灵力耗尽,他们几人都得死在这儿。 原以为今夜放过宣霜,能让飞云镇免于一难,谁知对方先是抛出宝哥儿拖延时间,又放出群妖让他们自乱阵脚无暇他顾后,才亮出真正的底牌,一道法阵将整个飞云镇囊括在内,一网打尽。 然后,又在他们这些漏网之鱼面前假扮玉尘君,将一切都推到本就因堕魔叛道而声名狼藉的玉尘君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若是宣霜敢跳出来说自己才是玉尘君,那最好不过,届时三界都会知晓堕魔叛道的他还活着,自会有所谓的正道人士前来寻找麻烦,宣霜又会自顾不暇,真是好手段! 祁曜看着身形相仿正在交手的两人,心中恼恨不已,他为了这一镇子的人放弃了杀宣霜,最后镇民没救下来几个,宣霜也没杀成,都怪这邪魔! 这两人让他不痛快,都该死! 洛九棠等人看着宣霜愈渐不敌,奈何身受重创,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无人注意到祁曜的动作。 祁曜玄衣宽袖中缓缓召出七厄剑,猩红煞气萦绕剑身,他一松手,剑疾如雷电朝着两人刺去。 恰逢此处宣霜灵力耗尽,黑衣人一掌抬起,刚要朝宣霜天灵盖劈下,惊觉身后剑气凌冽,回身躲避时悬挂腰间的玉佩高高荡起,宣霜眸光一凝,说时迟那时快,掏空最后一丝灵力,将那玉佩从邪魔腰间狠狠拽下!整个人朝着身后掠去,不过眨眼之间,他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击不中,七厄剑重新回到祁曜手中,那邪魔倏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祁曜。 宣霜:祁曜! 他话音刚落,邪魔已掠至祁曜面前,祁曜眸中猩红一闪,他握紧手中的七厄剑,却在看见紧追而来的宣霜时,蓦地回神停住了动作。 你再动一下,邪魔掐住祁曜的脖颈,将祁曜拖挡在身前,长剑架在他颈侧,冷冷笑道:他就尸首分离! 这一切发生在顷刻间,洛九棠三人看见那柄陌生的长剑齐齐愣住,待回过神来时,祁曜早已被邪魔挟持住。 莫说他们如今身受重创,形同废人,即使全盛时,也不敌那邪魔十分之一。 宣霜猛地顿住脚步,天光破晓,旭日自他身后冉冉升起,倾泻万千霞光,他面色惨白,眉眼似染着冰霜,一身素净白袍已成艳丽红衣,如同浴血修罗。 祁曜漂亮眼眸浸染着水光,噙着惊慌害怕又满是希冀渴望地看着他,宣霜,救我.. 你放了他,宣霜抬眸,冷冷道:我跟你走。 早在意识到黑衣人是在假扮他时,宣霜就明白过来,对方的目的除了要这满镇的生灵魂魄以外,还有他。 小师弟?! 祁曜闻言也一愣,洛九棠惊愕道:小师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宣霜没看他,眸光蒙着层晦色,一言不发地看向那黑衣人。 你竟愿意与他交换性命,甘愿受制于我,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看了眼祁曜,啧啧称奇道:看来他在你心中很是特别,那我更不能放了他啊。 天光大亮,虽未能杀了宣霜,但他此行目的已达成,此地不宜久留。邪魔扔下这句话,便拽着祁曜倏地消失在原地。 师兄,宣霜立即道:此处交给你。 洛九棠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他,道:小师弟,你要去哪? 寻祁曜,宣霜道:他落入邪魔手中,恐是凶多吉少,耽误不得。 不行,这太危险!你们修为相差悬殊,对上玉尘君你绝无胜算,若是冒然前去,你与祁曜都会自身难保。洛九棠忙道:况且玉尘君能施展千里缩地术,此时怕是早已在千里之外,你如何能寻到? 我自有办法,宣霜顿了顿,道:那人不一定是玉尘君 不可能!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桐清尖声打断,见宣霜竟还未对方开脱,他厉声道:他不是玉尘君还能是谁?寂灭剑,噬魂阵,传闻他堕魔叛道,刚才那黑衣人可是一身魔气,他也未否认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有这千里缩地术,传闻只有过了渡劫期的修士才能施展,那玉尘君五百年前已是渡劫期修为,这种种迹象,他不是玉尘君,还能是谁?! 三界谁不知他恶名昭彰,谁还会假扮他不成?!桐清眼眶猩红,神情狰狞,恨意翻涌,怪我往日还对他多有敬佩,我是瞎了眼,日后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替师兄报仇! 宣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 整个飞云镇的人几乎被屠尽,逍遥宗两位师兄也死于噬魂阵内,桐清素来与他们二人关系不错,此时他激愤悲怆,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宣霜也从不是那种会有人争辩的性子。 桐清修为低,混战一夜后,满身的伤痕与血迹,眼泪糊了一脸,瞧着狼狈又可怜,此刻又心神不稳,灵海激荡,眼前一黑导致整个人朝后栽去。 桐清! 幸好靠他最近的二师兄一直留意着他,见状立即一把将他捞了起来,揽入怀里,僵硬地拍着他的背,破天荒地安抚道:冷静点,桐清.. 桐清刚忍住的眼泪又啪啪往下掉,靠二师兄怀里小声呜咽起来。 宣霜垂眸不语,周身气息越发冰冷。 洛九棠叹了口气,道:小师弟,飞云镇之事太过蹊跷,如今妖魔现世,依我之见,得尽快回宗门禀告师父,通知三界尽早做打算方为上策。 以他们四人之力,怕是都寻不到祁曜的踪迹,唯有回宗门请掌门出山,联系各大仙门,通过仙器法宝来寻人,才是目前最快最省时的办法。 况且宣霜与他们三人都身受重伤,须得尽快医治才行。 好。宣霜道。 洛九棠心中一喜,只道他是想通,刚想开口说那咱们便立即启程,就又听宣霜道:那大师兄你们先回宗门,养好伤后再来寻我与祁曜。 洛九棠一愣,宣霜说完便身形一动,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三人面前。 桐清闻言忘了哭,与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说话。 这..半晌,桐清才反应过来,推开了二师兄,不敢确定地问:我没眼花吧? 嗯,二师兄看了眼他的动作,皱了皱眉,那是千里缩地术。 可是..得到肯定回答,桐清却更震惊了,道:小师弟不是与大师兄同为金丹期吗?! 玉尘君能施展此术法不奇怪,三界谁不知他五百年前已是渡劫初期修为,三界难逢敌手,传闻,他更是跨境斩杀了当时已是渡劫后期的师父黎虚仙尊。 但小师弟只有金丹初期修为啊!他出现在宗门时便重伤不愈,总是病弱苍白的,桐清时常担心他连剑都提不动。 桐清倏地想起,玉尘君挟持祁曜之前,似乎是与小师弟交过手,虽然玉尘君略站上风,但小师弟本就有伤在身,两人还能打成平手,那小师弟没受伤之前该是得多厉害?! 他越想越心惊,恍恍惚惚听见洛九棠道:若小师弟修为真在渡劫期之上,那他压制修为我等看不出也不奇怪。小师弟的来历怕不是师父说得那般简单,事不宜迟,我们先回宗门,诸多事情都得告知师父。 桐清回过神来,见身边围拢了不少人,全都是飞云镇幸存下来的镇民,男女老少约二三十人,全都惊慌又惶恐地看着他们,劫后余生却失去了至亲,飞云镇也成了空阵,不再是家了。 刘家父子最终没能捡回一条命,在宣霜破开结界,邪魔来阻拦时没抵挡住就死在了阵法下,肉体消弭,魂魄被摄走,当时骚乱四起,根本无人留意到他们,事后清点人数才发现少了刘家父子。 交代好飞云镇的后项事宜,洛九棠等人当天便御剑回宗门。 .. 察觉到自己与宣霜的距离越来越远,被黑衣人拎着衣领的祁曜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黑衣人脚步一顿。 你不怕我? 作者有话说: 邪魔:你要死了。 祁曜:你才要死啦。 第28章 醉梦 确定宣霜此刻正在千里之外, 祁曜倏地召出七厄剑,抬袖朝黑衣人咽喉刺去,黑衣人反应极快, 松开揪着祁曜的衣领, 往后一退站在树梢之上。 有意思,黑衣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对面浮于半空的祁曜,没想到竟是合体期修为, 宝哥儿说宣霜身边有个能吸取他灵力为己用的小修士, 就是你?还有昨夜阻拦我杀宣霜的那一剑, 也是你。 祁曜漆瞳冷冷地看着他,似是不屑于回答。 黑衣人也不在意,又自顾自地说:我原以为你与宣霜是一伙的, 但你刚才那一剑,想偷袭的不仅仅是我吧,你压制修为跟在宣霜身边, 竟是为了杀他? 猜对了,要什么奖励好呢?祁曜眼中漫起浓郁杀意, 红瞳妖异邪肆,他低低地道:你这身灵力..就送给我吧。 他话音未落,人已闪身至黑衣人面前, 提剑朝他砍去。 有心魔还敢如此狂妄,黑衣人身形微闪,下一瞬,人便消失在树梢之上, 祁曜扑了个空,我倒要看看你的心魔是什么! 环顾四周不见人影, 祁曜冷笑道:凭你也配? 祁曜倏地转身, 便见寂灭剑裹挟着浓黑欲滴的魔气朝他斜刺而来,祁曜挑开他这一剑,七厄剑划开魔气,噗呲一声刺入邪魔手臂,七厄剑疯狂地吸纳泄露而出的灵力。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7) 黑衣人大惊,他仅剩的灵力竟流逝大半! 祁曜曜嘴角微扬,嘲讽道:你以为你披上个身份,便是真正的玉尘君? 黑衣人能欺瞒得了洛九棠等人,是因为他们境界差距悬殊,看不透他真正的修为,以为他真是传闻中渡劫期的玉尘君。 但他却骗不了祁曜,两人同为合体期修为,诚然一时都奈何不了对方,但祁曜手中有七厄剑,只要能让他近身,吸纳对方的灵力为己用,还愁杀不了这邪魔吗? 这也是他敢让对方抓走他的原因,与他同个境界的大邪魔,可遇不可求,若是能除掉他,恢复修为指日可待,杀宣霜的胜算又多一成,怎么算他都不亏。 祁曜越想越兴奋,一双红瞳在邪魔身上上下扫视,视对方一身灵力如他囊中物一般,等不及对方反应便再次朝他袭去。 你这剑.. 黑衣人捂住臂上伤口连连后退,原以为宣霜在意祁曜擒来能当挡箭牌,想不到竟是催命符!早知他能吸纳灵力,没想到只是一条小伤口而已,竟这般厉害! 得先脱身,再做打算! 黑衣人堪堪避开祁曜横扫而来的一剑,出现在祁曜身后,掌中蓄力朝祁曜不小心露出的空门拍去! 上当啦! 祁曜见状眸中闪过一丝得逞,刚要转身一剑刺入黑衣人心口,却倏地一顿,动作迟缓地转身,胸膛挨了重重一掌,口中喷出鲜血,人如断线的风筝般从半空摔落。 祁曜! 宣霜的声音在远处响起,瞬息之后,祁曜便落入那人怀里,极淡的冷霜气息侵入灵台,祁曜觉得身心一轻,无所顾忌地地沉入昏睡。 .. 祁曜再醒来时,察觉到身边无人,才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像是在一处宅院里,屋内点着一支蜡烛,噼啪作响,烛光昏黄摇曳。 他一动便觉得胸口刺痛,想起昏迷前他受的那一掌,祁曜微微皱眉,本来是能躲开的,但他察觉到宣霜就在附近,且越来越近,只得结结实实挨了那掌,否则他一个小修士落入邪魔手中,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傻子都骗不了,更何况是宣霜? 邪魔那一掌不好挨,心脉被震断,受了严重内伤,这对合体期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只有炼气期的他来说就是重伤了,但宣霜似乎在他昏睡时替他疗了伤,伤势并不如他想象的严重,不过应是灵力不足,内伤没替他疗愈。 祁曜没去管这些小伤,他并不是在装晕,昨夜在飞云镇斩杀了宝哥儿和诸多妖怪时,修为就有要恢复的迹象,后又吸纳那黑衣人不少灵力,修为恢复到合体中期后没有立即入定调息,灵海不稳又与他交手中了一掌,整个人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但他灵台始终留了一丝灵识,并未察觉到宣霜有窥探他灵台的意图,否则他的真实修为便隐瞒不过去了。 调息好灵海内的灵力,祁曜顿时觉得周身舒畅轻盈,五感比合体期初期时要明锐许多,周遭安静,但远处却异常嘈杂热闹,他所在的这处宅子闹中取静,灵识扩散开来,方圆百里的动向尽在他掌控之中。 这是一座十分繁华昌盛的不夜城,城门上刻着「醉梦城」三个字,此时是午夜,街道上依旧人满为患,载歌载舞,商贩小摊,茶楼酒肆热闹非凡。 感知到宣霜在附近,祁曜顺着灵识的牵引寻过去,果然就在人群中一眼瞥见那抹雪白身影,正缓步朝客栈而来,他手里似乎拎着什么东西,祁曜正要凝神细看,却见宣霜倏地定住脚步,眸光如剑般扫向四周。 祁曜猛地回神,差点被宣霜发现端倪,他不敢再托大,老老实实躺在榻上,等着宣霜回来。 约莫半刻钟过后,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那人踏了一只脚进来,祁曜装作才被吵醒的模样,睡眼惺忪又茫然地看着他,宣霜? 他佯装虚弱地撑起上半身,宣霜见状走过来倾身搀扶着他靠在床柱边,弯腰的动作使得他如瀑的墨发倾泻下来,微垂眼睫如鸦羽般浓密纤长,漂亮凤眼眼尾微挑,肌肤瓷白如玉,本该是极勾人的长相,偏偏神情寡淡如水,唇色苍白,艳丽被冲淡些许,倒成了副清冷冷不可亵渎的谪仙模样。 宣霜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似是回不过神来,道:你感觉如何? ..全身都疼。祁曜茫然道:宣霜,我们这是在哪里? 此处名为醉梦城,宣霜道:你被邪魔打伤掉下来时,正是在醉梦城上空。 找到祁曜时,他深受重伤又陷入昏迷,不方便住客栈,宣霜在附近寻了个宅子暂住下来,也方便祁曜养伤。 祁曜闻言似是想起自己受了伤,掀开自己胸口的衣襟,就见心脏位置有个黢黑的五指掌印,再抬眸时,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蒙上水雾,胸口,好疼.. 他装的,不是很疼。但他得先发制人,不能让宣霜再去细想这事,这其中细节经不起推敲。 宣霜抿了抿唇,半晌道:抱歉。 我差点就死了,祁曜见状委屈地撇撇嘴,眼泪如珠掉落,抽抽噎噎控诉道:你为什么来那么晚.. 宣霜从来都不会哄人,又被他的眼泪弄得有些无措,半晌才僵硬着手替他擦拭眼泪,生硬道:你别哭.. 他越说,祁曜的眼泪掉得越凶。 哭得太投入,牵动了心口的伤,祁曜顺势轻嘶一声往前栽去,扑倒在宣霜怀里,知他不喜与人接触,遂搂紧他脖颈,头埋在他胸口,继续低声呜咽着,装得很是柔弱可怜。 宣霜身体微僵,手几次扬起又放下,他心里叹了口气,最终只是一遍遍轻抚着少年瘦削的背脊。 胸前衣襟濡湿一片,怀里的人渐渐平复下来,像是哭累了般,伏在胸口,半晌没动静。 宣霜垂眸,瞥见祁曜微红的耳尖,他顿了顿,祁曜? 祁曜一动不动。 宣霜道:我知你醒着。 祁曜这才磨磨蹭蹭的松开宣霜,只是依旧低垂着头,耳尖上那抹红便越发显眼。 宣霜道:怎么? 祁曜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垂头低声道:对不起,宣霜。 宣霜眼眸微动,等着他继续说。 我不应该怪你的,对不起。祁曜抿了抿唇,小声道:是我自己不好,修为低还老是给你添麻烦,要不是这次帮了倒忙,那邪魔也不会抓走我。宣霜,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不想要我了?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不会。宣霜道:我从未如此想过。 见宣霜竟然没有怀疑他那一剑,祁曜放下心来,真的? 宣霜「嗯」一声。 他一开始就知晓祁曜胆子小,修为低,但他既然答应了祁曜要带着他上路,便不会再反悔。他是修道之人,亲口许下的承诺受天道规诫,如同立誓约,不得轻易翻悔。 除此之外,祁曜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说到底,祁曜也是因他才受此磨难的。 飞云镇的事不怪你,宣霜道:这事一开始便是冲着我来的。 啊?祁曜佯装不解道:为何如此说? 你可记得白鼠精说的话?宣霜道。 他说..祁曜偏头想了想,道:飞云镇外有结界,但我们去到却什么都没有。 嗯。宣霜道:那..邪魔初次见我时的反应,你可记得? 祁曜当然记得,他躲在暗处伺机动手,却被那邪魔发现,错失了一次机会。 祁曜弱弱地看他一眼,见宣霜神情并无异常,才慢吞吞道:好像..很震惊,难以相信你还..活着。 宣霜颔首,问:你可猜到其中关键? 祁曜一愣,他确实从未想过这些这个,因为这些与他无关,他不在乎宣霜是谁,他缠着宣霜的目的只有一个。 见宣霜看着他,似在等他回答,祁曜良久才道:你是说引我们过来的..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说: 存稿快用完了QAQ,我今天生日,能祝我生日快乐嘛,评论区掉落红包喔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九君 宣霜早知他心细聪明, 却没想到他能一针见血,指出其中问题。 对。宣霜道:而且那不是我的噬魂阵。 五百年前,他所创的噬魂阵是绞杀妖魔, 吞噬魂魄的。而飞云镇出现的却是绞杀生灵, 摄取魂魄,这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逍遥宗的几位师兄没见过他的噬魂阵,不清楚其中的差别。 宣霜之所以会觉得背后另有其人, 是因为他看出黑衣人仿照的是他的噬魂阵, 既是仿照, 便不是真正的噬魂阵,相当于一个全新的阵法。阵法未成形,布阵需耗费大量的精力与灵力, 黑衣人的目的又是满镇的凡人魂魄,必定小心翼翼行事,又怎会冒然将他引来飞云镇?这其中变数太大, 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黑衣人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他更倾向于, 黑衣人事先并不知晓他的存在,在发现他的身份后,临时起意想杀他, 以宝哥儿等为诱饵拖住他,待阵法成形后,便立即开启噬魂阵,打算顺带将他绞杀在阵中, 发现无法立即杀死他, 便又当机立断决定离开, 并不与他纠缠。 这..祁曜道:毕竟只是你的猜测。 确实。宣霜看着他, 一字一句道:但白鼠精还提到了「阵法」。 结界和阵法!这都是白鼠精口中提到的东西。 黑衣人的噬魂阵,一旦开启便绞杀万千生灵,一个活口不留的噬魂阵,祁曜昨夜才从那邪阵下逃生,记忆不可谓是不深刻。 祁曜倏地反应过来,白鼠精说谎了! 宣霜没再说话。 祁曜道:但他当时将死,又怎会说谎? 是啊,他们都以为生死关头,白鼠精说的肯定是真话,但来到飞云镇却风平浪静,什么结界阵法全都没有。 谁知最后,他这谎言却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真话。 宣霜垂眸,若是有人交代他如此,便说得通了。 这个人,知晓宣霜还活着,知晓宣霜游历的路径,提前通过白鼠精之口将飞云镇会遇到的状况告知于他,想借他之手除掉窝藏在飞云镇的邪魔,阻止那场灾难的发生。只可惜,宣霜一直以为三界无人知晓他还活着,之前又抱着隐世的想法,并未细想这背后的种种,更想不到这一切都与自己有关。 这、这..祁曜看着宣霜,佯装犹疑地问:宣霜,你可猜到是谁? 宣霜摇头,敌在暗我在明,他不知这人是谁,也不知其有什么目的,但这背后必是熟悉他之人。 两人沉默半晌,宣霜看向低垂着头,发旋清晰的少年,唤道:祁曜。 祁曜抬头,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宣霜没立即出声,半晌才道:今夜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消失在喉咙里,祁曜疑惑地看着他,心下却是实打实的讶异,他从未见过宣霜说话如此吞吞吐吐。 你于我而言从来不是累赘。 祁曜闻言一愣,略微诧异地看着宣霜。 良久,宣霜才道:你知我名号「玉尘君」,便该知我在三界是如何名声。现下有那邪魔披我身份做尽恶事,来日三界知我未死,怕是又免不了一场围剿讨伐。你跟在我身边只会受我拖累,就如此番,那邪魔以你为质,令你陷入危险 我不怕危险。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祁曜刚消停片刻的眼泪,又盈满眼眶,宣霜的手被他紧紧抓住,他急切道:你别赶我走好不好?你刚才还说不会不要我,难道都是骗我的? 宣霜刚想开口,却见祁曜握着他的手贴上脸颊,带着哭腔哽咽道: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宣霜,我想留在你身边,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里.. 少年眼尾微红,噙着一汪眼泪,要落不落地挂在眼睫处,脸颊轻轻蹭着他手背,动作缱绻,满眼依赖。 宣霜没抽回手,他看着祁曜,缓缓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祁曜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睫处的眼泪坠落,滴在宣霜手背上,温热滚烫。 好。宣霜道:你既不想走,那便留下来。 祁曜破涕为笑,求证道:不许再反悔。 嗯。 宣霜抽回手,转身将他进门时提进来放在桌上的食盒拿了过来,里面是些精致漂亮的糕点,还有熬得软糯的红薯粥。 宣霜将红薯粥端出来递到他面前,趁热吃。 祁曜刚想接过,忽然想起自己是伤患,他靠在床头,轻嘶一口气,可怜兮兮道:宣霜,我手疼.. 宣霜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重新坐下,舀了一勺红薯粥递到祁曜嘴边。 宣霜,你真好。祁曜腼腆地笑了笑,张嘴去接那勺粥。 宣霜没再说话,一勺一勺的将那红薯粥尽数喂给了祁曜。 吃了一碗红薯粥,祁曜便说自己饱了吃不下,宣霜就将那些糕点收起来,让他饿了再吃。 宣霜想起什么,道:我寻到你时,那邪魔便逃进了醉梦城,这几日你好生养伤,别乱跑。 祁曜闻言,身体一抖,道:他、他还在城中? 我回来时,宣霜点头,发现有人在窥探我,但不知藏身在何处。 祁曜垂眸,窥视他的是自己,但邪魔还藏身在醉梦城,却是他没想到的。 我一定不乱跑,再抬眸时,他盯着宣霜,小心翼翼地保证道: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嗯。 祁曜的「剖白」是有点效用的,从前宣霜身上总是有堵无形的结界,将他与旁人隔开,游离在众人之外。 自那夜之后,宣霜虽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祁曜却觉得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点,这种感觉很微妙,无法用言语表达。 由于祁曜身受重伤,只得一连几日躺着养伤,宣霜不知从哪儿寻来一些苦到掉舌的补药,日日逼着他喝,撒娇耍赖使性子都没用。 后面宣霜恢复些灵力后,便尽数渡给他,不用喝药了,祁曜才算是脱离苦海。 .. 邪魔一直未出现,也寻不到踪迹,祁曜养伤差点将骨头躺生锈,身体逐渐「好转」,终于能下榻走动后,他便缠着宣霜要去逛醉梦城。 醉梦城,一座夜间比白日更热闹的城池,他从太阿山逃出来后,便愈发喜欢这种充满凡间烟火气的喧嚣。 两人并肩而走,街市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两人在城中逛了一圈,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西市,此处较之东街人要少些,茶肆酒馆林立,但热闹也不亚于城中其他地方。 茶肆内满座宾客,茶香四溢,宣霜在二楼雅座落座,祁曜坐在他对面,片刻后,店小二端来一壶招牌茶汤,便笑着退下。 祁曜提起茶壶,给自己和宣霜各倒了一杯,茶液清亮,醇馥幽郁,入口如饮甘露,唇齿留香。 宣霜放下茶杯,端正地坐着,背脊挺直如松,他神情淡漠地看着祁曜给他的空杯续满,他没有制止祁曜的动作,但也没有再端起那杯茶。 楼下响起掌声,赞叹声,宣霜抬眸看去,一楼高台上坐着位素衣儒袍的老先生,正说着时下最新奇的话本桥段。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8) 忽听堂中有客人道: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听得多了,早腻味了,不如今日就讲点不一样的来听听呗。 台下好几人附和,气氛更热烈。 说书先生乐呵呵道:既然人间情爱听得多了,那今日便说一说这修真界的仙君们。听闻修真界有「四尊九君」,分别是昭烈仙尊、黎虚仙尊、宏德仙尊、元阙仙尊以及丰仪君,景澜君,西泽君,玉尘君等九位仙君,要说这几位仙君里谁最受争议,非玉尘君莫属.. 修真界还有三大仙府,分别是神霄仙府、长盛仙府、凌光仙府以及无数的宗门派别,而玉尘君则是出身三大仙府之首的神霄仙府,自小便天资过人,深得黎虚仙尊喜爱,破例收他为最后一名内门弟子,更是亲自教导他剑术,待他如亲子等等。 那老先生专业说书几十年,声音嘹亮,抑扬顿挫,引得茶肆的人侧耳倾听。 说到玉尘君不知为何弑师叛道时,楼下忽地响起吵杂声,听客们各抒己见,纷纷猜测弑师的缘由,吵得茶肆如闹市。 祁曜觑了一眼宣霜,那人眼眸微垂,神情无波无澜,似是没听见楼下的声音,他端起面前搁置已久的冷茶,一饮而尽。 醇香的茶水变得冷涩难入口,宣霜放下空茶杯,看也没看祁曜,扔下一句「走吧」,便打算下楼。 祁曜见状忙抬脚跟上。 甫一转身,宣霜就与一上楼的青衣男子打了个照面,两人视线对上时皆是一愣,宣霜脚步立即顿住。 祁曜见状也只好停下脚步,朝前方看去。 那青衣男子「啪」地收了手中的折扇,笑意盈盈地道:好久不见,宣霜。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存稿要没有啦 第30章 花宛 对面的人身形修长高挑, 眉眼温润柔和,嘴角挂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气质矜贵。 青衣男子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在宣霜面前站定, 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笑了笑。 宣霜醒来这一年多,从未隐姓埋名, 也从未易容换面过, 他便是早已做好总有一日会撞见三大仙府之人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对面的青衣男子似乎还在等他回应,宣霜抬眸看向他,淡淡道:清涿君。 竟真是你,花宛闻言,眸子里染上一层笑意,我还以为玉尘君会与我来一出「对面相逢不相识」呢。 宣霜扫他一眼, 没接话,抬脚似要下楼。 等等..清涿君见状便要伸手去拦他, 还未看清宣霜是如何动作的,待他反应过来时,宣霜身影已在茶肆之外, 清涿君紧跟其上。 待祁曜走出茶肆,外面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察觉到宣霜此时正在城东,祁曜刚要抬脚往那边去却又顿住,那个清涿君不知是什么来历, 他虽不记得千年前自己为何会被封印在太阿山, 但他才重获新生没多久, 修为又未完全恢复, 并不想这么早与修真界的人对上,万一被对方识破身份,只会打草惊蛇,妨碍他报仇雪恨。 想到这点,祁曜转身往离幽居而去。 .. 幻境落成,宣霜看着被困其中的清涿君,确定对方一时半会无法破解,宣霜便返回西市寻祁曜,但人群散去,祁曜也不知所踪。 他略一思索,觉得以祁曜的胆怯性子定不会乱跑。 果然,宣霜刚走到离幽居门口,便见墙角蹲着个黑影,抱臂缩成一团,颇为不起眼。 他脚步微顿,走到那团黑影面前,试探性地换了一声,祁曜? 宣霜?黑影闻言倏地抬头,从墙角窜起来,扑进他怀里,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少年声音带着哽咽,双臂紧紧缠绕住宣霜的腰,似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不肯撒手。 我..宣霜微微仰头,手指蜷缩几下,最终放在祁曜的背脊上,僵硬地抚了抚,半晌才道:并非有意丢下你,只能先引开他,否则我们今夜将无法脱身。 我知道,祁曜抬头看他,小声地道:所以我乖乖回来等你了。 以后遇见类似的情况,宣霜道:你也要记得如此,先保护好自己。 好。祁曜象征性地抹了抹眼泪,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见他情绪稳定些许,宣霜便推开祁曜,抬脚跨进未点烛光的院子,在院中的石桌边坐下。 宣霜,那人是谁?祁曜在宣霜对面坐下,担忧道:他认得你,会不会有事? 宣霜并未立即回答,半晌才道:那是清涿君花宛,出身长盛仙府,名列九君之一。我与他不是很熟,但他心悦我九师姐林瑶,时常来神霄仙府寻九师姐,我与他见过几面,后来九师姐陨落.. 宣霜的语调不疾不徐,嗓音清清淡淡,娓娓道来时如珠落玉盘,祁曜支着下巴静静地听着他说,却见宣霜倏地没了声音。 对面的人垂眸片刻,再抬眸时,其中的复杂神色便被收敛得干干净净,若非祁曜一直留意着他,便会错过。 此后清涿君大受打击,时常游历人间,无心再修炼,千年过去,还滞留在原先的境界。宣霜顿了片刻,才道:即使今日没撞见他,三界也会知道我还活着的。 ..为何? 逍遥宗几位师兄,宣霜侧头看向他,说: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师门了。 剩下的话宣霜没说出口,但祁曜已经领悟过来,出了飞云镇那样的事情,不管黑衣人是不是真的玉尘君,这个消息也会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修真界。说不定这个清涿君就是为此而来的。 两人不再说话,庭院里很寂静,夜色朦胧,祁曜坐他对面,黑亮双眸巴巴地看着他,像是怕他再次消失一般。 宣霜道:你先去睡吧。 祁曜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默默起身回了卧房。 偌大的院中只剩下宣霜一人,夜风拂面,宣霜理好散乱的鬓发,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是他从那邪魔手里抢回来的云纹伏羲玉。 伏羲玉在他掌心散发着温润的灵力,上古灵玉能滋养神魂,他今日与花宛动手时,发觉自己的灵台已经在逐渐修复,灵海也比他一年前刚醒来时充沛许多,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恢复五百年前的修为。 .. 翌日,宣霜与祁曜两人出现在醉梦城的集市上,在飞云镇时,黑衣人启动噬魂阵,将整个镇子笼罩在内,摄取了几乎全镇的魂魄,收集进聚魂珠里。 虽然不知黑衣人收集魂魄有何目的,但如今他逃进醉梦城藏身在此,醉梦城人口比飞云镇多了十倍不止,宣霜担心他故技重施,为避免再出现飞云镇的情况,他们得先将整个醉梦城翻找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醉梦城十分的繁华热闹,宣霜与祁曜在人群中艰难行走,越过城中心相对没那么拥挤后,宣霜不着痕迹地松开了祁曜握着他的手,祁曜装作没发现的样子,与他并肩走而走。 城中人多,南来北往的商客更多,他们两人混迹其中,即使身穿修士服,容貌气质皆不俗,也没那么打眼。 上次探查飞云镇时,逍遥宗几位师兄还在,现下只有宣霜与祁曜,宣霜不放心祁曜一人外出,再加上祁曜也不愿意与他分开,两人便只能待在一起,将整个醉梦城都逛完,仔细探查情况,着实废了不少的时间,但都一无所获。 夜幕笼罩下,醉梦城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宣霜与祁曜面对面坐在一家食肆里,宣霜虽然早已辟谷,但他念着祁曜还是凡胎,走了整日总得进食及休整。 两人从食肆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宣霜与祁曜一直沿着街边,往离幽居的方向走去,渐渐远离闹市,待路过一处较偏僻的宅院时,隐约有哭泣声传出来,听声音还不止一人。 宣霜停住脚步,与祁曜对视一眼,祁曜小步挪到宣霜身后,嗓音有些害怕,宣霜.. 眼前是醉梦城中随处可见的住宅,唯一不同的便是外面沸反盈天,载歌载舞,而这户人家未点一灯,他们此时站在后院,哭声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夜色笼罩下,透着几分阴森。 是不是家中有人过世?祁曜扯了扯宣霜的衣袖,小声道:要不,我们走吧.. 若真有人去世,宣霜道:该挂白幡才对。 宣霜上前敲了敲门,哭声顿时消失,但门后的人没有来开门。 宣霜第二次敲门时,里面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朝着门边走来,半晌后,木门被人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探出头来,眼眶红肿,神情憔悴,无声地打量起宣霜与祁曜。 见二人长相出挑,身姿挺拔,姿态大大方方,不像什么坏人,少年心中松了口气。 他道:你们找、找谁? 我与师弟路过此处,宣霜道:你们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少年抿了抿唇,神色犹豫,扶着门框并未立即出声,一只苍老黢黑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过来抓住了少年的胳膊。 少年见状立即回头,搀扶着那只胳膊,奶奶.. 那是个六七旬的老妪,满头的青丝早已花白,满脸褶皱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珠泛着红,与她身边的少年一样,都是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老妪神情防备,二位是.. 宣霜简单报上他与祁曜的来历,并将刚才问少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老妪闻言看了眼身边的少年,浑浊的眼珠闪过一抹异色,突然朝着宣霜下跪,哽咽道:仙师,救命啊.. 宣霜立即上前一步,拖住老妪的胳膊,老人家,你这是作甚? 奶奶.. 老妪泣不成声,少年见状亦要跟着下跪,宣霜向祁曜使了个眼色,祁曜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没让他跪下去,祖孙俩见状反而抱头痛哭起来。 宣霜与祁曜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便都没出声。 悲伤情绪在这处阴暗角落无声晕染开,片刻后,老妪与少年情绪稳定下来,才将宣霜与祁曜迎进门。 宣霜与祁曜跟在老妪和少年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四周,这家住宅不大,外墙斑驳,小院里也堆着些杂物,屋檐下没有点灯笼,夜色昏暗,宅院里静悄悄的,没有别的活人气息,整座宅院只有这祖孙俩居住。 他们二人被引到正堂上座,听着老妪将刚才痛哭一事道来,宣霜才知晓了缘由。 陈老太太是醉梦城土生土长的人,育有一子,儿媳难产留下了小孙子,就是她身边的少年,陈绍安。 独子前些年也因病去世,留下了这祖孙两人相依为命。 眼看着孙子渐渐长大,能娶妻生子,为陈家开枝散叶时,噩耗却又找上了陈老太太,今日,陈家门前凭空出现一株重瓣海棠花。 作者有话说: 叮咚更新奉上QAQ; 感谢在20220703 19:52:5020220707 12:1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揉揉 重瓣海棠?宣霜皱眉,可是有何典故? 传闻,从前有位海棠花妖修成人形后一直流连在醉梦城中,虽是妖怪, 却一心向善, 而且医术高超,救助过许多的百姓,深受爱戴。 后来有一年, 城中爆发时疫, 死了许多的人, 花妖为救护百姓寻灵药而肉身消弭,百姓为她立了一座花仙庙,时常去祭拜。 如此安稳十几年后, 醉梦城中有家养猪户,不知为何养出了病猪,那户人家并未将病猪转卖出去, 而是寻了个山头,将病猪全数活埋。 原以为就此无事, 但偏偏出了岔子,城中发起了猪瘟,误食病猪肉的人轻则呕吐不止, 重则性命垂危。 猪瘟愈渐严重,就在百姓们束手无策时,醉梦城中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花仙庙里的神像显灵了。 花仙娘娘说她能解决城中猪瘟之事, 但她有个条件, 会挑选十名少男少女入花仙庙侍奉, 而被选中的人家门口就会出现一株艳丽的重瓣海棠。 原本众人还将信将疑, 直到后来少年们入了花仙庙,而猪瘟真就在三日内消散后,百姓们才终于相信,花仙娘娘真显灵啦。 之后的每一年,花仙娘娘都会托梦,要求十人入花仙庙侍奉,可保醉梦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既然如此,宣霜道:你们为何不愿去侍奉? 陈老太太看了眼自己身边站着的独孙,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她擦干眼泪,道:每年入了花仙庙的孩子都没能再出来,消失得无影无踪,说是去侍奉,倒不如..说是去献祭的。 宣霜皱眉,道:若是不去,会如何? 陈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前些年有户人家亦是独子,便忤逆花仙娘娘的意思,将自家孩子藏在地窖中,原以为躲过了献祭那日,便会平安无事,谁知.. 不仅地窖中的孩子,那户人家连同其余的四口人全都暴毙而亡,死因不明。 后来,又陆陆续续出过几次这样的事件,试图反抗的人,最终结果无一例外,下场凄惨。而且整座醉梦城也会跟着遭殃,爆发时疫、各种灾害。 陈老太只有这么一个独苗孙子,自然不愿意推着自己的孙子去送死,但她一只脚已跨入棺材,想不到别的办法,祖孙俩也只能抱头痛哭,恰巧被路过的宣霜听见。 听见宣霜二人的身份,走投无路的陈老太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祈求仙师们有办法救她孙子一命。 宣霜道:这花仙娘娘为何前后变化这般大? 陈老太太摇了摇头,醉梦城中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最大的愿望便是阖家安康,一切顺遂,哪里能探知到这些缘由?即使知晓,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已是不易,又怎会有能力去改变现下的状况? 宣霜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曾向附近仙门求救过? 陈绍安端着两碗清茶放到宣霜与祁曜面前,然后乖巧地站到陈老太太身边,红着眼静静听着两人交谈。 陈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仙师有所不知,原先醉梦城中也是有几个修仙门派的,但那年时疫仙门损失了不少弟子,入花仙庙侍奉这一事,原本是先从仙门里开始的,后来仙门弟子渐渐凋零,才从咱们老百姓里挑人的。 陈老太太说到此处,朝四周看了一眼,惶惶不安低声道:花仙娘娘法力高深,连仙师们都奈何不了她,咱们醉梦城啊早就没有仙门了.. 宣霜与祁曜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难以置信,也就说如今的醉梦城竟是妖邪当道,若是那「花仙娘娘」起了别的歹心,全城百姓都是凡人,岂不任其生杀予夺? 宣霜想起藏身在醉梦城中的黑衣人,以及飞云镇百姓的下场,心中闪过不妙的预感,他担心醉梦城会出第二个与邪魔勾结的「宝哥儿」。 宣霜神色渐渐浓重起来,他沉声道:花仙庙在何处? .. 宣霜安抚住陈家祖孙俩后,便领着祁曜出了门。 宣霜,祁曜三两步跟上宣霜,见他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便问:我们可是要去花仙庙? 听见祁曜的话,宣霜转头看他,道:三日后再去。 他们从陈家老太太那里得知,三日后是花仙节,而陈绍安会与其余九名孩子前往城南的花仙庙侍奉。 祁曜道:你是有别的打算吗?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19) 宣霜心中已有决断,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可以三日后借着陈绍安的身份混进花仙庙,好好会一会这所谓的「花仙娘娘」。 宣霜道:花仙庙要去,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黑衣人,毁掉噬魂阵。 花仙庙在醉梦城已经屹立数百年,三日后才是一年一度的花仙节,此事虽有隐患,但也可先往后缓一缓。 但黑衣人躲在暗处,无法预料到他什么时候会采取下一步动作,这可比花仙庙来得更为棘手。 所以,他们可以趁着化仙节到来之前,先找到藏匿起来的黑衣人或者是毁掉噬魂阵。 可我们今日将整个醉梦城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祁曜道:并未寻到他的踪迹以及噬魂阵的位置。 宣霜「嗯」一声,沉默半晌后,他道:只靠你我自是不行。 祁曜闻言便立即明白过来,你要去找清涿君? 宣霜的想法祁曜能猜到一二,醉梦城不比飞云镇那弹丸之地,经历过飞云镇的事件之后,宣霜会更加谨慎小心,害怕醉梦城会重蹈覆辙,这很正常。 他以为宣霜会想别的办法,没想到他竟是要与清涿君合作。 宣霜从前名声如何,下场如何,这一路走来,祁曜深有耳闻。一旦宣霜身份暴露,将面临着什么,祁曜自然也知晓。 你不怕他到时候.. 我孑然一身,死不足惜。祁曜看他一眼,神色平静,但这一城百姓却不能再出事。 祁曜闻言垂眸,若清涿君真将修真界的人引来,祁曜趁乱杀宣霜报仇的计划离成功又近一步,他本该欣喜期待的,但不知为何,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抛开两人的私怨不谈,单从他接近宣霜的这段时日来看,此人并未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反而为救飞云镇的百姓几次出生入死,如今更是..等等,自己在想什么? 祁曜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被他打住,他是为杀宣霜而来的,宣霜若是不死,折磨了他千百年的心魔该怎么消? 祁曜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再抬眸时,便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宣霜,你不要死.. 宣霜淡淡看他一眼,不为所动道:我早与你说过,我身边很危险。 祁曜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又听他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背后另有其人么。 宣霜之所以想与清涿君联手,是因为醉梦城中有十余万百姓,他们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但如今只靠他们二人,即使能寻到黑衣人,也很难擒住他,若是再让他逃走,焉知不会有更多的百姓丧命于他手中?所以,他得寻个帮手,目前在醉梦城的,唯有清涿君一人而已。 而且,如今伏羲玉回到他手中,灵台与灵海在逐渐愈合恢复,届时除掉邪魔后,他修为应该也快要恢复了,即使三界真要讨伐他,他也有自保的能力。 记得。祁曜闻言点头,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宣霜有宣霜的慈悲与坚持,他也有他的心魔与道义。他要报那一剑之仇与宣霜要救这些人并不冲突,大不了等擒到那邪魔后,他再伺机杀宣霜就是了。 宣霜转身看向祁曜,缓缓道:我怀疑清涿君出现在此处,不是偶然。 祁曜心中千思百转,面上却是一副茫然的神情,什么..意思?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宣霜道。 清涿君虽然喜好四处游历,但这醉梦城屹立数百年之久,那花妖作乱也有几百年,他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宣霜刚踏进这里,他后脚就跟着出现了? 先是有人故意将他引到飞云镇,如今他们在醉梦城遇到困境,清涿君又那么巧的出现在他面前,要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宣霜是不信的。 清涿君是三大仙府之人,从前与宣霜有过几面之缘,又时常在人间逗留,这个身份最适合不过,既能助宣霜一臂之力,又能避免醉梦城落得城毁人亡的下场。 可这人到底是谁?祁曜道:既然没有恶意,为什么要躲在暗处? 宣霜近日灵台恢复得不错,他顺着祁曜的话细想片刻,还是一片空白,正要凝神时,灵台却发出一声嗡鸣,似是警告。 祁曜见他眉头蹙起,似是在忍耐着什么痛楚,许是这段时日的相处,已经让他形成习惯,祁曜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待他反应过来时来,手指已经抵在宣霜眉间。 是不是很不舒服,对上宣霜清浅的眸子,祁曜顿了片刻,待心中异样的情绪消退,才缓缓道:我替你揉揉.. 作者有话说: 什么揉一揉,你就是在趁机占便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逾矩 灵台不适, 使得宣霜反应慢了半拍,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近到呼吸可闻。 宣霜愣了一下, 他抬眸看去, 祁曜最初的青涩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的褪去,或许是因为他背着光的缘故,眼前的少年剑眉深目, 挺鼻薄唇, 下颌线深刻锋利, 让宣霜觉得很是陌生。 眉间温热的触感明显,宣霜倏地回过神来,祁曜已经十七八岁, 早已不是小孩,揉眉心这样的举止也..过于亲昵。 宣霜想到这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 拉开两人的距离,他道:我没事。 指间的温润滑腻被强行撤去, 祁曜垂眸,将手收了回来,隐于袍袖中的指腹忍不住摩挲几下。 再抬眸时, 宣霜已经转身朝前走去,祁曜盯着他挺直的背影看了半晌,才抬脚追上去。 宣霜,祁曜觑着他清寒的眉眼, 小心翼翼道:我们..现在是要去找清涿君吗? 四周寂静, 宣霜良久都没回答, 直到祁曜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宣霜才突兀地道:他会主动现身的。 此时,两人也已经回到离幽居门口,看着宣霜径直推门进屋的背影,祁曜很确定这人的情绪不对劲,虽然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什么。 但往常宣霜不会疾步而行,把他远远甩在身后,更不会把他晾在门口不管,这人一向面冷心细,能如此只能说明是故意的。 祁曜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在夜风中伫立半晌,才抬脚跨进院子,进卧房就见宣霜坐在桌案边,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宣霜,祁曜抿了抿唇,抬脚朝他靠近,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宣霜垂眸,淡淡道:上榻。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透着一股不让置喙的味道来,祁曜心下微动,莫非宣霜真是在暗恼他刚才的逾矩? 但比这更过分的他也不是没做过,搂搂抱抱是常态,甚至还无意间吻过他脖子,可也没见他如今日这般在意啊。 久不见祁曜有动作,宣霜转头看着他。 宣霜.. 祁曜顶着宣霜越来越冷的目光,片刻后才慢吞吞地爬上了榻,刚躺下烛光便被扑灭,室内一片昏暗。 木榻传来轻微声响,冷淡的霜雪气息袭来,那人翻身侧对着他,祁曜见状也索性闭上了眼,渐渐沉入睡眠。 .. 接下来的两日,祁曜都被宣霜领着出门,看似是在醉梦城周边闲逛,其实是在寻噬魂阵以及黑衣人的踪迹。 他们此时位于城东的一处竹林里,竹叶青翠葱茏,四周幽深寂静,人迹罕至,日光从缝隙间倾泻下来,投了宣霜满身的光辉,将他身上的冰雪气息冲淡些许,更显得容貌昳丽,风姿绝世。 走吧,宣霜收回剑,对身边的祁曜道:再去别处看看。 哦,祁曜闻言回过神来,对上宣霜淡漠的眸子,他眨了眨眼,神色如常地道:好。 两人转身朝竹林外走,干枯的竹叶在脚下噼啪作响,祁曜抬手揪下一片青翠竹叶,捏在手里把玩,身边的人依旧沉默寡言,一黑一白两抹身影渐渐走出竹林。 刚拐进闹市,祁曜忽觉有人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眸子动了动,转身就见眼前赫然出现一张青面獠牙的脸。 祁曜大喊一声,一溜烟躲到宣霜身后,揪着他衣袖的手指微微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青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摘开面具露出清涿君那张清隽俊秀的脸来,我说这位小道友,你这也太不经吓了吧.. 他说着又戴上面具,大有再吓一次祁曜的意思。 清涿君,宣霜将他护在身前,拦住了花宛的动作,淡淡道:他胆小,你别逗他。 好,花宛的动作顿住,他看向祁曜,笑眯眯道:小道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祁曜躲在宣霜身后,半晌才探出头,小声道:我叫祁曜。 好名字,花宛闻言点了点,他转身看向宣霜,笑容满脸道:玉尘君今日不跑了? 宣霜淡淡扫他一眼,转身便走。 哎,我说说而已,花宛连忙追上去,与宣霜并肩而行,道: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宣霜脚步没停,直言道:清涿君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花宛展开手中折扇,轻摇两下,一副风流贵公子的做派,眼底漫着笑意,你为何没死,又怎会在醉梦城? 他这话问得颇为直白,活像宣霜没死他很遗憾似的,宣霜瞥他一眼,道:为何没死我也不知。 花宛一挑眉,你如此坦荡,就不怕我将你捉拿回神霄仙府问罪? 这回宣霜连正眼都没瞧他,你打不过我。 花宛:.. 他握着折扇的手一顿,继而轻笑一声,你如今重伤未愈,怎知我奈何不了你? 宣霜倏地停住脚步,祁曜见状也跟着停下,抬眸看向宣霜,他像是没了耐心与清涿君周旋,开门见山道:谁派你来的? 花宛一愣,什么? 宣霜看着他,没再开口。 你在说什么..花宛手中的折扇又摇了两下,迎着宣霜冷冽又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他硬着头皮道:虽然你如今声名狼藉,修真界人人喊打喊杀,但我与你并无什么仇怨,我只是四处游历,偶然经过醉梦城而已。 宣霜闻言便知晓了他的意思,既不会揭发他的身份,也不会替他隐瞒行踪,更加不会告知他背后之人是谁。 花宛此人看着轻佻散漫,但也最是守口如瓶,若是他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谁也无法从他口中撬出支言片语。 宣霜深深看他一眼,就在花宛差点绷不住的时候,他才移开了目光。 城中寻不到邪魔的踪迹,许是用了藏身隐匿的法器,宣霜道:清涿君可有办法? 幕后之人既是想通过他的手除掉黑衣人,又派了花宛来助他,定会知晓他如今的困境,不会让花宛两手空空而来的。 那是自然,花宛也不再作戏,他将手中的折扇收进乾坤袖中,又使劲往里掏了掏。 半天没掏出件想要的来,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容我找找,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找到了。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罗盘,无甚特别,但泛着盈盈灵光,像是件仙器。 花宛将罗盘递给宣霜,道:这件法器是我三百年前偶然得到的,只需滴一滴鲜血,即可寻到妖邪的踪迹。 宣霜身后接过,盯着错落复杂又小巧精致的罗盘,道:若是寻阵法呢? 阵法?花宛道:我从未用它来找过阵法,怕是不行。 宣霜皱眉,现在除掉邪魔反倒是其次的,毁掉那个能瞬间攫取千万人性命的阵法,才是最重要的。 若寻的是个邪阵呢,宣霜看着花宛,道:可否通过魔气寻到阵眼? 花宛:这.. 宣霜虽是在问花宛,但未等他答话,宣霜已经将指间血滴了上去,他脑中闪过浮于飞云镇上空巨大的阵法。 罗盘霎时一亮,金光大胜,指针继续运转起来,猛地停在一个方向,剧烈摇晃不止,但并未再运转。 竟真的能行?花宛一惊,这东西自打到他手中,他就没怎么使用过,没想到还有这种妙用。 宣霜看了眼罗盘指着的方向,抬脚便往前走去,越过拥挤人群,从闹市顺着指引走到城北,此处人迹稀少,祁曜一直跟在宣霜身后,见他站着不动,便道:宣霜,阵眼是在此处吗? 不知。宣霜朝四周扫了一眼,他与祁曜昨天也来过此处,当时并未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现在也是。 整个醉梦城繁华异常,但他们眼前这处却极其荒凉,是一大片的空地,枯草横生,屋舍凌乱破败,早已无人居住,不远处就是城墙。 噬魂阵是夺取凡人魂魄的,按照常理,阵眼并不会设立在这种地方。 花宛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跟上来,站在宣霜身边,道:你没寻错吧,这里也不像是有阵法存在的样子啊。 若是单凭肉眼就能看出是否设有阵法,那飞云镇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更不会此时还在醉梦城中逗留。 宣霜没理会花宛,他往前走了一步,掌中灵力涌动,猛地向底下灌去,若罗盘没有指错,此处定然隐匿着一个阵法,灵力撞上阵法会有波动,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阵法的位置。 但他的灵力探入地底,毫无动静。 怎会没有动静呢?花宛握着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恍然道:我知道了,定是你灵台受损,灵力大不如前,才会如此。 他说着将折扇收入袖中,慢条斯理地卷起水绿色的宽袍,对身边看着他的宣霜与祁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都让开些,待会要真触动阵法,我不一定能护得了你们.. 宣霜清浅的眸子含着层光,淡淡扫他一眼,没说什么拉着祁曜便往后退了一步。 花宛修为虽不及宣霜,在炼虚期滞留了五百多年,但胜在他灵台完好不曾受过重创,灵力充盈浑厚,瞧他这信誓旦旦的模样,说不定真能触动阵法。 但花宛学着宣霜的样子,将灵力输送入地面,过了几息之后,一派风平浪静。 花宛:.. 我再试一次。花宛轻咳一声,道:还不行的话..就是这罗盘有问题。 要不行也是这仙器不行,反正绝不能是他不行。 但他一连试了好几次,四面依旧纹风不动,许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花宛心一横,汇聚灵力刚拍向地面,就察觉到周遭震动,一轮泛着魔气的巨大法阵自地面缓缓浮现上半空。 我找到 花宛惊喜地转头,见到身边的宣霜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见灵力自宣霜掌中源源不断传送至地面。 宣霜一甩袖,白袍轻扬,说不出的云淡风轻,然后,那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抬脚朝阵中走去。 花宛指着他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清涿君,祁曜跟在宣霜身后,经过花宛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对花宛道:你..不走吗? 他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我笑话?花宛掏出折扇,使劲扇了两下,他没甚好气道:你说他怎么还那么气人,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答应丰仪君 在看见祁曜时,他的声音倏地卡在喉咙里,目光惊疑地将祁曜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0) 祁曜被这种打量的目光看得很是不爽,他佯装不安地问:怎、怎么了? 这位小道友,我瞧着你..花宛皱眉,小声咕哝道:怎么这么面善呢? 祁曜闻言心中狠狠一跳。 花宛认得他?! 作者有话说: 哦豁,这是要提前掉马的节奏 评论区掉落红包。另外弱弱问一句,这些剧情你们觉得咋样呀; 感谢在20220708 12:51:0820220709 08:4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相似 祁曜立即又镇定下来, 他被困在太阿山上千年,人间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即使花宛从前真认得他, 但千年不见,世间相似之人又何其多,花宛怎么能确信千年前的人就是他? 更何况花宛如今只是存疑, 那只要蒙混过去便可。 啊,祁曜眨了眨眼, 满脸纯良无辜地问:是谁? 清涿君轻「唔」一声,并未回答祁曜这个问题,而是细细端详一番他的眉眼, 道:方才有一瞬间,我觉得你眉眼轮廓与我印象中那人有几分相似,但此时再看, 神态却是不及那人万分之一。 祁曜闻言,眸光动了动, 佯装艳羡地说:能得清涿君如此夸赞,那人必定是龙眉凤目,风姿不凡的。 那是自然,花宛认可地点点头,想也不想地道:修真界不缺俊男美女,昭烈仙尊更是其中佼佼者,不过..不提也罢。 他不知想到什么, 没再往下说, 转而低声道:小道友, 你可别在宣霜面前提这昭烈仙尊。 见他没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祁曜放下心,听闻此言,倒是被挑起了好奇心,他不动声色道:为何? 知晓太多对你没好处,花宛右手下意识摇了摇,发觉折扇还在乾坤袖中,他也懒得再拿出来,便抬眸看向前面宣霜的背影,小声道:你只需记住,宣霜与这昭烈仙尊都是修真界的禁忌,别随便乱提就行。 花宛说完这句话,并没再理祁曜,追着宣霜的背影而去。 禁忌? 宣霜弑师叛道,修真界对其讳莫如深不奇怪,这昭烈仙尊又是做了什么,才与宣霜一样成为禁忌的? 祁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朝着宣霜与花宛走去。 刚走近,就听花宛问:这个阵法似乎没什么威力? 宣霜「嗯」一声,道:尚未成型。 眼前的阵法虽然与飞云镇那晚的一样散发着浓浓魔气,但威压远不如之前,三人站在阵法下除了觉得灵海不稳以外,再无其他感觉。 那正好,花宛道:寻到阵眼将阵法毁去即可。 宣霜却摇了摇头,道:不一定。 花宛:为何? 祁曜闻言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这个阵法虽然巨大,但仅仅只能笼罩住城北上空,整个醉梦城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若黑衣人真想像之前那次,将醉梦城中的凡人魂魄一网打尽,必然不会只单独布下这一处阵法。 花宛顺着祁曜的目光看向辽阔的苍穹,错愕道:还有另外三个阵法? 嗯。宣霜的视线从祁曜身上移开,他转身往四周走去,先将此处的阵眼毁去。 这邪阵仿照始创于他之手的噬魂阵,虽有改动,但也不多,宣霜很快便找到阵眼。 他手中的寂灭剑灌满灵力,嗡鸣一声,宣霜挥袖一剑将那处阵眼斩成齑粉,半空中的邪阵跟着烟消云散。 宣霜掏出罗盘,果然就见指针再次运转起来,不过这次指向的却是城西,三人见状不再多话,立即朝着城西出发。 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剩下三处阵法的阵眼毁掉后,宣霜再一次将指间鲜血滴入罗盘,打算寻一寻那邪魔的踪迹,却迟迟不见指针有动静,宣霜看向一旁摇着扇子的花宛。 花宛一收折扇,试着将自己的血滴入其中,亦是无反应后,他一摊手,道:瞧我也没用,仙器没坏,那就有可能是那邪魔已不在城中。 他布下这样一个尚未成型的阵法,祁曜瞧了一眼拧眉不语地宣霜,道:怎会不在城中? 宣霜想起什么,说:上次在飞云镇,也是遍寻不到他的踪迹。 原来不是藏了起来,而是根本不在镇中,难怪他们将整个飞云镇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的一点踪迹。 邪魔不在这里,成千上万的百姓性命无虞,花宛道:你们怎么还一副很担心的模样?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宣霜总觉得那黑衣人不应该在此刻离开醉梦城才对,但他们将四个阵法一一毁掉时,又不是无声无息,只要当时有人抬头看一眼,就能看到那邪阵高挂苍穹,他若还在城中,怎么会不出来阻止? 城中还有另一个妖邪。宣霜道。 什么?!花宛惊得差点折断手里的扇子,道:你确定? 将花仙庙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宣霜道:罗盘为何没探出来? 没道理啊,花宛亦是不解,拧着眉道:这罗盘可是我从..额,得来的。 宣霜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明晚就是花仙节,如今全部阵法都被摧毁,如果邪魔真不在醉梦城,他们倒是能安心前往花仙庙「献祭」了。 夕阳西斜,晚风习习,三人往集市上走去,花宛目光扫过街边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感慨道:想不到五百年过去,我还能与玉尘君闲游人间,真是世事难料啊。 五百年前他还未杀上神霄仙府时,在人间逗留过很长一段时间,到处斩妖除魔,也与花宛在人间偶遇过,一起闲逛过街市。 只不过那时,花宛深受他九师姐林瑶陨落的打击,颓废消沉,而他则刚从神霄仙府叛逃出来,一心只有杀戮,两人之间的谈话也并不如今日这般轻松,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宣霜只是垂眸,并不与他答话。 玉尘君一向如此,花宛不在意地摇了摇扇子,很快又被摊贩上的小物件勾走了心思。 三人一路闲逛,渐渐走至离幽居门口,花宛跟在宣霜身后进门,院子倒是宽敞,若是能在此处长住,夜里摆张竹椅躺着看星辰也不错。 宣霜难得「嗯」了一声,他进了正堂,对还站在院落里的清涿君,道:你喜欢就好。 花宛讶异地挑了下眉,抬脚跨进正堂,宣霜坐在桌案前,运转灵力热了一壶茶,替他倒了一杯搁在旁边放凉。 祁曜挪到宣霜侧边坐下,见他没给自己倒茶,便提过茶壶,自己动起了手来。 怎地只有一间卧房,花宛打量了一下屋内简单的陈设,随口道:你俩不会是睡一起吧? 宣霜刚端起茶杯,闻言手一顿,然后继续喝茶去了。 花宛迟迟等不到他回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比起他俩是不是睡一起,更重要的是 今晚我睡哪啊? 宣霜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到祁曜飞快地朝他看了一眼,含着几分不安。 宣霜顿了顿,他搁下茶杯,转而道:正堂很宽敞。 花宛愣了一下,随即瞪眼道:你让我睡地上? 不,宣霜认真道:你也可以去院子里,枕着星辰入眠。 花宛:.. 作者有话说: 爱睡哪睡哪,反正你不可能跟宣霜一起睡,ahh; 评论区掉落红包感谢在20220709 08:43:1820220710 22:3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奴隶 花宛当然不会去院子里睡, 他已是炼虚期修为,夜间可以打坐入定,既是修炼也是休息。 宣霜见花宛席地而坐, 便也跟着他打坐调息, 自从伏羲玉回到他手中后,灵台便在逐渐修复,能引灵入体, 灵海也不像之前那般枯竭, 能储存些许灵力了。 祁曜见宣霜盘腿坐在榻边, 白袍层层叠叠,背脊瘦削却挺得笔直,他双目微阖, 眸中映着烛光,清清浅浅如一汪泉水。 祁曜因着心魔的缘故一向夜不能寐,按理说宣霜前世杀了他, 他待在宣霜身边只会辗转难眠才对,但不知为何, 只要宣霜躺在他身侧,他却能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到天亮。 这人居然一反常态的要打坐修炼, 那他今夜肯定也是睡不着的了。 怎么?宣霜的眸光扫了过来,一如既往的冷淡,祁曜心中的不爽又多了一分。 察觉到祁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后,宣霜微微侧头看向他, 如瀑的墨发随着动作倾泻下来, 勾得那张脸莹白如玉, 唇如点绛, 这人身上的病弱气息似乎越来越淡,是不是说明宣霜的修为也在逐渐恢复? 祁曜心头微动,他压下情绪,从榻上坐起身,学着宣霜的模样盘腿而坐,小声道:你不睡,我也睡不着。 房间里很安静,唯有蜡烛的灯芯在劈啪作响,宣霜并没有立即说话,看了他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记得你从前修炼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祁曜「嗯」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师父教导,我自己摸索了很久才找到一点修炼的门路.. 如果宣霜与祁曜交过手,就会发现他根本不是修炼不对才走火入魔的,而是他将自己的心魔伪装了起来。 宣霜转身与他面对面坐着,大小周天运行一遍,让我看看。 祁曜眨了眨眼,有些惊喜地道:宣霜,你是要带我修炼吗? 宣霜颔首,朝他微抬下巴,示意他听话照做。 祁曜眼帘微垂,将眸中神色敛去,调动灵海中的灵力顺着经脉运转起来,小周天祁曜并没有出错,但在大周天运行过三关时故意行岔,造成修炼不精,导致灵海不稳的假象。 一股带着霜寒之气的灵力陡然闯入他的灵海,强势镇压住翻腾的灵海之后,宣霜道:跟着我,再运行一遍。 宣霜的灵力一入体,祁曜便知晓宣霜果真是在渐渐恢复修为,他的灵力充盈澎湃如江海之流,已经不似从前那般。 他心中微沉,脸上却不露声色,调动起微薄的灵力顺着宣霜那股灵力的指引,再次过三关而后沟通任督,行至头顶,再顺两耳而下,汇合于舌尖,与呼气时的气息相接,如此自头顶的百会穴,至足底的涌泉穴,使精气充实起来,周身轻盈如云,灵台清明。 宣霜,祁曜吐出一口浊气,佯装又惊又喜地道:你一次就能帮我把大周天运行通畅,你真厉害.. 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欣喜与愉悦,直勾勾地看着他,宣霜眨了一下眼,移开视线,冷淡道:你先自己试试。 祁曜又不是真的不会修炼,做做样儿哄骗宣霜的而已,第二次运行的大小周天都没错。 宣霜知晓他聪慧,见状也没多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让他继续练习,便闭目自行修炼去了。 室内很安静,烛光昏黄,花宛自打入定之后便再没睁开过眼睛,祁曜并没有如宣霜所说的继续修炼,花宛是炼虚期修为,宣霜如今的修为在逐渐恢复,在这两人面前打坐修炼,暴露的风险太大,以后也得更注意伪装才行。 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得尽快恢复修为,早日除掉宣霜才行。 祁曜手肘抵在大腿上,手掌支着下巴,就这么倾斜着身子,肆无忌惮地看向他对面端坐着的宣霜。 那人紧闭着双眸,纤长卷翘的睫毛如鸦羽垂落,容色昳丽勾人,偏偏神情冷淡至极,这让祁曜有种错觉,他不是坐在凡间木屋内,而是端坐于山巅的谪仙,圣洁不可亵渎。 这一刻,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他忽然就不想杀死宣霜了,不,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轻松,他想狠狠地折磨他,想在那洁白脆弱的手腕和脖颈处套上枷锁,囚禁起来,让他也尝尝不见天日的滋味,让宣霜对他摇尾乞怜,让他做他一个人的奴隶,掌控他的生死。 他想将这人拉下泥沼,想让这张脸上出现别的表情,痛苦、厌恶、欢愉或是其他,什么都可以。 这种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一般疯长不歇,在祁曜心底生根发芽。 宣霜不知祁曜这些阴暗龌龊的心思,更不知那人静坐一整夜,视线未从他身上移开过半寸,宣霜一入定便封住五感,运行着灵力一遍遍洗涤经脉,直至拂晓。 .. 今日是花仙节,对醉梦城的百姓来说,这个节日尤其地重要,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在为晚上即将带来的庆典准备。 离幽居虽然位于醉梦城中心地带,但位置闹中取静,任凭周围如何热闹,关上门倒是没什么动静传得进来。 三人一早便出了门,去陈家老宅找陈老太太与陈绍安,商议今晚的事宜。 陈老太太见宣霜又带了一位仙师来,心中踏实不少,只不过仍是有些担忧,怕宣霜等人出什么问题。 陈绍安静静地立在一旁,只是时不时抬眼偷瞄一下宣霜,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宣霜转头看向他,有事? 他一开口,在场之人全都看向陈绍安,瞧得出来这少年也是一副腼腆性子,他耳根瞬间涨红,结结巴巴道:仙、仙君,你与我容貌身形相差太多,混入队伍里很容易被发现的.. 花宛闻言,手中折扇轻敲桌面,他轻笑一声,朝宣霜抬了抬下巴,这可难不倒这位仙君呢。 见陈绍安依旧一脸疑惑以及担忧地看着他,这种不加掩饰的神情,宣霜经常能在祁曜脸上瞧见。 宣霜朝花宛投去一个冷眼,没说什么,只是下一个眨眼,他已赫然换了副容貌,与陈绍安一模一样,若非亲眼看着他变换,就连陈老太太也分辨不出谁才是她的亲孙子。 仙君..陈绍安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陈老太太亦然,他们是普通百姓,一辈子没见过几个修士,更何况是这种化形术,一时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们不用担心,宣霜化回自己的形貌,道:安生待在家中等消息即可。 好好好,都听仙君的..陈老太太连连点头,此时她心中对宣霜信服不已,仙君神通广大,定能除掉横行百年的妖邪,平安归来的。 以防出现什么意外,宣霜决定他与祁曜两人进入花仙庙,而花宛则留在庙外接应。 几人一直在陈家待到傍晚,宣霜与祁曜换上祭祀服,宣霜提祁曜施了化形术,将他换成另一个少年的容貌,才拾起桌上的两枝艳丽重瓣海棠花,按照陈老太太说的方向寻去。 庆典很是热闹,城中心早已高架祭祀台,人群自动朝两边分开,让出其中身穿白色祭祀服的八名少年少女们,宣霜两人顺势排在队伍末尾。 人一齐,祭典便开始,众人依次列队上台,祷告,祭拜,祈福,冗长繁琐的仪式整整持续近两个时辰。 祭祀台周遭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口中念念有词,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花仙娘娘保佑等等,唯独台上的「祭品」们眼中闪烁着恐惧与绝望。 宣霜的灵识扫荡出去,笼罩住整个城中心,但都一无所获,四周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妖邪出没,这场祭典也像普通的祈福仪式。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1) 祭典结束,人群如潮水般退散开来,宣霜刚想抬头,便发觉有股力量牵引着他的身体,朝某个方向动去。 不止是宣霜,其余八名少男少女也都察觉到,他们惊恐地看向四周,想要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只能被迫抬脚往前走,宣霜与祁曜对视一眼,没有任何抵抗地顺着那牵引一步步走下祭祀台,越过人群,走出最热闹的城中心,一步步走向寂静黑暗的夜色里。 .. 此时,宣霜与祁曜穿着白色祭祀服立于花仙庙前,这个庙宇不大,也很普通,木门腐朽,墙壁斑驳,但胜在干净整洁。 花仙庙位于城南,背靠深山,此时又是深夜,周遭树影幢幢,摇曳如鬼魅,越发显得四周诡异阴森。 宣霜的袍角微动,他垂眸看去,祁曜长直的双指正用力攥紧他的衣袖,骨节泛着白,似在害怕。 抬眸对上祁曜噙着惧色的眸子,宣霜顿了顿,正要安抚祁曜,却见花仙庙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倏地被一阵邪风吹开,「砰」地一声在寂静山野里炸开。 人群一阵摇晃骚动,但无人能尖叫,能逃跑,因为还被那股力量控制着身体。 一股幽香自洞开的花仙庙里散发出来,奇异地安抚住「祭品」们恐慌的心,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花仙庙而去。 祁曜一把抓住宣霜的手腕。宣霜朝他扫去一眼,示意祁曜不要抵抗那股力量,两人被「控制」着一步步迈进花仙庙。 一入门,便看见了正殿,殿内空无一物,唯有一张供台,供台后方好像原本立着一尊石像,但不知何时被人将石像搬走了。 宣霜倏地闻到一股馥郁的香味,他视线看向供桌上娇艳欲滴的重瓣海棠。 噗通 下一刻,「祭品」们便接二连三的晕倒在地,连惊呼都未来得及发出,最后只剩宣霜与祁曜二人还突兀地站着。 宣霜立即反应过来,那所谓的「花仙娘娘」怕是要现身了,他朝祁曜投去一眼,示意他跟着假装晕倒,却见祁曜双眼一闭,直愣愣地扑向他。 宣霜愣了一下,只得伸手抱住他,两人顺势朝着地上倒去。 一阵天旋地转,身下传来温软的触感,祁曜睁眼就对上宣霜那双极漂亮的眸子,两人四目相对,鼻尖相触,近到呼吸交融。 祁曜眸光微动,察觉到两人姿势太过暧昧,他手撑地,刚想往旁边挪动些许,就察觉有两根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抵在他腰间,祁曜下意识地绷紧了腰腹。 别乱动。身下的人低声传音道:她来了。 作者有话说: 推荐基友文《黑莲花皇帝又在装哭》by游千仞; 《绝对强占》是一本古代狗血耽美后宫向小说,前期万人迷主角受赫连郁从冷宫一路逆袭东宫太子的权谋打脸爽文,后期被渣攻们盯上虐身虐心,最后唏嘘地死在密室中。 温休绑定了一个叫主角之师的系统,穿成了《绝对强占》中没活过前三章的恶毒炮灰,一个给皇子教书的先生,对主角受赫连郁动辄打骂、言语贬低,做尽恶毒之事。 主角之师系统:宿主,我们的任务是辅导主角受赫连郁成为皇帝,一统天下,规避原书中凄凉惨死的结局。 可当温休看见惨白着一张脸被其他皇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是逗宠物一样的赫连郁,像是一个泥人被任由拿捏,他才知道这个任务有多艰巨。 温休抽他背书,少背一句就往手心打一戒尺。 赫连郁才背两三个字便卡壳了,娇花一样的脸上泪水涟涟:先生,你打我吧,像我这样蠢笨的人,就该在冷宫任人欺凌折辱,不值得先生如此教我。 温休又教他练武。 谁知赫连郁刚一拿起剑,咣当一声,剑掉落在地上,哭哭啼啼:先生,手脱臼了,好痛呜呜呜,需要先生吹吹 温休看着咸鱼摆烂还身娇体弱的赫连郁,怒其不争:文不成武不就,你还能干些什么?! 赫连郁轻咬下唇,漂亮的脸上全是惑人的魅意。 我可以让先生登上极乐。 赫连郁从小身在冷宫,只学会一个道理活下去和向上爬。 为了活下去,他伪装成胆小怯弱的性子成为依附在太子身边的一条听话的狗,任由欺辱。 为了向上爬,他欺骗利用了自己心爱之人。 待到赫连郁夺嫡成功,君临天下。 温休身陨悬崖,生死未知。 新帝在帝师死后忽然病倒,无心朝政,疯魔似的天天抱着一件男子样式的红色嫁衣,问尽所有人,似疯似癫,似哭似笑。 谁有没有看见我的温休? 我找不到他了.. 望攻成龙/恨铁不成钢/清冷温休受x伪病弱真绿茶/病娇/撒娇精赫连郁攻; 1v1,双洁,攻前期单箭头,he 第35章 复活 祁曜顿了顿, 顺势低垂下头,下巴搁在那人的肩颈处,维持着姿势, 一动不动。 庙中的所有动静似乎都在这一刻销声匿迹, 宣霜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祁曜近在耳边起伏的呼吸声。 湿热灼人,宣霜的脖颈泛起一片酥麻, 方才他让祁曜别动, 这会他却忍不住想推开祁曜。 也是这此时宣霜才惊觉, 祁曜虽瘦削,但身形与他相仿,重量也不轻, 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宣霜袍袖中的手指曲起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后,才渐渐趋于长直。 他轻呼一口气, 刚闭上眼,就听见本就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地「吱呀」声, 一阵妖风刮进庙里,宣霜又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异香。 宣霜与祁曜当即屏住呼吸。 不过是吸入些许,两人灵台皆是嗡鸣一声, 一阵阵眩晕袭来,宣霜心中暗自警惕。 果然,下一刻,原本横七竖八倒成一地的人, 这会儿直挺挺地从地上起身, 膝盖都没弯一下, 十分的轻巧没费半点力气。 若是有旁人在场, 定要被吓得腿软,只见那些身穿白色祭祀服的「祭品」们僵硬又缓慢地走动起来,如牵线木偶般排成两排,眼神直勾勾毫无生气地盯着前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本该在殿中的花仙娘娘的石像不知所踪,周遭弥散着异香,透着几分诡异阴森。 察觉到祁曜隐含着不安的视线,宣霜安抚性地朝他看去一眼,示意他模仿着那些人的动作起身。 好在祁曜虽然紧张害怕,但关键时刻,并没有掉链子,两人从地上直挺挺地立起来,混在人群中,倒是一点儿也不突兀。 宣霜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四周,两人刚站定,宣霜倏地感应到有什么东西正快速朝花仙庙靠近。 宣霜传音道: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股黑影从门口卷进来,落在花仙石像前,化成个女子的模样。 一袭红色轻纱拢身,白雪般的肌肤若隐若现,如瀑长发垂至腰际,走动间腰肢扭动,显得柔软曼妙,宣霜又闻到了那股异香,原形果真是一株艳丽荼蘼的海棠花。 花妖看也没看庙中站立着的十名「人像」,而是径自走到供台前,那处早了没了石像,但她仍仰头痴痴地看着虚空,像是在看什么人。 良久,不知想到什么,她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柔媚的脸渐渐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她喃喃自语道:挽月.. 宣霜闻言,心下一动,他从陈老太太那里得知,一百多年前的「花仙娘娘」是海棠花妖,修成人形后四处行医救人,被问及姓名时,她自称挽月。 在她还未被立庙祭拜,未成为「花仙娘娘」时,整个醉梦城的人都是叫她「挽月仙子」。 在陈老太太的故事里,花仙娘娘为救醉梦城而身死,但她本就是妖,又是医修,只要魂魄不散,继续存活下来不成问题。 但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庙宇里,叫着自己的名字? 宣霜眸光微抬,看向那道高挑身影,莫非眼前之人并不是真正的「花仙娘娘」,若是如此,那她又是谁?为何要顶替花仙娘娘的名头?原本的花仙娘娘去了哪里? 这一瞬间,宣霜脑中闪过诸多猜测,但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花妖像是终于想起,庙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十个被她挑选出来的「祭品」。 她转身扫向林立着的人,冷漠厌恶的目光一闪而过,与往年一样,没发现什么异常后,花妖一挥袖,只见以他们为中心的脚下亮起一道传送法阵。 金光夺目,宣霜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然不在花仙庙中。 四中昏暗,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回荡在四周,空气闷涩,压抑,混杂着一股怪味。 即使视线不清,以宣霜的修为,也能在昏暗中视物,他能清晰地看见周遭的环境。 他们此时是在一处洞穴里,祁曜与其余几名少年少女都在他身边,脚下满是歪歪扭扭的图案。 待再看时,宣霜才看清,那不是什么符号,而是以血为媒介,绕着他们画了一个阵法,符阵诡异晦涩,他一时没看出来是个什么阵。 宣霜抬头看去,洞穴前方有一处供台,四周画着繁复难懂的阵法,那花妖正伫立在供台前,仰着头望向台上。 那里供着一座石像,左手捏花,右手掐诀,石像泛着淡淡灵光,这应当就是花仙庙中被人挪走的石像了。 祁曜站在宣霜旁边,他闻到那股藏在浓郁花香里的怪味,祁曜侧着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再看见某一处时,他眸光一凝。 宣霜.. 听到祁曜传音叫他,声音发着抖,宣霜以为他又是在害怕,却见他盯着某一处出神,宣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就见斜前方,也就是石像的侧边,赫然林立着一群人,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僵立着一动不动,身上不剩一点儿血肉,口落落的,脸上挂着惊恐痛苦的表情。 与其说他们是站在地上,倒不如说他们是被浸泡着,浮在池子里的。 身上雪白的祭祀服早已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衣,齐肩深的血池里不知放了多少人的血,沿着池边缓缓溢出来,血液蜿蜒而下凝结成了深褐色的血泥。 不止如此,宣霜还发现,原本盈满的血池水位似乎在慢慢降退,血水退去后,干尸们身上的祭祀服便贴着骨架,将那些已死之人的身形完全勾勒出来,本就诡异的洞穴里又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如冥府地狱。 宣霜一眼扫去,发现骨骼身形全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看来,那些被迫来献祭的人全都丧命于此了。 随着血池里的血越来越少,洞穴里石像上的灵光却越来越盛,石像的神情也越来越鲜活,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宣霜赫然反应过来,那些血池里的血,竟然是供养给这座石像的,而那座石像数百年来吸食了无数人的鲜血,又以特殊阵法日夜吸纳天气灵气,竟有要成精的迹象! 而那花妖看见这一幕,欣喜若狂,她转身目露精光地盯着新送来的十个人,心中细细盘算起来,这是最后一波「祭品」,复活阵法也只差最后一步,只要放了他们的血,挽月就能活过来了! 花妖又惊又喜地朝着他们走来,看得出她确实心急如焚,期间还差点被自己绊倒,而那些少年少女们被她控制着神魂,丝毫不知危险将近,仍旧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不知花妖踩到了哪儿,宣霜脚下的符阵猛地亮起红光,然后窜联至血池、供台连接成一个三角方位,最后洞穴顶密密麻麻显现出符咒。 那些符咒的红光将整个洞穴照亮,原本立于血池不动的干尸们倏地齐齐朝着宣霜这边转过来,空洞的眼眶似是在盯着人,映着红光让人心生恐惧。 下一瞬,那些干尸们的身形便如烟般散去,整个血池瞬间变得空旷光秃起来,那些少年们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抹去。 花妖立于阵法前,口中念念有词,前排的一名少年缓缓转身跨出队伍,他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僵硬地朝着血池一步步走去。 剩下的几人身体也缓缓动起来,跟在那名少年身后,宣霜心道不好,若真让这花妖得逞,完成了邪术,到时候那石像活过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思及此,宣霜立即挥袖一道灵力甩出去,将那名少年卷回了阵法内,同时一道结界落下,将那花妖隔绝在外。 花妖一惊,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谁?! 在她喝问时,一道灵力朝着宣霜的结界劈来,灵力撞上结界,宣霜脚下轰然一震,头顶有细碎的石块灰尘滚落下来,透明的结界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 宣霜目光微凝,竟然是炼虚后期修为的妖邪,他的结界能抵挡一会儿,但也撑不了多久,得尽快毁掉这儿才行! 给我滚出来! 在花妖即将甩出第二道灵力时,宣霜转头看向祁曜,神情肃穆,嗓音低沉,祁曜,待会儿我拖住她的时候,你趁机毁了那石像。 他说完这句话,便闪身出了结界,挡下了花妖劈过来的那道灵力,也不管祁曜是什么反应,有没有那个能力和胆量办到这件事。 祁曜并没有立即行动,他气定神闲地站在结界内,眸光沉沉地看向那道与花妖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半晌才转身盯着眼前的几人。 都是十六七八岁的少年,清秀稚嫩的脸颊上,此时皆是空洞茫然的神情,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面临着何种危险。 祁曜朝地下的符阵看去,他待在阵内已经有一会儿了,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这阵法似乎没什么危害,只是用来禁锢住「祭品」们的神魂,方便那花妖操控。 在这些阴秘诡异的法阵里,血池以及石像座下的符阵才是最紧要的,血池通过阵法供养着石像,只要毁掉石像,那这些阵法自然就毫无用处了。 既然脚下的阵法无大害,祁曜便没有着急去唤醒阵内的八个人,省得他们到时候吱哇乱叫,拖他后腿。 想到什么,祁曜抬手挥了道灵力出去,将结界加固,这下就是花妖再如何厉害,一时半会,都无法轻易撼动这结界。 结界外,宣霜正与花妖打得难分难解,一时难分伯仲,祁曜站着看了一会儿,确定那两人此时都无暇顾及他后,才终于像是鼓起勇气,召唤出七厄剑,抬脚跨出结界,朝着那座石像一步步走去。 离那石像越来越近,祁曜就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至走到石像底下站定,他仰头看着那尊与正常女子身量差不多高,立于供台后的慈悲神像时,祁曜才反应过来,违和感在哪里。 这石像雕的是花仙娘娘,她行善积德,救济过整个醉梦城,被百姓们供于庙宇,以香火祭拜百年,以至于出现在祁曜面前的这尊石像面目慈悲,周身泛着淡淡的莹光,已有灵性,并不似妖邪。 但洞穴里的血池与符阵,又以生人魂魄血肉供养着它,即使是道心稳固的修士在此,经年累月下来,也会有被邪气侵蚀的一天,更何况只是一尊石像? 现下这尊石像就是如此,一半灵气逼人,一半邪气四溢,那张慈悲脸也变得似悲似喜,诡怪地看着祁曜。 祁曜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他嗅到了浓郁的邪魔气,幽深的瞳孔陡然变得猩红,手中长剑窜起红光,自剑柄亮至剑身,发出颤栗的嗡鸣声。 石像的嘴角似乎在动,又似乎是祁曜的错觉,祁曜催动灵海中的灵力,他抬手挥了一道刚烈剑气出去。 预想中石像轰然倒塌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他的灵力斩向石像,发出铿锵一声金石相撞之声,然后归于平静。 祁曜看向那似乎朝他笑了笑的诡异石像,忍不住拧眉,这石头怕不是要成精? 他心里刚如是想,就见那石像身上有碎石屑,一层层的剥落下来,如蜕皮一般,厚重的石身变得越来越轻薄,也越来越接近正常人身。 祁曜发现石像脚下有堆积成山的石屑,看样子都是从石像身上剥落下来的,一年又一年,高大的石像也越来越矮小。 而且,刚才并不是祁曜的错觉,那石像是真的对着他露出了个笑容,因为下一刻,石像就抬脚朝着他走来,脚步踏在地下发出轰隆声响。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2) 这处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宣霜与花妖的注意,两人齐齐朝这边投来视线。 花妖见那石像已不受阵法控制,正迈着笨重的步伐,朝它面前站立着的人走去。 少年身形颀长,手执长剑,背影瘦削却不显得瘦弱,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带着几分从容淡定。 但只有宣霜知道,并非如此。 花妖见状目眦欲裂,他定是做了什么,石像才会突然如此! 眼看着石像的手臂抬起,朝祁曜的头顶拍去,而祁曜依旧毫无反应,似是被吓得忘了反应,宣霜当即顾不得花妖,朝着祁曜疾奔而去。 不准碰她! 见宣霜冲向石像,花妖猛地窜起来,朝着宣霜的后背挥了一道灵力。 宣霜知晓花妖的动作,但石像的巨掌已经轰然落下,仅差毫厘祁曜就会在他眼前被拍成肉泥。 宣霜想也没想地一把拽住祁曜的胳膊,刚拉着他躲开石像的那一掌,背后一阵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抱着祁曜摔落下地,滚了好几圈,撞到石壁才停了下来。 宣霜! 宣霜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与炼虚后期的花妖缠斗许久,身体早已有些不支,此时又受了花妖背后一掌,当即气血不稳,灵台再次嗡鸣一声,他将喉头的腥甜咽下。 耳边传来祁曜的惊呼声,宣霜刚睁开眼,就见祁曜扑跪着从地上爬到他身边,一脸的惊慌失措。 宣霜见他虽然发丝凌乱,但是并没有受伤心里松了口气。 别哭.. 他强撑着身体从地上起来,靠在石壁上,他顾不得再多安慰祁曜,问:那石像为何如此? 祁曜抹了一把眼泪,虽然抽抽噎噎但毫不含糊地道:它、它好像成精了,会笑会动,我还砍不坏它.. 宣霜捂了捂胸口,将痛意压下,祁曜见状忙凑过来,紧张道:你、你怎么样? 小伤不碍事,宣霜看向一门心思系在石像上的花妖,低声道:此事蹊跷,准备又不足,我们先离开。 ..好。祁曜眼眶微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宣霜从袖中掏出张传唤符,那是他出门前花宛塞给他的,怕他们在花仙庙中出现意外情况,需要他救援的时候,点燃符咒就能传唤他进来。 宣霜指间的符咒燃尽时,洞穴中倏地闪现出一袭水绿色的身影,清涿君手持折扇,朝狼藉的四周打量一圈,发现此地除了宣霜二人,与本该出现的花仙娘娘,竟还有一邪像。 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洞中有陌生人出现,花妖猛地转头看过来,宣霜立即道:清涿君,你先带着他们离开 花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宣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拦截那花妖去了。 他只好将折扇收了起来,掏出一张传送符,转身对从地上爬起来的祁曜,道:我先送你出去吧。 哪知祁曜却摇了摇头,道:我要跟宣霜一起出去。 花宛看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他转身朝那还八风不动的几人走去,二话不说一道传送符阵甩出去,眨眼的功夫那些人便消失在眼前,也不知他将人传送到了何处。 然后,祁曜又见他朝洞穴里繁复诡异的阵法看了一遍,之后几道符咒自他袖中飞出,贴在那些阵法的某一处,将在运转的法阵强制停了下来。 祁曜略微讶异地看向他,没想到花宛修的竟然是符术一道,世间能修至炼虚期的符修寥寥无几,这人能与宣霜名列九君之一,倒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花宛转身瞧见祁曜的表情,刚想说什么,却发现了异常,花宛朝宣霜的方向看了眼,道:这怎么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祁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宣霜与花妖还有那邪像竟然缠斗在了一起,画面倒是颇为诡异,因为那邪像一会儿是攻击宣霜,一会儿又是攻击花妖,明明是两方对战,却像是三方混战。 清涿君,祁曜抿了抿唇,对花宛道:宣霜好像快不行了.. 宣霜应对花妖一人时,还显得游刃有余,但现在那石像加入混战,本就受了一掌的宣霜渐渐不敌,有落下风的趋势。 我是符修,剑术不精,花宛道:你还不快去帮他.. 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祁曜只有炼气期修为,比他还不如,花宛只能自己撸袖,飞身迎了上去。 宣霜挡开花妖的一击,后背抵在石壁上,看见他还没走,余光扫见祁曜也还在洞内,不由得道:你先带他走,这里交给我。 此时那石像正攻击着花妖,三对一,花宛这符修在这场打斗里还能找到回话的空隙,他要等你。 坏我好事,花妖怒吼道:你们休想离开这儿! 她发丝凌乱,面目扭曲,一边要防着这二人的招式,一边又要防着石像的无差别攻击,看着石像那冷冰冰毫无生气的面孔,花妖一阵苦涩憋闷,听见他们想出去,气得头都要炸裂了,坏她好事,毁她阵法,竟然还想全身而退?做梦去吧! 宣霜便没再说话,将反应不及的花宛拉开。 下一刻,那石像陡然转身袭向宣霜,花宛一抬手从袖中抬走一张符咒,贴在石像粗壮的手臂上,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石像便在原地消失。 走!花宛朝宣霜喊完,便在宣霜胸口也拍了一张符咒。 宣霜一惊,下意识要去揭掉符咒,祁曜还在 花宛一把拽住他手腕,在自己身上贴了张符,道:他有传送符。 宣霜立即去看祁曜,就见祁曜手中确实捏着一张黄色符纸,正贴在自己的身上。 我的挽月呢?!你把我的挽月还给我! 花妖几近崩溃的声音响起,在洞里遍寻不见那石像,她整个人朝着花宛扑来,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花宛见状,立即默念了一道口诀,下一瞬,他与宣霜的身影消失在花妖面前。 花妖扑空后便想去追宣霜与花宛,但她却没有立即行动,因为她发现洞中还有另一人存在,那个一开始提剑激得石像四处窜动,只有炼气期的少年。 花妖的眸子窜起怒火,面目变得癫狂狰狞,想杀死祁曜,对于她来说易如反掌,花妖甚至都懒得再与祁曜废话,她掌中聚起灵力,猛地朝祁曜袭去,誓要将他撕成碎块以解她心头之恨。 待她杀了祁曜,就去抢回石像,再将那两人也杀了祭她的挽月! 想到那两人,花妖心中的杀意更甚,拍向祁曜的那一掌便用尽了十成的灵力,一直站立不动的祁曜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动作散漫随意,花妖冷哼一声,此时才想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 灵力与长剑相撞,花宛预想中祁曜被她一掌拍得魂飞魄散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不起眼的小修士竟然挡下了她这一击! 抬眸对上祁曜血红妖异的瞳孔时,花妖蓦地一惊,狂怒的神情瞬间僵住,后背窜起一阵凉意,还不待反应过来,祁曜已挥剑将她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巨响,花妖撞上石壁,整个洞穴轰然一颤,地面开始摇晃,洞穴要塌了! 花妖吐出一口鲜血,她强撑着才没昏死过去,抬头惊愕地看向那依旧立在原地,但此时气势已变得森然莫测的少年。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与我做对?! 祁曜漠然地看了花妖一眼,不屑于搭话,而是再次提起剑,朝那花妖挥了一道磅礴剑气出去。 花妖方才经历过一场交战,早已消耗不少战力,石像消失她又急又怒,招式也失了平时的水准,刚又受了祁曜一记重创,此时哪里还能再扛下祁曜这一剑,只得狼狈躲闪。 祁曜的剑气激得洞穴再一次晃动不止,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在毁洞穴与杀花妖之间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是想杀花妖除邪祟的,花妖的修为不算低,若是能吸食掉她的灵力,对他来说百利无害。 但最终他选择了前者,宣霜还在洞外等他,迟迟不见他出去,定会来寻他,万一此时被撞见他是有嘴也说不清的,而且花妖一时半会儿也杀不死。 思及此,祁曜没再理会花妖再次抬剑,朝着洞穴顶挥去,轰隆碎石混着尘土砸下来,祁曜捏住那张传送符,在花妖扑过来之前,便消失在洞穴里。 .. 离幽居内,宣霜脚刚踏地,便见着院内站着数名白衣的少年,还如在洞穴里那般,僵立着不动,仍被控制着神魂。 宣霜与花宛对视一眼,他朝着几人走进,抬指一一在他们眉心点了点,浑厚又温润的灵力渡入灵台,那些少年依次清醒过来,茫然地环顾四周,不清楚自己上一刻明明是在花仙庙,怎么一睁眼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宣霜掩盖了某些事实,三言两语讲清楚事情的经过,得知他们不用再去「献祭」,几人又惊又喜,一边痛哭,一边感谢宣霜的救命之恩。 宣霜还惦记着祁曜的安危,无心安慰这群少年,冷着脸让他们各自回家,尽量不要随处走动,临出门前,花宛塞给他们每人一张自己画的符咒,让他们随身带着,可保平安。 终于将这群人送走,离幽居又恢复了安静,花宛刚要转身进卧房,却被宣霜叫住,他道:祁曜为何还没回来? 花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轻拍一下自己的脑门,他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使用传送符吧? 祁曜本就是散修,不清楚怎么使用符咒很正常,出发前,他竟忘了教祁曜这个。 宣霜当即转身,花宛见状一把拽住他手腕,惊道:你要回去? 对。宣霜甩开他的手,伸手到花宛面前,符咒。 花宛往袖子里掏了掏,然后他的动作顿住,看向神情微沉的宣霜,那个..符咒都用完了。 他来醉梦城前没料到会遇上这些事,根本就没准备那么多的传送符咒,真是什么东西都是临到用时方恨少。 宣霜不再多言,他刚转身要施展极耗灵力的千里缩地术时,空中蓦地弹出一团黑影,朝着宣霜砸下来。 宣霜!祁曜的声音乍然响起,宣霜的身形顿住,立即抬手将那团黑影稳稳接住。 祁曜扑进宣霜怀里,将他抱了个满怀,同时压着哭腔小声道: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见他平安归来,宣霜松了口气。他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安抚道:已经没事了,别怕。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祁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仍旧心有余悸,他继续低声控诉道:我差一点就被那妖怪杀了.. 察觉到花宛还在身后,而祁曜又越抱越紧,宣霜不着痕迹地推开祁曜,见他眼眶微红,发丝凌乱,但并未受什么伤,他彻底放下心来,道:我们走后,出了何事? 祁曜断断续续将洞中的情形说了一遍,那妖怪见我不会用符咒..就想杀我,我在洞中躲了一阵..洞穴塌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宣霜颔首,祁曜应该是在危急状态下不小心以灵力催动了传送符,这才得以回来的,祁曜额头发丝垂落下来,宣霜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替他理了理,轻声道:回来了就好。 宣霜 祁曜委屈地朝他撇撇嘴,还要再说什么,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停停停。 人家那些道侣,花宛受不了似地狠狠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忍不住道:都没你俩这么黏糊。 祁曜闻言要去揪宣霜衣袖的手便在半空顿住,尴尬又不安地看了眼宣霜,见宣霜没什么反应,他只好悄悄收了回去。 离幽居里诡异地静默了一刻,宣霜眸光微垂,不知在想什么,花宛捏了捏手中的折扇,看看宣霜又看看祁曜,有点懵然,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怎么感觉气氛如此古怪? 花宛难受地扭了扭手腕,刚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就听身后传来沉闷的声音。 一转身,他便见院子的墙角边立着个黑影,正握拳对着虚空猛砸,透明的结界发出「砰砰」地闷响声。 那八名少年与石像先后被花宛投送到离幽居来,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甩下一道结界困住石像。 那些少年被遣送走,紧接着又是祁曜回来,旁若无人地缠着宣霜,将花宛看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他差点忘了院子里还有这尊大神呢。 花宛拧眉看着那诡异的人型石块,这丑东西难道是要造反,居然还想破开结界出逃! 宣霜转身,皱眉道:清涿君。 花宛反应过来,闪身至结界面前,在石像脑门上贴了张定身符,躁动的石像顷刻间安定下来。 担心一张不够用,花宛又掏了两张符咒出来,一左一右贴在石像的头上。完事了,他拍拍手,满意道:行了,这下可以安生了。 眼尾扫到宣霜朝这边靠近,花宛抬头就见他走到自己身边站定,盯着结界里已经静止不动的石像瞧。 怎么?花宛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宣霜摇了摇头,将花宛未来之前,他在花仙庙以及洞穴里的所见所闻与花宛说了下。 听到宣霜猜测那花妖并非真正的花仙娘娘时,花宛惊讶地转头看向他,道:你确定?但她若是假冒的,那真正的花仙娘娘去了哪里?可那花妖为何又要顶替别人的身份? 宣霜也同样有这些疑问,但眼下没擒到花妖,这尊石像又不会开口说话,事情便陷入了僵局。 见两人站着相对无言,祁曜走到宣霜身边,才听他道:我猜花妖应该与这花仙娘娘是相识的。 在花仙庙里,花妖就曾对着摆放石像的地方出神,口中叫着花仙娘娘的名字「挽月」,在洞穴中,他们三人交手时,石像既攻击他们,也攻击花妖,但宣霜注意到花妖每次都只是采取防守的招式,并不舍得损坏石像半分,而且她看石像的眼神也很奇怪,好像她面对的并不是冷冰冰的石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最重要的是.. 宣霜转头看向面前这尊与正常女子身量相仿的石像,脑门虽被清涿君贴了几张符咒,挡住大半的容颜,但也能看得出来雕刻之人的用心程度,眉眼鼻唇栩栩如生,定是一遍又一遍精打细磨才能做到如此。 如果花妖与花仙娘娘不认识,又怎么会为她的石像布下那些阵法,杀那么多人,做这一切? 宣霜抬眸与石像对视,几百年来,那么多条人命鲜血以特殊符阵供养着它,使得石像早已没了它该有的冰冷死气。 宣霜盯着她嘴角微笑的弧度,他忽然有种下一瞬这石像就会活过来,开口说话的错觉。 宣霜皱眉,那花妖该不会想..复活这尊石像吧? 不可能,花宛想也不想地就道:让人死而复生已经难如登天,更何况是让一堆石头活过来? 是很难,所以她杀人,布阵,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才差点完成这件事。 你看,宣霜转头看向花宛,眸子里闪着细光,道:如今这石像不就能走能动?若是今夜我们不曾出现,待花妖完成阵法,你说它会不会真的「活」过来? 不可能!花宛愣了愣,迎着宣霜的目光坚定道:此事有违天道,花妖她 若是我心爱之人因我而死,宣霜罕见地打断花宛,神色依旧看不出什么,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有办法复活他,天道算什么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3) 宣霜! 随着花宛的冷喝声落下,天际云层陡然传来滚滚闷雷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尤其地刺耳。 祁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讶异于宣霜的话,也讶异于花宛的反应。 花宛愕然:你还记着他.. 宣霜抬头看了眼浓黑的苍穹,转而对一直盯着他的花宛道:我随口一说,别当真。 花宛依旧一瞬不瞬,神情凛然地看着宣霜,他可不认为宣霜是随口一说,毕竟这人五百年前就做过这样的事。 闷雷声远去,宣霜移开视线,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卧房。 花宛一直盯着宣霜,直至看不见他的背影后,花宛才松下一直绷着的背脊,转身就见祁曜站在不远处,茫然的目光从宣霜身上收回来。 花宛这一晚上已经累得够呛,又被宣霜三言两语吓得胆战心惊,此时心力交瘁,他懒懒地挥了挥手,道:你先进屋歇息吧。 说完,他没进屋,也没再看祁曜,而是转身往院子里的石桌边一坐,似是打算在这里待到天亮的意思。 祁曜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转身迈进卧房内。 此时已是后半夜,室内并没有点蜡烛,月色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射进来。 宣霜瘦削的背脊挺直,就端坐在窗下的榻上,长发垂至腰后,雪色白袍在月光下散着莹光,映得宣霜面容冷白,神情淡漠,一动不动比院中那石像更不似活人。 但祁曜知晓自他进屋后,宣霜的视线便扫了过来,眸光平静不含情绪,像在看他又像在看别处,简称在走神。 宣霜。祁曜顿了顿,低声唤了他一声,宣霜并未应答,也没什么反应。 房中又再次静默下来,祁曜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出宣霜的情绪似乎不太高,也许是跟刚才在院中发生的事有关。 祁曜往前走了两边,在宣霜面前站定,要睡了吗? 宣霜「嗯」了一声,没再不理他,微微侧身让开了些位置。 祁曜爬上床,在里侧躺下,见宣霜动了动,倏地捂住胸口,微微弯下了腰,似是不舒服。 祁曜见状,想起在洞穴时,他佯装被石像吓得僵立在原地,宣霜为救他后背挨了花妖一掌。 怎么说这人也是为了救他,祁曜在看见与装看不见之间来回犹豫,但他反应过来时,人却已经撑着上半身从上榻起来,左手抓住了宣霜的胳膊。 宣霜俯身侧头看了他一眼,满头青丝垂泄而下,祁曜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袍袖,半晌才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宣霜道。 祁曜却并未松手,他抬袖,一道微弱灵力至他指间流泻而出。 下一息,桌上燃了一半的蜡烛窜起火苗,房中亮起昏黄的烛光。 骗人,祁曜迎着宣霜冷淡的眸子,小声道:你明明救我的时候就受了伤。 宣霜没再说话,似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祁曜演得舒畅无比,做戏就做全套,他轻轻揪了揪宣霜的衣袖,你是不是伤了后背?我帮你看看.. 要看那儿的伤,势必得脱衣服才行,宣霜抿了抿唇,道:不用,你.. 宣霜话还未说完,就见祁曜倏地眼眶通红,黑白分明的眸子蒙上一层水光,满脸内疚和不安地看着他,对不起宣霜..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都是我的错.. 祁曜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他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噎噎道:如果、你出了事,我、我怎么办.. 小伤而已。宣霜心中叹了口气,道:要不了几天就会好.. 要真是小伤,祁曜道:你为什么不敢给我看? 宣霜哑口无言,他不是不敢给祁曜看,而是不想。 祁曜见他态度似有松懈,往前爬了两下,凑到宣霜面前,低声央求道: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宣霜被他缠得没了招,他抿了抿唇,似在犹豫。 祁曜哪会给他这个时间,他手缓缓伸向宣霜的衣领,被宣霜一把握住手腕,手指触感冰冷。 祁曜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宣霜的五指修长骨感,指间泛着冰冷的白,透着玉色。 祁曜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因为这一刻,他突然很想捏住这几根手指,放在掌心里细细把玩。 就在祁曜想放弃查看宣霜的伤时,手腕上的触感撤去,他抬头对上宣霜浅淡的眸子。 宣霜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祁曜试探性地去触碰宣霜的衣领,见他没什么反应后,祁曜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无端有些凝滞。 他敛了敛心神,缓缓褪下宣霜肩颈处的衣物。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日万奉上,小可们可以参加一下全订,每人抽取100晋江币哦,有31一个名额呢,00点还有第二更哦 第36章 可以 随着衣物的一层层剥落, 宣霜整个后背便裸露在祁曜眼前,白皙细腻如璞玉,脊背单薄瘦削。 宣霜的长发垂落至腰际, 将后腰遮了一大半, 祁曜抬指把头发拨弄至一边,眸光瞥见那抹细腰若隐若现,勾得他不由自主顺着紧实的腰脊往下, 却被碍事的衣物挡住。 宣霜久不见祁曜有动静, 侧头看向身后的人, 道:如何? 他一动作,长发又再次将宣霜背后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的。 祁曜眉头皱了皱。 宣霜见他表情不太对,便要扭身去看身后的伤, 祁曜回过神来,长指抵在他肩胛骨处,制止了他的动作, 声音有些哑,道:有淤青, 像是内伤了。 宣霜「嗯」了一声转回头,刚想穿上衣服,却感觉祁曜的手掌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那位置正是他受伤的地方。 祁曜,你.. 滚烫灼热的温度透过祁曜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宣霜蓦地整个后背绷紧,肩膀发着细微的抖,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看得祁曜莫名地愉悦, 他那恶劣地心思又开始作祟。 察觉到宣霜要起身的意图, 祁曜先一步从背后搂住他,然后怀中的人身形一僵,祁曜克制地勾了勾唇,他头枕在宣霜的肩上,心疼地道:宣霜,你是不是特别的疼? 宣霜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想挣脱祁曜,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一点,后背与胸膛毫无间隙地相贴在一起。 祁曜怀里的温度火热,烘得宣霜有点难以招架,他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一丝抖,不疼,你先..放开我。 每次只有这种肌肤相贴的时候,祁曜才能从宣霜的神情或是嗓音里察觉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来,他正在兴致上,哪里会如宣霜的意? 你又骗我,你也是人,怎么会不疼? 宣霜怔了怔,倏地想起在洞穴里受了那一掌时的感觉,花妖修为不低,他身体又未完全痊愈,确实是疼的,钻心刺骨,灵台震荡似的疼。 身为修士,斩妖除魔是家常便饭,怎么会不受伤?但修士异于常人,普通的伤可以自行疗愈或是服用丹药,千百年来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总是好了伤伤了好,他早已习惯。 但在他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你也是人,怎么会不疼?这样的话。 小的时候在神霄仙府,所有人都觉得他天赋高,修炼快,但没人知晓他为了练习剑术,掌心被磨破,总是带着血的,那时候师父还不让他碰剑,只给了他一桃木剑,待他能握住真正的剑时,桃木剑柄已被浸染成了黑褐色。 到了后来,他独自下山除妖,经验不足,那些妖怪又诡计多端,他也曾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伤。 世人只知道玉尘君名动三界,只知道他斩妖除魔,只知道他弑师叛道,却不知他背后所经历的种种苦楚,也没人问过他会不会疼,会不会难受。 ..你救我一命,又待我这般好,祁曜的声音还在继续,呼出的热气故意擦着宣霜的耳郭而过,宣霜,我该怎么报答你? 宣霜回过神来,忽地觉得有些惫懒,骨缝里都透着股无力,他转身看着依旧抱着他不撒手的祁曜,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祁曜从宣霜语气里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见他神情没了刚才的那种活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冰冰,他也没了继续逗弄膈应他的兴致,便缓缓松开了宣霜。 身后的温度骤然撤去,宣霜顿了顿,半晌才道:以后,别再乱抱我。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祁曜装着不解,道:不可以吗? 宣霜:不可以。 为什么?祁曜明知故问:是不是你的道侣才可以? 宣霜看着祁曜,忽然想起院子里花宛说的话,以及近来祁曜对他的亲昵举止,他道:对。 可我不是你的道侣, 原以为祁曜这样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后要与他保持距离,宣霜刚想点头附和祁曜,他们不是道侣,所以不能如此亲密,谁知下一刻,却听祁曜直白地道:我也抱过你很多次啊。 房中静默一刻,宣霜张了张嘴,有些无从辩驳。 祁曜又道:你以后会找道侣吗? 宣霜不假思索地道:不会。 他刚答完,就见祁曜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只听他道:既然你以后不会找道侣,为什么我不能抱你呢? 宣霜从来都是寡言不善言辞的,他隐隐有预感,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会不可控起来,祁曜也许会问出让他更难回答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 宣霜扔下这句话,便甩袖扑灭蜡烛,转身背对着祁曜躺下,没再理会他。 房间里重新陷入黑暗,祁曜在榻上盯着宣霜的后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才翻身躺下。 .. 翌日一早,离幽居的院子里便响起「砰砰砰」地闷响声,宣霜与祁曜两人齐齐睁眼,对视一眼,都反应过来是昨夜摆在院子里的石像又在砸结界了。 宣霜从榻上起来,打开门便见那石像脑门上的符咒早已揭落下地,奈何外面还有一层透明的墙困住它,此时正围着结界四处暴走。 而花宛则站在结界外,一脸震惊又疑惑地看着那诡异的石像。 花宛听见动静转头看去,见宣霜与祁曜两人一前一后从卧房走出来,祁曜明显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而宣霜衣衫则有些凌乱,领口微敞,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 花宛挑了挑眉,调侃道:玉尘君昨夜睡得可好? 宣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昨夜他匆忙躺下,并未整理好衣衫,刚起来听见院中的动静,也顾不得这些,这才在花宛面前失了仪态。 宣霜并未理会花宛,伸手整理好衣领,他看向躁动不安的石像,忍不住皱眉,道:昨夜不是刚贴了几道符咒,它怎又会如此? 我哪知晓..察觉宣霜看过来的眼神不对劲,花宛立即道:看我作甚?你难道怀疑我的符咒不行? 宣霜没说话,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清涿君的符咒有问题,不然为何镇不住区区一尊石像。虽然这并不是一尊普通石像,但他可是堂堂九君之一的清涿君,炼虚期的符修。 昨夜明明都还好好的,清涿君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兀自说道:要是符咒真有问题,它也不可能安生了整夜,这会儿才来有问题吧,符咒绝对没问题,那就只能是这石像的问题,哎,宣霜,你干嘛.. 花宛抬眸就见宣霜往前走了一步,在结界前停下脚步,而此时那石像绕着结界走了一圈,正停在宣霜面前,它一下一下地砸着结界,那双石头雕刻的眼珠似乎正注视着它面前的人。 你觉不觉得,宣霜转头看向花宛,道:它在看我? 你在胡说什么?花宛悚然一惊,道:它可不是人。 宣霜不再说话,他转回头看向结界内的石像,却发现它已经不再躁动,而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然后,宣霜就见它僵硬又缓慢地抬起了右手,触在结界上,但不再是刚才那种焦躁地锤砸,而是像在触摸结界,亦或是想触摸..它眼前的人。 石像身上的灵气与邪气一直相融相斥,此时灵气四溢,邪气似乎被压制下去,石像的面容变得安静祥和。 花宛喃喃地道:她..好像真的在看着你。 宣霜闻言,想到了什么,他对花宛道:你将结界打开。 为何?!花宛一惊,看向依旧盯着石像的宣霜,你不怕它再次发作? 宣霜想了想,觉得花宛说得有道理,离幽居可是在醉梦城中心,周围住着许多寻常百姓,若是撤走结界,万一石像再次暴走,他们控制不住让它逃了出去,花妖、邪魔再加上这石像,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索性自己抬脚走了进去,速度快得花宛与祁曜都来不及阻止。 祁曜:宣霜?! 花宛:你 宣霜转身看着祁曜与花宛,道:无妨,它伤不到我。 石像也不未如花宛想象的那样,对突然闯入结界的宣霜大打出手,而是缓缓转身,再次朝着他伸出了手。 花宛皱眉,它这是什么意思? 祁曜道:好像是要宣霜碰它的手。 石像缓缓转动头,朝祁曜看去,过了会儿,又缓缓转回头,看向宣霜,竟似在附和祁曜说的话。 花宛:他竟然听得懂你说的话? 祁曜没再出声。 宣霜看着自己面前这双石头雕刻而成的手,若他没猜错,石像这是想趁机告知他一些事情,但又碍于自己不能开口说话,只能选择某些特殊的方式,比如幻境。 花宛也已猜出石像的意图,他神情凝重地看向宣霜,道:你小心有诈。 祁曜往前走了两步,似是要进结界的意思,宣霜.. 宣霜看向他,道:你别进来添乱。 祁曜闻言脚步顿住,又委屈又担心地看着他。 宣霜收回视线,见石像的手依旧稳稳伸到他面前,他不再迟疑,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石像比他略宽一点的石掌上。 刚放上去,宣霜便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掌心传来,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再睁眼时,宣霜已经不在离幽居内,而是在一处陌生的地方,他刚想打量四周,一直紧闭着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和煦日光宣洒进来,室内陡然一亮,宣霜下意识地想闭上眼,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地抬起来,挡住了刺眼的光。 宣霜看见了自己的手,藕白纤细,这是一只女子的手。 宣霜反应过来,此处是幻境,是从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并不能改变这里的一切,也不能操控这具身体。 一女子背着篓进门,竹篓里花花草草放了一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与灵气,一看全都是灵草药。 那女子把竹篓往地上一放,对宣霜道:姐姐,我今日在山里寻到好些药材,咱们明日就进城吧。 虽然女子的嗓音轻快明亮,与如今大不相同,但宣霜还是立即就听出来,这是花妖的声音! 女子朝着宣霜走来,花妖明艳的脸赫然映入眼帘,宣霜心头微动,若眼前的人是花妖,那他附身的人不就是花仙娘娘挽月? 一直端坐着的挽月闻言抬头看向她,嗓音温婉,嗔怪道: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去城里玩。 哪有?花妖在挽月面前坐下,辩解道:明天不也是一月一次的义诊日嘛,姐姐难道不去济世堂坐诊了吗?醉梦城的伤患们..还有某位公子,可都眼巴巴地等着你呢。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4) 抚星!挽月闻言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张公子他.. 是是是,是我胡说八道,你确实对张公子无意,抚星咯咯直笑,只不过每次要到你坐诊,他总能病上一病,你说怎么这么巧? 抚星伶牙利嘴,挽月深知自己说不过她,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起身去了后院,摆弄自己晒干的药材。 宣霜随着挽月的走动,将她们身处的环境看了个大概,挽月与抚星所住的木屋建立在一座山峰顶,一眼望去四面环山,地势高耸,同样也人迹罕至,无闲人能来打搅,确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她们本是两株夹缝求生的小野花,经历数不清的风霜雨打后,又因山中灵气浓郁,才偶然开了灵智,两株野花拼了命的往下扎根,修炼,几百年后才得以修成人形。 某一次,她们在山中待腻了,便化形成人进入附近的醉梦城,城中老弱妇孺极多,有些穷苦人家没钱买昂贵药材,生了病也只能回家等死,两只小花妖心怀善念,她们在山中修炼几百年,凡人难以得见的灵药灵草,对她们而言不算什么。 听闻城中有义诊,两只小花妖动了心思,妖怪与寻常百姓相比,自是有许多优势的,晦涩难懂的医书对她们而言,并没有修炼难。两人很快便自学掌握了许多医理,又有灵草药相辅助,效果奇好,渐渐在醉梦城中出了名声。 山风猎猎作响,挽月长发飞舞,她站在风中好一会儿,她才将药材收好,又进了一侧的小药房里捡了好些药材出来,一并放入一旁的竹篓里。 宣霜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药房内的架子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药材,药丸,膏贴等,屋内还有个小木桌,桌上摆着一擂的书卷,挽月转身时,宣霜瞥见那些全都是医书,有几本似乎是古籍,书面虽然枯黄陈旧,但却被保存得极好。 夜里,挽月与抚星二人坐在院中打坐修炼,两人的原形皆是海棠花,却又各不一样,挽月是淡雅柔美的白色海棠,而抚星则是绚烂艳丽的红色海棠,两人性格也大相径庭。 挽月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而她身边的抚星则东歪西倒,活像座下有东西扎她似的,坐不安稳。 挽月见状无奈地叹一口气,并未责骂她,因为知晓责骂也没有用,抚星能修成人形已是不易,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哪里还肯再费心去修炼。 挽月不愿逼她,只想她永远保持着这份心态,自己身为姐姐,只要她足够强大,即使抚星就此颓废下去,她也能护得住她,保她一世无忧。 .. 一直修炼到翌日,朝阳初升时,打盹整夜的抚星猛地惊醒,从地上窜起来,转身就往木屋里跑,边跑边道:姐姐,我去帮你拿竹篓! 挽月轻笑一声,没有制止她。 挽月与抚星一人背着一只竹篓,沿着陡峭的山道飞行而下,白云野鹤,绿树繁花从眼前掠过。 挽月,你快点呀! 抚星回头见挽月被她远远甩在身后,不由得道:你再不快点,张公子的病怕是等不了了! 你还说!看我不抽你的嘴! 挽月身形一顿,继而朝着抚星追去,抚星朝她挑衅一笑,全身灵力运转起来,快速朝着醉梦城奔去。 姐妹二人一路追逐着到醉梦城时,比往常早了许多,醉梦城外没多少行人,两人越过城门,进入了醉梦城。 此时的醉梦城,远没有百年后来得繁华热闹,集市上的行人稀稀疏疏,没有南来北往的商人旅客,也没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但抚星依旧看得目不暇接,挨个儿摸过去,很是喜爱的模样。 挽月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经过的行人有认得她的,或是受过她医治,纷纷向她点头打招呼。 挽月微笑着一一应下来,间或问一两句伤情如何,得到的回答都是用过她的药后好得奇快,已经无大碍。 两人来到城中心的一处医馆前停下,医馆门前已排起了长龙,但门却紧闭着,挽月朝医馆看了一眼。 宣霜看见其上牌匾写着「济世堂」几个大字,想必此处就是抚星口中所说的义诊的地方了。 百年后的醉梦城中心,宣霜与祁曜便寻邪魔与阵的法踪迹时,并没有看见这处医馆,后来应该是没落了。 挽月姑娘? 宣霜听见身后有人唤挽月,挽月闻言嘴角先扬了起来,宣霜能察觉到她的情绪,是欣喜愉悦的,身后之人应该就是那什么张公子了。 他随着挽月的动作转身,瞧见那人一袭锦袍,满身的富贵书卷气,待看清「张公子」的容貌时,宣霜愣了愣。 这位张公子,竟还是他相识之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本章掉落红包 第37章 疫病 那人一如千年前的模样, 但要显得更稚嫩一些,远没有在神霄仙府时来得沉稳,他眼角眉梢挂着得见心上人的羞涩与愉悦。 以如今的时间来推算, 现在应该是他尚未拜入神霄仙府之前, 在凡间的时候。 宣霜是神霄仙府最小的内门弟子,在他之上共有九名师兄弟,但与他亲近的却寥寥无几, 除大师兄宋鹤卿之外, 就是九师姐林瑶。 而他与眼前这位八师兄张岚一向没什么交集, 即使见面,也是点头问安,互相走个过场, 一点也没有师兄弟之间该有的亲密和情谊。 硬要说更深一点的交集,其实也是有的,那就是张岚无端入魔, 最后是死在他剑下的。 宣霜记得那一年,张岚不知为何时常不在神霄仙府, 许久也见不到他一面,但两人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稍近一点而已,他也没多在意。 恰逢妖魔横行, 他当时已能独当一面,奉师父黎虚仙尊之命下山除魔,作乱的妖魔中就有他的这位师兄。 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兄,即使张岚已经入魔, 杀戮无常, 在外人眼中, 依旧是他冷血无情, 有违人伦,他回神霄仙府后,便被关了禁闭。 宣霜看着挽月与张岚两人一言一语地交谈着,现在想来,临死前,张岚说自己入魔是有原因的,还有人再等着他去救,求自己放他一条生路的话,也许是真的,也许还与挽月的死有关。 但宣霜当时不知这些,死于他手的人命已经不计其数,他以为张岚是为了活命故意找的托词,并没有动摇。 宣霜想将他擒回神霄仙府交给师父发落,但在两人缠斗中,他一时失手,让张岚死于他的寂灭剑下,寂灭剑专斩邪魔魂魄,若是普通凡人,尚且还有挽救的余地,但张岚入魔极深,当场便魂飞魄散,救无可救。 挽月已与张岚寒暄完毕,此时济世堂开门,二人便一前一后进入了医馆。 馆内有许多名老大夫,都是来义诊的,挽月坐于角落的桌案前,替那些前面看病的老弱妇孺号脉,问他们的症状,态度温和亲切,将一张张写好的药方递交给守在一旁的抚星,让她带人去堂中的药柜捡药,有些济世堂没有的药材,挽月便会从自己带来的竹篓里翻找,要是自己也有,便回直接送给那些百姓,要是她也没有,便开其他的药方代替。 宣霜虽不太懂医术,但也看得出来挽月的医术极好,下手写药方时,也干脆利落,心中有数。 义诊持续了一整日,挽月在济世堂待了多久,张岚便在屏风后坐了多久,午间歇息时,有张府的仆从送来午膳,满满的一桌子,色香味俱全。 张岚此时还是个少年郎,稚嫩笨拙,不会掩藏自己的爱意,想与心上人共进午膳,借口找的甚是粗略。 他站在挽月的桌案前,支吾了一下,才说道:挽月姑娘,仆从送多了些吃食过来,你要不、要不与我一起吃? 坐在挽月身边的抚星闻言噗呲一笑,打趣道:哎呀,张公子,你家仆从好像记性不太好,下次换个脑子好使点的吧。 自从第一次挽月在济世堂坐诊,被张岚偶然撞见后,便时常借故来看病,但他不与排队的百姓争抢,而是坐在屏风后,等她看诊完所有的病人,才会悄悄上前借病搭话,总会找各种借口与挽月接触,像这样的事情,以往已经发生过好几次。 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张家在醉梦城是大户,济世堂的人都认得张岚的脸,虽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没耽误义诊,也无人敢说些什么。 张岚轻咳一声,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颈,道:这些都是小事,记不得便记不得吧,反正你与挽月皆未进食,也不算浪费.. 一旁的仆从转头看向张岚,满脸的无辜,明明每次都是公子提前几天嘱咐他,一定要多送一点来,怎么最后还变成了他背锅呀。 抚星还要再说什么,被挽月抬手制止,她抬眸看向张岚,温婉地笑了笑,道:张公子的风寒如何了,身体可还好? 挽月白衣乌发,眉眼清丽,端坐于桌案前,如月宫仙娥,张岚不由得看呆了一瞬,抚星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又是一笑。 张岚回过神来,耳垂微红,他眼神闪躲,好、好了,身体也很好。 抚星坏心眼地道:既然身体很好,张公子今日为何还出现在此? 我..张岚支支吾吾起来,拼命想找个适合的理由,来解释自己身体全好,为何要出现在医馆。 见自家公子词穷,仆从机灵一动,道:公子,午膳快放凉了! 对对对,张岚反应过来,立即道:挽月姑娘,你饿了吧,我刚看了一眼,厨子送来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说完,他不等挽月和抚星反应,转身便朝屏风后走去,背影风风火火的,似是很饥饿的模样。 挽月瞪了一眼抚星,抚星笑嘻嘻地拉着她跟在张岚身后。 她们本就是妖,是不吃五谷的,但每月也就吃这么一次,吃得又不多,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宣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张岚,他没想到千年前的八师兄,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之后,挽月每月都会下山一次,次次都能遇上张岚,每次张岚都会找不同的缘由与挽月搭话,要么是自己生病,要么是府中哪个仆从生病,反正没有哪一次是无病无痛的。 如此一次又一次,最后有一次,挽月下山义诊时,并没有在医馆遇见张岚。 挽月坐在桌案前翘首以盼,直到济世堂闭馆,病人全都走了,从不缺席的张公子也没有出现。 医馆的一名学徒见天色已黑,而她还没走,担心她一个姑娘家晚上赶路不安全,不由得道:挽月姑娘,你早些归家吧,别等那张公子了,他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出现了。 挽月与抚星齐齐看向他,抚星直接道:为何啊? 学徒看她俩一眼,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两位姑娘一月才下山一次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三大仙府派人来醉梦城招收弟子,张公子的父亲想他儿子入修仙门派,遂找人疏通关系,将张公子塞入候选人里,现在已经被神霄仙府选上,不日就要前往仙门修炼了。 啊?抚星错愕道: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吧,学徒道:每年神霄仙府都会来选弟子,往年张公子都会故意落选,他父母也由着他。 抚星:那他这次怎么没有落选.. 因为张公子已经快要超龄了,学徒说着看了一眼挽月,欲言又止:而且.. 挽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她道:与我有关? 学徒点头,道:张公子有事无事总来医馆,他父母自然也会听到些流言,张家在咱们醉梦城是世世代代的大户人家,也有不少子弟是仙门中人,自然是..不太喜欢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张母替他择了门亲事,张公子不愿意,亲自去女方家退的婚,女方一时想不开上吊自尽了,女方家日日上张家去闹,这事整个醉梦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他父母一气之下,扬言要与他断绝关系,于是便把他硬塞入候选人里的。 死、死了?挽月一怔,愣愣道:..怎么会这样? 哎,李家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学徒道:现在那张公子正在家中关禁闭呢.. 宣霜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想到张岚当初是这样入的神霄仙府,视线晃动起来,挽月起身,与抚星走出了医馆,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宣霜本以为挽月是要去张府寻张岚,直到他看见「李府」二字以及白幡时,才知道她来的竟然是与张岚定过亲的李小姐府上。 挽月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听闻李小姐过世的噩耗,特来吊唁,李家仆从没多问什么,将她迎进了灵堂。 一进入灵堂,不止挽月,就连宣霜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灵堂里挂满白幡,堂中摆着一副棺材。 但此时,灵堂中却弥散着一股怪味,隐藏在香灰中,不太明显,但挽月是妖,又是医修,对此甚是敏感,一闻就察觉出其中的古怪。 人死后,若是尸体保存不好,确实会有尸臭,但李府是大户,且李小姐刚过世不久,如今天气又不是十分炎热,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那股味儿,宣霜不好形容,似尸臭又不似,总之十分古怪。 抚星也皱眉,悄声问道:姐姐,你有没有.. 挽月没说话,她接过仆从递来的三支香点燃,向李小姐上了香之后,她便不动声色地套起了仆从的话。 得知李小姐在张岚来上门退亲的前几日已经有些不舒服后,挽月似乎心中已有决断,她让仆从帮通传,想见李老爷一面。 李老爷痛失爱女,如今正是伤心时,不轻易见生客,仆从之前从未见过挽月,岂敢轻易通传,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挽月想了想,道:我略通些医理,李小姐遗体似有不妥,恐生疫病.. 疫病? 宣霜心头一动,陈家老太太似乎说过,醉梦城有一年闹出过时疫,城中死了很多人,花仙娘娘为除疫病寻灵药而身死,难道就是这一年?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坟冢 挽月最后当然没能见到李老爷, 不仅如此,她刚开口便被仆从连推带骂的轰出了李家。 抚星愤愤地甩袖,轻啐一声, 转身跟上挽月, 她道:姐姐,那李小姐真的会传出疫病吗? 不知。挽月闻言脚步一顿,她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但我之前看过一本医书, 其上有记载几百年来发生过的大小疫病, 皆是在蔓延初期就已有征兆,寻常尸体不会有李小姐遗体上的那种异味,我担心会出事。 哎呀, 姐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抚星道:我刚看了,李家守灵的几个仆从都精神得很,不像是染了疫病的模样。而且就算真是疫病, 咱们也知道源头在哪儿,以姐姐的医术, 还怕解决不了吗? 挽月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抚星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何情绪还是不好, 却也没再多问,担心惹她烦闷。 抚星不知缘由,但附身在挽月身上的宣霜却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她是在替死去的李小姐惋惜, 也是在愧疚。 李小姐的死与张岚脱不开关系, 而张岚又是因为她才去退的亲, 所以挽月觉得, 自己也是间接害死李小姐的元凶之一。 挽月与抚星二人寻到张家时,已经是深夜,张家后院静悄悄的,某一处房门前倒是有好几个仆从把守。 待那些仆从全都晕倒后,抚星才从拐角处现出身来,对身后的挽月道:姐姐,你进去寻张公子,我替你们把风。 挽月没多废话,推门进了张岚的房间。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5) 室内没点灯,唯有木窗里泄进来的一丝光亮,但挽月清楚地看见榻上躺着一人,似是在沉睡,许久也不见动一下。 挽月点燃了蜡烛,橘黄烛光幽幽亮起来,她掌着蜡烛往榻边走去,张岚那张清秀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听见动静,他头也没抬,哑着嗓子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去神霄仙府的。 挽月抿了抿唇,过了会儿,才轻声唤道:张公子。 张岚听见她的声音一愣,立即爬起来,匆忙下榻险些被绊倒,挽月上前一把扶住他。 在此之前,两人从未有如此亲近的接触,张岚呼吸微乱,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挽月姑娘,你怎、怎么出现在这儿? 挽月避重就轻道:我听医馆学徒说了你的事.. 房间里寂静下来,张岚见挽月神色如常,他微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你..都知道了? 挽月颔首。 张岚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慢慢跨下来,他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嗓音带着浓重的哑意,我只是想退婚,我不知道她会.. 挽月见状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缓缓道:你是因我才向她退亲的,对吗? 张岚闻言一怔,讶于她的直白,半晌没回过神来。 如此的话,挽月道:李小姐的死我也脱不开干系。 张岚见状立即摇头,我与她素不相识,即使没有..你,我也不会与她成婚。 挽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张岚急道:我听我贴身的仆从说、说李小姐她其实已有心上人,但对方是寒门出身,自小体弱多病,这次功名又没考取到,她父母不同意便拆散了二人,想将她嫁与我。我料想她也是不喜欢我的,遂才直接上门退了亲,谁知她竟如此想不开,此事也怪我鲁莽.. 张岚本已打算此次向挽月剖白心迹,日夜在家中等着挽月义诊之日的到来,谁知被他母亲瞧出端倪,一问才知他有这种心思,当即便不同意他与挽月的这段感情,迅速替他在醉梦城定了李家的亲事。 当时他得知李小姐有心上人时,恰好离挽月下山来义诊还有几日,他怕挽月知晓他与李小姐牵扯不清,便偷溜出去上门退了亲。 他事后才知道李小姐的心上人,那段时日也因她定亲之事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在他上门前一天病逝了。 也是如此,李小姐才会心灰意冷,自尽了结了此生。 挽月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变故,她长叹一口气,道:天意弄人,张公子,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张岚点了点头,只是仍旧有些愧疚。 挽月忽然想到什么,她皱眉,道:你刚才说李小姐的心上人病逝了? 张岚不知她为何如此问,怔了一瞬,便道;对,听闻那位公子身子一向不好,常年服药吊着命,这次却是没能熬过来.. 见挽月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张岚不由得道:挽月姑娘,怎么了? 挽月沉吟片刻,将在李家灵堂发现的异处告知了他。 张岚一惊,下意识就想问挽月是否确定,待看清她漂亮眼眸里的烛光时,他倏地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 济世堂的义诊开了很多年,张家在醉梦城经营了世世代代,各种行业都有涉猎,药材方面亦是。 那日他按父亲的吩咐前去济世堂送一批新鲜药材,刚踏入医馆,便见到了当时身穿一袭轻纱白衣,淡雅恬静的挽月。 听闻动静,挽月只是抬头朝他投来极淡的一抹视线,便又迅速低头去询问眼前的病患情况。 那只是挽月的惊鸿一瞥,却在张岚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后,他总是时不时地就想起那抹坐在医馆里的身影,想起她那个眼神,魂牵梦萦到茶饭不思。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得了病,遂再度去医馆,挽月不见了,大夫号脉后说他没事,但症状依旧不减。 他第二次去送药材,再见到挽月时,那种病却神奇地消失了,如此反复出现个几次,张岚自己也就琢磨过来了。 明白自己的心思后,他总是会找各种借口去济世堂,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静静地看着挽月坐在那儿,听她问诊,看她把脉,看着那些找她看诊的病患越来越少,直至再也没出现在济世堂,张岚心中就会生出一种满足感,他想一辈子都这样看着她。 他后来渐渐知晓了挽月医术很厉害,知晓她药到病除,也知晓她的诊断从不出错。 思及此,张岚便道:若真是疫病,我们得尽早通知李家。 挽月却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相信的,如今只是我的猜测,我需要去证实一下。 ..如何证实? 挽月道:李小姐的心上人葬在何处? 张岚一怔,道:在西南坟冢。 挽月闻言便要转身,却被张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腕,挽月转身看着他。 张岚当即松开手,道:坟冢荒凉,我、我与你同去。 挽月拒绝道:我与抚星同去便可。 不可,张岚急地道:三更半夜,我怎能放心你出行.. 在对上挽月看来的目光时,张岚剩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任谁都楠`枫能听出他这话里话外透漏出的心思不少,他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释。 挽月看着他耳垂再次泛起红晕,心中觉得好笑,她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与我们一起吧。 张岚回过神,忙跟在挽月背后,出门便见仆从倒了一地,抚星从旁边窜出来。 我们去西南。 挽月扔下这句话,便揽过一旁想说些什么的张岚,御剑飞上了半空。 此时的张岚还未拜入神霄仙府,练气初期的修为,也不能御剑飞行,宣霜看着他这位少年时期的八师兄,眼眸中流露出的惊奇与向往,不由得有些感慨。 挽月聪慧貌美,强大温柔,张岚未经,会喜欢上她,甚至因她死而入魔一点也不奇怪。 宣霜看着他们御剑到达西南坟冢,在一片荒芜里,寻到了新下葬不久的李小姐的心上人。 新坟被挖开时,一股难言恶臭涌上来,尸体早已糜烂不堪,血肉模糊,张岚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后转身吐了个底朝天,他本是富家公子,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若不是碍于心上人在场,他早已逃离此地。 挽月倒是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脸上神色却越发紧绷起来,她将尸体重新下葬好后,转身对面色苍白的张岚道:是疫病。 李小姐的心上人因疫病逝世,但无人知晓,皆是按正常丧礼进行,而与心上人接触过的李小姐也染了疫病,她的尸体此时还停留在李家灵堂中,吊唁的人来来去去,这几日早已不知接触过多少人。 三人深知事情紧急,不再耽搁,立即往回赶,但回去已经于事无补。 当天夜里,便有四人突发急症,邻居刚将人送至医馆便不治身亡,那户人家正是李小姐心上人的父母及兄嫂,至此一家五口皆暴毙身亡。 翌日一早,挽月三人赶回李家时,守灵堂的仆从也已经出现症状,上吐下泻,腹痛不止,吃多少的药都没能救回他的命。 至此,瘟疫便在醉梦城中蔓延开来,短短数日便死了许多人。 济世堂以及城中大大小小的医馆挤满了患病的百姓,挽月以及抚星二人留在城中日夜救治病患,根本无暇离开醉梦城,回到山野。 但这场时疫来势汹汹,病状也与医书记载的不一样,挽月试遍药方,也毫无作用。 有轻微身体不适的,或是确诊时疫的,早已被城中监官安排在了一处,与正常百姓隔离开来,每日服用汤药阻断病情。 我不喝! 挽月端着碗,正要喂给一名年约五旬的大爷,却被他一手推翻,药汁撒在手上,挽月的手腕被烫红了一小块。 那大爷见周围人都看过来,他索性瞪着一双浑浊的眼,恶狠狠地对着挽月道:你每天除了会让我们喝这些汤药以外,还能想出点别的招吗?一点效果都没有,该难受的难受,该死的还是死,挽月大夫,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救我们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赶上更新啦这个副本还要几章就结束,到时候就是受跳阵开启火葬场啦 第39章 幻境 原本缩在墙角眼神呆滞的百姓们, 看挽月的眼神也渐渐起了变化,四周静默一刻,继而响起起窃窃私语。 挽月耳力极好, 听得清清楚楚, 大多都是在说汤药又苦又涩,症状丝毫不见改善,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她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治病之类的, 议论声越来越大。 挽月见状原本是想安抚民众情绪的, 但她一人难抵百十口,声音再大也会被淹没,无人听她说, 最后只得沉默。 其实他们说得没错,这汤药方是挽月从医书上摘抄下来的,只针对以往的疫病, 并不十分适合醉梦城此处的疫情,但她翻遍医书也未找到有类似的疫病先例, 眼下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先用旧药方顶着。 众人见她不作声,神情愈发激动, 言辞也愈发激烈,纷纷开始揣测起来,是不是这疫病根本无药可治,挽月一直在欺骗他们, 要挽月给他们一个准确答复。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挽月涌过来, 似是要将她淹没在人潮中, 忽然有人从外边破开人群, 横冲直撞到挽月身边,张开双臂将她挡在身后,怒气冲冲道:你们想干什么?!挽月姑娘为了这场疫病,已经不眠不休几天几日,你们还想如何?! 少年的声音洪亮,在喧闹的人群中掷地有声,四周为之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挽月姑娘医术如何,想必去过济世堂的人都知晓,张岚道:如今疫病来袭,最是该稍安勿躁,彼此信任的时候,若你们每日都如此,挽月姑娘怎么安心研制药方? 人群中,一开始推倒药碗的老头闻言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么多日过去,每日都有人因疫病而死,研制出来的药方在哪里?我是一把老骨头了,死也就死了,可怜我的孙儿他才几岁,也不知这天杀的疫病是从何处传来的.. 老头儿的声音哽咽,他脚步站着个五六岁的孩童见状也跟着嚎哭起来,围观的人跟着眼眶微红,默默掉起了泪。 挽月轻叹一口气,她越过张岚,在小男孩身边蹲下,替他拭去眼泪,哄道:别哭了,姐姐给你这个。 挽月从袖中掏出支竹蜻蜓递到他面前,小男孩立即被吸引了目光,欢喜地接过竹蜻蜓研究了起来。 挽月站起来,她看了一眼四周眼巴巴注视着她的百姓们,缓缓道:三日,你们再给我三日的时间,我定会研制出药方,治好大家的。 挽月?!张岚闻言震惊地看着她,他这几日一直陪在挽月身边,知晓她已经翻遍医书,试遍药方,但都不见效果。 如今,挽月竟当众如此说,万一三日后研制不出药方,激愤的百姓会如何,张岚不敢相信。 挽月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没在疫区多停留,张岚追在她身后,直到身后不再有那些病患,张岚才拦截住挽月的去路。 他收回手,喘了口气,才道:挽月,疫病与你无关,你不必如此.. 怎会无关?挽月看着张岚,轻声道:我是一名医修,治病救人是我该做的,如今醉梦城这般情形,我怎能袖手旁观? 张岚看着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来阻止她。 张公子,你不必担心。挽月道:我昨夜翻了一本古籍,发现上面有记载许多世间罕见的灵草药,有一种就叫「玉骨花」,随身携带可百毒不侵,入药可医治百病,它定能解此次的疫病。 当真?张岚闻言一喜,急道:这花生长在何处?咱们快去寻来! 挽月站着没动,过来一会儿,她道:此处凶险,又路程遥远,张公子你就留在此处吧。 这种灵草药最喜欢生长在雪山峭壁上,因四季覆雪,根茎清透,才得名「玉骨花」,而且这种天灵地宝一般都会有凶猛异兽守护,但挽月并不打算告知张岚这些。 你要自己去?张岚闻言,立即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挽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未再说话。 张岚在挽月的目光中,渐渐沉下了心,他深知自己跟着去,只会拖累挽月,自己修为太低,若是再高一点,挽月就不会如此嫌弃他。 张岚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迫切地想提升修为,想入仙府修炼过。 良久,挽月道: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你在醉梦城等着我,待我三日后回来..我带你去看山里的日出夕阳,好不好? 张岚一愣,被她这话砸得晕头转向,只顾着欢喜雀跃,哪里会说不好,一心一意地盼着挽月回来。 宣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挽月悄声离开醉梦城,没告知抚星,看着她一人御剑疾行千里,迎着风雪独上雪山之巅。 此处终年飘雪,积雪厚重,渡劫期以下的修士来此都要受限,更何况是挽月一个刚化形不久的花妖? 玉骨花晶莹剔透,藏在雪山里,无异于大海捞针,挽月爬上雪山时,灵力几近枯竭,也许是苍天有眼,真让她在峭壁角看见了古籍上的玉骨花。 宣霜看着她小心翼翼将玉骨花收入袖中,下一瞬,拐角蹿出来一条黑影朝她袭来。 是一条蝰蛇,身上遍布繁复花纹,身形庞大,丝毫不给挽月喘息的机会,两人缠斗间,雪山崩塌,挽月跌入雪堆里。 蝰蛇穷追不舍,挽月被它利齿叼住,腹部流出鲜血,她的灵力已然耗尽,但挽月敢孤身来此,不会没做任何准备。 宣霜看见她从袖中掏出一把粉末状的东西反手塞入蝰蛇口中,蝰蛇嘶鸣起来,挽月从它口中逃生,立即御剑逃离此处。 挽月强撑着回到醉梦城时,已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张岚与抚星已在城门等候多时。 宣霜视线里的城门越来越近,张岚与抚星二人的身形却越来越模糊,宣霜知晓挽月这是已经撑到极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她灵力耗尽,深中蝰蛇剧毒,又在打斗中被蝰蛇伤及灵台,即使大罗金仙再此,也是无能为力。 挽月翻身从剑上摔了下去,被急赶而来的张岚抱住,耳边是张岚与抚星开开合合的嘴唇,他们似是在嘶声大喊,但挽月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颤抖着手将袖中的玉骨花掏出来,递到抚星面前,药我找到了..古、古籍上有记载使用方法,快、快去.. 姐姐!姐姐..抚星早已泪流满面,她根本听不进挽月在说什么,哭求道:你不要死,我救你!我去救你.. 挽月拼着最后一口气,拽住抚星,将玉骨花塞到她沾满鲜血的手中,抚星倏地没了声音。 挽月转头看向抱着她眼眶通红,死死抿着唇的少年,对不起,我骗了你.. 她骗他在此处等她,骗他说会回来,带他去看日出夕阳,她一开始就知道,此处凶多吉少,但她不想他跟着她涉险,只能出此下策先稳住他。 不,我不听。张岚摇头,他抓紧挽月还沾着雪与血的手,哑声道:你说过你要带去我看日出,你自己答应我的,你怎么可以食言?你不准食言.. 但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挽月也听不见了,握着玉骨花的手垂落,张岚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闭上了眼,身形化为白色花瓣,散乱在空中,除了那朵从雪山带回来的花之外,她什么都没留下。 姐姐!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6) 张岚怔怔看着飞舞的花瓣,他伸手,却什么都没捉住。 .. 挽月为救醉梦城的百姓寻灵药而身死,那日满城的白海棠花所有人都看见了,她是花妖的事实也不胫而走。 得了疫病靠着挽月带回来的玉骨花而捡回一条命的百姓们,感念她的恩德,替她立了一座庙,就在她陨落的城门附近。 挽月身死,宣霜不能再俯身在她身上,但也没立即被弹出幻境。 他看着张岚变得沉默寡言,整日握着刻刀雕石像,将挽月的眉眼刻在石头上,看着他时常去花仙庙一坐就是几日,盯着那座自己亲手雕刻而成的石像出神。 他身上时常带着一个锦囊,那里装着挽月的一缕残魂,是当日抚星装进去的,被他求了过来。 幻境没散去,宣霜只好继续待在这里,张岚原本是不想去神霄仙府的,但他某一日听闻三大仙府珍宝无数,秘术法阵也多不胜数。 若是如此,是不是也会有能救活挽月的办法? 张岚寻了自己的父母,主动要拜入神霄仙府,张家父母因疫病一事,早已不想他离开身边,但张岚早已下定决心,不管任何反对决绝地拜入了神霄仙府。 在仙府中,张岚几次出入藏书阁,但都没找到那所谓的秘术,一年又一年,张岚却从未放弃过,渐渐偏执成性,心魔渐生。 某一年,他偶然翻阅了一本禁书,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宣霜在地下洞穴里见过的那个阵法。 以生人血肉为祭,注残魂入石像供养几百年,待石像邪灵并存时,再辅以千万生灵魂魄为食,此法一旦成功,挽月可立地复活,不再是一座冷冰冰的石雕。 宣霜看着张岚捧着古籍,眼底涌现出令人胆寒的神色,场景如碎片一般呈现在宣霜眼前,幻境里的张岚堕魔,杀人,布阵,摄魂..张岚的身形渐渐与某个人重叠。 那个邪魔! 宣霜猛地反应过来,那个假扮他身份,仿炼他的噬魂阵,摄取整个飞云镇百姓魂魄的邪魔,是张岚! 他竟没死! 宣霜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扭曲起来,宣霜知道他这是要出幻境了,他闭上眼,再睁开时,他看见了挽月的石像,一如千年前张岚刚雕刻时的模样。 花宛、祁曜还站在结界外。 见他睁开眼,祁曜上前一步,道:宣霜,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害 第40章 分魂 落后于祁曜一步的花宛上前, 手中折扇摇了摇,进去这般久,差点以为你出不来了呢。 宣霜道:我没事。 宣霜看了眼面前的石像, 将幻境中所看到的告知于花宛和祁曜。 花宛闻言愣了一下, 半晌才想起张岚是谁,惊道:你确定是他? 祁曜倒是没多大反应,那黑衣人真实身份是谁, 他根本不关心。 宣霜点头, 他之所以没认出张岚, 是因为他醒来后灵台受损,记忆缺失,而且他以为张岚千年前就已魂飞魄散, 根本就没将黑衣人的身份往张岚身上想。 之宣前霜担心寻不到黑衣人的踪迹,他会成为醉梦城的隐患,但如今知晓那黑衣人的身份后, 宣霜并没有多放心。 一来张岚当年死于他剑下,观他之前在飞云镇的行为, 是想置宣霜于死地的。 二来千年过去,抚星与张岚两人修为都不低,宣霜修为虽在恢复, 但远没有那么快。 三来便是如今挽月的石像亦正亦邪,能自控时确实没什么问题,若是不能自控,又遇上抚星与张岚二人联手, 那就麻烦了。 花宛见宣霜神情凝重, 不由得道:噬魂阵以及复活阵都已被毁, 石像又在我们手中, 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宣霜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岚如此在意挽月,为了复活她呕心沥血,偏执成魔,如今挽月的石像落入他们手中,一直藏匿不出的张岚,肯定会坐不住,他们或许可以趁机好好布置一番,说不定此次能让他伏诛。 宣霜与花宛商议一番,决定来个守株待兔,不打算将石像藏起来,就摆在院中,等着张岚闻风上门。 .. 晌午时分,骄阳似火,离幽居的门被敲响,此时宣霜三人正坐在圆桌上对弈。 宣霜与花宛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祁曜端坐在宣霜身侧,时不时替他空杯添上茶水,对面的石像则伫立在结界中。 宣霜所执的白子将花宛的黑子团团包围住,花宛执着黑子犹豫良久,一会儿想下在左边,一会儿又想下在右边,始终没真正落下。 他额头渗出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花宛左手擒着折扇都忘了扇,他眉头紧皱,盯着棋盘,走投无路般对一旁默不作声的祁曜,道:你说我这步棋该怎么走? 祁曜替宣霜倒好茶,搁下茶壶,目光扫向花宛棋盘上的黑子,花宛那一边已经溃不成军,无论走哪一步其实对局势影响都不大,花宛注定是要输的。 要不..祁曜看他一眼,直言道:清涿君,你还是认输吧? 花宛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放下手中的折扇,对祁曜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怎能轻易言弃? 可是,你赢不了宣霜啊。祁曜道:为何不干脆认输? ..谁说我赢不了他? 花宛瞪眼,刚想与祁曜好好理论一番,就听见敲门声传来,不疾不徐地极有规律。 何人此时会上门? 三人对视一眼,花宛率先起身,道:我去开门。 花宛推开门,看见来人时,明显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敲门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陈老太太的孙子陈绍安,他手里挎着个竹篮,装着几个鸡蛋与红薯。 少年闻言,有些拘谨地道:我奶奶让我来的,是叨扰到仙君了吗? 没有的事,就是有些意外,花宛道:不是叮嘱过你们,这几日不要乱跑吗? 宣霜替代陈绍安去花仙庙前,在陈家下了结界,告诫过陈绍安,这几日不管发生什么,都别随意出家门。 那几名少年的家中也有一样的结界,从洞穴回来后,花宛还送了他们一些护身符,若是抚星寻去取他们性命,花宛这边就会有感应。 但目前为止结界以及护身符都没什么动静,花宛估计抚星应该是在四处搜寻丢失的挽月石像,暂时顾不上他们了。 陈绍安将篮子往花宛面前递了递,道:这是我奶奶给几位仙君做的。 花宛一挑眉,往篮子里看了一眼,他笑了笑,多谢你奶奶,不过我们早已辟谷..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祁曜好像是练气期,还未能辟谷,于是,花宛伸手接过竹篮,对陈绍安道:别站门口了,进来吧。 花宛领着陈绍安往圆桌边走去,对两人举了举手中的竹篮,祁曜,你饿了没 话音未落,就见祁曜身边的宣霜猛地挥袖,一道磅礴灵力朝他袭来,花宛陡然一惊,立即侧身躲过。 宣霜,你作甚!! 花宛吼完这一句,仍旧心有余悸,怒视着不发一语的宣霜,一旁的祁曜也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惊愕地看着花宛。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看向花宛身后的人。 花宛后知后觉到不对劲,刚想转身,后背猛地一痛,一股强悍灵力窜入他身体,花宛整个人朝前扑去。 宣霜飞身将花宛接住,他整个人软倒在宣霜身上,嘴角溢出一大口鲜血,宣霜眸光一冷,花宛,你怎么样? 花宛又吐了一口血,别管我,他、他不是陈绍安.. 不需花宛做多余的解释,从他领着陈绍安进门,宣霜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认出他不是真正的陈绍安,才会先发制人,向他动手。 宣霜抬眼看向那个陈绍安,就见他一击得手后,并未多做纠缠,而是直奔院中被结界困住的石像而去,此时正在全力攻击结界,透明结界上已经出现斑斑裂痕,支撑不了多久了。 花宛勉力站稳,宣霜便松开他,召出寂灭剑,朝着那人砍去一剑。 陈绍安似有所察,转身抬手挡下了这一击,却被冲击得撞上身后的结界,结界轰然一阵,裂纹如蛛网一般,在结界上缓缓浮现。 原本一直僵立不动的石像,似被这番动静惊醒,被压制的邪魔气息如星火燎原,将石像挟裹在内。 挽月.. 陈绍安失神地看着它,石像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结界前,缓缓抬起手,猛地一掌拍向他,但被结界阻挡了,陈绍安毫发无损。 下一刻,密集如雨的抨击声递次传来,石像又失控了! 陈绍安摸着透明的结界,看着眼前熟悉至极的面容,眼神含着希冀与疯狂,挽月,你别急,我这就救你出来! 他话音刚落,宣霜已至他身后,执剑冷冷地看着他,张岚,别再执迷不悟了。 陈绍安倏地转头看向宣霜,眼中恨意汹涌而起,宣霜,又是你!要不是你,我千年前就能复活她了,你为何总是要与我做对?! 千年前,他好不容易寻到一个上古邪阵,能有机会复活挽月,只是需要几百年的时间,以及千余人的血肉魂魄而已。 挽月救过成千上万凡人的性命,阵法只需要其中一小部分人的性命来救她,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宣霜波澜不兴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何没死? 张岚被他的寂灭剑刺中,在他眼前魂飞魄散,是他亲眼看着的,丝毫做不得假,但如今张岚不仅没死,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再次兴风作浪,迫害了无数人。 张岚冷哼一声,当年死在你剑下的,不过是我分出去的一魂一魄。 这是他留的后手,他深知自己入魔道的事情一旦泄露,不止是师门,整个修真界都会容不下他,于是他生生将魂魄撕裂,一分为二,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能保证完成阵法,让他的挽月复活。 千年前,他分出去的一半魂魄,确实是在宣霜剑下灰飞烟灭,但他还有另一半魂魄藏匿了起来,只是元气大伤,修为不稳。他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吞噬无数的生人魂魄,才重新修炼成如今的模样。 如今几百年过去,阵法已经将千余人的血肉魂魄供给给挽月的石像,眼看着阵法即将完成,挽月即将复活过来,宣霜竟然又杀了出来,又要再坏他好事! 张岚周身陡然魔气四溢,身形隐匿在黑雾中,瞧不清神情。 宣霜看着他,原来如此。 咔嚓 一声轻微的破裂声传来,宣霜抬眸看去,就见结界已经被石像一下一下的重击敲碎,化为万千碎片。 一得了自由,不受控的石像被窜出结界,一掌挥开张岚与宣霜,朝院墙上飞奔而去,这一刻它的身形灵活异常。 眼看着石像就要逃出离幽居,宣霜立即去拦,却被身后的张岚横剑挡住,他喊道:花宛,拦住它! 做梦! 张岚挑开宣霜斜刺而来的一剑,立即去追石像,与同样追去的花宛迎面撞上。 两人过了几招,宣霜赶过来,刚要去拽石像的腿,墙外闪过一道红色身影,拦在宣霜面前。 是抚星! 她一掌袭向宣霜,情急之下,宣霜只得先闪身退避,就这一瞬的功夫,石像已经翻墙出了离幽居。 砰砰砰 沉重脚步声渐渐远离,花宛与张岚打得难分难舍,而宣霜又被抚星缠住,一时脱不开身,若让躁动的石像混入醉梦城,势必会引起混乱。 宣霜当即对战局之外,躲在圆桌下的祁曜,道:你跟着它! 好、好.. 祁曜正等着他开口呢,闻言立即扶着圆桌起来,一出了离幽居的门,打颤的双腿便站得笔直,他朝着石像消失的方向追去。 醉梦城繁华热闹,不少人都看见了那尊石像,被吓得不知东南西北,街道上一片混乱,人声嘈杂。 祁曜寻着痕迹找去,石像跌跌撞撞,毫无目的,只是在街道上胡乱走着,没多久便被祁曜寻到。 祁曜! 石像身边除了醉梦城的百姓,还被许多修士打扮人团团围住,有人看见祁曜,朝他高声喊了一声。 祁曜脚步一顿,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作者有话说: 快要写到宣霜跳阵啦,莫名有点激动 第41章 死期 他抬头看去, 就见人群中有个人朝他不停地挥手,再定眼一看,不是桐清又是谁? 只见他身边围着的正是逍遥宗的几名师兄, 洛九棠、二师兄、以及其他各门派, 不同服饰的弟子,林林总总约百来号人,皆是高阶修士。 听见桐清的喊话, 纷纷朝祁曜投来视线。 祁曜皱眉, 逍遥宗怎么带了这么多修仙门派的人来? 桐清见他不说话, 将剑入鞘,走到他面前招了招手,道:这是被吓傻了么? 祁曜看向走过来的洛九棠以及二师兄, 嘴唇嗫嚅几下,小声道:大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洛九棠见他之前被邪魔捉走, 如今毫发无损,心中松了口气, 道:担心你与小师弟安危,我们通知了修真界之后便赶过来了。 祁曜看向洛九棠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皱眉道: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桐清道:其他门派得知玉尘君没死, 要与我们一同除魔卫道! 若是桐清得知真正的玉尘君就是宣霜,不知他会作何感想?祁曜深深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桐清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四处找不到宣霜身影, 不由得道:小师弟呢, 你怎么没与他一起? 祁曜刚想开口说话, 却见被众修士团团围住的石像突然暴起, 攻击起他们来,百姓们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四处奔走。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石像似是想要逃离此处,但被一群修士缠着,它哪里也去不得,显得十分暴躁。 逍遥宗三人见状,也顾不得与祁曜寒暄,抽剑加入了混战。 石像以一敌多,渐渐不敌,处于下风,四肢被无数剑气扫出裂痕,很快变得破损不堪。 砰 石像的右臂被砍断,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于此同时,祁曜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挽月! 祁曜转身,就见不远处张岚裹挟着一身邪魔气出现,他身后紧跟着执剑而来的宣霜。 张岚手中的剑朝他横扫而来,宣霜道:祁曜,快躲开! 话音刚落,张岚已闪身至他眼前,祁曜没料到他心急之下动作这般迅猛,众目睽睽之下,他想躲却不能躲,否则就会暴露他的修为。 祁曜只能任由张岚将他一剑扫开,撞上身后的石像,与石像滚落成一团,飞出数丈之远,落地溅起无数尘埃。 灵台传来剧痛,张岚之前与祁曜交过手,知晓他压制着修为,这全力一击使得祁曜喉头涌上腥甜,嘴角蜿蜒出血迹。 漫天尘土中,祁曜捂住心口,刚抬眸便见狂暴的石像左掌朝他袭来,与他灵台仅差毫厘。 此时,他离所有人都有一段距离,若是等他们来救,只怕他已成一滩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祁曜召出七厄剑,红芒自剑身亮起,汇聚于剑尖,祁曜抬剑抵上石掌。 只见石像的手掌在他剑下寸寸粉碎,祁曜眸中猩红涌动,一剑贯穿整个石像的手臂,石像吸纳了千百年的灵力疯狂涌入七厄剑,七厄剑霎时红光大胜,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待尘土散去,七厄剑已归于平静。 祁曜将剑收回灵海,抬眸看去,轰隆轰隆声不断,石像缓缓碎成无数石块,猛砸在地。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7) 挽月! 刚甩开宣霜的张岚,见到眼前这一幕,瞬间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祁曜翻身躲开滚落下来的石屑,被赶过来的洛九棠一把从地上拽起来,他忙道:你没事吧? 祁曜咽下口中的鲜血,佯装惊慌地道:没、没事.. 那石像与众人交战时,早就被伤得千疮百孔,祁曜不过是补了一剑,即使石像破碎,也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宣霜见祁曜被洛九棠护在身后,瞧着并未受什么重伤,他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场中。 挽月的石像碎成堆,其上缓缓显出一抹白色身影,宣霜认出来,那是挽月的一缕残魂。 挽月..张岚喃喃地唤道。 人群外,一抹红色身影猛地窜了过来,在挽月残魂前站定,似是不可置信,而后一步步朝着她走去。 她身后紧跟而来的是花宛,花宛脚甫一落地,还未看清场中情景,便要朝着抚星追去,被宣霜伸手拦住。 宣霜朝他摇了摇头,花宛愣了一下,想到什么便没再有动作。 在场有些修士搞不清状况,见张岚与抚星一魔一妖,皆朝着那抹残影走去,发现没人阻拦,也不敢轻举妄动,缓步朝后退去。 挽月的身影越来越淡,缥缈如烟,似乎风一吹就能消失,张岚见状僵硬在原地,不敢上前,生怕惊扰到她。 挽月看向抚星身后的张岚,神色复杂,半晌才道: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张岚倏地眼眶通红,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重复唤道:挽月.. 你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挽月悲悯地看着他,道:我不想再看见你因我成魔,因我杀人。 抚星猛地抬起头,哑声道:姐姐,你要不是为了救他们根本就不会死,他们的命都是你的,只要能复活你,杀光他们又怎么样.. 挽月叹了口气,想抬手轻抚她头顶,又想到自己如今只是魂魄状态,根本触摸不到她,只得作罢。 抚星,你们为何从不问我,想不想复活?挽月道:我被困在石像里的这几百年,一点也不开心。 张岚与抚星皆是一愣。 挽月的身影淡得几乎看不见,她留在世间的时间所剩无几,挽月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所以,放下吧。 说完这句话,挽月的身影便被一缕风吹散,消失在众人眼前,这回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场面一时寂寥无声,宣霜与花宛对视一眼,皆是复杂地看着张岚与抚星,二人无法接受挽月就此消失,仍旧僵立在原地,半晌没动静。 嗡 于万籁俱寂中,场中突兀地响起破空声,一柄长剑骤然朝着张岚刺去,角度刁钻,眨眼已至张岚后心。 剑尖堪堪要划破张岚周身魔气时,就见原本宛如入定的人抬袖一扫,那柄长剑便沿着来时的方向,反刺回去! 桐清自打看见那黑衣人出现,便又惊又怒,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偷袭,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自己的剑疾如闪电,他一急脑中便一片空白,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这一切变故不过在瞬息之间,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人群中一道灵力倾泻而出,打在剑柄上,桐清的剑便斜钉入他身后的石墙上,又是轰隆一声,碎石溅起尘土漫天。 桐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宣霜抱着站到安全的地方,洛九棠以及二师兄也回过神,忙凑了上来,问他情况怎么样。 桐清心有余悸地眨眨眼,半晌才道:我、我没事,谢谢小师弟.. 确认他没受伤,洛九棠才皱着眉,责备道:你怎如此鲁莽,来时不是告诫过你,不要轻举妄动吗? 桐清闻言抬头,一扫刚才的愣然,恨恨道:玉尘君就在眼前,此时不动手,还要等到何时?! 宣霜眸光微动,顺着桐清的视线看过去,张岚的面容依旧隐匿在浓郁的魔气里,周身杀气腾腾,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他身边的抚星亦是如此,场中气氛剑拔弩张。 宣霜在心中叹了口气,挽月已死,张岚可能不会再为复活她而杀醉梦城的百姓,但他早已入魔,杀孽深重,怕是不能回头了。 而且今日这番状况,张岚二人定不会束手就擒。 玉尘君? 张岚闻言将在场众多修士缓缓扫了一遍,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所有修士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张岚轻蔑一笑,目光最后落在宣霜身上。 他空洞的瞳孔蓦地窜起两团红光,盈散着恶意,宣霜心中一凛,心中闪过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张岚嘶哑粗粝的嗓音缓缓响起,刮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你要杀玉尘君,与我何干? 玉尘君!桐清眸光死死地盯着他,气得手都在发抖,你还想抵赖不成?! 听见「玉尘君」三个字,围观的修士们想起今天出现在此处的目的,纷纷拔剑相向。 玉尘君,你要是敢作敢当,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他弑师都能做得出来!如今这又算得了什么?! 玉尘君本就是邪魔!还跟他废什么话! 玉尘君!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人偿命!除魔证道! .. 场中义愤填膺之语不绝于耳,张岚三言两语将众人情绪挑拨到愤怒的最高点,他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岚环顾一圈场中人,对一直默不作声地宣霜道:小师弟,今日之声势,比之五百年前如何? 他一出声,场中众人立即噤声,张岚的话众人便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宣霜。 桐清闻言一怔,却是没想那么多,见众人狐疑地目光看向身边的宣霜,他立即道:你乱叫谁小师弟?! 真是可笑至极,张岚空洞的眼眶缓缓看向众人,语气嘲讽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要讨伐玉尘君,却连真正的玉尘君是谁都不知晓。 这回不止桐清,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洛九棠目光在宣霜以及张岚身上扫视一圈,忍不住拧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岚不再搭话,洛九棠得不到答案,便将目光看向一直未曾开口说过话的宣霜,小师弟? 作者有话说: 洛九棠:小师弟,你说句话,不然我害怕。 第42章 致命 宣霜抬眸看向洛九棠, 他嘴唇微微张阖一下,却始终未发出一句声音。 小师弟,张岚尤嫌不够地道:你为何不告诉他们事实? 众人目光再一次齐齐看向宣霜, 宣霜依旧只是看着洛九棠, 并未搭理他。 气氛倏地变得诡异起来,空气凝滞,不闻风声, 明明场中有几百余人, 却静得仿若无人。 沉默让人滋生无限遐想, 场中渐渐响起窃窃私语,而后,离宣霜以及逍遥宗几人较近的人纷纷朝后退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空了出来,形成另一个包围圈。 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桐清见状又气又急地往前一站,将宣霜挡在身后, 怒目瞪着张岚,当日我与几位师兄都在, 亲眼看着他启动阵法,要不是有小师弟,我们早就死在飞云镇了! 张岚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上浓郁的魔气却越来越淡,渐渐显露出一直藏匿着的面容,长眉入鬓,凤眸含光, 挺鼻薄唇, 他一袭白袍, 手执长剑, 立于人群中,明明如众星拱月般耀眼,却让人周身汗毛倒竖。 原因无他,只因场中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桐清看了眼身边的宣霜,又看了眼场中的「宣霜」,「宣霜」察觉到他的视线,朝桐清看来,一言一行都是他所熟悉的模样。 桐清只听他道:我承认,飞云镇的人是我杀的。 桐清瞳孔震颤,他脱口而出:你胡说!你个邪魔,为什么要变成我小师弟的模样?! 「宣霜」眸光微抬,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辩驳。 洛九棠看向桐清身后的宣霜,轻声道:小师弟,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桐清一听就急了,他抢先道:大师兄,他这是栽赃陷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洛九棠当然懂,正是因为懂,他才更要问明白,桐清有些一根筋,只知道宣霜不是凶手,却没有往更深一层去想。 玉尘君虽名动三界,却鲜少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模样,所以当日在飞云镇,邪魔顶着玉尘君的身份行事时,他们也不知真假。 但眼下,邪魔不仅化作了宣霜的模样,还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更令人奇怪的是宣霜的态度,不否认不承认。 这不得不让洛九棠深思。 洛九棠深吸一口气,他喉头发紧,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师弟,你到底是谁? 桐清一愣,下意识地转身看向宣霜。 宣霜闻言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继而看向眼前的洛九棠、二师兄以及桐清。 自从张岚顶着他的身份四处行走开始,他就知晓有一天他的身份会败露,但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这般快。 从他在逍遥宗醒来,到今日,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宣霜在心中叹了口气,良久,他才轻声道: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洛九棠闻言,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他喊了一年多的小师弟,半晌,才道:有些事情总得听你亲口说,我才会信。 不是,桐清闻言一愣,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一旁的二师兄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已经听明白了。 你说谁没脑子?!桐清闻言气得想扑上去咬死他,你们是不是在说小师弟是玉尘君 话刚出口,他倏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惊得立即转头去看宣霜,小、小师弟.. 宣霜抬头看向他,道:是。 这个「是」让桐清瞬间手脚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作声。 小、师、弟、竟、然、是、玉、尘、君?! 还未等他消化这个信息,场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人纷纷握着剑,朝他们这边靠拢。 桐清立即反应过来,他召回钉入地面的剑,戒备地看着众人,你们干什么?! 其中有一名握剑修士道:我们今日是来捉拿玉尘君的,既然你身边这个才是真正的玉尘君,那我们便要将他就地正法! 谁让你们捉拿玉尘君?!桐清气急败坏地指着另一边被包围起来的「宣霜」,道:害死飞云镇诸多百姓的人是那个邪魔!之前以为他是玉尘君,所以才说要捉拿玉尘君 废话少说!另一名修士打断他,手中的剑已灌注灵力,嗡鸣震颤,三界谁不知玉尘君堕魔叛道,那个邪魔要捉拿,玉尘君也不能放过! 对! 都是邪魔! 都要死! 逍遥宗三人闻言,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往前一步,将宣霜挡在身后,与一众修士兵戈相向。 各门各派的修士们面面相觑,有人喊道:逍遥宗,你们这是作甚?! 不管宣霜之前是谁,他如今只是逍遥宗的弟子。洛九棠声音依旧温和,却握紧了手中的剑,而且他并未做过伤害在场各位的事,相反,你们身后的才是真正的邪魔,诸位若真想除魔证道,不如先将那邪魔捉拿了再说。 宣霜错愕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大师兄.. 洛九棠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小师弟,不用怕 话刚出口,他才想起,宣霜既是玉尘君,自然不会惧怕此等场面。 既然要与邪魔为伍,修士中有人喊道:迟早也会堕入魔道,不如趁早为三界除害,省得再出一个玉尘君! 对! 没错! 为三界除害! 大家一起上! 洛九棠闻言心下一紧,刚想再劝说几句,却见那些修士已经被煽动得握剑朝他们袭来,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从众,原本有些动摇的修士们见状纷纷跟着动起手来。 那可是玉尘君,只要杀了他,就能扬名三界!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宣霜原本被逍遥宗几位师兄护在身后,但在场的修士实在太多,四人逐渐被冲散,各自为战。 朝着宣霜聚拢的修士尤其地多,但宣霜只是防守,即使动用灵力,也未伤及他们要害。 张岚浑水摸鱼的目的终于达到,他一剑挥开围攻他的人正打算遁走,却被一直留意着他的宣霜发现,宣霜当即闪身至他面前,寂灭剑自他咽喉橫挑而过。 张岚闪身躲开,掌中灵力不落于后,宣霜刚要迎上去,却猛地察觉背后有一道灵力袭来,打算前后夹击他。 宣霜急速调转体内的灵力,刚躲过这一击,就见袭击他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一身红衣,神情阴狠的抚星。 方才她与张岚一并站在场中,但并未出声,存在感极低,宣霜险些忘记还有这号人物。 抚星与张岚因挽月之事狼狈为奸几百年,两人情谊比一般人要深厚许多,见张岚与宣霜动起了手,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况且在她心里,一直记恨着宣霜,觉得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挽月说不定此刻早已复活过来,因此,她每一次出手都毫无保留,凌厉至极。 宣霜五百年前的旧伤未愈,之前又曾受过抚星一掌,此时,他不仅要应对各门派的修士,还要抵挡张岚二人的合力之击,不多时,灵力便有要耗竭的趋势。 宣霜往场中看了一眼,逍遥宗几人被缠着脱不开身,花宛是个符修,在众多剑修面前几乎没什么优势,自保尚且有些难,更别说支援他了。 他体内气血翻涌,张岚二人与他不遑多让,也没在宣霜手上讨到多少好,身上皆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宣霜刚躲开一名修士,转眼张岚的一掌已至他眼前,危急时刻,宣霜只得调动仅剩的灵力应对,堪堪避开张岚,有修士见宣霜已是强弩之末,他抹掉嘴角的血迹,眸中闪过一丝凶狠,他朝着散落在各处的师兄弟喊道:列阵! 宣霜闻言便知不妙,不管是什么阵法,以他现下的情况绝对无法硬抗,只得先暂必锋芒。 逍遥宗好歹也是仙门正派,只要他不在场,这些人也不会再为难逍遥宗的几位师兄,宣霜思及此,便要转身离开此地。 张岚被宣霜一掌甩开几丈远,他刚被抚星接住,就见宣霜似要逃走,他岂能让宣霜如意,当即召出寂灭剑灌注灵力,朝宣霜背后挥去。 宣霜刚转身要离开,便见他前方有数十人手持长剑,列阵成型,口中念念有词,他们头顶缓缓浮现出个巨大法阵,泛着幽蓝灵光。 阵法刚一出现,宣霜便觉得行动受阻,四肢变得沉重迟缓起来,别说他此时灵力已然耗空,即使余有灵力,他也无法调动分毫。 不仅如此,这个阵法还十分邪乎,阵中心出现个巨大旋涡,如无底深渊般,吸附着宣霜的身体缓缓朝着旋涡飞去。 本是艳阳天的苍穹瞬间乌云压顶,云层间隐隐有雷鸣不止,身后张岚的一剑带着撼动山河之势扑涌而来,离他不过半尺远! 宣霜心一横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口中腥甜涌现,灵台顿时清明一瞬,四肢也倏地一松,他立即抬起左手,五指捂住寂灭剑刃猛地一划,血珠自掌心喷洒而出,寂灭剑身亮起刺眼白芒。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8) 宣霜骤然转身,想躲已经来不及,他只得挥剑迎击。 但就在这时,一抹黑影疾如闪电般冲至宣霜面前,一把扣住他腰将他拽进怀里,手中长剑闪着诡异红芒,与那团奔袭而来的灵力撞上,轰然一声如惊雷在半空炸响。 有余威自宣霜脸颊擦过,化出一道极深的血痕,宣霜猛地睁开眼,抬眸就对上祁曜一双妖异的血瞳。 他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现下容不得他多想,因为那阵法的束缚感又攀沿上来,四肢再度变得僵硬沉重。 祁曜,先离开! 宣霜神情肃杀,他一把握住祁曜的手腕,转身便要拽着他远离这个阵法。 噗呲 剑刃划开衣物,刺入皮肉的闷响声传来,宣霜原本未注意到这细微声响,直至后心一凉,他才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只见一柄纹路古朴,通身泛着红芒的剑自他后心贯穿前胸,鲜红的血正从剑身点点滴落。 也就是这一刻,宣霜才感觉到疼,细细密密的,如万蚁噬心,不是很疼,却异常难受。 还未待宣霜反应过来,那剑陡然从他身体里抽出,宣霜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他神志渐渐回笼。 宣霜僵硬地转身,就见祁曜握着剑,站在他身后,神情阴森冷然,红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嘴角挂着一抹似快意又似痛苦的笑。 他这副模样不像走火入魔,也没有往日里的半点纯良无辜,俨然已是另一个人。 宣霜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艰难地开口:祁曜,你.. 宣霜,祁曜凝视着他,嗓音嘶哑低沉地说:这一剑是你欠我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儿啦,接下来宣霜要死遁啦 第43章 百年 自场中混乱伊始, 祁曜便一直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等着浑水摸鱼。 他看着宣霜被人围攻, 节节退让, 看着他与张岚二人过招,渐渐不敌,看着场中列出杀阵, 那人危在旦夕。 他在宣霜身边潜伏那么久, 一直都在等, 等一个将宣霜一招毙命的机会,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个机会就在今日, 就在眼前。 前有杀阵,后有追击,宣霜似乎真的已经退无可退, 只能束手就擒。 眼看着那人将要死在张岚手中,祁曜怎么会允许张岚捷足先登, 他手中祭出杀招,朝着宣霜袭去。 离那抹高挑瘦削的身影越来越近,祁曜却陡然生出一丝犹豫, 脑中闪过无数片段,皆是近日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晃神了片刻,仅仅是那么一瞬间,他回过神来时, 竟已抱着宣霜躲开了那一击! 对上宣霜略带着惊讶的目光, 祁曜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晓自己已经在宣霜面前暴露, 日后怕是再也无法在他面前伪装! 恰好这时,宣霜转身,身后的空门完完全全显露出来,他在宣霜面前做小伏低这般久,还是有那么一点成效的,譬如眼下,即使宣霜已经起疑,但依旧对他不太设防。 刹那间,祁曜的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刺入宣霜的后心,几乎同时,祁曜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揪,疼得他五指痉挛险些握不住剑,似是感同身受。 祁曜惘然片刻,怔怔地抽回了剑。 那人猛地吐出一口血,祁曜此前从未见他受过如此重的伤,他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如往日那般扶住他,又突兀地想起,让宣霜受此重伤的人好像是自己,脚步便生生顿住。 大仇终于得报,心魔将除,他以为他会很开心,但祁曜看着宣霜沾满血的眉眼,心口又涩又疼,十分的难受。 那人嘴里唤着他的名字,鲜血不断涌出,刺痛他的双眸,祁曜胸腔闷堵,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想呼吸,张嘴却不由自主地道:宣霜,这一剑是你欠我的! 迎着宣霜茫然的目光,祁曜不受控地开口:你忘记了是不是?千年前,你也是这样给了我一剑。 祁曜在自己胸口虚虚划了一下,他勾动嘴角,显得僵硬无比,我死在你剑下,残魂被镇压在太阿山不见天日!我因你生了心魔,每当我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一幕,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所以..宣霜长眸微阖,嗓音几不可闻地抖了抖,你一直都是在骗我? 祁曜嘴唇嗫嚅几下,他想说是,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片刻后,祁曜听见他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便还你一命。 话音未落,祁曜倏地抬眸,便见宣霜转身,白袍轻扬,发丝飞舞,那人纵身一跃,跳进了杀阵中的漩涡深渊。 宣霜! 祁曜见状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地飞身追去,想拽住那人,却只勾到他腰间的伏羲玉,再抬眸时,宣霜身影在他眼前化为一阵血雾,消散在虚空中。 宣霜!! .. 宣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榻上,床幔轻纱飘飘,屋内燃着檀香,烟雾袅袅。 他从榻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屋内无人,安静得出奇。 宣霜呆坐片刻,才蓦地想起来,他不是跳进死阵,肉身消弭,险些魂飞魄散吗?可他现在四肢健全,毫发无伤。 他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动用灵识将周身探寻一遍,确实没有任何地方受伤,不止如此,就连一直不愈的灵台暗伤也已痊愈。 怎么回事? 他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有细微的脚步声以及衣袍摩擦声传来。 宣霜撩开帷幔,就见来人一袭水绿青衫,身姿散漫,不是花宛又是谁? 见他醒来,花宛明显愣了一下,继而惊喜地道:宣霜,你感觉如何? 太久没开口,宣霜嗓音有些哑,道: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花宛在宣霜床榻边坐下,一拂衣袖,朝他示意道:把手给我。 宣霜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依言伸出手,露出一节冷白脆弱的腕骨。 花宛两指搭上他手腕,寻着经脉探查一番,确定他没留下什么暗伤后,他松了口气,道:你这一跳,差点把我老底都掏空了,不过恢复得很不错,总算是没白白浪费我那些天材地宝。 宣霜闻言收回手,须臾才道:不是你让我跳的吗? 宣霜是渡劫期修士,只要灵台不散,魂魄不灭,万剑穿心都不一定会死。 当时祁曜那一剑,于他而言不痛不痒,也确实让宣霜有些措手不及,但远没有被他逼到要自跳杀阵的地步。 他之所以跳得那么干脆利落,是因为花宛给他传了音。 我让你跳你就跳?花宛挑眉道:你就不怕真的魂飞魄散? 花宛是符修,他的剑术虽然练得稀烂,但在使用符箓方面,在场的所有剑修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当日杀阵祭出时,花宛被困在人群中脱不开身,待他能脱身时,转身便见宣霜被祁曜狠狠刺了一剑。 他没搞懂当时是何状况,只知道得尽快带着宣霜离开,便趁乱使了空间转换以及护魂魄的符咒,索性那个阵法虽然厉害,但宣霜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花宛的话,这才得以脱身。 宣霜闻言背靠着床柱,如瀑长发垂落下来,映得他脸颊的苍白更甚,他虽捡回了一条命,也没留下什么伤,但那毕竟是杀阵,可不是那么好跳的。 这些年,花宛为了替他重塑肉身,稳固魂魄,疗愈旧伤,可是费了他不少的功夫,整个长盛仙府,以及他这一千多年来收集到的各种灵丹灵药、奇珍异宝,能用的都给宣霜用上了。 我相信你。宣霜道。 花宛虽然时常一副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模样,但宣霜知晓他是个长情念旧之人,关键时刻能靠得住,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过.. 花宛被他噎了一下,轻嗤一声道:玉尘君,你又不是三岁稚儿,怎地还如此天真,要不是你轻信祁曜,何至于死这第二回 .. 宣霜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花宛倏地住了嘴,见他既不愤怒也不痛苦,还颇有些惊奇,然后他才恍然想起来,似乎宣霜修得是无情道,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屋内安静不过片刻,花宛捂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看向宣霜,犹犹豫豫,外加试探地问道:宣霜,你俩是..怎么一回事啊? 其实不怪宣霜天真,识人不清,花宛也见过祁曜,也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要不是祁曜主动暴露身份,给花宛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胆怯粘人的少年,竟然还有那样一副修罗面孔。 房中静默片刻,宣霜低垂着眸,眼睫纤长,神情被遮挡住,半晌,花宛才听他低道:我也不知,他说我欠他一条命。 欠他一条命?花宛挑眉,你俩有仇? 宣霜轻「嗯」了一声,道:但死在我剑下的人何其多,我早已不记得他是谁。 花宛想起当时祁曜的眉眼神情,与记忆里的某个人十分相似,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宣霜都已经忘记的事情,他又何必再提。 记不起便算了,花宛轻叹一口气,道:他刺你一剑,又逼得你跳阵身死,昏睡这般久,也算是两清了。 宣霜过了会儿,才问:我睡了很久? 还好吧。花宛道:也就是差不多一百年。 宣霜:.. 他这一睁开眼,百年时光便已消逝? 花宛瞧见他神情,忍不住道:也亏得你是渡劫期修为,灵台以及魂魄比他人强韧许多,若是换成个修为低一点的,不要说昏睡百年了,那一闭眼就是三界消散,六道不轮了! 见宣霜不说话,花宛又自顾自地说道:你当年跳阵时,灵台旧伤未愈,灵力耗尽,差一点儿我就没救得过来..如今醒过来了便好。 谢谢。宣霜道:让你费心了。 哪里的话,我不过也是受人之托..花宛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忽然一僵,生硬地道:额,那什么,你躺了那么久,背僵不僵,要不出去逛逛? 宣霜没动,他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接问道:你受何人之托? 之前在醉梦城,宣霜便猜到花宛无故出现定是背后有人指使,但那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再加上当时「花仙娘娘」一事,宣霜无暇想其他,于是没怎么去追问。 他本已将这事忘记,恰好今日花宛说漏了嘴,他再次想起这一茬,不问不痛快。 花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你我熟识之人,来来去去也不过那么几个。 宣霜细想片刻,道:大师兄? 此大师兄并非是逍遥宗的大师兄洛九棠,宣霜在神霄仙府内门弟子中排名第十,其上共有九名师兄弟,这个大师兄指的是九君之一的丰仪君宋鹤卿。 花宛没再藏着掖着,道:玉尘君果然聪慧啊。 宣霜抿了抿唇,道:他这是何意? 当年因为师父之事,他提剑杀上神霄仙府时,便是与整个师门为敌,宋鹤卿身为神霄仙府首席大弟子,自然是容不下他的。 两人刀剑相向,他伤了宋鹤卿,两人彻底决裂,直到宣霜被围剿,再一睁眼已是五百年后。 我与丰仪君虽交情尚可,花宛摊开手,但他只是嘱托我照看你,并未说明缘由。 看他不像是撒谎的模样,宣霜便没再说话,屋中沉默片刻,提到宋鹤卿,宣霜便想起另一位大师兄洛九棠,他道:逍遥宗几位师兄如何了? 花宛叹了口气,道:不太妙。 宣霜微微皱眉,莫不是因着当日维护他,逍遥宗被三界众人排挤为难了? 不是三界为难他们,花宛道:而是祁曜。 宣霜微微一愣。 作者有话说: 宣霜:有完没了,怎么哪里都有你!! 第44章 渡劫 那日在醉梦城, 宣霜被逼得当众跳阵,肉身在祁曜眼前活生生被搅碎,化为血雾归散于风中。 祁曜当即追着跳阵, 但阵法早已关闭, 哪里还能寻到他的半点踪迹? 祁曜软倒在地,握着从他身上拽下的伏羲玉血泪如珠,痛哭不已。 在场修士一头雾水, 刚才那一幕所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 怎么就变脸如此之快? 有人忍不住好奇上前询问,却被祁曜一剑挥开,摩擦间, 双方发生冲突,祁曜要拿设阵之人开刀。 那些修士又岂是软柿子,能任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挑衅?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 便动起了手。 祁曜一直压制着修为,从未在人前动过手, 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发生点龃龉,动动手,有一方败退便会收场, 谁知竟会是那样的下场。 列阵绞杀宣霜的数十名修士死伤大半,有人见状不对,立即上前阻拦,但无一例外全都伤的伤, 死的死。 这人竟比玉尘君还要凶残! 剩下那些贪生怕死的, 早已在祁曜动手时, 便望风而逃了。 于是, 在场之人除了祁曜,便只剩逍遥宗三人。 见祁曜僵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洛九棠忌惮祁曜的所作所为,与二师兄押着要找祁曜算账的桐清离开了醉梦城。 醉梦城之乱在三界闹得沸沸扬扬,有死去修士的同门要寻祁曜报仇,但自那日之后,祁曜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三界无人知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他去往何处。 但某一日清晨,久不见生人的逍遥宗门前来了个黑衣墨发,神情阴郁的少年,说是要拜入宗门,修习剑术。 开门的小弟子见他如此,也不敢搭话,便转身禀告了逍遥宗的掌门,祁曜不等小弟子通传,抬脚便跨进了逍遥宗。 那一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向安静祥和的逍遥宗喧嚣吵闹起来,气氛异常地紧张,整个宗门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祁曜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之后,他便在逍遥宗留了下来。 洛九棠三人早已看清祁曜的真面目,若不是他那一剑,宣霜本不用跳阵身亡,又怎么会给他好脸色? 所以,逍遥宗内时常剑拔弩张,遍地鸡毛,三五天便要上演一场「切磋」,弄得宗门内怨声载道。 宣霜听闻,沉默良久,说实话,他看不懂祁曜为何要如此。 大仇得报,仇人已死,难道不该浪迹三界,逍遥自在去过自己的生活,为何又要回到他曾经待过的宗门,去承受那些白眼与猜忌? 过了一会儿,宣霜道:他如今还在逍遥宗? 在啊,花宛道:日日待在逍遥宗,这可把你那小师兄桐清气得够呛。 洛九棠与二师兄性子要比桐清沉稳许多,定不会主动招惹祁曜,桐清咋咋呼呼的,心中又最藏不住事,倒是有可能在祁曜手中吃点儿苦。 祁曜还不知你醒来,花宛道:你打算如何? 宣霜看他一眼,道:不如何。 花宛一怔,道:你不恨祁曜? 宣霜摇了摇头,没说话。 既然祁曜不知他还活着,那也没必要让他知晓,自己已经还了他那一剑,两人从此不再相欠,他也不想再见到祁曜。 至于逍遥宗的几位师兄,得知他们安全,三界没有针对他们,祁曜也没有伤害他们,宣霜便放下心来了。 他已经死过两次,再次醒来,便是重生,百年前的恩怨都已是过眼云烟,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29) 花宛盯着他良久,见他神情平淡,忍不住咕哝道:你到是洒脱,可惜祁曜看不开。 你说祁曜他对你究竟是何种心思?见他不说话,花宛又忍不住道:你活着时,他恨不得你死,你真死了,他又四处寻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因恨生爱,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宣霜自动将「因恨生爱」这四个字过滤掉,他道:寻我? 是啊,花宛见宣霜不解,然后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跟宣霜说过这个,他当日是握着你的玉佩上的逍遥宗,见到洛九棠的第一眼便问「他是不是恨我骗他,才躲着不肯见我?」洛九棠都被他问懵了。过后才知晓,祁曜好像是怕你被人藏起来似的,将当日在场所有弟子的宗门都寻了一遍,问了一遍。你道为什么那些宗门没有为难逍遥宗?早在祁曜上门时,便被他收拾了一顿,那些门派哪里还敢有什么动作? 听到「玉佩」二字,宣霜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摸到。 随他去吧,宣霜道:别再管他。 花宛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了宣霜,要怎么对待祁曜是他的事情,两人只是泛泛之交,他也不好过多干涉宣霜的私事。 宣霜在屋内坐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有些闷,便推门走了出去,花宛见他肯出门,自然乐得带他到处去逛。 说是去逛,其实也没走多远,一是宣霜刚醒来,还不宜太劳累,二是此处太大,无法靠脚力走完一圈。 出了门,宣霜才知道,这里不是别处,是长盛仙府,也就是花宛的师门。 长盛仙府与神霄仙府、凌光仙府一样,早已屹立数千年,仙府内幅域辽阔,洞府山峰极多,一眼看不到头。 宣霜先前待的是花宛的住处,他是一峰之主,又常年四处游历,不经常待在主峰中,以至于山峰内外都没什么闲人,宣霜倒是乐得自在,不怕人认出来。 其实四处闲逛也没什么,如今千年过去,别说长盛仙府,就是他的师门神霄仙府,除了还未陨落的几位长老师兄,新进门的弟子怕是一个都不认识他。 宣霜在长盛仙府待了近百年,虽然一直都是在昏睡中,但他是花宛带回来的人,得知宣霜醒来,倒是有些好奇热心肠的来探望过,都被花宛以他要静养为由打发了。 如此试过几次,便没人再上门,改为送来不少补身体的灵丹妙药,花宛统统照单全收,宣霜用得上的就给他,用不上的就收进自己囊中,补充他因宣霜而损耗的库存。 宣霜醒来后便一直留在长盛仙府,主要是不在这里,他也没地方可去。他早已叛出师门,逍遥宗又有祁曜,思来想去,三界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索性便留在长盛仙府,与花宛品茶论道,观雪听雨,日子一晃便又是百年过去。 在长盛仙府待了整整两百年之后,宣霜却是不得不离开了,不是花宛要赶他走,而是因为长盛仙府钟灵毓秀,灵力极浓郁,宣霜自打醒来后,灵台便痊愈,仙府内各种灵丹妙药从没短缺过,他孑然一身,心中了无情况,也早已看透生死,整日待在仙府无事可做,便只能打坐修炼。 如此往复一两百年,某一日,宣霜灵光乍现,竟有了要渡劫的迹象。 宣霜七百年前便已是渡劫后期修为,如今竟又要渡劫,渡得过去便是真正的仙人之躯,与天地同寿。 若是渡不过去,便会受九天雷劫而死。 宣霜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花宛显然做不到,愣是比他这个要渡劫的人更紧张更惶恐,各种丹药,符箓,法器全寻了来,让宣霜渡劫那日全都带在身上。 第一道雷劫落下时,整个九州为之一震,三界皆知长盛仙府有弟子在渡劫,纷纷猜测这人究竟是谁。 唯有祁曜仰视着苍穹,倏地感应到消失了两百年之久的灵识牵引,他阴郁的瞳孔狠狠一颤,继而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一道道如环抱树干粗的狰狞紫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劈而下,一共九九八十一道,待到最后一到天雷落下,乌云撤去,再次重见天光时,花宛一直吊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竟是恐怖如斯,他本是在打坐,现下瘫坐在地上,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喃喃道:若成仙的代价,是必须得挨过这八十一道天雷,那这仙不做也罢.. 好几名长盛仙府的弟子躲在结界内,亦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回过神来后,便听闻他此言,刚想开口便见尘土飞扬,硝烟漫天中缓缓走出来一人。 那人身上避雷劫的法衣早已破烂不堪,身形却依旧挺拔,笔直得如同一把剑,冒着凌冽冷意,无形的压迫感如巍峨大山般扑来,压得人抬不起头,双脚发软,冷汗直流。 宣霜收了身上乱窜的气息,挽发的木簪不知何时碎成了齑粉,他一头长发披散着,眉眼沾着冰霜,虽然神情苍白憔悴,但周身气息依旧轻灵通透,缥缈出尘。 花宛知晓他刚渡完劫,此时是最虚弱的时候,得入定调息,稳固境界才行。 你感觉如何?他忙从地上站起来,道:这是府内弟子刚送来固本培元的丹药,你先服下一粒.. 花宛将从袖中掏出来的一个玉瓶塞到他手里,宣霜刚要打开瓶塞的手却陡然一顿,转身朝某个方向看去。 花宛见状疑惑地道:怎么了? 宣霜将丹药塞进乾坤袖,语气透着几分惫懒,道:祁曜来了。 什么?花宛一惊,下意识朝四周环顾一圈,他怎么会来这里? 宣霜道:我渡劫动静这般大,他会被引来不奇怪。 怕什么?难道他还敢硬闯仙府不成,这里可不比那些小门派 祁曜能猜到我在这里,其他人也能。宣霜打断他,道:长盛仙府其他人怕是也不想与「玉尘君」扯上关系。 宣霜最后向他道了句谢,感谢他这些年来的照顾,花宛刚想开口,宣霜的身影已在原地消失。 长盛仙府占地极广,宣霜刚渡完劫,体内灵力紊乱,施展的千里缩地术刚好够他走出长盛仙府。 宣霜一脚踏出长盛仙府的护山结界,正打算再次施展术法,抬眸便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人。 手执长剑,竟似等他多时的模样。 你终于出现了。那人嗓音喑哑低沉地道。 作者有话说: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啊哈哈哈,(别打我..) 第45章 跟踪 两百年不见, 宣霜险些没认出来那是祁曜,他很难将昔日那个胆怯粘人,爱掉泪的少年与眼前之人相比。 祁曜一袭黑衣, 身形颀长瘦削, 长眉入鬓,目似点漆,挺鼻薄唇, 他手持长剑站在宣霜面前, 本该是个俊逸出尘的少年郎, 偏偏神情阴鸷狠厉,满身的煞气压也压不住。 他幽深狭长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宣霜,仿佛下一刻便会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长剑划开宣霜的咽喉,让他当场毙命。 眉眼轮廓依旧,只不过换了副神情, 竟判若两人至此。 宣霜不免有些感慨,两副不同面孔出现在他身上, 竟丝毫没让人觉得违和,都觉得他本该是那样,自己在祁曜身上载得不冤。 场面不知为何突然寂静下来, 祁曜久不见宣霜应答,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谁知他刚有动作,便见宣霜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再次与他拉开距离。 宣霜..祁曜被他这下意识的动作刺得眼眶酸痛, 半晌, 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渡劫成功了?可有受伤? 他这话一出口, 宣霜便抬眸看了过来,但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目光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活像看他一眼都嫌多余,宣霜眼眸里的冷淡漠然让祁曜浑身僵硬,呼吸凝滞。 那日宣霜在他面前化为血雾死去,祁曜才猛然惊觉,他一点也不想要宣霜的命,什么一剑之仇,什么心魔他可以统统不管,那一刻,他只想宣霜活着,哪怕从此以后,宣霜再也不理他都没关系。 所有人都说宣霜这次是真的魂飞魄散,消失三界了,但祁曜不愿意相信,宣霜被整个修真界围剿时都没死,如今又岂会轻易死去? 他可以等,等下一个五百年到来,等宣霜再次死而复生。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他只等了一百年,却比他在太阿山待的一千年更让人煎熬痛苦。 原以为要无止境的等下去,但也就是在那一年,他灵台感应到了宣霜一抹微弱的灵识,瞬息之间便消逝,此后再也追寻不到,似是他的错觉。 但祁曜知道那不是错觉,当初他从太阿山出来,便是靠着这种感应寻到的宣霜,只是如今宣霜似是在一个隔绝探寻的地方,他的灵识无法跟踪追捕,才迟迟找不到他。 但没关系,只要宣霜确实还活着,他总有一日会重新找到他的。 他上了逍遥宗,在逍遥宗留了下来。宣霜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但祁曜知晓他最是心软不过,他想用逍遥宗来逼宣霜主动现身,但他似乎低估了宣霜的决绝。 他又等了许多年,宣霜还是没有出现,他一日日枯坐在逍遥宗,等着一个不愿意见他的人。 桐清让他死心,拜他所赐宣霜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不可能还活着,即使真活着,也永远都不会见他,定会避他如蛇蝎。 祁曜席地坐在逍遥宗后山院子里的一处空地上,他的喋喋不休并没有让祁曜感到愤怒痛苦,桐清的声音不断侵入他的脑海,那一刻,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宣霜得知桐清出事,他一定会出现。 但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狠狠遏制下去,不能动桐清,甚至不能动逍遥宗任何人,否则宣霜定会被他推得更远,永远不可能原谅他。 他耐着性子,逼自己继续等,他时常坐在院中的一颗老树下,看着它从葱茏绿叶到枯黄遍地,看着它一年又一年。 祁曜不知它经历了多少个寒暑,直至今日,树枝上最后一片树叶落地,他凝视着它,再一次感应到消失百年不见的宣霜的灵识。 宣霜收回视线,刚要转身,手腕却倏地被人攥住,宣霜皱眉,豁然挥袖想甩开祁曜的手,却发现祁曜依旧握着他,纹丝不动。 宣霜心下微惊,祁曜修为竟窜得这般快,已至渡劫后期?每一次跨境,必会有雷劫落下,为何这两百年都不见有雷劫? 你要去哪里?祁曜沉缓地开口:我不会再让你躲起来了。 宣霜皱眉,终于开口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松手。 祁曜瞳孔闪过一抹异色,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宣霜懒得与他废话,直接调动灵力,一掌拍向祁曜的胸口,他本以为祁曜会躲,却没想到他直愣愣地站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宣霜冷眼看着他,动作未停,掌下传来胸骨咔咔碎裂的声音,宣霜道:松手。 祁曜咽下口中的腥甜,缓缓摇了摇头。 宣霜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祁曜胸口又挨了他一掌,祁曜硬生生受了他两掌,猛地吐出一口血,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半分。 宣霜下手没留什么余地,但他刚渡完劫,境界未稳,体内灵力混乱,不太听从他的调遣,此时两掌下去,灵气隐隐有暴走的迹象。 宣霜的手掌才抬起,却被祁曜另一只手抓住,宣霜!你不要命了! 强行调动的灵力,经脉俱毁都是小事,更甚者灵台都有可能受到创击,即使宣霜如今已过渡劫期,但灵台是所有修士的死穴,一分一毫都不能动。 宣霜的手依旧高高举着,他未在祁曜的眸光里有半分退让,一字一句道:松手。 两人的视线对上,祁曜盯着宣霜冷得如同冰川的眸子,倏地反应过来,宣霜表面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得像座冰山,但他实际很心软很容易妥协,最是吃软不吃硬的。 但若是与他硬碰硬,这人便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宣霜久不见祁曜有反应,刚要屏息调动灵力,双手的桎梏却倏地撤去,相当地干脆利落,活像是怕晚了一分就来不及似的。 宣霜收回手,便听祁曜道:你如今刚渡劫,先寻个地方调息好不好? 宣霜动作一顿,祁曜一双漆瞳看着他,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语气也是十分的自然熟稔,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从未杀过祁曜,祁曜也未报那一剑之仇,两人还是如两百年前那样相处。 宣霜一贯的作风便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拿得起也放得下,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最不喜纠缠不清,优柔寡断。 所以在他得知祁曜缠着他是要报仇时,他无怨也无悔,没有只能他杀别人,别人却不能杀他的道理,他杀祁曜一次,祁曜杀他一次,多么公平公正,他们之间已经两清,从此不再相欠。 但如今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宣霜心中不解,便也直接开口问道:两百年前在醉梦城,你我恩怨已了结,我不记恨你那一剑,你如今心魔该是已除,为何又要与我纠缠? 祁曜闻言心中猛地一沉,你想与我撇清关系?! 我与你,宣霜看了眼他的神情,缓缓道:是何关系? 祁曜闻言却是一怔,是啊,他从前从未想过,他与宣霜究竟算何种关系? 不是师兄弟,不是朋友,不是知己,不是亲人,不是道侣,如今更是连仇人关系都算不上,谈何撇清关系? 恰好此时,宣霜躁动的灵力自灵海缓缓流淌出来,顺着经脉游走至全身,刺痛热辣,须得尽快入定调息,不能再耽搁。 宣霜见祁曜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没反应,便也没再理他,转身朝某个地方而去。 他边走边观察,祁曜似乎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追过来,这倒也好,宣霜懒得再应付他。 寻了个山洞,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宣霜便开始打坐调息,捋顺他体内紊乱的灵力。 这种事情极耗时间与精力,宣霜之前从未设想过自己能渡劫,完全没有了解过这方面,以至于现在只靠自己一人,跌跌撞撞,四处摸索,等他终于捋顺灵力,稳定境界后,洞穴外已是隆冬,飘起了白雪。 宣霜下了山,沿途一路走走停停,在一处城门前停下,此处名为「罗刹城」,十分的热闹,但与醉梦城想比,却是不及的。 冬日的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商铺也没几家开门的,宣霜沿着街道走了一圈,有家客栈的小二见宣霜身形单薄,衣衫破烂,一个人在大雪里走着,忍不住喊道:这位公子,咱店里有上房,炭炉,可要进来歇息一晚再赶路? 宣霜脚步一顿,抬眸看了一眼招牌,店名倒是新奇,就叫「有家客栈」。 店小二见他停留,一看有戏,招呼得更为热情,宣霜本想回洞穴里待着,但转念一想,洞穴哪有床榻舒服。 他抬脚近了有家客栈,店小二引着他上二楼的上房,不用宣霜多吩咐,热水,吃食,干净衣衫边都一一送了上来。 净身术宣霜会使,但眼前的浴桶冒着袅袅热气,宣霜想起自己已经有许久不曾碰过水,好好泡过澡了。 哗啦啦 客房里响起水声,宣霜褪去身上的衣物,抬脚走进了浴桶中,热源包裹住全身,宣霜舒适地叹了口气。 仰头枕着桶沿,宣霜缓缓闭上了眼,水冷了热,热了又冷,如此循环几次,宣霜刚要起身,便察觉到有人朝着他这边靠近。 还是个老熟人,真是阴魂不散,难缠得很。 客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宣霜已经穿好衣物,静立在房中,与推门而入的祁曜冷冷对视着。 祁曜眼睫上沾着几粒雪花,满身的寒气,肩膀墨黑的衣袍上浸湿一片,像是风雪化开晕染的。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0) 他这副样子,让宣霜怀疑,他是不是一路追着自己而来的,否则很难解释,为何他前脚刚到这里,祁曜后脚便推门进来。 你跟踪我?宣霜道。 作者有话说: 你死缠烂打也没有用啊,害。 第46章 混账 祁曜并未立即答话, 他黝黑的眼瞳在宣霜身上扫视一番,似是在观察他有无事。确认过后,他对上宣霜要淬出冰来的眼神, 抿了抿唇, 道:我在洞外没找到你,便一路跟了过来。 宣霜:.. 宣霜没料到他竟承认得这般爽快,丝毫没有要掩饰跟踪他的意思,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几个月, 祁曜一直都待在宣霜入定的洞穴外, 只是他敛去周身的气息,宣霜才一直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近几日,他发觉到宣霜将要结束调息, 怕他出来后看见自己又气海不稳,便没敢靠得太近。 雪下得这样大,祁曜觑着他的神色, 见宣霜没什么反应,低道:外面好冷 以你如今的修为,宣霜不想与他闲谈,淡淡地打断他,道:难道还怕冷? 宣霜周身的霜雪气息, 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面色瓷白,凤眸微抬,瞳色清浅, 嗓音也不疾不徐, 没带半点儿的情绪, 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祁曜, 却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 祁曜胸口抽了抽,未见到宣霜时,他只想要他活着,哪怕两人不再相见。 如今见到了宣霜,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住宣霜这种漠视的眼神,仿佛什么都挑不起他的情绪,让祁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半晌,祁曜才艰涩地开口:宣霜,对不起.. 宣霜眼眸动了动,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祁曜,等着他的下文。 从前欺骗你,是我的错。祁曜眼眸漫上痛苦,他抖着声音,道: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要杀要剐都随你.. 我不想再见到你。 宣霜抬指施了个小法术,湿漉漉的长发被烘干,他将散落的头发撩至身后,慢条斯理地将干净的素白外袍套上,又系上了腰带,将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才抬眸看向祁曜。 临近傍晚,又是冬季,天色渐渐暗下来,冷风自窗棂里灌进来,夹杂着细碎雪花,屋里凉飕飕的,冷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祁曜僵在原地,没有动静。 宣霜抬脚往窗棂边走去,外面银装素裹,一眼扫到白茫茫的一片,来时清扫出来的街道已经重新覆满白雪,厚厚的一层,约至小腿肚的位置。 冷风夹着雪扑了宣霜满脸,有湿意透过肌肤传来,渗进他脖颈里,宣霜倏地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好似站在过雪地里,被一个人拥在怀里,吴侬软语,耳鬓厮磨,纵然风雪扑身,亦不觉得冷。 身后温热袭来,敞开的窗棂被合上,隔绝了宣霜的视线,冷风白雪在一刻尽数消散而去。 祁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宣霜,你怎么了? 他是谁..宣霜怔然地眨了眨眼。 他?祁曜的声音一顿,陡然拔高,你在想谁?! 宣霜猛地回过神来,发现祁曜不知何时,以一种圈禁的姿势,站在他身后,变相地将他困在怀里。 让开。 宣霜眉头微皱,豁然转身,祁曜察觉到他的意图,他在宣霜抬掌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了个定身术。 宣霜当即被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他眼神冷了下来,祁曜.. 之前那些顾虑统统被祁曜抛之脑后,他日思夜想,做梦都想着能再见宣霜一面,可他心魔未除,依旧只能梦见千年前那一幕。 已经有两百年不曾触碰过宣霜,这一刻,祁曜只想抱住他,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久违的霜雪气息再次袭来,祁曜微微侧头在宣霜脖颈间嗅了嗅,发出一声难耐的喟叹。 湿热的鼻息喷洒在肌肤上,宣霜脖颈上泛起一片细密的小疙瘩。 宣霜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冷声道:你究竟想如何? 我只是想知道,祁曜的动作微顿,松开宣霜些许,他压着心中莫名的焦躁,缓缓道:你刚才在想谁? 宣霜愣了一下,那仅仅是个一闪而过,极度模糊的画面,他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自己都不记得的那是谁,要怎么跟祁曜说? 而且,这事与祁曜有何关系,自己为何要答他? 祁曜见他出神,神情与方才一模一样,祁曜幽深双眸倏地窜起猩红,胸中堵着的酸涩感将祁曜逼得要发狂。 你又在想他是不是?! 宣霜终于不耐地闭了闭眼,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下一瞬,宣霜又骤然睁开眼,与祁曜四目相对,瞳孔里映着祁曜几近癫狂的神色。 宣霜脑中嗡然炸响,他神色一凛,全身灵力急速运转起来,刚冲破祁曜的定身术,就见祁曜似是早有预料般,一手扣住他后颈,一手扣住他手腕,祁曜不知在腕上套了什么,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继而宣霜便察觉到自己的手腕一凉。 但他不顾得这些,唇上的触感明显,右手被祁曜攥着,他另一只手刚抬起,却发现灵海盈满的灵力运转不出来一丝一毫,似是被什么东西禁锢着,不受他调配。 怎么回事?!宣霜双眸微瞪。 啪 宣霜抬手狠狠扇了祁曜一耳光。 清脆的声音声音响起,祁曜微微侧头,离开了宣霜的唇,他脸上立即显出清晰的巴掌印,微微肿了起来。 宣霜犹觉得不够,手再次扬起,但祁曜没再给他这个机会。 宣霜的左手也被他擒住,两手交叠扣在一起,高举压在头顶。 不仅如此,祁曜还不顾他要剐人的眼神,空出一只手掐住他下颌,逼他张开了嘴。 祁 宣霜余下的话,便被尽数堵了回去。 屋外寒风朔雪,窗棂被吹得嘎吱乱动,轻拍着窗沿边,就响在宣霜身后,刺耳异常,他被祁曜钳着下颌,压在窗边,吻得透不过气。 宣霜调动不了灵力,双手受制,无论怎么反抗都被祁曜死死摁在窗前,到最后,宣霜索性放弃了挣扎。 祁曜见他不再反抗,犹疑片刻,松了钳制他下颌的手,但下一息,祁曜便被宣霜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弥漫开来。 宣霜眸子浸润着水光,染着薄怒,冷冷地剜着祁曜。 祁曜顿了顿,却并未如宣霜预想的那样放开他,宣霜口中也尝到了属于祁曜的腥甜。 然后,他还尝到了自己的血,为什么宣霜会知道是自己的?因为下一刻,祁曜便如法炮制地咬了他一口。 宣霜瞳孔微颤,不知是惊的还是怒的。 迷迷糊糊间,宣霜已经分不清他尝到的到底是祁曜的,还是自己的。 屋外风雪渐渐停歇下来,祁曜终于餍足,在放开宣霜之前,记起他如今受伤,又没有灵力能用,遂往他口中渡了一口灵力。 宣霜的唇舌不再隐隐作痛,但唇瓣依旧泛着嫣红,是被狠狠蹂躏过的色泽,祁曜眸中的猩红缓缓褪去,他低头,舔舐掉上面的血迹。 宣霜肩膀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哑着嗓音低声骂道:混账。 我是混账。祁曜动作未停地吮着他,在间隙中问他:从前可有人这般对你? 宣霜软软靠着窗任他施为,闻言微微侧开了头,眼眸低垂着。 瞧你这模样,祁曜眉头猝然一皱,掰过他的脸来,逼他看着自己,就是有了? 宣霜本不欲作答,但祁曜掐着他的力道越来越重,宣霜怕他又发疯,只得道:或许吧。 祁曜神色依旧,什么意思? 宣霜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记得过去。 祁曜闻言眉头松开,他知道宣霜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但那是七百年前,他不依不饶地道:那我不在的这两百年呢? 宣霜不耐地道:没有。 祁曜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知晓宣霜不屑于说谎,他说这两百年没有便是真的没有。那宣霜口中的「他」只能是七百年前的了。 不管你从前与谁好过,祁曜道:以后只能跟我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刚才那样的事,只能和我做。 你说什么?宣霜猛地抬头,以后? 见祁曜似真的要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宣霜抬手制止他,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所修之道? 房中安静片刻,祁曜才道:但你的道已大成,并非不能沾情爱。 那又如何?宣霜道:我不会对你动情。 这次,房中彻底陷入沉默,祁曜幽深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宣霜,不知在想些什么。 宣霜懒得再与他周旋,冷静下来后,他才察觉到手腕上像坠着个什么东西,冰冷润滑。 宣霜清瘦匀长的右手腕上,戴着一枚银丝手镯,镂空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镯子小巧纤细,泛着盈盈灵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祁曜抬起自己的左手,其上戴着一只与宣霜一模一样的手镯,只不过他的要略微粗大一圈。 看着像是子母镯。 这是驭灵子母镯,你手里的是子镯。祁曜道:戴上它不管你修为几何,灵力都会受制,与凡人无异。 而且,只要它在,祁曜晃了晃自己腕上的镯子,道:不管你在三界的哪个犄角旮旯,我都能找到你。 这对驭灵镯是他两百年前从抚星手中得来的,当时随手将它带在身上,并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用上它。 他本想像从前那样,宣霜那么容易心软,总有一天会重新接纳他的,但宣霜刚才的挣扎,让他无意中触碰到这对镯子,眼下还有比它更实用的东西么? 所以,祁曜将他套在了自己与宣霜的手腕上。 宣霜闻言,抬头盯着祁曜,一字一句道:松手。 作者有话说: 我这xp就这样(狗头叼花),本章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47章 自戕 他眼眸氤氲带着雾气, 开阖的唇瓣艳得过分,给他素来寡淡的神情添了一抹媚色,恰如雪地里开得正盛的红梅。 祁曜并没有立即松开他, 而是眼神幽深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在想些什么。 宣霜被他盯得不甚自在,忍不住拧眉,在宣霜越来越冷的目光下, 祁曜才缓缓松开了一直禁锢着他的手。 宣霜一得了自由, 便马上远离祁曜。 祁曜的目光一直黏在宣霜身上, 视线随着他移动,见他坐在榻上研究手镯,宣霜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一旦戴上,祁曜转身朝着他走去,就再也取不下来了。 诓我罢了,宣霜闻言停下掰手镯的动作, 他仰视着身量高挑的祁曜,冷笑一声:你当我宣霜是三岁稚儿? 只要能戴上, 就能取下,根本不存在戴上就取不下来的东西,祁曜想用这手镯困住他, 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当然会这样说。 天色渐渐暗下来,风雪渐止,却也越发冷。 宣霜将手镯摆弄几番, 始终找不到解开的窍门, 他对祁曜道:给我解开。 祁曜既然将它套在宣霜手上, 就没想过让他摘下来。 他看了宣霜一眼, 没吭声。 宣霜与祁曜对峙着,他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又恢复往常那副模样,此时他眸光淬冰,嘴角抿得平直。 宣霜不善言语,他不可能会求祁曜,看祁曜的样子,是铁了心不会替他解开,思来想去,便只有那一个办法。 宣霜心中一狠,召出寂灭剑,他握住剑柄,挥剑朝自己的手腕砍去! 他竟是想断腕取镯! 祁曜心中咯噔一下,那一刻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吓得立即抬手攥住剑刃,看着离宣霜手腕仅有咫尺的寂灭剑,祁曜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 祁曜心有余悸,忍不住低声怒喝:你干什么?! 宣霜拧眉,冷声道:松手。 宣霜竟真的这么想摆脱他吗? 祁曜眼中晦涩不明,凝视着他,并未有动作。 宣霜懒得再废话,用尽全力猛地将剑抽他掌中抽出来,锋利的剑刃在祁曜掌心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霎时迸溅开来,滴答滴答往地下掉。 由于温度太低,立即凝结成一朵朵裹着冰霜的小血花,其他不说,倒是有种妖异的美。 宣霜的视线看向祁曜的手,他拳头依旧紧握着,看不见究竟伤得有多深,但血花一直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宣霜抿了抿唇,逼自己不去看祁曜,他再次握紧剑,这次幅度与力道皆没方才那么大。 而祁曜也反应过来,惊愕地道:你刚才是想用剑破开它? 不然呢?宣霜抬眸扫他一眼,淡声道:你以为我要自戕? 祁曜低下头,有些委屈地小声道:你吓死我了。 宣霜握剑的手一顿,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惺惺作态。 祁曜一噎:宣霜.. 宣霜愈发难以忍受他这副模样,因为总会让他想起从前,祁曜也是这般,在他面前装柔弱装可怜,来博取他的同情。 如今,他已知晓祁曜的真面目,他再这番姿态,只会让宣霜想给他一剑。 眼不见为净,宣霜移开视线,低头想用蛮力破开手镯,但这东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居然刀枪不入。 我能从抚星手上取下来,祁曜见他依旧不死心,只好道:是因为她当时已死。 抚星?宣霜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抚星死了? 宣霜醒来后没听花宛提过这事儿,再加上他对抚星印象不算深,如今两百多年已经过去,他哪里会时刻记得只见过几面的抚星? 祁曜点了点头。 宣霜看着他,道:你杀的? 嗯。祁曜道:她要与张岚趁乱逃走,我当时正在..气头上,一不小心便把她杀了.. 宣霜:.. 他这话说得轻巧,抚星好歹是炼虚后期修士,虽不至于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但许多修士终其一生,都难以到达炼虚期,祁曜这「一不小心」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提到这件事,宣霜便想起来,祁曜一直在他面前装炼气期的修士,在醉梦城暴露修为时,也只是合体中期修为,为何短短两百年的时间,他竟能窜至渡劫后期?要知道,越是道后面的境界,就越是难以提升,祁曜这修为提升得不符合常理。 宣霜在修真界众多修士中,也堪称得上一句天纵奇才,如今更是三界唯一一个跨过渡劫期的年轻修士,但他境界的提升速度却远远不及祁曜。 莫非,当时他也并不是合体期修为?毕竟祁曜一直在他面前装,宣霜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祁曜想让他看到的。 宣霜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祁曜不解,道:怎么了? 宣霜抬眸,道:你的境界为何提升得如此之快? 祁曜见他问起这事,顿了片刻后,如实道:因为我能吸纳他人的灵力,提升修为。 宣霜神色倏地一冷,邪术?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1) ..不是。祁曜怕宣霜误会,便解释道:我从太阿山出来后,修为跌至合体初期,我不知我千年前的修为到何种境界。后来在醉梦城杀了抚星和那些修士,修为才慢慢恢复。两百年前恰好又是太阿山封印松动时,逃逸出许多邪魔,我修的是除魔剑道,除的邪魔越多,我的修为便提升得越快.. 世间竟还有这种修炼的捷径?宣霜心下讶异,但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注意到祁曜刚才说的一句话。 但在醉梦城时,宣霜盯着他,缓缓道:你的修为是合体中期。 自打宣霜重新活过来后,祁曜便不打算在他面前隐瞒任何事。 飞云镇那晚,我趁你不注意..祁曜道:杀了宝哥儿和一些妖怪,修为这才恢复到中期的。 宣霜想起那夜的情形,他轻嘲地道:你为何没对我动手? 不止没对他动手,宣霜记得,他被张岚一掌打得昏迷过去,是祁曜给他渡的灵力,但当时场面混乱,他过后也忘了这一茬。 而且他能从张岚手中脱险,怕也是祁曜的功劳。 祁曜抿了抿唇,良久才哑声道:当时全镇性命皆系于你我身上,杀了你,他们都会死.. 对不起。 宣霜瞟他一眼,没回应他这句「对不起」,而是道:听你这般说,你千年前的修为远不止渡劫期? 祁曜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宣霜:什么意思? 祁曜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走到宣霜身边坐下,看着他清亮的眼眸,缓缓道:我与你一样,记忆有损,不记得自己是谁,我只记得你的脸。 什么?宣霜闻言一愣。 但也只记得一个画面,太阿山如修罗地狱,人人厮杀,遍地是尸体,你拦截我,然后..给了我一剑。 房中静默下来,祁曜没再开口,宣霜也不知该说什么,祁曜不记得过往,只记得自己杀了他。 而自己也记忆缺失,根本不知道祁曜是谁,自己何时杀过他,本该是仇人的他们,如今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并肩而坐,画面多多少少是有些诡异的。 不过,比这更甚的也不是没有..宣霜脑海里,倏地闪过祁曜压着他吻的画面,宣霜皱眉,将这一幕扫出大脑。 他抿了抿唇,忽然想打破这令人难熬的沉默,他道:张岚也死了? 哪知祁曜却摇了摇头,道:醉梦城大乱时,抚星以命相护,让他逃了。 张岚竟然还没死? 宣霜道:可有寻到他的踪迹? 这些年,祁曜道:我也试着找过他,但都找不到。 宣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张岚若是出来兴风作浪,便有迹可循。 既然找不到张岚,说明他没有出来作恶,为祸人间,此事便不急。 眼下,他得尽快找到办法解开手镯才行,他身为一个修士,却调动不了自身灵力,这不相当于成了个废人? 若是没遇到什么事情还好,若是遇到妖魔,该怎么办? 宣霜摩挲着腕上冰凉的镯子,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看向祁曜已经渐渐干涸的伤口,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猛地拽住祁曜的手,将手中的镯子凑了上去,果然,镯子沾到祁曜的血灵光一闪,继而归于平静。 宣霜冷笑道:它早已认你为主,你明明能取下它! 居然还骗他说什么戴上了就取不下,他能从抚星手上取下来是因为她当时已死,满嘴谎言! 我不会取下来的,祁曜见被宣霜识破,索性也不再继续装蒜,道:除非我死,否则 你当真以为你能威胁我? 宣霜手中的剑抵在祁曜胸口的位置,锋利剑刃已经刺破祁曜的肌肤,一寸寸往里划开。 宣霜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噗 剑刺进祁曜的血肉里,在离他心脏仅有毫厘的地方顿住,宣霜拧着眉,寒声道:给我解开! 祁曜口中溢出鲜血,他抬手抓住剑刃,宣霜以为他是要推开自己的剑,没想到祁曜是扶着剑,往自己心脏里猛地送去。 然后,祁曜一步步朝着宣霜走去,他漆黑的眼瞳盯着宣霜,竟然笑了笑。 宣霜愣在原地,嘴唇微颤。 他一说话,血沫便顺着嘴角留了下来,原来当日你被我一剑穿心是这种滋味,我只记得千年前梦里的场景,早忘了这种感觉.. 啪嗒啪嗒 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淌,在寂静的房中,清晰异常。 祁曜面色煞白,他捂着心口,咳出一口血,缓步站在宣霜面前,断断续续地道:我不想找不到你,不想以后都见不到你.. 你个疯子..宣霜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蓦地想起寂灭剑会吞噬魂魄,他下意识握住剑柄,猛地一抽。 祁曜:.. 祁曜疼得又吐了一口血,身体一软朝着宣霜栽去。 作者有话说: 宣霜:这剑刺得是不是不够深? 第48章 禁地 吐血是真的, 栽倒也是真的,宣霜一开始确实被祁曜吓到了,但当祁曜的手缠上他腰时, 宣霜才反应过来, 猛地一把推开祁曜。 祁曜踉跄两下便稳住了身形,他长眉微拧,似是在忍耐着痛楚, 祁曜抬掌抚上心口, 他伤口还未愈合, 依旧有浓稠的血液流淌出来,房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宣霜不喜这种味道,忍不住皱眉, 道:你又装什么可怜? 祁曜是修士,这一剑平平无奇,根本奈何不了他, 被禁锢灵力的人是自己,只要祁曜想, 随时都可以运转灵力使得伤口痊愈。 如今这样,只不过是想在他面前使苦肉计,博取他同情的罢了。 宣霜.. 宣霜冷漠的神情以及语言, 让祁曜心脏猛地抽了一下,他轻嘶一声,宣霜见他仍旧在装,已经懒得再与他废话。 宣霜翻身在榻上躺下, 背对着祁曜。 祁曜盯着他的背影许久, 才缓缓朝着他靠近, 又想到自己满身的鲜血, 若是去碰宣霜,定会惹得他不悦。 他止了血,又施了个净身术,确定一丝异味都没有后,才上了榻,在宣霜身边躺下。 祁曜盯着宣霜的后脑勺,忽然想起宣霜那日问他的话,两人是何关系。 自醉梦城之后,他每日都过得浑浑噩噩,原以为很快就能摆脱心魔的纠缠,但事实上并不是,心魔依旧在,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直到那日宣霜在他眼前消失,他才幡然醒悟,他远没有想象中的恨宣霜,心中的仇恨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而他在失去宣霜之后,才明白这一点。 北风又刮了起来,窗棂发出细微的砰砰声。 宣霜如绸缎般的长发垂落,露出的脖颈修长精致,祁曜眸光微动,长直的手指倏地蜷缩了一下,他压下心中想触碰宣霜的渴望。 祁曜知道宣霜不想理他,此时最好不要再出声,但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祁曜做不到无动于衷。 犹豫半晌,祁曜对着宣霜的背影,低哑地嗓音缓缓道: 从前的事,是我做错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你可以不用原谅我。 但能不能不要赶我走,给我个赎罪的机会? 宣霜,我不想离开你。 但不论祁曜说什么,宣霜依旧背对着他,未有一丝动静。 祁曜闭了闭眼,胸中闷意汹涌不止,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 翌日,风雪已止,有家客栈外,白雪封道,不见行人。 宣霜坐在堂中,他手里握着茶杯,正盯着外面出神。 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向楼梯间,对上他的目光,祁曜脚步一顿,继而缓步朝他走来。 两百多年不见,祁曜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从前的影子,站在宣霜面前的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剑眉深目,带着几分锋利感,如一柄未出鞘的剑,周身隐隐散发着煞气。 从前那个清灵净透的少年郎,早就不在了。也是,他原本就是装的。 宣霜眼眸动了一下,他慢慢垂下视线,低头轻啜了一口茶,眉头微皱。 他刚想放下茶杯,一只长直匀称的手伸过来,扣住他握杯的手,宽大温热,与宣霜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水冷了。 宣霜愣了一下。 热流顺着两人交触的地方传来,宣霜回过神,刚想甩开他,祁曜便收回了手。 宣霜视线模糊了一下,眼睫处沾上了热气,他低头,手中的茶杯正冒着氤氲雾气,散着醇香。 宣霜手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暖意融融的茶水一口饮尽,便搁下茶杯,出了客栈。 祁曜见状,立即抬脚跟上去。 宣霜往来时的路返回,脚踩细雪沙沙声,留下一长串清晰的脚印,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宣霜的身形高挑瘦削,墨发垂至腰后,一袭白袍曳地,与周围的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仿若随时都能消散,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宣霜,你要去哪里?祁曜心中一紧,见宣霜似是要离开罗刹城,他道:现在天气恶劣 我要去哪,宣霜脚步没停,淡淡道:与你何干? 祁曜闻言神色黯然一瞬,但他并没有因为宣霜的冷言冷语而退缩,祁曜加快脚步,与宣霜并肩而行,低声道:北方四处都在下雪,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宣霜连眼尾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若是无处可去,祁曜抿了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继续道:不如去南边,那里气温怡人,你定会喜欢.. 宣霜依旧自顾自地走着,容色寡淡,眸中无波无澜。 宣霜..你理理我好不好? 祁曜想不明白,昨夜的宣霜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但好歹会理人,会搭话,怎么一觉醒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言冷语,冷漠至极。 就在祁曜以为宣霜不会有反应时,却见他停下了脚步。 祁曜刚想开口,就听宣霜道:你听。 听什么?祁曜道。 宣霜没答,只是目光直视着前方,祁曜只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但祁曜凝神下来,便听到一声微乎其微的呼救声,缥缈悠远,若不静心细听,很容易被忽略过去,呼救之人似是在远方,只是声音被风携裹着吹到此处的。 宣霜看向祁曜,虽未开口说半个字,但祁曜却领会了他的意思,祁曜侧耳辨别了一下呼救声所在的方位,便要去拉宣霜的手,被宣霜抬手躲开。 恰好这时,呼救声再次传来,细如蚊吟,之后便再也听不见,也辨不到方位了。 你没有灵力,冰天雪地的很难寻人,祁曜说着再次去抓宣霜的手,那人也等不及我们慢慢寻过去.. 自己明明一身灵力却无法使用,也不知是拜谁所赐? 宣霜闻言冷冷睨他一眼,却没再抗拒,任祁曜牵住他的手,寻着最后一道呼救声所在的大概方位找去。 所幸大雪昨夜便已消停,并未掩盖住行人的足迹,两人找了一会儿,没走多远便发现雪地里有脚印,拖沓散乱,一脚深一脚浅。 沿着脚印看去,前方雪地里橫躺着个人,宣霜与祁曜对视一眼,立即抬脚走了过去。 那人一身修士装扮,佩剑掉落在侧,瞧着不过二十余岁的模样,容貌清秀干净,只不过他面色乌青,嘴唇泛白,像是受了极重的伤,又在雪地里躺了一宿,这会儿气息极弱,快要不行了。 宣霜没有迟疑,他从自己的乾坤袖中掏出一枚丹药,塞进男子口中。 他袖中藏了许多丹药,全都是渡劫前花宛给他的,宣霜当时没用上多少,于是剩下了许多,其中便有疗愈内伤的丹药。 那丹药入口即化,不多时,男子的唇色稍稍缓过来,不再是刚才的那种死白,却也没有立即醒来。 宣霜观察了一会儿,便道:给他渡点灵力吧。 祁曜眸光微抬,宣霜见状,道:你不愿? 祁曜抿了抿唇,宣霜已经给男子服了丹药,他的内伤已经在逐渐治愈,要不了多久便会醒来,祁曜实在没必要再给他渡灵。 没有。 祁曜怕惹他不快,便没有拒绝。 他低下头,手指并拢点在那人眉心,纯劲的灵力渡入男子的灵台,下一瞬,宣霜就注意到男子身侧沾满冰霜的手指动了动,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宣霜道:这位道友,你没事吧? 男子漆黑的瞳仁定定看着宣霜,似乎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祁曜眉头一蹙,他轻咳一声,道:问你话呢,没听到? 男子被他这一声惊得回过神来,往四周看了一眼,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形,他道:多、多谢二位道友..救命之恩。 男子从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宣霜见状刚想去搭把手,一只手越过他,宣霜顿了顿,便没再有动作。 祁曜抓住男子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后便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与宣霜并肩站在一起。 男子身形微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宣霜,而后朝两人拱手作揖,道:在下苍蓝派大弟子,奚莘,不知二位道友尊姓大名? 姓宣。宣霜道。 祁曜看他一眼,也跟着道:姓祁。 奚莘见两人似乎不想透露姓名,便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宣霜没听过什么苍蓝派,应该是个新立的门派,但他观溪莘气度不凡,而且修为已至化神期,算是小有所成,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命悬一线? 奚道友为何会昏迷在此?宣霜道。 奚莘抿了抿唇,他不知二人身份来历,有些犹豫要不要和盘托出,但又想到还在等着他搬救兵回去的众师兄弟们,不能再耽误时间。 奚莘思及此,他心中叹了一口气,便道:两日前,我带着师兄弟们出任务,误入一个禁地,惊扰了里面在闭关的邪魔。师兄弟们死伤了大半,他们护着我逃出来,我这会正要回去师门求救.. 禁地?邪魔? 宣霜皱眉,道:禁地在何处? 奚莘见他问起,估算了大概的路程,道:距此约莫要半日的路程。 宣霜又问他:你师门离此处有多远? 与去禁地的路程差不多。奚莘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恕在下不能再与两位寒暄,师兄弟们还在等着我,我得回师门禀告师父来救人.. 你如今的身体状态,不宜再奔波,且你的师弟们命在旦夕。宣霜道:你若是想尽快救出他们,不若往前带路? 奚莘愣了一下,道:二位要与我同去禁地救人? 祁曜没什么反应,宣霜点了点头。 奚莘道:禁地的邪魔修为极高,已至大乘初期,二位的救命之恩奚某已经无以为报,又怎可让二位再为我涉险.. 大乘初期的邪魔? 祁曜与宣霜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想到了张岚,两百年他已是合体后期修为,如今确实极有可能修炼至大乘期。 如果不是张岚,此等修为的邪魔,那就有可能是两百年前从太阿山逃出来的,也必须得除掉。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2) 废话少说,祁曜不耐烦地打断奚莘的话,一边说一边召出七厄剑,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师弟们,让你带路就带路! 宣霜踏上七厄剑,祁曜跟在他身后,见奚莘还愣在原地,他伸手将人拽上来,甩在身后。 剑头调转了一个方向,奚莘稳住身形,他往前指了指,道:朝这个方向一直走.. 奚莘看不透二人的修为,那只能说明修为都比他高,但具体高多少,他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 别摔了,祁曜身体往前倾去,双手搭在宣霜的腰上,低声道:我扶着你。 宣霜:..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七夕节快乐评论区掉落七夕红包哦 第49章 逃跑 三人一路遇见疾行, 奚莘逃出来的时候比较急,又经历一夜的大雪封路,原路返回有些困难, 几次都差点指错路, 但最终好歹是凭着记忆找到了禁地的入口。 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同,一进入禁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森林, 棵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光线昏暗如同夜晚, 好在几人都是修士,没受什么影响。 祁曜跟在奚莘身后,见他四处张望, 便道:此处入口不好找,你们是怎么进得来的? 奚莘转身,道:当时我们追着个妖怪, 到了此处他便消失了,我们也是误打误撞的。 此处危机重重, 一不小心便会遇到毒蛇猛兽,妖怪阵法等等,我们撞见那邪魔时, 百余名弟子只剩下十几名,也不知现在.. 奚莘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歉疚道:若是再让两位陷入绝境,我.. 事到如今, 再说这些已无意义。宣霜道:奚道友, 你可记得困住你们的洞穴在何处? 奚莘知宣霜说得对, 心中对二人颇为感激, 暗暗下定决心,待会儿对上邪魔时,即使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两人出事。 就在那里。奚莘朝前面指了个方向,想到什么,他不忘叮嘱道:等一下我们进了洞穴,千万不能与他硬碰硬,我负责拖住那邪魔,二位道友便帮我带着师弟们从出口逃出去,届时大家在外面汇合如何? 宣霜与祁曜对视一眼,没反对。 宣霜传音道:那邪魔有可能是张岚,你得替我解开驭灵镯。 祁曜闻言扫向宣霜隐在宽袖中的手,传音道:万一解开了它,你跑了再躲起来两百年,我怎么办? 从给宣霜戴上镯子开始,祁曜就没想过要让他取下来,这人太能躲,那两百年的滋味他已经尝够了,他不想再冒一点儿失去宣霜的风险。 宣霜眉头微皱,盯着前方奚莘的后脑勺,半晌后,才道:我不会跑。 我不信你。祁曜双臂抱剑,瞥了他一眼,传音道:即使那邪魔真是张岚,我一个人也能应付,届时你带着他们逃出去即可。 宣霜抿了抿唇,淡淡剜了他一眼,没再提这一茬。 不多时,三人便站在奚莘说的洞穴前,洞口很大,能同时容纳许多人进出,但三人并没有立即冲进去。 因为穴口处被封了层透明的结局,奚莘试了几次,都拿这结界毫无办法,他转身看着二人,焦急道:我离开时这里尚未有结界,如今多了这层结界,我们不能轻易进出,若是邪魔与师弟们皆在一处,怕是凶多吉少.. 祁曜闻言上前一步,抬掌抚在泛着灵光的结界上,灵识穿过结界缓缓扫进洞穴内,将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确实如奚莘所言,洞内关押着十几名的修士,服装与他的一模一样,是同个师门的。但洞穴内除了这十几名修士外,并没有看见那所谓的邪魔。 祁曜道:那邪魔不在洞穴内,我看见了你的师弟们。 奚莘惊愕地看着祁曜,你、你是怎么看见里面的? 话一出口,他便反应过来,祁曜刚才的动作应该是以在灵识探路,但他却更震惊了,这可是大乘期邪魔布置的结界,坚固到他挥剑都无法撼动一分,祁道友的灵识竟能轻而易举的穿透它?! 更令奚莘震惊的还在后头,只见祁曜并未理会他,放在结界上的五指微微拱起,灵力自他指间窜出,不到一息的时间,原本坚固如磐石的结界上缓缓浮现裂痕,咔咔几声在他眼前碎成了齑粉。 奚莘:.. 他没眼花吧? 祁曜抬脚走进洞穴,宣霜跟在他身后,洞穴内光线不太好,但宣霜一眼就瞧见那十几名修士。 方才奚莘破结界的动静惊动了他们,但不知来的人是谁,他们全都聚拢在一起,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个透明的结界。 祁曜一走进来,他们便看见了他,见祁曜是个生面孔,身后的宣霜同样也是不认识的,众人皆是一愣。 见浑身气息迫人,亦正亦邪的祁曜朝着他们走来,那些弟子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以为又是哪里来的邪魔。 待看清跟在宣霜身后的人后,苍蓝派的弟子齐齐喊道:大师兄! 但身前的结界困住了他们,只能干拍着结界着急,一个都出不去。 祁曜伸手敲了敲结界,奚莘道:祁道友,可否再麻烦你破一次结界。 祁曜眉头却微微拧起,并未搭话,只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奚莘见状疑惑地看向宣霜,宣霜往前走了一步,抬掌摸了上去,道:这结界有问题? 嗯。祁曜收回手,道:与刚才那个不一样,这个结界一旦动了,设结界的人便会有所感应。 难怪洞穴内不见那邪魔的踪迹,奚莘看着一众焦急的师弟们,也有些着急,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结界内,有一名弟子闻言道:大师兄,你快带着他们逃出去吧,别再管我们了! 我怎么能抛下你们见死不救?!奚莘道:再说我一个人逃出去,该怎么向师父交代? 那名弟子道:师兄,你听我说!这里不止有一个邪魔!另一个修为更高,趁他们还未回来,你们快逃出去! 奚莘一惊:还有另一个邪魔?! 对! 与那邪魔是一伙的! 师兄,你快走吧! 那俩邪魔似是在密谋着什么大事,你快回去禀告师门! 结界内的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宣霜与祁曜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凝重。 事不宜迟,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祁曜抬掌放在结界上,他转头对着宣霜道:待我破开结界,你便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宣霜皱眉,你不与我一起走? 祁曜不答,反而道:宣霜,你是在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宣霜扫他一眼。 别担心,祁曜晃了晃腕上的手镯,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宣霜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这道结界与方才的一样,没在祁曜手中撑过一息的时间便碎了,苍蓝派的十几名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祁曜,不知自家师兄是从哪里找来的前辈,竟这么轻松就能破开他们死活都破不开的结界? 奚莘早已见怪不怪,见结界破碎,便率先领着师弟们冲出洞穴,往方才来时的出口而去。 宣霜与祁曜站在洞穴内未动,等最后一名弟子出了洞穴,宣霜看了一眼祁曜,转身走了出去。 眼看着前面奚莘已经带着那些弟子们快要到出口了,宣霜对祁曜道:我们先出去 他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见出口处陡然窜起灵光,灵光消失后,原先的出口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半空一道结界猛地罩下来,将刚从洞穴逃出来的苍蓝派弟子统统困住。 怎么回事?! 出口怎么不见了?! 怎么办啊?! 宣霜似有所感,猛地转身,就见祁曜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人,墨袍兜帽,魔气缠身,面目模糊。 好久不见,小师弟。张岚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桀桀怪笑道:真不愧是玉尘君,命果然硬。 被困在结界中的众人闻言差点惊掉手中的剑,奚莘撞了撞身边先前在洞穴里说话的师弟,喃喃道:我没听错吧? 那师弟咽了咽口水,我好、好像也听到了.. 宣霜冷哼一声:张岚,你不该出来兴风作浪的。 张岚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我是邪魔啊,不兴风作浪做什么? 祁曜抱着剑,看向张岚,幽深的瞳孔闪过一抹猩红,你这是作死。 又是你!张岚看见祁曜,身上的雾气陡然浓烈起来,他还记得两百年前在醉梦城时,他差点死在祁曜手中的事。 张岚看着祁曜,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小师弟,你竟还与他纠缠在一起。 宣霜愣了一下,道:什么? 张岚身上的雾气淡去,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清秀俊雅,与从前在神霄仙府时一般无二,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只可惜一朝行差踏错,堕入魔道成了个邪魔。 你第一次吸纳我灵力时,张岚看向宣霜身前的祁曜,道:我g就觉得你与一个人很像,直到两百年前我才想起来你像谁。 我对你说的那个人不感兴趣。祁曜手中的剑出鞘,他对身后的宣霜道:你先带着他们出去! 他话音刚落,人已闪身越至张岚面前,七厄剑灌满灵力,朝着张岚砍去! 驭灵镯不解开,他怎么调动灵力?! 宣霜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察觉到腕上的手镯似是打开了什么阀门一样,灵海里充沛灵力疯狂运转起来。 他能用灵力了? 宣霜看向自己的手腕,驭灵镯还好好的戴在他腕上,他随即想到,这镯子认了祁曜为主,祁曜自然能随心所欲的通过控制这个镯子,来控制他的灵力运行。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十分不爽,但眼下宣霜没时间来计较这些,既然灵力能运行,自然是要先救人。 没想到他刚靠近结界,奚莘与众人便往后退了一大步,仿若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般,眼神惊恐地看着他。 宣霜顿了顿,道:怎么? 宣、宣道友,奚莘看了看四周,见师弟们无人说话,而宣霜又是他带来的救兵,只好道:我听刚才那、那邪魔叫你小、小师弟和玉尘君.. 嗯,宣霜道:是我。 奚莘:.. 众人:.. 你好歹装装样子否认一下啊。 作者有话说: 下章要开启回忆杀咯 第50章 过往 宣霜手中寒光一闪, 下一瞬,剑气劈在结界上,咔嚓几声, 结界便碎了。 宣霜转身, 松开手,寂灭剑脱离他掌心,浮于上空, 急速转了一圈便朝着原先的出口疾射而去, 只见那被隐匿起来的出口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宣霜刚想让他们离开这里, 转身便见结界内的人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妖出禁地的意思。 恰好这时, 远处传来轰隆一声。 宣霜抬眸看去,是张岚被祁曜一掌甩开几丈远,撞到了身后一棵环抱粗的大树, 树身被祁曜凌厉的剑气拦腰划断,倒地发出了巨大声响。 宣霜转头对着奚莘, 道:你们不想离开? 奚莘一干人等皆回过神来,见传说中的邪魔玉尘君并没有为难他们,而且与那邪魔似乎是对立关系? 奚莘看了一眼静立不动的宣霜, 不确定地问:宣道..友,你真肯放我们走? 宣霜皱眉,何出此言? 奚莘岂会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连忙摇头, 立即领着一众师弟们越过宣霜, 往出口跑去。 宣霜见他们有序离开, 抬头看向交手着的祁曜与张岚二人。 张岚这两百年修为精进不少, 但他在祁曜面前依旧没占什么上风,交手这么片刻,他身上已经被七厄剑化开了好几道口子。 既然祁曜能应付得来,宣霜便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但他刚松懈下来,就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张岚处于下风,节节败退是真的,但他的眼神以及出招依旧很稳,并没有丝毫的凌乱。 而且,张岚似乎是在以退为进要将祁曜引到某个地方,只见两人离宣霜以及出口的位置越来越远。 宣霜眉头渐渐拧紧,朝他们四周看去,整个禁地里静悄悄的,四周弥散着诡秘的气息。 苍蓝派的弟子说此处的邪魔不止一个,还有许多毒蛇猛兽以及..阵法! 宣霜陡然反应过来,张岚将祁曜引过去的地方,正是一处光秃秃的空地,适合布阵下套! 张岚看着祁曜,轻薄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祁曜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他一掌扫开张岚,便想抬脚离开此处,去找身后的宣霜,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定在原地,全身都不能动弹。 太迟了。 张岚吐出一口浓黑的血,冷笑一声,道:管你是不是昭烈仙尊的转世,今日你都要死在这古阵下! 张岚继续口中默念着阵决,一个巨大阵法若隐若现。 祁曜! 宣霜心中一紧,他握着剑朝着祁曜奔去。 别过来!祁曜听见动静,立即出声阻止宣霜。 只见一道法阵以祁曜为中心,缓缓自禁地下浮现起来,与祁曜先前见过的所有阵法都不一样。 四面八方的猩红灵光沿着阵法纹路朝着祁曜逼近,与此同时,四周的树木花草瞬间枯死,似是被这阵法抽空了精气。 祁曜手中的剑狂震起来,发出尖锐清啸声,朝祁曜示警。 猩红灵光流淌而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被腐蚀的痕迹,而且离他越来越近,祁曜不仅完全动不了,甚至还觉得自己的灵力似乎在流逝。 从来都是他汲取别人灵力为己用,何时反过来过?即使是个阵法也不行! 祁曜猛地攥紧手中的剑,全身的灵力疯狂运转起来,七厄剑身的纹路窜起刺眼红芒,他依旧动弹不得,但七厄剑是他的本命剑,他可以操控它! 轰 接连三道剑气挥出去,天地震荡,飞沙走石,这一方天地似乎要塌下来了! 七厄剑旋身回到他身边,一剑插入地,祁曜微微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他的灵力全没了。 别白费力气了!这上古诛邪阵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阵法外的张岚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要不是你两百年前对我赶尽杀绝,我又怎么会在绝境中寻到此处,今日用在你身上呢? 祁曜抬头,冷冷地看着他。 四周依旧在轰隆隆地响,宣霜倏地顿住脚步,他抬袖掩住口鼻,在迷蒙的视线中发现不是天要塌,而是地在往下陷! 他面前横列出一大道深沟,如无底洞一般深不见底,不止宣霜这里,以祁曜为中心,阵法为界,将四周割裂开来。 祁曜! 裂缝越来越大,猩红灵光已流淌至祁曜脚下,宣霜刚想叫他小心,便见祁曜似乎是吐了口血,灵光自他脚下汇集,祁曜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虚弱。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3) 宣霜心中一凛,他虚晃一招,一道凌冽剑气朝着阵法外的张岚挥去,见张岚果然闪身避开,宣霜趁机越过裂缝,站到了阵法外,与祁曜面对面站着。 轰隆 地动山摇下,祁曜与宣霜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更准确地说,是连着阵法与他们在内的那一块空地,都在往下掉。 在宣霜第三次挥剑想闯进阵法时,祁曜开口道:这里是禁地,遗留着上古无数的阵法,你走吧,别管我了。 此时,猩红的灵光已从祁曜脚下攀沿至他膝弯,被灵光覆盖过的地方一寸寸消失,很快祁曜就要整个人消失在宣霜眼前,随着收缩合拢的地缝,永埋于此地。 不..宣霜停下动作,嗓音几不可见地抖了抖,道:只要寻到阵眼,我便能救你出去。 四周光线越来越昏暗,碎石废土跟着他们一起坠入深渊,张岚站在越来越小的裂缝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阵中,灵光已曼延至祁曜的大腿处,下半身已然消散,他口中鲜血横流,唇色却苍白如雪。 我死了,就没人会缠着你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祁曜轻咳一声,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他道:为何还要冒着性命危险来救我? 宣霜似乎被他问得怔了一下,旋即很快回过神来,但并未回答他,而是在阵法外围转了一圈,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祁曜的视线随着他转动,故意道:趁着现在还有余地,凭你的修为还能闯出去 闭嘴! 宣霜猛地打断他。 四中仿佛静了一瞬,灵光攀到祁曜的腹部,他垂落的左臂已经在片片剥落消散。 宣霜一向冷清清的眸子突兀地蒙上一层光,他抬手挡住眼,颓然地道:这是个死阵,祁曜,我找不到阵眼.. 他的嗓音轻得祁曜差点听不见。 祁曜叹了口气,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此刻也只能道:宣霜。 他手往后一招,七厄剑便朝着宣霜飞去,宣霜听见祁曜唤他,刚想抬眸去看祁曜,便察觉到剑身贴着他的后背,一股大力袭来。 祁曜!宣霜被七厄剑甩出了地缝外。 祁曜松了一口气,他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头顶的光线被切割成仅剩一条线,而他也整个人被猩红灵光淹没,彻底消散之前,他脑海里蓦地闪现出许多纷杂的画面。 .. 祁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怎么回事?他不是被困在禁地的邪阵中吗? 殿中清清冷冷,高耸石门紧闭着,有昏暗的光线透过门缝射进来,更显得压抑沉闷,他此时正坐在一处高殿里,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但没一会儿,身后传来极细的脚步声,祁曜豁然转身,便见身后是一名女子,紫衣轻纱,身形曼妙,气质出尘。 那名女子看见他,道:尊上,凡间有异常。 祁曜神色如常,一开口便极其自然,似已应答了千万遍般,他道:何事? 有邪魔自太阿山逃出,四处作乱。月仇看他一眼,道:凡间已有多处城镇深受其害,死伤了无数百姓。 祁曜并未立即开口,过了会儿,他道:其他几位仙尊,有何安排? 听他问起这个,月仇冷哼一声,道:皆说已安排不少弟子前往支援,奈何邪魔太厉害,府中成才的弟子已损害过半,怕是抽不出多少人手了! 如今三大仙府各自角力,谁都不肯先出这个头,都在耗着,但凡间的百姓却耗不起。 月仇见祁曜阴沉着脸,她道:尊上,可是要强力镇压,胁迫他们派人前去支援? 不。祁曜终于开口,道:我亲自去。 月仇一惊,立即道:如今五百年之期将到,你的身体再经不起折腾,若是到时候出个什么差错.. 祁曜只是朝她投来一瞥,月仇便倏地禁了音,不敢再说话。 祁曜道:我自有分寸,我之所以亲自去是为了核实另一件事。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月仇自知他是不会再改变注意,便道:好,那我先下去准备一番。 祁曜出仙府下凡间,没带月仇也没让其余任何人知晓,他稍微乔装打扮,便像个修仙门派里的小弟子,偷溜下山来游玩的,不是高坐于殿堂的昭烈仙尊。 他在月仇说遭邪魔侵扰的城镇中,随意找了间客栈打算落脚,刚进门便有人至他身后走来,住店。 店小二看了眼先进来的祁曜,又为难地看了看他身后出声之人,道:抱歉,本店最后一间客房已被这位仙师定了,您看.. 客栈静默一刻,身后之人久久没有出声,祁曜转身,便见那人一袭白衣,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玉簪挽发,长眉凤眼,虽略显青涩,却已有几分风姿。 听见店小二的话,宣霜的目光看向祁曜,见他不说话,也不好开口叫他让与自己,便打算转身离开,去别家问问看。 等等。 祁曜见状叫住他,谎话张嘴便来,他道:我一路走来,其他地方都已客满,这位道友,你若是不嫌弃,可与我同住一间。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要开始写前世篇了 第51章 解热 宣霜闻言抿了抿唇, 似是有些犹豫,他与祁曜素不相识,同床共枕难免有些尴尬。 道友,祁曜岂会瞧不懂他的神色, 道:我听闻这里闹妖怪.. 祁曜的话未说尽,但眼神看向宣霜时,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祈求, 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他的担忧。 并不过分做作, 也没让宣霜觉得为难。祁曜若是想伪装, 那必然是天衣无缝的。 宣霜闻言心中一动,恰好他也是为这件事而来,便没再推脱。 道友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师承何人? 客房内,祁曜支着脑袋,躺在榻上, 问坐在桌边,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宣霜。 宣霜大抵是不太想与他套近乎, 但刚承了他的情,又不好装聋作哑,过了会儿, 祁曜才听他轻声道:我是神霄仙府黎虚仙尊的弟子。 原来道友竟是神霄仙府的弟子,祁曜从榻上坐起来,既艳羡又好奇地问:听闻黎虚仙尊座下共十名弟子,不知你排行第几? 我排行第十,宣霜看他一眼, 道:名唤宣霜。 含霜履雪玉尘君,祁曜挑了挑眉,久仰大名。 ..虚名而已,宣霜抿了抿唇,道:我与其余几名师兄相差甚远,不论是修为还是 如霜如雪,如珠如玉,六尘不染。 我倒是觉得你..祁曜顿了顿,过了会儿才说,道:人如其名。 宣霜张了张嘴,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从前在外行走时,不是没听过他人恭维之语,但祁曜语气诚恳,目光灼灼,不似走过场般随便说的话,以至于宣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听他用词又并无不妥,宣霜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房中静默一刻,不知为何,宣霜有些招架不住祁曜的眼神,他将视线移开些许,主动开口道:你呢? 祁曜思索片刻,才明白宣霜的意思。 我啊..你叫我祁曜便可。祁曜道:一个小门小派的弟子,比不得宣霜的出身,不提也罢。 家世出身皆不是你我能选的,宣霜眸光微垂,声音轻淡地说:道友不必妄自菲薄。 祁曜见他如此,便也不再说话。 刚一静下来,祁曜便闻到一股妖气,且越来越浓,他朝宣霜看了一眼,宣霜眼观鼻鼻观心,似是未有所察。 待妖气靠得愈发近,祁曜注意到宣霜神情微动,他明知故问:怎么了? 宣霜朝他示意噤声,传音道:有妖。 那妖怪似乎并未朝他们这间客房靠近,反而是去了隔壁,祁曜听得窗户轻咔声,之后便没了声响。 是不是..祁曜警惕地往四周扫了一圈,传音道:在隔壁? 宣霜点头,他召出寂灭剑,站起身对榻上坐着的祁曜,道:祁道友,你留在此处,别到处乱跑。 他不等祁曜反应,人已转身提着剑破门而出,祁曜听着动静,知晓他已与那狐妖交上手。 但宣霜只有元婴后期修为,那狐妖闻着气息似是从太阿山内逃出来的上古妖邪,宣霜怕是会吃亏。 祁曜听着隔壁噼噼啪啪的声响,估摸了下状况与时间,才抬脚往隔壁走去。 门已被宣霜破开,祁曜脚刚踏进门内,便见住这间客房的修士被那九尾红狐的尾巴扫开,人朝着门外飞来,祁曜抬手将人拽住,没让他摔下一楼。 九尾红狐与宣霜缠斗在一起,宣霜尚且能与其打个平手,看着似乎仍游刃有余。 但祁曜知晓他已有些不敌,宣霜额头渗出细汗,眼神微凝,神情冷厉地看着九尾狐。 宣霜余光扫到祁曜靠近,他皱眉,道:祁道友!你怎么过来了?! 九尾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看清祁曜面容时,她倏地一惊,九条硕大红尾拧成一团,下意识就想逃。 宣霜本就是为除狐妖而来,城中已有无数百姓因狐妖作乱而丧命,若是让她逃走,不知何时才能再擒住她,宣霜岂会轻易让她离开? 寂灭剑横扫而出,拦住狐妖的去路,狐妖转头瞪向宣霜,目光淬毒,九条尾巴发狠似地朝宣霜攻去,她本想逃走,但宣霜不依不饶,既然如此不识趣,那就别怪她了! 宣霜! 祁曜见宣霜不慎被九尾狐卷走,立即扔下手中拎着的人,紧跟着追了出去。 乌云中有闷雷传来,隐隐有白光闪过,拂面的空气带着潮湿,似是要下雨了。 宣霜四肢被狐妖控制着,根本动弹不得,他刚想操控着寂灭剑袭击狐尾,却见祁曜召出一把古朴长剑,剑身灌满灵力后,窜起诡异的红色纹路。 宣霜见状愣了一下,却倏地闻到一股异香,像是从九尾狐身上传来的,他立即屏住呼吸。 九尾狐本想擒着宣霜往自己的老巢而去,但祁曜穷追不舍,她不敢与祁曜硬碰硬,又不想轻易放过宣霜。 要不是宣霜坏她好事,又将这修罗引来,她今夜就能吸食够一千修士的魂魄,恢复她真正的修为,都怪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九尾狐心中怨恨顿起,蓦地察觉到祁曜已至她身后,破空声传来,生死关头,九尾狐即使再不愿意,也只得将宣霜往祁曜的方向一丢,先逃命要紧! 还给你! 祁曜见状抬手接住宣霜,再定眼一看,哪里还有九尾狐的身影? 祁曜刚想去追,却听得宣霜闷哼一声,他身形一顿,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宣霜额头渗出细汗,长眉紧拧,神情极为难耐,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脸颊已染上薄红,几缕鬓发沾着汗,贴着脸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祁曜皱眉,覆手摸了摸宣霜的额头,滚烫一片。 这极小的动作似乎刺激到宣霜,祁曜察觉到他浑身一颤,粉红唇瓣溢出一声嘤咛。 祁曜挑了挑眉。 宣霜神志清醒一瞬,听见自己的声音后,他猛地推开祁曜,踉跄着落地扶住了一棵树。 有股邪火一路从小腹窜上来,燎得他全身燥热,胸口发烫发胀。 祁曜跟在他身后落地,瞧了眼他的反应,心中已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宣霜身边,道:宣霜,你怎么了? 宣霜手撑着树,额头抵在手背上,听见祁曜的声音,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丝焦躁,忍不住想朝他靠近。 别、别过来.. 宣霜手指紧扣住树皮,刺痛使得他灵台清明些许,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只好调动灵力,去抑制那股无名火,但越是抑制,越是难受得厉害。 祁曜察觉到宣霜喘息渐重,他上前一步,握住宣霜的胳膊,道:别动灵力,没用的。 那九尾狐是从太阿山内逃出来的上古妖邪,一身狐毒早已入臻化境,不管你修为如何,只要未过渡劫期,等闲修士都拿此毒无可奈何。 宣霜脑中轰隆一声炸开,他仅凭着最后一丝神志,想奋力甩开祁曜钳住他胳膊的手,却只能软绵绵地抵在祁曜胸口,根本使不上劲儿。 祁曜看他一眼,伸手将人拦进怀里,立即原路返回。 此时是深夜,客栈的吵闹早已消散,住客皆已歇下,他们隔壁的那个修士不知去向,祁曜抱着人无声无息回到客房,抬手布下一道结界。 房中还放着满水的浴桶,祁曜抬手触了触,凉透的水此时缓缓冒起袅袅热气,他觉得水温差不多了,便将怀里的人放了进去。 哗啦 祁曜抬脚跨进去。 热意流遍全身,宣霜意识濒临溃散,祁曜扶住朝着桶底滑去的宣霜,那人如溺水般主动缠着祁曜的胳膊攀上来。 祁曜故意将人轻轻推开,并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宣霜神志朦胧,他抓住了祁曜的手腕,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从两人交叠的肌肤处传来,宣霜本能地朝着祁曜贴了上去,热..好热.. 祁曜神情不动,眸色却愈发浓黑,隐约泛着红,有暗流涌动,他声音低哑:你这样,我也好热。 白衣被水浸湿,贴着宣霜,勾勒出少年纤细却不羸弱的身躯。 祁曜手掌抚上宣霜的后背,游弋至他脖颈处,肌肤滑腻湿润,另一指腹反复碾磨着宣霜的唇瓣,淡粉色变得鲜红欲滴,诱人异常。 食指撬开,探了进去,引得宣霜轻「唔」一声,舌尖想抵开它,却怎么都躲不开它的纠缠,宣霜不耐烦地睁开了眼。 我有个法子,祁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盯着他氤氲泛着雾气的眸子,道:可解你的热,要不要试试? 祁曜狡猾地只字不提什么方法,只问宣霜要不要试试,宣霜正被内热逼得神思混沌,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认出祁曜的面容,依稀听得「解热」二字。 宣霜想凑近去听祁曜在说什么,却被祁曜抬指抵在胸口,推开了些许。 哗啦哗啦 浴桶里的水随着宣霜的晃动溢出来,地面湿了一片。 水温越来越高,宣霜也越来越热,焦躁使得他恼怒地瞪向祁曜,四周的一切都在扭曲颠倒,他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祁曜却被他这一眼勾得心尖发颤。 宣霜头晕目眩,再一次不受控地伸手攀住了祁曜的脖颈后,才觉得自己像抓住了块浮木一般。 你到底,要不要? 祁曜像在逗他,嘴里问着话,却一次次将宣霜推开,看着那人不依不饶地凑上来。 要.. 祁曜觉得自己的耐力已经快到极限,宣霜双臂缠着他,两人叠得严丝合缝,宣霜仍似不够般,还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肌肤相贴时口中发出难耐地喟叹。 祁曜不想再折磨自己,他拨开宣霜的湿发,低头吻住了宣霜,将他的低吟喘息全数接纳。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红包 第52章 夫君 宣霜唇上微疼, 他被祁曜勾缠着,迷迷糊糊地知晓祁曜在干些什么,他本该恼怒羞愤, 本该将那人推开, 但莫名的欢愉从两人交叠纠缠的口齿处传来,使他欲罢不能,情难自禁, 抵在祁曜胸前的手, 便也成了摆设。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4) 他被祁曜摩挲着后颈, 被迫仰起头,承受着祁曜的吻。 潮湿温热里,水声哗啦啦作响。 宣霜神思混混沌沌, 他好似从水里被人抱起来,身下变成绵软的被褥,然后像被什么重物压了上来, 险些喘不过气。 宣霜难耐地呢喃,他很热, 但唇上被堵着,搅得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徒劳地去推那人。 呜咽声断断续续, 似在控诉祁曜。 他侧头附耳,哑声道:若是不想修为尽散,待会儿可得忍着点.. 宣霜脑中轰然作响,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如梦似幻一般, 忽远忽近, 缥缈异常, 混沌得如同在巨浪中沉浮, 随波逐流。 惊涛拍岸,疾风骤雨,宣霜被挤得溺在浪潮里,颠来倒去,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祁曜抬手拭去宣霜的泪珠,却并未有丝毫的心软。 客栈外,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结界内,所有的声响动静都被隔绝了起来。 宣霜倏地睁开眼,外面日头正盛,刺眼光线晃得他眯了一下眼,灵台嗡鸣一声,昨夜乱七八糟的画面霎时争先恐后地涌入他脑海。 宣霜脑中轰然炸响,空白了许久,愣是一点思绪都找不回来。 身侧传来轻响,宣霜猛地回神,转头就见凌乱不堪的被褥间,祁曜似正在熟睡,裸着上半身,胸膛、肩臂上布满可疑地抓痕。 宣霜脑中的那些画面便愈发清晰起来,记忆里,祁曜似乎三番两次推开过他,是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又贴了上去。 这些..难道都是他挠的? 宣霜忍不住捂脸,脑中一片混乱,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希望自己的记性不要那么好过。 宣霜? 宣霜浑身一僵,转头就见本在熟睡的人不知何时醒来,一双幽深漆瞳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宣霜下意识就想逃开,但他脚刚着地,便整个人朝着地上扑去,好在身后及时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拦腰捞了回去。 肌肤相贴时,宣霜眼睫轻颤了一下,陌生又熟悉的情愫袭涌上来。 宣霜:.. 祁曜见宣霜背对着他,默默将头埋进被褥间躲起来,便觉得甚是可爱。 他心中闷笑不止,眼前的人似乎被吓到,平坦腰腹紧绷,触感更是滑腻。 还有哪里不舒服?这里,还是这里.. 宣霜惊得一把抓住祁曜,结结巴巴道:别、别碰.. 为何?祁曜挑了挑眉,脸上装出一副受伤的神情,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你莫不是想始乱终弃不成? 宣霜猛地掀开被子侧过身来,错愕地看着他,什、什么始乱终弃? 祁曜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可怜又幽怨,若非为了替你解毒,我怎会落得如今这般? 宣霜顺着祁曜的视线,看向他身上那些斑驳的伤痕,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已非清白之身,祁曜道:此生亦不能再与他人结成道侣.. 宣霜已知昨夜狐毒凶险,若非祁曜献身,怕是他此时修为早已溃散,这事是他理亏,对不住祁曜在先。 可宣霜下山一趟,从未想过会与人肌肤相亲,更遑论要与他人结成道侣,他被祁曜这一番话弄得手足无措。 祁曜见他不作声,便转身背对着宣霜,嗓音低沉道:也罢,我自知出身、修为比不上玉尘君,你我结成道侣确实委屈你了,此事以后我不提便是。 祁曜袒露的后背与前胸差不多,皆是划痕斑斑,宣霜忍不住撇开了视线。 宣霜又想起昨夜种种,先是借宿客房,再是狐口脱险,到最后的以身渡他,皆是自己承了祁曜的情,见祁曜如此说,宣霜不由得更加良心难安。 ..祁道友,我并非这个意思。 祁道友?祁曜又转过身来,枕着手臂看向宣霜,幽幽地道:你为何这般唤我? 宣霜愣了愣,思索片刻,并未觉得不妥,他道:那该如何唤? 祁曜心中藏着一万个坏心眼,面上却不露半分,他看着宣霜清透纯稚的眸子,道:木已成舟,你唤我一声「夫君」不为过吧? 这不过两字的称呼,在宣霜心尖颠来倒去,憋得他面色绯红,却是无论如何都吐露不出来。 祁曜在一旁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方才的话,果然是诓骗我的。 宣霜的唇瓣被他抿得嫣红,祁曜的视线盯着那处,想起昨夜尝到的滋味,一时间有些食髓知味,遂走神了片刻。 他回过神来时,便听宣霜断断续续地问:..能不能换、换个别的? 别的叫法?自然是能的。他方才只是顺势逗弄宣霜,并非真要与他结成道侣,将这段露水情缘修成正果。 谁能想到已经声名鹊起,清冷无双的玉尘君,私下里,竟如此纯良好骗? 我比你年长一些,他道:那便换成「哥哥」如何? 哥哥这个称呼,不亲不疏,只要不往别处想,听着便是再正常不过的兄弟情分,比之方才的「夫君」,确实好了不少。 但宣霜没有亲生兄弟,他从小在神霄仙府长大,除了九师姐,其余都是师兄,也从未叫过师兄们「哥哥」,于是这简单的二字,也使得宣霜有些难以启齿。 见祁曜还看着他,似在等他叫人,宣霜抿了抿唇,良久才轻声道:哥哥。 宣霜叫完人,抬手将地上皱成麻花的衣衫招来,使了个小术法,到手时便变得平直整洁。 祁曜也不知怎么揉的,宣霜再次踩地时,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退不少。 祁曜未有动作,他还在回味宣霜的那声「哥哥」,颇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听他叫唤几声,却也知道适可而止。 宣霜背对着祁曜,沉默着穿衣,灼热的视线让宣霜不由得加快了动作,他穿戴好后,转身看着祁曜。 祁曜见他似是有话要说,便从榻上坐起来,被褥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覆盖在他腰腹间。 他上半身的光景便完完全全出呈现在宣霜眼前,祁曜看着瘦削,但其实身材比例非常不错,他比宣霜略高半个头,身量修长,宽肩窄腰,臂膀、腰腹上的线条流畅漂亮,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越发显得结实有力,散发着勃勃的气息。 若是能忽略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抓痕,就更赏心悦目了。 宣霜的目光轻轻扫过一圈,便迅速移开视线,对上祁曜的目光,他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很快便被隐藏了起来,面上依旧是清冷寡淡的神情。 昨夜之事我很抱歉,宣霜顿了顿,才道:你..跟我回神霄仙府吧。 回什么神霄仙府,要回也是宣霜跟他回千禄山,回他的慈悲殿。况且,祁曜这回下山,是为了办正事的。 此事不急,祁曜招来自己的衣衫,他下榻时,便已穿好了衣衫,将那一身痕迹都挡了个干净,狐妖之事尚未解决,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见祁曜如此说,宣霜便不再多提无关的事情,其实是因为他自己心里还没想好,该怎么安置祁曜。 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宣霜索性将这事先放一边,日后再慢慢思量。 祁曜与宣霜二人坐在客栈的大堂中,这是一处城镇,原本也还算繁华,但五百年之期将到,不时有妖魔从太阿山薄弱的封印中逃出来,在附近城镇作乱,杀害百姓。 这些妖魔比普通妖怪更强大,也更聪明狡猾,他们会收服那些小妖怪为己用,聚集成团,攻击掠食百姓时,往往都是成群出动,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更遑论毫无抵抗之力的百姓。 所以,现下很多城镇都有派仙门弟子镇守,但一只邪魔足以匹敌数百或数千名普通修士,一批批的修士被送往各地,下场却都差不多一样,不是死于邪魔之口,就是变成其中的一员,反过来屠杀同门。 这处城镇,原本也是三大仙府的弟子在镇守,但近来有狐妖作乱,死伤了无数人,是以附近并没有多少活人在。 宣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宣霜面前放着一杯清茶,正盯着外面出神,突然听到祁曜这样问,他回过神来,道:除掉狐妖后,我要去寻我八师兄张岚。 哦?祁曜搁下手里的茶杯,道:你八师兄如今镇守在何处? 宣霜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无意识地摩挲起茶杯,祁曜见他的手指修长漂亮,脑中便想起些昨夜的画面。 这几根手指若是沾上水,便嫩得跟青葱似的,挂在他脖子上时,绵软无力,让人舍不得推开。疼了爽了挠在他身上时,又酥又麻,跟猫抓似的。 宣霜察觉他盯着自己的手指看,手指微微蜷缩一下,他不知祁曜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在意他的目光,发觉杯中的水渐凉,宣霜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我八师兄镇守在浮屠城,宣霜放下杯子,道:距离此处不算远,御剑一日便可到。 祁曜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面上一派平静,他抬手给宣霜添了茶水,道:恰巧我也要去浮屠城,不若一同上路? 第53章 师父 宣霜闻言一愣, 道:这般巧? 这便是缘分吧,祁曜道:听闻浮屠城遭到妖魔攻击,师门特地派我前去支援。 宣霜此次下山, 也是为这件事而来。他原本刚从北边城镇回到仙府, 还未来得及歇息片刻,便收到师父的传召。 神霄仙府后山腰上,宣霜一袭白衣, 风尘仆仆, 远远便见着他师父黎虚仙尊, 正在闭目入定。 他敛了呼吸,怕惊扰到师父打坐,便静站在一旁, 不敢出声。 黎虚仙尊却睁开眼,抬头朝他看来,徒儿, 回来了? 宣霜拂了拂衣袖,才抬脚朝他走去, 待走近了才躬身施了一礼,道:是,师父。 黎虚仙尊从地上起来, 打量宣霜一番,道:这次外出一月有余,修为可是又精进了? 是,宣霜身量挺直, 他道:弟子在北边斩妖时, 偶有所感, 跨了个小境界, 如今已是元婴后期修为。 黎虚仙尊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八岁修为已至元婴后期,你的天赋是三界里的独一份,但切不可自骄自满,须得时刻坚守本心,方能在大道上走得更远。 宣霜眸中神色越发坚定,将师父的话牢牢记在心中,他朝黎虚仙尊拱手,道:弟子定会谨记师父教诲。 黎虚仙尊扶起他的手,道:前日我接到你师兄张岚的传信,他镇守的浮屠镇需要人手支援,但府中弟子早已派遣到各处抽不出来人手。你回来得正好,正好去帮帮他。 宣霜来时已猜到会是此事,闻言便没有多意外,他道:那我明日便下山。 黎虚仙尊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弟子不辛苦。宣霜道。 黎虚仙尊瞧着宣霜,在北边时,可曾撞见过慈悲殿的人? 以封印邪魔的太阿山为中心,黎虚仙尊的神霄仙府位于太阿山的南边,宏德仙尊的长盛仙府位于东边,元阙仙尊的凌光仙府位于西边。 三大仙府三足鼎立了数千年,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五百多年前,太阿山封印再次松动时,这种局面被打破。 太阿山封印以存在上万年,每五百年便要加固一次封印,往前都没有任何意外,偏偏那次群魔不知为何躁动不已,被镇压的上古妖邪从封印裂缝趁乱而出,前去封印结界的修士惨遭反噬,死伤无数。 总在众人以为三界将要生灵涂炭,尸骨遍野时,局势陡转,原先奔着修士而来的群魔们却开始相互残杀、吞噬起来,转眼逃窜而出的妖邪便死得干干净净,邪魔死后的怨念聚集成团,浓重雾气渐渐凝聚成人形,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一个墨发黑袍,神情俊冷,浑身散发着迫人威压的男子从黑雾中缓步踏出。 不少修士见他一双魔瞳妖异,只当是太阿山内的上古妖邪,便要将他当场诛杀,但当交起手来时,才发现此人路数古怪。 瞧着非人非魔,浑身的邪魔气,体内流转的却又是最纯净浩瀚,刚烈至极的灵力。 三大仙尊联手都未能在他手中占到便宜,几人勉强打成平手,元阙仙尊瞧出不对劲,询问他的来历。 男子敛去手中的长剑,猩红魔瞳盯着他,并未回答元阙仙尊,而是双手掌心平摊向上,众人便见他左手窜起浓烈魔气,右掌流动着浓郁灵力。 在场众人皆是错愕不已,从未见过一人身上能同时出现魔气与灵力,两不排斥,平安无事的情况,这莫非是仙魔同修,仙邪共体? 我自太阿山而来。 太阿山不止镇压着上古邪魔,还有为了封印邪魔而陨落的天神们,残魂亦被困在太阿山内上万年,邪魔难以彻底消除,但天神残魂却会泯灭。 天神残魂彻底消散的这一日,太阿神山孕育出了他,代替天神残魂镇压邪魔,执掌三界平衡。 五百年前那场封印之后,太阿山北边的千禄山上起了一座宫殿,叫慈悲殿,里面住着一个人,名号昭烈仙尊。 这五百年风平浪静,昭烈仙尊从不轻易出现在众人眼前,三界一开始对其的忌惮惧怕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猜疑与好奇。 概因慈悲殿不归于三大仙府管辖,似是与三大仙府平起平坐,但近年来又隐隐有凌驾于三大仙府之上的意思。 哪里有邪祟作乱,有妖魔袭城,高坐于慈悲殿的那人便会一道诏令,命三大仙府之一派人前去镇压。 三大仙尊原本互相牵扯角力,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和谐,可这昭烈仙尊横空出世,又非人非魔,不过区区五百余岁,谁能甘愿屈居于他之下?却又没人想做这个出头鸟。 如今,又一个五百年之期将到,三界的妖邪躁动,四处作乱,三大仙府与慈悲殿共守四方,尚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三界有流言传出,镇守在北边的慈悲殿弟子中混入了不少妖怪,大摇大摆,并未遮遮掩掩,与那些修士一起并肩作战,而这定然是昭烈仙尊默许的。 这可怎么成?妖怪始终是妖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那些妖怪,会不会下一刻将刀剑对准自己? 一时间,三界流言四起,纷纷私下议论此事,众人心中对昭烈仙尊颇有微词,又有人想到,这昭烈仙尊本就不是人,又是从镇压着邪魔的太阿山出来的,谁知道他会包藏着什么祸心? 宣霜在北边城镇行走时,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些话,也见过流言中的慈悲殿弟子率领一众妖怪奋力抵御邪魔,护卫百姓性命,整个北边人妖齐力,邪魔未能侵扰半分。 有。 宣霜如实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与黎虚仙尊听,并未过多赘述,言辞中肯。 但宣霜自小在神霄仙府长大,黎虚岂会不知他的意思,他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语重心长道:这番话在为师面前说说便可,出门在外切不可说与他人听,人心最是不可测,你如今名声小成,更该谨言慎行不可落人话柄。万事有师父在,你只管静心修炼,争取早日提升至化神期。 宣霜张了张嘴,想问师父,他刚提升至元婴期,为何这般着急又要他突破化神期,他至有记忆起,便一直在修炼,并未有哪一刻松懈过。 大道漫漫,何时才是尽头?他其实很想停歇下来,喘口气,多点时间陪在师父身边,而不是四处游荡除妖。 头顶传来轻抚,宣霜抬眸,师父眸中含着殷切与慈祥,宣霜身心的疲乏便一扫而空,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谢师父,宣霜嘴角微微扬了下,弟子会努力修炼的。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5) 黎虚仙尊收回手,颔首道:下山前,先去见见你九师姐,她一直记挂着你。 宣霜从后山下来后,便去见了九师姐林瑶,她的院子与宣霜的住处相隔了一段距离,宣霜一路走过去时,遇到不少神霄仙府的弟子,有些见着他会打招呼问好,宣霜则会点头,回应几句,有些装作看不见他的,他也当什么都没看见。 背后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宣霜未做理会,加快了步伐,刚推开小院的门,便见院中坐着一青衣绿衫的女子,听见动静,她转身过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 小师弟,你回来了? 林瑶放下手里的扇子,起身朝宣霜走来。 宣霜道:九师姐。 林瑶闻言顿住脚步,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眼中满是惊奇。 宣霜将自己看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他迟疑地唤了一声:师姐? 林瑶噗呲笑出声,道:小师弟,你修为又提升了? 嗯,宣霜道:刚到元婴后期。 刚到元婴后期?林瑶长叹了一口气,你是存心来气我的是不是? 林瑶与宣霜年纪相仿,她性格活泼好动,总是静不下心来修炼,以至于在修为上已经被宣霜远超一个大境界,远远落后于众位弟子之后。 宣霜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解释道:师姐,我没有.. 好了,逗你玩儿的,林瑶见他认真,便牵起他的手,往院子里走,道:你可是去见过师父了? 嗯。 那就好,林瑶领着她往后厨去,道:你这次去了北边一月有余,可曾见到那什么昭烈仙尊?有没有见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没有。宣霜乖乖跟着她走,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北边都是荒山居多,没什么好玩好吃的。 林瑶进了后厨,便松开他的手,听宣霜这样,她轻哼一声道:以你这性子,光顾着斩杀妖怪去了吧?指望你给我带好吃的,下辈子吧。 宣霜道:师姐,你已辟谷,又何必再贪口腹之欲? 林瑶刚从蒸笼里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红豆糕,闻言动作一顿,作势将手收回去,道:那特地为你做的这糕点,你是不吃了? 宣霜微微皱眉,只犹豫了一瞬,他便道:师姐.. 知道你爱这个,林瑶将糕点递给他,道:逗你玩儿的,趁热吃吧。 谢谢师姐。 林瑶见他捧着红豆糕,小口小口吃着的模样,便觉得讨喜,她道:小师弟,我明日再给你做肉包子,好不好? 林瑶没别的爱好,唯爱美食,各种各样的吃食,她都爱做爱吃,仙府里其余额师兄们全都辟谷,也不贪口腹之欲,每次她做了新鲜的吃食,就只能给小师弟分享,虽然宣霜也已经辟谷,但只有他不会拒绝林瑶的投喂,让林瑶甚是满意。 宣霜口中包着红豆糕,慢慢地咀嚼着,腮边鼓起个小包,过了一会儿咽下去了,才道:我奉师父之命,明日便要下山协助八师兄镇守浮屠城。 林瑶闻言叹了口气,怎么刚回来又要走啊? 宣霜刚想开口,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身,便见一袭白衣的花宛捧着个小木盒过来,见到林瑶在,他眸光一亮,小瑶,我看我给了带了什么 话一出口,他才看见林瑶身边坐着的宣霜,他愣了一下,玉尘君?好、好久不见.. 宣霜颔首,淡声道:清涿君。 林瑶见他手里拎着食盒,欢喜地朝他走去,可是又觅得了好吃的? 不、不是吃的,花宛没想到能撞见宣霜,他磕绊了一下,是我今日新寻得的新奇物件儿.. 听见不是吃的,林瑶似是有些失望,又听他说是好玩的,被勾起了好奇心,道:是什么东西? 我摆给你看看.. 两人说着往院中的空地走去,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宣霜坐在屋内,看着两人蹲在一起,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好玩儿的,林瑶时不时小声赞叹一声。 想什么呢?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宣霜回过神来,便与祁曜四目相对,祁曜不知何时,倾身凑了过来,两人挨得极近。 宣霜下意识往后仰,淡淡道:没什么。 祁曜挑了挑眉,见他不愿说,便也没再问,他道:走吧。 宣霜愣了一下,道:去哪? 抓狐妖。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锁了我在哪里解锁中。 第54章 印记 星罗镇十分偏僻荒凉, 位于极南边,属于神霄仙府管辖的地盘,但一路走来, 宣霜才发现, 这里并未有弟子驻扎。 宣霜越走,眉头皱得越紧,即使星罗镇人口不多, 但也在地图上, 狐妖作乱定然不止一日, 再怎么说,增援的人都应该到了才对。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宣霜身后的祁曜道。 宣霜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我自北边一路南下, 各处皆是在除妖除魔,祁曜往前跨了一步,与他并肩而行, 看着眼前明显被妖魔横扫过的荒芜废墟,道:口号喊得响亮, 但该死的百姓一个没少死。 宣霜脚步倏地顿住,侧头看着祁曜,眸光冷厉,你这话是何意? 祁曜不躲不闪地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如今未到太阿山封魔印大动时,作乱的不过是些不成气候或是侥幸逃出来的妖邪,三大仙府门中高阶修士无数, 为何总有妖魔频频作乱? 不可能! 祁曜话音刚落, 宣霜便道:其他仙府我不知晓, 但我师父与师兄们皆是为了除妖之事殚精竭虑.. 在祁曜漆黑瞳仁注视下, 宣霜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看着祁曜,嘴唇嗫嚅几下,轻声道:也许只是遗漏了而已。 他的声音轻而淡,不知是说给祁曜听的,还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祁曜见状便没再说什么,却听宣霜道:你师承北边哪个门派? 祁曜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知晓定是刚才的话让宣霜起了疑心,祁曜知他才从北边回神霄仙府,若是撒谎很容易露馅,便半真半假地道:其实北边并没有多少门派,即使有,也全都归顺了千禄山,听从昭烈仙尊调遣。 你是慈悲殿的人?宣霜道:你不是说你出身小门小派? 祁曜岂会被他轻易问住,回答依旧滴水不漏,我原先的门派确实小,归顺后,门派亦未得到重用,我这才被派来南下跑腿的。 宣霜一月前去过千禄山附近,不过未敢靠得太近,知晓祁曜说得不假,镇守北边多处城镇的,人妖各占一半。 宣霜想起听说过的那些流言,他道:听闻昭烈仙尊麾下收了许多妖怪,与修士们一起抵御邪魔? 祁曜见他注意力被转移,便道:是啊,自古人妖对立,妖魔不分家,也不知这昭烈仙尊是何想法?与妖共事这般荒唐,我可从未听闻过,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与妖共御邪魔,他的想法我能猜到一些,宣霜道:这种状态怕是要持续一段时间,最早也得等封印结束之后。 祁曜闻言一挑眉,你能猜到昭烈仙尊为何如此做? 宣霜抬脚往前走去,祁曜便跟上他的步伐。 我一月之前奉师父之命前去探查北边情形,宣霜道:三大仙府依次位列东南西三个方位,千万年来灵气充裕,有着抵御邪魔的天然屏障,但太阿山以北的千禄山附近却是灵气稀薄,地广人稀,以往太阿山邪魔最爱往此处逃,待此次封印大动时,邪魔定然也会以北面为突破口,北面自然得要固若金汤,所以他在这里建了慈悲殿,收归百姓、妖怪、修士,镇守北方。其次,昭烈仙尊出自太阿山,非人非魔,凡人与修士们或多或少会忌惮他的出身,不一定以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但他身上流着一半的妖魔血统,能号令百妖,震慑群魔,与其让那些妖怪反过来攻击凡人,沦为邪魔的爪牙,一心向善的妖怪若能为己用,总比有所保留的修士们强。 你若是他,宣霜说着看向祁曜,眸光锋芒闪过,摄人心魄,会不要这一份助力吗? 三界众人可不会如你这般想,祁曜神色微动,胸腔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道:他本就非人,若是真有异心呢? 宣霜眸中的精光敛去,他顺着祁曜的话想了一会儿,便道:若是他真有异心,引得三界动荡,为祸苍生,除去便是。 祁曜心中冷哼一声,嘴上却是道:听你方才那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活像昭烈仙尊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以为你会对他手下留情呢。 宣霜奇怪地看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转念又想到他如今是慈悲殿的弟子,定然会为昭烈仙尊不平,便没多想其他。 他道:我又不认识昭烈仙尊,若他成邪祟撞我手上,我定不会剑下留情。 祁曜:.. 宣霜没见过昭烈仙尊,但祁曜却是见过宣霜的。 那是一个多月前,宣霜一人独自下北边,在千禄山附近的城镇时,祁曜曾在一家酒肆的窗沿边,远远见过宣霜一眼。 那是黄昏时分,北边人少,四季气候寒凉,临近夜晚,街道上便没多少百姓在行走,宣霜一袭白衣,便尤其地显眼。 当时祁曜领着月仇还有个虎妖三人坐在酒肆二楼上闲谈,虎妖刚与一修士发生摩擦,被祁曜逮着过来,口中愤愤不平地道:那小子凭什么瞧不起我?同是在尊上手下做事,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那些个修士瞧见我们哪次不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照我说,尊上这次就不该拦着我,他们是得好好收拾一下.. 虎妖生得粗犷,身材也壮实,化为人形额头还有三撮虎毛,他端起酒碗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酒,见尊上手搭在窗沿边,盯着楼下瞧,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虎妖往身边的月仇看了一眼。 月仇面前搁着酒碗,碗里满满溢着香的酒没动过,一袭雍容的紫袍衬得她肤如凝脂,美如画中仙。 月仇看向祁曜,见他依旧没有动静,便端起酒碗对虎妖道:老虎,兄弟们受得排挤尊上都知晓,但眼下那些人还动不得。若不是为了让你出气,你觉得你能揍得那小子鼻青脸肿,满地爬?怕是你拳头刚扬起来时,尊上便该出现了。 老虎一听,心中的那点不爽便烟消云散,他再次看向祁曜,怪自己竟然不懂仙尊的苦心,尊上.. 嗯。祁曜这回应了他一声,不过眸光依旧看向某处,并未看老虎一眼。 尊上在看什么? 月仇鲜少见他如此,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看去,就见漫天落霞中,一抹白色的高挑身影缓缓从街道尽头走过来。 在远处时,只觉得那抹身影如雪般清冷,出尘脱俗,待带他走近,瞧清他容貌时,便觉得他身后万千晚霞,亦不过是其陪衬。 玉尘君?月仇道:他怎么会在此处? 祁曜视线未动,却是问道:你认得他? 月仇道:自然认得,这位便是前些日子在咱们这里渡境,跨入元婴后期修为的那个人,神霄仙府的弟子,黎虚仙尊最小的徒弟,宣霜,含霜履雪玉尘君。他近来时常四处行走斩妖除魔,一时名声噪起,渐露锋芒。 玉尘君,宣霜。祁曜注视着宣霜从楼下酒肆而过,仿佛是听见他念叨自己名字似的,恰好抬头朝祁曜这边看来。 祁曜适时转回视线,道:瞧他不过十七八岁,已是元婴后期修为,那黎虚老儿的徒弟皆如他这般? 哪能啊,月仇道:他大弟子宋鹤卿也不过元婴期修为,其余天赋稍好一些的,也只有金丹期,唯独这玉尘君的天赋,算得上是千年难遇,或许是跟他修无情剑道有关,不为外物所动,不为情欲所困,冷心冷情,修炼自然比一般人要快。 老虎给祁曜的空碗哗啦啦倒满酒,听见月仇的话,他搁下酒坛子,道:可惜了,玉尘君这般模样去修无情道,属实浪费那张好容貌,若是练那什么双修道法.. 月仇轻啐他一口,道:无情剑道,主攻剑道技艺,并非不能沾情欲。就他如今这副容貌气度,别说什么无情剑道,再过个几年,就是炼修罗刹道,怕是也挡不住桃花劫。 祁曜视线转回楼下,那抹素白身影早已消失在街道上,不知去往何处。 原以为不过是惊鸿一瞥,事后祁曜也并未放在心上,他与三大仙府之间隔着一条不深不浅的鸿沟,两人注定不会有什么交集,即使有交集,怕也是处于对立面。 可有些时候,事情往往是出人意料的,祁曜南下时,可从来未想过还能再见宣霜,更没想过会有传闻中的玉尘君春宵一度。 祁曜指腹摩挲几下,见宣霜抬脚往前走去,并未等他,祁曜敛了心神跟上去。 星罗镇不大,周围没多少行人,宣霜召出寂灭剑横于身前,另一手握住剑刃划开,一线血线出现刃峰上。 宣霜刚想催动灵力愈合伤口,手腕陡然被人握住,祁曜低头凑了过来,皱眉盯着他掌心的血痕,道:你每次寻妖之前,都得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吗? 汩汩鲜血至宣霜掌心流淌而出,溅落下地,冷白单薄的肌肤便越发显得苍白脆弱。 宣霜的手腕纤细,祁曜指掌骨节却略粗长,带着薄茧,传来的温度灼热,宣霜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他想抽回手,却纹丝不动地被祁曜稳稳擒住。 祁曜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别乱动。 祁曜抬指在宣霜掌心的伤口上轻抚而过,被他指间扫过的地方,伤口逐渐愈合,恢复如初。 宣霜刚想收回手,却发现伤口虽然消失了,但原先的划痕位置却缓缓浮现几朵细小、淡粉色的花瓣,瞧着像桃花,在宣霜掌中递次展开,栩栩如生。 宣霜曲指触了一下,花瓣没消失,瞧着不像普通术法,宣霜道:这是什么? 没什么,祁曜亲眼看着术法完成,他顺势握着宣霜的掌心,一个小印记而已。 作者有话说: 盖个章 第55章 作数 宣霜手指微微蜷缩一下, 刚抽离到一半就被祁曜捉住指间,五指强横地插入他指缝,与宣霜十指紧扣。 灼热顺着掌心一直流向胸腔, 烫得宣霜轻喘了口气, 刚要开口,就见祁曜摊开掌心,几朵袖珍桃花缓缓呈现出来, 花开花落, 循环往复如四季更替, 宣霜再眨眼时,桃花瓣却消失了,仿佛不曾出现过。 宣霜的掌心亦是干干净净的, 他见术法失效,便收回手没再说什么。 寂灭剑嗡鸣一声,宣霜见它示意便松开手, 寂灭剑倏地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宣霜立即动身追了上去。 星罗镇附近多荒山野林, 他顺着寂灭剑的指引,在密林间嗅到一股极淡的妖气,与狐妖身上的极为相似。 宣霜停住脚步, 看向不远处冒着丝丝妖气的洞穴,想必那里就是狐妖的老巢,但不知里面有无陷阱,不能轻易涉险, 得将狐妖引出来。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6) 祁曜, 你保护好自己。 寂灭剑先行探路, 如闪电般没入洞穴, 下一瞬,闷响自洞中传来,寂灭剑横扫而出,宣霜抬手握住剑柄,紧跟着便见一抹红色人影追着窜出来。 正是那狐妖! 宣霜见她出来,提着剑迎了上去,狐妖本在洞中修炼,好事又被搅和,狐妖当即追着出来,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坏她好事,待看清宣霜面容时,狐妖气得面目扭曲,差点现出原形来。 又是你! 宣霜抬眼扫去,见她衣衫轻透且凌乱,领口微敞,胸前肌肤若隐若现,他知狐妖一贯爱采阴补阳,又想起昨夜之事,他神情冷了下来,提剑挥了道剑气出去。 狐妖冷哼一声,两次怨气积压下,她恨不得扒了宣霜的皮,岂会畏惧宣霜?九尾自她身后显露出来,朝着宣霜袭去! 荒山里轰隆作响,灵气乱泄,宣霜此前刚在狐妖手中吃了暗亏,便一直提防着她,不敢再让她近身。 狐妖自太阿山逃出来,尚未完全恢复修为,但也能与宣霜打成平手,不相上下,战况十分胶着。 祁曜自狐妖出现后,便悄声寻了个地方躲起来,他出身自太阿山,带着妖魔血统,若是靠得太近,狐妖察觉的话,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祁曜见两人你来我往交手已不下百来招,宣霜白袍翻飞,虽不至于占上风,却也没下风,不过仅与狐妖交过一次手,宣霜竟已似摸透她的路数,正正好克制住狐妖的招式。 狐妖眉头越皱越紧,暗暗吃惊自己竟然有些压不住宣霜的势头,心一乱便易生变故,恰好被宣霜寻得一处破绽,他手中的寂灭剑白光大震,如电般直指狐妖灵台! 狐妖大惊,立即想遁走,宣霜为寻这个机会与她鏖战良久,岂会让她轻易逃脱? 祁曜在这一刻,真正见识到了名扬三界,令妖魔闻风丧胆的寂灭剑。 宣霜抬指握剑,闪身抵至狐妖身后,堵住她去路,长剑刺向狐妖灵台,白光乍泄,狐妖凄厉尖叫一声,下一息,便在祁曜眼中化为一团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神魂俱灭。 宣霜轻甩剑刃上的血珠,他眸光冷淡,神情未有丝毫变化,也衣袍干干净净,随风而动未沾一丝血迹。 寂灭剑身如雪,寒气森然,剑气刮过周遭,树叶散落一地,宣霜将剑入鞘,纳于灵海后,转身对不远处的祁曜,道:没事了。 四周早已归于平静,祁曜却觉得心口发麻,本能地有些忌惮宣霜身上的气势,他呼吸微窒,下一瞬,便自然地对宣霜露出个后怕的神情,苍白着唇道:好、好。 宣霜抬脚往密林外走去,祁曜见状跟了上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宣霜,你的剑好厉害,可是能噬灭一切魂魄? 不,宣霜目光直视前方,道:只可斩妖魔魂魄,令其灰飞烟灭。 祁曜嘴角微僵,当真? 嗯。 出身太阿山的昭烈仙尊也算妖邪之一,祁曜道:也可斩? 只要我想,宣霜闻言看他一眼,道:寂灭便能斩。 祁曜垂下眸,不再说话。 宣霜知晓他是慈悲殿弟子,自己这番话定会让他心中不舒坦,便道:但昭烈仙尊并未作过恶,我又不是善恶不分之人,且听说他修为极高,你不必担心他安危。 祁曜嘴角扯了扯,露出个恍然地笑,道:那倒也是。 星罗镇的隐患已除去,宣霜要去支援张岚,但是却并不紧急,所以他没有选择御剑直达,而是沿途经过各个城镇村落,探查有无遭遇妖魔侵扰,有无百姓伤亡。 祁曜本意也是如此,便没有催促他赶路,幸好除了星罗镇的狐妖较为棘手些外,其余遇到的都是些小妖小怪,不成气候。 两人结伴路过一处荒山时,已是半夜,附近没有村镇,无处可落脚,但无意中寻得了一处山洞,还在附近山沟里发现一汪深泉。 祁曜往四周葱郁山林看了一眼,万籁俱静,荒无人烟,他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正好可以洗漱一番。 宣霜见他下了水,转身看着他,似是在无声地让他回避,宣霜道:我去寻些干草树枝铺地。 但宣霜刚转身,手腕便被祁曜握住,一股大力袭来,「噗通」一声,宣霜摔进泉水里,溅起一池的水花。 宣霜睁开眼,就见祁曜看向他,深邃眼眸里含着笑意,道:你身上有血腥味,一起洗洗吧。 清透水珠顺着他的眉眼缓缓淌下,流经他凸起滚动的喉结,结实的胸膛,俊逸脸庞无端带上几分色欲。 我没碰到血。宣霜避开他的视线,转身想往岸边走,但他手腕还被祁曜握着,根本走不动。 祁曜轻笑一声,朝着宣霜靠近,道:昨夜你流了不少汗,身上不难受吗? 难受自然是难受的,但宣霜不敢表露出来,亦不敢在祁曜面前使用净身术,就是怕祁曜提起昨夜那事。 ..不难受。宣霜抿了抿唇,口是心非道。 可是我好难受啊,祁曜抓着他的手,拨开自己湿透的衣领,带着几分可怜地道:伤口浸了汗。 祁曜锁骨下有两道较深的抓痕,一日过去,并未消散,边缘反而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宣霜见状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今日早上醒来时,宣霜囫囵扫过这两道伤口,虽然也显眼,但是并不像现在这样骇人。 不知道。 祁曜松开他的手,去解自己的腰带,宣霜眨了眨眼,想移开目光又忍住了。 不过三两下,祁曜身上的衣物便全褪下了,一览无遗,上身交错着红红紫紫的抓痕。 宣霜见状绕至他身后,果然,祁曜背部也如前胸一般。 祁曜似乎是觉得瘙痒,想去挠身后的伤口,被宣霜抓住了指尖,道:别挠。 怎么了? 宣霜顿了顿,没回答他,而是抬指触了触祁曜的伤口,察觉到祁曜轻颤了一下,他收回手,道:疼? 其实不疼,也不痒,但祁曜却道:有点。 祁曜明知故问:我背后是不是跟前面一样? 宣霜轻「唔」了一声,并未说话。 祁曜转身,看着神色略微尴尬的宣霜,道: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挠我? 宣霜被他问得脸上发烫,唇瓣嗫嚅几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祁曜朝他靠近一步,你怎么不说话? 宣霜被他逼得往后退了一步,水声哗哗,他嗓音轻如蚊蝇,道:对不住,我并非有心.. 宣霜长发在水中铺散开来,白衣贴合身躯,勾勒出他的身形,修长纤细,卷翘的眼睫沾着几粒水珠,他面色尚算得上平静,但一抖一抖滴落的水珠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绪,像只慌乱懵懂又强装镇定的迷路小鹿。 你非有心,祁曜喉结滚动,他哑声道:但我替你解了毒,还被你挠成这样,可算是遭了一场大罪。 宣霜本就心有愧疚,听祁曜如此说,便越发觉得对不住他,他想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祁曜,也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宣霜轻抬指尖,莹白灵力倾泻而出,缓缓覆盖住那些痕迹,但那些伤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灵力丝毫不起作用。 为何如此,祁曜心里门儿清,但他嘴上却道:没用的,狐毒难解,得等它自己消退。 宣霜见状只得收回手,见祁曜望着他,宣霜抿了抿唇,对不住,我 对不住不管用,我的好宣霜,祁曜似是难耐地皱了皱眉,他再次朝宣霜走了一步,道:你若想我好受一点,不如帮帮我? ..怎么帮? 祁曜身上灼灼的热气传来,宣霜忍住后退的脚步,若是真能帮祁曜缓解痛苦,他不介意帮他一帮,毕竟祁曜现在会如此,也与自己脱不开干系。 祁曜抬掌抚上宣霜白皙脆弱的脖颈,低声道:你之前说要带我回神霄仙府的话,还作数么? 宣霜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一茬,但他确实答应过祁曜,要带他回神霄仙府,今早才亲口说的话,不到一日,宣霜自然还记得。 ..作数。 祁曜眸中神色沉郁,掌下的肌肤滑腻温热,他指尖碾磨着,惹得宣霜想躲,露出漂亮优美的脖颈线。 祁曜的手禁锢着宣霜,没让他逃。 不知为何,宣霜开始觉得呼吸紧涩,祁曜的触摸让他有些..心慌。 祁曜低头,鼻息洒在宣霜的脖颈上,他唤道:宣霜。 宣霜眨了眨眼,刚要应他,又听祁曜道:我想咬你,可以么? 宣霜一愣,咬他? 作者有话说: 宣霜:你该不是属狗的吧? 第56章 心障 祁曜试探着宣霜的反应, 见他没推开自己,拇指狠狠摩挲了一下他后颈的肌肤,瓷白渐渐泛起薄红, 祁曜咬了咬牙, 最终只是低下头,吻了吻宣霜颈侧的那抹红。 宣霜愣了一下,不、不咬了吗? 祁曜道:我说咬你, 你便让我咬? 宣霜眨了眨眼, 道:只是咬一口, 没什么的。 见宣霜如此乖巧,祁曜有些招架不住地张臂抱住了他,察觉到宣霜似要挣扎, 祁曜加重力道,更用力地将人揉进怀里,你这般听话, 我想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咬你?身上难受, 你让我抱一抱罢。 宣霜闻言便不好再推他。 夜色浓郁,四周静寂,唯有风过林梢, 树叶摩挲的沙沙声,深泉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倒映着祁曜拥着他的模糊身影。 宣霜呼吸越见凝滞,他轻轻推了推祁曜, 不甚自在地道:你还要抱多久才能不难受? 祁曜松开宣霜些许, 看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神, 知晓他面皮薄, 便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原先挺难受的,祁曜说:但抱着你,便觉得身心舒畅,不想放手,宣霜,你说这可怎么办好? 那你便再抱一会儿,宣霜抿了抿唇,犹豫一瞬后,他道:如果实在难受,今晚便御剑去浮屠城,找我八师兄寻些丹药。 听见他前一句,祁曜心道此人果真好玩好骗,听见他后一句,祁曜差点没绷住神情。 怕自己戏演得太过,宣霜真会连夜赶路过去,那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祁曜缓缓放开宣霜,道:我已不难受,你不用如此奔波。 宣霜狐疑地看着他,当真? 祁曜点点头,我岂会骗你,说不难受便是真的不难受。 见祁曜语气神态不似方才那般,宣霜放心不少,既然祁曜说无事,他也不好意思再揪着问他难受不难受,便也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宣霜于剑道上的天赋可称得上是三界翘楚,可他对情之一事,却是一知半解,哪里知晓世间会有人如祁曜一般引诱、哄骗于他? 还天真的以为那夜是自己痴缠祁曜,令祁曜失身于他,便一直对祁曜心怀愧疚,百般包容。 祁曜抱着宣霜不太想撒手,两人肌肤相贴时,祁曜脑中总蹦出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来,但宣霜昨夜初经人事,怕是经不住他的频繁折腾,所以纵使温香软玉在怀,对祁曜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而且夜里山中气温低,夜风一吹凉飕飕的,祁曜不愿宣霜挨冻,只好松开他,速速洗漱了去。 两人从深潭中出来时,已是小半个时辰后。 用术法烘干湿透的衣裳,祁曜在附近沟林里寻了些干草枯叶回洞穴里,又脱下两人外衫铺上去,今夜便在此简单一宿。 洞中燃着篝火,劈啪作响,火光摇曳,暖意融融,宣霜与祁曜抵背而眠,却始终无法入睡,概因身边多了个人。 在宣霜第三次睁开眼的时候,忽听身后的祁曜低声道:为何叹气? 宣霜愣了一下,自己方才叹气了么? 身后有窸窣动静,是祁曜转了个身过来,宣霜只好也跟着翻身,与祁曜面对面躺着,他随口道:没什么,我在想南下的事情。 宣霜身后的火光明明灭灭,炸响一声,火星乱溅又湮灭在半空,祁曜盯着宣霜的侧脸,道:我还以为你是想家了。 宣霜低低应了一声。 祁曜又问:宣霜的家在哪儿啊? 宣霜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无父无母。 我自有记忆起就是在神霄仙府,对我而言,神霄仙府便是我的家。 祁曜顿了顿,忽而探手过去捉住宣霜身侧的手,道:那你与我说说神霄仙府的事情吧。 宣霜下意识想收回手,但祁曜没松手,宣霜看他一眼,道:我为何要与你说神霄仙府之事? 祁曜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前,低声道:不是说要带我回神霄仙府么,你不与我提前说说,万一日后我说错话做错事,得罪了你的师兄们,怎么办? 祁曜胸腔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热流使得宣霜的手指也跟着发热发麻,不知为何,宣霜抿了抿唇,没推开他。 ..师兄们人都挺好的,宣霜道:神霄仙府如今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大师兄打理,他最是成熟稳重可靠,我是他与九师姐带大的,九师姐性格比较跳脱,不喜欢打打杀杀见血腥,所以师父让她留在府中,其余的几位师兄皆在南边各处驻守城镇。 宣霜徐徐道来时,声音清淡,眉目在火光下柔和了许多,仿若两人偎在一起闲话家常。 祁曜简直爱死了他这副模样,他捏着宣霜的手指,诱着他继续开口:你有那么多师兄,你最喜欢哪个? 宣霜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心中将八位师兄全都想了一遍,最终道:我最喜欢师父,还有大师兄和九师姐。 为何? 祁曜一边问,一边若无其事地牵过他另一只手,将他两手交叠着捂在一起,宣霜只是瞧着他,并未反抗,乖得不行。 因为他们待我好。宣霜认真地道。 祁曜搓揉着他的手,只觉得宣霜哪里都好,怎么看都看不够,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拐回慈悲殿,将他困起来,好叫他日日看个够。 日后我也待你好,祁曜顿了顿,又道:比他们待你更好,你与我回慈悲殿,如何? 祁曜心道:我大抵是昏了头。 宣霜的手掌被他捂得浸了汗,心中也像在淌着汗,热得不寻常,他顶着祁曜的目光,缓缓抽回了手。 祁曜见状眸光微沉,你不愿意? 我不想离开神霄仙府。宣霜慢慢转正了身子,盯着洞顶斑驳凹凸的石壁,道:先前你也答应了,为何又要翻悔? 宣霜,祁曜见状道:我 睡吧,宣霜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明显是不想再听他说话,低声道:明日还要赶路。 祁曜盯着宣霜的后脑勺,险些被他逗笑,这小性子怎么说来就来?还有这种拒绝听他狡辩的模样,为何也这么可爱? 祁曜早已摸透宣霜的脾性,面上瞧着冷冷清清的,拒人千里之外,实则不谙世事,心思纯,心肠软,重信义。 宣霜这样儿的,得顺毛捋,不能硬碰硬。 好。 祁曜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7) .. 宣霜与祁曜途径好几处村镇,越是靠近浮屠城,附近被妖邪侵扰的痕迹便越发明显,满地都是残肢断臂,血污肉沫,有些村庄甚至成了个空壳子,无一人生还。 宣霜翻开一具村名尸身,这是个青年男子,面目像是被啃食过,看不清原本的容貌,四肢被啃咬得仅剩下左半臂,他穿着的麻布也破烂成碎条,腹部的位置被什么利刃划开,腹腔被掏空,脏器不知去向。 你瞧这些伤口,祁曜道:他是三日前遇害的。 宣霜剑尖挑开些许尸体的腹腔碎肉,掩着口鼻凑近去瞧那些伤口,果然如祁曜所说,伤口边缘有些许腐肉,刚死没几日。 宣霜站起身,往四周看了一眼,村庄荒凉破败,不远处也躺着一具短小尸体,是个幼童的,宣霜不必过去看,便知晓他的死状与眼前这具尸体一样,皆是被剖开腹部,挖食了内脏而死。 宣霜眉头皱起,转头眺望向远处,这里距离浮屠城不过十余里路,若是此处遭遇妖怪侵袭吃人,那浮屠城岂不是.. 祁曜见他如此,叹了口气,道:还记得我在星罗镇问你的话吗? 宣霜愣了一下,倏地反应过来祁曜的意思。 不..宣霜摇了摇头,他往后推开两步,我不信你说的,我要去找八师兄问个明白 祁曜见他似要召剑飞行,他往前跨了两步,一把拽住宣霜的胳膊,道:我与你一起去。 哪知宣霜却转头看着祁曜,一字一句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奉昭烈仙尊之命,前来探查浮屠城情况,祁曜道:并非别有目的的接近你。 之前我师兄镇守浮屠城,从未出过问题,宣霜目光直直地盯着祁曜,嗓音越发森冷,如今他派你来探查什么情况? 宣霜,你北上过,也曾去过其余两大仙府镇守的地界,该知晓妖邪祸患并没有那么严重。祁曜道:但你现在看看你的脚下,看看四周横躺着的残尸,你真没觉察出异常吗? 宣霜脑中轰然嗡鸣,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若是在星罗镇,祁曜说这话,他尚有理由为张岚开脱,星罗镇偏僻人少,无法及时传达讯息,派人增援,这是情有可原。 但现在,这个村子就在浮屠城,张岚镇守的地界内,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能探听到,这样的距离下,村子还能被妖邪洗劫一空,宣霜只觉得荒谬。 如果,我是说如果,祁曜见他神情恍惚,攥着宣霜胳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他看着宣霜,沉声道:你的八师兄张岚或者你其他师兄,甚至你的师父,他们都与妖邪勾结,残害百姓,为祸三界,你要怎么办? 宣霜吃痛,他回过神,猛地用力甩开祁曜禁锢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不会的,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我师父师兄皆已入道.. 修士也是人,人都有七情六欲,祁曜道:而邪魔最擅蛊惑人心,若是有心障,堕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心障?张岚有什么心障?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没人看了嘛,撒泼打滚求评论 第57章 认命 宣霜落地收了剑, 看着眼前的「浮屠城」,疑心自己寻错了地方。 城门大开,城中空空如也, 没有修士站守, 没有百姓走动,也不闻鸟雀风声。 怎么回事?宣霜皱眉,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 祁曜拍了拍宣霜肩膀, 道:进去一探便知。 说罢, 便率先抬脚跨进浮屠城内, 宣霜抬脚跟上,城中商铺摊子、酒楼茶肆迎面排开,看得出来十分的热闹繁华。 但如今街道上空无一人, 周遭静得可怕,静得宣霜心慌,即使是在白日里, 也恍若鬼城。 祁曜在一处煎饼摊子前停下脚步,案板上还摆着张煎得一面金黄熟透的面饼, 他放下手,看着身后的宣霜道:东西已经冷硬,起码在这儿摆放了两三天, 四周也没有打斗的情形,他们像是自己离开此处的。 不会的,浮屠城中都是本地居民,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 他们能去哪里?宣霜道:况且又没有妖魔侵袭, 他们为何要举城离开? 祁曜没说话, 只是看着宣霜。 妖魔袭城! 宣霜脑中灵光一闪, 他猛地转身,冰冷目光一寸寸扫过眼前之景,进城门时,他就注意到了,周遭并没有邪魔气,根本不存在张岚说的什么妖魔作乱,需要增派人手支援的情况! 宣霜又想起方才那个村子里的死尸,同样是死了约莫两三日,怎么会这么巧合? 怎、怎么会..宣霜握剑的手指骨节泛白,他嘴角绷得平直,似是不愿相信心中的那个猜想。 但他再怎么想替张岚开脱,事情都摆在眼前,成千上万的百姓以及众多修士一夜之间消失,旁人根本做不到。 但张岚可以,他是神霄仙府的弟子,是整个城中修为最高,权利最大的人,百姓与修士皆听他的号令,若是他图谋不轨,切断消息传递,就可以做到瞒天过海。 祁曜叹了口气,道:宣霜,去附近城镇走走吧。 主干城镇浮屠城已经是这般光景,周边的小城小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宣霜与祁曜一一探查过去,看到的情形不过是更让宣霜心凉罢了。 全城那么多的百姓,宣霜道:都去了哪里? 祁曜摇头,神色亦是十分凝重,他道:不管去了哪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张岚若真与邪魔勾结,这些百姓极有可能已经葬身魔腹。 当务之急,祁曜又道:是得先寻到你师兄。 宣霜也知晓这个道理,但三日前张岚才传讯回神霄仙府说需要人手,等宣霜到来时,已经人去楼空,他居然敢如此做,必定已经想好退路,岂会轻易被宣霜找到? 张岚若真想躲起来,宣霜道:我们找不到他的。 找他不难,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祁曜看了一眼宣霜,道:神霄仙府那么多的弟子有来无回,你师父当真会没有察觉?若是知晓你师兄的所作所为,还依旧派你来此.. 宣霜双目倏地瞪圆,错愕地看着祁曜,不!我师父不会害我!他怎会害我.. 宣霜面色雪白,大脑轰隆隆作响,炸裂般的疼痛袭来,寂灭剑哐啷一声掉下地,宣霜捂住脑袋,整个人朝后倒去! 宣霜! 祁曜一惊,立即上前一步,拽住宣霜手腕,将人揽进怀里,抬手一探,心道不好!宣霜道心溃散,灵台不稳,若是撑不过这一茬,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宣霜,抱守元神!心神归一! 祁曜当即食指并拢,将自身灵力渡入宣霜灵台,灵力注入宣霜灵台时,宣霜全身猛地一僵,摇摇欲坠的灵台被强力禁锢住。 宣霜灵台清明一瞬,听见祁曜的话,他忍着剧烈疼痛,将混沌的神思捋顺,抱守元神,没让自己心神崩散。 待到宣霜再次清醒过来时,他浑身虚汗,无力地靠在祁曜怀里,冷冽强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他的灵台。 察觉到怀里的人醒来,祁曜立即收了手,低头便对上宣霜探究的目光,宣霜,你怎么样.. 宣霜倏地抬手拽住祁曜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渡了过去,探查祁曜的灵海。 祁曜见状目光微顿,随即一脸平静,疑惑地问:怎么了? 宣霜惊疑不定地看着祁曜,祁曜渡灵入他体内时,他明显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镇压着他激荡的灵力,完全压制着宣霜。 但宣霜探灵探出来的结果却是祁曜只有筑基期修为,灵海平静无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灵力,方才的一切像是自己的错觉。 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祁曜一直都在隐藏着自己的真实修为,甚至还有..身份。 没什么。宣霜若有所思地看着祁曜,良久,才道:谢谢你。 祁曜闻言反倒是有些惊讶,宣霜明明已经对他起疑,为什么不问出口? 宣霜道:你是不是有办法能找到张岚? 祁曜深深看他一眼,见宣霜目光平直地看着他,祁曜垂下眸子,缓缓点了点头。 .. 宣霜与祁曜找到张岚时,他正在一处洞穴里布阵施法,阵法诡秘繁复,宣霜只看了一眼,就确定是个邪阵,他在张岚尚未反应过来时,便一剑毁了阵法。 张岚周身萦绕着魔气,呕心沥血设下的阵法功亏一篑,张岚当即嘶吼一声,朝着宣霜袭去! 张岚,浮屠城的百姓以及修士呢?! 宣霜挡下一击,目光痛心又冷厉地看着面容藏在黑雾里的八师兄,他想不明白,张岚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入魔? 他跟张岚虽然不是特别亲近,但宣霜从小在神霄仙府长大,自他记事起,张岚已经是他的八师兄。 他曾教过宣霜习剑,交过他心法口诀,外出游历回来,也会给宣霜带手信,微笑着唤他「小师弟」。 张岚冷哼一声,没回答宣霜,出招却越发狠戾,招招朝着宣霜的命门袭去。 宣霜心中有许多疑团没有解开,他对张岚也还有余情,下手便有所顾忌,如此你来我往几次,张岚便将宣霜逼得节节败退。 宣霜胸口中了张岚一掌,猛地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向后飞去,祁曜当即转身抓住了宣霜。 宣霜咽下口中的腥甜,眼尾扫到张岚转身往洞口逃去,他立即道:拦住他! 眼前黑影一闪而过,宣霜话音刚落,祁曜已经追了出去,拦下了张岚。 宣霜提剑至张岚身后,八师兄,回头是岸.. 张岚已经无路可逃,他转身看着宣霜,缓缓露出他原本的容貌来,哀求地看着宣霜:小师弟,我早已没有了退路,我不得不如此。你就当看在往日情分上,今日放我走,好不好? 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宣霜上前一步,抓住张岚的手腕,冷声道:需要坑害浮屠城上万条人命? 张岚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他似是想解释,最终却没发出一个字来。 不说也罢,宣霜失望地看向,道:那你与我回神霄仙府,亲口向师父说.. 我!我不回去!张岚突然神情一变,他反手拽住宣霜,抬剑朝宣霜心口刺去,我差点就能完成阵法,你为何要出现?!为何要与我作对?! 噗呲 祁曜眸光一凝:宣霜! 哐当一声,长剑掉落地。 宣霜痛苦地闭上了眼,再睁眼时,他眸中寒芒绽放,手中的剑往张岚心口又刺入了一分。 鲜血自口中涌出,张岚笑着看向宣霜,小师弟.. 我问你,宣霜冷着声音,浮屠城的百姓和修士呢? 张岚哈哈笑了起来,道:喂了妖邪,死在我阵下。 ..师父知不知晓你的所作所为? 你早已猜到,又何必再问?张岚笑了笑,嘲讽地看着宣霜:小师弟,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师父还是那个光风霁月,心怀苍生的黎虚仙尊吧!他五百年前早已被太阿山内逃出来的魔神残魂附身,这五百年里,师父神魂早已被蚕食干净!你以为他为何要你拼命修习剑术,提升至化神期境界? 张岚看着宣霜,恶意满满地道:化神期与元婴期修士的神魂不可同日而语,他不过是将你作为下一个躯壳候选人罢了! 饶是宣霜心中早有准备,闻言亦是震惊不已,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露出狰狞笑意地张岚,道:..为何不告诉我? 张岚嘴角的鲜血直淌,他轻哼一声:魔神被镇压在太阿山千万年不死不灭,告诉你有什么用? 宣霜愣了一下,喃喃道:师兄,你既早已知晓实情,为何还要.. 各取所需罢了,张岚四肢缓缓碎成片,如烟般消散在风里,我的复活阵需要人命才能完成,魔神的残魂需要人命去修补,如今死在你手里,我认命.. 张岚的话音消散在风里,人也慢慢消失在宣霜眼前,洞穴里寂静下来,只剩宣霜二人与残垣断壁。 祁曜方才全程围观了宣霜与张岚的对话,他心中的猜想得到印证,见宣霜仍呆呆地盯着虚空,他叹了口气,走过去牵起宣霜的手。 宣霜没什么反应,任祁曜牵着他出了洞穴,此时已是初冬,寒风拂面,宣霜单薄的白衣随风舞动。 祁曜转身,看着沉默不语,瞧不出情绪的宣霜,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宣霜摇了摇头。 祁曜看着他片刻,启唇道:与我回慈悲殿吧。 作者有话说: 准备完结收尾啦 第58章 冷落 宣霜缓缓收回自己的手, 道:我大师兄与九师姐还在神霄仙府。 祁曜看他一眼,道:你不必担心他们安危。 宣霜抬头看向他,祁曜道:如果你师父真想对他们下手, 不必等到现在。他们修为不及你, 不是作为容器的最佳选择,你若是此时回去神霄仙府,保不齐你师父就会对你下手。 宣霜沉默良久, 才低声道:他不是我师父。 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 其实是从太阿山内逃出来的上古邪魔, 让他四处游历除妖,督促他提升修为是为了待他修炼至化神期后,好蚕食他神魂占用他的身体。 宣霜茫然地看着四周萧瑟的景象, 忽然觉得这十八年来像一场梦,像个笑话。 忧思过重对于修行不利,祁曜叹了口气, 抬手捏了捏宣霜的脸颊,道:你若是无处可去, 便跟我回家吧。 .. 千禄山位于太阿山的北面,高耸入云的山巅立着一座宫殿,巍峨宏伟, 庄严肃穆。 耳边风声停止,脚下变成实地,宣霜睁开眼,便是站在一处敞开的殿门前, 四周空无一人。 祁曜松开揽着宣霜腰的手, 掌心向上伸到宣霜面前,走吧。 宣霜抿了抿唇, 盯着祁曜的掌心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祁曜牵着他的手,抬脚走进宫殿内,对身后的宣霜道:日后你便与我住在此处,待到隆冬时,放眼望去整个千禄山都是积雪,你一定会喜欢的。 殿中如宣霜想象的那般,十分的清冷整洁,没有任何的装饰物,显得有些沉闷压抑,大殿正中央摆着一张座椅。 祁曜拉着宣霜坐下,但宣霜没动,对上祁曜的目光,宣霜抿了抿唇,道:我该叫你昭烈仙尊,还是祁曜? 其实..祁曜将宣霜拉至自己身前,双腿夹着宣霜,没让他躲开,祁曜抬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我更喜欢听你叫我哥哥。 宣霜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祁曜手上用了点力,宣霜一时不察便扑向祁曜,被他按着坐在大腿,宣霜刚要站起身,祁曜的双臂从身后环过来,禁锢住宣霜。 宣霜身体微僵,压着不自在,道:放开我。 祁曜的胸膛贴上宣霜的后背,下巴搁在宣霜肩膀上,低声笑道:你我早已同床共枕,坦诚相待过,你又何须如此羞赧?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8) 你 耳垂上的湿热使得宣霜的嗓音戛然而止,酥麻感瞬间窜遍全身,宣霜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侧头要躲开祁曜的舔舐,却被他钳着下巴转过头来堵住了唇。 被祁曜纠缠着,宣霜无处可躲,只能被迫承受,呜咽声断断续续。 你若是不开心,我便与你做些开心的事。 祁曜放开宣霜,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往后殿走去,那处有一张屏风。 如瀑的长发自榻沿流泻而下,宣霜眼角泛着潮湿,泪眼迷蒙,嗓音低哑:不、不要了.. 祁曜诱哄道:你求我,我就放过你。 他嘴里这样说着,却将宣霜欺负得更狠,丝毫没有心软。 宣霜额头抵在被褥间,膝盖摩擦着像是红了一片,他间隙中才能骂出一句「混账」。 宣霜被转过来,面对着祁曜,祁曜低声道:这可不像求人的话啊。 混账.. 宣霜双手揪着枕褥,将自己的声音尽数掩藏起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掌中桃花印闪着红光,微弱灵力顺着经脉涌入他灵台与灵海,滋润着他全身经脉。 在星罗镇那次,宣霜没多少意识,迷迷糊糊记得并不清晰,祁曜便像是故意似的,将同样的动作姿势演示了第二遍,羞得宣霜无地自容,神志不清的只会骂他混账。 宣霜软得像滩水,他枕着祁曜的胳膊,靠在他怀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便也没心思再想其他。 两人依偎在一起,宣霜只觉得神思宁静,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被褥里一片冰凉,祁曜已不在殿中,宣霜召来屏风上的衣服穿好,越过后殿走了出去。 除了后腰略酸,其他尚好。 现在是深夜,夜空漆黑如幕,唯有繁星几点,他在一侧偏殿寻到祁曜,但在场的除了他,还有其余几人,宣霜侧耳听了几句,是在商议太阿山封印之事。 宣霜没出声打扰,在门外侯了半个时辰,里面才传来走动的声音,月仇看见门口的宣霜愣了一下,玉尘君? 宣霜见她唤自己,便微微颔首。 月仇与老虎对视一眼,确定自己没眼花,两人齐齐看向身后的祁曜。 祁曜朝宣霜走来,道:醒了? 殿中其他人亦是投了目光过来,却不敢在此逗留,只得满怀好奇地离开。 待殿中人走光,仅剩下他们四人时,宣霜才道:醒来有一会儿了,听了些你们商议的内容。 无妨。祁曜道:本来也是要告诉你的。 祁曜拉过宣霜,见宣霜没什么异常,便对身后的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月仇的目光在祁曜与宣霜二人之间来回打转,扫到宣霜脖颈上半露的红点时,她心中了然,便道:是,尊上。 此处只剩下宣霜与祁曜,宣霜道:你早就知晓魔神附身在我师父身上? 慈悲殿前十分空旷,祁曜闻言抬脚往前走去,石柱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山崖,山风带着潮湿冷气倒灌而上。 我一开始并不知晓,万年前的魔神残魂逃了出来。 祁曜转身看着缓步而来的宣霜,道:魔神残魂知道我是太阿神山孕育而生的,他逃出来后并没有立即兴风作浪,而是潜伏起来,伺机而动,我寻不到他的踪迹。一百年多年人间开始妖邪横行,三大仙门纷纷派修士镇守,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那时我便开始怀疑,但始终不知道魔神残魂藏身何处。直到神霄仙府驻守的南边百姓死伤异常后,我才有所察觉。 我此次南下也是为了求证这件事,祁曜看了一眼宣霜,道:魔神应是察觉到我的意图,才会让你师兄提前行动。 宣霜沉默许久,才道:我与他..相处了十八年,竟没察觉出任何异常。 祁曜上前一步,将宣霜揽入怀里,抚了抚他的发顶,道:魔神残魂被镇压在太阿山千万年,上古天神们都奈何不了的魔物,你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宣霜嗯了一声,四周寒风入骨,祁 曜的体温却极高,宣霜抿了抿唇,缓缓抬手搂住了祁曜的腰,他脸埋在祁曜胸膛中,声音闷闷地传来,既然如今已找到那邪魔,我们什么时候回神霄仙俯? 魔神要除,但不是现在。祁曜松开宣霜,盯着他的眸子,道:他之所以附身在你师父身上几百年,就是在养精蓄锐,如今五百年之期将到,他定会在太阿山加强封印那日动手破坏封印,放出妖邪祸乱人间,我们必须得提前准备。 宣霜思索片刻,道:好。 千禄山处于北边,夜里寒凉,宣霜脸颊被风刮得生疼,忽觉鼻尖有凉意传来,他抬头,夜幕中飘起点点白絮。 下雪了。宣霜摊开掌心,接住好几片细小的雪花。 瑞雪兆丰年,祁曜抬指将贴在宣霜鼻尖上雪花摘下来,放到他手中,道:它是在迎你归家呢。 不一会儿,雪越下越大,宣霜头顶,肩膀便沾了满身,祁曜弯腰将宣霜整个人抱起来,三两步回了慈悲殿内。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整个北边地上树下都挂着冰霜,银装素裹,无一丝异色,真如祁曜所说,十分的漂亮。 慈悲殿的后山有一处天然寒池,灵气浓郁,十分适合修炼。宣霜前十八年便一直是在修炼,如今待在慈悲殿,他无事可做,也唯有修炼。 但近来修炼总感觉有阻碍,修为停滞不前,或许是与他如今心境有关,再一次觉得心浮气躁时,宣霜睁开眼,自寒潭中起身。 氤氲灵力凝结成霜,泛着幽蓝灵光,但宣霜轻吐出一口浊气,确定自己无法入定后,他出了寒池往慈悲殿走去,方才走出洞穴口,便见前方有一抹身影缓缓走来。 祁曜一袭玄衣墨发,身形瘦削修长,他臂弯搭着件雪色披风,沙沙的踏雪声传来,宣霜停住脚等着他靠近。 祁曜走到他身边,低头给他戴好披风,问道:修炼结束了? 宣霜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过了会儿,才道:不想修炼。 不想修炼,祁曜轻笑了一声,理了理宣霜鬓边的发,低声道:那你想什么? 宣霜扫他一眼,没吭声,抬脚往前走去,祁曜来时留下了一长串的脚印,宣霜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走了出去。 祁曜觉得好笑,他抬脚两步追上去,从身后将宣霜整个人打横抄在怀里,惊得宣霜下意识地搂住了祁曜的脖颈。 放我下来。 你可算是搭理我了,祁曜将人搂得更紧了点,大声笑道:我还以为玉尘君对我不满意,打算冷落我呢! 没有.. 你这几日总是这般怏怏不乐,对我爱答不理的,祁曜轻哼道:你敢说你没有? 宣霜搂着祁曜的胳膊,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埋首贴着他胸膛,汲取他身上的温度,觉得心中稍安,只是依旧没说话。 不说话,我便当你认了。 祁曜说着,突然弯腰将宣霜放了下来,脑后扣上一只手,他的吻也紧跟着落下来。 宣霜推了推祁曜的胸膛,只是推得祁曜将他搂得更紧了一点,舔吮得宣霜又颤又抖。 雪似乎又开始下了,耳边呼啸着风声,宣霜却热得全身渗汗,喘息不止。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还有想看的场景么,不然下一章回忆杀就结束咯 第59章 杀戒 太阿山的封印已存在上万年, 每五百年便是封印最薄弱之时,被镇压的邪魔会趁机逃出,所以, 每五百年须加强一次封印, 但太阿山并非随时都能进入。 宣霜与祁曜站在太阿山下,身后是月仇与老虎还有一众慈悲殿的弟子。 苍穹灰扑扑,阴云压顶, 太阿山上亦是白茫茫的一片, 极为刺目。 宣霜垂下眼眸, 看向祁曜,道:我们何时能上山? 再等等。祁曜道:待会你留在此处。 宣霜皱眉,为何? 只是加固封印而已,祁曜道:我与他们进去即可。 可是 宣霜。 宣霜还要说什么,被祁曜打断,他嗓音低缓却不容拒绝,你留在此处,待我回来。 宣霜沉默半晌, 点了点头。 徒儿。 宣霜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宣霜怔了一下,转身便见他师父黎虚仙尊领着神霄仙府的弟子缓步而来。 小师弟! 黎虚仙尊身边站着林瑶, 她见到宣霜,立即跑了过来,拉着宣霜的手,见到他身边的祁曜, 林瑶愣了一下, 行了个礼, 道:昭烈仙尊。 祁曜微微颔首。 林瑶有些畏惧祁曜的气势, 她犹豫一瞬拉过宣霜,躲到一旁后,才敢低声道:小师弟,你这段日子去哪里了?怎么会和..在一起? 此事日后再说,宣霜反手握住她的手,没看见宋鹤卿的身影,他皱了皱眉,道:大师兄呢? 林瑶见状,道:他来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师父便让他留在仙府处理事物。 宣霜得知宋鹤卿无事,便放心不少,他道:九师姐,待会儿你留在我身边,别乱跑。 啊?林瑶皱眉,道:为什么? 宣霜刚要开口,便听见身后又有动静传来,是长盛仙府以及凌光仙府的弟子到了。 宣霜的目光在黎虚仙尊身上扫了一圈,恰巧对上他的视线。 徒儿。 黎虚仙尊一身白袍,仙风道骨,浑身散着威压与正气,丝毫瞧不出有被邪魔附体的征兆,宣霜心中刚生起疑惑,下一刻却觉得浑身一僵。 印象中虽然严厉但也慈祥的师父,此刻目光冷冰,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宣霜,眸中闪过一抹嗜血,妖异非常。 宣霜只觉得头晕目眩,肩膀上忽然搭过来一只手,宣霜灵台霎时清明过来。 祁曜上前一步,将宣霜挡在身后。 黎虚仙尊神情不变,对祁曜笑了笑,道:不知昭烈仙尊何时与我徒儿宣霜相识的? 不久前,祁曜道:我南下浮屠城时。 听闻浮屠城的百姓一夜之间全被邪魔侵食,黎虚仙尊说着看向被祁曜挡着的宣霜,道:你八师兄至今不知所踪,宣霜,我曾派你南下支援他,你可曾见过他?又为何不回神霄仙府? 黎虚仙尊的话不轻不重,但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四周一时寂静无声,全都看向了低垂着头,站在祁曜身后的宣霜。 宣霜袖中的手倏地握住,他猛地抬头,师父,你又何必 不曾见过,祁曜截断宣霜的话,神情平静地看着黎虚仙尊,道:我南下浮屠城时,哪里已经是座死城,宣霜也身受重伤,是我带他回慈悲殿疗养的,近日才刚醒来。 一旁的宏德仙尊道:现在已经能进入太阿山,诸位若要叙旧,不如先等封印结束后? 黎虚仙尊看了一眼祁曜,没再说话。 宣霜的视线从黎虚仙尊身上收回来,他看向神情平静的祁曜,祁曜.. 祁曜知晓他要说什么,低声道:我早已安排妥当,你护好山外即可。 宣霜深深看他一眼,道:我等你出来。 好。祁曜笑了笑,想抱一抱他,但碍于场中修士众多,只得忍住。 能进入太阿山内的人寥寥无几,唯有祁曜,黎虚仙尊,宏德仙尊与元阙仙尊四人。 祁曜与林瑶、花宛还有一众弟子们只得在山外等着,宣霜看着祁曜的身影消失在结界内,不知为何心中的焦躁越发明显起来。 他进来总是如此,无端焦躁不安,无法安心修炼。 月仇见宣霜神情凝重,她道:玉尘君不必担心尊上,他早已安排妥当。届时只要我们守住山外即可。 你们在说什么?林瑶疑惑地问。 宣霜抿了抿唇,道:待会儿怕是会有妖魔袭击太阿山,九师姐,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林瑶想问什么,却听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小瑶! 花宛见林瑶与宣霜站在一处说悄悄话,没按捺住,便撇下长盛仙府的师兄弟,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林瑶与花宛说着话,宣霜静候在一旁,没插嘴。 太阿山下围着慈悲殿与三大仙府的弟子,皆是翘首以盼,盯着太阿山上的情形,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约莫半刻钟后,整个太阿山突兀地晃动了一下,众人面面相觑,林瑶道:这是怎么了? 花宛抬手虚扶了她一下,道:怕是封印开始了。 宣霜手中的寂灭剑嗡鸣一声,脚下陆陆续续传来细微的震动声,宣霜眉头微皱。 月仇道;来了。 她话应刚落,众人便在空气中嗅到浓烈的妖气,众人一惊,转身便见成群结队的妖怪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江水倒灌,来势汹汹。 宣霜拔剑出鞘,冷声道:师姐,你到我身后来。 林瑶召出自己的佩剑,她看了一眼宣霜,道:小师弟,我虽修为不及你,但我好歹也是你师姐,用不着你保护!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妖怪们已经奔至眼前,林瑶提剑斩了出去,宣霜见状也不再说话。 太阿山下霎时响起各种厮杀声,群妖选择此时进攻太阿山,无非就是想打断封印,宣霜见林瑶身边有花宛护着,他放心不少,分散灵识观察起场中的情况。 有些道行高深的妖怪已经杀了不少修士,寻到突破口便要上山,月仇与老虎被拖住,宣霜挥剑砍断眼前一只妖怪的头颅,见状立即挥了一道剑气去阻拦。 妖怪们见状便都朝着宣霜涌来,渐渐的,倒在宣霜脚下的妖怪如山堆积,却仍旧杀不完。 苍穹被染成了血红,四周充斥着尖叫声,血腥味,源源不断的妖怪朝着他们袭来,宣霜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妖邪。 宣霜一剑将围堵他的妖怪扫开,转身看向身后的太阿山,祁曜怎么还没有出来? 他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凄厉叫喊,很熟悉,好像是花宛? 宣霜刚要去寻那道声音,却见眼前的太阿山顶倏地红光大盛,轰隆炸裂声响彻云霄,一抹黑色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宣霜眼中。 祁曜! 宣霜刚要迎上去,却被祁曜虚虚挥了一道剑气过来,宣霜当即顿住脚步,祁曜?! 别过来! 祁曜猩红瞳孔淌着血,他声音嘶哑,额头青筋暴起,似在忍耐着什么痛楚一般。 你怎么了?! 宣霜顾不上他的劝阻,一把拽住祁曜的胳膊,正要询问他怎么了,却见祁曜蓦地朝他露出个森冷笑意,那双魔瞳泛着嗜血杀意。 宣霜一惊,待要后退时,却已然来不及,下一瞬,宣霜的脖颈被祁曜擒在手中,五指收紧并拢,宣霜的颈骨传来轻微咔嚓声。 祁、祁曜.. 宣霜凤眸圆瞪,他脑中倏地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抬掌朝祁曜袭去,祁曜立即松手,将他甩出去。 月仇见状掠身接住宣霜,祁曜已再次朝着宣霜袭来,月仇挡在宣霜身前,又惊又惧地道:尊上?!你这是做什么?!他是玉尘君..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39) 噗呲 月仇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入自己胸腔的七厄剑,你、你不是尊上.. 祁曜抽回剑,月仇的身体倒他在脚下,他嘴角扬起一抹笑,低声道:我是他啊。 宣霜以剑撑地,缓缓站了起来,他咽下口中的腥甜,手中的寂灭剑灵光亮起,宣霜冷冷道:师父。 祁曜闻言抬眸,血瞳缓缓看向宣霜,徒儿。 他话音刚落,祁曜猛地低吼一声,血瞳一瞬间变为墨色,他一掌袭向自己灵台,滚出去! 祁曜!宣霜一惊,见状当即拽住他手腕,颤声道:你不要命了! 宣霜,祁曜似乎清醒过来,他闻言看向宣霜,眸子里闪着冰冷的光,太阿山的结界被破坏,上古妖邪已经倾巢而出,其他两位仙尊正在殊死抵抗,试图封印缺口,但撑不了多久。我出身太阿山体内有妖魔血统,他一缕神魂侵入我灵台,正试图控制我大开杀戒。今日若是让他得逞,在场所有人都得死,三界也会大乱! 宣霜愣愣地看着祁曜,他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祁曜,我、我.. 记得在星罗镇我问你的话么,我本是妖邪,祁曜笑了笑,低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出身太阿山的昭烈仙尊也算妖邪之一,也可斩? 只要我想,寂灭便能斩。 宣霜眸中泛起雾气,他拼命地摇头,我不要.. 你惯会说不要。 祁曜似乎是笑了一声,他道:本以为只是一缕残魂而已,谁知他吞噬了千万人的魂魄,早已炼出三魂七魄,实力今非昔比。若我当真神魂被控,我宁愿死在你剑下。 第60章 重逢 祁曜.. 刺鼻的血腥味漂浮在半空, 宣霜的眼睫也似沾了血气一般,湿润黏腻,祁曜缓缓看了过来, 眸子陌生冰冷地看着宣霜。 祁曜嗤笑一声, 手中的剑朝着宣霜心口刺去。 宣霜抬手,刺耳的金戈碰撞声传来,祁曜见一击不中, 立即转身, 似乎打算遁走。 寂灭剑横扫而出, 拦截在祁曜身前,下一瞬,宣霜出现在祁曜面前。 血已如雾一般染红半边天, 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妖物、邪魔、修士相互厮杀,哀嚎、尖叫、惨叫此起彼伏,地上残臂断肢堆成尸山血海, 这幅画面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而山上山下,还有成千上万的妖邪如潮水般袭来。 宣霜闭了闭眼, 寂灭剑清啸一声,噗呲一声刺入祁曜的心口,再睁眼时, 祁曜嘴角缓缓躺出鲜血,他笑着道:你若是不想杀我,这一剑奈何不了我。 宣霜愣了一下,眼前霎时模糊一片,祁曜.. 祁曜抬手握住寂灭剑送入心脏, 一步步朝着宣霜走进, 他口中涌出鲜血, 宣霜手抖得握不住剑,他想后退,却被祁曜揽入了怀里。 祁曜道:再拖下去,死得人会更多。 宣霜眼眶的泪水终于掉落下来,啪嗒啪嗒浸湿了祁曜的肩膀,耳边是漫天的厮杀声,宣霜拥着祁曜渐渐消散的身躯泣不成声。 你别等我了。 寂灭剑专斩妖邪魂魄,祁曜如千千万万的妖魔一样,在宣霜眼前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祁曜.. 宣霜猛地捂住心口,呼吸急促,面色惨白如纸,他脑中嗡鸣作响,灵台剧烈疼痛,灵海不稳灵力倒灌而上,整个人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 祁曜倏地睁开眼,屋外寒风呼啸,桌案上燃着噼啪作响的蜡烛,床榻边烧着木炭,暖意融融。 不是在禁地的死阵里,也不是在尸横遍野的太阿山,他..在罗刹城的有家客栈里。 脑海中的画面如走马观花,直到现在,祁曜才终于明白过来,他被困在太阿山一千年,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并不是宣霜那一剑,而是他放不下宣霜的执念。 宣霜正趴伏在桌案上,像是在睡熟。 祁曜茫然片刻,继而急切地掀被下床,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栽去,被一只手稳稳地捞住,陌生又熟悉的霜雪气息萦绕上来,祁曜一把将那人搂进怀里。 是宣霜。 祁曜心口位置的钝痛袭来,疼得他眼眶泛红,喉咙发紧,他死死抱着宣霜,似要将他融进骨血里,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宣霜被他搂得喘不过气,他叹了一口气,道:祁曜,你先放开我。 祁曜张了张嘴,他摇头,声音嘶哑地道:宣霜。 嗯。宣霜应了一声。 宣霜。 宣霜又应了一声。 如此往复几次,祁曜才终于缓过神来,他松开宣霜些许,目光一寸寸扫过宣霜的眉眼,似要将他刻在心底,弥补这一千多年来的缺失。 宣霜静静地看着他。 宣霜,我想起来了。 祁曜抬手抚上宣霜的胸膛,那里曾被他从身后一剑刺穿过,他眼中热意汹涌,嗓音艰涩地说:我想起了星罗镇、浮屠城、慈悲殿还有太阿山.. 宣霜站着没动,他垂下眼帘,道:我也是。 祁曜闻言愣了一下,宣霜撩开宽袖,露出腕上的驭灵镯,道:你想起那些记忆的时候,我也想起来了.. 他想起他在太阿山内昏迷,醒过来时,人已经在神霄仙府内,大师兄宋鹤卿说他心神动乱,灵台溃散,险些人亡道毁,幸亏身上留了道禁制,他的性命才得以保住。 他不解,宋鹤卿指了指他掌心,那里正缓缓显露出来消失已久的桃花印。 大师兄还说师父被邪魔附体,损伤灵台,魂魄不全,已经在闭关修养,不知得多少年才能出关。 昭烈仙尊死在太阿山,林瑶也死在妖魔混战中。 他游历人间五百年,从太阿山内逃出来妖邪尽数死在他剑下,他修为精进极快,短短几百年,已越至渡劫期,有与魔神一战之力后,他等不及便提剑杀上了神霄仙府。 待他再醒来时,已经是五百年后,他将祁曜忘得干干干净净,混在逍遥宗里度日。 宣霜.. 祁曜再次将宣霜拥入怀里,只觉得心中又酸又软,他脸颊蹭着宣霜的鬓边,轻抚着宣霜的后心,却又不敢抬用力,..对不起。 宣霜脸埋在他颈间,抬手紧紧搂着他腰,声音哽咽道:我也刺了你一剑..是两剑。 祁曜低哑地笑起来,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些。 你要补回来么。宣霜闷闷地说道。 伤你就是在伤我自己。祁曜低头,看着宣霜微红的眼眶,道:太阿山内那一剑疼了我一千年,醉梦城那一剑疼了我两百多年.. 别说了。 宣霜抬指抵在他唇间,仰头看着他,清亮的眸子里浸着层水光,轻声道:过去了。 好,不说了。祁曜捉住宣霜的手指,凑到唇边吻了吻。 宣霜觉得酸痒湿热,他指尖微微蜷缩,将手抽了回去,引得祁曜追着吻了过来。 祁曜的唇灼热,湿湿地吻着宣霜的时候,又酥又麻,让人难以招架,但宣霜却没再躲开,而是迎了上去,两人吻在一块儿。 吻着吻着,不知何时滚到了榻上,宣霜陷在被褥里,他白皙的脸颊泛起潮红,眼神湿漉漉地看着祁曜,一副任他施为的模样。 祁曜侵袭霸占着宣霜的唇舌,见状狠狠吮了一下宣霜的舌,引得他吃痛轻呼,含糊骂道:混账.. 祁曜恨不得将宣霜吃拆入腹,听他神魂颠倒时念着自己的名字,骂他混账,但他却翻身滚下来,躺在宣霜的身侧,抬手拉过一旁的被褥,盖在两人身上。 他手伸进去,抓住宣霜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宣霜侧头,抬头看着他。 祁曜凑过去,吻了吻宣霜,道:瞧我作甚? 宣霜眨了眨眼,道:不做吗? ..我记得从前你总是喊着不要的。祁曜另一只手抚上宣霜的脸颊,拇指碾磨着他的唇瓣,低声道:千年不见,玉尘君修为大成,人也愈发孟浪。 宣霜覆上他的手,眸子盯着祁曜,良久才轻声道:人间游历那五百年,我好想你。 屋中安静下来,祁曜听得心中酸涩,他靠过去,抵着宣霜的额头,道:是我的错,往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宣霜闭上眼,将涌到心头的情绪压了下去。 .. 罗刹城里依旧下着大雪,呼出的热气能瞬间结成霜,宣霜下楼时,便见祁曜站在一楼大堂里,望着外面,不知在看什么。 听见动静,祁曜回头,你醒了? 宣霜脚步微顿,站在楼梯间定定地看着他,许是重拾记忆的缘故,祁曜眉眼间的神情已换作千年前宣霜熟悉的模样,剑眉入鬓,眸似寒星,挺鼻薄唇,回眸瞧见宣霜时,他眸子里带了点笑意,语气一如既往,仿佛两人不曾分离这一千多年。 有家客栈没什么住客,天寒地冻的,掌柜与店小二都在偷懒,没下楼来坐堂,宣霜走到祁曜身边站定,瞧着外面飘着的鹅毛大雪,轻声道:算着时辰,他们也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祁曜便见前方苍穹中出现两抹一白一青的身影,迅速朝着他们这边靠过来,祁曜一眼便认出青色身影的人是花宛。 花宛率先落地,他将剑收起来,脚踏在雪地里,沙沙作响,将祁曜上下打量一番,朝着祁曜笑了笑,道:祁..如今该唤作尊上了,尊上身体可是无碍了? 祁曜昨夜醒来时,刚记起千年前的记忆,只顾着与宣霜说话,哪里还记得这事?今早醒来才想起他昏迷前的种种,他不是陷在死阵中无法脱身么,又怎么会好端端躺在有家客栈里? 现在听见花宛这样问,祁曜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宛道:这你得问我身后这位了。 祁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名白衣修士正巧御剑落地,闻言抬头看了过来,目光清明锐利,神情端正,身形站得挺直,他朝着三人走来时,步履沉稳,不急不躁。 宣霜瞧见来人,目光顿了片刻,才轻声唤道:大师兄。 来人并非逍遥宗的大师兄洛九棠,而是他在神霄仙府的大师兄宋鹤卿。 小师弟,七百多年不见,宋鹤卿走到花宛身边站定,笑了笑,道:别来无恙。 宣霜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宋鹤卿见状,看向一旁的祁曜,作揖道:拜见昭烈仙尊。 祁曜道:我早已不是昭烈仙尊,受不得丰仪君如此大礼。 千年前,昭烈仙尊在封印太阿山时被邪魔惑心,导致封印被打断,上古妖邪趁此祸乱人间,引得三界动荡,生灵涂炭。 昭烈仙尊成了三界禁忌,慈悲殿弟子自然也落不到好,被派遣到各处除妖的前线,直面妖邪死伤无数,之后,三大仙府联手,派出数千万名修士,历时几百年,才将这场人间动乱镇压下来。 宣霜看了一眼宋鹤卿与花宛,他转身进大堂,道:太阿山情形如何? 祁曜跟着他转身,闻言道:太阿山又出了何事? 宣霜在木桌边坐下,他指间灵力流转,冻成冰的水逐渐融化冒着热气,他不疾不徐地倒了一杯热水,道:在你昏迷期间,太阿山封印有异动。 作者有话说: 打完大boss 这本文就要结束啦!!评论区掉落红包 第61章 异动 才刚封印两百余年,祁曜皱眉,太阿山此时不该有异动才对。 宋鹤卿在宣霜对面坐下,应是与张岚有关。 当日宣霜与祁曜被张岚困在死阵中, 若非宋鹤卿与花宛及时赶到, 救出祁曜的三魂七魄,又替他重塑肉身,祁曜如今也不能坐在宣霜面前, 静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几人修为皆不低, 三对一的情况下, 张岚本应无法逃脱的,但就在宋鹤卿擒住张岚时,另一个黑衣人出现, 当着三人的面救走了张岚。 祁曜看向宣霜,另一个邪魔? 宣霜点了点头,他手中握着那杯热水暖手,苍蓝派奚莘的师弟们说过,禁地里不止张岚一个邪魔。 祁曜道:从太阿山逃出来的邪魔, 不是早在七八多年前,就被尽数斩杀了吗? 宣霜指腹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看向他对面的宋鹤卿, 祁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此事说来话长,宋鹤卿叹了口气,道:七百年前,小师弟醒过来时, 与我说了师父与张岚的事, 当时我并未相信, 只以为是小师弟..受了刺激的胡言乱语, 我为此与他大吵一架。 宋鹤卿看了一眼宣霜,祁曜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那段时日宣霜为何会受刺激,怕是与自己脱不开关系。 宣霜低垂着眼眸,察觉到祁曜的视线,他轻掀眼帘,看了祁曜一眼。 ..之后他外出游历四五百年,再回来时已是渡劫期,当时师父刚出关魂魄尚未完全恢复,他被小师弟以噬魂阵以及寂灭剑斩杀现出原形,我才得知真相,但当时师父早有防备,召集了修真界无数修士前来神霄仙府,共同商议封印一事,无人提前知晓师父的真实身份,那些修士们自诩正义之士,见小师弟大逆不道,皆要讨伐小师弟.. 宣霜桌下的手忽然被人握住,祁曜的指尖顺着手腕游过宣霜的掌心,带起一路的酸麻痒意,宣霜抓住他作乱的手,却被祁曜强地插入他指缝,十指紧扣,温度相融。 这些动作被桌面挡着,无人注意到,宣霜眸光微动,神色却平静,忍着没有看向祁曜。 ..众人皆以为小师弟身死魂消,但他有一缕残魂附在伏羲玉上,我猜应该是他掌中那道禁制的缘故。我寻了无数重塑肉身的天材地宝,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才将小师弟复活过来,神霄仙府不能再待下去,我便将他托付给逍遥宗的掌门代为照顾,此次尊上的肉身得以如此快速地重塑,多亏上次我备齐了多余的材料。 宋鹤卿道:后来伏羲玉在神霄仙府无故消失,我废了不少功夫才发现在一邪魔身上。 宣霜闻言抬眸,道:所以,你将我引到了飞云镇,撞上了张岚。 宋鹤卿点头,道:你明明说过他已死,我不知为何他还活着,神霄仙府的伏羲玉又怎么会到他手中,但三界唯有你的寂灭剑能斩灭邪魔魂魄,你既然能杀他一次,肯定能杀他第二次。 张岚为何没死,之前宣霜已经知道原因,他道:张岚说过,千多年前死在我剑下的不过是他分出去的一缕残魂。 一旁的花宛道:那宣霜的伏羲玉怎么会在张岚手中? 我后来有个猜测,宋鹤卿看他一眼,过了会儿,才道:张岚能将魂魄一分为二用作退路,我能凭一缕残魂复活小师弟,那..师父会不会也没死? 若是这个猜测成立,祁曜将他先前从宣霜身上摘下来的伏羲玉从袖中翻出来,抚摸着上面温润的云纹,道:伏羲玉很有可能便是他从神霄仙府偷出来,给张岚温养神魂的。 那极有可能..宣霜抿了抿唇,道:此次救走张岚的邪魔,就是他。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40) 堂中静默片刻,客栈外又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起雪来。 花宛左看又看,见几人不说话,他道:但如今那两人都消失不见,如何去寻他们? 宣霜接过祁曜手中的伏羲玉,重新系在自己的腰带上,太阿山不是有异动了么。 花宛愣了一下,道:你是说与他们有关?! 祁曜道:八九不离十。 他抬眸看向远处太阿山的方向,道:不论如何,太阿山都得再去一趟。 宋鹤卿见状,道:这次我们已经提前做好准备,定不会再出现千年前那样的事情。 大堂中静默一刻,几人商议好会面的时间,花宛与宋鹤卿便打算御剑离开,他们要去通知修真界的各个仙门,做好应对之策。 小师弟,你可是还在怪我当初不相信你的话? 客栈门前的雪地里,宣霜与松鹤卿并排走着,自打见面后,两人还未来得及好好聊过,替祁曜重塑肉身到他清醒过来,宣霜便一直守在他身边,松鹤卿知晓他没心思谈其他,便也知趣的没有开口。 大师兄,宣霜顿住脚步,他转身看向松鹤卿,轻声道:七百年过去,再提往事已无意义,他藏得那样深,你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也在情理之中。说起来,我还未曾谢过大师兄的两次救命之恩.. 松鹤卿扶住宣霜的手,没让他作揖,皱眉道: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对待,与师兄何须这样客气? 宣霜收回手,没再说话。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松鹤卿才与花宛离开。 宣霜驻足片刻,待一白一青的两抹身影消失在苍穹中,他刚要转身便落入一个散发着热气的怀抱里。 祁曜从身后箍紧宣霜,将身上的温度渡给他,在想什么? 宣霜身体微微向后倾倒,将重量压在祁曜身上,他抬起左手,掌心缓缓浮现出几朵袖珍桃花,花瓣娇艳,生机勃勃,一如千年前。 这是什么? 宣霜一开始以为是祁曜施的小法术,图个好看,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在太阿山内,是这道印记稳固了他的灵台,七百年前那一战,他被整个修真界围剿,是这道印记禁锢了他的残魂,松鹤卿才能替他重塑肉身,他才得以活过来。 这道小小的桃花印,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烙在你魂魄里的印记,能护你神魂不灭。祁曜摊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与宣霜一模一样的印记,道:不管你投胎转世多少次,不管你身在何处,我都能随时找到你,知道你是死是活。 所以..宣霜侧头看向祁曜,两人贴得极近,鼻唇相对,呼吸交融,是宣霜踮起脚,往前凑一下,就能吻到祁曜的距离。 但宣霜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缓缓说道:从太阿山出来后,你便是靠着它寻到我,借机潜伏在我身边的。 宣霜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祁曜眸子闪了闪,拿出他惯用的伎俩装可怜装柔软。 ..宣霜,祁曜揉了揉自己的心口,他长眉轻拧着,神情痛苦,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宣霜,道:我心脏不太舒服,是不是在禁地里受了暗伤没有痊愈.. 变脸速度之快,让宣霜叹为观止。 少装模作样,宣霜轻哼一声,我大师兄的术法不会出问题,他用了那么多的天材地宝替你重塑肉身,你不止没留下暗伤,修为反而还恢复到千年前的境界了。 祁曜醒来时便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自然知晓宣霜没说错,他轻叹一口气,道:如今玉尘君不好骗了。 宣霜淡淡瞟他一眼,你还想骗我什么? 你说呢? 祁曜低头,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弯腰将宣霜整个人抄抱起来,他大笑一声,转身往客栈里走去。 屋内罩着结界,将旖旎声色隔绝起来,结界内的温度热得很,宣霜浑身汗涔涔的,眼睫潮湿一片,脸颊泛着潮红。 宣霜被祁曜掐着腰,抵在被褥里颠得神思混沌,口中呻吟喘息不断.. 一连半月,宣霜与祁曜都未曾离开有家客栈,冬日大雪纷飞,除了静候松鹤卿的消息外,他们也无事可干,便只能窝在房中,看雪听风。 太阿山自那一次异动之后便没再有动静,又过了约莫大半个月,有天夜里,宣霜睡到半夜,忽听寂静夜色里传来震天彻底的一声巨响。 宣霜与祁曜皆被惊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宣霜当即召来散落在地的衣衫,穿戴整齐便与祁曜出了客栈。 声响并没有消停,宣霜朝那个地方看去,不巧正是太阿山的方向。 宣霜与祁曜赶到太阿山脚下时,闻讯而来的还有松鹤卿、花宛等三大仙府的弟子,乌泱泱一群人,火光照耀得整个太阿山如同白昼。 太阿山外罩着一层透明结界,而此时,那结界上正缓缓浮现斑斑裂痕,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不绝于耳,结界里聚拢着浓烈黑气,藏身于其中的妖邪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结界,尖叫嘶吼,狰狞面孔一个个浮现出来,怨毒地盯着山脚下的这群修士。 众人大惊,四周霎时响起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花纹道:千年前也未曾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不要说千年前,近万年来,太阿山的结界都未曾出现过这种状况,每五百年之期只需要修士加固一下封印即可,从来没见过有邪魔直接窜至结界口,与人间仅隔一层薄薄结界。若是这层结界受不住,那被镇压的妖魔定会破闸而出,人间将再次成为炼狱。 祁曜神情亦是凝重,他出身自太阿山,一看如今这情形,便猜到了大致的缘由,他道:千年前太阿山的封印被破,虽然后来又重新封印了,但始终无法与万年前留下的上古封印相比,如今千年过去,封印已经不起作用了。 作者有话说: 约莫还有一两章就完结啦 第62章 封印 四周倏地一静,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当中有些都是近百年来才新入府的弟子,虽听过许多传闻, 但未曾真正经历过千年前那场浩劫, 此时早已有些站不住脚,不知该如好是好。 在他们说话的这片刻功夫里,透明结界上出现一条巨大裂痕, 许多邪魔争先恐后地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宣霜抬手, 平地刮起一股罡风, 他五指一抓带出一柄秀丽长剑,剑身泛着凌冽寒光,煞气四溢。 磅礴剑气挥出去, 劈头而下将邪魔斩为两半,他们的凄厉嘶吼刺破耳膜,浓黑魔气化为一阵轻烟, 消散在裂缝口。 但随即下一瞬,更多的邪魔尖叫着涌上来, 试图越过这道结界,摆脱禁锢了他们上千万年的地方。 咔嚓咔嚓 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祁曜沉目与宣霜对视一眼, 二人皆未多言,立即飞身前往太阿山顶。 宋鹤卿与花宛见状,带着在场弟子御剑跟上去。 宣霜口中默念阵决,太阿山顶白光乍现, 四周灵力急速扭转, 漆黑苍穹中霎时浮现出一轮巨大法阵。 法阵笼罩下, 冷厉灵光四射, 窜逃出来的邪魔在法阵下无所遁形,一息之间全数化为黑烟。 结界内的邪魔似乎被激怒,更狂暴地攻击起结界来,轰隆声与咔嚓声响彻云霄。 这、这是什么阵法?! 噬、噬魂阵! 这是玉尘君的噬魂阵! 宣霜身后传来惊慌的骚乱,但他此时无暇多顾,裂痕越来越大,逃窜出来的邪魔便越来越多,此消彼长,似乎永无止尽。 祁曜召出七厄剑,刚要上去助他一臂之力,忽有所感,他转头看向一侧,随即对正在列阵准备加固封印的宋鹤卿二人道:你们看好宣霜。 话音刚落,他人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祁曜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他握紧七厄剑,拦截在那团朝着太阿山急速靠近的魔气前。 全身灵力流转起来,七厄剑发出一声嗡鸣,猩红纹路自剑柄缓缓爬满剑身,祁曜抬手,浩瀚灵力自他手中的剑流泻而出。 来的人果然是张岚,他凝滞一瞬,急忙躲开祁曜这一击,但未等他反应过来,祁曜早已闪身至他眼前,握剑拦腰朝他砍来!张岚瞳孔微缩,只得抬剑相迎,长剑碰见发出刺耳金戈声。 宋鹤卿安抚住众人,数千名修士列成的封印阵法在宣霜身后缓缓展开,源源不断地修补着裂痕斑斑的结界,速度虽缓慢,但好歹也止住了结界扩裂的速度。 宣霜长身立于结界前,长发飞舞,他神情无波,手执寂灭剑,一剑一邪魔,将试图越入人间的妖邪尽数斩杀在剑下,头顶的噬魂阵泛着盈盈灵光,漏网之鱼无一能逃脱。 细微的裂缝已经修补起来,结界内的邪魔见状便放弃了四处撞击的行为,改为专攻那条幅度大,难以短时间内修补好的裂痕。 数以千万计的妖邪堵在宣霜面前,怨毒地盯着他,毫不怀疑,若是他们能逃出来,第一时间就会将宣霜撕裂成碎片,吞噬他的血肉。 宣霜眸光一冷,刚要抬手,忽觉侧面有一道灵力朝他袭来,宣霜立即侧身躲开,定眼一看,冲天魔气中正缓缓走出来一人。 他穿着神霄仙府的修士服装,约莫三十余岁,眉眼端正,神情肃立,目光慈祥地看着宣霜。 徒儿。 宣霜愣了一下,眼前骤然变得有些模糊,他怔怔地喊道:师父.. 灵台猛地传来刺痛,宣霜陡然回过神来,凤眸冷冷看着面前的男人,你竟真没死。 黎虚仙尊见摄魂术不起作用,他微微笑了笑,道:七百年余年不见,徒儿修为已大成,为师甚是欣喜。 这番对话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些阅历丰富的修士已经猜到他的身份,皆是震惊不已。 他们跟着宋鹤卿与花宛到此处,只知道是来加固封印,降妖除魔的,现下接二连三的状况杀得众人措手不及,没想到传闻中消失一千二百多年,被玉尘君斩杀的黎虚仙尊会出现,且周身萦绕着散不去的邪魔气。 反观他对面,一直被人传成堕魔叛道的玉尘君,倒是仙风道骨,正气凛然,长身玉立如仙人下凡。 宋鹤卿飞身挡在宣霜神情,长剑指着黎虚仙尊,他沉声道:我等都已知晓你的真面目,你又何必披着我师父的身份惺惺作态? 黎虚仙尊面容沉下来,沉郁的魔气自他身后缓缓流散而出,威压罩顶,宋鹤卿拔剑出鞘,对宣霜道:小师弟,你当心! 他话音刚落,黎虚仙尊已化作一抹黑影,疾如闪电,朝着正在列阵修补结界的修士们袭去! 魔神蛰伏几百年,千年前损伤的魂魄以及修为早已恢复,那些修士们又岂是对手?黎虚仙尊一剑挥出,阵法如蛛网一般不堪一击立即被打散。 咔嚓咔嚓 结界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如潮水般涌出来的邪魔被太阿山顶的噬魂阵尽数噬灭。 黎虚仙尊抬头,宣霜察觉出他的意图,立即横剑挡在他身前,二人缠斗在一起。 宋鹤卿一咬牙,扶起摔跌下来的花宛,刚准备重新列阵,宋鹤卿便听身后又有动静传来。 莫不是又要出什么状况? 宋鹤卿转身,便见天际浩浩荡荡出现一群人,逍遥宗洛九棠以及苍蓝派奚莘等人领着一群弟子来到他面前。 宋鹤卿愣了一下,你们.. 桐清看了眼不远处交手的两人,他神情焦急,对宋鹤卿道:丰仪君,我修为低,就不上去拖小师弟的后腿了,我去助他们加固结界吧! 话音刚落,他人已经消失在眼前,御剑朝着花宛奔去。 情况紧急,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洛九棠与奚莘等人对视一眼,皆跟在桐清身后,原先的修士们已经有些灵力不足,快要支撑不住,好在有他们这群人的加入,明显变得轻宋许多,裂痕在一点点的合拢,若是不出意外,很快便能修补完成。 寂灭剑在黎虚仙尊身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宣霜灵海中的灵力疯狂运转起来,早已消耗过半。 宣霜身上白袍血迹斑斑,有他自己的血,也有黎虚仙尊的,他抹掉嘴角渗出来的一丝血迹,眸光冷寂地看向裹着一身魔气的黎虚仙尊。 刚才宣霜已经注意到桐清等人的到来,宣霜知道黎虚仙尊肯定也注意到了,但是他却无动于衷,不去管头顶的噬魂阵,也不去管身后的封印,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宣霜身上。 宣霜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还未待他想明白,眨眼间,黎虚仙尊已出现在宣霜面前,他的手掌朝着宣霜的灵台袭来,但并没有蓄起灵力,黎虚仙尊瞳孔中闪过一抹幽光。 夺舍! 宣霜脑中灵光一闪,蓦地想起千年前张岚在浮屠城说过的话,魔神附身在黎虚仙尊身上是为夺舍,让他提升修为也是为了夺舍做准备,方才一看见他,便是在夸他修为大成,令他欣喜。 他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宣霜当即转身,试图逃离此处,但黎虚仙尊早有准备,岂会让他轻易逃脱? 宣霜刚要运转灵力,便察觉到灵海的灵力仿佛被什么禁锢住一样,死死凝结在体内,无法调动一丝一毫。 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猛烈罡风,宣霜额头泛起青筋,但身躯却不能移动分毫。 宣霜闭了闭眼,正打算硬抗下这一击,却陡然落入一个怀抱里,顿时觉得浑身一宋,灵力重新运转起来,祁曜揽着他闪身避开那股罡风。 你怎么样?祁曜宋开手,低头去看宣霜。 宣霜额头虚汗滚落,手中的寂灭剑嗡鸣一声,他摇了摇头,道:他方才试图夺舍,你..小心。 千年前,也是在太阿山内,祁曜被当时附身在黎虚仙尊身上的魔神侵袭了灵台,这才酿成后来的惨剧,迫使两人分别千年,宣霜担心黎虚仙尊故技重施。 宣霜无意中瞥见他手腕上有伤痕,皱了皱眉,道:张岚死了? 嗯。祁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伤口正在缓缓修复,像是为了让宣霜放心,他道: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我吸纳了他不少灵力。 又是你。 黎虚仙尊本以为方才必能一击得手,他垂涎已久的躯壳即将成为他的囊中物,谁知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来。 几次三番坏我好事。 他交给我处理,祁曜看向身边的宣霜,道:你去助他们封印太阿山。 宣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前面的黎虚仙尊,他虽不放心祁曜一人面对此人,但也知晓祁曜的安排并没有错。 今夜最重要的是守住太阿山的封印,不让被镇压的妖邪出来作乱,祸害百姓。 你小心。他深深看了一眼祁曜,转身飞往结界处。 祁曜抬起七厄剑,拦截住黎虚仙尊的脚步,我们之间的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结界上细小的裂痕早已被修复,唯一剩下的便是那处被撕裂的巨大口子,但此时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已经仅剩半丈宽。 但结界内的邪魔越发癫狂地攻击结界,以至于这么点儿裂口迟迟无法修复完。 宣霜收了剑,灵海中的灵力调动到极致,纯净刚劲的灵力自他掌心喷涌而出,这一击几乎掏空他仅剩的灵力,结界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在变小。 奚莘见状一喜,宣..玉尘君! 他身边的桐清皱眉,道:这位道友,你专心一点。 奚莘见状忙敛了声。 宣霜心中记挂祁曜,担心他安危,想快点修复好封印去帮他,出手便没有保留,他第二次调动灵力,眼看着封印即将修复好,宣霜刚要将灵力送出去,便听身后传来一声炸响。 恋耽美 清冷仙君失忆后全文(41) 宣霜似有所感,他倏然转身,就见祁曜的身影陷入一团巨大光影中,下一瞬,便化为万千碎片。 宣霜瞳孔骤缩,祁曜!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要完结啦 第63章 完结 宣霜当即什么也顾不得, 握剑朝着祁曜奔去,他伸出手,试图抓住祁曜, 却什么都抓不到。 宣霜面色苍白, 他揪住心脏,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黎虚仙尊转身,瞧着宣霜的模样,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张岚为情所困, 你也是如此,当真是可笑。 宣霜将口中的腥甜咽下,他目光淬冰,你不是我师父。 我怎么不是你师父?黎虚仙尊转身朝他步步走来,一千二百年前,我从太阿山出来后, 收了你们师兄弟十人为徒,悉心教导多年, 怎能不算你师父? 宣霜冷冷盯着他,你收我为徒,不过是看中我资质, 妄想夺舍而已。 黎虚仙尊看着他,并不搭话。 宣霜手中的寂灭剑震颤起来,黎虚仙尊看他一眼,你灵力已空, 就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宣霜手掌握住剑刃, 缓缓往下划开, 以血祭剑, 他掌中的桃花印滚烫起来,泛着红光,枯竭的灵海霎时盈满灵力,寂灭剑清啸一声,脱离宣霜的掌心,疾风迅雷一般朝着黎虚仙尊的心口刺去! 黎虚仙尊大惊,他侧身刚躲开这一击,忽觉身后的空门处贴上来一只手,磅礴灵力倾泻而出。 咔嚓咔嚓 黎虚仙尊迟缓地低头,发现自己整个胸膛空了一大个窟窿,他想转头去看身后那人,却被施了定身术,全身僵硬不已,难以动弹。宣霜的第二剑就在此时裹挟着浩瀚灵力,缓慢地,一寸一寸地钉入了他灵台。 啊 黎虚仙尊瞳孔紧缩,宣霜与他仅隔着一步之遥,他眸光冷寂,如万年尖冰,死死盯着黎虚仙尊,手中毫不留情,寂灭剑刺穿黎虚仙尊的灵台。 啊 他身后的祁曜禁锢住他四肢,灵力顺着经脉流走在黎虚仙尊体内,直冲入他灵海,搅得他灵海沸腾不息,灵台溃散。 黎虚仙尊的哀嚎响彻天际,宣霜与祁曜前后夹击,直至黎虚仙尊在寂灭剑下化为一团雾气,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 宣霜收回剑,抬眸看向他前面的祁曜。 祁曜一袭黑袍,头发散发,嘴角挂着血迹,身上脸上被灵力刮伤的地方正在缓缓的自我修复。 祁曜.. 祁曜往前一步捉住他手腕,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地通过驭灵镯输送给宣霜。 方才那一瞬间,宣霜有一刻的心脏骤停,他以为祁曜当真又一次在他眼前化为虚无,但下一息,他便察觉到腕上的镯子将祁曜的灵力输送了过来,填进他枯竭的灵海,这是祁曜给他的信号。 祁曜的手掌传来滚烫的热意,是鲜活的,是真实的,并不是幻象。 我没事。祁曜道:那不过是迷惑他的术法而已,让他放松警惕的。 宣霜闭了闭眼,轻声道:你吓死我了.. 他话音刚落,祁曜便张开双臂,紧紧地将他揽入了怀里,没事了。 祁曜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宣霜闻着却觉得心安。 黎虚仙尊已死,剩下的就只有处理太阿山结界这一件事了,所幸封印裂缝不是什么大问题,宋鹤卿早已领着修真界众人修补得七七八八了,宣霜与祁曜再去搭把手,便没费什么功夫就解决了。 处理完太阿山的封印,一夜已过去,恰好是破晓时分,朝阳自东边缓缓升起,冰雪慢慢消融,清风扫过太阿山,将整夜的血腥杀伐尽数带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不再起波澜。 宣霜与祁曜拜别宋鹤卿与洛九棠等人,便又回了有家客栈。 店小二正在大堂中洒扫,见他二人缓步走来,好奇道:二位客官,怎地起来这么早? 夜里没睡好,祁曜看了宣霜一眼,道:我们也刚醒来没多久。 店小二放下手中的鸡毛毯子,道:我也没睡好,昨夜好像打雷了,你们有听见么? 店小二指的应该是太阿山的动静,宣霜抬脚越过他,往二楼客房走去,道:应该是你听错了。 这样吗? 店小二挠挠头,也没多在意,或许真是自己睡迷糊了吧。 客房还是昨夜二人离开时的模样,宣霜与祁曜身上的血腥味早已用净身术洗涤过,衣袍也换了一身崭新的。 所有隐患已除去,宣霜一直紧绷着的心神放松下来,便觉得周身疲乏倦怠。 祁曜瞧见他这模样,凑过去,握住他手腕,探了探他的灵海与灵台,没什么异常,便放下心来。 他道:你若是觉得累,便歇息一会儿,我守着你。 宣霜反手握住祁曜的手,低声道:我想看着你。 祁曜挑眉,想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他笑道:我就在你面前,你想怎么看都成。 宣霜在榻上躺下,他一直握着祁曜的手腕,祁曜见状只好与他一起躺下,他侧身看着宣霜,低声道:方才是被吓着了? 宣霜看他一眼,头在枕头上挪了一小块位置,离祁曜更近了一些,却什么都没说。 祁曜抬手抚了一下他的面颊,道:我与你修为皆已大成,世间无人能再分开我们。你别想太多,先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宣霜知晓祁曜说得没错,但他那一刻,确实被吓着了,以至于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无法静下心来。 屋中静谧异常,祁曜躺在他身侧,呼吸规律起伏着,宣霜闭上眼,清除脑中杂念,不一会儿,竟混混沌沌地眯了过去。 .. 宣霜与祁曜在罗刹城待了些日子便离开了,他们没有目的地,随兴所至,听闻哪里有奇景便去哪里,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倒也十分惬意。 期间宋鹤卿与洛九棠都曾来寻过宣霜,让他跟他们回师门,甚至连奚莘都曾来邀请过宣霜,去他们沧澜派做客,但都被宣霜一一拒绝了。 他活了一千多年,从前不是在修炼,便是在除妖,经历过几次生死,如今三界安稳,他早已不想再被拘泥于师门那一方天地。 两人一路北上,历时大半年,某日,宣霜忽然想起什么,他问祁曜:你的慈悲殿,可还在? 祁曜残魂被困在太阿山一千多年,他醒来后记忆全失,哪里还记得自己有座宫殿? 如今一千二百多年过去,也不知慈悲殿有没有成为一堆废墟。 祁曜前不久才找回记忆,对慈悲殿的位置还记得一清二楚,他与宣霜寻到地儿的时候,正巧隆冬已过,是初春时节。 北边的积雪早已融化,地面湿漉漉的,慈悲殿并未化成残垣断壁,相反,与千年前并无区别。 慈悲殿外罩着一层透明结界,将一切都隔绝在外,连鸟雀虫蚁都进不去。 祁曜抬手覆盖在结界上,荡开一层层的涟漪,继而倏地消失,祁曜与宣霜对视一眼,两人抬脚塌上台阶。 千禄山在太阿山以北,当初祁曜与宣霜双双离开后,慈悲殿便自动下了结界,将自己隔绝起来,任何人都无法踏足,如今一千多年过去,它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主人。 慈悲殿内没有其他活物,只有祁曜与宣霜两人,宣霜便决定在这里留下来,祁曜自然没什么意见,乐得陪他。 慈悲殿前后都是山,宣霜近来尤其爱在山上折腾,种点花,种点草什么的,但他的养花草的能力比不上他的修为,养什么枯什么,养什么死什么。 祁曜在慈悲殿扫视一圈,没看见宣霜的人影,他不必调动驭灵镯以及下在宣霜身上的那道印记,他都能猜到宣霜一定又是在后山。 祁曜找到宣霜的时候,远远便见他正蹲在一处空地里,盯着泥里萎靡不振的君子兰沉思。 如瀑的长发垂落在宣霜腰后,一袭雪色白袍摇曳拖地,他蹲下身,许久都不曾挪动脚步,白色的一团身影,娇小得不像话。 祁曜在他身后站定,宣霜知道是他来了,却没反应,祁曜忽然弯下腰,抱住宣霜的膝盖,就着他的姿势,将宣霜整个人抄抱在怀里。 祁曜,你放我下来.. 宣霜一惊,这姿势实在是怪异,下意识要挣扎,却被祁曜箍得更紧,他象征性地动了动,见祁曜不发一语,便也没再说什么。 宣霜被他抱着往一旁的凉亭走去,后山原本是光秃秃的一片空地,自从宣霜想在这儿种东西,一待便是半天一整天以后,祁曜便在这儿建了个亭子,让他纳凉避雨。 祁曜坐下,将宣霜转了个身,面对着自己,有些无奈地道:你怎么又在看它?你一日要看它千百遍,它又开不出花儿来。 宣霜下巴藏着衣领里,只露出半张脸来,显得小巧白皙,听见祁曜的话,他扭了扭身子,道:它是君子兰,会开花。 祁曜轻笑一声,并未说话。 宣霜道:你笑什么? 祁曜眼中的笑意越发浓烈,他抬头看向远处那一株已经蔫得不能再蔫的君子兰,他道:宣霜,你当真没发现问题吗? 宣霜愣了一下,什么? 祁曜叹了一口,道;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你养花花枯萎,养草草死么? 宣霜闻言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神情浓重地摇了摇头。 祁曜捏住宣霜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边缘沾了泥土,还是湿的,他掏出帕子,替宣霜擦拭干净,之后才慢吞吞地道:玉尘君,你养花草,一日要看它千百遍就算了,每次还都要浇水施肥,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不懂么? 宣霜:.. 祁曜见宣霜拧着眉,似是不解,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宣霜缓缓抬眸,看了祁曜一眼,轻声道:你明知道我那样会养不活,却不提醒我? 祁曜一噎,他的笑凝滞了一下,他总不能告诉宣霜,他就是故意的,想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吧? 见宣霜眸光沉沉地看着他,祁曜蹩眉,有些委屈,他道:宣霜,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又是如此,每次祁曜心虚或是想转移话题时,他就会使用这种伎俩。 宣霜轻哼一声,他推开祁曜,站了起来,只是刚站起来,便被祁曜又拽了回去,跌坐在他腿上。 祁曜的唇凑了上来,他声音含笑,低声道:别生气,我给你赔个罪.. 正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