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难搞定》 第1页 [GL百合] 《公子难搞定》作者:韩七酒【完结+番外】 文案: 本文架空历史,私设较多。 友情提示:三十一章掉马(好好看哟~~) 小说中人物都是美美哒!大家放心观看。 《公子难搞》文案—— 薛晏荣常年在外经商,鲜少回京。 要不是母亲病重,今年说不定还要在外过。 人常道,生在富贵人家里的小姐少爷,天生就是享福命,可薛晏荣却偏偏翻了过来,父亲早逝,叔伯兄弟觊觎,小小年纪的便要担起长房嫡子的重担,虽为难却也无奈。 蒋幼清,自小书香门第,家中独女,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谁能想到世事无常难料,父母骤然离世,她被送到京城罗家的姨母那里—— 却不想,亲人早已疏离,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 片段一: 薛晏荣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实在想不通—— “你为什么跳河?” “活着太脏,死了干净。” “今儿个才年初四,老话说没出正月都是年,这浑河的水得有多冷啊?” “再冷也冷不过人心。” 片段二: 薛晏荣刚从府门里出来,蒋幼清就迎面撞了过来—— 粉扑子般的小脸,冻得通红,一把攥住了薛晏荣的大氅—— “荣、荣二爷!” “是你?” “是我!” “你——” “你娶我罢!” 片段三—— 薛晏荣冷冷的看向眼前的女子,不似那夜的娇弱,眼眸中带着股韧劲—— “你这是赖上我了?” 蒋幼清咬着一口小白牙,生平第一次抛下所有脸面—— “你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所以请你好人做到底。” 薛晏荣抚着大拇指上玛瑙绿的翠扳指—— “那要是我不愿意呢?” 蒋幼清深吸一口气,颇有种豁出去的决绝,一步步走近薛晏荣,只在离她一指不到的耳边停下—— “我知道,你不是你。” 你不是你,那又是谁呢? 原来--薛晏荣是个假“公子”!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晏荣蒋幼清 ┃ 配角:俞静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妻府中坐 立意:互相扶持,牵手共创美好明天 第1章 薛晏荣回京 今儿一大早,薛府里就在杀鸡杀鸭的宰牲口,大小婆子丫鬟全都忙碌了起来,府门前更是把将前刚挂上的新灯笼,又重新换了一圈,几个小厮轮番撑着长杆架着长梯清洗着牌匾府门,里里外外可谓全换了一遍新装。 “干活都仔细麻利着点儿,角角落落的全都擦干净了,但凡让我抓到一点儿落灰的地方,管你是老婆子还是大丫鬟,一并全都赶出府去!” 说话的人是府里的管家,姓常单名一个财字,自打薛老太爷在的时候,他就在薛府里头儿当差,算起来也有三十多年了,因为跟着主子少爷们一块在私塾里呆过几年,便也学会了识文断字的本领,又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为人精明能干忠心为主,后来得主家儿赏识才一步步的提升做了管家,虽说现在年近花甲,可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凡是经他手的账簿出入,就没有出过错的时候,管理下人更是有自己独门独套的一副手段,上上下下的奴才丫鬟,就没有不怕他的。 这不——刚一嗓子喊出来,大家伙手上愈加卖力了,谁都不敢怠慢疏忽。 “年前新来的那几个小子,全都跟我出来——”常管家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又张望着喊道:“快着点儿!别磨磨叽叽惹人烦!” “常旺,你也跟我出来。” 常旺是常管家的独子,生在薛府长在薛府,是薛府的家生奴才,早几年的时候还是个光着腚满世界乱跑的淘小子,这几年倒是一天大似一天,跟在他爹屁股后头儿做些采买的活计,有时候还会帮着他爹看看账簿,打打算盘,只是常管家老来得子,所以常旺的年纪并不大,在有些事情的想法上自然比不得他爹常财来的周全。 “今儿是大寒,风又这么大,怎么就偏要出来等,在里头儿等不也一样嘛?” “混账的小王八羔子!”常管家抬腿就是一脚,重重的踢在常旺的屁股上,一通臭骂道:“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你还在这儿叽叽歪歪,活腻歪了不想在府里待就直说!趁早把你轰出府去!省的清净了!” 常旺一边躲着一边揉着被踢的屁股,疼倒是不疼,毕竟天冷,穿的又多,他又是个正值少年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别说一脚,就是再来上三四脚也经受得起,只是周围人多,他又是管家之子,平日里也算是个小小领头儿,冷不丁被这么来了一下,多多少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爹你怎么打人啊?我说什么了?” 委屈的抬头朝一旁瞥了瞥眼,扯了下他爹常管家的棉衣袖子—— “都是人呢,您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滚滚滚!别跟你老子在这儿面子里子的吆喝!今儿你要是敢犯懒犯浑没个轻重!就是亲娘老子来了我都不认!” 说着就把常旺一把推到旁边“别在眼跟前碍事儿,像堵大山似的,没个机灵!满肚满脑尽是蠢货!” -- 第2页 那常旺可是常管家的亲生儿子,虽是薛家的家奴,可平日里也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会儿不过说了句话,就被这样又是挨踢又是训斥的,这要是换做旁人,说不定真要被撵出府了。 这年头儿找份安稳的差事儿都不容易,大家伙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份薛府里的差事儿,谁都不愿丢了,霎时全都乖乖的低下了头去,再冷也不敢吭声了,只听着常管家吩咐。 常管家让那是十几个小厮,分成两排守在了府门台子下的石狮子两旁,自己则揣着手,不停地向远处张望。 “爹,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二爷,至于每回都弄这么大的阵仗吗?”常旺缩着脖子凑了过去,小声问道。 常管家瞥了眼自家儿子,抖动着下巴上花白的山羊胡子—— “你懂什么,二爷虽长年在外经商,鲜少回京,但却是府里头儿说话最有分量的掌事人,你就说这府里头儿的银子入账,要不是凭着二爷天南海北的做生意,你以为就靠那些地租佃租能养活的起这一大家子? 经得住这流水一般的花费?还有每年给宫里瑶妃娘娘的体己?小子,眼睛要放亮些,多在二爷面前露露脸,对你没有坏处!” “爹,您的意思是说,二爷要掌家了?” 常管家深吸了口气,只听着耳边飕飕的风声刮过—— “八成是了。” —— “驾!驾!” “吁——” “二爷,咱们到了。” 徐聿的声音刚落下,马车里的人便急急地撩开车帘,从里面跳了下来。 一身锦缎绸面的鸦青色斗篷,头戴扣着暖帽,领子跟帽子一周全是暗紫色的貂毛,脚踩一双靛青色的皂靴,两边还镶嵌这不知什么质地的闪光宝石,通身的贵气,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此人不凡。 再看他走起路来又疾又稳,甩起手来不偏不倚,不似一般公子少爷那纨绔的吊儿郎当样儿,剑眉星目的俊逸倜傥,却又不单单只长了副好看的皮相,双目间透着股凌厉的狠劲儿,散出不怒自威的气场,即便是一言不发,却都能让人感到惶恐不安,像是生怕被他瞧出什么来似的,明明没做亏心事,但又亏心的厉害。 此人便是常管家口中的二爷,薛府的长房二少爷——薛晏荣。 “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常管家高声喊着,伸手便拉着常旺就迎了上去,领着身后十几个小厮,皆跪下了身来。 “起来罢。”薛晏荣冷清着声音,抬脚就跃上了青阶。 “谢二爷。”常管家这才又站了起来。 被风吹了这么久,一众人都被冻得的满面通红,即便是棉衣加身,也抵不过腊八里的寒风刺骨,饶是手脚都快要冻木了。 “前儿您来信说要回来,算着时间,估摸着今儿就到,一早老奴跟这些小子们便都候在了府门口,他们大多数都是今年进府的新人,没见过二爷的面儿,领着过来,一来是为了让他们认认主子,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学学规矩,好以后让二爷使唤。” “嗯,你有心了。”薛晏荣低沉一声,抬脚又跨过了门槛。 大户人家的门槛向来垒砌的比那些小门小户要高,薛晏荣走的又快,常管家跟在身后,还是有些吃力的。 “呃,二爷真是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常管家躬着身子跟在薛晏荣身后“晌午的接风席都还没开,只等着二爷回来,一家人聚在一起,好热闹热闹,赶巧了今儿又是腊八,可谓是喜上加喜,二爷您——” “这些都不急——”薛晏荣稍停了下脚步“我娘怎么样了?找郎中来瞧过了吗?” “哦哦——老奴正要跟二爷说这个呢——”常管家连忙停住了身子“早就找了回春堂的郎中来瞧过了,说夫人是偶感风寒,又饮了些凉酒,才导致的气虚体弱咳嗽不断,并不妨事,只要悉心调养,按时喝药便没有大碍,后来音妃娘娘听闻此事,也十分忧心,毕竟回春堂的郎中再好也好不过宫里头儿的御医,遂又特地点了御医院里的高太医来府里给夫人瞧,说的话儿跟回春堂的郎中差不离,这会儿已经喝了好些天的药了,想着过几天再让高太医过来瞧瞧。” “怎么会用了凉酒呢?” “这——这老奴也不知道了,夫人是这么说的。” 薛晏荣的脸色说变就变,拧着眉头—— “即便是我娘说的,身边的丫鬟竟都没个提醒?!当差当到狗肚子里了?!” “是是是,二爷说的是,先前老奴已经责罚过,扣了三个月的例钱呢,本想将她直接赶出府的,奈何那丫鬟跟着夫人的时间久了,夫人也用惯了,府外头儿也没有什么亲人,只一对黑心肠的哥嫂,瞧着也怪可怜的——” “哪个丫鬟?” “回二爷的话,就是自小跟在夫人身边的凝冬。” “是她啊——” “二爷见过的,肯定有印象,素来不爱说话,平日里只守在夫人跟前儿。” “行了,我知道了。” “二爷,那——” “我先去见我娘,其余的事,等我问了安再说。” “是、是。” 薛晏荣走的极快,不一会儿常管家就落在了后头儿,边捶着腿,边伸手扶着墙,舒了好大一口气,大冷的天儿后脊背里愣是冒了一茬儿的汗,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冷了。 -- 第3页 心里默默思索着—— 这得亏是自己,要是换做别人,只怕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一想到这个,不免又想起了自家那傻小子,也不知道他将来能不能应付得了? “常管家这么多年还是老当益壮啊!” “原来是姚姑娘啊——” 姚十初一身深紫偏黑的短打,腰间又系了条棕褐色的腰带,十分干净利落,与京城里女子的娇弱不同,眉眼间倒有几分英气在,她跟徐聿一样都是自小侍奉在薛晏荣左右的近侍,这么多年也是随着薛晏荣一同在关外,只有在薛晏荣回京的时候,他们也才会跟着回来。 常管家在府里虽然对一众仆人趾高气昂,但对着徐聿跟姚十初,却是格外客气,不为别的,只为他们是薛晏荣身边的人,他们一句话顶别人说上一百一千句—— 拱了拱手道—— “姚姑娘真是会说笑,哪里还老当益壮啊,快六十的人了,老话儿说黄土都要埋到脖子了,你就说这腿脚吧,才站了那么几个时辰就酸疼的厉害,这要放在前几年,就算是站上一整天,又算的了什么。” “方才我瞧见常旺了,几年不见,他的个子长得可真大。” “浑闹蠢蛋的小子一个,暂且能当个人用罢,姚姑娘你可别夸他,一夸他,他准就喘上了。” 姚十初微微颔首,笑而不语,低头从怀里拿出个藏蓝色的绸缎袋子来—— “这里头儿全是现银,二爷体己下人们的辛苦,每次回来都要这么兴师动众一番,今儿赶巧又是腊八节的,也不能叫大伙儿空忙活一场,等会儿就劳烦常管家给大家称量称量,全分了罢。” “这、这——”常管家接过手来,又躬下了腰身“那老奴就替大家伙儿谢谢二爷了。” 姚十初点点头,随即又从怀里摸出了个小了些的绸缎袋子—— “这——是二爷特意给您的。” “使不得使不得——”常管家连忙推辞。 “哎——”姚十初将袋子塞进常管家的怀里“二爷送出去东西,岂有收回之理?给您的,您拿着就好,二爷说了,常管家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上上下下爷爷奶奶们全都要您来费心伺候,一年之中辛劳最甚。” 常管家自然也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方才的推拒不过就是做做表面功夫,毕竟对主子来说这点儿打赏连顿饭钱都算不上,可对他们这些家仆下人来说,那可就是大半个月的例钱了,况且这也是二爷的惯例,身上有钱出手大方,每次回来打赏都是必不可少,这回又赶上了年前,依照二爷的性子,等过年的时候,肯定还有另外一拨赏钱。 “那就,多谢二爷,多谢二爷了。” 说着常管家就要跪下,姚十初见状连忙将他扶住—— “您跟我这儿可使不得,回头儿谢二爷罢。” “姚姑娘说的是,定然要亲自去谢二爷的。” 穿过三道垂花门,越过内外两座院子,直奔着清音阁走去,现在是冬天,不比春夏日,院子里的百花都已经凋零,偌大的院落无端少了许多生气,以往在院中央摆放的大理石缸里也不见了鱼游跟荷叶的踪影,空空荡荡冰冷的刺眼。 “二、二爷——” “这缸都空了,也没个人来收拾?!摆在这里是等什么?!” “回二爷的话,夫人没让,说是来年开了春,还要续上的,等再过段时间,京里落了雪,堆满了也漂亮。” 回话的丫鬟正是凝冬,天生一副杏仁眼儿,好看却不勾人。 她早就是见过薛晏荣的,可这会儿被他一凶,也还是吓得厉害。 “你快别说她了,是我没让他们抬走的,每年抬来抬去的,我嫌麻烦。” “娘!” 薛晏荣快跑上前,二话不说便撩开前摆,就跪在了地上—— “儿子不孝,回来晚了,给母亲请安磕头。” 话还没落下,便磕起了头来,咚咚咚的三下,掷地有声。 “快起来快起来——”郑珺清哪里舍得薛晏荣这样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一年到头儿都见不上一面的,连忙就拉着他的胳膊,拽了起来“好孩子,你的孝心为娘知道了,别一回来就下跪磕头儿的,大冬日里的这台子上多凉多硬啊?来——让娘瞧瞧,别磕坏了——” 抬手就将薛晏荣脑袋上扣着的斗篷帽子拨了下来,只见头顶上戴着玉冠,上面泛着一层寒霜,头发往梳的一丝不苟,玉冠的簪子上还坠了个小小的玉穗,样式极其精致讲究。 瞧着她的模样,郑珺清的眼眶忽的一下就湿了,下意识的便扯下胸口系着的锦帕就在眼角擦了擦。 “儿子不疼,倒是娘亲您,别站在门口了,院子里风大,咱们进屋说话罢。” 薛晏荣摘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一旁的凝冬—— “儿子扶母亲进去罢。” 郑珺清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眨了眨眼,将眼泪收了回去,抬着胳膊任由薛晏荣扶着进了屋里。 凝冬还是有些害怕薛晏荣的,奉茶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眼皮儿都不敢抬一下。 “二爷喝茶。” “嗯。” 郑珺清笑了笑“这是你姐姐派人从宫里送来的,说是台湾的茶,叫什么——叫——” “文山包种茶。”一旁的凝冬说道。 “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怪拗口的。”郑珺清摆了摆手“你可喜欢喝?能喝的惯吗?” -- 第4页 薛晏荣小饮一口“这是什么水泡的?” “回二爷的话儿,是夏日里清晨从荷叶收集的露水泡的。” 薛晏荣点了点头儿“母亲向来喝惯了碧螺春那等绿茶,忽的一换了这种乌龙青茶,是不是有点喝不习惯啊?” 郑珺清笑了笑“还是你懂我。” 薛晏荣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既是宫里的东西,又是姐姐的一片孝心,母亲偶尔换换口味,也好。” “那是自然,难为你姐姐在宫里,还惦记家中的琐碎。” 郑珺清说着就叹上了气“上回见你姐姐还是在前年中秋的时候了,咳咳——” “母亲慢些——”薛晏荣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手掌轻轻地顺着郑珺清的后背“儿子今年要进贡一批东珠进宫,到时候儿子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见上姐姐一面。” “贫穷人家常羡艳我们这些富贵人家好,却不知富贵人家也有说不出的难来,任凭如何尊荣,却都比不上至亲骨肉在身边绕膝的好。” “母亲,这是想姐姐又想糊涂了,姐姐如今深得皇上恩宠,咱们也跟着沾光,薛家门楣荣耀啊。” “哎呦,你瞧瞧我,还没吃酒呢,就醉糊涂了,不说了,不说了。” “说起酒来,儿子倒有一事相问——” “什么事?你问罢。” 薛晏荣眉头一皱,转身看向凝冬—— “夫人怎么会吃了凉酒呢?!你就在跟前儿当差,是耳朵不好使了还是眼睛不好使了?!” “二爷——” 凝冬吓得连忙就跪了下去。 “你别骂她,凉酒是我要喝的,跟她无关,这事儿她不知情。” “娘——” “以前我也喝过,倒也没见有什么大事,这回最主要还是夜里受了风,跟酒什么的无关。” 说完,就又朝地上跪着的凝冬挥了挥手—— “我跟二爷有话要说,你先去厨房瞧瞧,看看他们张罗的怎么样了?别由的那帮婆子瞎胡闹,记住了——二爷口味清淡。” “是,奴婢记住了,奴婢这就过去。” 凝冬急忙起身,一溜烟儿的功夫就没影儿了。 “这是什么婢子,见我跟见鬼似的。” “你还怪人家,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脸,沉的像个黑包公般,谁瞧了能不害怕?” “母亲这话说得,倒是儿子的不是了。”薛晏荣挑了挑眉,少了方才的凌厉,多了几分平和“儿子瞧着常管家就很好,每次回来顶数他跟儿子话最多。” “常管家多大年纪,凝冬多大年纪?这两个你也能拿到一起比?凝冬又是个那样老实的,哪里经得住你这样吓。” “看来,娘您对她很满意呀?” “这孩子没爹没娘,怪可怜的,你不知道,我刚病下的那段日子,她天天的守在跟前儿,没日没夜的照料,还对着佛祖起誓,说只要我的病能好,她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上山做姑子也情愿了。” 郑珺清摊了摊手—— “你说,这么好的孩子,我能不疼她吗?” 薛晏荣点了点头“倒是个忠心为主的,回头儿子多赏她些就是了。” “先别说旁的了,你且过来——” “娘——” “让娘仔细瞧瞧。” 作者有话说: 本文历史架空 第2章 母女相见 泪满腮 薛晏荣单膝跪扶在郑珺清身前,扬起面容,墨染一般的瞳仁,亦如当年清亮,只是眉眼间的神态,却不似当初的稚嫩,里里外外透着一股老沉持重的态势。 “关外风沙大,你这些年黑了,也瘦了。” 郑珺清的手捧在薛晏荣的脸颊上,不一会儿眼眶里的泪就溢了出来,打湿在了前襟上。 “母亲,晏荣这些年在关外过的很好,并没有吃苦——” 越是听她这样说,郑珺清眼中的泪水越是汹涌,她极力的想要强忍住泪水,却怎么止都止不住,一个劲儿的拼命摇头,抖着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薛晏荣的面容—— 终于还是哭出了声来—— “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才让我好端端的一个女儿硬是束冠缠胸,做了男儿身,成日在那严寒酷暑的风沙之地,不得归家,一年到头儿连面都难见——” “母亲,莫要再哭了,晏荣从没有责怪过母亲。” 原来薛晏荣不是二爷儿,而是二姐儿。 为何会扮做男儿身,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薛家祖上本是学识渊博的书香世家,前朝旧时也曾出过不少状元举人,后来新帝登基打入关内,因着种种缘故,就在其中立了大功,又因博古通今的学识,薛老太爷深得朝廷的赏识,入朝为官后,立马就做了太子身边的太傅,可谓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由此薛家声名鹊起,薛太爷死后更是配享太庙,薛家后人成了名副其实的达官贵人。 名声跟富贵,薛家都有了,但人丁却逐渐单薄起来,在京城中这样显赫的宗族里,哪户不是六七个房头儿,一二十个兄弟,再加上各房里的妻妾姨娘,百十来号人都算少的,更别提什么孙侄一辈了—— 可偏偏轮到了薛家头上就变了样—— 薛老太爷妻妾不少,但到最后长大成人的却只有正房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薛晏荣的父亲薛怀礼,一个是薛晏荣的二叔薛怀丘。 -- 第5页 两人虽是一母同胞,但德行操守却是天壤之别。 薛怀礼虽体弱多病,但却是个上进好学的,早年又做过太子身边的伴读,后成年入科甲为官,被封提督学政,官拜二品,是皇帝身边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 而薛怀丘则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了,自小就喜欢挤在丫头儿堆里,屋子中的丫鬟最多时有二十几个,读书从来不读正经书,但凡是私塾先生教的,科举考试要背的,他一概不理,一天到晚最爱那些辞藻华丽,浓艳精致的闺情诗词,后来科甲落败,只能靠着父祖的荫生,得了个国子监的监生混日子。 好在还有薛怀礼,他倒是也乐得做甩手掌柜。 只是偌大的一个家,仅靠一人支撑又怎么能行? 所谓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 断然不可长此以往,薛老太爷为了后世子孙着想,便大批量的购置田地房产还有铺面,想着若有朝一日子孙不孝,失了恩宠,也能靠着这些,保住家业,不至于落魄街头。 不得不说,薛老太爷的是明智的—— 可却也为后来留下了祸患。 厢房的门虽是关着,听不见里头儿的说话声,却能听得见郑珺清的哭泣声—— 姚十初跟徐聿站在门前听见声音,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便不约而同的就退到了院子中央。 以前薛晏荣还小的时候,郑珺清只是叹息的多,哭却不见得有多少,可随着日子越过越往后,年岁一年大似一年,郑珺清的情绪就不如从前那样平稳了,每当薛晏荣一回京入府,像这样的大哭,再平常不过,以至于演变到现在,即便是薛晏荣在关外回不来,只要收到她的家书,见到她的字迹,必然都要大哭一场—— 外人只当她是想念儿子,并不会多做他想,每每就是说话宽慰罢了。 郑珺清哭得泣不成声,薛晏荣就低头跪着—— 直到郑珺清哭够了,哭停了。 “母亲,想开些罢,我如今早已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了。” 薛晏荣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平静,没有一点儿伤心激动,倒不是她心似木头,只不过已经二十五年了,早就习惯了。 “你说的轻松,可你叫我这个当娘的,如何忍心,如何过意得去。” “母亲也不想的,只是当年那样艰难,这么做是最好的。” 一说到这些,势必就要提起当年的事情,那些压在郑珺清心头儿,让她彻夜难眠,百火烧心,不得不饮用凉酒,方才能消火入眠—— “当年——” 郑珺清长叹一声,眼中带了几分怨恨—— “你祖父知道你二叔不争气,所以在死后将薛家的大权交到了你爹的手中,并且留下遗书叮嘱你爹,一定不可让你二叔掌管钱财之事,此举本来是为了薛家的长久着想,可偏偏你祖母疼爱你二叔如珠如宝,硬是将你祖父的一番苦心,当作狠心,又哭又闹的,逼着你爹跪在她面前起誓,绝不能苛待兄弟怠慢侄儿,母意难违,你爹没了办法,只得违背了你祖父的遗嘱,将家中一半的田地产业分给了他,可你二叔却不善经营运作,即便分到了那些,但每年的开销仍旧不够,你爹没法子,又不敢惊动你祖母,只能从自己的腰包里为他贴补,可怜你爹一面忙于政务,一面又忧心家事,身体本就不好,怎么能支撑的住?” 郑珺清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心中便犹如怒火燃烧一般,除了恨还是恨! “好在那时候还有你哥哥,多聪明的孩子啊,小小的年纪就知道要为父亲分忧,可终究是个福薄缘浅的——” 薛晏荣那时还没有出生,并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个哥哥,但府里上下谁都知道这是长房的禁忌,所以也没人敢提,薛晏荣也只从长姐薛音瑶的嘴里听说过一些—— 薛晏全死于一场恶疾天花,那大概是人世间最可怕的病了,无论是宫中御医还是民间圣手,均都束手无策,但凡是家中有年幼的孩童者,不管身份地位,无不求神拜佛,以保平安,尤其每每到了春冬疾病肆虐高发之时,寺庙跟道观里的香客都是络绎不绝的祈福人。 “你爹他承受不住打击,生了一场大病,足足在床榻上躺了半年之久,总算是万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从那以后身子更加大不如前了,整个人干瘦枯槁的厉害,一日三餐都要捧着药罐子,可就是这样—— 你父亲依旧在替我跟你姐姐打算,可不论如何打算,家中都必须得要了一个男儿才行,好巧不巧那时你就来了,我跟你父亲高兴的一夜都没有合眼,只盼着你是个男儿,可到头来却还是——” 郑珺清的眼眸蒙上一层灰暗的混浊—— “我实在不忍心你父亲的心愿落空,这才跟李妈妈一同撒下了瞒天大谎,将你扮做了男儿,寻了个早产羸弱的由头儿,将你送往庙宇抚养,可怜你父亲到死都不知道真相,我有愧与他,更有愧于你——” “母亲千万莫要这样说,晏荣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郑珺清摇了摇头—— “我不是没想过补救的办法,你父亲还在的时候,不愿意纳妾,为着子嗣的事情,我硬是塞了两房姨娘给他,就想的有朝一日,能为你父亲留下一条血脉,也为你寻得一条退路,可—— 或许是我命里注定无子,两房姨娘竟一个儿子都没能留下,到头来儿算尽一切,却还是满盘皆输,我心里难受的厉害——” -- 第6页 郑珺清说着,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前些年,李妈妈还在,这些话我憋的难受了,还能与她说一说,可去年她也走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母亲心里难受,不用憋着,可以跟我说,我都听着。” 薛晏荣握住郑珺清的手,想让自己给她一些安慰,可却也无济于事。 “先前,我本有了其他打算,想着你在关外,我们在关内,倘若你一辈子不回来,即便是换回了身份也能够逍遥自在,可自打你姐姐入了宫后,这样的打算,却不能了——” 郑珺清愁苦着面容,抬手抚在薛晏荣的脸颊上—— “不管是你还是你姐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一个我都割舍不下。” “母亲,这些我都懂,不论是为您还是为姐姐,晏荣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是好孩子,这辈子为娘对不起你,下辈子咱们若还能做母女,再让我这个当娘的偿还罢。” “母亲,咱们生生世世都做母女。” 郑珺清再一次红了眼眶,捂着帕子抽噎道—— “这次回来,就别回去了,这府里头儿的事,你也该上上心了,好为以后早做打算。” 薛晏荣重重的点了点头—— “儿子,知道了。” 郑珺清长舒了一口气,将脸上的泪痕揩去—— “行了,你一回来就先过来看我,还没去见过你祖母呢,赶快过去瞧瞧,莫要让她老人家等急了——” 说完却不忘又添了句—— “还有——去给你父亲跟祖父上香。” 薛晏荣站起身来—— “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过去。” 刚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下,朝着郑珺清又弯了弯腰—— “对了,儿子给母亲请了一尊药师琉璃光如来,稍后就让十初给您拿过来。” “嗯,你有心了,不过别只记挂着你的母亲,旁的也要用心,尤其是你祖母,千万莫要让人说了闲话去,你父亲在世时最重孝道。” 薛晏荣又躬了躬身子—— “母亲放心,儿子都记着呢。” “嗯,那就好,快去罢。” “是。” 见薛晏荣出来了,姚十初跟徐聿赶忙迎了过来—— “二爷,银子已经照您的吩咐交给常管家了。” “他怎么说?” “他说,要亲自来谢过二爷呢。” 薛晏荣凝着眉眼,随后又道—— “你去把那尊药师琉璃光如来送到佛堂,再说些好听话儿,让我娘宽慰宽慰,其余的不要多说。” “是,奴婢知道了。” 说完薛晏荣又指了指徐聿—— “咱们走罢,去给祖母请安。” 刚抬脚往前迈了一步,薛晏荣却又收了回来,摇了下头—— “算了,还是先去祠堂罢。” 作者有话说: 再来一章!喜欢的话请大家多多收藏,谢谢!感谢在2022-01-17 10:40:47~2022-01-17 16:2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速溶咖啡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势利眼 嫉妒妇 说起薛晏荣这个祖母鲁氏,只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原本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家的女儿,奈何早年跟薛老太爷定了娃娃亲,后来薛老太爷在宫里得了济,也没有忘恩负义,遵循家里的意愿同她结为连理—— 薛晏荣的父亲薛怀礼跟二叔薛怀丘,皆是由鲁氏所出。 按理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是偏心,也不该太过偏颇,可偏偏鲁氏疼爱小儿子如珠如宝,嫌弃大儿子视如敝履,即便现在养活一大家子的人是薛晏荣,却也还是得不到她的另眼相待,反倒是二房的儿子跟孙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哎呦呦,快快给祖母请安——” 说话的人是叶善容,薛怀丘的正房夫人,出嫁前是扬州城里乡绅人家里有名跋扈千金,出嫁后就成了薛府门里手段狠辣的阴毒妇人,房里的下人婆子,别说犯了错的,就是没犯错的,兹要是被她盯上了,让她瞧着不顺眼了,克扣例钱都是小,更有甚者被无端安插上什么莫须有的名头儿,挨板子的、赶出府的、安排人牙子发卖的,应有尽有,以前郑珺清没生病的时候,她还稍微收敛着些,可自打郑珺清病了,这执掌中馈的事务就落在了她的手里,没人辖制,原本的那一些收敛,全都变本加厉的放了出来,府里上下的明面上虽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没有一个不拿唾沫星子啐她的。 不过,叶善容倒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厉害,在老太太面前,全然变了个样儿,温顺有礼谦卑恭良的多了。 鲁氏是家里最年长,吃的咸盐也是最多的,手段嘛自是不必多说,话说起来叶善容能执掌中馈,不仅仅是因为郑珺清病了,鲁氏也是点头默许的,所以表面上是叶善容管账支出,可实际上最后老太太都要过目的。 “哎呦!我的乖孙女喂~~~” 鲁氏一把抱住薛音芸,亲亲热热的就在她脸上狠亲了几口。 此时的薛音芸不过四岁,穿了件大红色的鲜亮袄子,前身后背绣着松鼠衔果的图案,脖子上又挂了个长命锁,左右扎着两个小辫儿,细长的眉毛跟叶善容相似的紧。 -- 第7页 “怎么只有芸儿?朝哥儿呢?” 薛晏朝是薛怀丘的长子,比薛晏荣小了八岁,自小锦衣玉食,长在老太太身边,疼的心肝宝贝一样,不同于薛音芸,薛晏朝长的更像他父亲薛怀丘。 “京中户部李大人家的公子邀他去什么读书会,我想着男孩子大了总不能老待在家里头儿,就准他去了,不过母亲放心,儿媳已经叮嘱过他了,晌午开席前一定回来。” 叶善容说着忽然挑了下眉毛,似是想的了什么,敞着满口子白牙,笑着朝鲁氏说道—— “儿媳方才瞧着姚十初抱着好些不知是什么的精贵东西,其中一个还专门用了金黄色的绸布蒙起来,往清音阁送去了,想必是荣哥儿此前必是先来过母亲这里了,才往清音阁去的,不知他给母亲您都送了些什么稀奇的好物件,母亲也让儿媳这等俗人开开眼儿呢。” 话音还没落下,鲁氏刚还笑着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声音也忽的冷淡下音调—— “你说晏荣啊,方才他是来了,不过我还在午睡,所以就打发他先去了东边儿院子。” 晌午饭都还没吃,睡哪门子的晌午觉? 叶善容瞧着鲁氏这一脸阴沉的模样,心里大概也有了些数,怕是荣哥儿根本就还没来罢。 “原来是这样啊——”叶善容连忙陪起笑脸的欠了欠身子“您瞧瞧,都是儿媳多嘴,光好奇着想看那些稀奇玩意儿了。” 鲁氏没理她,只抱着薛音芸—— “秦妈妈——” “老夫人——” “去把架子上的那个糖果罐子拿来。” “是。” 撒了些糖在桌子上,鲁氏只哄着薛音芸吃。 叶善容此时的尴尬不是一星半点儿,这老太太心眼儿小,自己拆了她的台,指不定心里怎么赌气了,正想着得要说些什么补救补救,里屋的门帘就被人从外面被掀开了—— 一抬眼,竟是薛晏荣来了。 带一身的寒气,手里握着捧炉,许是各房院子中间相隔的路程有些长,冷的厉害了,才一进来,薛晏荣便赶忙将手里的汤婆子放下,疾步走到火塘前,张开五指烤了起来。 待稍稍缓和了些,才转过了身子—— “孙儿,给祖母请安。”薛晏荣对着鲁氏躬了躬身子,随后又朝叶善容问安“二叔母也在。” 叶善容今年不过三十五六,但保养的却是极好,肉眼瞧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儿的样子。 这会儿瞧见薛晏荣,只觉得有好戏看了,脸上笑的顿时就开了花,说话的时候,头上的五彩翡翠珍珠簪,一晃一晃的不停摇动,一双吊梢眉提的老高,额前的秀发更是一丝不苟,脑门光洁的苍蝇站了都直打滑。 “呦——荣哥儿来了啊,刚母亲还跟我说呢,方才你来的时候正午睡,没见着,巧了这会儿念叨完,你就来了。” 屋子里的火塘烧的噼里啪啦响,偏偏叶善容哪壶不开提哪壶,鲁氏的眉头倏地就皱了起来,一来怕薛晏荣实话实话,让自己下不来台,二来是反感叶善容多嘴多舌。 所幸薛晏荣也不是个傻的,一听这话儿,就明白里头儿的蹊跷,当即便有了主张—— “方才秦妈妈说祖母在午觉,孙儿不敢打扰,就先去了祠堂给祖父跟父亲上香,这会儿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想着祖母该醒了,才又过来。” 一句话就将叶善容看好戏的心思打发了,她只好讪讪的笑了笑,其余的却也没再多说。 鲁氏瞥了眼薛晏荣,本想将他晾一晾,可却瞧见了他手上的冻疮跟干裂泛红的手纹,又有些心里泛酸,说到底,这个府里终究是靠他来养活,即便不得心意,却也总比叶善容这个外人要亲近些—— 到此,忽的就朝一旁守着的丫鬟大声喝道—— “你的眼睛瞎了啊?!看不见荣哥儿还站着呢?!” 鲁氏这一喊,顿时把那丫鬟吓得一激灵,急急的就搬来了椅子,随后又沏好了热茶,娇滴滴嗓子,似是又委屈又惹人怜爱—— “荣哥儿喝茶。” 薛晏荣接过茶盏捧在手里,并不着急喝,而是朝着鲁氏躬身关切的问道—— “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鲁氏于心不忍归于心不忍,可心里的气还是有的,若不是薛晏荣擅作主张不分尊卑的先去看了她母亲,哪还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就凭叶善容这猴精儿的脑瓜子,嘴上不说,但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倒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年事已高,乌发都已经变作了银丝,脸上的肉皮也往下耷拉,若不是绫罗绸缎加身,金银珠宝装饰,跟普通人家的干瘪老太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会儿抱着薛音芸,又是喂糖喂水,又是捋背拍胸的好不亲热,但随后说出的话,却又像一盆冷水浇过来—— “人老了,不中用了,能活到哪天算哪天罢,省的不自在。” 这爱答不理的音调,薛晏荣自然也是能听出来的,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旧毕恭毕敬的答道—— “祖母身体康健必然长寿,这是我们这些晚辈的福气。” “是吗?”鲁氏冷笑了一声“只怕你们这些年轻的别嫌我这个老的烦就行了。” “这是什么?”薛音芸窝在祖母的怀里,白嫩的小手摸向鲁氏胸口处挂着的金包玉石。 -- 第8页 “哎呦~~~芸姐儿,这可不是你能动的。”叶善容连忙过去,就要把女儿的小手拨开。 “什么不能动,净瞎说。”鲁氏扬手拍落叶善容伸来的手,从脖子上将金包玉摘了下来“不就是块镶了金子的玉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芸姐儿喜欢就给她了。” 说完就将链子取下,挂在了薛音芸的脖子上。 白得了个金坠子谁能不高兴,叶善容晃着脑袋,笑个不停—— “芸姐儿,快谢过祖母。” “谢谢祖母,这坠子可真好看。” 好一场孝子贤孙,薛晏荣看在眼里,却并不放在心上,只左耳进右耳出—— “芸姐儿喜欢,就给芸姐儿罢,正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薛晏荣转身便掀开了帘子,朝外头儿候着的人吩咐道—— “徐聿,叫人把东西都抬进来。” 鲁氏素来喜爱金器,所以不管是薛怀丘还是叶善容,每每孝敬她的时候都是投其所好,可他们出手再大方,只要遇见了薛晏荣却都得让路。 “孙儿知道祖母喜欢精致不俗的玩意儿,特命人打造了一座天地龙凤金玉珊瑚岛,以供祖母把玩欣赏。” 贵重的东西,一眼就能瞧出来—— 上面盖着的红绸布被摘掉的时候,整个屋子仿佛都亮堂了起来,这哪里是什么金玉珊瑚岛,这分明就是一座沉甸甸的黄金山。 叶善容被眼前的黄金珊瑚岛迷住了眼睛,长这么大精贵东西也不是没见过,可这么晃人眼睛的倒是头一次。 平常的金器只觉得俗,可乍的变成一座小岛,倒是一点都不俗了。 其实何止叶善容,就是自认为见识广博的鲁氏,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想发难的心思,登时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祖母明白。”鲁氏说着就松开了怀里的薛音芸“秦妈妈,把芸姐儿抱下去。” “是。” 叶善容牵过薛音芸的手,脸上的笑容要多刻意有多刻意,仿佛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薛晏荣微微颔首道:“祖母喜欢便好。” 鲁氏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笑来,仿佛刚才冷脸的人不是她一般,轻声说道:“对了,你母亲的身体昨个儿我已经让胡郎中来细瞧过了,说是再开几幅方子吃,就能痊愈,你就不要太过担忧了。” “多谢祖母记挂。”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鲁氏扭过脸,又朝叶善容瞧去“晌午的接风宴都准备好了吧?” “回母亲的话,都准备好了。” “那晚上的呢?” 叶善容顿了顿,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又听鲁氏说道—— “让人到塘子里现钓条大鱼来,熬些汤,再吩咐下人去趟大顺斋买些南果脯来,这些东西荣哥儿都爱吃。” 叶善容抽动着嘴角,不着痕迹的吸了口凉气—— “是,儿媳知道了。” 待鲁氏吩咐完,就再没了叶善容的地儿,只对着薛晏荣一个劲儿的唠家常。 叶善容自知没趣,便主动请辞,说是要去厨房瞧瞧,鲁氏当然也不留她,随后叶善容就抱起女儿出了顺安堂。 等薛晏荣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叶善容早就不见了踪影,倒是一旁的徐聿,忍不住笑道—— “爷儿,您瞧见二夫人的脸没?” “怎么了?” “垮到姥姥家了!” ———— 暖香院 “哟?哪来的金包玉呀?”莲儿接过薛音芸抱在怀里“看着怪眼熟的。” 莲儿是叶善容的陪嫁丫鬟,面容姿色虽说不能倾国倾城,可也是俏丽标致的,第二年就被叶善容塞给薛怀丘做了姨娘,这些年也就是她还能受着叶善容,倒也不是她想,毕竟命运如此,没办法。 “能不眼熟嘛?!老太太见天儿宝贝似的带身上。” “我呸!什么东西?!前一刻脸还黑的跟块碳似的,后一刻见着金子就开了花了?!见钱眼开的主儿!还非得跟我摆什么长辈的架势!她怎么不干脆去府门口迎啊?搞不好能再得一箱金子呢!” 叶善容气的脸都涨红了,一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叉着腰就开骂。 莲儿怕吓着孩子,赶紧捂了薛音芸的耳朵,去到屋外将孩子抱给了嬷嬷—— “领着芸姐儿先去别的屋子玩,过一会儿再带过来。” 吩咐完,才又折返回屋子里。 “老太太一直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您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了老太太最喜欢的不还是咱们二房的少爷,芸姐儿又是个讨喜的——” “你懂什么!” 莲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善容呛声道—— “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夫人!”莲儿的眼睛倏地一下就红了,孩子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我、我早年也是有过的——” “有过怎么样?!保不住还不是窝囊废物一个!” 叶善容戳人心窝子从来不带手下留情,即便是莲儿这样忠心的。 莲儿如鲠在喉,可却不敢再说什么,只绞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咬唇道—— “茶凉了,我去给夫人沏一杯新的来。” 说完连忙端起茶杯,一刻不敢停留的冲出了房门,眼泪瞬间也跟着落了下来。 -- 第9页 此时院子外头的钱妈妈正挥着手让小厮把东西往里抬—— 钱氏是叶善容的陪嫁妈妈,也是她的乳母,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除了叶善容就是她说的算,平日里也是一副跋扈嚣张的模样,没少搜刮压榨底下的人。 “夫人——” 叶善容还在气头儿,听到钱妈妈的声音,自然也不太想要搭理,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道—— “又怎么了?一天到晚的还有没有个清净儿?!” 钱氏是看着叶善容长大的,平日里别说是皱个眉头儿,就是放个屁都知道是什么味儿的,这会儿一听,就知道不对,八成是撞上枪口了,便一改方才的喜色,平着声音道—— “夫人,荣哥儿差人把东西送来了。” “什么东西?” “上等的丝绸布匹,我瞧着料子比去年的要时兴——” “呸!”叶善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时兴时兴!它还能镶了金子不成!甭拿来给我瞧了,你们自己合计合计,登记入库就得了!” 钱妈妈莫名其妙的被冲了这一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欠了欠身子,也就赶忙退出去了,生怕一不小心踩着雷,炸了自己。 “腊八腊八,冻掉下巴,老话儿说的真是一点儿没错。”薛怀丘一边掀了帘子,一边说道:“我才在门前下了轿子,就往院子里走的这几步,那风吹得就跟刀子剌在身上似的疼。” 叶善容瞥过一眼,倒也没什么关怀的话—— “哟,你这一天天的不见黑了不回来,今儿是怎么了?竟这个时辰显了真身?” “看你这话说得,这是我的家,我不回这儿回哪儿啊。”薛怀丘连身上的短袄都还来不及脱,便走近了火塘,抱起了汤婆子暖手。 “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驿站呢,晚上回来睡个觉便行。” 薛怀丘眉头一皱,顿时不悦起来,但随后却又将眉头舒展开来,好言好语道—— “你看看,你这是嫌我陪你陪的少了?那不是朝廷的公务繁忙嘛,你也知道眼下到了年关,忙一些也是无可奈何的,这样吧,等忙过这个年关,来年开了春,我陪你回一趟扬州老家,到时候咱们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岳父岳母。” “你这是认真的还是哄我的?” “自然是认真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哄你。” 话罢便走到了叶善容身旁,揽住了她的肩膀。 “算你是个有良心的。” “那是自然。”薛怀丘见叶善容脸色缓和露出笑来,便趁机又张口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就是前些日我同前国舅孙茂达在席上多饮了几杯,他同我说内藏库眼下空了个肥缺,正打算调派人手,想说用些银子打通里面的张公公,好把这个肥差拿下来,我一听,那岂不是赚大发?! 你想啊,内藏库是什么地方,是银子进出如流水的地方,若是我能到那里头儿去,往后还怕口袋里没有银子——” “还有这等好事?” “当然了——,这天上不会平白无故的掉馅饼,自然是要付出些的,不过也不多——就——” 薛怀丘伸出两根手指在叶善容的眼前晃了晃—— “两千两——” “什么!” 叶善容登时就像炸毛了一般,噌的一下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不去抢!那样倒还来得快些!” “你瞧瞧你,每回一提银子就是这样般,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两千两,你当我是什么?!造银子的聚宝盆?还是吐钱板儿的金蟾蜍?!我告诉你!我可没有那个能耐!” “真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现在舍不得这两千两,往后错过的可就是十个百个的两千两!” 叶善容眯着眼睛,冷笑道—— “你别在这儿跟我瞎扯那些,反正我就一句话,银子我是一分没有!” “你这是半点夫妻情分都不讲了?” “夫妻情分?合着你丘老爷的夫妻情分只看着银子来?有银子就是有情有义,没银子就是无情无义了? 那随你说去——我倒也不怕!这些年嫁给你,我也贴补了不少,嫁妆底子哪回不是用在你的身上?就是说破大天去!我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眼见硬的不行,薛怀丘就只好来软的,搓了搓手,放下了些身段—— “就这最后一次,你再帮帮我,等回头儿我上任了,连本带利的再补还给你还不成?” 叶善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语气遂也变轻了些—— “你也不必求我,我倒也不是那种太狠心的妇人,可是你张口就要两千两,两千两我就把自个儿卖了,怕也弄不来,这样吧,我那还有个压箱底儿的玉麒麟,你拿去当了,少说五百两也是有的——” “五百两能做什么?你这不是让我去人家那丢人现眼嘛!”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 叶善容两手一摊,往胸前一抱,脸就转向了另外一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打算管了?”薛怀丘抖了抖胡须,两条眉毛用力皱在一起“咱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好就是你好,这点道理难道还用我来说?” -- 第10页 “话是没错,可我没有!你也不能硬逼我不是?这些年你手上的那些佃租地租,我可从没多拿过一分,少了缺了不都是我自己想办法,哪回为难过你呢?若不是我省着当着,这日子早穷的没发过了。” “你可别跟我哭穷,这院子里头儿别人我不知道,你叶善容叶二夫人富的就差嘴里流油了!” “我呸!” 叶善容猛的啐上一口—— “你少说这没良心的话!恶心谁呢!我富的嘴里流油?!我倒要问问看,哪户人家的夫人,富到要去当东西过活!” 叶善容歪着嘴角,怒极反笑道—— “你要真这么缺银子,我倒是还有个好招——” 薛怀丘一听,倒也先不急着跟她计较了—— “什么好招?” “自然是大房那边,荣哥儿这些年除了交到公中的银子,私底下捞的怕也不见少,别说一个两千两,就是两个三个的他也拿得出来。” “你这是什么好招!”薛怀丘眉头一皱,一脸的晦气“我一个长辈还要跟他个晚辈开口要银子?!传出去我还有脸吗?!” “不朝他开口也行,那就去找老太太呗,荣哥儿给她送了个珊瑚金岛呢,沉甸甸的晃得人直眼晕,随便扣下来一块,倒是也够了。” 薛怀丘瞧着她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冷笑道:“你这是说笑话呢?可真有你的!”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办不办的随你。” “你!” 叶善容不再理会薛怀丘,转过头将窗子推开了个小缝,没好气的叫嚷道—— “莲儿呢!沏个茶沏到哪里去了!嗓子都要冒烟了!” “来了来了——” 莲儿捧着茶水急急忙忙的进来,却忽的一怔—— “老爷回来了。” 随即将茶奉到叶善容的身前—— “我再去沏一杯来。” “不必了。”薛怀丘沉了沉声音,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回来喝茶的!” 说完便又展了展身上的衣服—— “我走了!” 可临到门前,却又停下步子,转身看向莲儿—— “天冷,你多穿些,仔细着凉。” 莲儿不敢说话,只低了低头。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却也惹恼了一旁的叶善容,她本就是个善妒的,哪能容得下薛怀丘关切别的女人,端起茶盏就往莲儿的脚下摔去—— “你想烫死我啊!” “呃——”莲儿被惊的抖了下肩膀“我来的时候专门探过的,怎么会烫——” “你个小蹄子!还敢跟我顶嘴!怎么?!瞧着老爷回来了就安耐不住了!觉着有人给你撑腰了是吗?!” “我没有,我没有——” 还没走远的薛怀丘听见叶善容的叫骂声,眉头皱的更深了,用力的掸了掸袖子—— “疯婆子!!晦气!” 待叶善容出完了气,莲儿的身上也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了,可她却也还是不敢哭,只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千万别觉得他是心疼你,他不过是没在我这儿要上银子,故意对你说几句好话来气我罢了,记着男人都是贱骨头儿,你要是上赶着儿,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芸姐儿被嬷嬷带过来的时候,莲儿正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抹眼泪儿—— “莲姨娘~~~” 奶声奶气的娃娃挣开嬷嬷的手,急急地跑了过去,平日里除了带她的嬷嬷外,就属莲儿与她最亲,至于叶善容整颗心扑在薛晏朝的身上,对这个女儿有时间就亲亲哄哄,没时间就扔在一边。 “莲姨娘不哭~~~音芸给你擦擦~~~” 莲儿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戳中,直至此时才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若是她的孩子平安降生,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的。 作者有话说: 注意—— 前国舅爷:当今皇帝第一个正妻的弟弟,后来正妻死了,这个国舅就成了前国舅。 请大家多多收藏,谢谢 感谢在2022-01-17 16:26:42~2022-01-18 13:1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苯疍”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接风宴 各怀鬼胎 说是读书会可实际上不过是有钱公子聚在一起玩乐消遣的借口罢了。 一面是美女琵琶琴悠悠,一面是美酒佳肴乐悠悠,半点儿跟读书二字都沾不上边。 “薛公子请喝茶——” 女子声音娇柔,眉眼含春,一只手提着壶柄,一只手扶着壶底,兰花小指微微扬起,一道细细的水柱,便从壶口流出,眼瞧着青瓷茶盏就满了—— 有道是茶香人更香。 薛晏朝今年刚过十六,虽说尚未娶亲,但通房丫鬟却是有的,对于这男女之事自然是通晓明白的,瞧着姿色艳丽身段窈窕的女子,难免不会想入非非,顿时就被眼前的女子勾的眼睛都看直了,刚想说什么,人家却一个转身,竟走出了雅间里。 “她是——” 李显比他年长两岁,家中不仅娶妻还纳了两房妾室,这会儿瞧着薛晏朝焦急的模样,笑了笑,都是男人,有些话不必明说,便能看懂—— -- 第11页 “她叫合欢,泉香阁里新来的,听那个老鸨子说,还没开过苞呢,想必是先来露个脸,馋馋我们,等过两天叫初夜的时候再卖个好价钱。” “嘶——难怪。”薛晏朝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角,下意识的将那茶盏端起,放在嘴里细细的品着“我就说嘛,怎么只斟了杯茶就走了,原来是这样——不过,瞧她的身段样貌,就是掷个千金万两的倒也值得。” 随后又凑过身去,问道—— “合欢是哪个合欢,合欢花的合欢吗?” 李显笑的更放肆了—— “合欢酒的合欢。” 话罢便引得在坐一众男子轰然大笑。 待几巡推杯换盏过后,薛晏朝就站起了身来,推辞道—— “今日我是不能再喝了,得先回去。” “这才什么时辰啊?就要走?梨香园的玉笙还没来呢,他那出大青衣你不瞧了?” 薛晏朝皱了皱眉,可转念又想到出来之前叶善容的警告,这会儿就是再想看也不敢留了—— “你有所不知,今日我那远在关外的二哥哥回来了,出来之前母亲特地嘱咐过,晌午前必须得回去,我是母命难为,玉笙若是来了,你们且先替我听了罢,待回头儿改日,我做东,再邀那德明班好好地唱一出儿。” 李显颇为不耐烦道—— “你这二哥哥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人物,怎的每每回来都这般兴师动众?我记得去年也是因为他,你才离得席,今年又跑来扫兴,真是跟我不对付。” 薛晏朝笑着拍了拍李显的肩膀—— “何止跟你不对付,跟我也不对付,真真一个麻烦人物,可偏偏我是弟他是兄,你又惹不得他,所幸也是一年回来一次,不然日日都这样,哪个受得了。” 走出雅间,刚下楼转到拐角处,正要往长廊尽头的出口去时,一道鹅黄色的纤瘦身影,便先一步越过自己,但却又在离自己一丈处的位置停下。 薛晏朝心头一喜,眼睛顿时就黏在那个背影上下不来了,呼了口气,口齿间似乎还留着方才的茶香。 “朝哥儿,那不是合欢姑娘嘛?”吉庆是薛晏朝的随从,与他年岁差不多,也是个喜欢上蹿下跳不得安宁的猴崽子。 “多嘴!”薛晏朝瞪去一眼“去外边儿等着。” 吉庆哈着腰揣着手,扭过头就朝出口快跑去,路过合欢的时候,却也不忘偷瞟一眼。 这会儿四下无人,正是大好时机,薛晏朝的心思动的更厉害了抬脚就要走过去—— 可那合欢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本来是站定的身子,忽的就动了起来—— 青葱细嫩的手指捏住裙摆,轻轻向上一提,那藏在衣裙里的三寸金莲即刻就显露了出来—— 红缎绣花鞋,梅花顺着鞋面像两侧延生,犹如寒冬里正盛开的嫩朵,栩栩如生。 正当薛晏朝看的入神之时,裙摆却突然落下,一双三寸金莲倏地就又被藏了起来。 合欢猜中了他的心思,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片刻的功夫,人便急急的走了,只是那手中赤红色的锦帕却被遗落在了原地。 “哎——” 薛晏朝想要叫住她,她却只当没听见,扭过头去又是勾魂摄魄的销魂一眼。 “并蒂莲花鸳鸯帕,一方红锦惹情丝。” 薛晏朝被合欢勾的心痒痒,眼睛左右来回的瞟了瞟,急忙捡起地上的赤色锦帕,放在鼻下深嗅一番,一把就塞进了袖子中。 “停轿。”吉庆连忙从轿身的侧面跑到前面,躬着腰背撩开轿帘“朝哥儿,到了。” 薛晏朝抖了抖身上的大氅,不自觉的捏住了袖子,挑眉瞥了眼身旁的吉庆,一边压低了声音,一边往府门里走—— “知道回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知道。”吉庆缩着脖子,鼻头儿冻得通红“哥儿今儿跟李大人的公子读了许多书,做了许多诗。” “算你机灵。” 薛晏朝回来的时候,正是开席的时候,他不算来的早,但也不算晚,只能说正正好。 “朝儿给祖母请安了——” 老太太原本是在雕花椅上坐着的,一瞧见薛晏朝倏地就站了起来,这还不够,还要伸手去扶他—— “快起来快起来,不是都说了嘛,不让你下跪请安,这膝盖上的淤青是又不疼了?” 薛晏朝虽说五官像了薛怀丘,但偏又生得一副娃娃脸,一笑起来更是憨态可掬,不由自主的便招人心疼—— “孙儿心中只想着给祖母请安了,倒是忘了膝上还有伤。” “瞧瞧瞧瞧,这孩子就是有孝心,前几日去骑马,不慎伤了膝盖,我专门嘱咐他请安时不要跪下,可他一到关头儿,就全然不记得我的话了——” 鲁氏拍了拍薛晏朝的手背“祖母知道,你是个重孝道的好孩子,只是身子重要,咱们都是一家人,拘着这些做什么?” 一番话下来全是宠溺,又当着府里这一大家子的面儿,其中喜爱自然不必多说。 郑珺清垂着眉眼,老太太的心思她从来都是清楚的,只是这般堂而皇之的偏爱,还是让她心生不悦,毕竟这接风宴是给自己的荣哥儿准备的,如此一来倒是分不清谁主谁次了。 她并不言语,微微侧过身,让丫鬟上了茶水,随后便对身旁的薛晏荣说道—— -- 第12页 “这是府里新来的杭州厨子做的荷花酥,你且尝尝,合不合胃口。” 薛晏荣拿起一块,轻轻咬下—— “还算正宗。” 说完便不再去碰。 老太太自然不会漏瞧这一眼,望着那缺了一角的荷花酥,这才扭过头去,又说道—— “你二哥哥回来了,快去跟你二哥哥说说话儿。” 薛晏朝得了祖母的话,这才转过身子朝薛晏荣望去—— “见过二哥哥。” “嗯。” 一声招呼过后,兄弟二人便都不再说话,一个坐在鲁氏身旁,一个坐在郑珺清身旁,其中生疏不言而喻。 老太太瞧着人都来齐了,便挥了挥手—— “上菜罢。” 不愧是大户人家,光是上菜的丫鬟就有十几个,一路从外面端着进来,先不说菜色如何,就是上菜的人,都是个顶个的清秀俊俏,毕竟是上菜的丫鬟,既要在主子面前露脸,又不能恶心了主子,模样身段定要周正的才是—— “龙井虾仁——” “西湖醋鱼——” “宝塔扣肉——” 不一会儿八仙桌上便摆满了。 鲁氏先动了筷子,夹了一个虾仁放进嘴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随即又点了点头—— “都吃罢,吃罢。” 话罢,大家才相继动了筷子。 “不知关外的生意如何?前年你说置了些田地,结果赶了个灾年,今年不知如何?若还是收成不好,定当多囤积些粮食,如此一来不仅不亏反而还能大赚一笔。”薛怀丘捋了捋胡须,似是为自己的这般打算洋洋得意。 薛晏荣看向他,停罢手中的筷子—— “生意没什么影响,至于田地,那是天灾,我倒是也不强求,只免去了一年的租子,待今年回过劲儿来再说。” “你倒是个心善的,这么说,你自己还要掏腰包了?”薛怀丘话里有话,但又不好明说,毕竟薛晏荣从未亏过公中的银子。 薛晏荣笑了笑,直言道:“自掏腰包也没什么,这点银子侄儿我还是有的。” “瞧瞧,这财大气粗的叫我都羡慕了。” 薛怀丘面上笑着,可心里却想骂人,自己为着两千两在叶善容那儿受了气,他这边儿倒大方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瞧着你比去年清减不少,话说这银子是挣不完的,倒是你这个身子,千万可别累垮了。” “多谢二叔关心,晏荣知道了。” “哎——”薛怀丘摆了摆手“你我是叔侄,关心是自然的,不必挂怀。” 话罢又低头饮了口杯中的酒水—— “不知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薛晏荣心里暗笑,绕了一圈,这大概才是薛怀丘最想说的话吧。 刚想开口回他,却被主位上的老太太打断了—— 兴许是方才自己过于忽视薛晏荣的缘故,这会儿竟为她说起了话来—— “急什么,等过完年开了春再走也不迟,别像往年似的,除夕一过,就紧赶慢赶的要走。” 薛怀丘见母亲发了话,便也觉得刚刚的话有些不妥,毕竟人家才回来,怎么就问什么时候走呢,想来这薛府也是他的家,随即便顺势应道—— “母亲说的也是。” 而薛晏荣则没有再多言,重新又动起了筷子。 待一顿饭吃罢后,大家也就都散了。 薛晏荣自然是扶着郑珺清一路先回了清音阁—— “方才你怎么不直接说呢。” “说什么?” “就是不走了。” 薛晏荣顿了一下,接着便露出了笑意—— “先不急,若是我现在就告诉他们往后要留在京城,只怕他们年都要过不好了,反正有的是时间,到时候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郑珺清瞧着薛晏荣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便又出声提醒道—— “旁的你都不用操心,就是你祖母那儿,怕有的闹。” “母亲不必担忧,祖母闹也得有个缘由,这儿是薛府,我且着还姓薛,回不回走不走,在我不在他们。” 郑珺清了解薛晏荣的性子,见她这样说,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打算了,便也就不再多问。 待晚些时候,天色暗了—— 薛晏荣盘腿坐在软榻上,身子底下垫着质地柔软的纯羊皮毛,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汤匙,时不时搅动几下碗里的腊八粥,似是没什么胃口的模样。 姚十初见此,便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二爷怎么不吃?可是味道不合口味。” 薛晏荣摆了摆手“离家的时间长了,母亲心疼我在外受累,晌午用饭的时候便不断与我布菜,可我却是个胃口小的,不过几下就吃饱了,但到底是一番慈母心,一来不想让母亲担心,二来也不想让旁人念叨,后来的小半碗全是硬撑着吃完的,这会儿别说是这腊八粥了,就是多连一口水,我都喝不下。” “那千万可别积食了——”姚十初记得自家主子一直就有这样的毛病,一旦积着食,轻则食欲不振,重则上吐下泻,没个三五日的,根本好不了,急声道:“我去拿些大山楂丸来。” 话罢掀了帘子就嗒嗒的快步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红釉的陶瓷葫芦,倒出两颗落在薛晏荣的手心—— -- 第13页 “二爷——” 薛晏荣掂了掂,却没往嘴里送,忽的抬头朝姚十初瞧去,只见她定定的望着自己,一副你不吃,我就一直看着的模样,倒是惹得薛晏荣有些忍俊不禁。 “你不要看着我,这东西酸酸甜甜的我只当是个零嘴来吃——瞧好了——” 话罢便一口吞下两粒,在嘴里嚼了起来,等咽进了肚子里,还冲姚十初张了张嘴,淘气的模样,与白日里初入府时的冷峻判若两人。 姚十初见状,这才放下心来,抬手又沏了杯热茶送来—— “那还不是因为二爷您之前偷着倒药,不然我也不能这么看着您。” 薛晏荣端起茶盏,漱了漱口,遂又吐出—— “那个蒙古大夫开的药能喝吗?苦就算了,还一股子嗖臭味,他那哪是医人?分明是医牲口。” “二爷又胡说了,人家世世代代都是行医的,救治过的人不说有上千却也有上百了,分明就是您自己不想吃药,这会儿偏怪在人家头上,有您这么造谣的吗?” “嗨,你同那蒙古大夫是亲戚罢?” “我谁的亲戚都不是,谁有理儿我就站谁边儿上。” 说完又瞧了眼那红釉的陶瓷葫芦—— “这个我还是拿走罢,别等会儿您觉得好吃,又当零嘴了,这可是药呢。” 随即便连同矮几上的粥菜也一并端了起—— 正抬着胳膊要掀帘子,就跟外头儿也要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好在姚十初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不然这一托盘的东西就全都要洒了。 “我说你能不能慢点儿?!讲过几次了,掀帘子的时候提前喊一声,非得让人跟你急才行?!” 徐聿瞧着姚十初这直眉瞪眼的模样,登时就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也不敢说什么。 “起开起开——” 徐聿急忙让开身子,等关门声响起,方才又重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二爷,您可瞧着了,她方才又凶我了。” “何止凶你,刚还凶我呢。”薛晏荣笑道。 “她还敢凶您?反了她了,二爷你快罚她罢。”徐聿掸了掸袖子,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模样。 薛晏荣歪过身子瞧了眼,随即便努了努嘴—— “好主意,这事交给你了,想怎么罚你看着办。” “呃——我可不敢。”徐聿皱巴着眼睛“那位姑奶奶我可惹不起,就那张嘴,都能把人埋汰死,罚她?她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你就这么怕她?想来咱们十初也没有三头六臂呀。” “我哪是怕她,我是好男不跟女斗。” “是吗?”薛晏荣挑了挑眉毛,一副好事的表情“我怎么觉着,你们是欢喜冤家呢。” “二爷、二爷!”徐聿倏地就急了“这话可不敢说,回头叫她听见,明儿的太阳我怕就见不到了。” “没出息,瞧你怕的,你就是当她的面说,她又能怎么样,你们俩真是该换换。” 薛晏荣说完又撸了撸袖子,问道—— “这么晚,是有什么事?” 徐聿猛地直起身子,连拍了两下脑门儿—— “您瞧我,光顾着说话,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常管家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他来了?”薛晏荣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得等上两日再说呢,没想到这么快。” “二爷,常管家是聪明人,您就说这些年您哪次回来,他不是跟前跟后的忙活儿,这回您又单独给了他赏,想必他心里也是有数的。” 薛晏荣若有所思了片刻—— “让他进来罢。” 常管家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的身子骨,一到冬日,尤其是晚上,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这会儿一进来,乍一瞧像个大圆球似的。 “二爷——” “甭站着了,坐下说罢。” 薛晏荣体谅他年纪大,又唤了十初上茶。 “常管家喝茶。”姚十初颔了颔首十分恭敬。 “哎呦——”常管家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多谢二爷,多谢姚姑娘。” 待姚十初离开后,常管家先饮了口热茶,随后便将头上的暖帽跟脖颈上围着的毛领取下,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 薛晏荣瞧他额头上都被热的冒了汗,倒也不着急,轻声道—— “无妨。”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片刻后,常管家将取下的毛领跟暖帽堆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自己则还是站着身——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个账本子,随后冲着薛晏荣微微躬下了腰身—— “这是府里近一年的开支,每一笔我都标记清楚了,还请二爷过目。” 薛晏荣只翻了翻便合上了—— “常管家向来心细,这账不用看了,你且说,我听着就是。” 常管家见薛晏荣如此信得过自己,当然也不敢怠慢,随即便又将身子放的更低了些—— “各房各院的例钱都是安排好的,撇去烛火采买等必需品外,就是年初的时候给大丫鬟们涨过一次,余下的再没有变动,前年府里二老爷养的那一批清客今年又换了一波人,开销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至于哥儿呀姐儿呀的,无外乎就是私塾先生跟笔墨纸张的费用,倒也都是小钱,唯一一个大些的定夺就是老夫人那边,原本是一直包下德明班,定时定点让他们来唱,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老夫人说这样听戏不痛快,要等过完年开了春,专门在府里建一所院子,将班子养在府中,问了夫人的意思,因着是老太太的话,也就应了,这银子已经提前从账上预留过了。” -- 第14页 “就这些?”薛晏荣的食指在矮几上点了点。 “哦,对了!”常管家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一个,就是、就是二老爷,他的那个——没有变。” 薛晏荣点在矮几上的食指顿了顿,但片刻却又恢复如常—— “行吧,那就这样。” 常管家眨了眨眼,有些不得领悟的问道—— “那——二爷您的意思是——就、继续?” “就这么着。” 薛晏荣没有别的话,但也没有说明白,常管家终归只是下人,主子的意思既然揣测不到,那便就只有照做的份儿,收起了账本子,后又将脱下的毛领跟暖帽重新戴上,待施礼过后,也就离开了。 常管家前脚刚一走,后脚薛音涵就来了,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个暗色的托盘,上面摆了个镶着金边的白瓷盅,许是怕一路走来被寒风吹凉,白盅下面又架着个小火盆,阵阵的热气不停地往外散开来,聚起缕缕白烟。 姚十初见状赶忙上前去迎,欠了欠身子—— “三姑娘来了。” 薛音涵是薛晏荣父亲的妾室胡桐所出,比她小了许多,今年刚满十四,还未及笄,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毕竟都是一个父亲,眉宇间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几分相似,只是薛音涵更为柔和—— “我来跟二哥哥问安,不知二哥哥歇下没有?若是歇下了,我便不去打扰,只请姚姐姐将这碗乌鸡参汤替我送与二哥哥。” 或许是庶出的缘故,薛音涵性子温吞,说话言语间总是带着些畏手畏脚的感觉,一眼就能让人瞧的出,这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二爷还没歇下,三姑娘随奴婢进来就是。” “多谢姚姐姐。” 姚十初忽的一怔,接着便出声道—— “三姑娘同奴婢客气什么,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薛音涵抿了抿嘴,跟在姚十初的身后,乖巧的模样让人心疼—— “姨娘说了,二哥哥是在外面干大事的人,是待我极好的人,要时刻在心里敬着,姨娘还说,能跟在二哥哥身边的人也都是顶有本事的人,也是好人,切不可随意轻慢。” “这话说得,倒叫奴婢怪臊的——”姚十初两手扣在身侧,曲了曲膝盖“那就谢谢胡姨娘,谢谢三姑娘了。”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屋子—— 姚十初抬手将帘子一掀—— “二爷,三姑娘来瞧您了。” 话音刚落,原本低着头的薛晏荣顿时就抬眸望去,微黄的明亮里,是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容。 薛音涵此刻不仅是尊敬,还是有些害怕的—— 垂着目光,只敢盯着自己的裙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叫了一声—— “见过二哥哥,二哥哥安好。” “音涵——”薛晏荣顿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脸上不比先前的严肃,扯动着嘴角,笑了笑“才不过一年,你这就长成大姑娘了,方才要不是你出声叫我,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薛晏荣这样说,薛音涵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得以放松了几分,脑海里不停回想着来之前就编排好的话儿,张了张嘴,轻声道—— “方才在外头儿就听见二哥哥拨打算盘珠子的声响了,饶是这么晚了还在繁忙,仔细保重身子才是。” 说完又转过身,将丫鬟手里端着托盘接了过来,轻轻的落在软塌的矮几上,复又出声道:“这是新炖好的乌鸡参汤,原本姨娘是要亲自送过来的,可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肠肚不安的,昨儿夜里又烧了起来,今儿早上才退了烧,这会儿实在是出不了门,只能由我代替姨娘送来。” “这么严重?”薛晏荣拧了拧眉头“请郎中来瞧了吗?” 薛音涵点了点头—— “瞧过了,母亲专门请的南山堂的吴郎中。” “那就好,如今天儿冷,要多注意保暖,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差人去库房拿。” 薛音涵面上有些动容,心头也涌上股暖意—— “多谢二哥哥关心,东西都够用,平日里母亲也会多有照拂,之前二哥哥送来的布料跟药材都还没有用完,今日又送来了一波新的,姨娘跟我都甚是感激,难为二哥哥事务繁忙,却也还记得我们。” “不必谢,你是我妹妹,血肉至亲是化不开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二哥哥都会照顾好你的。” 这样的承诺,对旁的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对薛音涵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年岁越大,她越是明白在府里的艰难。 下一刻眼圈竟微微泛红起来。 薛晏荣瞧她这样,心里怪不落忍的,从软榻上起身,走向书架旁,随意的摸了摸,便寻到一个织锦盒子—— “这是个南红玛瑙的手钏,旁的我都没给,想来你大晚上顶着寒风给我送鸡汤,我这个当哥哥自然也不能怠慢,这个你就先拿去戴着玩罢,等回头儿若是我寻见更漂亮的,再带来给你。” 薛音涵连忙摇起手来,心急的解释道—— “二哥哥,我送鸡汤不是为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 薛晏荣瞧着自家妹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手上顿时也不客气起来,拨开纽扣,掀了盖子,拿出里头儿南红玛瑙的手钏就戴在了薛音涵的手腕上—— “不错,倒是很衬你。” 薛音涵正是爱美的年纪,一眼就被那锦红细腻的手钏吸引住了目光,眨巴着眼睛,竟喃喃的说道—— -- 第15页 “可真好看呀。” “喜欢?”薛晏荣怎会瞧不出她的心思,笑问道。 薛音涵忽的不好意思起来,可还是终究还是性子老实—— “喜、喜欢。” 薛晏荣知道她脸皮薄儿胆子小,这会儿能说出真心话来,已经实属不易,倒也不再逗她,扫了眼矮几上的参汤,又出声说道—— “天晚了,我就不多留你了,这参汤我会喝的,也替我谢谢胡姨娘。” 薛音涵抿了抿嘴唇,原本是来感谢二哥哥的照顾,没想到又拿了个手钏回去,这会儿顿时不好意思的厉害——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出去。” “不劳烦二哥哥——” 薛晏荣摆了摆手“走吧,我送你。” 兄妹俩刚出了厢房,就听见了一阵凄惨的叫声,顺着声音寻去,是从西北角传来的—— 薛音涵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眸里却浮上了一层晦涩来—— “是颂姨娘,往年都是过了初五才犯病,今年没想到却提前了,昨日我听姨娘说,差点儿就疯跑到府外头儿了。” 话刚说完,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薛晏荣下意识朝薛音涵看去,只见她眼眸微怔,但却不像害怕的样子—— “你不怕吗?”薛晏荣问道。 薛音涵摇了摇头—— “我不怕,我只是觉得颂姨娘很可怜,若是音娩没有走丢,如今也该十一岁了。” 婉颂是薛晏荣的父亲的第二个妾室,当初进府本是给郑珺清做丫鬟的,可后来郑珺清瞧着她为人老实,长相也算温婉,便将她抬做了姨娘,虽说没能生下个男丁,但也有了个女儿,原本平平淡淡的过也还不错,可谁能想到天不遂人愿,好端端的一个女儿,逛了一趟花灯回来,竟就没了影踪,因着是薛府的女儿走丢,当年这案子还闹得很大,一波又一波的人手派出去,可就是寻不到一点影踪,日子拖得越久,寻回孩子的可能性就越渺茫,到最后实在没了办法,顺天府尹还为这事丢了乌纱帽,一贬再贬的去了岭南,可即便是这样,人却依旧没能找回来,再后来婉颂便落下了离魂之症,郎中看了许多,汤药喝了许多,好不见得,疯却更厉害了。 待薛音涵离开后,那凄惨的叫声,依旧一声高过一声。 饶是一旁的姚十初跟徐聿听着,都忍不住的叹气—— “二爷,回去罢。” 薛晏荣朝着那西北角深深的望了一眼,回忆起了薛音娩走丢的那一天,许久后说道—— “赶明儿再请个郎中过来给她瞧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更个大肥章! 这篇我还在努力存稿,其实大纲是很早就写出来的,但懒劲儿上来了就一拖再拖,拖到现在才开,但我对这篇的兴趣真的超大!很用心的那种,也谢谢大家的喜欢呀,今天就不三更啦,大家晚安哦 第5章 佳人倾慕 费思量 俞府—— 小小的青色身影,急急的穿过长廊,直奔着东厢房而去—— “小姐、小姐——” 俞静姝闻声并不抬头,只因她手上正临摹着卫夫人的《名姬帖》,眼下最是要紧的关头儿,待最后一撇落下,方才出声询问—— “什么事?” 但眼睛却还是只盯着桌案上的竹纸,芊芊素手各捏起一角来,轻轻的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池雨见自家小姐这般慢慢悠悠的模样,不禁转了转眼珠儿,忽的捂嘴笑了一下。 俞静姝听见声音,这才扭过头去,鹅蛋脸,弯月眉,一双荔枝眼里装了些疑惑,可却也没什么主子的架子,轻声问道—— “你笑什么呀?” 池雨欠了欠身,便走到了自家小姐身旁—— “奴婢不是笑,而是在想,不知小姐您这慢条斯理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俞静姝瞧她这前言不搭后语,听得甚是糊涂,眉间微微蹙起—— “你这丫头出去了一趟,着了什么魔怔?说的话竟让人听不懂的。” 话罢目光便回到了字帖上,点了点头,颇为满意的模样—— “这幅写的不错,倒是可以拿给爹爹去瞧瞧。” 说完忽的想起了什么,立马偏过头去,又问道—— “让你买的桂花油可买了?” “小姐放心,池雨就是忘了自己也忘不了桂花油,只不过眼下有一桩比桂花油还要打紧的事情——” 池雨说着身子就微微的倾了过去,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您猜我刚会儿出去碰着谁了——” “碰着谁了?”俞静姝看着她瞪圆了眼睛,紧抿着嘴唇,一脸让自己猜的模样,笑了笑“瞧你,还卖关子,有话直说便是。” 池雨抿了抿嘴,转过身朝外头仔细的瞧了一番,见没有旁的人,这才又折返回来,覆在自家小姐的脸侧,咬起了耳朵—— “你说的可是真的?!” 俞静姝手指顿时一紧,立马歪头看去。 “千真万确,常旺亲口跟我说的,昨儿晌午荣二爷回来,他爹领着他还有一众小厮在府门外头儿候了好些个时辰呢,接风席都用过了。” “今儿才过腊八,这次竟回来的这样早——”俞静姝连忙放下手里的字帖,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往上扬,以往温婉的神态里,现下全是按捺不住的喜色,随即又懊恼起来“我真蠢,早该想到的,伯母前段日子一直病着,二哥哥肯定是收到了家书,这才提早赶回来的。” -- 第16页 话罢,顿时就坐不住了,方才被她宝贝在手里的字帖,这会儿连收拾都顾不上了,撂在桌案上瞧也不瞧,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哪还有一丁点方才慢条斯理的模样。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不行,我得去一趟薛府。” 池雨被自家小姐这焦急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将人一把拉住—— “您要去总得有个由头罢?就这么过去,您怎么说啊?” 俞静姝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立马停住了脚步,低头瞧着身下月白色的衣裙—— “对对,亏是你提醒我,是得要寻个由头儿。” 话罢,便将心里的迫切暂时压制,抬眸在屋子里来回张望,倏地眉眼向上一扬—— “有了!你去书架上,将我前些日子得来的青瓷套杯取来。” 池雨倏地一怔—— “小姐,那可是老太太送您的及笄之礼啊。” 俞静姝咬了咬嘴角,双侧的面颊微红—— “别说了,让你去拿你就拿,若不是个好的,我反倒还不送了。” 池雨有些为难,但又不能违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只将东西先取来,随后又问道—— “若是老太太问起,您可怎么说啊?” “我还没想好,等问了再说罢,不过既然是送与我的,那便是我的东西,祖母一向对此是不过问。” 池雨一边摸着手里的红色锦盒,一边望向自己小姐—— “您对荣二爷可真好,若是没有大小姐那档子事儿——” 俞静姝闻言忽的脸色就僵住了,方才的红晕也消失不见,池雨见状连忙咬了咬舌头—— “小姐,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俞静姝的上面还有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俞敏怡,与薛晏荣同岁,起初两家关系交好,子女之间定亲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薛晏荣当初身子羸弱,为了好养活,便在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了郑珺清老家亓州的佛光寺中,以此过继给佛祖,寻求佛祖的庇佑,好得以长大成人,虽说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不得不说,自那之后,薛晏荣原本羸弱的身子,日渐康健起来,直到十二岁那年才被送回京城,按理说,养好了身子,接下来就该筹办婚事,可偏偏送他回来的那个高僧专门出言告诫—— 薛晏荣命里有劫,绝不可过早娶妻生子,最早也得等到及冠之后,否则神佛也救不了她,郑珺清一向对这样的事情都是深信不疑,如此一来婚事的事情便只能延后,不过好歹两家私下已经说好,也不怕谁会中途变卦,不过就是等个几年,倒是都能等得起。 可好巧不巧,就在薛晏荣二十及冠之年,薛怀礼却旧疾复发,不到半月便撒手人寰,如此一来两家的婚事又要延后三年,俞家虽心有不悦,但毕竟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到底是死者为大,孝道为先,只好继续等下去,薛晏荣随后便去了关外经营生意上的事,可还没等她再回来,一封书信就传到了手上—— 原来是俞敏怡与京里另外一位官宦人家的公子偷偷私会被发现,奈何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一等再等的婚事便就此作罢。 本来薛俞两家交好的关系,因着这桩丑事,也生疏了起来,一时间三户人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好不尴尬,所幸没多久俞敏怡的夫家就被调去了湖州,至此才将这尴尬的一幕画上了句点。 俞静姝垂着眼眸,良久后才抬了起来,但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未恼怒的样子—— “二哥哥公务繁忙,一年到头儿就只有这时候才回来,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见见他,到底小时候的情谊还是在的。” “小姐说的是,若是二爷多待些日子,定能体会小姐的良苦用心。” 俞此刻的静姝垂下眼眸,不再言语,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薛晏荣的样貌,心里却是矛盾极了—— 一方面自家姐姐做出了那样的丑事,薛晏荣再怎么大度心里终究是有疙瘩的; 另一方面自己却又是窃喜的,因为如果自家姐姐没有做出那档子丑事,那现在薛晏荣就是自己的姐夫,即便是自己再喜欢他,可与人做妾,与自己的姐姐共事一夫,这样的事情,终究自己是做不到的。 思来想去—— 现如今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未娶,我未嫁。 早晚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儿,俞静姝脸上的愁容方又散去,一抹浅笑在嘴边漾开。 “小姐,您这样可真美,二爷一定会被您迷住的。” “去的你,浑说什么。” 池雨笑的十分俏皮,一点都不在怕的模样,摇晃着脑袋—— “奴婢才没有浑说呢,饶是整个京城里的女子都摘出来,咱们小姐也是里面儿拔头筹的!” “再说,我打你——”俞静姝扬着锦帕,脸颊却早已经红霞满天。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眼瞧着就要出府门了,却在影壁处碰见了俞正群—— “呀,是老爷——”池雨拽了拽自家小姐的衣袖,连忙退后一步,用袖子将怀里的红色锦盒裹了起来,随后便低下了头去。 俞静姝冷不丁的碰见自家爹爹,心里不禁也慌了一下,毕竟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总往薛府跑,一次两次可以找理由搪塞,可次数多了,自己的心思难保不会被发现,当着自家父亲大人的面,她自问还没有这个胆子,即刻便欠了欠身子,问安—— -- 第17页 “爹爹,回来了。” 俞正群瞧着自家小女儿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 “这是要去哪儿啊?” 俞静姝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只好现场的编起来瞎话来—— “女儿前些日子听闻东街的六兴宝新进了一批步摇,一直就想去瞧瞧,刚好今日字练得早,这会儿得了空,便让池雨陪着我过去。” 俞正群自然也想不到自己平日乖巧懂事的女儿,会是个说起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主儿,不仅没有多想,反而还将手里的捧炉递了过去,嘱咐道—— “外面天冷,早去早回。” 俞静姝见自家爹爹并未多想,这才松了一口气,等着俞正闵走远了,才跟池雨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府门。 “小姐,您刚才可真厉害,我都快吓死了。”池雨连连的呼了好几口大气。 俞静姝不过是表面上瞧着镇定,心里也砰砰的直跳个不停,低头看着手里的捧炉,这会儿倒有些内疚,亏爹爹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却在他面前说谎,可片刻过后,她却又扬起了头来,想到一会儿就能见着薛晏荣了,什么内疚,什么慌张,顿时全都抛诸脑后了。 扭过头,朝着池雨,轻声说道—— “走吧,咱们快去快回。” 池雨瞧着自家小姐这急匆匆的脚步,不住的又摇了摇头—— 看来能让自家小姐改掉慢性子的,也只有荣二爷了。 随即,赶忙加快了脚步—— “小姐,您等等我呀~~~” 薛府—— 郑珺清刚用过了汤药,凝冬便来禀报—— “夫人,俞二小姐来了。” “快让她进来罢。” 对于俞静姝,郑珺清同鲁氏的厌恶并不一样,她是喜欢的,姑娘人长得漂亮不说,心地还善良,虽说她姐姐做了那样的事情,但姐是姐,妹是妹,俗话说的好,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长短不一呢,更何况是人,那就更不一样了,再说了,若是她姐姐不做出那样的事,那自己的晏荣又怎么能脱得了身?说来也是坏事变好事。 “怎么还站着,快过来坐下。”郑珺清慈眉善目的拉过俞静姝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随即又瞧见了池雨怀里端着的红色锦盒“这又是给我带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呀?” 俞静姝乖巧伶俐甚是讨长辈的欢心—— “是幅青花瓷的套杯,前些日子才得的,拿来给伯母解闷。” 话罢便让池雨将锦盒打开呈了过来。 郑珺清眼前顿时一亮,取出一个仔细端详—— “杯子我见过不少,可这一个套一个的却是头一回儿瞧见。” 细细数着,总共有十二个,除了大小不一样,花纹质地色泽全都无异,最大的有吃饭的中碗大小,最小的却只有拇指般大。 “稀奇稀奇,果然是个好东西,叫我这个老婆子开了眼。” 得了夸赞的俞静姝,并不喜形于色,倒是身旁的池雨,快人快语的说道—— “夫人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我家老太太送与小姐的及笄之礼呢。” 郑珺清忽的一怔—— “及笄之礼,这可太贵重了。” “伯母别听这丫头胡说——”俞静姝朝着池雨皱了皱眉,随即便又对郑珺清说道:“左右就是个杯子,哪有那么贵重,祖母疼爱我,给我的时候偏又是及笄之日,都是碰巧罢了,伯母如今这般喜欢,这东西也算是送得其所。”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可郑珺清又岂会瞧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昨日薛晏荣才到,今日她就来了,若说巧怕也是太巧了罢,再看她欲言又止,手指绞着锦帕,两侧的脸颊上还泛着些微红,似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这么明显的心思,还用得着说嘛? 郑珺清是过来人,一眼就什么都看穿了。 倒是也难为她,绕了这么大一圈,心里默默地叹了声气,便对着身旁候着的罗妈妈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而罗妈妈则心领神会的就退出了屋子去。 不一会儿,人就到了栖子堂—— “罗妈妈来了?”姚十初帘子一掀就瞧见了。 “荣哥儿在吗?”罗妈妈问道。 “在屋子里呢。”姚十初将帘子掀宽了,侧过身子,一边请罗妈妈往里进,一边对着里屋喊去“哥儿,罗妈妈来了。” “荣哥儿,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呢。”罗妈妈说道。 薛晏荣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从软榻上跳了下来,一脸急切的问道—— “怎么了?是母亲身子又不舒服了?” “不不不,夫人已经用过药了,没什么大碍,哥儿不必担心。”罗妈妈赶忙摆手说道:“此番是为了别的事儿。” “别的事儿?什么事儿?” 薛晏荣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见罗妈妈又出声说道—— “是俞家的二小姐来了。” 话音还没落下,薛晏荣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似是有些不情愿的模样。 罗妈妈似是看出了薛晏荣的心思,不等他说话,便又说道—— “夫人跟俞家二小姐就在顺安堂呢,您去瞧一眼,走个过场便好。” 罗妈妈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受了自家母亲的吩咐,薛晏荣烦恼的厉害,但毕竟母命难违,都差人特地来叫了,若是不去母亲岂不是下不来台? -- 第18页 薛晏荣顿时后悔起来,早知道方才就出去了。 不耐烦的抖了抖前摆,便往外走去,姚十初见状连忙追了过去—— “二爷!披件大氅罢。” 姚十初将手里的大氅围在薛晏荣的身上,边系着领子前的绳结,边压低了声音—— “左右去瞧瞧就回来了,您好歹装装,这般包公似的,怪吓人的。” “包公?” “可不是嘛,您瞧——” 姚十初指了指不远处的镜子,薛晏荣顺着望了过去—— 说是包公都抬举了。 “还是关外好,自在!” 话罢薛晏荣便离开了屋子。 到顺安堂的时候,薛晏荣的脸被动的有些泛红,瞧着倒比先前的包公好些了—— 先跟郑珺清请了安,随后才看向了俞静姝,只是这一瞧,两人的眼睛就对上了。 薛晏荣没什么异样,只当走个过场—— “俞二小姐来了。”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俞静姝紧张不已,倏地站起了身,慌乱的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从小就喜欢的人,如今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还这般柔和的同你问好,任凭是谁都会不知所措罢,赶忙将头低了下头,但脸上的红晕却是已经窜到了脖子根儿—— “见、见过荣二哥哥。” 一个满心欢喜的想要栽进来,一个独善其身的想要摘干净,薛晏荣看着眼前的面颊通红的女子,心里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母亲。 郑珺清明白薛晏荣的难处,但却也不忍心让俞静姝难过,都是好孩子,都该有个好归宿。 “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同我们一起说说话。”郑珺清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薛晏荣坐下,随后又拉过俞静姝的手“你也是,她来就来,你还站起来,好歹也是叫她一声二哥哥的,哪有那么多规矩,坐下坐下。” 俞静姝这才重新又落了坐,只是她已经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再去听郑珺清说的话了,因为此刻她的满眼满心里全是薛晏荣一人。 至于薛晏荣呢,自然也没有真的跟她们一同聊天说话,静静的坐在一边候着,不时用上几口茶,只在郑珺清提到自己的时候,才点点头。 往日俞静姝并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可今日,尤其是自薛晏荣来了后,这时间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比平时快了两轮都不止似的,一眨眼的功夫,竟都快要晌午了。 俞静姝来时俞正群就叮嘱过早去早回,若是耽搁了晌午饭的时辰,只怕父亲就要疑心了,倒时自己受责罚也就算了,只怕池雨也要连同一起遭殃,她向来都是个体己下人的,此刻也只有先起身请辞,等回头儿寻着别的时机再来,可告辞的话刚一说出口,她就觉得平时轻盈的腿脚,这会儿却像灌了铅一般,异常艰难沉重,抬起的眼眸不经意间扫过薛晏荣英气十足的面容,心里的小鹿霎时又控制不住的乱蹦了起来—— 什么时间飞快,什么步履沉重,不过都是借口罢了,自己根本就是舍不得那人,说是回头儿再寻时机,可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薛晏荣低着头并未看到俞静姝的眼神,但一旁的郑珺清却一点不落的瞧了个分明,眨了眨眼,随即便抬手遮在嘴角处,轻轻地咳了咳,对着俞静姝道—— “我身子不便,就让罗妈妈代我送送你。”说完又转头看向薛晏荣,挥了挥手里的帕子“我乏了,你也回你的院子去罢。” 薛晏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俞静姝却是喜上眉梢,一起出去,那这一路不就可以一道同行了。 单纯姑娘的心思,总想的那般简单,薛晏荣瞧着她这一脸藏不住喜色,只觉得头疼的要紧。 作者有话说: 出现新人物了,大家守住! 感谢在2022-01-18 19:53:03~2022-01-19 10: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 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尾喵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2-01-18 19:53:03~2022-01-19 10: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尾喵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若她愿意呢? 果不其然,原本俞静姝在前,薛晏荣在后,可走着走着,脚步便渐渐的一至起来,再抬眼时,两人就并排走在了一道儿上,罗妈妈跟池雨见状,步子倏地就加快了起来,直走到了前面的影壁处,先去等着。 瞧着人都走远了,俞静姝这会儿的胆子才大了起来,但却也还是很有限,手指绞着锦帕,低头看着裙摆上的碎花—— “二哥哥这次回来还是跟以往一样,初五就走吗?” 薛晏荣怔了怔,似乎是有些诧异,她怎么会连自己什么时候走的日子都知道,倒是也不打算瞒她—— “不走了。” 俞静姝脚下猛地停住—— “那,是初五不走,还是往后都不走了?” “往后都不走了。” “真的?” 薛晏荣看着俞静姝,只见她的眼里既是期盼又是喜悦,明亮的眸子里闪着细碎且晶亮的光,甚是明媚—— -- 第19页 “真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此刻的俞静姝终于不在绷着,眼角眉梢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片刻后方才又羞赧起来,但嘴角的笑容却依旧荡漾着,柔声细语道—— “那我先回家了,二哥哥你也快回去罢,等下回我、我再来瞧伯母。” 薛晏荣瞧着她这般喜于面上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拒绝但又不能直说,只好轻点了点头,待俞静姝转身离去后,才又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的蹙起了眉头来,心里想着,等下回她再来,自己便提前先躲出去。 “二爷,您不冷啊?”徐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一旁直眨眼。 薛晏荣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衫袍,大氅落在了顺安堂里,原本不觉得冷,这会儿一说倒是有点冷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喂马去了。”徐聿对着手哈了哈热气捂在了耳朵上“爷儿,刚走的是俞二小姐吧?她这消息可是真灵通啊,昨儿您刚才回来,今儿她就过来了。” 说着又缩了缩脖子—— “不过,爷儿,您还真别说,这俞二小姐跟她那个大姐比起来,真是强了不知多少,样貌标致不说,心地还善良,我昨儿听常旺讲,天还热的时候北小街上有个乞丐婆子摔伤了腿,摆摊的野郎中嫌她脏臭不体面,放出狠话来说就是有银子也不治,俞二小姐知晓此事二话不说,不仅取了头上的钗子当银子,还专门将人送去了南山堂医治,事后那乞丐婆子领着小孙子每日都跑到俞府门前磕头儿,说是遇着女菩萨了,连着一个多月,这事儿在京里都传开了,就连陛下在上朝的时候都拎出来特地夸奖了一番,说是京城世家女子中的典范楷模呢。” “竟还有这样的事。”薛晏荣沉了沉眉头“俞二小姐知书达理,自然见不得难过的事,想来也是她的风格。” “可不是嘛,真是个好姑娘呢!” 徐聿抻着头还一个劲儿的往府门外面瞧。 薛晏荣见着他这般,抬手便提起了这人身后的领子,又因着天寒地冻冷风吹的,稍微一使点力气,领子上的硬褶就扯得人生疼—— 徐聿的脖子往回缩着—— “爷!爷!疼呢!” “你还知道疼呢,我这手可比十初的轻多了——”薛晏荣皱了皱眉头“光记着喂马,其余的事儿就都忘了?” “其余的事?”徐聿摸了摸后脑勺“还有什么事儿啊?” 薛晏荣瞥了他一眼—— “你的那些脏衣服臭袜子,都收拾起来了吗?早上的时候,我可听十初说了,要里外里的清扫呢——” “哎呦!!”不等薛晏荣把话说完,徐聿就猛地跳了起来“我全堆在床底下呢!” “那你可完了——等着十初揪你的皮罢。” “爷儿!您可别吓我——我、我我得快回去了!” 一眨眼的功夫,徐聿就跑的没影了。 薛晏荣瞧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掸了掸袖子—— “出息!” 抬脚刚要回栖子堂,忽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又依照原路返回了顺安堂。 郑珺清就猜到了她要来,提前已经将屋里的下人全都屏退了出去—— 这会儿关了门,就剩母子二人了。 郑珺清放下手里印着青花缠枝纹的茶杯,捏着锦帕在嘴角拭了拭,随即便开腔道—— “你也不必与我这般臊眉耷眼的沉着脸,人家姑娘来了,明摆着就是冲你,我这个老婆子挡得了一次,挡不了次次,与其让她天天都惦着,倒不如瞧一眼,遂了心,往后也就不想了。” “晏荣没有不高兴。”薛晏荣抿了抿嘴,上前走近两步“只是觉得母亲此番做法实在不妥,让她遂了一次心,便次次都想着来,方才她还说下回再来瞧、瞧您,这、这——难不成下回您还要让罗妈妈再寻我来?” “她竟是这样说的?”郑珺清的脸上顿时浮起一片愁云,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居然这般执着。” “母亲,因着她姐姐的关系,咱们两家本就该疏离些,如今她又对我存着别样的心思,不论是为我还是为她,冷些远些,都是好的。” “你话说的轻巧,这道理我能不知道吗?可毕竟这么多年的关系,哪是说远就能远的,静姝是我瞧着长大的,其中乖巧伶俐聪慧,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女儿,你就说前阵子我病的事情,她比整个薛府的人都紧张,各等偏方各色丹药,都不知送来了多少,又怕着我闷,不时就弄些新奇的玩意儿给我瞧,成天的陪着我聊天说话,这样的好心好意,我就是不领情,也不能伤了人家姑娘的心罢——” 顿了顿,抬头瞧了一眼薛晏荣,见她依旧眉眼沉沉,便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因着她姐姐的事情,让你的面子下不来台,可她姐姐的事是她姐姐,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万不可因为这个心存过多偏见,若是你们要真的能成,我心里还是很喜欢静姝的。” “母亲,您!您在说什么呀?!”薛晏荣忽的抬起眼眸,一脸难以置信的荒唐模样“我当然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也知道她姐姐是她姐姐,她是她,定然不会将她们姊妹二人相提并论,可眼下的问题,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不论她是谁,好与不好,我都不可能娶她,既然不能给予承诺,又何故让她生出希望来?若俞二小姐真像母亲说的那般好,那我就更不不能耽误她。” -- 第20页 郑珺清眸光闪烁,似是欲言又止—— “倘若她不介意呢?” 薛晏荣被这话吓得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母亲,您、您该不是跟她说了什么吧?!” “哎——”郑珺清连忙挥了挥锦帕,拧起眉头来“我还不至于老糊涂到胡言乱语的份儿上。” “那您说这话——” “我猜的。” “您可把我吓得够呛。” 郑珺清眨了眨,目光落在薛晏荣这神明爽俊的面容上,虽说是女子装扮,但这般品貌却又是独一无二,别的不知道,但放眼京城的世家公子里,占个榜眼的位置倒也不心虚,想来那俞家二小姐,怕也不会漏掉这一点,倏地方才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就冲她喜欢你的这个劲儿,母亲是过来人,不会肯走眼的,说不定她会愿意呢?” 薛晏荣被自家母亲这般煞有介事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笑着摇了摇头—— “母亲,莫要再乱想了,试问这天底下就不会有女子愿意的,倘若就是眼前愿意了,可往后呢? 无子嗣赡养终老,无儿孙承欢膝下,要是等到那个时候再后悔起来,只怕曾经的温柔乡也会变成毒蛇窝了——” 薛晏荣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里露出一丝决绝来—— “母亲,我这可是会掉脑袋诛九族的大事啊。” 郑珺清的心随着薛晏荣的话重重的颤了颤,这些年因为薛音瑶入宫为妃,他们这一房,没少蒙受隆恩,若是这身份真的被捅了出去,欺君之罪怎可担待的起。 薛晏荣瞧着自家母亲这眉头深锁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方才的吓唬起了作用,随即便又接着说道—— “这些事,往后母亲就莫要再提了,明日我会从库房挑选出几个拿得出手的玩意儿,以您的名义送到俞府去,如此一来咱们也不欠她的。” 郑珺清像是耗费了全身的精力,这会儿连半句话都不愿再多说,疲惫的点了点头—— “你做主罢。” ———— “小姐,这回您高兴了吧。” “你又浑说什么。” 池雨咧嘴笑道—— “奴婢才没有浑说呢,方才奴婢都瞧见了,您跟荣二爷可说了话呢,想来那套杯也没白送。” “套杯套杯的,就让你这么惦记了,二哥哥在外经商多年,什么样的好物件儿没见过,一副套杯而已,能算的上什么,我只怕送的太轻,不能入他的眼。” “怎么会呢,这可是小姐您的心意,若是荣二爷知道这是你的及笄之礼,只怕心里不定如何动容呢,说不定啊,明天就会亲自来府里拜会呢,到时候您们又能见着面说着话了,就像今日这样,您再送他出来。” 俞静姝被池雨说的满面通红,就像锅里煮熟的虾子一般,可池雨却偏偏不放过她,猛地跳到自家小姐的身前,歪头眯眼的瞧去,使坏道—— “小姐,您怎么脸红了呀?” “你这死丫头!没完没了了是不?成天的尽打趣我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哎呀!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啦~~~” 主仆二人一路闹着往回跑去,直到了府门前才停罢。 俞静姝刚走到前厅,一只脚才迈进去,就瞧见了自家爹爹一脸愤愤的模样,顿时心中一紧,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去了薛府? 顿时垂下了头去,蹑手蹑脚的不敢言语,一副等着挨骂的模样—— “母亲——” “静姝回来了。” 唐蓓弗点了点头,随后又碰了碰俞正群的胳膊,只见俞正群倏地就瞪起了眼睛来—— “你推我作甚!” 俞静姝以为是自己说了谎话,才使得父母起了争执,脑袋顿时压得更低了,嘴唇微微抖动,想着该如何赔罪,才能让爹爹消气。 可还没等她说话,俞正群一把便将桌案上的东西拂到了地上,厉声戾气的喝道—— “她还有脸回来?!我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一旁的俞静姝见状,连忙将掉落在地上的书信捡了起来,不过寥寥几眼,脸色霎时就难看了起来—— “姐姐要回来?她回来做什么?!” 唐蓓弗见父女二人都是这般凶神恶煞,心里的火便也蹭的冒了起来—— “她回来作什么?这里是她的娘家!她不回这儿回哪里?!” 俞静姝被气的不轻,胸口不停地来回起伏—— “做了那等没脸的丑事,辱没家门,让爹爹跟娘亲脸上无光,让女儿沦为京城世家女子中的笑柄,难道母亲还要为她说话不成?!还是说母亲全都忘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你的姐姐!” “姐姐?她若当我是她的妹妹,做那事之前就该好好想想!” “你!” “难道静姝说的不对吗?!”俞正群捋了捋胡须,面容严厉的骇人“她若真是个有心的,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妹妹?只怕她做那丑事的时候,连爹娘老子都不记得了!还会记得她有个妹妹?!” 唐蓓弗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却又没法张口反驳,到最后只能以血缘至亲作为缓和的理由—— “不论你们怎么说,她终归是流着俞家的血罢。” 俞正群发出哼的一声—— -- 第21页 “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那向家呢,总也是你曾经的同僚——” “向家?!他教子无方!引诱良家女子!算哪门子的同僚,贬到湖州去算是便宜他!若要还在京里,我非狠狠的参他一本不可!” “你——” “你莫要再说了,反正我是不会理她的,若是她执意回来,就到客栈去酒楼去!莫要脏了我俞家的府门!” 话罢俞正群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前厅。 唐蓓弗无奈,她深知自家夫君的脾气,面子比天大,这个时候自己再劝只怕会火上浇油,遂只得又将希望寄托在乖巧的小女儿身上—— “你爹爹向来疼你,你去劝劝——” “母亲——”一向善解人意的俞静姝,此刻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脸上的怒色并不比她爹的少“女儿觉得爹爹说的没错。” “你这是一点姐妹之情都不念了?”唐蓓弗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小女儿。 “不是女儿不念,是姐姐先不念的。” 唐蓓弗似是气极,不住地点头—— “好好好,你们父女都是刚直不阿,都是情操高尚,一个比一个的好,一个比一个的厉害,罢了罢了—— 就当我的命不好,生了个不知廉耻的,要怪全来怪我,到时候我也去客栈去酒楼,别让我也辱没了俞家的府门!” 说着唐蓓弗便捂住了胸口,重重的咳嗽起来。 俞静姝见状,赶忙上前去扶,却被唐蓓弗一把推开—— “别来管我这个罪人!” “娘,女儿去劝父亲还不行嘛,您、您快别这样了,女儿受不起——” 唐蓓弗这才没有再将俞静姝推开,任她轻抚着后背,抿了抿嘴唇,有些苦涩的说道——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爹娘百年之后,你在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姐姐了,她再有诸多不对,对你却也是好的。” 俞静姝眉眼低垂,淡淡的说道—— “女儿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一直疯狂在码字,每天想情节,写大纲,不知道死多少脑细胞 由衷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在2022-01-19 10:38:07~2022-01-20 11:0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05669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河边草 28瓶;27056699 10瓶;爱星河的清梦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自在,不自在 姚十初手里拿着剃刀,摁在薛晏荣的肩上—— “二爷别动,咱们把这唇边剃一剃,这样回头再长出来才能浓黑些。” 剃刀在唇边来回刮了两下“到底是要留在京里了,有些事儿还是多留意的好。” “说的是啊——”薛晏荣摸了摸被剃干净的唇边,怔了怔,片刻后才道:“得亏你了,差点儿我就给忘了,往后咱们是要留在京里的。” 姚十初听着薛晏荣这叹息般的语气,顿了顿,合起手里的剃刀—— “比起京城,爷儿您还是更喜欢关外吧?” “谈不上更喜欢哪儿,只是关外离得远,没人管着看着,不那么拘的慌。” 说着就又想到了自家母亲,每回去请安,郑珺清一瞧见自己,不时的就要掉眼泪,弄得薛晏荣左右是为难—— 母亲的眼泪比往年又多了许多。 薛晏荣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抬眼往四处的扫了扫—— “这一大早的,徐聿人呢?又跑哪儿去了?” “他?”姚十初没好气的瞪了瞪眼“谁知道,自打回了京,一天天的他倒成了大忙人,估计跑是哪儿躲懒去了吧。” “不能够罢——”薛晏荣蹙了蹙眉,转头又瞧了瞧姚十初,有点不对,扬了扬下巴问道:“他这是又惹你了?” “没!”姚十初脸色登时一变,不自然起来“谁理他!” “那你这又是?” 薛晏荣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自打回了京,这两人不是斗嘴就是怄气的?越活越见小了? “他要是欺负了你,我给你撑腰,你只管训他就是。” “没、他没欺负我,您别乱想,什么事儿都没有。” 话罢,姚十初便拿起立靠在门边儿的扫帚,在干净的走廊上用力的扫着。 薛晏荣刚想要再说什么,就瞧见不远处正往这儿走来的徐聿,也不知是撞着那根儿筋了,明明是要过来的,下一步却连忙转过身子,一副要逃的架势—— 能放过他,薛晏荣就不是薛晏荣了。 立马大声喝道—— “你给站住!” 随即便迈着大步走了过去,上下的来回打量他—— “爷儿——”徐聿缩了缩脖子,一副心虚的表情。 “你这是耗子见了猫啊?要往哪儿跑?” 说着就扯了把他的袖子—— “去,十初的剃刀还没收呢,刚巧你也顺便刮刮脸。” “别别别!爷儿!您别让我过去——”徐聿一个劲儿的往后躲着。 “你又干什么事儿了?”薛晏荣一瞧他这样子,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不是我,是、是常旺那坏小子!”徐聿急的面红耳赤,说话直打结巴“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副仕女图,硬塞给了我,我顺手就扔到了床底下,昨儿十初收拾屋子,给扫出来了。” -- 第22页 “仕女图?”薛晏荣挑了挑眉毛“十初虽然霸道了些,可还不至于为了个仕女图跟你翻脸吧?你又跟我鬼扯?!” “我怎么敢!真的就是一幅仕女图,不、不过——” “不过什么?” 徐聿咬了咬嘴角,欲言又止了半天,却没说出来一个字儿。 “说不说?!不说我踹你!” “说说,我说——是、是没穿衣服的那种。” 薛晏荣脚都抬起来了,倏地却被他给逗笑了,退后两步,不错眼神的瞧了瞧—— “看不出来嘛,你还好这一口呢?” “不是我!”徐聿样子比方才还焦急,愣是在原地直跳脚“爷儿!我可是打小就跟着您的!都这么多年了,您还不知道我吗?我是那种沉迷女/色的人嘛?! 给我个这!不如给我个大猪蹄子实在些!这、这这全是常旺那小子给我使得坏,您别看他年纪不大,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三个我加起来都比不过!下回我非得跟常管家好好说道说道不可!打他个屁股开花!” “先别提常管家了——”薛晏荣歪过头向身后扫了一眼“你就打算这么跑了?” “不跑,还能怎么办啊?昨儿您是没瞧见,她都快要把我吃了,一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要命事,我真是胆子都快叫她吓破了,这会儿哪还再敢露面啊。”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爷儿,我怎么没良心了——” 薛晏荣倏地拧起来眉头—— “人家十初是姑娘,不嫌你脏不嫌你臭,好心好意的替你收拾屋子,结果呢,你反倒弄了那么个腌臜的东西让人家瞧见,换做别的女子别说冲你几句,就是报官告你个登徒子的罪名,怕都不嫌解气的,你倒可好,先委屈上了,良心真是让狗吃了!” “我、我我没怪她,我就是害怕——” “怕什么?” “她打我怎么办?” “怂不唧唧的!打你就让她打呗,十初一个姑娘家的,能有多大劲儿?还能把你打死不成?” “敢情打的不是您,您说的倒轻巧,她下手可重了,去年在关外的时候,我不过就同她玩笑几句,肉皮儿被她掐的愣是紫青了七八天呢。” “嘶——”薛晏荣猛地吸了口凉气“你这废话可真多!我就问你一句,过去不过去?” 徐聿揣着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嘟囔着—— “不去。” “不去是吧?行!你等着——”薛晏荣瞪起眼睛,指了指他。 徐聿见状往后躲了躲—— “爷儿,您要做什么啊?” “腿长在你身上,我能做什么?”薛晏荣抖落着袖子“我去跟十初说,你要跟她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徐聿立马就跳了起来,急死忙活的喊道:“我去我去!我这就给她赔礼作揖去!打死了也不啃一声!” “早说嘛,非得要我动真格的——”薛晏荣抹了把脸上沾的发茬儿子,撇嘴笑了笑。 徐聿说是跟在薛晏荣的身后,不如说是躲在她身后,一走到姚十初面前,恨不得整个人缩到衣服领子里去。 “十初,方才我已经骂过他,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大人不记小人过。”薛晏荣踢了踢藏在身后的徐聿“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 徐聿这才探出脑袋里,既委屈又可怜—— “十初,那东西已经被我扔进火塘里烧成灰了,这全都怪常旺那小子,回头我去收拾他,你、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十初,我、我错了。” 姚十初不说话,但也不赶人,绷着个面儿,既像是听了,又像是没听,不过薛晏荣是了解她的,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若真还气着,手里的扫帚早扬起来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听人把话说完,只是虽然不气了,但面子上还是要矜着些—— 薛晏荣眨了眨眼,手一伸便指向了徐聿的脑袋—— “你给他也刮刮脸罢,瞧着跟个野猴子似的,胡子拉碴的——” “剃刀跟热水都在那儿,我没收,自己剃去。”姚十初身子一扭就要走。 “哎哎哎——”薛晏荣连忙将人拦住“他哪儿会这个啊,笨头笨脑的呆瓜样儿,你要是让他自己上手,定得割下一块肉来——” “割了也跟我没关系——” “是是是,跟你没关系,但跟我有关系啊,你不为他,就当为我,饶都是我身边的,不修边幅的野人样儿,我也丢脸不是,十初,你就当行行好——” 姚十初抿着嘴半天儿不吭声,可偏偏徐聿一脸委屈巴巴的可怜相儿,心就怎么都硬不起来了,但嘴上却不肯松动—— “您都发话了,我哪还敢不依,不过我可说好了,这是看在爷儿您的面子上,为您可不是为他。” “是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且就绕过他这一次。” 姚十初抖了抖围布,瞥了眼缩着脖子的徐聿。 “你是木头儿啊,还不快坐过去。”薛晏荣恨铁不成钢的推了把,徐聿就被摁在了椅子上,接着又望向那盆冒着热气的水,笑道:“正好了,让你也沾沾我的福根儿。” 热巾子往脸上一盖,等再拿下来的时候,徐聿顿时就清爽了起来,乐呵呵的瞧着姚十初笑道—— “要说这刮脸的手艺还得是咱们十初的,那剃刀在手里简直就是鬼斧神工,赶明儿扛个板凳,挨家挨户的刮脸修面,也饿不死了。” -- 第23页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姚十初余光瞟了他一眼,只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儿的人。 “我当然是夸你啊。” “那你还是把嘴闭上吧,听着跟骂我似的,有女的刮脸匠吗?” “怎么没有,那——” “那什么那!”姚十初举着手里的剃刀“你刮不刮了?不刮我可走了。” “别啊!我刮,我当然得刮,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要是不刮,到时候真成野人了。” 待徐聿的脸刚一刮完,就见常管家急匆匆的往院儿里跑—— “二爷、二爷!” “大清早的,怎么了这是?” 常管家不敢耽搁,赶忙从袖子里掏出个豆青丹药瓶来—— “姚姑娘,有水没有,给我来碗热的。” 姚十初以为他是天冷口渴,便也没多想,就要去屋里给他倒,可腿还没迈出去,便又听他喊道—— “要白水,不要茶水。” 这回别说姚十初了,就是薛晏荣跟徐聿都奇怪起来了,常管家平日里绝不是这么多事的人,这大清早的,怎么会专门跑到栖子堂来要水喝? 瞧着他这一脸急切的模样,想来这水怕是有别的用途罢? 薛晏荣冲着姚十初点了点头“去罢。” 少顷—— 姚十初就端了碗烧滚的白水出来了。 “小心烫——” “有劳有劳。”常管家接过热水,放到窗台沿子上,随后将手里的豆青药瓶拧了盖子,从里面到出两粒黑色的丹药,待丹药在水中化开后,方又小心翼翼的捧着碗到薛晏荣的面前“二爷,您瞧这药——” “这药怎么了?”薛晏荣蹙起眉来,定眼瞧去“怎么是这个颜色?” “不止呢!”常管家又将碗里的水倒出“您再瞧这碗底儿。” “这是哪儿的药?!”薛晏荣立马察觉出了问题。 “还能是哪儿的药啊,可不就是咱们本善堂的药嘛。” 常管家叹了口气“我这几日有些咳嗽,便打算去买些化痰止咳的药丸来吃,想来去别的药房不如去咱们府上的,谁知道买回来吃了不仅一点用都没有,还烧的我胃里直发酸,我想着以前我都是用热水化开后才服用的,怕别是因为我吃法不当所致,便专门又用水化了开,结果这才发现色泽味道,同以前全都变了,还有这沉在碗底黑糊糊的东西,用手一捏直发黏,还有股臭味儿,试问咱们本善堂的丹药,什么时候这般糟糕了?!” “你没去店里问问吗?”薛晏荣又问道。 “您别说这个,一说这个我更气!”常管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复又继续说道:“我特地找了个脸生的小厮过去问,结果——好家伙!人家二话不说,提着棍子就把人给撵出来了,二爷,您是没瞧见那场面,简直是要吃人啊!再晚一步,就要皮开肉绽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薛晏荣的脸色一沉“掌柜的是谁?” “刘大琨。” “刘大琨?我记着不是个姓钱的吗?” “早不是了——如今这个是二老爷专门聘来的,脸上有颗大痦子,我听人说他以前就是个倒爷儿,不知怎的竟攀上了二老爷这层关系,抓药探病不行,耍横使硬他最在行,一等一不是个东西!” 薛晏荣瞧着常管家这一脸愤慨的模样,倒也能理解,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又是个大管家,虽说是奴才,可手底下却也是掌管着几百号的下人小厮,平日里走哪不是被人敬着,冷不丁遇到这样的事情,能舒心的没几个。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不不不,老奴不委屈,只要能帮到二爷,老奴做什么都行。” 薛晏荣点了点头—— “这药就留在我这儿罢,回头儿你让常旺去账房支上三两银子,该买什么药就买什么药,这咳嗽一定得治。” “哎呦,二爷使不得,老奴我这是气不过,怕府上好好地生意叫他们给搅黄了,所以才来跟您报个信儿的,绝没有别的意思啊。” “常管家就不要推辞了,若是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再来报我就好。” 言外之意说的很清楚了,常管家是聪明人,当即就不再推辞,连连点头应下—— “只要是老奴知道的,二爷您放心,我保管一字不落的都告诉您。” 等常管家离开后,薛晏荣便瞧着那碗底的黑渣,若有所思了起来。 一旁的徐聿打开那豆青色的药瓶,对着鼻子闻了闻—— “二爷,这药臭的啊!” “常管家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熊过,买着假药不说,就连个理儿也没讨上,不气就鬼了,不过——” 姚十初皱了皱眉“那姓刘的掌柜也太不讲理了罢?人家问问便提着棍子要把人轰出来?这是药坊啊还是赌档?” 话刚说到这儿,就见薛晏荣抖了抖衣袖,问道—— “十初,我的斗篷呢?” “在屋子里。” “拿出来,我要穿。” 斗篷在手上抖落开,被薛晏荣一转手就披在了身上,绸缎料子的花纹,太阳一照,竟还会反出先光来。 “走吧,本善堂会会那个刘大痦子去,我倒要瞧瞧二叔这到底是请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回来。” “哎——晌午能回来吗?”姚十初急忙问道。 -- 第24页 薛晏荣脚下一顿,随后看向跟着的徐聿,说道—— “回的来就吃,回不来,就让徐聿给你带一份满鲜楼的醉烧鸡。” 作者有话说: 上榜啦——开心开心开心 多点评论,我就加更~~~ 感谢在2022-01-20 11:05:02~2022-01-20 22:1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96097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ss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她来了 “二爷,咱们坐车去还是走着去?” “离得不远,走着去就成,正好我也散散。” 二人就这么并行着出了府,虽然天气寒冷,但街面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兴许是快要过年了,瞧着倒是比平日里的更要热闹些—— 卖烟花炮竹的、卖对联福字儿的、卖香肠腊肉的—— 摆摊儿的、推车的、挑扁担的——围的人比那店铺里的还要多! 大人带着小孩,逛累了就买上一串冰糖葫芦,再在茶摊上喝一壶歇歇脚,等一壶茶喝完,力气就又回来了,抱着孩子接茬儿继续逛,直到大包小包的全拎满了,才打道回府。 “要说热闹还得是京城,关外的气氛就没这么浓——” 徐聿四处瞧着,遇见那杂耍卖艺踩高跷的,也不忘抻着脖子瞧一眼。 “瞧你那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得亏十初没跟着来,不然又得笑话你了。” 徐聿笑了笑,并不在意,反而又说道—— “爷儿,一会儿咱们回府的时候,从西巷胡同走罢,我听人说那儿有个会写地书的小女娃——” 说着就伸手比划起来“半个人高的大狼毫,握在一个小小手里,一下笔来龙飞凤舞,好不霸气,咱们也过去瞧瞧罢,我、我还没见过呢——” 徐聿笑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地书会写的不少,可小女娃会写的倒是从没怎么见过。” 薛晏荣点了点头“去瞧瞧也好,若是真能入眼,到时就请到府上去,让母亲也乐呵乐呵。。” 话罢两人便继续向前行进着,直走到下一条街的入口处—— “行行好吧,大爷行行好吧——” 说话的男子裹了身打着补丁的棉袄,缩着脖子揣着手,一个劲儿的卖着惨—— “这女娃实在是养不活啦,给几个钱,就是您家人了!” 大冷的天儿,小女孩身上连件厚实些儿的衣服都没有,单褂单裤的,脚下的布鞋也是个破了洞的,脏乱的头发都打了结,被风吹的似的已经麻木,眼睛里空洞的捉不到任何聚焦。 徐聿闻言忽的停下步子,转过头去,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天子脚下,竟也卖孩子?!” 随即便将那小女孩头上的稻草拔了下来—— “你怎么能卖孩子,再穷总会有办法的,你卖了她,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男子并未说话,而是揣着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徐聿,或许是瞧着他穿戴普通,身前又无金器玉锁加身,半点儿达官贵人的模样都没有,脸上便顿时不屑起来,挥了挥手,重新拾起地上的稻草,原插回了小女孩的头上—— “你买不买,你要不买,别在这儿碍事!” 徐聿从袖子里掏出荷包来,将里头的琐碎银子全倒了出来—— “我不买,但我给你银子,你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别再卖孩子了!” 男子瞧着徐聿一手就能包下的银子,即刻就露出了一脸的看不上的表情,抖着腿脚,摇晃道—— “你这才几个银子啊,管了上顿没下顿的,迟早还不是一个饿死,要不你就大方些直将她买去,要不就别在这儿挡着!”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徐聿站在原地,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此时旁边一直未出声的薛晏荣,忽的站了出来,直走到那卖孩子的男子面前,冷着眉眼问道—— “你要多少银子?” 这会儿那男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一改方才不耐烦的模样,从头到脚的将薛晏荣身上值钱的东西看了一个遍,霎时间眼里就闪烁起了贪婪的目光,缩着脖子,谄媚的凑了过去—— “这位爷儿,瞧您也是个心善的,我不多要,就二十两。” 薛晏荣倏地就笑了—— “二十两?” 随即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瞧了瞧面前的小女孩—— “买个七八岁的孩子才不过五两银子,你这价钱儿,我能买四个。” 那男子一听,生怕薛晏荣要走,急忙扯住她的胳膊,但下一刻,却被薛晏荣犀利的目光,吓得又慌忙松开了手—— “这位爷儿,您别瞧她现在小,养个两年不就长大了,这丫头好养着呢,别看瘦浑身都是蛮力,什么活都能干,挑水砍柴洗衣做饭,可就这样她吃的还少——” 说着又扯把袖子,在那小女孩的脸上用力的擦了擦,露出些猥琐的模样来“再长大些,养在府里头儿还不是全任由您处置~~~” “你是她亲爹吗?!竟然说这种话!” 徐聿瞪着眼睛,拳头都扬了起来,要不是薛晏荣在一旁拦着,绝对就打起来了。 可那男子不但不觉得羞愧,相反竟还抻着脖子,理直气壮的高声起来—— -- 第25页 “这位小哥儿,您买不起,人家大爷儿买得起,我卖自己个儿的孩子,没伤天没害礼,打我?犯不着!” “无耻!” “好了!” 薛晏荣对着徐聿摇了摇头,就将他推到了一边,转过头来冲着那男子,伸出手来—— “就五两,卖就卖,不卖就拉倒。” 那男子登时就怔住了,芝麻绿豆大的眼睛,瞪圆了也像是没睁开—— “您——您这是在同我说笑呢吧?” “怎么能是说笑呢,我这是在同你做买卖啊。”薛晏荣一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 “可您这也砍得忒多了吧!好歹您再给我加点儿啊,我这个往后可是个能生养的大姑娘呢!” 那男子刚说完,一旁的小女孩却不知怎么的,身子猛地抖了两下,男子见状,一把摁在了她的肩上—— 随后又同薛晏荣卖起惨来—— “您就算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她娘生她的时候血崩,一口气没上来就去见了阎王爷,若是她地下有知,自己不要性命生下来的孩子,才值五两银子,怕是在那孟婆桥上胎都不投了!” 话罢竟还抹起了眼泪来“瞧您这穿的戴的,不是丝绸就是玉石,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二十两银子与您而言,不过一壶酒一道菜,可与我们这些穷人家来说,那可就是能活命的!” 薛晏荣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这男子说的话,而产生半分变化,甚至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少跟我在这儿死啊活啊的乱扯,大爷儿我从来就不信鬼神这一说,还有——我是有银子,不过却也不是任由你坑蒙拐骗的冤大头。” “这话儿怎么说的呢,我、我可从来没有坑蒙拐骗过您啊——” 薛晏荣摸了摸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着声音道—— “说实话,五两银子我都给高了——” 话罢,突然伸手,用力的将那男子压在小女孩肩头上的手打落,下一刻那孩子便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眼睛通红的竟都淌下泪来,想必是憋了很长时间,碍于男子的胁迫,才不敢咳出声来。 “她咳得这么严重,买回去,这治病的银子都不知道要花多少,万一这中途,要是死了废了,我到哪儿说理去?你还能在这儿北三街等我?早跑没影了吧!” 薛晏荣忽的又抿嘴一笑—— “如此算来,你说这五两银子,我是不是都给多了。” 那男子眼瞧瞒不住了,竟将火气全撒在了孩子身上,扬手就要打,可却被薛晏荣又拦了下来—— “我打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打自己的孩子可以,不过你还没跟我说卖不卖呢?若是不卖随你怎么打,打死了我都不管,可若是卖,那便是我的人,打她就是打我,我可不会善罢甘休,你得想清楚了再下手。” 那男子被薛晏荣说的噎住了口角,张了半天嘴不仅无言以对,反而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 又瞧了瞧身前还在不停咳嗽的孩子,扬起的手最终是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没好气的道—— “得了!算我倒霉!”随即便朝薛晏荣伸出手来“五两给我,人归你。” “成交。” 话罢,薛晏荣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五两银子来—— 正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 一个清亮的嗓音突的在脑后响起—— “不能给!” 下一刻,薛晏荣的胳膊连同手里的银子,就全都被扯了回来。 扭过头去,满眼的诧异—— 竟是个姑娘! 粉扑子一般的小脸上是一对柳叶弯眉,大大的杏仁眼既清纯又无辜,可偏偏又在眼尾处往上吊了吊,莫名多出了种勾人的意味,但又因年岁尚小,面容还未长开,其中滋味并不明显,现下这般横眉冷目的煞人样儿,竟又有几分以小充大的感觉,玲珑的鼻子,小巧的嘴唇,越是严肃认真,越是让人觉得玩笑,总而言之,就是让人怕不起来—— 薛晏荣愣了愣,可还不等她说话,那卖孩子的男子,就先恶声恶气了喊出了声——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赶紧滚开!” 那女子倒也不是不怕,可就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站在原地愣是没被这恶声喝退,只牢牢地盯着薛晏荣,焦急的说道—— “不能给他银子!他是人牙子!” 话罢,又是一个梳着花苞头的姑娘从后面跑过来,瞧着与眼前的这位年岁相仿,但看着打扮穿着,又是个丫鬟模样—— 果然,刚来就急急地扯着女子的袖子,不住地摇头—— “小姐,别说了别说了——” “哎呀!你松开!” 女子一把打掉小丫鬟的手,冲着那恶声恶气的人,登时就扬起了脖子—— “你,你别以为你声音大,我...我就怕你!老实告诉你!我盯了你好长时间了,你说!上个月在东四街叫卖孩子的是不是你?!” 那男子神情顿时就慌张了起来—— “你、你可别胡说!” “我才没胡说!我瞧的真真的,那时你卖的是一个男孩,这回儿又变成女孩了?敢情你是养了不少妻妾,专门靠生孩子卖来挣钱是吗?!” “你、你你——我孩子多不行啊!” “孩子多是吧?”女子瞪了瞪眼睛“那好,我再问你——你说你是她亲爹,那为什么你有棉袄棉裤穿,她却没有?!你若真是她的亲生父亲,又怎么舍得她在寒风中受冷受冻?!” -- 第26页 那男子被反驳的哑口无言,眼睛在四处来回张望—— 此刻围观着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少的都开始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起来。 “你没话说了吧?!” “我、我——” 那男子垂下头来,还不等他把话出口—— 年轻的女子指着他,突的高声起来—— “他要跑!快抓住他!” 果不其然,话音还没落下,那男子就要跑,但因着女子先发制人,再加上徐聿好身手的缘故,他的腿都没抬起来,人倏地就被摁在了地上摩擦了。 “你可真厉害,怎么知道他要跑的?”徐聿望着眼前的女子,不解的问道,瞧着也不像是会功夫的样子呀。 那女子抿了抿嘴,一脸看穿一切的模样—— “这还不简单,他一手摁着孩子的肩,一条腿往后挪,身子还微微偏过半面,不是要跑是什么?到时候把人往前一推,拦着路,他腿脚再快些,还不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说着又瞧了眼地上的男人,忍不住啐了一口—— “呸!不是好东西,等着吃牢饭吧你!” 她这一举动可把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吓了一跳,立马从蹦了出来,捂在她的嘴上—— “哎呦喂!我的小姐,您到底在干嘛呀?!这还在大街上呢,您收着点儿行不行啊!” 被自家丫鬟这么一说,那女子刚还义愤填膺的模样,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不仅抿住了嘴角,肩膀还不住的往里缩了缩,皱眉嘟囔着—— “我还不是被这个坏家伙给气的。” 随即又抬眸朝薛晏荣看去—— “下回可得把眼睛擦亮些,这街面上能卖孩子的,有几个是好人?说是亲爹的铁定就不是!” 薛晏荣眯了眯眼睛,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自己教育别人,什么时候反过来被别人教育了,况且还是这么个黄毛丫头,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就又被打断了—— “你不必谢我了,往后注意就成。” 作者有话说: 白天出去了,刚刚才回来,答应你们的加更来啦~~~感谢在2022-01-20 22:12:27~2022-01-21 18: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iro、平平无奇的233、速溶咖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两不相欠 女子拍了拍手,压根儿没把薛晏荣放在眼里,俯下身又看向头上插着草的小女孩,一把揪下那稻草,抬脚在上面用力的碾了几下—— “你还记得家在哪儿吗?” 小女孩的嗓子咳哑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自己摇头—— “那你父母呢?” “死——了——” 小女孩艰难的发出声音。 “真可怜——”女子的眼眸霎时就黯淡了下来,蒙上一层晦涩“可我没法儿带你回去——” 话罢,又直起身来,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薛晏荣的脸上—— 像是打量—— 又像是观察—— 总之,不那么舒服。 “你看什么?” 薛晏荣以为自己这样不苟言笑的模样,会让她收敛些,可没想到的是,这人根本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你是好人吗?” 女子的双目瞪圆,墨染一般的瞳仁澄澈晶亮,自带一种少年人的特有的执着—— 但薛晏荣却只想问一句—— 她哪来的底气? “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 “就——你是不是好人啊?” “这是我说出来,你就能信的事儿吗?”薛晏荣冷着眉眼“想必你能问出这话来,心里就已经有数了,我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那女子神色一顿,大概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无礼了,轻抿了抿薄唇,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解释道——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很可怜,可我现在没办法带她回去,不然我一定不会麻烦你。” 说着脚下又走近了一步,圆圆的眼睛,这会儿竟不停地眨巴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然你早就走了,也不会一直留到现在,对吧?” “所以呢,我是好人——然后呢?” “嗯——你、你就把她领回府里当丫鬟吧!穷人家的孩子都好养活,没那么多娇生惯养的坏毛病,大不了你先不给她例钱,等她长大一些,让府里的嬷嬷们教些手艺,到时再给也不迟。” 薛晏荣抽了抽气儿—— “你倒是挺会给我安排差事儿的。” “那——那你答不答应吗?” 女子的眼眸中带着一众真诚的期盼,竟让人有种没办法无视的感觉。 而徐聿摁着那人牙子的脖颈,也看向薛晏荣—— “二爷儿,要不就留下她吧。” 薛晏荣垂眸看向眼前那又瘦又小,站在风中还瑟瑟发抖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一路是被贩卖了多少次才到的京城里,稚嫩的脸上既憔悴又哀伤,没有半点儿七八岁孩子该有的童真—— 不由得就想到了薛音娩,那时她比这个孩子还要小。 深叹了口气,谁的心都不是石头做的—— “算了,正好我也省了五两银子,瞧着她也是挺伶俐的模样,端个茶缝补个衣服倒也能用得上。” -- 第27页 “你这是答应了?!” 薛晏荣瞧着她,变脸比翻书都快,点了点头,应道—— “嗯。”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顶好的人!” 灿烂的笑容霎时就在女子的脸上漾开,仿佛一束提早盛开的紫薇花,阳光明媚,在这严寒的冬日里,平添了几分光彩。 说完,便取下耳朵上的坠子,送给了那个小女孩—— “这个给你,往后也是有嫁妆有去处的人了。” 薛晏荣瞥了眼那白色的珍珠耳坠,挑了挑眉,并未多言。 那小女孩该是从来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眼中充盈着泪水,顿时就跪下了身子,要磕头—— “哎——你别跟我磕——”女子指了指薛晏荣“跟他磕,往后这就是你的主子。” “二位都是恩人,我都要磕。” 待小女孩三个响头儿过后,那女子才将小女孩扶了起来,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 直到这时才露出来女儿家该有的矜持礼节,对着薛晏荣微微的欠了欠身子,以表谢意—— “好人有好报,公子日后定会多寿多福。” 随后便转身随着自家丫鬟离开。 “爷儿,她是谁啊?”徐聿望着那女子的背影问道。 “哪户大人家的小女儿罢。”薛晏荣摇了摇头“走吧。” “哎哎——”徐聿低头看着被自己摁在地上的人牙子“爷儿,这王八蛋怎么办?” 薛晏荣皱着眉头—— “真是找麻烦。” 低头从荷包里拿出三十文钱,扔进了街边的一个叫花子碗里—— 指了指—— “你,去衙门报官,等回来我再给你三十文。” 那叫花子瞧着破碗里的铜钱,眼睛登时就亮了,平日里一天都不见得能要这么多,现在跑个腿就能得个六十文,这般好事,谁能不做! 立马就端起自己的破碗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点头哈腰的,龇着一口大黄牙—— “哎,小的这就去!” 即刻就跑的没影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两个衙门里的官差—— “你们瞧,人就在那儿呢!还不信?这回儿信了罢!” 叫花子捧着手里的碗,急忙跑了过去“这位爷儿,官差小的给您叫来了。” 薛晏荣将剩下的三十文钱倒在他的破碗里,转身看向官差,指了指地上的人—— “此人是拐卖孩童的人牙子,你们带走吧。” “人牙子?”那为首的官差,狐疑的瞧了眼薛晏荣“敢问阁下是?” “薛府,薛晏荣。” 官差虽没见过薛晏荣,但薛府两个字还是知道的,再看他的穿着打扮,倒也不难猜测,立马就恭敬了起来—— “原来是薛府的少爷,失敬失敬。” “不必——”薛晏荣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走吗?” “可以了可以了。” 那领头的官差,胳膊一挥,佩刀一拔,押着地上的人—— “给我带走!” 徐聿这才松开手,将那人交给了官差,等衙门的人走后,却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又怎么了?” “不是我,爷儿——”徐聿指了指身旁的小女孩“她怎么办啊?总不能跟咱们一块去罢?” “唉——我都忘了。”薛晏荣搓了搓手指,看着那孩子问道:“京城薛府知道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嘶哑着艰涩的喉咙,说道—— “知道,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拐三道弯就是,我在那里要过饭。” “那好——”薛晏荣一把扯下身上的黄龙玉佩,递了过去“拿着这个,去敲府门,就说是荣二爷让你来的,他们要是不信,你就说姚姑娘,让姚姑娘来瞧儿,保准儿他们谁都不敢再拦你了。” 说完,又问了句—— “听明白没?” 小女孩连连点头—— “听明白了!” 随后便一手攥着耳坠,一手攥着玉佩,往下条街快跑了去—— 薛晏荣瞧着,这会儿倒是不绷着脸了,露出些笑来—— “还行,是个聪明的。” 掸了掸衣服袖子,就打算继续往本善堂的方向走去,可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的那道身影,薛晏荣忽的便又停下了脚步。 而一旁徐聿脑子却依旧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余光瞟了瞟一旁的薛晏荣,有些憋不住话匣子,出声问道—— “二爷,您说刚才那姑娘她可真厉害啊,既知道那男子是人牙子,又能从他的动作里分辨出他要逃跑,饶是我这个自小习武的人,都一点儿没瞧出来。” “那是你,刚那男子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薛晏荣皱着眉头。 “啊?合着就我一个人没瞧出来啊?”徐聿瘪了瘪嘴,但没一会儿却又探过脑袋去“爷儿,那您说她是咱们汉人姑娘吗?” “怎么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她的胆子也忒大些吧?一般的汉人姑娘,哪有这样的啊?当街抻着头跟男子理论?她也不怕吃亏。” 薛晏荣的眼眸略微的顿了顿,脑海里闪过方才她扯着自己衣袖说不能给银子的模样—— “胆子的确是大了些。” “所以啊,我猜她不是汉人——”徐聿挠了挠脑门儿“搞不好,是个蒙古姑娘呢!” -- 第28页 “不可能。” “为什么啊?” 薛晏荣挑了挑眉毛—— “你见过有那么矮的蒙古姑娘吗?” “哦——也对。”徐聿想了想,那女子的个头儿好像才到他们爷儿的肩膀,随即又冒出来新的念头儿“那会不会是哪个大人家的小姐?这京城里头儿达官贵人多,瞧着一般般,可正要深究起来,指不定就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 “那也不可能了——”薛晏荣摇了摇头“她若是哪户大人家的小姐,那定然是要有随从跟着的,怎么会只有一个小丫鬟在身边?况且你看她的衣着跟配饰,这么寒酸的大户小姐,我可从没见过。。” “不是蒙古人也不是大户小姐,那她是什么人啊?” “嘶——”薛晏荣瞧着徐聿这番认真思索的模样,顿时蹙起眉头“你管人家是什么人呢,往后都不一定能再见到,上什么心啊,她就是个番邦来的都跟你没关系。” “番邦来的?”徐聿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那更不能够,番邦的姑娘我见过,大鼻子蓝眼睛卷头发的,跟人家半点儿不一样——” “你有完没完?!张口闭口姑娘姑娘的,怎么?还想要十初收拾你啊?” “哎哎——我、我不就是好奇嘛,您、您可千万别跟十初说——”徐聿揣着袖子,嘟囔道:“她这才刚不气我了。” “知道怕就行。” 薛晏荣两手背在身后,但眉眼间却是一副有些烦恼的模样,转过身刚抬脚,却又猛地收回来,反复好几次—— 徐聿在一旁见她这般神思不定的,便有些奇怪—— “爷儿,您怎么了?” “我——” 薛晏荣皱着眉头,少有这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你觉得,那姑娘是好人吗?” “这还用说,当然是了!” “那——” 薛晏荣抬起手在不远处的前面指了指,徐聿顺着瞧了过去,眼睛立马就瞪大了—— “那不是方才那姑娘嘛,我当她走了呢,还在儿啊。” 话罢,又望向薛晏荣,笑了笑—— “爷儿,您刚还说我姑娘姑娘的提呢,您这倒好——人在哪儿,都被您找的清清楚楚的。” 薛晏荣却没有要跟他说笑的意思,眼眸略微沉了沉—— “你去跟着。” 徐聿的笑还挂在脸上呢,顿时就僵住了—— “啊?” 张大了嘴,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啊什么啊,让你去跟着,听不懂啊?” 薛晏荣又说了一遍,徐聿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可脚上却也不动,一副您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 “爷儿,人家姑娘不就是问了句您是不是好人嘛,不至于罢——” “你瞎扯什么?!”薛晏荣瞪了瞪眼睛“我是怕她出事儿!” “出事儿?出什么事儿?!” 徐聿听得稀里糊涂的。 薛晏荣这才出声说道—— “你可知道,这样的人牙子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人出现,周边一定都会有同伙在,刚才之所以我愿意出银子了事,便是因为这个,想着先把人救下,等后面再去官府录入画像,到时候再把他们一锅端掉便可,谁知道会遇见她来强出头儿。” “那、那方才他的同伙怎么不现身?” “估计是人数不多,方才有我们在,路上又有那么行人,而且这离衙门就隔了一条街,但凡有点儿动静,巡街的官差就会来,况且你的身手又是那般好,将那人摁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他们又不傻,自然不会现身,可若是没了我们,落了单——就不好说了。” “如此说来,那姑娘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呀,我才问你她是不是好人嘛。” “哎呦!我的爷!您可真能绕弯子!” 可徐聿刚要朝那姑娘追去,却又犯了难,看着薛晏荣,皱了皱脸—— “二爷,那我要去了,您怎么办?” 薛晏荣一脸的淡定—— “放心,那刘大痦子吃不掉我的。” 说完又指了指那不远处的身影—— “快去吧,别惊动人家,跟在身后就好,左右多留意些,若是没事,你送完人就直接回府。” “知道了,您放心罢!” 薛晏荣望着那不远处的一抹倩影,勾了勾嘴角—— 什么蒙古姑娘、外族姑娘的,明明就是个汉人女子,谁知道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真是在京城了,什么人都有。 摆了摆手,摇起头来—— 算了,你让我省了银子,我就送你回家,倒也两不相欠。 随后便又背起手,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不按牌理出牌的汉人姑娘来啦~~~ 第10章 醒醒,别睡了 本善堂三个字在头顶高高挂起,薛晏荣瞧了一眼,抬脚就跨进了门槛—— 这一进门才发现,生意比往年冷清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不同以往日的人进人出,这会儿就连柜上的抓药伙计都打起了瞌睡。 薛晏荣走到柜台前,手指在台上轻轻的一拭—— 好家伙!满指头儿的厚灰儿,都能搓成球儿了。 顿时,心里的火就冒了上来,曲着手指在柜台上,重重的敲了敲—— 可就这样,那伙计还没醒呢。 -- 第29页 “嗨、嗨嗨——” “我说,别睡了哎——” “醒醒,醒醒——” 那伙计这才慢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不耐烦的道—— “谁呀?!干什么啊?没见人正困着呢?” “你这话怪了,我来药房能干什么?当然是买药啊,倒是你,挺大块头儿一小伙子,大白天的睡哪门子的觉啊?” 那伙计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道—— “抓什么药啊?” “何首乌。” “抓多少?” “我拿来泡水喝的,多少你看着抓。” 不一会儿,那伙计就抓了一把放在戥子上,背着身倒入牛皮纸中,扯着细绳三两下就给包好了。 “四十钱,一百二十文。” “这么贵?你是不是算错了?” “算什么错?!”那伙计唰的就瞪起了眼来,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本善堂就这个价儿,买不起别的地方去!穿的人模狗样的竟是个穷鬼!” 薛晏荣的脸色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阴沉,但此刻却依旧还是忍着—— “那我瞧瞧药总行吧?” “都包好了,瞧什么瞧?!” “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瞧瞧,怎么知道你给我装的到底是不是何首乌?就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旦要是出了这个门,只怕就算是错了,你也不能认了!” “嗨!我说你欠抽是吧?!吃饱了撑得故意找事儿!” 那伙计撑起身子,胳膊猛地就伸了过去要扯薛晏荣的领子,却被薛晏荣一把拿住,死死地掐在他的脉门上—— “你他娘的还想动手?!” 薛晏荣早年在亓州的佛光寺里也是习过武的,这会儿手上的力道又大又凶,竟将那比他高出半头儿的伙计,掐的使不上力气来,眼瞧着他脸色发白,便用力重重往后一推—— “也不瞧瞧爷爷我是谁!小王八羔子!敢跟老子耍横!弄不死你我!” 说完,便撕开了那包好的牛皮纸,将里头儿的药全都倒了出来。 那伙计被推的撞在了身后的中药柜子上,登时就发出“当!”的一声,光听着都觉得疼—— 起初许是觉得薛晏荣长相斯文,便以为他好欺负,却不想竟是个刺头儿,身上又有功夫,而自己偏又敌不过,当下倒不敢再动手了,只指着他厉声喝道—— “好!你等着!有种你别走!” 薛晏荣拿起一块何首乌,仔细的瞧了瞧,随后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脸色登时一变,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柜台上—— “你现在就是让我走,我都不走了!去——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 “什么事情?!吵吵嚷嚷的,内堂里都听见了!” 出来的男人五短身材,长着一对老鼠眼,右边的嘴角向上斜起,左边的嘴角向下耷拉,一副中了风的模样,最醒目的要属右侧脸颊上的那颗黑痦子,又大又糙,还有根儿长长的独毛高高翘起,没由来的让人恶心反胃。 “掌柜的,不是我,是他!”那伙计捂着手腕,像是见到了救星,立马就告起状来道:“打从一进门来就开始挑毛病,一会儿嫌价儿高,一会儿说我抓的药有问题,我同他理论,他还把我的手腕给打伤了!” “还有这回事儿?!去!让后院的伙计抄上家伙什!都给我叫过来!老子倒要瞧瞧谁敢在这儿放肆!反了他了!” 刚说完,那伙计就跑进了内堂,应该是从里面穿过去。 而那刘大痦子,顿时就撸起了袖子,足足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势,直直的就冲到了薛晏荣的面前,正要破口大骂的发作时,却突然僵在了原地,愣是瞧了半天儿,才回过神儿来,满肚子的脏话儿,顷刻间又咽回了喉咙里—— “荣、荣二爷?” 薛晏荣则始终稳坐泰山,一动也不动,瞧着他的时候眼里既嫌弃又不屑,比外头儿刮得寒风还要冷—— “你认得我?” “薛家的荣二爷谁能不认得,去年您回来的时候,我在府门外头儿瞧见过您一次。” 那凶神恶煞的刘大痦子,顿时就偃旗息鼓了,这会儿别说发怒,就是连个眉头也不敢皱一下了。 “掌柜的!人我叫来了!”方才那抓药的伙计,果真领着一大帮人过来了,一个个五大三粗面色不善的,手里全都拿着棍子。 “没眼的混账东西!自家主子都不认得了!” 刘掌柜抬手就是一巴掌唬在那伙计的脸上,愣是把人给打蒙了—— “您,您怎的打我啊?”那伙计似是还没弄明白状况,一脸的无辜,明明该挨打的是那个找事的才对啊。 “打的就是你!这是薛府里的荣二爷!你还敢满口胡诌!打你算轻的!” “荣、荣二爷?” 那伙计瞧着自家掌柜儿一脸怒气,又瞧着薛晏荣一脸的冷峻,再看看他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华贵富丽,即便不是薛府的二爷,也是那个世家的富贵子弟,这会儿才终于后悔起来,自己这是闯祸了—— “小的方才睡蒙了,有眼不识泰山,荣、荣二爷,您千万不要见怪!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 “这会儿知道叫爷了?方才不还骂我是个人模狗样买不起药的穷鬼吗?” 薛晏荣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抬眸又瞧向那刘大痦子,冷笑道:“你这伙计别的本事没学会,这变脸倒是一把好手。” -- 第30页 刘大琨赔着笑脸—— “往后,我定会好好□□他,这回二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罢。” 说完又冲那伙计踢了一脚—— “还不快点给二爷沏茶认错!” “哎哎,小的这就去!” 薛晏荣瞧着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搭着,又看了看那些将依旧手拿棍棒围守着自己的伙计,心里顿时就瞧了个明明白白—— 这刘大琨表面上同自己又是赔礼,又是训伙计,可却迟迟不让人退下,想必是借此来告诉自己,这儿是他的地盘,即便自己在理儿,也得认清形势。 不过,薛晏荣倒也不怕,像刘大琨这种地痞无赖她在关外瞧的多了,明着来的也好,暗地里使绊子的也罢,若是就这么轻易的被吓唬过去,这二十几年的饭岂不都白吃了?!想来自己也不是被吓大的。 不一会儿,那伙计从内堂端着茶水就送了过来—— “二爷,喝茶。” 薛晏荣瞧都不瞧一眼,手一抬,就给推翻了,滚烫的热茶登时泼了那伙计一身。 “哎!二爷您!” “刘掌柜的,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只是这茶我若就这样轻易的喝了,那往后的我的面子,岂不都被你们这些伙计踩在脚底下了?!” “这话儿怎么说得?”刘大琨弯了弯腰“怎么会被踩在脚底下呢,他们只会记着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是吗?那刘掌柜真是把我想的太大度了——”薛晏荣扬起下巴,将桌上撒开的药材用袖子拨了过去“你还是先瞧瞧这是什么?再说罢。” “什么?”刘大琨低头一瞧,先是皱了皱眉,随即神色顿时就僵在了脸上“这——” 薛晏荣瞧着刘大琨,这副见了鬼的模样,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想必刘掌柜也瞧出来了,我要的何首乌,而他给的却是————这乌头!你的伙计是要想毒死我啊!” 毒害薛家长房嫡子,何等大的罪名,别说一个小小的伙计,就是刘大琨自己都担待不起,原本只是个冒犯主子,赔个不是的小事儿,若是牵扯到人命官司上,那可就真大到说不清了,当即摇起头来—— “不不不,这是误会,他怎么敢,定是抓药的时候瞧错了,您也知道,这何首乌跟乌头本就极为相似,一时看错也是难免的。” “你倒是挺会为他找补的。”薛晏荣扯了扯嘴角“还极为相似,一时看错情有可原?说的这样轻巧,倘若方才不是我硬要查看,只怕回家泡水饮下,我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你跟衙门老爷也是这般说法吗?” “呃——” 刘大琨一时语塞,扭过头只能往那伙计的身上踹—— “你个王八羔子!主子认不得!药也认不得!踢死你个狗日的东西!” “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了,别打了!” 那伙计平日里蛮横惯了,这般情况也是头一次遇见,本以为会是个硬气的,却不想被狠踢了几脚后,竟哆嗦着身子哭了起来。 瞧的薛晏荣登时就乐了,冲着那刘大痦子直摇头—— “你这伙计不行啊,都还没挨板子呢,就先嚎上了。” 刘大琨见薛晏荣笑了,以为此事有了缓和,立马瞪了地上那伙计一眼—— “哭哭哭!哭你娘个头!滚一边去!” 骂完,又立马转过身子,同薛晏荣也笑了起来—— “他胆子小,不经吓——” “刘掌柜这是说反话吧?”薛晏荣指着那伙计“方才他朝我瞪眼睛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况且——” 说着又抬眼扫了扫,围着自己的那些伙计—— “这不都是他喊来的吗?” 刘大琨一愣,这才赶忙挥手—— “下去!下去!傻不愣登的杵着做什么呢!滚滚滚——” 话罢,人才都散了去。 “二爷,您看这事——” 不等刘大琨把话说完,薛晏荣就点了点头—— “这事好办,报官罢。” “啊?!” “毒害主子,该什么罪就什么罪,人证物证具在,他赖不掉。” 刘大琨当场愣在原地,地上的伙计,立马扑了过来,可求的不是薛晏荣,而是刘大琨—— “老舅,不能报官啊!” “老舅?”薛晏荣总算弄明白了,敢情两人是亲戚呀“我就说嘛,他怎么大白天的就敢在柜上睡觉,还横的这般厉害,原来全是你在背后给他撑腰啊。” 说完,就抬手在刘大琨的肩上,重重的拍了拍—— “不错嘛你!” “哎、哎——二爷,您听我说呀——” 刘大琨抽了抽腿,竟没抽动,低头瞧去,自家那侄儿还死抱着不放,这会儿顿时也来了气—— “你给我松开!” “老舅——” 刘大琨对着他使了使眼色,方才抽回了腿来。 转脸又对着薛晏荣笑道—— “二爷,这会儿店里还要做买卖,咱们有话儿,不如内堂去说。” 薛晏荣抖了抖衣摆—— “也好,就给你们些脸罢。” 作者有话说: 往后发文时间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天早晨7点。 一日之计在于晨,大家高高兴兴看文,我开开心心码字。 再是再多点评论,我就码的更欢啦~~~ -- 第31页 谢谢大家—— 第11章 黑了心的 刚掀了帘子往里走,就见刘大琨又扭过脑袋来,指向自己那外甥,怒道—— “谁让你起来的!二爷不消气!你就给我继续跪着!” 薛晏荣懒得理他这表面功夫,就当没听见一般,继续往里走着—— 随后刘大琨便追了上来,弯下腰身朝右手边的门走去—— “二爷,这边儿。” 薛晏荣原以为是间大屋,没想到竟是通向后院的连接,而且这后院怎么变大了这么多? “你这是前后打通了?” “不止——” 刘大琨领着薛晏荣走进长廊里—— “这前后左右,全都打通了,现如今都是咱们本善堂的地界儿。” 薛晏荣左右瞧着,点了点头—— “果然比以前敞亮,也大气,不过——我记得这后头儿原是有三户人家啊,当时我也问了,人家说是祖宅,开多少银子都不卖,怎么转头儿就被你搞到手了?” 刘大琨嘴角一咧,露出一副自豪相儿—— “这还不简单,放几把火,领几个叫花子,门前闹一闹,门后吵一吵,再泼几盆狗血,扔几只死鸟—— 他就是再不愿意卖,也得乖乖听话了,二爷,您别瞧我人长得不怎么样,不过对付这些刁民,我最是在行!” “这么说,银子也没花几个?” “那必须的呀!我刘大琨绝不能让主家儿吃亏!” 薛晏荣笑着点了点头—— “你就不怕人家去官府告你?” “告我?”刘大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昨儿我才跟匡大人一道儿吃了酒,他们三家儿就是把状子写的天花乱坠,也不过废纸一张!” “你还——真有一套。” 薛晏荣话音刚落,就见院子里南面的屋子,走出来了个女子的身影,一身绫罗绸缎,蜂腰肥臀,眉眼间全是勾人的妆容。 刘大琨则有些尴尬,快步朝东厢房走去,推开了门—— “二爷,里面儿请——” 薛晏荣朝刘大琨瞧去,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你呀,不老实,不过——男人嘛,理解。” 随后才迈进了房内。 屋里的陈设,与薛晏荣预料的差不多,正对着门的是一尊半人大小的红色财神爷儿,立在深暗色的雕花四腿方桌上,中间摆着个三足鼎立的铜制香炉,里头儿还立着三条燃尽的香根,对着的不仅摆了茶果糕点的贡品,避开冲位,偏侧还放了个空着嘴的金蟾蜍,嘴巴直对着屋外,用来吸财。 就这还不够,墙角左右两处,还放着招财树,枝繁叶茂的想来也是悉心照料的结果。 再往里屋走,这才又瞧见,诺达的一扇窗户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位置,而窗户的左右两边之处,各突出了个白玉架子,上面不偏不倚端坐着两个大金元,用透明的玻璃罩在上面—— 不动声色的摸了摸下巴,打趣道—— “你这屋外屋里到处都是财啊。” 刘大琨边搓着手边笑道—— “瞧您说的,这些我哪儿懂啊,都是二老爷请风水大师专门算过的,这陈设摆放也都是二老爷安排好的,我就跟在后头儿着沾沾光儿——” 薛晏荣脸上笑着,眼睛却在屋子里来回转悠,忽的落在了一个深蓝色的织锦云纹盒子上—— “这是什么?” “啊?” 刘大琨还没来得及拦住,薛晏荣快不过去就把盒子给打开了—— “好精美的物件儿啊。” 原来盒子里装的是一对玲珑翡翠鸳鸯杯。 “二爷——”刘大琨此刻有些懊恼,方才出去的时候怎么忘了把这个收起来! 薛晏荣既不说话也不走,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 刘大兴只好硬着头皮与她周旋—— 沏了杯热茶送来—— “二爷,喝茶。” 薛晏荣端起茶盏,压着盖子轻轻地捋了捋,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就钻了上来—— “哟!大红袍吧!” “二爷真是好眼力,就是大红袍。” “这茶市面上可不好买呢,你本事不小啊——” “哪里是我的本事,还不是二老爷体恤我整日忙前忙后,赏我的,平日里我也不舍得喝,就是拿来闻个味儿,这不您来了,我才跟着沾沾光——” “二叔竟有这个茶,那回头儿,我可得跟他去讨些来,饶是在关外这么多年,竟喝砖茶了。” “哪用去找二老爷,我这里头儿还有呢,全给二爷就是了。” “那怎么好夺人所爱?” “怎么是夺人所爱?我这是成人之美。” 薛晏荣点了点头,便又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了—— “算了,我也不是来喝茶的,你还是早些给我个交代,不然我这心里总堵着,也不舒坦。” “呃——” 刘大琨眼瞧着薛晏荣不松口,这会儿就有些恼了,但又不能发作,攥了攥拳头,只得又把薛怀丘拉出来—— “二爷,怎么说奎山——就是那个伙计,也是我的亲外甥,我又是二老爷请来的人,您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看二老爷的面子罢,况且奎山又不是故意的,不过就是一时眼花抓错了药,大不了您罚他三个月的月钱,何至于非要闹到衙门去不可,到底是薛家的买卖,真要捅到了衙门,伤的不还是自家的门脸,何必呢——” -- 第32页 “刘大琨!” 薛晏荣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茶盏里的水都被震的溅了出来—— “你他娘的少跟我张口二老爷闭口二老爷的提!要是我二叔在此,知道你那破落外甥干出这等毒害主子的事情!早让人把他打死了!还轮的到你现在跟我横鼻子竖眼睛的阴阳怪气!” “二爷——” “你也知道这是薛府的买卖啊?!我当你以为这是你刘大琨一个人的私产呢!” “二爷!您这话说得——我、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呀——” “你甭跟我废话!你去——现在去差人把我二叔叫来!我倒要瞧瞧,二叔是帮你这个外人,还是帮我这个亲侄子!” 薛晏荣话罢,便不由分说的将刘大琨往外推搡—— “二爷哟!我的二爷爷哟——” 刘大琨哪敢真的去找薛怀丘,立马求饶起来—— “要不,要不您给我寻个办法,只要不报官,怎么都行。” 薛晏荣闻言,这才停下手来,转了转眼珠,随即便露出了一脸的坏笑来—— “我说什么都行?” “行,谁让我把您给得罪了呢。”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刘大琨点了点头“是我说的。”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薛晏荣便从内堂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满意的笑来—— 那跪着的奎山,本来懒散的坐在地上,一瞧见薛晏荣立马就又跪直了。 薛晏荣一改方才的凶神恶煞,这会儿径直走到奎山面前—— “行了,甭跪了,起来吧。” 奎山不敢动,移过眼神又瞧了瞧身后的刘大琨,只见刘大琨,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挥了挥手—— “二爷都让你起来了,还跪个屁!” 话罢,奎山才敢站起来,对着薛晏荣一个劲儿的鞠着躬——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哎——别谢我!”薛晏荣转过头儿指了指身后刘大琨“谢你老舅,他对你可是真好啊!” 说完,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的摆手—— “不用送了,往后让伙计们都注意,再别抓错了药就行。” 说完,人便离开了本善堂。 他前脚一走,后脚刘大琨就捂着胸口瘫坐在了椅子上—— “老舅,您怎么了?” 刘大琨望着自家的外甥,握着拳头儿的手忽的就扬了起来,吓得奎山连忙往后退—— “我知道错了,老舅你别打我了。” “你还敢躲?!” 刘大琨猛地站起来,连踢带砸愣是把奎山逼到了桌子底下—— “老舅!我娘还尸骨未寒呢!” “我!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外甥啊!” 随即又在桌子上一通乱拍! 待发泄过后,才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瞥了眼那躲在桌下的奎山—— “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奎山慢慢吞吞的往外挪,见刘大琨没再动手,这才急忙过去沏茶倒水—— “老舅,他这是不告我了?” “废话!要不他能走!” 刘大琨喝了口茶,随后又对着自己的肩膀捶了捶。 奎山见状,立马机灵起来,后在一旁替他捶起肩来—— “老舅,我娘在世的时候就说,家里最有本事的就是您了,以前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我不仅信了,还佩服的五体投地,往后不管您让我干什么,我都干!。” “哪是我有本事,是银子有本事!他把我的那对翡翠鸳鸯杯给拿走了!” “啊?那不是您打算过年送给二老爷的嘛?” “我能怎么办?!不给他,他就要去报官!你娘尸骨未寒,我还真能让你去吃牢饭?!”刘大琨颇为无奈的皱眉道:“你说说你,平日里机灵抖个不停,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得罪谁不好,非得得罪他!” “我怎么知道他是薛家的荣二爷啊,瞧着年纪轻轻的样子,我以为就是哪个纨绔子弟呢。” “纨绔子弟你就敢得罪了?!”刘大琨的眼睛顿时又瞪起来了“这里是京城!你以为乡下老家呢!得亏今儿你遇见的是他,这要是遇见个显赫的世家,还去官衙呢?!当场就拔刀结果了你不可!” 奎山被吓得直往后缩脑袋,可没一会儿却又开始抖气机灵来—— “老舅,就算他是薛家的少爷,可咱们不还有二老爷撑腰嘛,这事儿刚才就应该去请二老爷来,他再厉害也是个小辈,难不成还能跟长辈放肆。” “我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老舅!老舅——” “你真是屁都不懂一个!就敢在这儿乱放臭屁!”刘大琨扬起手当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薛府里有一大半的银子都是他挣出来的,饶是二老爷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人家为你撑腰?!” “那、那他拿走的可是二老爷的东西,难不成二老爷也不管?” “他管?他管什么?东西我还没送出去,那就不是人家的,况且一对翡翠杯子,你就想让人家亲叔侄撕破脸? 是你天真了些,还是我天真了些?这事儿要真被二老爷知道了,他提都不会跟薛晏荣提!只会管你——” 刘大琨指着自己的鼻子“老舅我来要个更好更贵的!” 薛怀丘的心有多黑,刘大琨再知道不过了,没成想这又来个更黑的,头一回儿碰面,就用四十钱的乌头换了自己五百两的杯子,看来黑心是他薛家的祖传! -- 第33页 刘大琨气狠狠的磨着牙齿,手指在脸颊那颗大痦子上的独毛来回揉搓—— “这杯子!怎么着我也不能便宜了他!黑了心的小王八羔!” 此刻任凭刘大琨怎么骂,薛晏荣都听不见了,因为这会儿她正忙往沿着路边的乞丐碗里挨个扔银子—— 最后直奔满香楼就去了。 作者有话说: 再放送一章。。。 记得打卡评论哟~~~ 谢谢大家感谢在2022-01-22 12:50:38~2022-01-23 19:1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九、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速溶咖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蒋家姑娘 而另一边,那女子还在四处闲逛着,途中遇着个叫卖糖葫芦的小贩,顺手就买了两个,一个自己吃,一个递给身旁的小丫鬟。 “好好的耳坠,您说给就给了,当初买的时候,您都忘了,可是攒了三个月的银子呢。” “都是身外之物,有什么好可惜的,难不成你忘了,比这更好的,我都戴过呢,再说了,那孩子怪可怜的,虽然现在是有了找落,可毕竟身无长物,那公子瞧样子,是个大户人家,想必也不会真的不给她例钱,但新来的丫鬟,又是个没成年的,能有多少例钱呢,她又咳得那样厉害,就算主家儿心善给她治,她自己也得是要买些补品回来的,况且,家大业大的府门儿里,人也必定不能少,院儿里的妈妈、嬷嬷、大丫鬟,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真遇到难事儿了,我那一副耳坠也够她顶一顶了。” “那、那耳坠的事情奴婢就不说,但是小姐,您刚才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强出头儿呢?!人家要是打你,你怎么办啊?!” “岁杪,我说你也太胆小了,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呢,下条街就是衙门,他敢动手!再说了也不止我一个呀,不还有那位公子嘛,你瞧他身边带着的那个随从,唰的一下,就把那人牙子摁倒在地上了,我告诉你,亏得,我不是男子,我要是个男子,非上去踩他两脚不可!” 岁杪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汗,后怕的摇了摇头—— “可别了,您是女子就已经这般了不得了,这要是男子那还不得上天入地大闹天宫啊,岁杪我可胆子小,真要那样,怕就是得被您吓死了。” “吓死了也不要紧,我有死而复生手啊,我给你治——” 说着就用那只空着的手去挠岁杪的腋下—— 岁杪怕痒,那经得住她这样,边笑边叫救命,就这还不忘顾着手上的糖葫芦呢—— “小心,别掉了——” 就在她们打闹之时,也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两个穿着棉衣的男子,脏兮兮臭烘烘的,眼神还愈发猥琐,不断向她们二人逼近—— “你、你们是谁?” “别过来啊!” 其中一个高个儿的男子,冷笑道——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此话一出,那女子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你们跟那人牙子是一伙的!” “算你聪明!” 那高个儿的扬了扬下巴—— “你搅黄了我们的生意,害我们大哥被抓,难不成就想这么置身事外了?” “拐卖孩童伤天害理,他那是罪有应得!” “都到这时候了,还敢这么厉害?” “二哥!少跟她废话!”矮的说道:“瞧着长得像个仙女儿似的,直接卖到窑子里去!” “别啊!好不容易碰上了,先让咱们兄弟尝尝鲜!等玩够了再卖也不迟!” 随即两人便都露出了□□来。 “你们敢!你们敢!”岁杪举着手里的糖葫芦,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小姐!你快跑!” “跑?!一个都别想跑!” 说时迟那时快,眼瞧着两人就要扑过来了,徐聿却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拳头都还没看清,三两下的就把人全都踹到在地—— “我当有多厉害呢,原来全是软脚虾啊!” 话罢,便一手拎起一个,只朝着胡同口儿走去,刚巧巡街的官差就来了,报上薛府的名号,问都不带多问一个字儿的,那两人就这么被押走了。 等徐聿再回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姑娘,一个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一个扶着墙壁,面容煞白的没有血色,看来应该是都被吓坏了。 不过也难怪,哪个女子碰见这样的事情能不害怕。 “你们没事吧?”徐聿见状也不敢离的太近,轻声问道。 “是你?”那女子扶着墙壁,慢慢抬起头来,一眼就认出来徐聿。 “是我。”徐聿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一路跟着的。” “啊?!” 徐聿这话刚一出口,两个姑娘的神色顿时更害怕了。 “不不不——我不是坏人!”徐聿急忙摇头“我的意思是,我跟着你们就是害怕你们出事!” “你知道我们会出事?!” “不是我知道,是我家爷儿知道!” “你家爷儿,怎么会知道?!” “我家爷、我家爷就是知道嘛!” “你们该不是一伙儿的吧?”蹲着的岁杪忽的陷入绝望,要是一伙的,还不如赶紧一墙撞死算了。 -- 第34页 “怎么会?!要是一伙儿的,刚才我还救你们做什么——” 徐聿真是舌头都打结了,怎么越说越说不清了,倒不是他笨嘴拙舌,只不过平日里跟姑娘家打交道的少,冷不丁突然出现两个,还花容失色的望着你,紧张的理不清也是人之常情,只得慢慢又从头说起—— “事情是这样,你不是识破了那人牙子的诡计嘛,我家爷儿就说,他的同伙可能会在暗处报复,怕你们落单后出事,这才让我在你们后面跟着的,若是没事那便放心,若是有事,我也能出手相救。” “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所以你们放心,不管是我还是我家爷儿,都是好人。” “你家爷,是高人。”那女子拉了拉蹲在地上的岁杪“你能走吗?” “小姐,我、我腿肚子打软。”岁杪没出息的眼睛都红了。 那女子咬了咬嘴角,抬头又看向徐聿—— “可能还得麻烦你一下——” “姑娘只管说就是。” “这街上有家车马铺,劳烦你去租一辆腿脚便利些的马车来,送我们回家。”说着就把身上的荷包拿了出来“这些应该是够了。” 徐聿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银子,并未接手,只问道—— “姑娘家在何处?” “南小街罗家。” “原来是罗姑娘。” “不——我不姓罗,那是我姨母家,我姓蒋。” 徐聿顿了顿,又道—— “蒋姑娘。” 随即便对着她又摇了摇头—— “姑娘有所不知,那车马铺是我们府里的产业,归属在我家爷的名下,这银子您不用给——” “那怎么行,你家爷——” “我家爷就算是在这儿,也不会收的。”徐聿说完便又点了点头“你们先等着,我租了马车就过来,不会有事的,放心罢。” 车马铺的人都认识徐聿,一瞧他来了,掌柜的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哟,今儿怎么有功夫到我这儿来了。” 说着还朝他身后瞧去。 “甭看了,就我一个,二爷没过来。” 那掌柜儿闻言便笑了笑。 “不过,二爷要用车马,你选一辆好的快的来。” “二爷要用车马?”掌柜的搓了搓手掌“府里头儿没有吗?”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呀?这是二爷的话儿,我就是个跑腿儿的——” 徐聿摆了摆手“齐大掌柜的,您就快些罢,一会儿二爷等急了,又该骂人了。” “好好,我这就让人给你牵出来。” 待马车牵出来后—— 徐聿里外里的瞧了瞧,笑道—— “多谢齐掌柜的了,银子回头儿你就让伙计去府里取。” “不用不用——”齐掌柜赶忙摇起手来“二爷儿要用车,怎么还能收银子,本来就是薛家的买卖——” “那可不行,二爷一向算明账,就因为是自家的买卖,所以更不能更让齐掌柜为难,不然往后您这生意还怎么做——” 说罢,徐聿就登上马车—— “你不让人来取,赶明儿我就给你送来,也是一样的。” 随后便扬起手里的鞭子,在马屁股上打了打—— “走了!” “哎——”齐掌柜急忙在后喊道:“你记着帮我在二爷面前,多美言几句啊——” “放心罢!一定!” 少顷,徐聿便架着马车过来了,可胡同口道儿太窄进不来,只得让她们走出来才行。 徐聿是男子自然不好去扶,只能站在边儿上看—— “慢慢儿走,不着急。” 一条路愣是被两人走出了几里地的错觉,直到走出胡同口,冷风吹在脸上,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一时间竟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徐聿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挂在了银钩上—— “咱们上车罢。” 可两个姑娘却瞪大了眼睛,站在马车前—— “怎么了?”徐聿见状以为是马车出了什么问题,便转头向车里又瞧了瞧,随即说道:“这马车里外我都检查过了,你们大可放心乘坐就是。” “这、这会不会太大了些?” 高高的四方红木顶,湖蓝色的车身,每一处都镶刻着精美的杜鹃花纹,许是为了避寒,掀起的门帘下是两扇可以阖上的小门,抬眼往里瞧,更是大的吓人—— 这车别说坐两个人,就是坐五个人都没问题。 “大?”徐聿转头又瞧了瞧“大吗?平常我们家爷儿坐的也是这样的。” 那姓蒋的姑娘,抿了抿嘴,好半天才出声问道—— “敢问,你家爷儿,府上是?” “京城薛家。” “原来是薛家啊——” 徐聿点了点头,又瞧一眼天色,算着时辰这会儿也快晌午了,于是便又道—— “二位姑娘还是赶快上车罢,莫要让家里人等着急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上车再说了。 徐聿将矮凳放到马车下,带她们全都上去后,才又收了起来—— 他指着,马车门边的金色铃铛,又拉起一条细细的红色长绳,说道—— “一会儿要是快到了,我就会在外头儿拉这根儿绳,届时里面的铃铛就会响,你们直接推门便可。” -- 第35页 “多谢小哥儿。” “不必。” 随后两扇小门一关,帘子往下一挑,马车就嗒嗒的走了起来。 这时,一旁的岁杪终于开口说了话—— “小姐,我觉得你荷包里的银子,估计怕是不够。” “哪是估计呀,是铁定不够!”蒋姑娘眼睛在马车里来回转了一圈,随后便抱起了矮几上的手炉窝在怀里“黄花梨的木头儿,波斯国的地毯,江南的织锦,就连这喝水的杯子都是景德镇的瓷器,把咱们俩都卖了,这车马费怕也付不起。” “啊!那、那怎么办啊——”岁杪的眼睛顿时又红了“都怪我,我没出息——” “怎么是都怪你,明明就是我连累的你,再说了你以为就光你腿肚子打软走不了路?我也好不到哪去——” 两个人倚靠在车座上,不一会儿,岁杪伸手戳了戳自家小姐的胳膊—— “反正他不是说了不问咱们要银子嘛,咱们等会儿只管下车,走了便是,大门一关,谁认识谁啊。” “你傻啊?人家都知道你住在哪儿好不好。”女子眉眼一沉“算了,这种公子哥儿,最好不要相欠,谁知道哪天他就上门要债了。” 随即脑海便闪过薛晏荣冷言冷语的不善面容,好人不好人的,也不是刻在脸上—— 萍水相逢,最好不见。 作者有话说: 缘分——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第13章 她也苦 徐聿瞧见罗家的宅邸,但并未走近,而提前先拉响了铃铛—— 马车上的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来,对着徐聿相继欠了欠身子—— “多谢小哥儿,也多谢你家爷儿。” “不用不用,二位姑娘平安到家就好,我就不多留了,先走了。” 目送着她们进了府门,徐聿方才架着马车又原路折返了回去,正到车马铺交车的时候,却瞧见了在车座儿上包成一团的草青色绢帕—— 打开一瞧,里头儿全是碎银子跟铜板,还有两个玉镯,一根头钗—— 但凡长脑子的就知道不是遗落的,而是专门放下的。 徐聿挑了挑眉毛,拿起便塞进了袖口里。 ———— 另一边,两个姑娘刚进府门,迎面就碰上祁萍楠—— “姨母——” “幼清啊,你这是跑到哪去了,一个上午的都不见人影?” “还能跑哪儿去?肯定是跑外面瞎逛去了呗!穿的花枝招展的!像什么样子!” 说话的人是罗尔仪,祁萍楠的小女儿,蒋幼清的表妹,比她要小一岁,今年刚十三。 同蒋幼清比起来个头儿小了些,容貌差了点儿,身形却胖了多,没随着她娘祁萍楠的肤白,倒跟了她爹罗政北的皮黑,每日最讨厌见到的就是蒋幼清,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开口冷嘲热讽蒋幼清,只要逮着机会,不管是在大街上还是家门里,人多或人少,她定要牙尖嘴利的损上一番,不为别的就为蒋幼清长得比她好看,肤色比她白净儿,身形比她轻盈。 有时祁萍楠碰见了,便会拉住罗尔仪,冲她皱皱眉头儿,罗尔仪就会收敛些,可有时碰不上,那罗尔仪则会变本加厉,连带之前被母亲阻拦的一并发出。 每当这样的时候,蒋幼清便会静静的听着表妹的嘲讽,但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起波澜,不卑不亢的模样,时常又会让罗尔仪更加抓狂。 “幼清呀,你看看你尽知道在外头儿瞎逛,方才裁缝铺的老葛刚走,全家人都量了尺寸,独剩了你,这会儿怕是人已经走远了,快要过年了,大家伙儿店子里的生意都忙,这老葛还是我提前了大半个月定下的,不然人家绝不来——” 祁萍楠拍了拍手,眉头又高高的皱了起来“这会儿你让我再怎么把人家叫来啊?!这可如何是好?” 蒋幼清低着头,一改之前在街上伶牙俐齿的模样,乖巧的摇了摇头—— “姨母不必再去叫了,幼清之前的衣服都还有,好些个都是没穿过的新衣裳,样子款式也都是我喜欢的,再做反倒浪费了。” “那怎么能行——” 祁萍楠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罗尔仪便着急的来抢话—— “这有什么不行的!” 结果却被祁萍楠一个刀眼瞪了回去,随即才闭上了嘴,但脸上却依旧是不情愿的模样,冲着蒋幼清又翻了个白眼儿。 祁萍楠接着又道—— “大过年的,家家户户哪个不做新衣裳?我们罗家还没穷到连件衣裳都要跟你克扣的地步,我方才那样说,不过就是着急了些,你也知道,那老葛虽说开铺面做生意的,但脾气实在古怪,不提前说好定下,你就是给他开再高的价儿,他也不来,可偏偏他的手艺又在京城里没的挑儿,但凡有点脸面儿的人家,哪个不找他来做——” 祁萍楠抿了抿嘴,复又说道—— “这会儿过去怕是来不及了,他肯定是去别家儿量尺寸了,这样吧,明日你早些起身,我带你直接去他店铺里量。” “姨母费心了。” “没事儿,你快回屋去罢,下午别再出去了,这几天寒风不断,若是年前着了凉就不好了。” 说完又看了眼岁杪“往后,你少领着表小姐乱跑,让我碰见!仔细你的皮!” “是是,奴婢知道了。” 待蒋幼清跟岁杪刚转过身,就听见罗尔仪拉着祁萍楠说道—— -- 第36页 “娘!你理她做什么呀!” 祁萍楠没说话,只往前走,可罗尔仪却是没完没了了,扯着她娘的衣袖,一个劲儿的不依不饶。 直进了院子里,一直不说话的祁萍楠,才忽的发作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就知道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斤斤计较!一件衣裳能值几个银子,值当你一路上不停的叫唤?!有这劲头儿!怎么不在大事儿上给我长长脸!” 祁萍楠平日里对罗尔仪都是能有多疼就有多疼,从小到大连高声说句话的时候都少有,更别提像现在这般发怒了—— 罗尔仪的眼泪登时就掉下来了—— “娘,你训我?你为了表姐训我?” 看着女儿眼泪一掉,祁萍楠的心立刻就又软,赶忙又是改口,又是软下声音—— “娘不是训你,娘是着急——” “娘就是训我了!因为表姐训的我!” 罗尔仪挣开祁萍楠的手,小嘴一撅,扭头就要跑—— “哎——”祁萍楠连忙追了过去“娘错了,娘错了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 罗尔仪这才不跑了也不哭了。 可祁萍楠还是心疼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哄着—— “给她做件衣服怕什么,娘到时候把最好看的留给你。” “那把最难看的留给她!” “行行行!”祁萍楠宠溺的点了点自家小女儿的额头,笑道:“你个小心眼儿的。” ———— 屋子的门一关,岁杪便忍不住的狠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她给咱们,咱们还不稀罕呢!当谁没有新衣服穿呢!轮得到她一个在旁说三道四!好歹也得叫您一声表姐呢!”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呀。”蒋幼清抬手在岁杪的背上捋了捋“来来来,快消消火——” “小姐,您就不该给她那么多好脸,让她以为您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成日的有事没事儿就挑那些难听话说来刺挠人! 您在这罗家,又不是白吃饭的,当初夫人带着咱们过来的时候,可是变卖了金陵的祖宅跟铺面,那会儿是怎么说的?—— 会如何如何待您好,银子拿的那般痛快!如今呢?!全是放狗屁!说好给您存在钱庄子的嫁妆,恐怕也早就被罗老爷花的一干二净了!” “要是老爷跟夫人地下有知,您在这里受这样的罪——” 岁杪捂着嘴,肩膀不停地颤动,眼睛却已经红了一大片,眼泪顺着睫毛就落了下来。 六岁以前大概是蒋幼清过的最好的年月,父母宠爱,锦衣玉食,掌上明珠,从里到外都有家仆伺候,若不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她应该还是金陵城中的世家小姐,可偏偏老天要同她开这一场作弄人的玩笑—— 蒋康德原是按察知事,为人正派行事雷厉,本该平步青云,可谁能预想世事难料,一场莫须有的渎职罪名被强行安插在了他的头儿,就这么一夜之间从大老爷变成了阶下囚,虽说没有波及妻儿,但却被判了死罪。 眼看着回天无力,蒋康德便跟发妻祁琼荌在狱中见了最后一面—— 随后祁琼荌就变卖了金陵的铺面跟祖宅,领着蒋幼清跟岁杪,就去了京城罗家,对罗家主母,也就是她的亲妹妹祁萍楠托孤。 放下银票交代好事宜,紧跟着第二日就赶回了金陵,待到第三日,噩耗便传来了—— 蒋康德问斩,祁琼荌殉情。 可怜小小的蒋幼清,只能在千里之外京城守丧带孝。 而罗政北起初是不愿意留她在府,一来祁萍楠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没道理再管娘家姐姐的事儿,二来是担心蒋康德一事牵连自己,死活就是不同意。 祁萍楠没了办法,只得拿出祁琼荌带来的银票跟田契说话—— 果然,还是银子好使儿,罗政北碰巧又是个贪财至极的人,白花花的银票子,当即就让他松了口,但有个要求,这银票必须进他的口袋,入他的账。 至此蒋幼清才被留了下来。 但一年后,蒋康德的案件却被新上任的知府发现了冤情,探查了不过三个月,就被平反了,朝廷得知他还有一个孤女,便特批下了一比抚恤金,虽然不多,但却是可以证明清白的凭证。 祁萍楠抱着蒋幼清痛哭了一大场—— 自那时起,蒋幼清便不再烧香拜佛,甚至连寺庙都不去—— 因为她知道,这世间没有神仙,不然怎么会冤枉好人。 蒋幼清垂下眼眸,语气平淡—— “爹爹跟娘亲怕是早就投胎了。” 说起这些来,她并没有太多的伤感,甚至有些记忆都已经模糊了许多,毕竟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而八年前的自己才只有六岁。 “小姐,您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怨吗?” “我怨什么?我在这儿风吹不着日晒不着雨也淋不着,比起外面那些真正无家可归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倍,与其怨、恨——不如多往好的一面想想。” “那您就任由表小姐这么欺负您?” “表妹她年岁尚小,父母双亲健在,又是家中老幺,平日里骄纵任性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倒是你,与我幼年一同过来,便成日遭人白眼儿的受罪。” “小姐,我本就是个下人,能遇到您这样好的主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是受罪呀!您这样说我可不依!” -- 第37页 “咱俩天天睡一个被窝儿,你才不是下人呢!你是——”蒋幼清转了转眼珠,笑道:“是我的好姐姐!” 岁杪看着自家如此懂事聪慧的小姐,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叹了口气,又道—— “那您的嫁妆怎么办呢?今年一过,明年您就及笄了,罗老爷贪财府里人尽皆知,当初都要不上的东西,以后他怎么还会给你。” “他不给,不还有姨母在嘛。”蒋幼清笑了笑“姨母总不会骗我的,况且娘亲当时不仅仅只拿了银子过来,在京城下乡也是置办了田庄的,到时候就算没有银子,田庄总还在。” 当年蒋康德平步青云,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升迁至京城,便趁着地价便宜,就托人在京城的乡下提前置办了不少田庄,想着到时候就算举家搬迁,也是有产业的人,可——造化弄人,这田庄竟一次都不曾踏足就没了性命。 “田庄?”岁杪没说话,只是低了低头,随后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倒记得以前您小的时候,夫人待您也是极好的,可这些年一天天的过着,日子跟态度却似是越发不如以前了,也不知是怎的了,反倒疏远了起来。” 蒋幼清坐在圆凳上,手托香腮的瞧着窗台镜子里的自己—— “想必为人父母的,都更希望自己的子女要比旁的更好些罢。” 作者有话说: 幼清也是个命苦的,寄人篱下最是难受 感谢在2022-01-23 19:13:40~2022-01-24 23:2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石广、冉冉吖 10瓶;vida_black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这东西,你偷的! 说回那小女孩,她是一口气跑到的薛府大门,只是像这样的高门大户,平日里正门从来都不是轻易开的,若是不是自家的主子,又没有贵客或是重要的人,一般都是走偏侧的小门。 那孩子许是小地方来的,并不清楚这个,盯着门前高挂的红灯笼瞧了半天,也没看见个能询问的人出来,手里虽是攥着薛晏荣的随身玉佩,但也不敢贸然上前,只站在门前定定的瞧着,脚下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待到了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就再不敢动了。 石狮子上系了条大红绸缎,颜色鲜亮的就跟梦里似的,那孩子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瞧着,一时间不由自主的便想伸手去摸,可还没等她碰到,就被身后的呵斥声给吓退了回来,赶忙缩回手转身瞧去—— “哪来的小花子!” 说话的人是薛府的老门房,比常管家岁数还要大,六十多快七十岁的年纪,头发全白了,也秃的差不多了,只留了一小撮在脑袋顶上簪起来糊弄事儿,但精神还是很不错的,一口牙嘴倒也还能嚼的动—— 这会儿手里提着个大烟袋,边往前走边在鞋底上蹭了蹭烟锅子—— “要饭的?跟我去偏门,我给你拿个大白馍,这石狮子别乱摸。” 说完就要继续往前走。 “我、我不是要饭的——” 小女孩的声音有些发抖,还小的可怜,那老门房不算耳背,可也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大点声儿!” “我、我说——我不是要饭的。” “不是要饭的?”老门房两手背在身后“脏兮兮臭烘烘,你这不是要饭的是什么?怎么?嫌大白馍不好?这年头儿,能有个白馍馍吃都不错了,你瞅这条街上,就这个年过完,指不定得饿死冻死多少人,你命好寻到薛府门上了,这要是换做别的人家,不仅没有大白馍,弄不好了,你还得挨顿打呢!” “不是的,我、我真的不是来要饭的,是、是薛家少爷让我来的。” 那小女孩大概是怕老门房不信她,急忙就把右手伸了出去“您瞧——这就是他给我的,让我到了给你们看。” 老门房探过头去,只见一个白晃晃的东西闪着眼睛,连眨了好几下,用手挡着些光才看清—— 黄龙玉佩! 这东西他见过,是薛晏荣的随身之物,从来都是不离身的,怎么这会儿竟到了这个小花子的手里,顿时严肃起来,一把从她手里将玉佩夺了过来—— “这东西!你偷的!” “不是我偷的,是他给我的,他说让我来府里当丫鬟。” “胡扯!”老门房梗着脖子,眼珠子就瞪了起来“薛府里的丫鬟从来都是管家亲自挑人买进,什么时候让主子操心过?我可告诉你,要是不说实话,现在我就拉你去见官!” 那小女孩都快急哭了,手里的东西也被抢走,这会儿还非要拉自己去见官,立马就喊了起来—— “不是我偷的,真是他给我的,您要是不信,叫姚姑娘!叫姚姑娘出来瞧瞧就知道了!” 老门房这才松了手,看了看东西,又瞧了瞧这个眼前的这个小叫花—— “你还知道姚姑娘?” 那小女孩点了点头—— “知道,也是主子爷告诉我的,他说你们要是不信,就让姚姑娘来瞧。” 这回老门房倒是有些信了,若说这辫饰是她偷的,那她又怎么会知道姚姑娘呢?说不定还真是荣二爷叫她来的—— -- 第38页 报官的念头儿顿时就打消了,不仅不赶人,还领着人进了侧门里—— “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找姚姑娘过来。” 说完却又转过身来,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小屋子—— “你进去等吧,里头儿架了火炉子,热乎热乎。” 随后才离开了。 但那小姑娘并没有进屋子去,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碰巧此时才从外面遛完的常旺回来了,一进门就瞧见了她—— “嗬!真臭哎!” 常旺捂着鼻子,恨不得躲个三丈远,一脸再嫌弃不过的模样—— “谁让你进来的?!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说完又往侧面的小屋里瞧了一眼—— “这老李头儿又跑哪去了!叫花子进来了都不知道呢!算了,谁叫我常旺心好,就帮你一把罢——” 随后就从墙边儿的窄缝里掏出把火钳来,二话不说就朝小女孩的身上捣去—— “去去去,给我出去!臭死了!” 那孩子本就被冻得已经腿脚发麻了,哪经得住常旺拿着铁家伙这样没个轻重的捣,两下人就摔倒在地了—— “你别装昂!爬你也得给我爬出这个门!” 另一边的老李头儿,急急忙忙到了栖子堂,把手里的玉佩给姚十初一瞧,又将事情同她前后一说,当下姚十初就跟着他去了侧面的小门。 “哎?刚人还在这儿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老李头儿屋里屋外的来回瞧—— “奇了怪了?” 正说着,常旺就从门外又进来了,手里拎着个火钳,一瞧见姚十初,眼睛唰的就亮了,赶忙扔下手里的火钳,就凑了过去—— “姚姐姐好。” 因着他给徐聿仕女图的事情,姚十初这会儿瞧见他倒有些不自在,只点了点头,并没多说什么。 “哎,你瞧没瞧见方才站着的人?”老李头儿问道:“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大概这么高。”手在自己的腰前比了比。 “瞧见了啊。”常旺应声道。 “在哪儿呢?!” “让我给赶出去了,臭烘烘的,您也不瞧着点儿,回头儿叫我爹看见,又要叨叨您了。” “哎呦!你怎么那么多管闲事啊!我又不瞎,没事儿能让她进来吗?!” 老李头儿推开常旺,皱眉道—— “去去去,别挡道儿!” “嗨!你个不识好人心的!”常旺瞪了瞪眼睛,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又瞧见了旁边的姚十初,只好瘪了瘪嘴。 不一会儿,老李头儿就领着那孩子重新进来了,带到姚十初的面前—— “姚姑娘,就是她。” 姚十初瞧着那孩子一身单衣,眼睛里怯生生,刚一抬起手,就见她登时抱起头来,瞧的人没由来的生出一鼻子酸楚,缓缓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走,跟我走吧。” 可刚走两步,那小女孩却又停了下来—— 姚十初见状,便问她—— “怎么了?” 可那女孩似乎害怕的紧,缩着身子有些不敢说—— “你有什么就放心说,这没人会欺负你。” 这时那小女孩才扭转过身子,抬起胳膊指向常旺,哆嗦着声音道—— “他拿了我的东西。” “你胡说八道什么!找抽是吧!” 常旺人高马大的像堵墙似的,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的样子,着实吓人。 “干什么!” 姚十初一把将那孩子护在怀里,冲着常旺脸上就冷了起来,眉眼的神色更是凌厉—— “他拿了你什么?” “姚姐姐!你别听这叫花子胡扯啊!”常旺急声喊道。 姚十初不理他,只低头看向身前的孩子—— “只管说,他不敢乱来。” “耳坠,一副珍珠耳坠。” 常旺终于立不住了—— “姚姐姐,您——” “拿来。”姚十初声音低沉,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好看。 “一副破耳坠!谁知道是哪儿偷来的!你就信她的话!” 常旺气冲冲从袖子将耳坠拿了出来,扔在了那小女孩的脚下。 那小女孩急忙弯腰捡了起来,心疼的捧在手里,扬起下巴直对着姚十初摇头—— “这不是我偷的,这是一个姐姐送给我的,说将来给我当嫁妆,您要是不信,等主子爷回来,一问就知。” “我知道不是你偷的,没事。” 姚十初看向那小女孩的眼神很温柔,但看向常旺的眼神就很不好了—— “我今儿我把话放在这儿!这孩子以后就是二爷身边的人,甭管是谁,要是再这般不知深浅没个轻重!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话音一落,姚十初便领着那孩子就往栖子堂去了。 而这话明显就是说给常旺听得,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一旁的房门老李头儿,则跟看笑话似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往后啊——没屁/眼儿的事儿少干!” “哎!你!” 老李头儿理都不理常旺,哼着小曲儿,晃着烟袋就原去了外头儿晒太阳。 “呸!一个破看门儿的!瞎得意什么!”常旺啐完这个,又扭头看向还没走远的身影“一个小叫花子,奇了怪了!” -- 第39页 ———— “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 “那你的家里人呢?” “父母死了,其余的也不知道。” “你要饭多久了?” “我也不记得,起初我是一个人,后来遇着了个大叔,他说他有吃的让我跟他去拿,我实在是饿急了就跟他去了,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他是个人牙子,刚开始我们有好些个孩子呢,后来一路走,一路往外卖,我身体不好,总咳嗽,买家嫌弃才留到了最后,谁承想反而还遇见了活菩萨——” 说完,那小女孩又猛咳了起来。 姚十初听着她的经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凄惨的身世—— 于是脚下的步子立马又加快了,直将她带到自己的住处。 “别站门口啊,快进来。” “我身上脏——” 姚十初听罢,不仅不嫌弃,反而将她用力扯了进来—— “脏怕什么,等会儿洗洗就干净了。” 说着又从抽屉里取了个葫芦瓶子,倒出两颗褐色的药丸—— “给,把这个吃了,止咳的。” 那孩子的表情并不像吃药,小手捧着药丸,圆溜溜的小眼睛稀奇的瞧着,吃进嘴里的时候,还在舌尖儿上含了含—— 姚十初瞧着倒了杯水递去—— “不苦吗?” “不苦。”小女孩咧嘴笑道:“我还是头一回儿吃药呢。” “嗨,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把身体养好,咱们往后就吃糖,不吃药。” 姚十初忽的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桌案去,从笸箩拿出了个手掌大小的牛皮纸包—— “给你这个,这个好吃。” 慢慢的将牛皮纸揭开,小女孩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是姜糖,我见过!” 小小的舌尖儿往上一舔,那滋味比做神仙还好! “你吃吧,我让人把木桶抬进来,好好给你洗洗。” 姚十初前脚刚一出门,后脚那孩子就把手里的姜糖又重新包好了,大概是想着这么精贵的东西,哪能一下吃完,偶尔舔一舔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超级开心!我的《王爷,她来了》被盘点进2021年终奖啦~~~ 第一次在jj得,我也是个有奖章的啦~~~ 明天还是老样子,评论里随机天降红包~~~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在2022-01-24 23:28:20~2022-01-25 21:1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070539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想去找人家啊? “十初!吃醉烧鸡了!” 薛晏荣扯嗓子在院儿里一喊,推门就往东厢房里进去了,包好的烧鸡往桌案上一扔,人就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渴死了,有茶没有!”薛晏荣边说边将头上的暖帽摘了下来,搓了搓手又将袖子往上撸了撸。 不一会儿,门前就过来了个小小的身影,手里端着青瓷茶盏—— 一旁的姚十初笑着说道:“去呀,没事儿,过去吧。” 这不,那小人儿才端着茶盏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起先薛晏荣没注意,似是渴极了,拿起茶盏,当即就饮了一大口,再放下的时候,才发觉出了异样,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眉毛就挑起来,抬眼看向站在姚十初—— “这谁啊?” “二爷还问我呢,这不是您让她来找我的嘛。”姚十初伸手搭在那孩子的肩上“您再仔细瞧瞧——” 薛晏荣眯了眯眼,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顿时就笑了“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呐,洗干净一捯饬就不一样了,不过你哪儿找的这套小孩衣服?我记着咱们院儿里没这么大的孩子吧?” “咱们院儿没有,别的院儿有啊——”姚十初往顺安堂的方向转了转头“夫人院儿里的秦妈妈不有个小孙女嘛,跟这孩子差不多大,我就去管她要了身不穿的旧衣裳,不过瞧着还是大了,有些撑不起来。” “没事儿,往后多吃点饭就撑起来了!” 那小女孩瞧着薛晏荣,立马就跪下了身去,二话不说咚咚咚的就磕起头来。 “甭磕了甭磕了——”薛晏荣摆了摆手,将她拉了起来“你不嫌撞得疼,我还嫌眼晕呢。” 姚十初将那孩子揽到怀里,随后又朝外头儿瞧了瞧—— “怎么就您一个回来了,徐聿呢?” “他啊——”薛晏荣的眼前忽的就浮出了那个女子的模样,顿了顿,才说道:“我让他去办点事儿了,一会儿应该也就回来了。” 随后便指了指桌案上的醉烧鸡,同姚十初又说道:“你带这孩子过去吃了吧,我去里屋儿歇一会儿。” 说完便站起了身。 “哎?爷儿,这是什么呀?” 姚十初指了指烧鸡旁边的深蓝色织锦云纹的盒子。 薛晏荣顿时想到了刘大琨那被割了肉的心疼样子,便笑出声了来—— “我抢的。” “您抢的?” 姚十初将那盒子打开,眼睛霎时一亮—— “好精致的翡翠杯子啊。” “是吧?不精致我还不抢了呢。” -- 第40页 姚十初听着薛晏荣这得意地口气,又瞧着她坏笑的模样,眨了眨眼,随即有些明白过来了—— “这该不是您从刘大痦子那儿抢的吧。” “要不说还是你聪明呢,瞧一眼就猜到了。” 薛晏荣边说边往里屋走,蹬掉了靴子就倒在了床榻上—— “大白天的柜上的伙计躲懒睡觉,我让他抓何首乌,他给我抓成乌头,碰巧了那伙计又是刘大痦子的外甥,我自然不能放过,当即就要拉他去报官,他当然不肯,几番僵持下,我就瞧见这个翡翠杯子了,成色虽说不算极品,但也是上乘,赶明儿让徐聿到当铺去兑成银子,等年初一的时候咱们搭棚施粥,倒是既省了银子,又做了好事。” “这东西瞧着得值不少钱呢,怕是五六百两下不来,那刘大痦子能善罢甘休吗?” “他!”薛晏荣不屑哼了一声“我二叔的狗腿子罢了,张口闭口的拿二老爷吓唬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他只管来,到时候我一块全收拾了!” 姚十初拉过被子,盖在薛晏荣的身上,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二老爷您也要收拾?” 薛晏荣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他的烂摊子我着实不想管,可本善堂那是祖父置办的产业,每年又往宫里供着御药,在京里可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可如今呢,我去的时候别说抓药的人,就是门前连个要饭的都没有,但就这样府里每年进药材的银子还在不停地往出,就冲他们这么做买卖,多少银子也不够开销的!” “话是那么说,可若是您跟二老爷起了矛盾,老太太那边怕又要没完没了了。” “祖母又不傻,她不是想盖个戏园子嘛,虽说账上已经预留出了银子,可往后呢,这戏班子里少说都是三十人往上,每张嘴都要吃要喝要例钱,二叔有多少能力,祖母是最清楚不过的,她虽心疼老幺,然则最后还是要保下钱袋子,况且今年一过,明年的御药还不一定谁家来供,我听人说前国舅爷儿也盯上了这一块儿,想必一旦没了御药的进项,这本善堂就是放再多的财神爷儿也无济于事了,到时候不管是老太太也好,二叔也好都只会弃之敝履,恨不得早些扔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怎么会同我起矛盾呢。” “还是二爷想的周全。” 瞧着薛晏荣打了个哈欠,姚十初便转身点燃了桌案上的香薰,随后又走到床榻前,将被子掖好。 这才转身离去—— 刚掀了帘子,就听床榻上的薛晏荣,迷迷糊糊的说道—— “烧鸡记得给徐聿留着点儿。” “您放心吧,鸡骨头儿渣滓管够!” 薛晏荣翻了个身子,笑道—— “随你。” ———— 徐聿刚一进院子里就闻见香味了,脚下顿时就走快了起来,门一推开,那味道更浓了—— “我就知道!你们在吃好东西!” 说罢就跑到桌子前,立马拧下一个鸡腿来,正要往嘴里送,却被一旁的姚十初,啪的一下打在了手背上,瞪了瞪眼睛—— “天生的狗鼻子!你的在那边儿呢,这个放下。” “啊?” “啊什么啊?” 姚十初冲他使了使眼色,徐聿这才注意到桌边上坐着个小人儿—— “咦?你是谁啊?” 那小人儿见状立马站了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跟刚才见着薛晏荣一样,曲下膝盖就要磕头儿—— “哎哎哎——” 徐聿连忙拉住她的胳膊,这才发现这孩子身上全是骨头儿,再定睛一细瞧,倏地恍然大悟起来—— “你不是那个、那个小姑娘嘛,这一洗干净,我都认不出了。” “何止你认不出,我方才回来的时候,也没认出来。” 薛晏荣边掏着耳朵,边从外面走了进来,睡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儿精神足多了。 拉了把椅子靠着窗边坐了下来,撕开另外一包没打开的醉烧鸡,看了眼徐聿—— “吃啊。” 话罢就拽下一个腿儿递去,而自己则只撕了背上的一小条,她向来胃口浅,一会儿还要去顺安堂陪郑珺清用饭,这会儿若是吃多了,只怕等下又要积食反胃了。 “还是二爷大方,方才我拿了十初一个鸡腿,她都打我了。”徐聿抓着鸡腿一口包下,等再拿出来的时候,光剩一根儿鸡骨头了。 “你就会告我的状,有本事的能不能学点儿别的。”姚十初冲着那孩子指了指徐聿“记住了昂,这位哥哥顶没出息,一天到晚就爱告状了!” “嗨!跟孩子面儿你污蔑我——爷!您可听见了昂。” “爷儿才不理你呢!” 薛晏荣晃着脑袋,颇为无奈的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能让我的耳朵清静清静,成天不是斗嘴就是在斗嘴的路上,干脆明儿我跟母亲报备一声,择个吉日让你俩成亲得了,往后一个屋子里爱怎么斗就怎么斗。” 此话一出,姚十初的脸率先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二爷!您乱说什么,谁要嫁给他!上山做比丘尼也不嫁他!” 徐聿在一旁鼓着个脸,红的也跟个猴屁股似的—— “就是,二爷!您、您又瞎说,我、我我做和尚也不娶她!” 薛晏荣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 第41页 “你俩这想都能像一块去——” 点了点头—— “也行,一个做尼姑,一个当和尚,赶明儿开了春我就在东山头儿修上两座庙,你们俩一人守一个,门对门的,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也好做个伴儿。” “二爷!您说话没个庄重!我不理您了!” 姚十初身子一扭,就进了里屋去。 “姐姐害羞了~~~”一旁的小女孩头一回儿脸上漾开笑来。 “听见没,人家都瞧出来十初害羞了——”薛晏荣坏心的捣了捣徐聿。 徐聿边往后躲着,边忍不住的笑,似乎也有那么点害羞的意思,不过到底脸皮儿要比姑娘家厚些。 正闹着儿,姚十初突然又走了出来,谁也不看,直揽过那小女孩,说道—— “走,咱们里面吃去,不理他们。” 待人刚一进去,薛晏荣顿时又闹了起来—— “都是你惹的!她现在连我都不理了。” “怎么是我惹,明明、明明就是您说、说——” “我说什么了?”薛晏荣歪了歪脑袋“你小子!偷着乐去吧!” “哎——爷儿、爷儿!您饶了我吧,我有正事儿跟您说呢。”徐聿连忙将话题岔开。 “什么正事儿?” 只见徐聿从袖口里掏出了团草青色的绢帕—— “您瞧——” “这是——你的?” “哪能啊?”徐聿扬了扬下巴“您再猜猜——” “嘶!”薛晏荣肩膀猛地一挺“少卖关子!快说!” 徐聿搓了搓鼻子—— “那位姑娘的。” 随即徐聿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薛晏荣听—— “幸好您让跟着我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们被吓的狠了,腿脚实在走不动,让我去租辆马车送她们回去,毕竟是姑娘家的,我又不好明说,只能跟车马铺的齐掌柜说是您要用,后来去交车的时候,座儿上就放了这个,您不知道,我刚过去的时候,那俩姑娘连车都不敢上,愣说太大,我一瞧不就是您平常做的车嘛,里头儿的布置的确精美许多,大概是齐掌柜想是您坐的,专门吩咐备下的。” “那你没同她们说不收钱?”薛晏荣看了眼那绢帕里的东西。 “当然说了,她们还问您府上是哪儿,我也说了,京城薛家。” 薛晏荣伸出小指在眉心挠了挠,大概也有些想明白了—— 那人是明显不想欠自己的,可这儿怕是也不够啊。 “爷儿,有件事儿您可猜错了。”徐聿在旁边又开腔说道。 “什么事儿?”薛晏荣眨了眨眼。 “她的确是汉人女子不错,但不是什么大人家的小女儿——您记得南小街的罗家吗?” “罗家?”薛晏荣搓了搓手指“原先那个贩茶叶的?” “是是!就是她家,不过——她不姓罗。” 薛晏荣瞧着徐聿这一口卖一个关子的模样,手指便在桌案上点了点—— “那——我猜她姓蒋吧。” 徐聿的眼睛随着薛晏荣的话,瞬间就睁大了,一脸的惊诧—— “爷!您怎么知道的?!您认识她?!” “我哪认识她啊——”薛晏荣瞥了眼一旁的绢帕“那上头儿不写的嘛。” 徐聿这才瞧见,原来绢帕的右下角绣着一个蒋字—— “吓我一跳,我以为爷儿您是神仙呢。” “少拍马屁!”薛晏荣摆了摆手,忽的又问道:“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这我没问——”徐聿这回愣住了,随后又道:“不过,我可以去打听。” “快得了,打听什么呀,我就随口一问。”薛晏荣又看了眼绢帕里的东西,顿了片刻,伸手将里头儿的钗子跟玉镯摘了出来,随后又指了指剩下的碎银和铜板看向徐聿,说道:“回头儿你把这个拿到账房去,剩下不够的就从账上直接支。” “啊?” “啊什么啊?” “爷儿——”徐聿挑了挑眉,瞧着被摘出来的钗子跟玉镯“那这个呢?您要留着呀?” “就你话多?!” 薛晏荣瞪了瞪眼睛,不过徐聿完全不在怕的,反倒还偷笑了起来—— “爷儿,您就说实话罢,是不是想去找人家?” “你以为我是你呀!”薛晏荣忽的声音就大了起来,眼睛还故意往里屋瞄去“一天到晚竟想乱七八糟的事儿!” “哎!爷儿,我什么时候想过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可没有!爷儿,我这跟您说笑的,您认什么真呀。” 薛晏荣不理他,只站起身来,抻着头朝里屋喊道—— “十初,我走了。” 话音刚落,一大一小的两人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先别走,这孩子还没名儿呢,爷儿您给起一个吧。” 薛晏荣歪着头,想了想—— “就叫猛儿罢。” “猛儿?哪个猛?” “就勇猛的猛。” 姚十初眨了眨眼——这是个什么名字啊? “哪有姑娘家叫这个的?” “怎么没有,这不就有了。” 薛晏荣看向那小女孩——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只见那孩子点了点头。 “你瞧,她喜欢。” “她、她哪懂这个啊——” -- 第42页 薛晏荣却不听了,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 “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去顺安堂了,走了昂。” “哎——爷儿——”姚十初抿了抿嘴,人应该是叫不回来了,只得转头看向猛儿“得,你往后就叫这个吧。” 猛儿还是一个劲儿的直点头。 “现在人也洗干净了,饭也吃饱了,名字也有了,一会儿让她去找趟常管家吧,登记在花名册上,下个月就能领例钱了。”徐聿说道。 “你别跟我提常管家。”姚十初一脸的没好气。 “怎么了?常管家惹你了?”徐聿不解道。 “不是他惹我,是常旺。” “常旺?!”徐聿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他!他把你怎么了?!” 姚十初一巴掌拍在徐聿的后脑勺上—— “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有没有点儿正经的!” 徐聿挨了打,立马老实了许多,委屈巴巴—— “不是你说他惹你了吗?” “我还没说完呢,你打什么岔儿!” 姚十初这才将方才常旺欺负猛儿,还拿了耳坠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小子!刚才二爷在,你怎么不说啊。” “这么点小事儿,让二爷费什么心啊?况且常管家对二爷可算是忠心,往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徐聿拧着眉头,鼓了鼓嘴—— “这事儿你别管了,回头儿我去收拾他!一次两次的不治治他!还没完了!” “哎,你可别下死手。” “你放心,就那小子,都用不着我出手。” 作者有话说: 再来一章!评论走起来—— 感谢在2022-01-25 21:10:24~2022-01-26 14:0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再呵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 10瓶;vida_blac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没一个省油的灯 除夕夜,合家欢。 按理说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可偏偏薛晏荣却没什么感觉,在顺安堂用了饭后,一大家子人就去了花厅,瞧着庭院里烟花爆竹响声不断,她却依旧觉得心底冷清,似乎这份热闹独将她排除在外。 知子莫若母,郑珺清自然是瞧出了薛晏荣的异样,便用自己身子不好的借口当起说辞,要薛晏荣陪着自己回清音阁。 鲁氏有二房的人伴在左右,当然也不会多留他们,只是面上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 “瞧着你面色发白,想必定是有些贫血之症,正巧我那儿还有些人参养血丸,明日我让秦妈妈给你送过去。” “儿媳这是老毛病了,母亲不必担忧。”郑珺清说着又将手里的绢帕捂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两声。 “你就不要跟我推拒了,趁着荣哥儿还没走,快些养好了身子,不要让他出门在外的还不放心家里。” 说着又摆了摆手“算了,也甭等明日了——现在就让秦妈妈给你送去吧。” 郑珺清顿了顿,下意识的看了薛晏荣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并无异样,便又朝着鲁氏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母亲了。” 等薛晏荣扶着郑珺清一走,薛怀丘就端起了手里的酒樽,低头饮了一口,随即抬眸看向鲁氏,别有意味的说道—— “大嫂这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 鲁氏挑了挑眉毛,并不多言,只撇动着嘴角,道—— “往后你们替她多分担就是了。” 此话一出,薛怀丘同叶善容立马互相对视一眼,想必也明白了鲁氏的意思—— 薛晏荣今年一走,郑珺清又这般病病歪歪,别说看管产业,就是怕连个屋子都出不了,到时候还不都是自己这一房说的算。 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在跟自己招手,叶善容两眼就只冒光,立马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薛晏朝,殷勤的说道—— “晏朝快!给祖母敬酒。” 薛晏朝顿时又是磕头又是敬酒,满嘴说不完的吉利话儿,逗的鲁氏乐的合不拢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仿佛刚才的薛晏荣跟郑珺清就是两个不该在这儿的外人。 “你听这笑声,比咱们方才在的时候大多了,说起那人参养血丸还是你姐姐差人从宫里送来的,现在倒好了,反倒成了她施舍与我的。” 郑珺清叹了口气“你这祖母啊,心偏的太歪了。” “母亲在意?” 薛晏荣扶着郑珺清往前走着,一路上都挂着灯笼,又有值夜的嬷嬷在守,再加上凝冬也举着灯笼照路,再黑也亮了。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你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儿,饶是你都二十五了,我早都习惯了。” 郑珺清摇了摇头“得亏是你跟你姐姐争气,一个在宫里为妃,挣足了门脸,一个在外头儿赚银子,保住了钱袋子,否则咱们这个房头儿指不定要被怎么揉捏呢。” “母亲何苦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神呢,以前我在关外的时候他们揉捏不上,如今我回来了,就更别想,左右不过是一顿饭罢了,祖母愿意同谁亲热,就让她亲热去,咱们又何必理会,反而我还觉得祖母有句话说的没错儿——” 郑珺清停下步子—— -- 第43页 “哪句话?” 薛晏荣瞧着郑珺清这煞有介事的模样,笑了笑—— “您一定得养好身子,既然他们要演要装,咱们也不能少了,毕竟跳梁小丑也得有个看客不是。” “合着你把这些都当笑话了?”郑珺清诧异道。 “可不是嘛,每年回来,这样一顿饭哪回不当个笑话儿看。” “看笑话归看笑话,可你千万别只顾着看笑话。”郑珺清别有深意的说道:“这些笑话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母亲放心,这笑话怎么演,他们全都得听我的。” 郑珺清瞧着薛晏荣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 “你可是要做什么?” 薛晏荣抿了抿嘴唇—— “还不急,我想等过完年再说。” “也好。”郑珺清点了点头“正月里是得干净些,不然一年到头儿都闹得慌。” 等送罢郑珺清回了清音阁,薛晏荣也就回了栖子堂。 沐浴过后,散了头发,薛晏荣没什么睡意,寻了本野记,没翻几页就瞧不下去了,随即扔在了一旁—— 手指在眼皮上揉了揉—— “想来今夜也不是什么看书的好时候,十初——给我来壶酒!” 薛晏荣经商多年,对酒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饶是个做生意的,买卖定不定下还不知道,酒就先要喝上一肚子,就算是个滴酒不沾再没量的,日子一长也就练出来了。 “好端端怎么突然喝上酒了?”姚十初掀了帘子往里瞧着“方才在花厅里还没喝够?” “我几时在花厅里喝酒了?况且我跟他们喝的着嘛,不过就是饭前敬了祖母一杯,多的我可再没碰。” 薛晏荣讨好道:“你就快些去拿罢,我吃上些好睡觉。” 姚十初虽有些不情愿,可总归今晚儿是年三十,喝些就喝些罢。 少顷,温好的酒盅就拿来了—— 薛晏荣凑过鼻子,用手扇着闻了闻—— “黄酒啊,黄酒好,黄酒暖身子。” 说着便晃了晃,随后又问道—— “加着姜丝一起煮过了吗?” “加过了。”姚十初又端了盘去了皮儿的花生米放到矮桌上“泡了一整个白日,方才煮开了,又在温酒器里盛了会儿,这会儿喝大概还是有些烫的——哎” 话还没说完,薛晏荣就先吃了一杯,此时是又烫又辣,连吸了两口气,拿起几个花生米扔进了嘴里,方才缓和些。 “您就不能慢些——” 姚十初瞧着自家主子这般贪嘴的模样,有些不放心的道—— “您这是打算准备要喝多少啊,我可提前说先好了,就烫了这一盅,多的再没有了。” 薛晏荣边嚼着嘴里的花生米,边仰着头得意,道:“瞧把你给紧张的,我在关外什么酒没喝过啊,这才哪到哪儿,还能把我喝醉了?再说了黄酒是暖身子的,是补酒,我这不是喝酒,是喝药呢。” “这话儿,您就哄您自己吧。”姚十初拿块巾子绕到薛晏荣的身后,擦着她还未干透的头发“年前儿天还热的时候,您都忘了同那个温都不就喝的黄酒嘛?回来的时候吐成什么样儿了?您在床上歇了快三日,吓得我跟徐聿魂都快没了。” “嘶——有这事儿?” “您又装糊涂?!” 薛晏荣连忙拍了拍脑袋—— “是了是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他不是蒙古人嘛,自幼是长在草原上的,性情豪爽,肚大海量,再说了他帮我赶走了马贼,找回了货物,又不问我要银子,陪他喝上些酒,也是应该,我自个儿没量,怪不得别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您也该悠着些,他隔三差五就来找您,除了喝酒就是女人,嘴里就再没点儿别的,不瞒您说,每次瞧他来,我真是都害怕。” “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薛晏荣挑着眉毛,耸肩笑道:“他那个人是粗了些,不过却是个热心肠,同他一起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不用太动脑筋。” “我没说他人不好,我是嫌——”姚十初有些欲言又止,压低了些声音“他总带您去那种地方,每回我一拦,他就说些个荤素不忌的话儿,我、我真是说不过他!” “嗨,何止是跟你说那些话儿,跟我说的更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不必当真,况且今后咱们也不回关外了,往后你就是想听,都听不见了——” “谁想听了?!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呢。” 薛晏荣却摇了摇头—— “十初啊,你现在是觉得他粗俗,等咱们再在京里待上一段时日,说不定你就会想念那般粗俗了。” 姚十初手上一顿,低头瞧着薛晏荣微闭双眸,随即便轻声说道—— “二爷,困了就歇下罢。” 薛晏荣迷糊着点了点头,从软榻上刚下了地,就又扭过头去—— “那今儿不守岁了?” “甭守了,府外头儿鞭炮放了,红纸贴了,红衣也穿了,年兽不敢来,您放心睡!” “十初啊,你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话罢,薛晏荣就倒在了新铺好的床榻上,不知是不是吃了黄酒的缘故,等姚十初替她掖好了被子,人就也睡了过去。 待到三更天的时候,郑珺清却来了—— “夫人——”姚十初一愣,连忙起身作揖。 -- 第44页 “晏荣呢?”郑珺清问道。 “二爷方才吃了些温黄酒,这会儿已经睡熟了。”姚十初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去将薛晏荣叫起来。 “那就让她睡吧,不必叫她。” 郑珺清走进里屋,拿出一串彩线编好的圆形方孔的钱币,正面印着去‘去殃除害天下太平’,背面则是双鱼瑞祥图案,轻轻的置于床脚。 最后又摸了摸薛晏荣的脸,正要走时,却瞧见了脚凳上的贴身束衣,眼中不禁又瑟然起来。 一旁的守着的姚十初瞧见这一幕,心中咯噔一声,方才沐浴的时候薛晏荣脱下的,自己怎么就忘了收了,可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都这个时辰了,谁能想到郑珺清还会过来。 不过,好在郑珺清并没有失神太久,收起眼眸里的伤感,便要又迈起了脚步。 姚十初见状就要出门去送,却被郑珺清拦下了—— “凝冬在外头儿候着呢,你就不必送了,好生照顾荣哥儿。” “是,夫人放心罢。” 待郑珺清走后,姚十初连忙回到里屋将那束衣收了起来,叹了口气—— 他家二爷,多好的人呐。 姚十初坚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薛晏荣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过,醒来的时候外头儿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姚十初伺候她梳洗过后,便拿了件新做的褂子给她穿—— “这是什么?”薛晏荣瞧见床脚儿有个彩线穿好的钱币“押岁钱?我娘来了?” “夫人昨夜三更过后来的,见您睡着了,就也没让叫,只放下了这个便走了。”姚十初说道。 薛晏荣提着钱币在眼前晃了晃—— “母亲这是还当我是孩子呢。” “瞧二爷说的,您就算是再大,那在夫人眼里,不也还是孩子。”姚十初将她的身前的衣襟理展,往后退了退,笑道:“二爷穿这身可真好看。” 薛晏荣瞥了眼镜子—— “嘶——怎么是个大红色?” “大红色怎么了?多喜庆啊,您都多长时间没穿过鲜亮点儿的颜色了,成日的不是黑啊灰啊的就是深蓝,老气的要命,今儿听我的就穿这身儿了!” 薛晏荣瞧着姚十初这霸道的模样,挑了挑眉毛—— “我怎么觉着,你也把我当孩子啊。” “奴婢可不敢——”姚十初笑着往外屋走,转头来又说道:“快晌午了,早饭就甭吃了,给您拿块儿芸豆卷垫垫肚子。” “哎!有焦圈没有?” “都这个时辰了,哪还有焦圈啊,早点摊子都收完了,明儿请早吧您。” 少顷,芸豆卷就拿来了—— 薛晏荣正要往嘴里送,房门就猛地被推开,只见徐聿被一个又大又高的黑胡子架着脖子,头一回儿显得这般娇小—— “二、二爷——”徐聿皱巴着脸,笑的比哭还难看“温都大爷来了。” 一瞧见薛晏荣,温都立马就松开了徐聿,冲着薛晏荣大步就跨了过来,拱了拱拳头,行了个汉人的礼节—— “兄弟!哥哥我来给你拜年了!” 说着就拍了拍手,让外头儿的人把东西往屋子里扛—— 薛晏荣抻头一瞧,竟是一整头宰杀好的公牛,瞧着该有个□□百斤的样子,前后左右的被六个小厮扛着都费劲儿,站在屋里那血腥味就往鼻子里冲—— “哎哎——放院儿里罢,屋子小怕是放不下。”薛晏荣赶忙说道。 “嗯!你说的对!那就放院子里!” 温都对着外头儿的下人又挥了挥手。 “关外跟京城就是不一样,我一到这儿,就把羊皮袄换下了。” 温都说着,就拿起了一块芸豆卷塞进了嘴里,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许是吃的太大口,似乎是有点噎,扭头又看向一旁的姚十初“劳烦姚姑娘给我来杯热茶。” “您客气了,我这就去砌一壶高的来。” 前脚姚十初一走,后脚温都就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哪有一点被噎着的样子。 一把拉住薛晏荣的胳膊就将人往外拽—— “哎——” “走走走——” “这马上就晌午,去哪儿啊,我让厨子煮一锅清炖羊肉来,咱们喝两盅。” “都到京城了还吃什么清炖羊肉啊,咱们去个更好的地方说话。” 薛晏荣拗不过他,只得招呼徐聿,让他告诉十初一声,晌午不回来吃了。 等姚十初沏好茶过来的时候,就剩了徐聿一个在。 “人呢?” “你说哪个?” “二爷跟那个温都?” 徐聿抿嘴,伸手指了指屋外—— “走了,二爷让我跟你说一声,晌午不回来吃了。” 姚十初看着手里的热茶,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这个温都!还真是个不能说的曹操!” 作者有话说: 大家莫急,薛二爷一个一个收拾。 第17章 故意 薛晏荣被温都拽上马车,人都还没坐稳,车子就动起来了—— “我说你这是急什么啊?” “没追出来吧?”温都掀开车帘朝外头儿瞥了一眼,见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薛晏荣见他这般十分不解,问道—— “什么没追出来?谁啊?” -- 第45页 温都抻了抻腿脚,咧嘴笑道—— “还能是谁,你的那个小美人啊。” “我的小美人?”薛晏荣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他说应该是姚十初,立马摆了摆手“你又胡说八道什么,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了,我跟她——” “不用说!哥哥我都明白!”温都一副什么都懂得模样“像你们这样显赫的达官贵人家的少爷,屋子里头儿都有通房丫鬟,你才这一个,已经够专情了,我也不让你为难,是她自己没看见没拦住,跟你没关系。” “合着你方才是故意支开她的?” “要不然呢?我要不支开她,你还能出的来。” 薛晏荣的拇指在脑门儿上抵了抵,都不用问,她就知道这会儿去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果不其然,马车在泉香阁前停下了。 温都才一下马车,里头儿的姑娘就迎了上来,薛晏荣闻着这胭脂水粉的香味,只觉得冲头的紧,看了半天愣是没要下来的意思。 “哎——我说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快下来啊!” 温都挥了挥手,转头又对着怀里的姑娘笑道—— “你——去把我的兄弟迎下来!” 说完就把那姑娘朝薛晏荣推了过去。 许是瞧见薛晏荣眉目清秀,神采俊朗,那姑娘竟比方才迎温都时的速度还要快,小跑着就到了马车前,生怕别人再来同她抢。 薛晏荣现下进退两难,下去吧,里头儿必定难缠—— 可不下去吧?却又实为不妥—— 一来,温都同自己关系不错,人家大老远的来了,还送了一整头牛,若是此刻推三阻四,定是有损情面; 二来,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倘若自己要是做那柳下惠,指不定又要传出多少闲话,况且这还是在京城里,一旦流言四起,那可是压都压不住。 一想到这儿,薛晏荣就是再厌恶,也得下车了—— 拳头一攥,眉头就敛了起来—— 又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关外京城都一样! 有什么好怕的,只管来就是! 想是这么想,可真正下了车,被姑娘挽住胳膊的那一刻,还是不可避免的僵了僵。 二楼的厢房,是温都提前就定下的,虽说外头儿有点吵,但门一关上,倒也还好。 “我要是没记错,你这是头一回儿来京城的吧?可真行,一下就找到泉香阁了。” 温都哈哈一笑—— “这有何难?路上随便拦下一个男子,哪个不知道。” 薛晏荣躲过身旁姑娘送过来的糕点,只端起身前的酒杯,但却也不喝,看向温都又问道—— “这回怎么突然就来京里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温都嫌酒杯太小,直接提壶来饮,张嘴又吃了一块子喂到嘴边的肉,待全咽下肚子后,才出声说道—— “哥哥我现如今升了协领,这回来是专门给朝廷押送贡品的。” 薛晏荣手上突然一顿—— “这么说,你能进宫?” “可以。”温都点了点头“怎么?你有事?” 薛晏荣倒是也不瞒他,实说道—— “我长姐入宫为妃多年,一直以为都是书信往来,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一听到你能进宫,我就——” 说着却又摆了摆手—— “算了,想来你进宫,能见得也只是皇上跟文武百官,于后宫的人,怕是瞧不见,我真是思姐心切,糊涂了。” 话音刚落,温都却忽然挺起了身子,将身旁碍事的姑娘拨到一边儿,对着薛晏荣撸起袖子说道—— “不啊,我们这回押送的贡品里可是有三十匹汗血宝马,待正月过完就会从中专门挑选出十匹进行赛马表演,届时后宫嫔妃都会一同观看。” 说完却又犯了难“不过——怎么才能让你进宫呢?” 温都捋了捋下巴上的黑胡子,思索片刻,忽然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了上,直将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吓得一哆嗦,可他却半点儿不在意,冲着薛晏荣高声道—— “有了!” 薛晏荣见温都满眼冒光的盯着自己,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并抬起手挡在了身前—— “有什么了?” “你不就会骑马吗?”温都挑起眉毛“到时候我拿一匹最好的给你,你只管放心去跑,还怕娘娘瞧不着你嘛!” 薛晏荣倏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举了起来—— “多谢大哥!小弟感激不尽!” 正事儿解决完了,自然就要想别的—— 温都瞧着桌上的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便凑到了薛晏荣身旁,手肘捣了捣他的胳膊—— “我听人说今儿晚上有个新/雏/儿叫卖/头/夜,不如你留下来,咱们一同乐呵乐呵——” 薛晏荣一听,脑袋顿时就大了,可又不能拒绝,毕竟刚刚人家才帮了忙,只得硬着头皮,笑道—— “自然是要乐一乐的,不过我得先回府上跟母亲说一声,不然若是彻夜不归,只怕得叫老人家担心了。” “那是当然——”温都拍了拍胸脯“这一点儿我也懂。” 随后就便张开胳膊,一左一右的抱了两个姑娘入怀,手脚并用的不老实起来。 薛晏荣瞧的多了,自然也明白他想做什么,笑着便站起了身来—— “那我先回府去说一声,你先歇着。” -- 第46页 温都这回倒是没再阻拦,只扬着手,冲薛晏荣说道—— “快去快回呀!等会儿哥哥我也给你叫上两个!” 薛晏荣没接着一茬儿,连忙转过身,就出了房门。 待出了泉香阁,才长舒了一口气,拧了拧眉头—— 彻夜不归?十初怕是又要骂人了。 薛府—— 栖子堂 “不行!”姚十初手叉在腰上,眉头跟麻花似的拧在一起。 “那我都答应了,不去怎么行,况且人家答应能让我进宫,总不好过河就拆桥吧。” 薛晏荣脱下了早上那件大红色的褂子,原换回青灰色的那件,抓了个蜜饯在嘴里咬着—— “以前在关外的时候,又不是没去过,那时也不见你这样啊,再说了,不还有徐聿陪着我嘛。” 话音一落,姚十初的眼睛顿时又朝徐聿瞪去。 看的徐聿直发毛—— “你别看我啊,我、我跟爷儿一样,一点也不想去那儿。” 姚十初咬了咬嘴角—— “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 “不行!” 薛晏荣跟徐聿在这方面倒是出奇的一致。 “你当人家温都是瞎的啊,你这一去,他还不得笑话死你?”薛晏荣摆了摆手“你就在家儿呆着!等我们回来!” “是啊,爷说的对,况且那不是好地方——”徐聿在嘴里嘟嘟囔囔着,但也不敢太大声。 姚十初咬着嘴角,瞧着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拍拍屁股就走了,一晚上说不回来就不回来,那要是夫人再过来怎么办?我跟夫人怎么说?!” 薛晏荣摸了摸脑门儿—— “怎么说?你看着说。” “二爷!” 眼瞧着姚十初瞪眼睛了,薛晏荣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暖帽,边扣在脑袋上,边急忙往外走—— “不说了不说了,时辰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随即就扯了一把徐聿,两人就这么快步出了屋子—— 姚十初又不能跟着去!只恨恨的在门前跺脚! “你们!你们这是为难我!” ———— 泉香阁 因着合欢先前都在一众达官贵人里亮过相了,无论相貌还是身段,皆是一绝,再加上她原名姓柳,又是秦淮人氏,便有人传出她与柳如是是本家,如此一来噱头更大—— 这不脸上的面纱都还没摘下,就已经有人往台上扔银子了。 薛晏朝骗叶善容说今日要去读书会,没想到却来的是泉香阁,掏出怀里的赤红锦帕,摸着上头儿的鸳鸯交颈,眼神望着台上的合欢,满是缠/绕的/欲/望。 就在老鸨子叫价儿的时候,薛晏朝的脸色忽然一变,刚还毫不掩饰的双眸,这会儿顿时就恨不得藏到桌子底下去—— 一旁的李显瞧他这样,急忙拍着他的肩膀—— “你躲什么?倒是喊价儿啊!” 可薛晏朝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捂着脸转头就要走—— “嘿!你干嘛啊?!” “我二哥哥!我二哥哥!” 李显没听清他说什么,还扯着他的衣袖往回拽—— “快松手!我二哥哥来了!” 这回李显终于是听清了,抻头张望着—— “在哪呢?” “二楼的围栏上!” 薛晏朝不敢再待下去了,可偏偏李显又拽着他不松手,弄得他没办法,只好说道—— “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出去说!出去说!” 出了泉香阁后,李显的表情顿时就不好—— “你二哥哥来就来呗,你跑什么呀?这窑/子又不是他开的!” 薛晏朝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你有所不知啊,我们两房本身就不对付,倘若被他看见我在这儿,万一捅到我娘那里去,我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往后别说什么合欢了,怕是读书会都来不了了,就这搞不好还要挨我爹的一顿打呢!” “有这么严重吗?”李显瞧着薛晏朝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皱起眉头摆了摆手“得了,瞧你今儿也没兴玩了,不过你错过了今日,合欢这头一夜,你往后可也再别想。” 薛晏朝摸了摸袖口里的红巾帕—— “算了,没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只要这泉香阁在,也不愁没有合欢来。” 话罢,便让吉庆架车回府了。 至于李显,因着这一遭也错过了合欢的叫价儿,进去的时候已经被人拍下了,所幸他也不怎么喜欢合欢,没叫上就没叫上吧,倒也无所谓,正打算去长包的厢房里,一扭头却瞥见了往二楼走的合欢,而她身前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薛晏朝口中的二哥哥。 “弟弟瞧上的,反倒让哥哥占了,有意思!” 李显素来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如今被他瞧见这个,又怎么能放过,立马朝着身边的小厮挥了挥手,耳语吩咐几句过后,那小厮就急急的跑出了泉香阁,至于李显则坏笑的抖起了肩膀,大概是想到了薛晏朝会气得摔筷子摔碗罢。 果不其然,薛晏朝刚回了府里,就在屋子里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撸到了地上! 吉庆在跪在一旁也不敢去拦—— 院子里的叶善容听见声音,急忙就过来,门一推开就看见了这满地的狼藉,她一向心疼儿子,从不会责骂训斥,一脚踹在吉庆的身上—— -- 第47页 “没眼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吉庆当了替罪羊,白挨了这一脚,连滚带爬的就滚了出去。 “你这是又哪不顺心了?”叶善容抚着薛晏朝的肩膀“快别胡闹了,等你爹回来,少不了又要骂你了。” 说完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说你就不能给我这个当娘的争些气!” 薛晏朝一听自家母亲这样说,心中的火气更是憋不住了,转过身子立马告起状来—— “我不争气,那谁争气!薛晏荣吗?!” “好端端的怎么提到他?” 薛晏朝张了张嘴,差点就说出了泉香阁三个字,连忙阖上嘴,转了转眼珠,随即才又开口—— “我也是听李显说的,他说二哥哥在泉香阁出了六百两银子,买了个新人的头夜——” 叶善容表情一怔——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难不成李显还能骗我。” 薛晏朝瞧着自家母亲这面容严峻的模样,顺势说道—— “娘,虽说男人逛窑子不是什么大事,可咱们薛府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爹爹他也是在朝为官的,如今二哥哥这么做,若是传到外面去,指不定人家要怎么说呢,我本也不想告诉母亲——” 话刚说到这儿,就见叶善容原本是严肃凝重的模样,突然就笑起来,一把拉住薛晏朝的胳膊—— “你说的好!你不仅要说!还要去祖母那里说!” “娘,您这是?” “傻儿子!你这是歪打正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6 20:50:11~2022-01-27 22:0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花石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躲什么?风筝不要了? 泉香阁 虽是薛晏荣出的银子,但人却是送到了温都的屋子里。 她只在斜对角又开了一间厢房,本想着终于能清净清净了,谁能想温都却又跑着过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领了两个姑娘—— “今日合欢,为兄多谢你,这两个是我亲自挑的,绝对是整个泉香阁最漂亮的!” “呃——我——” “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温都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了两颗棕黑色的药丸,凑到薛晏荣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为兄知道你身子单薄,但你不要怕,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这两颗,等会儿办事之前就酒服下,到时只怕两个你都嫌少!” 这样的话薛晏荣听过的也不少,可每一次却还是都羞臊的厉害—— 为了能让他尽快离开,薛晏荣只好硬着头皮儿收下—— “多谢大哥好意了。” 温都摆了摆手,一副再慷慨不过的模样—— “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好谢的,一会儿千万记得用!” “好好!我一定!” 走到门口,温都一把又将屋里的徐聿给扯了出来—— “让你家爷儿好好玩,你就别在里面凑热闹了。” “哎!” 徐聿一个踉跄差点儿栽过去,幸好他下盘够稳,这才没摔跟头儿。 眼睛一抬,瞧着温都进了厢房,连忙又转过身子,在门上敲了敲—— “二爷儿!” “没事儿,你在外头儿守着就成。” “是。” 屋子里的薛晏荣,拉开椅子坐下身来,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而那两个姑娘一瞧她入了座,立马就要扑过来—— “哎哎——”薛晏荣赶忙抬手打住。 温都不好对付,这两个姑娘还不好对付吗? 薛晏荣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面剥着花生米往嘴里送,一面佯装着饶有兴致问道—— “你们俩,都想伺候我?” 两个姑娘同时点了点头。 “也行!不过我喜欢一个一个来,但你们谁先呢?” 薛晏荣伸出手指,在两人中间挑兵挑将—— “这样吧,你们划拳喝酒,谁要是喝赢了,谁就先来伺候我,另外一个就等下回,不过银子我一样照给。” 两个姑娘大概是头一回儿听见这么古怪的要求,若是换做别的客人,恨不得立马就宽衣解带,哪还会一个一个来? 一时都楞在了原地。 “嘶——还愣什么呀?”薛晏荣指了指酒水“快喝快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薛晏荣信步款款的走了出来,徐聿急忙抻头望去,就见屋里的两个姑娘全倒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了—— “爷,您——” “灌醉了,咱们可以回府了。” “那温都大爷他——” 薛晏荣摇了摇头—— “一时半会儿他起不来的,等明儿过完晌午再说罢。” 话罢,就将手里的那两颗棕黑色的大补药,扔进了走廊处摆放的痰盂里。 ———— 俞府 俞敏怡终究还是回来了,因着俞静姝的劝阻,也没有被赶回府外,只是因为那档子丢了脸面的事,一家人到底还是生疏了。 俞正群一天到晚板着个脸,俞静姝能避就避,只有唐蓓弗还会拉着俞敏怡说说话。 -- 第48页 好在向家的老宅还在,俞敏怡白日来看过双亲,晚上就会回去,她知道家里人不待见自己,自然也不会惹人嫌。 走到俞静姝的门前,俞敏怡还是忍不住上前敲了敲—— “静姝——” 俞静姝一听见长姐的声音,眉头就皱起来了,满脑子全是当初自己被京中世家女子孤立奚落的场景,难听的话似乎还言犹在耳—— “我身子不舒服,歇下了。” 俞敏怡听着这样的借口,心中泛起难过,可又没其他法子,只得好声道—— “那你好好休息。” 随后便离开了。 听着那走远的脚步声,俞静姝才松了一口去,转而看着桌案上的东西,这都是薛晏荣送过来的,既精致又贵重,但不知为何,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蒙上一层浓浓的失落—— 自己送什么过去,他就还个更贵重的过来,这摆明是不想欠自己的—— 到底还是生疏了。 正当俞静姝为此伤感无措之时,池雨却连忙推开房门,不同于上一回神神秘秘的卖关子,这一回她的脸色凝重的厉害,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小姐!不好了!” 俞静姝心里咯噔一声,没由来的慌张—— “怎么了?是不是二哥哥他出什么事儿了——” 池雨咬着嘴角,重重的点着头,随后覆在俞静姝的耳边—— “啊!” “小姐!” ———— 薛府 栖子堂—— 薛晏荣慢慢悠悠的用过了饭,又窝在软榻上眯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睡梦中转醒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 “什么时辰了?” “快申时了。”一旁的姚十初回道。 “啊?快申时了?”薛晏荣倏地一下迷糊的眼睛就睁开了,但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我竟睡了这么久,不行,得起来了。” 姚十初见她一副没姓盹儿的瞌睡样,走了过去,不情愿的说道—— “困了您就继续睡呗,早上起得早,不补个回笼觉怎么能行。” 薛晏荣抬手搓了搓脸,好让自己快些清醒—— “那怎么好,人家温都还等着我呢。” 姚十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多新鲜呐,合着没您他就走不动道了?” “人家是客,我是主,礼数总不能忘了。”薛晏荣站起身来,将前襟的褶皱展平“你去给我投把巾子来,我擦擦脸。” 不一会儿,姚十初端着热水就进来了,将投好的巾子递了过去。 薛晏荣一边擦着脸,一边说道—— “再说了,我这酒又不是白喝的。”薛晏荣漱了漱口,吐出后又道:“他升了协领,这回进京押送了三十匹汗血宝马,,宫里说等开了春从中选出十匹,要办赛马会,到时他会选一匹最好的给我,只要进了宫,我就能见着姐姐了——” 扭过脸来“你说,我能不去陪他嘛。” 姚十初这会儿才松了口—— “那是应该作陪的。” 话罢又问道—— “那这事儿,夫人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我想着等进完宫后,再告诉母亲。” 姚十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要是夫人也能去就好了。” 薛晏荣搓了搓手,套了件厚实些的短袄—— “慢慢来吧,总有机会。” 话罢便顺手拿起桌上的荷包,就迈出了门去—— “徐聿!备车!” 才上了车,薛晏荣只觉得袖子里有些扎人,便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荷包口里露出了个钗头—— 顿时皱起了眉来—— “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一定是刚才走的急,没注意看。” “爷,您说什么?”徐聿在外问道。 “没什么。” 薛晏荣将荷包原塞回了袖子中。 “爷,到了!” 掀开车帘,刚下去,薛晏荣就见徐聿像块木头儿似的,僵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愣什么神!” “爷儿,俞、俞二小姐。” 薛晏荣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俞静姝,瞧着那通红的眼睛,跟兔子几乎没什么两样了—— 一旁的徐聿见状,便退到了马车后面。 “真的是你?” 俞静姝大概是出来的急,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裙襦,连厚点的袄子都没有—— 身后的池雨怕自家小姐着凉,拿着斗篷就要往她身上披,却被俞静姝一把打落。 池雨急忙捡起斗篷,只好也先退到了一边去。 俞静姝望着薛晏荣的眼神,既失望又震惊—— “别人说的我都不信,我只信你的,你不是要来这儿的,对吗?” 薛晏荣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匾额,再清楚不过的印着泉香阁三个大字,再瞧瞧门口这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即便自己不说,只要长眼睛的也能猜出这是什么地方—— 她并不慌张,也不焦急,只淡淡的道—— “男子不都这样吗,我自然也不例外。” 俞静姝被这一句话,打击的溃不成军,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都没有了,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所以,你宁愿来这儿,也不愿意来找我?还有你回送的东西,当真要这么生分吗?” -- 第49页 薛晏荣眼眸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看来这傻是装不成了——长痛不如短痛,你是个好姑娘,不该在我这棵开不了花的树上吊死。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若是误会了什么是我不好。” 说着两只手就背在了身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徐聿—— “送俞二小姐回去罢。” “不用!”俞静姝突然高喊道,紧紧的咬着嘴角,用力脸上的泪水抹去“我自己能回!不用你假好心!” 说完人就跑了,池雨也急忙追了过去。 薛晏荣皱了皱眉,到底是自己不好,她现在情绪激动,千万别出什么事,不然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徐聿!你跟着,瞧着她们回府了,再过来。” “是!” 薛晏荣长舒一口气,刚要转过身要往泉香阁里走,一阵冷风便迎面打了过来,再一抬眼一架燕子风筝就落在了脚边—— “呃——” 蒋幼清急忙背过身子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薛晏荣连人带风筝全都瞧了个真真切切,脸色唰的一下就难看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原本不想搭理,可看着脚下的风筝,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躲什么,风筝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薛二爷跟蒋姑娘又碰见啦~~~ 二爷起了‘坏’心,将好端端的姑娘竟逗急了眼,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明天入V,当天掉万字,还是老规矩评论区随机红包~~~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谢谢! 感谢在2022-01-27 22:07:08~2022-01-28 16:1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da_blac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一更 特意跑来买的, 怎么能不要,当然得要了! 蒋幼清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买风筝图什么啊? 不就图人家摊主儿的手艺好, 价格还便宜嘛, 本想着快去快回,还专门抄了近路, 谁能想到竟瞧见了这一幕, 方才那个什么俞二小姐,掉眼泪的模样, 都被自己瞧了个真切,若是悄悄的走了也就走了, 可偏偏自己是个手上没长罗儿的,才买的风筝还没抱热乎呢,就给被风吹跑了—— 这下可好,惊动了他——无处躲藏了。 “哎呀,我的风筝——” 可还不等她走到跟前, 薛晏荣就先一步,将那风筝捡了起来,抬起眼眸定定的瞧着面前的姑娘, 似乎比上回见到她的时候,长高了些—— “原来是你呀, 偷偷摸摸的我还当是哪个小毛贼呢。” 这家伙, 变着法儿的骂人—— 蒋幼清想还口, 可瞧着自己的风筝还在他的手里, 况且自己确实都听见了也瞧见了, 虽说不是故意, 但也的确不是君子所为, 这会儿想发作也没理儿,只能同他先好言打招呼—— “原来是薛公子啊。” 薛晏荣瞧她一身罗绿色的短袄,下身的裙襦又是印着大朵的荷花,倒也不是不好看,只不过有些匠气,若是年岁再大一些,应该会更合适—— “这过了年刚一天,就要放风筝了?” “先买着,备下。”蒋幼清抿了抿嘴角,眼睛只盯在自己的风筝上。 “沙燕风筝,做工还挺精致。” 薛晏荣抬起胳膊朝她递去,蒋幼清刚要伸手去拿,下一刻薛晏荣却又猛地收回手来,沉着声音—— “方才都瞧见了?” 蒋幼清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果不其然—— “什么?瞧见什么?我什么都没瞧见呀。” 竟是个能装傻的,没瞧见那躲个什么—— 薛晏荣瞧着她一双杏眼睁圆,澄澈清明,似乎真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无辜相,若不是那日在大街上见过她伶牙俐齿的机灵模样,此刻怕真就让她给蒙过去了。 “你、你还给我——”蒋幼清诺诺的说着。 瞧她一副不敢上前,但又紧盯着风筝的模样,薛晏荣不知怎的忽然就来了兴趣,敢在自己面前装傻,有本事你就装到底—— “想要风筝啊?” “嗯。” 蒋幼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点头应道。 “这风筝着实漂亮,我也喜欢——”薛晏荣勾着嘴角,举着风筝来回的瞧,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样子。 蒋幼清忍不住在心底皱起眉头来,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跟自己抢风筝? 可瞧他的样子,再想想刚才,压根儿就不是个会去放风筝的人! 这会儿明摆着是为难自己。 “嗯——那什么——”蒋幼清伸手指向胡同儿里面“风筝摊儿就在前面,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过去买,比我这个好看的、精致的多着呢,我这个便宜,怎么能入得了您的眼呢。” “是吗?可我怎么就喜欢你这个呢。” “你!”蒋幼清算看出来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一时也有些气不过,在嘴里小声嘟囔着“真不讲理!” “你说我什么?”薛晏荣光看她嘴动了,但没听清说什么“不是好话吧?” 蒋幼清猛地抬头看去,耐心似乎是快要被耗尽了,不同于先前的唯唯诺诺,反倒是昂起了小脸儿,挺直了腰板儿—— “我说什么了?我就说那风筝是我的!你快还给我!” -- 第50页 话罢伸手就要去抢,可薛晏荣哪能让她轻易得逞,胳膊一抬,就举过头顶,可怜蒋幼清一蹦一蹦的却连个燕尾边儿都够不着—— 只瞧的薛晏荣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说说你,怎么长的这么矮?连个风筝都够不到。” 个子矮是蒋幼清唯一的短板,也是平日里最不能提的,这会儿被眼前的‘讨厌鬼’毫不留情的嘲笑出来,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通红起来—— 而薛晏荣则玩心大起,依旧举着手里的风筝,一副欠揍的模样,说道—— “你再跳高点儿,只要碰上尾巴儿边,我就还给你。” 蒋幼清知道他在耍自己,别说自己够不到,就是够到了,只怕他又会想出别的说辞。 可若是转身就走,那就不是蒋幼清了,瞧着眼前这人得意的面容,说什么今日这风筝也得拿回来! 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 随即喘了两口气,让自己的气息稍稍平稳了些。 薛晏荣见她不蹦跶了,又觉得没意思,直问道—— “你怎么不跳了?风筝不想要了?” “跳什么跳,我又够不着,你这是为难人!”蒋幼清瞥了眼那风筝,没好气的道。 “那——我还有个办法。”薛晏荣说道。 蒋幼清扭脸看向他。 薛晏荣挑了下眉毛—— “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把风筝还给你。” 蒋幼清大概是从没见过这样无赖的人,风筝明明是自己的,只不过被他先捡起,按理说本就该物归原主,可他倒好了,不仅不归还,反倒讨价还价? 饶是还没谁能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呢! 蒋幼清看看风筝,又看看眼前的人,眼珠倏地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下一刻便歪起头看去—— “你说真的?不骗人?” “骗你做什么?又没有银子花,当然是真的。” 蒋幼清先是将信将疑,随后又望向薛晏荣手里的风筝,最后竟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过来点儿——” 就在薛晏荣倾耳侧听的时候,蒋幼清却倏地踮起脚尖儿,朝着薛晏荣的身后,高呼道—— “俞二小姐!” 薛晏荣顿时就忘了眼前这一茬儿,立马扭过头去—— 就在此刻,蒋幼清瞅准了时机,先是一脚狠狠的踩在了薛晏荣的脚背上,随后猛地就将风筝夺回了手里,等薛晏荣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她的只有一个拼命奔跑的背影—— “你!” 薛晏荣低头瞧着鞋面儿上的脚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是被个小姑娘给诓了? 想想上回,她教育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 合着又吃了一回亏?传出去谁能信啊? 薛晏荣不住的摇了摇头,现在真是世道变了,小姑娘都贼精贼精的。 伸手打了打鞋面儿上的印子,刚想往泉香阁里走,一扭头就见方才拼命逃跑的人,这会儿又慌了神一般的原路跑了回来,直直的对着自己—— “你——” 话还没说出口,蒋幼清就钻到了自己身后,缩着肩膀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你怎么了?” “酒鬼,有酒鬼——” 蒋幼清的声音微颤,薛晏荣这才发现,小姑娘的脸色都给吓白了,随即便抬起头看去—— 果然,一个酒醉的大汉,东倒西歪的走了过来。 “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到大爷我这儿来!” 蒋幼清害怕,薛晏荣却不害怕,这种借酒装疯的她见的多了,若真是醉的厉害,这会儿早就滩成烂泥了,又怎么可能追着人跑? 瞧着那人伸过手来,薛晏荣当即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眉间的神色也越发凌厉起来—— “你敢踢我!我——” 那大汉除了一身的酒味,哪有半点儿酒醉的模样,走得稳站的直,明摆着方才就是吓唬蒋幼清的,这会儿遇见薛晏荣了,倒是举着拳头就挥过来了—— 可还不等他近身,一道银白色的光就闪上了他的眼睛,顿时就停下了步子—— 薛晏荣随身都是带着匕首的,平日里没事就藏在靴子里,像这会儿有需要了,就会拿出来见见光—— “还不快滚!” 正所谓软的怕厉害的,厉害的怕横的,横的又怕不要命的,他本就是来寻个乐子,闹出人命倒不至于,但嘴上却也不忘再逞个强—— “好!算你狠!” 瞧着他走远了,薛晏荣才把匕首又藏回了靴子里,转过身瞧着眼前的小人儿—— “现在知道怕了?方才跟我不是挺厉害吗?”说着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还踩我?你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啊。” 随即又哼了一声—— “难怪你个子矮呢,光长心眼儿了吧。” “你说话,非得这么噎人?”蒋幼清垂着眼眸“让我想谢你,都说不出口。” “你想谢我?” “你救了我两次,我又不是好赖不分的人,自然是要谢的。” 薛晏荣瞧着她没有方才的伶牙俐齿,眼睫微微颤动,倒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姿态—— 薛晏荣不知怎的竟有些懊恼,自己同她计较什么?瞧着跟薛音涵差不多大,怕是都还没有及笄,一时间作弄的心思也没有了,面容再次一本正经了起来—— -- 第51页 “不必谢我了,走吧,我送你出去。” 蒋幼清乖乖的跟在薛晏荣身后,直到出了胡同儿口,才停下步子。 “往后再来买风筝,不要走这条路了。” “嗯。” “还有——” 薛晏荣的手摸向袖子里,刚要拿出来,就见眼前的人瞪圆了眼睛,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模样,抢声道—— “你放心,你跟那位姑娘的事情,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薛晏荣饶是都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这会儿却又被她提了起来—— “不是说什么都没瞧见吗?这会儿又绝不会说出去了?” “呃——”蒋幼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儿“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这都是凑巧。” 薛晏荣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往下移,最后落在了风筝上。 蒋幼清自然是瞧见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将风筝背到了身后,似乎是怕他还要来抢一般—— 这举动倒是让薛晏荣忍不住的又勾起了嘴角,还真是个小孩子啊,下一刻就收回了目光,将袖子里的荷包拿了出来—— “这个拿好了。” 蒋幼清看着眼前棕色的荷包,愣了愣,这是要给自己给银子? 好半天才慢慢吞吞的从嘴里说道—— “我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不用给我封口费。” “呵——”薛晏荣一瞧就知道她想歪了“我也不是坏人家儿的公子啊,再说了这点小事儿,还不至于给你封口费。” 说着就伸手在面前这人的脑门儿上敲了敲—— “一天到晚的,脑子里想什么呢!” 莫名的额上挨了两下,蒋幼清的下巴顿时就扬了起来,杏眼瞪圆,仿佛再说——‘你打我?’ 可薛晏荣却不理她,只将荷包塞进了她的怀里—— “自己打开瞧吧,往后别什么东西都拿来当银子使!” 随即就转过了身去。 蒋幼清急急的将荷包打开,这才发现里面是自己先前垫做车马费的钗子跟玉镯,猛地抬头朝那还没走远的人看去,没由来的心中竟涌上股暖意来—— 忽的高声道—— “喂!” 薛晏荣停下步子,扭过脸去—— “还有事儿?” 只见蒋幼清提起裙摆,快步追来,抿了抿嘴角—— “我、我叫蒋幼清!” 薛晏荣又笑了,点了点头—— “知道了,快回去罢。” 说完就又转过了身子。 蒋幼清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喃喃的念叨——“你叫什么呀?” 待蒋幼清走出胡同儿时,薛晏荣却又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蒋幼清,果然还是个孩子呢,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评论区随机红包,大家积极留言 感谢在2022-01-28 16:14:08~2022-01-29 15:1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012220 10瓶;vida_blac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二更 蒋幼清这边刚回了府, 那边岁杪就以一副快要发疯的态势,冲了出来—— “我的小姐!我的姑奶奶!怎么一个眼儿没瞧见,您就跑出去了!奴婢、奴婢!快要被您吓死了!” “我去买风筝了。”蒋幼清没什么反应, 只把手里的风筝放在桌上, 但此刻却也没什么心情摆弄了,只坐在椅子上, 用手抻着头。 “那您好歹也说一声啊, 我这一回来屋子里是空的,到处都找不见人,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蒋幼清抬头看去,眨了眨眼说道:“我还不至于因为一件衣裳, 就想不开。” 原来今日她身上穿的衣服是罗尔仪亲自送过来,倒不是因为什么姐妹之情,不过又是来借机讽刺她的—— 那一句——最丑的留给你,就是罗尔仪新年里同她讲的第一句话。 “依奴婢看,她才是最丑的!”岁杪气不过的啐了句“小姐您也是, 她都那样说了,您还穿着它做什么?!” “她说归她说,可这到底是姨母的安排, 若是我真的扔在一旁不穿,只怕传出去又成了我的不是, 到时候表妹就更得有说词了, 那样岂不中了她的套, 她最是想要我抓狂失态, 可我偏偏不叫如意, 她便拿我没有办法, 左右一件衣裳, 我不在意——” 说着蒋幼清就站了起来“况且,你觉得我穿着丑吗?” 颜色样式,老气归老气,可穿在蒋幼清身上却一点都不丑,尤其是这纤细的身段,更是轻盈无比,自家小姐自是娇弱,这样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又显得憨态可掬。 “小姐一点都不丑,好看极了呢!” 蒋幼清笑了笑—— “我不仅今天穿它,我明天也要穿,一直到过完这个年。” “好!就听小姐的!” 岁杪瞧着桌上的风筝,问道—— “现在就要放吗?” 看到风筝,蒋幼清又想到了方才的事,摆了摆手—— “不放了,先收起来罢。” 岁杪似是瞧出了自家小姐异样,平日里都是活蹦乱跳的消停不得,今儿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倒换了副性子。 -- 第52页 “您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奴婢说您,您不高兴了?”岁杪急忙解释道:“我那是急的——” “哎呀!我怎么会为这个不高兴,你也太小看我了。”蒋幼清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玩的,无聊的紧。” “是这样啊——”岁杪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拍了下手“小姐,那我跟您讲个事,保准儿不无聊。” “什么事啊?是不是罗尔仪又出了什么丑?”蒋幼清随口问道。 “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大过年的,咱不提她!” “那还能有什么事儿把你笑成这样?” 岁杪弯起嘴角,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凑到了蒋幼清的身边—— “小姐,您还记得小女孩吗?” “小女孩?哪个?” “您的珍珠耳坠呀——” 蒋幼清立马抬起眼眸“你遇着她了?” “嗯。”岁杪点了点头。 “她怎么样了?过的可好?还咳嗽吗?” “您就放心吧,早不咳了,现在呀不仅穿了新衣,拿了月钱,就连名字都有了——叫猛儿。” “猛儿?哪个猛啊?” “勇猛的猛,是荣二爷亲自给她取的呢。” “荣二爷?” “就是那位薛公子呀!” 岁杪拉开椅子,挨着蒋幼清坐下身来,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 “要说这荣二爷,可真是个大善人呢——” “大善人?” “可不是嘛,去年不是灾年嘛,多少人吃不上饭流离失所,他自掏腰包在薛府门前搭了长棚,施粥布善,我就是在那儿碰见的猛儿。” 蒋幼清心中一动,倏地拉过岁杪的胳膊,瞪圆了眼睛问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呀?” “叫什么?”岁杪歪着头想了想“薛晏荣,对对!就是叫这个,不过怎么写的就不知道了,您问这个做什么呀?” 蒋幼清抿了抿嘴,片刻后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你自己瞧吧。” 岁杪拉开绳子,从里面将东西倒了出来,登时眼睛瞪的比蒋幼清还大—— “这不是——” “我刚才出去碰见他了,这东西他给的,还说让我往后别什么都当银子使。” “我的天,这京城可真是小。” “是呀,可真小呢。” 岁杪不似方才诧异,这会儿端详着头钗跟玉镯,眉头却又皱了上来—— “这东西他怎么会随身带着?鼓鼓囊囊的,又不能当银子花。” “我哪知道啊。”蒋幼清眨了眨眼睛,这一点的确是有些奇怪。 岁杪比蒋幼清年长两岁,想的自然也就比她要多些,猛地倒吸了口凉气儿,神情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小姐!他该不是瞧上您了吧?!” “怎么可能,你又瞎说!” 蒋幼清想到方才瞧见的那位俞二小姐,论家世论才学,全都胜过自己,薛晏荣若是连她都瞧不上,又怎么会瞧上自己,看向镜子里这张稚气未脱的面容,只觉得既荒谬又离谱—— “那钗子跟玉镯,估计就是凑巧了,他若真是瞧上了我,又怎么只是将头钗跟玉镯归还,我当时还给了不少银子呢,按道理都该一并还了我才是啊?” 说着又摆了摆手“你呀,就别再瞎想了。”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呀,小姐,您可别不当一回事儿。”岁杪若有所思了片刻,又道:“其实,荣二爷长得不错,心肠又好,若是没有娶亲,您跟他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他年岁几何? 瞧着应该是比您大些,不过男大女小,倒也不妨事,毕竟这薛家的府门,京城里不知多少姑娘挤破头想往里进呢。” “你再胡说!”蒋幼清咬了咬嘴角,瞧着紧闭的门窗,连忙将岁杪拉到身前“你可知我在哪儿遇见的他吗?” “在哪儿啊?” “泉香阁。” “泉——”岁杪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小姐!您怎么跑那去了?!” “我不是着急赶着回来,才抄的近路嘛,哎呀!这都不重要——”蒋幼清摇着头“你就说,那泉香阁正经人会去吗?” “那、那可是青楼啊——”岁杪的脸色霎时就变了颜色“真想不到,荣二爷看着眉目清秀的,竟也是个好色的。” “那可不——”蒋幼清扬了扬眉毛“往后还瞎说吗?” “不了不了,我再也不瞎说了。”岁杪看着桌上的钗头跟玉镯“小姐,往后您还是少出去的好,别又哪天再给碰上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呃——他倒也不是贼,顶多作风不正。” 泉香阁 “阿嚏!” “你这是怎么了?”温都瞧着薛晏荣,笑道:“该不是两个你就受不住了。” 薛晏荣抽了抽鼻子,不接他这一茬儿,只道—— “估计出来的时候吹着风了。” 随即便端起了茶盏,饮了一口,她哪能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脑袋上就落了个‘作风不正’头衔儿。 刚放下手里的茶盏,徐聿就从门外进来了,一脸焦急的模样—— “二爷!” “说——” “人我送回去了,瞧着进府我才回来的,还有就是您来这儿的事情,在府里已经传开了。” -- 第53页 薛晏荣点了点头,方才她就已经猜到了,若不是府里的人传出去,俞静姝又怎么会知道,摆了摆手就让徐聿先退下了。 一旁的温都见状,立马从软榻上坐起了身子—— “怎么?你家里不让爷们逛窑/子?” “我母亲倒没什么只是家里还有个老祖母,恐怕是要说道几句了。” “那可不行!”温都大手一挥“这是我拉你来的,与你有什么相干,我去你府上跟老人家解释。” “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饶是这两天都是你在花银子,我这白吃白喝白睡的,再叫你回去受委屈?!那可绝对不行!” 说罢,温都就踩了鞋子就从软塌上蹦下来了,一把扯过薛晏荣—— “走走走!咱们这就过去!” 薛晏荣倒也不再推拒,反倒有些期待,她倒想瞧瞧,这一家子能给自己安插个什么罪名。 不出所料,刚一回了府,姚十初就急急忙忙的迎了过来—— “二爷,老太太那儿让您过去呢——” 姚十初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晏荣打断了—— “我都知道了,先不急,去沏壶热茶过来。” 说完又看向温都,笑道—— “你瞧,我祖母这都等不急了。” 待姚十初端来茶水后,薛晏荣又同温都说道—— “你先坐着,我去瞧瞧。” “哎!我同你一起去罢!” “先不用,等会儿要是我被责骂了,再叫哥哥来。” “也好。”温都点了点头,说完又补了句“你可千万别一个人撑着,一定得来叫我!” “知道了。” 薛晏荣刚一迈出栖子堂,脸上的表情就凌厉了起来—— “我都打听清楚了,是朝哥儿身边的吉庆说出去的。”一旁的姚十初回道。 “晏朝?这里还有他的事儿呢?”薛晏荣皱了皱眉头。 徐聿紧随其后,忽的想到了什么——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昨儿去泉香阁的时候,是晃过了个背影,当时离得远,我没能瞧真切,要照这样看来,那人就是吉庆!” “若是吉庆在,那朝哥儿肯定也在!老太太凭什么只抓着您一人不放!”姚十初气不过的道。 “那还用说,朝哥儿定是把自己都摘干净了!”徐聿懊恼的拍了把大腿“我昨日就不该犹豫!直接抓他个现行才对!现在好了!反倒让他们拿了话柄!” 薛晏荣抖了抖袖子—— “身正不怕影子斜,饶是我还没做什么呢,就想来抓我的小辫子?呵!我要倒瞧瞧,他们有多大的本事!” 第21章 三更 顺安堂里一家老小坐的整整齐齐, 似乎就在等着薛晏荣来兴师问罪。 “晏荣——”郑珺清自然知道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就算去了也定是有正事要办,这会儿一瞧见她来了, 立马就站了起来。 “你坐下!”鲁氏嗓门一喊, 眼睛就瞪了起来。 “母亲——”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鲁氏眯起眼睛, 一副严峻狠厉的表情“你宠爱儿子, 也得有个分寸才行!” 薛晏荣走过去,将站起来的郑珺清重新扶坐在椅子上, 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便抬头看向祖母鲁氏—— “不知晏荣做了什么错事, 让祖母这样生气?” 一旁的叶善容连忙开了腔—— “荣哥儿呀,不是二叔母要说你,咱们薛家好歹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二叔也还有官职在身,晏朝明年又要参加科举, 就算你不为我们院儿里考虑,可你这还有个在宫里为妃的亲姐姐呢,想着你在关外一个人自在惯了, 可眼下毕竟是回了家,有些事儿该避讳还是得避讳些。” 叶善容这明显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当着一家子的面儿, 先搬出薛家的门脸, 再提出薛怀丘的官职, 又加了薛晏朝的仕途, 最后竟还搬出宫里的亲姐姐, 硬生生给扣了个枉为人子, 罔顾亲情的屎盆子,生怕在老太太面前漏掉任何一个可以踩踏的机会,面色瞧着慈善,心底却是十分恶毒。 “有些事儿?”薛晏荣挑了挑眉毛,也同她装起傻来“不知二叔母要晏荣避讳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不妨直说,倒是不必这般曲里拐弯的客气。” “你要这样说,那我可就真得说道你两句了——”叶善容的眉眼吊起,长辈的架子端的板正“你在泉香阁里花了七百两银子拍了个姑娘的头夜,可有这回事儿?”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薛晏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点了点头“是我做的。” “你们瞧瞧!你们瞧瞧!他这回是亲口承认了罢!”老太太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指向郑珺清“怎么样!我没冤枉你的宝贝儿子吧!” “母亲,晏荣一定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天大的原因也不容他在京里胡闹!我们薛家!丢不起这个人!” 老太太的眉毛都快皱的竖成直线了—— “你若喜欢,大可娶一房正经女子,又或是纳几个好人家的姑娘,跑去那勾栏瓦舍算什么!脏的臭的!也不怕染了病回来!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能挣几个银子,就可以在这个家里无法无天!饶是我还活着呢!” 话罢,便用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捣着地,当当当的似是要打人的样子。 -- 第54页 叶善容见状立马就做起了好人,先是走到老太太身旁,捋了捋她的后背—— “母亲千万保重身子,可别因为这一点小事儿,气坏了自己,荣哥儿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完又看向薛晏荣,急声道—— “你也是!把祖母都气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跟祖母磕头认错!!” 薛晏荣瞧着两人一唱一和的,真有几分戏台子上白脸儿黑脸儿的意思—— 不过,薛晏荣也不是被吓唬大的,喊一喊闹一闹,就想让自己磕头认错,只怕也太小瞧了自己罢? 随即拱起手来,一脸无辜的道—— “晏荣没有做错,又为什么要磕头认错呢?” “你个逆子!还想狡辩!你要气死我是不是!”鲁氏的鼻孔一张一合,大口喘着气,就开始叫嚷道:“饶是你爹死的早,让你没了人管教!现如今都敢这般无视长辈!” 话音一落,老太太一把推开叶善容,恶狠狠地就看向了郑珺清—— “都是你!你把我的孙儿!给教成了这样!你对不起怀礼啊!” 薛晏荣生平什么都能忍,但唯独不能忍郑珺清被这样指责,若是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那这么多年才是枉为人子! 猛地一跨步挡在了郑珺清面前,抬眸看向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声音冷清的说道—— “祖母,孙儿还没有把话说完呢。” “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还能编出什么谎来!” “我的确是去了泉香阁,也的确是拍了一个姑娘的头夜,但这都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一个朋友,他在关外帮过我不少的忙,如今升了协领,这又是头一回儿来京城,我不过就是尽些地主之谊,白日里同他喝几杯,夜里都是回府来的,祖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门房来问。” 鲁氏面容一怔,只抬头朝叶善容看去—— 而叶善容似是对事也是一知半解,僵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不等这对婆媳想出对策,门外的温都就不请自来了—— 边拱着手边往门里进—— “哎呀呀——大门大户果然不一样,若是没个人带着,我都要迷路了!” 说着就走到了薛晏荣身边,颇为亲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是怎么了?该不是挨骂了罢。” 温都冲着薛晏荣挤了挤眼睛,随后又看向主位上的鲁氏—— “老太太好啊!我温都来给您拜年了!” 鲁氏跟叶善容被这一下,彻底搞懵了,望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温都是个自来熟,拜完了年,就把怀里的东西亮了出来—— “这是我亲自挑选的拜年礼,还请老太太不要嫌弃我是个粗人,若是不满意,还望见谅。” 随着锦盒被打开的瞬间,鲁氏僵在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松展开来了—— 那是一对镶了金边的翡翠寿桃,底下托着两片金灿灿的黄金叶子,虽比不上薛晏荣送的珊瑚岛那般精贵,但胜在讨巧,老人嘛无非就爱长寿,尤其是像鲁氏这种享尽富贵的人,自然活的越久就是高兴。 “你也好啊——” 鲁氏的脸说变就变,刚还乌云密布,这会儿就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大老远的还让你破费,晏荣啊,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还不等薛晏荣说话,温都就一个劲儿的点头—— “您放心罢,晏荣已经招待过我了,这几日我在泉香阁吃得好喝的好住的也好!我听他说,家里人不让他逛窑子,这不,我就特意过来同他解释,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能听那些个歹人的胡言乱语,冤枉了晏荣,他可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鲁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怎么会呢,我自己的孙儿,我了解!” 说完又瞪了叶善容一眼,随后便摆了摆手—— “得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说说话,我老了,精力跟不上,这会儿得先回去休息了。” “老太太慢走啊。”温都笑呵呵,脸上的黑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抖着。 老太太一走,叶善容就孤身一人了,这会儿到成了众矢之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你瞧瞧,母亲也真是的,这误会闹得。” 薛晏荣自然不能说叶善容什么,但郑珺清就不一样了,方才叶善容那阴阳怪气的话,自己可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冷着眼眸,重重的哼了一声,朝着屋子里剩余的下人说道—— “往后谁要是再乱嚼舌根儿!仔细我拔了她的舌头儿!” 说完理也不理叶善容,只朝薛晏荣跟温都走去—— “晚上留下吃饭,来都来了,可千万不能走。” 温都笑道—— “您放心,我铁定得吃完一头牛再走!” “一头怎么够,少说也得十头起。” “那我就不客气啦——哈哈哈!” 郑珺清难得同晚辈说笑,见温都这般爽朗,倒也放心不少,看向薛晏荣摆了摆手—— “你就甭送了,好好招呼人家。” “是,儿子知道了。” 屋子里的人一个个全都走,只剩叶善容留到了最后,真是越想越气不过,前脚刚回了暖香苑,后脚就快步冲到院子里,朝清音阁的方向,叉腰啐道—— -- 第55页 “这明明就是老太太摆的局,合着全赖我一个人!有本事你去拔老太太的舌头儿啊!” 一想到鲁氏方才瞪眼的模样,叶善容真是憋屈的要死—— “一个个的都什么东西!” 叶善容受了气,哪能自己憋着,定是要发出去不可,薛晏朝是自己的亲儿子,当然是不舍得撒气的,吉庆就不一样,狗奴才一个,登时就被赏了一通板子! “别以为你带着朝哥儿,去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我不知道!饶是还有下次!我定要了你的小命!” 薛晏朝被吓得在旁边都也不敢动,眼睁睁的瞧着吉庆挨完了板子。 暖香阁里人人自危,栖子堂中却已经满院飘香了,想必那锅上的羊肉怕是快要煮好了—— 温都盘腿上了软塌,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摇着头—— “你这个祖母可不是简单人。” “何止啊——”薛晏荣点了点下巴“站在我祖母身边的是我的二叔母,她更不是简单人,一天天的尽想着怎么扒我的皮,拆我的骨。”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得留在京里,关外待着不比这自在。” “我倒是也想,可家里还有母亲,宫里还有姐姐,这些我都不能放下。” 温都叹了口气—— “你的牵挂太多,这样心累,容易变老。” 薛晏荣笑了笑,老了吗?是老了—— 低头喝着杯子里的酒,随后又问道——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还有那个寿桃,什么时候买的?” 温都摆了摆手—— “你还说呢,去的时候都跟你说了千万别一个人挨骂,结果你还是没听我的话,与其等你来叫我,不如我先过去,有个外人在,她们也不好骂不是,至于那个寿桃,就更简单了——我随便问了个小厮就知道老太太喜金,临时差人去买,还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就是好极了!”薛晏荣竖起拇指,道:“镶了金子的寿桃,既富贵又长寿,她爱不释手呢,只是让你破费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再说这样生分的话,我可要怒了!”温都拍了拍薛晏荣的肩膀“这才多少银子,与你在泉香阁里给我花的,不值一提!” 话罢,又是几杯酒水下肚—— 羊肉上桌的时候,两人差不多都半醉了。 姚十初跟徐聿守在外屋—— 只听屋里头儿聊着聊着竟还唱了起来—— 姚十初有些犯愁—— “这得喝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呀?” 徐聿摇了摇脑袋—— “怎么着也得后半夜吧。” 酒过三巡,夜过大半,屋子才没了动静—— 薛晏荣掀了帘子,从里屋走出来,除了面色有些发红,人倒是没怎么醉。 “二爷——” 姚十初急忙递来巾子跟茶水。 薛晏荣接过先漱了漱口,随后又擦了把脸,呼了口气,似乎是舒服多了的样子。 “二爷,温都大爷这是喝醉了?”徐聿走到软塌旁,只见温都靠在软垫上呼声震天,随即快步走到门前掀开了帘子,探出脑袋去“您这酒量见涨啊!竟连他都能喝过了!” “你也抬高看我了——”薛晏荣边说着边走了进来,指着软塌处的痰盂“我哪能喝的过他啊,那酒我趁他后面迷糊的时候,全给倒了。” 说完又揉了揉额头。 姚十初见状,连忙将窗子打开通通风,拍了拍徐聿的肩膀—— “你快把人扶到偏房去吧,甭在这儿了,喝到这会儿了,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 徐聿点了点头,便将温都的胳膊架在脖子上,只见他嗯了一声,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温都却纹丝未动—— “哎呦我妈——他这得有二百斤吧?!” “瞎贫什么——”姚十初扶着薛晏荣坐在椅子上,随即便到门前又唤来了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搀一边胳膊,徐聿在后头顶着,等把温都送到偏房,三个人也气喘吁吁了。 姚十初冲了碗醒酒汤,见薛晏荣站在窗户前,连忙又过去把窗子关上—— “别关啊,热的慌,凉快凉快——” “您现在是凉快了,明儿早上就该头疼了。” 姚十初说着就去床榻前,将被褥铺开—— “您要是心烦睡不着,那就先不睡,反正明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歇上一天也无妨。” 薛晏荣神情一怔,端起桌案上的醒酒汤—— “我心烦什么?我不心烦。” 姚十初铺好床褥,又转过身子来—— “跟了您多少年了,您心不心烦,高不高兴,这点儿眼力劲儿,奴婢还是有的。”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头疼,不想费脑子。”薛晏荣蹙起了眉头。 姚十初见状,倒也不藏着掖着—— “直说就直说,总比您这样憋在心里的好——”话罢,抿嘴顿了顿,复又出声道:“俞二小姐去找您了。” “嘶!徐聿这个大嘴巴!又是他说的!”薛晏荣梗着脖子猛地站了起来,许是因为喝了酒,脚下有些不稳,才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您慢着些——”姚十初将她领口的盘扣松了松“不是不心烦嘛,您这又急什么?” 薛晏荣曲着手指在额前揉了揉—— “我不是心烦,我是、是无奈!母亲跟我说她是个好姑娘,让我千万莫要伤着她的,可世上哪有两全之法?不将她伤彻底,她又怎么会就此死心?饶是今日撞上了,我也就没管没顾——” -- 第56页 “那您的名声——” 薛晏荣摇了摇头—— “我的名声再坏也不过如此,倘若真的将她耽误了,我那才是真正的作孽。” 姚十初深叹了口气—— “二爷,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其实您之所以这样拒绝俞二小姐,怕耽误她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应该还是不够喜欢吧?” 薛晏荣呼吸一滞,猛地抬头望去—— 姚十初眨了眨眼—— “您甭这么看我,这事儿我觉得也没什么,您要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守在身边,是好事儿!” 薛晏荣的酒似乎清醒了大半,眉头皱的比方才还要深—— “这话儿往后别再说了。” “二爷——” “我累了,你退下吧。” 第22章 还能指望你什么! “二老爷, 您吃这个——” 女子身段妖娆,眉眼妩媚,跪坐在软塌上, 身子不断往前倾去, 白嫩如葱根般的手指,捏着瞧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故意抬高了身子, 在薛怀丘眼前摇晃着雪白的凶脯,瞧不过十九二十的样子, 挑逗男人的手段,却已经娴熟无比。 这便是薛怀丘众多外室里的一个。 薛怀丘瞧着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张大了嘴巴,一口下去,那女子手里的五花肉就掉在嫩白的凶脯上—— 有道是肉香,人更香。 “二老爷,刘掌柜的来了。”门外的下人说道。 可薛怀丘现下正在兴头上, 如何能停下,一把抱住怀里美人,就压在了身底下, 顿时那羞臊的淫/声就传到了屋外。 下人闻声,便不再打扰, 只退到前厅去, 让刘大琨稍等片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泄过火气的薛怀丘这才穿戴好衣物, 让人将刘大琨叫了进来。 刘大琨刚到门口, 就见屋子里那妖娆的女子走了出来, 都是男人, 自然心知肚明。 再瞧瞧那薛怀丘那满面红光模样,想必方才也是吃饱喝足了。 “二老爷——”刘大琨哈着腰,毕恭毕敬的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薛怀丘打开只瞧了一眼,就扔在了一旁—— “刘大琨,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糊弄我了,一串破珠子就想把我打发了?扔出去只怕要饭的都瞧不上罢!” “呃——”刘大琨来之前大概就猜到了薛怀丘会瞧不上,这会儿倒也不慌,只将姿态放低,哭穷道:“二老爷,您也知道今年的行市,那药铺的生意着实惨淡,每日来买药的人屈指可数——” “你在跟我哭穷?!”薛怀丘的脸色说变就变,横过眉眼,冷声道:“这药铺交给你的时候,可是赚着大把的银子。” “那是之前,现在——” “现在我管不着!我既然找了你来,就是赚银子的!好好的铺面经营成这样!我没先找你麻烦,你倒先跟我哭起穷来了!” 薛怀丘将矮桌上的盒子拿起,猛的仍回了刘大琨的怀里,哼道—— “这破东西你也拿的出手!你不嫌弃,我还怕脏了自己的眼!” 刘大琨知道薛怀丘是一等一的吸血鬼,这会儿若是不满他的意,只怕不出这个门他便会翻脸不认人—— “二老爷,您消消气,不喜欢这个,我再去弄个您喜欢的来。” 薛怀丘闻言,脸色方才缓和了些,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吹—— “你的眼光向来不好,选来选去的还不就是那些个不入流的破烂货,倒也不必再麻烦了,饶是我之前入了内藏库的局,现如今手头儿上还差些银子,你就填补个两千两,凑凑数罢。” “两千两!”刘大琨的眼睛登时就睁大了。 “怎么?你有意见?!” “二老爷,您真是抬高看我了,我何来的两千两啊——” “两千两我都要的少了。”薛怀丘饮过一口茶,复又出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年前儿的时候,你纳了三房妾室,又入了两个三进的新宅,这银子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你可不要跟我说,是天上掉下来的,若真掉下来这么多,只怕早就砸死你了。” “二老爷真是活神仙,什么都瞒不了您的眼睛,竟连小的这些都知道。” “不知道这些,你们还不反了?况且我是个做主子的,自然要多敲打你们这些奴才,否则这世道岂不乱了套。” “是是是,二老爷说的是。”刘大琨表面奉承,心里却已经将薛怀丘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偏偏又不敢得罪,只得干笑着强点头“我这就去卖了宅子,两千两我一定如数给二老爷奉上。” 薛怀丘要的就是这句话,至此脸上才露出笑容—— “你也别站着了,坐吧。” 刘大琨自然也不客气,二话不说就坐了下来—— “二老爷,银子的事儿,我帮您解决了,我这也有件事儿,您也得帮我解决解决。” “什么事啊?”薛怀丘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就是您那个侄儿。” 薛怀丘手上一顿,随即放下了筷子—— “晏荣?他有什么事儿?” “您有所不知,您这个侄儿可真是个厉害人儿!” 刘大琨当即就打开了话匣子,将那天薛晏荣来本善堂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又夸张了一遍,最后越说越激动,手边的茶盏都险些打翻,当然这期间也少不了骂薛晏荣的话,谁让薛二爷拿了人家的翡翠杯子呢—— -- 第57页 “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怎会那样轻饶了他!年纪轻轻就摆这么大架子!比他厉害的横的!我都一样治的服!” 话音刚落,薛怀丘便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指着刘大琨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在这里跟我喊冤!这两年你从中间捞了多少油水真当我不知道呢!还敢在我面前骂我薛家的人!你也不掂掂自己骨头几斤几两!你这一身的肥肉都是我给你的!什么玩意儿!呸!” 虽说薛怀丘同薛晏荣不对付,但毕竟都是一家人,要斗要争也是关上门自己家的事儿,岂能容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劈头盖脸的一顿,愣是将刘大琨给骂懵了,好半天儿才回过神儿来—— “二老爷,我、我这不也是一时着急嘛,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怀丘沉着眉眼,不说话。 刘大琨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我这是为您鸣不平呢,您说说,您在这本善堂里费了多少心思,他一来就开始指手画脚的,又是伙计不好,又是药材不真,二老爷,我是担心您啊——” 刘大琨说着便从软榻上走了下来,凑到薛怀丘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您想想,万一荣二爷要插手本善堂,那咱之前进的那一批药材可就——” 说到这儿,薛怀丘的脸色忽然就凝重了起来,自己这个侄子别人不了解,自己可是再了解不过的,他若真的有心,只怕就要坏事。 刘大琨瞧着薛怀丘越皱越深的眉头,就知道自己说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于是又加了把力—— “二老爷,您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薛怀丘眯起眼睛,重重的吐了口气—— “他一向都是过完年就走,想必这回也定是如此,你不要太过担忧,若是他再来,你就好言好语的待着,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切记不要擅作主张!” “有二老爷这句话在,我就放心了。” 刘大琨自以为得了金牌令箭,殊不知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儿了。 等刘大琨一走,薛怀丘也就坐不住了,拿起斗篷就套在了身上。 “你这才来多久?就要走?!该不是念着府里头儿的吧?” 那女子指尖上染着丹蔻,说起话来娇声娇气,瞧的薛怀丘连大点声音都舍不得。 “我的好玲儿,我怎么会念着府里头的呢?那个母老虎、母夜叉怎么能跟你相比?” 薛怀丘将人拥在怀里,轻言轻语的哄着“我回去是有正事儿要办,你听话,乖乖等我回来。” 说着还把自己随身佩戴的金坠子给了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姑且先信了你这一回。”玲儿晃着手里的金坠子,又用胳膊在薛怀丘的身下蹭了一把。 “哎呦——我的小美人啊,等回来,等回来的。” 薛怀丘前一刻还沉醉在温柔乡里,下一刻坐着轿子就直奔着顺安堂去了,一见到自家母亲就是一副臊眉耷眼的哭丧模样—— “母亲——” “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垮着个脸?”鲁氏打了个哈欠,方才午憩完,这会儿还有些没醒过盹儿来。 薛怀丘此刻已经等不及了,连忙将薛晏荣去了本善堂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说他这是个什么意思?饶我还是他的二叔,他竟明目张胆的插手起我的事来了!如此目无尊长!胆大妄为!” 相比较薛怀丘的恼怒,鲁氏倒是一脸的平静,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秦妈妈,去把那杏仁佛手拿来,再沏壶热茶。” “是。” “母亲,您——” “晌午没胃口用的少,这会儿醒了肚子倒是有些空,等会儿你陪着我也少用些。” 少顷—— 杏仁佛手跟上等的大红袍就被端了上来。 “你尝尝——”鲁氏说道。 薛怀丘瞧着碟子里的点心,却一点胃口都没有,皱着眉头心烦的厉害—— “母亲好口福,竟还能吃的下,儿子却是一口都咽不进了。” 鲁氏听罢,顿时翻起了眼睛,朝薛怀丘不耐烦的瞪了过去—— “让你陪我用点东西就这么难!往后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母亲——” “吃!有什么事情吃完了再说!” 薛怀丘都四十的人了,被训了也不敢说什么,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就细嚼慢咽了起来。 待鲁氏吃了一块杏仁佛手,又饮了一杯热茶,慢慢悠悠的捏着锦帕拭了拭嘴角,这会儿才抬头朝薛怀丘看了过去—— “你是他二叔,怎的?这长幼尊卑还能颠倒了不成?至于你这般一惊一乍!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传出去也不嫌臊得慌!” 薛怀丘被鲁氏说的脸色顿时就涨的紫红起来,垂着头攥着手,好半天才也说不出一句话。 鲁氏瞧着自家儿子如此,虽然恼他不争气,可毕竟也是宠溺了这么多年的,训归训,但关键时候还是会站在他的身边。 “这本善堂的事情,老早我就想说的,只不过你也是四十的人了,府里府外的人人都要叫一声老爷,我这个老婆子说的多了,怕你又觉得没面子,又是要恼,可现下你既然来问我,想必就是没了主意,那我就同你说上一说——” -- 第58页 鲁氏端坐起身子,深吸了口气—— “起先你要请那个刘大琨,我就觉得不妥,原本就是个倒爷儿,如何能做正经生意?但你说他是个有手段的,我也就依了,时至今日看来,他压根儿就不是个擅长经营的人,造成今日的局面,也是你用人不当的过,这点你可承认?” 薛怀丘点了点头—— “这一点儿子承认,的确是儿子看走了眼,但他也确实帮了儿子不少,总的说来,除去不善经营外,其他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笑话!请他回来就是做买卖的!光会些喊打喊杀的架势!顶什么用?!那是什么?那是掌柜吗?!那是地痞无赖!” 鲁氏一针见血的将薛怀丘想要为自己找补的心思切断了,抿了抿嘴角,又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想些解决办法来的实在。” “母亲说的是,那接下来该如何啊?” “你要是听我的,那就照我说的去做,本善堂你就甭要了——” 话音刚落,薛怀丘就像被火烧了屁股,登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那怎么能行!没有了本善堂!往后的银子从哪里再来?!” 鲁氏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是个狗脑子!现如今的本善堂早不比前两年你接手的时候了,不赚钱不说,还得时不时的往里搭银子,若是吃坏了吃出问题了,弄不好还要吃官司! 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倘若今年再没了宫里的御药,十万两的雪花银子你就往里赔去罢! 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别人想甩都甩不掉呢!你还抓着不放,现下好容易有了个冤大头肯顶上,你就偷着乐去罢!” 薛怀丘皱着眉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母亲,不是儿子舍不得本善堂,而是叶善容实在逼得紧,我从房里头一个子儿都拿不到!您又不是不知道她! 善妒不说还贪财如命!对我更是抠门至极!若是再没了药房这笔进项,指不定她知道了又要怎么笑话我呢!” “你闭嘴!”鲁氏厉声将薛怀丘打断“叶善容虽然跋扈,但却是个精明顾家的,若是没了她,你的房头儿早不知落败成什么样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那些糟烂事儿!” “母亲!” 薛怀丘垂下手,梗着脖子,又是皱眉又是叹气,似是不情愿的厉害。 鲁氏瞧着自家的儿子这般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一拐杖就打在了他的腿上—— “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我还能亏了你不成!你就这么沉不住气!” 薛怀丘挨了打也不敢吭声,只耷拉着脸—— “母亲,您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鲁氏蹙着眉头,心里虽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该管的时候该是得管—— “那个刘大琨这些年也捞了不少,你先把他解决了再说,至于药房的事情,薛小子愿意管,你也别拦着,反正他过完年也要走,若是整治好了,你就继续接着干,若是整治不好了,出了什么问题,也落不到你的头上。” 薛怀丘眉眼一扬,随即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对着鲁氏点头—— “母亲说的有道理,儿子明白了,现在儿子就照母亲的吩咐去做!” 鲁氏这才笑着弯了弯嘴角—— “去罢,记着做干净些,莫让人揪着小辫子。” “母亲放心罢。” 待薛怀丘一出了顺安堂,就叫来了自己的随从—— “朱元。” “二老爷——” “你去打听打听被刘大琨赶走的那三户人家现居何处。” “是,小的这就去。” 薛怀丘眯着眼睛,想到刘大琨那两个三进的宅子,跟那一后院的妾室,手指就忍不住摩挲起来,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福薄的人啊,这泼天的富贵你如何能消受的起呢。”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子们要是觉得好看的话,就出来打个卡啊~~~ 有营养液的,可以来几瓶哟~~~我会发随机红包感谢哒~~~ 还有!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呦~~~ 感谢在2022-01-29 15:21:27~2022-01-31 00:3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着阿羡的腿毛、林暮 10瓶;simpl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如意算盘 这日, 徐聿同姚十初在前院,一瞧见常旺过来,便立马说起了话。 “哎, 你瞧见小红没, 这才多久没见啊,整个人竟出落的亭亭玉立, 方才她要是不跟我打招呼, 我差点儿就认不出了,可真漂亮啊。” 徐聿故意扬高了声音说道。 “可不是嘛, 那小脸儿白的就像是雪地里堆出来的,别说你们男的见了喜欢, 饶是我这个女的见了,都移不开眼。” 姚十初说完又问道—— “你方才瞧见她了?” 徐聿点了点头—— “瞧见了,不过她没说去哪儿,但我瞧着她端了好大一个木盆,八成是去北角的小屋里洗衣裳。” -- 第59页 “嘶——”姚十初倒吸了一口凉气, 缩了缩脖子“这个天儿洗衣裳得多冷啊,又没有热水的,小红那丫头细皮嫩肉的, 等洗完了,手也铁定要冻红了, 可别生出冻疮来, 那可真叫人心疼。” “说的就是啊。”徐聿附和道“她也不知道烧些热水。” “你说的容易, 院儿里的嬷嬷能让吗?前脚她要热水, 后脚就能被训出来。” “也对, 那就没有办法了, 冷也只能冷着了。” 两人的话刚说到这儿, 一旁的常旺眼神明显就不对了,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揣,身子一转,脚下的步子登时就加快了,瞧着他去的方向,应该是北角没错了。 “哎——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小红的?”姚十初扬了扬下巴,扭头看向那个急急忙忙的背影。 徐聿坏笑道:“他一见人家,眼睛都直了,我再傻,春心萌动这点儿还是能瞧的出来的。” 姚十初摇了摇头—— “你可真损,估计一会儿有那小子受的了。” “他自作自受,也该让他吃回苦头了。”徐聿说着就从袖口里掏出一把瓜子递了过去“给——” “干嘛?” “看好戏呗。” 这边常旺听了他们俩的话,马不停蹄的就跑去了北角的小屋,瞧着门窗紧闭的,又四下无人,他便想趴在窗前瞧上一眼,谁知道这一瞧可不得了了,里面哪里有什么小红,分明是个掌管火房的老嬷嬷正在准备洗澡呢。 他也是倒霉,踢翻了脚下的砖块,惊动了里头儿的人—— 宋嬷嬷典型的火爆脾气,哪能容下这等浪荡行为,抄着碗口粗的木棒就追了出来,顿时吓得常旺满院子乱跑,宋嬷嬷都五十多的人了,腿脚就算再利索,也比不了年轻人,眼瞧追不上常旺,干脆不追了,直接就去找了常管家—— 偌大的院子里,洒扫的下人都在,常管家头一次没了威风,被宋嬷嬷说道的脸红脖子粗,可又一句嘴都不敢还—— “饶是我老婆子还没脱衣裳呢!这要是脱光了,我还没地方说理去了!” “宋嬷嬷您消消气——” “得亏这是我,这要是别的小丫鬟,怎么着!常管家您这还想要白得个儿媳妇呢!” 常管家在薛府里待了这些年,怕也是第一次被这般训斥,脸上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会儿拿了棍子,满院子的找常旺——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的名声都叫你给败坏完了!” “爹!爹!”常旺吓得魂都快没有,第一反应就是跑。 “你还敢跑!你!你给我站住!” 常管家这回是来真的了,扬起手里的棍子就抄了过去。 常旺没躲及时,打了屁股上,疼的当即就扯着嗓子嗷嗷的叫唤起来了—— “爹!您听我解释啊!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宋嬷嬷抓了你个正着!你还有脸!我!我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随即父子二人便在院子展开了追逐。 正巧此刻薛晏荣从外面回来,这一路上倒也听闻了此事,这不刚一迈进院子里,常旺就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扯住薛晏荣的裤脚,鬼喊道—— “二爷!二爷救命啊!我爹他要打死我!” 薛晏荣瞧着那碗口粗的木棍,也是愣了一下,府里谁不知道,常管家是老来得子,平日里疼常旺疼的恨不得放在心尖子上,就算是犯了错要教训,也不过就是屁股上挨两脚,意思意思,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拎着棍子动真格的—— “常管家有话好说,常旺还小,慢慢教导就是了,万一打坏了,可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常旺就看向薛晏荣身后的姚十初跟徐聿,登时就梗起了脖子—— “你们怎么在这儿?刚不是还在院子里吗?!” 徐聿脸上笑着,嘴里还嚼着瓜子仁—— “这话说的,我们当然要跟着二爷了。” 常旺又道:“那你们怎么说看见小红往北角去了?!” 姚十初眨了眨眼—— “我们只是猜的,又不确定。” 常旺不是个笨的,这会儿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了,登时就跳起了身子—— “你们故意整我!” 姚十初倒也不慌,反而睁大了眼睛,指向常旺—— “你可别诬赖好人,我们还没说你爬墙角偷听呢,你倒先倒打一耙了?!” “我、我——”常旺打着结巴,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徐聿忽的拍起手来——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小红啊!” 常旺的脸霎时就红成了猴子屁股。 一旁的常管家拉开薛晏荣的胳膊—— “二爷,您今儿甭劝我,我就是平日太宠着他了!今儿我非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不可!” 薛晏荣虽是主子,可也管不了人家老子打儿子的事情,瞧着常旺扯着嗓子鬼叫的模样,想必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半大小子,就算屁股开花,养两天也就好了。 眼瞧着拦不住,倒也随了他们去了。 刚一进屋子,徐聿就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姚十初也跟着笑出了声。 薛晏荣眼皮儿都不抬一下—— “你俩干的吧?可真坏!那火房的宋嬷嬷出了名的暴脾气,常旺这回可惨了,今儿就是十五了,年尾巴竟挨了这顿打,回头儿怕是连元宵都吃不香了。” -- 第60页 徐聿扬了扬下巴道:“爷真是小瞧他了,他就是屁股开花,元宵也照吃不误。” “那孩子也该好好教教了,不然不成人。”姚十初端来热茶放在了薛晏荣的手边,又问道:“等会儿还出去吗?” “不出了。”薛晏荣摇了摇头,似是有点乏累的模样,伸手在眉心处捏了捏“方才同温都吃了些酒,这会儿有些上头,乏的紧,我先去睡一会儿,等晚些时候,你再叫我。” 姚十初点了点头,随着薛晏荣就进了卧房,待将被褥铺展后,又问道:“那晚上您出去吗?说是外头要放龙凤灯。” 薛晏荣打了个哈欠—— “花灯年年都放,瞧来瞧去,就是那个样子,也没什么新意,左右不过图个热闹,我就不去了。” “说是年年都放,可每年您哪瞧过啊,都是初五就走,关外年味又不足,好不容易今年得着空了,您又懒得出去了。” 薛晏荣掀了被子躺下身来—— “你跟徐聿去吧,连带我那份一块看了。” 说完,薛晏荣却又撑起身子,问道—— “哎,这回我一直到现在都没走,祖母跟二叔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姚十初顿了一下,随后说道—— “老太太那儿没什么动静,倒是二老爷,时不时的就会让朱元过来瞧一瞧,我跟徐聿这两天都碰见好几次了。” 薛晏荣扯着枕头,长舒了一口气—— “祖母这安稳于泰山的性子,二叔真是一点都没学到啊,我这还没告诉他要留下来,他就这般坐不住了,这要是知道往后我都不走了,指不定要怎么跳奔子呢。”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说呀?等今儿一过,年就算真正过完了。” “不急——”薛晏荣闭着眼睛“等他们先沉不住气了,再说。” 薛晏荣这一觉就睡到了黄昏十分,若不是今儿要到顺安堂去吃元宵,恐怕现下还起不来。 “你说什么?秦妈妈来叫的?”薛晏荣拿茶水洗了洗眼睛,随后又将手指上的茶水弹落“稀奇了,祖母什么时候也会主动来叫我了?” “可不是嘛,秦妈妈来的时候,我也愣了一下。”姚十初系着薛晏荣领口的纽襻,蹙起了眉头“哥儿,该不是鸿门宴吧?” 薛晏荣勾起嘴角,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笑道—— “要真是鸿门宴,那我倒要快去瞧瞧了。” “二爷!这时候您就甭说笑了。” 瞧着姚十初一脸紧张的表情,薛晏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展眉展眉,这么点小事儿不至于,即便是鸿门宴我也不怕,有本事他们就吃了我,否则我就拿他们当下酒菜。” “哎呦,您可小点声儿罢,秦妈妈就在门口呢。”姚十初转头朝外望了望。 “怕什么!”薛晏荣挑着眉毛,晃了晃脑袋“有胆子她就去告,看我怎么收拾她!” “是了是了,您最厉害。”姚十初将暖帽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你不信?”薛晏荣瞪了瞪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真要把我惹急了,这一大家子人,谁都别好过!” 姚十初眼眸一怔,随即脸上却又漾开笑容—— “二爷这样,真让人安心。” “那可不!” 刚出了门,秦妈妈就迎了上来,先是作了作揖,随后便出声说道—— “老太太一早就念叨荣哥儿了,说是您小时候爱吃元宵,这会儿专门让厨房做了甜口的玫瑰芝麻花生馅儿、糖渍橙皮丁馅儿跟咸口的鸡肉花生馅儿,就等着您过去了。” “是吗?”薛晏荣笑了笑“难为祖母惦记,那我可得快些过去呢。” 待秦妈妈转过身去,薛晏荣脸上的笑意登时就收敛了起来,仔细想想,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爱吃过元宵,竟劳烦她老人家还惦记。 到了顺安堂,才发现二房的人已经来了。 薛晏荣自然是与自己母亲郑珺清坐在一处,抬眸看去,却发现薛怀丘时不时就会往自己身上瞧一眼,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颇有几分算计的意味。 再瞧瞧今日异常热情的祖母,薛晏荣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心中思索—— 今日大概又要唱戏了。 “怎么样?这玫瑰芝麻馅儿的可对你的胃口?”老太太对着薛晏荣笑的满眼慈祥。 “甚好,多谢祖母疼爱。”薛晏荣点了点头。 “你喜欢吃就好,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最爱的就是这个呢。” 鲁氏话罢又扬了扬手“不过,你素有积食的毛病,就算好吃千万也不能贪嘴。” “祖母放心,孙儿知道了。” 薛晏荣随即便放下了碗去,她自然不会多吃,因为她从来就不爱吃元宵。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桌上的碗筷刚一撤走,相应的糕点才端上来—— 鲁氏忽的就变了一副面孔—— 不由分说的先将薛怀丘骂了一顿。 “今日人多,你也不要怪我下了你的面子,若是再不敲打你几句,只怕好好的买卖就要砸在你的手里了!” 薛怀丘低着头—— “母亲责骂的是,儿子知道了。” “唉——你呀要是有你大哥的一半我也就不操心了,奈何你大哥走的早。” 鲁氏叹了口气“那本善堂的事情往后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全交给荣哥儿去做,交给老大院儿吧,晏荣在这一方面比你有经验。” -- 第61页 话罢,又顿了顿—— “我知道,这本善堂你也操了不少心,我这样做你心里定是要不高兴,不过,你也放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不亏待他,也不亏待你,往后西街的布庄,你就管着罢,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这回你要还是做不好!那往后你就别再进薛家的这个门!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在!” “是是,儿子知道了,母亲您息怒。” 眼瞧着母子两人一唱一和,摆明了是在演戏。 一旁的郑珺清突的就攥紧了手指,这布庄一向都是她再打理,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半点儿岔子,怎么能一句话,说给就给呢! 当下脸色就沉了下去,正要出声反驳,却被身旁的薛晏荣摁住了手背—— 只见薛晏荣低头盯着身前的八宝茶,说道—— “那正好,刚好母亲身体也不好,如此一来倒少的操劳了。” 说着又抬头看向薛怀丘—— “多谢二叔分忧了。” 鲁氏一瞧,立马就顺势下坡,喜笑颜开道—— “都是一家人,谢来谢去做什么,不谢了不谢了。” 郑珺清被气的胸口发疼,这会儿是一刻都不想瞧见鲁氏跟薛怀丘—— “儿媳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了。” 鲁氏自然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不过却也不当回事,点了点头—— “那就回去罢。” 郑珺清咬了咬牙—— “晏荣,你陪我一块回去!” “是。” 鲁氏只顾着跟薛晏朝说话,对着他们母子,简单的摆了摆手,就算是应允,似乎是巴不得他们快些走,莫要搅扰了她与二房的天伦之乐。 叶善容瞧着郑珺清跟薛晏荣走后,趁着鲁氏没注意,凑到薛怀丘的身边,嘴角不动的说道—— “你还真有本事,刚刚我差点以为,老太太要来真的呢。” 薛怀丘咧嘴笑了笑—— “那是我的亲娘,就算是你不站在我这边,母亲都不会。” 叶善容举着酒杯送到薛怀丘面前—— “你有本事,说什么随你。” 一路上郑珺清走的飞快,刚回来院子,骂声就响起了—— “你方才为什么拦我!那布庄是你父亲留给我的!现如今她一句话说给就给了!饶是把我们母子当成傻子来溜不成?! 她以为我在这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本善堂现如今就是个烂摊子!被薛怀丘搞砸了,倒要让你来收拾!说破大天去!也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母亲消消气。”薛晏荣端着茶水送了过来。 郑珺清却是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重重的将茶盏落在桌案上,眼睛似是快要喷出火来!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祖母打的什么歪主意!烂摊子撂给你,收拾好了,等你一走,继续让薛怀丘捞银子,收拾不好了,出了纰漏,你就帮他顶上,合着他们一点责任都不用担! 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饶是他们都忘了,我还有个在宫里为妃的女儿,有些时候也该用这个来压一压他们!否则他们还真的以为咱们母子好欺负!” 许是气的狠了,又说的太急,这会儿郑珺清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母亲——”薛晏荣连忙捋着郑珺清的后背,将那茶水又端了起来“母亲何必为了他们气坏自己,先喝口水,润一润。” 待郑珺清喝了些茶,气息平稳了些,薛晏荣才慢慢开口说道—— “这事儿母亲气归气,但却也没办法,祖母现如今是一物换一物,您就是要说理儿,却也没有由头儿。” “怎么能没有由头儿!那本善堂就是个烂窝!这哪是一物换一物!根本就是明抢!” “母亲,烂不烂得看在谁的手上,二叔那个人您也知道,满眼满脑的除了银子就是银子,压根儿就不是个善经营的主儿,当初本善堂给他的时候,何等红火,现下如何了,还不是被他弄得一团糟,您觉得布庄在他的手里又会如何呢? 照我看给他就给他了,咱们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不至于生气,况且以后我就留在京里了,祖母想的再美,却也只能是想想了。” “话虽这么说,可你知道本善堂里有多少烂账吗?还有,那布庄若是再被你二叔搅毁,到时候你难道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薛晏荣眯了眯眼—— “母亲,您不要心急,事情得一点一点来,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然后就是相信我,都交给我。” 郑珺清忽的抬头看去,只见薛晏荣满脸的从容淡定,似是一丁点心急的样子都没有—— “你——” “母亲,我答应您,不管是什么,本善堂也好,布庄也罢,哪怕就是整个薛府,到最后也都只能是咱们的。” 郑珺清感受着肩上薛晏荣的手掌传来的力量,头一回儿不再用母亲看孩子的眼神望她——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甚至是一家之主。 郑珺清烦乱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下来—— “我在布庄一直有个账房,平日里都是他帮我打点,这个人你祖母他们都不知道,是我悄着放进去,明日我就把他叫来,你瞧瞧,若是你觉着能用,就给你用。” -- 第62页 薛晏荣点了点头—— “好,现下刚好处在用人之际,既是母亲的人,那定是个靠谱儿的,那儿子就收下了。” 母子二人随后又说了些体己的话,薛晏荣才从屋子里出来,两手背在身后—— “凝冬。” “二爷——” “晚些时候给母亲备碗安神汤。” “奴婢晓得了。”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虎年新气象,新年胜旧年,欢愉且胜意,万事尽可期。 感谢在2022-01-31 00:37:11~2022-01-31 22:2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law、率兒、速溶咖啡、JK.0901、夏天、大米饭供应商 10瓶; 普鲁斯特、56319723、占着茅坑不拉屎 5瓶; 星辰、石广 2瓶;不知名更不惧、vida_blac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那是你表哥? 正往栖子堂的路上走去, 就听着高墙外头儿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其中还夹杂着孩童玩闹的嬉笑声—— “外面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闹腾?” “回二爷的话,今儿主街上要放龙凤灯, 方才该是路过的仪仗队伍, 放了鞭炮,这会儿有不少孩子在外面捡炮仗呢。”值守掌灯的嬷嬷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薛晏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二爷要是觉得吵, 老奴这就出去把他们都赶走。” “不用, 让他们捡吧,有点声音, 还热闹些。” 薛晏荣刚要抬脚,却又停了下来, 抬眸看向一片沉寂的院落,虽繁华富贵,但却少了一份人情烟火味,与此刻墙外孩子们的笑声,一静一动, 对比鲜明。 转过身来,又问道—— “龙凤灯漂亮吗?” 那嬷嬷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道—— “当然漂亮啊, 而且不只龙凤灯呢,还有好些个别的, 今儿晚上有的热闹呢。” “是吗?” 薛晏荣抿了抿嘴, 突然间就不想回去了, 身子一转—— “那我出去瞧瞧罢!” 话罢, 便从东角的侧门出去了。 正巧那群孩子还蹲在地上捡炮仗, 薛晏荣听着这欢乐的笑声, 心中忽的生出几分羡慕了,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笑了—— 饶是个再坚硬如铁的人,也有内心薄弱的时候,家门里尔虞我诈的算计太多,即便是想笑,却也总要先提防着旁的,等提防一遍过后,再想笑却也笑不出来了。 薛晏荣伸手将其中最大的孩子唤了过来,随后便领着他,将不远处的鞭炮摊儿包圆了——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那大些的孩子一个劲儿的朝薛晏荣拘着躬。 “去玩罢。” 薛晏荣摆了摆手。 “有炮仗啦!有炮仗啦!” 听着那些孩子们的欢呼声,薛晏荣忍不住又扭过头儿瞧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中也得到了些满足。 随即便继续朝着主街儿走去。 因着是十五的缘故,虽然已经天黑了,但街面儿依旧热闹不已,随处可见的花灯,杂耍,以及各种各样摆摊的小商小贩。 薛晏荣两手背在身后,随意的逛着,碰着有意思的就多看上两眼,没意思的就继续往前走。 眼瞧着一条街都快要逛到底儿了,却也没碰上什么喜欢的—— 果然,自己就不是能凑热闹的人,正打算要走,人群却突然聚集了起来—— 原来是要放龙凤灯了。 来都来了,那就去瞧一瞧罢,总不能逛了一圈,什么也没看着罢。 薛晏荣随着大流,挤在人群之中,刚寻到一处好位置,还没来得及朝那花灯瞧一眼,耳朵一动,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我的糖葫芦!糖葫芦!” 薛晏荣眼眸一怔,下意识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竟然是她。 只见蒋幼清跳着跳着往那前面看去,一手抓着糖葫芦,一手抓着糖人,高高的举过头顶,生怕被人碰掉,就吃不成了,那馋嘴又贪玩的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 不知怎么的,薛晏荣竟不自觉的就勾起了嘴角—— 这位蒋姑娘打从第一面见她就是这样,每回儿总要闹出点儿动静,不然就不能消停。 薛晏荣摇了摇头,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薛音涵,要是她也是个这样的性子,府里大概就会更热闹一些,自己也不用跑出来听外面人的欢笑。 眼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薛晏荣也被挤的,不得不向后退去—— 饶是热闹过了头儿,就不觉得好玩了,况且薛晏荣本身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会儿瞧也瞧了,看也看了,与其闹哄哄的挤在一道,不如回家算了,不就是个龙凤花灯嘛,若是自己真的想要,原模原样扎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想着,便要离开。 而这时却发现蒋幼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前,低头一瞧,她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来回的在自己的衣服上蹭着,粘乎乎的还拉糖丝儿—— 薛晏荣大概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一时竟愣在了原地,抬眼瞧着蒋幼清娇小的背影,皱眉不是,不皱眉也不是—— -- 第63页 只在心里默默地叹气—— ‘怎么一遇见她,就没好事儿呢?’ 罢了罢了,自己也不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这会儿还是赶快回去,换身衣裳罢。 正想转身走,薛晏荣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她要是没看错儿,身旁的男子,似乎是刻意的想往蒋幼清身上蹭,尤其是那右边的胳膊,蠢蠢欲动的来回摇摆。 薛晏荣不是多事的,但也绝不是个眼睛能容下沙子的,此刻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想借此提醒一下,但那男子不但不理会,反而愈加放肆,眼瞧着手就要往人家姑娘的腰下摸去—— 登时,薛晏荣的目光就狠厉了起来,还不等那男子碰到,她便先一步捏住了那人的脉门,重重的将他推出人群,摁在了地上—— 那男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薛晏荣却不管那么多,抬起一脚就踢了过去—— 对付这样的人,手软就是助纣为虐。 此刻方才还都在看花灯的人,这会儿纷纷都扭过了头来—— 其中不乏一些好事者,高呼道—— “打架了打架了!快来看啊!” 那男子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挺大的个子,竟被薛晏荣踢得起不来身—— “你!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薛晏荣又是一脚,正要踢过去。 人群里却钻出来个小人儿—— “表哥?” 薛晏荣抬起的脚猛地收了回来,转过脸就见到蒋幼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诧异的模样。 蒋幼清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薛晏荣,而且他还打了自己的表哥。 薛晏荣瞧了瞧地上的人,又看了看眼前的蒋幼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但此刻的眉头,皱的却更深了。 那地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蒋幼清的表哥,罗尔仪的亲哥哥——罗洵麟。 “幼清!这人是个疯子!快快来拉我一把。” 蒋幼清闻言,刚伸出手来,薛晏荣却倏地向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硬生生的将他们隔开。 “他是你表哥?”薛晏荣沉着脸色。 蒋幼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点了点头。 薛晏荣又转过目光,定定的看向那地上的罗洵麟—— 许是薛晏荣的气场太强,又或是罗洵麟心里有鬼,这会儿竟不叫也不喊了,掸了掸身上的土,自己就赶忙爬了起来,眼神闪躲,很是心虚的模样。 “表妹,我们快走吧。” “等一下!” “你、你还要干嘛?”罗洵麟往后缩了缩身子,似是害怕薛晏荣再打他。 薛晏荣扬起下巴,却不看他,而是对着蒋幼清,指了指自己衣摆上挂着的糖丝儿的地方—— “你弄坏了我的衣服,得赔我。” 蒋幼清眼眸一怔,要不是亲耳听到,她都不能相信,这会是薛晏荣说的话,饶是昂贵的车马费都不在乎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赔他的衣服? 薛晏荣并不理会蒋幼清此刻的诧异,扭过头又看向罗洵麟“你既然是他的表哥,那你替她赔罢,我要的也不多,二十银子即可。” 罗洵麟哪里会有这么多银子,平日里的花费祁萍楠都是给他定好的,这会儿身上能些碎银子就不错了。 “你说赔就赔?!你可有证据?!” “证据?” 薛晏荣一把夺过蒋幼清手里的糖葫芦串,只见前面的尖头处沾着几缕丝缎,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摆—— “怎么样?证据有了吧。” 罗洵麟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反倒责怪起蒋幼清来—— “表妹,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蒋幼清也是一脸的无措,方才人多又挤,根本就没注意到,谁能想到,好巧不巧就挂坏了他的衣裳。 “我、我——” 薛晏荣瞧着蒋幼清结结巴巴的模样,也没有放过的意思,绷着眉眼,一本正经的说道—— “回家拿银子去罢,不然我就报官,不过我可先提前说好,我这衣料可上等的苏杭绸缎,现在我只要二十两,可要是报了官,得赔多少,我也不知道了。” 罗洵麟咽了咽口水,转了几下眼珠—— “行!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去拿银子。” 说罢就冲蒋幼清使眼色,要她跟自己一块走。 这么点小把戏,摆在薛晏荣面前,压根儿就上不了台面—— 胳膊一抬,声音就沉了下来—— “她得留下,你回去拿。”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薛晏荣蹙着眉头“你们要是都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随即顿了一下,又道:“要不你替他留下也行。” “那怎么能行?!又不是我弄坏的!”罗洵麟立马就瞪大了眼睛,将自己摘的干净。 薛晏荣瞧着他这副怂包的样子,更是没好气—— “甭废话!赶快回去取银子!不然回头儿,我领着官差去你家门拿!” 罗洵麟哪里是薛晏荣的对手,被这么一通吓唬,立马就慌了—— “表、表妹,你等我,我这就回去找我娘!” 说完,拨开人群,就跑没影儿了。 薛晏荣瞧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摆了摆手—— -- 第64页 “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经刚才那么一幕,大家也能瞧的出来,这是个不好惹的,顿时就全散开了,该看花灯的看花灯,该继续逛的继续逛。 现下只剩了薛晏荣跟蒋幼清两人还站在原地。 蒋幼清拘着手脚,低头瞧着薛晏荣衣摆处的挂丝,她知道薛晏荣没有骗她,薛家大门大户,他又是荣二爷,穿的戴的那样不是富贵逼人,而且这衣裳的面料,只要是个长眼睛的,一瞧就知道不便宜,别说二十两,恐怕一百两都说便宜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晏荣并不接她的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说声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之前总跟着的那个婢女呢?” “你说岁杪啊,她前两天着了风,身子不舒服,我就没让她出来。” “所以今儿你是偷跑出来的?” “当然不是。”蒋幼清轻声说道:“我跟我表妹还有几个相识的姐妹一块出来的,不过后来人多,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说是走散,可实际上却是罗尔仪故意领着别人孤立她,一出了府门,她们跟蒋幼清就分开了。 薛晏荣的眉头依旧皱着—— “你说那是你表哥?” “嗯。” “那你们可有婚约?” 蒋幼清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当然没有!” “那你喜欢他?” 蒋幼清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要是没记错他们这才是见过的第三面吧,怎的一开口,就说这样的话?! 忽的又想起了岁杪之前跟自己说的——‘小姐,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 登时蒋幼清的心里就咯噔一声。 想到自己上一回儿撞到他时的场景——逛青楼不说,还惹的俞家姑娘落泪,即便是个心善的,却也是个浪荡子没错。 这样的人,怎么能沾? 蒋幼清慌得,即刻便出了一身冷汗。 薛晏荣见她半天不说话,便有些不耐烦—— “哑巴了?问你话呢!” “你、你想做什么?我、我还小呢!”蒋幼清说着人还往后退去。 薛晏荣见她想歪了,顿时就有些无奈,自己的脸上又没有刻着色鬼两个字,不过就是让她在泉香阁撞见了那么一次,这下可好,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 心里虽有些不悦,但这会儿却也不想再同她过多计较,干脆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提醒你一句,你那表哥可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连君子都算不上,若是你倾慕与他,最好快快收了心思,若是你一意孤行,那就当我没说。” 话说的这样直白,蒋幼清再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 “那你方才是故意说让我赔银子的?” 薛晏荣扬起眉毛,一副算你有脑子的模样。 “你、你为什么那样说啊?”蒋幼清想到方才罗洵麟被他打到在地得模样,心中疑惑更甚“你认识我表哥?” “无耻小人一个,不配让我认识。”薛晏荣摆了摆手“得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罢。” 说完就要走,但下一刻,却又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衣袖—— “你把话说清楚!” 薛晏荣低头瞧着自己被拉着的衣袖,又看向蒋幼清昂着的小脸,不依不饶的样子,忽的又感叹,还是自家妹子薛音涵的秉性好点儿。 “你给我放开,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你想干什么?” “你把话说清楚,我就松开!”蒋幼清却一点都不怕他,手比刚才拉的还紧。 “我怎么碰见你这么个主儿啊?” 薛晏荣蹙起眉毛,绷着脸的模样还是有些吓人的,可偏偏蒋幼清是个不怕死的,一面缩着肩膀,一面还不肯松手—— “说话说一半儿,是你先不对的。” 薛晏荣真想一胳膊把她推开,但瞧着小小的一只,总不能真的动手吧? 随即话锋一转,挑眉问道—— “你真要我把话说完?” “嗯!” “这可是你说的。” 蒋幼清光顾着他说的话,却忘了,薛晏荣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这会儿被自己这般为难,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不还回来就不是薛晏荣了。 “你那个好表哥,想摸你屁股,被我瞧见了,然后我打了他——” “你别说了!” 话音还没落下,蒋幼清的脸就涨的紫红起来,扯着薛晏荣衣袖的手,顿时就松开了。 “你瞧瞧,我说我不说,你非让我说,我说了,你又脸红——没意思。” “你!你!” 蒋幼清被羞臊的,眼睛登时就红了—— “哎——你该不是要哭吧?你别——” 话还没说完,蒋幼清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本来眼睛就大,这一哭,整个人更显娇弱了。 薛晏荣后悔了,她就不该出来,就算出来了,也不该管刚才的破事儿,摸就摸呗,反正摸的又不是自己,那么好心干嘛? 这下可好,打抱不平的打出麻烦来了。 “你、你别哭了成吗?” “你欺负人。” “欺负人的是你表哥,不是我。” “你还说!” “得得得,我怕了你了,你说吧,怎么样你才能不哭了?” -- 第65页 蒋幼清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糖葫芦,随即便又抬起头,眼里尽是可怜巴巴的模样。 薛晏荣长叹了一口气,不住地点头—— “算我倒霉。” 罗洵麟带着祁萍楠来的时候,只剩下蒋幼清一个人在了—— “你这拿的是什么呀?”祁萍楠一脸的不解。 蒋幼清小小的个子,抱着一整个冰糖葫芦棍子,上面插满了糖葫芦,她要是再吆喝两声,应该就会有人过来买了。 “姨母。” “那人呢?!”罗洵麟问道。 “他说他有事,等不急,不用我赔了。” “我看他就是个想骗银子的!” 祁萍楠挥了挥手—— “算了,没事就好,往后再出来的时候,小心着点儿。” “知道了,姨母。” 罗洵麟瞧着蒋幼清扛着那么个大家伙,便主动上前来,似是忘了刚才撇下蒋幼清的事情了—— “表妹,我来帮你。” 蒋幼清一改刚才唯诺的模样,敛起眉眼的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拿得动。” 随即便绕开了罗洵麟,走到了祁萍楠的身侧。 等回了家,进了屋子—— “小姐,您这拿了个什么东西呀?”岁杪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 蒋幼清从上面拔下一只递给了岁杪—— “你不是想吃糖葫芦吗?吃罢,能吃好几天呢。” “那您这买的也太多了罢,当饭吃啊?” 蒋幼清眨了眨眼—— “也不是不可以。” ———— 这一边,姚十初左等右等都不见薛晏荣回来,正愁着要不要出去找人,人就回来了。 “您这是去哪儿了?” “别提了——”薛晏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我、我出去散了散步,元宵吃的胃里顶的慌。” “啊?可别积食了,我去给您拿两颗大山楂丸来吧——” “先不忙——”薛晏荣摆了摆手“拿身干净衣裳给我吧。” “今儿不是才换的吗?”姚十初抬眼往薛晏荣的衣服上瞧,这才发现衣摆处竟被挂了好几道丝出来“哎?这是碰着哪了?” 伸手一摸,竟还粘呼呼的—— “沾的这是什么啊?” “人多,碰着糖葫芦的签子上了。”薛晏荣仰着头,由着姚十初解下身上的衣扣,随后又重新换了身衣裳,系紧了领扣,话锋一转的问道—— “徐聿呢?把他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我这就去叫。”姚十初将衣服扔进篓框里,就出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徐聿就来了—— “爷,您找我?” 薛晏荣捧着手炉,眉间微微蹙起—— “你明儿一早去给我打听打听刘大琨,瞧瞧他最近都干什么呢?” “好端端的,怎么打听他?”姚十初投了干净的帕子递来。 薛晏荣边擦着手边说道:“你还真说对了,今儿这就是个鸿门宴,老太太说了,往后本善堂归我,西街的布庄归二叔。” “什么!”姚十初倏地就瞪大了眼睛。 “那咱们不是亏大了!”徐聿也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老夫人这明摆着是欺负人!” “所以啊,得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薛晏荣扔了手里的帕子,盘腿坐在软榻上“咱们往后想要在京里留下,本善堂就是第一场仗,只要赢了这一场,就算站稳了脚跟儿,祖母跟二叔,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把我再摘出去了。” “可二爷,那本善堂都成那样了,还救的活吗?” “只要御药在,本善堂就死不了!” 待吩咐完明日的事宜后,薛晏荣又在软榻上发起呆,瞧着忽闪不定的烛火,脑子里不时就冒出蒋幼清的模样,摇了摇头—— “怎么就那么容易哭呢?看着挺厉害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就被掀开了,姚十初一进来就瞧见薛晏荣撑着下巴呆坐在软榻上—— “二爷,您笑什么呢?” 薛晏荣这才回过神儿来,眨了眨眼—— “我笑了吗?” “嗯,笑半天了呢。”姚十初奇怪道:“是有什么好笑事啊?” “也没什么。”薛晏荣从软塌上下来,伸了个懒腰“铺床罢,我乏了。” 作者有话说: 我要加快速度,争取早日让二爷把人娶进门!快啦快啦 感谢在2022-01-31 22:26:17~2022-02-01 20:1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imoe、速溶咖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夜无风 5瓶;星辰 3瓶;嘻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狗皮膏药 不知从何时起, 罗洵麟看蒋幼清的眼神就不对了,不再是单纯的哥哥看妹妹,他目光中总流露出一种不加掩饰的贪婪, 这种贪婪让蒋幼清时常感到不安。 蒋幼清不是傻子, 自小生活在他人屋檐下,别的不敢说, 但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还是练就了些的—— 无端的献殷情,非奸即盗。 也不是她说话难听, 只不过自己是寄人篱下,又是女子之身, 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 第66页 这些日子她已经能避则避了,没想到还是被罗洵麟钻了空子—— 蒋幼清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是没有遇见薛晏荣,又或是薛晏荣没有出手阻拦, 那自己岂不就吃了大亏,到时候只怕连说理儿的地方都没有了—— 表哥不会承认,姨母不会相信, 罗尔仪呢,定然又是满脸满嘴的嘲讽—— 嘲讽自己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妄想巴结他们罗家, 又或是更加难以入耳的话。 蒋幼清什么都能忍, 唯独这个不能忍, 双亲虽然早亡, 但曾经的教诲却时刻不能忘—— 她是蒋家的女儿, 身上流着蒋家的血脉, 即便是日后不能恢复曾经的荣耀,但也绝不能允许旁人肆意践踏—— 为人子女一场,她不求荣华富贵,但要体面高节,为自己也为蒋家,守护好这一方净土,等入土之时,面对爹娘,才能无愧于心。 当当当—— “表妹,开开门啊,我是表哥。” 还不等蒋幼清说什么,岁杪的眉头先蹙了起来,扭头看向自家小姐—— 蒋幼清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去开门吧。” “要不,我就说您不在?他总不能硬闯罢。”岁杪有些犹豫。 “这个时辰,我不在屋里还能在哪儿?就算这回他信了,下回还得继续来。”蒋幼清摇了摇头“没事的,你去开门就行,我心里有数。” 岁杪这才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去开了门。 “表少爷,您——” 话还没说完,岁杪就被罗洵麟不耐烦的推开了,一点顾忌都没有的便往蒋幼清的屋子里闯。 “表妹,我来瞧你了。” 罗洵麟长得瘦高,肤色跟五官都随了他娘祁萍楠,眉目清秀标致,放在人堆里,也是个亮眼的,只是秉性跟了他爹罗政北,一张口油嘴滑舌,没个正经人的样子,倒是可惜了这幅皮相。 “表哥来了。”蒋幼清起身微微颔首,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罗洵麟见她这样也不恼,反而更往前走去一步—— “表妹可是为了昨日,在大街上的事情生气?” “怎么会?”蒋幼清往后退去一步,同他保持距离。 “我昨日不是故意将你抛下的,我是去找母亲来救你,况且你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他定然不会对你做什么,我是考虑周全后,才把你留下的,你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事,对我心生芥蒂啊。” 蒋幼清听着这话,看着眼前的罗洵麟,心中一阵阵泛着恶心,自己真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再想到薛晏荣同自己说的话,此刻的蒋幼清面对罗洵麟的谄媚,真恨不得抠瞎他的眼珠子! 捏紧了手指,忍了又忍—— “表哥想多了,我知道表哥是为我好。”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罗洵麟的脸皮比城墙的拐子还厚,一听蒋幼清不责怪自己,立马就换了张面孔,喜笑颜开道—— “你瞧,我给你买了什么?” 蒋幼清扫过一眼,是盒胭脂。 “胭脂铺里新进的货,我让店家特意帮我留下的,你可喜欢?” “这东西,还是送给表妹吧,我记着她是十分喜爱胭脂的。” 一提到罗尔仪,罗洵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好端端的说她做什么,她肉皮儿那么黑,抹这个岂不可惜了颜色——”说着又咧嘴笑道:“不像表妹你,肤白胜雪,涂上一定格外好看。” 孟浪的话,惹的蒋幼清咬紧了牙关,而罗洵麟却迫不及待的打开胭脂盒,甚至还想伸手去拉蒋幼清—— “表妹,你快试一试呀~~~” “表少爷!” 岁杪忽的大喊出声,把罗洵麟吓了一跳,伸出的手登时就僵在了半空中,而蒋幼清趁着此刻,身子转身从对自己不利的位置绕了出来—— 瞧着那想要拉自己的手,蒋幼清真想拿把刀给他剁了!想来昨日那妄图轻薄自己的,怕就是这只手罢?! 眼瞧着揩油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没了,罗洵麟的脸顿时就阴沉了起来,瞪着眼睛冲岁杪骂道—— “你发疯啊!喊什么喊!” 岁杪见状,立马快步走上前来,挡在自家小姐的身前,连着给罗洵麟作了好几个揖—— “这胭脂真漂亮,表少爷给奴婢就成,奴婢帮小姐收起来。” “有你什么事啊?!滚滚滚——”罗洵麟抬手就去推她。 昨日跟薛晏荣时,他被踢的起不来身,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会儿推岁杪的力道却是格外的大,岁杪被推的顿时就朝一旁倒去—— “表哥——”蒋幼清眼疾手快的将岁杪扶住,抬眸看向罗洵麟“表哥的心意,我收下了,这会儿表哥还是快回去罢,不然姨母一会儿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你怎么赶我呢?”罗洵麟挑了挑眉毛,不急不慢的说道:“这一会儿我没事,咱们多说说话不好吗?饶是咱们表兄妹一道长大,多亲近亲近也是好事。” 真是个狗皮膏药! 蒋幼清心烦不已,抿着嘴角,眨眼之间,复又出声说道—— “我记着昨日姨母说要检查表哥的功课,不知那一篇《左传》,表哥可有背熟?” 祁萍楠对待女儿跟儿子的方式大有不同,虽然心中都是万般宠爱,但表面上却对罗洵麟严厉有加,尤其是在读书这一方面,更是寄予了无比厚望。 -- 第67页 罗洵麟倏地一下面孔就变了颜色,光顾着来哄蒋幼清,倒是把背书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这会儿让她一提,冷汗都冒出来了。 “呃——我——” 蒋幼清看出了罗洵麟的慌张,紧跟着又道:“表哥,我昨儿可见到姨母重新编的藤条了,比之前的那个粗了一大圈呢。” 罗洵麟似乎都已经看见了自己背不出书要挨打的场景,这会儿再想留下,也得先想想自己的皮肉,那藤条打在胳膊上,可是真的疼啊。 “那个——表妹,我回头儿再来瞧你!” “那我就不送表哥了。” “不用送,不用送,胭脂记得用啊。” 说完,罗洵麟就急急的离开了。 “去把门拴上。”蒋幼清别过头,目光里多了一分愠怒。 “小姐,表少爷他没安好心!!”岁杪咬着嘴角,一想到他方才想拉蒋幼清的手,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你也瞧出来了。”蒋幼清蹙着眉头“他这样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总不能一直这样啊,得想想办法。”岁杪急的在原地直打转“前几天我才见到喜丫从他屋子里哭哭啼啼的跑出来了,他、他根本就不是好人!” 罗洵麟不是好人,蒋幼清能不知道吗? 可罗家不是她的家,她怎么可能做的了主,凝着眉眼,沉默良久—— “这事我不能先开口,否则就成了我的不是。” “那怎么办?” 蒋幼清望着桌案上的胭脂盒,沉默不语,目光一抬,就落到了那杆糖葫芦棍子上—— 走过去,摘下一串,轻轻的咬下一颗,酸酸甜甜的,脑海里竟浮出了薛晏荣的身影——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随即叹了口气—— “这事儿得让姨母来办。” 岁杪愣了愣“让夫人来办?那怎么行?万一夫人要是同意——” “不会的。”蒋幼清摇了摇头。 “您怎么知道?” “姨母瞧不上我的。” 岁杪心中只觉得一凉—— “小姐——” 蒋幼清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笑了笑“这是好事,表哥并非良人,姨母瞧不上我,倒是帮了我呢。” 岁杪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却又不得不这样宽慰自己,点了点头—— “小姐,您说得对。” 蒋幼清收起脸上的笑容,沉思片刻后,复又开腔说道—— “等会儿,你去跟姨母说我身子不适,晚饭就在房里用了,等回来的时候,再去跟院子里的翠凤说一声,让她去趟火房,跟里面的婆子要上两桶热水,就说我要沐浴。” 岁杪怔了怔—— “翠凤?” “表哥给她塞银子,让我无意中给撞见了。” “她是表少爷的人?!”岁杪张大了嘴巴,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难怪成天跟我变着法打听话儿,我还奇怪着呢!原来是这样!这个挨千刀的!小姐!您怎么不早说啊?!” 蒋幼清并不害怕,一脸的镇定—— “翠凤不算聪明,只是有点儿小心思,不足为惧。” 岁杪瞧着自家小姐,这从容淡定的模样,心里竟也从刚才的慌乱,有了些底气—— “小姐,您是想做什么?”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等着瞧好了。” ———— 薛府—— “二爷,这、这都是烂账啊。”说话的人是傅文光,郑珺清一直安插在布庄里的账房。 这会儿已经跟和薛晏荣对了大半天儿的账了。 “支出跟收入压根儿就对不上,还有这些进项,清单里就没见这些东西啊?” 话刚说到这儿—— 屋外就传来了徐聿的声音—— “二爷!二爷!” 徐聿出去了一整个白日,这会儿才回来—— “别喊——”姚十初走出屋来摆了摆手。 “二爷呢?”徐聿焦急的问道。 “刚用了饭,这会儿在里头儿跟傅先生瞧帐呢。” 姚十初见他一脸的焦急,便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聿牙关一咬,恨恨的跺了两下脚—— “出大事了!” 说完就快步走进了屋里。 薛晏荣见他回来了,便对着傅文光挥了挥手—— “今日就到这儿,你先拿着剩下的帐本回去,能对的就对,对不上的,就标记清楚。” “是。”傅文光点了点头,带着剩下的账簿就走了。 徐聿瞧着傅文光一走出屋子,还不等薛晏荣开口问,便急急的说道—— “二爷!刘大琨死了!” 薛晏荣脸上一变—— “怎么回事,说清楚!” “刘大琨之前为了扩充店铺,强行掠夺了那三户人家的祖宅,前段时间那三家人联和起来,把他给告到了官府里,说是他们被逼的没了活路,只能露宿街头,家里的老爷子硬生生的叫这事儿给气死了,无论如何都要让刘大琨偿命!” “刘大琨不是跟匡大人熟的很吗?再说了那三户人家两年前就被赶出去,这会儿倒来告状?” “二爷,您听我说完啊——”徐聿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刘大琨就被下了大狱,可案子都还没审完,当夜他就死在狱里了,这还不算,您知道我在他的私宅里,瞧见谁了?” -- 第68页 “谁?” “朱元。” 话说到这儿,薛晏荣顿时就明白了—— “二叔!” “爷,二老爷他真是狠呐,这下人死了不说,还把人家的宅子跟私产全都占了,而且——” “而且什么?” “刘大琨后院里还养了一屋子的妾室,说是也被二老爷收了。” 徐聿摇了摇头—— “真没想到,二老爷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刘大琨再不是东西,帮他捞大把大把的钱却也是真。” “恐怕,这不是二叔的意思。”薛晏荣蹙着眉头,摩挲着手指“祖母应该是拿了主意的,不然就凭二叔,不会做的这么仔细。” 薛晏荣瞧着桌案上的账簿,莫名有些心烦—— “人一死,连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了,这回烂账彻底变死账,我到底是晚了一步,比狠还是不如祖母啊。” “爷,那眼下怎么办啊?”姚十初发愁道:“已经吃进去的银子,二老爷是不可能再吐出来的,本善堂这下更乱了。” 薛晏荣的指尖在桌案上点了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祖母跟二叔想断我的后路,我就偏要跳起来给他们瞧。” 说完便看向徐聿,道—— “明日你去把之前的那个钱掌柜原请回来,药房不能没有个懂行的,然后再把店里的伙计全开了,重新招人,一定要老实肯干的那种,哪怕笨一些都没关系。” “是。” 徐聿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问道—— “刘大琨的那个外甥怎么办啊?” 薛晏荣哼了一声—— “他老舅都翘辫子了,他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吧!狗仗人势了这么久,也该到头儿了!” 随即又抻了抻胳膊,一把将矮桌上的账簿全都拂了下去—— “十初,去拿些点心来,今儿咱们吃点甜的。” ———— 罗家 蒋幼清让岁杪把饭菜端进了房里,只用了一点,便起身了。 紧接着,就让婆子将烧好的水抬进了屋子里,待翠凤迫不及待的离开院子后,蒋幼清才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我现在出去,你在门口拿着舀子守好,只要人一来,你就推门进去。”蒋幼清叮嘱道:“动静儿一定要大。” 岁杪点了点头,但又不放心的问道—— “万一夫人或者表少爷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蒋幼清笃定道:“姨母了解我,知道我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缺席的人,她到底是关心我的,所以一定会来看我,至于表哥,想必这会儿已经从翠凤那里知道我要沐浴的事情了。” 岁杪凝着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完。” 蒋幼清也想知道,可她也不知道。 果然不出所料—— 罗洵麟来了—— 岁杪装着没瞧见他,挥了挥手里的舀子,推门就进了屋子,边往里走边喊道—— “小姐,水温可还合适?” 随后就关上了房门。 罗洵麟见状,登时眼睛都发起了光,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快步就冲到了窗户前,喉结上下滚着,激动的更是难以自持,捅破窗户纸,眼睛就扒在了洞上。 丝毫不知道,蒋幼清正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心中不停的念叨着—— ‘姨母,快些来吧。’ 许是听见了蒋幼清的呼唤,不多时,祁萍楠就来了。 同蒋幼清猜测的一样,她是关心自己的,此刻手里还拿着药瓶儿。 “你在做什么!” 若不是亲眼所见,祁萍楠根本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扒着窗户的是自己的儿子! 罗洵麟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子见到自家母亲,脸都白了—— “娘、娘——” 祁萍楠原本还心存侥幸,可看到窗户上的被戳出来的洞,心中顿时就凉透了,看着罗洵麟的眼神,又恨又气——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扬起手来,一巴掌就打在了自家儿子的脸上,霎时罗洵麟脸颊上就显出五个指印来—— 就在祁萍楠为此心慌无措之际,蒋幼清却从东面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姨母,表哥。” “幼清,你、你没在里面?!” 祁萍楠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蒋幼清摇了摇头,只见屋子里的岁杪,拿着舀子也走了出来—— “见过夫人,见过表少爷。” 祁萍楠的胸口起伏不定,重重的喘着粗气,可现下却还得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我、我听你说不舒服,拿了些药给你。” 蒋幼清佯装着毫不知情的模样,接过药瓶—— “多谢姨母。” “不用谢。”祁萍楠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快些离开,抬眸瞪了眼自家儿子“还不滚去背书!想再挨打吗!” 罗洵麟被抓了个正着,自然是心虚的,被祁萍楠一骂,比兔子还快的立马就跑了,连话都没跟蒋幼清说一声。 待罗洵麟走远后,祁萍楠的情绪才稍稍恢复了些,看着蒋幼清问道—— “你方才是要沐浴?” 蒋幼清瞧着自家姨母这满脸慌乱的模样,也不想真的吓着她,便摇了摇头—— “不是,我有几件衣服脏了,外面的水太冷,我就让人烧了些热水,想叫岁杪在屋里洗。” -- 第69页 “原来是这样啊。”祁萍楠已经不计较这是真还是假了,只要蒋幼清说的她都信。 连连点着头—— “天冷你身子又单薄,现今儿虽是春天了,春捂秋冻的道理你是懂的,沐浴不可太勤。” 蒋幼清乖巧的应道—— “姨母说的是,幼清知道了。” “那就快回去吧,别站在外面了,当心着凉。” 祁萍楠说完就要走,却被蒋幼清叫住了—— “姨母——” “你还有事儿?” 蒋幼清扭过头,看了眼岁杪,岁杪便心领神会的,立马将撞在袖子里的胭脂递了过去—— “姨母,这是表哥送我的,不过这颜色太红,我用着不大合适,还是给表妹吧,这颜色活泼,更适合表妹些。” 祁萍楠刚缓和些的脸色,这会儿倏地又是一变,推辞都没有一句,就将那胭脂拿了过来—— 边吸着气,边说道—— “的确是不合适,给我就行了,你回去罢。” “嗯,那幼清就先回屋了。” 祁萍楠看着蒋幼清回了屋子,又看着岁杪将门关上,在原地顿了良久,才渐渐地回过神儿,低头望着手里的胭脂盒,眉眼里是从没有过的愤怒—— 一出了院子,就将手里的胭脂盒重重的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小姐,这能管用吗?”岁杪问道。 “该做的我都做了,姨母会明白的。”蒋幼清稚嫩的脸上,此刻全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作者有话说: 薛晏荣:“小样儿,还挺厉害。” 蒋幼清:“那怎么办?你又不来。” 感谢在2022-02-01 20:10:04~2022-02-02 23:0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河边草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郎才女貌,也挺好。 “你给我跪下!” 祁萍楠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即便是罗洵麟同屋里的丫鬟胡来,也不见她有如此大的阵仗。 此刻她屏退所有下人,将屋里的门拴紧, 手里拿着根又粗又长的藤条, 通红的眼睛,似是下一刻就要喷火, 就要吃人。 “娘、娘——” 罗洵麟虽是个读圣贤书的, 但却没有硬骨头儿,这会儿被祁萍楠一呵斥, 倏地就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竟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大概想用可怜,来博求母亲手下留情。 “你个混账东西!我竟不知道你暗地里存了这么一副心思!”祁萍楠扬起手里的藤条就抽在了罗洵麟的肩膀上。 顿时疼的罗洵麟就嚎叫了起来—— “娘!娘别打我!别打——” “你现在知道疼了?我平日里就是打的少了,若知道你有这个心思,我早就打了!” 话罢又是一藤条抽了下来。 “啊!”罗洵麟一把抱住祁萍楠的腿,边流眼泪边求饶道:“母亲, 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看着自家儿子痛哭流涕,祁萍楠扬起的手终是放了下来,将手里的藤条扔到了桌案上, 沉着声音问道—— “你真的知错了吗?” “错了错了,儿子真的知错了。” 祁萍楠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 你错在哪了?” “因为、因为——我偷看表妹。” “不对。” 罗洵麟抬眼望去, 只见自家母亲连连摇头—— “我打你, 是因为你没出息!” 罗洵麟似乎并不明白祁萍楠的话, 只愣愣的看着她。 祁萍楠深吸了口气—— “你好不容易, 才考上的秀才, 十年的寒窗苦读, 费了多少心,熬了多少夜?眼瞧着三年一度的乡试就要来了,这个节骨眼儿,你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面,反倒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可知这样会伤了娘的心吗?” “母亲!儿子错了!但儿子是真心喜欢表妹的——” “你喜欢她什么?!”祁萍楠一把拨开罗洵麟伸来的手“你是我生的,你什么样子,我最了解不过,你无非就是觉得幼清样貌好看,其余的呢?” “娘亲,我——” “好看的皮囊终会老去,你贪图的不过就是这几年的青春年华,然后呢——”祁萍楠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儿啊,你年纪还小,这婚姻里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罗洵麟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 “母亲,您难道不喜欢表妹吗?” “她是我的外甥女,我自然喜欢她,可她跟你并不合适,幼清自小父母双亡,家世上就低了一道,咱们又是个商贾人家,虽说家境不错,但毕竟不入上流,等你日后考取了功名,官场上下不知道又要遇到多少险阻?她一个白丁又如何能帮衬到你?” “可——若是我娶了表妹,那她留下的那些嫁妆,爹爹跟娘亲,不就不用犯愁——” “没出息!” 话还没说话,罗洵麟就又挨了祁萍楠一个暴栗—— “那才有多少银子?!竟值得你将终身大事压上?!若是你争气些,考得了状元,还能在乎这点银子!” 祁萍楠拉过自家儿子的手—— “我的儿啊,男子要有远志,切不能只看眼下,你用功发奋,何愁日后没有富贵荣华,没有美女姬妾?!到时候幼清又算的了什么呢?!” -- 第70页 罗洵麟怔了怔,他从没想过,自家母亲的打算竟如此深远—— “洵麟,你是娘唯一的希望,也是家里的长子,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自家,更代表罗家,娘今日打你,是为了日后你能更有出息!” 罗洵麟望着祁萍楠满眼的期待,听着这语重心长的深刻话语,此刻即便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点头应道—— “娘,儿子知道了,儿子定会用功发奋的。” “这才是娘的好儿子!” 祁萍楠的气顿时就消下去了大半,抬手抚着罗洵麟的脸颊“答应娘,往后就不要再想着幼清了,记住大丈夫何患无妻。” “知道了。” 挨过这顿打后,罗洵麟似乎真的就不再惦记蒋幼清了,每日都在屋子里用功读书,不到三更天绝不安寝。 祁萍楠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叮嘱院子的小厮—— “看好少爷,这些日子哪都不准去,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是、是,小的知道了。” 表面上,这件事情似乎是过去了,但祁萍楠的心里知道,不安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再也拔不出来—— 每每瞧见蒋幼清的时候,慌张总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头跳出来。 这日,晌午用饭时,罗洵麟坐在祁萍楠的身边,但眼睛却不时的就瞄向对面的蒋幼清,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祁萍楠将他的小动作瞧的一清二楚。 碍着罗政北跟罗尔仪都还在,祁萍楠这会儿也只得先装作没看见,待饭用完后,方才瞪了一眼罗洵麟——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罗洵麟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母亲,我、我回屋读书去了。” 祁萍楠站在原地,望着已经走远的蒋幼清,又看了看自家儿子慌张的模样—— 心中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罗洵麟的性子软弱,不敢跟自己对抗,但不代表他心里的念头就能打消—— 十六七的年纪,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惦念的要紧。 祁萍楠长呼了一口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耗费了多少心血,绝不能栽在这个上头儿,自己的孩子值得更好的! 随即神色一敛,紧锁着眉间,心中暗道—— ‘幼清啊,你可不要怪姨母,姨母也是没办法了。’ 这日,罗政北正在书房里摆弄自己的墨宝,祁萍楠就推门走了进来。 “你来了,有事吗?” 夫妻二十年,早已没了曾经的激情,现如今除了一双儿女的牵挂外,就只剩下平淡如水的亲情。 祁萍楠点了点头—— “这两日我总梦见我那苦命的姐姐,她说地府里冷,时刻都不得安宁,还说很想幼清,我想是不是该回金陵去看看了——” 罗政北并不在意,依旧摆弄着手里的墨宝—— “那就回去瞧瞧呗。” 祁萍楠抿了抿嘴唇—— “那老爷就给我些银子罢。” 提到银子,罗政北的手才停了下来—— “好端端,要什么银子?” 祁萍楠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将姐姐跟姐夫的坟地重新翻修一遍。” 罗政北向来都是只进不出的主儿,让他花银子,等于割肉,况且就坟重修,又远在金陵,其中花费必然不小。 “回去看看,多烧些纸就行了,哪用得着重新翻修,况且也不吉利。” 祁萍楠就知道罗政北会是这个德行,这会儿脸上的表情登时就严肃了起来—— “我姐姐当初留下的银子可是不少,再加上那些田租,这些年也让罗家盆满钵满了,我现下只不过是想要翻修一下他们的坟地,就这么让老爷烦扰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不也是你自己答应的吗!现在又跑出来要银子!怎么?要我白养她啊!” 罗政北的脸说翻就翻,一丝情面都不留下。 祁萍楠被他气的,胸口起伏不停,一把摁在那黑色的砚台上—— “当初我只答应给了你银子,饶是田契还是幼清的嫁妆呢!现如今你这般霸占!怎么?非要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才行!” “你!” “要闹我也不怕!那田庄的画押可还是我姐姐的名字呢!” 罗政北一下就被拿住了要害,顿时嚣张的气焰就败下了阵来—— “我又没有不给,你看你,横鼻子竖眼睛的,像什么样子,我怎么说也是幼清的姨夫,还能霸着她的嫁妆不成? 我不过是怕她年纪小,不懂打理,替她先收着罢了,不就是翻修坟地嘛,要多少你去钱庄里支便好了。” 取下随身带着的钥匙放在了桌案上。 “那就多谢老爷了。” 祁萍楠同他也没有多余的话,拿过钥匙,就离开了。 待人走后,罗政北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握着拳头重重的敲在桌子上—— “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拿点银子怎么了?竟跟我扯这些东西!好啊!要嫁妆是吧?我一个子儿也不给你!哼!!” ———— 再说回薛晏荣这一边—— 宫里的赛马会如期举行,薛晏荣因着先前温都的推举,顺利入宫成了其中一名赛马师—— 此刻她在台下,薛音瑶在台上,不过短短数百米,却只能遥望,不能走近。 -- 第71页 薛音瑶端起茶盏,轻轻抿着,时不时同身边的嫔妃说上几句话,仪态端庄,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表面上看去,倒也一片和谐。 “娘娘——”采悦是薛音瑶从薛家带来的婢女,也是她在宫里最信任的人。 “怎么了?”薛音瑶问道。 采悦低下身子,眼神望向台下的赛马师—— “您看最右边的那个,是不是——二爷?” 薛音瑶猛地一怔,立即顺着采悦的目光看去—— 只一眼,薛音瑶就认出了薛晏荣。 心中一紧,手也跟着抖了一下,捧着的茶水登时就从茶盏里晃了出来。 “娘娘——” 采悦连忙拿着锦帕去擦,却被薛音瑶拦住了—— 望着衣裙上打湿的地方,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即又抬了下胳膊,将剩下的半盏茶也一并泼在了身上—— 霎时,衣裙便整整湿了一大片。 “启禀皇后娘娘,臣妾适才不慎打翻了茶盏,湿了衣裙——” 话还没说完,皇后便摆了摆手—— “那你快去换身衣裳罢,春寒料峭的可千万不要着凉。” “是,多谢皇后娘娘。” 薛音瑶捏着手里的锦帕,快步往寝殿的方向走去,直走到一处隐蔽的假山之地时,才停下来步子,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采悦说道—— “的确是荣哥儿,你去把他带过来,小心——别让人瞧见。” “是,奴婢知道了。” 薛晏荣是来见姐姐的,又不是真的来赛马的,跑了个倒数第二也不在乎—— 这会儿将马交还给管事太监,正想再瞧自己姐姐一眼,却发现台子原本坐着的地方竟空了? ‘怎么不见了?’ 就在薛晏荣无措之际,采悦迎面就走来了过来,擦肩而过时,只听她小声道—— “二爷,请随我来。” 薛晏荣自然是认得采悦的,心领神会的就跟在了她的后面。 路程不算远,但走的却很小心,所幸此地偏僻,四处又是假山环绕,倒成了最安全的保护的屏障。 “娘娘,二爷来了。” 采悦在外守着,薛音瑶跟薛晏荣在假山洞里说话—— “姐姐!” 算起来姐弟两已经七八年没有见过面了。 “你长大了,比我想的,要高些也要清秀些。”薛音瑶眼眶有些湿润。 “姐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没有变。”薛晏荣拉着薛音瑶的手,紧紧的握着。 “母亲可好?”薛音瑶拭了拭眼角的湿润。 “好,家中一切都好,姐姐不要担心。”薛晏荣顿了顿,又道:“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关外的生意步入了正轨,用的都是信得过的人,我都安排好了。” “这是母亲意思?”薛音瑶问道。 “嗯。”薛晏荣点了点头。 “不走也好,家里的事情,你是该管管了,只是祖母跟二叔那边,恐怕又要给你找事情了。” 说到这个,薛晏荣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薛音瑶瞧着自家弟弟这沉默不语的样子,眨了眨眼—— “怎么了?是不是遇着什么事情了?” 薛晏荣叹了口气—— “姐姐,祖母把本善堂给我了,把西街的布庄给了二叔。” 随即就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统统告知了薛音瑶。 “原来是这样,祖母跟二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姐姐,我算过了,只要今年的御药还在,本善堂就不会死,我本来不想麻烦姐姐,可今年瑞贝勒似是想掺一脚,眼下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薛音瑶蹙着眉头将他打断“咱们是一家人,遇到难处,你不同我说,又去跟谁说?” 薛音瑶叹了口气,沉思了片刻,复又开腔道—— “那布庄给了就给了,你让母亲千万要宽心,御药的事,我来想办法,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保下。” 说完,薛音瑶将怀里的香囊拿了出来—— “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这个给你,是我前几天才绣的,你回去交给母亲,就说我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 薛晏荣接过香囊,不舍的看向自家姐姐—— “要是姐姐能亲自交给母亲,就好了。” 一入皇宫深似海,薛音瑶早已不是当初的自由之身。 这会儿再想家,也只能嘴上宽慰—— “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话罢,姐弟二人,就要分别—— 临了,薛音瑶却又转过身来—— “晏荣,既然往后不走了,就成个家罢,早日让母亲抱上嫡孙,为咱们这一房,开枝散叶。” 薛晏荣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木讷,有些无奈,但看在薛音瑶的眼里,却以为是他害臊,笑了笑——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面子薄。” 薛晏荣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待薛音瑶离开后,她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开枝散叶?如何开?又如何散? 除非打回娘胎,重塑一遍。 回来府里,薛晏荣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去了清音阁—— “娘!” 郑珺清见她跑的急,连忙将手里的茶水递给她—— “跑这么急做什么?慢慢说。” -- 第72页 薛晏荣猛灌了一大口,待气喘允后,低头从怀里将香囊取了出来—— “娘,我见着姐姐了!” 郑珺清脸色霎时一惊,眼睛倏地就瞪大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见着姐姐了。” “你如何见到的?你姐姐出宫了?” 薛晏荣顿了顿,直到此刻,才将自己进宫的事情说了出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郑珺清的第一反应不是接过香囊,也不是问薛音瑶如何?而是抬手打了自己的—— 不轻不重,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薛晏荣的侧脸上。 “你是吃了豹子胆吗!!” 薛晏荣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是何等大的事情!若是叫人发现了,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我宁可不见你姐姐,也不愿意让你去冒这个险!” 薛晏荣知道郑珺清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会儿便低着头乖乖认错。 而郑珺清则动容于她的一片孝心,自然也不会真的责怪,伸手摸了摸方才被自己打的地方—— “疼吗?” “不疼。” 郑珺清拉过薛晏荣的手,坐在了椅凳上,此时才拿过香囊,认真的瞧了起来—— “你姐姐的绣工比以前还要好了,她可好?” “姐姐一切都好。” “那就好。” 薛晏荣瞧着自家母亲,不停地抚摸着香囊上的刺绣,便又说道—— “姐姐让母亲千万放宽心,御药的事情她会想办法,替咱们保下的。” 郑珺清的眼眸顿时蒙上一层水雾,轻拍着薛晏荣的肩膀—— “真是为难你们姐俩儿了。” 不可避免的郑珺清又哭了一场。 薛晏荣一直守着,直到天色晚了,瞧着郑珺清喝下安神汤,差不多熟睡后,她才离开。 一回到栖子堂,薛晏荣就重重的倒在床榻上,握着拳头不停敲着自己的脑门儿—— “头疼?”姚十初问道。 “有点儿罢。”薛晏荣有气无力的说道:“母亲又哭了一场,我瞧着心里不是滋味儿。” “夫人这是想大小姐了。”姚十初坐在床沿上,替薛晏荣揉着太阳穴。 “唉——” “怎么又叹气?” “十初,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姚十初头回听见薛晏荣用这样低沉的语气说话,手上一顿,抬眼看去—— “您怎么了?” 薛晏荣撑起身子,怀里抱着枕头,满脸的疲惫—— “姐姐说,要我成家,早日让母亲抱上嫡孙,我、我——” 姚十初明白这是薛晏荣的要害,也是她的软肋,更是她最无能为力的地方,瞧着她此刻眼中布满血丝的疲钝模样,心里也忍不住的酸楚起来—— 不能早娶,守孝三年,剩下的还能用什么理由呢? 别说京里,就是关外,也没有到了二十五岁还未成家的男子。 “二爷,您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不用宽慰我,我知道已经没办法了。”薛晏荣挠了挠脸颊“大不了再过几年,我就原回佛光寺出家当和尚。” 姚十初被这话吓了一跳,急声道—— “那怎么行?!二爷!您别瞎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薛晏荣晃着脑袋“那我总不能真娶一个回来吧?” 说着薛晏荣突然坐起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看向姚十初—— “要不是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哪家女儿是痴傻的,大不了养她一辈子!” “我的二爷,您今日是中什么魔了?净说些让人害怕的话。”姚十初蹙着眉头“我可不知道哪家女儿痴傻,您别来问我啊。” 薛晏荣摆了摆手—— “瞧你吓得,我同你说笑呢,我就算肯娶,母亲怕也不愿意,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薛晏荣跳下床去,赤着脚拿了块点心,边吃边说道—— “明儿咱们一块去骑马吧,今儿在宫里,我也不敢放开跑,总觉得束着手脚,没能尽兴。” “行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姚十初提着鞋子快走了过去“咱先把鞋穿上成嘛,赤着脚要着凉的。” “你可真麻烦——”薛晏荣嘴上这样说,脚还是踩进了鞋子里。 姚十初蹲着将鞋子拔好,待站起身后,两只眼睛幽幽的瞧着薛晏荣—— “其实,与其您去找什么痴傻的小姐,奴婢倒觉得,俞二姑娘——” “打住打住!” 薛晏荣登时就像被烧了屁股似的,蹭的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不跟你说话了!竟提这些乱七八糟的!徐聿呢!把徐聿叫来!” “您叫他干什么呀?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不提了、不提了还不成!” ———— 祁萍楠从钱庄里取了整一千两的银子,领着蒋幼清就去了金陵。 虽然明面儿上说是回去翻修坟墓,但实际上为了什么,不说她也明白。 不过蒋幼清看破却不说破,换个角度想,表哥的性子姨母是最知道不过的,他看中的不过是自己此时的容貌,倘若一旦遂了他的愿,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腻,到时候自己才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如此看来,这样反倒是件好事了。 “小姐,咱们走吧。”岁杪说道。 -- 第73页 蒋幼清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一阵风吹过,马车帘被吹得掀起,随即一个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蒋幼清连忙将窗帘掀开,扭头看去—— 只见薛晏荣一身紫色长袍,如炬的目光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骑在骏马之上,神采俊朗飘逸,一举一动都那般与众不同,头上的玉冠在太阳底下烨烨生辉,竟有几分霁月清风的感觉,时不时还与同行之人有说有笑。 蒋幼清看着他,脑中却跳到那日的场景—— 自己蹲在地上哭,他买了一整杆的糖葫芦来哄自己。 他们不过才见了几面,可蒋幼清却感受到了其中的温暖跟善意,她想着——若是他再多笑笑,或许会更好。 蒋幼清不由自主的,又多看了几眼—— 俞二小姐? 蒋幼清睁大了眼睛,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幼清——” “啊?” 祁萍楠抻头朝外面扫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 蒋幼清这才放下帘子,坐回了身子—— “没、没看什么,吹吹风。” “春寒料峭的,别吹风了,仔细着凉。” 祁萍楠说着就把手里的热茶递了过去—— “多谢姨母。” “这次修葺你爹娘的坟,可能要多住上些时日,原本我想着自己过去操办,但夜里总梦到你娘给我托梦,说想你想的紧,这才将你一并带过去,咱们小住上大半年,等明年年前的时候再回来,刚好赶上你及笄,到时咱们再好好操办。” 蒋幼清乖巧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祁萍楠多说,她心里也是明白的,托梦也好,修坟也罢,不过就是想要让自己远离罗洵麟——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能回金陵,能重新修葺双亲的坟墓,对自己而言,都是好的。 “全凭姨母安排就好,劳烦姨母费心了。” “嗯,姨母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祁萍楠满意的笑了笑,随即便不再多言。 而蒋幼清则垂下眼眸,捧着手里的茶盏,脑子里又想起刚才看到的薛晏荣跟俞二小姐—— 不知怎的情绪竟低落起来——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他们怕也就成亲了吧。 郎才女貌,也挺好。 作者有话说: 薛晏荣:“蒋姑娘这是吃醋了吗?” 蒋幼清:“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感谢在2022-02-02 23:04:44~2022-02-04 00:3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却少闲人、星辰、颜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31972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你是不是喜欢他?! 薛晏荣自然是看见俞静姝了, 还有她身旁的俞敏怡—— 但此刻却是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勒紧了缰绳就走了过去。 “爷,那不是俞二小姐嘛。”徐聿说道。 “就你长眼睛了, 多什么嘴!” 薛晏荣蹬了两下马肚子, 速度就加快了起来。 姚十初架着马走到徐聿身旁—— “不能说,一说就急。” 徐聿叹了口气—— “怎么就成这样了。” 视而不见的态度, 让俞静姝心里难受的厉害, 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甚至连唤他一声都不行,想到那日在泉香阁遇到的场景, 难道两人真的就此形同陌路了。 就在俞静姝伤心踌躇之时,一转头却见自家姐姐,竟也在出神儿的盯着薛晏荣的背影看,顿时一阵恼火就从胸腔里抑制不住的涌了上来—— “你看什么呢?” 俞敏怡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没看什么。” “这个时候还要在我面前装吗?你以为我没瞧见, 你方才一直再看薛晏荣。” 俞静姝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硬是要将俞敏怡的伪装戳穿,冷嘲热讽道—— “怎么?现在后悔了?不觉得太晚吗?” “我——” “若是你当初不那样做, 今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俞敏怡的表情有些复杂,眼神里有被俞静姝嘲讽过后的难堪, 也有当初违背父母的羞愧, 但唯独却缺少了一份后悔—— “我知道, 因为那件事, 你们都怪我, 可静姝, 你有没有想过, 我的难处?” “你的难处?你有什么难处?难道二哥哥不配你?!”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薛晏荣根本不喜欢我,我嫁给他,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俞静姝对俞敏怡的成见太深,根本就不信她说的话,冷笑道—— “难道这就是你私会别人,这么对二哥哥的理由?!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为爹娘,可为我想过? 自己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到现在你都还不认?!你可知那几年二哥哥连京城都不敢回来!爹娘与我也成了京中的笑柄!!” “我——”俞敏怡看着自家妹妹的眼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不对!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我喜欢谁不用你管!”俞静姝用力甩开俞敏怡的手。 但就是这样激动的态度,才更让俞敏怡确定了心里的那一份担忧。 -- 第74页 “静姝!你听我的话!薛晏荣真的有问题!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俞敏怡!你够了!”俞静姝的眼里蒙上一层怨恨“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你还不嫌丢人!还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今日若不是娘亲说你明日要走,非要我出来陪你,我根本就不会同你一起出来!现在看来!我就是心肠太软!” “静姝!” “别叫我!” 在俞敏怡看来薛晏荣就是一个摸不透心思的人,自家妹妹心思纯良,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眼瞧着前面是火坑,她绝不能让亲妹妹往里跳! “我这就回去告诉爹娘!” “你敢!那样的话!我就一辈子都不认你这个姐姐!” 话罢,俞静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脸担忧的俞敏怡,难道她们姐妹都要栽在同一个人手上?! 不行!绝对不行! 俞静姝回了家,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谁也不让进来,谁也不肯见,直到天黑了都没有露过面。 “这又是怎么了?”唐蓓弗本想让她们姐妹,在最后多相处相处,可谁能想这白日出去一趟,回来竟又成了这样,不免又有些担忧,拍了拍俞敏怡的手“你妹妹还小,你是长姐,千万不要计较——” 俞敏怡宽慰着自家母亲—— “娘亲放心,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着俞敏怡又想到了白日里的事情,抿了抿嘴角,又道—— “静姝今年就十六了,若是有好的人家,就定下罢,千万不要跟我一样,拖来拖去——” 唐蓓弗是整个俞家里,唯一心疼俞敏怡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本性不坏,只不过当时冲动了些—— “你放心,这事我跟你爹已经想好了,是户部张大人家的公子,只要今年乡试一过,待他考取了功名后,就尽快让他们成亲。” 闻言,俞敏怡才松了口气,还不等她说什么,唐蓓弗又拉过她的手—— “当年的事情,母亲不怪你,是你爹爹跟你妹妹他们不懂,薛家不是好东西!” “娘——”俞敏怡低头哽咽起来。 “拖了你整六年,如今你都已经生下了一双儿女,薛晏荣呢?还是孤身一人——” 唐蓓弗心疼自己的女儿—— “若不是你爹好面子,拉不下脸,那婚我老早就去退了!何苦又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 “娘亲——” 俞敏怡扑进自家母亲的怀里,低低的抽泣着。 “不哭了,不哭了,只要你过好了日子,什么脸子面子的,娘亲一概不在乎!” “娘,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母女俩说了好一阵的体己话,瞧着时辰不早了,俞敏怡也该回去了,毕竟明日一早就要返回湖州了。 心里虽是不舍,但好在夫家体谅,等明年的时候想必还能再回来。 俞敏怡侧过身子,才走出来院子,眉头就又蹙了起来,她始终是放心不下俞静姝,这会儿调转了方向,就朝着俞静姝的屋子走去。 “见过大小姐——”池雨端着饭菜,欠了欠身子。 俞敏怡瞧着一口没动的菜肴,目光又沉了沉—— “她不吃?” “小姐说没有胃口,不想吃。” 俞敏怡从池雨手里接过饭菜—— “给我吧。” “是。” 俞静姝听着开门声,不耐烦的说道—— “我不说了吗!我不吃!” “多少还是用一些吧。”俞敏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怎么是你?”俞静姝扭过头去,眉眼凌厉道:“你来干什么?” 俞敏怡了解俞静姝的性子,她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对于薛晏荣的事情,不能硬来,只能规劝,她之所以没有将这事告诉唐蓓弗,是因为俞静姝一定不会听,不仅不会听,相反还会因为这样激起心中的逆反,到时候哪怕再怎么好言相劝,都没有用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始终是你的姐姐,有些话——即便你不爱听,我也还是要说。” “你想说什么?”俞静姝冷着眼眸。 “你跟薛晏荣——不可能的。”俞敏怡捏了捏手里的锦帕“且不说他大你十岁,就是我曾经与他定亲之事,爹娘都不会同意。”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同意?!” “这还用问?静姝,你打小就是个聪慧的性子,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还要我说破——”俞敏怡直截了当道:“姐姐嫁不成,妹妹就接上?外人会怎么说?我们俞家是他薛晏荣的备用后宫吗?爹爹在同僚面前又如何抬得起头? 母亲在那些官家夫人里头,又该怎么应对?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能噎死人,若是你非他不可,那当初我经历过的事情,就要重新再演一遍,你舍得爹娘再痛苦一次吗?!” “俞敏怡!” 俞静姝看着肩膀颤抖的妹妹,可依旧没有停下,继续说道—— “静姝,世上好男儿千千万,何必扒着那一棵呢。” “你是不是已经跟娘说了什么?” 俞敏怡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说,刚才的话,也不过是我这个当姐姐给你的忠告——” “忠告?!哈!” 俞静姝仰头竟笑出了来声—— “我用不着你给我忠告!” -- 第75页 说着就冲到门前,将关着的门用力拉开——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池雨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会儿低着头缩着肩膀,既不敢看也不敢听—— 相比较俞静姝的激动,俞敏怡倒是平静的多,迈出门槛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俞静姝,把饭吃了。 俞静姝哪里还有胃口吃饭,人还没走远,就将桌案上的饭菜掀翻在地—— “小姐——” 池雨急忙进来,却看到了一地狼藉,还没顾的上收拾,一抬眼就瞧见自家小姐,泪流满面的伤心样儿—— “小姐,您别哭,别哭——”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俞静姝从没这么无助过,她拉着池雨的胳膊,不住地摇头“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小姐,您就这么喜欢荣二爷?” 俞静姝咬着嘴角,重重的点头“嗯。” 池雨凝着目光,似是豁出去了,反过来握住自家小姐的手—— “奴婢给您想办法!” ———— “什么!他不走了!”薛怀丘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常管家说的。”朱元道。 “常管家怎么会知道?” “他说是问了徐聿,荣哥儿亲口讲的,这次回来以后就都不走了。” 薛怀丘的脸色变了又变,眉毛胡子都跟着扬了起来—— “把我的斗篷拿来!我要回府!” 薛怀丘急匆匆的赶回府里,直奔着顺安堂就去了,可到了才发现,薛晏荣正在里面跟鲁氏有说有笑的聊着。 “你来了,正好尝尝这新酿的米酒,味道甚是不错呢。”鲁氏挥了挥手,随即就让丫鬟斟满了一杯。 薛怀丘此刻就是再急,也得先忍下去,接过米酒,小小的含了一口,转了转眼珠道—— “今日怎的这么好兴致,竟喝起米酒来了?” 薛晏荣面容平静无波,起身先叫了一声二叔—— 随后,便弯了弯嘴角,道—— “也没什么大事,我过来是同祖母说一声,往后就不回关外了。” 薛怀丘的表情立马就僵在了脸上—— “是吗?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我年前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打算了。” “那关外头的生意怎么办呢?难不成你不管了?” “外头的生意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他们定点会来同我禀报。” “哦,这样啊。” 薛怀丘坐在椅子上,端着手里的米酒,冷冷的看着薛晏荣,阴沉的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薛晏荣又不傻,能看不出来薛怀丘的心思,只不过他越是这般不悦,自己就瞧的越高兴—— 这种你奈我何的模样,甚是好玩。 “留下就留下,你母亲身子不好,你也该回来了,人老了,儿子是要陪在身边的,不然心里总觉得不稳妥。” 鲁氏说完又将杯中余下的米酒饮尽了。 “哎呀,现在的酒量真是不行了,这才喝了几杯,我就晕晕乎乎了。” “老太太,老奴扶您下去歇一歇罢。”秦妈妈走上前来。 鲁氏点了点头—— “也好,晏荣啊,那你就先回去,往后多来祖母这里坐坐。” “是,晏荣知道了。” 薛晏荣看着鲁氏回了屋子,这会儿便也不再久留,走到薛怀丘身边—— “二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薛怀丘皮笑肉不笑—— “好,回去罢。” 待薛晏荣前脚一走,后脚薛怀丘就闯进了东厢房—— “母亲!” “喊什么喊!” 鲁氏没好气的瞪了眼薛怀丘,随后便对着秦妈妈挥了挥手—— “你下去罢。” “是。” 薛怀丘忍了一路,终于是憋不住了,冲到自家母亲面前,声音就扬高了起来—— “母亲!他怎么能留下!他不能留下啊!” 鲁氏最烦的就是薛怀丘这么个沉不住气的秉性,厉声喝道—— “他怎么不能留下?!这薛府是他家!” “母亲,我没说这不是他的家——可、可他这么多年都没回来,怎么突然就要留下呢?而且若是早有这个打算,为什么不早说?他、他这定是存有什么阴谋!” 鲁氏皱着眉头—— “他存什么阴谋?” “这还用说嘛?!他这是要来霸占家业的!” “混账!” 鲁氏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我都还没死!他霸占哪门子的家业!我看你是想银子想疯了!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见母亲发了怒,薛怀丘这才又软下了声音—— “娘,我、我这不是担心吗——” “你担心什么?!”鲁氏翻起一个白眼“我真是瞧见你这性子,就烦得慌!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荣哥儿多大,你多大?你还怕他?!霸占家业?亏你说的出口!我给他多少,给你多少,你心里没数?!” 薛怀丘被说的面上臊的厉害—— “娘,那您的意思,就不管了?” 鲁氏叹了口气—— “我管什么?人家回家我也要管?难不成把他赶出去,你才满意?别一有什么事情,就慌慌张张,你看看你的样子,方才荣哥儿还在,你以为他看不出?!你好歹也让我长长脸!” -- 第76页 “娘,我、我刚才是太着急了。” 薛怀丘低着头,又问道—— “难道母亲就一点不担心?晏荣可不是个好对付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再厉害,也不能无视尊卑长幼,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无非就是多个人罢了,况且,他不可能永远留在关外,迟早都是要回来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意料之中的事情。” 薛怀丘皱了皱眉—— “我知道他迟早要回来,可没想到这么突然,母亲——那本善堂往后可就真的没我什么事儿了。” “都给了你布庄,你还惦记本善堂!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个完没有!” “谁会嫌银子多啊——” “行了行了,你就别跟我算计你那点小心思了,你有几只手?怕都给了你,你也没那个本事拿的住——”鲁氏抬手在肩膀上捶了捶。 薛怀丘见状,赶忙走了过去—— “娘,我来给您按。” 鲁氏眯了眯眼睛—— “你呀,就把心放到肚子吧,我向着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知道知道,母亲对儿子最是好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只能说,各有各的难处 感谢在2022-02-04 00:31:15~2022-02-04 23:0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319723 5瓶;菠萝包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别让我难做 “小姐, 就是这。” “你还叫我小姐。” “哦、不不不,少爷。” 自打那日俞静姝哭后,池雨便想着法为自家主子打听薛晏荣, 所幸, 她平日里与的常旺关系不错,这才套出了薛晏荣的行踪。 换下女儿家的装束, 改扮成男子模样, 就赶来了茗福轩。 “常旺说了,就在这儿。” 俞静姝心中如擂鼓作响, 手里捏着折扇,脚下却像是灌了铅, 面色微微发红,虽是男子装扮,但举手投足里依旧是女儿家改不了的娇羞。 “你说,我见了他说什么呀?” “说什么?”池雨眨了眨眼“您就把自己心里想的全说出来。” 这叫什么话? 俞静姝为难又羞臊—— 她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薛晏荣,自己喜欢他, 让他娶自己罢? 那成什么了? “我、我腿肚子有些打软,池雨你扶我一把。” “小——少爷,您别打软啊,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二爷的行踪,若是错过了这一回, 下回可就又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 再说了, 您的心思, 荣二爷也该明白了。” “可上回, 我在泉香阁前那样让他下不来台, 我怕他不愿意见我——” “怎么会?二爷不是那样的人, 您忘了他还让徐聿跟着咱们回来的,要是不担心您,他能叫人跟着?” 俞静姝似是被池雨戳中了心思,忽的抬起眼眸—— “你的意思是,二哥哥心里有我。” “肯定的,只不过二爷跟大小姐那事儿,闹得实在难看,多多少少他也是有所顾忌的。” 俞静姝心思渐热,刚要抬脚,却又扭过身来—— “我这样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女追男的事情只在戏文里听过,寻常日子里却还没有见过,俞家是书香门第,俞静姝自小也是饱读诗书,不说学贯五车,但最起码也是知书达理,像这样逾越的事情,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儿做。 池雨见自家小姐这般游移不定,干脆就把话说开了—— 覆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小姐,您想好了,到底是要荣二爷,还是要矜持?” 俞静姝猛地一怔,脑子里全是薛晏荣的样子—— 她当然是要薛晏荣! 随即羞赧的面容退下,取而代之的则是异常的坚定神态,望着眼前的门槛,她知道这一脚迈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所幸——她也不要什么回头路。 若是此刻的义无反顾,能换得日后与他夫妻恩爱的日子,也值了。 “池雨,咱们进去罢!” 茶馆里,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在各桌儿之间来回窜穿梭—— 台上的说书人,醒木一拍,不知讲到了哪段高潮,一时间获得满堂喝彩,好不热闹。 俞静姝的心思不在听书上,脚一迈进去,眼睛就在茶馆里来回张望—— “来客喽!”跑堂的伙计,连忙笑脸迎来“这位公子,里面儿请啊。” 寻了一处空着的位置坐下,俞静姝却还没有寻见薛晏荣的身影,顿时就有些焦急起来—— 而一旁的伙计却还在跟前守着,大概是见她衣着不凡,想多讨些赏钱罢。 “给您来壶上好的碧螺春如何?” 俞静姝蹙着眉点了点头—— “都行都行。” 话罢就对着池雨挥了挥手。 池雨见状,连忙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扔进了伙计的托盘里—— “行了行了,赶快下去罢。” “哎!多谢公子!” 那跑堂的伙计,这才离开。 俞静姝寻不见人,已经有些焦躁了—— “你瞧见他了吗?该不是还没来?” “不能够,常旺说二爷一早就出来了。” -- 第77页 池雨按了按自家小姐的肩膀—— “您别急,再找找。” 话刚说到这儿,俞静姝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瞧见他了!” 池雨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去,俞静姝的腿就已经迈了过去。 “小——少爷!您等等我呀。” 薛晏荣此时还不知道俞静姝马上就要过来了,正靠在椅背上,边喝茶边听书,难得的清闲时刻,颇有几分悠悠然的自在。 “这人说的不错,比之前的那个强了不少。” “可不是嘛,我听人说,这说书的可是茗福轩的掌柜花了大价钱挖来的,全京城就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口条还溜的了!” 徐聿抓起一把花生吃进嘴里,津津有味的瞧着。 “早知道就该拉着十初一块出来,总待在府里头儿有个什么意思。” “人家才不出来呢,成天在家里变着花样给猛儿梳头,亲的跟姐俩似的,压根儿就没工夫理咱们。” 薛晏荣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怎么?你这还吃上醋了?” “嘶——爷,您又胡说什么,我吃什么醋。” 薛晏荣瞥了眼徐聿—— “你呀,就偷着乐罢,就十初这贤妻良母的样式,你说说你上哪儿去找,老大不小的了,跟着我也不能耽误你们,现如今就留在京里了,我做个主,找个日子,你们就把事办了吧。” 别看徐聿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可以说到这个事,脸红的比人家小媳妇还厉害—— “爷,十初能瞧上我吗?” “你自个儿问问去,不就知道了。” “那您说做主——” “啧!你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上心,还想让我都替你包圆了?” 薛晏荣瞧着徐聿一脸可怜巴巴的傻气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平日里你的那股子愣劲儿哪去了?好歹也跟了我这些年,有底气些成不成——” “这跟底气有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十初啊,从头到尾,就没说过瞧上我的话。”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要是看不透,能做这个主?人家是姑娘,脸皮薄,你不先开口,反倒让人家先说,哪里有这个道理,再说,她给你洗了多少脏衣服,纳了多少鞋垫子?你心里没个数!” 徐聿被薛晏荣这么一点,脸上登时就笑开了花—— “爷,那以后我也有媳妇啦!” “可不!” “爷!我敬您!” 徐聿端起茶盏,咕嘟咕嘟的就喝了一肚子。 “得了得了,又不是酒,瞎逗什么,找个时间,记着跟十初好好说说。” “哎!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下,一道罗绿色的身影就停在了身旁。 “这桌有人了,你去别——” 徐聿扭过身子,话说一半,倏地就停下了,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薛晏荣本来没注意,可徐聿这一站起来,她倒奇怪了,抬眼一瞧,差点从椅子上仰过去。 “二哥哥小心。” 俞静姝急忙将椅背扶住,直到这时,她才又慌张了起来,脸上的红晕就像火烧云似的漫上来,望着薛晏荣的眼眸里尽是羞赧。 薛晏荣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儿?” 随即又瞧着她的装扮—— “你这是来听书?” 俞静姝抿着嘴角,脸颊通红的不成样子,甚至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即便是男子装束,俞静姝依旧在意自己的形象,抬手在鬓角处捋了捋—— 池雨知道自家小姐有话要跟薛晏荣说,可碍着徐聿跟自己在,却又开不了口,为了自家小姐的终身大事着想,池雨也算是豁出去,扯了一把徐聿的胳膊—— “没茶了,咱们去让人上壶茶来罢。” “啊?” 徐聿眨了眨眼,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但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的确不合适,瞧了瞧自己爷,支支吾吾了半天—— “那什么,爷,我、我去找伙计了。” 说完人就跑了。 薛晏荣眼瞧着池雨跟徐聿都走了,这会儿就剩了自己一个,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静姝啊,你是偷跑着出来的吧?家里人得着急的,还是快回去罢,时辰不早了,我、我也得走了。” “二哥哥!”俞静姝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薛晏荣一个头两个大,本来是躲清闲的,怎么就偏偏给遇见了? “我不是不愿意见你,我只是觉得这样甚是不妥,你不是孩子了,是大姑娘了。” 薛晏荣说完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苟言笑的模样,神态绷的厉害。 “是因为我姐姐?”俞静姝跟在他身后,不甘的问道。 薛晏荣无奈的厉害,既怕耽误了她,又不能跟她讲实话,蹙着眉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我不能再一次成为京里的笑柄,也不能让我娘和姐姐抬不起头来,你再想想你爹娘,静姝,我不是你的良人。” “那你就真的一点、一点都不喜欢我?” 俞静姝有些绷不住,眼底蒙上一层水汽。 “静姝,我只把你妹妹,以前是,以后也不会变。” -- 第78页 “妹妹?”俞静姝不住地摇着头“我不要当你的妹妹!” 薛晏荣听着俞静姝的哭泣声,咬了咬牙,却还是狠下了心—— 与其你以后怪我,不如现在就断了你的心思。 “别再跟着我!别让我难做!” 话罢,薛晏荣甩着衣袖就离开,不带一丁点留恋,走的那般决绝干脆。 俞静姝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爱慕了那么多年的人,只知道他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却不想也有这般冷酷的一面。 事到如今她该怨谁?又该怪谁—— “小姐——”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姐姐,为什么我要是妹妹!” 薛晏荣走出茶馆好一段距离,脚步才停下,捏紧了拳头,倏地转过身来—— “徐聿!” “爷——” “你可真不错?人一来,你就跑?你是她俞府的还是我薛府的?!” 徐聿一脸为难—— “爷,我刚刚不也是没办法嘛,那我在跟前儿,俞二小姐更难做。” “那你就跑!就把我一个人留下!我不难做!” 薛晏荣后劲儿有点大,重重的喘着气—— “我!我真是!我都成什么人了!” “爷,您别急,缓口气。”徐聿拍了拍薛晏荣得背。 “去去去,少来欠殷勤——”薛晏荣一把将他拨开。 徐聿揣着袖子,想到了方才俞二小姐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二爷,其实俞二小姐也挺可怜的。” 薛晏荣瞪去一眼—— “嗯!” 徐聿急忙转又调转话锋—— “不不,我、我的意思是,您做的对!让她死心是对的,现在这样,总比以后越陷越深的要好。” 才回了府,姚十初就见薛晏荣阴沉着脸,立马拉过身后的徐聿——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去茶馆了吗?” “快别提了——”徐聿摇了摇头“碰见俞家二小姐了。” “啊?那——没什么事吧?” 徐聿揣着手耸了耸肩—— “能有什么事啊,俞二小姐被爷伤着心了,唉——一言难尽,不过以后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唉——”姚十初跟着也叹了口气“那二爷,估计也不好受。” “可不是嘛。”徐聿点了点头“这几日啊,咱们说话都避开这点,尤其不能提俞这个字。” “也只能这样了。” 晚些时候,姚十初进到屋里来,才掀了帘子,就听见薛晏荣的声音—— “我不吃!拿出去!” “没给您送饭。”姚十初端着盏鸡汤走了进来“这是夫人让凝冬送来的。” 薛晏荣瞧了眼,似是心烦的厉害—— “放那罢。” 姚十初知道她心情不好,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多说,只站在边上候着。 “你还有事?”薛晏荣问道。 “呃——”姚十初瞧了瞧那盅鸡汤“哥儿,凝冬还在外头儿等着呢,这个——” 薛晏荣自然明白,也不多言,端起鸡汤,一口就喝了个干净—— “行了吧。” “行了行了,我这就去还给凝冬。” 走到门前,却又转过身子来—— “您早些歇着,晚上别熬夜。” “嗯。” 薛晏荣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俞静姝泪流满面的模样—— 无奈又愧疚—— “自己真是个罪人,但愿她能就此死心。” ———— “二爷——” “常管家,坐。” 薛晏荣指了指椅子。 “二爷,您上回让我瞧瞧有没有要卖庄子的人家,我找到了。” “这么快,在哪儿?” “就在城外的郊县上,离得也不远,架着马车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 “那是挺近的。”薛晏荣搓了搓手指“价钱方面呢?” “也不贵,他是急卖,三百两足以,那庄子我去瞧过了,打理的还行,若是咱们买下来,再找个能干的庄头儿,是能赚不少呢。” “那行,你自己定吧。” “已经定下了。” 常管家拿出田契,笑道—— “我怕被别人再抢去,这不已经签字画押过了,咱们这一笔可是真的划算。” 薛晏荣扫了一眼田契上的名字,只见卖家的名字有两个,一个姓罗,一个姓蒋,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稍稍的怔了怔—— “二爷,可是有不妥?”常管家问道。 “你办的很好,没有不妥。”薛晏荣点了点头“那常管家就管到底吧,庄头儿也交给你去找,待打理好了,我回头儿去瞧一瞧就成。” “好好,二爷放心,交给我绝没问题。” 常管家将田契留下,自己就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二爷!”姚十初领着猛儿跑进屋子,满脸都堆的笑意。 “什么事?这么开心?”薛晏荣也跟着笑了笑。 “您看——” 姚十初将屋里的窗子推开—— 只见院里的花全都开了,薛晏荣瞧见这一幕,怔了怔—— “花开了啊。” 薛晏荣走出屋子,来到那盛开的花蕊前,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 -- 第79页 “多少年没见过了。” 姚十初拉着猛儿,走了到了薛晏荣身边—— “以前您哪在京里待过,现在好了,以后每年都能瞧见了。” 薛晏荣抬眸望向湛蓝的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笑容就在嘴角漾开—— “岁岁年年常欢愉。” 作者有话说: 女主很快回归 第29章 你身子有毛病吗? 一转眼, 春去冬来,不知不觉就又到了年关。 这一年依旧拿下了御药,本善堂又活了过来, 薛晏荣自觉地回到京中的日子, 过的也没有那么艰难,相反同她预料的似乎还轻易了些。 再瞧瞧这寒冬里盛开的红梅, 一切都是好兆头, 都在按着自己的预想一步步发展。 心底不由自主的涌上些得意来,嘴角也跟着扯开了笑意。 “二爷, 您听说了吗?”姚十初拿着块新扯的面料进来,在薛晏荣的身上比划着。 “听说什么?” 薛晏荣这几日都跟徐聿在外面忙活, 一大早就出去,天黑了才回来,等跟郑珺清请完安后,说不了几句话,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熟了, 对府里的事情并无所知。 “昨儿个二老爷把朝哥儿给打了,说是打的还挺狠,二夫人拦不住, 最后去请的老太太过来,才拦下的, 我听暖香苑的春花说, 朝哥儿被抬出来的时候, 人都昏过去了。” 薛晏荣顿了顿, 抻展了胳膊—— “奇了怪了, 平日里不都最疼晏朝吗, 竟打的这么狠?可说是因为什么了吗?” 一说到这个, 姚十初却冷不丁的笑了下—— “您猜呢?” “我猜?”薛晏荣打了个哈欠“二叔一向不管家里的事,二婶又是个重男轻女疼儿子的,想来必定是薛晏朝在外面惹了什么不该惹得麻烦吧?” “差不多了,但惹得不是别人,是二老爷。” “哦?”薛晏荣来了兴致,走到软塌的矮桌旁,伸手拿起一个蜜饯放进嘴里“你倒是说说,怎么惹了?” 姚十初倒也不怕隔墙有耳,干脆的说道—— “朝哥儿去泉香阁里叫姑娘,好巧不巧那姑娘被另外的人先叫走了,您想啊,朝哥儿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要什么给什么,在外面自然也是这么个性子,结果硬是领着吉庆在泉香阁里闹了起来,闯进人家厢房的时候,傻眼了,那姑娘不是别人叫的,刚巧是被二老爷叫走的。” “呵呵——”薛晏荣嚼着嘴里的蜜饯,脸上坏笑道:“那二叔还不得气的胡子都歪了。” “可不是嘛,二老爷到现在都还铁青着脸呢。”姚十初将面料裹紧到怀里“要我说,这朝哥儿也是自作自受,八月份乡试的时候本来就落了榜,那时我瞧着二老爷就要发作,可架不住老太太拦,二夫人哭,这才没动手,结果朝哥儿呢,非但不改,还越发顽劣了,要我说,早该来这么一回了。” “老子儿子一个德行,怨不得晏朝,他这是有样儿学样儿。”话罢,薛晏荣却又抬起头来“哎,今儿还打吗?” “啊?”姚十初愣了愣“不打了吧,再打还不得打死啊。” “啧啧啧——”薛晏荣连连的摇起头来“那可惜了。” “可惜什么?”姚十初不解的问道。 “我没瞧上啊,想想那场面就热闹!早知道昨儿就不出去了,竟错过这场好戏。” “您真是——” 姚十初扬着手里的面料—— “就这身了昂,我瞧着颜色图案都合适。” “行,你做主罢。” 薛晏荣刚坐下,徐聿就从外面进来了,差点儿又跟姚十初撞个满怀—— “你就不能慢点!” 徐聿难得没跟她拌嘴,反而有些脸红的模样,瞧的姚十初怪怪的。 薛晏荣见徐聿这一脸的傻样,心底暗自偷笑—— “咳咳,什么事儿啊?” 徐聿这才回过神儿来—— “二爷,老太太叫您过去呢。” “叫我?” “说是大小姐从宫里来信了,夫人也在呢。” “姐姐来信了?!” 薛晏荣刚还皱着眉头,这会儿就咧开了嘴角,倏地从软榻上跳了下来—— “走!快过去!” 顺安堂里,郑珺清一瞧见薛晏荣来了,就急忙起身走了过去,扯住她的衣袖—— “晏荣,你来了。” 薛晏荣只惦记着薛音瑶的书信,并未做他想,可这会儿瞧着自己被拉紧的衣袖,再看看自家母亲欲言又止的目光,心里不禁一紧——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跟他说吧。”鲁氏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握着拐杖,面色颇为严肃。 而一旁的叶善容则面无表情,不过眼眸里却带着几分狭促,似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心里暗暗思索,近来也没出什么事啊?这又闹的是哪出儿? 随即目光一转,看向自家母亲—— “娘,姐姐不是来信了吗?可说了什么?” 郑珺清眼里流露出一丝慌乱,扯着薛晏荣的手更加用力了,片刻后才松开,垂下眼眸,轻声道—— “你姐姐替你选中了一家姑娘,说让年后就把婚事操办了。” 薛晏荣心里霎时咯噔一声—— 难怪这么急的让自己来,难怪自家母亲欲言又止,难怪祖母冷言冷语,难怪叶善容满眼的看好戏—— -- 第80页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薛晏荣不能慌更不能乱,只转头看向鲁氏—— “不知,是哪一家的姑娘?” “翰林院齐大人家的长女。”老太太扬了扬眉毛“比你小六岁,今年也二十了,虽说是个老姑娘,可依你的年岁,倒也不算差太多,好在人家是书香门第,也不嫌弃你岁数大,再加上又是你姐姐开口做主,想来定是门好亲事。” “祖母,我——” “怎么!你还不同意!” 鲁氏重重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晏荣啊,不是祖母要说你,可你瞧瞧京里哪还有像你这么大还没娶亲的哥儿啊?知道的是你眼界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子有什么毛病呢?!” 话罢却又忽的抬高了声音—— “你该不会真有什么毛病罢?” 薛晏荣猛地一怔,立即就挺起了腰身—— “瞧祖母说的,我能有什么毛病,不过就是缘分还没到罢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没有缘分,我看这个齐家小姐就是缘分。” “母亲,婚姻大事不能草率,这事——” 郑珺清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善容给截断了,只见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是啊,大嫂您说的对,婚姻大事的确不能草率,荣哥儿若是想娶媳妇,还怕找不着姑娘吗? 自然是要慢慢挑的,可也不能挑花了眼,况且荣哥儿要是一直不娶亲,我们晏朝也得一直拖着,可不能硬耗着我们晏朝啊。” “还挑!!”鲁氏手里的拐杖登时就在地上敲了起来“荣哥儿多大了?实岁二十六,虚岁二十七,晃一眼二十八,毛岁就喊二十九了!饶是府里的许瘸子都有媳妇了?怎么?难不成你连他都比不上了?” 不等郑珺清跟薛晏荣反驳,鲁氏又接着道—— “正好你这次回来也不走了,这事儿就尽早定了!省得日后夜长梦多!流言蜚语满京传!” “哎呦——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叶善容挑着眉毛,故意恶心道:“那许瘸子的媳妇可是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呢!咱们荣哥儿怎么能跟他比,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了,再说了荣哥儿也不是自己走到这个岁数的,若是当初那俞家大姑娘,守住自己,今日重孙子怕您都要抱上两个了。” 叶善容不仅拿许瘸子来踩低薛晏荣,还故意旧事重提,激怒了老太太,如此一来,更是火上浇油。 “大牙早就笑掉了!”鲁氏眉头皱的极深,怒气冲冲看向郑珺清“不提俞家姑娘还好,一提起,我就火冒三丈!你信佛,早年荣哥儿身子弱,非将他送去五台山的佛光寺,我心想家里人丁单薄,若是因此能积福,也是好事,便就应了你,好不容易人回来了,那老和尚却说什么荣哥儿命里有劫,不能早娶,硬要等到二十岁才行,你非但不阻拦,反而深信不疑,好容易到了二十岁,怀礼却走了,如此又守孝了三年,就想硬生生的让人家俞家大姑娘等着?你也别怪人家,任凭换做别家的,只怕一年都等不了!” “母亲,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不然荣哥儿的婚事,谁来做主呢。”叶善容说道。 鲁氏深吸了口气—— “罢了,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无趣,既然这齐家姑娘是音瑶亲自挑的,定然不会有问题,你们就准备准备,看准了日子上门提亲吧,早日合个八字把婚事操办了,莫要真的传出去,让人笑话,还以为我薛家的少爷,都要娶不上媳妇呢!” “母亲——”郑珺清拿着锦帕捂在嘴上,连声的咳嗽起来“儿媳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恐怕——” “你不舒服,那就在家歇着!”鲁氏指了指一旁的叶善容“老二家媳妇!你办事靠谱!这事儿交给你!” 叶善容一愣,她本是来看好戏的,怎的就给自己招揽上这事,饶是自己的朝哥儿都还没着落呢—— “母亲,我去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等着他娘操心,好饭都怕是要凉透心了!” 鲁氏袖子一挥——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回去罢,没事别过来了!” “是。” 出了屋子,叶善容却主动走到了郑珺清跟薛晏荣身边—— “老太太就是这么个急性子,她到底是关心荣哥儿,为了荣哥儿好,大嫂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又看向薛晏荣,拍了拍胸脯—— “荣哥儿,你放心,这事儿啊二婶一定给你办妥了。” 薛晏荣咬紧牙关,嘴角扯出一丝笑来—— “那就有劳二婶了。” 刚一回了清音阁,郑珺清就焦急的拉过薛晏荣—— “这下可怎么办?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你姐姐会上心这件事,老太太现如今都不让我插手了,难不成你真得娶了那个齐家姑娘?” “母亲别急——” “要不你装病罢?!” 薛晏荣摇了摇头—— “病总有好的一天,到时候还不是就这样。”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让你姐姐把话收回去罢?我、我怎么跟她说呢!” 郑珺清急的已经慌不择神了,额上冒了一头的汗—— “是娘害了你啊!要不——你走罢!” 薛晏荣一怔—— “娘,您说什么呢——” -- 第81页 郑珺清咬着牙,死死地拽着薛晏荣的肩膀“你走!离开这儿!去一个没人认得你的地方!以后再都不要回来!你——咳咳、咳咳——” “娘!” 薛晏荣连忙拍着郑珺清的后背,将她扶坐在椅子上,随即又快步走到屋外—— “夫人的药呢!快端来!!” 不一会儿,凝冬就送来了汤药—— 薛晏荣跪在郑珺清的身边,一点一点给她喂着。 “娘,万事总会有办法的,您先养好身子。” “还能有什么办法?过不了几日你的那个二叔母就要去齐家了。” 郑珺清满嘴的苦涩,握住薛晏荣的手,眼眸里氤氲起一片水雾。 “娘,不要哭,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这事交给我就成。” 薛晏荣回到栖子堂时,姚十初跟徐聿也听闻了此事,这会儿也都满脸担忧的迎了上来。 “哥儿,您这——” 薛晏荣低头看去,肩上湿了一大片—— “母亲抱着我哭了许久,没事。” “二爷,现在咱们怎么办啊?要不我明日在半道上把二夫人绑了算了!” 徐聿话音还没落下,脑袋上就被姚十初打了一巴掌—— “你有脑子没有?不会出主意,就闭嘴。”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把那个齐家姑娘娶回来吧?!” 姚十初也犯了难,娶是肯定不能娶,可怎么样才能不娶呢? 相比较他们的慌乱跟焦急,薛晏荣此时的面容却要平静从容的多,两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就在进屋的一刹那,却又猛地停住,转过身来—— “你们说,一个姑娘二十岁都不出嫁,是因为什么?” “呃——” “她会不会也有什么不能说的毛病呢?” 徐聿忽的瞪大了眼睛—— “哥儿!要不我去查查她!” “查,肯定要查!不过还有件事,也得去办。” “什么事?” 薛晏荣脑海里一闪而过,方才叶善容那副令人生恶的面容,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二叔的事。” 你不是爱管闲事?爱看热闹吗?这回让你看个够!管个够! “十初,你明日去暖香苑里,想个办法,把二叔在外面的事情捅出去,最好让我那个二叔母自己发现,如此,刚好近几日能拖着二叔母去齐家,让她分身乏术,也给徐聿时间去查齐家姑娘。” 姚十初点了点头—— “行,您就交给我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二老爷遭殃。 荣二爷有仇报仇,谁让叶善容话多。 友情阅读提示——下一章,蒋姑娘归来。 二爷即将掉马甲,看勇猛的蒋姑娘怎么将二爷说的哑口无言,治的服服帖帖,请各位看官们,等住等住哦! 大家莫催哈,我是慢热型选手,但该来的不会缺席,大纲存稿我都有,莫急莫急 谢谢大家支持~~~喜欢的多多评论,有点营养液更好(捂脸。。。) 第30章 老家给你找一个 次日 另一头儿的叶善容, 还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呢,同莲儿不停的倒起了苦水—— “你说说,都是她的孙儿, 我怎么就不见她对朝哥儿这般上心, 荣哥儿找个媳妇,还要我上门去合八字?到底是宫里没个当妃子的靠山, 不然她还能这样?” 莲儿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低头道—— “那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老太太都发话了,我还能不去?” 叶善容蹙眉不悦道—— “他薛晏荣就算挑了个翰林家的, 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这样的白给我的晏朝, 我都还不要呢!到时候我非得给晏朝选个更好的不可!” “那是自然的,朝哥儿一表人才,定要挑个好的才是。” 叶善容取下手上的金镯子,顿了顿,又问道—— “老爷呢?” “不知道呢, 一大早带着朱元就出去了。” 叶善容叹了口气—— “一天到晚的净往外跑,家里的事一点都不操心!” 说罢走到床榻边,就想躺下。 被子刚一拉开, 就瞧见里头儿裹了个桃红色的绸缎肚兜,登时叶善容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一把抓起就朝莲儿脑袋扔了过去—— “夫人——”可怜莲儿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这什么脏的臭的!你都敢往我床上丢!你个小贱蹄子!三天不打, 就不知道主子是谁了!” “夫人——”莲儿拿着那肚兜细瞧了一眼, 抬头道:“这, 这不是我——”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叶善容话罢又是一巴掌的扇了过来—— “看我今儿不撕了你的脸!” “不是的!夫人这真的不是我的!”莲儿急声解释道:“昨日我根本就没来过这屋子, 如何能把这个落在这儿?” 说着又将肚兜展开, 只见右下角绣着一个玲字,顿时就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 “夫人,您瞧!您瞧这上面绣的字!” 叶善容仔细端详起来,这才想到昨日只有薛怀丘睡在这儿,那这么说—— “这个丧良心的!” 听着她在屋子里的骂喊声,一直躲在外头的姚十初,嘴角一弯,这才放心离去—— -- 第82页 那肚兜谁的都不是,玲字也是姚十初匆忙绣上去的,知道叶善容是个妒妇,不用什么确凿的凭证,就这都够她撒泼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 叶善容早把什么去齐家的事情抛诸脑后了,待薛怀丘跟朱元出去,就偷偷的领着几个可靠厉害的婆子跟在了身后—— 朱元本是守在门前的,可瞧见叶善容来自然也不敢拦,一声二老爷还没叫出口,就被叶善容一巴掌扇了过去,三四个婆子押着他的胳膊,顿时就把人给控制起来了。 叶善容听着里面那令人作呕的腌臜声,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床上是两个赤条条的白肉,床榻边上还围着两个只穿着肚兜唱小曲儿的狐媚子。 “你个丧良心!” 叶善容一把抱起椅子上的衣服就扔出了门外。 随后不管不顾的撸起袖子就抓了上来—— 薛怀丘没有衣服,顾得了上顾不了下,脸上被抓了好几道印子,最后忍无可忍,终于扬手给了叶善容一巴掌—— “你打我!你个丧良心的天杀货!上一次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转头儿你就躺在这不要脸的贱蹄子怀里!忘得一干二净!我!我挠死你!”叶善容捂着脸哭诉道。 “我去你的!”薛怀丘一把将她推开,指着叶善容的鼻子,骂道:“我不仅打你!我还要休你!你这个恶毒婆娘!娶了你;老子算倒八辈子血霉!你个妒妇!!” 叶善容哭的泣不成声—— “好!好!我这就去告诉母亲!让她来给我评评理!” 薛怀丘拿被子裹在身上,狼狈至极—— “看什么看!仔细老爷我挖了你们的眼珠子喂狗!” 被这么一喊,院子里的下人全都低下了头去,薛怀丘这才将扔出去的衣服捡了回来,急急忙忙的套上,就往府里赶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这丑事已经被叶善容闹得沸沸扬扬了,一路走,一路哭,嘴里还骂骂咧咧,只要是个长耳朵的,都听得真真儿的。 薛怀丘涨紫了脸,只能硬着头皮,无视这一路的异样眼光。 “母亲!您要给我做主啊!他为了那个狐媚子打我!还说要休了我!” 鲁氏瞪了眼自家儿子,又安抚着叶善容—— “他不能休了你,你莫要再哭了。” “母亲!我嫁给他十几年,生儿育女,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他若是想纳旁的,说一声就好,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妇人,何必这般糟践我?! 偷摸着养在外面!合着我才是个傻子!您是没瞧见那一屋子的腌臜货!床上躺着一个,床边竟坐了两个只穿着肚兜□□着下身的!我真是都没眼看!!” “你在母亲跟前胡说什么!”薛怀丘扬起胳膊就要落下。 “你做什么!”鲁氏喝道:“反了你了!我还坐这儿呢!给我下去!” 薛怀丘这才将手又放了下来。 鲁氏拍了拍叶善容的肩—— “这是他的不对,我让他给你赔不是。” “母亲,我虽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可自问也是尽心尽力的,这一边晏朝的事儿没个着落,那一边儿我还要忙着荣哥儿的事!我是真没这个力气跟心思了。” 叶善容抚了抚凌乱的发髻,对着鲁氏欠了欠身子,哽咽道—— “这事儿全凭母亲做主,儿媳就先回去了。” 薛怀丘刚想说话,就被鲁氏给打断了。 “嗯?!” 薛怀丘从来都是视鲁氏的话为圣旨,这会儿自然也不敢忤逆,不情不愿的抖了抖袖子—— “是我的错。” “你看,他也赔不是了,你就饶了他这回。” 薛怀丘看着叶善容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随即转头望向自家母亲“我真是一天都跟她过不下去!”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脸—— “娘,您瞧瞧,她把我挠的!我这!明日还怎么出门见人!” 鲁氏翻过一个白眼儿—— “偷吃都不会!还能让她抓着!你就受着罢!” “哎,一年多了都没事,谁知道今儿怎么就让她给抓着了?我真是,脸都让她丢尽了!” “抓着就抓着了,你养在外头儿的那些个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银子流水一样往外花,别说叶善容,就是我也早想给你捣了!” 薛怀丘顿了顿—— “母亲,我那不是想为这一房,多留下些血脉吗,您也知道,叶善容自打生了芸姐儿后就没了动静,莲儿又是个不能生的,我这不也是为了薛家吗。” “那我也没见你留下个什么来!”鲁氏重重的叹了口气“行了,往后你就收收心,外面的就别再留着了,不然下回我可不会再帮你了。” 说罢鲁氏就将手腕上的玉镯子摘了下来—— “拿去哄哄她,让她别再闹了。” “哄她!?我不去!若是这次向她低了头,往后她还不得骑到我脖子上!” “这个家你还想不想要了?!日子还想不想过了?!不想过趁早出去!府里也容不下你这个闲人!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薛怀丘这一听,哪还敢再说别的,立马有转变了脸色,软下声音道—— “母亲消消气,不就是哄她吗,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话罢,接过镯子,就往暖香苑走了。 -- 第83页 “真是!一个省心都没有!”鲁氏气道。 薛怀丘回来暖香苑,就将镯子给了叶善容,还嘱咐道,是母亲吩咐的。 叶善容自然也是见好就收的,既然鲁氏站在自己这一边,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收了镯子,就背过身躺下了。 经过此事,鲁氏也不好再催着叶善容去齐家,就只能等郑珺清的身子好些了,让她自己去说。 如此一来,倒是给薛晏荣腾出了不少时间。 这日—— 徐聿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回来—— “二爷!” “怎么样了?!快说!” 徐聿跑的太急,喘了半天才把气喘匀—— “二爷!您猜的果然没错!那齐家姑娘有毛病!” 姚十初端来盏提前凉好的温茶来。 徐聿猛地一口灌下,擦了擦嘴,又继续说道—— “她!她有羊角风!” “什么!”姚十初瞪大了眼睛“你可打听清楚了?” “不会错的,我连着在齐府蹲了几天,每日傍晚时分都有郎中从齐家后门进去,起先我也奇怪,若是家中的夫人老爷有病,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于是我就悄悄跟着那郎中,故意将他身上的药箱打翻,趁机顺走了一包药,回本善堂找钱掌柜一打听,不得了了! 原来那齐家姑娘有羊角风,闲的时候三五天发作一次,厉害的时候,每日都要抽上一回,难怪拖到二十岁都还没出嫁,合着是把女儿给藏起来了,二十年门都没出过几回啊。” “这样的女儿怎么能娶?!”姚十初转过身连忙拿过薛晏荣的大氅“二爷,去跟夫人说罢,最好现在就能把信送到宫里去!” 这事来的太突然,也太意外—— 别说薛晏荣,就是郑珺清都没能想到——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郑珺清似是得了什么救命稻草,一刻都坐不住了,拿起纸笔就写了明了缘由—— “让徐聿去送吧,他马骑得好,腿脚也快。” “好!好!一定要快!” 待薛晏荣将书信交给徐聿,再回来的时候,只见郑珺清捂着胸口坐靠在椅子上,似是异常疲惫的模样—— “娘,要是身子不舒服,就早点歇下罢。” 郑珺清摇了摇头—— “娘没有不舒服,娘只是在想一件事——” 薛晏荣看着自家母亲忧思的目光,心里也忽的不安起来—— “母亲,要说什么呢?” 郑珺清凝着眉眼—— “你不能总这样下去,这一次好在齐家小姐有毛病,可下一次呢?不说你祖母,就是你姐姐那边也总要有个交代。” “娘,您有话就直说吧。” “娘知道,你的情况不能娶亲,可若是往后要在京里留的长久,这娶亲的事情,就不能再等,与其咱们母子这般被动,倒不如先出手的强。” 郑珺清拉住薛晏荣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在亓州老家给你选一个,没有依靠没有亲人,只能听从咱们的,即便她日后知道,也不敢说出去。” “那怎么行!那不是害了人家!”薛晏荣一想到要娶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女子,就不愿意。 “怎么是害了人家?小地方嫁到大地方,我给足聘礼,荣华富贵日后享之不尽,这样的好事,只怕别人想都想不来,她又怎么会不愿意?!” “娘——” “娘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娘不想听!”郑珺清难得有这般冷酷的时候,紧锁着眉头“你不要总想着会害了人家,你想想你姐姐,想想这一家子的豺狼虎豹,晏荣啊——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不逼自己一把,如何能走出绝境?你就当为了娘亲罢,这个罪,日后娘来赎。” “母亲——” 薛晏荣望着郑珺清眼底的水雾,她知道自己除了同意,没有别的办法—— 是啊,事到如今了,不继续走下去?又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散了头发穿裙子? 那样的话,只怕薛家就此灭门了,她不能当这个罪人。 一时间额上的青筋暴起,死死地攥着拳头—— “全听母亲做主。” ———— 罗家—— 蒋幼清才跟着祁萍楠回了京城,本来是打算操办及笄礼的,但因着罗洵麟落榜的事情,却又没有了心思,只简单地送一对玉镯,便草率了事。 所幸蒋幼清也不在乎,她如今已经十五了,在罗家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久了,只是不知道等着自己会是怎样的婆家,怎样的夫君? 每每想到这些,蒋幼清就有些怨,为什么自己不是个男子,若是个男子,一个小小的罗家如何能困得住自己?以自己的心气,定也能闯出个名堂不可! 哪会像现在,被这四四方方的屋子,困住了手脚。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岁杪见她发呆,便问道。 蒋幼清摇了摇头“没什么。” 岁杪瞧着自家小姐,顿了顿又道:“我怎么觉得小姐自打过了十五后,不像以前那般开心了?总有些忧虑的模样?” “哪有?还不是跟以前一样。” “唉,小姐,您是不是担心嫁妆的事情啊?”岁杪犯愁的说道:“回来这些日子了,夫人跟老爷,谁也不提,奴婢估计——” -- 第84页 余下的话没说完,但蒋幼清心里也明白—— 那些嫁妆她早就不抱希望了,她只求姨母看在血亲关系份上,能将自己多留些日子,不要那么快的就逼自己出阁。 忽的眼皮儿跳了起来,蒋幼清莫名的有些心慌—— 正想去撕点纸来贴上,门外就传来了下人的敲门声—— “怎么了?”岁杪开门问道。 “老爷让表小姐去饭厅呢,说来了贵客,所有人都要出来迎。” “什么贵客啊?”岁杪又问道。 “这个不知道,不过排场挺大的。” “好吧,我这就跟小姐说。” 岁杪关了门又回了屋子—— “这可怪了,平常有好事从来不想着叫咱们,今日是怎么了?还是老爷亲自派人来叫?” “谁知道呢?姨夫既然说了,那就过去罢。” “小姐?可要换身衣服?” 蒋幼清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 “不用了。” 贵客的确是贵客,但全部出来迎,就不见得了—— 蒋幼清到的时候,除了自家姨母跟罗政北外,就再无旁人,就连罗洵麟都没有来。 祁萍楠更是一脸诧异,似乎对蒋幼清的到来并不知情。 再瞧瞧那个座上宾—— 眯着眼睛,一脸猥琐的目光—— 蒋幼清的心头犹如千斤巨石落下,霎时就明白了。 “幼清啊,来——”罗政北招了招手“这是孙大人,快来见过孙大人。” 这孙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国舅老爷孙茂达。 蒋幼清的表情已经僵在了脸上,手脚也好像被定住一般,但又不得不欠了欠身子,行礼道—— “见——见过孙大人。” “好好,不必多礼。” 孙茂达点了点头,他同罗政北的年纪不相上下,如此这般没有顾忌的打量,着实让人恶心不已。 “这也是你的女儿?看来罗老爷福气不浅嘛。” “不不不,这是我的外甥女,我家的那个女儿,蠢蠢笨笨,比我这个外甥女差的远了。” “是吗?我瞧着两个都很不错。”孙茂达摸了摸下巴,竟对着蒋幼清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来,坐啊。” 蒋幼清手脚冰凉,心底生出一丝悲戚—— 垂着眼眸,余光瞟到了正要来上菜的丫鬟,那是一盆刚出锅的西湖牛肉羹—— 蒋幼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个转身,就跟那丫鬟撞了个满怀,顿时一整盆的菜汤都打在了身上—— “小姐!”岁杪心疼自家主子,连忙就用手去擦。 而蒋幼清却似是没了痛感一般,抬眸望向祁萍楠—— “姨母,我想去换身衣裳。” 祁萍楠被蒋幼清的目光看的既心慌又愧疚,连忙站起身来—— “姨母陪你一起去。” 回到屋子后,祁萍楠看着蒋幼清被烫红的手腕,眼中露出不忍—— “谁让你去的?” “是姨父让人来叫我的,说家里来了贵客,都要出来迎。” 祁萍楠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等会儿就在屋子里,不用再出来了。” “嗯,多谢姨母。” 祁萍楠的脚步匆忙又焦躁,待瑞贝勒走后,就跟罗政北吵了起来—— “那是我的亲外甥女!是同我有血缘关系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今日给说清楚!” 罗政北也不怕她—— “我什么意思?还用问吗?” “你太狠了!我已经把幼清的所有嫁妆都给了你,就连地也被你偷着卖了!现如今你还连幼清也不放过!” 祁萍楠扬起手来“我!我跟你拼了!” “去你的吧!”罗政北一把抓住祁萍楠的手,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为我是坏人,我要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能这么做!要怪就怪自己的女儿到处乱跑,让姓孙的给瞧见了! 洵麟落了榜,我好不容易才攀上了孙茂达的这层关系,本想用银子来解决,替洵麟捐个官,可谁想你那蠢笨的女儿自己送到门上来,如今那姓孙的同我明里暗里的说过了,要我送个女儿给他!怎么着你的意思,难不成让我把尔仪送给他?!” 祁萍楠似是被人从脑门重重的砸下一棒来,顿时就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罗政北抖了抖袖子—— “又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些年你对她够不错了!孙大人怎么了?那可是皇亲国戚!我这样也是帮她翻身呢!” “你!你不是人!”祁萍楠颤抖着声音。 “好!我不是人,你是人!那你就把尔仪送过去罢!” 说完罗政北拉开房门就出了屋子。 只留下祁萍楠一人,无助的哭泣。 当夜—— 祁萍楠就来到了蒋幼清的屋子里,手里拿着这些年她偷偷攒下的体己。 “姨母。” “幼清啊。” 蒋萍楠顿了顿,眼神明显在闪躲—— “这个是姨母给你的,你留着。” “这是什么?” “是姨母给你的嫁妆。” 蒋幼清并没有接过那木匣子,只抬起眼来定定的望向自家姨母—— “姨母,可是为我选好了人家?” “还、还没呢,只是先给你。” -- 第85页 祁萍楠心里慌得厉害,根本不敢看蒋幼清的眼睛,给完了东西,便要走,临了出门时,却又停了下来—— “幼清啊,无论何时你都要想开些。” 蒋幼清听着这个别有深意的话,并没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祁萍楠走远,她才一把将那木匣子重重的打翻在地,头一回儿眼中落下了泪来。 祁萍楠不知道的是,她与罗政北的话,自己白日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自己真要被舍弃了。 “小姐——” “岁杪,我想出去走走。”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荣二爷掉马 今天是夫人的生日,我的小公主,生日快乐。 感谢在2022-02-07 01:00:31~2022-02-07 20: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速溶咖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llion 12瓶;大米饭供应商、咕噜咕噜 10瓶;苜蓿、zore 2瓶;嘻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二爷掉马 除夕一过, 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年初四,手指头掐算着日子,还有十一日, 这年就过完了。 新年一过完, 自家母亲就要动身去亓州给自己挑新媳妇了,一想到这儿, 薛晏荣就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这几日想着盼着时间过慢些,可你越盼它慢, 它越像长了翅膀,睁眼闭眼的就过了一小半。 薛晏荣把自己裹在被窝里, 待气喘不上了,才将被子拽开,把头露了出来。 听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薛晏荣心里无端的就烦躁的起来,一股脑儿的从床上坐起身, 喊道—— “吵死了!大过年的还有没有清净的时候!” 姚十初在屋外坐着,听着里头儿的动静,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快步走去,掀了帘子, 一进来就瞧见了扔在地上的被子。 “二爷——”姚十初弯腰捡起被子抱在怀里“您怎么了?” “外面在干什么?!”薛晏荣皱着眉头, 没好气的说道。 “外面在放鞭炮呢。” “这都年初四了!还放哪门子鞭炮!让人睡个觉都不安生!” 姚十初一顿, 转头朝窗外看去“那我让他们去别的地方。” “算了!”薛晏荣拿起鞋子套在脚上就从床榻上下了地“大过年的, 让他们放吧, 我出去转转。” 薛晏荣大氅一披, 就走出了屋子去。 “哎, 二爷——”姚十初连忙追了出来“这都亥时了,您要去哪转啊?” “走哪算哪,反正丢不了。” “让徐聿跟着罢——” 薛晏荣倏地停下步子,猛地转过身来,伸手指了指徐聿跟姚十初,挑眉道—— “谁你们也不许跟着!今儿我就想一个人!大过年的!别让我发火!” 说完,便裹紧了大氅,直直的就走出了院子。 姚十初瞧着自家主子这急赤白脸的模样,实在放心不下,朝徐聿问道—— “真不用跟着吗?不会出事儿吧?” 徐聿揣着手,摇了摇头—— “不用,咱们爷你还不了解,她这就是心烦,出去散散就好了,咱们跟着反倒让她心里更不畅快了,一会儿就应该回来了。” 姚十初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过年的,这叫什么事啊。” ———— 罗府里,蒋幼清站在院子门前,原本就单薄的身子,这几日又清减了一大圈,小小的肩膀,薄的跟纸片似的,风一吹怕是都能吹走。 明明是喜庆的日子,她却蒙着一层说不出的忧伤。 自打知道自己要被姨父姨母舍弃后,她的心里就像是被冰刀狠狠的戳出了个血窟窿来,表面无恙,但内里却不停地往外流着鲜血—— 她不明白,难道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她六岁来到罗家,迄今为止也有九年了,九年的光阴里,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的吧? 怎么放到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却能够这般的无情冷酷?莫非姨父跟姨母真的是铁石心肠? 蒋幼清听着大家的嬉闹,看着飞舞的烟花,心里却比那结了三尺厚的寒冰,还要冰冷。 “恭喜你呀——”罗尔仪一身锦红的衣裙,上挑着眉眼,言语里满是讥讽与嘲笑“过了年就要去孙大人府上了,真是命好,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不错吧?看来以后我还要多仰仗你呢。” 面对罗尔仪的讽刺,蒋幼清这一次没有再沉默,而是抬起眼眸,直直的望向她,不屑道:“想你还不知道吧?孙大人嫌你肥头大耳,压根就瞧不上你!!有这功夫讥讽我,不如想想怎么减下二两肉罢!” 说完就扭头进了屋子,只留下罗尔仪瞪着眼睛—— “你能什么能!给人家当妾还能!看到时候你怎么哭!” 一进了屋子,蒋幼清就见岁杪收拾好了细软,急急的拉过自己,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姐我算过了,咱们自己的钱,再加上夫人给的那些,足有五十两呢!小姐咱们走吧!能逃哪算哪!奴婢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蒋幼清眼眸微怔,呆望着着岁杪,心中动容无比,但片刻后,却又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缓缓的抽出—— -- 第86页 “小姐——”岁杪看着蒋幼清摇头的模样,眼底的泪哗一下就涌了上来“您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我——” “咱们能逃到哪里去呢?”蒋幼清垂下眼眸,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轻轻地抚着岁杪的胳膊“好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怎么能拖累你?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就算逃出去了,这五十两又能顶多久? 咱们没有一技之长,连个活儿都找不到,日后又怎么生存?况且一旦被抓了,我大不了就是一死,你呢?难不成也要跟我一样?” “我愿意!” “我不愿意!” “岁杪,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无能,所以我绝不能再连累你了。” “小姐!难道就真的要去那个姓孙的府上吗?不能啊!不能!” 岁杪抱着蒋幼清痛哭起来—— 她们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归宿,一个安稳的日子,可现在却连个清白都不能留下。 “别哭了,大过年的不吉利。”蒋幼清捏着袖子擦了擦岁杪的面颊。 随后起身将走到床榻旁—— “我累了,想歇下了。” 岁杪哽咽着—— “外面还在放烟花,您不看了?” 蒋幼清摇了摇头—— “不看了,你今日不用陪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岁杪怕她想不开,可也不敢打扰她,便说道—— “那我在门口守着,您要是有事,就叫我。”岁杪捂了捂嘴,强忍着伤心“千万、千万别一个人硬撑。” “嗯,知道了。” 蒋幼清说完,就吹熄了烛火,躺下了身去。 而岁杪则一直守在门口,直到夜深了,屋子没了动静,她不放心的又进来瞧了瞧,确定自家小姐睡熟了,方才离去。 可她刚一离去,床榻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原来蒋幼清一直就没有睡着过,她在等,等着岁杪离开,这会儿听着已经远去的脚步声,便掀开了被子下了床,待穿好衣裳后,蒋幼清悄悄地将房门打开,院子里此时漆黑一片,可她却并不觉得害怕,试问再黑又怎么黑的过人心? 这世上只有人会害人,鬼害人却从没见过。 蒋幼清绕到后院,呆愣的盯着那搭在围墙上的长梯,这原本是挂灯笼用的梯子,没想到这会儿却成了解救她的浮木—— 提起裙摆,顺着长梯就爬了上去。 蒋幼清看着那离腿脚还有一段距离的地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带着一丝决绝—— 倘若真的逃不开这一场灾祸,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抛下,抛下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她要干干净净的去见自己的爹娘,也不枉费他们生自己一场。 想到这儿,眼睛就闭了起来,手一松就跳了下去,落在地上的那一刻,虽然疼但却松了口气。 蒋幼清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掸,就又继续往前走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翻墙跃下的一幕,全都被身后的薛晏荣瞧的清清楚楚。 天色太黑,薛晏荣瞧不清楚对面的人是谁,只能隐约瞧个大概,但从她背影跟举止上看来,应该是个姑娘没错,这夜深人静的,怎么爬墙而出呢?笨拙的样子,也不像个会功夫的? 薛晏荣心里好奇,脚步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谁承想这一跟就跟到了浑河边上。 薛晏荣躲枯树之下,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咯吱一声,就在以为自己要暴露的时候,那女子却似乎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 只见她转过身,朝着河边又走近了几步,借着清冷的月光,薛晏荣终于瞧清了她的模样—— “是她!” 薛晏荣心中一紧! 她想做什么? 看着那流动着未结冰的水,薛晏荣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蒋幼清太过专注,嘴里一直碎碎念叨着些话,也听不清,但看她的神态,似是带着某些决绝—— 意识到不对的薛晏荣,刚抬起脚来,想阻止—— 就听扑通一声—— 到底是晚了一步,蒋幼清跳入了河中。 薛晏荣立马解下大氅,想也没想的就跳下去救人—— “这水真他/妈的/冷!” 薛晏荣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快没知觉了,一把拽住那在水里扑腾的人,就往岸上游去。 奈何蒋幼清一心求死,她不会水,此刻也不配合,对着薛晏荣又踹又蹬,拼命地推搡,拉扯之中竟将薛晏荣胸前的衣扣给扯掉了。 而此刻的薛晏荣满心都是救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胸前已经暴露无遗。 “你别蹬我!” “放开!放开!” 薛晏荣恨不得把蒋幼清一掌劈晕过去!瞧着瘦瘦小小!力道怎的这样大! 这寻死的劲头儿,当真是不要命了! 等她把人救上来的时候,薛晏荣的力气也快要用光了—— 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瑟缩着身子—— “你、你不要命了!” 蒋幼清睁圆了眼睛,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哎,你没事吧?” 薛晏荣话音刚落,蒋幼清就昏了过去。 “哎哎!你别晕啊!” 薛晏荣刚缓了口气,正要去看她,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扯开了,里头的裹胸布也被扯散了,心里猛地一惊,后脊背就发了汗,顿时连冷都感觉不到了,扭过头看向那昏过去的人—— -- 第87页 但瞧着她惨白的面容,紧闭的眼眸,薛晏荣只得将心里的慌张先压下—— “刚才那么乱,她应该没有瞧见。” 随即,薛晏荣就理好了衣服,手掌用力的摁在蒋幼清的肚子上,不一会儿就把她肚子里喝的水全摁了出来—— “噗、噗噗——” 蒋幼清迷蒙着眼睛,虚弱的厉害—— “冷,好冷。” “这会儿知道冷了?方才跳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薛晏荣拿过自己的大氅裹在了蒋幼清的身上,随后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你坚持一下!” 蒋幼清应该是冻迷糊了—— 两只手环在薛晏荣的脖颈上,手直往人家脖子里钻,嘴里不停地喊着—— “冷,好冷。” 薛晏荣也冷,可这时候,她却没有喊,而是任由蒋幼清将手伸进自己的脖子里取暖,两只胳膊将人又往怀里掂了掂,脚下却已经跑了起来—— “没事了,一会儿就不冷了。” 薛晏荣抱着蒋幼清去了离的最近的一家客栈。 “掌柜的!开间好房!烧桶热水!” 猛地一声大喊,把正在打瞌睡的伙计,都给惊醒了,因着年还没过完,客栈的生意也十分冷清,毕竟也没有谁会大过年的打尖住店。 “这位爷!二楼请!” 说罢那伙计的腿脚比薛晏荣还利落,蹭蹭蹭的就跑上了二楼,将右手边第二间厢房的门打开了。 薛晏荣把蒋幼清放在了床榻上,还不等那伙计看清人脸,就将床帏拉了下来—— 随即瞪去一眼! “还不赶快去烧热水!” 许是薛晏荣的眼神太过严峻,那伙计顿时就低下了头去,赶忙退出屋子—— “小的这就去,大爷您稍等。” 待伙计走出了屋子后,薛晏荣又朝那床榻看去,抬手轻轻地撩开落下的床帏—— 此刻的蒋幼清蜷缩成一团,紧紧揪着自己的大氅,眉头紧锁,似是不安的厉害。 这样不行,那么冷的河水,一路上又吹着寒风,这会儿要是不把湿衣裳赶紧换下来,一旦风寒入体,发起烧来,那就糟糕了,瞧着她这小小瘦瘦的模样,也不是个体格强健的人。 薛晏荣单腿跪在床榻上,手便伸向蒋幼清腰间的裙带,刚拉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自己对她来说,怎么样都是男子,这会儿她是昏过去了,若是就这样脱了她的衣服,那等她醒来,自己怎么交代? 总不能跟她说,自己也是女的罢? 可要是不说,恐怕又会吓着她,想着她一心赴死的决绝,薛晏荣心底又泛起了忧虑—— 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她了。 到底因为什么?你要跳河? 薛晏荣只随意的拿了条干帕子抹了把脸,又在湿衣服上蹭了蹭,便急急匆匆的出了客栈。 那伙计瞧着他的背影,探头望了望—— “他方才抱着的是个姑娘吧?” 话刚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巴掌—— “看什么看?”那掌柜的揪着自家伙计的衣领就把人拽了回来“当心惹上麻烦!” 薛晏荣回到府里时候,把姚十初吓了一跳—— “爷!您这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去给我拿一件你穿的衣裳来。” “我穿的衣裳?您——” “别问了,你快去拿来!” 姚十初不知道薛晏荣要做什么,见她如此焦急,赶忙就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衣裳给她。 薛晏荣接过衣裳,就又要走—— “爷!您换身衣服罢?这样是要生病的!” 薛晏荣心急一个人待在客栈的蒋幼清,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摆了摆手—— “我没事!我去去就回!” 随即就跑出了屋子,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扬着手里的鞭子就又消失在了夜幕里。 薛晏荣骑在马上,寒风吹得她浑身发抖,不停地喃喃自语道—— “我一定是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7 20:49:40~2022-02-08 22:2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131844 9瓶;56319723、石广、占着茅坑不拉屎 5瓶;普鲁斯特、竺小二 4瓶;星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你敢脱衣服吗?! 可即便是这样, 薛晏荣也并没有放慢速度,反而愈发的快马加鞭起来。 到了客栈,薛晏荣连马都没顾得上栓, 就跑进了楼上的厢房里。 门一推, 就瞧见已经醒了过来的蒋幼清,浑身湿漉漉的, 呆呆的坐在床榻上, 一副丢了魂的模样,见到自己也不知道害怕。 这人, 该不是傻了吧? 薛晏荣打了个寒颤,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 随即就将手里的衣裳扔给了她—— “把衣裳换了。” 蒋幼清不说话, 只是怔怔的瞧着薛晏荣,眼里也不见有什么神采,同之前那活泼伶俐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知怎的薛晏荣的心里竟有些不忍起来,瞧着她泛青的眼圈—— 软了软声音, 展平了眉头,像是哄孩子一般的哄她—— “先把衣裳换了,有什么, 等会儿再说,不然你要生病的, 听话。” -- 第88页 蒋幼清此时才有了些反应, 拿起了怀里的衣裳—— 薛晏荣见状, 便走出了门去—— “我在外头儿, 换好了你叫我。” 薛晏荣搓了搓手, 身上原本滴水的衣裳, 此刻竟结了一层薄冰, 她抬手在嘴边哈了哈热气。 少顷,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薛晏荣转身看去,蒋幼清煞白着小脸,缩着肩膀,衣裳不是她的尺寸,明显要长了一截,光脚踩在地上,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让人心中顿生怜爱。 “怎么光着脚?” “鞋湿了。”蒋幼清的嘴里像含了块糖,若不仔细听,都不知道她说了话。 薛晏荣连忙拍了拍脑门儿—— “光顾着给你拿衣裳,鞋子倒忘了。” 薛晏荣快步走进屋子里,将地上的绣鞋捡了起来,宽慰道—— “没事,烤烤就干了。” 随即就将鞋靠在了火盆旁。 蒋幼清望着眼前人这般细心的举动,咬了咬嘴角—— “为什么会是你?” 薛晏荣忽的一怔“没有为什么,就是阎王不收你。” 随即扭过头,看向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薛晏荣实在想不通—— “你为什么跳河?” “活着太脏,死了干净。” “今个儿才初四,老话儿说没出正月都是年,这浑河的水得有多冷啊?” “再冷也冷不过人心。” 薛晏荣皱着眉—— “你记着活着才有机会,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又烤了会儿火,待身子暖和些后,伙计就送来了烧好的热水,薛晏荣就要起身离开,走到门前,却又不放心的看了那人一眼—— “今日好好歇一歇,别再胡思乱想了。” 话罢,人就离开了。 蒋幼清听着关门声落下,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解下衣裳,将自己浸在浴桶里,等快要喘不上来气时,才又浮出水面,眼泪跟热水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身子的寒意逐渐驱退—— 直到此时蒋幼清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重新穿戴好衣裳,人却陷入另外一面的沉思—— 脑中却闪过一些画面,断断续续的拼凑在一起,却并不那么清晰——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薛晏荣的胸口为什么要裹着白布? 难道他受伤了?不像。 蒋幼清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绵软的触感,让她的脑子里一阵混沌! 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在脑中炸开—— 难道,这是他的难言之隐? 震惊过后,眼神里涌上按耐不住的狂喜,或许自己有救了! 第二日一早,蒋幼清才回了府—— 岁杪一觉醒来找不见人,吓得魂都已经快没有了,就差要去报官。 “小姐,您、您去哪了啊?!” 蒋幼清摇了摇头,一脸的淡定“去浑河边上走了一圈。” “浑河?!”岁杪登时就站不住了,一把扶住墙壁,才没有摔下去“小姐!您去浑河边上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蒋幼清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心烦,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岁杪整个人都在发抖,下一刻却又猛地拉过自家小姐的胳膊“您的衣裳?!不对!我怎么没见过这一身?!还有这个大氅?!这是男子的衣物啊!” “小姐!您——” “别问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那这衣服?!” 蒋幼清并不接岁杪的话,反握住她的手—— “岁杪,我饿了,拿些东西来给我吃罢。” “您想吃东西了?”岁杪连连点头“好!好!奴婢这就去拿。” 想吃东西是好事,蒋幼清已经好些日子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不同于平常的小鸡叨食,这会儿的蒋幼清,拿起糕点就大快朵颐起来,一气子将碟子里的四块杏仁酥都吃了个干净,就连里面的渣滓也没放过,倒在手掌心,也吃了个精光。 “小姐,您够吗?不够奴婢再去拿。”岁杪问道。 蒋幼清似是有些噎住了,猛喝了几大口的茶水,方才把东西咽下去—— 边捋着胸口边摇头—— “不用了,够了,我已经很饱了。” 岁杪瞧着自家小姐,这出去一夜回来,竟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眸中的神态,也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了,像是又活过来的模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岁杪把话问出口,蒋幼清就倏地站起了身来—— “岁杪,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见一个好人。” 蒋幼清拿起木梳,对着铜镜整理起了妆容—— 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昨夜的场景—— 薛晏荣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细细想着他的面容,虽然棱角分明,但却不似一般男子那样硬朗,眉宇间透着股清秀俊气,就连唇边的青茬儿,都几乎瞧不出来,若是将他身上的男装换作女装,倒也未尝会不合适。 可若他不是女子呢?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呢? 那又该如何? 蒋幼清的头被自己想疼了,用力在胳膊上拧了一把——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赌了,不管他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自己都赖上他的! -- 第89页 特意穿着昨夜大了一号的衣裳,披着薛晏荣的大氅,直奔着就去了薛府。 而此时的薛晏荣因着昨夜里下了水,又来回骑马着了风,半夜里就发起了烧来,这会儿刚退了烧,才喝下了苦药。 “您这昨夜到底做什么去了?!您瞧瞧好端端的年,还病了,一会儿夫人要是来了,准又要心疼的!”姚十初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跺脚。 “你甭问了,我昨夜是救人去了,有个姑娘要跳河,被我捞上来了,可人家毕竟是个姑娘,我不好明说,反正你记着我是做好事儿——阿嚏!” “您做好事儿,也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吧?就算换身干衣裳,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怎么就能来回的骑马呢?!您当夏天过呢?!夏天也没您这么个过法!” 薛晏荣说不过姚十初,这会儿只能捂着头—— “十初啊,我头疼,你、你就别说我了昂。” “我!”姚十初捏紧了帕子“以后!您甭再想一个人出去了!” “二爷!”徐聿推门进来。 “把门关上!还嫌病的不够重呢?!”姚十初喝道。 “关关关,我这就关——”徐聿连忙转过身子,将门关好了,才又折回来。 “什么事啊?”薛晏荣躲在被子里问道。 “门房老李头来了,说有人要找二爷。” “大过年的让不让人消停了!没瞧儿二爷病了吗?!不见不见。”姚十初挥手道。 徐聿一顿,有些为难—— “那什么,老李头说,是个姑娘,说有重要的事,还、还让我把这个给二爷。” “什么东西?”姚十初上前一瞧“这不是爷儿的大氅吗?” 昨儿穿出去,就没见穿回来,怎么竟在这儿? 话说到这儿,薛晏荣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掀了被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去瞧瞧罢。” 谁知道这一瞧,可不得了了—— 蒋幼清粉扑子般的小脸,冻得通红,一瞧见薛晏荣出来,登时就跑了过去,二话不说一把就攥住了薛晏荣的胳膊—— “荣、荣二爷!” “是你?” “是我!” “你——” “你娶我罢!” 失心疯的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饶是岁杪跟姚十初都还在跟前儿呢。 “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岁杪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衫,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 “我说的是真的,你娶我罢,我、我已经想好了!” 薛晏荣的脸都僵了—— 你想好什么了?!就敢说这样的话?! 姚十初大概有点瞧明白了,这昨日救的姑娘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不过,怎么一上来就要求娶呢? 瞧着也是一副乖巧的模样,难不成自家二爷对人家做了什么吧? 不会吧? “你给我松开!”薛晏荣绷着脸,压低了声音“你当这是哪儿?名声要不要了?!” 蒋幼清咬着嘴角,一副坚决不放手的模样—— “不要了,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 “你怎么?!”薛晏荣大概是从没见过这样难缠的女子,又不能抬手打她,这会儿竟也没了办法。 好在姚十初还是个清明的,伸手握住蒋幼清拽着自家爷胳膊的手—— “这位姑娘,咱们有话府里说,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实在不好看。” “是呀,小姐,您先松手罢。”岁杪也在一旁劝道。 如此蒋幼清才将手松开了。 薛晏荣猛地往后退去,就转过了身子。 “哎!” “姑娘,您跟我从这边来。” “她干嘛去?~”蒋幼清昂着小脸问道。 姚十初笑了笑“二爷从正门进,您跟我从后院走,这样别人瞧不见,对您也好不是。” “他不能跑了罢?” 姚十初一愣—— “当然不能,这是二爷的家,她能往哪儿跑啊,您跟我来就是了。” 蒋幼清这才安下心来,跟着姚十初从后门进了栖子堂。 “小姐,这薛府可真大啊,就这一个院子,顶三个罗家呢!”岁杪低着头也不敢乱瞧。 “薛家是京里首屈一指的大户,还曾被先皇御赐过牌匾,别说顶一个罗家,就是一百个怕多有的余呢。”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书房前—— 姚十初先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这位姑娘,里面请罢。” 蒋幼清说不紧张是假的,方才薛晏荣瞪眼睛的模样,着实吓人,可一想到他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再怎么害怕,也只能先压下,挺直了腰板,深吸了口气,抬头挺胸的就迈进了书房里。 “你是在这儿等,还是去耳房里坐坐?”姚十初看向岁杪问道。 “我、我在这儿等就行!” 姚十初点了点头,笑说“好,那要是冷的厉害了,就去耳房里,那里有火塘,暖和。” 说完便对着岁杪指了指耳房的位置,就离开了。 书房里—— 薛晏荣冷冷的看向眼前的蒋幼清,不似昨夜的娇弱,只见她的眼眸中带着股韧劲—— “你这是赖上我了?” 蒋幼清咬着一口小白牙,生平第一次抛下所有脸面—— -- 第90页 “你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所以请你好人做到底。” 薛晏荣抚着大拇指上玛瑙绿的翡翠扳指—— “那要是我不愿意呢?” 蒋幼清深吸一口气,颇有种豁出去的决绝,一步步走近薛宝荣,只在离她一指不到的耳边停下—— “我知道,你不是你。” 薛晏荣愣住,她没想到,救人竟就出个祸害来—— “你是不是疯了!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是我还能是谁?!” 蒋幼清此刻心里也在打鼓,但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万一自己是对的呢—— “你别装了,我、我昨夜都瞧清楚了,你、你是个女的!” 薛晏荣忍着风寒过后的头疼—— “笑话!你有事没有,没事就赶紧给我走!我没工夫跟你瞎扯!” 蒋幼清张开胳膊,挡在薛晏荣身前,将她拦住—— “你说你是男子,那你敢在我面前脱衣服吗?” 这是个什么话?薛晏荣的眉毛都快竖的立起来了—— “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清白不要了!” “我当然知道!”蒋幼清昂着小脸,仰着脖子,看向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人,叉腰道:“我敢在你面前脱衣服,你敢吗?!” 薛晏荣似是被气极了,咬着后槽牙—— “哼!好啊,那你脱啊!” “脱就脱!” 蒋幼清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先是松开腰带,随后又解开领间的盘扣,腰间的裙襦直直的掉在脚踝下,直到脱剩最里面的里衣时,薛晏荣却还是没有动静,蒋幼清的手扯着里衣的绳结,牙齿咬着嘴唇,随即把心一横,白色的绳结就被拉开,眼瞧着最后一层遮羞布就要露出来了,浅粉色的肚兜上是朵紫薇花—— 薛晏荣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这怎么是个不要命的?! “我怕了你了!把衣服穿好!” 蒋幼清这才把衣服又重新穿好,但事情还没有完—— “该你了!” “什么就该我了?”薛晏荣瞪起眼睛。 “你不是说我脱你就脱吗?现在你倒是脱啊?!” 蒋幼清说着就去扯薛晏荣的领子—— “你干什么?!你给我撒手!” “你不是男子吗?你怕什么?我一个姑娘家的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不敢脱!那你就是个女的!” 薛晏荣见她越说越激动,越喊越大声,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君不君子了,抬手一伸就捂在了她的嘴上—— “你再大点声儿!把大家都引过来!到时候别人都知道你要嫁个女的了!” 蒋幼清这会儿才终于不闹腾了,扯下薛晏荣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来回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 “你承认了?” 薛晏荣握着拳头,在脑门上捶了两下,没好气的翻去一个白眼儿—— “你是女的吗?你是土匪吧?我救了你,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跑来我家威胁我?早知道!淹死你得了!救个屁!” “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我也知道你是好人,可我也是没了办法,我姨父姨母要把我送给孙茂达当妾,那孙茂达是什么人啊?! 姬妾成群,府里头尽是些勾栏瓦舍的娼妓,若是就这样依从,那我岂不是日后都要与娼妓同门,我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爹娘从小教导要清白做人,宁死也不为妾! 更何况是与妓子同为姐妹侍奉夫君!若是这样我怎么能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娘!我宁可死也不从!” “那关我什么事?”薛晏荣咬着牙“你不能因为你惨,就把我拉下水?!” “怎么是拉你下水呢?”蒋幼清抿了抿嘴角,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是也要娶妻吗?正好我们互补了,我也算是给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薛晏荣被她这话气的肝都疼—— “谁跟你说我要娶妻的?” “难道你不娶妻?我打听过了,你家里也在忙着给你说亲呢,你这个女子身份如何能娶妻?” “那我要是就不愿意呢?” 蒋幼清绞着手指,眼睫微微颤动—— “那....那我就只好去衙门里告发你了,而且我还会告诉孙茂达。” “这么做,你也会没命。” “嗯...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就一个人,大不了我还跳河自尽,我撞墙,我喝毒药!可你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你姐姐贵为瑶妃,你这般隐瞒,到时候你们薛家就是欺君之罪,是诛九族的——” 蒋幼清牙齿打颤,用软糯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指甲用力掐着指腹,似是这样能给自己勇气将话说完,她抬起眼眸,望着比自己高出近一个头的薛晏荣,眼神闪烁,但却不似之前那么有底气—— 她也再赌,也再怕—— “你!”薛晏荣一把捏住蒋幼清的脖子,第一次露出这般凶恶的目光“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弄死你!” 温润如玉的公子,展露出凶神恶煞的一面,凌厉的目光像把刀子似的射来,白皙的皮肤被眼前的人气的涨红,青色的血管在额头微微暴起—— 但始终逃不过薛晏荣这剑眉星目的俊秀样—— 再怎么发怒,似乎都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信。”蒋幼清发抖道:“但、但是我也告诉你,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告发、告发你的信件,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你一样完蛋!” -- 第91页 薛晏荣知道她胆子大,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 随即松开手来,又气又无奈—— “我真是小瞧了你!” 蒋幼清趁机从她手里逃出来,咽了咽口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来—— “这个给你,还有,其实,我们算是互相帮助,你也不吃亏,我、我给你两日时间考虑,你想好了就来找我。” 说完打开房门,就跑出了书房。 待她走后,薛晏荣打开纸条,低头看去—— 竟是生辰八字。 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自己这是被个刚及笄的小丫头给算计了? 经此一幕,岁杪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小姐,您怎么那么大胆子啊!他、他能是好人吗?” 蒋幼清嘴里不停地哈着热气—— “再差,也总比孙茂达要好吧?” “那他肯吗?” 蒋幼清想到昨夜里,薛晏荣不顾危险的救自己,后来穿着湿衣裳,顶着大寒风,来回的给自己送衣裳的场景,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许多暖意来—— 重重的点着头道—— “我信她,她会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蒋幼清:“不管看没看清,我都赖上你了。” 薛晏荣:“小没良心的,就是活脱脱一女土匪!救你干嘛。” 二爷这怕是救了个小祖宗回来。 恭喜二爷,贺喜二爷,喜提小媳妇一枚。 感谢在2022-02-08 22:22:55~2022-02-09 18:4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活着是为了吃饭 6瓶;夏天、占着茅坑不拉屎 5瓶;猫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她是个活土匪 喂完马的徐聿刚一回栖子堂, 就瞧见了蒋幼清跟岁杪从后门离开,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 快步小跑了两下, 没有看错,的确是她们。 一时愣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她们怎么会来? 姚十初送完人出去, 再回来就碰见了愣在原地的徐聿,环着胳膊, 挑了挑眉毛—— “又呆什么呢?瞧着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瞎说什么?”徐聿抖了抖肩膀。 “难道不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徐聿蹙了蹙眉头,走到姚十初身边—— “哎, 那姑娘是不是姓蒋?” 姚十初忽的顿住—— “你怎么知道?你认得?” “真是她啊。”徐聿点了点头“认得,这就是去年跟爷儿从人牙子里,一块救下猛儿的那位姑娘。” “什么?”姚十初一听,脸上的表情也怔住了“竟又这么凑巧的事情?” “她来什么事啊?”徐聿好奇道。 姚十初抿着嘴唇,理着衣袖上的褶皱, 轻声道:“也没什大事,说是让咱们爷娶她。” “啊?!”徐聿被这话惊的脚下一颤,差点没摔过去, 急忙扯住姚十初,眼睛又瞪大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她要干什么?!” “轻点!那么大力气干嘛?”姚十初一巴掌打落他的手, 揉起了肩膀。 “哎呦, 我、我是被吓着了, 没掌住力道, 捏疼了?”徐聿眨巴着眼睛, 手就又想伸过去“那我给你揉揉——” “少动手动脚的。”姚十初瞪眼道。 徐聿这才又讪讪的把手收了回去, 嘟囔道—— “谁动手动脚了, 还不是你说疼嘛。” “你嘀咕什么?”姚十初皱起眉来,厉害道。 “没、没什么——”徐聿赶忙摆手,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指了指书房“爷,还在里面啊?” 姚十初有些犯愁的呼了口气—— “先进去瞧瞧,估计这会儿在里面生气呢。” “怎么会要咱们爷娶她呢?也没见两人有过什么联系啊,猛儿那事都过去一年了,不能是那时候就爱慕上的吧?” “别瞎猜了,进去问问爷,就知道了。” 徐聿跟姚十初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此刻的薛晏荣坐在椅凳上,身子挺得直立立的,脸上的表情紧绷着,额间的眉头高高皱起,吸气呼气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凡长眼睛的都瞧的出来,这是生气了。 徐聿跟姚十初也没敢贸然开口,只候在门前,火塘里不时传出噼啦的声响。 过了不知多久,姚十初觉得腿有些麻了,动换了下身子,上前走近了些—— “爷,您喝茶吗?我去给您沏一杯来?” 薛晏荣也不说话,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 姚十初见状,只好先去沏了杯热茶来—— “爷,您喝茶。” 薛晏荣阴沉着脸,咬着牙,刚将茶盏端过来,却不知怎的竟晃了一下,杯中的茶水登时就溢了出来,手背上登时就印出了一片红—— “嘶——” “没烫坏吧!”姚十初赶忙拿起帕子就在薛晏荣的手背上擦了擦“哎呦,都烫红了,奴婢这就去拿膏药来。” “不用了,我没事。” 薛晏荣终于开口说话了。 姚十初跟徐聿顿时就松了口气,能说话就好,只要开了第一句,剩下的就能慢慢说了。 -- 第92页 顿了顿,姚十初瞧着薛晏荣的脸色稍有缓和,便开口问道:“爷,总这么坐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您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徐聿也开腔道:“怎么就突然让您娶她呢?您把人家怎么着了啊?” 话音刚落,薛晏荣手里握着的东西就砸了过来—— 徐聿连忙往旁边一躲—— “我把她怎么着?!我能把她怎么着!谁知道!哪里来的活土匪!” “爷、爷!您先别生气啊!我这不也是为您着急嘛。”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一边去!” 姚十初推开徐聿,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条,已经被薛晏荣攥成了一团,小心翼翼的展开,神色有些诧异—— 这生辰八字?感情那蒋姑娘才刚及笄啊。 抬眼看了下自家主子,又道:“二爷,您昨晚上说去救人,就是她吧。” 薛晏荣伸手捂着额头,又是一副想躲的模样,却被姚十初摁住了手腕—— “我的爷,您就别捂头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身上穿着的还是我的那套衣裳,这是就怕您不认账呢,您要再什么不说,就真的没办法了,她现下是来找的您,赶明要是找到老太太那去,那可就真的被动了。” 姚十初起先并未多想,大概只觉得是女子落水,被男子所救,无非是因为名声问题,所以今日才闹出了这上门求娶的一幕,—— “好在昨夜的时辰已经很晚了,大过年的定然没几个人会出来瞎逛,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瞧见,只要您好好与她相说,定然不会怎么样的,瞧着也是知书达理的模样。” “是啊爷,估计昨晚上您救了她,她八成是对您起了倾慕之心,自古美女爱英雄,况且她年岁也不大,倒也正常。”徐聿也在一旁说道。 “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薛晏荣摇了摇头“眼下怕是怎么说都没用了。” “怎么不能说开了,您救了她,知恩图报总会的吧。”姚十初又道。 “知恩图报?” 薛晏荣眼前顿时浮出方才蒋幼清要扯自己衣服的模样,哪有一点感激自己的?分明就是威逼利诱! 沉着声音,叹气道—— “晚了。” 姚十初对着徐聿使了使眼色,徐聿立马会意,转身就将外头的下人全都屏退了,关好了房门,随即又折返回来。 “外面没人了。” 薛晏荣抬了抬眼,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下一口—— “她知道了。” 姚十初跟徐聿皆是一怔—— 知道什么了? 薛晏荣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案上,头一回儿有种哑巴吃黄连的苦楚—— “昨夜,她跳河,我救她,她把衣服拉开了——” 话还没说完,姚十初就猛地到底了口凉气—— “爷!” 薛晏荣满脸的懊恼—— 她以为自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承想把自己给拉下水了,这回可好,二十六年的伪装防御,一夜之间就给撕了个片甲不留,若是败在个厉害人手里,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蒋幼清手里—— 这般猝不及防,这般意料之外。 “徐聿!” “爷!” “去查!给我好好地查!这个活土匪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是!爷!我这就去查!” 待徐聿走后,姚十初瞧着薛晏荣一脸疲惫的模样,出声宽慰道—— “那蒋姑娘瞧着也不像是个什么穷凶极恶的歹人,估计这里头儿该有什么隐情,您先也别急,等徐聿打探清楚回来再说,您先紧着身子,好好养病才是正事儿。”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再说回蒋幼清—— 昨夜的河水那样冰冷,饶是薛晏荣都挺不住的生了病,更何况是蒋幼清呢。 只不过,心里有事儿悬着,这才让她一直强撑到了现在—— 这不,从薛府一回来,人就病倒了。 祁萍楠本就心里愧疚,这会儿见她病了,不仅去请了南山堂的郎中来,更是端着汤药亲力亲为的照料起来。 “娘——不嫁,我不嫁——” 蒋幼清大概是烧的迷糊了,拉着祁萍楠竟叫起了娘来—— 祁萍楠到底也是她唯一的亲人,顿时眼泪就涌了上来,握着蒋幼清的手,不住地摇着头—— 可就算这样,她却也没有松口。 事到如今,她已然没有回头路了,外甥女固然是血亲,但自己的女儿更是心头之重,她还没有大义到能将亲生女儿舍弃换的外甥女的地步。 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了眼眶里,狠心的拉开蒋幼清的手—— “岁杪,好好照顾表小姐。” 随后就快步离开了蒋幼清的闺房。 岁杪心疼自家主子,来回的给她换着头上的巾帕,哽咽道—— “小姐,这一家都是狼心狗肺,夫人跟老爷若地下有知,一定会给您报仇的。” 蒋幼清眼角的清泪滑落,似是也知晓了祁萍楠的无情。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竟飘起雪来了—— 徐聿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斗篷上落得全是雪粒子。 简单的拍打拍打,就急忙的进来了。 “二爷!” “嘘——” 姚十初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 第93页 “才睡下不久,等会儿再说罢。”说着又递去一个暖炉给他“你先暖暖。” “我不冷——” “让你暖暖就暖暖,哪儿那么废话。” 姚十初瞥了他一眼,抬手将他的斗篷解下,一举一动,既暖心又贴心。 顿时就让徐聿愣住了眼,不由自主的喃喃道—— “十初,你对我可真好。” 难得两人不斗嘴,难得徐聿能说句人话来,难得姚十初红了脸—— “十、十初,我——” 就在徐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里屋的薛晏荣却醒了,只听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出声问道—— “徐聿吗?是徐聿回来了吗?” 姚十初连忙转头应道—— “是!是回来了。”接着又瞧了徐聿一眼,低下头去“爷醒了,先进去吧。” 说完就抱着徐聿的斗篷,先一步去了里屋。 薛晏荣裹着被子坐起身来,屋里烧的已经很暖和了,但她却还是觉得有些冷。 姚十初见状,将火盆又推的近了些,拿起另一个大些的暖炉,塞进薛晏荣的腿下。 “你快说,打听的怎么样了?”薛晏荣吸了吸鼻子,焦急的问道。 一提到这个,徐聿的脸色霎时就变了模样,拧着眉头,恨不得要骂娘的架势—— “爷!那姓罗的一家真不是个好东西!” “罗家?”姚十初疑惑道:“不是蒋姑娘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徐聿撸起袖子,细讲道:“我都打听清楚了,这蒋姑娘原本是金陵城中一名官宦人家的女儿,不说有多显赫,但也是个大家闺秀,可后来她爹被人冤枉,入大狱下了斩监候,她娘就带着她投奔了自己的亲妹妹,也就是这罗家,没多久她爹就被斩首了,她娘也随着一道殉了情,蒋姑娘便在这罗家留了下来——” “那这么说罗家是她的姨父姨母家,倒也不差啊。”姚十初又道。 “我这话没说完呢——”徐聿挺直了身子,忽的瞪起眼来“她这姨父姨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贪了蒋姑娘的嫁妆钱不说,就在年前儿,为了给自家儿子捐官,竟要把她送给孙茂达做妾!” “孙茂达?!那个前国舅老爷?”姚十初捏紧了手指,表情登时严重了起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之前御药的事情就是他从中作梗!而且他都多大岁数了?都能给蒋姑娘当爹了吧?” “何止当爹!当爷爷都行了!”徐聿走到薛晏荣身旁,忍不住的骂道:“仗着自己的姐姐曾是皇帝的正妻,就这般横行霸道!饶是他姐姐都死了,这要还活着,我看他还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说着有狠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胡子都一大把了,一天到晚竟是这些花花肠子,京里谁不知道他啊,一府院的妾室填房,我听人说,他还把戏班子了里的男伶也养了一堆,那架势不亚于皇帝的后宫,堪比泉香阁! 我还打听到,这老东西喜欢玩花样,把姑娘手脚绑在床上,用鞭子抽的血肉模糊,这样的人怎么能让蒋姑娘过去?!这要是过去,那还能有好,多则一两年,少则三五月,怕就熬不住了。” “难怪她要跳河。” 薛晏荣长舒了口气,这才认真回忆起蒋幼清说的话—— ‘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姨父姨母要把我送给那姓孙的——’ ‘爹娘自小教导要清白做人——’ ‘我宁可死!也不从!’ “这蒋姑娘也太可怜了吧,爹娘死的早也就罢了,怎么竟还有这样一对狼心狗肺的姨父姨母,想她一个姑娘家,这么多年得有多不容易啊。”姚十初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我这一路都是捏着拳头回来的。”徐聿忽的又抬了抬头“爷,还有件事——” “说——” “那蒋姑娘的母亲在生前曾在京中置了田庄,好像、好像被您给买下了。” 薛晏荣似是不知晓这件事,挑了挑眉毛—— “被我买下?” “是啊,您让常管家——” 话还没说完,薛晏荣猛地拍了一把大腿—— “我想起来!我就说当时田契上的卖主儿上怎么有两个人的名字,原来竟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薛晏荣:“娶老婆还是娶土匪?” 蒋幼清:“你的小祖宗来啦~~~” 感谢在2022-02-09 18:42:04~2022-02-10 23:2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孜然有味 3个;随亦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河边草 10瓶;二两 5瓶;星辰 2瓶;菠萝包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那就娶吧 糊里糊涂的买了人家的嫁妆, 薛晏荣算好的一桩买卖,这会儿顿时就觉得亏了,若是传了出去, 再给蒋幼清知道, 恐怕又得找自己来闹一场了吧? “嗐!怎么就是绕不开她呢!” 徐聿眨了好几下眼睛—— “爷儿,那接下来, 咱们怎么办呢?” 薛晏荣捂着额头“你容我想想。” 姚十初对着徐聿使了使眼色, 徐聿便跟着她从屋里退了出去。 “要我说,不如将错就错,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徐聿压低了声音道。 -- 第94页 “嘘,小点儿声, 仔细爷听见又要骂了。” “那你说怎么办?那蒋姑娘也着实可怜,爷要是不答应,她就只能去那个姓孙的府上了,那、那好人家的姑娘能去吗?!” “你先别着急,我去探探爷的口风。” “也行, 反正我觉得这蒋姑娘是好人。” “知道了。” “哎——” “怎么了?” 徐聿瞧着姚十初,指了指她怀里的斗篷—— “给我吧。” 姚十初低头一瞧—— “都臭了,洗洗再给你。” “哪就臭了啊, 我、我都没穿过几次呢。” 姚十初不理他,扭过身子就原进了里屋去。 “二爷——” 薛晏荣抬了抬头, 将脚边的暖炉蹬出了被子。 “有什么, 就直说, 你我之间, 不用拐弯抹角。” 姚十初抿了抿嘴—— “那, 奴婢就直说了——我觉得这或许是个转机。” “转机?”薛晏荣仰着脖子, 吐了口气“小辫子都被人揪的死死地, 如何还能是转机?” “您想啊,您这边老太太催,大小姐急,夫人眼瞅着十五一过完,就要给您去亓州选媳妇,这样的速度,您应该早就被压的喘不过气了吧? 现下正是束手无策的死局,可偏偏好巧不巧的来了这么位蒋姑娘,能将这个死局盘活,您说这不是转机又是什么?” “呵——你管这叫转机?”薛晏荣胳膊一扬,将身上的被子掀下“这是孽!孽缘懂吗?” “孽缘不也是缘嘛——况且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姚十初将被子又重新披在薛晏荣身上“我瞧那蒋姑娘,这也是被逼上绝路了,不然她能跳河吗?” “早知道这样,就让跳了!” “二爷,您别跟我这儿嘴硬,奴婢还不晓得您,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同样的事再来一次,您也照救不误。” “唉——我呀,就是心太软,但凡硬一点,你说,这倒霉催的能轮上我?” “二爷——” 姚十初走到床边,倾过身去,抬手在薛晏荣的太阳穴处,慢慢揉着—— “依奴婢瞧来,您娶她也未尝不可。” “嘶!” “您听奴婢先把话说,要是觉得不对了,您再说。” 薛晏荣这才忍住没开腔。 “二爷,您仔细想想,您愿意娶一个不知根也不知底儿的吗?夫人的本意固然是好,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毕竟人是活的啊,好端端的姑娘被瞒了这么一件大事,嫁了个女子,即便是再温顺听话的,也难保她不会闹,一旦闹起来,那可就不是能控制的了,奴婢相信,夫人也好二爷也罢,是绝做不出那种杀人灭口的事情——” “那,若是她不闹呢?” “不闹?那就是用银子填着,而且得人家要多少给多少,无论多离谱的要求,多苛刻的条件,您都只有点头的份儿。” 薛晏荣搓了搓脸颊—— “那照你的意思,蒋幼清就不会这样了?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个好的呢?你同她又知晓多少?” “奴婢是与这个蒋姑娘不相识,可奴婢相信爷的眼光,大冷的天,您想不都不想就跳河去救她,奴婢就知道她不会是个差的,更何况——她宁死都不与人为妾,节操可谓高亮。” “你对她的评价倒是挺高。” “爷,您不妨往开了想,一来,她现在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既然还愿意,那就说明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您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嫁给您至少还是个正妻,嫁到孙府去,妾是什么下场,您比我清楚,二来,她没有父母,对于金钱的欲望就不会那么大,只要二爷您给她备好后路,想来要比娶一个不知底细的强的多,再三嘛就是——” “直说直说!” “她都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生活里自然要轻松的多,您不用为了躲她,成日不着家,也不必为了顾着她,还要小心翼翼,成婚前什么样儿,成婚后就还什么样儿,至多外人跟前装一装,您也容易些不是吗?” “要照你这么说,那我还因祸得福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怪深奥的。” “二爷,想开些罢,有些事儿既然避免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咱们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不会差的。” 薛晏荣眯着眼睛,倏地往后靠去,倒在横倒在床榻上—— “不怕你笑话,我这心里别的没有,就是有些不得劲儿,你说,我就这么被个小丫头算计了?” 姚十初听她这样说,又见她的眉头展平,就知她应该是听进去了,只是还需要时间再想想—— 倒也不急—— “怎么是算计呢,是各取所需。”俯身又将被子给她盖好“您就别想了,好好歇着,莫要再着凉。” 果然不出姚十初所料—— 两日后—— 薛晏荣便松口,同意了。 ———— 这一边蒋幼清的身子却一直不见好,连着高烧了两日,每日汤药不断,整个人躺在床榻上,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岁杪心里担忧,但又没有别的法子,人都说城隍庙的土地公灵验,她便买好了糕点元宝去拜祭,想着能让蒋幼清早日康复。 这不,才拜完了回来,正走到罗府前,还没进去—— -- 第95页 身后就听见有人喊她—— “岁杪姐姐,岁杪姐姐。” “谁叫我?”岁杪转过头寻去“猛儿!” 猛儿快步跑上前来,从怀里拿出一个浅黄色的信封递去—— “这是二爷,让我送来给蒋姑娘的。” “这是什么呀?”岁杪问道。 猛儿摇了摇头“不知道,二爷只说蒋姑娘看了自会明白。” 岁杪刚想再多问几句,罗老爷便从门里出来了,岁杪急忙对着猛儿使了使眼色,就赶忙转过了身去,装作并不认识的模样—— 猛儿也是个聪明的,立马就瞧明白了,甩着手人就跑走了。 “见过老爷。”岁杪欠了欠身子。 罗政北全当瞧不见她,大步就走了过去。 待走远后,岁杪又忍不住的翻去一个白眼—— 心里暗骂道——‘黑心鬼!’ “小姐!小姐!” 岁杪跑着就进了院子,正想把消息告诉她,谁知竟碰见了祁萍楠在里头儿,赶忙把信封塞进袖子,低下头去—— “夫人——” “疯疯癫癫的!小姐还病着呢!你就跑的没影了!皮又痒了是吧?!” “奴、奴婢去拜土地公了——” “没事干,拜那个做什么?!” “隔壁的王大婶说城隍庙的土地公灵,上回她家的小孙子,高烧不退,去拜完回来,就好了,所以——奴婢想着也去拜拜,替小姐求一求。” “你倒是个有心的。”祁萍楠听她说完,气才消下了些,起身道:“赶快伺候小姐喝药吧。” “是是,奴婢这就去煎药。” 等岁杪煎完药再回来的时候,祁萍楠已经走了,她端着汤药,把蒋幼清扶了起来—— “小姐,来,咱们喝药了。” 蒋幼清眯着眼睛,才喝一口,就扭过头去—— “苦——” “良药苦口,喝了就好了。” 好不容易一碗药下了肚,岁杪也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见蒋幼清又睡下了,她便也趴在了桌子上。 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就见蒋幼清正提着桌案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着水。 “小姐!” 岁杪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起身的太快,连带着身后的圆凳都撞翻了。 “您起来了?!怎么不叫奴婢啊?” 岁杪说着就伸手过去,探上蒋幼清的额头,脸上登时一喜—— “小姐,您退烧了!” “我见你睡得香,不想吵醒你。”蒋幼清的眼圈有些发青,但精神明显要好了许多“我现下感觉好多了,就是口干。” “退烧就好,退烧就好!您别说这城隍庙的土地公还真灵,我这才拜完回来,您就能起身了。” 岁杪摸了摸茶壶“这水都凉了,我去给您倒热的来。” 提沏茶壶正要走时,却又停下—— “对了,小姐——”只见岁杪从袖子里将信封取了出来“这是猛儿送来的,之前夫人在,我没敢拿出来,这会儿趁着没人,您快看看罢,说荣二爷给的,还说您瞧了就明白了。” “快给我!”蒋幼清心里的弦再一次的绷紧,成与不成,活与不活,似是全在这轻轻薄薄的信封里了。 里头儿是一张皱破不堪的白纸,像是被来回搓揉了许多下—— 蒋幼清认得,这是自己给薛晏荣的那张,上头还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呢—— 这是什么?! 在蒋幼清生辰八字旁,还有另外一列字迹,同她的簪花小楷不同,这一列字是颜体,字体开阔雄健,下笔的人着重墨迹,翻过面去,都有些印透了—— 这是薛晏荣的生辰八字! 蒋幼清的呼吸都快要停住了,继续往下看去,只见落款处,还落有一个小字——合! 她这是同意了?! 蒋幼清身子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也跟着一并往下流,霎时就哭成了一直小花猫—— “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岁杪的声音里竟也带起了哭腔来。 可蒋幼清此时却忽的又拉过岁杪的手,边笑边哭的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 “岁、岁杪,咱们有救了,有救了!” 岁杪瞧着自家小姐这又哭又笑的模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有救了?” “嗯!” 蒋幼清拿过那纸,指着上面的字—— “这是薛晏荣的生辰八字,她、她同意了!” “同意了?”岁杪张大了嘴巴,微微颤动“小姐、小姐!您不用去孙府了!” “嗯,嗯嗯!” 主仆二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岁杪捏着袖子将脸上的泪揩去,握着蒋幼清的手,用力的摇着—— “这是好事,不要哭!小姐,咱们不要哭!” 嘴上说着不要,可眼睛就是忍不住,饶是过了好一阵,两人的情绪才算稍稍平稳下来。 蒋幼清小心翼翼的将那快要揉烂的纸条放进自己贴身的香囊里,又把香囊掖进腰间,手还捂在上面,生怕它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小姐,不对呀,他这边同意有什么用?姨老爷要是不松口,还不是白搭?” “既然薛晏荣应下了,她就肯定有办法的,我们现在只能等了。” -- 第96页 “等?”岁杪又犯起愁来“明儿可就初八了。” 还有六日。 ———— 薛府—— 栖子堂里,薛晏荣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手里不知抓了把什么,往嘴里一颗颗的送着,嚼的十分津津有味。 “二爷,怎么坐这了?”姚十初念着她风寒刚好,怕她又再受凉,催促道:“回屋罢,一会儿着了风,又要咳嗽的。” 薛晏荣却不急,瞧着院子里空着的两口大缸,道:“等天热点,就养点儿鱼吧,最好还能再养上只老龟。” “行,您说养什么就养什么,这会儿还是先回屋罢。”姚十初又说了一遍。 “得得得,回屋回屋,成天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薛晏荣站起身来,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梅子怪好吃的,下回再买些来。” “还有呢,我去给您拿。” “不用了,今儿这些就够了,我已经吃了一大盘,再吃,回头儿又得厌了。” 说罢薛晏荣就进了屋子,哈了口气,捧起手炉来。 “怎么样?外头还是冷的罢。”姚十初跟着将身后的门关好。 薛晏荣连连点头—— “是了是了,往后我不出去了。” “我又没说您,您这不是病刚好吗?”姚十初怕她烦,随即解释道。 “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我不嫌烦,放心罢。” 这会儿薛晏荣蹬了靴子,盘腿就上了软塌,捧着怀里的手炉倒是老实了许多,姚十初顿了顿眼神,还是走了过去—— “二爷,那事儿您既然应了,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去罗家提亲啊?眼瞅着还有几日就要十五了,您这边大不了晚些,可蒋姑娘那儿,怕是等不了了。” “她有什么等不了了?”薛晏荣哼了一声“这么大的胆子,不狠狠的吓唬她一次,她还真当我是病猫呢!” “二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计较这个做什么呀,蒋姑娘也是可怜人啊。” 薛晏荣就是嘴上厉害,一想到蒋幼清那跳河时候的绝望模样,心里就怎么都硬不起来了,叹了口气,实说道—— “我还没想好跟母亲怎么说呢?还有姐姐,她怕是不会同意——你也知道,姐姐一直希望我能找个门当户对的。” 边说边挠头—— “这事儿不好办啊。” 姚十初也明白自家主子的顾虑,不说大门大户,即便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嫁女也好娶妻也罢,都是要来回挑选比较的,更何况还是薛家,蒋幼清的身世,的确不是择妻的上选—— “夫人好说,就是大小姐那里的确有些难办,不过只要说通了夫人,大小姐还是会同意的,眼下就是罗家了。”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 “今儿个初几了?” “十一了。”姚十初答道。 “都是十一了,那是不能再等了——” 薛晏荣若有所思的沉了沉眼眸,随即就抬起胳膊来,也不知是要往哪指,就在半空中来回比划—— “那什么,十初,咱们有没有夜行衣?” “夜行衣?”姚十初摇了摇头“又不打家劫舍的,谁又那个啊?” “那就黑色,深色的衣服,不显眼的那种。” “您要干嘛?” 薛晏荣挑眉,坏笑道:“去安安那个活土匪的心。”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会结婚,大家稍安勿躁 甜甜的婚后生活,值得期待~~~感谢在2022-02-10 23:23:41~2022-02-11 17:3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再呵呵、白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105809 2瓶;二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清白 三更已过, 街上一片黑寂,除了些许的流浪猫狗时不时会发出些声响外,再无旁的声音。 薛晏荣跟徐聿在夜幕里架着马车, 皆是一身棕黑色的长衫, 脸上用黑布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南小街的罗家后门。 “瞧着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 怎的做出来的事, 那般为人不齿!” 徐聿蹙着眉头,忿忿不平道。 “越是这样的人家, 府门越大,越是藏污纳垢。”薛晏荣跳下马车, 扫了眼这不算太高的围墙,问道:“你可都打探清楚了?” “放心吧爷,我都打探清楚了,越过这道墙,就是那罗家小姐的闺房。” 徐聿也跟着跳了下来, 随即又紧了紧脸上蒙着的黑布—— “爷,那我进去了。” 薛晏荣点了点头—— “去罢。” 随即又指了指那扇小门—— “一会儿记得把门打开,我就在这儿等你。” “好。” 徐聿往后退去一大截, 摩拳擦掌后,奋力一跑, 登时就爬上了围墙, 三两下的就翻了过去。 顺着墙边, 就寻见了罗尔仪的闺房, 四处瞧了瞧, 也不见有下人值守, 顿时胆子就大了起来, 拿出小刀挑开了门栓。 “你是谁?” 徐聿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这人竟然还没睡?! “来——” 可怜的罗尔仪,话还没喊出口,就被徐聿一掌给劈晕了过去。 赶忙接住将要倒下的人,徐聿连喘了好几口的气—— “吓、吓死我了,大晚上的还不睡。” -- 第97页 就这样,徐聿扛着罗尔仪,一脚就踹开了后院的小门—— “爷、爷快来帮我一把,这罗家小姐忒重了点。” 薛晏荣见状一把将人从徐聿背上搀了下来—— “知道她倒是不轻,但怎的这么重?险些背不动。” “我哪知道啊?胃口好吧。” 徐聿抹了把头上的汗,随即就跟薛晏荣一块把人抬进了马车里。 “爷,咱们快走吧。” “等一下。” 薛晏荣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对着吹了吹,又拿出提前浸过火油的巾帕—— 两物相碰,瞬间就烧了起来。 薛晏荣也不犹豫,照着院落里那颗歪脖子老树就扔了过去,这才拍了拍手—— “走吧。” 就在薛晏荣他们走后不久,这场火就被一个起夜的小丫鬟发现了—— “走水了走水了!” 所幸火势不大,又发现的及时,很快就被扑灭了,正当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眼尖的小厮却瞧见了后院小门被打开了,立马走上前去查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这门锁是被人强行踢开了的。 此话一出,不得了了!大家都以为是进了飞贼,罗政北更是跑去书房,检查起了他的小金库—— “还好,都在都在。” 只有祁萍楠觉察出了异样,眼睛在院子里来回的张望—— 忽的张大了嘴巴,惊恐道—— “尔仪呢!尔仪去哪了!” “夫人!小姐不见了!” 与其同时,姚十初正在荒郊的一间木屋里等着,一听到外面有马车的动静,就知道定是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 姚十初立马将门打开—— 就见徐聿气喘吁吁的背着个人进来,想也不想重重的就扔在了木榻上—— “能不快嘛,诺大的院子,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先开始我还防备着,后面我连躲都不躲了,就是这罗小姐大晚上的还没睡,我一进门就给撞了个正着,她还问我是谁?给我吓坏了!” “那她瞧见你没有?!”姚十初紧张道。 “哪能啊,她刚要喊人,就让我一掌给劈晕了,没个一时半刻的怕是醒不过来了。” 徐聿边说边倒了碗茶水,猛地灌下,又随意的用袖子揩了两下嘴边,就同薛晏荣说起话来—— “我瞧这个罗府也是虚有其表,算不得什么大户。” “罗府本就不是大户,只不过早年靠着贩茶叶赚了一笔,买了个四进的宅子,撑门面,如今早就不行了,想来这些年都是靠些田庄地契租子度日。” 一提起田庄地契,薛晏荣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锁紧起来,这田庄里自然也少不得蒋幼清的那一份,这些年吃喝哪一点没落下,到最后了竟连人也要卖出去,可谓是真真的狼心狗肺! “呀——这是罗家小姐?”姚十初举着手里的火烛,对着木榻上的人照了照,诧异道:“没绑错吧?” “怎么会绑错?”徐聿立马跳了过去“我亲眼瞧着她身边的人叫她小姐的,而且你瞧她手上戴的,这要不是小姐,能戴这么贵重的玉镯吗?” “那倒也是。”姚十初瘪了瘪嘴“不过,她怎么长这个样子啊?我还以为得和蒋姑娘有几分相似呢。” “一个姓蒋,一个姓罗,如何能有相似,再说罗政北不就这个模样,女儿大都随父。” 薛晏荣环着胳膊也走到了木榻旁,方才她也没怎么细瞧这位罗小姐,这会儿仔细端详起来,倒是也有几分诧异,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随了爹呢,真是—— “爷,咱们现在把人绑回来了,那接下来呢?”姚十初问道。 “接下来?”薛晏荣望着罗尔仪只穿着一身里衣,抿了抿嘴,片刻后又道:“给她重新找身衣服穿吧,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这是罗老爷自个儿惹出来的事,那就让他自个儿想法子收拾。” 姚十初脑筋一转,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了然道:“正好我带了把剪子,算是派上用场了。” 薛晏荣顿了顿,扭过头瞧向探着脑袋的徐聿—— “哎,你出去。” “我出去?”徐聿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薛晏荣笑道:“人家姑娘要换衣裳,怎么?你不出去还要留下来看啊?” “啊?” 瞧着徐聿这傻里傻气的模样,薛晏荣玩心大起,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你留下也行,赶明儿她醒了,让她给你当媳妇!” “哎!爷!您瞎说什么!可饶了我吧!”徐聿猛地挣开薛晏荣的手,人就往后退“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说完眼睛还往姚十初的身上瞟,支支吾吾着—— “我、我不要别的媳妇。” “快出去吧你!废话那么多!”姚十初喊完脸就红了,这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外说! 薛晏荣则咧着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您也出去!” “哎?我出去干嘛啊?” “您说干嘛?人家姑娘要是半中央醒来,瞧见我也就算了,瞧见您,您怎么说?难不成还要再负责一个?” “嘶——你这——” “别这的那的了,出去出去!” 说着薛晏荣也被姚十初推出了门外。 -- 第98页 “嗨!反了你了!”薛晏荣就是嘴上厉害,对着门喊完,还不就乖乖的背靠木门的揣起手来。 “爷,您怎么也出来了?”徐聿伸过头问道。 “我、我嫌里头闷,出来散散。” “爷,您就别撑着了,我都听见了。” “听见你还问?!” 徐聿咧着嘴嘿嘿一笑。 “傻笑什么啊?”薛晏荣顶了下他的胳膊,瞥了眼关着的房门“我算瞧出来了,十初得是个母老虎,往后你有的受了。” “没事儿,我、我不怕老虎。” “出息!” 少顷,姚十初替罗尔仪换好衣裳,就将门打开了。 “弄好了?”薛晏荣问道。 姚十初点了点头,没说话,只递去一个信封。 薛晏荣打开一瞧,眼睛顿时就眯成了一道缝。 “什么啊?给我也瞧瞧。”徐聿好奇道。 “瞧什么瞧,你给我老实点儿。” 姚十初扫去一眼,徐聿顿时就又缩回了脖子来。 “爷,这人怎么弄啊?”姚十初问道。 薛晏荣的舌头在嘴里顶了顶—— “火塘架热些,别冻着她,明儿一早就让她带着信封回家吧。” 第二日—— 天蒙蒙亮时,罗尔仪才醒了,瞧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衣裳,以为自己的清白没了,顿时就大哭了起来。 姚十初听见里头儿的声音,这会儿倒有些过意不去,到底还是个孩子,现下恐怕是被吓坏了,可谁让她摊了那么一个丧良心的爹呢,常言道父债子偿,就当她这是替她父亲受了过吧—— 不过,姚十初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此举不过是为了拖延些时间罢了,怕她想不开,这会儿便刻意压低了嗓子—— “不要哭了!” “谁?!” 虽是压低了声音但罗尔仪还是能听得出,说话的人是个女子。 “是你绑的我?” “你,你为什么绑我?!” “你对我都做了什么?” 见门外的人一直不言语,罗尔仪颤着声音,更害怕了—— “我、我的清白还在吗?” 姚十初倒也明白,毕竟事关女子名节,但二爷早有吩咐,什么都不能说,这会儿也只能让她继续怕着了—— “瞧见床头儿的信封了吗?” 罗尔仪方才只顾着哭了,这会儿让她一说,才看见,立马拿起来,就要看—— “不许看!” 姚十初厉声将她的动作打断—— “拿着信封回家去,交给你爹娘,我会远远的跟着你,若是发现你中途私自拆开看,我会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罗尔仪自小被祁萍楠宠坏了,无论什么事都有母亲替她铺路撑着,自然没有什么自己的主张,这会儿一被吓唬,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看着房门被推开,却也不敢动。 又过了许久,天色渐渐大亮,罗尔仪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后就立马往外跑去,她想瞧一瞧到底是谁,可姚十初却早就没了踪影。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 罗府的小姐被人掳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理应说该要报官才是,可偏偏事关女子的清白,此事万般张扬不得—— 罗政北连夜就封锁了消息,下了死命,若是谁敢将小姐丢了的事情说出去,就立马打发人牙子发卖,女的卖去深山给光棍儿做婆娘,男的卖进宫里当太监,如此一来,大家对这事儿都闭口不谈,毕竟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拖累倒霉。 罗洵麟则领着七八人到处去找,可一夜下来,却什么影踪都没有。 祁萍楠更是哭的晕死过去好几回。 “小姐——”岁杪端着早饭进了屋子“该用饭了。” 蒋幼清扭过头看去,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拿起调羹在米粥里搅了搅,却又放下—— “姨母那里怎么样了?” “您还管她做什么啊?爱怎么样怎么样!”岁杪像是终于出了口恶气的模样“要我说,这就是自作自受!尔仪小姐哪次见着您不是傲慢少礼,老天管她下报应来了!” “别这么说,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再说尔仪年纪本就比我小,她说的话我只当听不见,也不同她计较。” “小姐!您就是心肠太好!到现在还惦记她!表小姐无辜?您不无辜?” “可不是这个道理——”蒋幼清敛着眉眼“岁杪你想想,若是尔仪失了清白,而我自小又在罗府长大,那谁还敢娶这罗府里的姑娘?” 岁杪一愣,顿时倒了口凉气,即刻反应过来—— “小姐!那她要是出了事,岂不又要连累你?!” 一想到荣二爷那边才应下的亲事,万一又因为此事生了变故,岂不又成了死局?!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那奴婢还是祈祷,尔仪小姐千万不能出事啊!” 蒋幼清叹了口气,倒是不像岁杪那般紧张,只问道—— “你说这绑匪也奇怪,把人掳走了,却什么消息也没留下,现下都这个时辰了,门上也没人来送个信?图什么啊?” “会不会是采花贼啊?”岁杪咬着嘴角。 “采花贼?” 岁杪说完又打起嘴巴来—— “奴婢瞎说的!肯定不能是采花贼!!小姐,要不您去夫人那瞧瞧,说不定能探出什么消息来呢?” -- 第99页 蒋幼清却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能露面,姨母疼爱尔仪入骨,这会儿见我安然无恙必然迁怒,到时候不仅问不出什么来,反而还会挨训。” “是是是,奴婢倒忘了这一茬儿。” 蒋幼清重新又拿起了筷子,沉了沉眼眸——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 前院里,祁萍楠泪流满面的在罗政北面前哭诉着—— “老爷,咱们还是报官吧——”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罗政北一下就跳了起来“若是报了官,那京里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罗家的女儿被歹人掳走了?!更何况是夜里掳走的,还整整一晚上,你就算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到时候我的脸面往哪里放?!难不成你要我一辈子都不出府门了!” “老爷!到底是尔仪的性命重要,还是你的脸面重要?!” “自然是脸面重要!生死是小!失节是大啊!”罗政北把骨子里那些迂腐的文人思想,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你好狠的心啊!” “我狠心?我这是顾全大局!”罗政北的胡子一颤一颤的“你想想,掳走尔仪的人,这会儿一定是躲在暗处,若是你报了官,原本他们是想放人的,忽的就起了杀心怎么办? 况且就算尔仪保下一条命回来,你再报了官,她又要怎么活?到时候满城风雨,尔仪岂不还是死路一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这样一直干等着!” 罗政北捋着胡须“再让洵麟带人出去找找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眼瞧着临近隅中,罗尔仪终于是回来了—— 眼瞧着家就在眼前了,她不再在像方才那般慢慢吞吞,忽的就加快了步子,猛跑了起来—— 连滚带爬的到了门前,用力的扣响府门—— “开门!开门啊!” 姚十初则一直在后远远的跟着她,见她到了,也就停下来步子,直见她进了门去,方才离开。 府里的家丁,瞧见她都像见了鬼一般,一个个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但就是没人敢上去迎。 “娘,娘——” 祁萍楠捂着帕子,正哭的死去活来,就听见了门外的声音,推开身旁的下人,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尔仪?!” 罗政北也被惊住了,似是没想到罗尔仪还能回来—— “爹娘——” 罗尔仪颤抖着身子,哭的嗓子都哑了。 “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我——” “你这衣裳?” 罗尔仪不说话,只是哭,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清一句话—— 直叫罗政北急的都要跳脚—— “你别哭了!倒是说句话啊!” “爹,娘,我——”罗尔仪扑在祁萍楠的怀里,抽噎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这样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祁萍楠抱着怀里的女儿,哭的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 忽的罗尔仪想起了什么,将袖子里揣着的信封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罗政北一把抢了过来。 “不知道,他们不许我拆开看,只说让我把这个交给爹娘。” 罗政北疑惑的瞧了眼—— 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反正人都回来了,就算这会儿再要赎金,他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出了! 打开信封,往外一倒着,一张字条跟一块红色的布块就被一起倒了出来—— 罗政北与祁萍楠顿时脸上就变了颜色—— “这是——” 红色的布块不是别的,正是罗尔仪的肚兜。 祁萍楠险些又要晕过去,两眼直发黑,一把扯住自家女儿—— “这是你的肚兜!你——” “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罗尔仪顿时瘫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大哭。 话罢罗政北又打开那张字条—— ‘断了孙茂达的亲事,否则罗尔仪名声不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1 17:36:59~2022-02-12 23: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956755、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迪要用心 10瓶;Sparro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去找荣二爷 短短一行字, 却道出了罗尔仪被绑的原因。 罗政北攥着拳头,因为用力过度整个人都开始抖动—— “瞧瞧吧,瞧瞧吧——”他将手里的字条扔给一旁的祁萍楠, 不住的摇着头, 似是已经知晓了罪魁祸首一般,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颤动, 表情更是骇人的厉害“我竟瞧不出她有这般能耐!到底是你们祁家的人啊, 不简单不简单啊!!” “老爷——”祁萍楠先是一怔,可随后却露出惊诧的目光“你是说幼——” “不是她还能是谁?!”罗政北一脚踢翻了手边的四角方桌。 咚的一声—— 惊的祁萍楠猛抖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她成日都在屋子里, 如何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会不会是有人知道咱们想跟孙茂达结亲眼红?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 -- 第100页 “你到现在还要为你那外甥女说话?!”罗政北怒瞪着眼睛“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难不成你也是个睁眼瞎?!别人眼红?谁眼红?眼哪门子的红?!这京里头儿, 想巴结孙茂达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就咱们一家吗?谁用功夫盯着你?!” “难道真是她?” “肯定是她!” 罗政北一把嵌住祁萍楠的手腕,一步步的逼近过去—— “她摆明是记恨咱们将她许给孙茂达,所以才伙同外面的人谋害自己的妹妹!至于她伙同谁?那就要去问问她了!我倒要瞧瞧她在外头究竟都结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罗政北说罢,就撸起了袖子—— “外头的!” “老爷。” “拿着你们的家伙!跟老爷我去抓人!” 说着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她一个黄毛丫头!!” 事到如今,证据就摆在眼前, 祁萍楠不信也得信了,看着自家的女儿哭的泣不成声,清白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一想到她往后的日子, 祁萍楠的心疼的犹如割肉滴血—— 唤来家里的老婆子,将罗尔仪送回屋子, 好生看着。 随即也朝着蒋幼清那里急急地去了。 蒋幼清此刻还在屋子里, 并不清楚罗尔仪已经回来了, 更不知道罗政北跟祁萍楠已经带着人朝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只听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还不等反应过来, 又是嘭的一声, 拴着的门便被重重的撞开—— 三四个手持棍棒的家丁登时就在门口围堵了起来—— 而罗政北似是要杀人扒皮一般就闯了进来—— “姨父?”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罗政北上来就开骂, 手指的蒋幼清,声音恨不能掀了整个屋顶去—— “枉我罗家养育你这些年,你竟伙同外人,谋害自己的亲妹妹!若不是尔仪命大,逃过一劫,妥善的回来了,我到现在都还被你蒙在鼓里!成日夜防日防,不想豺狼竟在家中!” 蒋幼清先是听得糊里糊涂,可渐渐就觉察出不对来,罗尔仪被绑与自己有何关系? 怎么是自己伙同外人谋害她呢?若是自己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岂会被困在罗家,要投河保清白?! “幼清不明白姨父的话。” “哼!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承认?!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是不行了!” 罗政北抬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家丁动手—— “小姐!小心!” 岁杪眼瞧着他们要动手,立马就冲了过来,可奈何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刚冲过来,就被家丁手里的棍子架住了手脚,不得动弹。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好!你们二人都别活了!全都乱棍给我打死!” 罗政北话音刚落,岁杪就被他们往外拉去,蒋幼清见状就知道罗政北这是真的要要她们的命,攥紧拳头,指甲死命的掐着手掌,用疼痛让自己先镇定下来—— “慢着!” 蒋幼清望向罗政北,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姨父说,是我伙同外人谋害尔仪,那敢问姨父,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那这就是栽赃!是陷害!” “你还要证据?!”罗政北上挑着眉眼,胡子也跟着晃动,扭过头朝着身后的祁萍楠指了指“你的好外甥女要证据,不如你来跟她说?别以为是我这个做姨父的冤枉了她!” 祁萍楠的眼睛通红,眼里布满了血丝,抬眸看向蒋幼清时,瞳仁里是冰冷入骨的神态,犹如寒冬腊月的风雪,但蒋幼清却不怕,寒冬腊月的风雪再冷,也冷不过那夜浑河里的水。 “姨母,您也是这样想的?” 祁萍楠紧捏着手里的锦帕,眼神里充斥着怨恨—— “尔仪回来的时候,身上里带着那贼人的信件,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断了孙茂达的婚事,否则罗尔仪名声不保,我跟你姨父思来想去,只有你——” 祁萍楠狠咬着后槽牙,一步步走近蒋幼清,直到她面前才停下“你不满孙茂达的婚事,你可以说,可以骂,可以怪,可以怨!也可以恨!可你为什么要污了你妹妹的清白!她才十四啊!!!你要她往后如何做人!!!” 蒋幼清听着祁萍楠这一声声的讨伐,看着她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女儿痛哭流涕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竟没有半分同情,相反只觉得恶心至极,垂下眼眸又抬起—— “我说、我骂、我怨、我恨,难道你们就能放过我?”蒋幼清轻笑道:“尔仪才十四,我呢?我也才十五啊,姨母——表妹的清白是清白,我的清白难道就不是清白了吗? 她往后如何做人?那我呢?!我往后又该如何做人?死后又该如何去见我的爹娘?!!这些姨母可曾想过?!!” “你——”祁萍楠颤抖着嘴角“你承认了?!” 蒋幼清不接她的话,只继续说道—— “姨母,你拿我送给孙茂达为妾,来换取表哥的仕途时,可曾想过我娘?你那死去的姐姐?她是如何托孤,你又是如何应答的?难道午夜梦回之时,你就不怕我娘向你追命吗?!” “你!你混账!”祁萍楠被说到了痛处,扬起手来竟一巴掌打在了蒋幼清的右脸上“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是!何故去拉尔仪下水!早知你如此歹毒!当年我就不该答应姐姐,将你留下!” -- 第101页 这一巴掌祁萍楠用尽了全力,以至于蒋幼清的嘴角都出了血,半边脸颊也跟着肿了起来。 但她却毫无畏惧之色,转过脸,抬起眼眸直直的看向祁萍楠跟罗政北,眼中尽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着冷静,以及彻底绝望—— 随即蒋幼清就换了一副面孔,抖着肩膀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祁萍楠有些癫狂的问道,或许她认为这个时候蒋幼清该痛哭流涕又或者跟自己跪下磕头认错,总之不该这样笑。 “恩将仇报!以德报怨的畜生东西!”罗政北狠甩着衣袖,看向祁萍楠“你还同她有什么好说的!” 蒋幼清的笑容倏地顿住,扬起了脖颈—— “姨母当真觉得,这些年是我欠着罗家的恩情?是我恩将仇报,是我以德报怨吗?” 祁萍楠虽然被气昏了头,但还是有些良心在的,听到这话,眼眸里竟有些躲闪起来,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她的心又生疼起来,硬生生的别过脸去,不看蒋幼清—— “不管怎样,你都不该伙同外人,掳走自家妹妹,尔仪是无辜的啊!现在这样!你要让她怎么做人!” “无辜?”蒋幼清似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表妹无辜?我又何尝有罪?是,在我爹娘落难的时候,罗家的确收留了我,可这是白收留的吗?!” 蒋幼清梗着脖子,死死的盯住罗政北—— “敢问姨父,我娘留的银两,嫁妆跟田地,可还有吗?” 罗政北为人最要面子,这话登时就戳中了他的要害—— “来人啊!把这个畜生快快拿下!” “你敢!” 从前那般温顺怯懦的蒋幼清消失殆尽—— 一丝畏惧都没有,相反愈加强硬—— 既然都说是自己做的,那就是自己做的!与其撇清关系,不如将错就错!让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你们谁敢动我,惹急了我,我就把表妹被掳的事情散出去,让她无颜苟活!现如今我什么都不怕了!我过不好,那谁都别想过好!大不了鱼死网破!” 一番话,寥寥几个字,竟将祁萍楠跟罗政北僵在了原地,他们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平常多一句话都不敢说的人,这一次竟会吃了豹子胆! “你!你个有娘生没——” “姨父!您要是将这句话说出口,明日表妹被掳的事情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你要是不在乎,尽管将我爹娘骂个痛快。” 罗政北的喉咙倏地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把怒气又撒向了祁萍楠—— “瞧瞧你养出来的好外甥女!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罢!” 说完袖子一挥,就迈出了门去。 只留下祁萍楠,满眼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也是我想问姨母的,为什么姨母会变成这样呢?” 祁萍楠哑口无言,只让门口的人全都撤去,沙哑的嗓音,婆娑着眼泪—— “幼清,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不为自己的儿女着想,若你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不会的。”蒋幼清把岁杪扶了起来,冷冷的看向祁萍楠,心中再无一点亲情留念“我有良心,怕报应,所以我不会。” “报应?”祁萍楠顿时往后退去两步“那就报在我的身上罢!你——” 蒋幼清此刻多一句话都不想再听祁萍楠说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姨母现在最好赶快跟姨父商量商量,看看怎么跟孙茂达交代吧,毕竟我也不想表妹名节尽失。” 祁萍楠的鼻孔一缩一张,因为这句话,全身的汗毛都要竖立起来了,为了女儿,她认输了—— “好,好!我这就去同你姨父相商,你可千万莫要再胡来了!” “等一下!” “你还有事?” “让外面的人都下去!若是我发现有人暗中监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祁萍楠不敢再激怒蒋幼清,生怕将她惹急了,真的将罗尔仪被掳的事情散出去,这会儿她说什么也都应允了。 待祁萍楠走后,蒋幼清才开始后怕起来,猛地瘫坐在椅凳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姐,您的脸——” “我没事儿。” 蒋幼清赶忙拉过岁杪—— “你有没有怎么样?方才他们弄疼你了吧?” 岁杪摇摇头—— “奴婢皮糙肉厚,没事的,只是——小姐,这事儿怎么可能是您做的呢?他们这分明是往您的身上泼脏水啊!您怎么能就认了呢?!” 蒋幼清的目光忽的沉了一下,片刻后才又缓缓的开了腔,道—— “不是我做的,却也与我有关。” “什么?!” “估计是荣二爷。” 岁杪的下巴都快要被惊的掉下来了—— “您、您说什么?!” 蒋幼清稳了稳心神,重复道—— “这是荣二爷做的。” “怎么会是他,他——” “这应该就是她想的办法——”蒋幼清这会儿算是缓过了劲儿来,人也没有刚才那般慌了,轻声道:“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姨父跟姨母也不敢再逼我嫁了。” “那表小姐她——” “她不会有事的。” 薛晏荣此举虽不君子,但却的的确确破了这个僵局,也更让蒋幼清看清了这一家子的真面目—— -- 第102页 想来有了这么个把柄在手上,祁萍楠跟罗政北,往后也知收敛些了。 “岁杪,我出去一下。”蒋幼清忽然说道。 “小姐,您要去哪啊?” 蒋幼清看了眼窗外,似是有人头闪动,便不动声色将岁杪拉近身前,抬手掩住嘴角,覆在她耳边—— “去找荣二爷。” 屋子的门一推开,就见一个小厮鬼祟的躲在柱子后面,自以为躲藏的严实,殊不知深蓝的衣摆都露了出来—— 蒋幼清极为不屑,不用说这定是祁萍楠又或罗政北安排的,大概是想知道,自己到底伙同勾结了什么人罢? 主意是个好主意,只不过选的人,太愚钝。 蒋幼清也不理他,直直的就出了的罗府大门,一路上那小厮都在身后跟着,蒋幼清倒也不慌,左逛逛右看看,动不动就走到那人多的地方来回穿梭。 而那小厮,怕被发现,又不敢跟的太近,被蒋幼清这么左晃一下,右闪一下的,不多时,就把人跟丢了。 蒋幼清甩开了眼线,直奔着薛府就来了,同上回一样,不走前门,绕到后门—— 瞧着门上的虎头门环踌躇了许久,才提起裙摆上前,鼓足了勇气抬手往门上敲了敲—— 说来也快,她刚敲了一下,门里头就传来了声音——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竟是猛儿。 “蒋姐姐!” “猛儿!” 猛儿心里一直记挂蒋幼清对自己的好,这会儿见了她就跟见了亲人一样—— 不等蒋幼清开口询问,她就笑着道—— “蒋姐姐,您是不是来找二爷的呀?” “呃——” 蒋幼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只是听她这样问,又被戳穿了心思,莫名的害臊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猛儿晃着小脑袋,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二爷说的呀,说您一定会来找她的,让我就在门前守着,只要有人敲门就赶紧来开。” 蒋幼清眼底露出许多诧异——她竟知道自己会来。 “那她,在吗?” “不在的,二爷一早就去了东郊,说要去打几只兔子回来烤着吃。” 她既算准了自己会来,那又为何让自己扑了个空? 蒋幼清说不出来此刻是什么滋味儿,一面有些失望,一面却又觉得这人心思难猜。 不知猛儿是否瞧出了她的心思,忽的又出声道:“蒋姐姐,您想去找二爷吗?” “啊?可以去找她吗?” 蒋幼清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可一说出来,却又面皮儿发热,自己虽知道薛晏荣是女子之身,但旁人却并不知道,这会儿自己主动说出这话来,在外人眼里岂不过分主动?到底男女有别,自己这般也太不顾忌了。 正思索着,如何改口圆一圆,手却被猛儿给拉住了—— “我知道地方在哪儿,我这就去叫车夫来,咱们一块过去!兔子肉可好吃呢!” “哎——” 蒋幼清推辞的话梗在喉咙口打转,可瞧着猛儿兴高采烈的模样,转念又一想,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再说她既然知道自己会来,又让猛儿在门口守着,那想必也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见了也好,大家互相通个气,自己心里也能有个底儿。 上了马车,猛儿跟车夫报过地方,车轮就骨碌碌的滚了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东郊。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孩儿,终于有人撑腰了感谢在2022-02-12 23:15:06~2022-02-13 23:1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哄哄 60瓶;星辰 2瓶;嘻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五日定来提亲 薛晏荣的骑射是在佛光寺里学的, 不说百发百中却也是十拿九稳,这会儿已然满载而归。 徐聿熟练地用小刀剥下兔皮,又找了根长点儿的树枝, 自下而上贯穿一整只兔子, 待姚十初架好了火,便烤了起来。 “二爷、二爷——” 猛儿一蹦一跳的拉着蒋幼清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薛晏荣闻声看去, 先是愣了愣, 随即便收回来目光。 倒是姚十初跟徐聿,一脸的欢喜—— “蒋姑娘!爷!蒋姑娘来啦!” “看见了。”薛晏荣没什么表情的道。 徐聿搓了搓手—— “不行!我得再多烤两只!” 说话的功夫, 猛儿领着蒋幼清就走到跟前儿—— 到底是小孩子,这会儿竟伸头, 嗅起了鼻子来—— “好香啊。” “小馋猫——”姚十初知道薛晏荣跟蒋幼清有话要说,拉着猛儿就到另外一边去了“走,咱们吃兔子肉去。” 今日的薛晏荣穿着简易,一件圆领紫衣,外罩一层薄纱黑袍, 头上不像平日那般用白玉冠束起,而是以一根棕色的木簪固定,回京一年多了, 比之前在外时要养白了许多,她本就生的俊朗秀气, 这会儿抬眸瞧去, 更是有股说不出的风采—— 只是眉眼间敛着神色, 似是对蒋幼清的到来毫不放在心上。 但这只是表象, 薛晏荣虽料到她会来找自己, 但却不想她竟会跟着猛儿找到东郊来, 不过想来罗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以她的聪慧性子,也不难猜出这事儿的源头,估计也是满肚子的疑惑,想快些寻到自己问清楚吧。 -- 第103页 蒋幼清来之前,憋了又一肚子的话想问想说,可真见到人了,蒋幼清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站在火堆旁,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看,垂下头来,倒是无所适从的厉害。 “你——” “嗯?” 薛晏荣刚说了一个字,目光就落在了蒋幼清的右脸上,即刻便收紧了眉头,蹙了起来—— 猛儿年纪小,许是没看出来,但薛晏荣可不小了,一下就瞧出了她这是被打的,右脸明显高肿于左脸,还有那肉眼可见的通红—— 不由自主的就加深了蹙着的眉—— 谁打的? 罗政北还是祁萍楠? 恐怕两个人都有份儿罢。 薛晏荣心底暗自涌上股愧疚,但看着蒋幼清的眼里,却露出几分怜悯—— 到底还是叫她吃了苦头儿。 蒋幼清不知道薛晏荣要说什么,等了半天,见她没了下文,忽的就心急起来,大着胆子,刚想问她,一声不合时宜的动静,就让人红了脸—— 咕噜噜—— 蒋幼清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肚子,脸上更是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儿,怎么在这个时候叫呢?!丢死人了!她肯定听见了! 薛晏荣的确听见了,毕竟两人离得这样近,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姑娘家面皮儿都薄,瞧着她通红的耳朵尖儿,就知道她定是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 头一回儿薛晏荣觉得自己善解人意,佯装没听见的模样,只瞧了眼那烤得了的兔子,随即扯下一条腿来,递了过去—— “给。” 蒋幼清这下更无措了,她一定是听见了!不然怎么给自己肉吃呢?! “我、我不——” 咕噜噜—— 饿字还没说出口,肚子又是一声叫唤,这回蒋幼清只觉得自己把脸丢到家了。 薛晏荣紧绷着嘴角,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心底暗道:‘人不大,面子倒是看的重’ 就这么举着,怕是她也得一直僵着,薛晏荣不怕别的,就是这烤兔腿,定要热着才好,若是凉了,口感就没这么好了,干脆也不管她愿不愿,往前走去一步,就将兔腿硬塞进了蒋幼清的手里—— “吃吧,这烤兔腿可是好东西,平日里我们也是没有口福的,十初都是要留给猛儿的,今儿我做主,全给你。” “全给我?” 蒋幼清脑子里数了数,一只兔子四条腿,自己怕是吃不完吧? 可又觉得这是薛晏荣的好意,不忍推辞,便睁圆了眼睛,一脸认真的表情—— “那、那我一定都吃完!” 说完,就一口咬了下去。 蒋幼清早就饿了,她光用了早上那一顿,晌午又被罗政北跟祁萍楠闹了那一场,空着肚子一直撑到现在,这会儿吃起肉来,那叫一个香啊。 只是嘴角的伤有些疼,动作不敢太大,又因为兔腿太烫,她只好来回的捣着手,嘴里斯哈斯哈的发出声响。 薛晏荣只用小刀割下一小条兔背上肉,一面吃着,一面却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人。 忽的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刚还不好意思的又是红脸又是红耳朵,这会儿竟就吃的满嘴流油了—— 薛晏荣一时‘坏心’大起,倏地就扭过头去,似笑非笑的问道—— “好吃吧?西域来的香料呢。” “啊?” 蒋幼清啃的正香,冷不丁被她这一问,赶忙停了下来,而手里的兔腿已经被吃的只剩下骨头了。 “好、好吃。” 薛晏荣望着她这般呆萌的表情,心里竟不知被触动了什么,软软的痒痒的,就像是有支羽毛轻轻在上面拂过—— 刚起的‘坏心’,顿时就后悔了起来,别开眼去,故意沉下嗓音—— “那快吃罢,还有三个呢。” 兴许是烤的兔肉太干,蒋幼清肚子饿又吃的太急,这会儿竟被噎的打起了嗝来—— 都着肩膀,一下一下的—— “嗝——” “嗝——” 蒋幼清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肚子饿嘴馋也就算了,这会儿连嗝都打起来了,薛晏荣该怎么看自己? 一想到这些,蒋幼清就想跑,可还没等她起身,一个水囊就伸到了自己眼前—— “嗝——” 薛晏荣见她还愣着,立马急声道—— “愣什么呀?还不快喝。” 蒋幼清这才反应过来,接过水囊,仰起头就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薛晏荣见她喝个没完,急忙又把水囊拿了回来,晃了晃才发现这人全都给喝了—— “你、你怎么全给喝了?!” “啊?我、我渴——” 薛晏荣瞧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顿时又犯起愁来,她出来的时候特意嘱咐姚十初带的米酒,这下好了,弄巧成拙,若早知她会来,怎么着也得备上一壶水—— “这里头儿不是水,是米酒,你、你能喝酒吗?” “米酒?”蒋幼清舔了舔嘴唇,难怪刚才觉得甜甜的,原来是米酒啊“我、我不知道那是米酒,我以为就是蜜水,那、那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你喝都喝了,我总不能让你吐出来吧。”薛晏荣系好水囊,放到一边“倒也没事,好在度数不高。” 此时薛晏荣,话锋一转,坦言道—— -- 第104页 “你来找我,是因为你表妹的事吧?” “那你怎料到我会来找你?”蒋幼清反问道。 “呵——”薛晏荣笑道:“你倒是会反客为主——” 随即目光一转,落在蒋幼清的右侧面颊上,复又出声道—— “你脸上的巴掌,你姨母打的吧?” 蒋幼清被她这样直问,却也并不觉得难堪,反而扯着嘴角,轻笑了两声—— “嗯,倒是不疼,相反,我内心畅快许多。” 这些年蒋幼清寄人篱下,从没有一天是直起过腰身说话的,今日借着薛晏荣的威风,头一回儿扬起了脸来,一想到罗政北跟祁萍楠被自己震惊到哑口无言的模样,这一份痛快,根本无法言说。 深吸了口气,平稳着内心的波澜,蒋幼清看着薛晏荣又问道—— “只是,我有一疑问,你这般做,就没想过,若是我不反抗,会如何?” “我没想这个。”薛晏荣晃着手里的小刀,微微蹙起眉头“自打你来找我求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怯懦的。” 蒋幼清怔了怔,抬眸望向眼前的人,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眶里霎时蒙上一层水雾—— 是啊,自己从来都不是怯懦的。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活的小心翼翼呢? 从爹娘去世以后,迈进罗府的那一刻开始罢。 吃饭要小心,说话要小心,走路要小心,万事都要小心,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 薛晏荣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走吧,我送你回去。” 薛晏荣骑着马,跟在马车的后面,直到罗家还有一街之隔时,马车才停了下来,她拽着缰绳瞧着那从马车里下来的人—— 蒋幼清对着薛晏荣欠了欠身子,薛晏荣点了点头,随即她就朝着罗家的方向走去。 而薛晏荣的目光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快要瞧不见的时候,才忽的蹬了两下马肚子—— “驾驾!”的追了过去。 “蒋幼清!”薛晏荣扯着缰绳,把马停稳,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眸中的神色沉了又沉,随即便跳下马来“我有话跟你说。” 蒋幼清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但从她凝重的表情上看,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薛晏荣搓了搓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你真的想好,要嫁给我吗?” “你反悔了?!” 薛晏荣一听就知道,她没明白自己的话,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 “我知道你是走投无路,所以才选了我这么一条道儿,可你要想好,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生儿育女是不可能的,一旦你进了薛府的门,再想出去就难了,你如今不过十五,正是及笄靓丽的好年华,对生活的也好,婚姻的也罢,存着许多幻想,更是觉得青春无限可以肆意挥霍,但日子是会累积的,年岁一年大似一年,你的心态也会随之变化,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反悔,而是想要告诉你,岁月漫长,日子艰难,仅凭一时意气,是无法长久的,你要想想清楚。” “还有——”薛晏荣叹了口气“你不要把薛家想的太好,也不要觉得它是什么京中大户,包括我,虽是人前人后的唤着二爷,但其中艰难,外人从不晓得,你嫁进来,外人只道唤你一声薛家二少奶奶,但实际上,你可能每日都要提着心提防。 罗家不过欺你双亲早亡,没有依靠,但最起码也还是有忌惮的时候,可薛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各个都是心怀鬼胎,暗藏阴谋,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没入深渊,你在罗家都尚且艰难,薛家只会难上加难,若是你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蒋幼清歪着头,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眨眼,时不时的还低下头去—— 薛晏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忍不住的扬了扬下巴—— “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蒋幼清仰头对上薛晏荣的眼眸,一双杏眼睁的老圆“你的意思,就是告诉我,不能跟我生孩子,让我不要为了眼前的困局,而轻易托付终身,然后薛家呢,也不是个好人家,你也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么光鲜亮丽,是这个意思吧?” “嗯。” 薛晏荣自以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不想竟被她三言两语的就分析透彻,这会儿倒有些不大自然起来。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也有我自己打算——”蒋幼清咬了咬嘴角,说道:“我六岁没了父母,到了这京城罗家,算起来已有九年,这九年我不说看遍了人间百态,但却也尝尽了世态炎凉,姨父贪图我的嫁妆,姨母待我始终如同外人,表妹将我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表哥又觊觎我的容貌,你说薛家艰难,可我怎么觉得罗家更难,我常常劝解自己要想开些,能有一方屋檐置身就已经万幸,结果呢? 还是走到了绝路,你救我的那一夜,不是我第一次寻死,你说难,那你可曾想过死?又可曾真的去死过?若是没有,那你便没有我难。” 薛晏荣在听到她的那句‘我不是第一次寻死’时,心里竟猛地揪了一下—— 想想自己难的时候,身边也有姚十初跟徐聿,身后也有母亲跟姐姐,而她呢,孤身一人,哭天无路,求地无门,如此想来她的确比自己难,而且难的多。 -- 第105页 “至于你说的什么生儿育女?”蒋幼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京里不能生育的妇女还少吗?随便去南山堂瞧一瞧,一准能抓一大把,难道她们就都不活了?” “你——”薛晏荣动了动嘴唇,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似是连一句都反驳不了。 “荣二爷——”蒋幼清眼眸坚韧,神色清明的道:“别把我当孩子,我虽然年纪尚轻,可有些事,我或许看的比你透,我说嫁你,绝不是说说而已,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要摆脱罗家,我只能走这一步,现在的确是将了他们一军,可往后呢? 我不能一直受困于此,下一个孙茂达什么时候会再来,谁都不知道,与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倒不如同你一起,虽是各取所需,但荣二爷你,不嫌弃我,够的着你便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一番话,听的薛晏荣心中动容,她想或许蒋幼清比自己看到的要坚强百倍千倍都不止,所言竟比自己思量的还要周全—— “好一个各取所需!” 薛晏荣顿时舒了口气—— “明白了,那你就好好的在罗家等着,不出五日,我定上门提亲。” 话罢就要走。 “二爷——”蒋幼清叫住她。 薛晏荣停下,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挑了挑眉毛—— 该不是又反悔了? “说——” “我、我——”蒋幼清咬着嘴唇,手指在底下搅着衣摆。 方才都不见她这样,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薛晏荣神色一敛—— “你要是后悔了,也没关系——” “我没有后悔!”蒋幼清急声解释道:“我、我是有别的事——” “别的事?还有什么事?” 薛晏荣想不到有什么比决定嫁给自己还重要? “我、我没有嫁妆。” 女子的嫁妆于待嫁的新娘来说,无疑是脸面,是尊严,更是决定日后是否能在婆家抬起头的关键要素。 虽然她们此番有名无实,但却也是真正的结亲成婚,若是自己连一抬嫁妆都没有,且不说薛府的人会怎么看自己,就是这一路上围观的人群,恐怕都能笑话死自己,到时自己就是这京城的笑料。 薛晏荣倒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她不缺银子,也没有娶过亲,只以为自己不要在聘礼上亏了她就好,却忘了还有嫁妆这一说,得亏她跟自己提起了,不然到时候又得难办了。 蒋幼清低着头,老实道—— “我拢共加起来,只有五十两,五十两我可以买两个紫檀木的箱子。” 薛晏荣听着她的盘算,只觉得这人颇为可爱—— 点头道—— “箱子也不错,正好我也缺箱子。” “哦,那我回去就买箱子。”蒋幼清认真的说道。 见她认真了,薛晏荣眼底的笑意便收敛了起来,郑重其事的同她道—— “嫁妆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交给我,我来解决。” “啊?”蒋幼清头回听说,女子嫁人,嫁妆要男方来解决“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薛晏荣曲着手指碰了碰这人的小脑瓜“回去罢,回去吃好喝好睡好。” 蒋幼清看着她的眼睛,听着着她说的话,心里无比安稳,嘴角漾开笑意—— “嗯,晓得了。” 薛晏荣瞧着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就转过身,重新骑上了马,调转马头后,挥了挥手里的鞭子—— “快回去罢!” 话罢,便策马而去。 蒋幼清久久伫立在原地,以后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二爷威武!!! 写到这章的时候,我超级喜欢!超级满意!把这章反复读了好几遍!!! 大家也喜欢的话,希望多多评论~~~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在2022-02-13 23:17:39~2022-02-14 20:0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319723 5瓶;苜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这就有媳妇了? 薛府 栖子堂—— 厢房里的灯还亮着, 时不时传出棋子落盘的声响—— 姚十初掀了帘子进来,瞧着薛晏荣跟徐聿还在下棋,便出声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 还下呢?该歇了, 明儿再下吧。” “我一点儿都不困,等困了再说, 吃你的車!”薛晏荣从送了蒋幼清回来, 就是这样,拉着徐聿愣是从天亮下到了天黑, 撸了撸袖子,又唤道:“哎!去泡壶浓茶来!下一晚上了, 渴死我了。” 姚十初一瞧就知道,她这哪是下棋,分明就是心里装着事儿睡不着,想来应该是为了跟蒋姑娘的婚事罢。 姚十初嘴上应着,但却没有真的去沏浓茶, 而是冲了一杯蜜水。 薛晏荣端起刚饮了一口,就挑起眉毛—— “不是说了要浓茶吗?怎么是蜜水啊?” “这个时辰了,喝了浓茶, 您还睡吗?蜜水得了。”姚十初说着又拍了拍徐聿的肩膀“起开。” 徐聿早就想走了,这下了一晚上, 没一把赢的, 尽是输了。 薛晏荣一看徐聿起身, 立马就顾不得手上是浓茶还是蜜水了, 急忙拽住他, 忙道:“还没下完呢!” -- 第106页 “爷, 您就饶了我罢——”徐聿皱巴着一张脸, 再要是下下去,他以后瞧见象棋子,都有阴影了。 “您就放了他吧,都输一晚上了,我来跟您来一把,成吗?” 薛晏荣这才松开了徐聿,瞧着姚十初笑了笑—— “我差点儿忘了,你也是个高手呢,来来来!摆棋摆棋-——” 姚十初摆好了棋子,就听薛晏荣道—— “你先你先。” “不急,咱们得先把话说好——”姚十初轻声道:“要是我赢了,那这就得歇了,成吗?” “你赢不了。”薛晏荣胸有成竹道。 “是吗?我看不见得。”姚十初随即手指就摁在了炮上“当头炮。” 见姚十初架起了跑,薛晏荣自然也不能落下,紧跟着也架上了炮—— 两人都不是防守型,皆是进攻型,并且一招猛过一招,一番飞車跳马,不知不觉竟棋逢对手起来。 薛晏荣揣着怀里的棋子,手指在棋盘上来回比划,正要落子的时候,却冷不丁听姚十初慢慢悠悠的道了句—— “哥儿,明儿一早就去跟夫人说吗?” 薛晏荣一愣,乍得一分神儿,手里的棋子就下错了地方,眼看着就要赢的棋,却输了—— “哎!这个不算,我手滑了!” 徐聿这时急忙捂住棋盘—— “落子无悔!” 话音儿刚落,姚十初这边就将了军,一晚上的全胜战绩,叫这一盘棋全给毁了。 “爷,您输了。” “哎——”薛晏荣在空中扬了扬手“这把不算!再来再来!” “爷,咱们之前都说好了,您还玩赖啊。” 姚十初不理她,直将她手里的棋子夺了过来,随后端起棋盘就收到了起来。 徐聿也跟着说道:“是啊爷,您可不能玩赖,再说了,都赢一晚上了,输一把也不算什么,明儿您再跟十初下一盘,准赢。” 薛晏荣瞧着他们两这一唱一和的,人就像后靠了过去,歪着脑袋—— “你们俩这是合起伙来坑我。” “谁坑您了,您自己落的棋,还怪别人啊。”姚十初放好棋盘后又折了回来。 “那还不是你说——”薛晏荣立马又撑起身子,可话说一半,却又咽了回去。 姚十初见状,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 “您要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说,那咱们现在就商量商量,您总一个劲儿的下棋顶什么用啊?下到明儿早上也下不出个结果。” 薛晏荣装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被姚十初捅破,终于是装不下去了,瞧瞧徐聿再瞧瞧姚十初,叹了声气—— “我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相反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而且我也不是心烦,我就是觉得,这就要成亲了?” 薛晏荣直起身子,胳膊担在膝盖上,一脸荒谬的模样“从我初四那夜救她起,一直到现在,这才多少日子?两只手都能数过来,饶是年都还没过完呢?” “怎么没过完啊,就剩三日了,回乡过年的买卖人都已经回来了,街上的门市也几乎全开了。” 徐聿说道:“再说了,哥儿,那婚事儿,不就是您点头,蒋姑娘答应了,就能定下的吗?您的意思还得等个三年五载?” “我——”薛晏荣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但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冲着徐聿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这心里头儿总觉得差点什么,是不是太简单太儿戏了?” “儿戏?”徐聿立马抻过头去,瞪大眼睛道:“绑罗尔仪的时候,我可一点没觉得儿戏。” 姚十初看了眼徐聿,随即想了想,便问向薛晏荣—— “二爷,我明白了,您是不是觉得像做梦?不像真事儿?” “对对对!就是像做梦!” 平白无故的就有了媳妇,怎么会不觉得像做梦呢? 薛晏荣捏了把自己,觉得疼了才松手。 姚十初心思细腻,能明白自家主子,这些年她一直最避讳的就是婚姻大事,一天到晚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将自己的身份藏得更长久,更严实。 如今若不是避无可避,到了这迫在眉睫的关头儿,她又怎么会点头同意,虽说是各取所需,可若是自家主子不愿意,姚十初绝对相信,就算蒋幼清再怎么折腾,只怕都是无用,毕竟蒋幼清怎么可能真的斗得过薛晏荣。 不过是自家主子心软,不忍见她一个姑娘备受欺凌。 “哥儿,既来之则安之,先不说这不是梦,这就算是梦,也是好梦。” “好梦?”薛晏荣沉了沉目光,若有所思了片刻“但愿罢。” 一旁的徐聿虽没有姚十初那么心细,但心粗也有心粗的好处—— “二爷,您何必想那么多呢,照我看,蒋姑娘定是个好的,您就把心放宽吧!” 薛晏荣被姚十初跟徐聿这般宽慰下来,心里立马就畅快多了,点了点头,竟打起了哈欠来—— “哟,困了?”姚十初笑道。 “嗯。”薛晏荣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睡吧。” 待徐聿离开后,姚十初立马就给薛晏荣铺好了床铺,正走到门口时,却听她又问了句—— “蒋幼清,她爹原先是个什么官?” 姚十初歪着头想了想“金陵城安察知事。” 正月十三—— -- 第107页 如今的罗家可谓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罗尔仪一问三不知,成天的就知道哭,叫着喊着要去杀了蒋幼清,祁萍楠心疼女儿,也不敢再多问,罗政北更是头疼,他不知道蒋幼清到底在外结交了什么歹人,怕她再借机报复,所以心里即便再怎么怒气横生,也不敢对她做什么,而另一面他又畏惧孙茂达,答应好的事情这会儿又反悔,若是惹怒了他,别说自家儿子入仕的事,只怕罗家往后的日子都会不好过。 身为一家之主,罗政北虽没什么大本事,可这么窝囊的事,却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思来想去的绞尽脑汁,最后只能用银子了事。 这不——专门跑去黑市,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了两个姿色上乘的番邦异域女子,又从钱庄子里另取出来一千两银子,趁着天色大晴,日头正好,亲自送去了孙府中。 但他的话却说得极其难听—— “这件事,是我罗家对不住孙大人,原本想着十五过完,就把我那外甥女送来,可谁料想,她竟然在外做了那等不要脸面的腌臜事儿,说来真是惭愧,我身为她的长辈,居然没有将她教好,如今名节清白尽毁,实在是配不上孙大人啊!为了表示我罗政北的歉意,这不——” 说着便拍了拍手,让外头的两个女子走了进来“这是小人的一些心意,还望孙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挂怀。” 话罢又冲着身后的小厮眼神示意道——“还不快过来。” 小厮捧着个暗红色的雕花木箱,就走上了前来,随即将箱子放在了孙茂达的手边。 孙茂达挑了挑眉,扫过一眼—— “你这是作何啊——” “孙大人——”罗政北急急的将木箱的盖子掀开“这是一千两,是小的孝敬大人的。” 孙茂达倒也不是真的就非罗政北的外甥女不可,不过白吃白拿的惯了,瞧见了就想要,所以才会那般暗示罗政北,这会儿瞧着他又是送银子,又是送美女的,早把什么蒋幼清抛到脑后了,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两个番邦异域的女子。 “孝敬我的?”孙茂达仰头哈哈一笑“你这也太客气了。” “大人不嫌弃就好。”罗政北躬着身子又矮了矮。 “好了好了,难得你有这份心,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孙茂达虽是一个换两个,但该摆的架子却还是摇摆“你那外甥女瞧着乖巧,没想到暗地里竟是个如此不安分的,想来的确是不配入我孙府的门,你日后定要好好管教才是,否则传出去也有损你罗家的名声不是。” 罗政北一听,就明白孙茂达这是松口了,立马重重的点头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我已经将那不要脸面的禁了足,只等奸夫上门,就将他们一并处置了!” “好!如此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风范。” 孙茂达哪里知道,罗政北这是再说大话,禁足?还等奸夫上门?只怕奸夫要真是上了门,罗政北就要躲得不见踪影了。 “呃——”罗政北顿了顿。 孙茂达见他欲言又止,也能猜到他想问什么,抖了抖袖子道—— “你儿子捐官的事情,我会上心的,不过至于什么时候落实,又能分到哪里去,京里还是京外,远还是近,肥还是瘦,就看上面的意思了” “大人!大人!您可一定要上心啊,我、我罗家就这么一个独子,我——” 不等罗政北说完,孙茂达就不耐烦了起来,冲他挥了挥胳膊—— “得了得了,你就回去吧,答应你的我不会忘。” 罗政北这才止住声音,又毕恭毕敬的弯了弯腰“那就多谢大人了。” 从孙府出来后,罗政北气的想骂娘! 回到家里,将手里的田契银票,又细细的数了一遍—— “一千五百两啊!我的一千五百两啊!” 这回可谓是割了肉放了血,活到这把岁数,还从来没有这般肉疼过,罗政北向来爱财如命,今日这样说是绞肉剜心都不为过。 “老爷——” “你滚!你给我滚!” 罗政北不敢对蒋幼清怎么样,但却能朝祁萍楠撒火,夫妻二人闹得那是水火不相容。 祁萍楠没了办法,眼瞧着他闹得不消停,家无宁日,若是不将这个空缺给他添补上一些,只怕这个家就要散了。 于是,便将钱庄子里私开户头中的银两全都取了出来,说来也可笑,这银子是当年祁琼荌留给蒋幼清的嫁妆,一大部分都被罗政北贪下,祁萍楠那时留个心眼儿,偷偷从中留下了些,本来想等蒋幼清出嫁后再给她,可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体己,拢共三百两,全都在这儿了,我一个子儿都没有留,今日全都给你。” 罗政北也不客气,拿过银子,却还是恶声恶气—— “这是你祁家欠我的!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将这些银子拿出来,我就会善罢甘休!这家她蒋幼清是待不成了!不是能耐大的很吗!不是勾结外人吗!那她就给我滚!我罗家不养这种丧良心的畜生!” 罗政北的骂声震天,祁萍楠听得却是万般悲凉—— “你要赶她走?她一个孩子能去哪里?” “她爱去哪里去哪里!与我何干!最好饿死冻死!我才解气!!” “你真要这么狠?” -- 第108页 “我狠?!”罗政北见她还这么放不下蒋幼清,干脆把罗尔仪摆了出去,扬声道:“你若是个做母亲的!就疼疼自己的亲女儿罢!想咱们尔仪日日以泪洗面!难不成你就看不见!!” 祁萍楠似是苍老了不少,望着昔日的枕边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祁萍楠心里的的确确怨恨蒋幼清,但她却也明白,这里面也有自己造的孽,说句不好听的,是自己把她逼到这一步,换言之,若蒋幼清也是自己的亲女儿,自己还会在罗政北提出要把她送给孙茂达的时候,点头同意吗? 必然不会,如此想来今日之事,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祁家欠你的?你自己算一算,这罗府有多少银子,是从我祁家拿来的,老爷自己心里也好有个数!” 不等罗政北反驳,祁萍楠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罗政北吹胡子瞪眼睛的扬手就砸了一旁的茶盏,随即冲到门前,对着还未走远的祁萍楠大声喊道—— “这是我罗家!!!” ———— 薛府 第二日,一早薛晏荣就到了清音阁。 作者有话说: 二爷还是很茫然的,毕竟以后就是有媳妇的人啦 下一章预告:‘丑媳妇’要见婆母啦,荣二爷紧张小媳妇啦~~~ 感谢在2022-02-14 20:06:42~2022-02-15 23:2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iro、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迪要用心、妖不到台 10瓶;星辰 3瓶;二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婆婆您好 “晏荣给母亲请安了。” 郑珺清见她来, 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薛晏荣有孝心,自打去年回京后, 每日晨时的请安从没有落下过一回—— “今日怎的这样早, 往后不必日日都来,你心里记挂着就好, 娘亲知道。”随即又问道:“可用过早饭了?” 薛晏荣摇了摇头—— “还没。” “那就在这里用吧, 我昨日嘱咐她们专门用人参炖了鸡汤,这会儿是你最爱的鸡汤面呢。” 郑珺清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边用着饭,边同薛晏荣说了许多话, 只是说来说去,最后却都免不了要绕到去亓州选新媳的事情上—— “若是李妈妈还在就好了,去亓州的事情交给她,一准能办的妥帖。” 薛晏荣神色一顿,随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拿过碗边方巾擦了擦嘴角—— “娘,有件事我想跟您说。” “什么事啊?” 郑珺清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半天却不见薛晏荣没出声,这才觉得不对, 抬头看去, 就见薛晏荣的眼神朝着一旁的凝冬看了看。 立马就明白了, 挥了挥手—— “凝冬把饭菜都撤了吧。” “是。” 待凝冬撤下饭菜退出去后, 郑珺清才紧张的问道—— “可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娘您别着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薛晏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对着郑珺清躬下了腰身“娘, 亓州就不必去了,那事儿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郑珺清忽的一怔—— “你有人选了?是哪家姑娘?” “南小街罗家的蒋姑娘。” “罗家的蒋姑娘?”郑珺清怎么有些糊涂了,罗家哪来的蒋姑娘? “她原是金陵安察知事蒋康德之女,后来家中突生变故,双亲早亡,她就被送到了京城罗家,这是她的姨母家。” “蒋康德?”郑珺清在嘴里低喃着“这名字,怎的这么熟悉?” 薛晏荣正要说明,却见郑珺清倏地抬起眼来—— “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那个被冤枉入狱,死后又被查明真相的蒋康德?当年我听你爹爹说起过这个案子!闹得还挺大。” 薛晏荣大概也没想到自家母亲会知道蒋康德的事情,不过倒也省的解释了—— “正是他,她父亲死后沉冤得雪,便恢复了身前的职位,说起来,这蒋幼清也是个清流人家的大家闺秀,如今父母双亲亡故,也没有兄弟姐妹,正合了母亲的心意——” “我不同意!” 郑珺清不等薛晏荣说完,就绷起了神色—— “这算是哪门子的人选?你挑了半天,就是这个?!什么没有兄弟姐妹?她就在她姨母家,难不成她姨母没有女儿?!你要选也选个远一些的,人家的亲戚就在京里,你是想日后她随时逃回娘家去吗?!” “娘,您听我说完啊,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薛晏荣复又出声道:“您有所不知,她的这个姨父姨母,都是恶毒心肠,待她极其不好,就在年前儿,正打算将她送给孙茂达做妾,来换取自家儿子的入仕的机会。” “什么?”郑珺清别的不知道,但对孙茂达还是了解的,仗着他那死去姐姐的名号,一天到晚的扬武扬威,皇上心里念着旧情,对他也总是有求必应,成日里横行霸道,尽不做人事!全京城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谁能搭理他? “孙茂达您是知道的,那都五十的人了,府里头儿要多脏有多脏,好人家的姑娘谁会送给他?” 薛晏荣凝着眉头“那罗家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这样的亲戚如何还能算做亲戚?” -- 第109页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那也还是她的娘家人,若是她闹的话,只怕罗家也会跟着胡来。” 郑珺清虽同情可怜蒋幼清,但这事毕竟是大事,绝不能草率,依旧摇着头,不肯松口“不行,还是听娘的话,去亓州找吧,山高皇帝远的,她的家里人就是想来,也来不了。” 薛晏荣见自家母亲如此执着,这会儿只能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娘,不能找别人。” 郑珺清愣了愣—— “为什么不能找别人?” 薛晏荣闭了闭眼,又睁开,随即出声道—— “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郑珺清脸色乍得大变,心里如同擂鼓,咚咚作响,似是被惊了一大跳,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什么!你!你说什么?!” 薛晏荣便将如何与蒋幼清相识,又如何救她,后来两人又是如何做的交易,统统告诉了郑珺清。 “她被逼得跳了河,一心求死,挣扎拉扯中,拽下了我的衣服,后来我见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于是就跟她商量出了这个法子。” 郑珺清听得心惊肉跳,头脑里更是一片混乱,捏着帕子捂在胸口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娘,她是个好姑娘,其中的利害关系,我都同她说过了,她也仍旧愿意嫁,我想这或许就是佛祖给我的缘分,与其千辛万苦去亓州寻一个不甚了解的,不如将错就错,说不定是个转机,娘——” “别说了,先别说了——”郑珺清捂着额头,半闭着眼眸“你先回去,这事儿我要好好想想。” 薛晏荣知道这是大事,也知道要给自家母亲消化的时间,不能逼得太急,反正该说的都说了,母亲是个明白人,一定可以想的通—— “那我就先回去了” 郑珺清不说话,只低着头,直到薛晏荣走了,也没有抬起来。 这边,姚十初跟徐聿早就等着急,一起瞧见自家主子回来,立马就迎了上去—— “夫人怎么说?” 薛晏荣只是摇了摇头—— “母亲说她要好好想一想。” “爷,您别着急,夫人一定能想通的。” “是啊,爷,这时候您千万不能乱。” 薛晏荣点了下头“没事儿。” 当夜—— 郑珺清越想越觉得不对,翻来覆去的都已经四更天了,仍旧没有丝毫睡意,干脆坐起了身来—— “罗妈妈——” “夫人——” 栖子堂里,姚十初正在屋里守着,听着床榻的人呼吸渐稳,才将桌案上的火烛吹灭,正开了门出去,就瞧见一个橘黄色的亮影从远处走来,待走近后,仔细一瞧,竟是郑珺清身边的罗妈妈。 “罗妈妈——”姚十初欠了欠身子“这么晚?是夫人要找哥儿吗?哥儿刚睡下,我这就去叫。” “不必了。”罗妈妈叫住姚十初“夫人不找荣哥儿。” “不找荣哥儿?” 姚十初一怔,随即就听见罗妈妈又道—— “夫人叫你过去呢。” 姚十初一听,心里就猜到了大概,应该是要询问自己关于蒋姑娘的事情。 “姚姑娘,快走吧,别叫夫人等急了。”罗妈妈催促道。 “好,我去提个灯来。” 姚十初关好了房门,提了盏红色的灯笼,就跟着罗妈妈往清音阁去了。 不出所料,郑珺清此刻正端坐在厢房里,一脸严肃的等着姚十初—— “夫人——” “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郑珺清往日都是平易近人,即便对待下人,也是轻言轻语,像这样发火的时候,几乎没有—— “让你伺候荣哥儿,你就是这样伺候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敢连我也瞒着不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吗?!” 姚十初立马跪下身来—— “十初不敢忘记夫人的恩德,夫人千万不要生气,都是十初的错。” 郑珺清见她如此,心里也明白,这事与她无关,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那好,我问你什么,你全要如实回答。” “是,奴婢一定都照实说。” 郑珺清蹙着眉头,问道—— “那蒋幼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晏荣说她已经知道了身份的事情?这到底是晏荣编的瞎话,还是真有此事?” “是真的,不是哥儿瞎编的。”姚十初本着实话实说的原则,里外里却都偏向蒋幼清“蒋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本来是金陵城中的大小姐,可偏偏家中遭了变故,若是她姨父姨母真心相待也就罢了,竟又是那等黑心肠,若不是逼得走投无路,又怎么会去投河,好在遇着了哥儿,将她救下,否则现在只怕已经走到了黄泉路。” “她的身世,晏荣已经跟我讲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是不是个可靠的?” 姚十初听着郑珺清的话,只觉得此事有转机,立马重重的点起头来—— “绝对是个可靠的。” “为什么啊?你不能因为她知道晏荣的身份,就这样说,倘若是个不牢靠的,现在不闹,以后也得闹。” “夫人,奴婢别的不知道,但有两点,奴婢就敢断定蒋姑娘绝对是个好的!” “哪两点儿?” “第一,蒋姑娘的父亲被判处斩监候,她的母亲便殉情追随而去;第二,她在被逼嫁给孙茂达时,宁可投河去死都不肯屈服,由这两点可见,蒋姑娘的骨子里就是个高洁不折的人,试问一个将名节与清白看的比生死还重的人,又怎么会是个不好的呢?” -- 第110页 “你如此说来,倒显得我斤斤计较了?” “怎么会,夫人您这也是为了周全思虑。” 郑珺清拧着眉头—— “那好,你明日去帮我办一件事。” “夫人您说——” “把这个蒋姑娘带到清音阁来,我要瞧瞧她。” “啊?” 姚十初一怔,刚想着得赶紧回去跟薛晏荣说一声,耳边就响起了郑珺清的厉喝—— “不准告诉晏荣!不然你就别在薛府待了!” 姚十初心里犯难,但此时也只能点头应下—— “是,奴婢知道了。” ———— 罗家 自打出了罗尔仪的事情后,蒋幼清在罗家成了万人嫌,谁都不愿去她的屋子,生怕被老爷夫人瞧见,再惹祸上身。 所以蒋幼清完全就被罗府孤立起来了,每日的吃喝用度,也被断了,好在她身上也是有些银子的,即便是断了粮草,也不至于会饿肚子,只不过往日能吃现成的,如今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好在有岁杪,而蒋幼清也不是个笨的,虽一时半刻的还握不了锅铲,但打打下手总是可以的,只是每次热油下锅倒菜的时候,那滋啦啦的炸油声,还是让蒋幼清忍不住的往后躲。 “哎呀,小姐,你快回屋去,这儿有我就成了。” “没事没事,我给你帮忙。” “不行,您怎么能动手?这不是小姐您该做的事儿!” 每回听到岁杪这样说,蒋幼清必定就要笑她—— “什么是小姐该做的事儿?我倒觉得这锅碗瓢盆的自在些也顺眼些。” “小姐——” “哎呀,你就别啰嗦了,还吃不吃饭了。” 蒋幼清跳着跳着要帮忙,岁杪就到处拦着,到最后就只让她盛了两碗粥,就这岁杪都得叨叨半天儿。 蒋幼清瞧着桌案上的清粥小菜,倒是十分高兴,她想着没人过来最好,自己反倒清净自在,相比较过去的九年来说,如今的日子最是舒坦。 主仆二人正吃着饭,前院的喜丫忽然跑了过来,她平日里与岁杪的关系好些,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虽然不敢再同她有什么来往,但终究过去也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你怎么来了?”岁杪问道。 喜丫是偷着过来的,这会儿说话也不敢大声,边说着话还边往后看去“府门外头有人找表小姐呢,得亏我碰上了,我让她去后门等着了。” “有人找?”岁杪愣了下,转过头看向蒋幼清。 蒋幼清突的站了起来—— “我这就去!” 刚抬脚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从荷包里拿出了些碎银子给喜丫—— “多谢你了。” 喜丫一瞧,连忙摇头—— “表小姐,不用这样的——” “你拿着吧,我也没多少,你别嫌弃就好。” 喜丫抿着嘴角,瞧着手里的碎银子,纠结了半晌,才说道—— “表小姐,我知道您是好人,那事儿跟您没关系。” 蒋幼清心内倏地一暖,看来这府里,也是有明事理的人。 待喜丫走后,蒋幼清便火急火燎的往后门跑去,她大概以为是薛晏荣来了,可一到跟前儿,才发现是姚十初—— “姚姑娘?” 姚十初一把拉过她—— “蒋姑娘,咱们快上马车罢。” “去、去哪儿啊?” 蒋幼清连去哪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的被推上了马车,听着那车轮轱辘的转起来,姚十初才道处此行的目的—— “夫人要见您。” “夫人?” 蒋幼清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你说夫人,该不是——” “您未来婆母啊。” 蒋幼清猛就站起了身子,只听咚的一下,头就撞在了车顶上—— “蒋姑娘,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蒋幼清慌都快慌完了,那还顾得上撞没撞疼,赶忙急声道:“姚姑娘,让我回去换件衣裳吧,我、我这一身是随意穿的。” 姚十初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心急这个—— 于是后退了退肩膀,不错眼神儿的上下看去—— 今日的蒋幼清,一身鹅黄色的百褶裙襦,两边的衣袖上是几朵白色的小碎花,月白色的领子交错相搭,腹间是浅蓝色的绳带,系成了蝴蝶结的形状,再配上她这并不厚重的齐薄刘海,倒是乖巧伶俐又漂亮,不论是谁瞧见,定都要眼前一亮。 “这一身已经跟天仙似的了,蒋姑娘不必忧虑。” 蒋幼清脸颊一红,便垂下了头去—— “胡乱穿的,姚姑娘莫说笑了。” “胡乱穿的都这般漂亮,那要是好好装扮,岂不是把嫦娥都要比下去了。” 姚十初看的出蒋幼清的紧张,便主动伸手拉住她,宽慰道——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夫人总要见一见你才能安心,哥儿把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你只需要也照实说就行。” “夫人,很凶吗?”蒋幼清问道。 “不凶,夫人是个很好的人。” 蒋幼清想到了薛晏荣,若是夫人不好,又怎么会生出她这个好人呢。 这样一想,蒋幼清心中的紧张,就消散了大半。 这世间的事情,总讲究一个缘字,尤其是这第一眼的眼缘。 -- 第111页 郑珺清在看到她之前,脑中闪过许多种样子,美的,丑的,厉害的,怯懦的,但却没想到她竟是个讨喜的—— 尤其是这一身鹅黄色的裙襦,以及那双睁圆的杏眼,乖巧里带着可爱,可爱中透着聪慧,似是一下就让郑珺清入了眼。 本想着板脸展露些威严,可不知怎么的眉眼就是忍不住的往上扬—— “幼清见过夫人。” 此刻的蒋幼清还是很忐忑的,小小的肩膀,垂下眼眸,眼睫忽扇忽扇微微颤动,落下一片阴影。 “你多大了?”郑珺清问道。 “十五。” “十五?”郑珺清似是有些诧异“这么小啊。” 蒋幼清生怕郑珺清嫌弃自己年岁小,赶忙又说道:“我虽然年纪小,但夫人放心,该知晓的事理我都明白的。” 郑珺清见她这么说,却觉得有些好笑—— “是吗?那你说说,你都明白什么?” 蒋幼清抿了抿嘴,思索道—— “出嫁从夫,三从四德,恪守妇道。” “可晏荣不是男子啊,你这般妇德,似是有些用不到吧。” “不,不管二爷是男子还是女子,我既然嫁给她,这些东西我都会谨记和遵守的,一定与她一世相守,绝无二心。” “一世?”郑珺清捏着绢帕搭在膝盖上“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一世有多长,我的确还不清楚,但我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蒋幼清咬着嘴角:“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二爷救了我,我心里感激她,虽说一开始是我强逼她娶我——” 话刚说到这儿,郑珺清的神色就猛地愣了一下—— “你逼她娶你?” 蒋幼清忽的怔住,难道薛晏荣没说这事儿?瞧着郑珺清这诧异的目光,蒋幼清的脸顿时就涨红了起来,可这会儿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事儿无论怎么说,自己逼婚都是不光彩的。 不过她倒也不想骗人,既然绝对了实话实说,那说就说了罢—— 点了点头“嗯,是我逼她的,但、但我发誓,我从没想过真的用这个事情当做把柄,我、我就是吓唬她,想让她娶我。” 郑珺清听了这话,倒是一点不气,反而心里更觉得好笑,瞧着她的眼神愈加慈爱,只觉得这孩子傻的可爱。 薛晏荣是郑珺清生的,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脾气,郑珺清这个当娘的最是了解,从来就没见过也没听过,有谁能真正逼得了她的。 随即冲蒋幼清招了招手—— “好孩子,来,过来。” 蒋幼清刚走过去,就被郑珺清拉住了手—— “多大的时候没了父母?” “六岁。” 郑珺清握着她的手倏地紧了一下,想到她被逼到投河时,该有多绝望啊—— “六岁便寄人篱下,的确是苦了你,不过,你不要怕,有晏荣给你撑腰,往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蒋幼清一听到这句话,鼻子忽的就酸涩了起来—— “我知道,二爷已经给我撑腰了。” 郑珺清又同她说了许多话,无非问的都是些老家可还有人,这样无关紧要的事,蒋幼清则有什么说什么—— 不知不觉都已经隅中了。 “别嫌我这个老婆子话多,毕竟你的年岁还小,我总要问问清楚,你当真要嫁给晏荣吗?” 蒋幼清的眼睛睁的老圆,可爱乖巧的面容下,是另外一番坚定不可动摇的神态—— “夫人,我是认真的,虽说我是为了自己,可我也是真的想帮二爷,她是好人,不该这么难。” 她是好人,不该这么难。 这句话一下就戳中了郑珺清心里痛,原本清明的眼神,倏地模糊起来——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知道她的难了。 片刻后,郑珺清才从酸楚里走了出来,弯起眉眼道:“你跟晏荣还没有成亲,我就不留你吃晌午饭了。” 蒋幼清心中一紧,随即就松了下来,她这是同意了,脸上虽没有显露太多,但那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还是没逃得过郑珺清的法眼,这会儿真是越看越喜欢—— 话罢又唤来凝冬—— “去叫王车夫来,驾我的马车把蒋姑娘送回去罢。” 蒋幼清知道这是郑珺清的好意,便也不推辞,乖巧得点了点头—— “多谢夫人。” 蒋幼清刚一走,郑珺清就叫来了罗妈妈,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欢喜—— “夫人——” “去,去把晏荣叫过来。” 作者有话说: 婆媳关系就得提前处,这样婚后才能和谐 作者君:“二爷,我已经尽力了,夫人很喜欢小媳妇儿,你自己加油!” 感谢在2022-02-15 23:21:22~2022-02-16 23:5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516463 44瓶;大脸猫 10瓶;迩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肯定是个疼人的 姚十初自打送蒋幼清去了清音阁, 一整个上午都是坐立不安的,这会儿也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抻着头一个劲儿的直往外看去,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 “这都多长时间了?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 第112页 姚十初说完却又摇起头来—— “能出什么事儿?蒋姑娘那么聪明, 定然能应对自如的。” 可转念再一想,她聪明是聪明, 可毕竟年纪还小, 万一要是说话不周到,惹了夫人不高兴, 那岂不是糟糕? 不行!还是去瞧瞧罢! 抬脚就往外走,一时心急, 没看清去路,就同往里走的人差点儿撞了个满怀—— “哎呦,我说姚姑娘你慢着点啊,这火急火燎的,得亏是老婆子我躲得快, 不然一把老骨头,非叫你都得撞散架不可——” “罗妈妈!” 姚十初千盼万盼的总算是把人盼来了,瞧着她这一脸乐的跟开了花似的模样, 不用问就猜得到,一准是有好事! “成了?”姚十初握上罗妈妈的手臂, 关切的问道。 罗妈妈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飞扬着眉眼—— “那还用说, 蒋姑娘坐的可是夫人的马车回去的, 夫人专门叮嘱的——” 说完又往前面的屋子里瞧了瞧“赶快让荣哥儿过去罢, 夫人正等着呢。” “哎哎!我这就去叫哥儿!多谢罗妈妈了!” 姚十初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转过身就快步往屋子里跑了去。 “哥儿!” 姚十初忽的一嗓子, 把薛晏荣吓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你这是怎么了?” 姚十初来不及说话,一把拿过架子上的外袍,就把人从软塌上拽了起来—— “哎,我的书!” “先甭看了——”姚十初急声道:“夫人让您过去呢。” “现在?”薛晏荣顿了一下“八成是母亲想通了。” “蒋姑娘那么好,夫人定然是想通的。”姚十初边把外袍套在薛晏荣身上,边说道:“有件事跟您说一下,昨儿夜里您睡着后,夫人让罗妈妈来找我,问了蒋姑娘的事情,今儿一早就把蒋姑娘叫到了府上。” “什么?!”薛晏荣一怔,手上的动作立马就快了起来,大概是以为蒋幼清还在清音阁“快!鞋,快把鞋拿来!我这就过去!” 姚十初瞧着自家主子这心急火燎的模样,没忍住的抬头一笑—— “您急什么呀?蒋姑娘已经走了,这会儿马车怕都驶出一里地了。” “她走了?” 薛晏荣的手这才停了下来,可脸上表情比刚才好不了多少,睁大了眼睛,眉毛全皱了起来。 “您这是紧张了?”姚十初问道。 “我不是紧张,我是怕她应付不来。”薛晏荣叹了口气,用手背碰了下脑门儿“我怎么就没想到母亲会私底下叫她来呢?” “我的二爷哟,您这是关心则乱。”姚十初蹲下身子,将鞋穿在了薛晏荣的脚上“蒋姑娘怎么会应付不来呢,方才罗妈妈过来说了,这事儿成了。” “成了?母亲答应了?” “可不是嘛,不然怎么能叫哥儿过去呢。” “这就成了?” 薛晏荣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会儿更是一刻都待不住了,匆匆忙忙的就往屋外跑。 “二爷!衣裳!衣裳还没理好!” 姚十初追出门去,却见薛晏荣背对着自己扬了扬胳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随即姚十初便笑着摇了摇头—— “这还不是紧张?这是紧张到家了。” 薛晏荣一路走的飞快,就差要跑起来了,不一会儿就把罗妈妈甩在了后面。 “娘!” “来了。”郑珺清脸上挂着笑意,正在院子里瞧着刚发芽的嫩柳。 薛晏荣走的太快,这会儿乍一停了下来,倒是没忍住的喘了两口气,还没来得及问,就被自家娘亲摸了摸脸颊—— “瞧你,马上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莽莽撞撞的,衣服搅在一起都不知道。” 薛晏荣低头一看,才发现外袍不知什么时候竟缠进了腰带里,刚要伸手去扯,郑珺清就先一步帮她整理了起来—— “蒋姑娘不错,娘很喜欢,这人你选的可以。” 薛晏荣搓了搓,眼珠在眼眶里打个转—— “娘,您想见她,怎么不和我说啊,我把她领来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郑珺清抿嘴一笑—— “怎么?怕娘欺负她啊?” “怎么会?!”薛晏荣顿时打起结巴来了“我、我是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您。” “胡说,人家姑娘知书达理的有礼数的很呢,又乖巧,又伶俐的,瞧着别提多讨人喜欢了,一张口说话,哎呦,那叫一个懂事啊。” 薛晏荣还真是没想到,自家母亲会这么喜欢她,只是这评价有些太高了罢—— “是、是吗?” 郑珺清见薛晏荣这支支吾吾的模样,颇为新鲜,难得打趣道:“我又不是大老虎,吃不了她,再说了要是跟你讲了,指不定你要怎么吓唬人家呢。” “我怎么会。” 薛晏荣霎时脸色就有些泛红,低下头去尴尬起来。 “咱们进去说话吧。”郑珺清眼眸里笑意深深,随即又吩咐凝冬“去沏盏八宝茶来。” 进了屋子,薛晏荣还是不大自在,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就又听郑珺清说道—— “日子可选好了,人家的生辰八字,可看过了?这事马虎不得,虽说你们——但也得讲究。” “娘,您这就同意了?”薛晏荣疑惑道,自己昨日嘴皮子都说干了,也不见自家娘亲松口,怎么今儿才一刚见完蒋幼清,就什么都点头了。 -- 第113页 “那是好姑娘,娘自然要同意的。” “她、她都跟您说什么了?” 郑珺清眼眸忽的一顿,随即脑海里就冒出了蒋幼清那双睁的老圆的杏眼,以及那一句——‘是我逼她娶我的’ 下一刻竟笑出了声来—— 薛晏荣这就看不懂了,心里着急但又不好直问—— “娘,您、您笑什么呀?” 凝冬端着八宝茶,从外走了进来—— “夫人喝茶,二爷喝茶。” 薛晏荣哪有心情喝茶,端起手来,不过做做样子,紧接着又朝自家母亲焦急的望去。 郑珺清倒是一点都不急,等着凝冬退下后,慢悠悠的含了口茶,待香甜的茶水在嘴里散开,方才放下茶盏,说道—— “我且问你,这婚事,到底是你与她商量的,还是她逼的你?” “呃——” 薛晏荣一愣,立马就想明白了,这个小傻子,该不是把什么都说了吧? 也不知道避讳些,逼婚多不好听啊,可这会儿却又不好在瞎编了,张嘴支吾道—— “娘,这事儿,我、她——” 瞧着自家孩子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郑珺清顿时心里就明白了,呼了口气笑道—— “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还能遇见个逼得了你的人,难得啊,真是难得。” 郑珺清这话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了,薛晏荣倏地就不好意思起来,捧着手里的八宝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她不敢逼我,我不过是瞧着她可怜,怕她真的想不开再去寻死,反正我也要娶亲,思来想去的,倒不如救人一命,积些荫德。” “你逼她也好,她逼你也罢。”郑珺清叹了口气“我之所以同意,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您是为什么?” “她说了一句,我这些年感同身受的话。” “什么话?” “她说,她想帮你,说你是好人,不该这么难。” 薛晏荣的脸上也是猛地怔楞,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竟也有些无措起来,脑海里忽的就冒出了那日叫住她时,她说的话—— ‘我虽年纪尚小,但有些事,我或许看的比你透’ 难不成她看透的是这个。 “娘,她、她一向是个鬼灵精,您以后跟她接触的多了,就知道了。” “鬼不鬼灵精是后话,不过就冲她能说出这句话,娘想她日后定是个知道疼人的。” 听着自家母亲说这话,薛晏荣的脸颊莫名的发烫起来—— “娘,什么疼不疼人啊,我跟她就是各取所需罢了,她才十五,能懂什么啊。” “十五怎么了?”郑珺清并不认可她的话“你可不能以年岁取人,你十五的时候,都已经可以为你父亲跑前跑后的分担烦忧了。” 郑珺清瞧着,自家孩子这别扭的模样,倒也不逼她,只别有深意的说道—— “来日方长,娘的眼光不会错,你现在可别嘴硬。” 薛晏荣垂着头,居然不敢看自家母亲的脸,清了清嗓子,赶忙转移了话题—— “娘,光您这儿同意不行,祖母那里怎么说啊?蒋幼清这个家世,恐怕是入不了祖母的眼。”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郑珺清起身走近里屋,从抽屉里取出了封信件“这是你姐姐前日差李公公送来的书信,本想昨日告诉你,可一张口就说要娶亲的事情,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姐姐说什么了?”薛晏荣赶忙问道。 “你的小侄女,在皇上跟前儿露了脸,惹得皇上龙颜大悦,一高兴就要赏,说来也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你姐姐思念家人,就说不要金也不要银,只要见外祖母一面,如此一来皇上就恩准了,这不你姐姐的信就送来了,说是明日一早宫里就会有人来接。” 薛晏荣看着手里的信,手指摸着上面的字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这事让你姐姐去说,你祖母就算是千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违了你姐姐的意思,毕竟是宫里的娘娘,长幼不能乱,尊卑更加不能乱。”郑珺清又道。 “让姐姐来说?”薛晏荣收起脸上的笑意,顿时又蹙起了眉头“姐姐能愿意吗?您知道的,姐姐一直想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郑珺清袖子一挥,摆了摆手—— “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娘去跟你姐姐说,你姐姐她听我的话。” 另外一边的蒋幼清本想先下马车,然后再自个走回去,但随即转念又一想,反正在他们眼里,自己都已经那般不堪了,又有什么需要顾及呢,瞧见更好,让他们更加相信,自己的确在外面有人撑腰。 马车直到罗府门前才停下,王车夫瞧出这蒋姑娘不是一般人,待她极为殷勤有礼,又是弯腰鞠躬,又是放下矮凳,瞧着她走进府门里,才驾车离去。 只是她这一幕,让府里的人更害怕了,大家不禁都纷纷猜测起来,这该不会就是外头的‘野男人’吧?! 蒋幼清也不理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自己就这样了,挺胸抬头的迈着步子就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去。 岁杪早等急了—— “小姐,怎么样了?荣二爷都说什么了?” 蒋幼清后知后觉的厉害,这会儿竟有些害怕,连着喝了两大杯的茶水,才平稳了下来。 -- 第114页 “小姐——”岁杪握住蒋幼清的手,又是一惊“怎么这么凉啊?!” 蒋幼清摇了摇头,抬眸朝岁杪看去—— “你知道,我刚才去见谁了吗?” “谁?不是荣二爷吗?” “是荣二爷的母亲。” “啊?!我的个亲娘哎!” 岁杪的眼珠子瞪的都快掉下来,跟蒋幼清一样,也喝了两大杯的茶水—— “那、那可说了什么?该不是——”不同意吧? 蒋幼清抿了抿嘴—— “我说了什么,我这会儿想不起来了,我光记着她说,你们还没有成亲,就不留我吃晌午饭了。” 岁杪又是一愣,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刚还一副吓到慌神儿的模样,这会儿就仰头笑了起来—— “小姐!您吓死我了!这是同意了呀!您、您这还没嫁过去,就先见了未来婆母啊!” “是啊,还没嫁呢,就先见了。”蒋幼清喃喃道。 随即就见岁杪跟打了鸡血似的,顿时把袖子往胳膊上一撸—— “今日一定的吃好的!我这就去买肉!” “哎——”蒋幼清赶忙站起身来“再打上二两酒吧。” 岁杪一怔,转而就不住的点头起来—— “是得打点儿酒,咱们要好好高兴高兴!” 说完提起竹编的菜筐,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蒋幼清又呆坐了好一会儿,忽的嘴角就漾开了笑意,不知怎的她竟有些期盼成亲的日子快些到来,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羞赧的垂下头去,这还没喝酒呢,脸就先红上了。 第二日一早,宫里的马车就来薛府接人了—— 叶善容闻言就奔着顺安堂去了,明面上是说晏朝读书勤奋,可话里话外的却总能捎带上两句宫里娘娘,措辞词里尽是股子嫉妒的酸劲儿。 “要依儿媳说,还得是大嫂的命好,我瞧着一大早宫里的马车就来了。” 鲁氏还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跑自己这里说些酸话—— “这么多年没见,好不容易能进一次宫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那是自然,不过再怎么说,您才是家里的老祖宗啊,大嫂只跟荣哥儿去,未免有些不合适罢。” “那是她的女儿!她不去看谁去看?难不成我这个祖母还要同她争?再说了宫里规矩多,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懒得动换。” “母亲说的是,我、我不就是没见过世面嘛,想着那宫里定是不知怎么繁华呢,一时好奇。” “这有什么好奇的?”鲁氏哼了一声,倒也不给叶善容台阶下,只道:“你这眼珠子一天到晚别总扒在这些上面,有这个功夫,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夫君,我听秦妈妈说,怀丘前几日食量下降了?” 叶善容脸色一僵,手帕掩着嘴角—— “已经请大夫来瞧过了,没什么事儿,就是季节转变,暂时不适应。” “大夫瞧过怎么了?大夫瞧过就能不管了?!你是他的发妻,有些事儿,自己要多上心,他在你这儿得不到关怀,自然要去外头找别人,倒时你又要哭闹,何必呢!” “是是,母亲说的是。” “行了,快回去罢。” “是,儿媳这就回去了。” 碰了一鼻子灰儿的叶善容,气的眼睛都要冒火,一路上嘴里都在骂—— “呸!还不就是看人家有个当娘娘的姐姐嘛!有什么不起的!赶明儿我的朝哥儿考得了状元,定要娶个公主回来!让你再这般势力!” 宫里头儿,郑珺清一见到薛音瑶,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落个不停,薛晏荣在一旁看着也是红了眼眶,这一面见的实在太难。 待说了会儿体己话,又同自己那外孙女亲亲热热的抱了抱,这才说起了正事儿来。 “双亲亡故,那岂不是无父无母?”薛音瑶神色骤然一变。 “她也是朝廷命官之女。”薛晏荣忙道。 “人都死了,挂个虚名顶什么用啊?” 薛音瑶蹙起眉头看向自家弟弟—— “晏荣啊,你是薛家的嫡长孙,咱们这一房又只有你这一个男子,娶媳妇的事情,可是大事,不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你说你娶一个这样的,往后能帮着你什么?” 薛晏荣就猜到自家姐姐会这样说,转而将目光投向自家的母亲。 郑珺清捏着帕子,忽的起身朝薛音瑶欠了欠身子——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呀!”薛音瑶一下就急了。 “我不是个好娘,护不了你跟你弟弟,还总是拖累你们,这婚事你就听娘的话罢——”郑珺清语重心长道:“晏荣是个做生意的商人,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拣那大门大户的做什么?咱们薛府不缺银子,娘只想要个能有个心疼人的,跟着你弟弟好好过日子,大门大户里的姑娘娇贵,娶回来又仗着娘家势力,到时候再给你弟弟气受,何苦呢。” “母亲——”薛音瑶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她知道自己当年进宫的事情,让郑珺清一直自责,这么多年也没有放下,随即便松口道:“只要晏荣喜欢,我这个做姐姐,自然不会拦着。” “晏荣喜欢,不仅晏荣喜欢,我也喜欢。”郑珺清说着又拉过薛音瑶的手“你是没见过她,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讨喜,若是你见了一定也会喜欢的,娘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 -- 第115页 说着又看了眼一旁的薛晏荣——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同你姐姐说一说。” “呃——”薛晏荣这才赶忙说道:“姐姐,我是真的喜欢她,我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就、就记在心里了,我、我真心想娶她的。” 薛晏荣发誓,长这么大,头一回儿说这么让人羞臊的话,脸都涨红的跟那猴屁股都有一拼了。 薛音瑶也还从没见过自家弟弟这脸红害臊的模样,之前因为俞家大姑娘的事情,她差点就以为自家弟弟要看破红尘了,一想到这婚事就忧心忧虑的,看来还是缘分没到,虽说这姑娘的家世差了些,但只要人品好,弟弟又喜欢,那就是好事—— 这会儿想通了,便也替他高兴起来—— “难得晏荣也有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候,下回定要把弟妹的画像送来与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让你这般记在心里。” “呃——” 薛晏荣此刻是面红耳赤的,正不知该说什么,就听自家母亲就说道—— “好好好,等回去了我就让人给她画像,等画好了立马就给你送来,可漂亮乖巧的姑娘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薛晏荣真是如坐针毡,尤其是听着母亲跟姐姐这一人一句的,又不能走,只得咧着嘴角一个劲儿的陪笑。 忽的想到了什么,薛晏荣双目微合遂又睁开,望向自家姐姐,脸上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问道—— “姐姐,您能不能让徐媒婆替我去说啊?” “徐媒婆?”薛音瑶微微诧异,这徐媒婆可是京里的第一媒婆,那名气大了去了,京里有点名望的都会去找她说媒,据说就没有不成的,只是这些年她的儿子当了官,又抱了孙子,所以不怎么出来了“哎呦,她啊?” “是啊,要是麻烦就算了——” “不麻烦,我这就让人去给她递信,你就放心吧。” “多谢姐姐了!” 薛音瑶的手上下交叠的搭在膝盖上,笑道—— “你要真想谢我,就早日让母亲抱上孙子,这才是真正的谢我呢。” 薛晏荣不敢应声,只心虚稍稍低了低头。 好在郑珺清,这会儿又把话接了回去,才让薛晏荣避开了这个话题。 解决了这一心头大事,郑珺清倒是决定趁热打铁,从宫里一回了府,就要直奔着顺安堂去—— “娘,这会不会太快了?” “快什么?趁着你姐姐的话还热着,早些定下,早些把人家娶进门。” “那也不用一回来就过去罢?这先斩后奏的,祖母怕又有的说道了。” “你就是不先斩后奏,你祖母也有的说道。” 郑珺清凝着眉眼,瞧了眼薛晏荣—— “再说了,你不急,人家蒋姑娘能不急吗?她那姨父姨母若是再动别的歪心思,你还让她活不活了?早些定下,让人家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薛晏荣一怔,她倒没想过这个,仔细一思量,只觉得十分有道理,立马点头道—— “娘亲说的是,是晏荣思虑不周。” “走吧,给你祖母报喜去。” 作者有话说: 荣二爷害羞啦~~~ 下章阅读指南:媒婆上门提亲了,二爷要浪漫啦~~ PS:二爷的姐姐不知道二爷是女子,因为二爷自小就被送去了佛光寺,府里知道的只有郑珺清跟死去的李妈妈感谢在2022-02-16 23:03:09~2022-02-17 22: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安、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名字。 48瓶;迩逸、苜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她是个好姑娘 “老太太, 大夫人跟荣少爷来了。”秦妈妈禀道。 “他们怎么来了?”鲁氏把玩着手里的金蟠桃,脸上露出些不悦,一想到他们母子进宫的事情, 再加上叶善容的挑拨, 心里的不满就越发高涨,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就驳了回去“不见, 就说我在午憩。” “是。” 秦妈妈刚要转身, 却又被鲁氏喊住—— “等一下——” 鲁氏将手里的金玉蟠桃收回妆匣内—— “算了,到底是才去了宫里, 让他们进来罢,别是有什么事情。” “是。” 秦妈妈这才出去, 将郑珺清跟薛晏荣领进了屋子,随后便又退了出去。 “儿媳见过母亲。” “孙儿见过祖母。” 鲁氏脸上明显摆着不痛快,但却又要顾忌着,谁让人家的女儿是宫里的妃子呢,到底是要留些面子的。 “去宫里见过音瑶了?怎么样?她可好?可还惦记我这个老祖母?” 多少年的婆媳了, 郑珺清还能瞧不出来鲁氏的心思吗?这一个早上怕是心里不知得憋出多少气了。 “音瑶跟萱儿都好,她们都十分挂念母亲。” “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挂念的, 她们好就好,倒是你, 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女儿, 好不容易才见了这一回, 下回再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鲁氏眼皮一掀, 阴阳怪气道:“早知如此啊, 还不如听我的, 当初嫁了那张家公子。” -- 第116页 郑珺清脸色明显一沉—— “母亲, 那张家公子就是个草包,幸亏瑶儿没嫁他,不然可就糟了大难了,如今那张家公子丢了官职不说,还被驱逐出了京城,现下都不知道被贬去了哪里,这事往后母亲莫要再提了,如今瑶儿正得圣恩,若是这话被传到哪个别有用心的耳朵了,咱们薛府可就遭殃了,况且都是莫须有的事情。” 鲁氏本想着就这事压一压郑珺清的势头,却不想反被她挑出纰漏,这会儿竟被堵的不知该说什么,咬着后槽牙,脸色就越发难看起来。 薛音瑶的婚事,一直就是郑珺清心头儿上的痛,倘若鲁氏说别的,听一听也就罢了,但唯独这件事,她绝不能忍! 不过郑珺清也不是个抓着就不放的,老太太毕竟是家里的老祖宗,许多事情还得要她来点头才行,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倒也没必要纠缠到底—— 微微的偏过身,朝一旁站着的薛晏荣说道—— “晏荣啊,去让人把你姐姐带给祖母的东西拿进来罢。” “是,儿子这就去。” 薛晏荣走到门前,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进来罢!” 随即,徐聿、姚十初还有凝冬三人,抱着高高的一摞就走了进来,拿东西垒的把眼睛都挡住了,差点儿就没抱下。 “母亲,这都是音瑶专门嘱咐带给您的,她一直惦记您的身体,问您的身子骨可还安康硬朗,这不——” 郑珺清伸手拿过一盒“皇上赏给她的高丽人参还有这些冬虫夏草,都是她对您的牵挂。” 这么一说,鲁氏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瞧着那些贵重的东西,顺势也下了台阶—— “难得音瑶有这份孝心,是个好孩子。”紧接着便摇起来头来“方才是我这个做祖母的考虑不周,呸呸呸!我真是老糊涂了。” 随即抬眼望向屋里的使唤丫头,厉声道—— “今日的话,要是谁敢出去乱说!定将你们的舌头拔了喂狗!” 待老太太将收下东西后,郑珺清捏着帕子,又走到了鲁氏身旁—— “对了,还有这个——” 只见郑珺清从袖子里取出了个红色扁状妆匣—— “这是音瑶专门嘱咐我,送与母亲的,说是您老人家见了一定会喜欢。” 话罢便打开了匣子,一个透亮温润的玉镯顿时便引入眼帘——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鲁氏一瞧眼睛就移不开了,像是长在了玉镯上一般,拿起来就戴在了手腕上,对着光亮,瞧着不停—— “还是音瑶有心啊。” “母亲喜欢就好。” 郑珺清点了点头,其实这并不是薛音瑶给鲁氏的,而是她给郑珺清的,如今郑珺清将它转赠给鲁氏,不过为了那句老话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见她这般爱不释手,郑珺清便又趁机说道—— “母亲,儿媳今儿入宫,音瑶还跟我说了件事,这不——儿媳就过来,劳烦母亲了。” 鲁氏只顾着手上的玉镯,丝毫不在意她的话,只问道—— “什么事儿啊?说就是了。” 郑珺清偏过头,同薛晏荣对视了一下,随即又转过头来,不再拐弯抹角,直言说道—— “是晏荣的婚事。” “晏荣的婚事?”鲁氏手上一顿,片刻后才问道:“有着落了?音瑶是又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啊?” “原金陵城安察知事蒋康德之女。” “原金陵安察知事?”鲁氏不解的问道:“怎么还有个原?那他现居何职位啊?” 郑珺清转了转眼珠,随即捏着锦帕在嘴角处掩了掩—— “现在死了。” “什么?!”鲁氏登时就蹙起了眉头。 郑珺清微微颔首,复又出声道—— “说来也是可怜,这蒋康德是个刚正不阿的,做的好好的官,不知怎的就遭人小人陷害,被判了斩监候,她的发妻不忍他一个人赴黄泉,便在斩首那日也殉情随夫而去,可偏偏造化弄人,一年后朝廷派下钦差彻查此案,结果这才发现是桩冤案,后来虽然沉冤得雪,官职也得以复原,但斯人已逝,只留下了一个孤女,寄养在了京城的姨母家中,那女子我见过,出落得亭亭玉立不说,还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音瑶一眼便定下了这个姑娘。” 鲁氏的脸色变了又变,但不论怎么变,却都难掩满面的嫌弃—— “你吃错药了罢!这是个什么人家的姑娘!还大家闺秀!她连个父母双亲都没有?!你竟还拿什么安察知事来晃我?!别说什么安察知事!他就是宰相,死了也没用!!” “母亲——” “你别再说了!我薛府不是救济收容站,任凭什么人都能往里进!京城里好人家的姑娘那么多了!怎的了?!非捡个丧父丧母的!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事我不准!” 薛晏荣一听,立马就要说话,却被郑珺清有眼神摁住—— 郑珺清朝着薛晏荣摇了摇头,便又继续说道—— “母亲,那孩子真的是懂事乖巧——” “懂事乖巧也不行!”鲁氏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个劲儿的摆着手“行了行了!你就算嘴皮子磨破,我也不会同意的!” 郑珺清见她这样,倒也不慌,淡定着神色,呼了口气—— 继续说道—— -- 第117页 “母亲,这会儿就是您不同意恐怕也不行了。” 鲁氏又不是傻子,能听不出她的意思来吗?登时脸色就垮下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行?!你拿音瑶来压我!” “母亲,儿媳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只有音瑶点头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事儿她同皇上提了一嘴,说亲的人也找的是那徐官媒。” 鲁氏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违了皇帝的话,难怪又是人参又是玉镯的,原来是先礼后兵啊—— 随即,冷哼了一声—— “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又何必来问我的意思呢?反正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知不知道的又有什么打紧?!” “母亲,这是同意了?”郑珺清明明知道鲁氏是正话反说,但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赶忙走来拉过一旁的薛晏荣“晏荣啊,快、快来谢过你祖母,有你祖母的操心,你这桩姻缘定能幸福美满。” “晏荣谢过祖母。” “呃——你、你们——” 鲁氏的脸都气的发青了,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又怎么能收的回来! 这会儿虽然生气,也只能同意了,只是说出口的话,还是不好听的—— “随你们吧,反正是你的儿子,与我有何干?只是到时候若被外人笑话,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老婆子点的头!丢不起那人!!!娶什么不好,非娶一个克父克母的!你们可真行!” 薛晏荣的拳头在身侧倏地握紧,脸上的肌肉也跟着绷了起来—— “祖母,她不是克父克母的,那事她也不想,她是个好姑娘,绝不会让外人笑话的。” “得了得了!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鲁氏脖子一扭,脸就转到了别处“赶紧回去罢,一天到晚的,尽是添堵了!” 走出顺安堂,陪着郑珺清都回到了清音阁,薛晏荣的脸色仍旧不见缓和。 “还气着呢?”郑珺清问道。 “没有。” 薛晏荣的声音发硬,嘴上说没有,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被出卖的彻底,郑珺清抬手摸了摸自家孩子的眉眼—— “平日你从来都是最能沉得住气的,怎的今日破了功?” 话罢却不见薛晏荣吱声,郑珺清便又慈爱的笑道—— “在娘这儿,你还撑什么?这一路上你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薛晏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赶忙眨了眨了眼睛,恢复了过来—— “没有娘,我没有,我只是觉得祖母说话太不入耳,谁不想生来富贵衣食无忧,谁不愿娘亲爹疼的万般宠爱?可这是自己能控制的吗?双亲早亡就是克父克母?那祖父死的还早呢,祖母岂不是克夫?” “那要这么说,娘我也克夫。”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珺清摆手笑了笑—— “娘知道,娘同你说笑的,你祖母那人就那样,从来都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她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咱们不理她就是,今日去也不过是知会她一声,她一向霸道惯了,这回咱们先斩后奏,她自然是要说些难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必放心上。” “晏荣知道了。” 薛晏荣说完,又想到了什么,便出声问道—— “那母亲,明日我就去罗家提亲吗?” “你急什么?”郑珺清脸上立马就堆起了笑容“自然是由官媒先去那罗府门上问询,到时候定下来,再拿着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去祖庙里合八字,等全都弄好之后,你才能提着东西下聘。” “这么麻烦?”薛晏荣算了算日子“过几天我还得去一趟商会呢。” “商会的事情有什么打紧的?一次不去也不要紧,先把正事儿办了再说。” “好吧,那就听娘的吧。” 郑珺清眼里露出欢喜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往后有个人能照顾你,娘也算是放心了。” 薛晏荣眯了眯眼,似是并不赞同呃模样—— “我不照顾她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她照顾我,只愿她别给我添麻烦就成。” “说什么呢——”郑珺清往薛晏荣的胳膊上拍了下“我瞧着人家可比你懂事。” ———— 十五一过,这个年就算彻底的过完了。 这不,一大早的,蒋幼清刚洗漱穿戴好,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敲响了—— 当当当的—— 像是拳头在砸。 “小姐?” 岁杪一听到这声音就有些慌乱,脑子里顿时就涌出那日罗政北跟祁萍楠领着家丁围堵门口的场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蒋幼清早料到还会有这么一出,不过清净了这些日子,倒也赚足了,可这会儿听着外头儿的砸门声,说不怕还是有些怕的,毕竟她跟岁杪都是女子,若真的动起手来,她们定然是要吃亏的,就在无措之际,蒋幼清的耳边忽的就响起了郑珺清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有晏荣给你撑腰,往后你不必害怕’ 不知怎的,蒋幼清刚还心慌的厉害,这会儿就镇定了下来,是啊,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若是受了欺负,薛晏荣一定会给自己撑腰的! 倏地抬起眼眸,对岁杪说道—— “去开吧。” “小姐,拿个东西防身吧!”岁杪拿过一旁的花瓶递了过去,自己则抄起了圆桌上的托盘。 -- 第118页 待门一打开了,手里的东西就举到了身前,但却不像她们想的那样上下围堵,此刻来的只有罗政北跟一个小厮—— “姨老爷——”岁杪紧捏着手里的托盘,定定的望着他脚下的步子,赶忙就站到了蒋幼清的身前,将她护了起来。 “姨父——” 蒋幼清刚叫了一声,罗政北就厉喝道—— “别叫我姨父!谁是你姨父!我可受不起!” 罗政北走近屋子,转着脖颈环顾了一周—— “想来你也是个厉害角色,我这罗家,这小小的屋子,恐怕容不下你了——” 随即脸色一变,怒气冲冲的道—— “给你一日时间,从罗家给我立即搬走!往后我只当从没有过你这个人!” 蒋幼清倒也不意外,罗政北心胸狭隘,怕早就想赶自己走了,今日这一幕想必是拖了许久—— “姨父当真要做的如此之绝?” “我绝?!”罗政北瞪起眼睛,凶狠道:“我只后悔没早些把你赶出去!如今这年已经过完了,留你到今日,我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要真是要强要脸的,何必赖着不走呢,外头儿大好河山,你去闯啊,我倒要瞧瞧,你能有个什么出息?!” 蒋幼清听着这冷嘲热讽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只淡淡的说道—— “这可是姨父说的,姨父千万不要后悔。” “赶快滚吧!” 罗政北轻蔑的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屋去,嘴里耻笑道—— “死鸭子嘴硬!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人一走,岁杪就骂道—— “真不是个东西!吞了您的嫁妆跟银两,这就要赶您走!真是恶心透了!” 蒋幼清倒是不在乎,反正这个地方她也早就待够了,若不是怕薛晏荣提亲时没有家门,自己早就走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岁杪,收拾东西吧。” “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蒋幼清深吸了口气,似是也不知道的模样。 “要是荣二爷来提亲可怎么办啊?” 岁杪再笨,也想得到这一层,自家小姐一旦出了这个门,岂不是连出嫁的地方都没有了? “二爷,不会在意的。”蒋幼清对这一点很笃定。 “要不咱们租个院子吧?小点儿破点儿,都没关系。”岁杪歪着头边想边说“这样的话,您也有地方出嫁了。” 蒋幼清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一边的罗政北可算是把心口堵了这些日子的气都给出了,一想到往后蒋幼清那流落街头的模样,胡子就不住地往上扬,心里只念叨着她快些去死才好! “老爷!老爷!” “什么事啊?” “有、有人找——” “谁找?” “不知道呢,不过她说自己是奉了宫里瑶妃娘娘之命前来提亲的。” 罗政北猛地怔住—— 瑶妃娘娘?!提亲?! 他哪里能攀上宫里的人,而且还是个娘娘,这是何等的高枝儿?!在他的认知里孙茂达就已经是他能巴结到最顶天儿的人物了! 这会儿哪敢耽搁,迈开腿就小跑了起来。 待跑到前厅的时候,祁萍楠已经到了,正和媒婆说着话呢,言谈举止间,满是笑意。 徐媒婆?! 罗政北认得她,这可是全京城里最好的媒婆,还跟官家挂了职,若是被她来说,那传出去不知又得长多少脸面! 一时脸上的喜色就掩不住了,拱着手就快走了过来—— “原来是贵客啊。” “老爷来了——”祁萍楠转过身也是满脸的笑褶,眼角都挤得像被米糊黏住了一般。 夫妻二人来回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只是他们都想错了。 徐媒婆虽说年过五旬,但依旧是一身艳色亮眼的裙襦,非但不觉得过于鲜亮,反而给人一种红光满面的感觉,只是站在原地,哪怕不说话,浑身都散着股喜庆出来。 罗政北话音刚落,徐媒婆就挥起了手里的帕子,合不拢嘴的笑道——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今日这桩婚事,可是瑶妃娘娘亲自发话的,往前倒五十年,往后进五十年,也没有这么好的事儿啊!这可是金蛋蛋落在了你罗家门!” “瑶妃娘娘?”罗政北眨了眨眼,倏地倒吸了口凉气“是不是薛府的——” “对对对!就是薛府出去的那位,瑶妃娘娘的亲弟弟!薛晏荣,荣二爷!” 徐媒婆一旦开了嘴,那就是再合不住了,漂亮话说的那叫一个没完没了,可偏偏你还听得乐不可支—— “剑眉星目,貌比潘安,风采俊逸,仪表堂堂!说起这个荣二爷啊,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呀,你就说是天上的郎君神仙下凡都不为过,可长得好也就算了,偏偏人家生的还更好! 那一掷千金的手笔,京里除了他就没别人了!您们想啊,那薛府是什么地方! 先皇曾下榻,皇上又亲笔题字,出过太傅,有过高官,如今又有个受宠的娘娘,那真是金窝金窝都比不上! 京里头儿多少好姑娘盼啊等啊,挤破了脑袋想嫁进去呢,不过她们也就是想想了,如今荣二爷瞧上了你们家的姑娘,旁的也只能靠边站了。” 罗政北听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一个劲儿的拼命点头—— -- 第119页 “这真是我罗家的祖上积德啊,我这就叫小女出来,见一见嬷嬷。” 说完就看向祁萍楠——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尔仪出来。” “你看我,高兴过头了,我这就去叫!” 祁萍楠正要走,却被那媒婆拉住了胳膊,只见她眉头一蹙,连忙摇着脑袋—— “不对不对,不叫尔仪,叫幼清,蒋幼清。” 作者有话说: 二爷已经开始护妻了 感谢在2022-02-17 22:03:47~2022-02-18 23:5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人间妄想萧菀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8瓶;5631972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天仙下凡 此话一出, 祁萍楠跟罗政北当场怔在原地,脸上的笑也倏地一下的僵硬起来,尤其是罗政北, 面上青青白白了好一阵儿, 一副那徐媒婆胡说八道的表情——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他与祁萍楠只有一个女儿,理所当然的就把这罗家姑娘想成了罗尔仪, 可他们也不想想, 这天底下怎么会真的有掉馅饼的大好事儿呢? 饶是他罗政北的祖坟也没冒青烟儿呢。 真真是想得美! 徐媒婆是老媒人了,那眼力劲儿都是几十年摸爬滚打练就出来的, 说是火眼金睛都不为过,瞧着罗政北跟祁萍楠这为难的模样, 只在嘴里将两个姑娘的名字念叨了一遍,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一个姓蒋,是外甥女;一个姓罗,是亲女儿。 这亲疏有别的,自然是要偏向自家女儿, 若是放在平日,他们想要掉换,也不是不可以, 无非就是多给些银子,自己有个三寸不烂之舌, 说哪桩都是说, 可这回不一样, 这可是瑶妃娘娘亲自发的话, 又是替她的亲弟弟荣二爷来说, 这蒋姑娘那是人家老早就瞧好的了, 万般细小都马虎不得, 若是自己搞砸了,只怕连带着全家都要倒大霉了。 理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徐媒婆扯了扯衣摆,挥了下手里的绢帕,依旧笑着说道—— “也怪我,刚才没有同你们说清楚,是罗家的小姐没错,但却是表小姐。” 罗政北跟祁萍楠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对这桩亲事儿并不满意。 “哎——”徐媒婆倒也晓得他们心中所想,挑了下眉毛,又说道:“虽说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但却也是在罗家长大的,听说她爹娘都不在了,也是个可怜人,不过生恩大,养恩更大,二位虽然是姨父姨母,但也同亲生父母没有两样,往后她嫁进薛府,得了好处孝敬的不还是你们二老,如此一来跟亲女儿也没什么不同了。” 徐媒婆并不了解这罗家里头儿的道道,但她一个外人,光瞧着表面上看,说的也是不假。 “这——” 不同于祁萍楠的犹豫,罗政北待怔楞过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为别的,就为这是一桩绝好的姻缘,如此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即便是轮不到自家的亲女儿头上,也绝不能给了那蒋幼清! 况且他们现在都已经撕破了脸,若是真让她攀了高枝儿,指不定她往后会怎么报复呢?! 想也不想的就出声拒绝道—— “我那外甥女就是个不懂事的莽撞孩子,又没父没母的,如何能攀的了薛府的门第,不妥不妥,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徐媒婆一听,原本喜气洋洋的笑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抿了抿嘴,扫过眼前的罗政北,与方才那般好说话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说罗老爷啊,您就不要再钻这个死理儿了,亲女儿也好,外甥女儿也罢,不都是你罗家的人嘛,哪就分的这么清楚啊?!我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也就不跟你卖关子了,咱们有话就直说——” 随即就拱起手朝着头上举了举“今日我来是奉了音瑶娘娘的命,说白了这桩亲事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没的商量,要是我呢,干脆就点头儿得了,一来有了薛府这个亲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不是,二来以薛府今时今日的地位,若是你罗家有什么难处,那还不是人家薛府一句话的事儿?! 今后罗家这地位往上升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反之,你要是得罪了薛府,那就是得罪了音瑶娘娘,也不妨告诉你们,这音瑶娘娘如今可是圣眷正浓,若是得罪了她,下场——我就不多说了,二位都是明白人,自己掂量罢。” 罗政北忽的紧了下手指,脸上的神色立马就慌张了起来,谁敢得罪音瑶娘娘呢,别说她圣眷正浓,就是一般的妃子,他们这平头百姓的也得罪不起,立马朝那徐媒婆拱手赔罪起来—— “我们怎么敢得罪音瑶娘娘呢,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是啊是啊,徐嬷嬷可千万不能误会。”祁萍楠也在一旁帮腔道。 罗政北趁着徐媒婆不注意,对着祁萍楠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 祁萍楠会意,便又同徐媒婆道—— “我们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哪里见过您这么大号的人物,我这就去叫我那外甥女,还请徐嬷嬷稍坐片刻。” 徐媒婆见他们也都是上道儿的人,这会儿子脸上的笑又挂了起来,直说道—— -- 第120页 “哎,这就对喽。” 徐媒婆拍打着手里帕子,笑的合不拢嘴,这媒准成儿。 “是是是。” 罗政北边点着头,边扯着祁萍楠的胳膊,就把她拉出了正厅,去了书房里。 门一关,眼睛就瞪了起来—— “怎么会是她?!怎么就偏偏是她!!” 祁萍楠摇了摇头,这会儿也是意外的厉害—— “我也不知道啊,她来的时候,左一个罗家姑娘右一个罗家姑娘的,我还以为是尔仪。” 罗政北脑子一片混乱,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的又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满面震惊的看向祁萍楠—— “蒋幼清在外勾结的人,该不会就是薛——” “天爷啊!”祁萍楠高呼一声“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清呢?竟说出这么没有根据的话!这婚是娘娘赐的,若是娘娘要断孙茂达的好事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哪用得着费这么大周章?!” 罗政北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可这、这也太巧了罢?” 祁萍楠不想再跟他废话—— “老爷,您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眼下这亲事儿该如何处理?总不能让人家徐媒婆一直等着罢? 既然是音瑶娘娘发的话,那这桩亲事,咱们万不可推拒啊!不仅不能推拒,还得顺着他们的意思,否则——” 后面的话,祁萍楠没再往下说,但罗政北也能想得到。 真是悔不当初,早知她能攀上薛府的高枝儿,自己怎么着也得忍下去—— “糊涂啊!真是糊涂啊!”伸手指向祁萍楠“你说你!好歹是她的亲姨母,当初在孙茂达那事上,你怎么就不知道劝一劝我呢!这下可好!她若真嫁进了那薛府去!咱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祁萍楠万没想到罗政北变脸如此之快!竟把这事儿全推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怪我?!当初若不是你拿洵麟的仕途逼我,又说什么孙茂达瞧上了咱们尔仪,若是我不用幼清去换,就要把尔仪送去?!我能答应这事吗?!”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薛府咱们得罪不起!宫里的娘娘更加得罪不起!我、我愧对罗家列祖列宗啊!!” 罗政北一个劲儿的嚎叫不停。 祁萍楠听得更是心烦意乱,正在胆战心慌时—— 却见罗政北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惧的指向门外—— “哎呀!遭了!” 祁萍楠已经够烦的了,被他这一惊一乍的更是直犯晕。 “快!快去你那外甥女的屋子!”罗政北大喊道:“快把她拦住!!一定不能让她走啊!!” “幼清要走?!”祁萍楠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把扯住罗政北的衣领“你!你赶她走了?!” 罗政北这会儿声音都发颤了—— “你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趁着幼清还没走,你快去把她拦下罢,若是晚了,咱们罗家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这个没了心肝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快住嘴罢!先去拦人,要不就真的来不及了!!!” 祁萍楠一路小跑,原本没多远的路,她却愣是跑出了一身汗。 好在赶到的及时,她来的时候,蒋幼清跟岁杪都还在屋子里—— “幼清!幼清!” 祁萍楠大口的喘着气,刚一冲进来,就一把拉住了蒋幼清的胳膊,死死的攥在了手掌里—— 但又因为跑的太急,这会儿想说话,却也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蒋幼清的胳膊被她抓的生疼,眉间微微蹙起,她不知道祁萍楠要做什么,但却在心里想着,若是祁萍楠开口赶她,她就真的走了。 “姨母,您有事儿?” 待祁萍楠喘过气来后,方才急忙说道—— “你、你不能走啊!” 蒋幼清垂下眼眸,目光里尽是无奈,长长的叹了口气—— “姨母,您到底想要如何?姨父既然已经将我赶走,又何必再来挽留?我虽无父无母,可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祁萍楠自知二人之间的裂缝已经难在修复,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这个黑锅她不能替罗政北背—— “不是我要赶你走的,是罗政北,这事我不知情,不然我绝不会让他这样做,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说的是实话。” 这话蒋幼清信,因为她知道祁萍楠对自己,多少是有感情的,但下一刻,她却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幼清!你不能走啊!薛府的人来提亲了,你若是走了,那罗家就要完了!” 蒋幼清神色一怔,浅青色的裙襦被门外的风吹得摆了摆,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是姨母舍不得自己呢—— 祁萍楠满面愁所,闭了闭眼又睁开,这张脸已然丢到家了,也不在乎再豁出去一次了—— “那薛府我们得罪不起,你若走了,这帐就要算在罗家的头上,就当姨母求你了,你看在这么多年我也是真心待你的份上,不要走了,好不好?” 蒋幼清早料到会有这一幕,不然她也不会说那句让罗政北不要后悔的话,只是她没想到这后悔竟会来的这样快。 望着祁萍楠苦苦哀求的模样,蒋幼清的眼眸越发冷清—— 良久后,方才出声问道—— -- 第121页 “尔仪的事情,姨母当真觉得是我做的吗?” 祁萍楠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正在脑中思索之际,蒋幼清却又继续说道—— “六岁幼清没了爹娘,来了姨母这里,姨父不喜我,表妹不悦我,每日寄人篱下,每日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就会惹得大家不高兴,再让姨母为难,但我从无怨言,不为别的,只为姨母待我的好,幼清到现在都记的,母亲走后那一场高烧,是您抱着我彻夜不眠,这些年我是真的将您视作母亲一样的位置,也暗自发誓一定要报答您孝敬您,可年岁渐长,不知从何时开始,姨母待我越发的疏离,越发的似极了外人,不再有最初进府时的亲厚,每当瞧着尔仪同您撒娇的时候,我的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可即便如此,幼清在心里也是敬着您的,但我绝想不到,您会将我送给孙茂达为妾,那一刻我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姨母应该不知道吧,大年初四的那天夜里,我投了河——” 祁萍楠呼吸一滞,她知道蒋幼清是个要强的,但没想到她竟要强到这个份上,可转念再一想,自己那姐姐不就是如此吗?想来幼清的性子是随了她。 “呵——”蒋幼清轻笑一声“算了,都过去了,我也没死成不是吗?” 垂了垂眼眸,又收起了笑容—— “姨母,那天我之所以认下那事,是因为姨父说话,实在是难听,他骂我什么都好,我都可以忍,即便是将我捆了绑了关起来,我也可不计较,但他绝不能辱没我的爹娘!心急所致,还请姨母见谅。” “过去了!都过去了!”祁萍楠不愿也不想再提那日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蒋幼清留下。 只是她这般放低身段的模样,蒋幼清看在眼里,却悲在心中—— “姨父若是不做的那么绝,姨母如今又何必与我这般低头?” 蒋幼清说完,却主动握上了祁萍楠的手—— “姨母难道当真觉得幼清是那等没良心的人吗?在这样的时刻至罗家于不顾?然后客栈出嫁,让罗家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蒋幼清叹了口气“姨母,我一直都是感激您的,我相信在尔仪的事情之前,您都是真心待我好的。” 祁萍楠心中惭愧不已—— “幼清,不管你信不信,姨母说的都是真心的,姨母希望你在罗家出嫁,并不是光想着罗家的脸面,也不单是惧怕薛府的势力,姨母是真的想你在京里能有个娘家,即便这是个糟心的娘家,可你要知道,你本就没了父母,若是再没个娘家,夫家会如何看你?” 祁萍楠抬眸望了望屋子里的一切,梳妆台上摆着木梳跟胭脂,床榻的被褥也铺的平整,还有那半敞着的衣柜,里头儿的衣裳都还全在里面,这哪是有一点要走的的样子—— 霎时,祁萍楠的眼里就闪起了泪花—— 连着眨了好几下,才说道—— “前厅的徐媒婆在等你,收拾收拾,去见罢。” 说完祁萍楠便离开了。 岁杪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她突然拍了下手,把一旁的蒋幼清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我!我太高兴了!!!” 岁杪连忙拉过自家小姐的手,用力的晃了起来—— “薛府来提亲了!小姐!您!您要出嫁啦!!!” “哪有那么快啊,今日不过是先定下,真要嫁过去,估计还得有些日子呢。” “那有什么打紧的!只要这亲定下,剩下的就是等了,咱们还怕等吗?”岁杪笑着笑着就哭起来了。 “你瞧你,哭什么呀。”蒋幼清伸手抹去岁杪脸上的眼泪“不哭了昂,你再哭,我也得哭了。” “您千万不能哭,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岁杪赶忙用袖子在脸上揩了一把,随即又笑了起来“小姐!走,奴婢给您重新梳妆打扮!” 说是重新梳妆打扮,不过就是另换了一套裙襦,但这也就足够了。 正如姚十初说的那样,蒋幼清就是胡乱穿一通,都能美的仙子下凡了。 罗政北此时是心急如焚,端着茶盏一会儿的功夫就饮下了两盏,眼睛不停地往外瞟,不时的就看一看祁萍楠,似是再问,这人怎么还不来啊,可偏偏他还得耐住性子。 祁萍楠因着他私自赶走蒋幼清的事情,这会儿心里也是极为不痛快,压根就不想搭理他,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若不是为了自己那一双儿女,这烂摊子她才不愿去理! “徐嬷嬷喝茶,幼清马上就过来。” “不急不急,让蒋小姐慢慢收拾。” 徐媒婆说的是真话,她真是一点都不着急,边饮着手里的茶,边想着蒋幼清的模样?她十分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姑娘,竟能被荣二爷挑中? 想来定是个万里挑一的。 少顷,蒋幼清就过来了—— 微微垂着首,脚下迈着小碎步,声音清脆的如同百灵鸟—— “幼清见过姨父姨母。” 罗政北第一个坐不住,立马就挺直了腰板,可脸上又放不下面子,佯装着镇定的模样,清了清嗓子—— “还不快见过徐嬷嬷。” “见过徐嬷嬷。”蒋幼清微微欠了欠身子,轻声说道。 徐媒婆眼前登时一亮—— -- 第122页 蒋幼清不过是一身简易的月白色裙襦,两只袖子上点缀着几瓣浅蓝色的小花,腰间系着一条双结四合如意丝绦,又因她肤色雪白,这身着装无意间更是将她的肤色又提亮了一个高度,粉扑子般的小脸,一双清澈透明的杏仁眼,头上的堕马髻更显的娇弱怜爱,难怪会被荣二爷瞧上,就这掐出水的嫩/模样,哪个男子能不动心? 还不等祁萍楠介绍,就急忙站起了身,大步的迈了过去,不错眼神的上下瞧着蒋幼清,脸上的喜色丝毫不加掩饰—— “徐嬷嬷,这就是我那外甥女。”祁萍楠说道。 “哎呦呦——竟是个这般天仙下凡的人物儿啊!”徐媒婆乐的脸上的褶子都粘在一起了“难怪音瑶娘娘专门嘱咐我来呢,这天仙似的姑娘,今日我老婆子也算是开了眼了!” “瞧瞧这手,老婆子我都怕摸坏喽——”说着就抚上了蒋幼清的胳膊,一点生疏都没有,开口就问道—— “今年多大了?” “回徐嬷嬷的话,十五了。” 徐媒婆不住的点起头来—— “十五好啊!十五的姑娘比花娇!” 蒋幼清被她夸的脸颊绯红,垂下头去—— “徐嬷嬷谬赞了。” “呦呦呦,这就害羞上了?!” 徐媒婆心里可谓是踏实了下来,知道未出阁的姑娘面皮儿都薄,只看着她笑,继而转头问向祁萍楠—— “夫人,表小姐跟荣二爷真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快些把小姐的生辰八字拿来罢,待我去了祖庙合过,这亲事就成了!” 祁萍楠让下人拿过纸笔,把蒋幼清的生辰八字写下,交给了徐媒婆。 徐媒婆只扫了一眼,连看清都没有,就拍起了胸脯来—— “恭喜老爷夫人,往后您们可就是薛府的亲家了,日后我可要多多仰仗您们了!” 祁萍楠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罗政北终于坐不住了,立马就昂起了头来,似乎这里头儿有他什么功劳一般—— “好说好说。” 徐媒婆见这事既成,便就请辞了,只是走的时候还不忘又瞧了一遍蒋幼清,不住地拉着祁萍楠念叨—— “漂亮,真是漂亮啊。” 祁萍楠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些年她就怕蒋幼清会压自己女儿一头,所以才渐渐疏离她,可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出其不意,你越防什么,什么就越来—— 她瞧着蒋幼清这亭亭玉立的模样,再想想自家的尔仪,倒是也认了—— 美貌长相是天生的,老天爷赠予的福气,求是求不来的。 这一想开了,心里竟觉得舒服许多,看来有些事真的不能强求。 “幼清啊。” “姨母——” 祁萍楠弯着嘴角,勾出浅笑道——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家里歇着,有什么缺的就让下人去置办,你放心,姨母都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嗯。”蒋幼清点了点头“多谢姨母。” 作者有话说: 蒋幼清对祁萍楠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爱她敬她,但另一方面又是怨她,送与孙茂达做妾更是小蒋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可她偏又是这世上唯一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是一种极其复杂跟微妙的心理与关系。 而祁萍楠也不是不心疼小蒋,只是每次一跟自己的孩子比,她的天平就无法控制的倾斜,所以明知是错,却依旧错下去,只能说谁让小蒋不是她的亲女儿呢,祁萍楠骨子里无能又自私。 写这章的有感而发,人性实在太难分辨了,既矛盾又合理。 感谢在2022-02-18 23:50:05~2022-02-19 23: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56319723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初五 10瓶;Q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搞不好她也不喜欢男的 待蒋幼清走后, 正厅里就剩了罗政北跟祁萍楠,这会儿他倒也不装了,拍着脑门儿懊悔不已的说道—— “早知道能结交薛府做亲家, 我就不该去搭理什么孙茂达!呸罢!什么玩意儿!白白搭进去一千五百两的银子不说!还他/娘/的屁事儿没办成!闹得府门上下不得安宁!” 罗政北边说边瞧着祁萍楠的脸色, 胡子一抖,转而又换上了另外一副态度—— “还得是幼清有出息, 竟能入了薛府的眼, 这往后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了, 你说,是不是啊?” 祁萍楠都用不看他, 只拿耳朵听,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并不接顺他的意思,反驳道—— “有多少荣华富贵,那是都是幼清的, 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哎!怎么能没有关系?!”罗政北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那幼清不是罗府养大的吗?!这么多年咱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说她爹娘刚死的时候,那要不是咱们, 幼清就是孤儿了!她还能有今天?还能这桩亲事吗?!” 祁萍楠不说话,但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她真想把罗政北的脸皮撕下来, 同那城墙拐子比一比, 看看到底能有多厚?! 罗政北瞧着祁萍楠的目光, 倒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反而有些不悦起来—— -- 第123页 “你这是个什么眼神儿?难不成我说错了?!” “老爷, 您说没说错?还要来问我吗?”祁萍楠怼了他一句。 罗政北被噎了一下, 但他也不在意,仍旧拿出老爷架子,端了起来—— “你也不要总是怪我?那事儿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吧?再说了幼清不是个记仇的孩子,你同她好好说说,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罗府也还是她的娘家,毕竟这世上她只有你这一个亲姨母了。” “是吗?”祁萍楠轻笑了声,点了点头“老爷说的也对,这罗府的确是她唯一的娘家,所以老爷看看这嫁妆该怎么弄吧?” 罗政北一听嫁妆两个字,立马就哑巴了,方才故意不提这一茬儿,还是没能躲过去—— 挠了挠头,思索片刻,方又复声道——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薛府一定会来下聘,你想啊,薛府那是什么人家?!首屈一指的京城大户,就先不说与宫里的那层关系,就是家中的产业也遍布五湖四海啊,随便扔出个不要的针头线脑那就是普通人家的宝贝,少说都要供起来的! 你就说这样的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咱们这平头老百姓的,你就算是倾家荡产卖田卖地卖祖宅,那也买不上能入人家眼的东西啊! 所以我想与其咱们费尽心思,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不如就在薛府的聘礼里挑选些出一些,就当是幼清的嫁妆了——” “你可真说的出口!”祁萍楠恨不得啐他满头满脸“合着老爷您是一个子儿都不想出啊?!”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放在以前,罗政北一定会抻着脖子跟祁萍楠喊,可现下人家的亲外甥女攀到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他就是想发火,也得先三思下—— “这个,我又没说一文不出,咱们这不是正在商量嘛,你看你,急什么呀?” 说着罗政北就伸手想要去拉祁萍楠,却被祁萍楠猛地收回胳膊,躲了过去—— “既然这样那就五百两罢!银票还是现银都行,少一分!往后幼清有没有你这个姨父就要难说了!” “你——” “我先走了,老爷尽快去准备吧。” 祁萍楠理也不理罗政北,挥着袖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正厅,气的罗政北胡子都翘起来了—— “哎!你是个什么态度!攀上高枝儿!了不起啊!!” 喊完,罗政北却又蹙起了眉头—— “五百两,那邻郊的庄子岂不是白卖了?” 可转头再一想,薛府的聘礼怎么着也得超过五百两吧? 自己舍了这五百两,换得更多,倒也不是个亏本的买卖!说不定还能大赚上一大笔! 如此一盘算,罗政北的眼睛顿时又冒起了精光,立马追了出去—— “不就五百两嘛!我答应了!” ———— 合八字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徐媒婆何等精明,岂会在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找不痛快,立即到了薛府跟郑珺清报喜,眼睛眯笑的都瞧不见缝儿,一开口满嘴的吉利话儿,嘴皮子都不带歇一下的,那简直都把蒋幼清快夸上了天去,说她是如何的大家闺秀,贤良淑德,脸蛋美的那就是仙女下凡,又说薛晏荣同她如何的天造地设,如何的郎才女貌,女方的八字更是破天荒的旺夫格,还说活到这把年岁,说了一辈子的媒就没见过这么相合的八字,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福的姻缘。 虽然两人同为女子,但漂亮话谁不喜欢听,郑珺清也不例外,甭管她是信口胡诌还是真心实意,只要能说到人的心坎上,说的自己满心欢喜,那就行了,这会儿眉开眼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当即就赏了徐媒婆三十两的银子跟两匹上好的杭州丝绸。 待徐媒婆前脚刚走,后脚坐在椅子上的薛晏荣立马伸手掏了掏耳朵,长舒了口气,道—— “真是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就这话儿,她是怎么说出来的?” 郑珺清却不以为意,脸上仍旧笑的开怀—— “人家就是干这个的,凭的就是这巧舌如簧的本事,不然怎么能当媒婆呢,让你去说,你还不会呢。” “我可说不出这话来。”薛晏荣摇了摇头“怪臊的。” “有什么臊的,人家夸你还不落好了。”郑珺清笑着摆了下手,随即又道:“得了,现在大事儿都解决了,娘这心也总算安了,余下就是聘礼的事儿,这个你不必操心,娘会亲自操办的,放心,绝不会让幼清委屈,既然嫁到咱们这儿,定然要给她最好的。” 话罢郑珺清抬起眼眸,目光里露出慈爱的神情—— “你呀,就等着当新郎官罢。” 不知怎的,这新郎官三个字一入耳,薛晏荣竟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烫起来,曲着手掌在嘴边顶了顶,佯装并无异样的嗯了一声。 “哟——新郎官回来啦!”姚十初一瞧见自家主子,就忍住不住的张口打趣。 薛晏荣这一路上被风吹的,脸上刚不烫了,又被姚十初这一嗓子打回了原形,脚步顿在院子中央,就停住了,片刻后才恢复神色道—— “瞎说什么呢。” “谁瞎说了,难道您不是新郎官啊?” 姚十初打心眼儿里替自家主子高兴,一想到往后自家主子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这脸上的笑啊,就止不住的由心底发出。 -- 第124页 “嘶——” 薛晏荣难得有这般不知所措的时候,扬起头来,就喊道—— “徐聿呢?” “喂马去了吧,您找他有事啊?” 薛晏荣挑着眉毛立马点起头来—— “有啊,让他赶快回来管管你,最好在我之前,能先收了你。” 姚十初登时脸就红了,瞧着院子里还有别的下人,听了这话,全都捂嘴偷笑起来,脸上更加臊得慌,冲着薛晏荣直跺脚—— “您瞎说什么!” 恰巧此时徐聿就从屋子里出来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直问道—— “爷,您刚才叫我啦?” “不是我叫你,是你媳妇儿叫你。”薛晏荣坏笑道。 “我媳妇儿?”徐聿一扭头就瞧见了满面通红的姚十初,随即就傻乐了起来。 “笑什么笑!”姚十初羞的更厉害了,瞪了他一眼,转头儿就进了屋子。 薛晏荣冲着徐聿,指了指房门,道—— “进屋吧,有事儿跟你们说。” 徐聿跟在薛晏荣身后,一进屋子,眼珠子就跟长在了姚十初身上似的,扒都扒不下来。 薛晏荣见状随即就来了一脚—— “哎呦——”徐聿这才回过神儿来,赶忙收回了眼睛。 薛晏荣来回的瞧着眼前两人,嘴角的笑意越发上扬,徐聿还好,脸皮厚点儿,姚十初却立不住了,低下头就背过了身子去。 好事儿,都是好事儿! 薛晏荣拿过手炉,捧在怀里,正想说话,就见还红着脸的姚十初忽的转身走了过来,从腰间取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条递来—— “这是从岁杪姑娘那里要来的,照您的吩咐,已经送到锦绣庄去了。” 纸上不是别的,而是蒋幼清衣服的尺寸。 薛晏荣点了点,接过纸条—— “要说办事,还得是十初牢靠。” 话罢薛晏荣便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清单来,上面罗列的全是这几日她想好的东西—— “你们照着上头儿的去置办,等置办齐了,就送到罗家去。” 徐聿接过清单瞧着上面的字,愣了愣—— “爷,聘礼不是说夫人去置办吗?您这是?” 还不等薛晏荣回答,姚十初就在徐聿的脑袋上敲了敲—— “这不是聘礼,是蒋姑娘的嫁妆。” “啊?嫁妆?” 薛晏荣蹙起眉头,朝着徐聿跟姚十初点了点头—— “她在罗家留的嫁妆早就没了,庄子也被罗政北卖给了我,如今身上的银子拢共就只够买上两口紫檀木箱,原本我对这些是不在意的,可我不能不为她考虑,祖母嫌弃她的家世,只不过碍于我姐姐的话,才准了,可若是她嫁进来没有嫁妆,别说祖母,就是二叔那边,恐怕也要有的说道,往后她在府里的日子长着呢,我不能让她因为这个抬不起头来。” “那这样岂不是便宜了罗家?!”徐聿一想到蒋幼清那姨父姨母曾要把她送给孙茂达做妾的事情,心中就愤愤不平! “这事我也想过,但终究是把她养大的人。”薛晏荣道。 “可是——” “可是什么!”姚十初捣了下徐聿的肩膀“你想让蒋姑娘遭人口舌啊?!” 徐聿这才消停下来,一脸认真的看向薛晏荣“爷,还是您想的周到,这蒋姑娘跟了您,往后再都不用遭罪了!” 这话说得,什么叫跟了我? 薛晏荣脸上倏地一怔,表情就僵住了,不大自然的别过头去—— “行了行了,你跟十初赶快去置办罢,最好能在下聘之前就把东西搬过去,省的拖长了时间,再被外人嚼口舌。” “爷您放心罢,我跟十初这就去办!一定一样不落的都给您全备好!” 随即姚十初就跟徐聿拿着清单出去了,趁着徐聿驾车的功夫,姚十初又折回了屋子来—— “爷儿——” “怎么了?”薛晏荣问道。 姚十初掀开帘子,只把头探进来,盯着自家主子笑的‘不怀好意’,愣是把薛晏荣瞧的浑身发毛—— “你有事儿就说事儿,光笑个什么劲儿啊?” “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跟您说一声,方才您脸红了。” 姚十初话音刚落,放下帘子就跑没影了。 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薛晏荣,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脸红了? 才没呢! 薛晏荣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候,平日里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总是一大早的出去,天黑了才回来了,白日的时间一眨眼就过没了,不像现在,这都看了半天的书,也才刚过去半个时辰不到,蹙了蹙眉,耐着性子又翻了几页,可越看越觉得没意思了—— “写的都什么玩意儿。” 薛晏荣把手里的书往矮桌上一扔,就从软榻上下来,朝床榻走去,干脆睡会儿得了。 可还等她没趟下,脚步就又停住了,偏过头目光便落在了屏风旁边的镜台上—— 踱着步子向前走去,瞧着那光秃秃的台案上,只孤零零的放着一个木梳,下一刻便若有所思了起来—— 自己虽是女子,但这么多年却都是男子装扮掩人耳目,屋内的陈设也好,随身物件摆件也好,就连生活的习惯,都是能简则简,放眼望去,这屋子虽大,家具布置也极其讲究精致,可终究不像是个女子的住所,环顾一周下来,半点儿鲜亮的颜色都见不到。 -- 第125页 若是就自己一个,倒无所谓,可往后她就来了—— 总不能还是这般罢? 她得是要些胭脂水粉,花儿朵儿的吧? 不不不—— 要什么她去买就是了,还不至于要自己给她置备罢? 可随后这想法就被薛晏荣给压下去了,到时候她一嫁进来,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不说别的,就是祖母定得那些规矩,都不知道要学多久? 哪还能随意出街啊?定然得有段日子出不了门的,到时候难不成再让下人临时去采买? 薛晏荣眉头一皱,想想就麻烦! 还不如自己先帮她买齐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她都喜欢些什么呢? 薛晏荣环着胳膊,又犯难了起来,总不能差人去问吧?那成什么样子了,不妥不妥—— 左瞧瞧右瞅瞅,正是无措的时候,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薛晏荣抬头一看—— 来人不是旁的,正是自家妹妹薛音涵。 倏地眼前一亮,对啊! 自己怎么把她给忘了!蒋幼清跟薛音涵不正好同岁吗?! 想来二人年岁相当,这喜爱的东西,怎么着也能有些相同之处罢! “二哥哥,我是来——” “你来的正好!走!咱们出街去!” 起初薛音涵对薛晏荣一直都是又敬又怕的,不论说话还是做事,在他面前都十分小心,但随着一年的接触下来,薛音涵是打心眼儿喜欢自己的这个二哥哥,不光是因为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自己,最主要的是,他对自己好,薛音涵年纪虽小,但谁待自己是真心,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 这不,一听说二哥哥要娶亲的事情,她就急急的跑来了,原本是来恭贺的,可这恭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稀里糊涂的拉到了街上。 马车停在一家胭脂铺门前—— 薛音涵瞧了瞧眼前的门面,又转头看了看自家的二哥哥,有些不解的问道—— “二哥哥,要买胭脂吗?”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有些不大自然的点了点头—— “随便、随便瞧瞧。” 薛音涵的性子怯懦,但不代表脑子愚笨,瞧着薛晏荣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再想想他即将娶亲的事情,这么一串,顿时就明白了—— “二哥哥是不是要给嫂嫂买啊?” “呃——”薛晏荣对嫂嫂这个称呼,还是有些不大习惯的,但又找不出别的词去代替,只得又点了点头“你们年岁相当,我想眼光,应该也不会差的太多,你也知道,咱们薛府家大业大,新妇进门少不了要学规矩,你、你未来嫂嫂,她——” 就在薛晏荣还不停解释的时候,薛音涵已经跑进了店铺里,让掌柜的将那些亮而不媚,艳而不妖,贵而不俗的颜色全拿了出来。 “二哥哥,你快进来啊!” 薛音涵兴奋极了,比给自己买东西还高兴呢。 这一逛就停不下来,先是胭脂铺,再是绸缎庄,随即又是珠宝斋,大半个京城的铺面都叫他们逛完了,收获自然也是颇丰的。 待回了府,都已经傍晚了。 胡桐是薛音涵的生母,长相温婉,为人低调,按理说薛音涵生下来该养在清音阁才对,但郑珺清见胡桐是个老实人,进府以来也是循规蹈矩,不曾惹是生非,便破例将薛音涵留在了她的身边养,但胡桐也是个明白人,虽说人养在她的身边,在称呼上却分的很清楚,这些年从没让薛音涵叫过自己一声母亲,就连私底下都不曾有过。 这会儿她到处在寻薛音涵,可哪都不见人,正想着她能去哪儿,就见她同薛晏荣从院门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小厮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 “你这丫头,跑哪去了?可叫我好找。”胡桐边说边对着薛晏荣欠了欠身子“荣哥儿来了啊,快屋里坐。” “胡姨娘千万别怪音涵,是我临时叫她出去陪我买些东西的。”薛晏荣解释着。 “怎么会,就怕这丫头平日里任性惯了,别给荣哥儿添麻烦就成。” “今日多亏音涵了。”薛晏荣摆了摆手“这会儿我就不留了,先走了。” 说完又看了眼薛音涵—— “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薛音涵点了点头,随即就送薛晏荣出了院子。 只是再回来的时候,胡桐却不是方才那样好说话的笑脸了,盯着薛音涵,意味深长的道—— “往后同你二哥哥,莫要太过亲近。” 薛音涵并不应她,只以同样泛冷的目光回以她,转过身就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我是你娘!我是为你好!”胡桐突然大喊道。 薛音涵还是没有理她,进了屋子,就将门拴上了,眼里似是在隐忍什么,不久便落下了泪来。 另外一边,薛晏荣刚回来,姚十初就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环着胳膊瞧向自家主子,满眼满脸的尽是笑意—— 薛晏荣真是怕了姚十初,还不等她开口,就先讨饶起来—— “姚姑娘,姚姐姐!往后我再不说您,成吗?今儿就饶了我吧!” 说着就往屋里躲。 只是瞧着那多出来的胭脂水粉,薛晏荣觉得自己躲错地方了。 “爷儿,您就承认罢,您心里是喜欢蒋姑娘的。”姚十初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薛晏荣瞧着逃不过了,索性也不躲了,摊了摊手—— -- 第126页 “你就别再瞎扯了行吗?我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我跟她就是各取所需,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您什么情况?!”姚十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收起笑容,就走了过去“家世好,身家高,长得一表人才!再好不过的情况了!” “可我不是个男的啊。” 薛晏荣刚说完,姚十初的眉毛就竖起来了—— “那又怎么了?搞不好蒋姑娘也不喜欢男的!不然她干嘛让您娶她!” 薛晏荣颇为无奈—— “十初,你就是护犊子,也分分情况,我——” “您别说了,我不爱听!反正我就觉得您最好!谁都比不了!” 姚十初弯下腰,将薛晏荣的靴子脱下,顿了片刻,却又软下了声音—— “哥儿,您别总是把事情往坏了想,您多想想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待她好,她会知道的。” 薛晏荣长叹了口气—— “累啊!真累啊!” 姚十初心疼自家主子,这些年她把自己拘的太厉害了—— “等蒋姑娘嫁过来,有人跟您分担,就不累了。” “但愿罢。” 作者有话说: 加更的话,看情况 最近特别想吃辣辣的东西,嘴里老是没味道 感谢在2022-02-19 23:50:30~2022-02-20 23: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XHX 19瓶;53635319 3瓶;5095242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喜欢到骨子里 祁萍楠拿着罗政北的那五百两, 又将自己余下最后剩的银子拿了出来,原本是想直接交给蒋幼清,但转念又一想, 也不能光有银子, 怎么着也得置办些别的,于是从中摘出了二百两。 只是二百两能置办些什么好呢? 祁萍楠蹙着眉头, 心里一个劲儿的直犯难, 这二百两在薛府眼里怕就是盘菜钱罢,如何能拿的出手啊? 就在祁萍楠为这些东西头疼不已之时, 薛晏荣不请自来的就找上了门。 “二爷就在里面,还请夫人随我前来。”姚十初领着祁萍楠上了二楼的雅间里。 祁萍楠从没见过薛晏荣, 今儿这是第一面,但因着徐媒婆将他夸的天花乱坠,再加之又是府的少爷,即便没见过,想必也定是人中龙凤。 虽是心中有了准备, 可真见到了,却还是怔了一下—— 薛晏荣眉眼间生的清秀俊朗,不苟言笑的模样, 更是雅人深致,想不到这大名鼎鼎的薛府荣二爷, 居然是这样的翩翩温润, 再瞧她头顶戴着的玉冠, 那是上好的羊脂玉, 通身的银灰色缎面锦袍, 腰间吊着块质地通透的黄龙古玉, 轻轻摇摆, 周身的富贵气势便显露了出来。 祁萍楠真是意料之外,忽的又想到了自家那外甥女,可真是有福气啊。 薛晏荣打量着眼前的祁萍楠,瞧着面相也不是个歹毒的妇人啊,怎的就能把自家外甥女逼得跳河呢?看来这人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祁萍楠虽然年长,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发虚,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而薛晏荣的温润也只是表面上的,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眸里全是高门大户的疏离与寡淡。 “荣二爷,您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薛晏荣摩挲着拇指上翡翠扳指,沉着声音道—— “找您来,不为别的,只为幼清的嫁妆。” 祁萍楠脸上是明显的怔楞,但嘴上却还硬着—— “您放心,我们虽是小门小户,但这嫁妆一定是会置备齐全的,绝不让——” 不等祁萍楠把话说完,薛晏荣就将她打断—— “嫁妆我已经置办好了,等您回去,便会送到府里。” “这、这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你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祁萍楠睁大了眼睛,她实在没料到薛晏荣会这般直白,即便再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说,没有比这儿更好的法子了,就自己手上这点银子,扔进薛府里,恐怕连个响都听不到,还得被人笑话。 就在薛晏荣以为她会迫不及待的点头答应时,祁萍楠的眉间却越发的紧锁,定定的望着薛晏荣,思虑良久后,终还是开了口—— “如此一来,你可会看轻幼清?” 薛晏荣没想到她竟会问自己这个,看来这人还没有坏极致,还有几分人性,能够想到这一层—— “我只想让幼清嫁的好一些,你罗家给不起,我给得起,你不必有什么负担,自古男子娶妻都是如此,幼清是个好姑娘,我、我心悦与她,便不会看轻她,更会待她极好,您放心。” 听到这儿,祁萍楠似是松了口气,眼里泛着湿润—— “有荣二爷的这话,那我便放心了。” “但我有一点——” “您说——” “嫁妆必须一样不落的随幼清出嫁,到时我会派人查看,若是少了一样,就别怪我了。” 话是不中听,但祁萍楠却也不气恼,薛府能看上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想必提亲之前,就已经将罗家的情况摸了个遍,自家老爷那个德行,想必也是清清楚楚的,这时候丑话说在前面,也是能够理解—— -- 第127页 “我到底是她的亲姨母,自然也希望幼清能挺直腰板的嫁过去,所以嫁妆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那好,这事儿,您就多费心罢。” 事情说完,祁萍楠便离开了。 时间被薛晏荣算的刚刚好,她才到府里,东西就被送了过来,一抬一抬的足足三十二抬,把蒋幼清的院子里放了个满。 “这是?” 蒋幼清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见祁萍楠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 “这些都是你的嫁妆。” 祁萍楠说着就拉过蒋幼清的手,进了屋子去。 “这个给你。” 蒋幼清低头一看,竟是五百两的银票。 “姨母,外面这些已经够了,这——” “你收下,外面这些不是我给的,我给的只有这五百两,你不要嫌弃才好。”祁萍楠摇了摇头,又道:“薛晏荣今日专门来找我,就是为了这嫁妆的事情,生怕你受半点委屈。” 其实即便祁萍楠不说,蒋幼清也能猜得到,毕竟光那一盒野山参就已经是天价了,祁萍楠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置办嫁妆,再加上薛晏荣跟自己说过,嫁妆的事情不用自己操心,只是她没想到这人会亲自去找祁萍楠。 “是个有模有样的年轻人,不错,那徐婆子没唬人。” 祁萍楠刚说完,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岁杪惊呼一声—— “天爷啊!这也太漂亮了吧!” 紧接着就见她捧着手里的东西跑进来屋子来—— “这是?!” 祁萍楠也是一愣,诧异道—— “他竟连这个都为你想到了。” 岁杪手里捧着的不是别的,正是蒋幼清的嫁衣,按理说这嫁衣是要待嫁的女子亲手缝制才对,但因着时间紧迫,罗家又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于是就干脆做了主—— “我就说姚姑娘怎么问我要您的尺寸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哎呦!这二爷真是——奴婢、奴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上头全是金线呢!还有这珍珠!这、这也太好看了罢!得多少银子啊!” “这是锦绣庄的嫁衣,不说手工,就是这珍珠跟着金线,不说一千两也有八百两了。” 祁萍楠人的这针脚,除了锦绣庄的绣娘外,京城里就没人再有这么好的手艺。 “乖乖!这、这么贵啊!”岁杪都不敢怎么摸,生怕摸坏了。 蒋幼清的脸也想黄昏的天际般,霞飞满面—— “这事都我不知道,姚姑娘什么时候来问的,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哪知道是要做嫁衣啊?跟她说完我就忘了。”岁杪挠了挠头,她向来都是个不记事儿的。 倒是祁萍楠,诧异过后,便不再意外,这的确是薛晏荣能做出来的事,只对蒋幼清说道—— “去穿上试试罢,看看若是有不合身的,再拿去改。” 嫁衣不是平常的衣服,拿在手里沉,穿在身上更沉,尤其再加上这头顶戴的凤冠,蒋幼清只觉得身上跟压了个半袋子大米似的,若是不用力挺直,就要塌下去了。 “小姐,您真美啊。”岁杪都看呆了。 祁萍楠望着眼前的蒋幼清,还是曾经那个瘦瘦小小的人,但意义却都不一样了,如今的她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再不是那个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孩子了。 一个无比强烈的预感,从祁萍楠的心中破土而出—— 以后自己的一双儿女,说不定都要靠她了。 从蒋幼清那里回来后,祁萍楠的心就怎么都静不下来了,倘若是日后要靠她,那这关系就必须修复,即便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在所不惜。 一旁的罗政北因着那些一抬一抬的嫁妆,心里的歪算盘又开始打了起来,他伸手拿惯了,总觉得只要是进了他罗家门的,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那都是他罗政北的! 正想要说什么,就被祁萍楠一眼瞪了回去,丝毫不留面子的嘲讽—— “那些都是幼清的嫁妆,你若是想打这个歪心思,我也不拦你,只是幼清那未来夫婿可不是个好惹的,不怕死的,你尽管去,我不拦着。” “呃——”罗政北虽然贪财,但孰轻孰重还是分的清,他再惦记那些嫁妆,也不敢惹恼薛晏荣啊,这会儿顿时就转换了话锋“我是想问夫人你要不要喝茶,你瞧瞧你,真是把我都想成什么人了。” 罗政北舔了舔嘴角—— “这嫁妆我们自然不能要,不过那聘礼,我可就得留下了。” 祁萍楠一听他说话就恶心,一刻都不愿跟他待在一个屋子里,抬脚就出了门去—— “哎,你要去哪儿?”罗政北急忙问道。 “心里恶心,出去散散!”说完祁萍楠就走了。 “恶心?”罗政北哼了一声“我还恶心你呢!” 这一边,蒋幼清将那重人的嫁衣换下,就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就是一个劲儿的发着呆。 “您说这二爷,怎么就能这么细心呢?!哎呀,这简直就是戏文里痴情相公的唱本嘛!” 岁杪说着就瞪起了眼睛,脸上的皮肤绷的紧紧的,一副再认真严肃不过的模样“小姐,虽说我岁杪没经历过这些,但我瞧得出来,二爷是真的喜欢你!而且喜欢到骨子里的那种!” 蒋幼清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一脸她在胡说八道的表情,岁杪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薛晏荣跟自己都是女子,这亲事不过是各取所需,压根儿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更何况两个女子,谈什么喜不喜欢—— -- 第128页 “你、你别瞎说。” “怎么能是瞎说呢!”岁杪伸出手指头,一桩桩的数着薛晏荣的好“你就说那人牙子的事儿,要不是他,咱们恐怕就遭殃了,再又是您跳河,还是他,这荣二爷就是老天爷派到小姐您身边拯救您的啊!” “越说越没下巴了,你怎么不说是我来拯救她的呢?!” “您拯救他?救什么呀?”岁杪睁圆了眼睛。 “救——”蒋幼清张了张嘴,到嗓子眼儿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没、没什么。” “您看,您说不出来了罢,小姐啊——”岁杪摊开手抖了抖“您必须得承认,这就是缘分啊!” 蒋幼清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摆了摆手—— “你自己在这儿缘分罢,我困了,我去歇一歇。” 岁杪一把拉住蒋幼清,又把她拽了回来—— “大白天的,您困什么呀,别睡了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什么事儿?” 岁杪拿出针线来,冲着蒋幼清笑道—— “您这马上要出嫁了,不得给夫君绣个荷包香囊什么的?” 蒋幼清长叹了口气—— “岁杪啊,你就饶了我吧!” 这天夜里,蒋幼清做了个梦,梦里薛晏荣骑着白马来接自己,将自己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梦境里的蒋幼清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觉得薛晏荣越抱越紧,浑身都像着了火一样,而自己也仰起头迎了上去,就在要紧的关键时刻—— 蒋幼清却猛地惊醒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颊烫的不像话—— 捂着胸口—— 自己做了个什么梦啊?! 随即转过身,看向一旁睡得正香的岁杪,皱了皱眉,小声埋怨道—— “都怪你,白天说的那些乱七八糟。” 接着便又闭上了眼睛,可这回却怎么睡也睡不着了,披了件衣服就下床,走出了里屋。 坐在椅子上,不知怎的就又拿起了白天没绣完的香囊,想了想,手上就动了起来—— 直到后半夜,她才又回去躺下。 待天亮,岁杪起身后,竟发现香囊跟荷包全都被绣好了,齐整的摆在笸箩旁,急忙掀了帘子朝里屋的床榻上看去,自家小姐睡得正香呢,不禁摇头笑道—— “这还不是口是心非。” 薛晏荣上门提亲的时候,顶数罗政北最高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亲家,谁能安耐的住? 这几日逢人就说,自己跟薛府是亲家,宫里的音瑶娘娘都要叫自己一声亲家公,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皇亲国戚。 再瞧着那聘礼一箱一箱往里抬的时候,眼睛都不会转圈了,满脑子都是荣华富贵跟那些数不尽的雪花银! 郑珺清是明白人,瞧着罗政北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贪财的,倒也不计较,毕竟不管娶谁家的女儿,彩礼都会如此,这是他们薛府长房的霸气。 只是祁萍楠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虽说他们是小门小户,跟薛府比不了,但脸面也总是要些的,可偏偏罗政北不肯给她。 “两个孩子这般合适,那就这样说定了。”郑珺清笑道。 “定了定了!”罗政北高呼起来,脸上笑的跟开了花一样“我们能结上您这样的亲家,是幼清的福气啊,岂能不定!亲家母就放心吧!” 郑珺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久留了。” 又寒暄客套一番后,郑珺清跟薛晏荣才离去,罗政北与祁萍楠将人送出府门,见上了马车走远后,方才又折返回去。 祁萍楠嫌弃罗政北丢人,不愿与他多说话,只说自己头疼,就回了屋子。 而罗政北压根儿就没工夫理会她,巴不得她赶紧走,自己好挨个的查看那些聘礼—— “好东西啊!都是好东西!薛府就是不一样,出手这般大方!” 一旁的罗洵麟见状走了过来—— “爹,刚刚那个就是薛晏荣?” 他只觉的薛晏荣的样貌,只觉得十分眼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嗯——”罗政北刚应了一声,却又皱起眉头“往后你要叫妹夫!” “妹夫?他比我大了那么多,我可叫不出口。”罗洵麟叹着气,无比惋惜道:“真是可怜表妹了,一棵鲜花插在牛粪上。” “牛粪?”罗政北拿起鸳鸯花瓶,捧在手对着光照了照,随即又放下,眯起眼来“他要真是牛粪,那你爹我倒希望,这牛粪多来些,最好能一车一车的来。” “爹,牛粪您也要?”罗洵麟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嫌弃。 “你个臭小子!你懂个屁!你要是跟你妹妹也能结上这样的亲家,那咱们罗家往后的荣华富贵可就享之不尽了!你还瞧不上人家!” 罗洵麟反手就一捶头,捣在自家儿子的肩上,骂道:“滚滚滚!别在这碍手碍脚,滚回去看你的书!” 罗洵麟却还是不服气,翻着白眼儿有小声嘀咕了句,这才离开。 “快把这些全都搬到库房去!”罗政北朝着下人吩咐道,随即又挑起了眉毛,捋了捋胡子“也不知道这薛晏荣还有没有弟弟啊?要是能把尔仪也嫁过去,那岂不是还能再得这么聘礼?!自己可就赚大发啦!” 另外一边,郑珺清坐在马车上,一想到方才罗政北的样子,就止不住的摇头—— -- 第129页 “真没想到幼清的姨父,竟是个这般贪财的小人。” 薛晏荣叹了口气—— “是啊,要不她也不会被逼的选择投河了,罗家早年靠贩茶叶,发了点小财,如今不过是收些地租过日子,除了那一个宅子,也就什么都没了。” 忽的,薛晏荣又看了看自家母亲—— “娘,您放心,虽说幼清是长在罗府,但她绝不是这样的,她跟那罗家,是两种不同的人。” 郑珺清忽的一怔,立马就在薛晏荣的胳膊上打了一下—— “你当你娘老糊涂啊,这点道理都看不懂?幼清是幼清,罗家是罗家,两码事儿,再说了等她嫁过来,她便是薛蒋氏,与那罗家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又瞪起了眼睛来,指着自家孩子—— “我可提前跟你说好,往后幼清嫁进来,你可千万不能欺负人家,别动不动就使你那驴脾气!要是把儿媳妇吓走了,我可跟没完!听见没!” “娘,您说什么?”薛晏荣顿时就底下了头去,耳朵也不禁发热起来“谁、谁欺负她啊。” 郑珺清见她这样,却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娘啊,是高兴!” ———— 一转眼,出嫁的日子就到了。 这两个月来蒋幼清在罗家的地位可谓是直线上升,不光是祁萍楠每日必来的嘘寒问暖,就连罗政北都一改往昔的刻薄面孔,时不时也会跟着祁萍楠到蒋幼清的这里瞧一瞧,说出口的话那也是尽拣好听的说,什么让她放心大胆地嫁过去,罗家都是她永远的娘家!永远都为她撑腰! 蒋幼清每当听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就难忍厌恶,有时真想张口问一问,之前那些腌臜事儿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岁杪送走祁萍楠跟罗政北,转而回到屋子里,一会儿的功夫连着就叹了三口气。 “你今日是怎么了?一直叹气的,有心事啊?”蒋幼清见惯了岁杪那大大咧咧的模样,乍一瞧她这样,倒是有些好玩。 “没怎么,就是觉得人心难测。”岁杪边说边卸下蒋幼清头上的钗子“您瞧姨老爷跟姨夫人的模样,那真是恨不得要去给您摘星星摘月亮,生怕您有半点儿不舒坦的地方,我也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就是心里不是滋味,您说,若是您没有遇见荣二爷,没有这桩亲事儿,他们这会儿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其实,不用岁杪说,蒋幼清心里也明白—— 姨父跟姨母这般,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为了薛府的势力。 罗政北拿了聘礼,数钱数的眼冒金光,心里还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对自己百般客气,可他越是这样越叫人心里恶心。 而祁萍楠呢? 成日里就与自己说那些陈年旧事,动不动就把自家母亲拿出来,哭诉一番姐妹之情,这两个月听得蒋幼清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不要忘记养育之恩,毕竟薛府家大业大,宫里又有许多关系,祁萍楠的考虑不单单是银子,更多的是为她那一双儿女铺路。 蒋幼清不愿再想了,越想越觉得人性凉薄。 “小姐,不管您爱不爱听,有句话岁杪还是要说的。” “你说就好,咱们之间不用这样。” 岁杪紧了紧眉头“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因为姨老爷跟姨夫人他们,现在对您好一点,就全完忘记了之前,我觉、觉得他们不是真心的。” 蒋幼清笑了下,拉过岁杪的手—— “你放心,我又不傻,谁真谁假,还是能分辨清楚的,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明日出了这个门,我就是薛蒋氏。” “小姐,您能想通这一点,就好。”岁杪也不是要挑拨离间,她只是害怕,若是今日小姐软了心,日后他们若在翻脸,心里又要难过的。 因着蒋幼清明日就要出嫁了,今日祁萍楠就没有让她再过来饭厅用饭,想多留些时间给她,准备东西也好,自个儿休息也罢,女儿出嫁前总是要烦忧的多,人少些,心也能静一静。 待用饭完后,还专门叮嘱下人,不要去烦扰表小姐。 一旁的罗洵麟听了这话,小心思就动了起来,说是要回屋读书,可一出了院子,脚下就不由自主的往东面儿去了。 只是他的这点小名堂儿,如何能逃得过祁萍楠的眼睛? 他才走到了拱门处,就被拦下了去路。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祁萍楠不悦的看向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是低沉“不是说要回屋读书吗?这是回去的路吗?” 罗洵麟顿时就慌了,赶忙低下头去—— “娘、娘我、我走错路了,我这就回去。” “洵麟!” “娘——” 祁萍楠走到自家儿子的身前,眉头微微蹙起,语重心长说道—— “你表妹的夫家是薛府,到时候定能在仕途上帮你一把,你可要分辨清楚才好。” “儿子知道,儿子也为表妹高兴,只是娘,我听说那薛晏荣比表妹大了十一啊,这老夫少妻的,会不会有些不大——” 合适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祁萍楠的胳膊就忽的扬了起来,打在了罗洵麟的脸上—— 瞪起眼睛,呵斥道——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这一巴掌力道虽不大,但威慑力却极强,罗洵麟自小就是个怕母亲的,赶忙摇起头来—— -- 第130页 “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滚!给我滚回你的屋子去!” “是是,儿子错了,儿子这就滚。” 祁萍楠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罗洵麟的背影,转头就吩咐身边的婆子—— “看好少爷,晚上把他的门锁了。” “是,奴婢知道了。” 罗洵麟满脑子都是蒋幼清的模样,这会儿捂着胸口,不住地叹气—— “原来心痛竟然是这种感觉,真是便宜那个薛晏荣了!” 作者有话说: 薛晏荣:“岁杪说的对,我就是你的天使” 蒋幼清:“。。。”无语子 稍稍修改了一下 感谢在2022-02-20 23:52:48~2022-02-21 22:1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什么昵称 50瓶;腐 25瓶;小初五 10瓶;illion 7瓶;迩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送入洞房 正往回走去, 就听见北面的厢房里传出砸东西的声音,那是罗尔仪的屋子—— “又闹什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小姐,您别砸了, 快别再砸了——” 花芝一个劲儿的往后退, 额头上被砸的肿起好大一个包来,这会儿已经是退无可退的被逼到了房门口, 但罗尔仪却仍旧不依不饶—— “你还敢躲!我砸死你!” 啪的又是一个花瓶砸了过来—— “小姐!” 花芝赶忙闭上眼睛, 就在以为逃不过的时候,身后却忽的一股力量将自己推到了一旁—— 只见那花瓶, 应声落地,砸了个稀碎—— “大少爷!”花芝扭过头去, 就见到罗洵麟,顿时眼眶里的泪花就打转了起来,那样子委屈极了。 罗洵麟眉头皱的老高,一副厌烦至极的模样,他才从祁萍楠那里挨了训, 正憋屈的厉害呢,又见这般砸闹,顿时心里的火就蹭的冒了上来, 三步并作两步的迈了过去,教训别人不行, 教训自家妹妹倒是可以。 “罗尔仪!你要杀人啊!” 随即又转头瞧向身前的花芝, 罗洵麟对花芝印象不错, 府里的丫鬟里就属她长得最水灵, 说话声音也好听, 当初他就想跟自家母亲把人要到房里, 可却被祁萍楠先一步给了罗尔仪。 瞧着那娇滴滴的花芝, 罗洵麟大男子的保护欲被激发了个彻底,顿时就把人护在了身后—— “整个院子就听你又喊又叫!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罗尔仪因着那事,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 “怎么你心疼啊?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屋子,她是我的丫鬟,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与你何干?!多管闲事,你管的着吗?” “哼!”罗洵麟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少在这里撒火,我知道你气什么,无非就是人家表妹找了个好夫家呗,怎么?嫉妒啊?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啊?!成日里就属你最能,我看,你就是个窝里横!” “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就说!”罗洵麟也不怕她,扬起下巴,就冲她的软肋戳去“人家薛府的大少爷,就看上表妹,还就是看不上你!你瞧瞧你,成日跟个疯婆子一样!哪有半点儿女儿家的模样!要换做是我!也瞧不上你!” “罗洵麟!我打死你!!” 罗尔仪被说中了痛处,扑过来就要去打罗洵麟,却被罗洵麟反手挡了回去—— “我可不受你的气!我是你兄长,你敢打我试试?反了你了!” 接着又挑衅道:“你要真有本事去找幼清啊,你要是把她打了,那我才会高看你!冲个下人发火,怎么?显得你能啊!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她被祁萍楠宠坏了,心里除了自己,半点儿装不下别人,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都是压过蒋幼清一头儿的,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差距,让她根本就接受不了,只觉得自己被蒋幼清欺负到了头上—— 用力的抹了把眼泪,眼眸充满了怨恨! “你等着!我这就去撕了她!让你再小瞧我!” 想也不想的就冲出了屋子,要去找蒋幼清报仇!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蒋幼清已经不是能任由她欺负的了。 “哎!小姐——” 花芝怕闹出事儿,就要追去,却被罗洵麟一把拉住了胳膊—— “管她干什么啊!疯疯癫癫的,瞧把你头上砸的。” 罗洵麟说着就伸手去摸花芝的额头,皱着眉,顿时心疼不已—— “走,我给你上药去。” “可是——” “走吧!她不敢怎么样的,走——” 花芝就这样被罗洵麟拉走了,至于罗尔仪真是一路疯跑,到了蒋幼清的门前—— “蒋幼清!” 嘭的一脚,把门踹开,凶神恶煞的就闯了进来—— “表小姐!” 岁杪真是都怕了罗尔仪,明日自家小姐就要出嫁了,今日她这又是来闹什么? 瞧着这横眉毛竖眼睛的,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相比较岁杪的担忧,蒋幼清倒是并不怕她,依旧坐在椅子上,眼皮儿也不抬一下,似是根本就没把她放进眼里—— -- 第131页 “表妹有事?” 罗尔仪真真是嫉妒的快疯了,上来便要去撕扯蒋幼清的衣领—— “表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好在岁杪动作快,赶忙挡在自家小姐身前,将罗尔仪挡住,瞧着那手上的长指甲,这要是被挠上一下,明日还怎么出嫁?! “贱蹄子!你给我滚开!” “表小姐,有什么话,您慢慢说,不要动手啊!” 岁杪还在与她好好说着话,想把她劝走,可罗尔仪却不依不饶,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仗着自己是罗家小姐的身份,扬手就给了岁杪一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挡我!你信不信我这就让娘亲把你发卖到窑子去!” 这一巴掌力道实在,岁杪的脸顿时就肿了,可人却依旧挡在蒋幼清的身前。 岁杪能忍,但蒋幼清却是不能再忍—— 眼瞧着罗尔仪,还要动手,她突的就站起了身,一把拉过岁杪,用力的将罗尔仪推了过去。 “你敢跟我动手!你这死爹死妈的——” 啪—— 蒋幼清这一巴掌也是毫不留情,眼眸里是罗尔仪从没见过的凶狠,此时罗尔仪似是不认识蒋幼清了一般,甚至是有些怕她。 捂着脸,头发懵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表妹,回去罢,你再闹下去,把人引来了,难堪的只能是你自己。”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罗尔仪抖着肩膀就哭了出来—— “我要去告诉我娘!我要把你赶出罗家!” 蒋幼清不仅不害怕,反而轻笑了一声—— “好啊,你去说吧,看看你那个爹会不会答应。” “好!你等着!” 罗尔仪说罢便跑了出去。 “表小姐——” “不用管她。” 蒋幼清拉过岁杪,心疼又酸楚的瞧着她脸上的红印—— “你说你,比她高了那么多,即使不能还手,那至少也躲一下啊。” “我有什么打紧的,不过是被打一下,忍忍就过了——” “忍什么忍?!”蒋幼清抿起嘴角,深吸了口气,厉色道:“咱们这些年忍的还不够多吗?” “话是那么说,可明日您就要出嫁了。”岁杪担忧道:“她这要真去告状可怎么办啊?” 蒋幼清拿过浸了凉水的帕子,拧干敷在了岁杪脸上,半点儿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怕什么,明日我就走了,她就算去告状又能怎样?别说告到姨母那儿,就是告到姨父那儿,我也不怕,有本事他们就把我关起来,我倒要看看,明日薛府来迎亲,他们拿什么给。” “小姐您——” “岁杪,我真痛快,从没这么痛快过。” 罗尔仪边哭边跑去了祁萍楠那里—— “娘!娘!” “你这是怎么了?”祁萍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她哭的这么伤心,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娘!蒋幼清!蒋幼清她欺负我!还打我!” 祁萍楠愣了愣,这话她是不信的,蒋幼清的性子自己是了解的,绝不是个会主动生事儿的人,况且她们各自在各自的房中,怎么会碰见呢? 顿时就将目光投向了自家女儿的脸上—— “你去找她了?” 罗尔仪怔了一下,但却依旧不明白此刻形势的转变,还以为像以前一样,闹一闹哭一哭,自家母亲便会就范—— “娘!我不管!你把她赶出去!把那个岁杪也打发人牙子卖了!我一刻都不想再见到这两个人!我不管!我不管!” 可祁萍楠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捏着锦帕,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去,随即就平淡着声音说道—— “你姐姐明日就要出嫁,这会儿你就不要再胡闹了,回屋子去罢。” 罗尔仪满脸的不可置信,拉扯着自家母亲的胳膊,不停地晃着—— “娘,她打我了!她欺负我!” 祁萍楠这些时日里想尽了办法,去修复她与蒋幼清之间关系的裂缝,谁承想一个眼儿没盯住,自家女儿就跑去闹了这么一出儿,这会儿她已然是心力交瘁。 “你若是不去招惹她,她能打你吗?!定是你又说了些难听的话!尔仪啊,你不小了,懂些事罢!” “娘亲这是怪我?!”罗尔仪咬着嘴角,揪着自己的衣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娘难道忘了,是她勾结外人,害的我清白不——” 祁萍楠被这话惊的心头一颤,不等她说完,就去捂她的嘴—— “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进薛府的耳朵里,咱们可都惹不起,而且你被掳走这事儿跟幼清没有关系,我跟你爹费尽心思压下此事,消息是一点没传出去,你别再嚷嚷了! 若是被长了耳朵的听到,你这辈子就别说嫁人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到时你如何做人!” “没有关系?怎么会跟她没有关系!”罗尔仪喊道:“全都是她!是她害的我!蒋幼清在外面勾三搭四,不知检点!她才是那个不要脸面的贱——” “尔仪!” 祁萍楠紧紧的攥着手指,脸颊因为用力而憋得通红—— “尔仪啊,过天的话可不能说啊。” 可罗尔仪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明白自家母亲的苦心,她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而母亲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疼爱自己了—— -- 第132页 “凭什么!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攀了个高枝儿?薛府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明儿就落败了——” 啪—— 祁萍楠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住口!你可知这样会害死罗家的!” 罗尔仪捂着脸颊,不敢相信,平日里疼那自己如珠如宝的母亲,竟然会打自己—— “你打我?娘你打我?!就为了蒋幼清!” 祁萍楠看着她通红的面颊,心里顿时又后悔起来,刚伸手想去看,就被罗尔仪一把推开—— “你们都欺负我!都不是好人!我再也不想理你们了!” 身后的婆子见罗尔仪跑走,急忙就要去追,却被祁萍楠拦下—— “不用管她,以前是我太宠着她了,如今她也该懂点儿事了。” ———— 第二日 罗府上下好不热闹,都知道表小姐结到了薛府的亲事,这会儿不管是哪个院子的,都跑了过来,想瞧一瞧这出落亭亭的表小姐,换上新娘装是个什么天仙模样,以及那身价值千两的凤冠霞帔。 “一梳梳到尾,美眸流盼贴红妆;二梳梳到尾,月老下凡牵姻缘,三梳梳到尾,夫妻齐眉举案睦。” 岁杪刚放下红木梳,祁萍楠就来了。 原本围在门口的下人,赶忙就四散了去。 “岁杪啊,你先出去一下。”祁萍楠开口说道。 岁杪想到昨夜的事情,顿时有些不放心,该不是这会儿来训人罢? 一时看向蒋幼清的目光,有些拿不定主意。 倒是蒋幼清镇定自若的很,冲她眨了眨眼,示意无妨。 岁杪这才出去。 “姨母,您说。”蒋幼清还是懂礼数的,这会儿便站了起来,欠了欠身子。 祁萍楠瞧着她这一身的凤冠霞帔,心里不免生出感慨,眼角竟有些微湿—— “要是你娘还在,就好了。” 蒋幼清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只是世事难料,她垂下眼眸,鼻腔里也泛起酸来。 “你看我,大喜的日子,竟说这个,你可千万别哭了,才上好的妆呢,莫要花了。” 祁萍楠拿着锦帕拭了拭眼角,随即起身将门窗都关上—— “快坐下,姨母有些私话儿要跟你说。” 蒋幼清不知道祁萍楠要说什么,但瞧着她又关门又关窗的,不免好奇起来—— 什么私话儿,竟这般神秘? 祁萍楠将左右手交叠的搭在膝盖上—— “按理说若是你母亲还在,该有你母亲来说,可如今她不在了,这话儿就只好由我这个做姨母的来说——” “姨母,您说就是。”蒋幼清莫名的紧张起来。 祁萍楠笑了笑,摆了下手里的帕子——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你,却是至关重要,今晚上是你的新婚夜,你这当新娘子的万万不可拘着——” “拘着?” 祁萍楠说的很委婉,见蒋幼清不明白,只好又离近了些,贴在她的耳边,悄声道—— “出嫁从夫,夜里你们二人要退去衣裳,坦诚相待——” 还没出阁的少女,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话,蒋幼清被羞的面红耳赤,登时就从椅子上猛地起身—— “姨母!” 祁萍楠见她这般的反应,倒也理解,这事儿对待嫁的女子而言,的确羞臊的很,自己又只是她的姨母,自然比不了亲娘,她反应大些也是应该的。 “你到时候就换上我给你留的那身小衣,只管躺下,让你的夫君来,若是疼了,暂且忍一忍,待往后的次数多了,就不疼了。” 蒋幼清低着头,手底下来回绞着衣裳,人被羞的连话都说不上来,好半天儿,才缓过神儿,点了点头,蚊子叫一般应道—— “幼清,知道了。” “嗯,那就好。”祁萍楠把该交代的交代完,便就不再多留,准备离去。 “姨母——”蒋幼清将她唤住。 “你还有事?” 此刻蒋幼清的脸上虽还印着绯红,但目光里已然恢复清明—— “姨母,我想在上轿之前祭拜父母的牌位。” 祁萍楠并不意外,她早就想到了,这会儿既然提出,她便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是该让姐姐跟姐夫,也高兴高兴的。” 但这却在蒋幼清的意料之外,她以为祁萍楠该是不高兴的,却没想到答应的如此之快—— “多谢姨母。” “不用。” 说完祁萍楠便将岁杪唤了进来,又吩咐她,再好好检查下小姐的妆容,千万不要误了吉时。” 待祁萍楠一走,岁杪就憋不住话了,赶忙问道—— “小姐!姨夫人她都说什么了?怎么这么老半天?” 蒋幼清被岁杪这么一提,脸上霎时又火烧火燎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交代些出嫁的事宜。” “是吗?那您脸红什么呀?”岁杪歪着头有些奇怪。 有些事越描越黑,欲说越乱,蒋幼清这会儿结巴的厉害,怕她再问,自己会露出马脚,□□怎么说的出口啊?若是被岁杪知道,岂不脸皮儿都要羞掉,急忙寻着借口道—— “岁杪,拿杯酒来我压一压。” 岁杪一怔,只当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捂嘴笑道—— -- 第133页 “小姐这是紧张了?我这就去。” 薛府里—— 薛晏荣一身的红袍,上面全是双喜样式的花纹,头一回儿穿的这么红,不习惯的厉害,这会儿站在镜子跟前,瞧了半天儿,越瞧越觉得奇怪。 “这是我吗?这也太红了罢?” “哪红了?”姚十初都快忙死了,听她这样说,又立马跑了过来,端详道:“成亲不都穿这样嘛,好看着呢!” “嘶——” “这大喜的日子不准皱眉头!” 姚十初一下就伸手摁在了薛晏荣的眉心上,硬是把那将要皱起来的地方,又给熨展了—— “多喜庆的日子呀,皱什么眉啊!您得乐的合不拢嘴才是!” 随即又在薛晏荣的背上拍了拍—— “时辰差不多了,您快去罢!别误了吉时。” 薛晏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临到关头儿,竟有些发虚起来,刚往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要不让徐聿去接罢,我在府里等。” 姚十初被这话惊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下来了—— “您说什么呢!迎亲哪有新郎官不去的!您想让外头儿的人笑话死蒋姑娘啊!” 薛晏荣也明白自己这样是不大像话,可就是没由来的紧张,让她静不下心来,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道—— “反正都是假的,又不是真的,我——” “那也不行!” 姚十初真闹不懂自家主子,怎么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打退堂鼓呢?! 也不听她说话,就把人往外推去—— 薛晏荣下意识的就用手挡,这一推一档的,姚十初就碰到了薛晏荣的手—— 诧异道—— “怎的这么凉?” 薛晏荣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凉,而且不光手凉,脚也凉。 别过头去,结结巴巴的说道—— “春、春寒料峭,是、是有点儿冷。” 说着眼睛就到处张望—— “手炉呢,我捂捂就好了。” “哥儿,您说笑呢罢,这都四月份的天儿了,哪还有手炉啊?” 姚十初顿下了身子,上下打量着自家主子,忽的探过脑袋去—— “哥儿,您是不是紧张啊?” 薛晏荣被戳中了心思,可又不愿意承认,立马就跳起来反驳道—— “谁紧张了!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这才多大点事儿?!我紧张什么?!你、你就会瞎说!” 姚十初还能瞧不出薛晏荣这点儿名堂? 跟了十几年的主子了,有什么瞒得住? 一紧张起来,最明显的就是话多。 “不紧张是吧?那您就把人领回来,不然,您就是骗人的。” “嗨!我骗人?!我骗哪门子的人,不就是迎亲嘛!去就去!” 薛晏荣被姚十初一激,登时就中了套,等出了府门骑上马背时,才反应过来,可心里却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确紧张了。 红毯从薛府门口一直铺到罗家门前,那迎亲的队伍就像是一条看不尽头的长龙,吹吹打打的隔着三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一路上全是围观的百姓,虽说用红绸封了两旁的街道,但也不影响前来观礼的人数,大家都知道这是京城大户薛府的荣二爷娶亲,都想来沾沾喜气儿。 而薛晏荣确实也不小气,早就吩咐了徐聿,让他领着人往道路两旁的红绸外,撒着喜钱—— 一时间更是热闹的厉害,此起彼伏的全是恭贺新婚的吉利话儿! 薛晏荣则在前慢悠悠的骑着马,待到了罗家门口才停罢。 低头将胸前的大红花摆摆正,便跳下马来,抬眼一瞧,心里的紧张忽的就没了,倒是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嘛。 喜婆在前带路,她只管往里塞着红包,不一会儿红包塞完了,门也打开了。 径直往里走,就到了罗家的正厅,薛晏荣也不算陌生,下聘的时候,就来过一次,只是不同那时,今日的前厅里摆了两个牌位。 看着上面的名字,倒也不难猜测—— 蒋康德,祁琼荌。 这应该就是蒋幼清早逝的双亲罢。 “新娘子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曼妙的红色倩影就映入眼帘,薛晏荣转过头去,不知怎的,竟开始肖想那盖头儿底下的面容,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许是想的有些出神儿,人走到了跟前,她才回过眼来。 一旁头戴簪花的丫鬟,奉上了两盏茶水—— 蒋幼清便跪在了自己爹娘的牌位面前,薛晏荣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蒋幼清的声音带着沙哑,能听得出来她再哭—— “爹娘,女儿今日就要出嫁了,还望日后爹娘保佑。” “新婿晏荣拜见岳父岳母,还请岳父岳母放心,我与幼清必定恩爱白头,相守不移。” 随即就将茶水洒在了地上。 接着也不顾旁人的眼光,薛晏荣主动拉起蒋幼清的手,就把人扶了起来,嘴里还轻声道着—— “慢些。” 这股体贴劲儿,让蒋幼清也甚是不大习惯,明知道她是女子,可却还是被她手上的薄茧磨的晃了一下神儿,下意识的手就想往回缩,可奈何这人抓的太紧,缩了一下也无济于事—— 想来她也是好心,知道自己蒙着盖头瞧不见,蒋幼清自觉也不能不懂事,领会她的好意后,就不再缩手,反而还张开握住。 -- 第134页 这一握住,倒把薛晏荣整尴尬了,同为女子,她的手怎么就这么白,这么软,这么好看呢? 等她站起身来后,就连忙松开了。 只是这各有心思的一幕,被瞧在祁萍楠的眼里却成了甚是安慰,看来没有嫁错人,是个会疼人的。 待丫鬟又重新送来茶水,这才又敬了祁萍楠跟罗政北,只是并没有下跪—— 罗政北接过茶盏饮下,倒也没有什么不悦,因为他压根就不关心这些,跪不跪的无所谓,反正自己也不是他的亲爹,只要银子能进自己的口袋,得了这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其余的随便吧,自己也懒得管。 祁萍楠对蒋幼清还是有感情的,这会儿眼角就湿了,拿着帕子轻轻地沾了沾—— “往后就是人家的妻子了,要伺候夫君,侍奉公婆,早日开枝散叶。” 蒋幼清有些哽咽—— “嗯,幼清知道了。” 说完祁萍楠又看向薛晏荣—— “一定!一定要好好待她!” 薛晏荣也点了点头—— “您放心,我会的。” 蒋幼清坐在那花轿里,眼神有些茫然,终于是离开罗家了,深吸了口气—— 这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花轿一路上故意颠簸,蒋幼清在里面摇的直乱晃,手指死死地拽着座椅,才没被甩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气还没来及的喘一口,就听在外面的岁杪急忙说道—— “小姐,您别动,姑爷要射箭了。” 薛晏荣拿起系了红绸的弓箭对着花轿就连放了三支红羽箭。 紧接着外头儿就响起了司仪的声音—— “天煞、地煞、轿煞已除!新娘下轿喽!” 蒋幼清蒙着盖头儿,刚掀开帘子,两个怀抱瓶跟花的全福老太就走上前来,一人搀着一条胳膊,把蒋幼清扶下了轿子,直到府门前的台阶处,才又停下—— 依照习俗,门前都要放一块银制的捶布石,而捶布石上定要架一个棕色的马鞍,鞍上呢,又得落下一串制钱—— 其中一个全福老太开口说道—— “您抬脚从上面迈过去,这叫前进平安。” 蒋幼清前脚刚迈了过去,进了门槛里,后脚抬起还没落下,右边的全福老太,连忙就蹲下身子将马鞍抽走,随即又道—— “这叫烈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双鞍。” 待话音落下,蒋幼清的另一只脚才敢落了地。 眼瞧着正厅都到了,身边的全福老太忽的又道—— “新娘子抬脚,咱们要跨火盆了,跨过火盆,往后的日子才能火红、旺盛。” 就在蒋幼清以为要结束了的时候,却听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朝她而来,身上顿时被砸了什么东西,立马吓的她晃动起了肩膀,好在有一旁的全福老太将她拉住—— “新娘子莫怕,这是撒五谷呢,驱邪的。” 蒋幼清是真不知道出嫁有这么多的规矩,她此时什么都看不见,全凭人搀着,就像个皮影戏里的人偶,只觉得这一路走的腿累不说,心更累,但愿能快些结束。 不一会儿就到了正厅里。 因着薛晏荣的父亲走的早,这会儿坐在高堂上的,是鲁氏跟郑珺清。 郑珺清自然是不必说,对这个儿媳妇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可鲁氏就不一样了,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却脸上连个笑都没有,不管对薛晏荣还是这个孙媳 妇,都是极其不满意,若不是薛音瑶的娘娘身份,这婚事她来都不会来。 “吉时到——” 司仪高呼一声—— 新人便开始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蒋幼清被红绸的盖头压着,除了薛晏荣那时不时露出的黑色靴头跟微微抖动的衣摆,其余的什么都瞧不见,听着司仪的喊声,只知道跟着不停地下跪磕头儿。 “礼成,送入洞房!” 蒋幼清喉咙一梗,盖头底下的眼睛登时就瞪圆了? 不是吧?这就洞、洞房了? 蒋幼清有些抗拒,不为别的,就为祁萍楠同她说的那些话,薛晏荣该不会要做什么罢? 可她是女子啊?能做什么呢? 可蒋幼清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这会儿就被红绸牵着走了。 薛晏荣一边扯着手里的红绸,一边倒着往后退去,从正厅到栖子堂的路有些长,这会儿上了台阶,还有一段距离的长廊要走,瞧那蒙着盖头儿,完全被自己牵着的人,忽的就挑了挑眉毛—— 反正她也看不见,逗逗她也无妨—— 想着眼珠子就转悠了起来,故意不紧不慢的扯着手里的红绸,往右边拽,因着两人是面对面,蒋幼清便往左偏去,下一刻,薛晏荣却又倏地扯着红绸往另外一边晃—— 一左一右的,蒋幼清的腿脚就不听使唤了,再加上她原本就紧张,左脚拌右脚,就踉跄了一下。 “呀——” “新娘子小心啊,摔了可就不吉利了。” 喜婆眼疾手快,急忙将她扶住。 蒋幼清也不敢说话,这会儿藏在盖头下面小嘴,竟有委屈的嘟了起来—— 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歪着嘴角,不动声色的偷笑起来——这也太好捉弄了吧。 -- 第135页 新房早就布置妥当了,到处都贴的是喜字儿—— 这会儿喜婆先拿来剪刀,剪下二人的头发捏在一起又用红绳系好,随后便端来了合卺酒,可还没说话,就被薛晏荣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喜婆自然不会多言,施礼后,便退出了屋子。 关门声很轻,但蒋幼清也听见了—— 是谁出去了? 是薛晏荣出去了吗?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蒋幼清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手指也紧紧的绞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正思索着外面是什么情况,然而下一刻—— 头上的盖头就被一把扯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打加强针疫苗,出门之前我问夫人,我这发型乱不乱? 夫人说,咋的?又不往你头上打。 我:无大语....(好像说的也有点道理,让我无法辩驳) 今日来个大肥章,看过瘾的就留个言啥的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早安呀大家,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再补觉。 感谢在2022-02-21 22:11:15~2022-02-23 00:5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2个;阿柴爱吃冰西瓜、人间妄想萧菀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2瓶;56319723 5瓶;星辰 2瓶;活着是为了吃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羞、羞死人了 瞬间, 一双波光潋滟的杏仁眼,就引入了眼帘。 薛晏荣肖想了一路,这盖头儿底下的面容, 可却都不及真正见到的这一刻来的真实, 她敢说这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泼墨般的瞳仁,坠着亮眼的光芒, 就像是一片银河星辰, 见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原本握着盖头儿的手指,不知怎的就颤了一下, 盖头儿也随之落在了地上,而她却依旧不自知的模样, 仍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蒋幼清,似是下一刻就要被吸进那片星辰之中。 这人的眼睛也太好看了吧? 无辜中带着些楚楚,让人好不怜爱。 极长的睫毛,弯弯的翘起,有那么一瞬间, 薛晏荣竟想要去摸一摸,探探它的真假,想着若是她眨起眼来, 上下睫毛会不会打架? 这同她上门逼婚时的强硬,简直判若两人。 蒋幼清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 也不说话, 这会儿心里咚咚的就像是打鼓一般, 紧张的既不敢说话, 也不敢乱动, 僵着身子, 只敢一点一点偷着四周的空气, 好让自己不要被憋的背过气去才好。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啊? 薛晏荣挑了下眉角,果然是个能装的,差点儿就以为她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 可渐渐的薛晏荣的目光变得柔和,神态里裹挟这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一刻她的心底竟萌生出一个想法——你究竟有多少种样子?还是我不知道的。 等差不多将她打量够了,薛晏荣才不紧不慢的将眼睛移开,手掌握拳的抵在唇上,还佯装着清了清嗓子,表面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刚才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的,不是她一样。 这会儿,诺大的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奇心散去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尴尬,这尴尬悄无声息的将两人团团围住,越逼越紧。 薛晏荣扭过头去,正想这该怎么结束这样的尴尬,就瞥见桌案上的合卺酒,这是喜婆方才端来的—— 照理说是应该喝,毕竟两人现在是成了亲的,既然成了亲,那又怎么能不喝合卺酒? 可——若是要喝? 又该如何开口? 直接端过去给她吗? 思来想去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不停的转动着扳指,一副纠结不已的模样。 而这一幕,恰巧全落入了蒋幼清的眼中—— 见她皱眉,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一顿—— 合卺酒? 她在纠结这个? 但蒋幼清没有薛晏荣那么多心思,只觉得合卺酒是规矩,而且也有寓意——喝吧,喝了往后的日子才会过好。 于是,便出声道—— “二爷,咱们喝罢。” 薛晏荣脸上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门外面就突然吵闹起来—— “二爷这是在里头生根儿了吗?” 这声音薛晏荣熟,是礼部江大人家的公子,听这脚步声儿,估计是把人全带来了。 “怎的?二爷娶了娇娘子,便忘了我们这些个弟兄了?竟连宾客也不出来迎了——” “对啊!酒也不喝了?!” “不会、不会这就洞房了吧?!二爷这么着急的啊!” 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说出口的话,一个能听进耳朵的都没有,这会儿笑的更是肆无忌惮。 转过头,就瞧见蒋幼清缩着肩膀,将头压得极低,由着脸颊连带耳朵尖一路都红到了脖子根儿。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哪经得住他们这样调侃,薛晏荣一下就急了,生怕外面那伙儿不知羞臊的,再说出些更荤的话来,急忙就走到了桌案前,端起斟好的酒,便朝蒋幼清递去。 蒋幼清这会儿羞的厉害,听着外面那些男子起哄的笑声,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烧起来了,哪还有什么分辨的能力,薛晏荣递给她什么,她都会接。 -- 第136页 合卺酒度数不高,但也还是会有些辛辣—— 蒋幼清慌得手抖,一口气就灌进了嗓子眼儿,顿时又呛又辣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你喝那么急做什么,这是酒,不是水。” 薛晏荣见状赶忙去拍她的后背—— “我去给你倒水。” 蒋幼清一手捂着嘴,一手接过薛晏荣递来的茶水,喝了好大一口,咳嗽才停了下来,这会儿眼眸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湿软软的,浓密的下眼睫上都还挂着水珠儿—— 薛晏荣瞧着瞧着就瞧出了神儿,手指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伸了过去,直到触上那温凉的水珠儿,才猛地清醒过来—— 急忙又将手收回,对着手指吹了吹—— “那什么,眼睛上粘东西了,现在没了。” 蒋幼清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有些呆呆的哦了一声。 薛晏荣往后退了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佯装着寡淡的表情,又说道—— “行了,我就先出去迎宾客了,你若是累了,就早点休息,不必等我。” 说完就走了,只是刚走出去两步,却又转过身来,指了指蒋幼清头上戴着的头面—— “摘了吧,怪重的。” “我早就想摘,真的是很重。” 蒋幼清戴了一个早上,脖子都被压得酸疼起来,这会儿伸手就去摘,可刚摘了一半,就发现头发被勾着了,原本头面也不是一个人就能戴上的,大大小小的钗子首饰,拢共有三十来个,光是戴就要半天,更何况是摘呢? 这会儿勾着头发的地方一用力,就扯得头皮疼,蒋幼清只得拿手托着,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薛晏荣都走到门口,见她这样,顿时又折返回来—— “别拽了,头发拽掉了。” 薛晏荣微微侧过身子,将手扶在她的头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忽然一股不知名的香味,就钻进了蒋幼清的鼻子—— 似青草,又似雏菊,淡淡的萦绕在自己的鼻尖。 原本靠着是不敢动的,可这会儿却不老实,倏地扬起头去—— 粉嫩的脸颊涂了红色的胭脂,却更显的欺霜赛雪,樱桃小口微微嘟起,艳丽的口脂泛起一片光泽—— 薛晏荣正捋着那被珠子勾住的头发,见她冲自己眨巴眼睛,手上不禁顿了顿。 “你身上什么味啊?”蒋幼清问道。 “什么味?”薛晏荣以为自己沾着酒了,便低头在衣领处闻了闻“没味道啊。” “有!”蒋幼清歪着脑袋“像青草,又像雏菊。” “胡说。” “骗你干嘛?!真的!” 蒋幼清探过鼻子,又在薛晏荣的衣服上嗅了嗅,鼻尖还一缩一缩的,就像只小狗似的—— “真的有香味,你闻不出来吗?” 薛晏荣不理她,只伸手将她的头扶正—— “别再乱动了,扯着头发,我可不管。” 蒋幼清见她不信,只好鼓着嘴,小声的嘟囔—— “是真的嘛。” 待头面全部卸下后,就见蒋幼清揉着自己的额角,薛晏荣转身时,瞥过一眼——确实都被压出红印了。 随即,就大步朝门外走去。 一只手刚拉开半扇门,外面等着的人立马就探着脑袋想往里挤,嘴里还不住的起哄—— “新娘子呢?!我们要看新娘子!” 薛晏荣哪能把他们放进来,身子严实的挡在门口,一只手紧扣着门框,另一只手把那些个想往里挤的脑袋,一个个的全往外推—— “不是要喝酒吗?走走走,今日好酒管够!” “二爷这就护上了?!还不让我们看!” “对啊!也让我们饱饱眼福啊,我们可都听说了,这嫂子可是一等一的仙女下凡!” “是啊是啊!你这可不地道!” 薛晏荣最是了解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是不饶人的主儿,若是叫他们闹了起来,只怕今日就没完了—— 于是死活都不撒手,直到走出门外,将门嘭的一声关上,方才拱手讨饶道—— “日后有你们看的,今日咱们先喝酒,走了走了!” 听着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蒋幼清总算是放心下来,这帮人说话也太那个了,得亏薛晏荣挡下了,不然自己可真是要被羞死了。 摊开手掌摸着身下的喜床,大红绸缎的鸳鸯被,这面料又滑又顺,忽的想到什么,便伸手朝枕头底下摸去—— “果然有东西!” 莲子花生红枣,当即就剥了颗花生吃进嘴里。 肚子随之也不争气咕咕的叫唤起来—— 这倒也不能怪蒋幼清,她从一睁眼就开始更衣梳头上妆,别说吃东西了,就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挺到现在已经够不错了。 “唉,什么时候才能吃东西啊?” 就在蒋幼清饿的头晕眼花时,门突然响了—— 就听一声熟悉的—— “小姐——” “岁杪!” 蒋幼清立马从床上站了起来,就见岁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饺。 “快吃罢,虾仁玉米馅儿的。”岁杪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蒋幼清闻着这香味,止不住的狂咽口水,也不嫌烫的,一口就是一个,嘴里包的满满当当,还不住的抱怨道“你是不知道,我都饿的手软脚软了。” -- 第137页 等一碗水饺全进了肚子,这会儿才又觉得不对,盯着那只剩汤底儿的空碗,赶忙问道—— “你去哪弄得饺子?这院子你也是第一天来啊,也不熟悉,你该不是问的府里嬷嬷要的罢?!” 蒋幼清一副恨不得把饺子吐出来的表情—— “惨了惨了,那嬷嬷得怎么想我啊?这嫁进来半天还没到,就开始要吃的了?哪有这么贪嘴的新娘子啊!” “哪能啊?!”岁杪急忙摇头“我就是再不懂规矩,这一点也是知道的——” 随即就抿嘴偷笑道—— “这是姚姑娘给我的,让我送来给您,说是二爷提前吩咐好的,就怕您饿着呢。” 原本蒋幼清只是觉得丢人,可一听她说这是薛晏荣吩咐的,顿时就脸红起来,瞧着那只剩一口汤的空碗,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怎么着也得留上一个,不然她还以为特自己能吃呢。 就在这时,岁杪突然又是一声惊呼—— “二爷可真细心啊!小姐——不对不对!是夫人,您快看啊!” 顺着岁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梳妆台上全放着各色胭脂香粉以及各样式的头钗耳坠。 “姑爷这是全给夫人您备好了,这样小的事情,他都记挂在心上,天爷啊,这简直就是活脱脱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人物啊!” 蒋幼清环顾这整间屋子,从里到外,一样一样的瞧—— 最后停在了衣柜前—— 伸手拉住门环,轻轻一拉,整个衣柜全是满的,但却没有一件是男装,里面挂着各个样式,各个季节的成衣,全部都是自己的尺寸,这是她特意为自己做的? 嫁衣的事情,就已经让蒋幼清足够诧异了,没想到她的心比自己想的还要细,岁杪没说错,这人真的是唱本子里走出来的。 蒋幼清此刻心中暖流肆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蜜缸里,甜丝丝的,让人沉醉不已。 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这不也挺好。 外面的婆子,应该是专门算时辰的来的,这会儿便将烧好的热水送了过来—— “水已经烧好,还请二少奶奶沐浴更衣。” 蒋幼清并不理解这其中的意思,想着自己这一上午的折腾,的确也是出了一身汗,沐浴也是应该的。 便不再多想,就去了屋里的浴房。 “夫人,这花好香啊,要多撒些吗?”岁杪举着手里的玫瑰花瓣问道。 蒋幼清看着那花瓣,就想起了薛晏荣身上的清香,顿时摇了摇头—— “不用撒了,我不想太香。” “为什么啊?” “因为——” 蒋幼清刚要说,立马就禁了声,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薛晏荣身上的更好闻罢,便临时编了个借口道—— “我今日抹的香粉太多,冲的头都晕,这会儿就别了。” “啊?头晕!”岁杪赶忙把手里的玫瑰花瓣拿的老远去“是了是了,今日又是胭脂又是香粉,还有那香囊来回都挂了好几个,的确受不了,没事没事,咱们好好洗洗干净,您就不晕了。” 待沐浴过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蒋幼清的头发多,这会儿低着头,绞了好半天,才把水绞干,只是等它彻底干透,又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趁着这会儿没事,蒋幼清便去整理自己带来的东西,有些是自己用顺手的,有些事祁萍楠给置办的,不过现在看来,都用不上了,这薛府里应有尽有。 正打算将木箱阖上,却瞧见了个紫色的小包裹,忽的想起来这是祁萍楠专门留给她的小衣,照姨母的话说,新婚夜穿这个就不用怕了,那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这么神奇? 本着好奇心大于一切的心思,蒋幼清就把那包裹打开了—— 原来是条亵裤啊—— “瞧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啊?” 蒋幼清说着,就把亵裤拿了起来,这一拿起来可不得了了—— 这不是一般的亵裤,这是一条没有裤/裆的亵裤! 蒋幼清的手跟被火烧了似的,一下就把那亵裤给扔了出去。 心里砰砰砰的狂跳不止,她都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嘴心就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羞、羞死人了! 打死也不能穿这个啊! 幸好岁杪出去了,不然这要是让她瞧见,那还得了!自己真是不要活了! 蒋幼清强忍着羞意,将那亵裤又裹回了紫布里,手直往箱子最底下拨拉,直到够着箱底儿了,才把那羞人的东西塞了进去,盖箱落锁的那一刻,蒋幼清才算是松了口气。 摸了摸头上的汗,连连摇着头,扶着胸口不停地说着—— “吓、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再一次写到深更半夜,港真的——我蛮勤快滴 感谢在2022-02-23 00:53:40~2022-02-23 23: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iro、九、人间妄想萧菀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30018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她热,要脱衣服 空荡荡的屋子大是挺大, 可就是太大了,倒显得没什么趣味,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薛晏荣装扮过一遍的了, 不然这屋子得更素才是。 -- 第138页 蒋幼清摆弄了会儿梳妆台上的胭脂跟钗环, 又被桌案上放置着的古琴,引去了目光, 青葱纤细的小指随意一勾, 琴弦就发出铮的一声,吓得她赶忙压住, 生怕这声音会招来外面的人,毕竟这个时候她应该乖乖坐在床榻上等着夫君归来才对, 薛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不管是为了薛晏荣还是为了自己,这个时候都不能让人抓住话柄。 转身又朝床榻走去,但目光却还是没忍住又瞧了那古琴一眼—— 她还会弹琴? 脑海里赫然就浮出了薛晏荣抚琴弄弦的模样, 不禁又动了动心思,自己也会。 又过了不知多久,外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蒋幼清等的无聊,便去书架上随意寻了本书, 脱了鞋子, 斜靠在床榻上, 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 刚看的正入迷, 门外就响起了声音—— 抬眼就瞧见岁杪身后跟着一个上了年纪老嬷嬷, 肩上还挎着个深暗色的木箱子, 走起路来发出叮叮的碰撞声。 蒋幼清赶忙将手里的书塞进了枕头底下,身子挺的笔直—— “见过二少奶奶,老奴是府里请来捶脚的婆子,依照规矩,新嫁的媳妇都是要捶脚,这会儿专门奉了夫人的话前来。” 捶脚? 蒋幼清听都没听过,新娘子还要捶脚呢?这是个什么规矩?又是怎么个捶法? 还不等她想明白,就见那老嬷嬷打开了木箱,往外一样一样的理着工具,光是不同大小的小木锤,就有四五个。 蒋幼清莫名的心里泛起紧张,抬眼朝岁杪看去—— 可岁杪也不懂这个,这会儿眼睛里的疑惑,比她还多,摇了摇头,眼神暗道:奴婢也不知道。 随着捶脚的工具,一样一样的摆出,那老嬷嬷卷起袖子,就把蒋幼清的脚搭在了稍矮些的春凳上,自己则跪在地下,开始流程了—— “俗话说的好,脚上的经络管全身,只有脚舒服了,全身才能舒服,这洞房的时候,才不会拘着,如此才能伺候好夫君,只要夫君伺候的好了,那夫妻之间才能恩爱和睦。” 小锤一下一下敲在脚上,如同老嬷嬷的话一下一下打在蒋幼清的心上—— 这么一说,她全明白了,感情这是为了房事做准备呢! 蒋幼清的小脸唰的就红了,跟热锅里煮熟的虾子没两样,低下头去,眼皮颤颤,翘长的睫毛忽扇忽闪的如同蝴蝶的翅膀抖动不停。 瞧着自己那被蹬起的脚趾豆儿,眼圈都羞的泛红起来,这哪是捶脚,这分明就是羞她的脸皮儿,要不是怕被人笑话不懂事儿,蒋幼清才不要捶这个脚呢。 她与薛晏荣都是女子,凭什么要自己伺候她?就不能是她来伺候自己? 但眼眸一转,就被自己想法羞到,什么伺候不伺候的,自己再想什么呢! “二少奶奶莫要紧张,放松些来。” 那老嬷嬷家里就是做这个的,手艺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京里勋爵贵族人家成亲时都要请她来捶,经她手的新妇,不说上千但也成百了,姑娘家脸皮儿都薄,她也是明白的。 转过头就将一旁的岁杪支开了—— “去给新娘子沏杯桂圆莲子红枣热茶来罢,等会儿捶完脚要喝的。” 岁杪点点头,立马就去了。 只等她一离开,那老嬷嬷就开口说道—— “二少奶奶不必羞臊,这是咱们做女子的必经之路,等今夜一过,您就明白其中的好了。” 老嬷嬷说话丝毫不避讳,蒋幼清一双美眸睁的滚圆,压根儿就不敢去听她说的话,脑子里乱的就像一锅浆糊—— 一会儿是祁萍楠婚前的叮嘱,什么只管躺下,让她来。 一会儿又是那羞人的赤红亵裤。 蒋幼清额上都冒汗了。 一套脚捶下来,半点儿舒爽都没有,反倒绷的更厉害了,蜷缩着膝盖,将玉米豆般的脚趾藏在喜被里,只露出小半截儿白莲藕样的脚踝。 “小姐,您、您还好吧?”岁杪望着自家主子。 蒋幼清不好,很不好—— 两只小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含着,半晌才结结巴巴说出一句整话来—— “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啊。”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岁杪特别想安慰一下自家主子,但她也是个没成亲的大姑娘啊,这事儿她也羞,手指来回的掐着,支支吾吾的“新、新娘子出嫁,都是这样,小姐您习惯就好了。” 说着岁杪就将屋子里的龙凤烛点亮了—— “小姐,我得出去了,一会儿姑爷怕就回来了。” “你别走!”蒋幼清急忙拉住岁杪,央求道:“再陪我会儿。” 岁杪转头看了看将黑的天色,也是不放心自家小姐,便又陪了她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婆子催促,岁杪才不得不走。 没了岁杪,偌大的屋子有剩了蒋幼清一个—— 原先她是不怕的,只是到了陌生的环境,有些不适的慌,可经那么一道捶脚的规矩下来,蒋幼清是真正的怕了—— 薛晏荣该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罢? 就算做什么,自己也没法拒绝,毕竟她们已经是夫妻了。 可、可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蒋幼清捂着胸口,心跳的声音大到自己都能听见,抬眼朝屋子四面张望,到处都贴着喜字——这时候想逃,会不会太晚? -- 第139页 思及此,屋外忽的响起脚步声,吓得立马又把这念头打消了,转而又看向梳妆台上的胭脂,跟衣柜里的衣裳—— 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没出息!逃什么逃,薛晏荣多好啊,人家打兔子给你吃都忘了?!。” 说起兔子,蒋幼清便歪起了脑袋——什么时候能再吃一次啊。 不对不对—— 现在是想兔子肉的时候吗? 蒋幼清赶忙摇了摇头,又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下,倏地从床榻上起身,径直走向梳妆台前—— 瞧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 薛晏荣是好人,是她救了自己,要是没有她,现在自己怕就在孙茂才的府里,若是那样——还不如死了算。 蒋幼清想着不管如何,知恩图报是要的—— 在她心里并不像薛晏荣那样,把这婚事当成被逼无奈,的确是有各取所需,但也有真情实感,就从嫁妆的事儿上说,她能这么一心一意为自己,就已经不容易了,而自己打从愿意嫁给她的那一刻,便就是想好好过日子的。 若是她想要,那自己就给。 只是有一点她不懂,女子跟女子,要怎么洞房? 蒋幼清想不到,也想不懂,索性就抛到了脑后,反正薛晏荣肯定是知道的,与其自己在这儿想破脑袋,不如就全扔给她,谁让她是夫君呢。 有些事一旦确定,便就不再烦恼。 可即便如此,咱们的蒋姑娘还是把裤绳跟衣带,系了两个死结。 由此可见,说归说,做归做,两码事儿。 又等了不知多久,蒋幼清就打起了哈欠来,昨儿没睡好,今儿又起的太早,困劲儿一上来,两个眼皮就先挂了千斤坠,重的一沾枕头就着了。 宴席上热闹非凡,女眷右席,男宾左席。 右席在里厅,郑珺清坐镇,期间吃吃酒说说话,言语里都是恭贺,不乱也不吵。 左席就不一样了,摆在了厅外的院子里,男子比女子要豪放,无论是喝酒还是说话,那真是恨不得一声高过一声,喊得东面,西面也能听见。 薛晏荣算是京中世家公子里成亲晚的了,与她同岁的那些,别说娶妻,妾室都一屋子了,早都已经是三五个孩子的爹了。 这会儿一个两个的争先要给薛晏荣传授经验,其中跳的最欢的要属江柳文,他跟薛晏荣同年出生,后来曾是做过几年同窗,现居礼部侍郎一职,两人关系还不错。 “这一杯你一定的喝——”江柳文笑道“不然这生儿子的秘方,我可就不告诉你了!” 薛晏荣已经不知被他灌了多少杯,每杯酒都能道出一个名堂,这会儿更厉害,连生儿子的秘方都放出来了,一些好事的,听此,比薛晏荣还着急,立马就窜了过来—— “喝吧喝吧!这秘方让我们也跟着沾光听听!” 薛晏荣才不信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定又是那些个没下线的荤话,这人瞧着斯文,骨子里尽是那些淫词艳句。 摆了摆手—— “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 “女儿也好啊!生女儿的秘方我也有!”江柳文又喊道。 薛晏荣真是服了他了,话正这说反正说,他都能钻空子。 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江柳文嘴里吐不出象牙,举着酒杯,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挥了挥手—— “想生儿子就从前面,想生女儿就从后面!我的一双儿女就是这么来的!百试百灵!” 随即大家又是一阵起哄,薛晏荣得亏是喝酒上脸,这会儿就算是涨的通红,也不会叫他们瞧出来,不然又不知怎么打趣调侃呢。 眼瞧着酒过三巡,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江柳文又带头起来,说要闹洞房—— 薛晏荣是什么人啊,能让他得逞,所幸豁出去了,拿着酒壶就故意同他又喝了起来—— 但江柳文如何是她的对手,京里的公子哥儿,从来都是娇生惯养,薛晏荣就不同了,她的酒量是在外经商时,多少应酬里练出来的。 这不,才三壶酒,江柳文就不行了—— 趴在桌子底下,抱着桌腿就不撒手了,硬说这是他们家的花瓶,闹了大好的笑话,一时间将众人的注意全都引了过去。 薛晏荣眼见机会来了,冲着徐聿就使了使眼色,两人悄摸着将酒杯放下,便不动声色的往人群外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喜席上。 等家丁把江柳文好不容易扛出去,大家这才发现,新郎官不见了。 但此时天也已经晚了,酒席也到了尾声,差不多的都该散了。 “薛晏荣呢?!”席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醉了!醉的不省人事了!” 可实际上,薛晏荣跟徐聿此时,已经到了栖子堂。 “二爷,您慢些——”姚十初早就在院子等着了,见他们一回来,赶忙就去扶人。 徐聿原本也是架着薛晏荣的,可突然就鼓起了嘴来—— “呕——呕——” “你忍忍,我给你拿痰盂!” 这哪是说忍就能忍的,根本等不及姚十初把痰盂递到跟前儿,徐聿张口就吐了一地。 “哎呦,我的天,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这边徐聿还没完,薛晏荣又扶着树干吐了起来,两人是一个赛一个。 -- 第140页 姚十初管了这个,就顾不上那个,手忙脚乱的来回跑。 只得叫来几个小厮先把徐聿搀回了耳房,自己则架着薛晏荣的胳膊,踉踉跄跄的往正屋里走。 “他敢灌我!娘的!我灌不死他!” “二爷仔细脚下——” 蒋幼清原本是坐在床榻上的,一听见薛晏荣的声音,立马就跑了出来—— “二少奶奶,快、快来帮我一把。”姚十初急忙说道。 蒋幼清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搀起薛晏荣的另一只胳膊架在肩上,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才合力把人扛到了床榻上。 “她、她怎么喝成这样?” “还不是那帮子酒鬼闹得,跟没喝过酒似的。” 姚十初转身就投湿了帕子,搭在薛晏荣的脑门儿上—— “尤其是那江家公子,我都不希答说他,得着机会就往死了喝。” 正抱怨着,薛晏荣忽的就侧过身子,呕了起来—— 蒋幼清见状急忙拿来痰盂,酒臭冲天的,她也不嫌弃,一面拍着薛晏荣的后背,一面再托着痰盂的底儿,等她吐干净了才松手,旋即又便去给她擦嘴,一时来不及拿帕子,就用手去擦。 许是蒋幼清的手凉,碰在薛晏荣的脸上很舒服,正擦着她的嘴,下一刻就被抓住,硬摁在了脸上,不停地蹭着,时不时还哼哼。 薛晏荣醉了,自然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有多出格—— 酒气夹杂着热气,没一下的呼吸都像是喷出的火焰,炙烤着蒋幼清,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全部放大。 姚十初先是愣了一下,正想过去,却又停下,今儿是新婚,这不刚好是个亲近的机会? 而且瞧着样子,蒋姑娘也不反感,不如再等等看—— 于是,便又道—— “二少奶奶,我再去投把湿帕子来。” 蒋幼清被薛晏荣抓着手,动弹不得,扭过头只点头道—— “那你快点儿,我瞧着她难受的厉害。” 姚十初嘴上应着快,可手上却慢了下来,水盆里边投着帕子,边瞧着两人。 “难受,难受——” 薛晏荣扯着衣领—— “热死了!热死了!” 蒋幼清赶忙用另外一只手,去解她的衣裳,嘴里轻声哄着—— “不难受了,不难受了。” 很快就解开了两颗扣子。 可她哪知道,薛晏荣要解的并不只是这衣领上的扣子。 蒋幼清见她还不停的喊着难受,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得转头看向姚十初—— “姚姑娘,你快来瞧瞧她——” 姚十初早都习惯这样了,每回薛晏荣喝醉,都是这样。 急忙拿着帕子就过来了。 “她一直喊难受,我见她扯衣服,我就解了她领上的扣子,可她还是难受。”蒋幼清瞧着薛晏荣的眼眸,不由自主的就涌上了心疼。 姚十初一瞧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可却又觉得尴尬,揣着手抿了抿嘴—— “二少奶奶,二爷这是热了,要脱衣服。” 蒋幼清并不多想,睁着眼睛只道:“那就快给她脱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检查罢,今天头疼,就先睡了。 今日助攻上线:姚十初 感谢在2022-02-23 23:39:43~2022-02-24 23: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XHX、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319723 5瓶;腐 2瓶;47531453、嘻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我的小祖宗啊 那就快给她脱啊——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姚十初张着嘴, 表情立马就僵在了脸上—— 要脱吗?确定要脱吗? 蒋幼清的样子不像说笑,人家是少奶奶,既然发了话, 哪有不执行的, 姚十初把掉下来的下巴又阖上,点点头—— “行, 那就脱。” 说完又瞟了眼床榻上喝的满面通红的自家主子, 心道—— 您自己喊得热,可不能怪我。 随即, 就把手从衣摆下伸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又伸了出来。 “好了?”蒋幼清没懂, 这是脱了个什么? 姚十初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少奶奶解释,眨了几下眼—— “里头儿箍着的小衣束的太紧,这会儿好了。” “小衣是什么?是肚兜吗?”蒋幼清就像个好奇宝宝,羞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啊?呃——”姚十初刚阖上的下巴又掉下来了, 半天说不出话,吞吞吐吐的“是、就是——差不多罢,就是比肚兜紧些。” “哦。” “可她还穿着衣裳啊?不用换一下吗?”蒋幼清又提出了灵魂拷问。 姚十初瞧着蒋幼清这天真无邪的面孔, 还真没法多想—— “那您的意思是,继续脱吗?” “脱罢, 这一身酒味的, 换下来, 她睡得也舒服。”末了, 蒋幼清又添了句“要是能再洗洗就更好了。” 姚十初霎时觉得应付不来, 这新婚洞房的, 自己还得待多久啊? 早知道刚才就溜了, 这会儿怕是出不去了。 “行,您说换那就换,不过洗洗怕是不行了,哥儿醉成这样,不然就先擦擦罢,您看成吗?” -- 第141页 蒋幼清微嘟着嘴“也行。” 旋即,姚十初就动起手来,她做惯了这些,这会儿十分麻利的弯下身去,就将薛晏荣的外衫脱了下来—— 一边脱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少奶奶。 这时的蒋幼清,披散着乌发,白色的里衣上绣着小花跟青草,莫名的给人一种静心的美感,似是不经意间就能扫去烦忧。 她捏着帕子,既小心又仔细,一点一点擦在薛晏荣的额头脸颊以及下颌还有脖颈,那动作轻柔的生怕稍重些许,都会让闭着眼的人不舒服一样。 姚十初瞧在眼里,暖在心里,这份用心是装不出来了,忽然不由自主的就叹了声气。 闻声的蒋幼清扭过头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赶忙停下手来,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请教—— “我从没照顾过醉酒的人,要是有哪里不妥,姚姑娘便直说就好,我好改。” 听听!听听! 姚十初恨不得把床榻醉酒的主子,摇醒起来,让她听听这话!别一天到晚的尽说什么各取所需,被逼无奈的话! 二少奶奶,对她多好啊! “没有没有,奴婢就是替二爷高兴,这么多年终于能有个知冷知热可以心疼她的人了。” 蒋幼清颤了颤睫毛,脸颊漫上些绯红。 姚十初越瞧这心里越高兴—— “二少奶奶,您不知道吧,今儿去迎亲的时候,爷儿还紧张的手脚冰凉呢。” “是吗?”蒋幼清诧异道,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紧张呢,原来她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有媳妇了,高兴的。” 蒋幼清垂下头来,目光落在薛晏荣的脸上—— “只要他不嫌弃我,我一定好好跟她过。” “怎么会嫌弃您呢?!”姚十初的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二爷还对谁这么上心过。” 蒋幼清的脸更红了,垂下眸去—— “毕竟当初是我逼迫了她。” 姚十初瞧着蒋幼清这颇有些自责的语气,心里顿时又泛起了同情—— 不过也对,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么能斗得过自家主子这久经沙场的老狐狸。 抿了抿嘴—— “二少奶奶,奴婢跟您说句实话,这世上还没谁能逼得了二爷。” 蒋幼清猛地抬头望去,姚十初却只笑道—— “二爷就一点,嘴硬心软,往后相处的时日长了,您就明白了。” 说完,姚十初便不再言语,有些话不能外人说的太透,还得她们自己领会,况且这架子床这么大,有什么事说不清呢。 脱去内袍,又褪去里衣,最贴身的小衣也露了出来,只见那床上的人,胳膊一挥,白皙的锁骨就暴露了出来,正巧中了蒋幼清的眼睛—— 让原本是一瞬不瞬盯着看的蒋幼清,突的就像中邪一样,肩膀莫名的抖了下,滚烫的热瞬间席卷全身,手里的帕子掉落,身旁的春凳也撞到—— 急急忙忙,慌慌张张—— “你、你给她换吧,我、我去到杯水。” “哎——” 姚十初错愕过后,又露出笑意,这是害羞了,其实有什么羞的呢?都是夫妻了,现在不看,以后也会看,时间早晚,看来这事有戏。 蒋幼清捂着胸口,纤细的手指如同青葱,一点一点扣着,似是少女心事悄然作祟—— 怕什么?躲什么? 都是女子,她有的自己不也有。 蒋幼清眼中波光闪动,那一夜的记忆似是又被勾了出来,只是不同那夜的黑,月的微光并不能看清,不像刚才——清清楚楚。 不知怎的,嘴角就扬了起来,偷偷地,还用手掩着藏起来—— 好平啊,是勒的吗?肯定是了。 等姚十初替薛晏荣擦完了身子,又换好衣裳,把被子都盖好了,蒋幼清还躲在外屋不见回来。 该不是还羞着吧?想到这儿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掀了帘子就走出了里屋—— “二少奶奶,二爷已经睡了,您也快歇罢,明儿一早还得给老太太跟太太请安呢。” 蒋幼清闻声才转过头来,手指扣着茶拔,粉嫩嫩的脸蛋儿上红扑扑的,比抹了一层胭脂还要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喝了酒呢。 这会儿瞧着姚十初要走,赶忙出声道—— “姚姑娘——” “二少奶奶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十初就好,您吩咐——” “哦,十初——”蒋幼清说着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往里屋瞟去“有没有蜂蜜水?我怕二爷醒来要喝。” 姚十初眼睛一亮,这就关心上了,立马点起头来—— “有有,奴婢这就去冲,二少奶奶稍等。” 须臾,姚十初就新沏了一壶过来,临走时又说道—— “二少奶奶快去歇罢,哦对了,屋子里的龙凤烛千万别吹,得燃到天明才行。” “嗯,我知道了。” 旋即施礼过后,便离开了。 片刻后,蒋幼清端着蜂蜜水,才又回了屋子。 薛晏荣此时已经睡着了,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呼吸声比平日里的都重。 她睡在外侧,闭着眼睛的模样,与往常大不一样,此刻的她乖得厉害,脸也不像醒的时候那样绷着,高挺的鼻梁,光洁的额头,嘴唇长得最好看,薄薄的,时不时的还抿一下。 -- 第142页 蒋幼清伸手碰了碰她的唇尖,即刻又迅速的收回来。 瞧见她发髻上的玉冠还没取,怕她铬着会不舒服,便俯过身帮她取。 玉冠有些沉,握在手里有些凉。 不知为何,蒋幼清的脑海里浮出四个字——霁月风光。 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庆幸,她若真是男子,怕是绝轮不上自己。 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蹲着的腿都发麻了,蒋幼清一瘸一拐的拉过凳子坐下—— 她没敢上床,怕吵着薛晏荣,也怕自己睡实过去,若是这人再难受,自己会不知道,于是借着昏黄的烛火,让自己强打精神起来。 可毕竟是累了一天,蒋幼清再强打精神,还是在困意席卷的那一刻,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薛晏荣被渴醒了,迷迷糊糊的就要找水喝,大概是把自己成亲这事儿忘了,一张口就喊着—— “十初、十初——水!拿水来!” 蒋幼清撑着下颌的手猛地一抖,头往前顿时一点,人就也醒了过来—— 揉了揉眼睛,就听薛晏荣要水喝,赶忙就拿了蜂蜜水过去,右边胳膊从她的脖子底下穿过,将人往上带了带,水就送到了嘴边—— 薛晏荣闭着眼,根本不知道环着自己喂水的是谁,再加上又头疼,这会儿光顾着咕咕的灌水了。 “慢点儿——” 蒋幼清瞧着水都从她嘴角溢出来了,怕她喝的太急别呛着,便轻声提醒,还捏着袖子给她擦嘴。 这声音?! 薛晏荣突然睁开眼来,蒋幼清的那粉扑子的小脸,就赫然出现—— 登时,薛晏荣就挣开了身子,蹬着腿奋力朝另外一边挪去。 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你怎么在这儿!谁把你放进来的!” 蒋幼清比她还懵,水汪汪的杏眼里全是无辜—— “今日我们成亲啊。” 话音一落,就见薛晏荣朝着脑门儿猛地拍去一把—— “啊!我忘了!” 一句我忘了,倒是让蒋幼清委屈起来—— 这么大的事情,还能说忘就忘呢?忘性可真大。 还没等蒋幼清从床榻上起身,薛晏荣又吼了起来—— “我的衣服呢?谁换的?你换的?” 薛晏荣瞪大眼睛,声音也扬高了起来,火烛将她的影子印在床帏上,瞬间大了一倍多,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不、不是我换的,是十初换的。”蒋幼清抖着声音,肩膀也缩了起来。 倚在床帏上,可怜又无助。 可薛晏荣却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似乎不觉得自己刚才有多过分,这会儿胳膊一伸,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方才的蜂蜜水呢,拿来,我想再喝些。” 蒋幼清赶忙又将蜂蜜水递了过去,但心里却更加难过了,明明自己是好心,怕她睡得难受才想她换衣服的,怎么反倒自己做错事的样子。 薛晏荣又喝了一盏,心口才舒服许多,但这会儿还是头疼的厉害,捂着头,偏过脸去—— 瞧着椅子上的人,只穿里衣的她,好像更小了。 “喂——” “啊?” 薛晏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上来睡。” 见蒋幼清没动,又叫了一声—— “快点儿!” “哦。”蒋幼清这才站起身来,立在床榻前儿看着她“那你往里一点。” “你睡里面。”薛晏荣半眯着眼睛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自己爬上来。” 蒋幼清只觉得平日彬彬有礼的薛晏荣好似变换了一个,可又不敢不听她的话,蹬了鞋子就从床尾爬了过来,期间还不小心压到了薛晏荣的腿。 龙凤被只有一张,好在够大,蒋幼清缩在最里面,只盖了一个角,刚闭上眼睛,另一边的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薛晏荣竟坐起身来,到处在床上摩挲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蒋幼清说道。 可薛晏荣不理她,只管低头找自己,床头没有,就到床尾,床尾没有就到床边,最后把蒋幼清也折腾的蜷在床角。 “原来在这儿啊。” 薛晏荣从床缝里勾出一块白色的绢帕,嘴里念念叨叨就下了床去。 叫她也不理,嘴里还念念叨叨,蒋幼清怕她还醉着,头脑不清醒,赶忙也跟了过去—— 只见薛晏荣翻箱倒柜的又是一阵叮叮哐哐—— 蒋幼清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拉上她的胳膊—— “你到底要找什么呀?告诉我,我帮你找。” 薛晏荣捶了捶脑袋,瞧着眼前的人—— “剪子。” “在这儿。” 薛晏荣拿起剪子,摸了摸锋利的刃,刚要把手摁下去,就被蒋幼清猛地扯回来—— “你做什么?!” 薛晏荣本就醉着,这会儿又困又头疼,见她问了这么多问题,心里顿时就有些急躁起来—— “明日祖母要检查元帕,你是想我就拿这个去交差啊?” 蒋幼清的脸顿时就红了,不过薛晏荣现在可没工夫看,只想快点把这事儿搞定,好赶快去睡觉,于是对着剪子又要下手。 “哎——” “又怎么了?” 薛晏荣使劲的捶了捶脑门—— “你有话就说,别哎哎呀呀,我好困,你不困的吗?” -- 第143页 蒋幼清被她说的,眼泪霎时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似是下一刻那金豆子便要掉下来。 如此娇花,谁能不怜? 蹙着的眉宇,瞬间就败下阵去—— “你这是要哭了?诶呀呀,你可千万别哭,我的小祖宗啊,我现在这脑子混的像糊了浆糊,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薛晏荣捶了捶脑门儿,她喝多了,说完的话转头就忘—— “他们今天灌了许多酒,我这头疼的厉害。” 随即又把元帕跟剪刀递了过去—— “那要不你来?” “我来?”蒋幼清的眼泪登时就不见,羞赧又为难瞧着那白色的帕子,垂下眸去,轻咬着嘴角,半晌才软软的道了句“我怕疼。” 薛晏荣瞧着眼前这人娇滴滴的小模样,垂眸羞面,抠指咬唇的—— 这哪是娶媳妇,这分明是娶了个小祖宗。 摇了摇头,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跟她计较—— “还是我自己来罢。” 话音刚落,剪子就划破了指尖—— 一滴一滴的落在那纯白如雪的帕子上,似梅花朵朵绽放,一时间也让那娇滴滴的小祖宗又涨红了脸。 这便是自己的“贞洁”吗? 她看向薛晏荣,只见这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怎么就这么淡定? 心中顿时就不淡定了。 薛晏荣抖了抖帕子,折起就放在了个镶金边木匣子里,一面缩着手指,一面朝床榻走去,末了还不忘唤身后的人—— “过来啊。” 蒋幼清真成了小媳妇,立马跟在了薛晏荣身后。 “去里面。” “哦。” 再都没有这么乖的时候了,薛晏荣说什么就是什么,裹了被子就转身躲去了最里面。 薛晏荣快困死了,刚躺下,一沾枕头,就睡过去。 蒋幼清听着身后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好半天才扭扭捏捏的转过了身子—— 屋子里被龙凤烛照的一片昏黄,黑夜宁静又安逸,只有那平稳的呼吸声音,提醒着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手捏着被子,像被蛊惑一般,用眼睛一点一点勾画着薛晏荣的轮廓,一个不经意,心就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真的有些奇怪,以前跟岁杪一块睡的时候,从没有过这种感觉,那时罗家的床又挤有小,两人时常贴的又紧,不像在这儿,中间都能再躺下一个人。 就这样看了不知多久,薛晏荣身上的酒气渐渐散去,那股子清香又冒了出来—— 蒋幼清不受控制的便嗅了嗅鼻子,这味道让她有些上头。 夜里风大,窗外的树枝被吹的来回晃动,因着屋子里的龙凤烛要燃到天明,树枝的影子全被印在了窗棂,一下一下的变幻着形状,再加上那沙沙的响声,像极了鬼叫—— 蒋幼清的睡意才上来,就被这声响惊醒了,拉着被子只敢探出眼睛来,可刚看了一眼,顿时就害怕起来,以往这个时候岁杪都会抱着她的。 蒋幼清把头蒙在被子里,紧紧的闭着眼睛,心里念叨快点睡罢,睡着就不害怕了,可今晚的风似乎就要与她作对,她越是想快点睡,外面的声响就越大,不一会儿竟呼呼的狂啸起来—— 蒙了一头的汗,心里更怕了。 偷偷地睁开眼睛朝旁边的人看去,咬了咬嘴角,终于忍不住了—— “薛晏荣,你、你睡了吗?” 薛晏荣睡觉很轻,即使睡着了,叫一声也能醒—— “嗯,说” “我能不能往你那挪一点儿?” 小丫头的声音有些发抖,薛晏荣不放心的转过身去—— “你怎么了?” “外头刮风,影子乱晃的,我、我怕鬼。” 怕鬼? 薛晏荣不知为何,竟然笑出了声来。 这世上竟还有她怕的东西?这小祖宗怕是不知道自己比鬼还厉害呢,鬼见了她还得绕着走罢。 “你、你别笑了,我真的、真的怕。”蒋幼清又羞又臊,可心里又真是害怕“以前都有岁杪在,这会儿她不在,我——” 不等蒋幼清把话说完,薛晏荣就主动挪了过去,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把胳膊搭了上去—— “快睡吧,明儿还要早起。” 随后就不在说话,不一会儿,呼吸就又平稳了起来。 只有蒋幼清,被这胳膊搭在身上,一动不敢动,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她发誓,自己只是想靠近一点点而已。 怕什么呀,以前又不是没有跟岁杪一起睡过,就,就全当旁边躺着的人是岁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蒋姑娘是有点那意思的,现在就看二爷这棵铁树,啥时候发芽了感谢在2022-02-24 23:40:35~2022-02-26 00:1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鲁愚 9瓶;Sparrow 2瓶;19300184、星辰、第一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小小年纪,心眼儿忒多 什么时候睡着的, 蒋幼清不记得了,可等她醒来的时候,薛晏荣就已经醒了, 怔怔的盯着自己,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醒了?”薛晏荣掀了掀眼皮。 “嗯。”蒋幼清缩着肩膀,颤了两下睫毛。 -- 第144页 “那——可以松开我了吗?” “啊?” 蒋幼清顺着薛晏荣的目光看下去,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 霎时, 粉嫩的小脸,就红了个彻底。 急忙松开手去, 将怀里的胳膊丢开,人就滑进了被窝里, 大胆的猜想——该不是就这样抱了一整晚吧? 又想到自己怕鬼的事情,脸皮儿都要羞没了。 薛晏荣早就醒了,要不是怕吵醒她,这会儿应该都起来了。 动了动胳膊,酸麻的抬都抬不起来。 “不舒服?”蒋幼的乌发像瀑布般洒落枕间, 手肘撑起身子,漆黑的瞳仁在眼眶里转悠。 “你说呢。”薛晏荣瞥了她一眼,一整个晚上都是同一个姿势, 换谁谁都得麻“多大人了,竟然还怕鬼?” 蒋幼清顿时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立马就钻出了被子, 有些讨好, 又有些羞赧, 软糯的声音卡在嗓子里—— “那我给你捏捏——” 下一刻, 一双嫩白的小手就捏在上薛晏荣的胳膊。 她不会伺候人, 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会儿力道也不敢太用劲儿,但脸上的表情倒是格外认真—— 时不时就抬头看看薛晏荣—— “这样好些了吗?” 薛晏荣还是那副面瘫的样子,不过胳膊倒是舒服许多—— “还行。” 蒋幼清一听立马更卖力了,跪坐在薛晏荣的身边,小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经意间胸前的领子就露出了一道缝隙—— 从薛晏荣这个角度看下去,若隐若现的泛着春光。 登时,脸色就不对了。 立马抽回胳膊来—— “好了,我不疼了。” 说完看也不看身后,赤着脚就下了地。 蒋幼清错愕的望着这人的背影,低头瘪了瘪嘴,瞧着自己的手—— 按疼她了吗?可自己没用劲儿啊。 走进浴房的薛晏荣,特意还将门拴上了,也不知道是防谁,可就是既不自然又不放心,浑身都是股不自在的劲儿,攥着手里的小衣,又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胸口—— “不是才十五嘛,怎么发育的竟比自己还好?” 薛晏荣呼了口气,指头在脑门儿上点了点—— 不禁啐了口自己—— “一天到晚,乱想什么!” 随即就快速的穿好了小衣。 再出来的时候,蒋幼清也从床榻上起了身—— 一道视线直直的就落在了薛晏荣身上,故意目不斜视假装没看,但胳膊却佯装着清嗓子的动作挡在了胸口,心内疑惑——到底在看什么? 于是脚步便加快了—— “我去叫岁杪进来。” 蒋幼清立在床前有些尴尬只轻声哦了一句,她也不是特意要去看薛晏荣,只是今日往后两人便要生活在一起了,她不了解薛晏荣,也不清楚她的习惯,注意力就不自觉的会多关注她。 只是还不等薛晏荣走到门前,便又扭过头来,眉宇微蹙,忍不住说道—— “把鞋穿上。” 说完才又掀了帘子出去。 蒋幼清睁大了眼睛,低头瞧着自己光着的脚丫—— 她怎么知道自己没穿鞋?她不是看都没看自己吗? 蒋幼清哪里会知道,薛晏荣能有多会装。 姚十初跟岁杪早就候着了,只是见主子们都没有传唤,才一直没敢进去。 “去里面罢,你家姑娘已经醒了。”薛晏荣说道。 岁杪端着水盆,欠了欠身子,赶忙就去了里屋。 待二人盥洗更衣后,薛晏荣才又问道—— “徐聿怎么样了?他昨儿可帮我挡得不少。” “别提了,今儿怕是起不来了,昨儿吐到后半夜了。”姚十初摆正了薛晏荣的腰带。 “那就不要叫他,让他好好休息,就说我说的,给他放上三日假。” 姚十初笑了笑—— “他要是听了这话,一准乐的能从床上蹦起来。” 薛晏荣点着头“那你再把他摁回去。” 主仆两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其中语气自然又亲近,蒋幼清坐在梳妆台前,倒是有些羡慕,自己跟她什么时候才能这样说话啊? 薛晏荣的余光就瞄到铜镜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下一刻,倏地转过头,而那眼睛却就低了下去。 “您这是怎么系的呀?怎么系了两道死结?” 岁杪声音不大,但薛晏荣还是听见了,抬眸又瞥了眼那人,只见她低着头,一脸纠结又羞赧的表情—— “我、我也不知道,你、你小点声儿。” 薛晏荣搓了搓指尖,脸上没什么异样,但眼里却噙着一丝笑意—— 两个死结?防谁呢?我若真想,你就是二十个死结也没用! 人不大,想的倒挺多。 少顷,才将出去倒了水的姚十初,就瞧见了刚入院的秦妈妈,连忙便迎了上去—— “秦妈妈好啊,今儿个这般的早,我们爷跟夫人也已经起了。” “起了就好,那就不必再去叫,我来是奉了老太太的话,检查元帕的,姚姑娘快去跟荣哥儿说一声吧,等完事了,我也回去好交差不是。” 姚十初立马点头应道—— “秦妈妈稍等,我这就去。” 可一转了身,眉间就皱了起来——昨儿醉成那样,倒把这事儿给忘了,二爷也不知道准备了没有,若现弄,只怕会被瞧出端倪。 -- 第145页 “二爷——” “谁来了?” 薛晏荣吹着手里的热茶,刚喝了一口。 “是秦妈妈。”姚十初说着就凑近了些,瞧了眼梳妆台前的二少奶奶,压低了声音道:“要看元帕。” 薛晏荣高高的挑眉,两根手指夹着茶盖,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案—— “在匣子里,拿去给她罢。” 姚十初的眼睛转了转,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又有些欣喜,糅杂在一起,不得不让人多想—— 薛晏荣也不说话,只翻过手掌来,在她眼前晃了下。 一道再清晰明显不过的伤口就暴露出来。 姚十初脸上那乱七八糟的表情立马就淡了下去,心道:原来把手指划破了,我还以为——嗐,白高兴一场。 薛晏荣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瞥了眼她,便咬了咬后槽牙—— 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姚十初一瞧就知道这是不高兴了,怕惹急了,脸上立马就收敛了,快步走去拿了匣子,直奔着屋外就去了。 只是蒋幼清却又被羞臊的不行,偷偷的瞄了眼薛晏荣,视线都没对上,就又慌忙的转了回来—— 似乎,那帕子上的血,真是她的一样。 而薛晏荣只淡定的喝着茶,但心里却腹诽着——一个两个的,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须臾,瞧过元帕的秦妈妈十分满意,便就随着姚十初走进屋里来了—— “见过荣哥儿,见过二少奶奶,今日虽是新婚,但礼数万万不可忘,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吃孙媳妇茶呢,荣哥儿跟二少奶奶就请快些过去罢。” “有劳秦妈妈了。” “哥儿客气。” 待薛晏荣给了五两银子的赏钱,秦妈妈这才喜笑颜开的离去。 瞧了眼那催着岁杪快些的蒋幼清,薛晏荣起身径直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搭在这人的肩头儿,语气依旧淡淡的—— “不急,你慢慢来就好。” 随即便拿起了奁盒里一支镂空兰花朱钗—— “这支,行吗?” 蒋幼清望着铜镜里的人,心里又不自觉的跳了跳—— “行。” 暖香苑的东厢房里,薛怀丘还在睡着,叶善容就起来捣鼓了,叮叮哐哐的好一阵儿,睡得再熟,也得被吵醒了。 闭着眼睛,不悦的呼了口气—— “这一早的,你又做什么去?” “我能做什么去,自然是去给老太太请安啊。”叶善容说的理直气壮,像是她天天都去请安一样。 薛怀丘不用睁眼,光听她的语气,便知道她又要折腾,这会儿也懒得理,昨儿他也喝了不少,还困着呢,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过去。 叶善容听着那重新又打起的呼噜,没好气的把拉开的奁盒又猛地一关,翻了个白眼儿,便出了门去—— 嘴里骂骂咧咧着——“睡睡睡,就知道睡,能指望你什么!” 叶善容刚一到顺安堂,便拉过洒扫的小厮问道—— “荣哥儿他们来了没?” “回二奶奶的话,没呢。” 叶善容打了个哈欠,哼笑一声,那正好,也不枉费自己起个大早了。 随即扯下胸前的锦帕,便挥了起来—— “恭喜母亲,贺喜母亲啦!” 鲁氏年纪大,本就没多少觉,天还不亮的时候就醒了,这会儿早起了—— “呦,你今儿倒是来的早。” “这还早呢?这都晨时了。”说着叶善容乍得用帕子掩了掩嘴角,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故意说道:“想我是来晚了,没瞧见新媳妇儿,腿脚是比他们年轻人慢了一步。” 鲁氏一听这话,眼皮儿顿时就耷了下来—— “人还没来呢。” “啊?”叶善容是个能装的,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这,这,哎呦呦,八成是新婚燕尔的,荣哥儿晚上闹的凶了,年轻人嘛,倒也能理解的。” 鲁氏不答话,脸上虽没什么太大的异样,但明眼人都能瞧的出,这是不高兴了。 出了栖子堂两人就往顺安堂走去,期间一直都是薛晏荣在前,蒋幼清在后,可就在快要到顺安堂的时候,薛晏荣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蒋幼清一直低着头,没看见,还在往前走,随即便直直的撞了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才停住抬头—— “怎么了?到了吗?” 薛晏荣摇摇头—— “没到,不过快了,穿过这个竹林,就是。” “哦,那你有事?”蒋幼清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问问你,怕不怕?” 能不怕嘛?可蒋幼清不敢说,一是丢人,二是怕薛晏荣心烦。 “不、不怕,老人家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薛晏荣不信,伸过胳膊丝毫不避讳身后跟着的姚十初,就探上了蒋幼清抠着裙带的手指,有些诧异“这么凉?” 蒋幼清垂下头来,眼睫打颤,又成那个被猜中心思,却倔强不语的小丫头,颇为懊恼,怎么什么都躲不了她的眼。 薛晏荣笑了笑,将她的手在掌中暖了暖—— “别怕,我在呢。” 这人总是这样,总能在自己需要安抚的时候头一个出现,蒋幼清无疑此刻是温暖的,不仅仅是手上,更是心上。 片刻后,穿过竹林,就到了顺安堂。 只是一进屋子,薛晏荣的脸色就不好了,瞧着坐在侧边的叶善容——她也怎么过来了? -- 第146页 再瞧瞧祖母那沉着的脸色—— 心里不住的叹了口气,余光瞥向身旁的蒋幼清——这才第一天,怕是老太太想要给她个下马威罢,倒也是难为她了。 蒋幼清昨日全程都蒙着盖头儿,不论是鲁氏还是叶善容都是第一次见—— 鲁氏不难猜,年岁最长,又居坐正位,定然就是祖母,只是一旁的叶善容有些难分,毕竟薛晏荣在此之前,还没有跟她提起过,不过能进出顺安堂,还能看座儿,关系定不能浅,应该是哪位婶子罢。 薛晏荣没让蒋幼清去猜,主动出声道—— “见过祖母。” 随后又微侧过身子,颔了颔首—— “晏荣见过二叔母。” 原来是叔母。 蒋幼清连忙学着薛晏荣的模样,也挨个唤了一遍—— “幼清见过祖母,见过二叔母。” “这就是荣哥儿的媳妇儿啊!”叶善容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跟外头的鸡冠花没两样了,亲昵的就起身拉过了蒋幼清的手来“瞧瞧瞧瞧,这水灵的,难怪荣哥儿放不下呢,这眼睛,这身段,这小手——哎呦哎呦,京里的姑娘就没见过比这漂亮的了,荣哥儿真是好眼光啊。” 蒋幼清低了低头,并不为这番话冲昏头脑,反而在心里微微蹙眉—— 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她虽是一直夸奖自己,但句句不离美貌长相,贤惠识理却一字不提,表面是夸,实际上是贬,再加上今日是自己跟薛晏荣新婚请头天安,她作为叔母,却来得比她们还早,这里头多多少少有些故意而为的意思了。 “二叔母过奖了,京中女子样貌好的甚多,幼清能入了二爷的眼,是幼清的福气,只愿日后能伺候好夫君,为夫君分忧就好。” 叶善容的嘴角忽的拉扯了一下,瞧着蒋幼清的眼神也随着动了动,便又拍了拍她的手—— “说的也是,咱们作为女子的,不说能为夫君排忧解难,不就图个能将他们伺候好吗,这晏荣媳妇儿虽着年岁小,这道理倒懂得通透。” 而一旁的薛晏荣却不露痕迹的瞥了眼——小丫头不错,没上套儿。 不一会儿秦妈妈,就端来了茶水—— 薛晏荣跟蒋幼清,一左一右的就跪在了鲁氏身前—— “祖母,请喝茶。”二人同声说道。 鲁氏先喝了一口薛晏荣的,又喝了一口蒋幼清的,表情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一句起来吧,就再没后话了。 薛晏荣跟蒋幼清便立在屋里,老太太也不说话,一时间好不尴尬。 叶善容当然知道老太太气什么,这时赶忙又做起好人,打起圆场来—— “诶呀呀,这事办的,闹误会了不是,我呀,这上了年纪———” 话还没说完,就见薛晏朝从外面跑了进来,刚要唤一声祖母,就被站在薛晏荣身侧的蒋幼清吸引去了目光,霎时间,都差点儿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脚下的步子随即就慢了,挺直了腰板儿,便朝鲁氏走去,眼却瞧着蒋幼清不放。 这眼神太过放肆,明显带着一种考量,让蒋幼清十分的不舒服,挪着小碎步就往薛晏荣的肩后站去。 而薛晏荣自然也瞧出来,偏过身子就把蒋幼清护在了身后,抬起眼眸,与薛晏朝对视。 直到这时,薛晏朝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不妥,连忙别开脸去,朝鲁氏鞠了一躬—— “祖母,晏朝给您请安了,祖母身体可还健朗?” 鲁氏疼他,这顺安堂里除了鲁氏自己,就是薛晏朝能说上话,扭过头瞧蒋幼清他们还站着,连忙又出声道—— “这就是二嫂嫂吧?二哥哥真是好福气啊。” 薛晏朝赶忙又摆了摆手—— “怎么都还站着呢,坐啊!嫂嫂快坐啊。” 此话一出,叶善容的眉头率先皱了起来,冲着自家儿子直瞪眼,可薛晏朝此刻的注意力都在蒋幼清身上,那还顾得上瞧叶善容的意思。 “咳咳——”鲁氏终于开腔了,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道:“好了好了,我累了,你们全都回去罢,秦妈妈去送送” 说完也不等众人施礼,就直接离开了。 薛晏荣和蒋幼清无疑成了最尴尬的人,似是今日她们的到来就是个错误啊。 好在秦妈妈这时站了出来,同她们解释道—— “老奴送送荣哥儿和二少奶奶,这老太太昨日夜里犯了头疾没睡好,这会儿是累了,二少奶奶千万莫要多想,老夫人心里是高兴的,这不早早就等着吃孙媳妇茶呢,心里欢喜着呢。” “不会。”薛晏荣点了点头“既然祖母不舒服,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秦妈妈欠了欠身子。 便送二人离开了。 而这时薛晏朝才察觉到问题,转头瞧向自家母亲—— “祖母这是怎么了?” 叶善容抬手就在他的额头上狠点了一下—— “就你长嘴了!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能做得了老祖宗的主!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薛晏朝莫名其妙的被训了一通,自然也不大高兴,摆了摆手—— “回去就回去。” 薛晏朝刚一走,后脚叶善容就追了出去,连忙叫住了还没走远的薛晏荣跟蒋幼清—— “二叔母有事?”薛晏荣问道。 -- 第147页 “找你没事,找幼清有事。”叶善容说罢就拉起蒋幼清的手,半点儿生疏都没有,热络亲热的紧“我呀,是越看幼清越喜欢,荣哥儿你先去大嫂那里,让叔母同幼清说两句体己话。” 薛晏荣眉宇一蹙,虽没拒绝但也没答应,不过明眼人能瞧的出,她现下并不愿意。 “怎么?怕叔母把你的小媳妇吃了啊?”叶善容打趣道。 薛晏荣正思索着怎么拒绝,反倒是蒋幼清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二爷先去母亲那里等我,待跟叔母说完话,就过去。” 薛晏荣眉眼一怔,似是想要说什么,原本只是握着的手,又被轻轻地晃了晃,蒋幼清美眸睁圆,用眼神告诉她——放心,没事。 是啊,陪的了她一时,陪不了她时时,今日自己在,可以护着她,往后自己要是出去了呢?那她还不得一个人面对,早些让她了解,也好。 “好,我先过去。”薛晏荣松口了,但瞧着叶善容的眼神却是一变,竟有几分不好意思“叔母可不要留她太久,不然我可是会过来要人的。” “哎呦,果然是新婚燕尔,一刻都离不了了,真叫人好不羡慕呢。”叶善容笑道:“放心罢,一会儿全须全尾的给你还回去。” 薛晏荣冲着叶善容颔了颔首,又瞧了蒋幼清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只是刚走到拐角处,便停了下来—— “二爷,少奶奶行吗?”姚十初问道。 薛晏荣也不放心,她虽聪明,但终究年纪小,就怕叶善容给她下套,低头搓了搓手指—— “我不便留下,你留下。” “是。” 叶善容瞧着在拐角处等着的姚十初,似笑非笑道—— “哟,荣哥儿这还把姚十初留下了,这是怕我怎么着你啊?” 蒋幼清一听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赶忙摇头道—— “怎么会呢?叔母方才不是才说一家人不要多想吗,现在怎么就多想起来了?二爷这是怕我对府里不熟悉找不着路,这不,留下十初给我引路呢。” “呵呵,我说笑的,你还当真。” 叶善容话锋一转,又回到刚才的事情上—— “今日这事怪我,我这也是上了年纪,觉少,又醒得早,就想赶紧来瞧瞧新媳妇儿,谁成想就赶在了你们前面,这误会闹得你说,倒把老太太惹得不高兴了,怪我怪我,你这心里可千万不能介怀——” 叶善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倒像真的一般,难怪要把薛晏荣支开,若是不支开,这戏还怎么演? 可蒋幼清也不是傻子,这话表面上听来是自责,可实际却是变着法儿的让她们承认自己来晚了,又因为来晚这事惹怒了老太太,这摆明着是想告诉自己,老太太对自己这个新妇不悦,正立下马威呢。 自己要是点头,那就是承认她们来晚,惹祖母不悦,若是不承认那就是老太太在立下马威—— 一句话,里外都是陷阱。 蒋幼清不动声色的呼了口气——这二叔母,心眼儿可真多,实实在在的筛子心一个。 “方才秦妈妈说祖母昨儿夜里头疾发作,并没有不高兴呢,二叔母这话倒是让幼清听不懂了。” 叶善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跟她装糊涂,方才老太太脸都掉成那样了,不是不高兴,那是什么? 可还不等叶善容再说话,蒋幼清紧便又紧接着道—— “这怎么能怪二叔母呢,是幼清起晚了,二爷体贴才没叫醒我,是我跟二爷的不是才对,劳烦二叔母在祖母面前说说好话呢。” 此话一出,叶善容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只要你们夫妻不介怀就行。”随即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姚十初“快去给你婆母请安罢,别再耽搁了时辰。” “是,侄媳知道了。” “记得往后没事多来暖香苑走动走动,你知道的,二叔母喜欢你喜欢的紧呢。” “嗯,幼清一定常去。” 旋即,蒋幼清便离开了。 此时,叶善容的眉眼又掉了下来—— “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游刃有余,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小小年纪心眼儿忒多!” 姚十初等的都快急死了,一见蒋幼清过来,急忙就迎了上来—— “二少奶奶,您没事吧?” 蒋幼清摇了摇头—— “没事,咱们快去清音阁罢。” 作者有话说: 本来像放4K多字的,然后夫人说我天天抠抠搜搜惯了,全放! 我:那就去全放! 小蒋姑娘聪明着呢~~~ 二爷,自己的媳妇自己养~~~感谢在2022-02-26 00:17:53~2022-02-26 20: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ojesi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我都知道 薛晏荣故意放慢了步子, 每走两步,都要回头儿望一眼,怎么还没过来? 眼瞧着就到了清音阁的院门口, 人便站定了, 还是等等罢,毕竟是第一天请安, 一道儿进去更好些。 片刻后, 一个浅青色的人影,提着裙摆就小跑了过来。 蒋幼清个子小, 步子便也小,偏头上又梳了个妇人髻, 这会儿急匆匆小跑的样子,倒像个进学堂要迟到的小女娃,十分生动有趣。 -- 第148页 等跑到薛晏荣面前的时候,气都喘不匀了。 薛晏荣瞧着她玲珑的鼻尖上都渗出了汗珠,抬手就刮了一下—— “急什么, 我也才刚到。” 蒋幼清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嘟囔着—— “还不是怕你等急。” “怕我等急?”薛晏荣勾了勾嘴角,噙着丝笑, 故意逗她“我看,你是急着见婆母罢。” 蒋幼清脸颊一红, 似是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打趣自己, 转过身就想往里逃, 却忘了注意脚下铺的鹅卵石, 顿时就往前一磕, 幸好薛晏荣手长脚长, 又把她拽了回来—— “毛毛躁躁, 看路。” 蒋幼清缩起肩膀,霎时就老实多了。 薛晏荣又将手背在身后“都说什么了?” “嗯?”蒋幼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问叶善容“也没什么,就说往后让我多过去坐坐。” 薛晏荣顿了一下,偏头睨着她“那你怎么说的?” 蒋幼清没抬头,只瞧着地上的鹅卵石“我就跟她客套客套。” 好一个客套客套,薛晏荣抿了抿嘴。 郑珺清早就起了,正等着她们来呢,不似鲁氏那般臊眉耷眼,郑珺清笑的眼睛都快要眯成一道缝了。 待二人请完安,敬完茶,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别跪着了,快起身,就坐在这儿。”伸手拍了拍身边空位儿。 蒋幼清看了眼还站着的薛晏荣,这一幕又被郑珺清捕进了眼里,顿时就摆了摆手—— “你坐你的,不用管她。”话罢便又挥着帕子朝薛晏荣随意的指了指“你自己寻地方坐。” 随即便拉过蒋幼清,将她摁在了自己身边。 薛晏荣眉角一挑,这就被冷落了? 佯装着清了清嗓子—— “母亲也太偏心了,她这才是第一天请安,您就这般待遇,饶是以前我日日都来,也不见您这么亲热。” “嗐,你还不乐意了?今儿我还就发话了,往后我就是个偏心的,最亲最疼就是幼清,你要是胆敢欺负她,我第一个收拾你。” 郑珺清拉着自家儿媳的手,就在掌心不停地轻抚着“晏荣若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看我不拧掉她的耳朵。” 蒋幼清垂下眼眸,羞的睫毛都打颤,红脸的乖巧样儿更得老人家欢心——— “二爷她不会欺负我的。” 郑珺清就喜欢看蒋幼清这含羞带臊的小模样,抬眸又瞥了眼自家那个,眼神似是再说——不错不错,这个儿媳妇我喜欢。 薛晏荣眉毛高高一挑,就别过了脸去,佯装着不得领会。 “去过老太太那里了?”郑珺清问道。 不愉快的一幕又被勾起,薛晏荣刚想张口回话,就被蒋幼清先抢了去—— “回母亲的话,去过了,祖母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没这么简单罢?第一日的孙媳妇茶,她能不立立威? 旋即,目光便投向了薛晏荣,就见她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也就没了下文。 如此一来,郑珺清就明白了,老太太定然是又掉脸了,蒋幼清之所以说一切安好,是不想让自己烦心,的确是个好孩子,这份心意,自己领了。 郑珺清笑着,便将方才话题岔开,看向蒋幼清,又说道—— “都还没用早膳吧?在这儿陪我这个老婆子用可好?” 蒋幼清瞧着郑珺清满是慈爱的眼眸,方才在顺安堂的烦乱,顿时一扫而空,心间涌上暖意,乖巧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期间,郑珺清就怕蒋幼清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放开吃,一个劲儿的给她往碗里夹着,以至于薛晏荣都停筷了,蒋幼清碗里的还都没吃完。 小嘴包的满满当当,瞧着郑珺清还不停地往碗里布菜,又不好意思说吃不下了,只得偷偷地把手藏在桌子底下,悄悄的拉了拉薛晏荣的衣摆。 薛晏荣知道她是个馋嘴的,但毕竟胃的容量也有限,吃饱了就成,若是撑了怕就不大好了。 忽的出声道:“母亲,您就别再给她夹了,仔细吃完这一顿,回去怕是三日都不用再吃了。” “咳咳——”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郑珺清想也不想,捏着手里的筷子就在薛晏荣的手背上打了一下,若不是够不着头,这一下定要打在她的脑门上。 “嘶——”薛晏荣吃疼的倒吸了口凉气“娘,您说话就说话,怎么动起手了?” “让你胡说八道,这一下是轻的。”郑珺清白了自家孩子一眼,赶忙就端起水朝蒋幼清递去,轻拍着她的背“晏荣从小嘴就坏,你不理她,吃饭要吃饱,我瞧你瘦着呢。” 蒋幼清喝了好大一口茶才缓过来,但肚子却是已经撑了,可面前却还剩着半碗的鸡丝面没吃完,这可是方才自家婆母亲手盛的,咬了咬嘴里的小白牙,剩哪个也不能剩这个,刚想硬着头皮撑进肚里,身旁便忽的伸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将碗拿走了。 就在蒋幼清错愕时,更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薛晏荣拿起筷子,就把碗里的面条捞起,一口气的吞进了嘴里,等嚼碎咽进肚子时,才转过头去,脸上依旧淡淡的—— “吃饱了吗?” 蒋幼清惊的眼睛都不会眨了,那是自己用过的碗啊,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吃、吃饱了。” -- 第149页 这是个什么情况?郑珺清挑了挑眉,倒是看破不说破,自家这个就是这样,护着人家还得冷着张脸。 用了饭,又小坐了一会儿,郑珺清就让她们回去了,想着正新婚的,让她们多相处相处。 谁知刚回了栖子堂,蒋幼清连坐都还没坐下,两粒大山楂丸就送到了眼前—— “往后吃饱了就别硬撑。” “知道了。” 山楂丸酸酸甜甜的,一入口就化开了。 蒋幼清瞧着薛晏荣坐在了软榻上,虽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自己却不像之前那样怕了,走到她跟前—— “那个,等会儿还有别的事吗?” 薛晏荣抬眼睨去—— “没了,怎么你还有事?” 蒋幼清连忙摇了摇头—— “那我想补个觉,今儿起的太早,我快困死了。” 薛晏荣睨了她一眼,心里好笑道:刚吃饱了就睡?看来还是没吃撑。 不过到也没说什么,又垂下头—— “去吧。” 只是垂眸的瞬间,眼里带了些宠溺。 蒋幼清困得厉害,见薛晏荣应了,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打哈,直奔着里屋的床榻上就去了。 岁杪取下她头上的钗环,又褪去她身上的外衣,半跪在床榻边,就问道—— “您今日去了老太太那,怎么样?老太太可喜欢您?” 蒋幼清只有在岁杪面前才算是全身心的放松—— 摇了摇头—— “老太太现在还分不清,反正感觉不太喜欢我们,但是二爷的那个二叔母——” 说到这儿声音就变小了“那活脱脱的就是个笑面虎,而且还是个城府极深的笑面虎,就光那一会儿的功夫,给我下了三个套都不止——” 正说着坏话,帘子就被掀开了,只见薛晏荣大步迈了进来—— 岁杪赶紧伸手去捂自家姑娘的嘴! 薛晏荣脱下外衫,又换了件更轻薄的,也不理她们,只等又走到帘子前时,才又转过身来—— “下次说坏话,声音得再小点儿,记得关门。” 岁杪有些担心的说道—— “被姑爷听见了——” 蒋幼清却不以为然,扯着被子躺下身来—— “她才不会生气呢。” 翌日—— 蒋幼清睡到自然醒,一抬手身旁的枕头就是空的,迷糊的睁开了眼,好半天醒过盹来,才张口唤道:“岁杪。” “您醒了。” “二爷呢?” “早起了,在外屋呢。” “怎么又醒在自己前面啊。”蒋幼清嘟囔着。 片刻后,待梳洗完毕,就见薛晏荣坐在四仙桌旁,上面摆着各色五彩碟子,里头盛的都是不一样的吃食儿,有南方的馄饨、小笼包,也有北方的水饺、豆腐脑,更有现做的桂花糕跟奶黄千层酥,满满的摆了一桌,但却是完全没动过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摆的有一阵了—— 她怎么不动筷?是再等自己?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随意都弄了一点,你拣喜欢的吃,吃饱就成。” 薛晏荣话罢见她落了座,才拿起了筷子,她的饭量本就不大,再加上饮食方面又以清淡为主,这会儿只喝了些白米粥用了三根儿白灼菜心,便饱了。 蒋幼清霎时变愣住了——这就吃饱了? 薛晏荣扫过一眼,那神情仿佛再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能吃。 蒋幼清则也用眼神反驳——昨日那是例外,不作数。 薛晏荣挑眉——我不信。 随即就站起了身来—— “徐聿备车。” “你要出去?” 蒋幼清连忙停下筷子,抬头问道,可问完了又觉得不妥,这才第二日,就问东问西,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多。 只是还不等薛晏荣出声回她,姚十初便从外面进来—— “二爷,涵姐儿来了。” “涵姐儿?”蒋幼清眨了眨眼。 “我的妹妹薛音涵,之前忘了跟你说。”薛晏荣道。 “你还有妹妹?!”蒋幼清一下就想到了昨日的叶善容跟薛晏朝。 瞧着小丫头骤变的脸色,薛晏荣便忍俊不禁起来,差点儿就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不是我二叔家的,是我爹的妾室所生的,我的亲妹妹,你们年岁相当,往后你倒是可以跟她多接触接触。” 此话一出,蒋幼清才放下心来,不是二房的就好,不然自己还真应付不来,但随即又有些脸红,刚才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二哥哥——”薛音涵手里捧着个官窑花箍,里头儿插了几枝绽开的红梅,一进屋里眼睛就落在了蒋幼清身上,顿时脸颊的酒窝就陷了下去“这就是嫂嫂罢,可真漂亮啊!” 人素有面相之说,蒋幼清只一眼,就能分辨出,薛音涵是个和善友好的。 “你们说话罢,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就不陪你们了。” 话罢薛晏荣便离开了。 难得遇见个与自己年岁相当,又不动心眼儿的,蒋幼清高兴还来不及,顿时就跟薛音涵畅聊起来,那话匣子关都关不上。 薛音涵见笸箩里放着绣帕,便拿起来瞧了瞧——是只金线罗绿的孔雀,身上都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只剩这眼睛空了下来,不免有些好奇—— -- 第150页 蒋幼清见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哎呀,你快别看了,这是我闲着没事乱绣的。” “乱秀的?可这绣的多好看啊。” “哪有啊——”蒋幼清指了指空着的眼睛上“绣绣拆拆了好几回,这眼睛算是废了。” 薛音涵自幼也是习得一手的好女红,便出声道—— “嫂嫂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来试试。”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过?你随意绣就是了。” 结果薛音涵这一上手,蒋幼清一脸的惊奇—— “你这绣的比我好多了,快!快教教我!” 薛音涵难得被夸赞,霎时不好意思起来—— “就、就这样,绕过去弯一下,再从这边穿出来。” 蒋幼清连忙让岁杪重新拿来一块帕子,有模有样的就学了起来—— “到底是薛府的小姐,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能比的,随便一出手,就这般厉害,往后我得叫你一声师傅才行。” “嫂嫂快别夸我了,我这笨手笨脚的,都不会绣了。” 两人正玩在兴头上,却发现绿色跟浅黄的绣线没有了,若差了一种还好,可一下少了两种,下起手来就有些局促。 蒋幼清乌溜溜的瞳仁在眼眶里一转,瞬间就冒出了个念头儿来,拿过薛音涵手里的针线,压低了声音问道—— “要不咱们出去买?” “啊?” 薛音涵一向是乖宝宝,平日里少了缺了都是府里的丫鬟或是姨娘出去买,蒋幼清就不同了,以往在罗家的时候,她跟岁杪就不知道偷着溜出去过多少次,对这样的事情早就轻车熟路,所幸也不避讳的问道—— “你想不想出去玩啊?” 薛音涵被蒋幼清这勾的,有点动心,又有点害怕—— “可以吗?平常家里大人,不让随便出去的。” “哎呀,他们不让,你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蒋幼清瞧出了薛音涵的犹豫,这会儿干脆就把姚十初拉了过来“十初也一起去呢!她会武功啊,你还怕什么!” 薛音涵在这府里也憋闷的厉害,听着蒋幼清这般诱惑,抠着手指,就点了点头。 于是蒋幼清、薛音涵、岁杪跟姚十初,就这么达成了同盟,四人一起从院里的后门遛了出去。 薛府再大,也比不上外面空气自由,蒋幼清顿时一副重见天日的模样,带着几人,就往最热闹的街上去了,还是老样子,那人多往哪钻,哪吵吵往哪遛。 说是买完绣线就回去,可这一逛,就停不下来了,路过一家绸缎庄,想也不想就走了进去。 因着人多,姚十初起先没瞧见,可走近了才发现,俞静姝也在里面,身后还跟了两个婆子。 顿时就僵住了脚,下意识的就想把自家少奶奶拉出来,可还没来得及,俞静姝就先认出了薛音涵,倒也不避讳,就将人给唤住了。 “音涵。” 薛音涵一听到这个声音,也是猛地一激灵,扭过头去—— “俞、俞姐姐——” 俞静姝爱慕薛晏荣的事情,大房里就没人不知道,薛音涵多多少少也是有点耳闻的,她们虽没有太过熟悉,但也是见过几次面的。 “真想不到,有天你竟也会独自出府来?” “我是跟嫂嫂一起来的,不是一个人。” 嫂嫂? 俞静姝这才又把目光转头向一旁的蒋幼清,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好似凝固一般,薛晏荣成亲的事情在京中十分盛大,饶是自家父亲虽没亲自到府贺喜,但也是备了一份好礼送去。 她不错眼神的上下打量着蒋幼清,眼里的明明暗暗尽是复杂的情愫,片刻后才偏过头去,只看着薛音涵说道—— “我也是来买备嫁的东西,下月十六,到时定会给薛晏荣下帖子。” 薛音涵立在原地尴尬不已,她竟直讳自家二哥哥的姓名,而且还是当着自家嫂嫂的面,这、这自己应还是不应啊? 还不等薛音涵思索出对策,俞静姝却已经朝店铺外走去,之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 “这里的颜色不够红,去别处。” 一时间空气都要静止了,饶是岁杪都瞧出这人的敌意了,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 “姑娘?” 姚十初跟薛音涵更是尴尬到脚趾抠地,姚十初在脑子里左思右想,这事该怎么解释?可要怎么解释?这压根儿就是没影儿的事啊。 蒋幼清瞧她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却忽的眨巴起自己那双杏眼来,丝毫没有半点儿介意的模样,笑道—— “我知道俞二姑娘跟二爷的事,我不在意。” 紧接着,便伸手指向街对面的一家首饰铺—— “今日我可以给你们一人送一支钗环,二爷给了我不少零花钱,走走走,千万别跟我客气。” 说罢就拉薛音涵快步走了过去。 “二少奶奶这是知道什么了?”姚十初问岁杪。 岁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瞧她的样子,应该没事。”随即又小声的问道:“姑爷跟那个俞姑娘——” “你放心,什么事儿都没有。” 一进店里,蒋幼清熟的跟什么似的,指着柜台里的首饰就说道—— “这家店可是个聚宝斋,京城里最新最好的样式都在这儿了,以前我就老偷跑来这里,那时还没遇见二爷,我就光看看,买不起,现在可好,都能买得起了。” -- 第151页 蒋幼清是财大气粗,一挥手—— “掌柜的,这个、那个还有最里头的那个,全拿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生日,我最大,休息一天不写文,但是有库存,大家放心 跟夫人一起小小的过一下生日 谢谢大家的支持,喜欢的话,多多评论感谢在2022-02-26 20:14:05~2022-02-27 23:1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000227、56319723 10瓶; 52280840、25633368 5瓶;zojesi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揪耳朵 回府里的时候, 已经过了晌午,薛晏荣早就回来了,正在书房里看着账本。 听着窗外有说有笑的, 头就抬了起来—— “哟, 这是去哪儿逛了啊?”徐聿掀了帘子探出头来,本想是跟姚十初打趣几句, 谁成想瞧见了蒋幼清, 赶忙规矩起来,点头施礼“二少奶奶好。” 蒋幼清见着徐聿都回来了, 便猜到薛晏荣也回来了,正想问人在哪, 却又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也不知是不是姚十初瞧出了她的心思,一开口就是—— “二爷回来了?” “早回来了。”徐聿指了指东边的小院儿“在书房里呢。” “在书房啊。”姚十初下意识的就转过了身,询问道:“二少奶奶先去瞧二爷,还是先去换衣裳?” 蒋幼清当然是想先去见薛晏荣,便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先去见二爷罢。” 说罢手里还藏了个小方盒。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让薛晏荣抬起的头又垂了下来,等蒋幼清进来的时候,就见她一脸专心致志的模样。 “二爷——” “嗯。” 蒋幼清紧了紧手指, 似是有话要说,但见薛晏荣一直都是低着头的, 手上还不时拨动着算盘珠子, 嗓子眼儿就跟卡了个鱼骨头般, 只见嘴动, 不见声儿出。 “呃——你在干嘛?” “算账。” 蒋幼清虽然没算过账, 但她知道算账这种事一定要静心才能做, 不然但凡拨错一个珠子, 之前算好的就也全作废了。 薛晏荣等了片刻,没再听到下文,便问道—— “有事儿?”但头还是没抬起来。 “没有。”蒋幼清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随即声音又支吾起来“我、我回屋了。” “嗯。” 直到蒋幼清走远,薛晏荣眉间的才微微的蹙了蹙——到底有事没事? 姚十初明明瞧着是兴高采烈的进去,怎么一出来小脸就耷拉了? 不行,自己得问问! “二少奶奶,二爷她不在吗?” “在。”蒋幼清点点头“不过她在忙,应该是算账。” “这样啊。”姚十初太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了,什么帐算的一刻功夫都不能停了? 这怕是没搭理人家用的障眼法,只得赶忙出声解释道:“二爷算起账来就是这样,一忙就没个停下的时候,不如二少奶奶先回屋换身衣裳,等一会儿让厨房上了饭,奴婢再叫二爷回屋去用。” “也好。” 瞧着自家二少奶奶背影,又向书房瞥了瞥——还是去瞧一瞧罢。 不一会儿薛晏荣又听见了脚步声,相比之前的低头不语,这会儿她倒是扬高了下巴— 蒋幼清的脚步慢且轻,姚十初因练过功夫的缘故,走起路来虽然也轻,但却快,两者对比明显,一听就能听得出。 姚十初手里端着茶盏,刚落在薛晏荣手边,嘴里的话就憋不住了—— “方才少奶奶来,您是不是又没理人家?” “她跟说的?” “少奶奶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儿,还用的着说啊。” 薛晏荣支起胳膊,往椅背上靠了靠—— “我问她了,是她自己说没事的。” “那不是您先不搭理人。” “嘶——” “您不用不承认,奴婢自己的主子,奴婢自己了解。” 薛晏荣搓了搓眉毛,敢情这是来□□的?不过也的确是自己没理在先,随即眼眸一转,指了指桌上的账本—— “我这不是算账嘛。” “那您算完了吗?” “算完了。” “那就净净手,回屋用饭罢。”姚十初急声道:“二少奶奶在屋里等您呢。” “那我要是没算完?” “那也得净手吃饭罢,都什么时辰了,您不饿,少奶奶还饿呢。” 薛晏荣越听越不得劲—— “姚十初,我怎么觉着你是她带来的陪嫁丫鬟啊?胳膊肘净往外拐了。” “奴婢才没有胳膊肘往外拐,奴婢这是帮理不帮亲。” 说着就把薛晏荣从椅蹬上拉了起来,软下声音,像哄孩子似的“快回屋罢,快回罢。” “你等等,我喝口茶。”薛晏荣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嘟囔道:“你们出去逛了一上午,我可连口茶都没喝呢,这是第一口。” “是了是了,奴婢错了,奴婢给二爷赔不是。” 姚十初又作揖又弯腰的好几下,倒是把绷着脸的薛晏荣逗笑了。 “你们都去哪逛了啊?” “我们——” -- 第152页 姚十初刚要说,却又顿住了,扭过头,声音就压低道—— “二爷,您要不问,我差点就忘了——” “什么?” “我们去了天源绸缎庄,碰见了俞二小姐。” “碰见就碰见呗,人家铺面敞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 “其实碰见没什么,主要是二少奶奶也在,您是不知道当时那个气氛,我的脚趾头差点儿就把鞋底抠破了,俞二小姐全程都只跟涵姐儿说话,但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摆明是说给二少奶奶听的。” 薛晏荣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又恢复如常—— “是吗?她都说什么了?” “说、说自己也要成亲了,定在下月十六,还直言您的名讳,到时要下帖子给您。” 话罢,姚十初又叹了口气—— “这俞二小姐也真是,怎么说呢——” “成亲是好事,如此她有个归宿。”薛晏荣眯了眯眼,又问道:“那她怎么说的?” “她?”姚十初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您说二少奶奶啊,人家可比奴婢跟涵姐儿都有出息,不但不恼,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反倒无所谓的笑着——” 话到这儿,姚十初又顿住了,抬眼瞄了瞄自家主子,忽的凑近过去—— “二爷,二少奶奶可说了,她什么都知道。” 原本眯着的眼睛,即刻就睁大了,薛晏荣瞧着姚十初,那表情分明就是——‘你怎么都说了’的模样。 顿时手里的茶就墩在了桌子上,蹙了蹙眉—— “你看我做什么,她知道,又不是我说的。” “不是您说的?” 见姚十初不信,薛晏荣干脆就全道了出来—— “上一次温都过来的时候,俞静姝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跑来泉香阁门口堵我,然后就被那个活土匪碰上了——” “啊?竟那么早?” “可不,我当时还在想,怎么就把她给碰到了。” 姚十初转了转眼睛,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二爷,您就认了罢,您跟二少奶奶这缘分深了去了。” “什么缘分,净胡说,她当时可厉害去了,表面瞧着娇弱无比,实则满肚子坏水,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 薛晏荣到现在都还记着,她踩脚抢风筝的模样。 “坏水?奴婢可不信。” 姚十初眼瞧着自家主子,眼中升起来光,便又将怀里的钗子亮了出来—— “您瞧,夫人给我和涵姐儿还有岁杪,一人买了一个。” “她给你们买的?真是挺会来事儿,用我的银子收买你们,这叫笼络人心。” 薛晏荣嘴上不饶人,可脸上的笑意却挡不住,边往屋外走,边说道:“眼光不错,收着吧。” 小丫头才换完衣裳,刚听见门声有动静,身子就转了过来—— 薛晏荣背着手,一进屋就对上她的小脸,水灵的杏眼,忽扇呼扇就眨巴不停。 岁杪见状,便退了出去。 “你忙完了?”蒋幼清问道。 “嗯。” “那你现在有时间了?” “嗯。” 还不等薛晏荣问她有何事,蒋幼清便提起裙摆就跑到薛晏荣跟前,似是全然忘记了方才被这人,爱答不理的晾在一旁。 “你做什么?” 蒋幼清两手背在身后,扑哧一笑,就突的拿了出来—— 左手握钗,右手拿冠,献宝似的,在薛晏荣面前晃着—— “好看吗?我可挑了半天呢,瞧你的冠全是白玉,我觉得你戴青玉也好看。” “是不错。”薛晏荣点点头,不过却没什么笑模样。 这可把蒋幼清打击坏了,本想着她会喜欢,可却连笑都没笑一下,刚还献宝似的小脸,霎时就垂了下去,满身的失落,肉眼可见。 薛晏荣面瘫惯了,喜欢不喜欢,许多时候都是一个样子,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落在蒋幼清眼里就成了天大的事情,许是这人失落的模样太可怜,引起了薛晏荣的不忍,刚还只是点头说不错的人,立马就转换了口风—— “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你喜欢?” 果然,下一刻蒋幼清的脸便扬了起来,笑意瞬间又堆满了脸颊——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那掌柜的说了,这是铺子里最好的,还一个劲儿的夸我有眼力劲儿呢。” 说着就拉过薛晏荣的胳膊,见她摁在了椅子上—— 薛晏荣瞧着她伸过来的手,刚想躲开,却又被这人眼眸中的波光僵住了身子—— “你、你要干嘛?” 蒋幼清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小心翼翼的问询—— “试试嘛,好不好?” 小丫头尾音拉的稍长,嗓子本身就细,这么一来,撒娇意味尽显。 薛晏荣也不知怎的,不好两个字,就在喉咙口,可就是说不出,立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 蒋幼清见她没有拒绝,便拭着去碰她的玉冠,见她不反抗也不躲避,就知道她这是同意了,顿时畏手畏脚的劲儿就没了,放心大胆的就动起手来。 “我是第一次给别人戴玉冠,要是弄疼了,你就说。” “嗯。” 小丫头的手轻得很,动作又认真,戴个玉冠比梳个头都仔细。 -- 第153页 可过了一会儿,薛晏荣才觉察不对,蹙了蹙眉—— “你给自己什么都没买吗?” 蒋幼清却伸手指向了梳妆台前的奁盒跟钗匣,端着小脸儿,再一本正经不过了—— “你给我买的这些我都还戴不过来呢,我有几个头啊?” “嘶——” “别动——” 薛晏荣从没这么听话过,说不动就不动,抬眼瞧着她粉扑扑的小脸蛋,挑了挑眉—— “你要是有两个头,我才不娶你。” 话音刚落,薛晏荣的耳尖就是一凉,似乎还被人往上提了提,下一刻猛地就扬起了头去—— 蒋幼清也是胆大不过半下,见她一抬头,手就立马松开了—— “玉、玉冠戴好了。” 边说话边退的老远去。 薛晏荣瞧着她,蹙了蹙眉—— 胆肥了?竟敢揪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自家娘亲,可都没揪过呢。 蒋幼清真是吃了豹子胆,刚动手的时候,不知道怕,这会儿倒开始后怕,缩着肩膀,手指紧抠裙带——要是自己说方才是不小心,她会不会信啊? “二爷,二少奶奶,该用饭了。”姚十初的声音在外屋响起。 蒋幼清顿时就像得了救星一般,不等薛晏荣发话,便先应道—— “哎,来了!” 随即脚底便像抹了油般,一溜烟就滑走了,只剩下薛晏荣还瞪着个眼睛—— 跑的倒是挺快? 蒋幼清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倒也是个会服软的好姑娘,又是盛汤又是布菜,一旁候着的姚十初愣是就没插上手。 “好了——”薛晏荣将一个鸡腿夹进蒋幼清的碗里,压住了她的筷子“自己吃。” “哦。” 蒋幼清刚老实下来,饭还没吃两口,身边的人就凑了过来,随即耳畔便传来了声音—— “玉冠不错,这回儿就先饶了你。” 蒋幼清手里的筷子顿时就掉在了地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 ———— 夜里,蒋幼清哈欠都打的连天的,可就是翻来覆去的不肯闭眼睡觉,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薛晏荣一转头,就把人摁住了—— “干什么?”蒋幼清反倒是像被吓了一跳。 “你说干什么?”薛晏荣挑眉“三更天都过了,还不睡?” “呃——”蒋幼清说谎都不打眨眼“我不困,你先睡。” “不困?” 薛晏荣才不信,这一会儿的功夫,哈欠都打了多少个?还不困? 抬手敲了敲这人的小脑瓜—— “我看你不是不困,是又胡思乱想了,说罢,想什么呢?” 蒋幼清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忽闪着翘长的睫毛—— “我明天能不能不回门?” “嗯?” “我不想回。” “为什么?” “就——就不想回。” 蒋幼清的情绪明显的低落下来,罗家有太多不好的记忆,许多话她没办法跟薛晏荣全说出口。 但即便不说薛晏荣此刻却也是明白的,态度不再强硬,声音也柔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想,其实——” “是吧是吧!那就不回了——” “我还没说完呢——” 蒋幼清刚亮起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只是那儿毕竟是将你养大的地方,若是不回,只怕外人会嚼舌头,这对你不好,不然这样,就回这一次,以后就不再去了,可行?” 蒋幼清知道薛晏荣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这会儿即便再不愿意,也知道懂事—— 这会儿,被子往头上一蒙,闷声道—— “哦,那我睡了。” 到底是年岁尚浅,小脾气总还是要闹一下的,薛晏荣怕她一个人不说话生闷气,回头儿憋在心里又不舒服,思来想去的就下了床—— 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捣了捣她的肩膀—— 蒋幼清拉下被子看去。 “喝了再睡。”薛晏荣说道。 蒋幼清撑起胳膊,接过茶盏,小抿一口,眼睛登时就亮了—— “米酒?!” 薛晏荣点了点下巴“不是一直想喝吗?今儿破个例。” 一杯米酒三两口,就被这人喝完了,舔了舔嘴唇,似是还意犹未尽。 薛晏荣放下茶盏,这才又重新躺下,见身旁这人还撑着身子,便又转头故意指了下窗棂—— “你再不睡,一会儿鬼就来找你了!” 这招固然奏效,蒋幼清立马就缩进了被子里,一把抱住薛晏荣的胳膊—— “我睡我睡!我这就睡!” 薛晏荣‘奸计’得逞,瞥了眼这缩头缩手的人,心里不住的狂笑——果然是小孩子,用鬼一骗就乖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大家先看,修改等明天吧 感谢在2022-02-27 23:13:09~2022-02-28 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傾緒、小初五、阿柴爱吃冰西瓜、清风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K.0901、清风屿 10瓶;青青河边草 5瓶;星辰 2瓶;1930018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154页 第52章 活土匪转性了 一觉醒来, 窗外大亮。 岁杪端着水盆在外面等的都快急死,眼瞧着姑爷这都洗漱完了,自家那个小祖宗还在床上赖着不肯起, 以前没出阁的时候赖赖床也就罢了, 现在这都嫁人,再这样可还能行? 想着便就要往里进。 可刚抬脚, 就被出来的薛晏荣拦下了—— 她知道蒋幼清心里的疙瘩, 但也清楚这人的性子,只要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只是心里上还需要再过渡一下,抬眼瞧了瞧头顶的日光, 路程也近,倒是也不必去的太早—— “不急,等她睡饱了再说。” 岁杪身子一顿,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这话听着是体贴, 但只要往深的一想,却又让人不自觉的脸红起来,新婚第三日, 新妇要睡饱,难不成自家姑娘夜里都睡不饱? 偷瞄了眼自家姑爷不苟言笑的面容, 又品了遍他刚说的话—— ‘等她睡饱了再说’, 嘴角的笑顿时就收不住了, 自家姑娘跟姑爷还真是恩爱有加啊。 薛晏荣一眼就识破了她的想法, 还真是跟她主子一个样, 就爱多想。 随即便板起脸, 严肃道—— “你家姑娘还小, 不许打趣她。” 岁杪赶忙收敛起笑意,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来—— “是是,奴婢晓得了。” 刚点了两下头,就听见里屋的人在唤,岁杪这才赶忙端着水快走进去—— 蒋幼清说是赖床,其实早就醒了,岁杪进来的时候,她都已经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手里拿着把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发尾。 “岁杪,我真不想去。” 岁杪自然也明白这话的意思,可回门是新妇嫁人后的大事,若是罗家远也就罢了,可就在京里,想找借口不去,都难—— “姑娘——” “没事儿,我就是抱怨抱怨,去是肯定会去的。” 岁杪抿了抿嘴,将自家主子手里的梳子接了过来“小姐,您要换个角度想,咱们在罗家遭人嫌弃了那么多年,如今可谓是衣锦还乡,要奴婢说,您一定得回,而且还得高高兴兴的回,得让他们知道您不仅嫁得好,过的更是好,可若是他们跟您热络拉亲近,您就绷个脸客套客套,就像从前姨老爷打发您那样,也让他们尝尝被人瞧不起是个什么滋味。” “绷脸?怎么绷?这样吗?”蒋幼清蹙着眉头,鼓起嘴。 可她本就长得娇弱,即便皱眉瞪眼,也不像那么回事—— “您这样不行,气势得足!”岁杪瞪起眼,手插在腰上“像这样!” “哈哈哈,你这样可真傻~~~” 主仆两人顿时又笑作一团。 门外的薛晏荣眉角一扬—— 这是气顺了? “里头儿笑什么呢?”姚十初边掸着衣服边好奇道。 “谁知道,年纪小,有点事儿就笑呗。”薛晏荣勾了勾嘴角。 “是吗?那您又笑什么?”姚十初上下睨看着自家主子。 薛晏荣刚好点的脸色,倏地又绷了起来,两手背在身后“胡说,我笑了吗?我可没笑。” 因着蒋幼清起的晚,这会儿收拾好都已经快要隅中了,便直接省去了早膳,往罗家去了。 四驾马车在前开路,所到之处风铃作响,好不威风,街道上的路人见状都认得是薛府马车,纷纷驻足投去羡艳的目光,这回门一趟,里子面子全挣足了,一路上好不风光。 罗政北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结了薛府这一门顶贵的亲家,一大早就敲锣打鼓的放鞭炮,还专门吩咐门房在府门口盯着,只要瞧见马车了,立马就来通报。 这不,门房才说瞧见马车里,罗政北便立马带着一家老小盛装打扮的站在府门前迎接,顶数他笑的最欢,若是手里再捧个锣嚓,都能出街卖艺了。 蒋幼清掀了帘子就瞧见了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荒唐跟讽刺,饶是自己在这里住了九年,也不见罗政北这样笑过一次,还真是今非昔比,看来这妻凭夫贵的老话儿,真是一点也没错。 “哎呀哎呀,可把你们盼来了——”罗政北笑的极度谄媚殷勤,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一上来便喧宾夺主,将薛晏荣拉了过去,也不管能不能聊到一起,反正就是硬聊,毕竟恭维人的话谁不会说,罗政北向来势利眼,只认银子不认人,如今薛晏荣这么一颗摇钱树摆在眼跟前儿,忘乎所以是正常反应。 只是他忘了,薛晏荣可不是等闲之辈,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岂能叫他几句高帽,就冲昏头去? 薛晏荣此刻给他面子听他叨叨,并不为他这姨丈的身份,而是纯粹为了蒋幼清,反正往后也不会再来了,权当做看猴戏罢。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比如罗洵麟跟罗尔仪,一个不屑薛晏荣,一个不屑蒋幼清,从一进门就丧着脸,尤其是见着自家爹娘如此殷勤,心中更是愤愤不平,不得不说,兄妹两这个时候倒是一个鼻孔出气了。 一行人,在前厅坐着吃茶,罗政北同薛晏荣说的热火朝天,祁萍楠自然也不能闲着,主动坐到蒋幼清身边,也同她热络着说起话来—— 可蒋幼清不喜欢这样有目的有企图的热络,他们越是热情,越显得虚假,自己在薛晏荣面前也越是抬不起头,可能是自尊心作祟罢,更多的是羞愧。 -- 第155页 祁萍楠瞧着蒋幼清,不由得在心底连连摇头——到底是嫁入豪门,这以前只觉得她长相不俗,现如今绫罗绸缎加身,珠宝金银点缀,从里到外,通身都是贵气。 “以前这小妮子总不见长大,没想到转眼就都嫁了人,日子过的是真快。” 祁萍楠刚感慨,就被一旁的罗政北打断了—— “女子大了总要嫁人,留是留不住的,最主要是嫁得好!” 随即目光就转了过去“幼清啊,你可千万不能忘了还有尔仪这个妹妹啊,往后有好的可得要给她记着呢。” 蒋幼清脸色一僵,顿时就不自然起来,饶是薛晏荣还在,这话有必要说着这样明显吗?到底留些脸面罢! “爹!我不嫁人!”罗尔仪的性子还是那样,说甩脸子就甩脸子。 “住嘴!哪有女子大了不嫁人的!说出去也不怕丢人!”罗政北生怕蒋幼清当真,立马舔着脸又笑道:“你看你妹妹,还没长大呢。” 蒋幼清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可碍着薛晏荣还在,这会儿再不悦,也只得先压下,点了点下巴就当是回应了。 薛晏荣瞧着小丫头的嘴唇都快要抿没了,想也不想就起身走了过去,定定的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不顾还有旁人在,伸手就捏了捏她的下巴—— “累了?” “啊?嗯。”蒋幼清乖巧的点点头。 薛晏荣便懂了她的意思,转过身子看向祁萍楠—— “夜里睡得晚,白日起得早,这会儿怕又困了,姨母让幼清去歇一歇罢。” 在场的人,全都是一愣,尤其是祁萍楠,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没见过这般体贴的男子,不由得转头又看向了蒋幼清—— 心里止不住的羡慕,这么好的良婿,怎么就没让自家的尔仪碰上呢。 顿了顿—— “既然幼清累了,那就回屋去歇罢。” 说着便起身,一手拉过罗尔仪,一手挽过蒋幼清。 眼瞧着人就往外走去,罗洵麟却有些坐不住了,从刚才到现在他连句话都还没跟蒋幼清说上呢,顿时小心思就动了起来,只是还没从椅子上站起来,肩上就被一股力量重重的拍了下来,竟将他摁的动弹不得—— 薛晏荣笑着,手上的力道却不松—— “洵麟也是一表人才,若是科甲高中,必定前途无量。”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罗政北赶忙拍了拍自家儿子“快!还不快给你妹夫斟茶!” 罗洵麟不知为何,眼前这人明明笑着,可眼眸里却像是藏了一把刀,瞬间将他所有的心思全都逼了回去,接过茶盏举起—— “喝,喝茶。” 薛晏荣脸上的笑倏地敛起,冰冷的视线落在罗洵麟的身上,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另一边的祁萍楠,本是想先领着蒋幼清去自己的院儿里坐坐,两人再单独说说话唠唠家常什么的,可罗尔仪的那张脸都快垮到地上了,蒋幼清也不是瞎子,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倒不怕跟罗尔仪起冲突,只是为了脸面,她不能,于是便婉拒了祁萍楠的好意。 “那幼清就先去屋里了。” “去罢,要什么就使唤下人去做,千万不要生疏,这也是你的家。” “嗯,幼清知道了。” 屋里的陈设没怎么变,只是桌上多了几盆绿植,院里增了几个丫鬟跟小厮,指尖在椅蹬上划过,竟一丝灰尘都没有,天天打扫不可能,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台,伸手一摸,厚厚的一层积土,看来是昨日临时打扫的,做戏都不知道作全套,还能落一出,算了,自己反正也不在乎。 啪的门一关,就见岁杪鼓着脸气冲冲的模样—— “怎么了?”蒋幼清问道。 “姑娘!您知道外面的街坊四邻再说什么吗?” “说什么?” “他们都再说——说罗家有良心,不过是嫁个外甥女就这么大的手笔,足足给了您三十二抬嫁妆呢! 姨老爷更是不要脸的在外头儿大肆宣扬,自己待外甥女有多好多好,说比对自己亲女儿还要好! 从小将您呵护长大,还到处炫耀跟薛府结了亲家,四处的吹牛皮说大话,说是日后麟哥儿也要一并飞黄腾达!罗家要做皇亲国戚!” “是姨父的作风,他要不说这些我反而倒觉得奇怪了。”蒋幼清摆了摆手“没什么好气的,这不都意料之中嘛。” “姑娘!” “去厨房拿些吃的来罢,早上起晚了,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肚子饿的慌。” “好吧好吧,我这就去。” 表小姐是罗家的贵客,与以前那是不能比的,岁杪刚一到厨房,伙头管事儿的胖厨娘就来了。 “这不是岁杪丫头吗,怎么到这儿来了?烟熏火燎的,是不是表小姐有吩咐?说一声我过去便是。” 岁杪可认得她,一顶一狗仗人势的东西,当初罗政北命人断自家主子的口粮时,就属她跳的厉害了,这会儿倒怪了,竟也有这般客气的时候了。 岁杪冷着脸—— “有吃的没有?” “有有有” 说着就端出了酒酿小圆子—— “我记着表小姐以前就爱吃这个,这不早就备上了。” 懒得跟这种势利小人废话,岁杪接过酒酿小园子,理都不理便转了身。 “呸!什么玩意儿!”那厨娘的白眼儿都快剜出眼眶了。 -- 第156页 岁杪出了厨房,就往小院走,可刚走到一半,却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禁顿住脚步—— “花芝?” 花芝怀里的柴火垒的老高,被挡住了视线,这会儿听见声音,才偏过脸去。 “岁杪!” “你这是?”岁杪皱了皱眉“你不是在前院洒扫吗?怎的在这儿?” 被岁杪这么一问,花芝立马就红了眼—— “别提了,罗尔仪跟夫人告状,非说我勾引大少爷,夫人就把我派到厨房里做烧火丫头,不过这样也好,虽说活儿累点脏点,但也好过再受她的气。” 说着花芝就把怀里的柴火放到了地上,撩起袖子—— “你看,这都是罗尔仪给我打的,她、她真不是个好人!” 随即又叹了口气—— “还是你命好,跟着表小姐,这全府上下,就表小姐人最好了。” 岁杪跟花芝的关系还算不错,瞧着她被打成这样,心里也是不忍——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药。” “不用了,都是皮外伤,不打紧。”话罢,花芝的表情就有些紧绷起来,拉着岁杪就往旁边的墙角躲去“我跟你说,这一趟表小姐回来的可是鸿门宴呢!” “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老爷跟夫人,他们说要让表姑爷给少爷谋个官职,不过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听老爷说,想把罗尔仪说给表姑爷当平妻呢!” “什么!” 啪—— 手里的碗应声落下,汤汤水水撒了满地。 “小姐!” 咚的一声,岁杪就从门外撞了进来,脚下一个磕绊,肚子就撞在了桌角上—— “你慢点儿,撞伤没有?!” 蒋幼清急忙就要去看,却被岁杪一把拉住了胳膊—— “小姐!姨、姨老爷——不要脸!” 随即便将花芝的话,原封不动告知了蒋幼清。 他们竟然是这个打算! 蒋幼清的脸,气的瞬间就铁青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手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是从没有过的愤怒耻辱—— “你去找徐聿,让他去跟二爷说老祖宗找他回府有急事,徐聿要是问,就说是我说的,快去!快去!” 这边岁杪急急忙忙的找到徐聿,那边蒋幼清就也朝前厅走去,一路上都要紧咬牙关,手指腹都快让她掐出血了—— 就知道不该来,不该心软!外头人爱嚼什么舌头,就让他们嚼去! 自己就不该在意!什么罗家什么亲人,全都是假的!打从他们意图将自己卖给孙茂达的时候,什么情意也该断了! “二爷——”徐聿脚步飞快,凑到薛晏荣耳边。 薛晏荣微微蹙眉,刚站起来,就瞧见了也已经到这儿的蒋幼清—— 小丫头脸上绷的厉害,一双水灵的杏眼,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分明是在隐忍什么。 这是怎么了? “咱们这就开——” 罗政北话刚说一半,饭字还在舌头上打转,就被薛晏荣给回绝了。 “家中老祖宗有急事,叫我们回府,今日这饭吃不了了。” “啊?”罗政北摊了摊手“可饭都已经做好了——” “再说罢。” 薛晏荣抬起脚,就走到了蒋幼清身边,拉着她便出了罗家大门。 马车上,蒋幼清僵直着身子,身子转向另一侧,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不论你怎么问,她就是一声都不吭。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薛晏荣问道。 蒋幼清紧抠手指,仔细一瞧,肩膀还有些微微颤抖——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说句话行不行!” 薛晏荣的声音刚一抬高,那原本侧着的人,突然就摆正了身子,扭过头,直面朝向自己,也嚷嚷了起来—— “我昨夜就说不来!你非要我来,说什么怕人嚼舌根儿,我听了你的话,来了——结果呢!还是一肚子气!本就不该来!都不是真心的,又何必做样子!” 随即,眼眶里的泪珠就溢了出来。 薛晏荣一怔,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蒋幼清是真的生气了,顿时更急了—— “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行不行!” 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不问又哭的更厉害,薛晏荣本就不是慢性子的人,旋既撩开帘子就喊道—— “停车!” 徐聿连忙勒住缰绳,方才马车里的声音他也听见了,这会儿也不敢转头。 “岁杪呢!过来!” 岁杪忙从马车侧面绕过来—— “二爷——” “说!到底怎么回事?!” 薛晏荣凶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岁杪低下头—— “奴婢,奴婢——” “你逼问她做什么?!”蒋幼清抬起胳膊就把薛晏荣掀帘子的手打落下来。 “不问她,那你就说!” 说,怎么说?难不成要告诉她,自己觉得难堪?这段姻亲本就是自己胁迫来的,如若不是发现她女儿身的秘密,就薛府的门槛,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够不上的。 罗家私吞自己嫁妆不说,现今又占了薛府这么大个便宜,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平妻竟也能提的出来! 以前只当他贪财,没想到竟如此下作!脸面、尊严且不说,当真是要绝了我所有的活路都不肯罢休。 -- 第157页 蒋幼清努力平稳了些情绪,声音沙哑道—— “我那姨父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回去也是鸿门宴,往后若他找你,你只当不认识就是了,外面说我白眼狼也好,说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也罢,我也权当听不见。” “就这样?” “嗯。” 薛晏荣眉眼的紧蹙顿时松了下来,从怀里拿出方帕—— “就这事,也值当你掉个金豆子?”边揩去她脸上的泪珠,边轻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往后不愿意去,不去就是了。” 马车听了半晌,也不见里面的人吩咐,听着没声儿了,徐聿才大着胆子歪过头问道—— “二爷,还回府吗?” “回!”薛晏荣说这话时,又瞥了眼身旁的人“算了,先去兴安街。” 蒋幼清愣了愣—— “去兴安街做什么?” “今儿在外面吃。” 晚上—— 薛晏荣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白日的事情,便唤了岁杪到书房里—— “说吧,白日在罗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岁杪可不是蒋幼清,受了委屈只管自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她都已经为自家主子憋屈抱怨了一天,这会儿薛晏荣一问,便一股脑的道出来—— “姨老爷想让您给麟哥儿谋官职,还,还想让您收了罗尔仪做平妻,姑娘听了这个,就忍不住的。” 岁杪说着又偷瞄了眼薛晏荣,见他没什么反应,怕不要真动这个心思,连忙又说道—— “姑爷,实话跟您说,那罗尔仪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对下人非打即骂,若是谁娶了她,必定要家宅不宁的。” 薛晏荣又不傻,自然能听出她的意思,摆了摆手—— “好赖人我还是分的清,我问你话的事,不要跟你家姑娘说了,她今日哭了一场,往后罗家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 “是,奴婢知道了。” 待岁杪走后,薛晏荣便坐在了太师椅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算盘珠子—— 片刻后,却轻笑着摇摇头—— 这事儿?有什么好生气的? 自己的身份她又不是不清楚,别说罗尔仪了,就是宫里的公主,也不可能娶。 这人,真是搞不懂。 屋里的蒋幼清正在沐浴,就听见身旁往浴桶里舀水的岁杪,哼着小曲儿,扭脸瞧去,满脸满眼的都是笑—— “你这是怎么了?遇着什么好事儿,这么高兴?” “姑娘说的对!还就是好事!” “那说出来听听啊,让我也高兴高兴。” “我——”岁杪刚想说,就猛地想起薛晏荣的叮嘱,立马又改了口“我、我就是觉得姑爷对您特别好,老天真是开眼了,往后我的好姑娘啊福气终于来了,您能一辈子享福呢。” “是吗?” “当然是了!”岁杪高声道:“您就说今日,二爷明知道老祖宗有急事是假的,可还是不问缘由二话不说就带您走了,这要换成别的男子,不仅不会理您,说不定还会觉得您无理取闹,有辱门风呢,而且——” 声音突的又低下来“平妻那事儿,奴婢觉着您也不用在意,二爷不是那种人。” 蒋幼清自然知道薛晏荣不是那种人,她气的不过是罗政北的这个没脸的做法,但转念又一顿,心底却又冒出些低落—— 若她是男子,还会这样靠的住吗? 沐浴过后,身上散着股茉莉清香,蒋幼清低头闻了闻,却觉得还是薛晏荣身上的要好闻—— 随即便去寻那人的身影,透过里屋的格子窗,只见那人正在软榻上坐着,手里拿着本书。 蒋幼清知道这是她的习惯,每晚沐浴过后,夜里都要翻上几页才行,便也没有去打搅她,只等头发绞干了后,先躺到了床上。 可左等右等,火烛都燃了大半,也不见那人过来,不禁就又坐起了身子—— 看什么书呢?这么专注,时辰都不记得了吗? 想着平日都是姚十初来提醒她,这会儿蒋幼清便学着姚十初的模样,轻轻地掀开帘子—— “二爷,天晚了,该歇了。” 可她的声音比姚十初软,嗓音也比她细,探着小小的身子,柔顺乌黑的长发就垂落在了腰间,莫名的有股勾人的味道。 薛晏荣指尖一抖,就被书页割了下,也得亏这一疼,神儿才又回了过来—— “就来。” 说着就来,却不见动身,蒋幼清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她,似是薛晏荣不起身,她便要一直这么看。 薛晏荣磨不过她,只得起身走去—— 蒋幼清见状赶忙将身子侧到一边,拉着门帘撩的更大,等薛晏荣走进来,才放下手,又迈着小碎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我帮你——” 蒋幼清见她脱下外袍,便伸手接过搭在一边,下一步就去解他的腰带—— 第一次做,还有点手生,解了半天才弄开。 待脱到里衣时,薛晏荣便叫了停。 “这就行了?你里面的不脱吗?” 蒋幼清问的天真,可却让薛晏荣听得不自在起来。 “我、我不脱也行——” “那多不舒服啊,还是脱了吧。” 薛晏荣觉得这人在装傻,自己怎么脱?让她脱? 实在受不了她的眼神,指了指浴房—— -- 第158页 “我去里面脱。” 说完就大步走了进去,等再出来的时候,身前就宽松了。 薛晏荣赶忙拉开被子,就躺了进去,脸上虽无异样,但要细看,便能看到泛红的耳朵尖。 蒋幼清似乎也有心事,并没有发现什么,见她躺下了,自己就也跟着钻进了被窝里。 光躺下有什么用?睡不着还不是白搭。 蒋幼清失眠了,因为白天的事儿—— 其实,薛晏荣也是为了自己好,这事儿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罗政北,是他太不要脸皮了! 可自己的火,却是冲薛晏荣发的,不仅发了,竟还动了手,而这人呢,不仅不恼,还想着法的哄自己,试问还有谁能做到这样地步? 岁杪说的没错,她对自己真的很好。 “唉——”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薛晏荣睁开眼睛,忍了半天了,这是打算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 果然——蒋幼清的嘴立马就闭上,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过一会儿忽的趴过身,手托着下巴,怔怔的瞧着薛晏荣—— 这直勾勾的瞧,倒叫薛晏荣突的不自在起来,余光瞥了瞥身侧,半阖着眼睛,身子一动不动—— “睡不着?” 蒋幼清点点头,又摇摇头—— 半晌后,才弱弱的开了口—— “薛晏荣,今天,今天我不是有意吼你的,对不起。” 她这是在道歉?活土匪转性了? 薛晏荣扭过头不错眼神的瞧着她,但却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她,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蒙上一层雾气,软软糯糯的,粉嫩的小嘴唇也嘟了起来,不时还吸吸鼻子,玲珑的鼻尖一耸一耸—— 这是又要哭了? 蒋幼清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生气,咬着嘴角又叫了她一声—— “你、你听见了吗?” 语气里已经有些颤音了。 见她还是没反应,便又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人也跟着从被子里坐起了身来—— 薛晏荣眼瞧着,那人的里衣,顺着肩头滑落,白皙圆润的肩膀就像是天街新下的白雪,晃得人眼前一片白亮,细长的脖颈上还系了一根红色的绳子,目光往下移去,锦红色的肚兜便瞧的一清二楚。 下一刻,薛晏荣就倏地收回了目光,抬手将她滑落的衣服阖好,拉着被子又将她裹了进去—— “你先躺好” 眉眼柔和下来—— “真是没想到活土匪的脾气这么大呢,我没生气,安心睡吧。” 作者有话说: 忘了跟大家说,生日祝福我都收到啦,超级开心,谢谢大家。 小剧场: 蒋幼清:“你内衣都不脱的哦,睡觉能舒服吗?” 薛晏荣:“少管我...”(翻白眼儿)感谢在2022-02-28 23:59:08~2022-03-02 01:1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大坑、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睹啫 10瓶;zojesi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五月, 眼瞧着天儿渐渐热起来,不同于以往在罗家的躁郁,如今的蒋幼清可谓是神清气爽, 拨弄着青阶缝里冒头的小花, 自在无比,想来都是沾了薛晏荣的光。 “二爷——”姚十初快步来到书房, 刚张到一半的嘴, 登时又给阖上了,瞧了眼蒋幼清“少奶奶也在啊。” 蒋幼清正帮着薛晏荣研墨, 天气热了,身上穿的也轻薄了, 薄纱制的袖子撸起一半,纤细的胳膊便露了出来,她典型的婴儿肥,身上却没几两肉。 “有事?”薛晏荣低着头,手上在抄写着什么。 “呃——”姚十初顿了一下, 但又觉得无妨,本就是没影儿的事,若支支吾吾, 反倒弄巧成拙,只拿出帖子道:“也没什么事, 就是俞家送来的帖子, 说是后日, 俞二小姐大婚。” 话音还没落, 那研墨的小手明显就放慢了节奏, 眼珠忽的一翕, 便落在旁边的人脸上。 薛晏荣依旧低着头, 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只用鼻子应了声—— “嗯。” 随后便就没了下文,姚十初一瞧就明白了,自家爷这是根本就不在乎,旋既将帖子放到了桌案上,施礼后就出去了。 倒是蒋幼清,小心思又活络起来,瞧着那喜帖望了半晌,佯装着自然的问了句—— “你都不看看吗?” “看什么?” “就是俞二姑娘的喜帖啊。” 薛晏荣还能看不穿她?什么话也没说,拿起喜帖就递了过去。 “呃——”蒋幼清怔了怔,自己的心思这是又被看穿了?顿时忸怩的厉害“我是说让你看,我——” “你看不看?”薛晏荣不等她说完,就直截了当的反问。 “看!” 蒋幼清生怕薛晏荣反悔,小手一伸就把帖子拿了过来,忙不停的拆开看去—— 这一看,却又忍不住的笑了—— “你笑什么?”薛晏荣动了动耳朵。 蒋幼清将帖子摆在薛晏荣眼前,指着上面的字—— “俞二小姐说的果然没错,只下帖子给你。” 薛晏荣扫了眼那帖子,眉宇微蹙,如今自己已经成婚,按理说下喜帖这种事,该是夫妻一体才对,可这上面却只写了自己的名字,不用想就知道是刻意为之。 -- 第159页 “唉——其实俞二姑娘也挺可怜的,倾慕你那么久,可连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都不明白,到现在都要成亲了,还在喜帖上下这样的功夫,可谓是用情至深啊。” 蒋幼清舔了舔嘴角,忽的歪过头去,一脸贼兮兮的表情,凑到薛晏荣面前—— “二爷,反正现下也没有外人,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呗,你喜欢俞二姑娘吗?” “嘶!” 薛晏荣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椅腿儿蹭着地,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只见她撂了手里的狼毫,就要往外走—— “哎——” 蒋幼清急忙将她拉住,声音立马就软了下来—— “墨都研好了,你不写了?” 薛晏荣板着脸,低头瞥了眼被拉着的袖口,虽没说话,可也没有要挣开的意思。 蒋幼清现在已经不怎么怕这人,自打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对她的脾气也摸清了不少,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就没见过她真的发过脾气,反而时常都是别扭的紧,就像这会儿,凳子一踢,就要走。 蒋幼清就是抓准了她这一弱点,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气,所以胆子才会渐渐这么大—— 这会儿扯着她的袖口,来回轻轻的晃了晃,一双杏眼闪着晶亮的波光,无辜又惹人怜爱,饶是再大的脾气,都被瞧没了。 薛晏荣自知又败下阵来,气不过但又不甘心,懒得与她计较,随即扭过头去,就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回来,可这却也是她最大的反抗—— “我不写了,那墨自己用罢。” 只剩蒋幼清倚在在门边,不住的发笑。 薛晏荣气哄哄的回了厢房,鞋子都不脱的,就盘腿坐上了软塌,眉头一蹙,顿时生出几分懊恼—— 这小丫头胆子怎么这么肥了?!敢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刚才就不该回来,该狠狠的凶她一把才好!看她下回还敢这样?反了她了! 嘴上说的凶,可人真要来了,她却又像是吃了哑药,除了绷脸,什么也不会了。 “还生气呢?”蒋幼清凑了过来,放下手里的茶盏,软糯着声音,又推了推她的胳膊“我跟你说笑呢,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薛晏荣故意不理她,闭起了眼睛向后靠去。 蒋幼清也不恼,伸过手,指腹便抵在了这假寐之人的额侧,轻轻地摁揉起来。 少女特有的清香与指尖微凉的触感,让薛晏荣原本烦躁的心忽的就沉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舒展了眉头,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样。 等再睁开眼时,方才的气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不跟你说笑了,这帖子你打算怎么办?去还是不去?”蒋幼清问道。 “不去。” “不去好吗?” “没什么不好。”薛晏荣无所谓的耸了下肩“我成亲,俞家的人不也没来,赶明儿选件好礼送去就是。” “那好吧。”蒋幼清点点头“可我不知道人家送的是什么,不行,我得去找十初,拿礼品册瞧瞧。” “不急——” 薛晏荣拉住她的胳膊,揪着嫩白的手指头儿,原摁在了自己的额侧上—— “再揉会儿。” ———— 夜里—— 薛音涵坐在梳妆台前,锦绣正服侍她卸下头上的发髻—— “小姐,明日老祖宗那边要请道长来做法,让大家都要去呢,今儿您就早点歇罢。” 薛音涵的手指默默收拢,不由自主的便攥成了拳头,待梳洗过后,便让锦绣出去了—— “今儿你不用守着,吹了灯,也早点睡。” 锦绣不作他想,自家小姐一向都是体己下人的,夜里从不寻事,这会儿听她说了,便也就不再多问,主动退下了。 夜过大半,院里幽暗阒然,只有屋内的火烛燃着微亮的光。 本该是入眠的时刻,薛音涵却偷偷摸摸的起了身—— 她望着木桶里冰凉的井水,像个失了魂的孤鬼,凝着眉眼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竟将桶里的水全倒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即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虽是五月份的天气,但夜里的风却依旧带着寒意,瞬间就灌进了身子里,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肩膀,须臾片刻就吹得她瑟瑟发抖。 但她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就这样任由寒风吹了一整夜,直到鸡鸣之时,才褪去衣衫,回到了床榻上。 “怎么会突然病了?”胡桐来的时候,薛音涵就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厉害。 “我今日身子难受的厉害,姨娘留下陪我可好。”薛音涵撑着身子,一开口便是这个。 胡桐面儿上有些为难,但看着自家女儿惨白的小脸,终是点了点“好,姨娘哪也不去,就在这陪你。” 说着又摸了摸薛音涵的额头“睡吧。” 薛音涵躺下身,紧紧拉住胡桐的胳膊,抱在怀里,方才闭上了眼睛,但却睡得依旧极不安稳。 顺安堂里,法阵已经摆好,四个道童分别占据东南西北四角,天师道长则一手拿剑,一手拿符纸,他的年纪不算大,四十出头儿的模样,只是留了长须,身形又偏瘦,再加上常年素食,便显的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这会儿立在院中央,目光在人群中来回的转着,像是在等着什么。 一旁的蒋幼清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正好奇的张望,却瞥见了不远处的薛晏朝,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表情实在让人不舒服,蒋幼清霎时别开目光,只往薛晏荣的身边又贴了贴。 -- 第160页 鲁氏常年信奉道教,总沉迷于炼丹长寿这样的事情,所以每年都会请白云观的天师道长做法,一来庇佑子孙,永葆长寿,二来驱除妖魔,赶走小人。 而因着郑珺清信佛,要避讳,所以才没来,只由薛晏荣代替。 “涵姐儿怎么也没来?”鲁氏问道。 “胡姨娘刚差人来说,涵姐儿夜里受凉,这会儿病的起不来身。”秦妈妈回话。 “病了?”鲁氏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身子就弱,等会儿记着跟道长求个福,给她送去。” “是,老奴知道了。” 话刚说到这儿,墙院外头突的就响起了嘶喊声,一声声的像是划破了嗓子,又尖又细又凄厉,透过那雕花的格子窗,还能隐约瞧见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疯疯癫癫的绝不是正常人,得亏这是白日,人又多,这要是夜里,被吓晕过去都有可能。 蒋幼清下意识的缩起肩膀,就往薛晏荣的身后躲去—— “别怕。” 薛晏荣握住她的手,藏在自己的宽袖里。 随即那趴在格子窗上的女子,就被赶来的小厮从身后捆住了手脚,拉扯着远离了顺安堂,只是那凄厉的叫声,却始终挥之不去。 鲁氏的眉头蹙起,满是褶子的面容,也浮现了一层愁容,都是女子,都是为人母的,再硬的心肠,这时却也狠不下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又出声道—— “回头儿给婉颂也求个福送去罢,也是个可怜人。” 待沉香燃起,做法便开始后,天师道长,一身灰色八卦袍,举着手里的桃木剑,就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颇有点神经叨叨的模样。 蒋幼清向来不信这个,这会儿只觉得滑稽,偌大的薛府怎么会是几句咒,几张符就能长久的?不过是富贵人家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她不信,便不在意,低着头也不去看,只是一直站着,又不能乱动,时间一长腿脚就有些发酸,正是无聊的时候,忽的又想到了方才的疯女人,心里的好奇劲儿便涌了上来,薛家怎么会养个疯子在府里,这人是谁? 饶是手指还被薛晏荣攥在掌心,这会儿就动了动,脚下挨得更近了—— “二爷,刚刚那人是谁啊?” 薛晏荣猜到她要问这个,偏过些身子,低下头去—— “婉颂姨娘,我父亲的妾室。” 蒋幼清眨了眨眼,对这个答案很是意外—— “她怎么会疯了呢?” “她的孩子丢了,十几年也没音信,接受不了打击,就成了这样。” 蒋幼清有些错愕,丢孩子的事情竟也会在薛府的头上发生?又想到那凄厉的惨叫,不禁叹道—— “真可怜啊。” 约莫一个时辰,做法才结束。 天师道长将自己的法器赠与鲁氏,并说降妖除魔,无病无灾。 鲁氏就喜欢听这些话,指了指薛晏荣跟薛晏朝—— “我这个老婆子要这些做什么,还是给我这两个孙儿罢,他们无病无灾,才是我薛家的稳固。” 那道长也是个会来事的,又从手里拿出黄符,一个给了薛晏荣一个给了薛晏朝,挥了下手里的拂尘—— “两位少爷,日后都是有福气的富贵之人,老太太大可放心,只要有我这道黄符,必然保佑少爷无病无灾,百子千孙。” 这话说的——百子千孙? 蒋幼清垂下头笑了笑,除非神仙下凡,给薛晏荣变个男儿身,否则她们就是吃尽天下苦药,只怕也生不出孩子来。 一个早上的功夫,全耽搁在那儿,这会儿做完了法,大家也都纷纷回去了。 蒋幼清跟在薛晏荣身后,忽的停下步子—— “我能等会儿再回去吗?我想先去看看音涵。” 薛晏荣知道她们二人相处的不错,点了点头“正好,我现在还有事要出去,你就代我去瞧瞧罢。” 蒋幼清见她同意,立马便高兴起来—— “那我走了。” 薛晏荣瞧着她的背影,眉头却又蹙了起来,想到刚才那老道说的百子千孙,不禁心里就愧疚起来,她年纪还小,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可若是日后年岁大了呢?恐怕多半是要怨的,摇了摇头,这可是个大问题。 “音涵,看谁来瞧你了——”胡桐挥着帕子,就把蒋幼清请进了屋子里。 “嫂嫂——”薛音涵虚弱的厉害,撑起胳膊来都费劲。 蒋幼清见状急忙快步跑了过去,将她原摁在了枕头上—— “快别起来了,好生躺着。” 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蒋幼清瞧着窝在床榻上薛音涵,便挨着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怎么突然就病了?” 薛音涵有些心虚,打着结巴道:“夜、夜里着了凉。” 蒋幼清看她蔫蔫的,也没有什么精神,眼眸一转,便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道—— “你不去也好,我觉着那个什么狗屁天师,也是骗人的,挥着桃木剑就能斩妖除魔了?跟个神棍似的,我才不信呢,不过这话你可别跟旁人说,我只讲给你听。” 在蒋幼清的观念里,佛也好道也好,都是晃人,这世上的事哪有求神拜佛就能解决的,还不是饿了吃饭,渴了喝水,病了就得找大夫,若要真的一道黄符便可解忧,那这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可怜人了。 -- 第161页 这样的话,除了蒋幼清再没第二个人敢说,似是说进了薛音涵的心坎,刚还是蔫蔫的茄秧子,这会儿就来了精神,起身也凑到蒋幼清的耳边—— “嫂嫂,其实,我也不信。” “是吧!” 蒋幼清说着就同薛音涵笑了起来。 一旁的胡桐虽没有听见她们再说什么,但瞧见她们有说有笑,倒也觉得自家女儿开朗许多。 “哎,你知道婉颂姨娘吗?” 蒋幼清的话刚问出口,就听见杯子落地的声音,一转头就瞧见胡姨娘泼了一地的水—— “哎呦,你瞧我,手上跟没长罗似的——”胡桐摆了摆手“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着便拿着那帕子,先擦了擦身上的水,随后又唤来了锦绣收拾,可耳朵却是一直竖着的。 “知道啊。”薛音涵说道:“怎么了?她又跑出来了吗?” “嗯,就在顺安堂的格子窗后头,叫的一声比一声凄厉。” 蒋幼清叹了口气“二爷说,她的孩子丢了,才成了这样,依照薛府的人力财力,难道就一直没消息吗?” “谁知道呢。”薛音涵摇了摇头“音娩,就是婉颂姨娘的女儿,她走丢的时候正是过年,那时只有四岁,也不是没有去找,只是都没有消息,一晃眼就十几年了。” “那婉颂姨娘,就这么疯了?” “嗯,大夫看了不少,但都治不好,这是心病,除非音娩回来,否则估计也就这样疯去了。” “真是可怜呐。” 两人都在为此事伤感,胡桐却端来了汤药—— “音涵,该喝药了。” 薛音涵才喝了一口,便觉得苦,只得又嚼了两口蜜饯,才将一碗药喝尽。 不一会儿药劲儿便上来了,蒋幼清自然也就请辞,只嘱咐她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她。 待到晚上的时候,薛音涵主动拖着带病的身子,去了胡桐的屋子—— “谁呀?” “姨娘,是我。” 胡桐刚开了门,薛音涵便走了进来,拉着自己的母亲,就往床榻上趟去—— “女儿病的十分不舒服,今日想跟姨娘一起睡。” 薛音涵难得有这样缠着胡桐的时候话,想来定是极其不适,才会这样,胡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放到心尖上疼爱的,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吹熄了火烛,也躺进了被子里,将薛音涵揽入怀中—— “好,今日就跟姨娘睡。” 做法做了三日,薛音涵就病了三日,吃药也不见好。 鲁氏怕别是有什么脏东西,孩子年纪小,自然扛不住,便让那个天师道长去她们院子里瞧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薛音涵抵触的厉害,可又因为是祖母发的话,即便再不愿意,也不能拒绝,所幸男女有别,他虽是道长,也不能破例。 薛音涵让锦绣将房屋的门关的严实儿,又叫人在门口守着,只允许那老道在院子里转悠,但凡靠近门前,就要让他远离。 “我出去瞧瞧罢——”胡桐说道。 “不行!”薛音涵厉声打断,死死地抓着自家娘亲的胳膊。 胡桐从没见过薛音涵这般强势霸道,眸光一怔,便也不再多言。 待那老道在院子里转完一圈后,便又从怀里拿出一道黄符来—— 站在门外高声道—— “贫道给小姐请了一道安神符,只要压在枕头底下,不出三日,小姐便会药到病除。” 胡桐一听,便想起身去开门,却又被薛音涵拦下来—— 只见她面色煞白,但眼神却十分坚定—— “既然是保佑我的,那我自己去拿,才会更诚心些。” 这话说得没错,胡桐也不好反驳,毕竟今日的薛音涵反常的厉害,再加上她又还在病中,胡桐不敢刺激她,说什么便也都依了。 可到了门口,薛音涵却没有过去,只让锦绣开门去拿。 瞧着手里的那道黄符,又等着那老道离去,才将外头守着的小厮屏退。 “音涵,你——” “姨娘,我累了,想睡会儿。” 胡桐抿了抿嘴,似是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只将被褥铺好,便离开了。 “锦绣你也退下吧。” “是。” 待屋中的人,全都离开,薛音涵才又掀了被子—— 拿出枕头下的黄符,举着火烛,烧成了灰烬,眼里满是厌恶。 当夜便不再缠着胡桐,回了自己的闺房,不多时风寒便也痊愈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阅读提醒:二爷要去关外啦,看小蒋如何斗智斗勇,在薛府杀出一片天地 今日评论区留言,发放随机红包哦~~~ 谢谢大家的支持,喜欢的就请多多评论,谢谢谢谢 感谢在2022-03-02 01:15:30~2022-03-02 23:3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洛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ojesi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塞人,硬塞 才用了晌午饭, 薛晏荣就收到了关外温都的来信,说是新进的那一批药材出了问题,如今在关外吃死了人, 已经告到了衙门里, 原本的药铺吴掌柜也不知所踪,现下全都乱套了, 只让他尽快赶来, 如若此事传进京城怕就压不住了。 -- 第162页 “他娘的!王八羔子!早知那姓吴的靠不住!我当初就不该可怜他!” 薛晏荣握着拳头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四条桌腿都跟着颤了颤。 徐聿跟姚十初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想当初那吴掌柜一身褴褛,跟乞丐没有两样, 若不是自家主子心善,见他有些本事将他留下,只怕不是饿死,也被人打死了,那时可拍着胸脯立的誓, 感激涕零的磕头下跪,转眼就违背了誓言,看来这人啊, 还真是不可貌相。 “爷,那咱们现在就走吗?”徐聿问道。 薛晏荣气骂过后, 情绪回稳了些, 眉头蹙的极深—— “她在做什么?” 姚十初反应够快, 立马就明白这问的是蒋幼清, 赶忙回道:“少奶奶在花园里跟岁杪放风筝呢。” 她们这才成婚不到两月, 自己就要出远门, 薛晏荣心里十分放心不下, 这府里的事情她大都不甚了解,一个人能行吗? 可眼下这事太乱,又不能将她带去,况且新妇入门都有规矩,即便自己想带她走,母亲跟祖母那边也说不过去—— “我去一趟母亲那里。” 清音阁里,郑珺清刚准备午憩—— “怎的这个时候过来?就你一个?” 郑珺清了解自家孩子的性子,若不是有急事,绝不会再午憩的这个时辰上来,再看她面色凝重,眉间沉着——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薛晏荣顿了下—— “刚收到急信,现下准备出发关外。” 郑珺清忽的一怔—— “现在就要走,这么急?幼清知道吗?” “我还没跟她说,就先来找了母亲。” 郑珺清对薛晏荣时不时就要出门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这会儿见她欲言又止的,想必是事情要交代—— “你有什么顾虑,就说罢。” 薛晏荣要的就是自家母亲这话,旋既便道—— “幼清一个人我有些不大放心,她年纪小,有些事情必然思虑不周全,我这一出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怕——” “你怕有人趁机给她下套儿?” 郑珺清点点头,她明白薛晏荣的担忧,毕竟这一家子的豺狼,可都盯着呢—— “你只管去做你的事,家里不必担忧,娘亲会替你照拂。” “多谢娘。” 郑珺清弯着嘴角,眼里的笑多了几分打量—— “想不到你的心思,如今也这般细腻了,只是这脸上要多笑笑,别总绷的那般紧,担心人家,就得让人家知道,不然就是白担心。” 薛晏荣面上一热—— “母亲,我是怕她惹事。” “人家能惹什么事儿?你呀,口是心非的毛病改改吧。” “娘——” 薛晏荣还想再解释,却被郑珺清挥了挥袖子—— “不是着急要走吗?去跟幼清好好说说,新婚燕尔的,到底是你不对。” 薛晏荣算是明白了,母亲这胳膊肘子已经彻底向外拐完了。 花园里,蒋幼清一手扯着线,一手拉着转轴,风筝被她放的老高,一边跑着,一边还扭头不忘得意炫耀—— “岁杪!你瞧飞的多高啊。” “姑娘,您慢点儿——” 岁杪话音刚落,蒋幼清就撞上了身后的人,因为是倒着跑的,所以直到撞上了才反应过来—— 薛晏荣瞧了眼被踩了一脚的鞋面,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贪玩的姑娘,伸手在她的嘴边碰了下—— 是龙须酥的碎屑—— 唉——薛晏荣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分明就是个孩子,留下她一个,如何能放心? “岁杪,把少奶奶的风筝先收了。” “我还没放够呢——” 薛晏荣才不听她说,拉过这人的手,就往栖子堂走—— 这会儿徐聿已经备好了马车,一瞧自家爷回来,便赶忙说道—— “二爷,车备好了。” 薛晏荣点点头“就来。” 说完便把蒋幼清扯进了屋子,将门关上了。 转过身,开口就是—— “我要出趟门。” “嗯。”蒋幼清瞧着她不苟言笑的面容,似是察觉与平日的异样“出门?是要出远门吗?” “对,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最快也得半个月。” 蒋幼清脸上的表情霎时就变了,美眸瞪圆—— “这么久?你要去哪啊?” “关外,那边的生意出了点儿岔子,所以要过去处理一下。” 薛晏荣边说,便将身上的外衫褪下,又瞧了眼蒋幼清—— “会更衣吗?” 蒋幼清点点头,她虽没做过,但平日瞧着姚十初,看的也差不多了—— “紫色的那件成吗?” “成。” 蒋幼清的个子小,站在薛晏荣身前才央央到她的下巴,毕竟是头回儿做,难免有些生疏,再加上薛晏荣又是要出远门,蒋幼清心里没由来的烦闷,一心二用的,自然手上就慢了。 薛晏荣低头瞧着她,见她扯着自己的腰带系了半天,干脆就握了上去,捏着葱白的指尖,教她如何系住。 蒋幼清拂过她腰间吊着的玉牌,眨了眨眼—— “还要收拾什么?我帮你。” “不用,关外的府邸里都有。” 薛晏荣边说边将屋子里墙上挂着的佩剑取下,握在手里,一转过头却瞥见小丫头立在原地,手指绞着裙带的模样,紧绷的眉眼忽的就松了下来—— -- 第163页 薛晏荣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她,抬手将她绞成一团的裙带展开—— “我会让十初留下,你若是有事就跟她说。” “让十初留下?那怎么行?十初不在,谁照顾你——” “我都多大了,还用人照顾?有徐聿一个足够了,倒是你——” “我也是大人了。”蒋幼清不等她说完,便不服气的打断。 “大人?”薛晏荣轻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将她拆穿“有怕鬼的大人吗?” “我——” “行了,就按我说的来。”薛晏荣不由分说的扯了扯身上的外衫“你要是无聊了,就去找音涵玩,或是去母亲的院子多走动走动,但有一点千万记着,暖香苑绝不能去。” 蒋幼清点点头—— “我知道,你放心。” 说着放心,可薛晏荣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若不是事发突然,非去不可,她说什么也不能把蒋幼清一个人留在府里,想来自己在,二房的还能收敛些,若是自己不在,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十初——” “二爷——” 薛晏荣眉间微颤—— “若是二房的过来,知道怎么办吗?” “二爷放心,我都知道,我会照顾好二少奶奶的。” 待两人一路走到影壁处,薛晏荣的脚步才又停了下来,心中头回生出不舍,似是千万只蚂蚁爬过,痒,慌,但又不得不忍。 知道主子有话要说,姚十初跟岁杪便主动退到了后面。 “晚上要是害怕,就让岁杪陪你。”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等你回来。” “嗯。” 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瞧着那渐行渐远的车辚之声,蒋幼清不知怎的,心里忽的涌起股酸涩的感觉。 这种感觉缠绕了她一整日,直到掌灯时分,都不曾消退—— 瞧着床榻那空了半边的位置,陷入了沉思——明明昨日这个时候,她还陪着自己。 翻来覆去睡不着,蒋幼清怔楞了片刻,坐起身,将一旁叠好的被子拉开躺了进去,上面是淡淡兰花和雏菊的香味。 这味道,分外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就已经大亮了。 岁杪不清楚,姚十初还能不清楚吗? 一进来就瞧见少奶奶睡在了榻上外侧二爷的被子里,这是才刚走,就开始想了? 晌午过后,蒋幼清摆弄着书房里的墨宝,她认得薛晏荣的字迹,看来她平日里也不全是看帐打算盘,这诗写的也甚是有意境。 “我那侄媳妇儿呢?可在屋里头儿?” 姚十初原本是在耳房里坐着,一听这声音,蹭的一下就冲出了屋子,自家主子前脚刚走,后脚这就来了?说是凑巧,都没人能信。 “见过二夫人。” “十初啊,你家夫人呢?” “这会儿该是睡下了罢。”姚十初编着说辞,想着能躲一阵是一阵。 “哎呦,年轻人的这睡哪门子的觉啊?!定是荣哥儿不在,无聊的紧。” 叶善容说着就拉过一旁的女子“这不刚好,解闷儿的人都给她带来了,快去将你家夫人唤起来。” 早知她是个难缠的,却不想竟是这般难缠,姚十初揣着手,来回瞧着叶善容带来的女子,莫名其妙往自家院子带人,绝不是什么好事,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叫你家夫人过来!” 叶善容今儿绝对是故意,看样子要是不见着蒋幼清,是不会走了。 姚十初不能跟她甩脸子,这会儿也只得先应下—— “那二夫人且去屋里坐等,奴婢这就去请夫人过来。” 进了小院的书房里,姚十初的面色就凝重起来,但又怕吓着蒋幼清,只得侧面的同她做提醒—— “二夫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蒋幼清却比姚十初直接多了,字里行间都是不欢迎的意思。 “谁知道呢,还带了个跟您年岁差不多的姑娘,说是要给您解闷。” 蒋幼清抬起头来,隐隐有了感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漾开。 “二少奶奶,您要是不想去,我就说您不舒服,回了她。” “不用,今日见不着,明日她还得来,躲得了今日,也躲不过往后她日日来。” 蒋幼清稚嫩的眉眼,却从容镇定“有什么好躲的,她怎么着也不能把我吃了吧。” “吃您倒是不至于,就怕她旁边的姑娘.....” “不怕,我也好奇她非见我不可的理由呢,至于那姑娘,咱们且就去探探,倒要看看这二叔母二人要唱哪出戏。” 姚十初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说话比刚才立马直了许多—— “您不怕?” “怕什么?” 姚十初摇了摇头—— “看来二爷的担心多余了。” 叶善容已经喝了一杯茶,瞥了眼身边的女子—— “怎么样?薛府好吗?” “好,侄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宅院,就光这一间屋子,都比乡下家里的整座院儿都大了。” 叶善容轻笑一声,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 “既然觉得好,那等会儿就机灵些,她与你年岁差不多,说来你比她还大一岁,可万万不要傻了才好。” -- 第164页 “月霞知道,可是姑母,二爷又不在,光看二少奶奶,能顶用吗?” “你懂个屁!要是那薛晏荣在,这门你压根儿就别想进,就是要趁他不在,咱们才好拿捏那个小丫头,什么都不会,就老实闭嘴!” “知,知道了,姑母,月霞都听姑母的。” 话音刚落,蒋幼清就来了,身后跟着姚十初和岁杪。 方才还冷眉冷眼的叶善容,这会儿顿时咧嘴又笑成了朵牡丹花,大红的胭脂抹的也忒多了些—— “哎呦,你可让我好等啊。” 蒋幼清的外表没有攻击性,睁大眼睛的时候,只给人种她还是个孩子的错觉,不然叶善容也不会生出想要拿捏她的念头儿。 “来来,我同你介绍介绍,这是我那远房侄女月霞,这不闲在家里没事,就跑到我这儿来了,我想你们年岁相同,定有话能聊的来,这不——我就把她带来认认门,以后也好跟你作伴。” 蒋幼清年纪是小,但脑子还是有的,先不说自己的院里有岁杪有十初,东院儿还有音涵,哪用得着她带个远房侄女来给自己解闷说话? 还认门作伴? 怎么她这是孤儿了?还是有家不能回? 那也不该是认栖子堂的门,该去认她暖香苑的门才对! 蒋幼清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清楚了叶善容的意图,好歹自己跟薛晏荣还在新婚中,这就迫不及待想往房里塞人了?未免做的太难看了罢。 只是叶善容的话没往明说,自己这会儿也只能先装傻—— “多谢叔母记挂着幼清,往后月霞姑娘常来就是,二爷不在,屋子里都是女眷,正好也方便。” 果然是年纪小,以为薛晏荣不在就没事,还往后常来——全说到了叶善容的心坎里。 果不其然,自打这以后叶善容有事没事儿领着她那侄女就往栖子堂跑,一坐就是大半日,好不容易歇上一天,到了黄昏时,却又打发人来唤蒋幼清过去,总之是一刻都不能停下,可谓是能利用的全都利用起来了。 说出口的话,那更是没了边儿—— 什么月霞从小就跟薛晏荣亲,以前来府里住过些日子,那真真就是薛晏荣的小尾巴,走哪跟哪儿,一刻都不能离。 还说什么那会儿就差将两人定个娃娃亲了。 这种明里暗里都捎带套近乎的话,任谁听了,都不能舒服。 可蒋幼清却愣是没有一点反应,叶善容说,她便听,既不插话,也不打断,你瞧着她,一副听了的模样,但又觉着她什么都没听进。 蒋幼清不急,岁杪却是急的跳奔子—— “姑娘,您该不是明日还要过去罢?” “她要是叫了,我就过去,不叫就不过去。” “依奴婢瞧,就是叫了您也不能过去,而且她来了,您也不要去见!” “那怎么行?”蒋幼清摇了摇头“到底是叔母,月霞姑娘又是客人,这脸面不好撕破的。” “可她们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岁杪跺了跺脚“您还没瞧出来吗?二夫人这是想把她侄女塞给二爷!您这时候怎么竟犯起傻了呢!” 蒋幼清抿了抿嘴,若有所思了片刻——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岁杪以为她家主子应该警惕起来的时候,姚十初跟着猛儿却从外头回来了—— “夫人,兔子打回来了,是烤着吃还是送到厨房去爆炒?” “烤着吃!” 蒋幼清说着就要跑出去,却被岁杪拉住胳膊—— “姑娘!” “先吃兔子,旁的回头再说。” 岁杪彻底傻眼了,还回头再说?这都火烧眉毛了! 接下来的几日,蒋幼清似乎迷上烧烤,成日拉着姚十初不是烤兔子,就是炙羊肉,时不时地还要涮上回锅子,总之这栖子堂里是香味不断。 “这到底是还要烤到什么时候啊?”岁杪长叹一声。 蒋幼清凑到姚十初身边,瞧着她娴熟的烤着手里的兔子,提了提裙摆,便蹲下了身来—— “这二房都是个什么情况啊?” 姚十初手里一顿,脸就跟着转了过去—— “少奶奶,您想问什么?” “什么都想问,你能都说说吗?”蒋幼清的眉眼里透着股灵气劲儿。 姚十初点点头,手上又转了起来—— “您别听二夫人胡扯,二爷压根儿就没搭理过这个月霞,都是瞎编出来诓您的,二房里的事情乱着呢,二老爷重欲,府外头儿到处都偷摸养着外室,二夫人重财又善妒,每次一旦知晓了外头的女人,定要将整个宅院闹得鸡犬不宁,二老爷的脸不知被抓花了多少次,朝哥儿嘛,没什么真才实学,年年都说要科考,年年都落榜,至于芸姐儿还小是奶娃娃——哦!对,还有个莲娘姨,是二夫人的陪嫁,后来就作了二老爷的妾室,只是这么多年肚子倒是一点动静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说是姨娘,其实连使唤丫头都不如。” “这么乱啊?那祖母不管吗?” 一提到老太太,姚十初就笑了,头摇的更厉害—— “老太太偏心,府里人尽皆知,二老爷做事向来不思后果,就是因为老太太给他兜底儿,不宠着就不错了,哪还会管啊。” 蒋幼清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突的就蹙起眉头来—— “那——这府里挣钱的岂不就只有晏荣?” -- 第165页 姚十初点点头—— “嗯,奴婢别的不敢说,但这府绝大部分里的吃穿用度,若是没有二爷,只怕早就落败了。” 蒋幼清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 “那她岂不是很累?” “是啊,可没办法,这担子总得有人挑,毕竟音瑶娘娘还在宫里,就算不为薛府这些个亲戚,也得为了娘娘啊。” “原来是这样,那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蒋幼清两手环在胸前,可以看得出她很生气了。 “少奶奶您——” 不等姚十初把话说完,下人就又来通报了—— “少奶奶,二夫人叫您过去呢!” “又来了?得,兔子肉回来再吃吧。” 蒋幼清刚起身要走,却又被岁杪唤住—— “姑娘,您换身衣裳再去吧。” 蒋幼清低头瞧了瞧,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拍了拍身上的土,转头接过姚十初递来的巾子,轻擦了擦—— 眼眸里划过丝不悦,转瞬即逝—— “换什么,不换,就这么去。” 作者有话说: 不要着急,下章二爷就回来了 感谢在2022-03-02 23:37:39~2022-03-04 00: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维路德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二爷回来了 到了暖香苑, 月霞便瞧见了蒋幼清这灰头土脸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股木炭烧肉的油腻味,顿时心里的傲气就冲上了头顶, 眼中尽是不屑, 甚至瞧不起—— 暗自腹诽道—— 这哪还有半点儿薛府少奶奶的样子,哪里配的上二爷, 又哪里配住在栖子堂, 给她一间木屋子都不错了。 叶善容不会平白无故把人叫来,既然叫来, 肯定就是又憋着一肚子坏水—— 不出所料,她果然开了口—— “瞧着你们这些日子也熟悉不少, 我那侄女今儿早上还同我讲呢,跟幼清你呀,是相见恨晚呢,就刚刚啊,还夸二少奶奶绣的一手好女红, 恰巧了,我这侄女也是喜欢闲来绣绣东西,这不就求到我头上来了, 说想拜你为师精进精进手艺呢,这现下不是你来就是她去, 这天天一来一回啊, 我觉着倒是麻烦的很, 我就琢磨啊, 干脆就让月霞住到你栖子堂去, 这样也省去了你来回跑腿的力气, 你们也能互相作伴不是?” 叶善容笑的亲热, 可心肠却是歹毒,这就把人塞进来了?这属实是硬塞啊! 蒋幼清笑意不达眼底,欠了欠身子—— “好呀,就听二叔母的。” 叶善容没想到她竟答应的如此干脆,生怕她反悔似的,都没等到第二日,当即就让蒋幼清把人领回了栖子堂,瞧着蒋幼清的背影,心里的胜算已经坐实了,看来等薛晏荣回来,再不想要,也只能认了。 蒋幼清并没有让月霞去偏房,只吩咐丫鬟将小院书房旁的屋子收拾出来—— “你来的急,只有那间屋子是提前收拾好的,以前二爷在的时候,偶尔也会寝在那儿,你就先将就一下。” 月霞一听薛晏荣曾在那里安寝过,眼睛登时都发亮了,哪里还会拒绝,一个劲儿的点头—— “就在那便好,倒是麻烦妹妹费心了。”说着脸上还露出了绯红,似是娇羞不已。 蒋幼清一样不落的全收进了眼底,看来此人的心思也不单纯。 安顿好月霞,蒋幼清就回了正房—— 岁杪忍了一路,再忍估计就要炸开了—— “小姐,二夫人的心思您当真看不出来吗?这事儿换别人推都来不及,您可好,大大方方把人领回来了!” “你都看出来了,我能看不出来吗?”蒋幼清提起茶壶,斟了盏热茶“你难道瞧不出,这二夫人是铁了心要让她这个侄女留在薛府,既然这样,我又何必逆她的意呢?帮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岁杪有些听不明白了—— “小姐,您该不是真想将她留下来吧?那月霞可不是个善茬儿” “我只说薛府,又没说栖子堂。” “小姐,您想干什么呀?” 清音阁—— 夜里,罗妈妈服侍郑珺清沐浴过后,正准备将屋里的火烛熄灭,却转过了身来—— “夫人,您真准备不插手啊?” 原来栖子堂的事情,郑珺清也知道,不仅知道,从叶善容来的第一日,就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我瞧那丫头心里有数着呢,正好趁着这件事,也让她看看这府里的真面目,若真是难办了,到时我再帮她也不迟。” 往后的几天,蒋幼清一改往日素雅,活脱脱大变样,天天穿着些颜色鲜亮的衣裳裙襦,戴些样式精致出挑的钗环首饰,日日准时去给老太太请安。 她本就生的欺霜赛雪,相貌姿容皆为上乘,如此打扮不仅不觉得太过招眼,相反倒是与她很为合衬。 薛晏朝知道她每日都要请安,这段时间也是勤快的厉害,每每过去总能与蒋幼清不期而遇,瞧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身,走起路来似弱柳扶风,薛晏朝的腿都要走不动路了,再听她柔柔弱弱的唤一声祖母安好,那酥到骨子的麻劲儿,都快把他给化成水了—— 这才几日的功夫,已经五迷三道了。 -- 第166页 一请完安,蒋幼清就让岁杪赶紧把头上的钗环跟身上的衣物全都换了,褪去粉饰的蒋幼清穿着平日素雅冷清的衣裳,对着镜子又瞧了半天,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自己没错儿。 这日,姚十初又打了几只兔子回来,刚烤得,蒋幼清便让下人用刀分好,切成小条小条—— “去给月霞姑娘送过去罢,瞧着一整日,她都还没出过门呢。” 岁杪一听,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 “您管她做什么!这府里还能饿着她不成?爱出来不出来,谁愿意搭理她。” “别这样,到底是二叔母的侄女,若是咱们烤兔子不叫她,传出去了,让人笑话,不过就是只兔子罢了。” “可是——” “别可是,走吧,咱们一块过去。” 到了小院里,见门没关,几人便直接走了进去—— 姚十初在前,端着手里的兔肉,就先走了过去,低头又一瞧—— “月霞姑娘好手艺啊,您这是绣什么呢?” 月霞瞥了眼蒋幼清,连起身行礼都没有,反倒歪头有些羞涩的抿嘴笑道—— “这不闲来无事,给二爷绣里衣呢。” 说着手指还在那针脚儿上摸了摸,话里话外,尽是股狐媚子的妖气。 “你——”岁杪平日里最瞧不得这种小蹄子,这会儿忍不住的就要骂,却被蒋幼清一把扯住了胳膊。 蒋幼清摇摇头,目光落在月霞手里的针线上—— “十初把东西放下吧。” 随即便勾着嘴角笑了笑,冲着月霞说道—— “吃饱了才有力气绣不是吗,吃饱了再绣。” 紧接着脸上的笑容倏地便收敛了起来,转身就带着姚十初跟岁杪走了出去。 此时岁杪已经气的肺都快炸了,倒是姚十初稳重些—— “你先消消气。” “消气?如何消气!你看她那样子,这是已经都把自己当主子了,我家姑娘就是心地太善,就凭她刚才那样儿,打她两耳光都是应该的!” 回了屋子,蒋幼清见岁杪还是气鼓鼓的,便让她去找自己的香囊过来,留下姚十初说话—— “你明日放出话去,就说二爷不在家,这些时日我闲来无事天天翻阅书,为图个方便都是寝在书房旁的小屋里。” “少奶奶,这话是要放给谁?” “谁上钩,就放给谁。” 这时岁杪拿着香囊走了过来,蒋幼清用手扇了扇上面的味道—— “不够香。” “还不够香?” 岁杪有些奇怪,这要换以前,就这味道,自家主子都嫌冲头,今儿倒怪了,竟嫌不够香。 “那是——” “再多放些香料,越香越好。” 翌日—— 蒋幼清从顺安堂请完安,薛晏朝便就跟在了后面,因着是白日,左右又有下人陪着,所以他并不敢太过上前,只敢远远的瞧着—— 就在此时,蒋幼清的身上却不知掉下了个什么东西—— 薛晏朝急忙跑了过去,竟是个香囊—— 这味道,香的都能让人上天去,顿时一些心思便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 这么好的美人,怎么就给了薛晏荣呢!该是自己的才对啊! 吉庆早瞧出了自家少爷的心思,这会儿立马就上前献起宝来—— “少爷,我听栖子堂的丫鬟说,这几日二少奶奶都是在小院儿的书房里安寝,荣哥儿又不在,想必她一个人也是孤枕难眠啊。” 话说到这儿,已经很露骨了—— 孤枕难眠!那不正需要自己作陪的嘛! 薛晏朝像是干柴遇烈火般的顿时就烧了起来,可表面上却佯装着正经——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吉庆赶忙抬手就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两下—— “小的错了,小的多嘴说错话了。” 薛晏朝已经被/色/欲冲昏了头脑,想着薛晏荣不在,若自己真的用强,她吃了亏也必然不敢声张,大不了最坏就是被发现,到时就说她狐媚勾引自己! 只要自己咬定不松口,娘亲跟祖母一定都会向着自己,被浸猪笼也是蒋幼清,关自己什么事,倒时还是薛府的公子,祖母的心肝儿。 想法一旦在心中形成,那接下来便就要付出实际行动,像薛晏朝这般的公子哥儿,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做事自然也不计后果,只贪图自己取乐。 夜深人静,院里的下人都被蒋幼清屏退,只留了岁杪跟姚十初—— 心中掐算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又过了片刻,就听姚十初道了句—— “少奶奶,来了——” 蒋幼清转头便将书房的火烛熄灭—— “再等等,米得蒸熟才行,好饭不怕晚。” 没一会儿,书房旁边的小屋,就传出了女子的叫喊。 这时,蒋幼清才站起身来—— “走吧,时间刚刚好。”旋既又停住,补了句“把灯带上,要最亮的那盏。” 一推门,姚十初就举起了手里的灯盏,把蒋幼清前面的视线,照的一片通明,霎时间什么脏的臭的便都藏不住了—— 蒋幼清看着只剩了肚兜的月霞,又瞥了眼光着膀子的薛晏朝,即便没经历过人事,也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岁杪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恶心的污秽,上前一步都觉得作呕。 -- 第167页 姚十初一手举着灯盏,一手捂住了蒋幼清的眼睛—— “夫人别看!” 蒋幼清会意,立马佯装着吓坏了的模样—— “朝哥儿,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们、你们这是做了什么呀!哎呀,这,这可如何是好,你拿着衣服快、快走吧!今日这事儿,我全当没看见,我这个做嫂嫂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薛晏朝也慌得要命,怎么会是月霞?!但此刻他也顾不上多想,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连句话都不敢多说,人就往外跑,霎时间就没影了。 见他已经跑远了,姚十初才将遮挡蒋幼清眼睛的手放下—— 下一刻,蒋幼清脸就变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衣衫不整的女子—— 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冷清—— ========================================== “你想好出路了吗?” 岁杪拿过凳子,蒋幼清顺势坐下,随后姚十初便将屋里的火烛全都点燃—— 整间屋子霎时就被橘色的光亮笼罩—— 月霞藏无可藏,捂着被子哭哭啼啼,看样子清白已经没了—— 蒋幼清抚了抚耳后的发髻,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明明是一张稚嫩的面孔,却浑身散发着凌厉霸气,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风范—— “你要是没想好,那我就帮你想想——” “现下呢,摆在你面前的无非就两条路:第一,你的姑母,明日就把你送回你那小地方的老家去,随便给你挑户人家,纳了当妾,好坏你都得受着。” “这第二呢,我现在就将你拖去见你姑母,你姑母为了掩下此事必定连夜将你乱棍打死,从后门抬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蒋幼清抿了抿嘴—— “我呢,知道你是铁了心想要嫁进薛府,这薛府也的确大,也不是容不下你这个人,所以除去这两条,我这儿还有第三条路——” 还不等蒋幼清把话说完,月霞便立马就跪下了身来—— “只要夫人能救我,我什么都听夫人的。” “我这还没说什么路呢” “不管什么路,肯定,肯定比前两条好。” “但你要想清楚,这薛府或许并不像你看到的这么光鲜亮丽。” “我不在乎!只要能留在薛府就行!” “行,那日后的路你便自己谋罢。” 说完蒋幼清就起身离开。 第二日—— 蒋幼清一边净手,一边问道—— “月霞怎么样了?” “哭哭啼啼一整晚,这会儿也起来了,十初姐姐刚去看了她。”岁杪回道。 “嗯,哭是应该的,毕竟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失了清白。” 岁杪后怕道—— “姑娘,这薛晏朝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罢,您可是她的嫂嫂呢!他竟敢私闯栖子堂,我真是想想就害怕!” 蒋幼清倒是平静的多—— “别怕,十初会功夫你忘了,再说昨夜我是故意把巡院的人屏退的,不过——他的胆子确实不小。” 岁杪摇了摇头—— “真想不到,这薛府瞧着光鲜亮丽,竟也这般腌臜。” “哪都有腌臜的人跟事,咱们自己小心便好。” 话罢后,蒋幼清便去了清音阁,不同之前几日的精心打扮,今日的她素面朝天,别说首饰了,就是身上的裙襦都颜色寡淡。 “见过母亲。” “今日怎来的这般早?是已经去给祖母请过安了?” “还没——”蒋幼清垂下眼眸,轻咬了下嘴角的软肉“儿媳想和母亲一起去顺安堂。” 郑珺清岂能不明白蒋幼清的意思,请安是假,估计等一下是要自己帮她才对—— 到底还是来找自己了,不过能挺到现在也算是不错,叶善容有多难缠,自己还能不清楚?郑珺清看破不说破—— 点了点头——“好,那便一起去。” 一到顺安堂,就瞧见了叶善容,也不知坐了多久,这会儿满面红光的,丝毫不避讳,当着大家伙的面,对鲁氏就将她那侄女月霞夸的天花乱坠—— 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善,又同蒋幼清是如何如何的投缘—— 总之天上有地下无了。 “媳妇想着,既然两人这么能聊得来,干脆就把月霞抬做姨娘算了——” 叶善容看向蒋幼清,脸皮厚而不自知 “往后你多了个姐妹,荣哥儿多了个伺候的人,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鲁氏早明白叶善容的心思,只不过她不愿意管,也懒得管,只听着她说,并不表态。 而这不表态就足够了,只要老太太不拦着,叶善容就放心了。 郑珺清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这是都当自己死了?明目张胆的就想塞人?! 哼!同意才是活见鬼! 刚张口要出声—— 一旁的蒋幼清却突然跪在了地上—— “回祖母,回二叔母的话,二爷说了,我因着年岁还小,府里一切都不让我做主,要全听她的才是,若,若是背着她擅自做起主来,她就要休了我,栖子堂里里外外都是知道这个规矩的,我在这院儿里是半点权利都没有的,如若不信,二叔母可以随便抓个栖子堂的下人一问便知。” 蒋幼清说的可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最是骗人,再加上薛晏荣本就霸道,听她这样说,倒也不像有假。 -- 第168页 “这怎么还跪下了?这是好事儿啊。”叶善容拐着弯为自己的缺德找借口。 蒋幼清的眼泪说来就来,豆大的泪珠儿,登时就从眼眶里掉下几颗,声音也随之呜咽起来—— “那,等二爷回来,发现我擅作主张,若,若要休了我,二叔母可是能为我做主?” “我、我——”叶善容哪能做得了这个主儿?这薛晏荣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再说了,她也不敢惹薛晏荣啊,转过头只得又看向老太太“母亲,月霞您是知道的啊,她小的时候在府里还住过些时日,老太太您还抱过呢,是个听话懂事的——” 话刚说到这儿,蒋幼清的小脸就扬了起来,瞧着叶善容小声道:“既然二叔母这么喜欢月霞姐姐,那、那不妨就让朝哥儿纳了她吧,岂不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 叶善容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倒是郑珺清瞧着这一幕,掩了掩嘴角,帮腔道:“幼清这主意好啊,弟媳如此满意你那侄女,那就让朝哥儿娶了她,再好不过了。” 蒋幼清说纳,郑珺清说娶——其中意思如何,再明显不过。 要知道郑珺清可没有自己的儿媳那般好说话。 旋既伸手就去扶蒋幼清—— “好孩子不哭了,快起来吧。”拉着她就坐在了自己身边。 蠢啊!真是蠢到家了!竟让个小丫头算计住了?! 鲁氏深吸一口气,狠剜了眼叶善容,可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乱哄哄的,又怎么了?秦妈妈过去瞧一眼。” 秦妈妈赶忙去看,不一会儿却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脚下险些崴了,伏在老太太耳边—— 几句过后,老太太脸色唰的登时就变了。 厉声喊道—— “还不赶快把她拉进来!就这么让她在外面叫唤?!不知廉耻的东西!” 不多时,月霞就被带了进来,哭哭啼啼就跪倒在老太太脚下—— “老祖宗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要不然我真得一头撞死在这柱上,反正是没脸活了,昨个儿朝哥儿他、他钻了我被窝!” 叶善容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幕,千万百计挖的坑,到头来自己跌了进去,嘴巴张的险些都合不上了—— “你!话可不能乱说!朝哥儿昨个儿一直温书到半夜!如何能钻——” 后面的话叶善容说不出,抬手指向月霞“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你怎能污蔑我的朝哥儿!” 月霞涕泪连连,不住地摇着头—— “温书?姑母这般不了解朝表哥?他是那种会温书到半夜的人吗?此事关乎我女子的清白,我岂能污蔑与他?! 昨个儿真的是他,他摸黑从窗户爬进了我的房里,姑母若是不信,他、他大腿上有块红色胎记。” “你住口!!!”叶善容终于爆发了,上前就要动手。 却又再一次被蒋幼清给打断了—— 蒋幼清故作慌张的表情,又跪下身来—— “这、这可怎么办,月霞姐姐竟在我的院儿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啊。” 这时目光再投向老太太—— “都怪我昨夜睡得太熟,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孙媳难辞其咎。” 老太太的脸色阴沉的厉害—— “你起来吧,这事与你无关。” 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叶善容—— “事已至此,朝哥儿也年岁不小了,那就把月霞抬做姨娘罢。” “这怎么行?!晏朝连亲还没成呢?如何能先纳妾呢?” 鲁氏哼了一声,终是发作了—— “你住嘴罢!此事就这么定了!” 叶善容偷鸡不成蚀把米,灰头土脸的被训一顿不说,还给自家儿子领回来一个姨娘,亏!亏大了! 恨恨的攥紧着拳头——“我竟小看了你!咱们走着瞧!这事儿没完!” 蒋幼清才不管那么多,叶善容爱怎么气就怎么气,反正木已成舟,认不认可由不得她,谁让她平日里不好好管教孩子呢,闯了祸,也是活该,子不教,父之过,这到底是谁的过,就由她们自己分说去吧。 “这就是你想的法子?”郑珺清笑着拍了拍蒋幼清的手。 蒋幼清在自家婆母面前总算是演不下去了,老实交代道—— “我也是没法子了,那日她竟给二爷绣起了里衣,我、我——” “不怕不怕,晏荣不敢,再说晏荣这娶了你,月霞那般的,晏荣一眼都不会多瞧。”郑珺清说罢,却又另眼相看“我还以为你会哭哭啼啼的来找我呢。” 哭哭啼啼岂是蒋幼清的风格? “也不是什么难事,幼清想就不必叨扰母亲了,等遇到难事,我再来找母亲。” 郑珺清对她这回答,颇为满意,看来晏荣的眼光确实不错—— “好孩子,今日就在我院里用膳罢,我吩咐了厨子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多谢母亲。” 待用过了饭,蒋幼清才回了栖子堂—— 只是人还没落座,岁杪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姑爷来信了!” 蒋幼清等了这么多日,终于把这人的消息盼了回来,拿过信就急忙拆开—— 薛晏荣惜字如金,只说事已办妥,约十日左右便回。 -- 第169页 拢共十一个字,连名字都没提一下。 可却还是摁不住蒋幼清的那股子高兴—— “姑爷说什么了?”岁杪问道。 “十日!还有十日,她就回来了。” “哦~~~难怪——” “什么?” “您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蒋幼清将信件抱在怀里,脸上露出羞赧的表情—— “她要是知道,我给她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一定会夸我。” “那是肯定的呀!”岁杪重重的点头“姑娘,您说您,心里有对策了,怎么也不早说,我这担心的,舌头跟嘴唇都起了一层泡,差点儿以为您真的天天就光顾着烤兔子、炙羊肉呢。” 蒋幼清拉开木匣,将手里的信件折好放进去,说道:“哦,原来小姐我在你心里就只会吃了。” 岁杪瘪了瘪嘴“那还不是您天天拉着十初,不是打兔子就是烤兔子?我这不是担心嘛,原来您这是借着烧烤的名头儿,打探敌情呢。” 说着又顶了顶自家主子的胳膊“那您是把二房那边的情况,全都摸清了?” 蒋幼清昂起个小脸,一副鬼灵精的模样—— “差不多吧,反正挺乱。” ———— 就在众人都以为薛晏荣要十日后才能回京,却不想六日就赶了回来。 随之一起的还有那个姚十初‘最不待见’的温都。 岁杪一瞧见,顾不得旁的,飞快的跑回屋里报信儿—— “姑娘,姑娘,二爷回来了!” 蒋幼清从没这么着急过,连鞋都顾不上穿,迫不及待的就冲了出去—— “薛晏荣!” 话音刚落,脸上瞬间就红了一大片,跟煮熟的虾子一般,怎么还有个大胡子—— 薛晏荣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跨到了她身前,侧着身子将她挡得严实儿—— “把鞋穿上” 蒋幼清花瓣一样的脚指头,羞的往里一缩,转身就又跑回了屋子去—— “丢人!丢死人了!” 这时就听见温都在外面扯着嗓门哈哈大笑起来—— “我算是是明白老弟你怎么这般赶路了,我要是家里有如此娇俏的娘子等着,那我还能再早一日赶到!就算再跑死两匹马也值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话温都说惯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蒋幼清毕竟还小,第一次被如此打趣,面上难免下不来台,薛晏荣拱了拱手—— “今日天晚了,我让人收拾间屋子,暂且在这儿歇一晚罢。” 温都却摆了摆手—— “晚什么?一点都不晚,这个时辰去泉香阁正正好。” 随即又挑动起眉头,吹了吹口哨—— “晏荣兄啊,你这小别胜新婚,我就不叨扰你了,明日在泉香阁里等你喝酒,许你晚两个时辰到。” 旋既又哈哈哈的笑着走了出去。 “温大人还是老样子,一嘴的荤话。”姚十初无奈的摇了摇头“二爷,关外的事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这回还是多亏了温都,死了人的全都安顿了,剩下买了药的也都赔了银子,只是这事影响不好,生意多多少少是要影响些了。” “那吴掌柜呢?” “死了,山崖底下找到的,说是畏罪潜逃,走夜路摔下去的。” “竟死了——”姚十初揣着手有些不安“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去做鬼,唉——图什么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来说去都是个贪字,不过,我总得有蹊跷——”薛晏荣摆了摆手“晚上再说罢。。” 随即便朝屋子看去,本想先去瞧瞧蒋幼清,可一路快马加鞭的,身上脏的厉害,她平日又是个爱干净的,这会儿还是先洗洗—— “烧水,我先沐浴。” 皂角都用了小半个,薛晏荣总算是洗好了,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方才又问道—— “我不在这一个月,府里没什么事儿罢?” 姚十初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便笑出声来—— “二爷,您这小媳妇可厉害着呢,她给那朝哥儿纳了个妾!把老太太吃的死死的,把叶善容气的鼻歪眼斜。” 薛晏荣明显一怔“怎么回事?” 姚十初故意卖起关子来—— “您自个儿去问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早上好呀 我开了个预收文《小娘子的自救攻略》,大家可以看看文案,感兴趣的可以加一下收藏哦,只是先预收,这本正常更,不出意外下一本会开《小娘子》 文案: 陈祈死命的护住自己的胸口,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这个来救自己的人,手里的剑就扬了起来,可还未等伤及那人分毫,下一刻便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等陈祈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就被脱下了,掀起眼皮,杀人灭口的心思顿生—— “你要是不想死,就最好别动。” 那人转过身,摘下头上的帷帽,一张灼若芙蕖的小脸,眼底清冷从容。 陈祈强忍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 “我当是谁,原来是伯爵府的温大姑娘,怎么?这是长安城待够了,竟跑到这样的荒山野岭来,就不怕失身又赔命吗?” 温知许望向陈祈,目光中的疑惑不加任何掩饰—— “你为何是女子?” 陈祈暗自发力,伪装的面具瞬间被扯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愠怒—— -- 第170页 “我劝你最好杀了我,知道了我的秘密,怎么样你都活不了” “是吗?”温知许毫不畏惧,答的云淡风轻,倾下身去看着这人的伤口“别动,刚才给你包扎好的,若是崩开了,我可没有多余的药。” “温知许!”陈祈打落她伸来的手,恶劣品行似骨子里带出“我真的会杀了你。” “可我救了你。”温知许眉眼一软,声音娇嫩。 后来的后来,陈祈不仅没杀她,甚至将她捧到了手心,要星星不摘月亮,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直到那一天,雷声轰鸣,衣衫湿透,陈祈才总算明白——这是欲念作祟。 她攥着温知许的衣带,双手颤抖,眼底泛红—— “是你自找的。” 感谢在2022-03-04 00:35:50~2022-03-04 19:3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女儿家的小心思 做了傻事的小姑娘, 羞臊的厉害,刚才怎么能连鞋都不记得穿呢? 薛晏荣得怎么想自己?一定会觉得自己顶没规矩,还有那个大胡子, 笑的那般大声, 怕方才在院里的人都听见了吧? 蒋幼清啊蒋幼清,你说你, 这都嫁人了, 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门外的脚步声传来,被子里的人又是一激灵, 紧咬着腮帮子里的软肉,呼吸都屏住了。 薛晏荣一面往里走, 一面寻着那人的身影,目光落在床帏里高拱起的薄被上——扯了扯嘴角,这都是六月底的天儿了,这么蒙着也不怕热晕过去? 女儿家的那点小心思,藏是藏不住的, 就像现在——顾得住头,顾不住尾。 白藕般的脚踝,花瓣般的脚趾, 明晃晃的就露在了外头儿,方才光顾着让她穿鞋没仔细瞧, 这会儿细看来, 竟这般嫩白圆润, 就像剥了壳的嫩鸡蛋, 不禁低下头, 张开手掌, 一只手能包圆罢。 莫名的有些燥热。 “咳咳——” 薛晏荣清了清嗓子, 可那人也不探头,该是羞的紧了,便又往近走些,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膝盖贴着嫩白的脚掌若有似无的蹭了下—— 被子里得人登时就僵直了脊背,立马缩回脚去,这下算是把自己捂得更严实了。 这要是换做旁人,薛晏荣定然半分耐心都没有,扯了被子还得说几句让人下不来台的话,非得臊的里子面子全都烧没了,才肯罢休—— 可如今对着蒋幼清,却是一句硬话都说不出口,反生出想要哄她的心思—— 青色的薄纱露了个小角,伸手拽了拽,又扯出一小截儿,可蒋幼清就是铁了心一般,怎么都不肯把被子拉开。 薛晏荣想着她方才连鞋都不穿,就跑出来见自己的焦急神态,这会儿来了,却又迟迟不肯露面,碾着翡翠扳指转了一圈,随即眯起了眼睛—— “我走了。” 刚回来又要走?! 蒋幼清猛地掀开头上的被子,墨染般的眼眸,跟打翻了颜料桶似的,说变就变了—— 杏眼瞪的滚圆—— “又要去哪儿?不是刚回来吗?” 话刚说出口,蒋幼清就后悔了—— 眼前的人头发都还湿着,身上的衣衫也是平日里不出门时的常服,哪有一点要出门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双笑意深深的眸子—— 这、这自己又上她的套儿了! “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啊。” 小脸红扑扑的,这是‘恼羞成怒’了? “好吧,说来还真有点事儿没办完呢。” 薛晏荣佯装着就要转身,可还没转过身,衣角却被拉住了,就见小丫头垂着眼眸,翘长的睫毛忽扇忽扇,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 又是可爱又是好笑—— 抬手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 “不是你先躲被子里的吗?这会儿又委屈了?” “那还不是因为那个大胡子!”蒋幼清扬起小脸,就不愿意了“多带个人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 “你给我时间说了吗?” 薛晏荣无奈,这都能怪在自己头上? “鞋都不穿,哪的毛病?” “我那还不是——”余下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儿,蒋幼清红着脸,却说不出口来,心底嘟囔着:还不是着急见你。 “还不是什么?” 薛晏荣望着她,那带笑的眼睛像能洞察人心一般,让蒋幼清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见她头发还湿着,便拿了架子上挂着的帨巾,主动帮她绞起了头发。 披散着头发的薛晏荣,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柔和,除了嘴唇薄些,下颌线硬些,其余的五官都长得很标准,若是穿戴女装,想必也会很好看。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蒋幼清总觉得这样的薛晏荣,比白日里的都要亲近—— 其实也不怪蒋幼清会这样想,谁让薛晏荣一天到晚都绷着脸呢。 “在想什么?” 薛晏荣冷不丁的问了一声。 “没、没想什么啊。”蒋幼清抿紧了嘴唇,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在想她穿裙襦的模样吧。 “那你半天不说话?”薛晏荣并不信她,挑眉道:“听说你给晏朝纳了个妾,还把二叔母气的嘴歪了?” -- 第171页 “十初跟你说了?”蒋幼清点点头,转瞬又嘟囔起来,小脸扬的老高 “二叔母这也太心急了,咱们才成亲多久?这就往里塞人了?她是知道你不肯,就为难我,我想着她既然那么喜欢那姑娘,那就她自己留着好了。” “就如此?” “要不然呢?难不成你真想让我给你收了?”蒋幼清说完,却又摇起头来,眼睛眯笑起来“那也来不及了,他们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人都是朝哥儿的了。” 摆明是插科打诨,薛晏荣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越是说的简单,事情越是难办,想来二叔母那人不会这么轻易应付,她肯定是瞒了什么,不说不过是因为事情过去了,不想自己再担心。 薛晏荣也不是不领情的人,只是难为她了。 “将你一个人留下,到底是我不好,这事你做的对,也做得好,只是若我以后再出去,稳妥起见,还是要去找母亲,二叔母那个人你不了解,这事你让她砸了自己的脚,她必是怀恨在心,往后定然是要算计回来的。” 蒋幼清嘟着小嘴,深吸了口气—— “反正....”突然人就凑到了薛晏荣的脸跟前,一双眼睛澄澈透亮,像是闪着星光“那要是我闯祸了,你能给我兜着吗?” 话音刚落,薛晏荣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就响起了徐聿的声音—— “二爷,您睡了吗?” “去书房等我。”薛晏荣说完,就站起了身来,随手拿起了个玉簪就将披散的头发束了起来,看着跪坐在床榻上个人“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旋既便快步朝门外走去,只是走到门前时,才又停住,刻意的抬高些声音—— “兜着。” 随后就是一阵开门关门声。 蒋幼清手里还拿着帨巾,眨了眨眼,人便倒在了外侧的枕头上,无声的笑开了颜——她刚说‘兜着’。 书房里—— “说吧。” “二爷,孙府的小厮说他家老爷一月前就出了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虽不知道去哪儿了,可我觉得这时间上未免太过蹊跷,合着他前脚出门,后脚关外的药铺就出事了?” “孙茂达这人一向喜欢背地里捅刀子,您就说那御药的事情,他能不记恨?” “记恨归记恨,可若是闹出人命,那就太缺德了!” “他管谁的死活啊,仗着那点儿皇恩,都快无法无天了!” “若真是他做的,只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姚十初跟徐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二爷,这事儿——” “这事儿还得查。”薛晏荣蹙着眉头“本善堂的名声关乎薛府的根基,咱们又供着御药,一旦真要出了问题,皇上若是怪罪,全府都要跟着遭殃,不管这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陷害,咱们都要防着。” “可他们在暗,咱们在明啊。” 薛晏荣眉头紧蹙,片刻后道—— “明日一早,去各个药铺,传我的话,即日起,凡到本善堂买药的,不论男女不论多少,一律登记签字入册,若是有人不愿登记,那就不卖,千万记着就算是个药渣子,都要登记。” “是。” 吩咐完,薛晏荣便让徐聿先下去了,只留了姚十初。 “二爷,还不歇下吗?”姚十初问道。 “不急,我有话要问你。”薛晏荣往后靠了靠,胳膊驾在扶手上“晏朝纳妾,到底怎么回事?” “二少奶奶没跟您说?”姚十初愣了下。 “说了,但没说全,我觉得她有事瞒我,所以还想听你再说说。” 姚十初明白什么都逃不过自家主子的眼,这会儿便事无巨细的报备起来—— 起初,薛晏荣的眉头只是蹙着,后来竟攥起了拳头,尤其是听到薛晏朝竟真的摸黑翻窗进屋的时候,后槽牙都咬的咯吱响了—— “二爷——” “继续说。” “朝哥儿是光着膀子跑的,月霞姑娘身上就剩了个肚兜,瞧的真真儿的,夫人让月霞姑娘把这事在顺安堂闹开,当时老夫人,二奶奶,还有老太太全都在,朝哥儿根本赖不掉,老太太嫌丢人,就做主把她抬成了朝哥儿的妾室。” “就这样?” “就这样。” 薛晏荣脸色阴沉,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快凝固了,姚十初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担心她会觉得二少奶奶擅作主张,又或是逞能,原本是好心,若再闹了不愉快,可就得不偿失了—— “二爷,这事怪不着夫人,二奶奶把那月霞姑娘都送进院里住下了,既是把人塞进来,就压根儿没想过领回去,夫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这人也送不回去,要我说就是那二奶奶趁您不在,欺人太甚!” “至于那朝哥儿——上梁不正下梁歪,全家都惯着,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胆,他若是没有那心思,这套儿也圈不住他。” 薛晏荣闭了闭眼又睁开,怒极反笑—— “这一个二个,眼睛全都长在我这栖子堂里了?我竟都不知,何时他们竟能做我栖子堂的主了?” 沉默片刻后,薛晏荣收敛了怒气,脸上又恢复了清明,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罢。” “是。”姚十初揣着手欠了欠身子,走到门前,却又折返回来“二爷,其实夫人比咱们想的要稳重。” -- 第172页 说完姚十初才又退出房去。 屋内火烛摇曳,夏夜的晚风,总带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薛晏荣眼神复杂,不久后却又笑了笑——自己当真是小瞧她了。 三更天的锣声响起,薛晏荣才从书房出来,本以为她该是睡了,却不想这人竟在软塌上坐着,只是姿势甚为怪异,从后背瞧去,头往下一点一点的—— “怎么不去床上睡?” “啊?”蒋幼清猛地抬起头,连连摇着脑袋“我不困,我看书呢。” 眼圈都红了,眼皮都打架了,还说不困? 再瞧一眼手里的书,人都是从前往后看,她这是从后往前看呢? 薛晏荣忽的自责起来,刚应该早些过来的。 “你都忙完了吗?” “嗯。” 蒋幼清揉着眼睛,打了两声哈欠,随即手就被薛晏荣拉住了,直到床榻前才松开。 “快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去请安。” 薛晏荣拉开薄被,就把蒋幼清塞了进去,自己则睡在了外面,可刚闭上眼睛,就又睁开了,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被子—— 这味道?怎么跟蒋幼清身上的一样? 她这半个月是睡哪儿的? 这时身边的人却又凑了过来,闭着眼睛就把自己的胳膊抱在了怀里,半困半醒的—— “二爷,你真的跑死了两匹马吗?” 不等薛晏荣回答,蒋幼清就睡了过去。 薛晏荣只好又笑笑,自言自语着—— “跑死不至于,就是中途换了一匹。” 一早,给郑珺清请完安后,薛晏荣便带着蒋幼清直奔顺安堂去了。 不同往日,蒋幼清总觉得今日的薛晏荣脸色不大对,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就是阴沉沉的。 刚到顺安堂没说几句话,薛晏朝跟叶善容就来了—— 叶善容这会儿瞧见薛晏荣是有些心虚的,可转念一想,人又没真的塞进去,他要怪,也怪不着,随即便又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 “晏朝给祖母请安了。” 薛晏朝还是老样子,瞧见薛晏荣也只当没瞧见,这会儿便要落座。 啪—— 薛晏荣突然就变了脸色,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半点儿顾忌都没有,直勾勾的望向薛晏朝—— “你这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哥吗?!见我连句好都不问,便要落座?这府里的规矩呢?!” 此话一出,别说薛晏朝,就是老太太都跟着一愣,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怎的今日倒计较起来了? 薛晏朝当着众人,被下了面子,自然是不愿意的,尤其蒋幼清还在一旁,脸颊霎时就涨红起来,刚要张嘴理论,却被叶善容一把扯住了袖子—— “你真是越长大越没规矩了,还不快跟你二哥哥问好。” “娘,你——” “快些!” 薛晏朝一向都是听母亲的话,这会儿即便不愿意,也还是拱起了手—— “二哥哥好。” “还有呢——”薛晏荣看了眼身边的蒋幼清。 薛晏朝咬了咬嘴角—— “二嫂嫂好。” 至此,薛晏荣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些,抬眼又看向鲁氏—— “晏荣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明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鲁氏倒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便允了。 闹成这样,叶善容跟薛晏朝也没了心思,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也走了。 秦妈妈侧着身子,给鲁氏捶着肩膀—— “荣哥儿今儿的火气有些大啊。” “能不大吗,这新婚才多久,二房的就往里塞人,还专挑晏荣不在的时候,摆明看人家媳妇年纪小,想拿捏,换做我,我也得跟她甩脸子。” 鲁氏呼了口气“她要塞成了也行,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倒叫晏朝背了房妾室,我看她就是个人头猪脑!就这还想背着我?!” “老太太消消气——”秦妈妈递来茶水,扶着后背给她顺气“奴婢觉着没塞成也好,那月霞姑娘是她的侄女,瞧着也不是个安分的,若真进大房去,只怕日后也有的闹。” “所以啊,我才懒得管,冲她一下也好,让她也掂量清些自己,别成天妄想在这府里当家做主的!” “老太太说的是。” 回去的路上,薛晏朝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娘,您方才拦我做什么?” 薛晏朝哪里明白叶善容的心虚,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这会儿要讨公道—— “他是哥哥,你本就应该对他请安,以前是全家人太惯着你,让你没了礼数,今后不能如此。” “娘,您这是怎么了?以前您可不是这样说的?!” 叶善容眉眼一瞪—— “我说的话多了去了,你就光记着这些了?我让你用功读书,你怎么不知道往心里记!” 说着抬手又在薛晏朝的脑门上点了一下—— “回去给我好好读书!别一天到晚的尽往月霞屋子里钻!今年要是再落榜,看我不扒了你一层皮!” ———— 刚一回栖子堂,常管家就来了,薛晏荣便进了书房。 蒋幼清见状,赶忙把要去端茶的姚十初拦下了—— “少奶奶,您怎么了?” “十初,你过来些。”蒋幼清拉着姚十初走到了拐角处“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 第173页 “事?什么事啊?”姚十初眨了眨眼“没什么事啊。” “可是二爷今天好像气不顺。”蒋幼清把在顺安堂的事情告诉了姚十初“你是没瞧见,她那一巴掌拍的桌子腿儿都打颤了。” “是吗。”姚十初点点头,自家主子这是再给少奶奶出气呢。 不过,蒋幼清却好像不明白,反而还拉着姚十初,担心道—— “我知道她生意上忙,药铺的事情有多,不过在忙也得顾着身子,她听你的,你劝劝她,凡事不要太心急,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二少奶奶,您这么关心二爷,怎么不跟二爷说啊。” “我、我不敢——”蒋幼清垂下头去“她今日这样,我也有点怕。” “嗐——您怕她干嘛,二爷就那个驴脾气,她要是知道您这么关心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话刚说罢,常管家就走出了书房,薛晏荣站在门口就唤起了人—— “幼清,你来一下。” “叫您呢,快去吧,这话您去说,绝对比我管用,真的,您信我!” 姚十初说着又回头应了一嗓子—— “少奶奶就来。” 说完拉着蒋幼清就去了书房,斟好茶水后,离开时还不忘把门关上。 “离那么远做什么,近些。” “哦。” 蒋幼清向前挪了两步,瞧着她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这是的有多心烦的事情才这样啊? 抿了抿嘴,又往前挪了两步,直到薛晏荣的椅子边上才停下。 两人四目相对,却各怀心思。 薛晏荣看着她,只是让她近些,又没让她贴过来,这么近做什么? 蒋幼清则看着她,澄澈的星眸里,糅杂着不加掩饰的关心—— “你是不是很心烦啊?” “嗯?” “一直皱着眉头,从早上起来,我就没见你笑过。” 蒋幼清说着手指就抵在了薛晏荣的眉心,先是上下滑动,随后又定在中心摁揉起来—— “有什么心烦的,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也能帮忙呢,就算是帮不了,有个人说说,也没那么烦了不是吗?” 蒋幼清说的认真,薛晏荣听得更是认真—— 葱白的手指,散着淡淡的清香,透过指缝,衣襟上的那抹海棠若隐若现,愈发惹人心动,一不留神,心尖就被牵动。 “呃——不摁了。”薛晏荣有些口干,起身拿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我有东西要给你。” 随即就指了指桌案上的木匣。 “这是?”蒋幼清打开木匣,里面是张田契。 顶头卖家里只留有祁琼荌一个名字,而下方买家的所有人则是蒋幼清。 瞬间某些记忆从心底被勾起,蒋幼清以为这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却不想兜兜转转竟又回到自己手里。 鼻腔发酸,手指微颤,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薛晏荣背着身子,并未察觉身后人的异样—— “这是去年常管家从罗政北手上买下的,当时我刚回京,想置办些田地,此事就交给常管家打理了,刚巧就遇到罗政北卖地,常管家觉着地不错就买了,成亲之前我才知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现如今这些田契我让常管家记在了你名下,之前觉着你年岁还小,怕你不会打理,现在瞧着让你试着上手,也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话还没说完,一道力量就撞了上来,旋即腰间就是一紧,薛晏荣僵着身子,不敢动弹,贴着后背的人便一抖一抖起来—— 她在哭? “幼清——” 蒋幼清把脸埋在薛晏荣的背上,胳膊紧紧的勒着她的腰,不一会儿脸贴的地方就湿一片。 “你看你,这是好事,怎么还哭上了?”薛晏荣明白蒋幼清的心情,这不仅是她的嫁妆,更是她娘留的遗物。 低头看着环在腰间的手,拍了拍—— “不哭了,嗯?” 好半天,蒋幼清的手才松开,毕竟哭了半天,这会儿还有些抽噎。 “我不是想哭,我就是心里难受,我以为这是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没想到居然又回来了,我、我是高兴的。” “我知道。” 薛晏荣点点头,她不太会安慰人,但又怕她再哭,便转换了话锋,将桌案上的账本推了过去——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这些年我不在的时候,栖子堂的帐是由母亲在管,后来我回来了,母亲就交还给了我,现在我把这个给你,往后我也算落个清闲,下回常管家再来,可就找的是你了。” “你让我管账?”蒋幼清有些诧异。 “怎么,不愿意?” “不是,我、我怕我管不好。” “还没做,就说管不好?刚才白夸你了。” 薛晏荣眉毛一挑,蒋幼清立马改口—— “我一定给你管好!” “这还差不多。”薛晏荣说着,又想到前段时间她给十初、音涵还有岁杪买钗子的事情,不由得打趣道:“那么会收买人心,这帐啊定能管好。” 蒋幼清的脸不知是哭红的,还是羞红的,嘟囔着—— “我就买了那一次。” 作者有话说: 目测小蒋会先动心,至于二爷这条大鱼,就等着上钩吧 作话每次都是我最想写好,但又写不好的东西,想交流交流心得,又害怕被diss,哈哈哈哈哈哈 -- 第174页 又想写些跟夫人搞笑的片段或者日常,但又怕大家不想看,所以最后就吭半个小时也无从下手。 呃。。。。那就祝大家周日愉快吧 感谢在2022-03-04 19:35:56~2022-03-05 23: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631972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明是小公举 - 140瓶;Q 19瓶; さかなちゃん 10瓶;提酒上青楼 6瓶;妖不到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你陪我嘛 晌午饭, 是秦妈妈过来请的,说打了头鹿,做了全鹿宴, 让各房的都要去。 薛晏荣记着上回各房聚在一起吃饭, 布庄跟药铺就被调换了,这回又叫吃饭, 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幺蛾子?扔罢手里的书, 没好气的就皱眉起来—— “去回了,就说我不舒服。” “二爷——”姚十初顿了顿“这不合规矩。” “合规矩?什么时候合过规矩!一天到晚只知道同我讲规矩!他们自己从来不讲!” “二爷, 这是老太太的话——” “怎么?我不去他们就不吃饭了,都说了身子不舒服!” 自打出了月霞那事儿, 薛晏荣的脾气就没下来过,不管是提到二房还是老太太,一准没个好脸色,姚十初眼瞧劝不住,再说下去只怕是要发火, 便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蒋幼清,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劝不了,您劝劝罢。 蒋幼清会意, 点了点头,就让姚十初先下去了。 轻薄的月白色裙襦, 绣着朵荷叶莲花, 曼妙的身姿缓步轻摇, 透过支摘窗洒进的阳光, 映衬的更是明媚, 同薛晏荣那张阴沉的脸, 对比鲜明—— “今日是怎么了?一上午都不高兴, 不就是顿饭嘛,咱们吃完就回,不搭理不就行了,到底是祖母差人请的,怎么好不去呢。” 薛晏荣叹了口气,捏了捏眉间—— “你不懂,老太太房里的饭,没有一顿是白吃的,每回不从我这儿捞点什么,是决不罢休,我才回来,实在疲累,就想好好歇一歇,早知道,我还不如刚才就去泉香阁算了。” 一提泉香阁,蒋幼清的眸子倒晃了下,挨着她的腿边就坐下了身—— “幸好你没去,不然又剩我一个了——”勾着耳边的发丝,凑到薛晏荣的耳边,故作怯懦道:“祖母我可对付不了,她要是再给你塞人,你说我接不接啊?” “怎么会剩你一个了?不还有母亲嘛。”薛晏荣瞧着她粉嫩的小脸,不着痕迹的向后移了移“大不了你再给朝哥儿纳一个。” 噗嗤一笑—— 蒋幼清垂下头来,帕子就掩住了嘴角,片刻后方又抬起,弯着眉眼笑盈盈的——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你也太高看我了,若再给朝哥儿纳一个,估计二叔母就得提刀来砍我了。” “她不敢” 薛晏荣忽的就挺起了脊背,手里的扇子啪的一下合上。 “喊什么?吓我一跳。”蒋幼清美眸瞪圆,手就捂上了胸口。 “嘶,你这什么胆子,声音大点就吓着了?” “我哪有胆子啊?这不等着二爷给我壮胆嘛。” 蒋幼清拾起掉落的帕子,轻推了推薛晏荣的肩膀—— “走嘛,就当是陪我,让我也见识见识,下回我就不怕了。” “你说你,这有什么好见识的,不嫌麻烦啊。” “不嫌烦啊,长胆子嘛,你陪我。” “谁陪你?我可没答应。” 蒋幼清说着哄着就把人从软榻上推了下来,等从屋子里出来后,薛晏荣脸上蹙着的眉头非但不见了,反而眼底还露出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姚十初不心里竖了竖大拇指——还是人家小两口好说话,这要是换自己去劝,定要狠拍一通桌子不可。 顺安堂里,两房的人都来了,薛晏朝因早晨的那一出,这会儿倒是学乖了,挨个一遍问了好,见谁也没落下,这才落了座,不过能瞧的出,他的本性还是不老实,明知道薛晏荣就在旁边,眼睛却还不住的往蒋幼清身上瞟。 薛晏荣对他早有防备,目光又冷又硬,寒森森的像把锋利的银刃,吓得薛晏朝立马低下头去,再不敢乱看。 “怎么了?”蒋幼清瞧她绷着脸。 “没怎么。”薛晏荣端起手边的桂圆茶递去“喝一口,甜的。” “哦。”蒋幼清很听话,低头就抿了一口,红色的口脂便沾在上面。 鲁氏瞧着人都来齐了,便吩咐秦妈妈传菜—— “今儿这可是新鲜鹿肉,你们都是年轻人,一定多用些,尤其是荣哥儿。” 薛晏荣没想着老太太这么直白,一时有些错愕,好在有郑珺清再旁咳嗽两声作提醒,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多谢祖母。” 蒋幼清大抵是不明白这些,满眼的疑惑,凑到薛晏荣耳边,拽了拽她的衣摆,悄声问道:“为什么祖母要让你多吃啊?” “呃——” 这问题问的,薛晏荣顿时就觉着嘴里的肉咬不动了,余光瞥了眼蒋幼清,只见她眼眸清澈毫无杂念,壮/阳两个字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蹙了蹙眉头,瞎编着借口“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吃这个补身子。” -- 第175页 “哦,那你是得多吃些!”蒋幼清说着就把手边盛好的鹿血羹推了过去。 薛晏荣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我这儿有,你自己吃。” “我嫌腥。” 一句我嫌腥,让薛晏荣愣是喝了两碗鹿血羹,这味道——往后怕是都闻不得了。 薛怀丘瞧着薛晏荣,不知想到了什么,手里的筷子便也停了下来—— “听闻你给大嫂又换了一个金丝楠木的斗柜,和一套黄花梨架子床,现如今这木材可都涨到天价,看来还是药铺挣钱呐。” 叶善容挑着柳叶眉“那你是没瞧见大嫂嫂院儿里的罗汉床呢,更叫一个气派。” “看,我就知道药铺还是最挣钱的。”薛怀丘抖了抖袖子“药铺我是做过的,我都清楚,不像布庄,挣得还没有药铺的三分之一呢,母亲这是把好的全都留给了大哥院里了。” 话音刚落,鲁氏的脸就沉了下来—— “你是不是吃酒吃高了,满口的胡说八道!” “怎么是胡说八道呢,我这说的都是实话。”薛怀丘说着就又看向薛晏荣“你说,是吧。” 阴阳怪气的话里有话,但凡长耳朵的都听得出来,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薛晏荣轻笑一声,何必拐弯抹角,不如挑明算了—— “二叔这意思,是又想把布庄跟药铺换回来了?” 这话正中薛怀丘的心坎—— “到底还是晏荣,一说就——” “我话还没说完呢。” 薛晏荣昂起头来,神色一敛,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 “既然二叔想要,那我就丑话说在前头,免得日后二叔觉得我坑了您,现下本善堂出了纰漏,关外的店铺吃死了人,我上月去关外就是解决此事,虽说眼下是解决了,但京里的铺子会不会受影响我不知道,若二叔能接下这个担子,解决这个事情,侄儿倒是求之不得。” 薛晏荣的语气冲人,一旁的蒋幼清见状,连忙从桌子底下伸过手去,可刚挨上这人的手指,就被她反手握住了。 出了人命?! 薛怀丘心中一紧,自己本就是为利而来,若无利可图,又背上个官司,岂不是自找麻烦,他可不是薛晏荣,好的坏的都能包揽,刚还一脸的贪婪,顿时就改了口风—— “二叔不是那个意思,二叔这是夸你能干!” 鲁氏也出来打圆场—— “是啊,府里上下多亏晏荣了,你二叔能做甚,来来来,再尝尝这炖鹿筋。” 三言两语的,就替薛怀丘遮掩了过去。 这心偏的,蒋幼清都看出来了,要的时候谁也不出声,一听出事了,谁都往外推?这是把薛晏荣当什么了? 好好地一顿饭,吃的直叫人恶心。 路上,薛晏荣一人走在最前面,蒋幼清则陪着郑珺清在后—— 看着那并不宽厚的肩背,郑珺清是心疼的—— “瞧见了罢,这一大家子,关键时刻没一个能出来顶事儿的,我有时在想,若是没有晏荣,这薛府会是个什么样子?” 蒋幼清的心像是被人揪起一般,空落落的,悬在半空又坠的生疼—— “母亲,二爷总这样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 郑珺清叹了口气—— “从小就是这样,好些事情,都是过去许久后,我才知道。” 话罢郑珺清又拉起了蒋幼清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往后你多疼疼她,你离她近,比我这个做娘亲的管用。” 蒋幼清没有脸红,也没有羞涩,反倒认真的点起了头—— “嗯,母亲放心,儿媳晓得了。” 刚一回了栖子堂,薛晏荣迫不及待的拿起折扇,呼呼的扇起风来—— “你怎么了?”蒋幼清少见她这般面红耳赤的模样。 “天儿太热,躁得慌,你不用管我,我喝口茶就好。”说着薛晏荣提壶就满了盏茶。 可还没喝,手才碰到,眉头就蹙起了—— “这茶怎么是热的?十初、十初——” “二爷——”十初刚好在门外,赶忙就进来了。 “去给我弄盏凉的来。”薛晏荣指着桌案上的茶壶,说完却又摆起了手“算了,不要茶了,前个儿酿的梅子汤好了没?多呈些冰块,赶紧端来,渴死我了!” 听着语气又急又燥,这又是怎么了? 姚十初才把梅子汤端来,薛晏荣连碗都不用,抱着坛子就咕嘟咕嘟的牛饮起来,瞧着小半坛都下去了—— 这可把一旁的蒋幼清给看呆了—— “哪有人这样喝的?” 扳开她的手,就把坛子抢了过来,这才发现,薛晏荣面色通红,豆大的汗珠儿顺着额侧就往下掉,脖颈前的衣领全都被打湿透,就跟刚刚淋了场雨似的。 “你、你怎么了?”蒋幼清被她这样大汗淋漓的模样,弄蒙了 “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事啊。” 薛晏荣刚说没事,鼻腔里就是一热,倏地就有什么东西往下冲,还不等她抬手掩住,一滴两滴的就落在了地上,鲜红的血迹霎时晕开。 “二爷!” 蒋幼清吓坏了,一把扯住薛晏荣的胳膊就往怀里拉—— “十初,去请大夫来。” “别去!”薛晏荣比蒋幼清还慌,可不能请大夫,这要是请了,自己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冲着姚十初使了使眼色,又从蒋幼清的怀里把胳膊抽出来“我这就是热的,拿冰敷一敷就好。” -- 第176页 冰拿来了,蒋幼清用帕子包着,一会儿贴在她的额上,一会儿又贴在她的后颈处,见血止住了,才取下。 “真不用请大夫?” “不用,就是热着了,缓缓就好。” “好端端的怎么会热成这样?” 蒋幼清抬手又在薛晏荣的脸上摸了摸,瞧着是没有方才红了,让岁杪又端了盆冰来,靠在床榻边儿—— “你先歇着,我再去给你盛碗梅子汤来。” “哎,我没事了——”薛晏荣碰了碰鼻尖“温都还等我呢。” “都这样了,还去什么呀。”蒋幼清瞥了她一眼“今儿天热,你先歇着。” 说完也不理薛晏荣愿不愿意,掀了帘子便出去了。 薛晏荣怔了怔眼睛,怎么感觉怪怪的?自己这是被人管了? 出了房门的蒋幼清,还是不大放心,拉着姚十初问道—— “二爷,以前也这样吗?” 姚十初从方才这一系列的反应,大概也猜到了原因,恐怕是那顿全鹿宴闹得。 “呃——” “是不是二爷吃了什么东西啊?”一旁的岁杪忽然说道:“有一年夏日我喝了枸杞红枣茶,也是这般,又出汗又流鼻血的。” “难道是鹿血羹?”蒋幼清道。 “鹿血?”岁杪睁大了眼睛“那可是壮阳的。” 话罢,病根儿算找到了,姚十初一脸的尴尬,虽没说话,但看表情也是默认了。 “二爷身子一向虚不受补,平日里多用一点都会积食,像那种大补的东西,更是碰都不敢碰,顶天儿了也就是碗参鸡汤。” “糟了!那鹿血羹她喝了两碗呢!”蒋幼清抿着嘴角,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没事没事,这种东西,泄泄火气就好了——” 姚十初说完却又愣住了,自己再说什么呀?! “不是不是,那个、奴婢的意思是,让厨房熬些绿豆汤来,等晾凉了,给哥儿化化。” 蒋幼清年岁小归年岁小,可到底也是成了亲的,这会儿又是壮阳,又是泄火,再要是不懂,那就真是傻子了。 姚十初瞧着自家少奶奶这忸怩羞赧的模样,顿时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到底是小夫妻之间的事儿,说的多了也不好,这会儿便寻着熬绿豆汤的借口,赶忙退下了。 岁杪见姚十初走了,觉着自己也不能再留下,随即对着蒋幼清就欠了欠身子—— “那什么,奴婢也去瞧瞧绿豆汤,十初姐姐,你等等我啊。” 说完就也跟着跑了。 剩了蒋幼清一个立在原地,瞧着那敞开的房门发愣。 薛晏荣还是觉着热的,手上的扇子就没停过,来回在屋里踱着步子,不时就往外瞧—— 不是说去盛梅子汤吗?怎么还不来? “你怎么又起来了?”蒋幼清端着梅子汤,站在门口就听见呼扇子的风声了。 “我又不累,先让我喝一口。” 薛晏荣都不能说是接,动作又急又重,跟抢似的,一碗饮罢,衣襟也被湿了好大一片。 瞧着这人的狼狈模样,蒋幼清心里又是自责又是好笑,青葱嫩白的指尖,点了点她的肩膀——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什么?” “鹿血,壮/阳的。” 刚才缓和些的燥热,这会儿忽的又冲上头来,薛晏荣快步走到冰盆前,猛地将手塞了进去—— “二爷,要是你难受,我可以——” “好了,我没事了。” 薛晏荣有意避开蒋幼清,垂下头来—— “我是女的,那玩意儿对我没用,往后别说傻话。” 突然,两人中间像个隔了一道无形的壁垒,明明离的这么近,却又好像那么远。 蒋幼清的胳膊垂在身侧,手指揪着百褶的衣裙,无措又无助,像个说了错话,做了错事儿的孩子,哪怕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错。 薛晏荣燥热的有些喘不上气,现在的她,迫切需要出去喘口气—— “你要去哪儿?”蒋幼清见她要走,急声问道。 “温都帮了我不少忙,我还是得去一下,不能晾着人家。” “明日去不行吗?”蒋幼清跟在她身后,目光里带着央求。 薛晏荣差点儿就心软了,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无视—— “你听话。” 又是听话,蒋幼清咬着腮帮子上的软肉,却无从反抗。 姚十初瞧着薛晏荣从屋里出来—— “让徐聿去备车,去泉香阁。” “不是说不去吗?” “还是去罢。” 姚十初怔了怔,这又怎么了? 泉香阁里,温都左拥右抱,沉醉在一片温柔乡中。 “许你晚两个时辰,却不想你晚了大半日——”温都调笑道:“怎么着?你这身子还吃得消不?” 薛晏荣习惯了他这满嘴荤话的模样,倒也不在意,举杯不语,只是喝酒。 “别说哥哥我不惦记你,你新婚的时候我没来成,不过这贺礼我可一直记着——” 温都拿出个红釉白底的瓷瓶“好东西,哪日气力不济了,就吃上一颗,保准你又是生龙活虎,一次一粒,莫要贪嘴啊,哈哈哈哈哈。” 薛晏荣瞧着那瓷瓶,只笑不语,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无奈的苦涩——自己缺的是药吗? -- 第177页 瞧着温都这毫无顾忌,放肆又孟浪,心底不禁摇头,若自己是男子,会不会也是这样?定然不会,自己要是男子,也必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都是呓语,都是想想罢了。 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今日的薛晏荣似是少了一分拘束,多了一分放纵。 眼瞧着天就黑了,蒋幼清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踏出过房门,直到三更天的锣声响起,她才又心急起来,迈出院子,走到凉亭,眼睛却一直盯着院门口看,不用问就知道她在看谁。 姚十初急在心里,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走上前去在凉亭里点了盘蚊烟。 “她总去那种地方吗?”蒋幼清问道。 姚十初摇摇头“不总去,就是有应酬的时候才去。” “那应酬多吗?” “呃——还行。” 回答的有些勉强,蒋幼清懂了——还行就是也不少。 姚十初怕蒋幼清误会,便又解释道:“少奶奶,二爷其实顶不喜欢那种地方,可是没办法,谈生意交人情总得去,不过您放心,她也就是吃些酒。” 蒋幼清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心道:她可不就是吃些酒嘛,她就是想干别的,也得敢才行,就冲今日她连话都没让自己说完,想必在那样的地方更是拘的要命。 人不回来,蒋幼清也无心安寝,怀里揣着事情,就算躺下了,也是不安稳的。 “少奶奶您还不歇吗?” “白日睡多了,这会儿不困。” 姚十初自然清楚她再等自家主子,转头朝院门口瞧去,黑漆漆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能无声的抱怨——不知道家里还有人等吗?出去了就没个数。 “该不会不回来了罢——”蒋幼清忽的又问道。 “不能够,二爷有规矩的,晚上从不在外留宿,即便醉了还有徐聿呢,您再等等,估计快了。” 蒋幼清叹了口气,手指在眼皮儿上点了点—— “我心里有些不安,方才眼皮儿跳了两下,十初,要不还是去找找她吧?” 话音才落,院门口就传来了声音—— “回来了!” 蒋幼清赶忙跑去,只见徐聿架着薛晏荣—— “怎么喝成这样?” 脚下刚一走近,脸上的表情霎时就僵住—— 怎么还有个姑娘?! 作者有话说: 小蒋也是比较矛盾,因为在她心里一直认为自己嫁进来,是捏着薛晏荣的秘密威胁她,并不是始于爱情,所以会有些自卑,也可以说是自尊心作祟,但能肯定的是她从嫁进来的那一刻,就是奔着一辈子走的,是想好好当薛家媳妇的。 而二爷呢,年岁长于小蒋,原本就是打算一个人过完一辈子,活土匪小蒋完全是个意外,她怕小蒋再长几岁就会后悔,所以面对这个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但动心是迟早的,毕竟活土匪这么可爱,二爷这么闷骚的。 感谢在2022-03-05 23:52:08~2022-03-07 01:2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631972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星辰、小初五、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咕噜 5瓶;暖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惯会英雄救美 登时, 空气都稀薄了—— 在薛晏荣的身后还跟着个陌生女子,瞧着她的打扮,还有身上香粉的气味, 饶是蒋幼清再没见过世面的, 也能猜到是什么人了。 徐聿僵直了背脊,皱巴着脸, 眼神来回游移, 也不知道该往哪看,干巴巴的扯着嘴角—— “少奶奶, 二爷她、她喝醉了。” “谁醉了?!我没醉!”垂着脑袋的人忽的扬起胳膊来。 “二爷,您少说两句罢。”徐聿后脖子都冒汗了, 瞧着自家少奶奶,又打着圆场“醉酒的人就是这样,越是醉的厉害,越是不肯承认。” 薛晏荣满面通红,来回晃着脑袋, 时不时高挑几下眉眼,那模样有多气人要多气人,饶是都醉成这样了, 人还不老实,东晃西晃的, 就像后倒去。 “二爷, 慢些——” 身后的女子, 忽的上前—— 不好! 姚十初立马一个大跨步, 扯着薛晏荣的衣袖就把人拉了回来, 迅速将那女子同自家主子隔开, 回头又瞪了眼徐聿, 徐聿也是委屈的厉害,这事儿跟自己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蒋幼清难得有这样沉脸的时候,脖颈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明显是动气了,也不顾自己是不是能撑得住薛晏荣,上去就把她的胳膊架在了肩上,硬拖着人往里走—— 好在薛晏荣还有些意识,这会儿虽是东倒西歪的,但也还是走回了屋里。 “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不拦着啊?!”姚十初拍了把徐聿。 “我倒是想拦啊,可是二爷和温大人喝醉了,两个人掏了银子就要给人赎身,卖身契都拿回来了,我还怎么拦?” 徐聿摊着手“你是没见那个场面,根本拦不住。” “这事儿你得去跟少奶奶说,而且得解释清楚,不然恐怕就要有隔阂了。” “我怎么说啊?” “照实说,二爷的性子别人不了解,咱们还不了解吗?这要不是喝醉了,怎么可能会这样。” -- 第178页 徐聿点点头“行罢,我去说。” 蒋幼清因着薛晏荣喝醉了,便将岁杪支了出去,只让姚十初进来伺候—— “二少奶奶,这事不能怪二爷,那姑娘是被人牙子拐进窑子的,今儿这事要不是二爷和温大人,她就跳了楼了。”徐聿隔着里屋的门帘解释道。 蒋幼清望着床榻上那个醉得瘫成一团,又吐得一塌糊涂的人,想到了方才女子娇滴滴的一声‘二爷’,霎时一口闷气堵在胸里不上不下—— “你家二爷总给人这样赎身吗?” 姚十初的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没有没有,就这一次!这喝得烂醉,明儿起来估计自己啥都不记得了。” 薛晏荣醉糊涂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反正瞧着眉头皱的紧,不舒服是肯定的,毕竟喝了那么多,又吐了那么多。 “打盆水来给二爷擦擦,至于那个姑娘,先把今晚安顿了再说。” “少奶奶,要不把人送走吧。” “算了,既然是被拐,定然也是个可怜人,二爷银子都掏了,卖身契也拿回来了,既来之则安之罢。” 说完又仰起头来“话说回来,我不也是二爷赎回来的吗?” “少奶奶!这怎么能一样呢!您是明媒正娶的!” “是我逼的她,不然也没今日。”蒋幼清咬着一口小白牙 “你们二爷,惯会英雄救美。” 夜里,不知是冷了还是热了—— 薛晏荣本该在外侧,突然转过身子就往里挤去,隔着被子便把旁边的人抱在了怀里—— 酒气、热气夹杂在一起,即便是隔着被子,也忍不住的让人发颤。 “薛晏荣,你给我起开——”蒋幼清的胳膊横亘在两人中间,用力的推着她。 可薛晏荣喝醉了,哪听的明白这个,反而是越抱越紧,许是就觉着旁边的人味道好闻,脸颊还不忘过去蹭一蹭,就像只小狗。 蒋幼清攥着手,咬着牙,奈何力道又没有她的大,挣扎无果后,渐渐的也就放弃了抵抗,可心里又着实气不过,凭什么她要自己听话自己就得听话?凭什么喝醉了要纠缠自己就还得依着她? 但气来气去,也就是蒋幼清自己气自己,薛晏荣照样昏天黑地—— 恨恨的翻了个白眼儿—— “真是懒得管你!” 一觉醒来,薛晏荣头疼的像是快要裂开似的—— “十初,十初——” 好半天,姚十初才端着水盆掀帘子进来。 “您醒了?” “嗯。”薛晏荣抵着太阳穴使劲儿的摁了摁“昨儿肯定是喝了假酒,我这头疼的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是么。”姚十初投了把巾子,就往薛晏荣的脸上招呼,力道出奇的大,一圈擦下来,下巴都红了。 “我说,你轻点行不行,洗脸还是刮皮啊?”薛晏荣往后躲了躲。 “奴婢当然是洗脸,只是怕不用点劲儿,您清醒不过来,赶明儿又犯糊涂。” “我犯什么糊涂?” “您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听着不太对,薛晏荣挡住她的手—— “你抽什么疯?一大早的说话夹枪带棒,徐聿又惹你了?” 姚十初把手里的巾子往盆里一扔,啪的一声,溅出些水花来—— “二爷,您是真喝断片了?还是跟我装糊涂?” “我装什么糊涂?”薛晏荣皱着眉,声音也高起来了“我这头疼的都快裂开了,要是徐聿惹你了,你去找他行不,别冲我撒火。” “要是徐聿惹的就好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直接扒他的皮就是了。” 姚十初说完,扭过身就把桌案上的卖身契塞了过去“您自己好好瞧瞧罢!” “什么东西?” 薛晏荣愣了愣,等瞧清手里的东西,抬眼又看向姚十初—— “这是——” “您可真行,二少奶奶刚给您解决了个月霞姑娘,这边您自己就又带回来个幽月,饶是要折腾,咱们也先消停几日行吗?您这才刚回来几天啊?” 薛晏荣这会儿全想起来了—— “我是给她赎了身,可、可我没让她跟着回来啊?” “多新鲜呐——”姚十初哭笑不得“银子您掏的,卖身契您拿的,人家不跟您回来,跟谁回来?” “我——”薛晏荣猛地起身,头一晕,又坐了下去。 “二爷,您没事儿吧?”姚十初急忙去扶她。 薛晏荣偏过头去,瞧着手里的卖身契—— “那老鸨子逼她卖身,眼瞧就要跳楼,我不忍心才掏了银子赎她,可我喝多了,压根儿不知道她跟着回来了,你要是不信,去问徐聿,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总不至于傻的给我自己找麻烦罢?” “二爷,您跟我说这些没用,您得去跟少奶奶说。” 薛晏荣刚还一脸焦急的神情,倏地就冷了下来—— “我同她说什么?” “您从泉香阁赎了个姑娘,不得跟枕边人解释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薛晏荣摆了摆手“她不会在意的。” 姚十初彻底不明白了,昨晚上少奶奶那架着胳膊就把人往里拖得模样,还能是不在意? “您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薛晏荣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我同她又不是真的,我别说带回来一个,就是带回来十个也跟她没关系。” -- 第179页 “合着您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我该怎么想?” 姚十初突然抿起了嘴角,神情也跟着沉了下去,盯着自家主子,不错眼神的瞧。 “你有什么就说,别这么看我。”薛晏荣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 “二爷,您跟我说句实话,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晏荣闪躲着摩挲手上的扳指—— “我就是觉得现在的困境,不过是一时的,她还小,我、我不想她日后怨我。” 姚十初霎时就懂了,自家主子这是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二爷,奴婢知道您是好心,可您说困境是一时的,那您是觉得,以后少奶奶还能改嫁?我朝有明文法律规定,女子改嫁,一则合离,二则被休,三则丧夫,您是觉得哪一条适用?” 跟着又叹了口气—— “二爷,奴婢不懂别的,但奴婢知道,日子是人过出来的,真心换真心,总不会有错,您老是心心念念着那些疏离,迟早会把人心伤完的,到时候再后悔,黄花菜也凉了。” 说完,又把茶盏跟牙粉递了过去—— “您漱口罢,今儿个是奴婢僭越了。” “她在哪?” “在清音阁,陪老夫人用早膳。” 因着昨夜里薛晏荣醉酒,折腾到大半夜才睡,这一早蒋幼清又来请安,以至于睡眠不足,人便有些提不上劲儿,平日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像蒙了一层薄雾,微微还有些泛肿。 “你这眼圈怎么青了?”郑珺清问道。 “回母亲的话,昨夜睡得晚,无碍的。”蒋幼清摇了摇头。 “不对,是不是晏荣欺负你了?”郑珺清当即就拍了桌子“罗妈妈,去把荣哥儿给我叫来。” “是。” “母亲,她、她真没欺负我,我就是昨夜里没睡好。” “你不必替她辩解,我知道她昨儿去了泉香阁,夜里还带回来个陌生女子,饶是你不说,今儿我也是要叫她来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情?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说罢,薛晏荣就来了,倒不是罗妈妈去栖子堂请的,而是半道上就遇见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快—— “母亲——” “跪下。” 薛晏荣一愣,下意识的就看向蒋幼清,就见她冲自己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你看她做什么?别以为又能蒙混过去!”郑珺清严词厉声道:“今儿没人帮的了你。” 薛晏荣见状只好跪下了身子,可她刚一跪下,蒋幼清便也急急的跟着跪在了她旁边—— “母亲那事儿不能怪她,她喝多了,不记事儿。” “我让她跪又没让你跪,快起来快起来——” “母亲饶了她这一次罢,往后二爷定不敢这样了。” 郑珺清瞧着自家儿媳都快要哭了的模样,又瞪了眼旁边的薛晏荣—— “你呀,得了这么好一个媳妇,就知足吧!再要是吃醉了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薛晏荣没吭气,点点头—— “晓得了,以后不会了。” “这几日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待着,若是再让我知道你跑去那勾栏瓦舍,仔细你的骨头!” “是。” 薛晏荣真是无奈到家了,自己以前去的还少啊?况且去了又不会真的做什么,至于训的这么狠吗?再瞧一眼蒋幼清,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出了清音阁,薛晏荣走在蒋幼清的左手边,瞥去一眼,若有似无道—— “你专门来告状的?” 蒋幼清停下脚步,瞪去一眼—— “我有这么闲吗?” 薛晏荣当然知道不是蒋幼清说的,院里丫鬟小厮那么多,有些更是从清音阁调来的,昨儿那么大动静,肯定是要去禀报的,这会儿不过是想跟她找话说—— “那你干嘛给我求情?怕我挨打啊?” 蒋幼清不理她,只管继续往前走,薛晏荣个子高,步子也大,这人就是跑起来,自己也追的上—— “你别这么小气,我喝多了,又不是故意的。” “薛晏荣,到底是谁小气?鹿血壮/阳的事情我又不知道,我不过是看你难受,想帮帮——,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何必闹这么一出儿?早知道,刚就该让母亲抽你两藤条!” 小丫头脾气又倔又大,噎的薛晏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奶奶的,脾气见涨啊? 蒋幼清见她瞪眼,自己也不甘示弱,叉着腰就跟着瞪了回去——我才不怕你呢! 到了栖子堂,瞧见院子里的人,薛晏荣就傻眼儿了,这幽月怎么还在这儿? 幽月见了薛晏荣,连忙作揖行礼“见过二爷。” “呃——” 再一转头,蒋幼清早回了屋,连门都关上了,就剩薛晏荣一个人立在原地发蒙,摆手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姚十初跟徐聿靠着墙边儿,也没上前解围,那眼神再明显不过了——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吧。 “那什么,行了行了。” 薛晏荣逃也似的就窜回了厢房。 掀了帘子,蒋幼清正坐在梳妆台前,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 “咳咳——”薛晏荣清了清嗓子,走到方几旁,伸手探上茶壶“岁杪啊,茶凉了,重新再去沏一壶罢。” 岁杪心粗归心粗,可又不是傻的,这明显是故意支开自己,有话要和自家小姐说,想到昨夜那个幽月,心里就犯愁,该不是真要留下吧? -- 第180页 若是那样,那自家小姐,可就太不值了! 想到这儿眼角就湿起来—— 蒋幼清瞧着便拍了拍她的手,岁杪这才端着茶壶往外走,可到薛晏荣身边时,却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埋怨,一等一的埋怨! 薛晏荣搓了搓眉梢—— “你这丫鬟,是把我当坏人了?” 蒋幼清卸着头上的钗环—— “你难道是好人?大半夜的带个陌生女子回来——”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喝醉了,不记事了,而且我这也是救人一命吧?” “二爷总这么救人吗?天下落难女子那么多,二爷救得过来吗?如此说来,我倒是那个命好的。” “哎——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薛晏掀了被子,坐在床榻上“那什么,这幽月你得给我弄走。” “我弄什么走?人又不是我带来的。” “我不管,你是这院里的少奶奶,夫君喝醉办了糊涂事,你就得善后!” “薛晏荣!”蒋幼清拿起手边的步摇就扔了过去“你讲不讲理!” 步摇砸在薛晏荣的肩上,掉在地下,发出叮的一声,再看梳妆台前的那人,眼圈都红了—— 这、这是要哭了? 薛晏荣眼神错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低头瞧了眼脚边掉落的步摇—— 平常不是挺厉害的吗?刚不是还跟自己瞪眼就吗?怎么说哭就哭呢? 薛晏荣男人扮的久了,不懂女子心,更不懂蒋幼清的心,可瞧着她红了的眼圈,心里的秤杆早就歪到姥姥家了,到底是自己做的过分,弯腰拾起地上的步摇,起身走去—— “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了。” 她这是服软了? 蒋幼清看着她,随即又垂下眼眸,她都服软了,自己还发生脾气呢? 接过这人手里的步摇,又拿过一旁的卖身契,冷淡着声音—— “要是二爷信得过我,就把人交给我。” 摆明的挖苦,薛晏荣也只能认,谁让自己不对呢—— “怎么就谈上信不信得过了?我都听你的就是。” 须臾,蒋幼清便将姚十初叫进了屋子来,薛晏荣则窝在床榻上闭着眼睛装睡。 “回夫人,我方才问过她了,她说愿意。” “既然愿意,那就送去罢。” “是。” 听到关门声,薛晏荣才把眼睛又睁开—— “解决了?” “嗯。” 薛晏荣满脸的疑惑,自己怎么没明白呢? 蒋幼清就知道她会这样,便走到了软塌边上,拍了拍她的胳膊—— “人家幽月姑娘是来投奔京城的表哥,被人牙子骗了才卖进了泉香阁的,我让十初问她愿不愿意去绣庄,一来有份差事儿,二来学个手艺,她说愿意,这会儿他表哥应该在薛府门口等着了,所以呀,人家压根就没想留下,二爷多虑了。” “我多什么虑?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哦。” “哦什么?” 蒋幼清推了她一把—— “压我裙子了。” 作者有话说: 薛晏荣:“凶巴巴的~~~” 蒋幼清:“活该!” 感谢在2022-03-07 01:27:16~2022-03-07 19:2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睹暏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换个最轻薄的 自打本善堂回到薛晏荣的手里, 情况是一日好过一日,除去供御药的盈利外,每日光是来买药的都不断, 这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就把旁边的两家药肆收入囊中,也难怪薛怀丘会眼红,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也是薛晏荣的本事所在,若当时没有换回来, 只怕今日的本善堂也不复存在了。 “二爷来了,快快里面请——”钱掌柜拱着手“长生, 去沏壶高的来。” 进了内堂,不同于刘大琨在的时候,到处都是招财的摆件,如今的屋内只有窗台上摆的两盆兰花,跟墙上挂着一张神农百草图,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钱掌柜本就不是招摇之人,淡淡的艾草香, 足以。 “不必忙了。”薛晏荣问道:“近日可有什么事?” “照您的吩咐,但凡来买药的都必须登记入册, 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事, 抓药的方子, 我也都有入册查看, 都是正经方子。” 薛晏荣点点头, 心道: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随即, 便就要走。 钱掌柜立马起身相送—— 站在铺面门前, 却又停下脚步。 钱掌柜指了指对街的铺面,说道:“这铺子我先前去瞧过,地方又宽又大,一间顶旁边的三间,就是不知要开个什么,算来这些梓人(工匠)在这儿已经有个把月了。” 长生在一旁揣着手,插声道:“这么大个铺子,八成是个成衣铺罢。” “这条街上开成衣铺?”薛晏荣抬了抬眉,一条街除了药肆就是医馆,不来瞧病买药的,谁往这儿跑?“估计怕不是,你们多盯着些。” 钱掌柜拱了拱手“好。” 离开本善堂,薛晏荣奔着荣锦记就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牛皮纸包。 -- 第181页 “这什么天儿啊,快热死我了——”蒋幼清握着蒲扇,成日都不停“岁杪,去柜子里找个最轻薄的衣衫来,我这身实在穿不住了。” “最轻薄——”岁杪在里头儿挑了半晌,取出了件月白色的真丝罗衣。 等蒋幼清换上,才察觉不对—— “哎呦,是不是小了呀?这沙袖怎么短了一截?”说着又抬手在她的胸前摸了摸,忽的就笑出了声儿来,打趣道:“姑娘您这一年个子高了不少,人也长大了呢。” “你个坏家伙,瞎说什么呢?”蒋幼清吓得连忙左右瞧去,见支摘窗是关着的,才松了口气。 “难道不是吗?”岁杪同她一起长大,关系早就亲如姐妹,没有旁人的时候,自然要放开许多 “您自己瞧啊,都绷圆了。” “你小点儿声,仔细外头有人。”蒋幼清急忙去捂她的嘴。 “哪有什么人啊,天儿这么热的,都在耳房呢。” 岁杪说罢又扯了扯自家主子的纱裙—— “这重新量尺寸做衣服,还得有几天呢,这会儿您就先将就穿穿,反正是夏日,短了一截,倒也无妨,更清凉呢。”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蒋幼清瞧了眼铜镜里的自己,不禁也有些脸热,是好像比之前大了些,可是怎么说大就大呢? 岁杪见自家主子还愣着,便说道:“姑娘,咱走罢,涵姐儿还在花厅等着呢。” 蒋幼清这才回过神来,朝外走去,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掀着帘子—— “呀!” 蒋幼清惊的肩膀都耸起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晏荣倒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面瘫的模样,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道—— “刚回来。” 蒋幼清愣了会儿,肩膀才放松下来,可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拿着蒲扇挡在了胸前,尴尬如她,脸上的羞意就跟打翻了朱砂罐似的,满面绯红。 薛晏荣瞟了眼她,那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似是压根儿就没有瞧见这人霞飞满天的红颜。 ‘应该没有听到吧?自己这衣服都换完半天了。’ 蒋幼清咬着嘴里的软肉,没敢抬眼,只把目光往下移,落在了她右手拎着的牛皮纸包上—— “这是什么?” “绿豆糕,半路上碰见的,瞧着老人家做生意不容易,我就买了些。” 这口气听着怪正经,蒋幼清抿着小嘴,慢慢抬起头来,可还不等细瞧她一眼,薛晏荣就把那牛皮纸包塞了过去—— “你吃吧。” 旋即,人就往里走去。 蒋幼清捧着手里的牛皮纸包,愣了愣,觉得她应该是没听见,便将捂在胸前的蒲扇放了下来,白纱裹着的抹胸上印了些浅青色的碎花—— “母亲请了北街皮影张来花厅表演,音涵也去,你要来吗?” 薛晏荣摆了摆手,盘腿坐上了软塌,拿起矮几上的书来—— “你去罢,我就不去了。” “哦,那我走了。” “嗯。” 等关门声响起,薛晏荣手里的书就被扔在到了一边,手臂搭在膝盖上,微微侧过身子—— 衣裳小了?这就小了? 随即握着拳头,抵在了唇边,但不论怎样遮掩,却始终盖不住嘴角的那抹笑意。 花厅里,蒋幼清跟薛音涵先同郑珺清请了安,随后才落座。 “晏荣呢?”郑珺清问道。 “二爷在看书,说就不来了。”蒋幼清回道。 “那就甭管她了,她从小就不爱这些,成天的不是看书就是下棋,尽喜欢把自己闷在屋里。” 说完,郑珺清便对着皮影张摆了摆手—— “开始吧。” “是。” 皮影张不是头一回儿给大户的小姐夫人演皮影,她深知高门大户的规矩,既不能过分渲染才子佳人,也不能太过香/艳离谱,所有的故事都必须中规中矩,遵循常规礼法,所以摘来摘去,就选了《沉香救母》、《三打白骨精》、《牛郎织女》这样的故事。 虽说比不了街头上的那种,但好歹也能解个闷。 蒋幼清跟薛音涵靠坐在一起,随着小锣响起,眼睛就被那盯着那皮影里的小人定住了,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之处—— 直到一场演罢,趁着他们准备下一场时,才得了空闲说话。 “这是二爷方才买回来的冰绿豆糕——”蒋幼清拿着小碟分了分,一份端给了郑珺清,一份递给了薛音涵,自己只留了一小块。 “晏荣真是有心,这大热的天儿,可不就得吃些绿豆糕来消暑嘛。”郑珺清捏了一小块放嘴里“入口即化,这荣锦记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荣锦记? 蒋幼清睁圆眼眸,想着那人说的话,不是在小摊上买的吗? 这时薛音涵也捏了一块送进嘴里—— “二哥哥运气真好,昨儿我让锦绣去买时,人家都卖完了。” 郑珺清笑道:“这有什么的,回头儿去跟你二哥哥说一声,让她去给你买。” 母亲跟涵姐儿都这么说,那定是不会又错了。 蒋幼清墨染的瞳仁,在眼眶里来回转悠,最后落在了食指绿色的碎屑上,冰凉软绵的触感从舌尖由喉咙缓缓漾—— 要是没记错,荣锦记跟薛府可是两个方向,一个朝东,一个向西,这是哪门子的顺道?还老人家做生意艰难?荣锦记哪来的老人家? -- 第182页 那人睁眼说瞎话,张口就来。 蒋幼清抿着嘴唇,忽的心里又涌上甜腻,所以——她是专门给自己买的? 垂下头来,两个小梨涡就冒出了头儿。 “嫂嫂,你笑什么呀?” “没、没笑什么。” ———— 栖子堂 “难怪二老爷又盯上了药肆,那布庄的买卖快要黄了,今儿我专门去转了一趟,萧条的不能再萧条,简直门可罗雀,大半日的,连个进去逛得人都没有。” 徐聿挠了挠头—— “您说这二老爷也是真的怪了,怎么什么好东西交到他手里,都能搞砸了?难不成这天上的倒霉神仙就盯着他?” 薛晏荣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哪有什么倒霉神仙,还不是他自己作的,眼里除了银子别的再瞧不着,咱们商人讲究的什么? 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虽说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可终究也是要真心换真心的,你老是弄虚作假,时日长了,谁都不是傻子,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黄了不过早晚的事儿,二叔这是把在药肆的那一套,又原封不动的搬到布庄去了。” “我倒是不在乎二老爷,我就是觉着这布庄是老爷在世时留下的,若是就这么砸在了他的手上,我、我——” “急什么。”薛晏荣笑道:“等真做不下去了,就算二叔抹不开面子来找我,祖母也会张这个口的。” 随即,又摆了摆手—— “算了,不说这个,孙茂达那儿你查的怎么样?他可有什么动静吗?” 徐聿摇了摇头—— “这几天我一直盯着,没瞧见什么动静,应该是还没回来呢,不过——” 薛晏荣瞧他欲言又止的,便问道—— “不过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向家好像被调回京里了。” “向家?哪个向家?” 徐聿挑了下眉毛,皱了皱脸—— “还能是哪个向家啊,不就是那俞家大姑娘的夫家嘛。” 话音刚落,蒋幼清就跑了进来—— 徐聿立马噤住声音,看了眼薛晏荣—— “二爷,我先下去了。” 说完又对着蒋幼清躬了躬身子,赶忙就退了出去。 “可有打扰到你们了?” 蒋幼清不像薛晏荣,走路没声音,到门前还能停下步子先观望一阵,她向来活泼好动,往往人才到院子,屋里的就听见了。 薛晏荣抬头瞧去—— 一身月白色的轻薄纱裙,胸前的碎花像是仙子不经意间零星撒下的花种,粉嫩的小脸,远山含黛的眉眼,纤细的腰肢,圆润的—— 薛晏荣心中一紧,猛地一个激灵—— 自己往哪儿瞧呢!不过就是身量高了而已,又没别的,薛晏荣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谁不长大呢,估计再过一年,她的个子还得拔一拔。 想到这儿,顿时就又恢复清明,不过却也不敢再往她的身上瞧去—— “咳咳——”别开眼“没有打扰,已经说完了。” 蒋幼清哪知道薛晏荣,能在这么一刻的功夫,想那么多的事情,比心眼儿,她是输的干干净净。 “你——” 薛晏荣的背与其说挺,不如说僵,笔直笔直的,能当个撑衣架——是瞧出什么了吗?自己刚才看的没那么明显吧? “绿豆糕我吃完了。” “吃完就好。” 蒋幼清见她不承认,于是又说道—— “母亲跟音涵说了,这荣锦记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瞎话被戳穿,编瞎话的人最是尴尬。 薛晏荣呼吸都顿住了,脸上虽然还装作镇定,但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蒋幼清直勾勾的盯着她,自己就不信,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果不其然,这人的耳朵尖红了。 瞧见自己想要,蒋幼清脸上的笑意有增无减,不过却也没有捅破—— 但那得意的眉眼,却还不如捅破算了,薛晏荣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或是抬手打自己两巴掌,饶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还是头一回儿。 小丫头轻纱慢摇,莲步轻缓,走到薛晏荣面前,单手托起香腮—— “你热不热啊?” “啊?” 薛晏荣虽然个子高,但身子却单薄,一年四季都是手脚冰凉,除了那天鹿血羹的意外,还从来不见她怎么大汗淋漓过呢。 不等薛晏荣回答,蒋幼清又道—— “我热。” 自问自答的,把话都说完了。 “我想吃西瓜,你陪我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薛晏荣同意,就把她从软榻上拉了下来—— “哪有西瓜啊?” “在井里,我之前让十初扔的,这会儿吃正正好。” 西瓜是拿网兜兜好扔进去了,拿上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光是用手摸上去,就舒服的要命。 这瓜已经熟透,刀刃刚挨着皮儿,还没用力,只轻轻一碰,就听咔擦一声,便一分为二了。 “吃西瓜啦!吃西瓜啦!”蒋幼清招呼着大家。 但凡在院里的听着声儿的,都有份儿—— 蒋幼清贪凉又怕热,三伏的天,吃一口凉透心的冰西瓜,比作神仙还逍遥。 “你慢点儿——”薛晏荣瞧她吃的急,瓜水顺着嘴边尽往下滴“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 第183页 说着就掏出袖子里的白帕递去—— “快擦擦。” 可蒋幼清却没接过帕子,而是把头朝薛晏荣伸了过去,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给我擦。 但薛晏荣可没那么容易妥协,手里的帕子又往前递了递—— “自己擦。” “我哪还有手啊?” 蒋幼清不依道,确实也是实话,两只手都捏着西瓜,的确腾不出手来。 “快点——我才换的衣裳,不能弄脏了。” “真是麻烦。” 薛晏荣嘴上不耐烦,可手上却很听话,即便眉头皱的老高,但擦嘴角的动作却轻柔仔细。 “下巴,还有脖子——” “你当我是你的丫鬟啊?” “二爷帮帮忙嘛,那么小气作甚。” “服了你了,真是小孩子。” 薛晏荣抹过她的下巴,又滑过她的脖颈,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那白色的抹胸上—— 喉咙滚了滚,有些燥—— “这衣裳你从哪翻出来的?” “这不是你给我做的吗?” “是吗?” 薛晏荣向后退去,手里的白帕也掉在了地上,一种比三伏天还燥的热,充斥着紧绷的神经,转瞬即逝的恍惚,瞬间又回归了清明,弯腰拾起地上的帕子,似乎刚才的一切像是梦境,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瞧瞧蒋幼清,澄澈的眼底一览无余,薛晏荣暗自啐了自己一口——鬼知道刚刚她竟然想要去摸一摸那浅色的小花瓣。 真是有些无耻了。 蒋幼清或许是不懂那样的眼神代表什么,但却也察觉到了异样—— “你——” 如果她能再早一点问,说不定会是另外一个局面,但现在的薛晏荣已经燥意退却。 “皮影戏好看吗?” “还行。” “不好看?” “也不是,就——没有街头儿的戏码多。” “街头儿的?” 蒋幼清垂下眼眸,过了会儿又抬起来,忽然就脸红了,薛晏荣瞧着,倒是有点眉目了,手指碰了碰这人的额头—— “不学好。” “哪有啊!” 蒋幼清顿时就急了—— “我就看过一次!” “《西厢记》还是《牡丹亭》?” 蒋幼清张了张嘴,又阖上—— “嗯?” “嗯....” “少奶奶,裁缝铺的张婆子来了,让您过去量尺寸呢。”岁杪的声音过来 蒋幼清猛的抬头瞧向薛晏荣,惨了惨了,之前的话,她一定是听见了! “还不去。”薛晏荣扬了扬下巴。 蒋幼清走到门前,又折了回来—— “《西厢记》跟《牡丹亭》我全看了。” 说完小姑娘羞红了脸就逃走了。 “呵——”薛晏荣勾着嘴边露出了笑来。 掌灯时分—— 两人沐浴过后,便都躺在了床榻上。 蒋幼清听着身边的人一页一页的翻着书,侧过身去—— “你,明日有事吗?” 薛晏荣又翻过一页—— “你有事?” 蒋幼清点点头,人就凑了过去—— “嗯,我想去庄子上瞧瞧。” 薛晏荣没等她说完,就应道“好。”但眼睛却还在书上瞧着。 片刻过后,蒋幼清忽然伸手把她的书抽走—— “嗯?” “明日要早起,早点睡罢。” “好。” 天气热了,两人都盖的薄被,蒋幼清依旧睡在里面,吹熄了火烛后,借着窗外的月光,又忍不住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微微偏过头,身边人的睡颜就落入了眼底—— 忽的,心口不受控的跳动起来—— 只见薛晏荣一呼一息间,胸口微微的凸起。 莫名的慌了慌,一不小心,就伸腿踢到了她。 “你干嘛?”薛晏荣睁开眼来。 “我不小心,我、我睡了。” 蒋幼清裹着薄被,将自己捂得严实。 奇奇怪怪? 瞧着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薛晏荣伸手将她捂在头上的薄被扯下—— “你干嘛?” “怕你闷死自己。” 作者有话说: 蒋幼清:“我劝你还是早些束手就擒。” 薛晏荣:“让我再挣扎一下下” 作者君:“薛晏荣你再不听话,我就让你在下面” 感谢在2022-03-07 19:25:51~2022-03-08 23: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631972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要不你擦擦罢 用过早膳后, 薛晏荣便让徐聿备车,带着七八个随从的护卫,就往庄子去了。 因着庄子是在乡下的郊区, 路途少说也得两个时辰, 未免中途肚饿口渴,车里便备下糕点跟茶水。 蒋幼清捧着梅子汤, 小口小口的抿着, 眼睛却在马车里到处看着,忽的就笑出了声来。 薛晏荣听见笑声, 扭过头去—— 瞧着这人的眼神,蒋幼清也不藏着, 放下梅子汤,抬手拂过马车里精致的装潢,笑意盈盈道—— -- 第184页 “我就是想起了第一次,你让徐聿驾马车送我回罗家的时候,当时我还以为你跟那人牙子是一伙的呢。” 薛晏荣刚蹙起了眉头, 蒋幼清的手就搭上她的胳膊—— “你听我说完嘛——那人牙子的同伙前脚一出现,后脚徐聿就来了,我只以为是碰巧路过的侠士, 结果他却说是自家主子让他来的,我当时连站都站不稳了, 可后来想想这也不能怪我, 毕竟我当时也不知道荣二爷有料事如神的本事啊。” 话到这儿, 薛晏荣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料事如神四个字听在耳朵里颇为受用, 挑了挑眉—— “后来呢?” “后来啊, 我同岁杪被吓得腿脚发软, 根本走不动路,只好让徐聿去租一辆马车来,结果——差点儿把我跟岁杪惊的下巴掉了,那马车——” 蒋幼清抬眼在车厢里指了指“就跟这个差不多大,我到现在都记着里面陈设的物件儿,黄花梨的木头,波斯国的地毯,江南的织锦,就连那喝茶的碗盏底儿都是印着官窑印儿,我跟岁杪当时就觉得完蛋了,这就是把我们俩都卖了,也付不起租马车的银子。” “我又没让你给银子。”薛晏荣掀了掀眼皮,瞥了身边的小丫头一眼,眼底也浮出抹笑意,草青色的绢帕里裹的怕是她全部家当罢。 “可我害怕啊——”小姑娘的表情认真极了,微微嘟起的粉唇露着娇憨“我当时又不是认识,一问徐聿才知道是京城薛府,我这小门小户里的,哪里能结识您二爷这么显贵的人物,而且你又不要银子,我更害怕了~~~” 说到这儿,蒋幼清的声音就变小了,垂下头去,许是因为误会了她而不好意思。 片刻后,又抬起来,嘴边的梨涡漾开——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是好人,是善人,是我的恩人。” 还是我的夫君,不过这句蒋幼清没敢说出来,而是在心里低喃。 薛晏荣只瞧着她,一会儿凑近了些,一会儿又离远了些,抬着眉毛不错眼神,妥妥一副打量的表情—— 蒋幼清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又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裳,都挺好啊,没脏也没皱—— “你看什么?” 薛晏荣不说话,阖上手里折扇,撩开帷裳,抻着头向外探去,旋即又收回来—— “你到底在看什么?” 见小丫头着急了,薛晏荣这才不紧不慢的悠悠道:“就是瞧瞧今儿的日头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嘴这样甜。” “我实话实说嘛~~~”蒋幼清美眸瞪圆,明亮的眼眸里闪着波光“那你呢?第一次见着我,什么感觉啊?” 薛晏荣顿住,睫毛轻颤了下—— 多管闲事,算不算? 不行,不能说。 “就,胆子忒大。” “就这样?”这完全不在蒋幼清的接受范围,脸上的梨涡倏地就不见了,可又不死心,凑近些又问道:“没了?” “没了啊。” “切~~~” 就在蒋幼清失望又不屑的扭过身子时,耳后的风就吹了过来—— 一阵凉爽,将周遭的热气扇开。 蒋幼清倏地转过头,就瞧见薛晏荣正摇着折扇,手臂拐的弯,对着那矮几上的冰盆,朝自己扇送凉风。 “我不热——” 薛晏荣不说话,只用空闲着的那只手轻刮了下这人的鼻尖儿,指侧登时就沾上了一层晶亮。 小丫头不承认也不行了,她的确热。 “你怎么都不出汗啊?”蒋幼清美眸瞪圆,明亮的眸子里装着问号。 “不知道,从小就这样。” “真好。”蒋幼清羡慕道。 薛晏荣摇摇头“也不好,我怕冷。” 到庄子的时候已临近隅中,冰盆里的冰都化作了水,薛晏荣摇了一路的扇子,这会儿手都酸麻了。 因着是临时来的,所以事先也并没有通知庄头儿,一行人下了马车后还等了等—— “不知二爷跟夫人前来,小的有失远迎,望二爷跟夫人恕仓促之罪。”说话之人头发黑白相间,留着山羊胡,瞧着不过五十来岁。 “你是庄头儿?”薛晏荣问道。 “回二爷的话,正是,奴才汪国祥。”说着又拱手拜了拜。 薛晏荣点点头,旋即看向蒋幼清,见她没反应,便凑到耳边,小声道—— “说句话啊。” “说什么啊?” “想说什么说什么,你是主子。” 蒋幼清明白了,薛晏荣这是让自己立威呢,随即挺直了身子—— “汪庄头儿,那就先带路去瞧瞧田庄吧,还有把账本子也一并送来。” 汪庄头儿愣了下,但立马便应道:“是。” 蒋幼清虽是年纪小,但也是沉得住气的,再加上有薛晏荣在旁撑台,倒是有点儿样子了。 “田庄共有一百亩地,同薛府别处的庄子相比,是有些小,但这儿毕竟是天子脚下,离城内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置办采买东西倒是很方便,现在还未到农忙的季节,故来的农户不是很多。” “每年的产量如何?”蒋幼清问道。 “这个看情况,一般来说每亩地能出两石,一年就是两百石,都是四六分成,佃户四,庄主六,可若是遇到年成不好的时候,也会五五分,又或是灾年,东家便会免了租子。” 蒋幼清在心里粗略的估算了下,这样的话一年下来少说也是五百两,难怪当初罗政北会把着这庄子不肯放手了,想来他一年到头儿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 第185页 一路上蒋幼清听得认真,薛晏荣则眉眼犯懒,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像这样的庄子,她是从不下来巡检的,都是交由手底下的打理,只要没有过大的纰漏,至多也就是让常管家瞧一趟。 之所以这一趟能来,完全是为了蒋幼清,一则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嫁妆,二则也想瞧瞧她管家理院儿的本事,由小做起,不会的自己也能教她,更重要的是让她立立威,小丫头面相善,又年岁小,不知人心险恶,长长脾气也是好事儿。 巡检完田庄已是晌午十分,日头尤为毒辣,到底是乡下的庄子不比府里头儿,汪庄头儿寻遍整座院子,也才寻来了两盆冰。 不知为何以往自己受累受热时,薛晏荣从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瞧着蒋幼清这满头大汗,却是极其不忍,甚至是看不过眼,拿出折扇与她扇着快风—— “瞧完了回去不就得了,何苦在这儿受罪,你若不放心,等入了秋,天凉些,再来也行,不一定非急在此时。” “那怎么行,我还没有给佃户发赏钱呢。”蒋幼清拍了拍桌案上的荷包,笑道:“不是你说的嘛,我是主子,哪有主子来了不发赏的?你想让他们说我是个小气的。” 薛晏荣瞧着她“好吧。”随即将手边的碗盏推了过去“那你多喝些绿豆汤罢。” 庄子里的厨娘自然不比上府里的,烧菜做饭的手艺再平常不过,摆盘不精致讲究就算了,味道也差了好大一截了,就拿这道糖醋桂鱼来说,过酸过甜,火候也不对,就连鱼腥味都没处理好,刚一入口,薛晏荣的眉毛就皱起来了—— 随即放下筷子,人就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你吃好了?”蒋幼清知道她饭量小,但平日却也是能用掉一碗的,今日怎么的连才吃了两口饭尖儿便饱了? “嗯。”薛晏荣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胡说。”蒋幼清才不信“饶是四五岁的孩童都比你用的多呢。” 说着就夹起一筷子鱼肉来,待挑出里面的小刺儿,又放入薛晏荣的碗里—— “不是喜欢吃鱼吗?没刺儿了吃罢。” 薛晏荣是真不想吃,可又不能直说原因,瞧着碗里挑好刺儿的鱼肉,只得又拿起了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了蒋幼清的手,这鱼怎的比刚才好吃些了? 好容易用完了一碗,薛晏荣才松了口气。 但这样如释重负的表情,落在蒋幼清眼里却好生奇怪,瞧了眼桌上的菜,薛晏荣几乎没有一个是主动夹的,一顿饭吃完,若是自己方才没给她布菜,只怕她就扒白米饭了。 忽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挑食啊?” 被说中了,薛晏荣顿时尴尬起来,打小的毛病,在关外戒了,这一年多回了京,又养起来了。 不说话,那就是猜对了,蒋幼清虽没直接说破,不过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忍不住的笑意,就这么看着那个‘正襟危坐’的人,一瞬不瞬。 蹭的一下,薛晏荣站起身来,也不顾还瞧着她的蒋幼清,直奔向门外—— “绿豆汤好了没?!” 这人—— 蒋幼清蹙眉一笑。 佃户一共十五户,不过来的人却不止十五人,一个男子身后少说都带了两三个,有老人有女子也有小孩,看样子是把全家老小都领来了。 “还不快见过二爷跟夫人。”汪庄头儿说道。 大家这才纷纷行礼“见过二爷,见过夫人。” 虽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但好在蒋幼清准备的赏钱足够,就是全赏了也没问题。 “我是第一次来巡检,这些就当是夏日农闲的高温费罢。” 汪庄头儿躬着身子将荷包接过,按人头儿分给了大伙—— “还不快多谢夫人。” 众人道:“多谢夫人。” 蒋幼清眼底闪过一丝奇怪,但转瞬即逝,只笑了笑“不必了。” 待佃户走后,蒋幼清又将汪庄头儿留下,单独给了他一份赏钱。 “这怎么使得——”汪庄头儿推辞道。 “使得,这庄子平日都是汪庄头儿照料,其中辛劳自是不言而喻,汪庄头儿就不要推辞了。”蒋幼清言语得体,既夸了他的苦劳也赞了他的功劳。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多谢夫人,多谢二爷了。”汪庄头儿不再推辞,接过赏钱,又拱了拱手,随即将账簿放下,便退出了屋去。 一本账簿蒋幼清从下午,瞧到了掌灯时分—— 要知道瞧帐是最无聊的又是最枯燥的事儿,遇上些算不明白的糊涂账,更是窝火又恼怒,饶是薛晏荣这种天天跟算盘珠子打交道的,有时都要发作,更何况像蒋幼清这样才将接触的人,能这么不动窝的埋头两三个时辰,已经是不容易了。 “怎么样?瞧出什么明堂了?”薛晏荣问道。 蒋幼清阖上了账簿“这帐做的很好,一进一出,全都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那你这蹙着眉又是作何?” “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 “那些佃户好像都很怕汪庄头儿,若是汪庄头儿不带头说话,他们就没人吭声。” 薛晏荣搓了搓眉梢—— “汪庄头儿是这里的主管,自然有威信些,畏惧也是应该的。” “可庄主儿都来了,难道这时候不应该更畏惧庄主儿才对吗?” -- 第186页 “但毕竟庄主儿不常来,庄头儿才是佃户们要天天打交道的人啊。” “反正,我觉着有些怪。” “那这样吧,我回头儿问问常管家,人是他找的,他应该都清楚。” “哎,还是算了吧——”蒋幼清摇了摇头“许是我想多了。” 晚些时候,外头儿的婆子便来了,说是沐浴的水烧得了,随即便将浴桶搬进了房来,待将水温调好后,方施礼离去。 瞧着那冒热气的浴桶,又环顾了屋子一圈,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有—— 蒋幼清倏地就红了脸—— “你——” “你洗吧。” 薛晏荣起身朝门外走去。 “哎——” 蒋幼清扯住她的衣袖,薛晏荣低头看去。 “你别走远。” “我就在门口。” 说完,蒋幼清才松开手来。 待关门上,薛晏荣站在门前,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的水声,攥着的手掌心里都湿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二爷,我洗好了。” 美人出浴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罢,薛晏荣别开目光,不敢乱看,但白皙的脖颈,红润的肌肤,以及湿漉漉的眼眸,全都烙在了脑子里,即便不去看,却也清晰的在眼前浮出。 小丫头的头发长,以往有岁杪帮着还好些,可今日她又不在,这不,帨巾才绞了不一会儿,就胳膊酸手酸了。 薛晏荣见她甩着胳膊,嘴里还打着哈欠,便走了过去,将帨巾拿起,接替了平日岁杪的活计。 “二爷,我自己——” 来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薛晏荣打断—— “别动,弄疼你,我可不管。” 不知是威胁起了作用,还是真的怕疼,蒋幼清果然就不动了,侧坐在床榻笔直着身子。 还真别说,多一个人帮忙都不一样,这头发干的速度异常快。 薛晏荣的动作很轻,直到擦完擦干,愣是一根儿头发也没弄掉。 自己是泡过澡舒服了,可她怎么办呢?即便不是易汗体质,可一天下来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热,何况今儿还又是马车又是轿撵的,怎么着也是疲累的。 蒋幼清抿了抿嘴—— “二爷,要不你擦擦罢。” 薛晏荣捏着手里的帨巾,有些纠结,若是在府里她定然是要沐浴的,可今儿是在庄子上,各个屋子间又离的近,外头儿时不时就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总不能自己沐浴,让蒋幼清出去守着罢? 若是被那心眼儿多的瞧见,指不定又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我——” “就擦擦罢。”不等薛晏荣拒绝,蒋幼清便替她做了决定“我知道庄子不比府里,今晚就先将就一下。” 说完人就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直走到门口,将门拴紧。 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忽的蒋幼清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背过身子,手指扣在门边儿上—— “我、我帮你看着,你快点儿。” 薛晏荣瞧着那人的娇小的肩背,心中不禁咚咚两下,片刻后方起身,拿巾子在水盆中搅了搅。 少顷—— “我擦好了。” “哦。” 蒋幼清转过身,眼睛也不敢乱看,直直的走到床榻边儿上—— “那、那睡罢。” 待点上蚊烟,吹熄火烛又放下蚊帐后,薛晏荣也跟着躺下了。 只是之前还不停打瞌睡的小姑娘,真躺下了却又好像不困了,小鹿一般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你以前真当过和尚吗?” “你听谁说的?” “母亲、音涵还有十初都说过。” 薛晏荣闭着眼睛“我不是当和尚,我是过继给佛祖。” “那你剃度了吗?我看庙里的和尚都有戒点的。” “我是俗家弟子,不用剃度。” “俗家弟子?”蒋幼清托着下巴,就凑到了薛晏荣的肩头儿“那你的功夫就是在寺里学的吗?你有没有法号啊?是不是餐餐都是豆腐青菜?老实说有没有偷偷吃过肉?” 薛晏荣睁开眼睛——这是又不困了? 第二日,因某人昨夜过度兴奋,以至于日上三竿都还起不来,好容易起来睡饱了都已经隅中了,即便架着车快马加鞭,到城内时,都也过了未时。 “停车,快停车——” 蒋幼清掀了帷裳,连矮凳都来不及放,提着裙摆就跳了下去,直奔着那街边儿挑担子的老妪就去了。 “可是蒸儿糕?” “正是呢。”那老妪答道。 “给我来上两个。” 蒋幼清有些迫不及待,刚拿到手,就咬了一口,那味道香甜,口感松软,瞬间就让她想到了小时候。 “好吃,真好吃!”蒋幼清忽的冒出了家乡话,饶是她自己都愣了下,连忙捂了捂嘴,可又难掩其中笑意。 此时小摊儿前的老妪,也是眼前一亮,同样用方言说道—— “原来夫人也是金陵人氏啊?” “是啊,不过离家的时日太久了,怕是这家乡话都说的不大好了。” “怎么会,这一听就是地道的金陵话,乡音这东西是在骨子刻下的,不管离家多少载,都不会忘记。” 这话勾起了蒋幼清遥远的记忆,明明是甜的,却尝到了些苦涩。 -- 第187页 一旁的薛晏荣瞧着她,似是察觉到了异样,突然从怀里掏出银子来,朝那老妪给去—— “这些我全部都要了。” 蒋幼清连忙推了推她—— “吃不完的。” “吃的完。” 说着薛晏荣便拿起一块,低头咬了一口—— “嗯,不错。”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是想让小蒋说两句南京话的,然后我就百度了一下,形容东西‘好吃’该怎么说? 百度结果是——“好吃得滴屎”,“好吃的一笔吊糟” 因为夫人是江苏的,我就又请教了一下,夫人爆笑,笑到岔气,告诉我,她没听过。 我:‘也不知道她是真没听过,还是假没听过’ 所以也没敢让小蒋说,有没有南京的宝子们?给我科普一下。 感谢在2022-03-08 23:20:36~2022-03-09 23: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631972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鱼酱ギ 10瓶;猫又、zojesis、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偷看外男 这日—— 蒋幼清正跟薛音涵在栖子堂里下着棋, 就听见了外头儿徐聿跟姚十初的声音—— “是二爷回来了!”说着蒋幼清便从软塌上起身,朝薛音涵笑道:“今儿早上出去前,我就跟她说了, 让她回来时买些荣锦记的糕点, 这会儿咱们有的吃了。” 薛音涵一听二哥哥回来,赶忙也站起身来, 准备行礼相迎。 可等了片刻, 却只有姚十初一人进来,手里拎着荣锦记的糕点, 对着蒋幼清跟薛音涵作了作揖。 “二爷没回来吗?”蒋幼清的眼睛向窗外瞟了瞟。 “回少奶奶的话,二爷被老太太叫去宴厅见客了。”姚十初答道。 “见客?见什么客?”蒋幼清奇怪道, 好端端的祖母怎么会让她去见客“就二爷一个去了吗?” 姚十初将手里的糕点放到软塌的矮几上,边解着上面的细绳,边说道:“还有二老爷,两人一起去的。” 自打经历了月霞的事情后,蒋幼清对二房总会不由自主的生出抵触, 这会儿一听薛晏荣是跟薛怀丘一起,又是被祖母安排的,顿时眉头就蹙了起来, 眼眸里闪着不安,紧张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姚十初听着这语气, 霎时反应过来, 连忙抬起头来, 忙不迭的摇着“少奶奶放心, 什么事都没有, 就是来了个番邦的传教士。” “传教士?” 蒋幼清还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抬眸瞧了瞧薛音涵, 可薛音涵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眼里透着茫然。 “什么是传教士啊?” “就是洋和尚——”姚十初歪着头想了想,立马道:“也是个念经的,不过他们不剃头,也不烫戒点。” 说到这儿,一旁站着的锦绣跟岁杪忽的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一副惊诧的模样—— “我知道了,是不是水临街的那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大鼻子?!” “你们见过啊?正是他。”姚十初点了点头。 “何止见过,简直吓死人呐!”锦绣上前一步,眉头都拧成麻花了“那、那是个/淫/僧!” “锦绣,不得胡言!”薛音涵斥道。 “三小姐,锦绣没有胡说,那、那真的是个/淫/僧。” 岁杪皱巴着脸,嘴角都快被牙齿咬破了“我跟锦绣亲眼瞧见的,水临街张屠户家的婆娘一直身子都不好,那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正在肉摊儿收着钱呢,突然昏了过去,眼瞧着就没了气,张屠户吓坏了,赶忙背着人就要往医馆送,忽的那个大鼻子就从人群里窜了出来,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就往人家张大嫂的嘴上亲,幸好张屠户反应够快,一脚把他踢开了,不然妇道人家的名节就要毁了!” 岁杪说的一脸嫌恶,可蒋幼清不仅不害怕,反倒是满眼的好奇—— 蓝眼睛黄头发大鼻子? 嘶——这人得是个什么样子啊? “有这么可怕吗?”蒋幼清问道。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岁杪跟锦绣应该是被那日的场景吓到了,这会儿眉头一个比一个皱的深。 姚十初到还好,她以前也见过番邦来的人,毕竟是异族,不论习惯还是文化,自然是诸多不同,所以并不像岁杪跟锦绣那般抵触,待将手里的糕点摆放至碟子里,便就施礼退下了。 “哎呀——” 倏地,蒋幼清弯腰捂住了肚子。 “嫂嫂你怎么了?”薛音涵连忙问道。 “小日子来了,时不时就这样疼一下。”蒋幼清蹙着眉,似是疼的厉害。 “冲些红糖水喝罢,会好些的。”薛音涵说道。 “哎呦,红糖前些日子好像就用完了。”岁杪揣着手“奴婢这就出街去买,您再忍忍。” 话罢岁杪忙不迭的就出了屋子去。 薛音涵见蒋幼清难受的厉害,想着岁杪这会儿去买,估计还得有一阵才能回来,便转过身朝锦绣吩咐道:“你回东院儿去瞧瞧,我记着屋里头儿是有的,若是寻不见,你就去厨房让厨娘炖一碗红枣桂圆汤来。” “是,奴婢这就去。” -- 第188页 瞧着屋里头儿的人都走了,蒋幼清刚还捂着肚子叫苦不迭的模样,这会儿霎时就烟消云散了,笑盈盈的弯起眉眼—— “嫂嫂你——”薛音涵一向是个老实姑娘,哪里能懂蒋幼清的鬼灵精,愣了愣“你不疼了吗?” “我本来就不疼。” “那你刚才——” “我要不是捂肚子,岁杪跟锦绣怎么能走?” 蒋幼清吐了吐舌头,贼兮兮的模样,让薛音涵摸不着头脑儿—— “嫂嫂支开她们做什么呀?” 蒋幼清瞧着薛音涵这乖巧敦厚的表情,忽的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坏’啊,可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坏就坏点儿呗,反正也不是真的做坏事儿。 凑近薛音涵,瞪圆了眼睛—— “你就不想去瞧瞧,蓝眼睛黄头发大鼻子是个什么样儿吗?” 薛音涵老实归老实,可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意思,怎么还会听不出,诧异道—— “嫂嫂,你该不会是想去宴厅吧?” 蒋幼清抿嘴一笑,半点儿也不遮掩,点点头“走嘛,难道你不想瞧瞧?” “可——那是个/淫/僧啊。” “就是/淫/僧,所以才要过去瞧瞧啊,这样往后再上街,不就知道谁是坏人了嘛。” 歪理,纯纯的歪理。 “可——要是被发现的话——” “不会发现的,我们就躲在屏风后面,瞧一眼便走,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 薛音涵饶是还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儿,这可跟之前的出街不一样。 “走吧走吧,瞧一眼就回来。”蒋幼清拉起还在犹豫不决的薛音涵,就往窗外看去“再等下去,锦绣跟岁杪就要回来了。” 薛音涵完全是被动着给拉去的,一路上头都压的低低的,连眼珠都不敢乱转,生怕被经过的下人瞧出什么来,等蒋幼清带她溜进宴厅的屏风后面时,薛音涵的里衣都被冷汗浸湿了。 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像这种外来没有根基,又想立足的,自然是要先来拜访京中大户—— 说好听了是拜访,说难听了就是化缘。 洋和尚也不例外,总归都要吃饭,都要睡觉。 薛怀丘抖了抖袖子,对这样光明正大来化缘的,他是颇为不屑—— “呵——听说你们那里一个男子只能娶一个老婆?若是老婆不生孩子,还不能休离?” “是的。”洋和尚也算入乡随俗,身上穿着儒士的衣物,只是他的口音跟外貌,怎么瞧怎么别扭。 “我想这是你们那儿的说法,在我们这里女子跟男子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女子是要以男子为天,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就是这个道理。” 薛怀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奇怪,在他眼里,女子本就是被玩弄的对象,是男子的附属品,根本不能也不可以同男子相提并论,不能生养还不能休离?滑天下之大稽! “呵——”又是一声轻蔑“那这样看来,你们那里也不怎么样。” 随即薛怀丘便不再多言,八成是从心里已经厌恶了此人。 只有薛晏荣还在听他说着话,想着那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就是指的自己嘛。 屏风后面的两个小姑娘,眼睛一个比一个瞪的大—— “原来这就是番邦人啊,这眼珠子可真蓝。” 蒋幼清拽了拽薛音涵,蚊子叫一般道—— “你瞧见没,他手上还长着毛呢。” 薛音涵吓都快吓死了,哪还敢说话,扯了扯自家嫂嫂的衣袖—— 不是说看一眼就走吗?这都看了半炷香了。 薛晏荣本是端坐在椅子上,不知是手麻了还是腿麻了,刚换了个翘腿的姿势,就见那彩雕红木的落地屏风微微的晃了晃,这没风没浪的,怎的好端端的就晃起来了? 不对—— 怎么有双眼睛?! 这是?! 薛晏荣忽的一下站起身来,洋和尚跟薛怀丘都愣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薛怀丘问道。 “没,坐的腿麻,起身走一走。” 薛晏荣说的一本正经,可脚下的步子却是直直的朝着那屏风走去,停在一道缝隙前,背过身挡住了那双偷看的眼睛。 蒋幼清先是一愣,看到那人的后肩和反握在背后的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被发现了—— “呀!” 赶忙拉着一旁的薛音涵就逃走。 薛音涵吓的腿都软了,偷看外男就算了,还偷看的是个番邦来的洋和尚,这、这可是女儿家的大忌啊—— “怎么办啊,被二哥哥瞧见了——” “没事儿,她只瞧见了我,你别怕。” “啊?”薛音涵更担心了,要是自己被发现顶多被训诫两句,可蒋幼清就不一样,她是自己的嫂嫂,是二哥哥的妻子,这、这要是上纲上线,罪名可就大了去了“嫂嫂,若是二哥哥怪罪,你就全推在我的身上,千万别说是自己要来,二哥哥向来疼我,必然不会怪罪的。” 蒋幼清瞧着眼前的姑娘,分明是那么胆小的一个人,竟会因为担心自己,而包揽这样的责任,不得不说是让人暖心的,饶是在罗家没体会过的亲情,在薛府都感受到了。 -- 第189页 洋和尚说了一堆,总结下来,无外乎一点——要银子。 不过他说的倒是很好听,施医赠药,传授教义,广结善缘,有点儿佛家普度众生的意思。 薛怀丘一听要银子,脸就沉了下来,朝着薛晏荣使了使眼色——打发他走。 薛晏荣倒是无所谓这几百两的银子,只是碍于长幼尊卑,薛怀丘毕竟是自己的二叔,他都表明了意思,自己要是置若罔闻,反倒失了礼数。 于是也只能先敷衍了事。 虽是洋和尚,但察言观色这种东西倒是世间通用,大概也明白了此行无果,便也请辞离去。 人刚走,薛怀丘就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难怪母亲不愿见他,你有所不知,他前几日在水临街做的那事儿,抱着人家婆娘就要往嘴上亲,还说什么救人? 我看呐,他就是个/淫/僧!若不是瞧在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给他写了说明信的份儿上,早赶出去了!还能听他说到现在!” 话罢又瞥了眼薛晏荣—— “二叔知道你心软,瞧他可怜,不过对这种人不能手软,照他那样治病救人,岂不五常尽废,人伦尽失。” 说的这般严重,可在薛晏荣看来,不过是那一句一夫一妻,才惹得他这般不悦,重/欲之人又怎么能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道理,虽不苟同,但也并不多言,默声点点头,就算了事。 薛怀丘见此以为他是听进去了,捋了捋胡须,便离开了宴厅。 若有所思了片刻,薛晏荣才从椅子上起身—— 所幸那洋和尚并未走远,薛晏荣瞧着他,上下打量—— “我不念你们的经,也不信你们的神,但我知道你在水临街的院子里收留了许多孤儿,就冲这一点,我信你是慈悲为怀,多的没有,这三百两你拿去罢,就当是我对那些孤儿的一点心意。” “多谢荣二爷。”洋和尚鞠了鞠躬,转身从手里随身携带的小木箱中取出了个外表精致的物件,以铁为之,丝绳交络,悬于篪,轮转上下,戛戛不停(1.引用顾起元《客座赘语》)“这自鸣钟,里面设有定时机关,一日十二时,凡十二次鸣,就当是我的回赠之物。”(2.引用冯时可《蓬窗续录》) 自鸣钟薛晏荣是见过的,但如此小巧的倒是头一回瞧,摊开手掌便能置于掌心—— “你们这些洋和尚也搞礼尚往来这一套?” “多个朋友多条路。” “呵呵——” 薛晏荣笑着将自鸣钟接了过来—— “往后有什么事就去本善堂找我。” 话罢,拿着自鸣钟便回了栖子堂。 刚迈进院里,就瞧了方才那两个落荒而逃的人—— 薛晏荣没什么反应,只问糕点吃了吗? 见她们点了点头,便就什么也没问的,往书房里走。 “二哥哥——”薛音涵忽然出声唤道。 “怎么了?”薛晏荣停下步子,眼眸中带着柔和的笑意。 “没、没什么。”薛音涵连忙摇头“就是糕点太好吃了。” “好吃,明日我让人再去买。”说完又转过身进了书房去。 薛音涵长舒了口气,扭过头儿看向自家嫂嫂—— “方才应该没瞧见,二哥哥刚还冲我笑呢。” 她是怕薛晏荣跟蒋幼清吵架,专门留下承担责任,薛音涵知道若是自己先走了,依蒋幼清的个性是绝不可能把自己供出来,这会儿瞧着无事,才放心请辞了。 蒋幼清送薛音涵出了院子,旋既转过身朝书房看去—— 她没瞧见吗?可那眼睛明明就是盯着自己看了? 其实蒋幼清心里也是有点虚的,毕竟藏在屏风后头偷看,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会儿倚在书房门前,瞧着那在太师椅上低头垂眸的人—— “你回来了?” 薛晏荣不理她。 蒋幼清往前挪着莲步—— “我方才跟音涵下棋呢。” 薛晏荣还是不理她。 蒋幼清只得继续往前走着,到了桌案前才驻足,抿了抿嘴唇—— “你怎么不理我呀?” 薛晏荣这才抬起头来,高挑了下眉毛—— “一直下棋?” “呃——”蒋幼清装不下去了,小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晃了晃,俨然做了‘坏事’,撒娇求饶的模样“我就是好奇嘛,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呢。” “你呀,胆子越来越大了,方才二叔还在呢,这要是被发现,你跟音涵都得被罚跪。” 薛晏荣本想凶她一下,让她长长记性,可奈何眉头都还没皱起来了,又被这人娇滴滴的软糯声,压住了脾气—— “我错了嘛,就这一次,以后不敢了,再说——不还有你嘛。” “我——”薛晏荣不知为何,就是没法硬气,至多就是将她搭在胳膊上的手拨开“我就是太纵着你了,无法无天。” 蒋幼清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笑意盈盈。 当当当—— “什么声音?”蒋幼清一顿,立马抬头四处寻去。 薛晏荣却扯起嘴角,勾出抹浅笑—— 等蒋幼清寻着声音找到源头儿,忽的就惊出了声,捧着那小巧精致的物件,立马爱不释手起来,眼里又是喜欢又是诧异—— “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还会响呢?” -- 第190页 “自鸣钟,里头儿有机关,一个时辰会鸣一次,直到鸣完十二个时辰。” “那不就是更漏。” “就这么个意思,差不多。” “你从哪儿得的?我在街市上一次也没见过。” “你当然在街市上瞧不见,这是番邦的东西——” 还没等薛晏荣把话说完,蒋幼清就睁大了眼睛—— “该不是那个/淫/僧的吧?!” 话音还没落下,蒋幼清忙不迭的捂住口鼻。 薛晏荣则倏地耸起眉头—— “你说什么!” “我、我——”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认下“岁杪跟锦绣出去采买的时候瞧见的,他、他给人家张大嫂嘴对嘴——” 这京里瞧着挺大,实则挺小,稍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满城皆知,不过都是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 “人家收留孤儿你们怎么看不见,就知道瞧见嘴对嘴了。” “不是我说的——”蒋幼清垂了垂头,遂又抬起“嘴对嘴真能救人吗?” “不是嘴对嘴,是渡气。”薛晏荣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肘后备急方》里就有明确记载,塞两鼻孔,以芦管纳其口中至咽,令人嘘之,更递嘘之(3.引用葛洪《肘后备急方》),说来他少了根儿芦管。” 蒋幼清愣了下———— “你、你怎么懂这些啊?” 薛晏荣瞧着她一副诧异的表情,不免失笑道—— “我是开药肆的啊。” “哦,我、我以为——” “你以为我就会拨算盘珠子呢。” 蒋幼清吐了吐舌头,娇憨又俏皮,捧着手里的自鸣钟—— “这个,我能拿回屋子去吗?” 本来就是给她,又怎么能不许呢? “只要你不嫌吵,别在腰上都随你。” 话罢,蒋幼清拿着那自鸣钟就要往厢房跑,却又被叫住—— “回来。” “嗯?” 薛晏荣从太师椅上起身,绕过桌案停在她面前,望着那双睁圆的杏眼—— “就这一次,再让我抓到偷看外男,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下回不许。” 说完就自顾自的往门外走去。 人都走出门了,蒋幼清才回过神儿来,拎着手里的自鸣钟快追上去—— “二爷,我、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薛晏荣道—— “仔细脚下” “那你倒是等等我呀~~~” 作者有话说: 薛晏荣:“敢看别人?你有几个脑袋够我拧?” 蒋幼清:“二爷吃醋的样子,好心动啊~~~” 作者君:“嘶——小蒋你给我清醒一点!!!” 夫人说,让我猛写上三天,多码点儿存稿,她看的怪着急的(她已经把我所有的存稿我看完了) 我:“.....遵命”(天气热夫人的脾气更热,不敢惹不敢惹) 文中引用望大家理解,谢谢大家。 1.顾起元《客座赘语》“所制器有自鸣钟,以铁为之,丝绳交络,悬于篪,轮转上下,戛戛不停,应时击钟有声。器亦工甚,它具多此类。” 2.冯时可《篷窗续录》也写道:“西人利玛窦有自鸣钟,仅如小香盒,精金为之。一日十二时,凡十二次鸣。” 3.葛洪《肘后备急方》就明确记载“塞两鼻孔,以芦管纳其口中至咽,令人嘘之,更递嘘之” 感谢在2022-03-09 23:58:15~2022-03-11 00: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缺 15瓶;深夜诗人 5瓶;维路德厚 3瓶;破君、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你装睡?! 窗外蝉鸣不在, 酷暑消退,轻薄的罗衣也收进了柜子中,欺人的日头不再毒辣, 取而代之的则是深秋时节的萧索, 推开支摘窗,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薛晏荣一早出门, 临近午时才回来, 经过紫江庙的花儿作,专门从中选了些色泽悦目, 精致出挑,做工逼真的绢花, 想着那人一向钟爱这类清新脱俗的物件儿,若是瞧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旋即,扔下银两,翻身上马, 便加快了速度。 只是今日的小姑娘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大相同,澄澈的眸子里像是装着什么心事,隐隐的有几分闪躲之意, 就连瞧见那稀罕的小玩意儿,都不如平常那般欣喜激动。 薛晏荣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 可是出了什么事?这人怎么恹恹的? “不喜欢吗?” “喜欢啊。” 蒋幼清端着柳枝儿编的小篮, 一双杏眼睁圆, 眼底似是清波荡漾, 楚楚又姣姣。 薛晏荣似是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这不应该是蒋幼清喜欢的样子, 她若是真的喜欢, 就该捧着小篮子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 一样一样数着里头儿的花色样式比划在耳鬓,然后再晃着自己的手臂,笑靥的漾着梨涡,问自己是从哪里寻得这般好的绢花。 这才是蒋幼清喜欢的样子。 薛晏荣垂下眉眼,心内暗自反思着——难不成这段时日给她带回来的小东西太多了,所以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昨日都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了?”蒋幼清忽的出声问道。 -- 第191页 薛晏荣怔了下—— “没怎么。” “那你干嘛皱眉头?而且还越皱越深?” 蒋幼清抬手在她的眉间点了点—— “都鼓成小山丘了。” 薛晏荣下意识的挑了挑眉梢,随即不错眼神的瞧着面前的人—— “我怎么觉着,你今儿不大对?” 蒋幼清在薛晏荣面前向来不是个能装的,这会儿听她一说,缩着肩膀就往后退—— “什么不大对?我、我好着呢。” 说完又怕薛晏荣不信,提着小篮子,脸上又堆起笑来—— “瞎想什么,快去净手用饭罢。” 旋既,踩着莲步,一蹦一蹦的就跑出了厢房。 可这蹦蹦跳跳的,落在薛晏荣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怎么觉得她像是在躲呢? 秋季燥邪当令,最忌苦燥之品,薛晏荣身子单薄,每逢秋冬转换便会咳嗽不止,所以自入秋后,每顿膳食都以滋补温润为主,偶尔还会用些药膳来调补。 “咳咳,咳咳——” 薛晏荣的握着拳在嘴上抵了抵。 “好端端的怎么又咳嗽了?”蒋幼清捋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转过头又朝姚十初唤道:“快去冲些秋梨膏来给二爷用。” “哎,奴婢这就去。”姚十初忙不迭的就转身离去。 “没事儿,不打紧。”薛晏荣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抬眼却对上蒋幼清担心的眸子。 “我觉着还是得找个大夫瞧瞧,你这白日都还好,晚上咳得却厉害——” “哪有那么严重?我这是老毛病了,等深秋一过入了冬就好。” 薛晏荣止住咳嗽,待姚十初拿着冲好的秋梨膏来,用下一盏后,嗓子眼儿顿时就舒服多了。 晌午午憩时,薛晏荣闭目休眠,而一旁的人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裹着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架子床顶看去,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都翻了三四下身。 按理说,薛晏荣是个浅眠的人,有点动静儿就会醒,可这回却奇了怪了,不仅没醒,反而呼吸渐稳起来,侧目瞧去,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 蒋幼清抿着嘴角,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动静儿。 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蚊子叫似的唤道—— “二爷,你睡着了吗?” 还是没动静儿。 应该是睡了,瞧着眼珠子在眼皮儿底下都不动了。 蒋幼清缩回被子里,裹着身子就往床里面挪去,眼瞧着脸都要贴到墙边儿了。 手刚探到枕头,却又忽的扭过头去,似是不放心般,见那人依旧闭着眼,这才将头又转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取出枕头下的东西—— 一张帖子。 可还不等蒋幼清翻开帖子,一双手就伸了过来,毫无预兆,毫无预料,似是从天而降,唰的一下就把她掖藏半天的东西给拿走。 “哎!你还给我!” 蒋幼清伸手就要去抢,但她哪里是薛晏荣的对手,胳膊还没抬起来,就被压了下去。 薛晏荣把小姑娘裹在被子,像包粽子一样,右边的胳膊还将粽子紧紧箍住,可怜的小蒋姑娘,挣扎半天,也没能挣脱束缚,反倒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重阳秋高气爽,京郊菊花全盛,正是赏花泛舟之际,值此良辰佳节,特邀薛家二娘子后日共赴盛景。” 落款处是和靖县主。 薛晏容眉间一耸,扭过头去,颇为不解—— “所以你这一上午怏怏恹恹的,就为这个?”连自己买回来的绢花都没细瞧。 旋即,就把箍着‘粽子’的手松开了,被子一掀就下了地去。 蒋幼清真是气不过,撑起身子斜睨道—— “你装睡?你压根儿就没睡着是不是?!” 亏得自己又是在她面前挥手,又是低声唤她的,合着自己才是那个最傻的。 薛晏荣拿起桌上的香梨就咬了一口,嚼在嘴里脆生生的清甜—— “本来是快要睡着了,结果你一叫我就醒了。” “你醒了?那你不应我?” “我要是应了你,那还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薛晏荣扯了扯嘴角,故意歪了歪头“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这得亏是叫我瞧见了,这我要没瞧见,还得以为你是再瞧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册呢。” 蒋幼清唰的一下,连带着耳根子都红了,实在忍不住的啐了她一口—— “呸!你才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册呢!” 瞧着这人‘恼羞成怒’的模样,薛晏荣更觉有趣了,扔了手里的梨子核儿,信步走去—— “你脸红什么?你——想哪儿去了?” 女儿家的面皮儿薄,最是经不住这样的打趣,当即就羞的快要脸颊滴血了—— “你走开!” 蒋幼清蜷起双腿就背过了身子,将脸颊深深的埋在了膝盖上。 小丫头不禁逗,薛晏荣见好就收,就刚才的样子,若是真惹急了,只怕就要咬上来了。 摇头笑了笑,继而坐靠在了床头儿,不似方才故意扬着声调的打趣,而是沉下嗓音,低应道—— “你要是不想去,随意编个借口回了就是,不必这般费心思伤脑筋。” “这可是县主的邀帖,怎能说回就回?”蒋幼清忽的直起身子,就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之前的绯红。 -- 第192页 “你不是不想去嘛。” “谁说我不想去了?” “那你想去?” “我——” 蒋幼清耸着眉毛,纠结又为难。 “别咬了,一会儿咬破了。”薛晏荣碰了碰她的嘴角,牙印都印在上面了“不想去就不去,这有什么好作难的?到时就说你身子不爽利,出不了门,不就得了,再说了,这个共赴盛景也没什么奇观,不过是借着重阳佳节的名头儿,办个菊花宴罢了,年年都是如此,既无新意也无乐趣,何况你不去,不还有音涵,薛府里有个人露面就行了。” 蒋幼清听着这话,只觉得薛晏荣说的云淡风轻,一个平日里面面俱到的人,这会儿倒是粗枝大叶起来了?其心思未免也太过明显了罢—— “哪有你这样宽慰人的?合着你是打算让音涵一个去对付了?” “怎么是对付?往年不也是她去。”薛晏荣不以为意道。 “那不一样。”蒋幼清抻了下腿,将身后的枕头竖起靠去“咱们刚成亲,帖子就送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肯定是有意的要拉拢,若是头一回儿我就拒了不去,先不说旁的怎么想,就是和靖县主那里都没法交代,骄纵、狂傲、跋扈,能传出来的词儿只会比这还要难听,你竟还让音涵一人过去?怎么是想让她当箭靶子,成为众矢之的啊?” “嘶——” 薛晏荣倒吸了口凉气,这人可真行,我就说一句,她等我一百句? “那听你这意思,是已经有打算了?” “没有。” 蒋幼清回答的倒快,睨了这人一眼,又低下头去。 这回薛晏荣可就有点搞不懂了,碰了碰她的胳膊——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我...我自然是要去的,可...可我——” “你有什么就说行不?别叫我猜。” “我怕给你丢人。” 憋了一上午,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蒋幼清叹了声气,难得这般沮丧失落—— “既然是和靖县主的邀帖,想必能收到此帖的不说位高权重,至少也是非富即贵,其中官宦世家定然占据大多数,再者就是受过皇恩的士族,清流也好商贾也罢,细细想来,个个都是能叫得出名号的大家闺秀。” “你——”薛晏荣顿了顿,直到蒋幼清抬眼瞧自己,才继续道:“这一天天的,怎么想这么多?” “怎么是我想得多?”蒋幼清委屈道:“若是光我一个就算了,可偏带着你,人家这个是吏部尚书的千金,那个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嫡女,我呢?我怎么说啊?她们、她们定会笑你娶了个白丁的!” “胡说!你是薛府的荣二少奶奶,谁敢笑你?”薛晏荣高挑着眉毛,睁大了眼睛“况且你怎么能算是白丁呢?你父亲金陵安察知事的官职在吏部都还是登记在册的,再有我也不完全是个商人,我还是个举人呢,不过没做官罢了。” “什么?!” “你最好再把眼睛睁大些,这样就能掉出来了。” 蒋幼清是真的害怕,不是跟她打趣—— “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科举都敢去考?” 这一但要是被人发现,戳穿了身份,薛家是要诛九族的。 “我又没上京,我是在外乡考的。”说着又摆了摆手“你别这么瞧我,跟我娘当初的表情一样儿。” 郑珺清知道她偷着科考的事情,三魂七魄都差点儿丢没了。 “薛晏荣,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蒋幼清一把抓在她的手臂上,明显用了力。 薛晏荣没回答,只用眼神在蒋幼清的脸色转了一圈,随即就将话题岔开了—— “其实你也没必要那么看重门第,那些个官宦世家里,也不全是出身名门,户部尚书的江大人是寒门子弟,翰林院大学士明大人跟都察院御史宁大人全是庶出子,如今还不都是朝廷里的红人,他们的嫡女庶女,不也是和靖县主的座上宾?” 话罢顿了顿,薛晏荣又凑过些身去—— “有句话你没听过?妻凭夫贵,在我看来,那些个没出阁的姑娘小姐,说不定还得羡慕你呢。” “羡慕什么?” 薛晏荣耸了耸眉毛—— “当然是羡慕你嫁得好啊。” 一句话就让蒋幼清忐忑了大半日的心安了下来,手指在这人的胳膊上捏了捏,笑道—— “你这人,说出口的话也不害臊。” 薛晏荣瞧着她笑了,就知这人的心情已经好了,遂闭了闭眼又睁开—— 却见她掀了被子,从床尾走下地来。 “做什么?”薛晏荣问道。 “新做的那几件衣裳我还没试呢,不如你帮我瞧瞧,看看哪一套合适些?” “你就不能让我——” 瞧着眼前这人亮闪闪的眸子,既期待又飞扬,消停些三个字还没从喉咙里冒出来,就被薛晏荣又送回了肚子里,点了点头—— “去换吧。” 话音刚落,蒋幼清便忙不迭的将岁杪唤进来,取出那几件新做的衣裙,挨个试了一遍—— 有飞了凤的金丝百褶裙襦,也有罗纹云锦花簇短袄,更有束紧腰身的紫色云筑绣裙—— 薛晏荣侧卧在床榻上,一手撑起脑袋,一手搭在腰上—— 瞧着好似漫不经心走马观灯,实则一一收入眼底—— -- 第193页 哪个好看? 哪个都好看。 可试了一圈下来,蒋幼清却只将目光投向了最不起眼的那一件素色竹叶连身裙。 薛晏荣皱了皱眉—— “这件?” “嗯,就这件。” “可我觉着飞了凤的那件更好看。” 蒋幼清又何尝不觉得这件好看呢,摇了摇头—— “好看是好看,可是太招摇,初来乍到的,还是不那么显眼好。” 招摇? 薛晏荣不喜欢这个词,刚要反驳,却又被蒋幼清嘴边漾开的笑顿住了—— “人人都羡慕我嫁进薛府,估计那些个小姐姑娘恨我恨得牙痒痒呢,若是再大摇大摆,只怕就会被扣上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帽子了,二爷,您说是吧?” 薛晏荣哑然失笑——不过打趣了一句,她这就全还回了? 还真是‘记仇’呢。 作者有话说: 前天贪凉,换了短袖短裤,结果昨天头晕难受—— 老话说春捂秋冻,果然没错,大家千万不要贪凉。 感谢在2022-03-11 00:56:25~2022-03-11 23:5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人间妄想萧菀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一口奶团 28瓶;4753145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谁让你抱我的 因着蒋幼清是头一回儿去这样的宴会, 薛晏荣又不便陪同前往,嘴上说着放心,可心里却一直提着, 虽有音涵一起, 但两人终归年岁尚小,加之音涵还未出阁, 妇人间的那一套她未必能懂, 思索了一整日,便唤来了姚十初, 让她跟着一起去,到底年岁长些, 处事也能沉稳些。 “十初,你好了吗?”蒋幼清歪着脑袋,站在耳房门口,应是等了一阵儿的模样。 “好了好了——”岁杪在里头儿喊道,随即就推开了门来。 而姚十初则别别扭扭的, 走一步停两步的。 “哎呀,我就说姚姐姐你快出来罢——”岁杪转过身子,拉起姚十初的胳膊, 就把人拽了出门来。 “哎——”姚十初没防备,一个踉跄的, 等站定时, 才发现门前都给围满了 “呃——” 有蒋幼清、岁杪还有猛儿, 直愣愣的给她团团围住。 姚十初的脸倏地就烫了起来,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 捏着裙摆,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她一向短打装扮惯了, 成日不是灰的就是黑的,这样又仙又飘的裙襦,一年到头儿也穿不了一次,话说话来,上次这么穿都还是四五年前的时候了。 “哇——十初姐姐好漂亮啊!”猛儿是头一个呼出声的。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这一身是真的漂亮。”岁杪朝着姚十初扬了扬下巴,又对旁边的蒋幼清说道:“刚我叫她出来,她还不肯呢,非说什么难看,不好看。” “怎么会?!”蒋幼清揽着猛儿“小孩子是最不会说谎骗人的,要是不好看,怎么会夸你?你身高腰细,该常穿些裙襦才是,这美的啊,像刚出瑶池里的仙女!” “少奶奶您就别打趣我了,我哪是什么仙女啊,乡土丫头糙惯了,这一身的,我、我——” 姚十初说着头就垂了下去,她实在受不住这样的场面,说她好看还不如说她难看呢,至少那样还能立的稳些,不用这般面红耳赤—— “奴婢去瞧瞧车备好没。” 话罢就要往马厩逃。 可还没走几步,面前就被挡了个人,抬头一瞧竟是徐聿—— 姚十初难得有这么慌乱的时候,脸红不算,腿脚也不利落起来,可徐聿也像是迷糊了似的,无措的僵着—— 两人面对面,本是让一下就过去的事儿,可偏偏就能撞在一起。 你往左,我往右;你往右,我往左。 来回两三次,愣是把人给困在了原地—— “你故意的是不?!” 姚十初的脾气顿时就冒上来了,蹙眉瞪眼道。 可徐聿竟像是听不见一样,只怔怔的盯着她的脸瞧—— 知道她好看,可却想不到上了妆换了裙襦,居然是这般漂亮,胸膛里咚咚的就打起鼓来—— “你、你涂胭脂了?” 姚十初大概是觉得这人有什么毛病?自己让他让开,他竟问自己涂没涂胭脂? 呆呆傻傻的表情,是这当院里没人了吗?饶是少奶奶跟岁杪还有猛儿都在呢。 顿时,急脾气就压不住了,抬手把这人往旁边用力一推,自己就箭一般的踩起步子冲了出去,估计是恨不得能长对翅膀飞走才好呢。 徐聿被推的一个趔趄,可眼睛却似是被定在了姚十初的身上,人影都走没了,他还怔楞着神态。 “咳咳——”蒋幼清故意清了清嗓子。 徐聿这才回过神儿来,瞧见大家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就连猛儿都在捂嘴偷笑,忽的就明白了,方才姚十初为什么推开自己,这会儿脸也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了。 “少、少奶奶——” 蒋幼清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明明就是故意,却要佯装着无意,走到徐聿跟前儿,扬起眉毛—— “我们十初漂亮吗?” “漂、漂亮。” -- 第194页 徐聿只觉得自己脸红的都快要烧起来了,想着将才那人脸上绯红的胭脂,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儿去。 蒋幼清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一类,故意扬着声调——长长的“哦~~~”了一声。 这下可好,徐聿是彻底立不住了,顶着个猴屁股,就往书房里钻。 惹得蒋幼清、岁杪跟猛儿好一阵大笑。 薛晏荣一瞧见徐聿这怂包模样,再听听外头儿的笑声,心里就有数了。 “十初穿裙子了?” “嗯。”徐聿头都没敢抬“还涂胭脂了。” “出息!” 薛晏荣扯着嘴角笑意深深,抬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下,人便走出了书房。 一见薛晏荣出来,岁杪跟猛儿赶忙收住笑声,蒋幼清则快步迎了过去,仰着头一脸笑意,墨染的眸子像被镀了一层金,光芒耀人的。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带了件更换的常服,马车上备了些糕点跟茶水,对了!我还带了这个——” 蒋幼清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了绢花来。 “带这个作甚?” “觉着好看,就想带着。” 薛晏荣伸手在绢花上摸了摸,随即又将这人鬓角处的碎发,往耳后捋了下,昨儿个还担心的睡不着觉,今儿个就笑的满脸明媚—— 一会儿想得多,一会儿又大咧咧。 再想想那些个高门大户里的小姐姑娘,估计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这人的城府深—— 顿时,心里又悬高起来—— “要不,我陪你去?” 蒋幼清一愣,瞧着这人眼眉认真,也不像是在说笑,立马就瞪圆了眼睛—— “瞎说什么?受邀的都是女子,你一个男子跑过去,是想让人笑掉大牙吗?” 薛晏荣耸着眉毛,一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 反倒是蒋幼清,胳膊有意无意的蹭了蹭她手臂—— “之前不是还说让我宽心嘛?现在又是怎么了?” 薛晏荣绷着脸,默声不语。 “你要想去也行,不过你得——”蒋幼清踮起脚尖儿,两手搭在薛晏荣的肩上,将她往下压了压,唇瓣落在她的耳畔“换身裙襦,再梳个妇人髻。” “你——”薛晏荣倏地挺直脊背,揽着这人的腰便用了力道。 蒋幼清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惊呼一声,原本搭在这人肩上的手,顿时也亘在了胸前。 恰巧此时,姚十初回来了—— “少奶奶,车已经备好——” 话音还没落下就瞧见了这一幕,连忙背过身去。 此刻的蒋幼清被薛晏荣箍着腰身,分毫动弹不得—— “你快放开我。” 薛晏荣不但不放,手上反倒更有力了,这人本就轻盈,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提起—— “胆不小嘛?敢同我这样的说笑?” “我就是说说,又不是真的,你、你这么小心眼儿作甚?”蒋幼清推了推她 “你、你快放开,不然,我、我咬你了——” “呵——” 薛晏荣轻笑一声,眼里是明晃晃的挑衅,虽没说话,但那意思再清楚不过——有本事你就咬啊。 蒋幼清推又推不动,劝又劝不开,登时秀眉竖起,美眸瞪圆—— 不等薛晏荣反应,张口就咬了下去。 “嘶!”吃了疼的薛晏荣这才松开手,低头瞧着肩膀上的口水印“你属狗啊?” 蒋幼清才不理她,猛地用力推开,提着裙摆转身就跑,待脱离了危险区,才扭过头,朝着那人昂了昂下巴,俨然一副扳回一局的模样。 薛晏荣却半点儿都不恼,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搓了搓指尖儿,喃喃自语道—— “还真是个活土匪。” 蒋幼清到影壁处时,薛音涵已经等在那里了,以往都是她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如今有了伴儿,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姑嫂二人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也不觉遥远了。 “嫂嫂,你怎么了?” “啊?怎、怎么了?” “脸好红啊。” 薛音涵说者无心,蒋幼清听者却是有意。 赶忙拿手里的帕子在脸颊上掩了掩,旋即又掀开帷裳—— “方才走的太急,有些热。” 是热,不过不是走的热,而是—— 蒋幼清抿着嘴角,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人箍着自己挑眉的模样,再一想到她被自己咬的吃疼皱眉,眼底的笑意便再都藏不住了—— 活该,谁让她上手的。 ———— 、 菊花宴的地点选在了京郊,四面环山绕水,一叶扁舟便可赏尽天下美景。 不愧是和靖县主的赏花船,上下两层的布局,摆满了各色菊盆—— 其黄白色蕊若莲房曰万龄菊,粉红色曰桃花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黄色而圆者为金玲菊,纯白而大者曰喜客菊,无处无之。(1) 不算其他,光是伺候这些菊的下人,就有三四十个,再加上来客的女眷,少说这条船二百人全装进去也是没问题的。 蒋幼清初来乍到,万事以小心谦恭为主,尽量多听多看少说话。 薛音涵则在一旁为她小声的介绍着进往女宾—— “这是宋玉卿,户部侍郎的嫡女,旁边是她的庶妹;那是工部尚书吴书芳,她是家里的老幺,上头儿还有两个姐姐,不过比我们大了十来岁,所以并不在受邀范围里,还有边儿上的那两个是赵氏姐妹,父亲是太常寺卿,她们同和靖县主关系都不错。” -- 第195页 难怪各个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了,原来都有后台。 蒋幼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 “那咱们薛府里岂不是没有当官的?” “也不是没有,二叔不就是任着翰林院的儒林郎嘛,只不过是个虚职,不能跟她们的父兄相比,要是爹爹还在就好了,爹爹是提督学政呢,但论及圣恩,咱们倒是能跟县主沾上点儿边,毕竟都是皇亲国戚。” 蒋幼清立马就懂了—— “你是说音瑶娘娘。” 薛音涵点点头“这一众人里面,只有咱们薛府里出了一位娘娘。” 话罢又抿了抿嘴“要是二哥哥愿意从政就好了,小的时候私塾的老学究就说过,二哥哥是顶聪明的。” 听到这话,蒋幼清心里沉了沉—— 若她是个男子,又怎么会被困于小小的商贾之中,定然是人中龙凤; 可若她是男子,只怕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倘若如此,那她还是女子好些。 “哎,那不是——” 薛音涵顺着蒋幼清的目光看去,竟是个熟人,眨了眨眼,稍有为难—— “俞家二姑娘同和靖县主的关系也不错。”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忽的补了句“她的夫家是国子监里的司业,同咱们都没什么往来交集。” 蒋幼清何等聪慧,哪能听不懂薛音涵话里的意思,这是在变相的告诉自己,除了眼下的宴会外,其余时候绝对见不上。 不禁在心底偷笑了笑,挽过薛音涵的手,轻拍了下手背“你放心罢,我不会因为瞧了她一面,就回去跟你二哥哥吵嘴的。” “嫂嫂,我、我不是那意思——” 薛音涵倏地脸红起来,自己这小心思全被看穿了。 这一幕恰巧落入了俞静姝的眼里,她隔着桌案望着蒋幼清,眉眼里的愉悦跟满足是藏不住的,看来薛晏荣对她不错。 许是目光太过直接,蒋幼清也察觉到了,只是抬眼看去的时候,俞静姝已经别开了脸,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过来一样。 蒋幼清摇了摇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和靖县主在主位,各家女宾纷纷起身行礼,待礼毕后,方才又落座。 “九九重阳丹桂飘香,如今正是赏菊之际,诸位都是京中世家女子,不必拘礼,现下就让咱们一同效仿古人:九月九日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2)。” 话罢,和靖县主便率先饮杯。 “多谢和靖县主。”众女宾谢过,端起手边青白玉杯,对饮而尽。 菊花酒清亮甜美,饮在口中,唇齿留香。 好喝是好喝,就是不知喝多了会不会醉人? 蒋幼清垂着眼眸,轻抿嘴角,想来那人连米酒都不给自己多喝几口,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在这儿饮菊花酒,恐怕又得瞪眼睛了。 有菊酒,自然少不了菊宴—— 菊不仅可供观赏,也可入药入食。 冷盘七,热菜十,汤两道,面点四——其中又以菊香腰果,秋香蝶舞,如意菊花卷,蟹肥秋菊,菊花全虫,菊花扒酿竹荪,什锦菊花蟹羹,菊花松,菊花包,最为亮眼。(3) 总之每一道菜,每一种味,都堪称妙绝! 不过,即便如此味美,但大家也不过就是意思意思,最多两口菜肴,半碗清汤,毕竟谁也不是真的过来吃饭。 只是如此这般却苦了蒋幼清,眼瞧着美食当前,却只能敷衍了事—— 不能吃,那就看吧,看饱也是饱。 饭后婢女又端来清茶漱口,待菜肴撤下,也就到了话体己的时间。 因着薛音涵还未出阁,遂就被拉去了待字之列,而被留下的则就是已经出嫁为妇的。 方才的宋玉卿,赵氏姐妹跟俞静姝都在其中。 蒋幼清独坐在雕花圈椅上,显得格格不入,好在身边还有岁杪跟姚十初,没人说话,倒也不是尴尬—— 只等宴会结束,走人便好。 只是,蒋幼清想老老实实待着儿,有些人却不想—— 赵氏姐妹早盯着她了,瞧着小家小气的,奶娃娃一个,若不是看在薛家跟音瑶娘娘的面子上,说什么也不能请她来。 这会儿整人的法儿就来了—— “不知薛家二娘子,可会行酒令?” 蒋幼清一怔,微微颔首—— “会些简单的。” “那正好啦,我们也不玩难的,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 赵氏姐妹笑的一脸无害,可总有种阴恻恻感觉 “借着当下的菊花酒,咱们不如就来个一物双令如何?” 俞静姝不用看就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主意,应该是想让蒋幼清当众出丑。 蒋幼清没有那么多姐姐妹妹,以往在罗家,罗尔仪也不会同自己玩这些,自己识文断字没问题,可要是咬文嚼字,就不一定了。 “呃——我——” “就这么定了!”赵家大姐笑道:“我先来——玉容洒泪,怜万千,恋万千。” 赵家小妹“对镜花黄,美一片,媚一片。” 宋玉卿“雨停云开,清一方,晴一方。” 蒋幼清抿了抿嘴,似是被为难住了的样子,大家伙正准备嘲笑时,却听她答道—— “贡院满生,贤多少,闲多少。” 雅韵且不俗,赵氏姐妹同宋玉卿,交换了下眼神—— -- 第196页 随即继续为难,但蒋幼清并没有她们想象那般草包,余下来的飞花令也是对答如流。 竟小瞧她了。 赵家大姑娘从鼻尖里溢出一丝轻笑—— “这平日里在家没少瞧书吧?我还以为荣二爷的屋子里只有生意经呢。” 蒋幼清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明摆着瞧不起商贾之人。 “不过,挣那么多的银子,怎么不给你裁件贵气些的衣裳,你瞧瞧你这身素的,钗环也素,我都想送你一套了。” “难不成这堂堂荣二爷,连零花都不给你。” 赵氏姐妹一人一句,半点儿台面都不留,蒋幼清的指尖攥的都发白了,可碍着她们家中的父兄,却又不得不松开拳头—— 随即淡淡一笑,道—— “姐姐们各个富丽华贵,用的穿的自然都是上好的,这些个耳珰、步摇戴在姐姐们的脸上不过是点缀之用,而妹妹我年岁尚小,如此这般好物,只怕是衬托不起,显得稚嫩。” 好凌厉的一张嘴,变相说她们老?! 赵氏姐妹岂能容忍,当即就要发难—— “你——” “不是赏菊宴吗?都窝在船舱里头儿做什么?”俞静姝忽的发了声,蹙了蹙眉“你们不换衣裳吗?我可要换了,一会儿和靖县主就该唤咱们去外头儿了。” 随即便起身,路过蒋幼清时,还瞟了一眼。 蒋幼清会意,这是让自己走呢,不过就算俞静姝不说,自己也不打算同她们待下去了,谁知道等会儿又得出什么幺蛾子?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方才多谢了。” 蒋幼清随着俞静姝走出船舱,登上甲板。 俞静姝却并不领情,甚至连瞧都没有瞧蒋幼清一眼,开口便是冷冷的声音——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想二爷出丑。” 作者有话说: 里面的一物双令,是我自己现编的,我实在不是行酒令的材料,还望大家多多见谅,我以后会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争取早日,能写点像样子的。 谢谢,谢谢大家。 1.引用自孟元老《东京梦华录·重阳》:“九月重阳,都下赏菊,有数种:其黄白色蕊若莲房,曰‘万龄菊’;粉红色曰‘桃花菊’; 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黄色而圆者曰‘金铃菊’;纯白而大者曰‘喜客菊’,无处无之。” 2.引用自互联网,出处不明:九月九日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 3.引用宋都秋菊宴的菜品:宋都秋菊宴”以冷盘(七星盘)七个、热菜十道、汤两道、面点四款组成宴席,突出体现了菊城开封的地方特色风味。 七个冷盘:秋香蝶舞、桶子鸡、菊香腰果、盐水虾、菊花萝卜、海米茭白、如意菊花卷; 十道热菜:菊花扒酿竹荪、清汤菊花蛋、炸菊花桂鱼、菊香凤签、蟹肥秋菊、菊花烧兔肉、菊花全虫、密炙菊花果、菊花松、菊香鱼丝; 两道汤:八宝菊花羹、什锦菊花蟹羹; 四款面点:菊花酥、菊花饼、菊花包、菊花烧卖 感谢在2022-03-11 23:51:15~2022-03-13 00: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喜欢吃鱼 20瓶;提酒上青楼 4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语毕, 俞静姝转身就离开了,似是多一刻都不愿同蒋幼清共处,这明晃晃的敌意, 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少奶奶——”姚十初上前正想说什么, 却被蒋幼清拦下了。 “她说的也没错,方才要不是她, 我的确要出丑了, 相较之那些大家闺秀,我着实逊色许多。” “姑娘, 您理她们做什么,她们这就是瞧见您嫁的好, 眼红的!”岁杪见不得蒋幼清受委屈,气不过道。 “不许胡说!”蒋幼清蹙着眉头。 待折返回船舱之时,大家又聚在了一起,宋玉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蒋幼清身旁,捏着帕子, 只用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以为俞静姝是帮你?她不过是想要卖一个面子给薛家荣二爷,你还不知道吧,俞静姝的姐姐俞敏怡, 跟你的那位夫君曾经定过亲呢,若不是薛家伯父早逝, 薛晏荣要守孝, 俞敏怡又耐不住寂寞, 毁了这亲, 今日又怎么会有你的份儿?” “你说这话, 是什么意思?” 蒋幼清看向宋玉卿, 此人似笑非笑。 “没什么意思, 就是告诉你一声,别把俞家姑娘当好人。” 莫名其妙跑来跟自己说这样的事,绝不会是讨好自己,如果不是跟俞静姝结怨,那她就是闲的没事,纯属人心坏,喜欢挑拨离间,做那些唆摆之事。 不过蒋幼清又不是傻子,俞静姝虽因薛晏荣对自己有敌意,可毕竟方才自己为难也是她出手解围,相较俞静姝坦荡的‘敌意’,这些个笑里藏刀的千金嫡女,才是最该提防。 晌午一过,气温便骤降,又是在湖上,未免着风受寒,各家小姐姑娘便去了对应的小屋,换了件稍厚些的常服。 姚十初一边理着蒋幼清的裙带,一边瞧着她笑颜不在的眉眼—— “少奶奶,宋家姑娘是不是同您说什么了?” -- 第197页 蒋幼清摇摇头—— “没说什么。” 姚十初明白,自家少奶奶这是不愿让她们担心,随即抿了抿嘴,又道—— “不管说什么,好的坏的,您都甭搭理,她们这些人明面儿上都是千金嫡女大家闺秀,可实际上,心眼儿跟筛子似的,若是您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怕是生不完的气呢。” 蒋幼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眼珠一转,便问道—— “俞家姑娘上头儿还有个姐姐啊?” 姚十初一愣—— “啊?哦,嗐——早嫁人了,这都快十年没见过她了呢。”顿了顿“您怎么想起问她来了?” “没,就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姚十初有些不安,估计是谁说什么了,可俞家大姑娘的事情,自己实在是不便开口,满肚子的话儿,还是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薛音涵已经换好衣裳,来找蒋幼清了。 不论是问不出口的,还是说不出口的,全都噤了声。 余下倒没再出什么意外,直至申时过半,太阳落山,菊花宴才算是圆满结束。 众家女子从赏花船下来,各家的马车就已经等在了京郊东侧的入口处,只是不同于其他家都是随行的护卫跟小厮,薛府的马车前又多了个身影。 “二哥哥!”薛音涵眼尖儿,刚出来就瞧见了,扯着自家嫂嫂的衣袖就忙不迭的晃了起来。 蒋幼清沉了小半日的心,瞬间就因为这人的到来重新焕发起了生机—— 欢喜归欢喜,但矜持总还是不能丢的,毕竟这么多人的。 余光瞟了瞟身旁那些姑娘小姐的,说不眼红羡慕,都是假。 谁不想有一个体贴入微的夫君呢。 瞧着薛晏荣那风光霁月的俊逸模样,想必在那些适婚的年岁里,都是这些高门小姐的倾慕对象罢? 想到这儿,蒋幼清的虚荣心跟得意劲儿便冒了出来,就让你们瞧瞧罢,反正你们也只能瞧瞧了。 薛晏荣跳下马车,丝毫避讳都没有,挺直了腰板儿就朝她们二人走来,腰带上吊着的玉坠一晃一晃,被风一吹,连带底下的红穗子都飘扬的意气风发。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呀。”和靖县主比薛晏荣还要在年长三岁,同薛音瑶关系要好,跟薛晏荣也是旧相识,说起话来自然是与其他人不相同,要随意放开许多“怎么,这么放心不下,还得亲自来接?” 薛晏荣听得出和靖县主的打趣,拱手躬了躬身子—— “晏荣见过县主。” 和靖县主又不是那等迂腐的老学究,自然不会过多为难,摆了摆手“得了,跟我就免了这一套罢,快去接你的小娘子吧。” 话罢,便笑着上了马车。 许是和靖县主说话太过直接,薛晏荣虽面上波澜不惊,但耳朵尖儿却泛起了红,瞧着眼前的蒋幼清,忽的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难得有薛晏荣应对不了的时候,薛音涵低头偷笑了下,松开拉着自家嫂嫂的手,十分懂事的就去了后面的马车,毕竟得给哥哥嫂嫂腾地方才是最要紧的。 和靖县主的话,羞的又岂止薛晏荣一个,蒋幼清的脸也红的像掉落的枫叶,垂下眼眸,只盯着她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看,小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 “路过。” 话罢,薛晏荣握住蒋幼清的手,就把人拉上了马车。 “呵——真是小家子气,竟还要夫君来接?” “是呀,也不嫌臊得慌。” “这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果然,小门小户里的,就是没规矩。” 一人一句,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可俞静姝却明白,这嫌弃的背后,是眼红是羡慕更是嫉妒—— 就像现在的自己,百般滋味在心头儿。 马车缓缓驶过,车轮发出辘辘之声—— 蒋幼清则一扫之前的郁闷心情,叽叽喳喳的就像个停不下来的小家雀—— “你可不知道,我都快要饿死了,那么多的菜,愣是没人吃,大家都停筷了,我也只得停下,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可惜那菊花宴了。” 薛晏荣一向知道这世家女子的恶习,各个自持矜贵,恨不得吃两粒米就饱胀,以彰显自己柔弱不能自理。 但自家的这个可不是个会装的,成日在府里,小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吃糕点,就是衔梅子,就这——到了该用膳的时候,照样一顿不落。 估计这回,饿的有,馋的更有。 “你慢些,别噎着了。” 瞧的出来这人是真饿了,得亏车上有些小食儿,不然这回去再饿一个时辰,人怎么受得了,随即又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你要是喜欢,回头儿我向和靖县主去把那厨子借来,到时让你在府里好好吃一顿。” 似是被糕点噎的狠了,蒋幼清饮了一大口,又捋了半天的胸口才好—— 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你说真的还是哄我的?” “哄你有糖吃啊?”薛晏荣睨了她一眼,抬手又揩掉这人嘴边的碎渣“有没有受欺负?” “你要给我出头吗?” “也不是不行。” 蒋幼清瞧着这人凝眉冷眼的,竟咯咯的笑出声来,亮闪闪的眼眸似是藏着星星—— “就算受了欺负,你这亲自来接的,也把她们的牙酸掉了。” -- 第198页 薛晏荣忽的背脊一僵,握拳抵在唇边—— “我是路——” “路过嘛,我知道,你刚刚说了。” 蒋幼清才不信呢,一个时辰的路途,能是哪门子的路过?这话拿去哄三岁孩子罢—— 三岁孩子也不信! 放下手里的茶盏,人就靠了过来,蒋幼清拉过薛晏荣的胳膊,偏过身子靠在了她的怀里,扭着头枕上她的肩窝—— “哎——” “别动,今儿起得太早,晌午又没休憩,困~~~” 软软香香的,霎时就倚在自己的身上睡着了,薛晏荣僵着胳膊,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放松下来,轻轻地搭在怀里人的肩膀上。 怕外头儿风凉,她再受寒,另外一只胳膊也搭了过来,宽大冗长的衣袖,就像是被子,而自己散着温度的怀抱,则就是她的床。 小丫头好像做梦了,脑袋不安的抵着自己的肩窝蹭了蹭—— “薛晏荣——”嘴里呢喃着。 “什么?” 薛晏荣见她呓语,便俯下耳朵去—— “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霎时,错愕不已—— 这人,在说什么?! 徐聿驾车的本事还是很不错,一路上马车都没怎么颠簸过,瞧着到了薛府门前,便勒住了缰绳,驶停了马车,刚要转身禀报,帷裳却先一步从里掀开—— “嘘——” 薛晏荣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还好徐聿反应快,刚抬眼就立马垂下头去。 瞧着姚十初跟岁杪过来,忙不迭的摆了摆手—— “哎——别过去了。” “怎么了?” 徐聿压低了声音“少奶奶睡着了,二爷不让唤。” “睡着了?”岁杪眨了眨“这会儿外头有风,莫受凉才好啊。” “应该不会,若是冷了,二爷肯定会说的。”姚十初又瞧了眼那闭着的帷裳“咱们回去等罢。” 薛音涵本想一起回府,可瞧着是不能了,便抿嘴笑道—— “二哥哥对嫂嫂可真好。” 蒋幼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颇有些不知今夕何时的样子,唯一不变的是,她还枕在薛晏荣的怀里——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竟睡了一个半时辰?! “怎么不叫醒我?” 蒋幼清惊呼一声,登时就从薛晏荣的怀里坐直了起来。 薛晏荣的半边身子已经僵麻,可脸上还装着无事的模样,抬眼睨了睨这人—— “你,你流口水了。” 说完便跳下了马车。 蒋幼清急忙伸手去探自己的嘴边—— 干的呀,哪里有流口水。 忙不迭的跳下马车,追上那人—— “你瞎说!” 回了栖子堂,蒋幼清先去了浴房梳洗,这期间岁杪都快把薛晏荣夸成花了,饶是蒋幼清耳朵里都起茧子了,她也没停下。 薛晏荣则叫来了姚十初问话—— “今儿在菊花宴上夫人有单独见过谁吗?” 姚十初正好也想说这事儿呢—— “起先少奶奶都是跟三小姐一起的,不过后来出阁的跟没出阁的就分开了,也没见别人再说什么,就宋家大姑娘同少奶奶说了会儿话,但两人离得近,声音都小,说什么没听清,但是——后来更换衣裳的时候,少奶奶问我,俞家二姑娘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你怎么说的?”薛晏荣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这事儿奴婢张不了口,而且少奶奶也没再多问,我想可能就是凑巧。” 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薛晏荣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还能被提起来?什么大家闺秀,根本就是一群乱嚼舌根子的长舌妇。 “二爷,其实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您跟那俞家早就没关系了,若是少奶奶问,直说就是,反正这话儿,正着反着,您都没错儿!” 薛晏荣蹙了蹙眉—— “就这些?” “呃——”姚十初顿了顿,又揣着手道:“您也知道那些高门小姐,就喜欢为难人,赵氏姐妹行酒令时,讲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是俞二姑娘出来解的围。” “随后少奶奶便同她道谢,可俞二姑娘似乎不大给面子——她说、说——说她不是帮二少奶奶,是不想二爷您出丑。” “奴婢想着,是不是因为这个,少奶奶心里不舒服了?毕竟您是她的夫君,时不时被别的女子惦记,换谁谁都......” 余下的话姚十初没说完,但薛晏荣也能明白,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罢。” “是。” 待姚十初走后,薛晏荣又在书房里坐了会儿,抬手搓了搓眉梢—— 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呵—— 目前为止就你一个。 此时的蒋幼清已经沐浴完了,正在梳妆台前绞着头发,就瞧见薛晏荣掀了帘子进来—— 一想到她编排自己流口水,就不愿搭理她—— 你才流口水呢!不仅流口水,还打呼噜磨牙! 薛晏荣似是对那人的不满毫无察觉,不仅没有驻足,反而还信步走去—— 直到梳妆台前,接过岁杪手里的帨巾—— -- 第199页 “给我吧,你下去。” 岁杪即刻施礼退下。 蒋幼清抬眼往镜子里瞧,只见那人也再瞧她,四目相对,立马又垂下眸去,装的若无其事。 薛晏荣手轻,力道也柔,不是第一次给她绞头发了,看着是又长长不少。 “你不沐浴吗?” “给你先绞完头发。” 蒋幼清总觉着今儿——不对,是此刻的薛晏荣,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不错,就在头发快要绞干的时候,忽的头顶就被敲了敲—— 力道虽然不大,但薛晏荣却像是个站在街边买西瓜,挑生熟的表情。 小脸一皱,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做什么?” 薛晏荣扔了手里的帨巾,斜睨道—— “不做什么,就是好奇——你这脑袋瓜儿里究竟装了什么?” “嗯?” 话罢,也不说清楚,直奔着浴房就去了。 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蒋幼清,恨恨的绞着帨巾—— “我还想知道你脑袋瓜儿里装了什么呢!” 安寝时分,破天荒的薛晏荣没有看书,而是扯开被子就躺下了。 “今儿怎么不看书?”蒋幼清问道。 “不想看。”薛晏荣抬起胳膊就伸了过去“捏捏。” “哦。” 蒋幼清在听话这方面从来没变过,薛晏荣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会儿撑坐起身子,小手就在伸来的胳膊上轻摁起来了。 薛晏荣侧着头不错眼神儿的瞧着她,心里却想着马车上的那句呓语—— 她是生气了吗? 看着也不像啊。 随即又从鼻子里呼了口气—— 要不跟她说说?可人家也没问啊,万一自己说了,她压根儿就不在乎呢? 那岂不是要闹笑话? 薛晏荣蹙着眉,又呼了口气。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蒋幼清忽的出声道。 一肚子的话,对着那人的眼睛,半个字儿也说不出口,薛晏荣垂下目光—— “没有。” “那你叹气?” “我胳膊疼。” “我手重了吗?” 蒋幼清急忙把手从薛晏荣的胳膊上拿起。 下一刻却又遭到某人的不满,抓过她的手又摁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别停,继续按。” 蒋幼清瞧着薛晏荣这样反常的举动,小小的身子就挪了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 薛晏荣清楚的瞧见蒋幼清眼中自己的模样,攥着的手掌心里都出汗了—— 你问一句,只要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你——” “嗯?” “今儿奇奇怪怪的。” 果然—— 一句梦话,做不得真。 她根本就不在意。 薛晏荣在心里嘲笑了下自己,的确是奇奇怪怪了。 不知为何空气中的温度倏地骤降,而寒气似乎是从眼前这人的身上发散出来的,蒋幼清捏着她的胳膊,听着她平稳的呼吸—— 这是睡着了?假的还是真的。 蒋幼清又不敢唤她,怕别是真的睡着了,又给自己叫醒。 只慢慢的停下摁捏的手,挨着她的身子躺了下去。 兰花跟雏菊的味道,在黑夜里总是格外清晰—— 蒋幼清心跳的不受控制,又想到了在马车上,在她怀里的感觉,忽的心底就起了贪念—— 已经抱过一次了,再抱一次,应该也没关系吧。 想到便去做了。 大着胆子却轻手轻脚,展开这人的胳膊,身子就挪了过去,后颈处枕的正是她的上臂。 蒋幼清觉得还不够,又翻过身去,直到把整张脸埋进她的肩窝才罢休。 偷偷的抬眼又瞧了瞧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由心底发出。 定过亲怎么了?倾慕过她又怎么了?就算还惦记的放不下,又能怎么样? 现在枕在她肩上的就只能是自己,往后也只能是自己。 越想越激动,越想心跳的越快。 蒋幼清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折磨,活生生的折磨。 薛晏荣搭在床边的手,都快要被自己给捏碎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问了千万次,都是无声的,最后耳边只留下了这人逐渐平稳的鼻息。 薛晏荣睁开眼睛,扭过头去,既无奈又无措—— “睡得倒挺快。” 真是个没心的活土匪。 作者有话说: 蒋幼清:“喜欢你呀,臭木头” 薛晏荣:“那你怎么还不表白?” 作者君:“你俩...害羞不?” 觉得好看,多留点言啊~~~评论是我码字的动力!!! 天气突然就到30度!真的好热,有没有喜欢喝茶的宝子,推荐三得利的乌龙茶!! 真的是我夏天续命的法宝,一定要喝冰的,太爽了!!不过不喜欢喝茶的可能喝不惯。还有就是大家一定一定要把口罩戴好!勤洗手,尽量少出门哦。 感谢在2022-03-13 00:37:12~2022-03-13 22:4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iro、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 -- 第200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我香吗?香 “二爷, 钱掌柜的来了。”姚十初在门口禀报。 “进来罢。”薛晏荣一抬头,就瞧见神色有些焦急的钱掌柜“怎么了这是?” “二爷,对街那铺面开起来了——是个药肆。” 薛晏荣并不意外, 那条街本来就是医药街, 若真开了成衣铺,反倒奇怪了—— “开就开罢, 左右都是做生意的, 谁也不必怕谁。” “不不不——您知道那是谁开的吗?”钱掌柜扯着宽袖,往近走去, 直到桌案前才停下“那是孙茂达跟向家大公子开的。” 薛晏荣眉眼一顿—— “他们竟能搅和在一起?” “可不是嘛,这两个都是难缠的人呢, 尤其是那孙茂达。” 钱掌柜揣着手,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几日总有人在咱们铺子里转悠,进来了也不买药,光是到处瞧,要不然就在药肆门口朝里望, 五大三粗汉子,下巴上还蓄着一圈黑毛胡,压根儿就不像生病要抓药的人, 伙计上前招呼,他也不理, 瞪人一眼, 扭头就走, 第二日照样还来, 起初我也没在乎, 想着他看就看呗, 反正咱们本善堂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只要他不闹事儿就行,直到今日,就在方才他竟抓了一副药,我、我这眼皮儿实在跳的不行,我就、就来找您了。” “抓的什么药?” “这是药方,您过目——” “当归,生地黄,桃仁.....” 薛晏荣接过药方,一一细瞧着—— “这不是逐淤汤吗?” 钱掌柜点点头—— “是逐瘀汤没错,药也是我亲自盯着伙计抓的,登记过也入册画押了,只是——二爷,若是有心人想要找咱们的麻烦,怕是怎么都挡不住的。” 钱掌柜面露为难,顿了顿,复又继续开口道:“按理说以前的事儿,我是不该再提,可二爷!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当初我被二老爷赶出本善堂的时候,就是被安插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我是百口莫辩,若不是您回来为我昭了雪,估计到现在也不会有药肆肯用我了。” “你觉得此人一定是来找麻烦的?”薛晏荣蹙着眉头。 “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他绝非善类!”钱掌柜忧心忡忡的道:“二爷,您关系多人脉广,手底下也有能人,不妨派人去查查那人,若是误会也就罢了,可若他真是受了什么人唆使,咱们也好有个防备。” 说罢拿起狼毫,便将那人的留址写了下来。 待钱掌柜一走,薛晏荣就唤来了徐聿,指着桌案上的留字—— “去查查。” “是。” 姚十初瞧着随即奉了盏热茶—— “二爷,会不会是钱掌柜想多了,他那个人虽然忠心能干,但胆子却是个小的,不然当初二老爷也不会把他弄走了。” 薛晏荣的手指在桌案来回的点了点—— “还是防一防罢,当初向家被贬湖州,长姐在宫里也是使了手段的,如今又被调回了京里,我听说向老爷子是被任职到了刑部,这刑部再加个孙茂达——可都视我为仇敌呢。” “二爷,您要这样说,那我就不同意了,孙茂达因着御药的事情记恨您,我没话说,可向家凭什么记恨您?!” 姚十初一提到这个,脸色就阴沉的厉害“俞家大姑娘跟您定亲都定了十年,京里谁不知道?结果呢?趁着您在守孝期,两人做了那等辱没脸面的事情,饶您是好心,念在两家既是同僚又是世家,才没有追究,但凡要是当初您往刑部递一份状子,向家还能做官?只怕早就被贬成庶民了!” “你瞧你,这气的脸都红了,消消气。”相比较姚十初的愤慨,薛晏荣反倒平和的多“想来俞敏怡得亏是跟了那向家大公子,不然,你说我真娶她回来,她再闹,又怎么办呢?” “这是两码事儿,您娶不了归娶不了,她大可以退婚,大家都是同朝为官,有什么不能商量?非要让全京城的人看薛家,看您的笑话才行?” 姚十初蹙着眉,又叹了口气“奴婢也不是非要怪谁,只是哥儿,您这心绝不能太好了,反正——走到哪儿都是他们理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薛晏荣搓了搓手指“只要我问心无愧,不昧良心,他们就算是想找茬儿,也找不到我这儿。” 话音刚落,蒋幼清便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披了件罗绿翠纹的织锦缎斗篷,发髻上簪了根白月牙雕花步摇,稍稍晃动,吊着垂珠便也轻轻颤动—— 她立在门前,往里探了探—— 姚十初见状立马欠了欠身子,施礼退了出去。 薛晏荣瞧着她,从太师椅上站起身—— “有事儿?” 蒋幼清入水的眉眼里登时就蒙上一层失意—— “不是说出街吗?你不记得了?” 薛晏荣愣了一下,自己说了吗?什么时候说的? 眼睛最是不会骗人,蒋幼清一瞧就明白了,她这是不记得了,倒也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不记得,就算了吧—— “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话罢便要转身。 不高兴明摆着挂在脸上,这一回去,指不定要怎么憋气呢,薛晏荣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忙不迭的就把人拦下——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咱们这就去。” -- 第201页 小姑娘又不是傻的,哪听不出她的敷衍,扯着这人的衣襟就扬起了下巴—— “你记得?那你说你什么时候答应的?” “呃——我——” 支支吾吾,睁眼说瞎话—— “你也会骗人了?”蒋幼清嘟了嘟嘴“昨儿个晚上,安寝时候。” 这么一提醒,薛晏荣顿时就想起来了,的确是昨晚上答应的,不过前脚刚一说完,后脚自己就睡过去了,不然绝不能忘。 这会儿被她戳穿,忽的不大好意思起来。 蒋幼清也是见好就收,葱白的手指,在她的肩膀上点了点—— “这回就先饶了你,往后再敢不记得——” 话没说完,却只是抬头盯着薛晏荣瞧,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再敢忘记,你试试。 “我在马车上等你——”蒋幼清旋既松开手去,一只脚都迈出了门槛,却又忽的扭过头来“你快些。” 随即,才又转身离去。 薛晏荣有些摸不着头脑,最近这人是怎么了? 自打那日菊花宴后,蒋幼清就像是变了个人,说话做事,尤其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大胆不少,放开不少,就连眼神都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竟有些娇娇楚楚。 薛晏荣错愕片刻,摇了摇头——她真是有点儿招架不住,这古灵精怪的究竟在想什么呢? 蒋幼清坐在马车里,一见她上来,便蹙起眉头—— “怎的没披件大氅?” “不冷。” 薛晏荣刚落坐,胳膊就被拉了过去,蒋幼清问也不问,伸手就探进了她的掌中握住—— “瞧着也不怎么热,你就逞能,回头儿要是夜里再咳嗽,我才不管你。” 这话说得,怎的听得人脸热?明明是责怪的话,却又藏着娇嗔。 薛晏荣想把手抽回来,但下一刻却又被手心里那绵软的触感吸引,顿时就舍不得放手了—— 人长得小,连带着手也小,可掌心却热的火炉子般烫人。 砰砰心跳两下,身子都僵了。 然而蒋幼清却像是习以为常,半点儿异样都没有,毕竟薛晏荣怎么会知道,这段时日,趁她睡着后,这人都是这么握着自己手的。 陪着小姑娘出街,自然都要顺着小姑娘的意—— 饶是什么都不缺,胭脂铺,香粉铺,首饰铺,成衣铺也是不能落下的。 不知是不是有人陪的缘故,蒋幼清的心情出奇的好,捧着那色泽艳丽的胭脂,气味细腻的香粉跟样式各异的钗环,一样一样同自己对照—— “漂亮吗?” “漂亮。” “好看吗?” “好看。” “那香吗?” 薛晏荣顿了顿,忽的嵌住这人的手腕,猛地上前—— 蒋幼清瞬间就不敢乱动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直挺着腰身,待耳畔落下重重的吸气声—— 薛晏荣往后退去,点点头—— “香。” 越过那尚在怔楞中的人,薛晏荣朝那店铺的掌柜道—— “这些全都要了。” 这财大气粗的架势,可是乐坏了店家。 蒋幼清这时才回过神儿来,急忙推了她一把,这人是要把人家的店都买下来吗?! “你疯了,哪用的了那么多?”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银子也掏了,收是收不回了。 “你有银子,也不是这个花法儿,我就是试一试,又不是真的要买,就是要买,也得选一选罢。” “可是——我瞧着你抹的都好看,戴的都漂亮,擦得也都香。” 薛晏荣说的有多正经,蒋幼清的心底就有多欢喜。 到底也是个爱美的,眼底泛着笑意,脸上挂着羞意,软糯糯的道了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娇滴滴的语气,薛晏荣竟有种踩在云端的轻飘之感,不由自主的便在嘴里低喃了句—— “以前我也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呢。” “你说什么?”蒋幼清见她嘴唇再动,却没听见有声音。 薛晏荣装着平风浪静的,两手背在身后,一副方才自己什么都没说的模样—— “还要去哪儿逛?” “不逛了。” 蒋幼清瞧了眼被塞满的马车,嗔怪着打趣道—— “等下回,二爷换个更大些的马车时,再逛罢。” 薛晏荣挑了挑眉,绷紧了脸颊—— “也不是不可以。” 蒋幼清捏着帕子掩嘴一笑——这话也只有她说的出来。 马车穿过大路,绕过小巷,经由那条本善堂所在的医药街时,薛晏荣掀开帷裳,从马车里向外瞧去,倏地眉头就皱起来了—— “停车。” “怎么了?”蒋幼清见她神色凝重,便也顺着这人的目光朝外瞧去“那是什么地方啊?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那是本善堂。”说着薛晏荣就跳下了马车,转头又叮嘱道:“你在车里等我。” 薛晏荣拨开人群,只见地上躺着个五大三粗的黑胡大汉,旁边还站着两个身形健硕彪悍的男子—— 来者不善。 “二爷,您来了!”钱掌柜瞧见薛晏荣就跟是瞧见了救命菩萨似的,眼神指了指地上的人“就是他,我从您那儿回来没多久,这人就被扛来了。” -- 第202页 “你就是管事儿的?!”一个刀疤脸走了过来。 薛晏荣瞥了他一眼“是我。” “那行,你说这怎么办吧?”刀疤脸指着地上的人“他在本善堂抓了药,吃了回去就这样了,你这药肆是救人还是害人!” 薛晏荣瞧着地上的人捂着肚子哀嚎,周围的路人也越围越多,再瞧瞧对街那个新开的铺面,掌柜的跟伙计也没好眼神儿的往这儿瞧,一副盼着人倒霉的模样。 “药绝对没有问题,本善堂所有抓药的人,都是有登记的。”薛晏荣一字一句道。 “你这是不打算认了?!”另一个八字胡冲了过来。 “子虚乌有的事情如何能认,最多找个大夫给他瞧瞧,不然你们就去报官罢。” 薛晏荣说话向来硬气,地痞流氓她见的多了,拿这一套吓吓钱掌柜得了,在自己这儿,行不通! “好啊!好啊!”刀疤脸突的朝人群高喊起来“本善堂的药吃坏了我的弟兄还不认账!现下还让我报官,他们这明白着想给我安插莫须有的罪名? 谁不知道这本善堂是薛府的私产,哪户的衙门老爷不认识? 这是想把人往死里逼啊!黑了心肝的奸商!这卖毒药的药肆!大家伙给我们评评理,做做主啊!” 说着说着,竟还声泪俱下的哭起来—— 七尺高的汉子当街掉泪,确实让人不忍,可如此大喊大叫,摆明是想引来更多人群,想借助舆论,把事情闹起来! 果不其然,路上的人纷纷议论指责。 黑店,奸商,谋财害命。 这样的名号一旦沾上,再想除去就难了。 薛晏荣蹙着眉—— “钱掌柜去南山堂请郎中来。” “不行!”刀疤脸一把挡在钱掌柜身前,瞪眼吼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我又不懂医术,到时你们想糊弄就糊弄了!” “报官不行,请郎中也不行,那你说想要怎么办?”钱掌柜急道。 “我兄弟是在本善堂吃坏的药,你们本善堂就得认!不仅要赔银子,还得——” 刀疤脸话还没说,就被薛晏荣打断了—— “我再说一次,本善堂的药货真价实,绝无半点弄虚作假,要不报官,要不就请郎中,赔银子你想都不想!” “你还嘴硬!你信不信我让你这本善堂身败名裂!” 做生意,尤其还是药肆的生意,一厘一钱都关乎人命安危,最怕的就是流言蜚语,最珍惜的就是名声清白—— 钱掌柜扯了扯薛晏荣的衣袖,覆在她耳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爷要不——” 薛晏荣却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甩开钱掌柜的手,眉眼里的光更是凌厉—— 眯起眼眸,就对着那地痞无赖道—— “要是怕你,我就不做买卖了!” “好好!”刀疤脸跟八字胡登时就跳了起来,扬着胳膊便朝围观的路人大喊“这就是本善堂!就是京城薛府!大家伙都瞧瞧罢,若是想早些见阎王的,只管来这药肆抓药!” “哎——你别胡说啊!” 钱掌柜指着他,声音都打抖,扭过头又瞧了眼薛晏荣,心里不住的叹气—— 到底还是太年轻,不就是赔点银子吗,真是半点儿委屈不能受。 薛晏荣冷眼瞧着那两个跳梁小丑,刚想要说什么,人群里就窜出了个鬼灵精——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幼清一脸茫然,但却不是对着薛晏荣,而是对着地上躺着的那个家伙。 这人想干什么?! 薛晏荣立马就要上前,却被蒋幼清使着眼色——别过来。 蒋幼清蹲下身子,左瞧瞧右看看,因着一副奶娃娃的模样,倒也是无害。 “你是谁?”刀疤脸跟八字胡皱眉问道。 “我?”蒋幼清歪着脑袋,转了转眼珠“我是郎中!” 蒋幼清说的一本正经,半点儿不像胡扯的模样。 “你瞎说吧,我怎么不知道这京里还有女郎中?”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朝廷的御医坊早就招收女医官了,宫里头儿的娘娘跟公主,全是女御医请的平安脉。” 刀疤脸跟八字胡根本就不信,一脸敌意的瞧着蒋幼清。 “你说你是郎中,怎么证明?别信口雌黄!” 蒋幼清也不慌,抬手便朝地下躺着的那人胳膊摁去—— 原本只是哀嚎的人,突的一下就就变了脸色。 蒋幼清见状,手上的力道顿时全压了下去—— “啊!” “疼啊?”蒋幼清睁圆眼睛。 黑胡子脸都白了,自然是疼的厉害。 “那这就对了。” 随即蒋幼清又往这人的胸口处摁—— “啊!”黑胡子又是一声惨叫“你、你要杀人啊!” 蒋幼清拍了拍手,一脸凝重的表情—— “你完了,你这是病入膏肓了。” 有没有病,那黑胡子还不知道吗? 登时又躺回了地上—— “我就是吃本善堂的药吃坏的。” “同本善堂的药有什么关系?”蒋幼清扬高了声音“是你本身就有这病,说来幸好是本善堂的药,把你的病症都显现了出来,不然你这拖下去,就必死无疑了。” 蒋幼清说的煞有其事,地上的人却半信半疑,一旁的刀疤脸跟八字胡更是满面防备,相互使了使眼色—— -- 第203页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走走走!别在这儿瞎说八道!” 说着就要动手赶人。 “哎!他有病,我会治,你们不让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没病?” 蒋幼清个子小,嗓门儿却高,这一喊的倒是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人群里也有了其他声音—— “让她试试呗!” “这人都病成这样了,难不成要拖死你兄弟啊?” 看热闹的人大都如此,谁神秘,就往谁身上引,饶是都还没见过会瞧病的女郎中,可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瞧一瞧。 那刀疤脸跟八字胡面露难色,但围观路人的话,却又让他们骑虎难下,若是不肯,恐怕就会有人说他们是骗子了,那样的话,这场戏可就真的白演了—— “大哥,要让她瞧吗?”八字胡拿不准主意,捂着嘴悄声问道。 刀疤脸也拿不准,只又瞧了眼蒋幼清,怎么瞧都是一副没长大的黄毛丫头—— “你听她胡侃,我就不信她真会瞧病。” 随即,便扬起了下巴,凶狠道—— “行,你可以治,但要是治不好,别怪我不客气!我将你同本善堂都告到衙门去!你们这是合伙谋财害命!” 蒋幼清袖子一撸,俨然成竹于胸的模样—— “你放心,保管药到病除!” 话音一落,蒋幼清就瞧了瞧一旁的伙计—— “有刀吗?” 伙计连连点头“有,您要哪种?” 蒋幼清没说话,扭过头又瞧了薛晏荣一眼,那目光颇为‘不怀好意’。 薛晏荣了解她,这人该是又冒了什么‘坏水’,便也没耽搁,朝那伙计挥了挥手,吩咐道—— “把店里有的,全拿出来。” 少顷,两个伙计就抬着一张八仙桌出来了,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刀具,就连厨房做饭的菜刀跟后院劈柴的斧头都拿来了。 蒋幼清挨个摸了一遍,对着那地上的人就来回比划—— 喃喃自语着—— “不行,这把小了。” “这把也不行,大了。” “这把?这是斧子,不合适。” 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一把斩骨刀—— 所谓斩骨刀,顾名思义斩骨用的。 “这把好,这把正合适。”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幼清酒醉强吻二爷。 大家想看的那种,我尽量多写写。 预收文《小娘子的自救攻略》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谢谢大家啦 感谢在2022-03-13 22:47:19~2022-03-15 01:0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631972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品茶尚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维路德厚 3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快看 那黑胡子瞧着蒋幼清手里的斩骨刀, 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惊惧着双眼望向他那两位弟兄—— “刀?怎么还动上刀了?!” 刀疤脸大概也没想到,这瞧着奶娃娃样儿的人, 竟敢动刀子? “等一下!你这是瞧病吗?” “当然是啊。”蒋幼清编瞎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脸不红心不跳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信我, 绝对药到病除。” “那要是治不好呢?!”八字胡问道。 “不会的——”蒋幼清抬手往县衙的方向指了指“杀人偿命, 我又不是铁打的,要是治死了人, 我也没命活啊。” “你——” “你们就放心罢!说了药到病除,就药到病除!” 话罢, 蒋幼清便举起了手里的斩骨刀,只是那拿刀的样子一点也不专业,像极了街边肉摊儿第一天上工的屠夫,至于地上的人就是待宰的肥猪—— 倏地,目光就狠厉起来, 挥刀便砍—— 只是那黑胡子比她想像中的还要胆小,刀还没落下去,人就蹭的爬了起来。 刚还捂着肚子哀嚎, 这会儿生龙活虎的能蹦三丈高。 “你这是,好了?” “我好了, 我不疼了!” 蒋幼清放下手里的斩骨刀, 眉毛一挑, 冷笑道—— “是吗?可我还没给你治呢。” 大家都不是傻子, 这伙人根本就是来找麻烦闹事的, 这时也不知人群里是谁喊了一声—— “他们是装的!是骗子!” 那三人眼看行迹败露, 立马就要逃, 不过薛晏荣也不是吃素的,将才趁着蒋幼清‘治病’的功夫,她就让个头大的伙计全抄了家伙什,一见他们要跑,立即就把人团团围住—— 想逃?门都没有! 薛晏荣一声厉喝—— 这三人就被押送去了衙门。 “你说你,怎么那么没出息!” “你就让她砍!看她敢砍你!” “合着砍的不是你们!” 见三人被送官,钱掌柜终于是松了口气,他看向蒋幼清立马上前拱手躬身—— “多谢女侠出手相助啊。” 蒋幼清却扑哧一笑—— “钱掌柜不必多谢。” 随即便跑到了薛晏荣的身后,亲昵又调皮的扯了扯这人的袖口。 -- 第204页 钱掌柜一怔,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 只见薛晏荣摆了摆手—— “还未同钱掌柜介绍,这位是我夫人。” “原来是二少奶奶,哎呀!我、我真是有眼无珠啊。” 钱掌柜连着又拱了拱手。 薛晏荣深吸了口气—— “明日我会多给你派些功夫好的武师,往后若再有这种地痞无赖,只管打出去就是,切记,绝不能轻易松口赔银子,否则有理也会变成无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善堂的招牌万万不能砸了。” “是,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多谢二爷了。” 薛晏荣点点头,旋即拉着蒋幼清就登上了马车,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对街铺面二楼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瞧着这一切。 待帷裳落下,薛晏荣才转过头来,眯了眯眼—— “我竟不知,你还会瞧病?” “我哪里会瞧病啊?” 蒋幼清笑的肩膀都耸动了起来,挽过薛晏荣的手臂,从手肘处依次往下摁去—— “曲池、手三里、上康、下康,还有——”手指又落在了薛晏荣的胸口中央“膻中穴——” “摁你,你也疼。”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书房的书架上摆着穴位图,我没事干,就翻了翻。” 薛晏荣凝着眉眼,知道她是想要帮自己,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是不是也该收收了?这都几次了?若是今日自己不在呢?她是不是也要这样? “你怎么了?”蒋幼清瞧着她绷紧了的脸颊,小声问道。 薛晏荣蹙着眉头,忽的沉下声音—— “往后,我不在,不许乱出头。”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夸她吗?蒋幼清松开挽着这人胳膊的手,抿了抿嘴—— “哦。” 最让薛晏荣无奈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明明是担心她,怕她这性子招祸,可瞧着她失落的模样,却又懊恼起来,自己这话是不是说的重了? 没人挽着的胳膊,越瞧越不顺眼—— 薛晏荣认了,在对待这人的问题上,自己就没有能赢的时候。 “咳咳——” 清了清嗓子,手便主动伸了过去,一把包住还不够,还拉起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不动声色的又握紧了些。 蒋幼清猛地扭过去脸,眼底是克制不住的欣喜,这人是头一回儿主动握自己的手呢,瞬间就被巨大的喜悦冲上了头顶,全然忘记这人刚还对自己绷着脸呢,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她拉我的手了,她握我的手了。 薛晏荣当然把这人的小表情都收进了眼中,纵是心内排山倒海,可面上却依旧佯装着毫无波澜—— 直到,掌心里的小手,动了动—— “你做什么?” 薛晏荣立不住了,这才握了多久,就不让握了? “不做什么。” 蒋幼清咬着腮帮子里的软肉,将自己的手背翻了过来,掌心朝上,五根纤细青葱的手指,顺势就插入了相对应的缝隙之中—— 两人掌心相对,五指紧扣。 饶是薛晏荣再能装,此刻却也装不下去了,眉眼上扬,深深的笑意在嘴边漾开。 一路上哪怕是进了薛府大门,两人的手都没有松开,直到了栖子堂,瞧见薛音涵,蒋幼清才将手挣开抽了出来。 “嫂嫂——” “音涵!” 薛音涵一见着蒋幼清亲的那是不得了,就连一旁的薛晏荣都得靠边儿站。 瞧着突然就空了的手掌,薛晏荣颇有些吃味的打趣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亲姐俩儿呢。” “呃——二哥哥。”薛音涵垂下头去,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蒋幼清才不管这些呢,拉起薛音涵的手便说道—— “别理她,你二哥哥这是嫉妒咱们关系好,让她一个人醋去罢。” 边说着话,边拉着人往屋子里去。 薛晏荣则背着手,瞧着两人的背影,挑了挑眉毛—— 果然,只有小孩子才能跟小孩子玩到一起,自己这个大人还是去书房罢。 “你怎的来了?等久了吧?早知你来,我就不出去了。”蒋幼清道:“对了,我买了好些胭脂香粉跟首饰呢,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随意挑去——” 话罢,便起身要去给她拿来。 “嫂嫂——”音涵急忙扯住她的衣袖“先不急那些,我弄了个好东西,你先瞧瞧再说。” “什么呀?” 薛音涵掩着嘴角笑了笑,抬手便指向了不远处的圆木桌—— “你看。” 蒋幼清扭过头去,方才进来时只顾着说话,倒是没注意还有这么个大家伙—— “这坛子里是什么呀?” 薛音涵拉起蒋幼清,走到圆木桌前,将坛子上的封口取下,又用手对着坛口扇了扇—— 一股清爽甘甜的酒香便涌了出来。 “这是什么酒啊?怎的这般好闻?” “这是葡萄果酒,我前个儿自己酿的,试了好几次,就这次酿的最好,我已经试过了,又香又甜,可好喝啦。” 蒋幼清本就是个嘴馋的,顿时没出息的就咽起了口水—— “那还等什么,快尝尝罢!” 拿起一旁的空盏,就舀了一杯,咕嘟咕嘟两口就喝没了—— -- 第205页 “真好喝,比米酒还要好喝!” 薛音涵瞧着蒋幼清这般喜欢,心里也欢喜的厉害,忽的想到什么,又道—— “那叫二哥哥也过来罢,咱们都尝尝。” “别!”蒋幼清赶忙摁住薛音涵的胳膊“你可千万别叫她来,她平日里连米酒都不让我多喝,你这要是把她叫了来,只怕这果酒,咱们谁也喝不了几口了。” “啊?”薛音涵愣了愣“二哥哥不让饮酒啊?那——” “你管她作甚?咱们姑嫂二人对酌几杯,还得问她呀,又不饮醉,没事的。” “可是不叫二哥哥,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蒋幼清说着就又舀出了一盏出来“给她留点儿就是了。” 说来也怪,以薛音涵的性子,最是听话的乖宝宝,但每次只要跟蒋幼清一起,乖宝宝的特性,一准儿就会被她带偏,明明觉着不大好,却还是跟着点了头。 上回偷看外男是,这回偷喝果酒也是。 明明说好是小饮,不饮醉的那种,可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更何况是跟蒋幼清饮酒,嘴馋又好酒,一喝就停不下来了。 你一盏我一杯的,满满一坛子就全见了底儿。 等到被锦绣跟岁杪发现时,两位主子,已经都醉成滩烂泥了。 “二爷!”姚十初连禀报都来不及,推了门就跑进了书房“您、您快去瞧瞧罢!” “怎么了?!”薛晏荣猛地一怔,只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二少奶奶跟三小姐,喝高了!” 原来只是喝高了—— 不对!喝高了?! 才掀了帘子,酒气就冲了上来,薛晏荣瞧着软榻上东倒西歪着的两个醉猫,脸上既无奈又想笑—— 这怎么一个眼没看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干了这么大一件事,姑嫂对饮是有,可喝的烂醉却是从没见过,薛晏荣原本是想自己在,会打扰她们的兴致,可如此看来,这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哪来的酒?” “小姐自己酿的。”锦绣支支吾吾道:“来时说了果酒不醉人,只饮几杯,奴婢也不知道,怎么这就喝高了。” 薛晏荣了解薛音涵,一向是个胆小的,像这种在兄长的院子里饮酒,还把自己饮醉的事?不用说,定是被自家的这个给带偏了。 “这下可怎么办啊?要是胡姨娘瞧见了,小姐一定会被训话的,说不好还要罚跪呢。” 锦绣急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可薛音涵醉的连话都说不清,想来这酒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了。 谁让祸是自家这个惹得呢,这事而她不想管也得管了,薛晏荣捏了捏眉心,朝着姚十初吩咐道—— “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今儿就让音涵宿在那儿。”话罢又看向锦绣“等会你去跟胡姨娘递个话儿,就说我说的,今儿让音涵留在栖子堂了。” “是,奴婢多谢二爷了。” 锦绣连着作了好几下揖,才转身同姚十初一并将薛音涵搀扶了起来,好在薛音涵的酒品好,即便醉了,也不折腾胡闹。 至于蒋幼清—— “酒,我还要喝!” 岁杪急的都冒了一身冷汗,偷喝酒醉成这样就算了,偏又被自家夫君给抓着,这是上赶着找挨骂吗?! 忙不迭的摁着自家主子乱挥的胳膊—— “您都成醉猫了,就别说话了,省点儿力气罢。” 岁杪越求什么,就越不来什么,蒋幼清瞧着平时没什么劲儿,这一喝了酒反倒成了大力士,岁杪两只手用了十足的力道,可就是摁不住她。 “酒!我还要喝!”蒋幼清手舞足蹈的,脸蛋儿比锅里刚煮熟的虾子还要红。 “我的姑奶奶呀,哪还有酒啊,您这醉糊涂了。” 岁杪眼瞧着薛晏荣脸色就沉了下来,心里咚咚的直打鼓,这该不会现在就要骂人吧? “二、二爷,少奶奶这、这她不知道果酒会喝醉,她、她不是故意的——” 岁杪的舌头都打结了,这求情的话自己说的都觉得离谱,大概能把自己喝的醉成这样的少奶奶,也只有自家主子了。 薛晏荣气归气,但自己娶回来的,怎么着都得认,早就知道她是个嘴馋贪杯的,也怪自己,没把她看好,可你也稍稍自觉些呀? 但转念再一想,要是这人知道自觉,那就不是她了。 抿了抿薄唇,什么话也不说,俯下身子便将那要酒喝的小醉猫,打横抱了起来—— “嗯——” 蒋幼清还是不肯消停,可她力道再大也大不过武艺傍身的薛晏荣,胳膊一箍,手臂一紧,她也就是秋后的蚂蚱,没的蹦跶了。 薛晏荣瞧着动作大,可力道却是十分轻柔,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床榻上,生怕有丁点不舒服,垫高了枕头,又伸手探了探这人的额头—— 果酒虽不比白酒那样性烈,可到底也是酒,喝多饮醉的终归是要难受—— 这会儿蒋幼清就皱巴起了小脸儿,拉着薛晏荣的手,迷迷糊糊的嘟囔—— “难受,不舒服。” 薛晏荣扶起她,拿过痰盂—— “想不想吐?” 话还没说完,蒋幼清便干呕了起来。 “二爷,奴婢来罢。”岁杪说道。 “不用。”薛晏荣捋着蒋幼清的后背“你去打盆热水来,给你家姑娘擦一擦身子,这儿有我,不必担心。” -- 第206页 说完又捏着袖口,轻拭着蒋幼清的嘴角,半点儿嫌弃的意思都没有,低头还往痰盂里瞧—— 这怎么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啊? “你家姑娘以前醉酒过吗?” “没有没有,只有这一次。”岁杪忙道。 估计这人是属于喝醉了吐不出来的那种,薛晏荣蹙了蹙眉,若是吐出来,人还能舒服些,这吐不出来,只能等酒散了才行。 “得了,你快去打水罢。” “是,奴婢这就去。” 岁杪掀了帘子,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不禁摇了摇头,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这姑爷待自家姑娘可算是好到骨子里了。 待岁杪一走,薛晏荣又拿过了盏茶水给她—— “是酒吗?”蒋幼清大着舌头问。 “是酒,喝罢,多喝些。” 薛晏荣柔声哄着,见她饮尽了一盏,又叫她漱了漱口,才扶着人重新躺下。 “难受——” “现在知道难受了?早干嘛去了?一个眼看不住,就敢喝酒了,还把自己给喝醉了?谁管你?!” 薛晏荣嘴上这样说着,可手却在这人的脸颊上不停抚着,好在自己的手凉些,倒也能让她舒服点。 少顷,岁杪端着水盆就进来了。 “少奶奶,没事了,咱们擦擦身子就舒坦了。” 说着便解了她的裙带,将身上的裙裳褪了下来。 薛晏荣原本是站在床榻边儿的,可瞧见那一件一件衣裳从这人的身上拨下,霎时就不对劲儿了,身上像是突然长了刺儿,扎的哪儿哪儿都不自在,但偏偏这刺她又拔不掉,不一会儿额头上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岁杪!” “啊?” 岁杪被薛晏荣的声音吓了一跳,褪着里衣的手倏地就收了回来—— “怎、怎么了二爷?” 薛晏荣别过头去,拳头抵在唇边,佯装着咳嗽两声—— “咳咳,那什么——给她擦擦干净。” 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奔出了屋子。 岁杪眨了眨眼,低头凑近了自家姑娘——好像酒味是挺大的。 逃出来的人,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左右的踱了几番步子,就被从西厢房出来的姚十初撞了个正着—— “二爷,您干嘛呢?” “啊?我——呃——”薛晏荣的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骨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出了这一头儿的汗?您很热?”姚十初又问道。 “是,是有点热——”薛晏荣终于找到了个台阶,可不就得赶紧往下挪“那什么,给我备套干净衣裳,这天热的,我得赶紧沐浴去。” 天热?姚十初低头瞧着自己身上的长衣,这可都已经是入冬的天儿了。 薛晏荣整个人都浸在浴桶里,只等实在憋不住气了,才从水里冒出头来—— 她像只溺水的鱼,不论岸上还是水中都解救不了,仿佛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忍不住的一次又一次从心底发问—— 鱼也会溺水吗? 会吧,因为她是条贪心的鱼。 曾几何时,她以为不会动心,却不想还是在不知不觉间,交付了真心,或许这就是命,逃不掉的命。 薛晏荣仰头望着房;顶的横梁,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认命——现在的自己,满脑子都是蒋幼清。 这大概是自己沐’;‘浴最久的一次,水都凉透了,才出来。 待绞干了头发,又在院子里转悠了好些时候,等再回到屋子里,都已经是亥时了。 “咳咳。” 薛晏荣佯装着清了清嗓子,面上仍旧故作镇定,但她的心里明白,此刻的自己有多心虚,脚下踩得每一步都是发软。 岁杪一直守在床榻边儿上,一见到薛晏荣回来,立马欠了欠身子—— “二爷——” 薛晏荣看了眼榻上的人,睡得可真香啊,随即便示意岁杪退下。 待岁杪出去后,薛晏荣长长的呼了口气,才走到了床边坐下,说不上是无意还是有意,她拉起了蒋幼清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着,眼中满是怜爱与不舍——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这话像问她,更像再问自己。 而蒋幼清明明是睡着了,却像是有意识似的,一个劲儿朝薛晏荣的身上拱,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薛晏荣俯下身去听,但实在是听不懂,这人的嘴里像是含了块糖,粘的厉害。 想要张口问问她,但醉的烂泥一滩,算了吧 吹熄了火烛,掀开了被子,薛晏荣闭着眼,却没有半分睡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鼻尖儿有些发痒,正想抬手解痒,忽的身边的人就像抽抽了似的,还没等薛晏荣反应过来—— 旁边小姑娘一个翻身,就坐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你做什么?”薛晏荣不敢动,见她东倒西歪的,又怕她摔着,只伸手扶住这人的细月要。 “薛晏荣——” 蒋幼清长发披肩,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就像瀑布一般倾泻,迷蒙的眼眸散着妩媚妖娆,不知怎的竟有种勾人的意味。 薛晏荣知道自己收不住这个,于是强逼着自己把头别向另一处,想以此打消不该出现的念头儿。 可蒋幼清是谁?是她命里的克星,怎么可能放过她? 薛晏荣刚把头别过去,下一刻,就又被扳正回来—— -- 第207页 再好脾气的人也要发怒了—— “你到底要干嘛?” 薛晏荣的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你、你长的真好看。” 还是那般天真无邪,清丽出尘,宛若天界的仙子,夜里的明星。 蒋幼清傻笑着,她的指间划过薛晏荣的额头、鼻梁人中、嘴角—— “幼清,别闹——” 在这场博弈里,薛晏荣注定是败者,不为别的,只因为对面的人是蒋幼清。 温热的呼吸倏地打在了耳畔,还不等她回过神儿来,就失守了—— 不一会儿老房子就着了火,从内而外的烧了起来。 房子着了火,最急的就是主人,拼了命的救火,却不敌火势蔓延的迅速,无论浇多少水,仍旧是控制不了,眼睁睁的瞧着这场火无休止的烧下去。 薛晏荣索性豁了出去,烧就烧吧,不烧个精光,又如何能重生? 这是终点,也是开始。 正当她想要再浇一把油,那火竟然停了? 再一低头望去,满腹的无奈—— 可怜,真是可怜,想必薛晏荣这辈子都没这么可怜的时候。 薛晏荣有点崩溃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突突着—— “你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吗?” 手在这人的后颈轻抚着,一点一点把她挪了下去,薛晏荣本来就睡不着,又被这么一折腾,更加睡不着了—— 侧目望去,她倒是睡得正香,早知自己也该喝醉才是,这般也就不必受苦。 薛晏荣尽力了,是蒋幼清不肯放过自己的,拳头已经不能再捏了,再捏就要捏碎了。 忽的,欺身而上—— 丛林中迷路的人,寻到鲜美的果实,撬开果皮,钻入果内,饱满多汁的甘甜瞬间涌入口齿,拼了命的汲取,却是怎么都解不了渴。 “嗯——” 一声女乔哼,让薛晏荣犹如从梦境中清醒,舔了舔嘴角,瞧着那依旧熟睡的人,却笑了—— 拍了拍额头——看来得找个机会跟她说说了。 作者有话说: 蒋幼清:“你趁人之危!” 薛晏荣:“是你先亲我的。” 蒋幼清:“可我喝醉了~~~” 薛晏荣:“所以,还得再来!” 作者君:“是呀是呀,该洞房了。” 感谢在2022-03-15 01:00:23~2022-03-15 22:0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瑾、yuniia 5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给我继续亲!!! “您醒了?”岁杪先拿茶水跟牙粉让自家主子漱了漱口, 随即又端来了醒酒汤。 蒋幼清散落着长发,惺忪的睡眼微微有些泛肿,整个人垂首靠在床头儿, 恹恹的极其没有精神, 手指在额角揉了好一阵,才慢慢抬起了头, 皱巴着小脸, 似是熬了通宵的模样。 “什么时辰了?” “快隅中了。”岁杪揣着手,稍稍俯下些腰去“姑娘, 您还好吗?身子是不是难受啊?” “嗯?”蒋幼清从鼻尖儿里轻逸了一声“也不是很难受,就是头有点儿发闷, 还有——嘴疼。” “能不发闷吗?您昨儿跟三小姐,可是把一坛子都喝完了,幸好不是什么烈性的白酒,不然恐怕今儿您都起不来。” 岁杪话罢又瞧了瞧自家主子的嘴唇“估计是喝了太多,火气大给烧的。” “果酒的火气也大吗?”蒋幼清满眼疑惑的问道。 “果酒也是酒呀, 既然是酒,自然都有火气的。”岁杪端起醒酒汤递了去“喝这个罢,喝了, 您就不难受了。” 蒋幼清瞧着那醒酒汤,脑子却像浆糊似的一团糟, 昨夜儿里好像做梦了, 梦见—— “姑娘——” “啊?” “怎么愣神呀?快喝罢。” “哦。” 蒋幼清摇了摇头, 就把那些胡思乱想的梦抛到了脑后。 待饮光了醒酒汤, 又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 的确是比方才要舒服些了, 虽然嘴还疼着, 但至少胃里不坠的慌了。 瞧着空落落的架子床,目光又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忽的想到了什么—— “音涵呢,她怎么样?我记着她也喝了不少。” “您还说呢——”岁杪接过空碗放回木几上“昨儿三小姐也是醉的不省人事,锦绣急的都快要哭了,说胡姨娘要是知道,不仅会狠训涵姐儿一通,更会叫她罚跪不可。” “啊?!”蒋幼清顿时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音涵被罚了?” “哪能啊——”岁杪摇了摇头“二爷那么疼涵姐儿,自然得为她找补,昨儿就没让她回东院儿,打发锦绣去给胡姨娘传话,宿在西厢房了。” “那就好——”蒋幼清这才松了口气。 岁杪是从小就跟着蒋幼清的,自家姑娘坏心是半分没有,可就是一点爱玩爱闹,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以前在罗家尚有姨夫人看管,她都能逮着空子就往外出街,如今这嫁到了薛府,姑爷又是个那样宠她的,这性子可不就水涨船高嘛。 “姑娘,您说您这贪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呀?涵姐儿那么个听话的,都让您给带偏了,不是奴婢说您,哪有嫂子领着小姑子喝酒喝醉的?您现在不是没出阁的小姑娘了,是嫁了人的少奶奶,您就不害怕姑爷真生气呀。” -- 第208页 蒋幼清垂着脑袋,一副懊悔的模样—— “我哪知道能喝醉呀,我本来就只想喝一点的,早知道会醉,我就不喝了。”说着眼睛朝外屋瞄去“她生气了?” “那倒没有。”岁杪俯下身子,贴在自家主子的耳边,低声道:“您是没瞧见,昨儿二爷有多体贴,您喝多了,一个劲儿还要酒喝,我又压不住,当时我真以为二爷会生气,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蒋幼清的呼吸都屏住了。 “二话不说,打横就把您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又是垫高了枕头,又是探您的额头,您要吐,二爷都没让我插手,自个儿拿着痰盂,还给您捋后背,后来见您吐不出东西,又端着茶水给您喂,啧啧啧—— 瞧的奴婢我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您就说说罢——这世间哪还有这么好的人?别说提着一盏灯笼,就是一百盏一千盏,怕也寻不见第二个了。” 蒋幼清脸颊绯红,心里得意的紧,但嘴上却不肯松口—— “她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呀?你可别夸她了,再说了,她本就是夫君,这些不都是夫君的分内事嘛。” 岁杪能瞧不出自家主子这是‘口是心非’吗?胳膊肘顶了顶“您呀,就别嘴硬了,这都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蒋幼清被戳穿了心思,又羞又急,立马伸手就推了岁杪一把—— “谁笑了,我才没笑呢。” “是是是,您没笑,是奴婢笑的,行了吧。”岁杪投湿了帕子,催促道:“咱们赶紧洗漱罢,二爷早都起了。”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着云罗花鸟锦裙,脚踩兰花攒珠绣鞋的小人儿,慢慢吞吞的就莲步轻摇了过来。 薛晏荣扬着下巴,目光一瞬不瞬,直勾勾的瞧着她,一副早等着她的模样。 不过蒋幼清却没有福至心灵的觉悟,见她盯着自己瞧,竟有些心虚—— 不是不生气吗?怎么不说话呀? 蒋幼清缩着肩膀,又往前挪去几步,指尖儿在那羊皮制的笔帘上摸了摸—— “你怎么起这么早呀?可用过饭了?” 眼底澄澈一片,星眸波光连连,无辜里带着楚楚。 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薛晏荣抿了抿薄唇,目光慢慢往下移去,只落在那烂熟的樱唇上。 这人——倒是说句话呀?总盯着自己瞧什么呢? 蒋幼清心里泛着嘀咕,随即便大着胆子又戳了戳薛晏荣的手背。 “你——酒醒了?”薛晏荣终于出声说话了。 “嗯,醒了。”小姑娘红着脸,垂下头去。 “那——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薛晏荣又问道。 “呃——我不该怂恿音涵把酒全都喝了,我错了。” 小姑娘低着头,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只可惜这并不是薛晏荣想要听的话。 心里不禁的长叹一声——看来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按理说薛晏荣不是个会为这样的事斤斤计较的人,毕竟蒋幼清都醉成那样了,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哪还会记得? 但心里却又极其不甘,放完火就想不认账,到哪儿都没这个道理,就算是断片了又怎么样? 做了就是做了,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饶是让自己吃亏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蒋幼清等了半天,却也没等到这人再开口说话,心里便也开始打起鼓来—— 生不生气的,你倒是吭个声呀?就是要训自己,也认了。可这什么也不说的,是要怎样? 而且自己都认错了。 小姑娘绕过桌案,走到了薛晏荣的身边,纤细的手指落在薛晏荣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捏着,满满都是撒娇讨好的意味—— “你就别生我气了,我都跟你认错了~~~” 薛晏荣真是太可怜了,饶是她这个‘受害者’都还没说什么,始作俑者竟先委屈上了—— 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是气不过,薛晏荣高高的挑起眉毛,倏地就扭过头去。 怎么说呢?蒋幼清居然觉得这人的眼神里带着些恨恨的哀怨,旋既却又在心里猛摇头—— 一定是自己瞧错了,她怎么可能? 平时的鬼灵精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竟连个眼神都看不懂?薛晏荣紧紧的咬住后槽牙,心里却暗自发硬——绝不能就这么便宜她。 荣二爷大概是忘记了,昨儿个夜里也没少欺负人家,不然蒋幼清怎么嘴巴疼呢。 “你别这么看我。” 蒋幼清还是没有薛晏荣那么沉得住气,这才被瞧了多久,就受不了? “不就是喝醉酒了吗?往后我不喝了还不行,从我一进来,你这都瞪我多久了。” 薛晏荣真是小瞧了这人,居然还怪到自己头上了? 看来不给她点教训是不行了。 拉着这人搭在肩上的手,稍稍用力的握了握,薛晏荣并不多言,只又拍了拍自己的腿,斜睨着她眨了下眼。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让自己坐在她的腿上吗? 蒋幼清以为是自己想错了,立着身子半天没有反应。 不过,薛晏荣可没那么多的耐心,见她不得领会,便一个用力就把人拽了过来,一手握着她的胳膊,一手揽着她的腰,半点儿忌惮都没有,就把人往怀里箍。 -- 第209页 从来都没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呢,以往拉拉手,就已经够让人害羞的了,蒋幼清怔怔的望着她,一动都不敢动,心里就像是被塞了只横冲直撞的笨兔子。 “嘴疼吗?”薛晏荣盯着那烂熟的樱桃问道。 “有点儿,岁杪说是果酒火气大烧的。”蒋幼清老实答着。 “她胡说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薛晏荣曲着手指碰上这人的嘴唇,眼底却露出深深的笑意“这是我咬的。” 不等蒋幼清反应过来,薛晏荣便将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 不同于昨夜里的急切,此刻的薛晏荣耐心十足,含着那烂熟的樱唇细细的口允吸,时不时舌尖掠过,发出羞人的声响。 而蒋幼清却似是被施了定身咒,随着薛晏荣的动作,全然忘记了本该有的反应,密密麻麻的像是千万只蚂蚁爬过心尖儿,渐渐地舌根儿发酸发胀。 可薛晏荣却依旧不肯放过她,吃够了樱桃,偏过头又攻向耳珠,好在今日这人没有带耳珰,倒省了摘去的麻烦。 牙齿咬着耳珠,舌尖一遍一遍的勾薄肉上的小眼儿,磨人又坏心,薛晏荣的那点锱铢必较的劲儿,全用在了折腾蒋幼清的上面,似是要把自己昨夜里受的煎熬统统全‘报复’一遍才肯罢休。 蒋幼清彻底瘫软在了薛晏荣怀里,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她的脖颈,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一呼一吸间带着明显的颤音儿。 这样的反应,让薛晏荣很是满意—— “看来有句话说的没错,酒后吐真言。”随即便又偏过头,贴上了小姑娘的耳廓,鼻尖儿若有似无的轻触“昨天夜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蒋幼清猛地僵硬了背脊,搂着薛晏荣的脖颈更不放手了,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的肩窝,死死地揪着她的后襟。 “害羞了?”薛晏荣低低的笑道。 许是不甘心,又或是恼羞成怒,小姑娘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坐以待毙只会让这人愈加猖狂,忽的扭过头,张嘴就咬在了这人的侧颈上,打算来个‘以暴制暴’—— 你别说,下口还挺重。 “嘶——”薛晏荣吃疼的倒吸了口凉气,但却没有阻止,只揽着她的腰身,任她咬着。 没一会儿,小白牙就松口,到底是不舍得真的那么狠,只留了一排齐整的牙印,算作惩罚。 蒋幼清瘪着嘴,心里却在骂着自己——真是没出息,就让她疼一次又怎么了?! “幼清,把头抬起来,我有话跟你说。”薛晏荣拍了拍她的细腰。 “我不想跟你说话。”蒋幼清又把脸埋进了这人的肩窝,闷闷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就这么计较,咬你一下,就都要全还回来吗?” 薛晏荣听到了这句话的重点,顿时就不淡定了,偏过头瞧着小姑娘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尖儿—— “你说什么?你知道?你昨天没醉,全是装的?!” “我醉了——”蒋幼清的手抵在薛晏荣的肩上,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双杏眼泛着水润,眼角是青涩的妩媚“我以为我做梦了,可刚刚你说,我昨夜就是那么对你的,我才知道,那不是梦。” 小姑娘大概从没有经历过这么羞人的时刻,现下俨然一副快要哭鼻子的模样,盈润的眼眶里,泪花都在打转,哪有昨天夜里,霸气强吻的样子? “喜欢我吗?” 薛晏荣想着自己实在是太吝啬了,就算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情,自己也不要先开口。 在这一点上,蒋幼清从来都是敢做敢当,她亲了就是亲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就算今日薛晏荣不问,她相信自己也撑不了多久的—— “喜欢,早就喜欢了。” 话罢,一颗金豆子就溢出了眼眶。 薛晏荣的目的达到了,可也后悔了,她不该这么坏,不该把这么大的一件事,逼的蒋幼清先开口,眼睛从来都是骗不了人的,小姑娘的眼里都是自己。 “我也是。” 话罢,便覆过身去,将那一颗一颗掉落的金豆子裹进嘴里—— “别哭了,再哭——我就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蒋幼清嘟着小嘴,眼睫挂着泪花,微微颤动。 “忍不住亲你——” 薛晏荣话音还没落,唇上便是一片湿热,只听小姑娘娇滴滴的带着颤音儿—— “我又没让你忍。” 书房外,姚十初正寻着薛晏荣,想问问还用不用早膳了? 毕竟这都快要隅中了,若是不用了,那是现在就吩咐去做午膳,还是随意用些糕点垫垫,待正点了再开饭? “二爷,您在里头儿吗?” 怎么没人应?难道不在?可也没见人出来呀。 姚十初又唤了声—— “二爷——” 见还是没人应,这才推开半掩着的门扇进去—— “!!!” 就见两个难舍难分的人激烈的拥口勿在一起,蒋幼清时不时还发出些难耐的娇口亨。 我的天老爷啊! 姚十初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香丰色的场景,视觉冲击力不可谓不大,饶是从来没有慌过神儿的记录也败下阵来,一扭头竟将立着的花瓶给撞翻了,不过现下也顾不上去扶,噌的一下就奔出了书房。 直到跑出老远,才停了下来,不住地捋着心口—— -- 第210页 “吓、吓死我了。” 书房里的两人也不大好,尤其是蒋幼清,突如其来的声响,惊的她猛地一抖,一个激灵居然把薛晏荣的嘴唇给咬破了—— “呀!你的嘴——” 薛晏荣算是自食恶果,谁让她欺负人呢,还没完没了的欺负,这会儿扯着嘴角,满口的铁锈味—— “没事儿,是十初。” 蒋幼清自责又内疚,捏着帕子就去擦被自己咬破的地方—— “我就说不要了,你非不松手,这下好了,不但叫十初瞧去了,我、我还把你给咬破了——” 薛晏荣丝毫不在意,只盯着眼前这个瞧着自己满眼心疼的人看—— “这有什么的,十初又不是外人,瞧就瞧见了,迟早她也得知道,正好我也不用说了。” “那你的嘴呢?怎么办?”蒋幼清的帕子都被血浸红了“瞧着咬的挺深呢。” 薛晏荣用舌尖舔了舔伤口,高挑起眉毛,故意凑近过去—— “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今儿个亲不了你了。” “薛晏荣!”蒋幼清扬手就在这人的肩上捶了一下,满面红霞的“你还能不能有点正经!” “呵呵——”薛晏荣低低一笑,随即又把人揽进怀里箍紧。 蒋幼清这回可是真的不愿意了,一来是怕有人再进来,二来则是担心她的嘴唇,血好像还没止住呢—— “你、你不准了,我、我要走了。” 还不等蒋幼清反抗挣扎,薛晏荣便抱住了这人,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 “让我抱抱。” 短短的四个字,像是击中了蒋幼清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她不在挣扎,而是也伸手环住了薛晏荣,轻轻地嗯了一声。 晌午用膳时—— 薛晏荣还好,蒋幼清就不太行了,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涂了层厚厚的胭脂,一瞧见姚十初,恨不得脸都埋进饭碗里。 姚十初也尴尬,只不过她不能脸红,她得装着,还得装的淡定自若,好在这一方面自己算是深得薛晏荣真传。 可终究抵不过那一份好奇,偷偷的用余光瞟了眼自家主子—— 嘶——怎么嘴还破了? 这、这也太激烈了吧?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的的时候,真是不大好意思,捂脸.... 二爷实在太坏,表白这种事怎么能让小蒋先来呢? 不过感觉小蒋也是憋不住了,毕竟她是个‘没有城府’的女孩纸。 我再次跟大家保证,该来的都会来。 所以——评论能不能给我走起来~~~ 阅读提示:下一章二爷要遭难了……但没虐小蒋,大家放心哈 感谢在2022-03-15 22:01:31~2022-03-16 22:5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扶疏 6瓶;5631972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没羞没臊 瞧着这人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薛晏荣终于是忍不住出了手—— “你这是吃饭啊?还是吃碗?头抬起来。”随即又夹了一块东坡肉过去“别只顾着扒饭,吃点肉。” 薛晏荣总觉得小姑娘太瘦,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光扒白饭怎么能行? 放在平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 但现下却叫人羞的只想咬着筷子尖儿不放,再瞧一眼那人被自己咬破的嘴唇, 蒋幼清悔的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使了那么大的力气呢? 其实这些都还好说,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一旁默不作声的姚十初, 明明就是什么都瞧见了,可面上却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这种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比直接道出来的更让人羞臊。 蒋幼清顿时就觉得胸腔里被人放了把火,烧的她无地自容,除了想逃还是想逃。 这会儿别说是东坡肉了,就是凤凰肉,她也吃不下了。 “我、我吃饱了, 我先回去了。” “嗯?” 蒋幼清还没从椅子上起身呢,旁边那人的手就伸了过来,直摁在她的胳膊上。 薛晏荣扫过一眼, 一碗饭都还没吃完,满桌子的菜拢共就夹了三筷子, 其中一筷子还是自己给她夹的, 这就敢说吃饱了?她这是哪门子的吃饱? “我、我真的吃饱了。” 蒋幼清舌头都在嘴里打起了结巴。 “您是不是喝酒喝的火气大, 嘴疼的没胃口啊?” 岁杪本着关心为大的原则上前询问, 殊不知是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蒋幼清胸腔里的那把火直冲到脑门, 烧的她都五脏冒烟儿了。 “我——” “给您熬了绿豆汤呢。”岁杪打开小白盅, 递了过去“还放了两勺白砂糖,这会儿温着喝,正正好。”说完竟又补了句“消了火气,您嘴就不疼了。” 蒋幼清刚刚只不过是说话打结巴,可这会儿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整个人像是在锅子里煮沸了般,别说脸了,就是手指头尖儿都红了。 关键时刻还得是薛晏荣,小姑娘都羞成这样了,再要是不做点什么,只怕这人非得晕过去不可。 摆了摆手,沉着声音道—— “你们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 姚十初早就想走了,没人知道这一顿饭不到的功夫,她待的有多难受,少奶奶怕羞,自己也怕啊,饶是像自家主子这么镇定自若的,还真是少见。 -- 第211页 瞧着岁杪一脸疑惑的表情,姚十初充分展示了作为大丫鬟的应变能力,也不等她再询问什么,施过礼拽着人就拉出屋子,这还不算完,出了屋子就把门给关上了,心里还默默念叨,里面的二位,记得闩门。 “这饭还没吃完呢,怎么就让咱们出来了?”岁杪哪知道今儿一早发生的大事,现下竟还立在门口,一脸的不放心。 “或许是主子们有话要说吧。” 姚十初的道行跟薛晏荣比是要逊色些,但在岁杪跟前却是游刃有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竟还有点义正词严的模样,让你不信也信了。 “有话要说?”岁杪眨了眨眼,忽的紧张起来“该不会现在要训少奶奶吧?” 姚十初看向岁杪,只觉得这姑娘天真的可爱,小两口关起门来能说什么话,自然是情话呀,这还用问?不禁在心里偷笑起来—— 训?那也得二爷舍得才行。 “你就别瞎想了,肯定也没什么大事。”姚十初怕岁杪再问下去,自己就露馅了,干脆挥了挥胳膊“咱们回耳房去罢,等主子们唤了再过来。” “回去?现在啊?” “是呀,走了走了——”姚十初拉着岁杪“我前个儿得了几枝红柳呢,你去瞧瞧,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 屋子里薛晏荣撑着额角,侧目睨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们都走了,安生坐着,好好吃饭。” “我——” “嗯!” “哦。” 蒋幼清顶着快要滴血的脸颊,只得又乖乖拿起了筷子,一边吃着一边偷瞄旁边的人—— 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怎么的丁点都不知羞呢。 薛晏荣挑着眉,越瞧自己的小姑娘,越是欢喜,软软糯糯的一小只,害羞起来连手指尖儿都泛红,这一会儿一会儿的瞄自己,是当自己看不见呢?水灵灵的杏眼,透着股小傻劲儿。 “瞎看什么?好好吃饭。” 蒋幼清立马收回眼去,可心里又不服气,偏过头去,那眼神分明再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嘶—— 薛晏荣终于发现了,这家伙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不过倒也有法儿治她,故意扯了扯嘴角,眯着眼睛吸口凉气,似是也再说,我嘴疼。 果然,一瞧见那破了的嘴唇,蒋幼清‘嚣张’的气焰瞬间就熄灭了,垂下头去,又变成做了错事儿的小孩。 既内疚又羞赧。 薛晏荣哪真的舍得让她低头认错,不过就是逗逗她罢了,瞧着那人满面绯红的模样,怜爱之心霎时从眼底涌出。 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曲起的指节不由自主的碰了碰这人的脸颊,怎么就这么容易脸红呢? 蒋幼清虽然没看她,但却能感觉到薛晏荣的温柔—— 手指微凉的触感,让自己的心尖儿发颤,似是有些不能控制,竟用脸也回蹭了蹭。 薛晏荣深吸了口气,舌尖抵在被咬破的唇上,以疼痛来提醒自己,某些行为要适可而止。 旋既收回手来—— 不过,这样的举动,却引得小姑娘不满意起来,摸得好好地,干嘛又拿走了?但又不能直说,她总不好告诉薛晏荣,自己还没蹭够罢。 “十六的生辰,想怎么过?” 蒋幼清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薛晏荣刮了下这人的鼻尖儿,好笑道—— “怎么?难不成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半晌后,蒋幼清才回过神来,但却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 “不是你给我的吗?”薛晏荣挠了挠眉梢“就在书房里,当时还说,只给我两日时间考虑,该不是都忘了吧?” “你一直记到现在?”蒋幼清澄澈的眼眸霎时蒙上一层水雾。 她这该不是又要哭了吧? 薛晏荣登时就坐直了身子,收回了想要逗她的心思,抬手在那翘长的睫毛上碰了碰—— “怎么了这是?又不——” 话还没说完,蒋幼清就扑了过来,搂着薛晏荣的脖颈便不撒手了,呼吸一颤一颤的——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九年寄人篱下的日子,蒋幼清就像一颗没有根的浮萍,每年除了岁杪会记得她的生辰外再无他人,而姨母只有在罗尔仪过完生辰后才会想起自己的,至多给上一吊钱,就算打发了。 而蒋幼清每回都是乖巧的推让,假装自己根本就不记得生辰这回事儿,她不想给大家找不痛快,也不想因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惹得姨母不高兴,时日一长,就连她自己也以为真的忘记了。 如今被薛晏荣这样突然提起,她才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唉,好端端的,怎的又哭了?”薛晏荣轻抚着小姑娘的背脊,又揉揉她的后脑“不哭了昂。” 薛晏荣实在不会说那些肉麻的话,嘴里倒过来颠过去就只有那两句——不哭了,别哭了。 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叫蒋幼清止得住,小姑娘的眼睛埋在她的肩上,不一会儿就湿了好一大片。 薛晏荣抱着她,默默的陪着,不知过了多久,怀里人的眼泪终于停了,慢慢的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红的厉害,薛晏荣瞧着心疼极了,连忙伸手在她的眼角处揉了揉。 -- 第212页 “除了岁杪,没人记得我的生辰,以前在罗家的时候,姨母都是过了日子才记起,每回就给我一吊钱,我跟岁杪去街上东买西花的,等钱花完了,生辰就算过了。” 薛晏荣虽然没说话,但手底下的拳头却是攥的发了白,她在罗家竟然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不过也是,能把亲外甥女送去给人做妾的,能是什么好人?这一家子,最好不要栽在我手上,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都过去了,往后每年我都给你过,只要你愿意,半岁过一次也成。” 小姑娘破涕为笑的拍了她一把—— “哪有人半岁过一次的,净胡说。” “怎么没有,从今儿往后栖子堂的规矩就立这儿了,生辰半岁过一次。” 薛晏荣绷着脸,俨然一副再严肃不过的表情,弄得蒋幼清都拿她没办法,窝在她的怀里,一会儿摸摸头上的玉冠,一会儿抠抠颈领处的刺绣。 “你还没说呢,生辰想怎么过?” “我不知道呢。”蒋幼清眨巴着眼睛“要不买只烧鹅回来?满鲜楼新出的深井烧鹅可香啦。” 薛晏荣眉毛挑的抬头纹都要出来了,府里的厨子什么做不出来? 过生辰的竟还要去外面买烧鹅,亏得这人能说出口?瞧着怕也是想不出什么新意,倒不如自己替她拿主意。 垂眸低沉片刻,复又出声问道:“泡过温泉吗?” “温泉?”蒋幼清摇摇头“没有。” “那等你生辰的时候,我带你去长峰山的庄子里,那有个天然的温泉池。” 温泉池?那岂不是要一起泡澡?若是一起泡澡那是不是就要脱光衣服啊? 蒋幼清杏眼瞪圆,心跳猛地加速,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朝薛晏荣的身上打转,领□□叠的衣襟下隐隐的竟有种莫名的期盼。 墨染的瞳仁在眼眶里一瞬不瞬,亮闪闪的眸子半点心思都藏不住,薛晏荣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人一准又在胡思乱想了。 “温泉可以祛湿除风,活络筋骨还能消除疲劳,以往每年回京,我都会要去泡一泡的。” 话罢伸手又在这人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你,给我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谁,谁想了.....我,我就是好奇。” 说话都打结巴了,还狡辩呢? 薛晏荣看破不说破,旋即又在这人的细腰上拍了拍—— “行了,快去把饭吃完。” 蒋幼清环着薛晏荣的脖颈,似是在她的腿上生了根儿,扭过头扫了眼桌上剩着的小半碗—— 糯糯的娇声道:“我能不吃了吗?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说完又怕薛晏荣不信,拉过她的手就贴在了肚子上,晶莹剔透的水眸认真极了——“不信你摸。” 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那层热意,薛晏荣有些控制不住,竟如有似无的摩挲起来,脑海里闪过一个炙热的念头儿。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蒋幼清的话,把薛晏荣从遐想中又拉了回来,收回自己那贴在这人肚子上的手,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向别处清了清嗓子—— “等会儿你可别喊饿。” ———— 夜深了,薛晏荣去了偏室的浴房还没回来,而蒋幼清却已经沐浴完了,坐在梳妆台前,眼睛却瞄着不远处的床榻,一脸严峻深思的表情。 “姑娘,姑娘——” “啊?”蒋幼清猛的回过神儿来“怎么了?” 岁杪抖了抖手里的帨巾“擦干了。” “哦。”蒋幼清捏了一把搭在肩上的长发,用手轻轻的顺着。 岁杪觉着有些奇怪,便问道:“您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有心事儿?” 有吗?有吧。 蒋幼清抿了抿唇边,脑子里全是白日两人在书房亲密的画面,不由得脸颊滚烫—— 白天都能亲成那样,那夜里..... 蒋幼清真是要捂脸了——自己现在怎么变得没羞没臊。 咬了咬腮帮子里的软肉,忽的出声道:“岁杪,我嘴里没味儿,想喝蜜水,你去给我盛一盏吧。” “行,奴婢这就去。” 岁杪不疑有他,出了屋子,不一会儿端着蜜水就来了。 而蒋幼清瞧着那蜜水,心里则是另外的打算。 待岁杪出去后,她先是走到了檀木箱子前,思来想去的还是摇了摇头—— 那开了裆的亵裤,别说穿了,就是从箱子里拿出来,都得羞个半死不可,这要是让薛晏荣瞧见.....她得怎么想自己?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旋即,转过身又退回到了梳妆台,端起蜜水饮了一小口,目光就落在了床榻的锦被上—— 越瞧越觉的碍眼,蒋幼清鼓了鼓嘴—— “其实一床也是够盖的。” 待薛晏荣从浴房回来就瞧见,地上扔着一床锦被,而蒋幼清早就躺在了床上,拉着另一床锦被,把自己捂得严实。 “你这是?” 蒋幼清缩着肩膀,乌溜溜的黑眼珠睁的滚圆“我想喝蜜水,没拿稳,泼在了被子上了。” 没拿稳?泼在被子上? 薛晏荣都不用细想,只瞧她通红的耳朵,就猜到了原因—— 故意的吧。 “那是再拿一床——” “不用了!”还没等薛晏荣把话说完,蒋幼清就忙不迭的出声打断“这锦被大得很,一床也够盖,再说了天越发的凉了,你不是怕冷吗?咱们离近点儿,也好取暖。” -- 第213页 越说声音越小,这点心思,蒋幼清是瞒不住的。 薛晏荣摩挲着手指,自己不是木头,该有的情谷欠全都有,可是这会不会太快了些?毕竟她们今日才互通了心意。 而且——她真的明白,盖一床锦被代表什么吗? 等了半天,也不见床边的人有动静,蒋幼清偏又不是个能沉住气的,心里打了半天的鼓,终究还是忍不住—— 转过身子,抬眼瞧去,强忍着脸上的羞臊,咬了咬牙—— “你还不睡吗?快、快上来睡吧。” 再一再二不再三,薛晏荣不是柳下惠,经不住这样诱人的邀请,既然心意互通,那□□也该水到渠成,况且总不能一直让蒋幼清主动吧,毕竟小姑娘要是真的害羞起来,也是要生气的。 “我去把灯熄了。” 昏黄的光亮消失,心里的光亮却升了起来—— 蒋幼清听着身后的动静,感受着被角被掀开,还没等她呼完这口气,温柔且不失力度的拥抱就贴了过来。 如果说蒋幼清是引子,那薛晏荣就是那束火焰,不燃则以,一燃即爆。 蒋幼清在抖,控制不住的抖,出嫁前祁萍楠的话,全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不要推拒,不要害怕;要放松,要随着她来。 但是真做起来,好像哪一样都挺难的。 好在薛晏荣不是个心急的夫君,她知道小姑娘害怕,只是从身后默默地抱着她,时不时用嘴唇碰碰她后颈的绒毛—— 体贴又安心。 反倒让蒋幼清不好意思起来—— “我是不是很丢脸?” “嗯?” “就,现在这样,我、我——” “又胡说不是,怎么会丢脸?”薛晏荣把鼻尖拱进她的长发里,深深的嗅了一口“真暖和啊,又香又暖和。” 就是这么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便能消退小姑娘心中的害怕,而不再害怕的小姑娘,则会还你一颗最甜蜜的糖果。 蒋幼清慢慢转过身子,手指点在薛晏荣的唇上—— “还疼吗?” “不疼了。” 温热的柔车欠抵在破了的伤口处,一点一点舔舐,一点一点勾勒,直到清香布满唇齿。 “你喝了什么?怎么这么甜?” “蜜水。” “我以为你全都泼在被子上了。” “呵呵——”蒋幼清轻盈一笑,似乎是要抵赖到底“我想喝蜜水的。” “我也想喝——”薛晏荣一个用力,就把小姑娘抱到了身上,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勺,再一次含住“让我再尝尝。” 千里黄河,一夕决堤。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二爷!” 作者有话说: 薛宴荣:“啊啊啊啊——” 作者君:“稍安勿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蒋幼清:“二爷,给我揍这个韩七酒!” 薛宴荣提刀杀来—— 作者君:“我滴天,用不用这样啊???你敢动手,我就叫你在下面——” 昨天电脑坏了,夫人给我捯饬了半天—— 我码字这么勤快吗?电脑都给我码坏了(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2-03-16 22:50:18~2022-03-17 23:1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瑾、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 10瓶;49131844 6瓶;yuniia 5瓶;星辰、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再亲亲我的小姑娘 薛晏荣正在兴头儿上, 怀里的人都还没有抱暖和,自然不愿意放手,任由外头儿的拍门声一下高过一下, 就是充耳不闻,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二十多岁的人了, 还从没有过温香软玉的体会,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体己人—— 换谁,谁不是捧在心尖尖上?换谁, 谁能放手? 只是薛晏荣可以充耳不闻,但蒋幼清却不能, 到底还是功力不到家,那一下下的拍门声,灌进耳里,不像落在门上,倒像砸在她的心上—— 霎时间, 什么温存缠绵的意境都没了,随之而来的是身体明显的僵硬。 “有人敲门——”蒋幼清推了推身下装聋的人。 薛晏荣的心思都在蒋幼清身上,只顾着游走在她的腰间—— “不用管。” “不行——” 蒋幼清费力的伸出胳膊横亘在两人中间, 说话的声音都抖了—— “我求你,真的不行——”扭过头又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好像是十初, 你去瞧瞧罢, 别是耽搁了正事儿。” “正事儿正事儿!咱们现在难道不算正事儿?!”薛晏荣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身底下, 朝着那雪/白的脖颈就啃去, 似是今日不得手, 就活不成的模样。 “二爷?!您快醒醒罢!”姚十初仍在外头而叫着门, 手上的力度也比方才大了许多, 就瞧着整扇门都摇晃起来。 “你不能害我在十初面前丢人,你要是不去,明儿我怎么见人?” 蒋幼清见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她知道薛晏荣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受丁点儿委屈,只要自己这时装的可怜些,娇弱些,她定会什么都依了的。 -- 第214页 于是,她敷在薛晏荣的耳边,声音像是快要哭了一般的发颤呜咽—— “我求你~~~我乖乖等你回来还不行嘛~~~” 果然,刚还一副不得手誓不罢休的人,这会儿就忽的停了下来,撑起身子,就瞧见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心头儿立马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又涩又疼的—— 自己真是昏头了。 旋即,便扭过头儿高呼道:“别敲了,就来!” 薛晏荣从床榻上翻身下地,赤着脚先点燃了火烛,而身后的人也紧跟着起了身—— 蒋幼清拢了拢敞开的衣领,白皙的脖颈上全是红印儿,她拿过长衫主动替薛晏荣更衣。 而薛晏荣脸热的厉害,瞧着那些红印儿,甚至有些不忍直视,偷偷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自己刚才真是疯了,怎么就把人给咬成了这样?薛晏荣自认为定力还是不错的,却不想竟在这小姑娘身上栽了跟头儿,难不成真的是旱久了?叫美/色冲昏了脑袋? 她,她还小呢。 唉—— 蒋幼清系好这人的腰封,摆正她的玉冠,后退着仔细的又检查了一遍,瞧着没问题了,才说道—— “好了,你快去罢。” 薛晏荣不自在的紧,想跟她说等我回来,可觉得太过孟浪,饶是都忘了,方才压在人家身上的那股子狠劲儿,这会儿倒羞臊起来,也不觉着晚了些。 思来想去的,只道了句——“我走了。” “哎——”蒋幼清却拽着了她的手,抬起莹润的双眸“我等你回来。” 说完就又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 真是瞧着薛晏荣的心都要化成水了,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始终敌不过胸腔里的那团火,抬手勾起小姑娘的下巴,便含住了那烂熟的唇珠—— 直到一声抗议般的嘤咛发出,薛晏荣才松开了牙齿,嘴边漾开的笑容里藏勾人的坏—— “等我回来。” 蒋幼清的心,跳的不受控制,人都走了,她才后之后觉的触上自己的嘴唇,似是抱怨,又似是甜蜜——“怎么那么爱咬人呢?” 薛晏荣被打搅了好事,心情自然不舒坦,但却也了解姚十初的个性,若不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她绝不会在这个时辰,这般的拍门唤人。 果不其然,门一打开,就瞧见提着灯笼的姚十初一脸不安的焦急之色—— “出什么事儿了?” 话音刚落,薛晏荣却又做了个阻拦的动作,转身将房门关好,待走出一段距离后,才重新出声问道—— “说——” “刑部,是刑部的人。” “刑部的人?”薛晏荣顿了顿,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向家“没说来做什么?” “没说,他们只说要见您——”姚十初提着灯笼的手指都攥白了“但我瞧着来者不善,个个都挎着腰刀呢,咱们素来与刑部的人都不怎么打交道,好端端都这个时辰了,怎的会突然来访?” 姚十初不是傻子,她相信就算自己不说,自家主子也想得到。 “二爷,奴婢觉着事有蹊跷,咱们没有防备,不如您先不要过去了,等明日差人去刑部打听打听,再做决断。” “你担心向家?”薛晏荣抖了抖袖子“不就是个捕司郎中吗?怎的他还想翻天呢?!” “二爷,这天他怕是没本事翻,只是向家做事阴险,一贯的下作,如今又多了个孙茂达,就怕他们暗地里耍阴招。” “那我倒要会会了。”薛晏荣不屑的冷哼道:“一个是无耻小人,一个是卑鄙之徒,凑在一起能唱什么大戏?!” “二爷、二爷——” 姚十初劝不住,只得跟在后头儿加快了步子。 徐聿老远就瞧见了薛晏荣跟姚十初,不等她们走近,先急急的跑了过去—— “二爷!拢共来了十二个官差,站最前面的是领头儿的,我上前搭话儿,他也不理,沏了茶水他也不喝,就直愣愣的瞪眼站着,我瞧着他手里头儿拿了个蓝色的文牒。” “蓝色的文牒?”薛晏荣凝了凝眉眼,本朝历来的文牒颜色,红的是通关,黑的是丧礼,黄的是诏书,只有这蓝的是捕令。 “你没瞧错?!”姚十初惊呼道。 “没有,我瞧了好几遍,真的是蓝色的。”徐聿攥紧了拳头。 “二爷!” “慌什么?!”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 “他就算要逮我,也得有个理由吧,再说了我还有个姐姐呢。” 一进前厅,原本聚成一团的官差,倏地就列成了两队,个个不错眼神的盯着薛晏荣看,似是下一刻就要拔刀的架势。 薛晏荣也不慌,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便落座在了太师椅上。 “荣二爷,许久不见了。”领头儿的那位终于开口说了话。 可薛晏荣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只端着手里的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这什么意思?” “二爷别误会,我这也是例行公事。” 此人王忪,是向家老爷子推举上来的人,以前没出那档子事儿的时候,薛晏荣在向家见过他。 王忪打开手里的蓝色文牒,看了看,又在薛晏荣的眼前展开“有人状告本善堂卖假药,吃死了人,如今向大人已经接管了此案,现下烦请荣二爷跟咱们走一趟罢。” -- 第215页 “呵——”薛晏荣放下手里的茶盏,挑了挑眉眼“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刑部查案也能这般简易了?无凭无据的就来拿人?你当我薛府是什么地方?” “二爷莫急,咱这也是按规矩办事,之所以夜里造访,正是不愿将此事闹大,毕竟本善堂还供着御药的活计,二爷若是没做过,又怎会过忧呢?这事儿早一天查清楚,便早一天消停,所以二爷还与咱们走一趟罢。” “你说到轻巧,合着被冤枉的不是你。”薛晏荣抖了抖衣袖“今儿晚了,明日一早,我会亲自去趟刑部,这会儿王大人就先请回罢。” 王忪的脸立马就阴沉了起来“二爷,您不要让我难做,我身上可是带着批捕文牒的,若是你不同我回去,只怕我也交不了差。”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薛晏荣冷冷的望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话罢王忪胳膊一抬,分成两列的官差顿时就抽出刀来。 “二爷!”徐聿跟姚十初当即就挡在了薛晏荣的身前。 薛晏荣半点儿没在怕的,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王大人这是再跟咱们闹着玩呢,不用紧张。” 话罢便站起身来,将徐聿跟姚十初拉到身后,随即目光投向王忪—— “不就是去刑部吗?走吧。” “我就说吗,二爷是个明事理的人。”王忪又抬了抬胳膊“把刀都收起来罢。” 薛晏荣眯着眼睛,笑意颇为晦涩—— “有句话,不知王大人听过没有?” “二爷赐教。” “官场沉浮深似海。” 王忪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薛晏荣却未再多言,只又笑了笑—— “此案还请王大人,秉公办理。”说完,却又补了句“家里人都歇了,等会儿咱们就从后门走吧,我不想因这么点小事,闹得人心惶惶,还请王大人见谅。” 王忪叫那句官场沉浮深似海搅得一团乱麻,谁不知道薛府是京里的大户,宫里头儿还有个圣眷正浓的娘娘,若不是看在向老爷子当初对自己的伯乐之恩,这浑水自己才懒得蹚呢! “薛晏荣!” 就在众人走出正厅时,蒋幼清却不知怎的冒了出来,一声惊呼,满院子都是她的声音。 薛晏荣本想让姚十初随意编个瞎话,把今夜遮瞒过去再说,怎的这就自个儿跑来了? 唉——恐怕今晚她又睡不好觉了。 “王大人,可否通融下,我与内人说两句话。” “二爷请便。” 王忪此刻竟比方才格外好说话,领着手下的官差就先去了后门等待。 “你怎么来了?” “我右眼皮儿跳的厉害,就来了。” “又胡思乱想了不是?这种东西大都不准,况且你不是不信这个吗?定是昨个儿夜里没休息好。” 薛晏荣瞧着自己的小姑娘只穿着单薄的裙衫,连个斗篷都没有披,随蹙起眉头“现下什么天儿了?你这样是想吃苦药吗?” 说着便又拉起这人的手,勾着嘴角笑道—— “就算是小火炉子,出来也得披件斗篷,下次不许了。” 蒋幼清哪有心情跟她说笑,反扯着她的手指,焦急的问道:“他们是谁?要带你去哪儿?” “刑部的向大人,寻我过去喝杯茶,喝完我就回来。” “胡说!”蒋幼清不傻,不是薛晏荣插科打诨就能瞒过去的“请你喝的什么茶,要深更半夜竟领着一群官差来唤?薛晏荣,你就是要瞎诌,也编个靠谱些的!” 薛晏荣就知道什么要紧事一样都瞒不住这个鬼灵精,可又实在不愿她担心,但若是再要胡编瞎话,这人怕是又得哭鼻子了—— 伸手碰了碰小姑娘翘长的睫毛—— “本善堂出了点事情,刑部叫我去协助调查,翌日便回来了。” “翌日就能回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蒋幼清垂了垂眼眸,又抬起“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胡说,你我要是都不在,谁给母亲请安?好生在家里待着,莫要叫母亲担忧。” 话罢,薛晏荣又凑过身去,在小姑娘的眼皮儿跟鼻尖儿上亲了亲,这才随着王忪走了。 待薛晏荣一走,蒋幼清的脸色便不安起来,姚十初本想上前宽慰两句,可还没开口说话,她跟徐聿就全被唤进了书房去。 “本善堂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刑部的人会来?” 蒋幼清别的不懂,但刑部她是明白的,若不是犯了大事,刑部是不会派人的,更何况还是趁着三更半夜,这不是明摆着不让人有所防备吗? 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 自打上次月霞姑娘的事情后,姚十初就明白虽然自家少奶奶年岁小,但却是个有主心骨儿的,危急关头不仅不乱阵脚,还能拨乱反正,如今二爷被请去刑部,老夫人的身子又不大爽利,眼下能做主的也只有少奶奶了—— “有人把二爷告去了刑部,说是本善堂售卖假药,吃死了人。” “这不可能!二爷怎么会卖假药!”蒋幼清登时就攥紧了手指“他们这是污蔑!” “他们这岂止是污蔑!根本就是报复!那向家的贼人,就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徐聿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早就想骂娘了! -- 第216页 “徐聿!”姚十初瞪了他一眼。 “向家?哪个向家?”蒋幼清听得一头雾水 “掌管此案的大人就是向家。”姚十初抿了抿嘴“向家跟二爷结过梁子。” “什么梁子?”蒋幼清又问道。 可此时的徐聿跟姚十初却像是哑巴了一样,谁也没有出声,倒不是不清楚缘由,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说话行吗?!到底是什么梁子?!” 蒋幼清急的额上蒙了一层薄汗。 “哎呀!我说!”徐聿毕竟是个大男人,脸皮没那么薄,不就是被戴了绿帽子吗? 说到底也是向家大公子跟俞家大姑娘不检点,同他们二爷有什么关系,什么都没做的受害者,反倒顾忌的没完起来“二爷曾经跟俞家大姑娘订过亲,后来向家大公子跟俞家大姑娘暗度陈仓,做了不要脸的事,满京城的流言蜚语,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大小姐——就是音瑶娘娘,心疼二爷实在看不下眼了,便暗中使了些手段,向家就被贬去了湖州,谁知道这又回来了? 而且还同那个什么狗屁孙茂达在本善堂对面开了家药肆,想来关外出的那些事,恐怕也跟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蒋幼清心头顿时一紧—— “这里头儿还有孙茂达的事儿?” 姚十初跟徐聿以为,蒋幼清是因着差点儿被送去给孙茂达当妾的事心有余悸,才这般不安的模样。 “少奶奶,那孙茂达就是个跳梁小丑,蹦跶不起来什么水花,这会儿他也就是仗着向家的势。” 蒋幼清似是并没有领会姚十初的意思,她只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使得孙茂达同向家联合起来给敌对薛晏荣,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害了薛晏荣—— 不多时,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就滴了下来。 “少奶奶,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 蒋幼清死命的掐着指腹,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宫里有音瑶娘娘的那层关系,那向家跟孙茂达定然也不敢乱来,如今能肯定的是本善堂绝不会卖假药,去刑部告状的人,必定是有问题的! “徐聿,明日你去刑部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人状告二爷,来龙去脉一定全要查清楚。” “是。” “十初,你陪着我明儿去一趟本善堂,这其中的药材进出钱掌柜定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是。” 话罢,蒋幼清忽的又想到了什么,急声又道—— “还有,拿些银子去打点下刑部的人,千万不能让二爷在里面受苦!” 待吩咐完这一切,蒋幼清瘫坐在椅子上,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姑娘——”岁杪方才被薛晏荣屏退去了耳房,压根儿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姚十初来叫她,她还以为主子们早就安寝了。 “岁杪——”蒋幼清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道:“是我,是我害了她。” 作者有话说: 话说,外头儿敲门的是姚十初,大家就饶过她吧——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把所有人都赶到老远的地方,叫二爷跟大家伙都心情舒坦。 还是那句话,喜欢的就收藏评论,谢谢大家。 夫人昨天做了超级好吃的凉面,一连吃了两碗,谢谢夫人,今天还想吃(我可以打下手,切切黄瓜条) 感谢在2022-03-17 23:19:05~2022-03-18 22: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瑾 5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我怕我停不下来 蒋幼清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这会儿瞧着天亮了,才动了动胳膊,唤来岁杪替她梳洗更衣。 眼圈的青色可以遮住, 但神态的憔悴却是怎么都挡不住了, 岁杪心疼自家主子,一面替她涂着胭脂, 一面忍不住的宽慰—— “二爷吉人自有天相, 一定不会有事的,您莫要把身子熬垮才好, 现下还早,不如您再歇歇?” 只要一想到薛晏荣还在刑部, 蒋幼清是片刻也安不下心来,摇了摇头—— “十初呢,你把十初叫来。” 姚十初就在门口候着,听到里面唤她,还不等岁杪出去叫, 就先推门而入了。 “少奶奶——” 蒋幼清深吸了口气,强打着精神—— “陪我去一趟清音阁罢,二爷说了, 不能让母亲忧心。” “是。” 薛晏荣被刑部连夜带走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毕竟昨夜闹腾的动静也不小, 即便大家都歇下了, 那也不过是一夜的功夫, 等天一亮, 人多嘴杂的自然就会在府里传开, 蒋幼清思来想去, 既然瞒不住,倒不如先去跟郑珺清说明,总好过你一言我一句的,让人惶恐。 “母亲的身子近日如何?”蒋幼清边走边问。 “都是老毛病,夜里咳得厉害。”姚十初答道:“郎中瞧的不少,苦药吃的也不少,就连宫里的太医都给瞧过,可就是不见好,二爷说过,老夫人这是操心操的,是思虑过剩,累出来的心病。” 话罢,脚下的步子忽的慢了下来—— “少奶奶,一会儿咱们怎么说呀?就怕老夫人身子受不住。” -- 第217页 蒋幼清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桩难办的事儿,说轻了郑珺清怕是不信,说重了又怕她受不住,二爷还在刑部,家里绝不能先乱,自己必须要在薛晏荣回来之前守好家里。 “就说,二爷是被请去协助调查的,其余什么事都没有。” “这——老夫人能信吗?” “信不信?也总好过从别人那里听去,我说的,母亲会安心些。” 蒋幼清跟姚十初都害怕郑珺清受不住打击,可她们却都太小瞧了这个老妇人,身子的羸弱并不代表内心脆弱,若不是有一颗铜墙铁壁般的心,又怎敢瞒天过海的将薛晏荣扮作男子,一扮就扮了这些年。 蒋幼清到清音阁的时候,郑珺清已经喝过药了,正在佛堂里敬香。 “母亲。”蒋幼清欠着身子轻唤道。 “来了。”郑珺清其并未起身,而是指了指身旁的蒲团“你也过来拜一拜。” “是。” 蒋幼清从未这般诚心过,以往她是最不信这些神佛之说,可如今却对着佛龛一遍遍的祈求——求佛祖一定要保佑二爷,保佑她平安无事。 不知什么时候,郑珺清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向一旁双手合十的蒋幼清。 待蒋幼清一睁眼,便对上了自家婆母的目光,那眼中的关切是作不了假的。 待又拜了拜,蒋幼清才搀扶着自家婆母起身。 “这药师琉璃光如来还是晏荣送给我的,那孩子实在心细,无论去哪儿,时刻都惦记着我这个娘亲。” 郑珺清边说边朝里屋走去,可人还没落座,却又出声问道:“昨夜刑部的人来了?” “母亲——”蒋幼清心下一紧,忙将方才编好的说词道出:“二爷是被请回去协助调查的,您莫要担心。” 郑珺清摆了摆手“你不用瞒我,这里头儿的道道儿,我再清楚不过了,晏荣是我生的,她是绝不会做那等害人性命的事情,向家这回明摆着是报私仇,不过,他也不要太猖狂,我薛家能动他一次,就能动第二次。” 话罢便又看向蒋幼清—— “这事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儿媳想着,既然是诬告,那必定是有人在后撑腰,就让先徐聿去刑部打探消息了,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些污蔑之人的身份调查清楚,再有儿媳想去一趟本善堂,当面同钱掌柜问话,药肆里的事情他应该是知道最全乎儿的人。” 郑珺清点了点头,脸上是满意的神色—— “就照你说的去做。” “是。” 蒋幼清刚从清音阁里出来,姚十初便立马迎了过来—— “怎么样?老夫人她没事吧?” “没事。”蒋幼清顿了顿神色“母亲,比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 郑珺清瞧着已经走远的蒋幼清,忽的收敛起了眉眼,以往慈爱的眼眸里,浮上一层阴狠—— “罗妈妈。” “夫人——” “把我的手书,差人送去宫里。” ———— 薛晏荣被刑部带走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本善堂,蒋幼清到的时候,钱掌柜正瞧着这几日药材进出的册子。 一瞧见蒋幼清来了,连忙拱手便叫伙计去沏茶。 “今日怎的就只有夫人来?二爷没来吗?” 蒋幼清面色一怔“二爷昨晚上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钱掌柜闻言大惊失色“这、这怎么会?” “昨天有人连夜去了刑部状告二爷,说是在本善堂买到假药,吃死了人——” 蒋幼清话还没说完,钱掌柜蹭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的一声发出好大的动静儿—— “这绝不可能!本善堂的药材一直走的都是正规渠道,每一样都是经过仔细查验后才收的货,若是有假药,我怎么会不知道!而且我昨日才将药材又清点了一遍,假药绝无可能!这是污蔑!是有人栽赃陷害!” 话罢,钱掌柜便走到门前—— “长生!长生!” “掌柜的,您找我?” “去、去把柜台的登记册拿来!” 不一会儿长生便将册子拿了过来。 “少奶奶您瞧,这都是前来买药人的登记名册,二爷有吩咐只要是从本善堂出去的东西,全都得事无巨细的登记。” 钱掌柜摊了摊手“若是本善堂有假药,又怎么可能挨个儿的登记入册呢?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吗?!” 话刚说到这儿,忽的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嘈杂—— “这又是哪个王八羔子折腾事儿!” 可还未等他出去瞧,一个手提腰刀的人便破门而入——此人正是昨日来抓薛晏荣的王忪。 姚十初同岁杪下意识便挡在了蒋幼清身前。 王忪来者不善,瞧瞧蒋幼清再瞧瞧钱掌柜,目光便落在了桌案的册子上,伸手就拿了起来—— “这是?买药人的名单?” “正是。”钱掌柜点了点头。 “这东西得拿去官府。”话罢又伸手指了指钱掌柜“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许是还顾忌着些薛府,王忪并没有为难蒋幼清,只在临出门时,又催促了声钱掌柜——“快些!” 待人一出去,蒋幼清才敢显露焦急的神色—— “那册子——” “少奶奶莫急,我这还有个备份。”钱掌柜像是早有预知般的,从袖子里摸了出了把钥匙,将桌案下最底层的上锁抽屉打开“自从上回那三个地痞无赖的闹事儿后,我就一直不放心,所以又将登记册誊抄了一份,只要是来买过药的,上面清清楚楚都记着,一个也别想逃。” -- 第218页 钱掌柜将册子偷摸交到蒋幼清的手里,走出门时,却又折返回来,郑重其事的说道—— “少奶奶,二爷是清白的!您一定要相信他!” 至此本善堂的钱掌柜、账房还有柜台里得力的伙计,一个个的全被戴上了枷锁,随后王忪还命人将本善堂的药肆用封条贴住,一行人在官差的押解之下,难堪的离去。 而被贴了封条的本善堂,不一会儿就围满了好事的路人。 “瞧见没,听说是卖假药吃死了人。” “啊?不是吧?这本善堂不是薛府的买卖吗?薛府都那样富贵了,还能做这样的事?” “嗨哟,多新鲜呐,他们要是不黑心不奸商,那富贵从哪来?你可别太天真了。” “可我才在本善堂抓了四副药,这、这我是吃还是不吃啊?” “你还敢吃他家的药?我劝你就认个栽,别舍不得的,当心送了命!” 话说的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声比一声不堪入耳,蒋幼清直直的走到那人面前,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你说本善堂卖假药,可有证据?” “呃——” “你是亲眼见着了,还是家里也吃死了人?” “你这小娘子!怎的这般说话?!” 蒋幼清冷笑一声“我怎的这般说话?那你又为何这样肆无忌惮?无凭无据的事情也敢胡言乱语?若是你再敢造谣,我也一张状纸将你告去衙门!” 那人明显被蒋幼清说蒙了“你、你什么人啊?!” “她是薛府里的二少奶奶,荣二爷的正房妻子,你这样说人家夫君,人家能愿意吗?”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姚十初跟岁杪一瞧,立马紧觉起来,护在蒋幼清身边。 此人正是久未蒙面的孙茂达,方才王忪带人来的时候,他正在对面的二楼里喝茶。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难怪你这般气愤呢!”那男子像是有人撑腰似的,登时就厉害起来“你说我无凭无据,那好我且问你,这医药街有那么多家药肆,怎的就只封你一家?!” “陷害,十足的陷害。”蒋幼清说这话时眼睛却看向的是孙茂达“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哈哈哈——好一个清者自清。”孙茂达捧着手里的暖炉,走到蒋幼清身前,眼底尽是贪婪猥琐之色,半点儿避讳都没有“我真是没想到,你竟能进了薛府的门,没看出来你这狐媚手段也是了得啊。” 蒋幼清何曾被人这样羞辱,霎时脸色就涨红起来,狠狠的瞪去一眼。 可她不知道的是,像孙茂达这种无耻小人,是没有廉耻可言的。 “你别这么瞧我啊,瞧得我心里直发痒。”孙茂达抖着肩膀笑的一脸淫邪。 “孙老爷,说话还是有个下巴的好。” 姚十初是几人里最年长的,常年又跟着薛晏荣在外跑生意,像孙茂达这种无耻之尤见得多了,这样的腌臢话,吓吓小姑娘行,吓她怕就不行了。 “好歹音瑶娘娘才在宫里得了赏,二爷这事儿又没盖棺定论,一切不都还在调查吗?您这样怕是不大好。” 说完,也不等孙茂达再说什么,便拉着蒋幼清上了马车。 至于孙茂达,狠啐了一口—— “我倒要瞧瞧,你还能有翻天的本事!” 忽的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露出阴险下作的表情。 马车里,蒋幼清闭眼靠在车厢壁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攥的发白。 良久后才缓缓睁开——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他不过是说了两句话,我就——” “姑娘,这不怪你,那孙茂达完全就是个不要脸的无耻小人!”岁杪垂下头来,似是又想到了以前的那些事,这会儿眼角竟泛起湿来。 倒是姚十初颇为理解,那孙茂达曾逼迫过自家少奶奶,甚至是差一点就要得逞,若不是遇见自家二爷,只怕也是地府里的冤魂了。 她怕孙茂达或许不是真的怕,而是怕曾经的那些事,怕险些被逼为妾的那段日子,这是人的弱点也是软肋。 “孙茂达是京里头儿人人喊打的老鼠,照常理第一次见了老鼠都会怕,等下回您狠敲打他一次,就不会再怕了。” 说这又抿嘴笑了笑“得亏今儿徐聿不在,不然那人的驴脾气非让他掉两颗牙不行。” “两颗牙怎够?得掉一嘴牙才行!” 岁杪叉着腰气鼓鼓,同姚十初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待她们到栖子堂时,徐聿已经回来等着了。 “我去刑部都打听清楚了,一共有三户人家状告,北二街的陈六,南三街的葛宽跟大鼓巷的张力。” 蒋幼清立即拿出册子,对照寻着上头儿的姓名—— “一个肺病,一个心疾,还有一个是羊角风。” “对,他们现在一口咬定,就是吃了本善堂的药才出的事。” “那他们可有什么凭证?” “他们手里有残存的药渣。” 蒋幼清凝着眉眼,又瞧了一遍册子上的名字,几乎全是在同一天过来拿的药,又在同一时间去告的状,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少奶奶现在怎么办啊?他们手里有药渣,偏偏这药渣又说不清楚,还有这册子,这不就坐实了假药是从本善堂卖出去的吗?” 徐聿有些沉不住气,心急道:“二爷、二爷已经被那个狗向家的下了大狱了。” -- 第219页 “二爷可受苦了?”蒋幼清赶忙问道。 “那倒没有,那姓向不敢用刑,只把人关了狱里,我已经照您的吩咐都打点好了狱卒。” 话音刚落,徐聿就被姚十初狠掏了一拳—— “说话不说完,你想吓死谁啊!” 徐聿揉着肩头,皱巴着脸“我、我就是着急,那大狱里头儿又潮又湿,再怎么打点,二爷到底也是要受些苦的。” 蒋幼清沉思片刻,忽的屋子里响起自鸣钟的声音—— “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午时。”岁杪答道。 “午时。”蒋幼清低喃两声,随即抬头吩咐道:“让厨房备菜,做二爷平日里喜欢吃的。” “少奶奶,您是要?” “去看二爷。” 话罢,倏的望向徐聿,眉眼凌厉道—— “你去把那三个人给我盯死了,我就不信,他们能不露出马脚!” “您放心!我一定盯死他们!”徐聿抬脚就要往外跑。 “等一下。”蒋幼清又看向姚十初“你跟徐聿一起去吧。” 姚十初顿了顿“那一会儿您去刑部——” “不是都打点好了吗?岁杪陪着我就行了。”蒋幼清知道姚十初不放心,遂又道:“盯住那三个人才是大事。” 姚十初立马就重重的点起头来—— “少奶奶您放心,我懂了。” 待两人走后,蒋幼清便垂着手落座在了椅子上,偏过头却瞧见了眼圈的青色,蹙了蹙眉—— “岁杪,给我扑些粉吧。” ———— 刑部大牢素有吃人扒皮的名声,关押的不是江洋大盗就是朝廷钦犯,好人进去都要脱掉三层皮。 “少奶奶,咱们到了。” 岁杪掀开帏裳,引入眼帘的只有门口两个把守的官差,但只要你往里仔细瞧,就会发现,时不时就会有走动的人影,想来里面定是戒备森严。 “我去就行了,你在马车上等我。” “姑娘——” “不会有事的,放心。” 话罢,蒋幼清便提着食盒走过去了。 把守的人只听她报了声薛府的名号,立马就开门放了行。 穿过一条窄细的小道,进到一处铁制的大门里,顺着地道再往下走便是一股难闻的臭气—— 地牢里又黑又冷,时不时还伴着哀嚎的人声。 蒋幼清提着食盒的手都快要捏碎了,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她怎么能受的了? “荣二奶奶,二爷就在里面。”那官差打开拴着的铁锁,便转身离开了。 “晏荣——” “你怎的来了?” 薛晏荣先是的一怔,紧跟着就蹙起了眉头—— “我不是让你在家好生待着吗?胡闹!” 可蒋幼清却不管这些,一上来就拉着薛晏荣四处查看—— “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吃苦?” 说着又看见了石床上铺着的干草,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心疼的不能自已—— 薛晏荣不能见她哭,她一哭,自己这五脏六腑都要跟着遭罪,抽抽的疼啊,立马展平了眉头,柔下声音的哄道—— “你看你,怎的又哭了?他们没有打我,也不敢打我,不过是想搞臭本善堂的名声罢了,倒是你再这样哭,我就——” “嗯?” 小姑娘翘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某人的心思就收不住了,手指勾了勾她的泪珠,便托起她的下巴—— 蒋幼清太明白这人的意图了,强忍着心底的羞涩,微微合上眼眸,踮起脚尖儿—— 只是,意料中的柔软并没有落下。 蒋幼清扯着她的衣襟,似是无声的询问。 薛晏荣的手指则在那樱红的唇珠上来回揉捻—— “不行。” “为什么?” “我怕我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终于赢了夫人一回—— 我因为减肥不吃晚饭,下午—— 夫人:“好想喝奶茶呀,你要请我喝奶茶吗?” 我:“可以啊,那你也能请我喝一个吗?” 夫人:“好,你喝啥?” 我:“我喝鱼香肉丝,你别管我咋喝,我能喝进嘴就行。” 夫人:“。。。。。。”(爆粗口) 机智如我,虽然最后也没‘喝’成。 感谢在2022-03-18 22:59:26~2022-03-20 00: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fhchj 30瓶;Sparrow 6瓶; 56319723 5瓶;提酒上青楼 3瓶;4753145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做个无忧的少奶奶 这大概是蒋幼清在清醒的时候, 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了,小姑娘压下所有的羞涩,撇去一切矜持, 主动攀上薛晏荣的脖颈, 用力一点一点的把人往下带,直到停在自己一抬头就能碰到的位置。 薛晏荣诧异于她的主动, 可又享受这主动带来的愉悦, 自打遇上这人后,以往那些引以为傲的定力就全成了笑话, 她扣着小姑娘的后脑,夺去主动的权利, 占据对弈的上风,像是林间饥渴的野兽,也像沙漠中干涸的旅人,口中的樱桃被反复的□□,果子涨红烂熟, 新鲜的汁液汩汩涌出,直到嘤嘤的娇声从齿缝间飘逸而出。 -- 第220页 蒋幼清的脸红成了沸水里煮熟的蟹子,原本环在薛晏荣脖颈上的手, 不知什么时候搭在了这人的腰上,垂下头来, 脑门儿抵着她的肩膀, 急急的喘气。 小姑娘唇上的口脂全叫薛晏荣吃进了肚子里, 似是意犹未尽的还舔了舔嘴角, 正想同她说些柔情体己话, 却感受到怀里的人好像在抖动。 “幼清——” “是我, 都是我害的你。” “你在说什么?” 薛晏荣听的一头雾水, 握着她的胳膊,就把人从怀里带了出来,小姑娘此刻已是泪流满面,死死的揪着薛晏荣的衣襟,抽泣道—— “你娶了我,所以才会被孙茂达这样陷害,是我把你害了。” “瞎说!”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薛晏荣摇了摇头,跟她解释道:“那孙茂达跟我是早在你之前就结下的梁子,为的就是宫里供着的那份御药,他抢不过我,心中早有记恨,拉拢向家大公子也开了药肆,想把我拉下马——” 一提到向家,薛晏荣忽的心虚,那件事到现在自己还没同她讲过呢—— “至于向家嘛,我——” “我知道。”蒋幼清不等她说完,就抢着开了口“徐聿都跟我说了,你跟俞家大姑娘订过亲,她和向家大公子给你戴了绿帽子。”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薛晏荣顿时就瞪起了眼睛。 “他没说这么直白,这是我自个儿总结的。”蒋幼清揩去脸上的泪痕,又抬手在这人瞪着的眼睛上捂了一把“你瞪什么眼啊,那不成你还记挂着那个俞大姑娘?” “我怎么可能记挂她?!” “那不就得了,得亏他们做了那样的事,不然现在还能有我什么事?” 蒋幼清转过身打开桌上的食盒,将里面的饭菜取出,一样样的摆在石桌上—— “先吃饭吧,我让厨房做的全是你爱吃的。” 薛晏荣瞧着石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倏的心中便愧疚来起来—— “我让你担惊受怕了,是我不好。” “担惊受怕有什么,只要往后二爷的姐姐妹妹能少些,我就烧高香了。” 这是话里有话啊,薛晏荣真是冤枉的要命,拉过她的手,就把人扯进来怀里,故意的挺了挺身子—— “从头到尾,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好妹妹,咱们都这样了,你还不信我?” 蒋幼清怎么可能不信这人,只是一想到她曾经跟别人订过亲,即便现在娶了自己,可心里却总是有股酸醋劲儿。 “二爷,你说他们一个为了御药,一个为了私仇,难道就这真这么大胆子,连瑶妃娘娘的面子都不顾了?” “怎么可能不顾,若是真的不顾,只怕我昨夜进来的时候就该挨板子了,怎么着都得屈打成招了。” 薛晏荣瞧着蒋幼清一脸的凝重,便勾着她的小拇指晃了晃“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既然是为了御药,那我就明白了,钱掌柜说了本善堂绝不可能售卖假药,每一批药材都是经过查验后才收的货,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官差带人搜铺的时候不搜查药材的原因,因为他们也知道本善堂里没有假药,抓走钱掌柜、账房跟店铺里的伙计,不过是做给旁人看,想要彻底毁了本善堂的名声,搞垮本善堂,从而夺了御药的营生,可他们能用这个做诬告的罪名,难不成手里有什么十足的把握——” 蒋幼清眉间一紧,直问道:“你仔细想想这期间是否有疏漏?” 薛晏荣沉思片刻—— “本善堂在这之前是归在二叔的手里经营,后来生意落败,祖母才强行塞给了我,奸商违反的事情,我绝没做过,但二叔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况且他就算做了,也不会认的,毕竟这都已经两年了。” “那以前药肆的掌柜的还在吗?他肯定会知道的。” “死了。”薛晏荣扯了下嘴角“这本善堂到我手里的时候,就是个糟烂的空壳。” 蒋幼清的眉眼越发沉重,薛晏荣瞧着,本想宽慰两句,可还没等她开口,小姑娘却收敛起方才凝重的表情,转而一副轻松的模样,挽上自己的胳膊,摁着自己坐在石凳上—— “你先吃饭,别想那么多。”蒋幼清递来筷子“我已经让徐聿和十初去盯着那三个诬告你的人了,既然他们是受人指使行诬告之事,必定会留下尾巴,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不信他们露不出马脚,凭些破药渣,就想无中生有,简直痴人说梦!” 这话? 薛晏荣歪着脑袋望向这人。 “你看我做甚?我说错了?赶紧用饭”蒋幼清夹起一块笋片放入小碟中。 “这是你的想法?”薛晏荣挑了挑眉。 “嗯。”蒋幼清点头。 片刻后,薛晏荣忽的挺直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做什么?”蒋幼清脸色绯红“这可是在刑部大牢里呢。” 嘴上这样说着,可人却还是诚实的走了过去,饶是刚才都亲过了,倒也没什么好抹不开的,侧着身子便坐在了她的腿上。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儿不认识你了?这个时候你不该哭唧唧的才对吗?运筹帷幄的倒是把事情都做周到了?” 薛晏荣拿起筷子,将小碟里的笋片,送到这人嘴边—— “来,我先犒劳犒劳你。” -- 第221页 蒋幼清一口咬下笋片,又在这人的肩上捶了一把“你才哭唧唧呢。” 薛晏荣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节,眼里除了笑意,又多了一抹正色—— “其实向家跟孙茂达要的不过是搞垮我跟本善堂的名声,他们自己也知道只凭那些药渣跟诬告的状纸是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无非是想拖着关我几天,等这件事传遍京城,本善堂垮了,御药没了,自然而然也就放我出来了,说实在的,从头到尾我都没在怕。” 话罢却又顿了顿,不错眼神的瞧着怀里的人—— “所以,你千万不要以身犯险,即便是不要本善堂,也无所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蒋幼清明白了,可却不愿意,挣扎着就要从她怀里起身—— “幼清!”薛晏荣急忙将她箍紧。 “凭什么他们冤枉你,你就要受着?!我不同意!不同意!” “因为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立马就不挣扎了。 薛晏荣抿了抿嘴角,半晌后才又出声道:“以前我也是争强好胜,只要事能成,铤而走险也罢,可自打有了你,我觉得什么都没有和在你一起重要,不就是个买卖吗?再大能有多大,没有药肆,还有粮庄,还有布坊、还有当铺钱庄,我薛晏荣不差这一个。” “可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好呢?” “就当是我的私心,不管你做不做的好,我都不愿意你掺和进来,幼清,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辈子就只你一个,娶你,不敢说让你有享不尽的泼天富贵,但定会给你享不尽的福,就在府里做个无忧的少奶奶便好。” 小姑娘垂着头,沉默许久,就在薛晏荣以为她生气的时候,胳膊上却又猛的一疼—— 蒋幼清狠掐了她一把,澄澈的眼眸里波光一片—— “哪有人在这种地方表白心意的,等回了家,我要你重新再说一遍。” “好,都应你。” 一顿饭吃罢,狱卒来催—— 蒋幼清一步三回头的,终是走出了刑部大牢。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放在鼻尖下轻嗅了嗅,淡淡的少女清香萦绕心头,但愿她听的进去。 “少奶奶,二爷怎么样了?”岁杪在马车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心里又急又慌。 “没事,只是关在牢里,暂时出不来。” 蒋幼清靠在车厢壁上,想着薛晏荣说的话,指尖就攥紧了—— 要我这样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瞧着你任由旁人冤枉,落下一个奸商枉法的名声,说什么也不可能。 在罗府长大,自己本身就不娇气,何来的娇贵,而这薛家少奶奶之说,不过是自嫁入薛府以后,薛晏荣宠的罢了。 这事儿,我管定了! 可让蒋幼清没想到的是,薛晏荣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老太太那边却又找上了麻烦。 她刚进府门,连栖子堂都还没回,秦妈妈就在半道儿上截了路,说老太太唤她过去。 蒋幼清也纳闷,这会儿也不是请安的时辰,怎的就唤自己过去呢? 问秦妈妈是有什么事?秦妈妈也不说,只告诉蒋幼清去了便知,其余一句话也不再多言。 蒋幼清心里拿不准,可又不能不去,只吩咐岁杪先回栖子堂,若是徐聿跟姚十初回来了,就让他们等一等自己。 随即便跟着秦妈妈走了。 岁杪这边刚一回栖子堂,就瞧见了薛音涵,连忙上前欠了欠身子—— “三小姐——” 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薛音涵一把拉住“嫂嫂呢?” “被老太太叫走了。” “糟了!” 薛音涵话罢,立即转身就往清音阁跑去—— “三小姐,出什么事了?”岁杪喊了句,可却也没得到回应。 薛音涵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因为她知道若是再耽搁,只怕嫂嫂就要被祖母她们冤死了。 “母亲!” 郑珺清捧着暖炉的手猛抖了下,一抬头就瞧见薛音涵满头大汗的模样—— “音涵,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您、您快去顺安堂,嫂嫂被祖母叫去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上午孙茂达在本善堂见了蒋幼清后,便故意找了几个碎嘴的婆子到处散话,说蒋幼清出阁前与外男不三不四损了清白,还说她曾被许给自己做妾室,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薛府娶了个破烂货,世家名声不在。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鲁氏刚收到了风声,就要开始清理门户了。 郑珺清到的时候,蒋幼清正跪在院子中央,左右边各站了两个面色不善的婆子,似是只等鲁氏一声令下便要动手。 郑珺清不动神色的走到蒋幼清的身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来做什么?”鲁氏本想偷摸着就把这事做了,却还是招来了她,目光瞧向一旁的薛音涵,顿时便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个没出阁的小丫头来这干嘛?!定是被那些个狐媚子带坏了!” “音涵胆子小,母亲莫要吓她,是儿媳腿脚不爽利,让她扶着来的。” 郑珺清偏过头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蒋幼清,微微颔首“还不知幼清犯了什么错,让母亲这般恼怒?” 叶善容早就按耐不住了,就怕自家这个大嫂不问呢—— -- 第222页 “哎哟,大嫂您还不知呢?您这个儿媳,可是把咱们薛府的脸都丢尽了,今儿晌午刚过,老太太午憩才起身,盹都还没醒了,腌臢话就传进来了,我、我真是都没脸说!” “没有,我没有——”蒋幼清眼眶泛红,嘴里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你住口!”鲁氏扬手就将方几上的果盘砸了过去,怒不可遏道:“到现在你还敢说你没有,难道被许给孙茂达做小妾的不是你?!” “母亲,这件事儿媳知情。”郑珺清急道:“幼清是被她那黑心的姨父姨母所逼的,幼清不从,便投河自尽,是晏荣将她救下,这事儿不能怪她。” “你知道?那你还同意?!那孙茂达是什么人?是无耻卑鄙之徒,是——” “正因为知道他是什么人,所以儿媳才不忍心看着无辜女子被迫害!出手相助难道不该吗?” “好一个出手相助?你把薛府当菩萨庙了?!这事不能怪她,那还有别的事呢——”鲁氏伸手怒指向蒋幼清“你出阁之前可是与外男不三不四!” “母亲!说话要有凭证,幼清不是那样的孩子,况且新婚之夜的元帕,秦妈妈是亲自来查验的。” “谁知道那是不是她谋划好来唬人的?!” “唬的了别人,绝唬不了晏荣,若是假的,晏荣又怎么会忍到现在?母亲千万不要听信谣言——” “混账!” 鲁氏手里的拐都扔了出去,鼻孔一张一合—— “你算个什么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娶这样的媳妇都不管,你怎么对的起怀礼!怎么对的起薛家的列祖列宗!” “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拉出去浸猪笼!” 话罢,蒋幼清身边的婆子就要动手,薛音涵赶忙蹲下把蒋幼清护在怀里—— “祖母,嫂嫂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定是有人造谣生事!” “哎呦!涵姐儿啊,你可千万不要被欺瞒了才好!”叶善容关键时刻又来添一把火“她要是清白的,那为什么不说别人只说她,俗话说的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你就赶快让开吧,别误伤了你,那就不好了。” “二叔母,您为什么要说这样伤人的话?”薛音涵眼中含泪“现如今二哥哥还在刑部大牢,嫂嫂却在这个时候被这样的腌臢流言重伤,这难道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吗?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时候不团结对外,反倒自乱阵脚,不正随了他人的意?” 薛音涵一番话,说的叶善容老脸一绿,她真想不到平时瞧着蔫茄子一样的人,这会儿竟胆敢说了这么大个道理—— “那照你的意思,莫不是老祖宗诬陷她了?!” 果然,鲁氏的脸色也阴沉的厉害。 薛音涵瑟缩着肩膀“我、我相信嫂嫂。” “还有谁也相信她!不妨今日把话都说明白!”鲁氏的拳头狠砸在桌案上,发出当当响声。 “母亲,儿媳也信她。”郑珺清一字一句道。 “好啊!好啊!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向是鲁氏的独门绝活“老爷啊,你怎么不把我也带走呢!我跟你死了才好啊!你瞧瞧现如今这薛府都乱成什么了!我!我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啊!!!” “大嫂,您看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叶善容惯会做好人,一个箭步冲到鲁氏身边“母亲,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您要是不在了,这薛府可就全完了啊!” 说罢竟也抹起泪来。 顺安堂哭闹一片,哪里还有半点儿高门大户的模样,再看看鲁氏,捶胸撒泼的,庄重二字全被踩在脚下。 郑珺清本就带病在身,这会儿捂着胸口,人就倒了下去—— “母亲!” 幸好蒋幼清跟薛音涵离得近,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这才没有出大事。 刚还捶胸顿足要死要活的鲁氏,忽的就停住了,就连一旁的叶善容也跟着心里一紧—— 蒋幼清不过是媳妇,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惩治也就惩治了,最多在心里怨恨,当面也不敢说什么,可郑珺清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薛晏荣的生身母亲,若是她要出了什么事,薛晏荣定然会一个都不放过,就在场的这些,有一个算一个,多一个也不嫌多。 “这、这是怎么回事?”鲁氏也有些慌了“秦妈妈你快去瞧瞧,怎的就晕了呢?” 秦妈妈刚走上前来,还未俯身查看,就被蒋幼清一个挥手甩了开—— “哎,二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 蒋幼清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秦妈妈、叶善容、鲁氏 她一眼一眼的扫过这些人,隐忍之下的巨怒里是彻底的寒心,她们吃着薛晏荣的肉,喝着薛晏荣的血,却在她出事的第一时间装作不知情,趁她不在向自己发难,消息若是这般灵通,昨夜刑部来人的时候,怎么不跳出来喝一声?! “你大胆!长幼不分的东西!你——” “祖母,孙媳绝没有做过那等不要脸面的苟且之事!这都是造谣污蔑,若是祖母非要幼清认下这莫须有的,那我也无话可说,但孙媳也想问一句,二爷现下还在刑部的大牢里,你们可有人能解决这件事?可有想过如何能将二爷救出?还是说,在场的长辈们你们就没有想过要救二爷?!” 叶善容头一个别开目光,她巴不得薛晏荣出不来呢,又怎么会为她去出面解决? -- 第223页 倒是鲁氏,狠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孙媳只想说,等二爷这事解决了,待二爷回来,若要休了我,我也绝无怨言,到时候幼清任由祖母处置!要杀要剐,要浸猪笼,悉听尊便!” “你——” “这会儿幼清还有事情,就不多留了,还请祖母见谅。” 话罢蒋幼清便同薛音涵搀扶着郑珺清朝顺安堂外走去。 “反了你了,你个没规矩的东西!滚!都给我滚!!!” 作者有话说: 降温啦,降温啦,大家赶快加衣服啊。 二爷真的好暖,小蒋就做个无忧的少奶奶吧 感谢在2022-03-20 00:00:25~2022-03-21 01:1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口血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牙弯弯 60瓶;人间妄想萧菀青 30瓶; 一口血 20瓶;墨瑾 6瓶;套路很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有你这样的媳妇,知足了 任凭鲁氏在里头儿喊得翻天覆地, 蒋幼清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当她是耳边掠过的空气。 到了清音阁,薛音涵就急忙去请郎中了。 “母亲, 您要保重身子啊。”蒋幼清跪伏在床边, 心中满是自责内疚。 “莫哭了,我没事。”郑珺清随即睁开眼来, 摸了摸自家儿媳的头, 嘴边扯开抹浅笑“方才我那是装的。” “装的?” 郑珺清见她不信,便从床榻上起身, 将窗子推开—— “傻孩子,我要是不装晕, 你还得听她们在那儿训话呢。” 随即就握住自家儿媳的手—— “你受委屈了。” “母亲,您信我?”蒋幼清方才被鲁氏跟叶善容那样侮辱,都没有哭,这会儿却叫自家婆母一句话关切的话落下泪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 我要是不信你,又怎么会过去?” 郑珺清捏着帕子揩去她脸上的泪水“你放心,她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别看你二叔母跟你那祖母叫喊的厉害,若是晏荣真的发了怒, 头一个害怕的就是她们!等晏荣回来, 让她给你出气儿。” “母亲, 二爷是被冤枉的!您放心, 我一定不叫她背那些个坏名声!” “我能得你这样一个儿媳, 晏荣能有你这样一个媳妇, 知足了。” 外头儿薛音涵才让锦绣去请郎中来, 一转身却瞧见了胡桐—— 胡桐眼神愠怒,甩着手脚下步子走的飞快—— “你做什么去了?” “母亲病了,我让锦绣去请郎中来。” “你放屁!你是不是跑去给清音阁送信儿了?!” 胡桐说着就上了手,指头重重的点在薛音涵的脑门儿上—— “你是不是昏头了!这种事情都敢去管?!你想让叶善容跟老太太记恨上咱们东院吗!” 薛音涵被点的踉跄着往后退去,待反应过来后,立马就偏过身子躲开了胡桐的手,相比平日里的怯懦,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昂着头瞪眼道—— “我是去了,我不仅去了,我还为嫂嫂说了话,二叔母跟祖母估计现下已经记恨上了!不过我不在乎!” “你个死丫头!翅膀长硬了你!我看那栖子堂是给你下了降头了!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的卖命,你这是要做水鬼,将全院的人都拉下水啊!” “姨娘这话说的未免太叫人心寒了,这些年咱们东院吃的喝的穿的,就连你生病进补的药材,哪一样不是二哥哥给的? 如今刚出了事,您就这样急着撇清关系把自己摘出去?难不成那些东西没有进姨娘的肚子里吗?姨娘,做人莫要太昧良心了!” 啪—— “你个混账东西!我是你亲娘!” 薛音涵的左脸瞬间高高肿起,可眼里没有丝毫害怕,只有深不见底的怨恨—— 指甲几乎都被嵌进了掌心,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就因为你生了我,就因为你生了我! 她看不懂自己的孩子了,一点都看不懂了,年岁越大她似乎越古怪,尤其是这样的眼神,已经不是第一次,这孩子在恨自己,望着那高肿起的脸颊,胡桐顿时又后悔起来,孩子大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怎么就动手了? “音涵,姨娘方才是太心急了,不是有意打你的——” 胡桐的手还没有伸过来,薛音涵就猛的向后退去,那避之不及的模样,在母女二人之间竖起一道无形的壁垒。 薛音涵褪去眼底的恨意,随着而来的是比腊月风雪还要寒冷的冰霜—— “姨娘还有事吗?我要去看母亲了。” 待转过身后,无助,悲伤以及痛苦,将薛音涵团团围住,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下。 ———— 又过了两日,薛晏荣依旧在刑部大牢里关着,虽没有被为难,但却也不肯还她清白,除了那些街面上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外,什么新的证据都拿不出来。 事止于此,似乎陷入了僵局。 姚十初跟徐聿已经连着盯了两晚—— “陈六前日在三更天时去了北郊的一个庄子里,等他离开后没多久葛宽竟也去了,当时我跟徐聿就都觉着奇怪,可谁知今儿一大早,张力居然也来了,三人虽然都没有碰头儿,但这也未免太蹊跷了些吧?” -- 第224页 “那庄子里可是有什么?”蒋幼清急声问道。 “怪就怪在这个上头儿,那是个废弃的庄子,里面除了个眼瞎耳背的庄头儿外,什么都没有,但我跟徐聿寻了一圈,可就是瞧不出来问题。” “先别急,这好歹是有个能查的线索了,只要咱们继续盯着就不怕他们不露出马脚。” 话罢,蒋幼清又瞧了眼自鸣钟—— “午时了,我得去给二爷送饭了,岁杪,去备车。” 蒋幼清刚走到影壁处,便听外头一阵嘈杂,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她的神经高度紧绷,但凡有点什么,都是草木皆兵的模样。 脚下的步子顿时就加快了,走到府门前,只见朱元领着两个小厮,将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连打带赶的逐出老远—— “二少奶奶出门啊?”朱元拱了拱手。 “嗯,去给二爷送饭。”蒋幼清说的也直白。 朱元神色一怔,下意识的竟朝那叫花子的方向看去—— “哎,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嗯。” 待朱元走远后,蒋幼清却迟迟没有上马车—— “姑娘,咱们该走了。” “岁杪,好奇怪啊。” “什么?” “那叫花子是什么人?” “不就是叫花子吗?能是什么人?” “若是普通的叫花子,大可以让门房领人去赶,朱元为什么要亲自动手?他可是二叔的心腹啊,亲自去赶一个叫花子,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蒋幼清凝着眉眼—— “不对!那人不是叫花子!” ———— “这都三碗了。”岁杪在一旁说道:“别给撑坏了。” 蒋幼清也担心这个,别什么都还没问呢,人再撑死过去,得不偿失,便朝着徐聿使了使眼色。 徐聿会意,伸手就将旁边的白饭桶撤下了。 “哎——我还没吃饱!” “你想撑死啊!先吃这么多,等我家少奶奶问完话,随你吃去!” 蒋幼清看着那人—— “你方才说你是谁?” “我叫奎山,是刘大琨的外甥。” “刘大琨,就是本善堂之前的掌柜?” “是!我老舅死的冤枉死的惨!”奎山顿时哭嚎了起来“我老舅替二老爷做了多少事,赚了多少银子,他这就翻脸不认人了?我老舅死的时候眼睛都合不上!” “既然你老舅都死了,那你还来做什么?”蒋幼清不动声色的套着他的话。 “我找不到事儿做,家里也没积蓄,我不想要饭,就来求二老爷看在我老舅的面子上,能给我个差事儿做,我不求别的,有口饱饭吃就行,可、可他也太狠了!不理我就算了,还让朱元那个龟儿子打我!王八羔子不是东西!他奶奶的个球!!”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别骂骂咧咧的。”姚十初瞪了瞪眼。 奎山立马垂下头去“我、我嘴瓢了。” 说完又抬起头来,眼里露出股狠劲儿—— “既然二老爷这么不顾情面,那我干脆也不提他兜着了,我老舅还在的时候,他让我老舅进了一批假药材!后来不知道卖给了谁,不过那药材是我负责运送的,就在北郊的一个废弃庄子里!” 姚十初跟徐聿登时脸上就变了颜色—— “你再胡说?!那庄子我去过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药材!” “那是你没找对地方!”奎山扬起胳膊“那药材不在庄子里,而在庄子的地窖下,入口就藏在后院那片干稻草垛里的茅草屋下。” 姚十初跟徐聿恍然大悟,难怪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原来是在地底下! 奎山瞧着在场的人,忽的都不说话了,怕他们不信,忙不迭的又高呼道—— “我、我可以亲自带你们去,那的庄头儿是个眼瞎耳背的!我认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怎么会不信,蒋幼清看向奎山—— “这是二十两银子——” “少奶奶,我不要银子,我就想要个差事儿。” “差事儿我自会给你安排的,但这几日你就不要再露面了,好好在家里待着,若是叫我碰见你在大街上——” “我懂我懂!”奎山头点的跟捣蒜似的“您放心,我就算在家憋死,也不出来。” 奎山应该是被刘大琨的事情吓着了,以前那套厉害劲儿全没了,他知道薛府的人想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他也不会跑来这儿。 待奎山走后,蒋幼清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呼口气,她看向姚十初,忽的说道—— “这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 刑部—— 向老爷子高坐大堂之上,花白的胡须,布满皱纹的面容,算起来他今年已经六十六了。 不容易呀,都这个年纪了,还记着两家人的仇呢。 他定定的望着堂下的薛晏荣,忽的醒目一拍,大喝道—— “被告薛某,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薛晏荣这几日不仅吃的好喝的好,睡的也还不错,人家下了大狱都是精神憔悴,她倒好不仅一点没瘦,反倒还满面红光,更加精神了。 “本朝自开国以来,最是敬重读书之人,先祖皇帝特批诏令,凡参与科甲中第者,除皇家外,皆可免去跪拜行礼。” -- 第225页 “那说的也是人家中第的,与你何干?” 薛晏荣抬头淡淡一笑—— “薛某不才,永武二十三年,竣州举人是也。” 瞧着向老爷子一脸诧异的模样,薛晏荣又笑了—— “向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哼,那倒不必,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冒充。”向老爷子又是一声惊堂木“被告薛某,你可认罪!” “薛某不知所犯何罪?” “牟取暴利,售卖假药,害人致死,蒙骗百姓,愚弄大众,有违圣上圣恩!” “大人列举了在下这么多罪状,敢问证据何在?” “呵——”向老爷子冷哼一声,扬起了手里的册子“这是从你本善堂里搜出来的册子,上面记载了全部买药人的信息,陈六、葛宽跟张力,均在此册,结合他们所带来的残余药渣,本官已经让郎中仔细查验过来,的确都是假药!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 “铁证如山?”薛晏荣搓了搓手指“可在下瞧来,应该是漏洞百出才对,大人既然瞧见他们的名字,就应该看在后面的时间,同一天,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当天夜里就来报官? 闹肚子恐怕都没有这么准吧?至于什么药渣,就更是离谱,那药渣又不会说话,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大人方才说去搜查了本善堂,那在下想问大人一句,本善堂里可有假药?若是没有,那这就是污蔑!是造谣!” “大胆!”向老爷子为官多年,别的不行,官威耍的倒是十足“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质疑本官的论断?薛晏荣你不要以为宫里有个姐姐,你就能这般狂妄自大,害死了人命还敢如此嚣张?!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认罪不认?!”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薛某不认。” “好!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儿是不行了。”向老爷子胳膊一扬,又是重重的一声惊堂木“来人,先打二十大板!” 话音刚落,两个衙役便走上前来,手里的杀威棒登时就架在了薛晏荣的脖颈上。 向家老爷子冷冷的瞧着被摁在长凳上的薛晏荣,拳头不由自主攥紧,发出咯吱咯吱声响,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被贬湖州,怎么可能到花甲之年都只还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 这个仇自己早该同他报了! 打板子的那两个衙役,似乎面露犹豫,毕竟是薛府的二爷,到底还是有些顾忌的,举着手里的板子,迟迟下不去手—— “你们还愣什么?!难不成一个个不想干了?!” 虽有顾忌,但终归也是要听大人的,向老爷子厉声一喝,这板子再不想打也得打了。 话罢,手里的板子便忽的落了下去。 薛晏荣眉头紧锁,没有任何发出声音。 “你们这是没吃饭啊?!打!给我重重的打!谁敢徇私,本官严惩不贷!” “慢着!” 突的一声高呼从堂外传来。 来人不是旁的,正是刑部尚书。 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则是蒋幼清一行人。 “二爷!”蒋幼清一瞧见趴在凳子上的薛晏荣,登时就冲了过去,用力推开两旁的衙役,也不顾还有外人在,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眼圈登时就红了。 那两个衙役也是极有眼力劲儿的人,这会儿瞧见尚书大人都来了,赶忙就收回了板子,好在方才留了个心眼儿,手上根本就没有使劲儿,不然现在恐怕他们也要被连带上问责了。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收都收不住,满脑子就是薛晏荣被打了,薛晏荣被用刑了,抖着身子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薛晏荣出了什么大事呢。 饶是薛晏荣本人都被她这样吓了一大跳—— 急忙从长椅上站起身,就把小姑娘护进了怀里。 一旁的刑部尚书冲着薛晏荣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去安抚。 薛晏荣感激的躬了躬身子,便揽着怀里的人下退出了堂外。 向老爷子哪还敢坐在高堂之上,立马起身就迎了上来—— “尚书大人不是在泾州吗?怎的提前回来了?下官有失远迎。” 成尚书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 “本官再不回来这刑部大堂就要翻天了!”随即又便走上高堂落座“深更半夜的你开堂审案,也真有你的!” “大人,事发紧急,这案子下官还没审完。” “那正好,本官替你审了,向大人旁听罢!” 向老爷子才调回京城,根基不稳,自然惹不得尚书大人,即便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听话。 不多时,薛晏荣便重新回到了堂内。 随即被带上来的,还有陈六、葛宽跟张力。 原来郑珺清跟薛音瑶早通了信,因着刑部尚书前几日不在京中,这才耽搁了,今日傍晚人刚回来,蒋幼清便与他联系上了,一伙官差蹲守在北郊的庄子口,只等陈六、葛宽与张力上钩。 说来也是天意,这几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想的帮那人搞垮本善堂不算,还想利用此事,对那教唆他们行诬告之事的人进行威胁勒索,这赚的可就不只是二百两,一想到日后源源不断的银子,几人便大胆谋划起来,趁着夜色想将那批假药偷偷运走,谁知就这样被一网打尽了。 这几人本就是流民,据他们供述,是有个蒙面大汉寻上他们,样子他们也没有看清,只说先给五十两定金,待事成后还有一百五十两,他们想着家里老人的病反正也治不好了,还不如换了银子,索性一狠心就做了这样的事。 -- 第226页 至于那庄子里的假药材,据庄头儿交代是有个野郎中存在这的,只给了一年的租子,后来人也不见了,本就是个废弃的庄子,自然也就没人再管。 “人证物证俱在,来啊!把这三个大胆狂徒给本官押入大牢!” “大人饶命,饶命啊!” 三人被拖走后,尚书大人又看向薛晏荣—— “被告薛晏荣经查明,实属遭人诬陷,立即当堂释放。”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向老爷子眼睁睁的看着薛晏荣走出刑部大堂,却没有丁点办法,布满皱纹的脸上都涨的发紫了。 谁都知道当年向家被贬的原因,成尚书自然也能理解向老爷子的不快,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你家儿子给人家戴绿帽子,不整你整谁呢?有本事你家也能出个既得宠又会生的娘娘来! 马车上,小姑娘一直被薛晏荣搂在怀里,时不时小脸就在二爷的肩窝里蹭一蹭,乖巧的惹人怜爱。 可就是这么一个乖巧的,却背着自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看来自己说的话她是丁点儿没听进去。 但薛晏荣却也是半点儿责怪的话也说不出,说到底她全是为了自己,小小的姑娘,再怎么谋划计算,也是害怕的吧。 方才哭成那样,真是把自己的心都快要哭碎了。 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脸颊—— 一路上就差把人含在嘴里头儿了。 不多时,马车停罢。 小姑娘窝在她的怀里似是不愿意起身,蒋幼清也说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反正就是一步一刻都不愿也不要离开她,甚至在想要是能长在她的身上就好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矫情了? 又攀着她的脖颈窝了一会儿,直到外头儿响起岁杪的声音—— “二爷,少奶奶,到了。” 蒋幼清推了推着人,细雨轻声道—— “下车吧。” “我抱你好不好?”薛晏荣吻在小姑娘的耳畔“或者背你也行。” “不要。”蒋幼清撩开帏裳“我自己能走,而且你也够累的了。” “我不累。”薛晏荣握住她的柔荑,来回摩挲着“我就想抱着你。”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耳朵里,让人心跳的厉害,总觉着她还有另外的意思,抬眼瞧了瞧马车外—— 徐聿、十初还有岁杪可全都在呢。 咬了咬唇角—— “快下车吧,你还得沐浴呢。” 小姑娘眼中藏着妩媚,某些心思便在某人的心中按耐不住了。 “那你呢?” “什么?” “沐浴吗?” 还不等蒋幼清把鼻尖儿里的那声嗯发出来,薛晏荣便已经摁不住了,急忙跳下马车,一把的拖住小姑娘的手,说是走,几乎是冲—— “十初让人去烧水,我要沐浴!” 蒋幼清脸颊绯红,睨了这人一眼——喊那么大声做甚? 作者有话说: 改文改到深更半夜,先这样,虫什么明天再改吧—— 下一章,二爷要给小蒋主持公道了 感谢在2022-03-21 01:10:56~2022-03-22 00:4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如摘颗星星 20瓶;腐 4瓶;提酒上青楼 3瓶;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老练的不像新手 好在大家都没有多想, 毕竟在牢里待了这几日,虽说上下都有打点,可再怎么打点, 也终归是刑部大牢, 环境有多差自然是不必说,自家主子平日里又是个精致讲究的人, 好容易回了府, 可不得好好洗洗干净。 “光沐浴哪能够啊?还得焚香跨火盆呢,最好再点些艾草烧烧, 把身上的湿气跟潮气都赶一赶。” 姚十初边说着脚下的步子就小跑了起来“二爷,我这就去准备。” “嗯。”薛晏荣一本正经的点了下头, 似乎真是半点儿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有没有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外人可瞧不出来。 当然,还有一个人除外, 那就是蒋幼清,小姑娘偷瞄了眼这人绷着的眉眼,脸颊热到烫手, 心里一个劲儿的叫嚷着不公平,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淡定?脸不红心不跳的, 就是眼皮儿也不眨一下。 可还不等小姑娘在心里抱怨完, 手上便又是一紧, 刚还气鼓鼓的不公平呢, 这会儿就顺从的跟着走了。 等进了栖子堂, 姚十初已经在门前点好了火盆, 手里又拿了一把子扎成捆的干艾草, 待薛晏荣跨过火盆后,又拉着她,把手里点燃的艾草,来回忽扇,从头到尾从左到右,全给熏了一遍—— “得了,等会儿再用袖子叶好好洗洗,就什么晦气都除干净了。” 姚十初灭了手里的艾草,抬脚就往正屋里的浴房去,却被薛晏荣唤住—— “去偏室的浴房吧。” 姚十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自家主子该是担心晦气没除完,怕落在正房里,立马点了点头—— “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去跟那抬水的小厮说一声。” 薛晏荣驻足门前,旋即睨向一旁的蒋幼清—— “我身上不干净,就先不进去了。”说着又伸手拢了拢小姑娘的衣领“今儿风大,往后再出去记着披件斗篷。” -- 第227页 不等蒋幼清回答,薛晏荣话音一转,便唤道—— “岁杪——” “二爷——”岁杪欠了下身子。 “等会儿让婆子们把热水也抬进屋里去,再取些洋甘菊来,让少奶奶好好解解乏。” “是,奴婢晓得了。” 话罢,就瞧见蒋幼清脸红的都快要滴血了,可偏偏薛晏荣还不肯放过她,声音稳重,表情从容,似是骨子里透着正经来—— “洋甘菊有清肝明目,去除风热的功效,现下屋子里烧着火塘,你不是总嫌干燥吗?往后沐浴时,放些洋甘菊,能稍稍缓解些。” 这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 蒋幼清咬着嘴角,抬起的杏眼里似是装着不甘,若说她是故意,但这不苟言笑的也过头了吧?可要说不是故意的,怎么总在沐浴这事儿上绕不开了? 薛晏荣刻意忽略小姑娘的眼神儿,说完自己想说的,便大步向偏室走去,只是在转过身的一瞬,眼底的笑意就浮上了面颊,得意的不能再得意——自己就是故意的,怎么着吧? “姑娘,二爷可真细心。”岁杪哪知道薛晏荣有多坏啊?自家主子都被算计的完了,她还跟这儿夸人家好。 □□怎么说的?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她好?”蒋幼清恨恨甩了下手“最坏的就是她了!” 坏?岁杪瞧不懂了,忙跟着就追进了屋子去—— “少奶奶,二爷对您顶好不过了!” 偏室的浴房里,雾气缭绕,柚子叶煮出来的水自带一种淡淡的翠绿,薛晏荣仰头枕在浴桶沿子上,身上的那套衣裳早让姚十初扔的老远了,现下拿进来搭在屏风上的全是崭新干净的。 长舒了一口气,薛晏荣便眯上了眼睛,似是颇为疲累,姚十初则在一旁拿着舀子,一勺一勺的往里浇着热水,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都欲言又止。 倒是薛晏荣用沾了水的巾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就睁开眼问道—— “可是有话要说?” 姚十初的手立马就顿住了,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你知道我的脾气,最是见不得有话硬憋着,说!” “不是奴婢不想说,是少奶奶有吩咐,不让说。” 薛晏荣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 “她不让说?为什么?” “因为二爷,少奶奶说了二爷这段时间受苦了,不愿二爷再为旁的琐碎心烦,所以不让说。” 薛晏荣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自己了解蒋幼清,她绝不可能莫名其妙就下这么个话儿,定是这几日自己不在,府里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你到底是谁的近侍?她不让说就不说了?!我一点苦都没受,你赶紧说!” 话罢,却又补了句“我说姚姐姐,难不成你还怕我把你卖了?赶紧的,别让我心急!” 姚十初既然提出来,压根儿就没想着瞒,叹了口气,就将鲁氏跟叶善容要把少奶奶浸猪笼的事儿,一股脑的道了出来——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就跟编排好的一出戏,照着话本子读似的,怎么难听怎么说,幸好涵姐儿去叫了夫人来,不然那天少奶奶怕就凶多吉少了,您出事儿的时候大家一个个的静悄悄,整顿家风倒是冒得一个比一个快,少奶奶也是没了办法,您当时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又不能撂下不管,于是少奶奶就干脆放了狠话,说只要您这事儿一解决,要杀要剐还是要浸猪笼,随老太太处置。” “欺人太甚!这都多少次了!专挑我不在的时候下手,有本事的当面冲我来啊!跟个小姑娘没完没了的较劲儿算怎么回事!” “哥儿,您先别急,我这就是先跟您通个气,您现下是回来了,估计明儿一大早老太太就要请您跟少奶奶过去审问了。” 薛晏荣紧攥着拳头,脸色阴沉铁青—— “怕什么?我倒要瞧瞧,她们是如何替我喊冤?如何将白的说成黑的?如何来做我栖子堂的主?” “哥儿,您想做什么?” 薛晏荣将手里的巾子重重的砸进水里—— “做什么?我什么都做的出!” 顿了顿,又道—— “去查查,这话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八成是孙茂达,查封本善堂那天,少奶奶碰见了他,说了不三不四的下流话,急叫我给怼了去,结果下午这话就传进老太太耳朵里了。” “呵,孙茂达——”薛晏荣怒极反笑“这一个两个的看来都想翻天了?正好,挨个儿我全收拾了!” 不多时,薛晏荣就从偏室出来,推开正房的门,岁杪已经不在了,抬手便将门闩上好,径直就往里屋走去,此刻屋子光线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火烛亮着,可偌大的屋子,一盏灯又怎么够,还不及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亮堂。 再瞧一眼那架子床,床帏全是落下来的,薛晏荣喉咙不由自主的发紧——该不是已经睡下了吧? 不是说好,等自己吗? 薛晏荣轻手轻脚的撩开床帏,一个小小的背影就引入眼底,心中忽的就被揪了起来,眉眼间全是心疼—— 小小姑娘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呢?自己在大狱里头儿都那样叮嘱她了,嘴皮子都给说干了,结果呢,她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儿没听见去,照样背着自己不声不响就干了这么件大事? -- 第228页 饶是被老太太都为难成那样了,还不忘吩咐姚十初他们不准跟自己说实话,这到底是谁把谁捧在手心里啊? 可你要说她胆子大,却是个怕黑怕鬼的,只要外头儿风声一大,树枝刮动的沙沙声都能吓得钻被子。 薛晏荣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生怕吵醒这人,捏着被角蹬了鞋子,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 只是才掀了被子,就被床榻上的东西僵住了胳膊,拿起来一瞧—— 这不是里衣吗? 这人—— 薛晏荣倏的抬头看去,光洁女敕白的后背当即就刹住了她的呼吸,往上的脖颈被红色的细绳挂住,往下到腰间是两根细细的绳结系着,只瞧那打结的方式,就能看出破绽,随意的拉动一下,便能迎刃而解。 许是凉风灌了进来,小姑娘的蝴蝶骨微微颤动,肩膀也有些瑟缩,只是下一刻落在身上的不并不是绵软的锦被,而是略带薄茧,微凉的掌心。 心思炙热,理智不在,微凉的手掌似是充满了魔力,毫无规则毫无规律的游走在平原山脊之间,所到之处山火四起—— 是床在晃?不,是你在抖。 薛晏荣老练的不像个新手,简单又随意的动作便能勾起震颤,她欣喜也得意。 渐渐的这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平原再辽阔也没有高耸的山峦迷人,对于攀登者而言,只有极致的顶峰,才是最终目标,可如此一来,与她同行的人,却十分难耐了。 蒋幼清本来就是装睡,谁知道却着了这人的道儿,害怕倒不至于,毕竟这也是她设下的陷阱,只是少女的矜持让她浑身发烫,她知道要捅破窗户纸,却不知道,这层窗户纸有多难耐的磨人,更不知道窗户纸不仅可以用捅破,也可以用濡/湿。 落下床帏,焰火直冲头顶,再没有这样叫嚣的时候了—— 反过来倒过去,窗户纸就不见了,山峦已经落入敌手,山顶的红果也被采摘,守山的人‘叫苦不迭’,却又无从反抗。 “你,你答应过我的——” “什么?” “你说回家了,要再跟我说一遍的——” 薛晏荣额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一口咬住雪白的脖颈—— “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我要疼你宠你爱你,我要让全京城的世家女子,都羡慕嫉妒你。” 值了,再疼都值了。 “怎么这么爱哭呢?”薛晏荣亲了亲小姑娘的发顶“往后有我,安心睡吧。” 翌日一早,秦妈妈就来了,一脸的趾高气昂,下巴都要仰到天上去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狗奴才是得了老太太的命,不然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栖子堂放肆。 “秦妈妈——” “听说二爷回来了?” 姚十初捏了捏手指,真是长了狗鼻子,消息真够灵通的。 “嗯,昨儿夜里回来的。” “那就好,老太太还一直牵挂着——” 不等秦妈妈把话说完,姚十初便打断道—— “二爷半夜回来的,将将睡了几个时辰,现下还没起呢。” “没起也没有让老太太等他的道理,自古以来孝道为大,这就不用老奴来说了吧?” 姚十初在心里早把这黑心的老婆子骂得狗血淋头了,尤其是这么一副横鼻子竖眼睛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栖子堂的主子呢,什么脸子都敢来甩?! 这会儿也动了气,立在一边脸色就沉了下去“那我去瞧瞧吧。” “哎,别光叫二爷,还有——”秦妈妈翻了个白眼,似是对那日蒋幼清甩开她手的事颇有记恨“还有咱们的那位二少奶奶,老太太说了,一并叫去。” 说完人转身就走,一点没有要等的意思,嘟嘟囔囔竟还高呼了句—— “做人媳妇的,就没见过起这么晚的!” “我呸吧!死老刁婆子!”徐聿不知什么时候冒了过来,他可没有姚十初那么文气,对着秦妈妈的后背就啐了一口。 “你小点儿声,想把她再招来啊?”姚十初推了他一把。 “有本事她就来啊?!我徐聿要是皱下眉头,我就跟她姓!” “别再给二爷惹事了行不?”姚十初蹙了蹙眉,脸上也没有好颜色“二爷昨儿那么晚才回来,今儿一大早就来迫不及待的过来叫人,这老太太的心可真狠啊,连个整觉都不让二爷睡。” “要我说,干脆就甭去!看她能怎么着?我就不信了,老太太还真的把二爷逼死不成?!” “二爷是可以不去,少奶奶怎么办?” 徐聿登时一怔—— “那事儿本就是造谣,难不成还能硬安个罪名?” “二少奶奶当众下了老太太的面子,你觉着照老太太的脾气秉性,她能过得去吗?不闹的天翻地覆才怪呢。” “这可不行啊,少奶奶要是真给老太太糟走了,二爷怎么办啊?!” 姚十初抿了抿嘴唇—— “二爷肯定有办法的,先不说了,我去瞧瞧二爷醒了没。” 门被闩着,姚十初只能敲了敲,见没人应,又走到窗子前—— “二爷,您醒了吗?” 薛晏荣早醒了,只是佳人在怀,她舍不得起身罢了,这会儿听见十初在外头唤,才不得不把怀里的人先放下,趿上了鞋子,转身又亲了亲—— “嗯——” -- 第229页 “睡吧,做梦呢。” 话罢,小姑娘就又听话的睡了过去。 薛晏荣打开房门,轻唤了声—— “十初。” 十初便快步走了过来。 “二爷,秦妈妈方才来了,说让您跟少奶奶都过去呢。” 薛晏荣满眼的不耐烦“这个家,没法待了!” 待梳洗过后,薛晏荣特地挑了件颜色鲜亮的衣裳,临出门时又对着岁杪跟姚十初,吩咐道—— “少奶奶昨夜睡得晚,今儿不管什么事儿都不必惊扰她,待她睡饱自然醒了,若是问我,你们就说,我给她出气去了,让她安心。” 旋即,薛晏荣便走出了栖子堂。 岁杪有些错愕—— “二爷方才说什么?” “给少奶奶出气儿。” 姚十初挽过岁杪的胳膊,走吧,让少奶奶先睡,咱们过去吃点东西。 说着,就见岁杪的下巴抖动起来—— “哎哎,你可别哭啊。” 出了栖子堂,薛晏荣并没有直接去顺安堂,而是转身奔向了清音阁。 凝冬才端着熬好的汤药往屋子里走,一抬头就撞上薛晏荣,霎时眼珠子瞪的跟铜铃似的,差点就把手上的碗给摔—— 好在薛晏荣反应快,托在底下就给接了住,不然这一碗落地,自己这身衣裳还不得白穿了。 不等薛晏荣开口说话,凝冬绕开她就飞奔跑进了厢房里—— “夫人!夫人!二爷回来了!” 自己又不是鬼,至于一惊一乍吗? 薛晏荣挑了挑眉,便也进了屋子去。 “娘——” 郑珺清看见她并不意外,只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夜里,太晚了就没过来。” 郑珺清捂了捂胸口,却又摇头笑了笑,挥着手让凝冻先退下—— “昨日傍晚成尚书才回来,我以为你最起码得今日才能出来,没想到幼清的动作这么快,看来她是半点儿罪都舍不得你受。” 薛晏荣转了转眼珠,并没有顺着自家母亲的话说,反倒叹了声气—— “那丫头胆子太大,娘你也不劝劝她。” “我能劝得住?” 郑珺清似笑非笑道—— “那丫头满心满眼的全是你,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薛晏荣面色一红,话说起来,也只有在自家母亲面前,二爷才能显露羞涩,起身端这汤药碗,调羹在里头儿搅了搅—— “不烫了,晏荣服侍娘亲用药吧。” 郑珺清瞧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将她手里的药碗端了过来—— “不急,你站好了,我有话跟我你说。” 郑珺清懒得跟自家孩子卖关子,挺直了身板,正色道—— “幼清这孩子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可你祖母她们不喜欢,没完没了的找麻烦,今日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就一句话,娶了人家就要护着她,如今她被泼了脏水污了名声,名节于女儿家有多重要,不必我提醒你,再者说自个儿的媳妇受了欺负,那便是你的问题,这事你不能干看着。” 这大概就叫母子连心吧,薛晏荣扯着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娘,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今日也是为了这事来的。” “你打算怎么办?”郑珺清小抿了口汤药,霎时就被苦的蹙起了眉头。 薛晏荣自然的递过一颗蜜饯—— “我想分家。” 作者有话说: 夫人的朋友虽然不多,但是都很贴心,给她订奶茶,寄特产,看得我非常羡慕,也想要几个贴心的好朋友(酸不拉唧的我打下了这段话) 像夫人有这种闺蜜朋友真的很好,即使有的平常不怎么联系,但只要有困难有问题的时候,她们都是第一个会出来帮的那种。 感谢在2022-03-22 00:40:51~2022-03-23 00:3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Shiro、钟也、老黑、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残阳照孤影、套路很深、无敌鱼酱ギ 10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二爷威武 郑珺清将蜜饯含进嘴里, 蹙着的眉头展平又挑起—— “这是你的意思?” “当然是我的意思,难不成母亲觉得幼清能说出这话儿?” 薛晏荣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她连我到您这来都不知道呢,况且以她的个性, 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您是不知道,那傻姑娘到现在还瞒着我呢, 要不是十初跟我说了, 今儿怕是她就真的要去老太太那儿领罚了。” 郑珺清叹了口气—— “真是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瞒你的, 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都瞧不下眼了,不过——你想分家, 可没有那么简单,本朝自开国以来,以孝道为先,你父亲在世时又是出了名的孝子,当年你祖母那样偏心, 逼着你父亲把手上的产业交出一半给你二叔,尽管这样,你父亲都不敢有分家的念头, 如今你只为了你媳妇,就要分家, 可想过这京城里的流言蜚语?” “孝道固然为重, 可若是长辈不慈, 晚辈又该如何尽孝?” 薛晏荣从鼻子里冲了声气, 口吻略显低沉—— -- 第230页 “不瞒娘亲说, 这个家我早就想分了, 这个念头儿存了也不是一日两日, 只不过以前我在关外,一年到头就回来那么一次,眼不见心不烦,同他们耗着也无所谓,可如今我成了家,往后也要长待京里,再像以前那般纵容,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况且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我辛苦赚来的,万没有一直给他们填补亏空,白吃白拿的道理,这就是妥妥的无底洞,填不尽,二叔跟祖母手上都有私产,每年的进账也不少,可娘—— 您瞧瞧他们做的事,盖个戏园子从公中出,包/窑/姐养外室记在公中账,一个个都以为我是朝廷里铸银子的?” 话罢,薛晏荣却又摇了摇头—— “其实,银子花也就花了,都是身外之物,我既能挣也不在乎,若能就此换得一份安稳也行,但隔三差五的就闹幺蛾子,我是实在受不了了,娘,您知道的,我是个做买卖的,是个商人,商人最讲究的就是不做亏本生意,但现下我已经亏了,除了及时止损,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况且——” 顿了顿,眉眼一抬“分家,难道母亲您就从未想过?” 郑珺清将手里用尽的空碗放到小几上,捏着帕子轻拭嘴角—— “我不想分家?我大概比你还想要分家,可——我不得不考虑周全,你不在乎流言蜚语,那你姐姐呢?她在宫里不容易,虽说现下得宠,可毕竟圣恩难测。” “这个,我早想好了。”薛晏荣抿动薄唇,眼里是筹谋于心的妙算“我分家又不是分的祖母,孝道晏荣自然是记着的,分家,分的是二叔那院儿,这天下兄弟可以不分家,但叔侄不分家倒是没听过,照常理,我自立门户也是应当的。” 乍一听,郑珺清忽的在额头上拍了拍,方才脸上的愁容霎时消散而去—— “为娘真是老糊涂了,倒忘了这一说,以前总觉着你还小,可如今你都是有妻室的了,若真能分了家,日后倒也是省去不少麻烦。” 旋即,就挥起手来—— “得了,既然想好了,那你就快去吧,最好年前就把这家分了,省的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薛晏躬了躬身子—— “晏荣,晓得了。” 待人一走,郑珺清便唤来了凝冬—— “你去同外面都吩咐一声,就说我身子不舒服,难受的厉害,起不来身,不论谁来,都这么回。” “是。” 顺安堂里大家倒是来的都齐,不过却没有一个是好脸色的,鲁氏高坐在太师椅上,脸黑的就像个活阎王,旁边还有二房的人,就连薛晏朝都过来凑热闹了,瞧着样子,八成全是等着兴师问罪的—— 薛晏荣不慌不忙的往里走着,目光扫过每一个脸色不善的面孔,真是比过年都齐全。 “晏荣给祖母问安。” 鲁氏沉着脸—— “怎么就你一个,你媳妇呢?” “她这几日为我担惊受怕,昨日好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孙儿心疼,没忍心叫她起来,祖母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 “瞧瞧,他倒是个疼媳妇的?”鲁氏没好气的冲了声,下一刻就瞪起眼来“头顶的帽子都变色了,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话音刚落,一旁的薛晏朝就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似乎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笑话这个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二哥哥了。 “帽子?祖母,晏荣不带帽子”薛晏荣摸了摸头顶,扯动着嘴角“那事我听说了,是造谣,祖母不该轻信。” “造谣?苍蝇不叮无逢的蛋!” 鲁氏刚说完,叶善容就接了茬儿—— “唉,荣哥儿你疼媳妇固然没错,可也得疼个值得疼的人才对,你是不知道那话传的有多难听? 不然母亲能动怒吗?结果呢,你那媳妇儿不仅不认错,还比谁都厉害,气的老太太一整日的都吃不进饭,难不成你还要维护她?” 薛晏荣目光渐渐发冷,定定的瞧着叶善容,这个表面上苦口婆心,实则绵里藏针的恶毒妇。 许是察觉出薛晏荣眼里的不快,叶善容后退一步,故意道:“二叔母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俞家大姑娘的事已经够难看的了。” “好端端的,你提什么俞家大姑娘?!”薛怀丘忽的出声,似是要为自家侄儿说话的模样“晏荣啊,你不如听二叔一句,休了那不检点的,二叔在京里头儿给你再找一个,男子娶妻要娶贤,容貌什么的都是其次。” 好一个娶妻娶贤,容貌其次,薛晏荣心里不觉好笑,自己这二叔似乎一个都没占上呢。 薛晏荣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叫人瞧不出是什么意思,就在鲁氏准备出声发难时,她却倏的向前进了一步—— “说了这么多,我只想问一句,幼清与外男勾结,可有凭证?或者被谁亲眼瞧见了?” 本就是乱传的闲言碎语,哪有什么凭证? “你还要什么凭证?难不成要我,把那几个传话的老婆子给你寻来,重新再听一遍那腌臢话?!” 手里的拐杖被鲁氏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重响。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薛晏荣已经在脑子里勾画出了,那日小姑娘被泼脏水的场景,她该是怎样的无助?!霎时一股子火气直冲天灵盖。 怒极反笑道—— “无凭无据就能兴师问罪,未免太过儿戏吧。” -- 第231页 “你说什么?!” 鲁氏大概想着薛晏荣会乖乖认错,又或是像以往那般,送金送银的让自己消气,可惜这回她失算了,因为她碰到了薛晏荣的底线——蒋幼清。 意外之余的还有薛怀丘,一直以来他都仗着自家母亲的势,正应如此才会给他一种,鲁氏在薛府一手遮天的错觉,所以在他看来,薛晏荣不会如何,也不敢如何—— “晏荣!不得对祖母无礼!” 三言两语的就想吓唬自己?都不是吃奶的娃娃,要是怕他们,今日就不来了,薛晏荣搓了搓手指—— “祖母不必差人去寻那几个碎嘴的婆子了,这事儿晏荣全知道。” “你知道?那你还娶她!” “我必须娶,因为我就是那个外男。” 薛晏荣懒得跟他们兜圈子,直截了当道—— “幼清还未出阁,我就瞧了上,每日守在罗家门前就是为了堵她,百般纠缠不休,她没了办法才答应嫁了我,祖母要是不信,差个人去罗家一问便知,只是我没想到,成亲都快一年了,这事儿却被挖了出来,本来我也不想说的,毕竟不光彩,可今日看来,我要再不说,幼清就要被冤枉死了,那丫头也是傻,就是将我供出来,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祖母跟二叔,也要抓我去浸猪笼吗?” 鲁氏的脸都绿了,喊着追着要清理门户,却是这么个结果,饶是她话都放出去了,今日就要拿人。 “哎呦,误会了不是——”叶善容忽的冒了出来,一个劲儿的摆手“那她早说不就好了,母亲也就不会生那么大的气了,可是,不管怎么说,你那媳妇儿都不该冲撞母亲,好歹也是长辈不是——” “那是因为我还在牢里!” 薛晏荣的脸色说变就变,眼眸里像是藏了只会喷火的恶龙,顿时惊的叶善容向后退去。 “你做什——” “没你的事,给我滚一边儿去!” 薛晏朝才站出来,就被薛晏荣骂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风暴,把在场的人都打蒙了,好半天,薛怀丘才反应过来,指着薛晏荣的鼻子就骂道—— “你疯了!竟在长辈面前这样无礼!” “我疯了?是啊,二叔要是在刑部大牢里待上几天几夜,恐怕比我还要疯得厉害呢!” “孽障!你住口!”鲁氏猛的将手里的拐杖朝薛晏荣的身上砸去,那模样像是恨不得砸死她。 那砸在自己身上的拐杖掉落在地,滚了两圈才停下,薛晏荣不由怒火中烧,看来这脸是真的没必要留了—— “祖母,您这心也该偏到头儿了吧?我为什么被抓进刑部,您以为全是向家跟孙茂达背后使绊子吗? 那是二叔!他私进了一批假药!不销毁就算了,竟还倒卖出去,孙茂达就是得了这批假药,才对我下的手? 若不是姐姐跟刑部尚书通了信儿,若不是孙茂达还顾忌着这宫里的关系,今日我能不能回来都难说!” 这事薛怀丘是背着鲁氏做的,自打薛晏荣接手本善堂后,他早把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了,突然被提起,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二叔,我这个做侄儿的,够仁至义尽了,你要本善堂,祖母就将本善堂给了你,你贪图蝇头小利,私换进药渠道,售卖假药的事没少干,眼瞧着本善堂要垮,又要拿本善堂换布庄,祖母又应允了,外头儿那些事我就不多说了,但我是万万没想到,我薛晏荣有朝一日竟然因为您入了狱! 如此我都没有把你供出来,早知这样,你我叔侄就该一道儿,让您也尝尝刑部大狱里的滋味!” 薛晏荣转头看向自家的那个祖母,方才不还打自己让自己住口吗?这会儿怎么变哑巴了? 旋即冷笑一声—— “若这次入狱的是二叔,祖母是否也像对待晏荣一般无动于衷?” 没等到鲁氏的回答,薛晏荣复又继续说道—— “晏荣在北坊街有一套三进的宅子,小是小了点,不过住着舒坦,现今我已成家,是该自立门户了。” “你要分家?!”鲁氏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偏心归偏心,但鲁氏的脑袋还是清楚的,薛怀丘除了养外室,其余什么都不会,虽然身上有官职,但却是个半点儿没实权的,偌大的薛府除了薛晏荣跟薛音瑶,根本没有其他依靠,钱袋子走了,宫里的关系也走了,那往后的荣华富贵谁来给呢?! “你怎么敢?你父亲在的时候都不敢!” “父亲是二叔的大哥,自古以来兄弟不分家,可我只是二叔的侄子,况且二叔又不是没有子嗣,就算养老送终也轮不到我。” 鲁氏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薛怀礼是个心软之人,薛晏荣却不是,常年商场里的摸爬滚打,她的心早硬的跟石头儿没两样儿了,哭闹那一套对她没有丝毫作用—— “你这个忤逆,不孝——” “祖母!”薛晏荣厉声喝道:“是二叔害我在先!您要是心里有气,那不如就把孙儿送官,到时候让官府来评判,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不可啊!!”薛怀丘的胆子都要吓破了,倒卖假药是会被判杖刑五十的,就自己这个身板,只怕到不了五十就要一命呜呼了。 鲁氏岂会不知其中厉害,不过叫她向薛晏荣低头怎么都不可能,转念就想到了郑珺清—— -- 第232页 “我管不了你,有人能管你!去!去把我那个大儿媳叫来!让她看看她把我的好孙儿教成什么样了!!” 秦妈妈不敢耽搁,老胳膊老腿儿的顿时就跑了起来,可请人哪有那么容易? 才到清音阁的院儿门口,就被凝冬拦下了,按着郑珺清提前吩咐过的说辞,半点儿废话没有的就把人挡了回去,秦妈妈见状想要硬闯,可两边的小厮又岂是吃素的? 硬闯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再回去,让老太太想想办法。 鲁氏早该想到,若是没有郑珺清的默许,薛晏荣又怎么敢提出分家,看来母子俩这是早就预谋好的! “你要分家,外头儿的人会怎么看?薛家好歹也是京里的大户,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薛家想想吧?你父亲在世时,是如何护着薛家的,你都忘了?” 鲁氏见薛晏荣不为所动,终于拉下了老脸,头一次展现这么羸弱的一面—— “这回是你二叔做得不对,你怪他,我不怨你,可你因此连我这个祖母也不认,也要记恨上吗?那样的话,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祖母误会了。” 薛晏荣不着痕迹的抽出被鲁氏拉着的胳膊—— “孙儿只是要跟二叔分家,又不是跟祖母分家,想来我也不是钱袋子,这些年帮着二叔也填了不少亏空,如今生意难做,二叔还是体谅些侄儿吧。” 说完又看向鲁氏—— “祖母放心,晏荣也不是那等狠心的人,自然不会扔下祖母不管,往后该孝敬祖母的孙儿一样不落,只是我心里实在过不去这道坎儿,即便是不去北坊街的宅子,栖子堂跟暖香苑往后也走不了一道门了,来之前我已经去寻了梓人,到时他们会在大房与二房的路上砌一堵高墙,毕竟分账也得分门嘛,这样孙儿才能放心些。” 眼泪在薛晏荣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尤其是鲁氏的眼泪,除了算计跟陷害,亲情一点没有。 “你当真要如此做绝?!”薛怀丘让一个晚辈这般羞辱,脸上涨红发紫的厉害“你父亲在世时——” “我不是我父亲!”薛晏荣厉声喝道,随即又扫过淡淡的一眼“早知如此,二叔就该好好管理自己院儿里的人!做好暖香苑里的主!好自为之吧。” 话罢,便信步离开顺安堂。 薛怀丘从不知道自己的侄子发起怒来竟是如此,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又将目光投降鲁氏—— “母亲,他怎么敢?!大哥在的时候都不敢这样!” 鲁氏对于薛晏荣的反应也出乎了意料,方才还一副泪眼摩挲,这会儿就清明起来。 薛晏荣看的不错,果然都是装的—— “他不是她父亲,没有那么优柔寡断,你也是!假药都敢卖!薛府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没有,就这一件,我、我那不是忘了吗!” 薛怀丘焦急的来回踱步—— “这要是分了家,那往后——” “住口!” 鲁氏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叶善容跟薛晏朝—— “回去,你们都给我回去!” “母亲——” “回去!!” 从顺安堂出来,还没到暖香苑呢,薛怀丘就忍不住发难了,现下他的火气只能冲叶善容出—— “你说你!好端端的你非得去惹他做什么?!你明知这府里离不了他!惹不起,还三番几次的背地里下黑手,你盯着他不放,事情一样没办成不说,现在还闹到这般田地?!我看分了家,以后怎么办?!” “你怎么能怪我?那还不是自己倒腾假药惹了他——” “你个泼妇!” 薛怀丘扬手就要打,却被薛晏朝挡在前面—— “爹,别、别打母亲。” 薛怀丘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看着薛晏朝恶狠狠的说道:“明年的乡试,若你再不中,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薛怀丘一走,叶善容就哭了出来—— “娘——” “儿啊,你一定要争口气呀!” ———— 栖子堂 昨夜本就睡的晚,结果又那样折腾了一番,蒋幼清承受着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极致,当真是累惨了,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隅中。 一张口嗓子才发现嗓子竟这般沙哑,用力的清了清—— “岁杪” 岁杪就在屋子里,听见声音,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将床帏掀开—— “姑娘您醒、醒了——” 岁杪的眼睛有些发愣,舌头在嘴里也不听使唤的打起结来,而蒋幼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着身上酸疼,脑袋也昏沉沉的。 “有水没有?凉的也行,先让我喝一口。”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您倒。” 不一会儿,岁杪端着茶盏就过来了,眼神略带闪烁,双颊也是通红一片—— 蒋幼清没瞧见,只顾着喝水,待一盏饮尽才靠在床头顶了顶脑袋,只是垂下眼眸的瞬间,脑袋便嗡嗡作响—— “呀!” 蒋幼清急忙将掉落的被子裹严实儿,脸色红的快要滴血了—— 我的天爷啊,这是个什么情况? 大大小小的斑驳,由上至下,一处也没有放过,就连.......当即就咬住了嘴唇—— 恨恨的在心里骂了句——这人属狗的啊! -- 第233页 作者有话说: 我爱晋江,爱码字,爱所有审核人员 昨天一大早出去吃了早饭,回来的时候专门给夫人买了束花,想着浪漫一把,我都想好了,一进门要先藏着花,然后给她一个单膝跪地的惊喜—— 然而,事实是,我刚进门衣服架子就到了,直直压在我身上,重的要命,我一面举着花,一面喊着:“夫人,救命,救命。” 事后,夫人足足笑了二十分钟。 我只是想浪漫一下,有错吗?(哭唧唧) 感谢在2022-03-23 00:31:35~2022-03-23 23:5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奈何、薯片真好吃l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你悠着点儿 瞧着床榻上那把自己包裹成粽子的少奶奶, 岁杪脸红之余实在是忍不住偷笑,眼前竟还闪过薛晏荣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平日看着白净斯文的姑爷, 私底下居然也是个重/欲之人, 这真是——这都把自家姑娘啃成什么样儿了? 知道主子面皮儿薄,把自己包的这么严实儿, 心里定是羞得厉害, 岁杪也不催,就在旁边等着, 可等了大半晌儿,还是不见动静儿, 岁杪便轻轻的碰了碰被角—— “姑——少奶奶,您起吗?” “什么时辰了?”蒋幼清蒙在被子里,闷闷的问道。 “隅中了。” 都隅中了? 蒋幼清颇为懊恼,怎的一觉睡到这时候了?那是不能再赖床了,可自己这一身的印子, 怎么起呀? 岁杪也是有心人,听着被子里的主子唉声叹气,大概也猜到她担心什么, 于是一边将床帏挂在银钩上,一边说道—— “奴婢记着前段日子新做的衣裳里有一件是高领交纵的, 颜色偏素, 图案是花鸟衔草环的, 我去拿来您瞧瞧, 这个天儿穿正合适呢。” 说罢, 就寻衣裳去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 蒋幼清才从被子里钻了出去, 嫩白的小脸儿红彤彤的就像个大苹果,薛晏荣得亏是不在跟前儿,不然准得咬上一口解解馋不可。 枕边放着干净的里衣,蒋幼清急忙套在身上,她实在是没那个勇气再让岁杪瞧一遍。 少顷,岁杪就拿着衣裳过来了,领子高是高,可再高总也不能高到下巴颏儿呀? 瞧着那侧颈处的红印儿,倒是显眼的厉害—— “要不扑些粉吧,多扑些,肯定就瞧不出来。” 岁杪刚说完,姚十初便从外头儿掀了帘子进来,手中的托盘里端着碗桂圆红枣粥。 “少奶奶醒了,先用些粥吧,二爷专门吩咐的,说桂圆红枣粥补气血,让您醒了一定得用,还说您爱吃甜,放了不少糖呢。” 蒋幼清不大自然的捂了捂领口,心里却又忍不住的暗自咬牙——她倒是细心,还知道补气血。 姚十初注意自家少奶奶的异样,放下粥,瞧见床榻上的被褥还乱着,便主动过去收拾,才伸手抖了下被子,身后的人顿时好大的反应—— “十初!” “啊?” 姚十初猛的一颤—— “怎么了?” 蒋幼清急的头上都冒汗了,从梳妆台前小跑着过来,一把挽过姚十初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桌案旁。 姚十初何等眼力劲儿,自然是察觉出来异样,定睛细瞧去,竟发现自家少奶奶脖颈上有明显的红印,在瞧瞧这面色,绯红羞赧,却又是藏不住的妩媚—— 这是? 莫不是! 定是没错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难怪自家二爷专门吩咐那碗红枣粥呢,可不得好好补补气血嘛! “少奶奶您晌午想吃什么?党参乌鸡汤怎么样?再来个烤全羊,您不是喜欢炙羊肉,要不然乌鸡炖甲鱼,都是大补!” 蒋幼清脑袋都被姚十初说懵了—— “我、我还不饿呢——” “现在不饿,晌午就饿了。”姚十初一刻都等不急了,拍了拍自家少奶奶的手“我现在就让厨房去准备。” “哎——” 她一定是瞧见了,蒋幼清捂着额头,脸比刚才更红了。 岁杪顿时也心疼起自家主子来了,这么个事儿换谁谁都得羞臊死,举着手里的粉,又看了眼碗里的粥—— “少奶奶,咱们先扑粉还是先喝粥?” 粉扑了两层,粥只喝了两口,蒋幼清就有些坐不住了,腿间的不适似乎再提醒她昨夜发生了什么,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碗里的粥—— “她人呢?” 岁杪愣了下,随即就反应过来自家姑娘问的应该是二爷,赶忙回道—— “一早就被老太太叫走了,不过二爷可是说了,要去给您做主呢。” 蒋幼清一口粥差点儿没从嘴里喷出来,扔下羹勺就要起身,岁杪见状忙将她摁住—— “二爷说了,您昨夜睡得晚,今儿什么事都不能惊扰您,况且二爷是一大早去得,这会儿都隅中了,说不定等会儿就回来了。” 蒋幼清咽下嘴里的粥,忽的眼珠又转了转,露出一脸鬼灵精的模样—— “您要做什么呀?” “我——我去接她!” 蒋幼清提着裙摆,才出栖子堂,就碰上了正往回走的薛晏荣,只见那人一面甩着腰间的玉佩,一面大步流星的往前走,通身上下散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劲儿。 -- 第234页 “来接我啊?” 薛晏荣笑着,就勾起了小姑娘的下巴,倏的拇指在她的嘴角刮了下—— “粥粒都还沾着呢,出来接我,也不用急的连嘴都顾不上擦啊。” 还不等蒋幼清出声反驳,薛晏荣便将拇指上的粥粒抿入口中,当着小姑娘的面,光明正大的咽进喉咙。 “哎!”小姑娘的脸霎时就成了锅里煮熟的蟹子,羞臊的就要头顶冒烟了。 “哎什么?”薛晏荣高挑着眉毛,一副浑不吝模样,故意凑到蒋幼清的耳边道:“我昨夜儿吃的还少啊。” 蒋幼清真是开了眼了,怎么才一个晚上,这人就没羞没臊没个脸皮儿,什么孟浪的话都敢往外说,顿时气不过的在这人的胳膊上狠掐了一把—— “我不理你了!” 扭过身就要走,不过薛晏荣岂能让她轻易逃脱? 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将小姑娘的柔荑攥在了掌心,变戏法似的将方才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你瞧,我买了什么?” “什么?”蒋幼清撇了眼,一点不稀奇“不就是糖炒板栗嘛,我又不是没吃过。” 小馋猫怎么能不嘴馋呢? 看来刚才的玩笑开过头了,惹恼小姑娘了,连糖炒板栗都不爱了,那可不行啊。 “我这包跟你以前吃的可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难不成你的更金贵?” “可不就是我的更金贵——”薛晏荣忽的凑到蒋幼清的耳畔,故意吐着热气道:“我亲手剥给你吃。” 蒋幼清推了她一把,不甘心却又很吃她这套,只咬了咬牙,睨了她一眼“谁稀罕。” “你不稀罕?那我剥给别人去——” “你敢!”蒋幼清霎时美眸瞪圆,指尖在这人的肩头儿上戳了戳“你给我老实点儿。” 小姑娘的威胁,在薛晏荣的眼里既可爱又俏皮,不仅不害怕反倒更欢喜了—— 薛晏荣攥着那白嫩的指尖,放在嘴边啄了啄,吓得蒋幼清忙不迭的抽回手来—— “有人呢~~~” “哪有?没有。” 薛晏荣话音还没落下,一声二爷就从背后传来—— 原来是常管家。 饶是薛晏荣再孟浪,遇见年纪大的,面子上也还是有些挂不住,立马端直身板,收敛起了方才的浑不吝,好在常管家并没瞧见刚才的那幕。 “什么事?” “回二爷的话,梓人已经来了,约莫三日就能把墙砌起来。” “知道了,剩下的事你就多操心,银子不是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够高够坚实,千万别回头儿人家架个梯子就能爬过来,要是那样的话,我可就恼了!” “您放心,绝对不能够。” “总之,常管家多费心吧。” “二爷客气。” 待常管家走后,蒋幼清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好端端的砌什么墙啊? 还要砌的那么高?又想到之前岁杪说这人给自己出头儿,顿时眉头便揪起来了—— “你可别乱来啊,我没受委屈,你——” “都这样了,你还要瞒我?” 薛晏荣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又将她的手指攥在掌心,要不是怕吓到这人,依照的自己脾气早就开骂—— “往后谁再要是敢惹你,敢欺负你,我就叫他好看!” 即便是没有咬牙切齿,但蒋幼清也能感觉到这人的火气,急忙晃来晃她的胳膊——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不是要给我剥栗子吗?走吧,咱们快回屋子吧。” 才吃了没几个栗子,晌午饭就做得了,一桌子全是大补的菜肴,蒋幼清一边吃着一边脸红,不知道的人瞧见这一幕,八成还以为谁在坐月子呢——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吃饱了。” “吃饱了?” 瞧这小姑娘才用了半碗的饭,薛晏荣又盛了碗汤过去。 蒋幼清眼睛都瞪圆“我吃饱了!” “再喝口汤,不在乎这一点。” 这人怎么老是逼自己吃东西呀,小姑娘虽然不愿意,可还是乖乖的把碗里的汤喝光了,真是的,自己还想吃板栗呢。 薛晏荣瞧着她眼巴巴的盯着矮几上的糖炒栗子,心里就忍不住的发笑,真是个馋猫,成天就惦记这些零嘴。 待饭菜撤下后,薛晏荣拿起板栗就剥了三个—— 蒋幼清鼓了鼓嘴,看着薛晏荣,手却指向油纸袋子,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自己全都要。 还真是贪心不足,不过薛晏荣也乐意,就喜欢她跟自己这么’得寸进尺’,最好还能再无理取闹一些,就像她不管不顾跑到薛府来找自己,硬逼着自己娶她那样。 手指在小姑娘的脑门儿上弹了弹,可眼里却满是宠溺,掸了下袖子就落了座—— 一个剥,一个吃—— 一个看着香,一个吃着香。 不知不觉的一袋子糖炒板栗就空了。 “吃好了?” “嗯,不过我还没吃够。” “下次吧,下次我再给你买。”薛晏荣在铜盆里净了净手,便朝着床榻走去。 “哎——” “怎么了?” 蒋幼清垂下头来,绯红了脸颊,小声嘟囔着—— “床铺还没换呢。” 薛晏荣一怔,忽的想到什么,猛掀了被子看去—— -- 第235页 点点盛开的梅花就映入眼帘。 小姑娘害羞的紧,忙不迭的跑去就要捂她的眼睛—— “别看了~~~” 薛晏荣心中一颤,既动容又暖心,这人现在完完全全都是自己的了。 情不自禁的把人拥入怀里,亲亲她的眉毛,又碰碰她的鼻尖儿,最后偏过头贴上她的耳珠,柔情万千道—— “还疼吗?” 思绪乍得就被拉回了昨夜—— “疼?那我退出去。” “不要~~~” “那——” “进来,我不疼。” 蒋幼清的脸红的都要滴血,忍不住攀上这人的脖颈—— “为什么你那么会?你是不是跟别人?” “尽瞎说,除了你哪还有别人?” 薛晏荣用下巴蹭了蹭小姑娘的发顶,有些无奈—— “我都多大了,懂的怎么着也该比你多些吧。”说着又在这人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再敢胡思乱想,小心屁股开花。” 话罢又补了句—— “扒光了打的那种。” “薛晏荣!你还能不能有点儿正经。” “现在才觉得我不正经?晚了。” 旋即,蒋幼清便被打横抱了起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薛晏荣就已经拉上被子,把两人都裹在了里面。 “你——” “我困了,陪我睡会儿。” 薛晏荣合上眼眸,蒋幼清就老实的窝在她怀里,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的伸出手指,在这人的脸颊戳了戳—— “你真的打算分家了?祖母会怪你的。” “我是跟二叔分家,又不是跟祖母分家,有什么好怪的?” “可——你是为了我呀。”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分,你是不知道我二叔在外头儿养的那些有多能造银子,我就是座金山也得叫他搬空了。” 表里不一的也就是她了,搬了那么多年都不说,怎么现在就不让搬了? 不是为了自己,还能为了谁? 蒋幼清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对这人的喜欢跟依赖,不觉的又深了许多。 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我好像吃多了,顶的慌。” 薛晏荣自小就有积食的毛病,每回不是吐就是烧,现下一听她吃胀,立马就紧张起来—— “我去给你拿大山楂丸。” “不用~~~”蒋幼清拉着她的手不让离开,嘟囔着小嘴巴“你给我揉揉就成。” 光揉怎么行?别越揉越难受,再给呕出来。 “要不我给你提提背筋儿?” “也行。” 小姑娘又听话又乖巧,解了腰上裙带就翻过身了去。 怕她撑着才想给她提背筋儿,可手一探上这人滑/女敕的肌月夫,人便不受控制起来,那力道就怎么都使不出来了。 经历了昨儿的初次,蒋幼清多少也有点儿领会其中的门道儿,平常畏冷的人,这会儿就像个大火球,后脖颈处那呼过来的气就跟炉灶上的架着的开水,滚烫的吓人。 不一会儿小姑娘就咬紧了嘴角,肩膀向后顶了顶—— “二爷,我胀,得消消食儿。” 薛晏荣本来就游走在奔溃的边缘,这会儿娇滴滴的声音一发出,顿时就没了理智,一把摁住那人就压在了身底下—— “你故意的吧?” 小姑娘一脸娇嗔,泛青的眼角露着别样的妩媚,挺起身子故意的蹭了蹭,一副无法无天的表情—— 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样? 果然,下一刻薛晏荣就收不住了,俯身便啃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别咬脖子~~~” 有些事,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 昨夜里是怜她初次,可今儿,却是彻底撒开了手脚,说是晌午觉,但一直到掌灯时分都还没起身。 姚十初跟岁杪几次过来,想问问什么时候开饭,却都被屋里头儿那收不住的娇哼声羞红了脸,两人尴尬的相互瞧瞧,又默契的各自离开,看来今儿这饭能不能用都不一定了。 蒋幼清眼睫上挂着泪珠,恨恨的在这人肩上捶了一把“你怎么没个完?” “这事儿怎么要的完?”薛晏荣食髓知味的舔了舔嘴唇“再说了,你不也——” “不准你说!”蒋幼清急忙捂住她的嘴,却不想指尖又被这人占了便宜。 想着刚才她把自己颠过来倒过去,登时就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 “往后你、你不准那样儿!” “哪样啊?” “就、就——” 小姑娘说不出口,薛晏荣却做的出手—— 滑下身子,握住这人的月却踝就抬高了去。 霎时,泉水四溢,醇香满屋—— 醉了,醉了,琼浆玉露也及不上半分。 得亏蒋幼清晌午那顿吃顶了,不然还真经不起这人折腾。 分了家,高兴的何止薛晏荣,郑珺清也是喜不自胜—— 这不,特地起了那坛秋露白,就差人过来唤。 岁杪实在是张不开口,只得姚十初来,毕竟她的年纪要长些,跟随薛晏荣的时日也久些—— 可姚十初再怎么着也还是个大姑娘,这种时候,再怎么沉稳,也还是羞臊的紧,心里祈求着——哥儿,您自己起来成不?别让我唤成不? -- 第236页 许是薛晏荣听见了她的祈求,不等姚十初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薛晏荣一脸餍足的模样—— “怎么了?” “凝冬方才过来了,老夫人开了坛秋露白,让二爷跟少奶奶过去呢。” 薛晏荣扭过头儿朝里屋瞧了眼—— “等等。” 随即将门又关上了,不会儿才对着外头儿高呼道—— “进来吧。” 蒋幼清瞪了眼这人,真是恨死她了,往后白日再都甭想! 一番梳洗穿戴后,两人便动身去了清音阁。 蒋幼清该是被折腾的狠了,席间一直都没什么精神,满面的倦态,衣领底下则若隐若现的透着红印儿,转头儿再瞧瞧自家的这个,如沐春风那叫一个得意—— 郑珺清是何许人,一眼就瞧出名堂—— 趁着蒋幼清去净手的功夫,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 “幼清还小呢,你悠着些。” “咳咳——” 薛晏荣大概也没想到自家母亲会这么直接,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就被呛的猛咳起来,急忙又饮下一口,压了压—— “知、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费了一大堆的脑细胞,我尽力了。 感谢在2022-03-23 23:54:11~2022-03-24 23:4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一口奶团 30瓶;夏天、Gfhchj、爱星河的清梦 10瓶; 墨瑾、饼咕咕、56319723 5瓶;腐、楠得伊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醋缸子 虽说薛晏荣是被诬告的, 现下也已经洗脱冤屈,可毕竟事情闹的那样大,官差又是抓人又是封铺的, 这对一桩买卖, 尤其还是药肆的买卖来说,影响不可谓不小, 老百姓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事情, 又怎么会明白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如今本善堂的生意可谓是一落千丈,比刚从薛怀丘手里接过来的时候还要麻烦棘手, 倒是对面的悬济斋蒸蒸日上了。 药肆门前刚来两个人,店里的伙计还没上前招呼呢, 就被身后另一个人给拽走了—— “你不知道他们家前段日子被官府查封了吗?” “啊?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说是卖假药吃死了人。” “那、那怎么现在还开着啊?” “谁知道,人家有关系呗。” 钱掌柜眼睛亮,耳朵更亮,手里的账簿顿时就合上了—— “这位, 您怎么乱编瞎话呢?我本善堂能有什么关系?若真违了法纪,那就是天大的关系,也不能过的去啊。” “我怎么是编瞎话?难道前段日子那查封的不是本善堂?” “那是被人诬陷!” “诬陷?怎么不诬陷别家儿, 就诬陷你家儿?!”男子瞪了瞪眼睛“谁知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残存的假药?!” 说完拉着身边的两人就朝对面走去—— “咱们去悬济斋,那的药不仅真还比这儿更便宜呢!走走走!” “哎——” “算了。” 钱掌柜还想同那人理论, 却被走过来的薛晏荣拦下了。 “二爷, 他们这是信口胡诌, 这要是任由他们说去, 本善堂的名声得传成什么样子啊?!” “他们不说别人也会说, 这条街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 难不成每个钱掌柜都能过去理论?只怕嘴皮子都说干了, 也理论不完。” “唉,我就是气,咱们这生意做的好好的,平白无故的遭了污名,偏偏还没地方说理儿,不怕二爷笑话,我这几日连觉都睡不着,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憋屈的厉害!” “做生意就是这样,哪有一帆风顺的时候,钱掌柜心放宽些,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公道自然会来的。” 薛晏荣说着话,脚下便走到了店铺门口,朝对面的悬济斋望去。 “咱们这一出事儿,可是让对面拣了个大便宜,趁着封铺的那段时日,到处拉拢生意排挤同行,成天的打价格战,一百文的东西,他愣是七十文就卖,现如今这药价都乱了套了,方金堂的刘掌柜还有源清通的曲掌柜,为这个事情都差点儿跟他们打起来,结果呢,人家可好,就一句话——有本事你也降价。” 钱掌柜无奈的摆了摆手“没法说,真是没法说。” “卖这么便宜,东西能是真的吗?” “一分钱一分货呗,东西是那么个东西,就是品相跟疗效差些,但因着便宜,老百姓就愿意买,咱们总不能去跟外行讲好坏,毕竟你就是说了,人家也不一定会听。” 钱掌柜说完,忽的凑过身去—— “二爷,我瞧过了,好几家药肆都跟着偷偷降了价,您看要不咱们也降一降,先把这阵子扛过去,再慢慢想办法?” 薛晏荣凝着眉眼,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不能降,咱们的价格已经是最低了,若是再降,这买卖就要亏本了,更何况,悬济斋的东西次,咱们的东西正,两样之间是不能比较的,东西一旦卖贱了,再想提起来就难了。” “话是这么说,可东西卖不出去,也是个大问题啊。” “你容我想想。”薛晏荣转身又朝药柜上走去“这是?” -- 第237页 “那是八宝丹,清利湿热,活血解毒的。” “我记着这里头儿是不是有一味蛇胆?” “是,不仅有蛇胆,还有牛黄,珍珠、羚羊角。“ 薛晏荣点了点头,又拉开了另外一格—— “这么说虎骨丸里也是有虎骨的?” “这是当然啊,虎骨丸虎骨丸,没有虎骨那还叫什么虎骨丸啊?”钱掌柜瞧着,有些不解“二爷,您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薛晏荣合上抽屉,拍了拍手指上的药渣“得,我先回去了,等闲了我再来。” “哎。”钱掌柜瞧着人走远了,不免又唉声叹气起来,杵在门前好半天,才折回了内堂去。 此时,对面的向大公子跟孙茂达正一脸得意的笑着—— “怎么样,这一招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就是没打他一顿!” “嗨,你急什么呀,往后有的是机会,就照眼下这个情况,本善堂能撑多久?等这次选秀,若是令妹能够入选宫中,咱们也算是上头儿有人了。” ———— “可否再通融几日,我——” “还通融?!我这都已经给你宽限了半个月,再通融下去,我喝西北啊?” 说话的妇人横眉毛瞪眼睛,唾沫星子都快飞到那男子的脸上了—— “宋郎中,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孤儿寡母的就靠吃店租度日,可你几次三番的不是延期就是拖欠,我上有老下有小,如何受得了? 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见不得穷苦受难,又有颗医者仁心,但你也得瞧瞧自己的斤两吧? 旁的若有你这样的医术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吃穿不愁,可你瞧瞧你,开了一年医馆,肉没长几斤,衣裳倒是越穿越破,想救济别人,总不能自己先饿死吧? 饶是我没有你那样的高的境界儿,后日,后日一早我就来收铺子了,你呀另寻他处当神仙去罢。” 妇人鄙夷一通,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一旁的老翁拄着拐,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还是宋郎中出声询问道—— “可是有事?” 那老翁声音沙哑,双眼浑浊—— “现在,还能瞧病吗?” 宋郎中点点头—— “当然能。”话罢又笑了笑“我这牌子还没摘呢,老人家快进来吧。” 少顷,瞧完了病,又抓了些药,宋郎中还不忘叮嘱道—— “先吃上五日,待五日后来桦安胡同寻我便是。” 老人家掏出怀里的诊费,却被宋郎中挡了回去—— “不用了,反正我也要关门了,药材留着也是留着,这钱您回去买些小米白面存着,您这病得吃的好些。” 老人家感激涕零,出了医馆都还止不住的抹泪—— “怎么好人就没好报呢?!” 真是稀奇,薛晏荣抬头瞧去——医世堂 名字起的倒是不小,可这地方就一言难尽了。 “宋郎中。” “荣二爷?” ========================================== “你认得我?” “搭棚施粥,救济贫苦,在下不敢不闻。” 薛晏荣瞧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知为何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又说不出来哪里熟悉,印象里自己是没有见过他的。 宋孟琮不过双十年华,皮相生的嫩白,不同于旁的郎中那般老气横秋,厚髯长须,一眼瞧着就是个读书人的模样,瘦弱白净,同薛晏荣站在一起,就像个没吃饱饭的,耸着肩颔着首,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薛晏荣的目光在这医馆里扫了一圈,不管是物件还是铺面,皆是一副破旧样子,你要非说什么地方新,那可能也就只有宋孟琮的这张脸了。 宋孟琮从没有跟这样的达官贵人打过交道,以自己这名不见经传的身份,他可不相信薛晏荣是慕名而来。 “荣二爷,您来可是有什么事?” 薛晏荣难得到一处没有人奉茶,稍稍有些不大习惯,搓着手哈了哈热气—— “我听人家说这儿有个瞧病不收钱,还自己往外倒贴的活菩萨,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年轻的活菩萨。” 宋孟琮性格内向,平日里除了给人瞧病外,就是埋在医书里钻研,对于这样的打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瞧着呆呆傻傻的,是个书呆子没错了?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活菩萨不比泥菩萨,血肉之躯要吃要喝,就你这样成日拿自己渡别人,迟早有一天你连自己都保不住,就没想想别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天下穷苦人家太多,我身为医者,岂有不救之理。” “所以你就分文不取?然后一传十传百,到你这儿瞧病的穷人越来越多,而那些有银子的却嫌你这寒酸简陋,所以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荣二爷,您、您怎么知道?”宋孟琮十分诧异。 “济苍生的抱负谁没有,可也得视情况而定,就你这样分文不取的,换作是我都不敢应承,你的耳根子太软,心又太善,不适合自己开医馆。” 薛晏荣掸了掸袖子“不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二爷请说——” “来本善堂吧,我让你做个义诊大夫,你想给多少人瞧病,就给多少人瞧病,每月我给你四十两的诊金,你想存着就存着,想救济别人就去救济,怎么说也比你自己开医馆要好得多,至少不用再担心交租的问题。” -- 第238页 宋孟琮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这样的好事,四十两?自己两个月能不能赚到四十两都还不一定呢? “二爷——”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我愿意,只是我不大明白,外头儿有那么多的郎中,您为什么要我?” 薛晏荣挑眉笑了笑—— “因为你名声好。” 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快些收拾,最好明日我就能在本善堂见着你。” 出了芝麻巷,薛晏荣特意去了一趟荣锦记,打包了一份奶香乳酪黄金酥,这才打道回府。 只是还没走几步,眼前却被一个熟悉的面孔拦住了去路—— 怎么是她? 薛晏荣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就想调转方向,可还没来的及,便被那人唤道—— “二哥哥,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薛晏荣没了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朝她看去—— “真是好巧,袁夫人。” 俞静姝被这一声袁夫人叫的心中钝痛,原来他们都已经生疏成了这样吗? 也对,从前男未婚女未嫁,兄妹相称自然可以,但如今他们都已各自成家,的确是要避讳许多。 再看一眼他手上的提着的糕点,这味道俞静姝再熟悉不过,从来还不知道他喜欢吃甜食,想来定是买给家里的,再想想当初他给自己送去府上的东西,虽然哪一样都比手上的糕点贵重,但却都不及此刻的这份用心,到底还是错付了,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自己。 薛晏荣有些着急,手上的奶香乳酪酥要趁热吃才好,凉了可就没有那么酥脆了—— “我还有事,就先行——” “小心向家。” 俞静姝上前一步握住薛晏荣的手腕,与他肩膀相贴—— “向家小妹今年要入宫选秀。” 话罢便松了手,拂袖而去。 薛晏荣错愕的望着俞静姝的背影,她这是专门来告诉自己的? 忽的有些惭愧,她以为俞家姐妹都该恨透了自己才是,看来还是小人之心了。 俞静姝前段日子随夫家去了锦州,昨日刚回来就知道了薛晏荣入狱的事情,她不笨,如今向家跟孙茂达走的这么近,前因后果一想就能猜透,难免跟自家姐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原本还在想找个人去薛府送信,可没想到今儿一出门就遇上了。 “姑娘——”池雨心疼自家主子,不忍她这样。 “你不必说,我心里有分寸。”俞静姝垂下眸去,满眼的落寞“我只是不想两家再生积怨。” 刚到栖子堂,屋子里的小姑娘就迫不及待的冲出来了,明明天天都粘在一起,明明她才不过出去了一早上,可自己这心就却像是分开了一载春秋那么久,还真是一刻都离不了了,以前也没这样呀。 “又买什么了?” “奶香乳酪酥。” 薛晏家松了松领口,端起矮几上的紫砂壶,就往嘴里灌 “哎,凉的——” “不碍。” 蒋幼清打了下这人的手,将紫砂壶夺了过来,嗔怪道:“什么就不碍了?本来就手脚冰凉,还这么不管不顾。” 说着就唤来岁杪,去换了一壶热的送来。 重新将茶盏满上,又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旋即递去—— “喝吧。” 薛晏荣刚喝了一口,胳膊就挽住了,扭过脸去正想一亲芳泽,却瞧见小姑娘的眉头忽的蹙了起来—— “你身上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薛晏荣僵了下脖子,她想起来了,之前在路上跟俞静姝碰了下肩膀。 “一股胭脂香。”蒋幼清话罢还低头嗅去,抬起的眼眸里尽是狐疑“你这一早上的又跑哪儿去了?” 薛晏荣瞧她这表情,倒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大概是荣锦记里人太多,不小心沾上的。” 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挪到铜盆边,净了净手。 蒋幼清瞧着那乳酪酥,又看了眼这人,踩着莲步就走了过去,拉着那人的手,在水里用力的搓了搓,随后拿起巾子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擦干净。 “往后办完了事儿就回来,别东跑西跑的,我又不是非吃这些不可。”说完,又勾着小指晃来晃“听见没?” “呃——听、听见了。” 就这还不算完,蒋幼清寻来件干净的衣裳,给这人重新换上后,脸上的眉头才彻底展了平,笑着牵上她的手—— “饿了吧?饭菜都做得了,全是你爱吃的。” 薛晏荣则还处在一种发蒙的状态,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又是洗手,又是换衣裳的,不禁在心里捏了把汗,得亏刚才什么都没说,不然这晌午饭怕是都没法吃了。 这人,怎么是个醋缸子呀? ———— 今儿个本善堂可是热闹了,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批猎户,抗着好些只打死的老虎跟活捉的雄鹿,正一只一只的往搭好的长棚放。 熟练操作的伙计,当下就开始剥虎皮拆虎骨,另外的则拿着锋利的斩刀开始削切鹿茸,顿时叫围观的路人瞧得驻足不前。 趁这时,长生便打起手里的锣鼓,当当当的敲了起来—— “本善堂,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今儿有宋郎中亲自坐诊,分文不取,各位有病瞧病,无病防身啊。” -- 第239页 钱掌柜笑的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的冲薛晏荣竖着大拇指—— “二爷,您可真是有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不说咱们有假药吗?那咱们就当他们的面制药,这总不会再有假了吧。” 薛晏荣端着手里的茶盏,抿嘴不语,片刻后才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这也是被逼出来的。” 宋孟琮的好名声,在这时起到了作用,以前受过他恩惠的,纷纷前来感谢,这其中就有那天的老翁,先是给宋孟琮鞠躬,后便逢人就喊——这是好郎中,这是活菩萨! 完全就是个行走的活招牌。 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不过倒是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听了,薛晏荣相信现在只需要等,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 这日晌午刚过,两个年轻人便用木板架着一个老汉,急急忙忙的跑了来,说是老父亲丢了银子,一时想不开,就投了河,他们兄弟俩连跑了三家医馆,一家肯收的都没有。 宋孟琮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不是个慌张的人,一听这话,想也不想便接下了此人,一探鼻息,竟然已经没了气。 “哎——” 钱掌柜心中一紧,刚想出手阻拦,却叫薛晏荣挡住了。 “二爷,那人都没气了,咱们要是接下,万一活不过来,这本善堂刚好一点儿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薛晏荣摆了摆手—— “你拦不住他的,就让他试试,万一救活了呢?本善堂不就也跟着活了。” “针!把我的针拿来!”宋孟琮高呼道。 取针刺入合谷、太冲、人中—— 继而掰开嘴,拽出舌头,用筷子紧压住—— “去找两节空心的竹管,对着他的耳朵,用力吹,使劲吹!” 随即又掀开他的衣服,在神阙穴施针。 落了水,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想救活除非神仙下凡。 对街的悬济斋孙茂达专门拍了个伙计过去,自己则勤等着看好戏,这要是救不活,本善堂的招牌就彻底砸了。 “你到底能不能救的活?!”老汉的大儿子,眼瞧着自家父亲被针扎成一身,却也不见苏醒的迹象,霎时就急了。 “别吵!”宋孟琮看着文弱,这会儿却是一脸的严峻,眉头紧锁,继续转动着手上的银针。 说来也神了,反复几十次,那原本都没气的人,竟慢慢的睁开了眼。 “醒了!他醒了!” “神医啊!神医啊!” 围观的人群,立马就沸腾了,起死回生之术,从来都是听过,可亲眼见着还是头一会儿呢! 老汉的两个儿子,更当场就给宋孟琮下跪。 钱掌柜也被惊住了—— “真救活了?!” 就连薛晏荣瞧着这个白净斯文的年轻人,一时间目光也有些怔愣。 而不同于他们为这起死回生感慨之时,悬济斋的里的孙茂达却将手里的茶盏脆了个稀碎—— “他/妈/的,居然救活了!” 宋孟琮耗费了太多精力,这会儿内里的衣裳也被浸湿—— “来来来,快喝口茶,歇一歇。”钱掌柜一副捡到宝的模样,抬手就在宋孟琮肩上用力拍去“真想不到,你还真是神医了!本善堂的名声又要回来了!” “我也是碰上的,不是每一个都能救的回来。”宋孟琮是个老实人,自然也是实话实说。 钱掌柜却摆了摆手—— “溺水的人也不是天天都有,就这一回,你已经了不得了!” 一旁的薛晏荣目光深邃,走去两步,又退了回来,不错眼神的瞧着他—— “失心疯,会治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减肥,晚上不吃饭真的好痛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饿的时候会很焦躁? 反正我有,会很不开心,很烦躁,也静不下心来,就想吃火锅,吃烧烤,吃肉 夫人说,我这是叫‘一不吃饭就不高兴病’。 但我是真的不高兴,越到晚上越想吃。。。。。。感谢在2022-03-24 23:40:52~2022-03-25 23: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鱼酱ギ 20瓶;bz 10瓶;冥河 6瓶;尛苯疍”、费纸姬、青青河边草 5瓶;扶疏 3瓶;腐 2瓶;弓长丘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有的治吗 薛晏荣正瞧着手里的账簿, 算盘珠子还没拨拉几下,眼睛就被身后的调皮鬼蒙住了。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饶是除了蒋幼清还没有第二个敢这么大胆, 在自己瞧账的时候捣乱。 “你猜我是谁?”鬼灵精的小姑娘故意压低了嗓门儿。 可光压低嗓门儿有什么用?就她身上的味道, 能骗的了谁? 薛晏荣勾起嘴角,也不答她, 反手从身后就把人捞了过来, 抱在怀中。 蒋幼清眼见的把戏被拆穿,只好老实的坐在她的腿上, 纤细葱白的指尖戳了戳这不解风情的家伙—— “没意思。” “什么时候醒的?”薛晏荣的手护在小姑娘的细腰上。 -- 第240页 “早就醒了,一睁眼你就不在, 等了半天也不见你过来。” 蒋幼清自然而然的就环住了薛晏荣的脖颈,嘟起小嘴,带着些埋怨“你就不能等我醒了再起来?” “钱庄子里的账送来了,我又不能拖着不看,再说了, 你睡的那么香,小猪一样的,万一一觉睡到晌午, 那怎么办啊?” “你还说!”小姑娘抬手在这人的肩头上捶了一把,咬着一口小白牙, 恨恨的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起不来, 昨夜里是谁?!我——我都说不要了, 还不依不饶的折腾, 我能起得来就鬼了。” 明明是嗔怪的话, 可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给说脸红了, 不过这事倒也奇怪, 两人都是闹腾到大半夜才睡的,怎么她的精力就这么充沛,自己却—— 难不成她背着自己偷吃什么大补丹了? 蒋幼清脸红害羞的不得了,可瞧着她精神抖擞的又来气,一个没忍住小脾气就上来了,凑过去一口咬在了这人的耳朵上—— “再敢那样你试试。” 小姑娘的牙口真好,这一嘴下去,是丁点儿劲儿都没省,疼的薛晏荣脸都揪起来了。 好家伙,这是全都怪在自己头上了? 昨夜里也不知道是谁,一边抖着身子,一边还夹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这要是当面说出口,恐怕小姑娘得跟自己翻脸了。 看着被自己咬红的耳朵,蒋幼清不但不心疼,反而笑的眉眼得意。 亮晶晶的眸子,像是盛了一舀水,盈盈波光中自带楚楚妩媚,不由得让薛晏荣想到了昨夜的春意,心底的劲儿猛的就被勾了起来,手上的力道顿时也就紧了,下一刻人也跟着凑了过去。 “嗯——” 眼瞧着这人发直的目光,凑过来的呼吸炙热的烤人,小姑娘吓坏了,连忙将胳膊横亘在两人中间,身子用力往后退—— “你、你别乱来——” “我不乱来,我就亲一下。”薛晏荣一只手勒着蒋幼清的腰,一手箍着她的后脑勺。 亲一下?蒋幼清信她才是傻子呢,这人嘴里哪有实话,自己都上多少次当了?每回都说亲一下,抱一下,可最后——全是骗人的。 “二爷——” 姚十初的声音忽的在门外响起,蒋幼清趁着薛晏荣分神儿的空档,赶忙在她腰上拧了一把—— 又痒又疼的,薛晏荣才松了手,等再想去抓那人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跑到门前,忙不迭的将姚十初唤了进来—— “二爷在呢,你快进来吧。” 姚十初哪知道自家主子方才险些‘兽性大发’,自己若是再晚来一步,估计就是另外一个画面了。 薛晏荣难得有没得手的时候,可这会儿也没办法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那成自己可真成‘禽兽’了。 再瞧瞧那个跟自己‘斗智斗勇’的,满眼的促狭——好吧,暂且让你赢一次,晚上我就讨回来。 “什么事啊?”薛晏荣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除了耳朵还红着,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不得不说,‘厚脸皮’这个事情有时候还真得分人。 “宋郎中来了。”姚十初回道。 “宋郎中?”蒋幼清顿了顿,扭过头去“是不是那个宋孟琮呀?” “就是他。”姚十初点了点头。 “怎么,你也知道他?”薛晏荣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蒋幼清眼睛睁的老大,一副惊诧的模样—— “谁还能不知道他呀?起死回生的事情都在京里传开来,不过,他怎么会来?这个时候该在本善堂坐诊才是。” “我让他来的。”薛晏荣信步走去,对着姚十初点了点头“让他等着,我马上过去。” “是。” 待姚十初离开后,蒋幼清抬眼的瞧着薛晏荣,露出担忧的神情—— “你身子不舒服吗?” 薛晏荣见小姑娘误会了,连忙同她解释道—— “不是给我瞧,是给婉颂姨娘瞧。” 蒋幼清愣了一下,自打上回天师做法后,已经好久没见过婉颂姨娘了,她几乎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一来她本就对婉颂不熟悉,拢共算起来也只见过那一面,二来婉颂病的时日太长,鲁氏嫌她疯跑丢人,便命人将碧月轩又重新加了固,建的与囚牢没两样儿,如今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薛晏荣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我去去就回。” “哎——” “怎么了?” 蒋幼清拉了拉这人的胳膊—— “我跟你一起去。” 薛晏荣瞧着她,似是有些犹豫—— “你,你不怕?” “怕什么?”蒋幼清忍不住的叹了声气“婉颂姨娘也是可怜人,若是我丢了孩子,恐怕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说着又晃了晃薛晏荣的胳膊—— “走吧。” “披件斗篷吧。”薛晏荣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大氅,裹在这人的身上“这几日风大,碧月轩离得又远,莫要受着风了。” “那你呢?” 薛晏荣就知道她要问,拉着小姑娘的手就往自己的衣襟里探去—— “哎,你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薛晏荣瞧她红了脸,就知道这人又乱想了“我就是想你瞧瞧袄子里的貂毛,跟你说一声衣裳厚,我不冷。” -- 第241页 说完又勾了勾这人的小下巴,那眼神满是打趣跟不怀好意。 蒋幼清还能瞧不出这人的坏心思,还不是她总不老实,不然自己也不能防贼似的防她,扬手拍了下—— “笑什么,还走不走了。” “呵呵——”薛晏荣的笑声从喉咙里低低的发出。 不得不说宋孟琮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便有一身精湛的医术,就说他那起死回生的事迹,都已经传遍京城了,彻底打响他自己也打响了本善堂,每日慕名前来的病患络绎不绝,瞧的旁边的同行也跟着眼红不已,大概都在想自己怎么没拣着这么一个宝? 宋孟琮望着一屋子古董家具,又看了看墙上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这若是放在平常人家,怕都是要供起来代代相传的宝贝,可放在薛府就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摆件,再瞧瞧这书架上的书册,不由得呼吸一滞,这、这可都是绝版的孤本啊! 宋孟琮一向是个书呆子,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对这医书类的典籍,尤其还是绝版孤本,就挪不开眼了,不由得向前移动脚步走了过去—— 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成。 只是他还没伸手挨着那书,就被门外的脚步声惊了一跳,赶忙退回原来的位置,垂下头去,满脸的羞意—— “见过二爷,二少奶奶。” “好秀气呀。”蒋幼清忽的出声道。 薛晏荣则扭过脸去睨了这人一眼。 蒋幼清赶忙吐了吐舌头。 “走吧。” 话罢,三人便朝碧月轩走去。 深棕色的院门被上了足足三道铁链,周边的院墙被砌的也比寻常的墙头儿要高出两截儿,原本有格子窗的地方也都被堵实封了起来,铜制的铁锁在冬日的乌云下发出瘆人的寒光。 这与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薛府有着天壤之别,似是被特意分割出来的,与其说这是宅院,不如说这是囚牢。 “把门锁打开。”薛晏荣发话道。 “是。”守门的小厮连忙掏出袖中的钥匙,将门打开,铁锁十分沉重,取下的时候,那小厮的身子都不由得往下坠了坠。 推开院门,一片萧索,枯死的树干,残败的院落,脚下的地砖凹凸不平,院子中央的两具石鼎也被砸的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再往前走去,脚下是摔碎的青瓦,一旁的红柱也斑斑驳驳,像是刀砍的,也像是指甲抓的。 “这院里怎么都没人呀?”蒋幼清拽着薛晏荣的衣袖问道。 这哪像姨娘的院子,分明连下人的住所都不如。 薛晏荣也不常来,因着婉颂神志不清,所以院里的事情都是交给李婆子去打理,自己这都来半天了,也不见李婆子的面儿? “人呢!人都去哪了?!”薛晏荣顿时就发了怒。 说来也怪,她刚喊完,李婆子就从身后冒了出来—— “二爷来了,哎呦,先前姨娘喊肚子饿,老奴就去了厨房。” 薛晏荣皱着眉头,李婆子是碧月轩的老人儿,婉颂还没疯的时候,就在这做事,算来也有十几年了。 “行了,把屋子打开。” “哎哎。” 随即又指了指院子—— “还有这些,找人都打扫干净,该修的修,该扔的扔。” “是是,老奴知道了。” 屋子门刚推开,一股子冲人的屎臭味就涌了上来,再加上是冬日,天儿冷又烧的火塘,这臭味不由得更加重了—— 而婉颂则被捆着手脚绑在床榻上,头发一缕一缕的黏的都打成了死结。 “把人给我松开!” 李婆子摊了摊手—— “二爷,不能松啊,一松她就到处乱跑,而且不光是乱跑,还拿头撞墙,我们也是怕姨娘伤着自己,没办法才把人绑起来的。” “就没个丫鬟能给她梳洗一下吗?”同为女子,蒋幼清瞧着婉颂十分不忍。 “原先是有个丫鬟伺候的,可那丫鬟老娘死了,回家奔丧去了,这不,姨娘就认准了她,其余谁也不让近身。” 李婆子为难的扯了扯嘴角“二爷,要不等那丫鬟回来,让她给姨娘洗洗,您再来——” 薛晏荣转身瞧了宋孟琮一眼,她也不是会难为人的东家,现下这里的确是太脏了—— “要不回头儿再来?” 宋孟琮却像是没有闻见异味似的,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现在就能瞧。” 说罢便将自己的药箱打开,从里面拿出脉枕跟针盒。 步子且慢且轻的走到了床榻边儿,只是他还没有碰到婉颂,婉颂就发狂了似的嚎叫起来,幸好手脚被捆着,不然宋孟琮的脸上就得多上五道血口子。 平常诊脉瞧病的方法是不行了,不过宋孟琮还有别的法子,只见他从药箱里拿出一根土黄色的香柱,深吸口气后,便屏住了呼吸,待点燃了香柱放在婉颂的面前扇了扇。 做完全套后,赶忙又将窗子敞开,这才恢复呼吸。 “你这是?”薛晏荣蹙起眉头。 “迷香。”宋孟琮说道:“我得给她探脉,可若是一直那样闹腾,这脉就探不了了。” “可有副作用?” “没有副作用,就是得睡一会儿,约莫一个时辰,正好也能给姨娘擦洗擦洗。” 宋孟琮边说边将婉颂手腕上绑着的绳子解开,肉皮儿都已经被磨烂了。 -- 第242页 待上了些三七粉包扎后,宋孟琮才正式开始号脉—— 片刻后—— “怎么样?” “姨娘这样多长时间了?” “七八年了吧。” “那就不是先天的,可是因为什么缘故导致?” 薛晏荣抿了抿嘴角,叹道—— “孩子丢了,从那以后就成了这样,可能治得好?” 宋孟琮的表情凝重的厉害,半晌后又摇了摇头—— “陈疾已久,病入心骨,想要完全根治很困难,但我会尽力试一试,不过,也不一定。”旋即,又道:“若是能将孩子找回来,说不好能自愈。” “若是能找回来,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宋孟琮深吸了口气—— “二爷,给我些时间罢,我会尽力的。” 待回了栖子堂后,薛晏荣便拿出提前备好诊金予他—— “二爷,不用了。” “那怎么行,一码归一码。” “我不缺银子,每月四十两,我足够了。” 宋孟琮瞧了眼桌上的银子,又抬眼朝书架上望去,欲言又止的顿了顿。 不缺银子? 薛晏荣奇怪的瞧着她,扭过头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瞧见了架子上的医学典籍,霎时就明白了—— “你想要哪个,自己去挑罢。” “真的?!” “真的。” 宋孟琮惦记了一路,乍的美梦成真,顿时眼睛都亮了,一连将自己瞧中的那三套绝版孤本全都裹进了怀里。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这大概是头一回,薛晏荣见他这么高兴。 等蒋幼清来到书房时,宋孟琮已经走了,瞧着桌案上的银子,愣了愣—— “他没拿诊金?” “他不要诊金。” “不要诊金?那他要什么?” “要书。” 薛晏荣指了指身后的书架,冲着蒋幼清伸出三根手指来—— “拿了我三套医学典籍。” “不要诊金,要书?”蒋幼清笑了笑“还真是个怪人。” 可不就是个怪人—— 宋孟琮抱着怀里的典籍,就像是抱着个金疙瘩,一旁的小厮要帮他,他都不让,非得自己抱着才安心,三套书又厚又重愣是把他的脸都给挡住了,只能靠着感觉往前走。 这不——就跟迎面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书全掉在了地上。 “哎!我的书!” 宋孟琮恨不得此刻摔的是自己,蹲下身去又是心急又是心疼将书上的尘土拂去—— “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哎!你怎么说话的?!”锦绣一听立马就不愿意了“我还没怪你冲撞到我家小姐呢?!你反倒先喊起来了!” “算了,也是我方才走的急。”薛音涵瞧着那人,轻声道:“你这书没摔坏吧?不然我赔你。” 宋孟琮拾起地上的书,一本本的掸干净,重新又抱在了怀里,垂着头,闷着声音—— “不用了。” 随即便快步离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呀?!”锦绣气道:“真是书呆子一个!” 刚到栖子堂,蒋幼清就迫不及待的拉过薛音涵话起了体己,可还没说道两句,就瞧见一旁的锦绣气鼓鼓的蹙着眉—— “今儿这是怎么了?难得见锦绣这般恼怒的模样呢?快说说,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儿。” “还不是我家姑娘——” “锦绣,别乱说话。” “姑娘,您就是心太好,这有什么可瞒的。”随即便告起状来“方才再来的路上遇见个书呆子,捧着那么高的一摞书,脸都挡的死死的,自己看不清来路不说,直直的跟我家姑娘撞上,结果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先跳起瞪眼睛了,这要不是姑娘拦着,我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蒋幼清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就反应过来—— “那人是不是挺瘦挺白的?” “这么一说,好像是挺白的。” 蒋幼清忽的就笑出声来—— “锦绣啊,那你可真别怪他了,那人还真是个书呆子。” 薛音涵眨了眨眼—— “嫂嫂,你知道他?” “不仅我知道,你也知道,他就是你二哥哥请来本善堂的坐诊郎中,之前起死回生妙手的就是他。” “竟然是他?我还以为是个——” “是个长须厚髯,老气横秋的,之前我也是这样以为,今儿一瞧见,才知道居然这般秀气的。” “好端端怎么请郎中来?” “你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我心里就难受。”蒋幼清拉过薛音涵的手,深叹了口气“给婉颂姨娘过来瞧病的,你是没看见那场景,手脚全被捆着,屎尿都糊在身上,简直快不像人样儿了。” 这惨状光是说出口,就已经这般难受—— “那他怎么说?可能治得好?。” “难,除非能让音娩回来。” 让音娩回来,只怕比治好婉颂还难—— 薛音涵伤感道:“这府里也只有二哥哥还记着婉颂姨娘了。” 瞧着薛音涵如此伤感,蒋幼清赶忙又将话题岔开—— “我新得了些绢帕,不如你帮我瞧瞧,看绣些什么好,我自个儿总拿不定主意,问你二哥哥,就两个字都行,根本就是白问。” -- 第243页 话罢,就拉着薛音涵去了里屋。 作者有话说: 先发了,有什么的明天再改 夫人买了小鱼干跟煎饼,说明天把小鱼干用小米椒炒一下给我卷煎饼吃,在抖音里跟一个阿姨学的,好期待 感谢大家的减肥提醒,我会改一下饮食习惯,做到少食多餐感谢在2022-03-25 23:23:21~2022-03-27 00:5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冥河 6瓶;47960974 5瓶;周、腐 2瓶;楠得伊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你先招惹我的 晚些时候, 薛音涵回了东院儿,不多时胡桐便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碗核桃茯苓粥, 还冒着热气。 自打上次母女俩不愉快后, 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话了。 胡桐想着到底是自己不对, 孩子大了, 而且还是女孩子,自尊心要强面皮又薄, 不论如何都不该动手打她,于是便主动先放下了架子, 想着借这碗热粥,能化解化解,毕竟亲母女哪有隔夜仇。 她怎么了来了? 薛音涵瞧过一眼,神色依旧寡淡,唤过一声姨娘后就再无他话。 胡桐明白这孩子对自己有芥蒂, 刚进屋就碰了软钉子,不过她倒也不急着恼,毕竟来都来了, 暖心话总得说出口才是,于是耐着性子, 开口道—— “瞧着你最近总是睡得晚, 姨娘夜里起了好几回, 见你这屋的灯都还没熄, 可是夜里又不安了?” 随即便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知道你不喜那些个安神汤, 这是核桃茯苓粥, 你用了再睡, 夜里会好些。” “多谢姨娘。” “傻孩子,我是你亲娘,你对我谢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胡桐见薛音涵有些松动,便顺势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又瘦又小,满月了头发都没长出几根,那时候我都快愁死了,生怕你以后会是个突秃,还好这满月过后就开长了。” “是姨娘照顾的好。” 母女俩难得有这样能安稳说话的时候,胡桐更是格外珍惜,言语眉目全是温和的笑意。 只是还没说几句,就瞧见了她桌案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地藏经》”薛音涵垂下眸去“我想为婉颂姨娘祈福,想她能够早日摆脱疾病困扰,能好起来。” 话音刚落,胡桐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刚还满目温和,登时寒冰四起—— “你好端端的给她祈什么福?!她都病多少年了,要是能好早就好了!用得着你在这里献殷情!我看你就是一天到晚闲的慌!” 胡桐的脸色说变就变,突然的让薛音涵都来不及反应,待回过神儿来,才猛的从椅子上站起—— “婉颂姨娘是我的亲人,音娩是我的亲妹妹,我为她们祈福有什么不应该?我盼望一家团圆难道有错吗?姨娘为何这般大的反应?莫不是您有什么藏着掖着见不得光的!” “你!”胡桐猛的扬起手。 “呵——姨娘又想打我?”薛音涵冷笑道:“那就打吧,反正也打的不是一次了。” 胡桐望着眼前的女儿,目光渐冷,扬起的手也慢慢放下—— “我是生你的亲娘,都还没见你为我祈过福,成日心里尽是别人?我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说完就要转身,却又被唤住—— “把你的粥端走!” 胡桐猛的瞪起眼来,端起那粥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撂下句狠话—— “早知这样,当初我就该掐死你!” 啪的一声摔门而出。 薛音涵望着地上四溅的粥米,心里犹如刀割剑绞。 门外的锦绣听见动静儿,赶忙冲进来,就瞧见了这一幕—— “小姐——” 薛音涵咬着牙,眼里尽是痛苦—— “要是掐死了,就好了。” ———— 栖子堂 夜里,两人沐浴过后,便躺下了身去。 蒋幼清没什么睡意,瞧着薛晏荣闭上了眼睛,便不老实的在旁边动换,窸窸窣窣的,有种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的意思。 先戳戳她的眉毛,又碰碰她的鼻尖,许是手在外头有些凉,不一会儿又缩进被窝里去,待暖热了就又伸出来,这次她盯上了薛晏荣的嘴角—— “薛晏荣,你怎么长胡子啊?” “那不是胡子,是唇毛。” “哦。”小姑娘好奇的在自己的嘴角摸了摸“我怎么就没有啊?” “明儿我给你拿剃刀刮刮,用不了几回,你也能长。” “那还是算了,你自己长得了。”小姑娘卷着被子,把自己包了进去。 薛晏荣瞧着身上只剩下了个被角,没办法的只得睁开了眼睛—— “你到底睡不睡了?” 蒋幼清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忽扇着翘长的睫毛—— “我不困,睡不着嘛~~~” 小姑娘讨好般的把被子还了回去,下一刻却又十分不自觉的抬起腿搭在了薛晏荣的肚子上,小赖皮一样的拱在她的肩头—— “你陪我说说话嘛~~~” 薛晏荣把胳膊给她垫在脑后当枕头,伸手捂了捂她的眼睛—— -- 第244页 “不早了,赶快睡。” “还不到子时呢,早什么呀,以前比这睡得晚多了。” “明日有正事儿,要早起。” “什么正事儿?我也要早起吗?” 薛晏荣勾了勾这人的鼻尖,宠溺道—— “自个儿的生辰不记得了?要去长峰山的。” 蒋幼清登时撑起了身子,倏地却又松下来,软糯着声音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你忘了,我都忘不了。”薛晏荣揽住怀里的人,又箍紧了些。 “可是不对啊,我后日才是生辰呢?”蒋幼清仰头看向薛晏荣,捏指头又算了一遍“对,就是后日,我没记错。” 真是个小傻瓜。 薛晏荣无奈的叹了口气—— “长峰山路远,一大早出发,最早也是晌午才能到,你想生辰当日赶路啊?” 许是没想到这人会如此细心,小姑娘登时不好意思起来,埋在薛晏荣的肩窝,腼腆地不得了—— “讨厌,我忘了嘛~~” “好了,睡吧昂。” “最后一个问题——”蒋幼清转了转眼珠,手指探上薛晏荣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你觉不觉得那个宋郎中,太过白净啊?” “怎么说这个?”薛晏荣偏头睨去,忽的就想到了白日里,这人夸人家秀气的模样,那真是眼睛都亮了“觉得人家长的好看啊?” “可不是好看嘛,比你都秀气呢。” 蒋幼清大概是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歪着头说的更起劲了—— “我就没见过哪个男子能这么斯文白净的,而且你瞧见他的手没有,又细又长,若是再留上些指甲涂上些丹蔻,说是女子的手,我都信。” 薛晏荣眯了眯眼睛“你看的这么仔细呀?那还看出什么了?” “还看出什么?我想想啊,我——” 突然蒋幼清就收住了声音,再抬眼朝身边的人瞧去,才终于发现了不对—— 薛晏荣眼眸微冷,眉毛高高挑起,一副危险的警告模样,顿时就让周遭的气氛,泛酸起来—— “哎,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蒋幼清大概是觉着以这人好面子的嘴硬程度,绝不会承认自己吃醋,可她想错了,二爷一向敢做敢当。 “你这大晚上的,躺在我的被窝,夸着别的男子,又是长相秀气,又是手指细白,我吃醋怎么了?我醋缸子都碎一地了。” 话罢,蒋幼清腰间便是一紧,下一刻就被迫趴在了薛晏荣的身上—— “看人家的脸就算了,连手都瞧了个遍,你倒是说说还看哪了?” 薛晏荣不依不饶的又咬了咬这人的耳朵“我怎么不见,你这么仔细的瞧我呀?” “痒——”蒋幼清被耳畔的热气激的缩了缩脖子“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说他长得会不会太秀气,会不会也是个女子啊?” “瞎说!”薛晏荣撇过一眼,可脑海里却也闪过了些画面,那人的确是太阴柔了。 蒋幼清瞧着薛晏荣沉思不语,就知道她心里也是有所怀疑的—— “遇见你之前,我也觉得不可能,可遇见你之后,我就觉得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不如,你试试她呗。” 小姑娘歪着脑袋—— “就说你请他泡澡堂子,看他去不去?” “那要是他爽快答应了呢?难不成你真让我跟他去泡澡堂子啊?” “你傻啊,他要是答应了,你随便找个理由推了不就是,你是东家,他还能跟东家讨价还价啊,不过——要是他推三阻四,那就——” 蒋幼清抿着嘴角,似是已经确认了什么一样,正想再说话,就瞧见薛晏荣凝着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看。 “你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你那时候在书房里逼我脱衣服的样子了,也是这般笃定,这般从容不迫,长这么大,你是头一个敢扯我领子的人。”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承认,况且你又没吃亏。”蒋幼清努了努嘴,忽的在这人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凶的要死,还掐我脖子,饶是我命大,也不怕被你丢去浑河喂鱼。” “你还委屈上了,难道不是你先招惹的我?” “我招惹你怎么了?”小姑娘不愿意的撑起身子“我要不招惹你,你能有媳妇儿吗?白得了这么个大便宜,你就偷着乐吧!” 薛晏荣发出宠溺的笑声,一手环着小姑娘细腰,一手勾着她的后脖颈上的细绳—— 突然就将绳结扯了开。 “别——”蒋幼清急忙拉住她的手“明儿我真起不来。” 随即捧着这人的脸求饶般的亲了亲。 薛晏荣本来也是吓唬她,自然不会强来,替她掖好了被子,摸了摸她的耳珠—— “睡吧。” 蒋幼清真觉得自己就是个矛盾体,薛晏荣放过她了,她自己却不放过自己,翻来覆去的心里就绕了个结—— 不一会儿翻身凑去—— 薛晏荣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腹间突的一凉,被子里也一拱一拱的—— 气息紊乱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没有仔细瞧你吗?我现在仔细瞧瞧,你别乱动。” “幼清——”薛晏荣倏地紧张起来“你不是怕明日起不来吗?” “我可以在马车上睡。” -- 第245页 蒋幼清支起身子,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般倾泄而下,辗转之间,勾魂摄魄—— 床帏震颤,溢出一丝轻笑—— “好小啊,比我的小多了~~” “幼清!” 薛晏荣并不习惯这样的转换,一个没忍住便翻身欺上—— “我要在上面!” “你会吗?还是乖乖躺着吧!” 好在薛晏荣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小姑娘会起不来床,只吃了一次便适可而止了,搞得蒋幼清竟有些不大放心—— “你好了?” “嗯,好了。” 大概是平常给她养成的习惯,总觉得要是不累到眼睛都睁不开,自己就不能尽兴,薛晏荣心疼极了怀里的姑娘——看来以后自己在这事上该收敛些才是。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跟郑珺清请完安后,两人便向长峰山的温泉庄子去了。 知道她馋嘴,小食糕点万不能断,马车上全都给她备好了,应有尽有的,就算一路上不停嘴,东西也吃不完。 “你不吃?”小姑娘拿着水晶酥喂到她的嘴边“可好吃了呢。” 薛晏荣向来不喜甜,什么这个酥那个糕的丁点儿不沾,但瞧着她吃的这般香,倒是来了些胃口,就算不喜甜,用一口也无妨。 旋即张嘴就咬了下去—— “怎么还有馅?” “水晶糖心酥啊。”蒋幼清眨了眨眼“你不喜欢啊?” “没有,还行。”薛晏荣饮了口浓茶,狐疑的瞧了她一眼,这么腻她怎么吃下去的? “我也觉得好吃,你再尝尝这个。”蒋幼清大概以为她是真的喜欢,又拿起一块牛乳酥喂去。 薛晏荣顿时就头大了,这人该不会依次都让自己尝个遍吧? 正思索着如何拒绝,就听扑哧一声—— “呵呵——” 瞧着蒋幼清笑意盈盈的面孔,薛晏荣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一把钳住她的手腕—— “你敢耍我?” “谁让你不说实话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嘛,非得装什么?” 说着蒋幼清就把那水晶糖心酥挪到了一旁。 “你怎么不吃了?” “我也嫌腻。” 薛晏荣倒吸了口凉气,突然觉得自己才是傻子呀。 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晌午了,因着蒋幼清吃了一肚子的点心饽饽,不仅一点不饿,反倒还有些撑了。 薛晏荣见状便让姚十初去厨房说一声,晌午这顿就免了,等晚上再说。 温泉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在室外以四面的假山作为遮挡屏障,另一种则是用石道将温泉水引入室内。 薛晏荣当然是选择后者,毕竟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也不敢在室外泡的。 屏退了姚十初跟岁杪,又将屋子的门拴住—— 雾气缭绕之间,春意涌动。 薛晏荣是真心想让小姑娘好好泡泡,去去身上的疲乏,于是在下水后,便靠在池边闭目养神起来。 新奇是挺新奇的,好玩也挺好玩,可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蒋幼清用手舀了一捧水,哗一下就全泼在薛晏荣的脸上了—— “你又瞎胡闹?” “谁让你睡觉的?” “我没睡觉,我这是假寐。” “那谁让你假寐的?” 蒋幼清不讲理的又舀起一捧水泼去—— “来劲儿是吧?!”薛晏荣手长脚长的一下就把人捞住了。 蒋幼清既不躲避,也不挣扎,反而定定的瞧着她—— 湿透的衣衫,粘黏在一起,勾出一副撩人的景致。 薛晏荣垂下头去,高耸的山峦被挤出深深的沟壑,太阳穴不由得骤跳起来—— 许是小姑娘等的有些着急了,竟主动的攀附过去,勾了勾她的手指,又亲了亲她的下巴。 再不解风情的人,也该有所反应了,更何况薛晏荣从来都是经不起引诱的,倏地勾起嘴角——的确,是应该做点什么了。 伸手拿过托盘里的茶水,饮下一大口,随即又含住小姑娘的唇给她渡去。 白色的里衣,红色的月土兜,飘散池中。 直到皮都泡皱了,两人才磨磨蹭蹭的从温泉池出来。 晚膳吃的涮锅子,蒋幼清大概是饿坏了,一口气吃了两盘涮羊肉,再想伸筷子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垂下头去咬紧了嘴唇—— “怎么了?”薛晏荣见她停下便问道。 “我、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我觉着最近都胖了。” 小姑娘瞧瞧自己眼前空了的肉盘,再瞧瞧薛晏荣碟子里的青菜,顿时脸红起来,这人把自己养的太好了。 “胡说,哪胖了?”薛晏荣摸了摸她的腰身“分明都是骨头,硌的我手都疼。”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谁都比不过薛晏荣,饶是一旁的姚十初跟岁杪都忍不住的低头笑了。 蒋幼清手底下掐了她一把,却被她一把握住,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羞赧,将涮好的肉全夹进了这人的蘸碟里—— 一脸认真又严肃的表情“快吃,好好吃,吃饱。” 就寝十分,蒋幼清站在穿衣镜前瞧着自己的身段,可还不等她瞧出个所以然来,腕间便是一凉—— 低头看去—— “这是?” “和田玉制的十八罗汉手钏。”薛晏荣抿了抿嘴角“我打听过了,这东西保平安的。” -- 第246页 “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蒋幼清摸着腕间的手钏,再瞧薛晏荣满眼的不自然,忽的就明白了,这人该不是不好意思了吧? 下一刻便踮起脚尖,在薛晏荣的脸颊上亲了亲,笑道:“这是我最喜欢的生辰礼。” 可薛晏荣却摇了摇头—— “不行。” “嗯?” “因为明年还有更好的。” 作者有话说: 二爷的宠妻之路,已经开启,大家放心,日子会越过越甜的 感谢在2022-03-27 00:53:37~2022-03-28 00: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殷寸、49000227 10瓶;4796097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还疼吗? 小年一过, 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 因着现在是蒋幼清掌管栖子堂的中馈,许多事情自然就不必薛晏荣亲力亲为的过多操心,而她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过年的赏银都发了, 我让常管家又给大伙各添置了两件冬衣, 北面的院墙有些裂缝,得寻些梓人过来重新修葺, 不过明儿就三十了, 等过完初五再说吧,东院儿那边儿, 我把音涵的月钱又提了十两,她年岁大了买首饰买衣裳买胭脂水粉, 有时还也要打赏下人,总不能什么时候都问你来要,况且她面皮儿又薄,我就怕她不好意思张这个口,多给些总没有坏处, 至于母亲那里,我选中了一串鸿昌法师开过光的紫檀佛珠,想必她老人家定会喜欢的, 剩下就是祖母了,我就有些拿不准了——” 蒋幼清捏着手里的小毫, 一笔一笔的往账簿上添着“祖母的戏园子过年少不了热闹, 我已经让人把这部分的银子拨出去了, 再送件金丝羽雀的披风跟银火狐狸的围脖, 你看行吗?” 说了这么半天, 那人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蒋幼清登时就不乐意了, 蹙起眉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薛晏荣这才抬起头去—— “听了。” “那我都说什么了?” “不就是给大伙发了赏银,制了棉衣,给音涵涨了月钱,给母亲选了紫檀珠子嘛,哦,还有给戏园子拨的银子,跟给祖母的披风和围脖,剩下就没了吧?” “你听见了你不吱声?”蒋幼清瞪了一眼,又扭过头来。 “你这安排的都挺妥当,要我说什么呀?”薛晏荣捧着手炉从软榻上起身,扫着那账簿上的簪花小楷,忽的就笑了,手指点了点“伙房季厨娘抱大孙子,你怎么也记?” “我随份子了,可不就得记。”蒋幼清摆了摆手“谁要跟你说这个,我问你,祖母那般的安排,你真觉得妥当?我总觉着差些什么,没事,你只管说,我能接受指正,我这头一回儿掌管中馈,千万莫要让祖母觉着我小家子气才好。” 薛晏荣挑了挑眉—— “小家子气?你八成是对小家子气有什么误解吧?除去戏园子的银两不算,就光是金丝羽雀的披风跟银火狐狸的围脖,便能顶寻常人家辛劳半辈子,饶是二叔也没送过这么好的物件,况且有什么不妥的? 你就是给老太太搬座金山,她还觉着委屈呢,想我怀里还偷藏了个宝石矿,就这么着得了,一股脑的全送了,明年你还有的送?真打算搬座金山给她啊” 蒋幼清又何尝不知道这个,老太太是个填不满的窟窿,你就算是倾家荡产的往里扔,她也没个够的时候,之所以这般费心费力,不过是不愿这人为自己背上不孝的名声,饶是跟二房分家那事儿后,祖母的气就没消过,每回请安都是闭门不见,蒋幼清不怕别的,就怕时日一长,闲言碎语的传出去难听。 薛晏荣何尝会瞧不出这人的心思,都跟她说了多少回,那事儿与她无关,可偏偏她就是放不下心来,什么都往身上揽,平日看着没心没肺,实则心思比谁都重。 “唉——” 薛晏荣叹了口气,伸手探上这人的后颈。 “你叹什么气?” “就觉着你现在怎么跟个管家婆似的,不是才过完十六的生辰嘛,这就老了?” “去你的——”蒋幼清被后颈上摁揉的力道舒服的眯上了眼,人也不自觉的往后靠去,直到将所有重量都倚在了薛晏荣的身上。 “二——” “哎——” 姚十初刚想问二爷在不在里面,就被岁杪拦下了—— “怎么了?” “你瞧——” 岁杪冲姚十初扬了扬下巴,一偏头就瞧见自家少奶奶依偎在自家二爷的怀里,登时就明白了,遂低下头去,小声道—— “那我待会儿再过来吧。” 正要走,就听里面传出了声音,原来是蒋幼清瞧见了,立马便跟身后的人拉开了距离,抬头嗔怪的撇了眼。 薛晏荣挑了挑眉毛,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十初,进来吧,可是有事?” 这倒把姚十初整尴尬,欠了欠身子道——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问二爷,现在可要刮面?” 一听这个蒋幼清顿时就来了兴趣,立马起身拉过薛晏荣,就往外走—— “要的要的。” 薛晏荣纳了闷了,怎么自己刮个面,她高兴成这样? 热水已经备好了,姚十初拿着剃刀,便对着薛晏荣的脸开始上手,只是还没刮几下,手就停住了,倒不是她生疏技艺,而是旁边的蒋幼清一瞬不瞬的盯着,实在有些奇怪—— -- 第247页 顿了顿胳膊,转过身去—— “少奶奶,要不您试试?” 蒋幼清愣了一下—— “可以吗?但是我不会啊。” “您可以先试试,这个不难,就是下手的时候轻些便成。” 说着姚十初就把手里的剃刀递给了蒋幼清。 薛晏荣当然知道小姑娘的好奇心思,盯着自己都敲瞧半天了,要不是把姚十初看的实在尴尬,她也不会停下来了,撇过一眼,就又合上了眼皮—— “来吧。” 小姑娘像是得了什么特命,忽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在姚十初的指导下,一手捏着薛晏荣的下巴,一手用剃刀小心翼翼的刮着,只不过这种事情,哪能一下练成,况且薛晏荣的脸上也没有真的胡子,刮来刮去的也只是刮些汗毛,这不,手上一个没把住,上唇角就破了皮。 “呀!” 蒋幼清吓坏了,立马就扔了手里的剃刀,拿起巾子就捂了上去,可她忘了那巾子是才从热水盆里捞出来的—— 好家伙,破皮儿没多大事儿,这一烫倒是把薛晏荣疼差点儿没从椅子上翻过去。 “好点儿没?”蒋幼清天真又无邪,水灵灵的杏仁眼,哪舍得怪责。 薛晏荣握紧了拳头,自个儿扛着—— “没、没事儿。” 姚十初全程看破不说破,毕竟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就笑笑。 “嫂嫂——” “音涵来了。” 蒋幼清这会儿那巾子也顾不上给薛晏荣敷了,只拉过她的手,让她自己捂着—— “我得走了,我跟音涵约好去婉颂姨娘那里瞧瞧呢,正好把过年准备的东西送去,我走了昂。” 小姑娘说走就走,一个回头也没给自己留下,薛晏荣懵了,彻底懵了,这就不管自己了? 刚那一刀就白挨了? 姚十初瞧着自家二爷这吃了瘪的模样,得亏咬住了舌头,不然早笑出声了—— “二爷,还刮吗?” 薛晏荣捏着巾子,抹了把脸—— “不刮了。” 两手一背,气鼓鼓的就回了屋子。 姚十初立在原地,不由得摇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胡桐越不让薛音涵做什么,薛音涵就越是要做什么,总之与她一定要唱反调,似是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舒坦,日子才能过下去。 两人来到碧月轩,宋孟琮正在里面给婉颂施针,相比较之前脏臭破落,今日倒是有了很大改善,至少屋子里不再有异味,人也是梳洗干净的样子。 “见过二少奶奶,见过三小姐。”之前回家奔丧的季月也回来了,看来这的变化,要归功于她才是。 宋孟琮瞧病最不喜被人打扰,他也不会因为谁的到来,而中止医治的过程,起身去请什么安,行什么礼,这会儿依旧定定的立在床榻边儿,时不时转动手上的银针,又或是重新再添上一针。 “真是好大的架子。”锦绣因上回他冲撞了薛音涵,对他的印象就一直不怎么好,见他连礼都不行,便忍不住皱眉。 “锦绣,不得无礼。”倒是薛音涵气度颇大,上回的事情早就不放心上了。 锦绣这才垂下头去但仍旧是不待见他。 他真会瞧病啊? 一旁的薛音涵沉默的望着,只在心里暗自发出疑问,瞧着挺像样子的,就是这侧面的脸颊也太白净了些吧,要不是提前知道他是郎中,还以为他是哪个戏台子上下来的男伶呢。 又过了大概两柱香的时辰,宋孟琮才慢慢的将婉颂头上的银针拔下,陆续收归针灸袋中,待开好了药方子后,这才算是有功夫朝蒋幼清跟薛音涵看去—— 拱着手微微的躬了躬身子。 蒋幼清倒是能理解,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只笑了笑,示意他无妨。 宋孟琮将手里的药方交给季月—— 叮嘱道:“一日两煎,早一副,晚一副,午间不用。” “哎。晓得了。” 季月将方子先塞进了袖子里,随后又走到床榻边,刚伸手要放下床帏,却被宋孟琮忽的出声喝止。 只见他白净斯文的脸上乍得就皱起了眉头—— “我说了多少次,要多晒太阳,多见阳光,现下又是冬天,日头儿能有多大,往后把这床帏撤了!下回我要是再来,看见这东西还在,我就给你扯了!” 说罢又将身后的支摘窗推开“风也要多通通,姨娘被子厚,一炷香的功夫不会凉着的。” 季月怕是从没想过一个如此斯文白净的人发起脾气来这般严肃,立在原地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又是尴尬又是无助,只一个劲儿点头儿。 其实不止她,就连一旁的蒋幼清都错愕不已,明明瞧着就是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竟还会发火呢? 不过薛音涵倒是不意外,上回在栖子堂门口,她已经领教过这人的脾气了,就是长得软,实际不好惹。 宋孟琮不善与人交际,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更不会拣好听的话来说,在他心里除了瞧病治病,就再没有其他的事了。 这会儿收拾好药箱便告辞了。 蒋幼清抿了抿嘴,颇有些无奈,怎么生了个好皮相,却是这么个怪脾气,倒可惜了。 “姨娘就这么睡着?”薛音涵问道。 “宋郎中说了,这病就是要多休息,只有睡好了,人才能有精神。”季月回道。 -- 第248页 “说的也在理。”薛音涵点了点头“每回婉颂姨娘不是疯喊就是乱跑,像这样安稳睡着的时候倒是少见,如今能这般睡下,也是好事。” 蒋幼清让小厮们把东西抬去库房,又同季月嘱咐,缺什么就跟自己说,天冷,姨娘身子又不好,千万别再生了别的病。 话罢,正要跟薛音涵离开,却被外头儿一声刺耳的尖细锁住了眉头—— 只见李婆子大骂道:“季月,让你烧壶水,你跑哪儿去了!水都烧——” “李婆子,你嚷什么!”蒋幼清迈出门去,冷眼瞧向她“姨娘刚睡下,吵醒了你担待的起?!” 李婆子才睡醒,眼屎都还粘在眼角没擦调,她哪知道主子来了,立马就收起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弯着腰身赔起笑脸—— “少奶奶跟三小姐来了啊,老奴这就去沏茶。” “不用了。”蒋幼清同她没什么好脸色,只叮嘱季月记得煎药,便拉着薛音涵走了。 刚出了碧月轩,薛音涵便焦急的说道—— “那个李婆子不是个好东西,这般大喊大叫的,把自己当主子了吧?” 蒋幼清却不急,拐了个弯只在碧月轩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碧月轩里就传出了李婆子的喊打声—— “你个贱蹄子,敢跟老娘来阴的!看来收拾的你还是不够!” “李妈妈别打了,姨娘还没醒,千万别把姨娘吵醒了。”季月哭着求饶道。 “怎么?还指望那个疯婆子给你做主?!我今儿就告诉你!这碧月轩是谁做主!” 李婆子嚣张到了极致,上来便去撕扯季月的头发,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蒋幼清会去而复返,这一幕丑恶的嘴脸,全被尽数瞧去。 “还不放手!”薛音涵气急道。 “三小姐,少奶奶——”李婆子也傻了,这怎么还回来了? 立马狡辩道:“这小妮子做事不仔细,我这是训她呢。” 蒋幼清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岂能是她可以随意哄骗的,瞧着脸被打肿的季月,又想到屋里疯疯癫癫的婉颂,还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都已经这般了,竟还要遭这个恶婆子的刁难,蒋幼清心起波澜,难免又想到了自己,若是没有遇见薛晏荣,或许自己的下场,也是这般。 眉眼里充满了厌恶,她是大房里的少奶奶,惩治个下人再平常不过,就像现在—— “把这个李婆子给我扔出薛府。” “少奶奶!少奶奶饶了我这一回吧!” 李婆子是恶有恶报,这些年作威作福的也到头了。 “多谢少奶奶,多谢三小姐!”季月拼了命的磕头。 岁杪跟锦绣将她搀扶起来,这才瞧见季月的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看来被打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真是可恶至极!”岁杪忍不住啐了一口“刚才应该打她一顿,再把她扔出去。” 随即又朝季月道:“你也是,少奶奶都来几趟了,她这般作恶,你怎么也不说啊。” 季月垂下头去,哽咽着—— “我不敢。” 这三个字大概也只有薛音涵能理解,没有人给她们做主,也没有人会给她们做主,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垃圾,是不值得被提起的,偌大的宅院里,除了忍就是忍。 这便是光鲜亮丽背后的腌臢。 有些时候,主子还不如奴才。 “真是傻姑娘,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往后尽管说,少奶奶都会为你做主的!” 虽是赶走了恶奴,但蒋幼清却对这事上了心,连栖子堂都来不及回,跟薛晏荣商量都等不及,就立马差人寻来了常管家,将碧月轩里的下人小厮全清理了一遍,只要与那李婆子狼狈为奸者一律赶出府去,永不录用。 这也是蒋幼清头一回儿真的发了脾气。 许是白日里被气的狠了,饶是三更天都过了,也还是没什么睡意。 蒋幼清趴在薛晏荣的怀里—— “你说,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坏呢,婉颂姨娘都那样可怜了,他们还想尽办法的欺负,一个两个的恨不得骑在头上拉屎拉尿!” “经你这么一整治,他们往后就不敢了。”薛晏荣抚着小姑娘的后背,给她顺着气“别为了几个恶奴,再气着自己,不值当。”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蒋幼清撑起身子,一脸认真的模样“往后我每日都去碧月轩转转,想来多露露脸,就算他们再想翻天,也得多思量些。” “好,都随你。” 薛晏荣眯着眼睛,又往上枕了枕,忽的唇角就被手指抵住了,一睁眼就瞧见小姑娘,满脸愧疚的模样—— “你还疼吗?”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都忘了,扔下我就走。” 说着就张嘴咬了下小姑娘的指尖。 “那不是音涵来了嘛,我跟她约好的。”见这人不理,蒋幼清只得凑过去,亲了亲那破皮儿的地方,娇滴滴的道:“我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你说的?” “我说的。” 薛晏荣旋即挑落床帏,一把抱住蒋幼清,啃上雪白的脖颈—— “今夜别熄灯了,我想亮着来。” 作者有话说: 试问娇滴滴的小媳妇谁能不爱? 感谢在2022-03-28 00:05:00~2022-03-28 20:0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249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040764 26瓶;dilaw 20瓶;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惦记也是白惦记 虽是分了家, 但年夜饭还是得聚在一起吃,毕竟老太太还在不是? 经了之前的那一出儿,蒋幼清对鲁氏不仅好感全无, 甚至还有点害怕, 到底是差点儿就要抓她浸猪笼的人,换谁都会心有余悸的, 况且眼下又闹的这般僵。 薛晏荣怎会瞧不出小姑娘的心事, 她心疼自家媳妇,昨夜缠着她, 趁她最累的时候,跟她说不想去可以不去, 可换来的却是这人的一句那怎么行? 笑意盈盈的反倒劝慰让自己宽心,还说什么早就不记得那事儿了,既然不记得,那现在这般又是做什么,手里的绢帕怕是都要破了吧。 薛晏荣暗自长吸了口气, 又缓缓吐出,终是坐不住了,走到那人的身边, 将那快要抠烂的帕子拿了过来。 “害怕?” “哪有?” 蒋幼清仰起头,身子向后撞了撞—— “我就是在想, 二叔的脸真叫二叔母给抓烂了吗?” 虽说栖子堂跟暖香苑之间砌了堵高墙, 看似隔绝了来往, 但实际上却丝毫不妨碍消息的互通, 毕竟人是走动的, 况且这世上就没有密闭透风的墙。 不过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你这又是哪听来的消息?”薛晏荣把玩着小姑娘的耳珰。 “大家都在说, 人多嘴杂, 这事儿还不是一传十十传百了。” 蒋幼清侧过身子,两只手一边一只的揪在薛晏荣的侧腰上,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而且我还听说,这不是二叔第一次被抓了。” 薛晏荣没多说,在她心里只觉得这事腌臢,害怕污了自家小姑娘的耳朵,只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瞧她点头,刚还一脸好奇的蒋幼清,顿时嘴角就弯了下去,蹙了蹙眉—— “二叔都多大的人了,怎么总做这样的事情?真是打他一点也不冤,二叔母挠他还是太轻了。” 薛晏荣勾着她的下巴,撇了撇嘴—— “你这是再给二叔母抱不平吗?她可也不是好人呢。” “我知道她不是好人,可到底同为女子,谁愿意自己的夫君一天到晚的在外头找人不归家?而且我还听说,二叔这个是泉香阁里的姑娘,有什么异域血统,生的风情万种,貌美人娇,人家都说只要是个男子,瞧过一眼就都得没命的往里跳。” 同蒋幼清的忿忿不平不同,薛晏荣瞧得更为透彻,泉香阁这种地方偶尔玩玩还行,可若是你把那儿当家,这银子就跟流水一样,即便你有座金山银海,早晚也得给你搬空喽,压根儿就没个尽头了。 而叶善容岂能是眼里容沙子的人,瞧着银子流水一样的往外涌,她能坐得住就怪了——没挠死他都是轻的。 就让他们闹去吧,闹的越厉害越好! “呵——” “你笑什么?” 蒋幼清手上一紧,两条秀眉就竖了起来,愣是把薛晏荣瞧得都后颈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笑了吗? “你没笑吗?”蒋幼清抿着嘴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两只胳膊顺势就搭上了薛晏荣的肩“想来二爷经商多年,这般瞧一眼就忘不掉的女子,见的应该也不少吧?可有能让二爷入眼的?” 话音刚落,蒋幼清的屁股上就挨了一下。 “嗯???” “我心里眼里有谁你还不知道?” 薛晏荣凑过脸在小姑娘的鼻尖上啄了啄,压低了声音道—— “别说我不是男子,我就是男子,也只有你一个。” 得了自己想要的话,蒋幼清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推了下这人—— “天都黑了,还不走。” 薛晏荣的眼里噙着笑,捧着小姑娘的脸亲了又亲—— “我的口脂~~” “再涂就是了。” 顺安堂里,人倒是来的齐整,就是这气氛不怎么融洽—— 薛怀丘脸上的指甲印子想藏都藏不住。 蒋幼清不由得捏了捏薛晏荣的手,无声的用眼神说道:这抓的还真挺狠。 鲁氏一向心疼儿子,饶是四十多了还当个宝捧在手心的除了她也没谁了,叶善容把人挠成这样,她能高兴就怪了? 大过年的老祖母先带头儿垮丧着个脸,再喜庆的日子,也喜庆不起来了。 期间鲁氏除了跟薛晏朝说说话,旁的一概不理。 时不时扫过大房一边,白眼仁子翻的都快要背过去了。 按理说她都已经把人讨厌成了这样,就该处处厌恶才是,可蒋幼清给她送去的银子跟东西,她倒是一样不落的全收了,看来一码归一码,不喜欢的是人,跟银子又没关系。 不过,她翻她的白眼儿,该吃的饭照用不误,左右大房这头儿,也不是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听说你把李婆子赶出府了?”鲁氏低沉着声音忽然问道。 薛晏荣护妻心切,急忙就想张口往自己身上揽,可桌子地下却是手背一热—— 只见蒋幼清用力的握了握,便开口应道—— “是孙媳赶出去的,那婆子——” 鲁氏摆明是借机训话,不想让人安生过年,根本就不给蒋幼清解释的机会,一开口便厉声斥责—— “李婆子那是薛府里的老人儿,年岁同常管家小不了多少,这些年照顾婉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赶出去就赶出去,难道不怕外头人嚼舌根儿,落个刻薄妇的名声?!你毁你自己不要紧,别连带着薛府的,大过年尽找晦气!” -- 第250页 蒋幼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无端指责,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祖母!” “祖母,您这可就误会嫂嫂了。” 谁也没想到薛音涵会在此时出声,她将薛晏荣的声音压下,主动站了出来。 “音涵——”蒋幼清连忙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说。 可薛音涵却硬是当作没看见,声音略微的有些颤抖—— “我、我是陪着嫂嫂一起去的碧月轩,那李婆子根本就是个恶奴刁奴,这些年背地里搜刮不少银子,还仗势欺人,妄想当碧月轩的主子,祖母是没听见那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而且她、她还动手打人呢,这样的恶奴怎能留在碧月轩?纵是留下她才是丢了薛府的人呢。” 鲁氏冷冷的瞧着薛音涵,上回就是她,跑出来护着蒋幼清,这回又是她—— “涵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嘴了?我记着以前可是见人都要脸红的。” 说罢又看向郑珺清,意有所指道—— “你这母亲当的可真不错,一个两个教的都这般好。” 郑珺清能听不出来这是话里有话吗?捏着帕子又咳嗽两声—— “以前我也跟母亲一样担心呢,总怕这孩子性子太软,将来受人欺负,如今看来是长大些了,能叫人放心了。” 明明就是心存不满,硬让郑珺清变成了夸人的话,鲁氏在大房这儿可算是吃了哑巴亏。 不过鲁氏能白吃这亏,就不是她了—— 这不,饭才吃了一半,她手一挥就开始赶人了—— “瞧着你们也都吃饱了,就都回罢,今儿我也累了,想来现下还早,你们大房也得聚着热闹热闹不是,就不必在我这儿留了。” 说是这么说,可一转头对上薛晏朝却就又变了样子,方才满眼的嫌恶不耐烦,这会儿登时跟换了张脸似的,笑的慈蔼无比—— “你着什么急,一会儿还要放烟花呢,陪祖母瞧了再回去。” 看来赶的只是大房,二房是得留下来安享天伦的。 不过谁又稀罕呢? 薛晏荣巴不得早些回去呢,毕竟老太太这脸,一般人还真是受不起。 知道小辈们受了委屈,郑珺清这个做长辈的也是体谅有加,便主动说道—— “你们就不必陪我回去了,我听人说今年有冰雕会呢,且出去玩吧。” 说完又不忘同薛晏荣叮嘱道—— “记着多带些人跟着,莫要走远。” “晏荣知道了,母亲放心。” 等郑珺清一走远,蒋幼清就迫不及待的挽上了薛音涵的胳膊——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呀?万一祖母要是骂你可怎么办?我心里如何能过意的去?” “我又没说假话,我是实话实说,祖母再偏心,也得讲道理不是,况且我是跟着去的,看的最清楚,要是我都不说,那你岂不是要被冤枉死了。” 蒋幼清被薛音涵的话暖到心窝里了,两人的手顿时挽的更紧了—— “瞧你瘦的,胳膊上就剩骨头了,刚才没吃好吧?我知道外头儿有家糖水铺子,可好吃了,咱们边逛边吃去!” 话罢,拉着薛音涵就快走了起来,丝毫不记得身后还有个薛晏荣呢。 “你瞧,还说跟我去看呢,只要有音涵在,我就得靠边站。”薛晏荣眼里噙着笑,不禁摇了摇头。 “二爷,您这是嫉妒,□□裸的嫉妒。”徐聿揣着手脸上乐呵呵的。 “是呀二爷,人家姑嫂关系和睦盼都盼不来呢,您呀这是福气,不过——这三小姐倒是让人意外。” 姚十初哈了口热气“自打少奶奶嫁进府后,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潜移默化的关系,您不觉得三小姐的性子,比从前也开朗许多了吗?” 薛晏荣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手—— “要是能再中和些,那就更好了。” “二爷,心大了昂。” 三人不约而同发出笑声。 因着冰雕会的关系,街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人,不光是买卖花灯的,舞龙舞狮耍杂技的也是随处可见。 不同于以往的孤寂,现下有了这人的陪伴,薛晏荣倒是十分惬意,一路上只要是蒋幼清喜欢的,哪怕就是多瞧一眼的,薛晏荣便一样不落的全都买下,气的蒋幼清直跟身旁的薛音涵抱怨—— “你看你二哥哥,财大气粗的,有钱没地儿花。”说完又朝薛晏荣瞪了眼“你要再这样,就别跟着了。” 薛晏荣被她瞪了也不恼,两手背在身后照样跟着。 “瞧见没,这人厚脸皮。”蒋幼清拉着薛音涵直奔着先前说的糖水铺子就去了。 “二哥哥对嫂嫂可真好。”薛音涵一边吃着碗里的圆子,一边说着。 “那可不,简直是要星星不摘月亮呢。”岁杪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道。 蒋幼清脸颊一红“就你会说话。” 薛音涵瞧着不远处立着的二哥哥,时不时的就朝她们看来,便推了推自家嫂嫂—— “嫂嫂别光陪我了,二哥哥还在那边等着呢。” “她又不喜欢吃这些,让她等着。” 蒋幼清嘴上这样说,可目光却一直盯在那人身上,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瞧见。 “不喜欢也可以吃一口,嫂嫂快去吧,要不然下回我可再不敢跟来了。”薛音涵说罢,便朝着薛晏荣喊了声“二哥哥!” -- 第251页 “哎,你——” “去吧去吧,二哥哥在看了。” “这可是你叫的她,不是我要过去的。” 蒋幼清绯红着脸颊,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可脚下的步子却不住的快了起来,想必是早想过去了。 薛晏荣低头瞧着送到嘴边的糖水圆子,张嘴就是一口—— 边嚼着边问道:“怎么过来了?” 蒋幼清捏着绢帕擦了擦这人的嘴角—— “音涵怕我冷落你,就让我过来了。” 这话? “那音涵要是不让你过来,你就不过来了?” 薛晏荣攥着这人的手,故意挺了挺身子—— “哎,大街上呢,别闹。” 蒋幼清嘟了嘟嘴,表示抗议。 “不准嘟嘴。” “???” “因为我想咬。” 蒋幼清怕了她了,这孟浪的话真是在哪都能说出口,赶忙向后退去半步,紧张的把嘴都捂住了。 薛晏荣满是宠溺的笑,刚想伸手再逗逗她,蒋幼清就连忙转身向薛音涵高呼道—— “咱们去看冰雕吧!” 说完把手里的糖水圆子就塞进了薛晏荣的怀里—— “给你吃吧。” 薛晏荣低头一瞧,光剩糖水了,哪还有圆子啊,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这人对自己可真好啊。 冰雕技艺鬼斧神工,栩栩如生的花枝被镶嵌在冰里,绽放的竟比春日里的更加动人。 薛晏荣则揽住她的肩膀,怕她冷,偏过身子便贴紧了些,两人时不时的就耳语几句,恩爱有加的模样,羡煞旁人。 “啧啧啧,瞧瞧,人家这才是会疼人呢。”俞敏怡皮笑肉不笑的出声说道:“我以前只当他有什么问题,如今看来,他是喜欢年纪小的,你若是比她再小两岁,说不定——” “你要是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想想看怎么能再生个儿子?”俞静姝别过头去 “姐夫新纳的那个,都说肚子里是男丁呢。” “我不过是提醒,让你别那么执着!” “那我也提醒你,少多管闲事!” 俞静姝同自家这个姐姐,越来越说不了话了,成日里冷嘲热讽,嫉妒横生,她自己不好过,也不愿别人好过。 来到桂树前,枝干上挂满了新年的寄语跟赠言,俞静姝顿了顿,也将自己的挂了上去,呆立片刻后,方才转身离开—— 却不想跟对面的碰了个正着—— 薛晏荣牵着蒋幼清,恩爱夫妻的模样,的确是刺痛了俞静姝的眼,但她也有她的傲气—— 昂着首,不紧不慢,款款离去。 倒是薛晏荣下意识的瞧了眼身边的人—— “呃——” “人生若是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蒋幼清瞧着那红绸上的字迹,念出了声。 薛晏荣见状有苦难言,总不能去扯下来吧? “我——” “不用说,我懂。” “你懂什么?” “她惦记你呗。”可说完,却又忍不住的咬了咬腮帮子里的软肉“她怎么总惦记你?!” “幼清,你别多想,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才走的近些,我对她绝没有别的——” 不等薛晏荣说完,蒋幼清便又挽上了她的胳膊,一脸大度从容的表情—— “惦记就惦记呗,反正再怎么惦记,你都只能是我的。” 于此同时,正瞧着冰雕的薛音涵也碰上了个人—— “小姐您瞧,那不是宋郎中吗?” 薛音涵闻言抬头望去,还真是他。 宋孟琮不喜欢跟别人热闹,却喜欢一个人出来自己热闹,瞧着那栩栩如生的冰雕花,正感慨着鬼斧神工的技艺,一扭头就也看见了薛音涵。 饶是二人都不是第一次见,薛音涵思索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就见那人转身便跑,那模样简直像是见了鬼,一刻都不敢多留。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锦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长这么大,头一会儿遇见这么怪的人。 “算了,许是没瞧见。”薛音涵并不在意,又说道:“咱们别走远了,还是去找嫂嫂他们吧。” 可刚还没走两步,薛音涵却脚下一顿,紧跟着眼前猛的一晃—— “小姐,您怎么了?”锦绣赶忙将人扶助。 “没事,脚滑了。”薛音涵稳了稳脚下,摇着头“快走吧。” 作者有话说: 谁不想要一个二爷呢,会疼人会来事 预收文《小娘子》喜欢的记得收藏呀,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2-03-28 20:08:28~2022-03-29 23: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萌新苟管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妮猪猪包 40瓶;香菜一点也不香、曜小夙、醉傀儡 10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莫要吓着人家 今儿是大年初一, 宋孟琮照旧雷打不动的背着药箱就到了薛府,这倒是叫薛晏荣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大过年的, 怎么着都该让人家歇歇才是。 不过宋孟琮却一点不在意, 他父母早亡,家里就自己一个, 逢年过节这种日子, 同他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与其嫌在家里待着, 不如上门出诊,要不是本善堂有规矩新年休三日, 他怕是连家都不回了。 -- 第252页 这会儿他在里头儿诊治,薛晏荣跟蒋幼清则在外屋等着,期间蒋幼清时不时的就会透过格子窗朝里看上一眼。 “你来,你过来呀——” 薛晏荣真不想理她,这人怎么就对人家这般好奇? “做什么?” “小点声儿!” 蒋幼清连忙伸出食指抵在唇边, 做了个嘘的手势,贴在薛晏荣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宋郎中脾气不好,吵着她要骂人的。” 薛晏荣皱了皱眉, 他脾气不好吗? “瞧见那床帏没?就是他发火让季月撤下的,那吓的季月现在见他都发怵呢。” 蒋幼清咂了咂嘴“你说生个这么好的皮相, 怎么就是个驴脾气呢?也不知道他有媳妇没有?就算有, 估计也让他给吓跑了。” 薛晏荣挑起一边的眉毛——之前不还怀疑人家是女的吗?这会儿怎么就说起媳妇来了? 话罢, 蒋幼清又扭过头来, 眨巴着眼睛“我之前让你问的事, 你问了吗?” “什么事?”薛晏荣装傻。 蒋幼清抬手就在她胳膊上拍了下, 坏笑道—— “就泡澡堂子的事儿啊。” “嘶——”这人一天不使坏, 就浑身不得劲“要问你问去,我不去。” 蒋幼清哪能真的让她这样做,不过就是逗逗她,喜欢瞧她这般‘有苦说不出’的可怜模样罢了。 捂嘴便溢出声轻笑来。 恰巧宋孟琮诊治完成,掀帘子出来—— 白玉般的面皮儿,明眸皓齿的姿容,就差套女装的行头儿了,蒋幼清一瞬不瞬的瞧着他,这还能不是女子?顿时就忘了该有的礼数。 宋孟琮为人木讷,又不怎么会变通,最怕就是这样被人盯着瞧,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含着胸往里扣着肩膀,脸上也好似涂了层胭脂似的泛起红来。 “咳咳——” 薛晏荣实在瞧不下去了,这人是得谁老实就欺负谁吗?那眼珠里要是能长出手来,只怕现下就得去扒人家的衣服了—— 于是背着手,便将自家小姑娘的目光挡住。 “婉颂姨娘如何了?” “没之前那么闹腾,但还是不能受刺激,而且我发现姨娘的头顶处有块旧伤,或许长久以来的失心疯与这个也有关系,二爷再给我些时间,我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其他办法。” “不急,你慢慢治着就行。” 薛晏荣话音刚落,背在身后的手就止不住的发痒,小姑娘借着视野盲区,又是使起坏来,故意搔着她的痒。 本想着她挠挠也就过了,谁成想竟还上瘾了,薛晏荣干脆将手握成了拳—— 蒋幼清鼓了鼓嘴——切,小气鬼。 薛晏荣看眼宋孟琮,背着个药箱,肩膀又窄又细,也难怪蒋幼清会怀疑,饶是自己都起了疑心—— 可若他真是女子,那为何扮成男子?难不成同自己一样,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宋孟琮立在原地,心里也在犯嘀咕,今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盯着自己瞧什么呀?索性该说的都说完了,也是时候请辞告退了。 “二爷,那我就先——” “不如宋郎中留下用个便饭再走吧。” 薛晏荣不等人说完,就出声将话抢了过来。 “不、不用了——” “宋郎中如此推脱,莫不是家中有人等候?” 宋孟琮怔了怔,他不会说谎,有什么全在脸上,岂能瞒得过蒋幼清—— “没有。” “既然如此,那晚些再走也不迟到。” 话音刚落,外头儿的下人便进来禀告,说是钱掌柜来拜年,正在栖子堂候着呢。 “赶巧了不是?”薛晏荣摩挲了下手上的玉扳指“正好启了那坛金茎露,我再让厨房多做些好菜,咱们一起喝几杯,我记着钱掌柜最好这一口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孟琮知道若是自己在推辞就未免太过不识好歹,抓着肩上的药箱带子,往上抽了抽,不就是顿饭吗?吃了就吃了,自己回去也省的将就了。 “那就多谢二爷跟少奶奶了。” 待回了栖子堂,薛晏荣先是同钱掌柜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回厢房去换衣裳—— 门一关,就被蒋幼清给抵在了软榻上,食指勾起这人的下巴—— “怎么突然留人家了?你想做什么?” 薛晏荣眯了眯眼,瞧着两人的姿势,下一刻就调换了回来—— “我想试试他,或许他真的是女子。” “你打算怎么试?”蒋幼清推开这人,从柜里另外找了件浅色的常服替她换上,末了手张贴在这人的心口“莫要吓着人家。” “不会的,我有分寸。” 晌午—— 席间,钱掌柜喝了不少酒,渐渐的舌头就捋不直了,动作也有些大起来—— 一把搭在宋孟琮的肩上,人就凑了过去—— “宋郎中,你老实说,家里可有婚配?” 宋孟琮明显是不适应这样的说话方式,歪着身子就往旁边躲,可钱掌柜喝大了,哪能瞧出这个,人就不停的往跟前凑—— “你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害羞的,你生的这么白净,喜欢你的姑娘多了去,前几日那张媒婆还跟我打听呢,说是临街饺子馆胡老板家的女儿瞧上你了,我已经替你应下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做女婿罢,你那未来岳丈家底子可是厚着呢!” -- 第253页 “你说什么?!谁让你应的!” 宋孟琮原先只是躲他,一听这话,却是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想也不想一把就将钱掌柜推倒地上,动静儿闹的薛晏荣都怔了下。 一旁的徐聿眼疾手快,还不等钱掌柜明白过来,就先把人扶了起来—— 好在钱掌柜喝大了,只以为是自己没坐稳,拉着徐聿一个劲儿的摇头—— “这椅子怎么倒了?” “您没坐稳,可不就倒了,我扶您去偏房歇一歇。” 说罢搀着人便出了饭厅去。 宋孟琮只喝了三杯酒,脸却比喝高了的钱掌柜还要红,薛晏荣盯着他,默默在心中思量,饶是涂了胭脂的姑娘,也不过是这个样子吧? 片刻后忽的出声说道—— “胡老板的女儿我见过,长得不错身段也好,你——” “我不要!” 宋孟琮攥着拳头,后槽牙都咬起来了,这神态薛晏荣再熟悉不过了,他在抗拒在害怕,就像当年自己跟俞敏怡订亲时一样,也是这般不愿这般抵触。 看来有些疑惑,可以下定论了。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不愿就不愿,钱掌柜不过是说说而已,不必当真,他喝多了。” 宋孟琮出了一脊背的汗,重新落座在椅子上的时候,五指还紧抠着扶手,力道大的骨节都泛白了。 “你——” “二爷!” “没事没事,我是说,你多用些菜,方才钱掌柜尽拉着喝酒了,别一会儿你也醉了。” 厢房里,薛音涵同蒋幼清也在用饭—— “怎么不见二哥哥?” “在饭厅呢,同钱掌柜跟宋郎中在那边吃。” 一提到宋孟琮薛音涵的目光便顿了下,又想到昨夜那人见着自己转头就跑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出去逛,就别管你二哥哥了,指不定今儿要喝到什么时候呢。” 蒋幼清说着便往薛音涵的碗里夹去一块鸡腿,颇为担忧道—— “我怎么觉着最近你清瘦不少,脸都小了一圈。” “是吗?”薛音涵用筷子将鸡腿上的肉撕下一块,咬在嘴里“我还觉得自己胖了呢,嫂嫂不知道,我可能吃了呢。”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满,薛音涵一块鸡腿两条肉还没吃到,便捂着胸口,骤然恶心起来,好容易吃了小半碗,一股脑的全给吐了个干净。 “你怎么了?”蒋幼清胃口一向甚佳,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乍一瞧见,登时就焦急起来“我去把宋孟琮找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嫂嫂。”薛音涵脸色煞白,眉眼间全是憔悴,若不是涂了好些胭脂遮挡,只怕气色还要更差。 她拦住蒋幼清,强撑着笑颜—— “我真的没事,嫂嫂莫要担心。” “可你都吐成这样了?” “嫂嫂,我歇歇就好了,估计是吃得太急了。” 薛音涵难受的厉害,想起身却觉得脚下如同被灌了铅,还不等她站起来,人就没了意识。 “不好了!不好了!” 宋孟琮刚缓和了些情绪,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高呼,惊的顿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脑中就一个想法,自己得走,得快些走! 岁杪连薛晏荣都没顾得上喊,一把就拽住了宋孟琮—— “三、三小姐晕倒了!” “什么!” 薛晏荣跟宋孟琮到厢房的时候,薛音涵正躺在床榻上,满额头的冒虚汗。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蒋幼清眼眶红红的,急的来回在屋子里踱步“我瞧她最近清减的厉害,就给她夹了个鸡腿,谁知道没吃两口,她就全都给吐了,之后脸色就白的厉害,说是想躺下歇一歇,还没起身,人就晕了过去,早知道我就不给她夹那个鸡腿了。” 事发突然,宋孟琮来的匆忙,药箱落在了书房,不过好在他有随身携带针灸包的习惯。 这会儿情况紧急,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先伸手碰了碰薛音涵的额头,随后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接着便抓起她的手,指尖搭在她的腕上。 片刻后,从针灸包里取出一根银针,刺在她的虎口,不多时薛音涵便醒了过来。 瞧着一众人全都围着她,立马撑胳膊就要起身—— “别动。”宋孟琮摁住薛音涵的肩膀,又是一根银针刺入内关穴,随即眉头微微蹙起“你是不是睡不着觉?” 薛音涵猛的一怔,目光里带着闪烁,似是企图避开这个问题—— “我昨夜是没睡太好,锦绣告假回了家,换了别的丫鬟,我一时有些不大习惯,等过两天她回来就好了。” 听着就是借口 宋孟琮就还没有诊错脉的时候,她这哪里是一日没睡好,少说三五年都是有的,看来她是不愿意说。 她在怕? 宋孟琮扫过床榻前的人,怕薛晏荣还是蒋幼清?但是没道理啊?打心里的关切是藏不住的,她为什么要怕? 捏着手里的银针,宋孟琮凝着眉眼—— “二爷,少奶奶,里屋人太多,还请外面稍等罢。” 蒋幼清蹙了下眉头,这要是都出去了,那不就剩他们二人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宋孟琮就是再男生女相,到底也是个男子啊,音涵连人家都还没说呢,这怎么都于理不合。 -- 第254页 可薛晏荣却破天荒的点了头—— “那咱们就到外面等吧。” 说着就把人下人屏退了,自己拉着蒋幼清也去外屋。 “你怎么能同意?” 薛晏荣覆在蒋幼清的耳边—— 顿时蒋幼清的眼睛就瞪大了。 屋子里,宋孟琮转动着手里的银针,只用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现在没人了,你可以说实话了。” 薛音涵一脸不解的望着他“我说的就是实话。” “我是个郎中,你这脉象骗不了我,脉沉气虚,心有郁结,寝食难安,时时为梦魇所扰,盗汗,惊惧,全都不是一日之症,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薛音涵猛的坐起身子,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长久以来的伪装,就被这人如此轻易的戳穿了? “你心里有事,大事。” “你休要胡言!” 薛音涵别过头去,牙齿紧咬着嘴角,忽的将手上的银针拔去,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慌张—— “宋郎中,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只求你给我开些夜里好入眠的安神方子,其余的——” “你会死的,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宋孟琮不等她说完,便急急的开口,他之所以把人都支出去,并不是为了探究什么秘密,而是不想薛音涵越病越重。 “你的身子气血损虚的很严重,若是一直这么任由下去,最多三年,你便会撑不住了。” 薛音涵僵着身子,不愿说话,似是对此毫不在意。 可宋孟琮就不一样了,她本就脾气臭,加之又饮了酒,薛音涵又是个如此不听劝的,难免火气就上来了—— 收起针灸包,没好气的哼了声—— “富贵家的小姐,就是矫情!” 薛音涵从没被如此羞辱,更何况这人她连熟悉都不熟悉,顿时脸上便火烧火燎起来,可内心的修养,却让她即便受了难看,也没办法大喊大叫出来。 不一会儿眼眶就憋的通红了。 若是换做别人,这会儿定然是怜香惜玉,可宋孟琮是谁? 是个反其道而行的家伙,非但没有怜香惜玉,相反将人奚落的更加厉害—— “难道不是?成日吃穿不愁,冻不着热不到,勤等着还有七八个丫鬟小厮伺候?照我看,就是嫌的慌! 你还好意思红眼睛?外头儿多少人为着生计奔波劳碌,受的委屈不必你少? 别因着屁大点不到的事情,哭哭啼啼的要死要活?不想治病也罢,你这种大小姐,我也懒的瞧!” 而此时薛音涵指甲已经嵌进了手掌中,眼里的泪住也涌了出来,可宋孟琮却仍觉不够,眼里划过一丝异样,只不过稍纵即逝—— “你哭什么哭?!娇小姐!臭脾气!你哭给谁看!!” 这句话下去,再好脾气,再高修养的人也怕是要发怒了—— 薛音涵几乎是有什么就扔什么,就连手上的镯子都砸了过去——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以你是谁?!你给我滚!给我滚!!!” 薛音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抖着身子半天儿都缓不过来劲儿。 而始作俑者却安静的出奇了,宋孟琮立在一旁,眼角被扔来的玉镯砸的红肿,也不吭一声,静静地望着薛音涵,直到她哭够了,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巾帕递去,但下一刻就被薛音涵一把打落了。 相比较方才的坏脾气,现下的宋孟琮却是一点都不恼,不仅不恼,还弯腰将帕子跟手镯都捡起,又放在了薛音涵伸手可及的位置。 “发泄出来,是不是好些了?” 薛音涵眼神错愕,这人是故意的? 宋孟琮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 “可惜这招治标不治本,你若自己想不开,也还是没用,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这般痛苦,但我没有骗你,你的身子的确亏损的很厉害,如果继续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说着便朝外走去,待到门前时,却又折返回来—— “安神的汤药不能喝太多,我给你开些健胃益脾的——” “能不能不要跟我二哥哥和嫂嫂说。” “可以,但是你得按时吃药,好好吃饭。” 话罢,宋孟琮又瞧了眼那憔悴羸弱的人,直到见她点头,随即才真正离去。 看来这薛府也没有多好。 宋孟琮遵照约定,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只是蒋幼清并不能放心,让岁杪照着方子抓药煎药,亲眼瞧着薛音涵饮下,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好端端的怎么说晕就晕了,还好没什么事,不然我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薛音涵垂下头,心虚的并不敢同蒋幼清对视—— “嫂嫂放心吧,我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生子文的问题,我想问问大家—— 原本的大纲是没有的,但大家这么一提,我也有了些灵感,现在就问问大家,真的是要生子文吗? 如果喜欢的人多的话,我也可以加,大家可以给我给点意见。 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2-03-29 23:50:35~2022-03-30 21:3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苯疍”、楠得伊见 2瓶;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55页 第82章 我办了个坏事儿 掌灯时分, 蒋幼清换下了衣裳,散开了发髻,便去了浴房。 然她前脚儿刚一去, 后脚姚十初便端着手进来了—— “哥儿, 罗家来人了。” 薛晏荣顿了顿,手上的狼毫便沉了下来—— “这个点儿怎么突然来了?是谁?” “罗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姚十初上前将火烛的灯芯挑明了些 “明儿不是初二吗, 按理说是要回娘家的, 估计是怕少奶奶不愿意回去,这才专门差人来递口信。” 话罢, 便又在屋子里瞧了瞧,没见着蒋幼清的身影—— “您看要跟少奶奶说一声吗?毕竟是娘家人, 总得给回个话。” 薛晏荣吹了吹玉版纸上的墨迹,随即将手里的狼毫置于笔架,的确是得给个回话—— “你就说知道了。” 姚十初怔了下眼眸,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回还是不回,于是又等了等, 但瞧着自家主子再无他话,便有所领会,既然没说不回, 那八成是要回的—— 旋即,欠了欠身子, 哎过一声便退了出去。 薛晏荣搓着手指, 忽的犯起愁来, 若是罗家不差人来说, 大可不必理会, 只将备好的礼送去便可, 但偏又差人来说, 还专门差的是罗夫人身边的近侍,这要是再不回去,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总不能让小姑娘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吧? 可——这要怎么劝才好呢? 想着回门那次,朝自己又哭又闹的,都答应过她,一切听她的意思,现下自己这算是又自作主张了? 难哄是有些难哄,不过办法还是有的,薛晏荣曲着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她记着浴房里的澡豆上回好像用完了。 浴房里蒸气袅绕,岁杪往浴桶里洒满了花瓣,那茉莉的清香阵阵扑鼻,不冲头儿,反而安逸的紧。 她一边往里添着热水,一边用手试探温度,冬日里来沐浴,水温总要稍烫一些,泡着才能舒服,待觉着差不多了,便拿过矮凳扶着自家姑娘踩了进去。 “姑娘的皮肤可真白,就跟刚脱了壳的鸡蛋,又嫩又滑,还有这头发,黑亮黑亮的,就跟那锅里新炒出来的黑芝麻一样,比那还黑呢。” “岁杪,你现今怎么这么会拍马屁了,听的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奴婢哪是拍马屁,奴婢这是实话实说,这一年姑娘可是被姑爷养的好呢,您就瞧姑爷心疼您的那个劲儿,整颗心都在您身上拴着呢,而且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说待字闺中的就是嫁做人妇的,瞧着哪个能不眼红?” “岁杪,我发现在你如今说话,越来越不知羞了。”蒋幼清扭过头去,脸上被热气氤氲出一层绯红。 “说实话,就是不知羞了?”岁杪笑着往水底下瞄了瞄“姑娘不是奴婢说,您这肚兜又小了吧?” “你——”蒋幼清急忙掀起一层水花朝她泼去“坏岁杪!一天到晚不学好!赶明儿我就找个人把你嫁出去!” 岁杪边擦着身上的水,边笑着往后躲去—— “澡豆没了,奴婢去拿。” 刚一出来,就碰见在此不知等候了多长时间的薛晏荣,只见她手里正捏着两块澡豆。 岁杪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脸惊讶,这姑爷可是神了?怎么自己刚要来拿澡豆,就自个儿送上门了。 “二——” “嘘。” 薛晏荣指了指屋里的火塘,轻道了句—— “再去烧热些。” 话罢,便抖落下身上的大氅,不苟言笑的推门而入。 岁杪的脸登时就红了,连忙低下头去,捡起地上的大氅搭在椅背,急急忙忙的往火塘里又添了几把银霜碳,就忙不迭的跑出了屋子,抹了把烧红的脸—— 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不能想,不能想。 “岁杪,你来了吗?” 蒋幼清往脸上撩了把水,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殊不知‘豺狼’已然入室。 肤若凝脂,香肩玉颈—— 薛晏荣捏着手里的澡豆,沾了沾水,便往蒋幼清的身上擦去,只是她的手法必然不能多有规矩,这往下一探就不知深浅起来。 “岁杪,你做什么?” 蒋幼清察觉不对,忙揩去眼睛上的水,正诧异不已时,却瞧见一双泛着幽光的‘狼眼’,那样子像是饿了几日都不曾进食的模样。 可不该这样呀?她们明明昨晚才有过。 “你、你怎么进来了?岁杪呢?” 薛晏荣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太多表情,理所当然的就伸手把人捞了过来,澡豆贴在她的后脖颈,轻轻的打出些沫子。 片刻后,才勾着嘴角笑了笑—— “这澡豆可真是不经用,打了没几下,就小了一圈。” 她手上有薄茧,所到之处都能激起一层小疙瘩—— 蒋幼清想到了那日她们在温泉山庄的场景,也是这般叫人难耐。 “你给我,我自己来。” 薛晏荣什么时候都好说话,就是在这上头儿“不近人情”,扬手便躲了过去—— 故意扯着嘴角笑道:“你够不到,还是我来。” 柔顺的黑发穿过五指,白色的泡沫渐起,直到每一根发丝都被搓揉过,薛晏荣才舀起一捧温水浇下,反复几次,沫子就被冲洗了干净。 -- 第256页 可渐渐的却有些不对了,因为薛晏荣从来就不是个会白做工的人,她得要报酬。 片刻后,小姑娘就跟被抽去了骨头似的,瘫车欠着手脚,嘴里嘟嘟囔囔的怪着她,可人却抱着她不肯撒手。 “我办了个坏事。” “什么?”蒋幼清蹙着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罗家派人来了。”薛晏荣边说边瞧着她的脸色。 蒋幼清这才恢复了些清明,稍稍掀了下眼皮儿,小鹿般的眼眸泛起一片水润,就像是江南的雨天里的雾气,惹人怜惜疼爱。 “这不是年初二了吗?估计是怕你不回去。”薛晏荣哄着怀里的人,柔声道:“我应下了。” 还不等蒋幼清有反应,立马又说道 “你要是不想回,那就跟之前一样把东西备好送去,不过,就是这专门派人来捎口信,有些为难....那可是你姨母的贴身丫鬟呢。” 话音刚落,嘴上就挨了一下,怀里的小姑娘脸颊泛着红晕,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用的着你说,我、我还能不知道。” 顿了顿,眉宇间又颤了颤,似是羞恼,又似是不安,拧着这人的胳膊就转了个圈。 薛晏荣立刻会意,看来自己的话这人是听进去了,也对,她向来就不是个让人操心的。 待一道白光闪过,蒋幼清才在这人的怀里翻了个身。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儿不用薛晏荣说,自己也明白。 到底是当初罗家的收留,姨母的出手相助,不论是人言还是血缘,岂能说断就断? 若不是因着回门时那句,要把罗尔仪抬做平妻,自己也不会这样僵着,叹了声气—— “早去早回罢。” 说完却又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 “下回不准在这种时候使坏。” 薛晏荣明白自家的小姑娘是最容易听劝的,于是又搂着她亲了亲,替她将心里的不痛快打开—— “你放心,我瞧不上罗尔仪。” 这人是怎么知道的?!蒋幼清忽的撑起身子,但下一刻就后悔了,自己能有什么瞒得住她呢? 精的跟猴儿一样,只有她作弄别人的份儿,自己在她这儿就是张白纸,憋了一年,到现在才挑破,可真能沉得住气。 薛晏荣眼里憋着笑,似是就等她发问呢—— 想瞧自己吃醋,才不让你如愿! “你瞧不瞧得上,与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愿意,我才懒得管。” “是吗?” 薛晏荣才不信她呢,自己平时出去一趟,身上稍沾点儿别的香气,她都恨不得给用胰子给自己搓掉一层皮,就这还能没关系?还能懒的管? “你要是这么大度,那我就——唔!” 蒋幼清一口咬在这人的唇上,恨恨的道—— “敢说我就咬死你!” 春节一过,年岁又涨一截儿—— 罗家似是变了,又似是没变—— 祁萍楠抛去生疏,主动与蒋幼清示好,说起往事话匣子就关不上了,瞧着是真心的模样。 罗尔仪则清瘦不少,虽是肉皮黑些,但没有以前瞧着那么粗壮了,身段跟姿容也慢慢长开,不知是不是因为及笄缘故,人也懂事了不少,对着蒋幼清虽少言但也没有从前那般敌视,至少一个桌子上吃饭,不再摔摔打打了。 但罗政北跟罗洵麟却还是老样子,一个拉着薛晏荣大谈生意经,一个时不时瞟两眼蒋幼清,垂下头的时候全是对薛晏荣的嗤之以鼻,虽不知他的底气何在,但就是这么自信。 不过,总的来说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尤其是与薛府的年夜饭相比,确实舒心的多了。 饭后祁萍楠拉着蒋幼清回了屋子,倒也没说什么别的,话里话外都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切,反而让蒋幼清不自在起来—— “看得出来姑爷对你不错,吃饭的时候,都不忘给你夹菜。” “她待我的确很好。” 蒋幼清拿起一颗梅子含进口中,下一刻却被酸的就吐了出来。 “怎的了?”祁萍楠忙倒了盏茶递去,随即便上下不错眼神的瞧着“莫不是有了吧?” 蒋幼清没明白—— “什么?有什么呀?” “傻姑娘,当然是有孩子了啊。” 祁萍楠满眼都是藏不住的高兴,这要是有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正房夫人的位置就算是彻底的稳了。 孩子? 蒋幼清愣了一下,旋即满眼的错愕,她们二人都是女子,如何能有孩子? 所以当祁萍楠问出口的时候,蒋幼清才会没明白,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垂下头去,手在肚子上捂了捂—— “姨母,还没有呢,刚刚是因为那梅子太酸了,我才吐出来的。” 祁萍楠眨了眨眼睛,忽的有拉过蒋幼清的手,在她的脸上仔细瞧着—— 这都一年来,不应该啊,看着白里透粉的面容,这可是多少胭脂都擦不出来的。 “幼清,现下也没有别人,你老实跟姨母说,房事上可算和谐?” 蒋幼清大概没想到祁萍楠会问的这般直接,霎时红霞就飞满了脸—— “姨母,我、我——” “跟姨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呢。” 祁萍楠的脸半点儿打趣之色都没有,相反异常的严肃,似乎真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 第257页 蒋幼清羞涩是因为薛晏荣疼爱,自然不会理解上了年纪的妇人,在她们眼里,夫妻欢愉固然重要,但传宗接代,巩固正房地位,才是头等大事。 “夫君、夫君她待我极好,没、没有不和谐。” 强忍着羞意答了这话。 “那就怪了,按理说怎么着都该都动静儿了?”祁萍楠抿了抿嘴,转而又道:“说来这事也不能太勤,男人都猴急,你也不能事事都依他,太勤了也不好怀孩子。” 话罢,祁萍楠又摆了摆手—— “也是我太着急,你这才嫁过去一年,估计也快了,姨母也不是要催你,只是姑爷的年纪不小了,又是长房嫡孙的,手底下家大业大,总得要人继承不是,早些得个孩子,你也放心,到时候就算他纳了别人进来,你这正房妻子的位置也是稳的。” “姨母,她不会的。”蒋幼清脱口而出“她答应过我的,此生绝不纳妾。” 祁萍楠瞧着蒋幼清这满是笃定的语气,眼中情绪复杂,每个男子在成亲之时都是这样说的,不会纳这个不会要那个,但最后,又有哪个真正做到,饶是他们现在感情好,但日子一久,有些事儿谁又能说的准? 不过,现在同她说这个,怕是听不进去的。 “幼清啊——” “姨母。” “瞧你这小孩子的模样,若是做了母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不过,你娘怕是要高兴坏的。” 蒋幼清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祁萍楠见状,只以为她是想娘亲了,大过年的也不愿勾起她的伤心事,话峰一转就饶去了别的上。 ———— 宋孟琮瞧过婉颂后,分别开了两张方子,一张是留在了碧月轩,一张则交给了姚十初。 不多时,姚十初便拿着那张方子去了东院儿。 “十初姐姐,您怎么来了?”锦绣笑着迎了上去。 “三小姐可在?”姚十初问道。 “在呢在呢。”锦绣连忙带路,领着人往厢房里去。 薛音涵的气色仍旧不好,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头儿。 “可是嫂嫂唤我过去?” “不是少奶奶,少奶奶回娘家了,还没回来呢。”姚十初说着就将手里的药方拿出递去“这是宋郎中方才给我的,说是给您新开的方子,还问您今日用饭如何?” 姚十初笑着就摆了摆手—— “我哪能知道您用饭如何,就说让他自个儿过来问,也能清楚不是,结果说半天他又不来,说什么东西没带全,只留给了我这方子,我见他神神叨叨的,也就没再多说。” 旋即脚步上前“三小姐,您好点儿没有?” 锦绣晌午过完才回来的,也听说了这事儿,好一通的自责,这会儿拿了方子,立马就去煎药,一刻都不敢耽搁。 所有人都担心薛音涵,只有薛音涵自己不当回事,笑着摇摇头—— “哪有那么娇气,好多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 昨天成都又下雨,还是喜欢天晴的时候,虽然热了些 每到春天下雨,湿冷湿冷的时候,夫人就很难熬,她手脚冰凉就喊冷,真是小可怜 感谢在2022-03-30 21:34:26~2022-03-31 20:5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萌新苟管理、老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名字。 74瓶;寳貝?尛宇? 33瓶; 小白杨 20瓶;腐 4瓶;楠得伊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从前都是我的错 罗府—— 薛晏荣叫罗政北缠的根本脱不开身, 天南海北祖宗八辈的什么都往上聊,光聊就算了,还得不停的喝酒, 说不到两句话就举着酒杯要跟你碰一下。 也不知是心情好, 还是罗政北原本就这么能喝,饶是自己都有些犯晕了, 他仍旧夸夸其谈自己的生意经, 话里话外都离不了一个钱字。 薛晏荣搓了搓额角,喝多归喝多, 可也不是罗政北几句话就能忽悠的,罗政北要真会做生意, 也就不会活到这把年纪就剩这么个宅院撑场面了。 现下她人虽还在饭桌上,但心却早就跟着蒋幼清飘走了,罗老爷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 好容易罗政北自己把自己灌醉了,薛晏荣便迫不及待的起身要去寻人,一旁的丫鬟见她路都走不稳了, 好心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蹙着眉一副谁都不能碰我的表情, 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丫鬟哪知道姑爷什么毛病?也不敢再去扶,只快跑两步到她前面, 为她引路。 猛的推开闭着的房门, 薛晏荣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毕竟喝高了酒, 行为动作就有些控制不住—— 蒋幼清刚听着推门的声音, 就知道是她来了, 这会儿急忙起身就去迎, 饶是还没走到门口呢,那人就闯了进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身子就凑近过去—— “幼清!” “哎——”蒋幼清吓坏了,怕她胡闹出丑,忙不迭的就往后退去,提醒道:“姨母、姨母在呢。” 好在提醒的及时,要知道薛晏荣方才差点儿就把人抱起来了—— -- 第258页 “姨母在啊。” 饶是再怎么‘厚脸皮’的,对着长辈也是抹不开面,现下的脸都快要涨到紫红了。 祁萍楠瞧他们感情好,自然也是高兴—— “既然姑爷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您。” “不用了。”祁萍楠冲着蒋幼清使了使眼色“瞧着喝高了,你好生照顾罢。” 旋即关好门,便离开了。 薛晏荣一喝多,就变成了小孩子,要人哄,要人陪,蒋幼清忙给她擦脸,又给她喂蜜水,好容易做完一套,这会儿又被攥着手不肯松开了—— “怎么喝成这样了?” “你那个姨夫忒能喝,这得亏是我,要是换作别人,估计这会儿就不省人事了。”说着又侧过身去,傻笑道:“方才丫鬟想扶我,我没让,知道你不喜欢我身上有别人的味儿,我自己一个人走回来的,差点儿还摔一跤呢。” 蒋幼清有好笑又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 “好,你最乖了。” 薛晏荣眯着眼睛,身子往里挪去—— “你也躺下嘛,抱着你睡暖和。” 这样的薛晏荣何曾见过,像孩子一般粘人,蒋幼清又如何能拒绝,即便她不说,自己也是要陪着她的。 “我又不会跑?怎么这么粘人了?以前也不见你这样。” “不知道,就是你不在,心里空落的厉害。” 话音刚落,薛晏荣的呼吸就平稳起来,伴随着酒气跟热气,莫名的就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蒋幼清裹着被子,往这人的怀里又挨紧了许多,伸出手指刮刮她的鼻尖儿,碰碰她的嘴唇—— 忽的就想到了祁萍楠方才说的话—— 如果两人真能有个孩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会更像她还是更像自己? 不管像谁,这人都会往骨子里疼的吧。 蒋幼清咬了咬唇角——真想给你生个孩子啊。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薛晏荣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耳边就是没好气的一声—— “还不快松手。” 蒋幼清睨了这人一眼。 刚睁眼的人,哪有那么快就清醒的? 顿了好一阵,才逐渐恢复清明,下一刻却又呵呵的从喉咙里笑出声—— 见她不停,还在暗地里使坏,蒋幼清便气不过的打了下她的胳膊。 “没完了你!”随即将那只作怪的手扔出去。 睡着了怎么都不老实呢? 点亮火烛后,橘色的火焰下,是一双波光潋滟杏眸,薛晏荣呼吸一滞,就想伸手去捞人,却被蒋幼清猛的躲开,背过身子忙不迭的整理着凌乱的衣裳。 “不准闹,都酉时了,快起吧,不然今儿就真得在这儿留宿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薛晏荣仰在枕头上,似乎起床气还没过,居然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哎,你别睡了——” 蒋幼清连忙又推了推她,却被一把抓住的胳膊,硬抱了过去。 “亲亲我,我就起来。” 等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薛晏荣便是一脸的餍足,只有蒋幼清在一旁又气又恼又脸红—— 暗自骂道:登徒子! 因着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祁萍楠跟罗政北早叫人备好了,照祁萍楠的意思干脆宿一晚明日再走,可薛晏荣的身份实在不便,若是节外生枝闹出些不该有的事,那就麻烦了,于是用过晚饭,便打道回府了。 此时已至亥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徐聿将灯笼挂在马车外,照着前路。 途径一条巷口,却瞧见了另外一辆马车,他的耳朵一向极好,擦肩而过时就听见了声响—— “二爷,有点不对?” “怎么了?” 薛晏荣掀开帏裳问道。 “好像是有人再喊救命。”徐聿扭过头去,只见那马车夫戴着斗笠,帽檐压的极低“而且我听着那声音还有点儿耳熟。” “近日官府说有流寇出没,该不是——”蒋幼清有些紧张。 薛晏荣握住身旁人的手背,稍稍安抚。 过后又问道:“他们有几个人?” “瞧着只有一个马车夫。”徐聿答道。 只有一个那就不怕,他们还带了四五个小厮呢,旋即胳膊一挥—— “把车停下。” 说来也怪,原本身后的马车走的并不快,但瞧着他们一停下,忽的就挥起了马鞭—— 如此一番,更是古怪可疑了。 徐聿扬着手,就喊了起来—— “喂!什么人!” 话音刚落,马车的帏裳就被掀开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救命!救命啊!” 那马车夫大概也是没想到,里面的人竟会跑出来,一时也乱了手脚,一阵手足无措后,居然将那人推下了车去,扯着缰绳忙不迭的掉头儿逃去。 “二爷!是宋郎中!” 徐聿取出靴子里的匕首,将束着手脚的绳结割开—— “宋郎中,你没事吧?” 宋孟琮是个文弱之人,哪经历过这个,方才能喊出救命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气,这会儿除了眼泪流了满脸,抖着手脚,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 见此,也只能先把人扶上车,带回了薛府。 饮下一杯压惊茶,又将火塘烧旺,瞧着那通红的火苗,宋孟琮才算是缓了过来。 -- 第259页 “有、有人请我去南小街出诊,我、我刚诊完,正想往家去,就被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手脚便被捆住,索性是没堵上我的嘴,不然、不然我也就完了。” “你可看清那人?”薛晏荣问道。 “没、没有。” “那你可有得罪过谁?有什么仇家吗?” “没有啊,我一向就是瞧病诊病,没得罪过谁啊。” 薛晏荣点了点头,也是,这样一个平日连话都不多说两句的人,能去得罪谁? 况且他的名声这样好,何来仇家可言?八成是有人眼红了,对付不了自己,就另辟蹊径。 宋孟琮被推下马车,蹭着沙石地滚了好几圈,衣裳破了不说,胳膊跟腿也被蹭伤了,瞧着那渗出衣服的血迹,就知道伤的肯定不轻。 “你这伤——” “无碍的,都是皮外伤,擦些药粉便可。” 说是无碍,疼肯定也是有的。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 “我让人给你收拾间小院出来,你往后就在这里住下,先不要回家去了。” 话音一落,宋孟琮的脸色就变了,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 “二爷,不合适,我还是家去吧,我——” 薛晏荣瞧着他这般焦急,也不理会,只将门口的下人全都屏退了,单独留了自己跟他两个人。 “你来——”薛晏荣冲宋孟琮招了招手。 不得不说宋孟琮是有些害怕的,薛晏荣比她高,身上又有功夫,现下已入夜,就靠两盏火烛照亮,他要是想做些什么,自己只怕还没喊出声,小命就没了。 “让你过来。”薛晏荣见她不动,又说了一遍。 这回宋孟琮才有些松动,挪着步子一点一点走去,但还是保持了三尺的距离—— 薛晏荣瞧她怕成这样,只觉的好笑,胆子这么小还敢学人女扮男装,真是命好,没碰见过硬碴儿,不然早将她拆穿了。 “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二爷!” “先听我说完。” 薛晏荣顿了顿,复又继续出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但你有你的苦衷我不会拆穿,只要你没有害人之心便可,之所以将你留在府里,是因为此事蹊跷,一来是对你的安全负责,二来也是对本善堂负责,如今的本善堂有一半的功劳要记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大可安心住下,待此事查明后,去留随你,我不会阻拦。” 说完便走了。 宋孟琮无奈又茫然,原来自己的伪装早就被看穿了。 厢房里,薛晏荣扔了手里的巾子就开始骂人—— “他娘的!肯定是那两个王八蛋干的!在我这讨不上便宜,就朝人家一个小郎中下手!真是也做的出来!等着吧!我不让他们赔的屁滚尿流!我就不姓薛!” 薛晏荣骂人的时候常有,不过当着蒋幼清的面却是不曾,瞧着那扔在地上的巾子,脸色也发白起来。 坐立不安的好一阵,实在忍不住了—— “往后出去,你多带些人吧。” 薛晏荣顿了一下,抬眼望去是窄窄的肩膀,小小的身子,刚才怕是吓着这人了。 “没事,我刚才——” “我只有你一个了,你、你要好好的。” 小姑娘的眼眶泛红,薛晏荣心疼坏了,一个劲儿的在心里骂着自己,往后再气,也不当她的面骂人了。 ———— 悬济斋里孙茂达淬了口唾沫—— “这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来往都有人护着了?不就是个破郎中用得着这么仔细?” 向冲抖了抖衣摆,没好气的瞪了眼孙茂达—— “孙员外可真是个会说大话的人,两次了!一次成的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薛晏荣是一伙的呢!” “向大公子,这话怎么说的。” “哼!我就这么说话的!” 向冲别过眼去,半天没个好脸色,孙茂达虽然气但也只能在心里骂人—— 饶是坏人都让我来做,什么破烂玩意!有本事你自己去对付啊!呸! 这日,薛晏荣的偏头痛犯了。 饶是老毛病了,可就是折腾的人不舒服,她沉着脸,自然也没人敢去惹,就连姚十初都十分小心,生怕动作太大,二爷就要骂人。 蒋幼清瞧着送去的天麻水,又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便明白那人是在闹脾气了。 “给我吧,我让她喝。” 说完就从姚十初手里接了过去,推开门就走进了书房。 “都说了不要烦我——” “我也不行吗?” 蒋幼清走到薛晏荣身前“都煮好了,怎么就不喝呢?”说着先低头含了一小口“也不苦啊。” 薛晏荣对谁都能发脾气不耐烦,可就是遇着这人,再大的火气也能化解开来—— “我这是老毛病,喝了也没用。” “你就是这样,总觉得没用。”蒋幼清嘴角向下一弯“不喝是吧?那我去倒了。” “哎哎哎——”薛晏荣连忙又把这人捞回来,接过茶盏“我也没说不喝,我喝还不行。” 话罢,就咕嘟咕嘟的全灌进了肚子里。 “这还差不多。”蒋幼清向下的嘴角逐渐漾开笑意,随即又她的太阳穴轻柔起来“你把眼睛闭上静下心来,我给你揉揉。” -- 第260页 薛晏荣闭着眼,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的手法好,竟真觉得头疼缓解不少。 只是还没揉几下,岁杪便来禀报,说是姨夫人来了。 蒋幼清顿了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你去看看吧,我正好回屋子去躺会儿。”薛晏荣体贴道。 自从上次过年回去后,祁萍楠时不时就会上门来坐坐,拉拉家常,带些老家的特产,这次也不例外,一上来先是一阵的嘘寒问暖,就在蒋幼清以为跟往常一样的时候,祁萍楠却突然哭了起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姨母,您别哭,出什么事了吗?” 祁萍楠一把鼻子一把眼泪,捶着胸口,要不是蒋幼清拉着,只怕心肝就要捶出来了—— “你表哥他被人给设局在康平赌坊叫人扣下了,昨日那赌坊里的人拿了一沓欠条上门,说是不还银子,就要剁了你表哥的手脚——” “那、那赶紧报官啊!” “不能报官,你表哥八月份还要乡试,一旦染上了官司,他的仕途就毁了!” 祁萍楠紧紧的扯住蒋幼清的胳膊“为了他乡试能成,我拿着银子上下打点,眼瞧着你表哥就要熬到头了,却出了这样的事,现下能帮他的只有你了!” “我?我如何能帮?” “他们说了,只要还了银子就放人。” 蒋幼清怔了怔“要多少银子?” 祁萍楠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什么?!” 蒋幼清不可置信看向祁萍楠,饶是自己手里的庄子一年到头,才不过五百两,她这张口就是一万两—— “我哪有这么多的银子?” 祁萍楠哀求道—— “以前都是我不好,幼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就恨我一个,可你表哥是无辜的,你知道你姨夫靠不上,上门求你都要我来出面,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要是凑不出银子,被人砍手砍脚,那不就成废人了?!我、我可还怎么活?你帮帮他,帮帮他吧,姨母给你跪下了!” “姨母!”蒋幼清赶忙扯住祁萍楠“我、我想想办法,您先回去,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我,唉,您容我想想法子。”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一直改,改了四五遍,真的气死我,好好地一章,被改的.....一直改到下午 感谢在2022-03-31 20:55:17~2022-04-02 00:1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然之遇 30瓶;杰歪爱天草、24433282 20瓶;套路很深、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 6瓶;尛苯疍” 5瓶;腐 2瓶;楠得伊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都是你应得的 祁萍楠是被丫鬟扶着出的府门, 整个人哭的差点儿都要晕过去了。 就照祁萍楠心疼儿子的程度看,若是不帮,罗洵麟前脚出事, 后脚祁萍楠就得跟着上吊, 可要是帮?把自己卖了怕也凑不上个零头儿。 蒋幼清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重回屋子的时候,薛晏荣还在床上躺着, 本以为小姑娘会摸摸自己, 或是亲亲自己,谁知她只走到床榻边瞧了一眼, 便将床帏放下。 那动作极轻,似乎很怕自己被吵醒。 “幼清。” “嗯!” 蒋幼清抖了抖胳膊—— “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起来了?” 小姑娘在她这里就如同一张白纸, 朝那墨染的瞳仁瞧一眼,便什么都藏不住了。 “你在找什么?” 蒋幼清停下手上的动作,并不接薛晏荣的话,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可是还不舒服?” “我好多了。”薛晏荣抿了抿嘴“你姨母跟你说了什么?” 就知道她要问,蒋幼清垂下头去。 “你知道的, 你瞒不了我。”薛晏荣勾起小姑娘的下巴“”你要是不说,那我就只好去罗家亲自问问了。” “千万别!” 蒋幼清知道这人一向说到做到,自己若是再不交代, 她真能跑去罗家询问,那样的话只会更糟。 叹了口气—— “罗洵麟学人赌钱, 被人家合伙给坑骗了, 说是扣在康平赌坊了, 还不上银子就要砍手砍脚, 姨母来求我, 都给我跪下了, 我, 我.....。” 旋即推开身旁的人,将抽屉拉开,取出红木匣子,这里头儿是她全部的私房体己,说是私房,其实也都是薛晏荣给的,拼拼凑凑几千两倒是有。 “他欠了多少?” “一万两。” 难怪,竟欠了这么多。 “我去叫常管家来,让他去钱庄子取。” “二爷!”蒋幼清揪住薛晏荣的袖口,微微的摇了摇头“我有点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要问我想不想帮,我是不想的,我那表哥年年科考,年年不中,不求上进也就罢了,如今又学人在外头儿赌钱,姨母张口就是一万两,她当我是什么? 是铸银子的衙门?如今说是来求我,不过是变着法儿让你出银子,就因为他们知道你有,但他们这样做,可曾为我想过一丝?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我只是罗家的外甥女,本就没有义务去管这些事儿,若是这一次你帮了,那下一次呢?是不是还要这样?” -- 第261页 薛晏荣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小姑娘为难—— “那,你打算怎么做?不管了?” 蒋幼清打开木匣子“我只有这么多,要帮也只能帮这么多,罗洵麟是罗家的儿子,他们不可能也不应该什么都指望着外人,罗家有地有宅也有铺面,就算没有我,他们也得出银子。” “好,那就听你的。”薛晏荣扶了扶小姑娘的蹙着的眉心“但.....” “什么?” “这话得我来说。” ———— 祁萍楠跟罗政北再次来到薛府—— 祁萍楠心疼儿子,一进来眼泪就没停过,蒋幼清陪在一旁时不时便出声宽慰。 “康平赌坊,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罗少爷的确是欠了一万两银子,白纸黑字的还有手印画押,即便是被人设局陷害,恐怕也无从说理。” 薛晏荣边说边饮着手里的茶。 “他肯定是遭人陷害,不然怎么能平白无故的就输掉一万两?!”罗政北捋着胡须“不过好在,只要给了银子,他们便会放人。” 说的轻巧,给了银子便会放人,那这银子谁来出呢? 薛晏荣不动声色的扫了他眼,心里也能明白,罗老爷大概想着今日是过来拿银子的。 “这是幼清全部的私房体己,姨夫姨母不要嫌少。” 罗政北的脸色登时就变了,瞧着递来的木匣子—— “这,这也不够一万两啊?” 蒋幼清就猜到罗政北会说这话,别过眼去,只觉得难堪至极。 “五千两也不少了。”薛晏荣从椅子上起身“您总不能全让幼清来出吧?毕竟这薛家也不是幼清做主。” “五千两也行,老爷咱们手头上的银子加起来凑一凑,一万两能拿得出。”祁萍楠抹着泪“洵麟那里不能再等了啊。” 罗政北皱着眉头,这完全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五千两也行,总好过自己全出吧? 点过头,正要伸手拿银子,却又被薛晏荣拦住了—— “虽说这是幼清的私房,但终归也是我给的,我是个商人,什么时候都是重利轻情的,这钱,不能白拿,五千两拿你罗家东西市的四个铺面不过分吧?” “你!”罗政北的胡子都竖起来了,那可是他手里头儿地段最好的铺面了! 罗政北惹不起薛晏荣,只能将矛头转向蒋幼清—— “洵麟是你的表哥,难道你帮他还要要报酬?!” “罗老爷!”薛晏荣岂能让自己的小姑娘受委屈,对付这种贪心不足的人,只能自己来“这是我的主意,您瞧幼清没用,她说不上话,况且你有什么不满的呢?五千两买四个铺面,你出去打听打听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我这都已经高出市价的两倍了,还是见好就收吧,若是我反了悔,别说五千两,一个子儿你都别想从薛府拿出去!” “你、你!这就是京城大户的嘴脸吗?!”罗政北挥手高呼道! “你少跟我在这儿咋呼!” 薛晏荣不是软柿子,容不得罗政北捏 “我就告诉你了,这薛府我说的算!幼清还能做得了我的主儿?!!哪天我要是不高兴了,全都轰出府去!” 罗政北让薛晏荣这么一喊,顿时垂下头来,像只斗败的公鸡,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老爷要是愿意就写个字据,我便让人去取银票,若是不愿意,那就恕我爱莫能助了。” 薛晏荣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必然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罗政北心痛啊,他真希望罗洵麟不是他的儿子,又或者自己能再有几个儿子。 最终还是点了头—— 路过蒋幼清时,阴沉着脸“原以为攀了个高枝儿,没想到竟只是个表面光!” 蒋幼清什么也没说,薛晏荣在这场不堪的闹剧里,给自己留足了体面。 待人走后,薛晏荣环上了小姑娘的腰—— 柔着声音“刚才是不是又吓着你了?” 蒋幼清抬头看她,眼里含着雾气—— “五千两四个铺面,你可真够大方。” 薛晏荣笑了笑“这是罗家该你的,当初他不就是这么抢你的嫁妆吗?如今物归原主也是应该的。” 蒋幼清伏在薛晏荣的肩上—— “两清了,真的两清了。 ———— 人长的好看,不得不说也是个长处—— 自打宋孟琮在薛府落脚后,院里的小姑娘可是都高兴坏了,有事没事就来她这里转悠,瞧着那一个个的脸色红润,怎么瞧都不像有病的模样,可偏偏个顶个的说身子差,不是头晕就是手脚冰凉,这是奇了怪了,饶是宋孟琮不住这的时候,哪个的嗓门小过? 想来不是身子病了,该是眼睛病了,不瞧瞧看看宋郎中,一天都不得劲儿。 宋孟琮是郎中,有病没病还能看不出来?可她又不会拒绝,毕竟人家都说不舒服了,你也不好说她是装的。 这不,除去本善堂里坐诊,回来了也是不能歇息。 若碰上那内向些的还好点,若是遇着胆子大的,那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宋郎中有媳妇没? 要不要寻个俏媳妇? 宋孟琮那脸皮烧的通红,就差要着起来了。 好在有徐聿,瞧这人应付不过来,看不下去便出手帮她,这才把那些个难缠的赶了走。 -- 第262页 不过,他说起话来也不比那些丫鬟好哪里去—— “细皮嫩肉的,是招人喜欢,你要真看上谁了,就说,哥哥我给你当个保山!” “我、我谁也没瞧上!”宋孟琮转身就躲回了屋子。 “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没意思。” 东院里,薛音涵摆弄着棋子,忽的闻到一股淡淡的陈皮味—— “这是什么东西?” “您说着这个啊?”锦绣提溜着茶袋就递了过去“宋郎中制得除湿茶,制了好多,在小院子里挨个发呢,我就也拿了几包,闻着是挺香的,尤其是陈皮的味道,淡淡的。” 提到宋孟琮,薛音涵便想到了那日,他故意激怒自己,逼着自己发作的场景,饶是没了第二个像他这么大胆的郎中了,也不怕自己背地里告他一状。 “您别说,他还真是有点本事,秋翠之前不是长了满脸的痘吗?吃了多少药都没好,那脸都成烂桃了,给他一瞧,这才过了过久,竟好了,现在啊他都成香饽饽了,您是没瞧见,那小院子都人满为患了,秋翠她们就差流口水了。” “锦绣——” “呵呵,真的嘛。” 锦绣边说边将手里的茶袋冲泡了一盏——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再让他把把脉吧,您那药吃的也差不多了,瞧着您的食欲是好些了,若是夜里能在睡安稳点,您这身子肯定就能养好了。” “再说吧。” 薛音涵望着那茶盏,小小的饮了一口。 寅时 院子里,宋孟琮正铡着草药,虽是入春的天气,但终归还是冷的,可她的额上却出了汗,看来也是个费力气的活。 “怎么不让人来帮你?” “啊?” 宋孟琮做事专注,若不是听见她说了话,只怕还不知道有人来了。 薛音涵披着斗篷,白色的羽毛千尘不染,巴掌大的瓜子脸,因着气血不足,显得格外冷清。 “你、你等等我——” 宋孟琮连声三小姐都不问,扭头就钻进了屋子,薛音涵见她半天没出来,便跟着也往屋子里走去,只见他翻箱倒柜的好一通乱翻。 “找到了!” 宋孟琮穿着罩衣,草药渣子弄得她满身都是,一双手也黑黑的,倏地就尴尬起来,把手里的药瓶放在了桌案上—— “这是我特制的药膏,你晚上睡不着或者烦闷的时候,拿出来在额头上抹一些,会缓解。” 说完便快步走出屋子,脱下罩衣,又舀了瓢水,好一阵搓洗。 回来的时候手冻得通红,冷的她龇牙咧嘴,忙拿过巾子擦了擦—— “我给你把把脉吧,瞧着你的脸色比上回是好些了。” “不——” 薛音涵想拒绝,可不知为何瞧着他打开药箱,拿出脉诊,一脸真诚的看向自己,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落座在木凳上,缓缓地将手腕放了上去。 宋孟琮的手还带着凉意,指尖刚触到她的皮肤,就激起了一层小疙瘩,连忙又拿了下来。 对着嘴边用力哈了两口热气,觉着不够又在背上来回的搓了搓—— “这回好了,不凉了。” 薛音涵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其实自己也没嫌凉。 屋子里的草药味很重,甚至有些刺鼻,薛音涵余光瞟去一眼,他这是习惯了吗?要不要提醒他开窗通通风? “你小日子来了?” 薛音涵唰一下脸就红。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宋孟琮蹙着眉,一副老学究的口气“你这身子底太差。” 话罢,竟伸手在薛音涵的合谷穴摁压起来,她的手劲儿大,这么一摁,竟然有些刺痛。 “轻、轻点儿。” “疼?” 宋孟琮皱着眉,那表情认真又严肃—— “还得给你开方子,再多一味阿胶珠。” 随即又添了句—— “记着多喝些红糖水。” 薛音涵真是不懂了,这人难道就一点避讳都不懂吗? 即便是大夫,男女之防也该守的吧?可他这样,似乎是什么都不顾忌,但凡他表露出一丝轻佻之意,自己的巴掌就可能扬过去,但偏偏他又是这般正襟危坐,让你揪不到一点他的小辫子。 饶是薛音涵做不到那么没有顾忌,收回手来,藏进斗篷里,片刻后拿出一块白色的方帕。 宋孟琮倏地一怔,还没开口,薛音涵就起身离去了。 帕子是淡淡的皂角香,她错愕了半晌,她都忘了这帕子,以为早被扔了呢,没想到竟然还给洗干净了。 忽的拍了拍脑门儿—— 方子!方子还没拿呢! “三小姐!三小姐!” 薛音涵停在步子,转过身子,见她穿这个单衣就追来了—— “你的方子。” “多谢。”旋即又迈动了步子。 而身后的宋孟琮则环起胳膊,跺了跺脚—— “不必客气。” 回了东院的薛音涵,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见着锦绣都想躲开。 “小姐,您去哪儿啊?怎么脸这么红?” “呃——就、就随便散了散,天儿太冷了,快给我个手炉让我暖暖。” 薛府二房这几日可热闹了,叶善人给薛晏朝订了门亲事,老太太也已经同意了,全都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 第263页 也对,礼部齐大人家的嫡女,谁能不满意? 不过娶妻娶贤,光看家世背景,可不行,德行操守也是极其重要的。 “我说,你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 “晏朝的媳妇儿啊,说是长得可漂亮了。” “漂亮?除了你我就没见过漂亮的。” 蒋幼清拍了下这人—— “讨厌,跟你说正经的呢。” 薛晏荣笑了笑—— “不就是齐大人家的小女儿嘛。” “你知道?!” “知道,是个顶不讲理的。”薛晏荣挑了挑眉“我记着是四年前吧,在柳湖园子,是有个什么东西被她的庶出姐姐拿到了,结果她这个做妹妹,那叫一个厉害,扬手就给了她姐姐一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么凶啊?”蒋幼清蹙了蹙眉“庶姐也是姐呀,她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母亲,也就是齐大人的正室,府上是大米王,银子多不说,粮食更多,齐大人的官位,就是踩着那些大米白面上来的,他不反手打那个庶出的就不错了,哪还会出头儿? 选她给晏朝当媳妇倒也是祖母跟二叔母的风格,都是一个喜好,就是那月霞估摸要遭殃了。” “遭殃也没办法,谁让她自己选的这条路呢?”蒋幼清摇了摇头“当初我已经提醒过她了。” “想来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去招惹,难虽难些,终归也是安稳的。” 蒋幼清把妻妾之间的事想的太简单,可薛晏荣也不能说的太明白,毕竟宅门里的事儿太脏。 想当初叶善容刚进府的时候,被发卖打死的丫鬟还少吗?薛怀丘为什么宁可养在外头,也不愿往府里领,这都是有原因的。 “管他呢,只要他们别来招惹你,我才懒得搭理。”薛晏荣拉过这人“给我研墨,今儿我给你画个美人图。” 可有些事,你不招惹,不代表就能躲得过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2 00:11:07~2022-04-02 17:2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笙笙丶墨佑 20瓶;腐 4瓶;尛苯疍” 2瓶;楠得伊见、子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就带着我吧 四月刚过, 初夏来临。 本善堂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可悬济斋就不好过了,御药的事情算是彻底泡汤, 又因为之前的价格战, 使得他们亏损严重,如今将价格涨上来, 却又没人买账, 长此以往大笔大笔的银子往里搭,凭谁也受不住。 之前绑宋孟琮的事情, 薛晏荣私底下也让徐聿探查了一番,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孙茂达做的, 但没有证据,就算告到衙门去,也没有用。 薛晏荣瞧着悬济斋的牌匾却也不着急,自己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钱掌柜做的更是绝,成日就端壶茶拿把椅子坐在门口,一本书举的高高的, 明摆着告诉对面,看你怎么输。 但让人奇怪的是, 孙茂达跟向冲似乎只着急了那么几日, 余下是半分紧张着急都没有, 依旧阵脚不乱, 相反还满面红光, 似乎有什么喜事? 这是装的还是真的? 难道是家底子厚, 所以不在意?可家底子再厚, 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就在薛晏荣想不通此事时,宫里却传来了一道圣旨,说南县突发瘟疫,急需大批药材送往。 人命关天,又是皇命加身,薛晏荣不敢耽搁,当即就以本善堂的名义给各地的药行发去了文书,所有药材先紧着南县的瘟疫。 随即便也准备动身赶往南县。 蒋幼清什么都没说,但脸色明显是不对的,自打接了旨,一整日连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寡言的都不像她了。 薛晏荣瞧在眼里十分不是滋味,便想去哄哄她,可话还没说出口,腰间就是一紧。 “幼清。” “你只是个商人,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就因为拿了御药,那咱们不要了还不行,你不是说了嘛,薛家不缺银子。” “怎么了这是?”薛晏荣摸了摸她的乌发,柔顺的如同丝绸一般“我又不是没出过远门,而且这回也不光我一个,还有朝廷的官员,等药材送到,跟县衙的大人办完交接手续,立马我就回来了。” “你别在这儿跟我扯,南县的瘟疫都闹成什么样儿了?”蒋幼清的鼻音加重“瘟疫你懂吗?是会死人的那种。” “你看看,又瞎想了不是,我不是郎中也不是太医,就是个送药的,能出什么事儿——” “那你带我去啊!”蒋幼清一句话就把薛晏荣给堵死了,抽了抽鼻子“你别想骗我。” 小姑娘长大了,是不好骗了。 薛晏荣勾起蒋幼清的下巴,俯下身去亲了亲—— “等我这次回来,就带你回趟金陵,好不好?” 话罢,便伸手挑落床帏。 翌日 蒋幼清早早的就起了,实际上她根本就是一宿没睡,这会儿正替她收拾行囊,特意在包裹里加了几件单薄些的衣裳—— “京里虽然还不怎么热,但南县应该是已经热了。” 小姑娘满眼的不舍,扯着她的腰带不肯放手—— “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吗?我就跟在你身边,保证不乱跑还不行吗?” -- 第264页 薛晏荣也舍不得她,但此行是公务,又是闹瘟疫那样的地方,带她过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呢? 只得把心一狠,将腰带上的手拿开“你乖乖在家等我,最多七日,我就回来。” 蒋幼清明白,这人是不会松口了,不过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送她送到府门口,与之前的心境大不相同,就这几步路竟像是踩在了刀尖上,每一下都生疼的厉害。 可那人却好似铁了心,连转头瞧都不瞧自己一眼—— “薛晏荣!”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大家都怔了怔,就见小姑娘提着裙摆快步跑上前去,扯住帏裳就想往马车里钻。 “别胡闹。” 薛晏荣蹙起眉头,一把摁住这人的肩膀,下一刻小姑娘的眼睛里就漫起了水雾,紧跟着自己的心就疼了起来,方才不看她就是怕心软,没想到这人竟还拦车。 徐聿见此眼睛也有些泛红,转头看向姚十初,不由自主的也退了过去。 帏裳被蒋幼清紧紧的攥在手里,薛晏荣若是再皱眉,恐怕小姑娘就要哭出来了。 僵持了半晌,还得抵不过这绕指柔—— “沿路要奔波——” “我不怕奔波!” “中途还要走水路。” “我也不怕走水路。” 仰着头一副你不带我去,你也别想去的架势。 “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不然、不然你一走,我就乱跑,到处跑。” “你想跑哪儿去?” “不知道,反正你回来我也让你瞧不见!” 一声轻笑从薛晏荣的鼻尖逸出—— “好容易得的媳妇,可不能轻易跑了。” 话音刚落,蒋幼清的头就扬起来了,眼里坠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你同意了!” 薛晏荣嘴边漾开笑容,不同意又能怎办? 掀开帏裳,便要下来。 “你做什么?” “你是打算就这样去?”薛晏荣上下瞧了她一眼,笑道:“去换身衣服吧,给我当个贴身的小厮。” 蒋幼清脸颊一红,却没有反驳,只要薛晏荣带她去,别说贴身小厮,就是暖床小厮也愿意。 为了安全起见,薛晏荣还带上了宋孟琮,若是路上真遇到什么,这人绝对能顶得上用。 从京城出发,先走三日陆路,第四日转而行至水路,因着是朝廷的官船,一路倒也顺利。 就是一点,蒋幼清这男子装扮,她天生的娇小,圆袍长衫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小厮,成日又跟薛晏荣形影不离,倒有那么几分男宠的意思。 不过也没人会追究,毕竟养男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七日官船抵达南县。 果真是闹了瘟疫,原本应该人流不息的地方,却是这样萧条,诺大的街道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人。 县衙的张大人专门设宴款待—— 但这一桌子饭菜吃的很不是滋味。 路上有那么多的百姓再受苦,他们却在这里大鱼大肉,末了竟还有歌姬作伴。 不过相比较李忠跟薛晏荣的不适,张大人则是格外惬意。 “都是些家常菜,还望海涵。” 歌姬身姿妖娆,薛晏荣又长得好看,自然这琵琶就停不下来了。 薛晏荣一个人倒还好,奈何身边还有个小醋缸,余光瞧着那沉着的脸色,头就疼,这回去得哄多久啊? 果然—— 一到客栈,房门刚关上,醋缸子就翻倒了。 “琵琶好听吗?” “舞好看吗?” “那歌姬的腰真细呀,二爷一个手掌就能握住吧。” 薛晏荣真是哭笑不得,抬起自己的手伸到那人眼前—— “手背都青了,你这力气也忒大了。” “不愿意了?不愿意你找别人去呀~~~” 小姑娘别扭着,薛晏荣忙不迭的箍在怀里“谁不愿意了?我就喜欢你这样。” 话罢,手指便抵在了蒋幼清的太阳穴—— “我给你揉揉,不是说坐船坐的头晕嘛。” 边揉着边侧过脸,咬着小姑娘的耳朵,不一会儿怀里的人就笑了—— “哎——” “怎么?” “去把门闩上。” 翌日 安顿好蒋幼清,薛晏荣便去了衙门,先是将药材交接,随即又去了瘟疫的集中地。 宋孟琮最先发现了不对—— 为何得病的全是老弱妇孺,身强力壮的男子却没有。 但她没有多言,毕竟还有太医院的御医在,她此番前来只是为了保护薛家人的安全,若说得太多,恐怕还会遭嫌弃。 但纸包不住火,既然宋孟琮能瞧出来,太医院的人自然也能瞧出来。 这就引起了李忠的怀疑。 连日以来赠医施药,终于是将南县的疫情控制住了,可邻郊的几个县又开始陆续爆发。 眼瞧着天越来越热,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一旦传到京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预定好的七日回,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也没能返程。 “再这样耗下去药材怕是也不够了。” “不如让当地的商户一同集资,如此也能顶上一阵子。” “现下也能这样了。” 说集资善款,真正做起来却是困难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出这笔银子。 -- 第265页 薛晏荣同李钦差跑了整整三日,嘴皮子都说干了,也没有筹到多少银子。 反倒是脚底板磨出了两个大水泡。 “疼不疼?”蒋幼清用银针将泡挑破,挤出里面的水,又问宋孟琮要了些药粉,给她敷上。 “不疼。” 薛晏荣拉过这人的手,反倒是满眼心疼起小姑娘来—— “再过几日,等这事儿结束,咱们就回家。” “我又不急,就是你成日在外面这样跑,莫要累坏了身子。” “不会。”说完便将人抱进怀里“别动,让我抱抱。” 正在温存之时,当的一声,门被推开,只见宋孟琮忽然冲了进来—— “二爷!” 两人连忙分开。 “你就不会敲敲门?” “二爷,现下天还没黑呢。” 薛晏荣懒得跟宋孟琮废话,这人一根筋儿,说了也白说。 “你有事儿?” 宋孟琮眼睛瞪的滚圆,从衣兜里摸出一包药材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这是什么?” “药材,治瘟疫的药材!” 宋孟琮气的脸都涨红了,扬着声音就骂了起来—— “您知道这一包药材卖多少银子吗?”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来“一百两!” 这下别说薛晏荣,就是旁边的蒋幼清都怔住了。 一百两,老百姓怎么能买得起? “这些奸商,表面上装着药材紧缺,可实际上私底下却大发横财,咱们在那么没日没夜的赠医施药,为了筹银子跑断腿,结果呢,他们却在这底下做这样的勾当!”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撞见的!是何府的丫鬟偷着跟那药材铺的伙计交易。” 宋孟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随后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二爷,这次的瘟疫不对劲儿,不像天灾,更像....像人为。” “怎么说?” “得病的全是身子底差的,但凡年轻气壮的都没事,而且我问了南县的百姓,这病的源头是因为几个外来的梓人,他们来了没几日南县就爆发了瘟疫,这南县刚稳住,附近的几个县又突发瘟疫,我跟李大人询问了当地百姓,也说是要修葺寺庙,所以找了不少的梓人,我觉得这不像是巧合......” “不要乱说!” “我没乱说,二爷,您想想这其中利润,一副药不过几两纹银,他这可是卖的一百两银子啊,照这个挣法儿,光卖给一个县用不了多久定是富甲一方,可这接连几个县,那便是富可敌国了啊。” 薛晏荣越听心里越觉得肉跳,如果真的有人故意布局,那这人会是谁?这么大的胆子,难道不要性命了? “此事不要声张。” 第二日 薛晏荣便让姚十初和徐聿分别去了这几个县的天价药肆,一打听才发现,竟无一人知晓药肆的东家是谁,只说会定期派账房先生来收帐,听掌柜的描述,这账房先生应该是同一人,毋庸置疑那临县的几个天价药肆应是一个东家。 “呵呵——如此甚好。” 薛晏荣笑的极为不厚道,甚至还露出一丝阴鸷,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正愁没法治他们呢,这就送上门来了。” “二爷,您说这事儿会是他们做的吗?” “管他呢,反正他们逃不掉了!” 当下薛晏荣就去找了李忠,大半月的奔波,她能瞧得出,这人是个一心为民的父母官。 “李大人。” “晏荣兄,可是有事?” 薛晏荣点了点头,便将那天价的药包拿了出来—— “现下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有人竟趁我们束手无策之际,在这市面上竟做出了如此荒唐大逆不道的行为!” 李忠并没有意外,似乎全是意料之内 “这事我昨日也刚知晓,只不过现下还不能拆穿。” 说着便走到柜子前,将柜门拉开,露出里面的银子来。 “这全是张大人送给我的,说是聊表一点心意。” 李忠眯了眯眼睛“想必他早就知晓此事,我已写信将此事告知皇上,刑部的人用不了多久便会到了。” “那,我....” “再陪我演三日的戏。” ———— 张大人似乎真的对李忠跟薛晏荣放下了戒备,成日邀着他们饮酒作乐。 许是有些喝多了,竟拉着薛晏荣说道—— “我京城里有人,有了不起的人。” 薛晏荣同李忠对视一眼,便趁机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京里?那还得劳烦张大人替薛某人引见引见啊,若日后我也能沾了那位高人的光,定少不了张大人的好处,就是不知,这高人是何许人?” “哈哈——”张大人仰头笑着“他们都有份,都有份。” 说完人就醉了过去。 “张大人,张大人?” 薛晏荣晃了晃他—— “喝醉了。” 旋即两人,驾着张大人就直奔着书房去了。 一个守着门,一个在书房里到处翻找,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上锁的木匣子上—— 正取着张大人腰间的钥匙,人便醒了—— “你做什么?!来人来人!” 客栈里的蒋幼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在这里等她,一定要先去码头儿,但徐聿跟姚十初接了死命,即便蒋幼清再闹,再不愿意,他们就是将人打晕绑也得把人绑去码头儿。 -- 第266页 蒋幼清没了办法—— “我只问一句,她是不是很危险?” “二爷说了,一定回来。” “好,那我就在码头等她,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定也饶不了你俩。” 整个张府就是一只黑手,但凡晚上一刻,今日两人的性命便交代在了此处。 好在朝廷人来的及时,手里又有皇帝的谕令,当下就没人再敢拦着了。 去到码头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仍旧一眼便能看见船头儿等着自己的姑娘。 肩头儿渗出的血迹,模糊了小姑娘的视线,霸道的轻轻的揽住她,紧紧的咬住唇角,除了自己谁都不许碰。 船慢慢的驶动,偶尔会晃动一下。 褪去衣衫的薛晏荣,露出受伤的肩头—— “我没事儿——” “你不许说话。”蒋幼清瞪着眼睛,明明是责怪的口吻,可却让人无比心疼。 一点一点上了药,用细布包好。 怕她疼,低着头又吹了吹。 薛晏荣侧着身子,将她搂入怀里—— “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作者有话说: 又下雨了 感谢在2022-04-02 17:29:20~2022-04-04 00:0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人如你- 200瓶;莫奈凉一 40瓶; 潮汕肠粉铺子 10瓶;腐 2瓶;子木、楠得伊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二爷晕了 一路的奔波, 再加之又受了伤,薛晏荣的身体疲累的要紧,好容易到了京城, 连口热茶都没顾得上喝, 马不停蹄的又去宫里复命。 因着这次救疫有功,薛晏荣出钱出力, 李忠便为他特地向皇帝呈请, 如此不仅得了大批赏赐,还封了个散骑侍郎的官职, 虽说是个挂名的闲职,但这对一个商人来说, 已经是天大的殊荣。 不等薛晏荣从宫里回去,便早有人提前去到薛府报喜,领赏钱了。 头顶着黑色乌纱,一身朱红长袍,腰间系着正方形的玉带板, 立在院子的正中央,日光透过葱郁的枝叶,斑驳的印在她的身上, 长长的影子,又瘦又高。 肃雅英隽, 矜贵自持。 任凭谁瞧了, 都会面红耳赤, 小鹿乱撞。 蒋幼清明白了, 难怪俞静姝会一直惦记她, 这样的翩翩风度, 若换成自己, 也是不能忘的。 “你回来了。”小姑娘心跳的不能自已,垂下眸去竟不好意思与之对视,诚然,脸上的红晕都漫到了耳根子,抬手挽上她的胳膊“方才有人来报喜,说你封了官,我给了他五两银子。” 薛晏荣没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消息竟传的这样快。” “我有点后悔了。” “嗯?” “我该给他十两才是。” 薛晏荣偏过头朝她看去,只见她双颊绯红,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一时让自己也看呆了眼。 蒋幼清拉着这人的手,将她拽回厢房,门一关上,便挤入了她的怀里“真想把你藏起来。” 微凉的指尖从上至下——额头、眉心、鼻梁、薄唇,最后却又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我心跳的很快,方才你让我着迷了。” 这样的话,小姑娘什么时候说过?即便是在她们又欠好之时,都是自己央着她,逼着她,才能听上一两句。 蒋幼清取下她的乌纱,解下她的腰带—— “肩上的伤还疼吗?” “早好了。” 一切来的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 “累吗?” 薛晏荣半眯着眼睛,额上泛着曾细密的汗珠,握着她的手在嘴边啄了啄—— “还是家里好,船上总是晃。” 蒋幼清乌发垂落,情不自禁的拥着她,半晌后竟也跟着道了句——“我也是。” 又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方才起身。 薛晏荣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些栗子粥便饱了。 “吃这么少?”蒋幼清瞧着她,有些担忧“你的脸色有些差。” “没事,我就是困了,等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闻言,蒋幼清面颊一红,顿时为之前的举动懊恼起来,明明知道她累,还硬缠着她。 正自责时,额上却被弹了一下,抬头瞧去,就见薛晏荣满眼的温柔缱绻—— “不准瞎想。” 薛晏荣漱了漱口,不轻不重的捏了下小姑娘的膝盖—— “走吧,给我捏捏头,陪我睡会儿。”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向家跟孙家算是全都垮台了。 初八,巳时,长临街。 蒋幼清才从荣锦记出来,就瞧见街口搭了个高台子,里头儿站着全是一众家丁跟小厮,其中不乏年轻力壮的小伙,相貌俊俏的丫头,也有些老弱病残的老翁老妪。 忽而错愕。 “那是孙家跟向家的家丁,等着发卖呢。” 圣上因为此事龙颜大怒,当即就判了向冲与孙茂达斩监候,两府的家产也尽数被抄了干净,女眷男丁一律贬为庶民流放湖西,永世不得回京,余下的家丁丫鬟就到了牙婆手里发卖。 蒋幼清摇了摇头“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呢,连这种黑心钱都敢赚,官府的告示里说他们为了银子,故意制造的瘟疫,其行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 第267页 薛晏荣没有出声,而是默默的在心中思量——向冲跟孙茂达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吗?故意制造瘟疫散布,而后借机敛财? 不然,其中牵扯说不定更为广大,毕竟宫里头儿的事情说不准,而且张大人口中的贵人,又是谁呢? 说不定,向家跟孙茂达,也只是里面的一枚棋子。 管他呢,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 “就是可怜府中的女眷了。”蒋幼清叹息着,眼里露出几分不忍“我听人说,俞家大姑娘都上了吊了,晚一步命就没了。” 上吊算什么?向老爷子还想把自己的小女儿送进宫呢,得亏是没送,不然更糟。 “你说这会不会影响到俞家二姑娘?” 薛晏荣颔首,扫过一眼。 “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一切都要看圣上的意思。 “不是说想去挑些香粉吗?走吧,我陪你去。” 旋即,拉着蒋幼清就上了马车。 栖子堂—— 薛晏荣不过是翻了几页的账簿,头就疼起来了,自打从南县回来后,她的气色就一直不好,饶又是个虚不受补的体质,虽有满府的名贵药材,山珍海味,也不敢贸然进补,至多炖些参鸡汤。 “头又疼了?” 闻言,薛晏荣抵在脑门上的拳忙放下来,未等扭过头去,眼前的账簿就被伸来的小手合上,推去了角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碗参汤。 “不着急瞧,先喝了再说。” 蒋幼清眉眼低垂,纤细如葱根的嫩指捏起调羹,怕烫又轻吹了吹,方才送到这人嘴边。 参汤被吹的激起层层波纹,再瞧那微微翘起的兰花小指,薛晏荣只觉得这参汤,比平常都好喝了。 “咳咳——” 一听她咳嗽,蒋幼清就紧张,捏着帕子轻拭着她的嘴角—— “要不还是去请个郎中瞧瞧吧,大不了咱们去郊县的庄子里,远一些,不会有事的。” “我方才只是呛着了,不要紧。”薛晏荣将口中参汤咽下“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这就是没休息好。” “又是这话,回来都三四日了,哪一天你这头不疼?哪一晚你这咳嗽断过?” 蒋幼清说着喉头就涌起酸涩之意“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就当是为我,寻个郎中来瞧瞧吧。” 语气近乎哀求,泫然欲滴的水眸,薛晏荣如何舍得她这样,是自己顾虑太多,忽略了她的感受,伸手将她带入怀里—— “好了好了,怎的就哭了?明日、明日我就去郊县的庄子寻个郎中来瞧,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如此怀里的小姑娘才止住了泪眼,可依旧环着她不放,忽的竟低下头去。 “哎——”薛晏荣连忙躲开,怕她误会,又急声解释“别把病气渡给你。” “我不怕,我身子比你好多了。” “胡闹——” 小姑娘不依不饶的要去啄她,她就只能尽力往后躲,可偏怀里的又不撒手—— 一句,我要掉下去了。 让薛晏荣不敢再往后,终是上了她的套。 蒋幼清小鹿般的眼眸亮澄澄的,里外里的透着股可人劲儿,舔了舔嘴唇—— “这参汤还挺好喝。” 薛晏荣没办法只能在这人的臀上拍了一下,以做震慑。 但蒋幼清早不怕她这一套了,附在肩头,直接咬起了耳朵。 “二爷。” “是十初。” 蒋幼清推着这人的肩膀就要下来,可腰身却被箍的要紧。 “十初来了——” 薛晏荣提了提眉角,一副来就来了的样子。 “你快松手~~”蒋幼清怕她使坏,可又挣脱不掉,一时着急竟在这人的胸口上捏了一把。 “你——” 趁机逃脱,蒋幼清又摁着她,眉眼里带着讨好,捏捏她的肩头,这才把这人的‘火气’消了。 薛晏荣真觉得自己不能再对她这么‘心软’了,纵得快无法无天了。 旋即看了眼门口,道了句进来。 吱呀一声—— 姚十初便端着手蹙着眉,走了进来—— “二爷,秦妈妈来了,说是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呢。” 闻言,蒋幼清原本松快的面容,登时就绷了紧。 鲁氏的本领,她是领教过了的,正如薛晏荣说的那样,没有一顿饭是白吃的,没有哪一趟是白去的。 现下刚得了朝廷的赏,她后脚儿就差人来叫,准又是没好事儿。 蒋幼清揪着薛晏荣的衣袖不放,垂着的眼眸里全是局促不安。 她不怕别的,就怕老太太闹事儿。 可这事儿谁也没法,毕竟是老太太亲自叫的人,谁又能拦着?姚十初转头又朝外面瞧了眼,秦妈妈也正在往里看。 “二爷,莫让老太太等急啊。”秦妈妈不合时宜的冒出声儿来。 “我去去就回。”薛晏荣摸了摸小姑娘的耳珠,以表安慰。 蒋幼清张了张口没出声,终是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只在心底默默的祈求着,就算要闹腾,也先缓缓,让这人的身子养好些再说。 须臾过后,薛晏荣便来到了顺安堂。 鲁氏沉着脸,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一旁的薛怀丘挺着身子,瞧着也没有个好表情,怏怏恹恹。 薛晏荣的头更疼了,只想快些回去洗洗睡下。 -- 第268页 “晏荣见过祖母,见过二叔。” 薛怀丘动了动手,身子偏向鲁氏。 下一刻鲁氏,便开了口—— “晏荣啊,现如今你出息了,薛府因你又添了层荣耀,祖母深感欣慰啊。” “多谢祖母。” “既然你如此出息,那肩上的担子就定是比旁人要多要重,眼下你二叔遇见了难事,本不想同你说,可却也不得不说,都是一家人,这个时候你可也要有些共难的担当。” 薛晏荣神色一怔,目光投向薛怀丘,只见他目光闪烁,有几分心虚的模样—— 难事?倒也不难猜测——无非就是银子。 但祖母的态度?莫不是还有别的大事? 薛晏荣沉着呼吸“不知二叔遇见什么难事了?” “咳咳——”薛怀丘清了清嗓子,掸了下衣摆上的浮尘“就.....年前的时候,我瞧着行情不错,就将市面上的坯布全都囤积了起来,想着来年垄断可以借此大赚一笔,谁成想这价格没谈成,那些商户全都倒戈,宁肯去买北方的高价布,也不来买的我,如今我的货全砸在了手里,若是销不掉,二叔可就要赔个底掉啊。” 薛晏荣明白了,难怪这些日子不声不响,原来是在做这么一件大事。 “二叔赔了多少?” 薛怀丘捋了捋胡须“加上铺子,统共....统共三、三十万两。” 一口火气瞬间从心口直窜脑门—— “三十万两!二叔把我就当什么?吃不完的金山吗?!我也不是印银票的人,这三十万两二叔竟张口就来,这是小数目吗!” “你这么大的火气是做什么?!”薛怀丘虽做了错事,但依旧放不下长辈的架子“我这也是为了薛府啊,若是成了这就三倍的银子!” “垄断市场本来就是大忌!二叔您既没有这个钱也没有那个势力,凭什么做这等压死人的买卖?!”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若不是你吵吵着要分家,我能想用这个办法吗!” 薛怀丘猛的站起身来,反而斥责起薛晏荣来—— “你爹在的时候都不敢如此!你才多大?!竟要全家都看你的脸色!” 这哪有半点求人的样子? 薛晏荣攥紧了拳头,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那我要是就不帮呢?!” “你、你说什么?!你不帮?!”薛怀丘撸起袖子就要打人的架势。 若不是鲁氏拐棍的顿地声,怕是这巴掌就要落下来了。 “行了!都别吵了!” 鲁氏深吸了口气—— “荣哥儿啊,再帮你二叔一把吧,这里头不仅有你二叔的银子,也有祖母的,你年轻,又有本事,没了还能再挣回来,都是一家人,不要为这些银子撕破脸,再说了,你二叔这本意也是为薛府好,想多赚些银两有什么错? 日后等布匹销出去了,这银子也就回来了,再补给你就是了,眼下火烧眉毛的,你若不帮,这银子回不来,这七八间铺子也被抵出去了怎么能行!你必须出这个手!” 到了现在,鲁氏依旧偏袒薛怀丘。 正因如此,薛怀丘捅了这么大的窟窿,仍然能这般理直气壮。 薛晏荣想说什么来着,张了张嘴,只觉得眼前花做一片—— “我、我——” “晏荣啊,你可不能不管你二叔。” “就是,晏荣啊,你就再帮二叔一次,日后......” “........” “我、我——” 不等薛晏荣把话说出口,只觉得耳边满是嘈杂,似是有千张嘴鸣个不停,眼前便黑了过去。 栖子堂里,蒋幼清来回在窗前张望—— “怎么还不回来,这都过去多久了?” “应该快了,姑娘莫急,喝盏热茶二爷就回来了。” 岁杪边说,边将茶盏斟满。 捧着热茶,蒋幼清心里更是不安,忽的右眼皮就颤了颤—— “不行,我得去找她。” “哎——姑娘!” 蒋幼清只顾着往外走,姚十初只顾着往里冲。 刚到院门口,就撞在了一起。 “少奶奶!” “二爷呢?!” “二爷,二爷晕了,您快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笑死,买了盒马的草莓精酿,夫人晚上吵吵着要喝,给她打开了以后,猛灌一大杯,过了半个小时,突然跑来告诉我,我下午吃阿莫西林了,怎么办怎么办!完蛋了!! 我就懵了,也吓一跳——但是,不是头孢吗? 夫人瞬间松一口气,对对对,是头孢,记错了。 我俩都快吓死了,夫人脑门儿都惊出汗了。 我的傻媳妇儿哟~~~ 不过盒马的那个草莓精酿beer,还蛮好喝的,喜欢喝jiu的,可以试试。 感谢大家的支持,觉得还不错的话就多多评论呀,谢谢大家~~ 最后最重要的大家出门的话一定要戴好口罩,注意防疫啊宝子们! 感谢在2022-04-04 00:04:55~2022-04-04 22:2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萧 18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带二爷走! 眼睁睁瞧着人倒下, 饶是一个来扶的都没有,得亏姚十初跟徐聿在,不然就是磕死在这儿, 怕是也没人知道, 回头再问起来,就是薛晏荣自己站不稳摔的。 -- 第269页 “二爷!二爷!” 徐聿抱着人唤了唤, 不见醒, 伸手又去鼻下探了探,顿时就慌了—— “没、没气了。” 姚十初捂着胸口, 脚下打了个趔趄“我、我去找少奶奶来!你看好二爷!” 没气了,怎么会没气了?! 鲁氏跟薛怀丘也愣住了, 立着身子满脸的错愕。 “刚还说着话,怎么就没气了?” 薛怀丘的语气里竟还带着一丝质疑,好像薛晏荣此番是故意装出来的。 “二老爷!说话要凭良心!”徐聿一个大男人,眼睛都红了“我们二爷从南县回来,一直身子就不爽利, 可又因为朝廷跟商铺的事情,没时间请郎中,想着等过几日清闲了再说, 方才来的时候刚喝的药!” “我又没说他是装的,你同我急什么眼!再说了,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同我这么说话!晏荣还是太年轻, 容得下人如此放肆!”薛怀丘昂着头说道。 转而又看向鲁氏, 压低了声音询问—— “母亲, 您, 您看这怎么办啊?” 鲁氏比薛怀丘好不到哪儿去, 人是在顺安堂晕过去的, 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怕是也说不清了。 方才不是还说着话吗?这怎么说晕就晕了?他的身子什么时候这样差了? 但到底是家里的老祖宗,不同旁的那般慌张,缓了缓神,立马拔高嗓音喊道—— “请郎中!快去请郎中!” 话音刚落,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就急奔进了顺安堂,额上沁着汗珠,因跑的太急,鬓角发丝也散乱了。 薛晏荣就倒在正厅中央,身旁只有徐聿守着,惨白的面容失了血色—— 蒋幼清脑中一片混杂,偶有几声嗡鸣进耳,若不是咬破了嘴角,尝到了铁锈的腥味,她怕是还不能清醒过来。 “少奶奶!少奶奶!” 僵直的脊背终于有了丁点的反应,周遭的声音慢慢又恢复了清晰。 “话说的好好的,人就倒了。”鲁氏再怎么不济,这个时候也知道该出声说几句“我已经让人去请了郎中,不会——” “徐聿!带二爷走!” “是!” 蒋幼清根本就没听鲁氏说话,这堪比毒蛇的恶窝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饶是鲁氏的话还在嘴里,就硬生生的被打断,多少面子也挂不住,但眼下又不是能发作的时候,只得瞪眼看着薛晏荣被架走。 “母亲,您刚才可是都看见的,我、我虽是扬了手,但根本就没碰到他。”薛怀丘急着将自己摘出来“他是自己晕过去的,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记着这些!”鲁氏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自己这个老儿子“三十万两你说赔就赔进去了,我同你讲了多少次,安安稳稳,不要胡来!可你呢?哪一次听过我的话,为了外面的那些狐媚子,你整出了多少事情!难不成你真当老大家的是掏不完的金山?!” “母亲这是怪我?”薛怀丘垂丧着头“是啊,我是没本事,大哥在的时候靠大哥,大哥不在了又靠侄儿,母亲骂吧,能打死我最好!反正三十万两,我是拿不出的!” “你这是做什么?”鲁氏最见不得薛怀丘这般,心疼劲儿顿时又冒了出来“等晏荣好些了,我再去同他说说。” “母亲,还能说的通吗?你看他那媳妇的样子,明摆着是我们害了荣哥儿。” “不能够!怎么能是我们害得?!我是他祖母,你是他二叔,都是一家人,谁会去害他?再说了,这是我们薛府里的家事,与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关系?!轮得到她说话!” “我不是担心她,我是担心大嫂——”薛怀丘提着眉角,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若是大嫂要撕破脸,那可怎么办?” 鲁氏凝着眉,她的确是个麻烦—— 深叹了口气“回头儿我让人去栖子堂瞧瞧,你就不要再露面了。” “那这银子?” “这是最后一次了。”鲁氏厉着眉眼,终是有了严母的样子“你也该有个头儿了!” 栖子堂里,乱作一团—— “去叫宋孟琮来!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蒋幼清抖着声音,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里。 她为这个家已经做的够多了!不能再连条性命都留不住! 不多时,徐聿拽着宋孟琮跟头绊子的就跑了进来。 不等蒋幼清发话,姚十初就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全都屏退了,旋即将门关上,外头则由徐聿来守,别说是人,就是个苍蝇蚊子,也飞不进去。 宋孟琮瞧病瞧过不少,可这么大阵仗的倒是头一回。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如此阖门严正以待的原因了。 起初宋孟琮以为是自己探错了,晃了晃头,又伸手探去,反复三次才终于确认。 诧异的望去,光滑白皙的脖颈,毫无任何凸起,可不就是女子之态吗。 但为什么? 她没有时间细想,床榻上的人鼻息微弱,面色惨白,现下什么都比不上救人要紧—— 稳了稳心神,取出银针先是刺入薛晏荣的人中,外关、百会,继而又褪去她的鞋袜,另取两根,各刺入足心。 稍等片刻后,薛晏荣的眼皮便动了动,旋即掀开一条缝来,艰难却急促的低喘几口—— “二爷!” 蒋幼清伏在榻边,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薛晏荣的眼睛就又合上了。 -- 第270页 “她怎么又晕了?!”蒋幼清扯着宋孟琮的衣袖,用力拉扯着“你快再来看看她!” 宋孟琮松了口气,揩去脑门上的汗—— “少奶奶放心吧,二爷没事儿,就是睡着了。” 蒋幼清并不能放心,手指在薛晏荣的鼻息处探去,见呼吸均匀平稳,的确是睡着了。 手肘撑在床沿边,起身的时候竟腿脚打软的站不起来。 “少奶奶慢些。” 宋孟琮见状伸手扶去,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双晦涩难懂的眼眸。 方才急着救人,许多事情来不及深思,这会儿险情已除,倒是空出了许多时间。 “你——” “少奶奶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话罢,又补了句—— “您是信我,才让我来的,我心里明白,二爷对我有知遇之恩跟救命之恩,二爷即是这么做,那便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宋某是个知恩图报的,您放心。” 蒋幼清顿了顿,果然——二爷的眼光不会错。 她挑中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多谢。” “都是我该做的。” 宋孟琮一面开着方子,一面嘱咐道—— “估摸着二爷夜里会发烧,到时用白酒擦擦身子便好。” “她要不要紧,怎的会突然就晕了?” “二爷本就体虚,从南县回来也没好好休息,如此突然晕厥,想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给激着了,这病不难治,但要静养,往后切莫要心急,不然落下病根儿就麻烦了。” 话罢宋孟琮就开了一副方子出来—— “虚不受补,得慢慢来,先用这个,等过几日二爷好些了,我再重新开方。”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能瞒住谁,宋孟琮前脚刚走,后脚郑珺清便闻言赶来。 走到榻前,却又受不住的往后退去。 “母亲,小心。” 蒋幼清扶住她的胳膊,将人搀住。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姚十初跟徐聿,二话不说就跪下了身,一五一十将顺安堂里的发生事情复述出来。 “好啊!好啊!”郑珺清怒极反笑“他们这是要逼死晏荣啊,行!那就看看谁先倒下!” 胳膊一扬,向外一指—— “备车!现在就去北坊街的宅子!一刻都不要待在这吃人的府里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秦妈妈也不敢硬往栖子堂里闯,只在院门口张望,瞧了半天也等了半天,里头儿也没个动静儿,眼瞧着天就要黑了,鲁氏那边还等着她去回话呢。 顿时着急了起来,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硬着头皮往里去,逮住个洒扫的丫鬟,就问道—— “荣哥儿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二爷早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北坊街的宅院,夫人亲自让人备的马车。” “糟了!” 顺安堂里鲁氏还想等着薛晏荣好些,再去说说话呢,这下倒好,直接给她来了个人去楼空。 “老夫人,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啊?万一荣哥儿要是不回来的话——” 鲁氏抚着额头—— 这回算是真的把人得罪完了。 北坊街的宅子虽不如薛府的大,下人婆子也没有那么齐全,但胜在一个清净。 郑珺清之所以这般决定,一是不愿与那些人同一屋檐,二是想让薛晏荣好好静养,至于那银子,谁弄砸的,谁就去赔吧,毕竟这世上也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是该收拾烂摊子的。 想要揪住一个不放,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正如宋孟琮所说,一到后半夜,这人果然发起烧来。 棉被裹了两层都还嫌冷。 蒋幼清将白酒倒入掌中,用力在这人的身上来回搓去,手掌发麻发烫都不敢停下。 “少奶奶,要不奴婢替您一会儿?”姚十初怕她也累倒。 “不用了。”蒋幼清摇了摇头,把这人交给谁自己都不放心。 此番折腾,直至天将要明,薛晏荣的热意才退去。 她环着蒋幼清,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光溜溜的身子缩在被窝里,似是怕冷。 “没事儿了,睡吧,我陪着你。” 蒋幼清褪身上的衣物,与她相拥而眠,尽可能把这人融进怀里,鼻尖酸涩难忍—— 五月的天儿了,怎的手脚还是这样冰凉。 许是暖意的席卷,薛晏荣终于不哼哼了,侧着脑袋枕在她的脖颈,踏实睡去。 等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 眼睛像是被粘住了,用了两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白皙的脖颈,光洁的锁骨,交缠在一起的四月支。 晃了晃脑门儿,垂下眼去,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醒了?” 蒋幼清一夜未眠,方才刚犯迷糊,这人就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宋孟琮过来,给你瞧瞧。” 话罢,就要撑起了身子,但怀里的人却将她缠的厉害。 “别乱动。”蒋幼清脸颊绯红的摁住这人不老实的手。 薛晏荣不管不顾的在她月匈前蹭了蹭,继而仰头看去—— “眼圈青了,脸也小了,就连——这里都缩水了。” “你——”蒋幼清突然间就开始挣扎,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向下坠。 -- 第271页 薛晏荣用嘴去吮“不哭了,我没事了。” “你吓死我了。” 蒋幼清撑了一天一夜,到底撑不住了。 守在门外的姚十初跟岁杪,听到哭声,也跟着红了眼睛。 从梳洗到更衣,再到现在的用饭,姚十初根本插不上手,全被蒋幼清包揽圆了。 “知道你没胃口,特意弄了些黑糯米红枣粥,少放了点糖,我方才尝过了,不怎么甜。” 话罢,一调羹就喂了过去。 薛晏荣本想说自己来就好,但瞧着她眼眸里的紧张,便明白,若是不让她喂,恐怕今儿这饭就吃不完了。 于是伸出头,乖乖的张了嘴。 一勺接一勺,直至碗底见空。 “吃饱了?” “嗯。” 蒋幼清拿着茶盏又给她漱了漱口—— “走,我扶你回去歇着。” “哎,我刚才吃饱,怎么就睡呢?” “你这病要静养,就得多休息。” 蒋幼清才不听她的理由,挽起这人的胳膊,硬是将她摁在了床榻上。 探探她的额,又摸摸她的手—— 嘟囔道:“往后你得多吃些羊肉,别一天到晚的尽吃草了。” 薛晏荣被这般细致的照顾,不论心里还是身上,都是享受的紧。 笑着把头凑了过去—— “耳朵痒,给我挠挠。” “你等等,我去拿挖耳勺。” “不用。”薛晏荣就起小姑娘的小拇指“这个就挺好。” 只是还未等她舒服够,姚十初端着汤药就来了—— “二爷,该喝药了。” “嘶——” 薛晏荣最讨厌喝药,瞧过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忽而,额心就被点了一下—— 小姑娘嗔怪道:“多大人了?喝药还闹脾气?” 继而伸手接过汤药,就喂了过去。 姚十初低头一笑,自家二爷终于有人治了,随即退出屋去。 “苦——” 薛晏荣别过脑袋。 “我去给你拿颗糖吧,含在嘴里就不苦了。” 小姑娘说的认真,但耐不住某人心思不正—— “其实,有个东西,比糖更管用。” 哗啦一声珠帘落下,惊动了屋里的人。 蒋幼清猛的推开薛晏荣,手背掩住嘴唇,面脸绯红,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母、母亲——” 郑珺清知道她醒了,就想着过来瞧瞧,哪知道会撞见这一幕,饶是一把年纪,也跟着尴尬起来。 “儿媳去给您倒茶。” 若有个地缝,蒋幼清都恨不得钻进去。 瞧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始作俑者却是满眼的促狭。 “咳咳——” 郑珺清撇了眼那喝剩一半的汤药—— “苦?” “不苦。” 薛晏荣端起碗,一口就灌进肚子,哪还有半点儿难以下咽的表情。 “你呀——就会欺负人家幼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4 22:23:02~2022-04-05 23: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风 50瓶;Q 10瓶;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 8瓶;楠得伊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就是忍不住欺负你啊 窗外日头正烈, 依稀有几只鸟雀飞落,发出叽喳之声。 郑珺清坐在床沿边,细瞧着薛晏荣的脸, 嘴唇发白, 脸色发青,白眼仁里布满了血丝, 再看那露出的手臂, 细弱的哪有半点儿肉? 顿时心中苦楚不住的向上翻腾。 自家的孩子,自己最是了解, 若不是撑到了极限,她是绝不会露出这般羸弱的样子。 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个家。 “晏荣——” “娘, 我没事。” 母子连心,她瞧得出自家母亲的担忧。 可她越说没事,郑珺清的心里越发不能忍,突然间,抠住床头的雕木, 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似是要将木头戳穿。 满腔的酸楚,化作愤懑。 “我已经让人放出话去了, 说你病的厉害,来客一律不见, 至于你祖母跟你二叔, 就不要再理会了。” 郑珺清冷笑一声“三十万两, 他们也好意思张这个口, 这些年你替他们补的, 他们背地里搜刮的, 少吗? 如今自个儿的做买卖做砸了, 就想甩手撂挑子?说破大天去也没有这个道理! 你二叔就是仗着你祖母撑腰,才越来越无法无天,若是这次还不让他栽跟头,下一次恐怕就是五十万两了。” 薛晏荣凝着眉眼,并为出声,一副思考状,但落在郑珺清的眼里,却是另外的意思—— “难不成你还要管?!” 薛晏荣泛青的眼底,禀着冷色—— “那布庄,是爹爹一手开办起来的——” 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人摁住,郑珺清眼里泛起清泪—— “我知道你的孝心,不要了——”摇着头,绢帕拭着眼角“现下什么都比不上你的身子重要,你想一想,若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娘跟你姐姐会如何,幼清头一个儿就活不下去了,你不能光想着买卖,你还得珍惜眼前人,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 -- 第272页 一句话戳到了薛晏荣的心窝处,以前的她或许没有软肋,可以将自己至于高台,可以为了薛府为了大房,倾其所有不顾性命,但如今却不能了,身边多了一个蒋幼清,她自以为是的盔甲,在这人的面前形同破布,只要提及她,与她有关,那便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能舍得下。 见她半天没反应,郑珺清急了,薛晏荣能多有主意她不是不知道,但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还不听,那就不能怪自己,拿出严母的姿态了。 巴掌落下来的时候,蒋幼清正端着新沏好的茶盏进来,瞧见这一幕霎时就愣在了原地,手里的茶也成了烫手山芋,出去也不是,过去也不是。 虽不知她哪里犯错,惹怒了母亲,但心里又是心疼她的,小小的身子,咬着嘴角就大胆的走了过去。 反倒是郑珺清,刚还一脸严厉,闻见自家儿媳过来时,却更换上了笑颜,将那不知所措的人拉了过来,继而又没好气的指着床榻上挨了巴掌的家伙—— “今儿我就把话撂这了,往后你不必事事都依她,若是她哪里不听话,又或是做的不对,你就只管教训,不必手下留情,有我给你撑腰,若是这人胆敢犯轴,我再来收拾。” 说完,饮了口热茶,便回了屋去。 小两口,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方才就沏这盏茶的功夫,是怎的了? “母亲怎么打你了?可打疼了吗?”蒋幼清捧着这人有些发红的脸颊,柔若无骨的小指带着幽香“是不是你又惹母亲生气了?” 薛晏荣知道小姑娘疼自己,立马装起可怜来,凑过脸去—— “母亲偏心眼儿,非说我欺负你,要我以后不准欺负你。” “你!”蒋幼清瞬间就涨紫了面颊,两只手紧紧的攥了下拳头“我就说不要,你非得——” 小姑娘羞的的眼角都红了。 可薛晏荣却就是不肯罢休,似是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最得她欢心。 歪过头,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坏心眼儿的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欺负你啊。” 蒋幼清是真的被羞急了,手上终于有了点力气,但又不敢太使劲儿,胳膊一边推着,人一边躲着—— “你,你病好之前,都不许了!” “哦,那病好之后,就什么都许了?” 白森森的牙齿,全是不怀好意的笑,瞧得蒋幼清又热又燥,但偏又比不过这人的厚脸皮,败下阵来“我、我不理了,我走了。” 脑后的发钗轻颤,发出轻微的叮当之声。 “哎,给我拿些蜜饯来吧,我想吃。” “才不管你!” 啪地一声门被关上,薛晏荣的痞气方才收敛,三十万两啊,难道就真要这么没了? 嘴上说着不管她,可一出了门,心便软了,径直奔着厨房就去了。 须臾后,折返回厢房—— “只有这么点了,你想吃等会儿我再去买。” 没人应,一抬眼才瞧见,薛晏荣靠在床头竟睡着了。 她得是有多累?几步路的功夫就眯着了。 忙放下手里的蜜饯碟子,胳膊从这人的脑后穿去,动作轻的不能再轻,但也还是将她弄醒了。 薛晏荣艰难的掀开半边眼皮儿,困极的模样—— “我怎么又睡过去了?宋孟琮开的那药喝的人头脑发昏。” 撑手就想起来。 横亘出的一只胳膊将她拦下,轻柔的声音在耳畔落下—— “那本就是让你多休息的汤药,喝了发困是对的,你睡就是。” 扶着她枕在帛枕,又阖上窗,燃了安神香,最后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烧就好。 事无巨细的一番后,继而掀开被褥也躺了进去。 手搭在她的身侧,轻而缓的拍着—— “睡吧,睡吧。” 晨光熹微,天朗气清。 北坊街的宅子门前就来了不速之客,因着郑珺清提前吩咐过了,二爷有恙,一律闭门不见,故众人不敢怠慢,不论是谁,全都被拒之门外。 来人等了许久,得到的也只是一句回去吧。 “看来大嫂这回是铁了心,要跟咱们划清界限了。”薛怀丘负手而立,脸上的慌乱展露无疑“母亲,若是这样,那、那银子,可怎么办啊?!还有晏朝的婚事,齐大人家的女儿可多少人想娶都娶不来的!” 鲁氏也发愁,难道老大家真是不管了?若是赔光了这笔银子,再没了铺面,光是靠那些庄子,日子怕是就要紧巴了,要是自己往后再一走,那两家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薛怀丘是个什么德行,她这个当娘的再清楚不过了,根本就是个指望不上的人,没人撑着,他会去要饭的。 “干脆算了!何必这样求他!大不了我次认栽了!” “胡说!” 鲁氏狠拍了一通桌子—— “秦妈妈你去!就说是代我来的,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忤逆长辈!” 徐聿火急火燎的跑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花坛子里去。 “我说你就不能慢点,后面是有鬼在追你啊?”姚十初瞪了眼,毛毛躁躁的说一百次也不带改。 “可不就是有鬼来了嘛,不然我也不能跑这么急。”徐聿忙道:“秦妈妈来了,就在门口呢,说是代老太太来瞧二爷的。” “去找夫人。” -- 第273页 姚十初话音刚落,一旁的蒋幼清就走了过来—— “母亲去了寺庙,得晚些才能回来。” “啊?那这怎么办?要不把她赶走!”徐聿道。 蒋幼清扭过头朝书房看去,沉凝片刻后,薄唇亲启道—— “不用,既然是代祖母来瞧,那断然没有将人赶回去的道理,既是要瞧,就让她进来吧。” 姚十初跟徐聿都愣了一下,让人进来?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对了,把宋郎中也请过来。” 吩咐完,蒋幼清就朝书房走去。 “那我真放人了?”徐聿还是有点不放心的说道。 “去吧,少奶奶肯定有她的道理。”姚十初点了下头。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不等薛晏荣看去,一手就环了上来,蹙着眉头,水洗葡萄一般的圆眼—— “都说了让你多休息,又跑这里来作累?” 偏过头,瞧见桌案上的茶盏,指尖探去——果然,又是凉的。 “现在什么天儿!谁让你喝凉的!” 薛晏荣提了提眉角——现在难道不是夏天? “一个眼看不住,你就胡来,都敢喝凉的茶了?赶明儿是不是就要吃冰了?!” 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都涨红了—— “走!” “去哪儿?” “回房休息。” 薛晏荣忙不迭的往回缩了缩手—— “我躺的够多了。” “不听话是吧?” “呃......” 蒋幼清袖子一甩,米白色的纱裙微微飘动—— “那好随你,以后我都不管你了。” “别呀——”薛晏荣勾住这人的小拇指,讨好的蹭了蹭了,旋即便从善如流的什么都应“不就是回房嘛,我回还不成,怎的这么容易就生气了?不管我那还了得,我不得翻天啊。” 小姑娘这就高兴了,晶亮的眸子瞥了她一眼,似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回了厢房,上了床榻,被子就盖了上来。 再看她这不达眼底的笑意,怎么有种上当的错觉? “你这是?” “躺好别动。”蒋幼清伏在她的耳畔“秦妈妈来了。” “什么?” 忙将掉落的被子替她掖好—— “一会儿我拍你的胳膊,你就咳嗽,用力咳。” 话音坠地,秦妈妈就来了—— 不等人请,就迫不及待的闯进门。 “荣哥儿啊,你可好些了?老太太这几日天天以泪洗面,满心都记挂着你啊。” 嘴上说着记挂,眼睛却不住的往床榻上瞄。 薛晏荣的病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病,所以脸色自然不能跟旁人比较,这会儿仍旧冷的发白。 “多谢祖母惦念,我——”薛晏荣刚说到这儿,胳膊就被碰了一下,会意的立马咳嗽起来,直到嗓子都疼了,才停罢。 还不等秦妈妈再说几句体己话,姚十初领着宋孟琮就进来了。 好一通探脉施针,折腾了两柱香的功夫,方才完毕。 姚十初早与她有过交代,不管如何,先往大了说。 宋孟琮木讷是木讷,可并不是愚钝之人,瞧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婆子,看来应是故意说给她听。 随后胡诌还不简单,什么脉象艰涩,心有郁结,乃是急火攻心,畏寒怕冷,四肢不温,乃是脾虚气弱。 总之云里雾里的,绕的你听不懂,只觉得是病的厉害了。 “您也瞧见了,二爷确实病得不轻,母亲都上寺庙求佛去了。”蒋幼清说着眼里的泪珠就掉下来了。 秦妈妈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得跟着也摸了把泪。 好容易把人送走了,薛晏荣却不乐意了,撑起身子,指着自己的胳膊—— “不是演戏吗?怎么还真扎我?” 虎口上的那一下,差点儿没让她疼的叫出来。 “扎疼了?”蒋幼清笑看这人孩子气的模样,这是跟自己告状呢?“我给你吹吹,不疼了昂。” 旋即,小指又在她的喉咙上刮了刮“可那么大声干嘛?嗓子别咳坏了。” 薛晏荣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让我用力咳的吗?” 蒋幼清大概是忘了自己说过这话,摸了摸她的头,更像哄小孩“下次别那么当真。” 顺安堂里,鲁氏蹙着眉,手的拐杖重重的捣在地上—— “瞧着是挺严重的,荣哥儿连床都下不了,少奶奶哭的也厉害,就连夫人都去寺庙烧香了。”秦妈妈半点儿夸张也不敢将自己看到的全说出来。 “大哥的身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不行了,莫不晏荣跟了大哥?”薛怀丘耸眉道。 鲁氏心里也有些摸不准,若真的子随父,这一家子的人可怎么办? 暖香苑里,薛怀丘的叹气就没停过,嘴上硬,说认栽,可这割肉一般的认栽,谁能不疼? “唉——” “爹爹~~~”芸姐儿刚碰了碰他的腿,就被瞪起的眼睛吓哭了。 “你冲她瞪什么眼睛,有本事你朝薛晏荣去发脾气啊?”叶善容不阴不阳的来了句,言语里尽是讥讽。 “他妈的!你也跟老子阴阳怪气!”薛怀丘扬手就把叶善容推倒在了软榻上。 “你个没本事的!你敢打我!” 叶善容也不甘示弱,撕扯着薛怀丘的衣领,霎时两人就打了起来。 -- 第274页 下人婆子不敢进去,只有莲儿心疼芸姐儿,顶着被连累的风险,冒头闯了进去。 果不其然,当下就挨了薛怀丘的两个嘴巴,不过好歹是把芸姐儿抱出来了。 “呜呜呜——我真是不活了!”叶善容凌乱着头发,伏在矮几上就嚎叫起来“打女人你算什么本事?又不是我害你赔的银子?” 薛怀丘的脸跟脖子全被抓烂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告诉你,你少他妈的笑话我!这个家要是真败了,你这个少奶奶也甭做了!” 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的久了,再回头去吃苦,那还不如死了算。 叶善容哭声停止,抬起一对红肿的眼,散乱的头发下尽是戾气。 “老爷何须这么犯愁,若是荣哥儿真的就此殒命,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什么意思?他要是死了,那铺面跟银子还怎么回得来?!” “他要是死了,老爷您猜,这薛府往后谁说了算?谁当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5 23:42:10~2022-04-06 22: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さかなちゃ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偷了人家的心 今儿也不知怎的了, 出来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这刚出了街,忽的就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连把伞都没带, 好在是有马车,不然就真不知要等多久了。 蒋幼清护着怀里的蜜饯, 抬手遮在头顶, 便要朝马车走去。 倏地,一支青绿伞, 赫然印入眼帘。 愣了愣抬头看去—— 竟是她。 俞静姝簪着一支素钗,单薄的身子好似就剩了一把骨头, 都快成了纸片人。 她定定的望着蒋幼清,声音清冷—— “可否借个地方说话。” 二楼茶馆的雅间端坐两位美妇人,一位甜美可人,一位清冷素雅。 相比之下不分伯仲,但眉眼间却都沉着。 “他, 可是病了?” 蒋幼清自然知道她问的谁,点了点头应道 “嗯。” “那,可病的严重?!” 俞静姝紧张的攥住了手指, 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泛起白来。 “已无大碍,但需得静养。”蒋幼清不想骗她, 也没必要骗她。 俞静姝骤然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他的身子一向瘦弱, 这些年我就没见他闲下来过。” 说完又看向蒋幼清, 关切地眼眸, 浮上一层难懂的晦涩, 是不甘, 亦或是痛楚。 “你命真好,我真羡慕你,能成他的妻。” 身为女子,嫁一个不爱的人,过完一辈子,这种痛苦别人是无法体会的。 “我要走了。” “去哪儿?” “胶州,圣旨已经下来了,以后怕是也回不来了。” 蒋幼清怔了怔,到底还是被牵连了。 “好好照顾他,给他多生些孩子,我会保佑他长命百岁的。” 俞静姝的眼中霎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想见她吗?”蒋幼清忽的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许是同为女子的同理心,又或许是此刻她眼中的痛楚太过明显,让人不忍。 “可以吗?”俞静姝颤抖着声音。 “可以,你随我来吧。” 马车行至北坊街宅院的后门。 俞静姝头戴帏帽,跟在蒋幼清身后,径直走向一处偏房。 推开房门,是一间茶室,以山水墨画为主,自制水车发出嗒嗒转动声,处处皆是意境,转头看去墙上挂着一副骏马图,俞静姝记得,二哥哥最善骑术。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她来。” “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 俞静姝立身侧目而视—— “我与他共处一室。” “她不会的,你也不会。” 蒋幼清说完,便走出茶室。 这般轻松,这般笃定,俞静姝捞起珠帘,又缓缓放下,哗哗之声穿入耳中。 那厢,屋外头。 那人正在红柱旁,长身玉立,温润谦和。 一瞧见小姑娘,便扯起嘴角,露出开怀的笑意。 “去哪儿了?。”薛晏荣捏着她的耳骨,在指尖把玩“你替我更衣洗漱惯了,十初我都不习惯了。” “我去给你买蜜饯了,之前不是说想吃吗?”蒋幼清别过头,尽量不与她对视,怕她瞧出端倪,执起她的手“陪我去茶室可好,我把东西放在那了。” 薛晏荣不疑有他,跟着去了。 此处的下人早让蒋幼清屏退,她推着这人,先让她走了进去,而后,却停住身子止步。 “你不进来吗?”薛晏荣奇怪的看着她。 不等她想明白,就见这人忽的垫脚朝里喊了句—— “俞姑娘,人来了。” 俞姑娘? 不等薛晏荣想明白,一抹倩影便赫然立于眼前。 “你——” 薛晏荣转过身去,手掌却被蒋幼清急忙握上了,稍稍用力的掐了掐—— “俞姑娘听说你病了,专程来瞧你的,你好好跟人家说话,我在厢房等你。” 说完复又捏了捏这人的手心,将门一关,半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 第275页 如此一来,薛晏荣只能硬着头皮先待客了,毕竟来都来了,总不能将人家赶出去吧?到底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二哥哥——” 只有在薛晏荣面前,俞静姝才会卸下冷漠的面具,一声轻唤,道出多少女儿心事。 “袁夫人。” 你想同他亲近,他却偏要跟你疏远。 俞静姝心中苦涩难当——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生疏吗?” 薛晏荣眉头紧锁,故意别开眼不去看。 “如今,你我都有家室,还是、还是注意些好。” “二哥哥还是这般谨慎。” 俞静姝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也符合他的性子,压下心中的苦涩,继而走向茶室,将桌案上的茶盏端起,见他不接,只得笑道:“咱们两家是世交,自小一起长大,以兄妹相称,不为过,如今我就要走了,以茶代酒,二哥哥送别我吧。” “你要走?”薛晏荣顿了下,倒也不难猜“是因为向家的事?” 俞静姝点了点头。 此刻薛晏荣才将茶盏接了过来,轻轻的含进一口—— “等过两年这个事情平息了,定能再回来的。” “回不回来都一样。”俞静姝压下心中的苦涩,抬眸又看向薛晏荣,忽的伸手朝他的脸颊抚去。 薛晏荣本能的反应就是躲,继而皱眉防备。 见此,俞静姝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心窝,细细密密的疼,终于使她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不管有没有姐姐?” 薛晏荣没有回答,但沉默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的心里从来没有她。 “为什么?我差在哪儿?” “静姝,我不是你的良人。” 薛晏荣从来就没有伪装过自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心意,她一直都清楚。 “我知道了。” 俞静姝擦去眼泪,却仍旧不可避免的沙哑了声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蒋幼清不怕了,因为自己与她从来都是不能比的。 厢房里的人,倚坐在软榻上,不知在想什么,只定定的朝窗外看。 哗的一下,门开了—— 蒋幼清像是被点了穴,僵直着背脊动也不敢动。 只见她越过自己,看都不看一眼。 该不是生气了?不能够吧? 小姑娘登登登的踩着小步跟去,见她洗了手,忙给拿过帕子要给她擦手。 “不用。” “用的用的。” 蒋幼清讨好的乖巧极了,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擦的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里都没落下。 帕子刚搭在架子上,就听薛晏荣咳嗽了一声,嗓子干了。 蒋幼清立马福至心灵的送上茶水。 见她喝了两口,又赶忙端走。 小扇子一样的眼睫,眨巴了不知多久,好半天才开口问道—— “你们都说什么了?” 她还当她不在意呢,瞧着那裙带都皱了,估计指甲快抠秃了吧? “过来。”薛晏荣沉着脸。 蒋幼清不敢不听话,刚走到床边,就被这人扯进了怀里,下一刻臀上就挨了一下。 倒也不敢反抗,只弱弱的问了句—— “生气了?” “你说呢?” 薛晏荣抬了抬眉眼,手指捏住小姑娘的耳朵—— “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我——”蒋幼清自知理亏,缩着脖子也不敢乱动“人家不是要走了吗?我想的以后回来也难了,而且她真的担心你的身体,瞧一眼就瞧一眼——” “大方啊。”薛晏荣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夸奖起来了,只是表情有些狰狞。 “二爷,你别这样,我害怕~~~”蒋幼清攀上这人的脖子,哪有半点儿害怕的样子。 薛晏荣太了解她,一惹事就这样,真当自己每次都这么好糊弄,身子向后仰去,那眼神彷似在说——别来这一套,不管用。 “晏荣,薛晏荣,二爷~~~” 可蒋幼清早就掐住了她的软肋,娇滴滴的枕在她的肩侧,任由呵气如兰随意喷洒,直到瞧见这人的耳朵红了为止。 薛晏荣哪经得住她这样挑逗,瞧着送上门来的,不吃也浪费了。 夫妻的日子久了,有些事情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蒋幼清哄她归哄她,但这个—— “哎——” 小手抵住她的肩,结结巴巴—— “你做甚?” “你说呢?” 蒋幼清登时就急了“你还病着呢!!” “你还知道我病着呢?” 薛晏荣胳膊一拽,将人捞回怀里,掐着她的细腰,一点不省劲儿的用着力—— “就打算这么翻篇了?” 不然呢?还要怎样? 薛晏荣蹙着眉头,佯装凶狠的模样,脑子里已经想出了整治她的办法,这回怎么也得让她涨涨记性,也让她知道,自己是有脾气的。 ‘挨了打’的小姑娘,被折腾的厉害了,眼角都泛起红来。 “你说你,偷了人家的心,可人家连你到底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 蒋幼清趴在她的肩窝,下巴一磕一磕的,旋即又撑起身子,晶亮的眼眸发着光—— “你说,你心里是不是除了我,谁也装不下啊?” 薛晏荣半眯着眼睛,偏过头想亲她,却被她挡开—— -- 第276页 “你说嘛~~是不是只有我?” 握住小姑娘的手,在唇边啄了啄,然后说出了她想听的话“只有你了,谁也装不下。” 蒋幼清的嘴角怕是不要翘到天上去,粉色的嘴唇渡了一层光泽,像是水晶。 窗外蝉鸣不断,偶有沙沙树枝叠打声—— 薛晏荣挺直了身子,有意无意的总时不时清清嗓子,似乎哪哪都不得劲儿。 再看一旁的宋孟琮,此刻也好不到哪儿,两个人都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倒是蒋幼清颇为理解,不知道身份的时候,还能端着,这一朝泄露,可不就是奇奇怪怪了。 饶是薛晏荣之前还那般大义凛然的要帮人家保守秘密,敢情自己也是内有乾坤呢。 “二爷的身子恢复的不错,现下日头渐热,我另开几幅清热解毒的败火方。” 旋即便去拿纸笔,转瞬间却瞧见了薛晏荣脖颈处的一抹红,登时怔了,宋孟琮是郎中,即便是不经人事,也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清明,正当开完方子准备退出去之时,却又停下脚步,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对?”蒋幼清对待薛晏荣身子的问题,一向认真,丁点儿细微末节,都要问的清清楚楚。 宋孟琮垂下头,连着眨了好几下眼,才吞吞吐吐的道了句—— “房事,要节制。” 此话一出,屋子霎时就像着了火,烧的三人头顶都冒了烟。 宋孟琮拍拍屁股,拿着药箱就溜了。 留下薛晏荣跟蒋幼清大眼瞪小眼。 “她怎么知道的?” “号脉,号出来的吧。” “是吗?还能号出这个?”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 ———— 夜都深了,身边的小姑娘睡的正香,薛晏荣偏过头望着漫天的星子。 蹑手蹑脚的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屏住了呼吸,见她向里转去,一颗心方才落地。 掀了被子,趿上鞋,走出了屋去。 “他来了?” “嗯,在书房里候着呢。” 姚十初旋即让开身子。 “二爷,今年的布市行情的确不景气,二老爷是以之前的旧价收布,如今又想高价卖出,那自然就没人愿意,大家亏,不过亏这一次,可二老爷要亏,那就不少了。”傅文光在布庄里待过,对里面的门路都熟。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办不了了?” “也不是办不了,就是二老爷的名声已经毁了,除非这布庄易主,不然没人会再愿意跟他做买卖。” “易主?”薛晏荣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片刻后却发出一声嗤笑“那就易主呗。” 她早忍够了,如今也没什么好再忍了。 “自古商场如战场,他自己做不好,也不能怪别人。” “那这价格?” “压!往死了压!他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急于脱手,把价格压到最低,多花出去一个子儿,你就自己补!” “二爷放心,多一个子儿,我都不会花。” 就着黑,推了门,薛晏荣怕吵醒她,连脚上的鞋都脱了。 刚走到床榻边,蒋幼清就翻过了身子,呢喃着—— “去哪儿了?” “口渴,去喝了杯茶。” 薛晏荣掀了被子躺下身,又把自己的胳膊撂给了她“吵醒你了?” “没,你不在我睡不踏实。”小姑娘娴熟的探进她的里衣内,松了束着的小衣,又嘟囔了句“下回不准光脚。” 话罢人就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夫人昨天做了柠檬鸡爪,味道和外面卖的一模一样,简直不要太好吃!!! 感谢在2022-04-06 22:17:08~2022-04-07 20: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萌新苟管理、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 20瓶;套路很深 10瓶;墨瑾 5瓶;腐 2瓶;楠得伊见、糯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自个儿交代去吧 薛晏荣就这么一直病着, 闭门不出,来客不见,终于是将薛怀丘拖垮了, 铺面连带银子里外里的算是全赔干净了。 “老爷。”朱元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覆在薛怀丘耳边神色焦急的低语了几句。 薛怀丘霎时一怔“你没看错?” “怎么会看错,我亲眼见那几个布庄老板跟傅文光进的荣哥儿的宅院。” 朱元抹了把额上的汗“老爷, 这事有问题呀, 前脚儿从我们买进手,后脚就去了那儿, 我们、我们搞不好是被人给遛了!” 嗙地一声,椅子被踹出去老远, 薛怀丘面目狰狞的近乎扭曲“这个王八羔子!连我都敢戏弄?!” “老爷,现下怎么办啊?” “怎么办?!”薛怀丘怒声道:“去北坊街!现在就去!” 那厢,书房里。 高掌柜率先出了声“二爷,不是我们不愿意接,实在是这价格太高, 况且我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恐是吃不下啊。” “是啊是啊,今年的布市行情的确不好, 但凡是能接手,我们都不会推辞。”赵掌柜也跟着点头。 此二人在其中最为年长, 说话也较有威信, 如此一来, 其余的掌柜们也跟着都摇起头来。 -- 第277页 “哎, 你们连价格都没听就推辞?这——”傅文光急道, 这批货, 虽说已经压到了最低价, 可仍旧花了不少银子,若是没有渠道销出去,岂不也要砸在手上了。 薛晏荣冲他使了个眼色,旋即便摩挲起了指尖,倒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想来诸位担心的不是吃不吃得下,而是我同薛怀丘的这层关系吧。” 话音一落,满屋默声,全做眼观鼻鼻观心状,看来被说中了。 其实也不难想,换谁谁都会提防,毕竟人家都姓薛,即便再不合也是一家人,他们这些外人是比不得的,若是应了这事儿,转头再一翻脸,那谁能惹的起? “诸位的忧虑,我都能理解,但我与我二叔,绝不是同一类,咱们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不如我先来表表我的诚心。” 薛晏荣饮过一口清茶“我手上的布以低于市价两成卖给诸位,不需一次性付清,只需先交定金,等年末布匹销完,再来结款,若是不好卖,我分文不收,各位掌柜直接退货便可,如何?” “这——” “好!”一声清亮的女音从角落里响起“那算上我李记一个,现在我就交定金。” 一张娃娃脸,哪有半点儿大人样,杵在男人堆里,被挡的严严实实。 “与其去收北方的高价布,按照这个成本和如今的行市,即使薄利也不一定能多销,背着这个风险,不如要了您的货,出来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二爷既是表了诚心,于我们来说确实百益无一害,我信您。” 有一个就有两个,只要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就不怕了,现下想不通,明后日也会想得通。 傅文光见状,立马开腔道:“人家一个女子都不怕,你们这群大老爷们还拿不定主意?我们二爷的人品那是人尽皆知,有目共睹,若是要诓骗你们,何必顶着如此低的价格还不落一句好?再说了咱们都是立字据的,若有什么,你们只管往衙门去告。” 闻言,思及此—— 各家掌柜终于是想通了,一个一个的全去交了定金。 “今日之事,多谢李掌柜了。”薛晏荣微微颔首。 “二爷客气了,我也不过是想多赚些银子。” 语毕,女子便款款离去。 瞧着那纤弱的身影,再看看里面那一群深思熟虑的,不禁摇了摇头,一堆大男人连个弱女子都比不上。 刚回过身,薛晏荣就瞧见了自家母亲不苟言笑的面容,心道不好,这事儿自个儿是偷着办的。 “你可真厉害,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不声不响的办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同你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敢情你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晏荣知错了,母亲您息怒。”旋即端去茶盏“喝口水吧。” 郑珺清瞪了她一眼,直将那茶盏推开“我是管不了你了,不如你好好想想如何跟幼清交代!” “她知道了?” “你当谁没长眼睛啊?一早上的进了这么多人,还能瞒得住什么?!” 薛晏荣摸了摸鼻尖“那,我去瞧瞧。” “二爷——”姚十初顿了顿身子,下意识往里面瞧了一眼。 “生气了?”薛晏荣问道。 “嗯,岁杪在里头劝呢。” 薛晏荣点了下头,小姑娘生气,应该好哄吧?况且自己还病着呢。 岁杪见正主来了,连忙施礼退下。 “咳咳——”薛晏荣咳嗽了声,一般情况这种时候,小姑娘必然得上前嘘寒问暖,端茶递水,不过这回却没有动静儿。 心虚使然,人家不理你,总不能干坐着,主动先摇摇尾巴吧。 “那个——” 手刚落在她的肩上,就被拍掉了。 薛晏荣从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继而就收了一个白眼。 小姑娘满心愤懑,一张床上睡着,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寸步不离这人的身,笑话!可笑至极! “你还笑!”蒋幼清恨恨的掐住了这人的脸,似毫不留情的来回拉扯“我就说你每天大半夜的总出去做什么?还口渴,要喝水,敢情全是骗人的!你怎么不去唱戏啊,早红遍京城了!” 薛晏荣歪着脑袋,故意眉毛眼睛的全皱在了一起“疼疼疼,你还真不省劲儿,真掐啊~~” “你同我说一声会掉一斤肉吗?非得偷偷摸摸。” “那我不是怕你担心嘛,况且母亲都那样发话了,我不瞒着怎么能行?” “我又不会揭穿你,我只会帮着你一起瞒母亲!” 话音坠地,蒋幼清立马捂住了嘴,小姑娘的脸,肉眼可见的由白变粉,由粉变红。 一着急,什么真话都说出来了。 薛晏荣忍不住的在那粉颊上嘬了一口,遂即就转换了画面,刚还不依不饶掐着人,这会儿就乖巧的窝在薛晏荣的怀里了,像只小猫咪。 “我让二叔,亏了个彻底。” “啊?那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不知道,估摸着得闹一闹。” 蒋幼清猛的从她怀里直起身子,虽没说话,但眼神里却是担心。 薛晏荣的手指在小姑娘的眼皮上摸了摸,嘴边就漾开笑意“害怕了?” 蒋幼清不怕别的,就怕薛晏荣再被气病。 刮刮她的鼻尖儿“没事儿。” 薛晏荣的宽慰还没在蒋幼清的耳朵里转个圈,外面的吵闹声就响起来了—— -- 第278页 “二老爷,您有话好好说,您这是作何?”徐聿又不能动手,只得用身体去挡。 “你让薛晏荣给我出来!他不是病了吗?!我倒要看看,是真的病还是假的病!” “二老爷!二老爷!” 蒋幼清揪着薛晏荣的衣领“你别出去!” 继而,自己就要朝门口走。 但这种事,她一个小姑娘如何应付?听着薛怀丘的口气,估计是气的心肝脾肺都疼了。 她这一个的出去,难不成听骂啊? 薛晏荣攥着她的手指,用力的摁了摁,便将人拉扯到了身后,扔下一句“在屋子里等我。” 旋即,推门而出。 薛怀丘见薛晏荣出来了,上前就要去扯她的领子,好在徐聿梗在中间,这才没让他得逞—— 颤着手,指着人—— “好小子!连你二叔都敢下套!长辈伦理你都不顾了!” 薛晏荣听这些听的早就耳朵起茧子了,从小到大,哪次不是用这个来压人?父亲在的时候压父亲,父亲不在了,又来压我? 早八辈子听烦了! “二叔,买卖是你自己做的,银子是你自己赔的,现下这烂摊子我来接手,已经不错了——” “你放屁!”薛怀丘的脸都涨红了“你把价钱压的那么低!让我全赔了,这算哪门子的接手!” “那照二叔的意思,若是提前知道是我盘下了你的买卖,您就要恶狠狠的宰我一通?还是说我就该给您把这三十万补起?” 薛晏荣嗤笑一声—— “二叔太高看我了,晏荣没这个本事。” “你!你个混账东西!我今天、我非要教训你不可!” 薛怀丘猛推开徐聿,抄起一旁的木棍,就要打去,可薛晏荣是谁?别说打,就是一根头发丝都不会让他碰一下。 徒手抓住眼前的木棍,一个用力,险些将薛怀丘拽到,目光泛冷,定定的望着他,反倒叫薛怀丘吓住了——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二叔!” 顺安堂那边,鲁氏听闻薛怀丘去了北坊街,眼皮就狂跳不止,拉着秦妈妈就让她赶快去寻人,生怕闯出什么大祸来。 也得亏是秦妈妈到的及时,不然这事情就真的要闹大了。 “荣哥儿!二老爷!老太太病倒了!叫你们赶紧回顺安堂呢。” 顺安堂里,鲁氏的额上盖着帕子,恹恹的倒在床榻上,有气无力。 胡郎中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眉,时不时再唏嘘两下,也瞧不出到底严重还是不严重。 开了副方子,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那方子薛晏荣余光用瞄了眼,都是些败火清热的药材,一味重些的都没有。 “晏荣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鲁氏拉过薛晏荣的手,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你二叔没本事,赔了这些银子,可你难道就不能再帮帮他?你二叔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那样贪财,晏朝又要成婚,到处都要用银子,你把价格压的那么低,他连囤布料的本钱都没拿回来,赔个底朝天,他自然是受不了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为她的小儿子说话? “祖母只觉得二叔艰难,难道就不觉得晏荣也艰难吗?” 薛晏荣沉着脸,长叹了一口气“我是晚辈,二叔是长辈,可自己做了错事,就要认,如果这次换成是我栽了跟头,祖母可会像劝我这般来劝二叔呢? 或者祖母也会拿银子出来帮晏荣还债吗?即使祖母您会出,您觉得二叔一家会救我吗?退一步讲,这几年我帮二叔善后的还少吗?” 鲁氏怔住了。 薛晏荣将手从鲁氏手里抽了回来“祖母,二叔有多少本事您最清楚不过,您不能每回出了这样的事儿,都指望靠我填补,我这一房断然没有赡养叔叔的责任,况且三十万两二叔也不是拿不出,就他一直养在外面的那些个,恐怕这几年花销的也不止这个数了。” “你——” “祖母好生休息,孙儿身子还没有痊愈,不要过了病气给祖母,晏荣改日再来看望祖母。” 从顺安堂出来时,薛晏荣又看了眼薛怀丘,长一把胡子有什么用?照样办事不牢。 “母亲,他怎么说的?”薛怀丘急问道。 鲁氏一把甩下额上的帕子,瞪了眼薛怀丘“谁让你跑去闹的!” “母亲,我——” “往后生意上的事情,你就再不要插手了。” ———— 夏夜晚风微凉,宋孟琮在后山上乱转悠,瞧着自己先前种下的草药,已然冒出了小芽,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打算回去,却听见一阵细微的抽泣声,当场心里一惊,莫不是遇着女鬼了?! 她自问生平没做过坏事,还救了不少人命,就算有冤魂索命,应该也寻不上她。 于是提着手里的灯笼,大着胆子,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挪去—— “谁啊?是人还是鬼?” 抽泣声戛然而止,但就着微弱的光亮,能瞧见是一个纤瘦的身影。 宋孟琮松了口气,应该是个人。 这才放开了胆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可是迷路了?” 起先宋孟琮以为是薛府的哪个小丫鬟,毕竟薛府这样大,若是迷路也是正常,可随后走近再仔细一瞧,才看清这人并不是丫鬟,而是薛音涵。 -- 第279页 薛音涵坐在地上,蜷着膝盖,脸上挂满了泪珠,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做甚!你别过来!” 宋孟琮连忙停住脚,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薛音涵应该是以为她是男子,荒郊野岭,孤男寡女,她害怕也正常。 “你是不是摔着了?”宋孟琮见她的衣裙上有土,掏出怀里的方巾,又递去“你别怕,我这儿有灯笼。” 方巾还是那一块,薛音涵认得,才还给她不久,这又到了自己手里。 薛音涵抹了抹眼泪,并没有再继续哭,可想撑起身的时候,脚踝却猛的疼起来,她的确是摔着了。 “哪疼?”宋孟琮看着她皱眉的模样,问道。 “脚,脚疼。”薛音涵不是个矫情的,若不是疼的受不住,她绝不会喊。 “让我瞧瞧。”宋孟琮伸手就要去拉她。 “登徒子!”薛音涵啪的一巴掌下去,宋孟琮的手背都红了。 可手背再红,也比不了脸红—— “你、你你说谁是登徒子?!” 薛音涵眼睛又红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说的就是你。 “我是看你一个人,才好心帮你的!不领情就算了,你还骂人!”宋孟琮跳脚道:“行,那你就自己在这儿呆着吧!” 气鼓鼓的拿起灯笼就往回走,可走的连五步都还不到,就又折返回来,软下声音,轻言轻语的道—— “我把眼睛闭起来,还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7 20:59:51~2022-04-09 00:0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歌里繁华 15瓶;爱迪要用心、Ustinian 10瓶;腐 2瓶;楠得伊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你知道的还挺多 话音刚落, 宋孟琮的眼睛就闭上了,不同于平时轻轻的合上,而是用力的闭住, 眼角的皱纹都被挤出来了, 微弱的橘光下,正经的过分滑稽。 “可以吗?” 薛音涵也不是那种不领情的人, 知道他没有恶意, 眼下不过是困在男女之别的条框里,毕竟脚这样私隐的地方, 怎好让外男轻易瞧去。 女儿家的矜持,宋孟琮岂会不懂?况且薛府又是京里首屈一指的大户, 即便是庶出,规矩与礼法怕也比旁人家自小习的要多。 想着那娇弱的面颊,头一回生出些耐心来“你别把我当男子,你把我当成女子,这样就不会觉得难堪了。” 此话一出, 别说薛音涵就是宋孟琮自己都愣了。 闭着的眼睛猛的睁开,果真,就与眼前的人撞了个正着。 薛音涵怔怔的瞧着, 以前从没仔细看过她,这会儿离得近了, 才发现这人竟白到发光, 即便是夜里, 却也丝毫不受影响, 反倒是夜色将人衬的更白了, 薛音涵忽的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若是她穿起女装, 怕是还真的会以假乱真。 宋孟琮该庆幸,薛音涵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倘若她同薛晏荣又或是蒋幼清一般,恐怕那句你把我当女子,就会暴露真相了。 胡言乱语的人急忙垂下头,生怕被瞧出什么。 一声狗叫帮了她。 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野狗,吓得薛音涵“啊”的惊了一声。 但脚上的疼又叫她挪动不了身子。 “别怕。”宋孟琮挡在薛音涵身前,捞起一块石头就朝那吓唬人的声音掷了过去,只听唰唰的几声,那狗就不见了影踪。 宋孟琮见她瑟缩着肩膀,恍然道:原来薛三姑娘怕狗啊,顿时心里就有了主意,清了清嗓子,故意说道:“这狗都是成群结对的,搞不好我那一下砸疼了它,等会儿说不定就会搬来一大堆救兵了,一个两个我还能对付,要是十个八个——” “你别说了!”一只就已经让人汗毛直立了,这要真来了十个八个,那还了得。 宋孟琮见薛音涵脸都白了,顺势目光就落在了她的珠鞋上,一朵莲花绽放,轻轻的从嘴里扬出一声—— “那?” 眼下已经不容薛音涵再拒绝了,咬了咬唇角—— “今日之事不准你说出去。” “当然。” 宋孟琮暗自腹诽,这里可是薛府,自己就是想说也得有这个胆子。 褪去珠鞋,又去扯这人的足衣。 “你做甚!”薛音涵瞪了他一眼。 “给你看伤啊。” “看伤就看伤,你扯我的——”足衣做什么? 真是难伺候,宋孟琮心里翻着白眼,连带着语气不自觉地都生硬起来“你当我是茅山术师呢,隔物便能探视?” 薛音涵自知理亏,紧抿着薄唇,片刻后道了句:“我自己来。” 一双素手扯去足—— 脚可真小啊。 宋孟琮顿了一下,只用眼睛丈量便知晓,一个手掌就能包圆,可她的个子也不算矮啊? 立马就得出结论:难怪会崴脚呢,巴掌大的脚底,自然撑不住。 薛音涵蜷缩着脚趾,偏又被她捏在手里,目不转睛瞧得那般仔细,脸红的快要滴血。 “你、你瞧好了吗?” 宋孟琮这才回过神来,朝那红肿的脚踝看去—— “嘶——”霎时倒吸了口凉气,这都肿成白馒头“你这是怎么崴的?” 薛音涵目光一僵,挺直的背脊仿似叫人捏住要害,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 第280页 耳畔宋孟琮的声音减弱,胡桐的声音响起。 “姨娘要去哪?”薛音涵将她拦住。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斜斜的垂在天边,昏黄的暮色打在母女两人的衣衫之上。 自打薛音涵为婉颂祈福后,胡桐与她半点儿好脸都没有,同一屋檐下,连装都不装,每每遇见皆是一声冷笑,嘲讽也好鄙夷也罢,全然不像是亲娘做出来的样子。 “我去哪儿还需要知会你?” “我是这东院儿里的三小姐,自然是要知会我的。” 闻言,胡桐的眉毛突的竖起,一双眼人似是要喷火,话虽没有说明白,但只要长耳朵的都听得出来,薛音涵这是再拿自己三小姐的身份压她。 一个姨娘在府里能有什么地位?老爷若还在,使些狐媚手段,多生几个孩子稳住地位,可老爷都死了多少年了,若不是留下了个薛音涵,只怕她的境地也好不到哪去。 到底是东院儿的正主子,日后还要靠着她,胡桐虽心有不平,但也只能先退一步,张了张嘴,脸上的笑说来就来—— “这不天热了,姨娘给你绣了件薄衫,眼看着要成了,偏又差了两个颜色的线,昨日打发丫鬟去买,也没买对,还得我亲自去一趟才好。” “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姨娘再去。” “就差几针了,哪还用等到明日,现下也不算晚,我去去就回了。” 胡桐说完也不等薛音涵再说话,拎着手里的篮子就朝院外走去。 殊不知,身后的薛音涵已然抠破了手指。 她拦不住,怎样都拦不住。 不知不觉眼前再一次被水雾模糊起来。 “三小姐,三小姐——” 宋孟琮以为是自己的手劲儿太大,弄疼了她,登时就不敢再动了。 此时薛音涵,堪堪回过神,下意识的抹了把眼睛,竟然又哭了。 “不关你的事,我不疼。” 宋孟琮瞧着她这样失魂落魄,又想到之前这人不肯诉说的心事,不免的在心底哀叹——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让她这般痛苦? “你、你的脚没伤着骨头,但是扭着筋了,估计有几日、你你出不了门了,现下我身边没带药箱,只给、只给你覆了些止疼的草药。” 薛音涵低头朝自己的脚踝处看去,就在自己出神儿的功夫,居然都包扎好了。 再看那人扯破了一截的衣衫。 “你嘴怎么了?还好吗?” 宋孟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嘴、嘴麻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着又伸出手来“我扶你、回去。” 后山路黑,又不平,小路七拐八绕,薛音涵只有一只脚能使力,没几步两人全都气喘吁吁起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宋孟琮将人扶好,转而背过身蹲下—— “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啊!” 宋孟琮撇去一个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扯了扯嘴角,无奈道:“我又不是坏人,你能别老把我当坏人吗?你这样根本没法走,除非你要跟我耗到天亮,我倒是没什么,不过——要是被别人瞧见了,你——” 孤男寡女,一夜未归,就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见她都些动摇,宋孟琮趁机又道:“我就把你背下后山,等到了平路上,你自己再走,成吗?” 再三试了几下,无果后,薛三小姐也能认了,慢慢吞吞的攀上他的后背,别别扭扭的好一阵,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她以为男子体汗都该大,现下又正值夏日,可这人不仅没有汗味,相反有股淡淡的草药香,一阵一阵的倒让人舒爽起来。 宋孟琮背起她,没有任何的艰难,简单不要太轻松,蹙眉问道—— “你有好好吃饭吗?” “啊?” “怎么这么轻?” 薛音涵有些错愕,未等想明白要如何回答,就听宋孟琮又开口道—— “睡不好吃不好,你是打算过几年就去见阎王?” “我——” “你才多大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得想开些,未来的日子还长呢,就像我,当初二爷把我带回来的时候,我可是被房东撵出来的,连下顿饭钱都不知道在哪? 就那我都没想不开,这不好日子就来了,一个月四十两,还包吃包住,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事儿,所以说万事都不能那么早的下定论。” “说的好像你自己很大?” “我跟别人比不了,比你还是大些的,我今岁二十,你的话最多刚及岌吧?” “我十六了!” 薛音涵话音坠地,就咬了下舌尖,怎么被人给套话了?! 才十六啊? 难怪想的多,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呢,况且这些养在深闺的娇小姐,拢共就那一亩三分的地方,怎么能不想的多? 思来想去的还是忍不住道了句:“你呀,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这样就不胡思乱想了。” 薛音涵扫过眼这人的后脑勺,眸光暗淡——你知道什么。 好容易到了东院儿,薛音涵扶着墙根儿一拐一拐的—— “今日的事——” “你放心,今日什么事都没有,是三小姐您自己从后山下来的,与我半点关系没有。” 宋孟琮拱了拱手—— -- 第281页 “告辞。” 锦绣都快急的要去报官了,这会儿瞧见薛音涵瘸着脚一跳一跳的,连忙就跑了过去—— “小姐,您去哪儿了?!” 薛音涵抿了抿嘴“我去后山了,不小心崴了脚,你快扶我进去吧。” 路过胡桐的门前,见里面黑着灯—— “姨娘还没回来吗?” 锦绣愣了下,方才光顾着自家小姐了,倒忘了这。 真是二哥哥不在府里,已经这般无所顾忌了。 躺在床上的薛音涵越想,心里越痛苦,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不知不觉泪又流了出来。 “小姐。” “嗯?” 薛音涵忙转身向里,偷偷抹去眼泪。 “怎么了?” 锦绣走到榻前,拿出怀里的小瓷瓶“宋郎中送来的药油,您——” 薛音涵咬了下嘴角,真是个傻子! “我下山的时候,跟他碰见了。” 锦绣点点头,不疑有他“宋郎中也是这么说的,那人虽木讷些,但的确是个热心肠,那小姐,我给您上药吧。” 木讷? 薛音涵垂下眼眸,默声反驳,那你是没见他今日有多聒噪。 药油擦在红肿的伤处,透着股凉意,薛音涵回想到方才的场景,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连声谢都没跟他道,还有那人的衣裳,他拢共也没几件吧,这眼下又坏了一件。 西街一处芝麻胡同里,床上的妇人眉眼含春,枕在身边男子的胳膊上。 地上散乱着衣裳。 “我觉得那丫头好像知道了什么?”胡桐蹙着眉。 “知道就知道了,你是她亲娘,她还能把你告发了?”这男子正是那日在顺安堂内做法的天师。 “阿言,我真是不想再待在薛府了,一日都不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走?” “再等等,等咱们再从老太太那里诓上一笔,我就带你走。” 话罢,便传出了阵阵□□。 ———— 今儿是薛晏朝的大喜日子,薛府内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彤彤的一片,恨不得给树梢的鸟雀也挂个红绸子呢。 三十万两鲁氏拿出了大半,算是将此事填补了过去,可代价就是让薛怀丘把外头那些个烧银子的全断了干净。 起初薛怀丘还不愿意,表面上假意应承,私底下却还在偷偷摸摸的藕断丝连,可鲁氏是谁,若是连这点事儿都治不了,那这个老祖宗也是白当了,腌臢货,倒也不用她亲自出手,只吩咐秦妈妈故意给叶善容通了个信。 第二日带着小厮,抄着家伙,就把那二老爷的心肝宝贝挠花了脸,当即唤来人牙子发卖去了花船上。 可怜二老爷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若是以往,夫妻两必然是要打上一通,可这回叶善容得的是老太太的话,薛怀丘就是再大本事,也不敢跟鲁氏对着干,不过这笔帐还是算在了叶善容的头上,早晚一天必得讨回来! 说是薛晏朝的婚宴,可大部分人却都忙着给薛晏荣敬酒,不过薛晏荣早就被自家的小姑娘警告过了,最多三盏,不然今晚就别回屋去了。 好在薛晏荣有准备,一个阴阳壶,尽喝水了。 婚宴结束后,天色已晚,再加上明日各房都要去看新妇,今晚便就没有回外宅,而是暂且歇在了栖子堂。 “张嘴。”蒋幼清仔细的嗅了嗅,确定没有酒味,遂才放心。 “娘子这就检查完了?”薛晏荣捞过她环进怀里,附身就欺负过去,好一番纠缠,才停罢。 憋的小姑娘脸都红了,恨恨的的拍了她一把“你总咬人做甚。” 转头朝镜子瞧去,嗔怪道:“疼死了。” 薛晏荣歪着头却是一脸餍足,望着被自己吃掉一半的口脂,莫名的就发出笑声来。 小姑娘麋鹿般的眼睛,骨碌碌的直转悠“你说,晏朝媳妇儿,被捶脚了吗?” 薛晏荣身子一顿,伸手就去捞她。 小姑娘笑着四处去躲,可还是被薛晏荣堵在了墙角。 手指揉捻着她的唇珠,不一会儿就沾上了一层晶亮。 “你知道的还挺多?” 蒋幼清红着脸,抵着她肩的手,根本就没用力气,软软的道了句—— “别闹.....” 话音未落,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良久后,小姑娘趴在薛晏荣的肩窝,气息喘的有些赶—— “人家成亲,你激动什么?都说了要节制,你还不听话....” 这是又怪在自己头上了? 薛晏荣轻抚着小姑娘的玉灼粉背,眯了眯眼,认,说什么自己都认。 “累了?” “没。” 蒋幼清缓过些气力后,微微撑起了些身子“你可知?月霞从原先的屋子被赶出来了,换到了离柴房近的那一处。” “你这又是哪听的?”薛晏荣抬了抬眉,这才回府了半日,就有人传话了? “这还用我去听啊,府里谁不知道啊。”蒋幼清唏嘘道:“这话还是二叔母亲自发的呢,到底也是她的侄女,一点情面都不留。” “哼——”薛晏荣嗤笑了句,似是早已看破“月霞算什么,背后连个靠山都没有,全家人还等着她来接济,如何能跟齐大人家的女儿比,倘若月霞不是她的侄女,恐怕——” “恐怕什么?” 薛晏荣看着小姑娘澄澈的眼睛,忽的欲言又止,摸了摸鼻尖“人各有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 第282页 “你是要说这个吗?” “就是这个,哎呀,你管那么多做甚,睡吧睡吧,我头疼。” 蒋幼清瞧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眼角一挑,贴了过去—— “你不说我也知道,若不是侄女,早就打发人牙子发卖了啊?” “嘶——”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二叔母那人,我也不是第一天见了,风言风语的,我不是聋子。” 蒋幼清压的薛晏荣呼吸一滞,拍了拍她的脸—— “让他们闹去吧,闹的越凶越好,这样就不找你的事儿了。” 作者有话说: 若是看的满意的话大家动动小手多多评论呀,谢谢支持啦~~ 感谢在2022-04-09 00:03:32~2022-04-09 21:2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无人如你-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楠得伊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这是个什么玩意? 一大早薛晏朝便领着新媳妇来给鲁氏请安, 不同与蒋幼清当时的那般下马威,鲁氏眼睛笑的都眯成了一条缝,拉着齐若兰的手就是好一通的嘘寒问暖, 生怕那一盏孙媳茶会将这个新进门的孙媳给累倒。 得了这么个如意的媳妇儿, 叶善容如何能缺席,珠光宝气的贴了满身, 不等他们去进茶, 就也到了顺安堂。 相比当初对蒋幼清的挑三拣四笑里藏刀,那现下对齐若兰就再不能多得的满意了, 饶是眉毛,头发丝里都是藏不住的得意。 头上的金钗晃呀晃的, 生怕谁瞧不见—— “果然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你瞧瞧,这就是气派。” 二房因着薛怀丘赔光了那三十万两,正是没脸的时候,叶善容可不得指着这门婚事, 扬眉吐气呢,不趁机说几句拉踩的话,她能罢休就怪了。 “爹爹跟娘亲自小便教导若兰处事要大方, 要孝敬公婆,伺候夫君, 做个纯善之人。” 这话真是半点儿虚心的意思都没有, 连带着爹妈都给夸耀了一遍。 “哎呦, 瞧这话说的, 真是说到了我这个做婆母的心坎上。” 叶善容向来惯会演戏, 如此绝佳的戏台子如何能放得过?不露上一嗓子, 她还不得憋死。 果然, 转头儿就瞪上了薛晏朝,故意板起副凶面孔“若兰是个好孩子,你往后若是敢欺负她,我这个做母亲的头一个要教训你,听见没!” 嘴皮子的功夫,薛晏朝深得叶善容真传“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待若兰好的。” 憨厚的笑容在脸上挂起,不知道的人,只当他是个老实专一的。 “母亲,您瞧,这皮猴子竟也害起羞来了。” “可不是嘛。” 叶善容跟鲁氏一个心思,自然能将戏演到一起。 言及家世,蒋幼清默默的垂下了头,在座的只有她最没家世,这话明摆是说给她的。 倒也是实话。 只是还不等那点儿自卑泛上心间,垂着的手便被一旁的人握住,旋即就被捞过去,摁在了膝盖上,许是觉着还不够,薛晏荣竟还用手掌摩挲了好几下。 蒋幼清哪还顾得上自卑,腾的一下脸就烧红了,这可是在顺安堂,一大家子人都在呢! 用力往回抽,没抽动。 同她使眼色,她不看。 蒋幼清后脖颈的热汗都冒出来了,可薛晏荣就是一动不动,反而摁的更紧了,那面不改色的,就像是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而郑珺清呢?微微翘起嘴角,淡淡的吃了口茶。 如此举动不可能不引起旁人的察觉,只是鲁氏跟叶善容才在嘴上讨得了便宜,这会儿再要是不依不饶,恐怕薛晏荣就要压不住了,自从在他那儿栽了跟头儿后,彼此都收敛了不少,明面上怎么着都会避着些。 只有一人例外,此人便是齐若兰。 她定定的看向薛晏荣,那目光似是打量—— 早就听闻薛府这个大哥的名号,本以为是个满脸横肉,又或是老气横秋,却没想到居然生的这般俊雅,单从侧颜瞧去比薛晏朝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个商贾,还以为是翰林院里的哪位新晋官员呢。 向旁边移去,齐若兰顿时就不屑起来,这就是自家的嫂嫂? 听晏朝说,是个孤女呢,薛家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竟娶了这么个媳妇? 再瞧她低着头,被夫君攥着手的模样,更是嗤之以鼻,果然小家子气,半点儿礼数都不懂。 心中有了比较,齐若兰忽的高傲起来,端起手里的茶盏就朝薛晏荣走去。 “昨日大哥走的早,弟媳还未敬过大哥,今日以茶代酒,竟大哥一杯。” 说完,垂下头去,居然还带了些女儿家的娇羞。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呵——”薛晏荣忽而起身,淡淡的笑道:“昨日我不胜酒力,还未同朝弟痛饮一番,今日我这个做大哥,可得跟你道声恭喜呢。” 话罢看也不看齐若兰一眼,径直略过她,就同薛晏朝碰了杯。 霎时齐若兰的脸都绿了,她是齐家嫡女,自小就是众星拱月,哪受过如此忽视,握着茶盏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隐隐发抖。 -- 第283页 “往后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再不可像以前那般,眼瞧着乡试在即,大哥是没什么指望了,就全看你了。” 薛晏荣说的语重心长,末了还不忘拍了拍薛晏朝的肩,一副将担子卸在他身上的样子。 可薛晏朝却在心里气的牙根痒痒,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这三年全落了榜,如何就要指望自己了?! 扯着嘴角,勉强牵出个笑来。 蒋幼清抬眼望去,心里偷笑着——这人,一点亏都不让自己吃呢。 “不是说,还有个妹妹吗?怎么没见着?是没来还是不在?” 齐若兰扬着声调,转过身去看向叶善容跟鲁氏,竟有点质问的意思。 得了门好亲事,高兴归高兴,但这不代表可以不讲规矩,鲁氏不是叶善容,左右还有点底线,霎时也有所不悦,不等叶善容说话,便道—— “音涵伤了脚,是我没让她来,腿脚不便的这一来一回别再伤着骨头。” 这语气同方才,可谓是天差地别。 许是听出了老祖宗的变化,齐若兰立马收敛了些“伤了脚可不是小事儿,我从娘家带了些滋补品,一会儿孙媳去瞧瞧她,正好给她送去,尽尽我这个嫂嫂的心意。” 此话一出,鲁氏的脸色才算是又缓和了,重新将笑容挂在脸上“你有心了。” 但叶善容却有些不乐意,薛音涵是大房的人,别说是伤了脚,就是伤了头也跟二房没关系,莫名其妙看她做甚?! 叶善容在心里思来想去,回头有功夫儿,得跟她提点提点,这会儿要看,就去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旋即起身道:“涵姐儿自小身子骨就不好,等会儿母亲陪你一起过去。” 闻及此言,一直沉默的蒋幼清突的抬起头来。 “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蒋幼清平日里最不屑背后说人,可今日却是怎么人都忍不住“好端端的她去瞧音涵做什么?” “人家不是说了吗,送些滋补品。”薛晏荣撑着头,似是犯困的模样。 “音涵也不缺滋补品啊,用得着她送?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蒋幼清看着对面打瞌睡的人,没好气的拍去一把“音涵是你妹妹,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薛晏荣笑了“我该怎么着急?半路拦着?把人家赶回来?” 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安安心,音涵是我们大房的人,二房不会上赶着追来的,那齐若兰本就是个肚量小的,恐是觉得只要有她在,人家头破血流都要来瞧,说了那样的话,没法收场,这才话赶话的道了一句去看人,届时二叔母自会提醒她的。” 蒋幼清蹙着眉头,仍旧是不放心“音涵的性子太软,就怕这齐若兰捡软柿子捏,我得给她打个招呼!” “哎!”薛晏荣赶忙拉住她“你现在去不就同她们撞上了?就二叔母那人,背地里恐又是一顿叨叨,等一等,她们走了你再去。” 蒋幼清拍了拍脑门儿“对对对,幸好你提醒我,不然就给音涵惹麻烦了。” 正当蒋幼清捋着胸口时,额前却冷不的的被弹了下,倏地就红了。 小姑娘抬起头,满眼的诧异,分明在问——你打我做甚? 薛晏荣太高了眉梢,眸子微冷,可转瞬间又忍不住心疼—— “胆子大了?我拉你的手,都不行了?” 蒋幼清恍然,可又觉得委屈,小声嘟囔了句—— “那是在顺安堂。” “在哪都一样!往后再敢抽手你试试。” 说着薛晏荣又伸手去掏小姑娘的耳朵。 蒋幼清何等聪慧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再给自己宽心呢,便也没拦她。 反倒是薛晏荣心思飘远了——真是哪儿的洞都小。 东院儿—— “这墙?”齐若兰望着眼前的高墙,只觉得有些突兀,不像原先就有的,而像后天建造的。 这本是二房的丑事,不过从叶善容嘴里说出,就变成了大房的不是,里外里,透着些不是东西的骂人话—— “还不是荣哥儿,吵着闹着要分家,老太太嫌丢人,不让,他就在这里私建了这堵墙。” “分家?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他那个小媳妇呗,老太太不过训诫她两句,回去就跟荣哥儿告了状,荣哥儿呢,又是个耙耳朵,这不当即就吵翻了天,老太太都叫他给气病了,调理了好长一段时日才好呢。” 耙耳朵?齐若兰又想到了薛晏荣那张让自己下不来台的面孔。 叶善容见齐若兰略有沉思,便掩着帕子又道:“这音涵是大房的庶女,胆小怕事,没甚主见,同咱们二房不怎么打交道,你等会儿意思意思就成,不用太放在心上。” 胆小怕事,没甚主见。 齐若兰在心中冷笑—— “我听闻大哥很疼爱这个妹妹?” “说来也怪一个庶出子,他倒是上心得很,荣哥儿这人啊,提不成。” 薛音涵对这个新嫂嫂比较陌生,虽然她对着自己笑,但总觉得不坦然,像是藏着什么,不如同蒋幼清那样舒服,再加之叶善容在旁边,薛音涵更是缩手缩脚不自在。 齐若兰娘家陪嫁多,出手自然也阔绰“这样的滋补品我那里还有很多,你若是吃完了,差个下人过来说一声便可。” “多谢嫂嫂。” 齐若兰瞧不起庶出,自然不会停留多久,几句客套话过后,便同叶善容离开了,出院门时,还特地又撇了眼胡桐,眉梢眼角的高傲劲儿,任凭谁瞧了,都要不舒服。 -- 第284页 胡桐在薛府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早就练出来了,这又是个不省油的灯。 二房的人离开没多久,蒋幼清就来了,同样的也带了不少东西,还特地熬了一锅猪脚汤。 “人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把这一锅都用完了,保准儿明日就活蹦乱跳了。” 蒋幼清拿起调羹就盛出一碗,奶白色的汤汁,撒了些葱花点缀,鲜美浓郁。 “这都是她送来的?” 薛音涵点了点头。 蒋幼清蹙着眉,凑近了些“你别同她走的太近,那人不是个好的。” 说完蒋幼清又觉得不妥,毕竟自己这是背地里说人坏话,可又实在害怕薛音涵吃亏—— “月霞你知道吧?” “我听说了。” “总之,你离她远些。” “我知道,其实我觉得她也不是很喜欢我,嫂嫂你觉得她为什么要来看我啊?” “我也不知道,你二哥哥的意思,是她话赶话提到了你,所以才来的。” 瞧着薛音涵垂下头去,蒋幼清忙又宽慰道:“没事儿,有你二哥哥还有我,她要是敢做什么,你就同我说,我绝不让你受欺负。” “嫂嫂放心吧,我晓得。” 又说了好一阵的话,蒋幼清才离开,路过那面高墙时,就听见了里头儿的摔打声。 “这是什么声儿?” “好像是巴掌声。” 岁杪侧耳又细听了听—— “姑娘,好像是月霞。” 不多时暖香苑便跑出来个人,脸上不知被扇了多少个巴掌,还有指甲挠烂的印子。 好端端的一张脸,竟成了这样。 “呜呜——” 莲姨娘怕她想不开,偷摸着从后门跟来—— “月霞,别哭了。” “莲姨娘,不是我,是少奶奶让我去的,不然我怎么敢进正屋?” 莲儿又何尝不知道,这不过是寻个由头惩治她罢了,往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 “去上些药吧。” “她们这是想逼死我!” “生个孩子吧,若是能有个孩子,或许能好些。” 莲姨娘说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可这机会有多渺茫,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却也是个活下去的希望。 掌灯时分,胡桐去了薛音涵的屋子,瞧着屋里的东西,突的冷笑的哼了声—— “你的两位嫂嫂,对你可是真大方。” 薛音涵不愿听胡桐的冷嘲热讽,背过身去—— “姨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歇了。” “我是为你好,来提醒你一句,小心叫人当枪使了。” “你什么意思?!” 胡桐望着她“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朝哥儿媳妇可不是善茬儿,如今荣哥儿又居在外宅,你一个庶出女儿还是老实些,别觉得对你好点,唤你几声妹妹,就真的以为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若真惹出了什么麻烦,少牵累到我!” “呵——我牵累姨娘?”薛音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旋即眼神发狠“望姨娘能保全到自己,不要牵累到我就好!” “你、你——” 若说这之前胡桐还有疑虑,但此刻她是确定了,薛音涵一定是知道了。 捉奸捉到自己亲娘头上,胡桐再不要脸,心里也是虚的,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薛音涵受够了她这张惺惺作态的面孔,饶是一刻都不想看见,眼眸泛冷—— “出去。” 胡桐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砸晕了头,扭过身子急急的就出了屋子。 薛音涵捂着胸口,肩膀耸动,胃里一阵翻腾,吐了一地。 “小姐!” 宋孟琮刚烧好了热水,打算舒舒服服的洗个澡,才拉开衣带,就被外头的砸门声惊了一跳,头皮上的发根都要竖起来了。 “谁啊!” “宋郎中!你快去瞧瞧我家小姐吧!她吐血了!”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觉得音涵好可怜 感谢在2022-04-09 21:23:57~2022-04-10 21:3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319723、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什么昵称 48瓶;49131844、请对朴彩英心动 10瓶; 49065877 5瓶;腐 2瓶;楠得伊见、糯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被欺负 面如土色, 身形枯瘦,比前几日见她的时候又消瘦了一大圈。 宋孟琮检查了锦绣所说的吐血,脸上浮起郑重的神色, 继而露出凝视的目光。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沉默许久后, 方才提笔开出一副方子。 “这么晚了,怕是药肆都关门了。”锦绣焦急道。 “我那儿有。”宋孟琮的声音很轻“我这便去取来。” 旋即留下药方给锦绣, 自己就离开了。 须臾过后, 取来了药材,交与了锦绣。 不多时, 锦绣便端着煎好的药材过来了。 “小姐,您喝一口吧, 奴婢求您了~~” 锦绣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站在门前的宋孟琮听的清清楚楚。 “小姐,您有什么难事儿,您就说,不要憋在心里, 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可怎么办啊?!” -- 第285页 锦绣是家生子,自小就跟在薛音涵身边服侍, 她家小姐性子好,人温和, 处处与人着想, 待自己更是极好, 十几年的主仆情义, 早已情同姐妹, 薛音涵如今的憔悴这般, 锦绣更是恨不得替她受罪。 啪的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 门外伫立许久的宋孟琮到底是压制不住了, 嘭的一声将门推开,径直就朝那床榻前走去。 往日里白净斯文的面孔,带了一层怒意。 望着那碎成两半的调羹,一股火气从心窝直窜头顶,自己那日在后山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锦绣姑娘,再去拿个调羹来。” 宋孟琮沉着嗓音,听起来好像并无波澜,但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后槽牙明显是紧咬着的。 锦绣抹了把脸上的泪,旋即放下手里的汤药,应着声就快跑了去。 宋孟琮不是锦绣,没有那么多耐心跟好脾气,端起汤药,径直的走向薛音涵。 到底是闺阁女子,薛音涵再怎么胆大,也还是有些畏惧的,况且她本来就是个胆小的。 “你做甚?你别过来!” 薛音涵抱着被子,往床角缩去。 此刻的宋孟琮神色不善,眉眼愠怒举着汤药—— “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若是放在平常,这话定是轻浮无比,可现下配着宋孟琮这阎王死的表情,竟叫人生出惧意。 “你若是敢乱来,我就叫人把你乱棍打死!扔出——” 薛府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薛音涵的下颌就被捏住了,宋孟琮瞧着瘦弱单薄,手劲儿却是不小,以前还没在薛府的时候,她也是干过不少体力活的,虽瘦却是精瘦。 汤药被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灌入喉咙,薛音涵哪里受过这种对待,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她是好欺负但紧要时刻也知道反抗,不然当初蒋幼清在顺安堂受困,她就不会站出来了。 大府里的娇小姐,向来都是不用为生计发愁,更谈不上如普通女子每日做工,就是一日三餐穿衣用膳也有专人伺候,所以固有养指甲的习惯,一来手型好看,二来便于涂抹丹蔻。 不过,美丽的同时,却又不失为一个伤人的利器。 这不,薛音涵一巴掌下去,宋孟琮脸上就多了三条血痕,不偏不倚的落在左脸,若是再往上一点,恐怕一只眼睛就要废了。 吃了疼的宋孟琮,连连往后躲,但薛音涵却是发了狂,长久以来的积怨愤怒,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好欺负!就因为我什么都不说,你就可以把我当傻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庶女可我也是府里的三小姐!我要脸!我要脸面!” 薛音涵撕扯着宋孟琮的衣领,边打边骂,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懦弱,此刻的她像一只失去了理智的豹子,她要打!要骂!要恨那些伤害的人,要怨上苍的不公! 宋孟琮起先还躲,但见她浑身都在颤抖,干脆挺直了身子,任她打。 若能尽力的发泄,与她也是有好处的。 “打吧,打吧,把你怨的,你恨的都打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宋孟琮的话,薛音涵似是真的没有了顾忌,抛下薛府三小姐的脸面,如同街边的莽夫,用武力释放着戾气。 若不是锦绣回来了,恐怕宋孟琮还不知道要被打到什么时候。 “小姐!小姐!” 锦绣光急着让自家小姐喝药,竟忘了宋孟琮还在,拿过调羹急急的就跑了回来,谁能想居然看到这么副场景,自家小姐平日别说打人了,就是且死一只蚂蚁都没有过。 “锦绣!锦绣!” 薛音涵攀着锦绣的肩,就泣不成声的大哭起来。 这凄惨的像是—— 锦绣脑中像是闪电劈中—— 自家小姐该不是被欺负了吧? 不然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打人? 她看着宋孟琮脸上的血印跟脖子上的抓痕,脑子里即刻上演了一场强占未遂的画面,浑身都发抖起来,咬牙切齿的模样,似是要杀了宋孟琮。 “你个丧良心的东西!我锦绣跟你拼了!” 宋孟琮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脑袋上就被挨了一下,打她的正是装汤药的白瓷碗。 “啊——” “锦绣!” 薛音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人拉住。 “小姐——”锦绣哭的不能自已“是锦绣害了你,你让我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宋孟琮愕然,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锦绣—— “你该不是以为我欺负了你家小姐吧?” “难道不是!” 锦绣牙都要咬碎了,她恨不得拆这人骨,扒这人的皮!若不是此事关乎女儿家的名节,她早叫家丁进来拿人了! “锦绣,你误会了。”薛音涵扯着锦绣的衣摆,似乎那个知书达理的闺阁小姐又回来了。 “误会?”锦绣怔了怔“可刚才我明明瞧见——” “你瞧见什么?!”宋孟琮没好气的冲声道:“给人家瞧病要钱,给你家小姐瞧病,要命!我、我真是倒八辈子霉!你吐血关我什么事!你爱喝药不喝药!我、我才不管你!” 说完,气呼呼的就往外走,可走到一半却又转过身来,恶声恶气的道了句:“那药一日三顿,饭后用!” -- 第286页 锦绣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会动了,好半晌才扭过头—— “小姐,他真的没欺负你?” “没有。” 薛音涵是不会说谎的,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但那样子明显就不是受欺负。 静下心来,再想想之前的画面,哪是宋孟琮欺负人,分明是自家小姐扯着人家打。 锦绣心都凉了半截—— “惨了,我把他头打破了。” 说完却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 “小姐,那既然他没有欺负你,你打他做甚啊?” 薛音涵扣着手指,眉头蹙起—— “他逼我喝药。” “啊?!” 宋孟琮的本意是想让她发泄,结果这下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瞧着已经温了的洗澡水,再看看自己这一脸的伤—— 果然,好人做不得。 简单的上了些药,便合衣而睡了。 那厢,屋里头。 蒋幼清卸了首饰,散了长发,倚在薛晏荣的怀里,时不时往她手里的杂记瞄去一眼。 “今儿我从东院儿回来的时候,路过那高墙,听见月霞哭了,哭的可惨了,还听见打人的巴掌声,隔那么一堵墙,都能听见,这得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光想想就瘆的慌,一个劲儿的喊什么少奶奶我没有,估计是那齐若兰又寻事儿了。” “齐若兰的母亲家世好,齐家就容不得姨娘,齐若兰自然是秉承了她母亲的作风,月霞当然也不可能安稳,打巴掌恐怕还只是小事。” “这还是小事?她才嫁进来第一天啊。” “所以啊,更要下马威,你没听过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更何况新媳妇呢。” “那她这样,朝哥儿也不管吗?月霞可是他的妾。” 薛晏荣嗤笑一声“二叔母瞪个眼睛,晏朝都得颤一颤,他把自己摘干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管月霞。” 蒋幼清蹙着眉头,默不作声的若有所思起来。 片刻后,忽的出声道—— “你说,要是把音涵也接到这里行不行啊?” 薛晏荣手指一顿,就说一个晚上绕着自己,又听话又乖巧的,连看书都不打扰,这要换做平时,手里的书早被她扔去一边了,原来是想说这个。 “行不行吗?” 薛晏荣合上手里的杂谈—— “音涵虽是我妹妹,可她自小是被养在胡姨娘身边的,你若接她来玩几天倒无所谓,可要是让她常居于此,就怕胡姨娘会不悦,再生出些嫌隙来,对音涵不好。” 蒋幼清深吸了口气,瓮声瓮气道:“规矩真多。” 听出小姑娘的不满,薛晏荣只得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月霞是晏朝的妾室,所以齐若兰才会针对她,音涵是我大房的妹妹,现下又分了家,八竿子打不着,你怎么就这么担心啊?” “不知道。”蒋幼清撑起身子,定定的看向薛晏荣“直觉吧,我心里的直觉很不好,齐若兰虽面上笑着,但总给我一种阴恻恻的感觉,像是随时要背后捅人一刀。” “你这,说的也太邪乎了吧?”薛晏荣高抬眉角,明摆不信的表情“她一个二房的媳妇,手伸的再长,也伸不到大房里头,不说胡姨娘,音涵有我这个哥哥,你这个嫂嫂,还有母亲,齐若兰就是再能闹腾,这尊卑秩序也不能忘吧。” 蒋幼清垂了垂眼眸“可能我想多了。” 瞧着她这番忧虑重重,薛晏荣的心不由自主的便被扯疼了,定是发生的事太多,才让她变成这样,娶她时,说要让她做个无忧无虑的少奶奶,如今还是食言了。 “别想那么多,有我呢。” “嗯。” 胡桐一整夜都没合眼,满脑子都是薛音涵的那句——‘望姨娘能保全到自己,不要牵累到我就好!’ 胡桐仔细回想着薛音涵的举动,恍然大悟,难怪她会那么抗拒天师做法,会那么介意自己过去。 可她怎么会知道? 自己这些年做的已经这样隐蔽,竟还能被她发现端倪。 这孩子闷声不吭,却把这么大的一件事藏在心里这么久? 难怪她一直夜里不得安寝,胡桐早就奇怪,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心事,无非就是少女怀春,思慕谁人,羞于说出口罢了,怎的就让她患上了不寐之症,原来是这样。 若是这样算来,她岂不是早就知道了。 薛音涵的不寐之症已经五年之久。 胡桐倒吸了口凉气,同时却也松了口气—— 五年都没有说,宁可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出病来,哪怕是对我这个亲娘也不透露半个字,可想,她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有什么害怕的? 还是阿言说的对,我是她的亲娘,她还能去告发自己不成? 况且她若是告发了自己,那她这个三小姐怕也做不成了,这个污点会跟她一辈子的。 想通了这些,胡桐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熬了一夜,终是来了困意,如此便睡去了。 ———— 宋孟琮顶着一脸的伤,头上还包了一圈细布。 若是乌眼青也就罢了,偏都是指甲挠的血印子,伤口不大,但一时半会儿却也下不去。 这可心疼坏了秋翠,自打上回宋孟琮替她治好了脸上的痘子,她便偷偷的芳心暗许,平日有事没事总能顺路的绕到这来,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最重要是打听他家里可有妻室。 -- 第287页 弄的宋孟琮一瞧见她就头大。 “宋郎中!你这脸是怎么了?”秋翠眼含水汽,似乎伤的不是宋孟琮而是她,瞧着就要落泪的模样。 “哎哎哎——”宋孟琮怕极了,直往后躲。 恰巧这一幕让常旺看见了,他这两年长得越发壮实,虽不丑,但同宋孟琮在一块,却显得笨拙。 哼了声“还能怎么了?估计是被哪家的小姐挠的。” “常旺你不要乱说!宋郎中不是那种人。”秋翠说这话的时候,眼含秋波,似水还柔。 不过,宋孟琮却破天荒的没吭气,自己不善说谎,倒不如让常旺帮一把。 果然,他一沉默,常旺的说头就来了“你看他都默认了,定是招惹了哪家的俏小姐,恐怕挠成这样都是轻的!” 秋翠咬着嘴角,扯着手里的帕子,似是期盼宋孟琮可以出声反驳一句,哪怕就是摇摇头都行。 可他就是什么都不做,甚至还低下了头,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承认,秋翠的心当场就碎成了两半。 霎时伤心离去。 常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终于让这小子吃了回亏,幸灾乐祸的揣手也走了。 但他们都不知道,刚一走,宋孟琮就长呼了口气,那样子就像是送瘟神。 堪一转过身—— “宋郎中。” 宋孟琮一怔,是她。 “屋子里乱,我还没收拾,茶、茶水也没有,我平常都是直接舀缸里的喝。” 薛音涵瞧着屋里不修边幅,很难与他联系到一起,未婚娶的男子都是这样吗? “你有事?”宋孟琮语气生硬,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薛音涵看着他脸颊跟额头的伤,自知理亏,再想方才被人误会,他也闭口不言,连句解释都没有,心里更内疚了。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昨日——昨日你不该那么逼我喝药,虽然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把心里的怒气发出来,可是那样也不对,咱们、咱们算扯平了。” 这是道歉?宋孟琮诧异的看着她,这是把自己摘干净好不好! 薛音涵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心虚的要紧,不然也不会说到最后一句,就没了声音。 片刻后—— 她拿出银子放在桌案上,本想做些补偿,却惹恼来宋孟琮。 “你什么意思?” “我——” “我差你这点银子?!” “我不是,我是真心给你道歉的。” “把银子收回去!”宋孟琮皱皱着眉,负手立在原地,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半晌扔出来一句话“你要是真心跟我道歉,就回去好好喝药,也不枉我受这些皮肉之苦。” 作者有话说: 上火啦,起了一个好大的痘子,碰都不能碰,疼死(呜呜呜。。。。) 感谢在2022-04-10 21:30:43~2022-04-11 21:3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iro、老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罗 30瓶;包大人儿、双木 10瓶;腐 2瓶;楠得伊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不好 自打齐若兰进了门, 薛晏朝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以前只有一个叶善容管自己,但那好歹是自己的母亲, 说是管教实则宠溺更多, 喝花酒逛窑子,想如何就如何, 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就成, 但齐若兰就不同了,成日死死的盯着自己, 去哪都有她的眼线,别说去喝花酒, 你就是放个屁,她都知道。 这也就算了,可她偏不是个消停的主儿,你好好地在家待着,她也能生出些事端, 丫鬟上个茶都能被她赏一巴掌,还不到半个月,暖香苑里但凡容貌好些的丫鬟, 就算是嫁作人妇的,也全被她寻着借口撵了出去了。 如今能留下来伺候的, 没一个能入的去眼。 薛晏朝是怒在心中不敢言, 谁叫人娘家厉害呢, 如今这暖香苑里谁不得看她的脸色。 这些年齐若兰在齐府里, 跟着自家母亲耳濡目染的学了不少本事, 整治人的手腕一套一套的都不重样, 她倚仗着背后的齐府, 放肆的愈加厉害,但这其中一大部分也有叶善容默许的原因,她比齐若兰更厌恶那些模样娇俏的小姑娘。 这一类的女人大都有一个通病,总觉得是外面那些狐媚子勾引了自家夫君,而不是自家夫君受不了诱惑,自愿上钩,自以为只要将那些性子跳些的、容貌俏些的,全撵出去,便能保一个妥帖——殊不知,男人天生贱骨头,他越偷不着,越是惦记。 不然薛怀丘也不会三番五次冒着风险,也要偷着在外面养人,如今看来怕是薛晏朝也要走这条老路了。 月霞抱了一堆的脏衣服,正往外走,迎面就碰上了要进屋的薛晏朝。 她虽生的不算多貌美,但胜在娇弱,一双眼雾蒙蒙的泛着红,或多或少总带些惹人怜爱的楚楚,这样的女子最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 薛晏朝愣了愣,算起来也有些日子没去过她房里,倒不是自己不想去,而是不敢去,毕竟屋里头坐着个母老虎,自家母亲又总偏着她,不过一个妾室,何必自找麻烦,时日一长,也就忘了。 这会儿冷不丁碰见,倒是起了些心思,同屋里的那个相比,谁都愿意要个温柔听话的。 只是还不等薛晏朝的心思冒出来,齐若兰就又发了作,一个点心盘子狠砸了过去。 -- 第288页 霎时月霞的头上鼓起好大一个包。 “还不快滚去洗衣服!今儿洗不完,你就甭睡觉了!” 齐若兰的声音就像是地府来的小鬼喽啰,月霞怕再挨打,一刻功夫都不敢耽误的就跑出屋去。 对于她动辄就摔砸东西的性子,薛晏朝都习惯了,哪天要是不砸了,倒是奇了怪。 “你找我,有事?” 齐若兰一改方才的狠戾,转而换上一副勾人的妩媚模样,扯着薛晏朝的衣带,一点一点的拉扯开,白皙的手指忽的就朝要害处抓去。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薛晏朝哪受的了这个,脸色顿时就变了,推着齐若兰就倒在了软榻上。 事后,薛晏朝半闭着眼睛休息,一副餍足的表情,丝毫想不起来方才的月霞了。 齐若兰则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他的下巴。 “音涵可许了人家?” “怎的想起问她了?” “我瞧着她也十六了,京里的女子,这个岁数即便没有出嫁也该订亲才是。” “她还没呢,估计也该快了。” 齐若兰瞄了眼薛晏朝,眸光里闪过异样“你觉得王大人如何?”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朝廷里还能有哪个王大人,不就兵部的那个嘛。” 薛晏朝猛的睁开眼睛,眸中带着诧异,似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看我做甚?”齐若兰撑起身子,将小衣套在身上。 薛晏朝愕然,半晌后堪堪回神儿—— “你这是说笑吧?王大人可比我爹年纪还大呢!而且他府中早有夫人了。” “谁有功夫跟你说笑?他夫人身子骨早不行了,估摸着也就撑到年底,若是能在此时送个人过去,等王夫人一死,可不就抬成正室了,就这还是我回娘家的时候,从母亲那里套来的。” 说完撇了眼薛晏朝,哼笑一声“年纪大怕什么,年纪大才会疼人。” 薛晏朝额上顿生出一层寒意,齐若兰瞧在眼里也不在意—— “原本呢,父亲是想让我那个庶出妹妹嫁过去的,可我转念一想,这样的好事可遇不可求,多少人想巴结都没门路,我若不是嫁了你,才懒得去管,你倒好,竟嫌弃人家年纪大,你可知,若是同他做了儿女亲家,日后能得多少好处吗?千万可别犯傻了。” 齐若兰这番说辞,倒像是个好人在苦口婆心的劝诫。 “这、这不合适吧——”再大也不能大出三十岁去。 薛音涵再怎么不济,也是薛家的女儿,大房二房如何疏离,也总有一层血缘在,到底是要唤自己一声阿兄,薛晏朝想着。 “你瞧你那点出息!能做甚!”齐若兰的指尖重重的戳在薛晏朝的额间,落下个月牙印“再过不久便要乡试,若此事能成,就是不中,王大人也能帮忙,届时我爹爹也可以为你说话,只要有了一官半职在身,你那二哥哥恐就不会这般风光了,还是说你甘愿被你二哥哥一直压着?” “我当然不愿!” 薛晏朝做梦都想将薛晏荣踩在脚下,这般在科举上下功夫,为的不就是这吗?! “算你有些骨气!”齐若兰的声音稍有缓和。 “但,你话是这么说,可音涵是大房的人,我们如何能插手?而且即便这事成了,结的也是大房亲家,同我们二房,会不会有些远了?” “呵——我的傻夫君,你直来自然不行,可若拐着弯,就未必不可了。” “拐着弯?” 薛晏朝不懂这些妇道人家的弯弯绕,默声沉思半晌,也没想明白齐若兰要如何拐弯,但看她这眉眼灿烂的,似是胸有成竹—— “你,是不是早就盯上音涵了?” 齐若兰抿嘴浅笑,一张灿若桃花的面孔下藏着恶毒无比的食人花,嘴皮一张一合,那般轻松自如,叫人心生寒意。 “你那个妹妹,娇滴滴的跟朵水仙花似的,哪个男子瞧着能不喜欢?成天闷在家里,怪可惜。” 薛晏朝心下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怎么做?你可别太过了,我那二哥哥可不是个善茬儿,若是惹急了他,他、他——” “他能如何?”齐若兰最见不得这等软骨头的男人,讥讽的嗤了一声“他若真的心疼自己这个妹子,为何早早不说亲?现下分了家,都搬去了外宅,独扔下一个薛音涵,这算哪门子的疼爱?不过是做表面样子罢了,一个庶女,能有多少位置?平安长大就已经是恩赐了。” 话罢,齐若兰踢开被子,饮了口温茶,余光打量着身后的薛晏朝,心里充满了鄙夷,父亲跟母亲真是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居然让自己嫁了这么个没用的废物,饶是薛晏荣还没来呢,他就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当’的将茶盏置在桌上,喟叹间带着不虞—— “行了,这事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其余的你不用管,我自会去做,待乡试过后,你就准备当官老爷吧。” 说的这般沉着有底气,薛晏朝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他一向都是家里人安排好铺平路,从未自己真的去摸索过,以前是叶善容,现在是齐若兰。 他习惯了。 三年一度的马球会在塔山月阁举行,但凡在京里能叫出名号的人家,和静县主全都递了帖子。 -- 第289页 据说好几家大夫人,都准备在这次的马球会上,给自家女儿物色良婿。 如此一个持禄养交的机会,谁能放过? 一时间马球会盛况空前,宾客如云。 薛晏荣着一身银白衣衫,腰间系着金色玉带,发髻也只用一根银簪束着。 虽是极尽简易,但还是招来了不少女子的目光,不为别的,只为她那张自带英气的面孔,甫一入场,便将不少公子郎君比了下去。 “看看看!看什么看!” 蒋幼清自豪的同时,又是烦恼的,那么多女子盯着你的夫君看,换哪家夫人,都不能大方。 不自觉地就埋怨起了身旁的人“长这么招眼做甚?!” 薛晏荣岂会感觉不到,摇了摇扇子,俯下身去,旋即用折扇将两人遮住—— “是她们看的我,又不是我看的她们,你这样我可是冤枉。”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蒋幼清拽了下这人的袖子。 “哎——”薛晏荣忽的揽过小姑娘的肩,继而仰头朝方才投来的目光一一回敬。 这亲昵程度,长眼睛的都能瞧的出,正想啐一口,目光却落在了蒋幼清头上的妇人髻,霎时就明白了,敢情人家是两口子。 一时间叹息不断,这么俊俏的公子,竟然成亲了。 “放心了吧?”薛晏荣道。 “谁理你。”蒋幼清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将她出卖了个干净。 薛晏荣成了亲,自然不会去出什么风头,只同些认识的大人或商贾交谈。 而蒋幼清则拉着薛音涵去了不远处的空地上玩投壶,身边都有人跟着,倒也不用担心。 其中有几家的女儿投壶极准,一阵阵引得满堂喝彩。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蒋幼清如何能放过,虽不是百发百中,但战绩也是不俗,竟还赢了个秀珠做的香包。 薛音涵不怎么会这些,光在一旁看,但这也不影响,照样玩的高兴。 “给。”蒋幼清把赢来的秀珠香包塞进薛音涵手里。 “给我的?”薛音涵愣了愣。 “方才不是你说好看吗?” 蒋幼清饮下了一满盏的茶。 原来薛音涵甫一过来就瞧上了那香包,可她不会投壶,只能眼巴巴干的看,蒋幼清瞧出她的心思,问她可喜欢,见她点头,顿时袖子一撸便的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好在唐家小姐水平也不怎么样,不然我怕也赢不回来。” 蒋幼清笑的时候眼尾翘起,给人一种暖阳拂面的感觉,霎时就将薛音涵心头的阴郁除去大半。 “多谢嫂嫂。” “跟我还说什么谢!”蒋幼清佯装生气的鼓了鼓嘴,旋即又笑道:“等马球会结束,你就别回东院儿了,跟我去外宅住几日吧,我让你二哥哥去书房睡,咱们两个作伴!” 薛音涵怔了怔,帕子掩住嘴角,难得打趣道:“我倒是都可以,就怕嫂嫂舍不得。” 蒋幼清没想到她会说这话,登时就脸红了“音涵!你学坏了~~” 不远处的齐若兰瞧着二人有说有笑,嘴角闪过一丝阴鸷——笑吧,一会儿你们就都笑不出来了。 齐若兰对着身旁的婢女勾了勾手指—— “去吧。” “是。” 待婢女离开后,齐若兰的神情就变得迫不及待,她着急的想瞧瞧,平日里连话都不敢多说的薛音涵,在王大人身下婉转承欢会是什么样子? 可会露出娇媚的风情?还是梨花带雨的呜咽? 怕两者都有吧。 到时候,让薛晏荣亲自瞧见这一幕,就算再不同意,他也没办法,薛音涵被迫做了妾室,丢了薛家大房的脸面,定会与大房产生嫌隙,那时,自己再趁机斡旋,薛音涵没依靠,又是个软骨头,三言两句的吓唬一番,便会依赖自己,不就为他们二房所用了吗? 既让大房丢了脸面,又叫薛音涵收为己用,一石二鸟之计,齐若兰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在心里连连拍手叫绝。 这笑声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薛晏朝攥紧了拳头,心虚的厉害,但想到日后可以飞黄腾达,可以压薛晏荣一头,便又豁得出去了,反正薛音涵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舍了就舍了。 不多时,那离去的婢女就回到了齐若兰身边,低语几句—— 一颗果子就被齐若兰咔嚓一声,咬成了两半。 不知从哪冲出来个四五岁的男童,横冲直撞就朝着薛音涵就撞来了,不等众人反应,薛音涵粉色的裙衫上就被糊了厚厚的两坨泥巴,并且还伴着一股粪水的恶臭。 “你是哪家的孩子?!”蒋幼清眼睛瞪起。 “算了嫂嫂,没事的。”薛音涵与人一向宽容,更何况这只是个小孩子,更加不会计较。 而那小男孩见闯了祸,倏地一下就又跑没影了。 “好好地衣服,怎的就成了这样?”锦绣跺着脚“哪跑来的调皮鬼!” “估计是哪户大人家的小公子,不要紧。”薛音涵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还浅浅的笑着宽慰大家。 “小姐您可带了更换的衣裙?”说话的是县主府里的婢女“东面的庭院有专供夫人小姐们休憩更衣的屋子。” 一般来参加这样的集会,各家小姐或多或少都会备上一两件。 “锦绣你去马车上把衣裙取来,我先随这位姑娘过去,到时你直接来庭院的屋子便可。” -- 第290页 “是。” “我陪你一起去吧。”蒋幼清道。 “不必那么麻烦,嫂嫂在这儿等我就成,我去去就回。”说着还抚了下蒋幼清的胳膊“很快的。” 穿过马球场,进入阁月庭,一路花红柳绿,鸟语花香,风景甚美,许是地方太偏,没遇见什么人,好在月枝时不时与薛音涵搭上一两句话,倒也不觉路长。 “月枝姐姐。” “零星?” “县主方才寻您呢,让你快过去。” “这?”月枝顿了顿。 薛音涵从来善解人意,颔首道:“县主寻你定是有要事,就让这位姑娘带我去吧。” 零星瞧了眼薛音涵,继而催促着月枝“是呀,我来带路就好,你快去吧。” 都是县主府里的婢女,路段都是熟悉的,月枝也没什么好交代,便寻和静县主去了 零星比不月枝,她只在前面带路,并不多说话,阁月庭里的路七拐八绕,走着走着薛音涵就迷糊起来,总觉得方才好像经过这里了? 她虽不认路,但方向却是明辨的,不是在东厢房吗?这怎么往东南面去了? 那一头,薛音涵不在,蒋幼清也没什么兴致玩,来回的四处张望,不知不觉三盏茶的时辰都过去了,原本聚在这里玩投壶的小姐们也散的差不多了。 “怎的还不回来?” 蒋幼清掩着胸口,莫名的有些心慌,随即站起身来。 “姑娘您怎么了?”岁杪问道。 蒋幼清向前走去两步,耳边回响起薛音涵的话‘嫂嫂我去去就回’,这话好生熟悉。 是了! 薛晏荣也跟自己这么说过,一次是被孙茂达陷害入狱,一次是被祖母跟二叔气病,没有一次是真的去去就回。 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紧,脸色渐渐发白。 “姑娘?” “把十初叫上,跟我去庭院!” 刚走到东面的庭院,就碰见了锦绣,她怀里抱着衣裳,在院子里转了不知多久,脖颈处的衣领都被汗浸湿了,看见蒋幼清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急奔了过去。 “少奶奶,小姐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没有吃过天冰大果,小时候的一种雪糕,我今天又买到了!超级好吃!!! 感谢在2022-04-11 21:34:16~2022-04-12 23:2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阿啊 10瓶;尛苯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一石二鸟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 怎会说不见就不见? 蒋幼清抬头朝庭院里扫过一圈,因是临时供人休憩的地方,所以屋子并不多, 入眼的只有这一排共四间, 每一间的房门都是敞开的,有没有人一目了然。 “拿了衣裳我就过来了, 我以为是小姐跟我闹着玩, 可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人应答,我就有些着急, 挨个屋子去寻,一圈下来, 才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会不会去了别的地方?”岁杪问道。 “不可能,小姐衣裳都没换,能去哪儿?而且这里她也不熟,定不会乱走动的。”锦绣急的眼睛都红了“今日来的人多又杂,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 “不会的。”姚十初宽慰道:“马球会是和静县主操办的, 谁敢有胆子在这上面动手脚。”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但是能去哪呢? 蒋幼清蹙着眉头,又想到了方才将薛音涵衣裳弄脏的孩童, 隐约间总觉得有些不对。 “少奶奶,要不去找二爷吧, 领着人找一找?”姚十初还是稳重些, 并没有太慌乱, 可能在她看来, 应该没有人胆子大到在和静县主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蒋幼清心里犯着疑惑, 但一时半刻又捋不出头绪, 音涵与自己不同, 她不是个凑热闹的性子,从来都是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活动,只有自己寻她的时候,她才会跟着出来,难不成被人盯上了?可谁会这么做呢? 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误会倒没事,若真的遇见什么歹人? 后果不堪设想,谁知道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世家子弟,骨子里会流着什么样的污垢呢?! 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人找到。 几人正要去找薛晏荣,迎面却走过来个面熟的。 “这个零星也真是,县主明明没有找我啊?胡说什么呢!” 月枝在嘴里还没嘀咕完,锦绣就冲了过去。 “就是你!刚才带着我家小姐来庭院的就是你!你说!你把我家小姐带到哪去了?!” 月枝被吓了一跳,满眼的愕然—— “你家小姐?” 这才注意到身后的蒋幼清等人,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你家小姐难道不在庭院吗?” “你少装了!分明就是你带的人,现在又假装不知道!” “这位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幼清将锦绣拦下,定定的看向那婢女,她的神情并不像是装的—— “方才我家妹妹弄脏衣裳,你带着她来此处更衣,可现在人不见了,每间屋子我们都找了,仍旧没有踪影,若是姑娘领错了地方,烦请带我们过去,我家府上是京城薛家。” 京城薛家! 那岂不是瑶妃娘娘的妹妹?! -- 第291页 月枝心里一怔,这可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回夫人的话,奴婢真的不知道贵府小姐去了何处,这里就一处休憩更衣的地方,我就是想领去别处也得有地方去才行。” “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 蒋幼清看她也不像说谎,况且自己把薛家名号都报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婢女,也不敢胆大包天,再说了,若真是她做的,又怎会送上门来,早该躲起来不见人影才是。 “那你们中途可有遇见什么人吗?” 说到这个,月枝猛的抖了下肩膀,难道是—— “回夫人的话,我并未领着那位小姐到此处,行至一半,府里另一个婢女将我拦住,说是县主寻我有事,要我过去,贵府小姐是由她领走的。” “那人是谁?!” “县主府里的婢女零星。” “她在哪儿?!” “这会儿应该是在马球会上。” 蒋幼清扣着手指,现在去找人怕是来不及,不说能不能寻到人,就算寻到了,万一她要是不肯说,又或是乱说一通,那音涵岂不是更危险?! 时间紧迫,一刻都耽误不得! “你说你们行至一半,你才被叫走的,那这附近可还有别处休憩的地方?” 方才蒋幼清一路走来,发现这里虽风景优美,但多是凉亭与池塘,真正能供人小憩的厢房却没有,就像月枝说的,她想带也得有地方去。 “别处?”月枝蹙着眉,垂头仔细的想着,忽的抬起头“离此处不远有一排弃屋,之前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后来用作了库房。” “快带我们去!” 月枝在前,蒋幼清等人紧随其后,不多时就瞧见了那排弃屋。 “就是这儿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中间的屋子里,传出声响,当的一声像是什么花瓶落地的声音,脆生生的。 “呜呜——你别过来!” 这是薛音涵的哭声! “你别躲啊,你越躲我越兴奋!” “十初!把门给我踹开!”蒋幼清怒道。 姚十初会功夫,又是一身短打装扮,没有长裙束身的拖累,小小的门闩根本拦不住她,往后退却两步,突然猛的跑去,抬腿一个用力,紧闭的房门瞬间就被踹开了。 “谁啊!” 那猥琐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怔了一下,可屋子里太黑,窗子也被木板定住,此刻是一点光线都没有。 他眯着眼睛,正想看清来人是谁,就被姚十初迎头一掌劈在了侧颈,霎时人就晕了过去。 在看薛音涵,衣领已经被扯开,白皙的肩头处印着几抹刺眼的红。 “嫂嫂,嫂嫂——” 蒋幼清连忙将人护在怀里,多恶毒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手,薛音涵的身子不停颤抖,呜咽的哭声,像是把小刀,一下下戳着人的心窝。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蒋幼清早就将薛音涵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从没有感受过亲人温暖的自己,在薛音涵这里体会到了,明明是个胆小的,却能在自己被祖母冤枉时站出来说话,即便是冒着日后被讨厌,被针对的风险,她也不怕。 这样好的姑娘,不该受这么大的罪! “我杀了他!” 锦绣抓起一旁的椅子就朝那人要砸去,幸好姚十初跟岁杪将她拦住。 此事不能声张,不然薛音涵的名声就全完了。 “嫂嫂,我、我没事——”薛音涵哽咽着“他才扯我衣裳,你们就来了。” 这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安了一份心,可即便这样,却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这不是王大人吗?”月枝诧异道。 “王大人?” 在场的除月枝外,没有一个见过他,这就奇怪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怎么就会盯上音涵呢? 况且薛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如今薛晏荣又有官职在身,除去瑶妃娘娘的关系,更是又多了一层庇护,朝廷里的这些大人,多多少少都要给些面子的,如此举动是否太张狂了些? 蒋幼清看了看薛音涵,将她耳鬓散落的发丝捋到脑后,轻声道:“先把衣裳换了。” “嗯。” 缓了好一会儿的薛音涵,没有刚才那么慌了,虽然还流着泪,但身子已经不抖了。 锦绣将她扶去另外一间屋子换衣裳,蒋幼清则原地立在这里。 默声沉思许久,忽的攥紧了拳头—— 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蒋幼清望着地上那个王大人,眼眸一沉,转向月枝,阴恻恻的道:“人是你带着来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难辞其咎!” 此时重大,月枝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可还是想为自己辩驳一下,跪下身来—— “薛少奶奶,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是零星!一定是零星,她中途将我骗走,定是她收受了什么好处,才这样做的!” “去把零星找来。” 月枝重重的点头“奴婢这就去!” 此刻的月枝恨不得将零星扒皮拆骨。 不多时,月枝就在马球会上找到了零星,强忍着心里的怒意,笑着将人骗了过来。 可零星也不是傻瓜,觉得不对,就想跑,但月枝怎会让她轻易逃脱,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就高呼起来。 -- 第292页 姚十初听见声音,上去便是一个擒拿,就将人制服。 零星就这么被带去了蒋幼清面前。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薛音涵认得她,就是她把自己带过来的! “奴婢,奴婢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零星装傻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挺着?”蒋幼清咬着嘴里的软肉,冷笑道:“既然你这么忠心护主,我就把你送去和静县主那里,这事儿虽不能张扬,但以瑶妃娘娘跟县主的关系,赏你一个乱棍打死,不为过。” 话音落地,零星的脸上才有了恐惧,她今岁才十五,怎么就能死呢?况且家中还有老母要供养,她死了,母亲怎么办? “夫人!夫人饶命!我母亲病重,急需银两治病,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铸下大错,求夫人饶奴婢一条贱命吧!”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蒋幼清的头发丝愤怒的都要竖立起来。 “是、是——” “还不说?!十初把人给我绑了!” “奴婢说!奴婢说!是薛府的婢女桂兰,她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叫我把小姐领到此处。” “桂兰?那不是三少奶奶的陪嫁婢女吗?”岁杪惊呼。 话至此,蒋幼清便想明白了—— “难怪那个男童谁都不撞就撞音涵呢,当时他分明是离我更近,原来如此。” “我与她素来无怨,她为何要这么对我?”自打上次见过那一面,薛音涵跟齐若兰再无来往。 “这个毒妇!我、我去跟她拼了!”锦绣扭头就要去找齐若兰拼命。 “你去了怎么说?就算说了她能认,反过来再咬你一口,你又怎么办?!” 姚十初拉着她,蹙了蹙眉,转而看向蒋幼清“少奶奶,这事儿您看怎么办?” 蒋幼清从来都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这事儿她定要给薛音涵一个交代!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将那个桂兰给我叫来,不然你的命就别想要了,取你性命犹如踩死一只蚂蚁,这个道理你应是懂的。” 零星这个时候哪还敢不从,只要能保下性命,她绑也要把桂兰绑过来! 此刻的齐若兰还沉浸在自己这一石二鸟的计策中,想到薛晏荣那即将变色的脸,嘴边的笑容就又深了一分。 零星深吸了口气,上前将桂兰拉住,小声的道了句妥了。 桂兰立马就报给了自家主子。 齐若兰登时便拍响了手掌,看似是对着那一棍好球,实则却是心怀鬼胎。 “你先过去看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就来。” “是。” 旋即齐若兰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薛晏荣身上。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辰,齐若兰起身,径直走去。 薛晏荣手握折扇,谈笑之间颇为雅致,余光瞄到走来的人,眉间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 她来做什么? 齐若兰十分恭敬,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薛晏荣不喜欢齐若兰,微微颔首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 “怎么只有大哥在?嫂嫂跟音涵去哪了,我还说与她们去湖边坐坐呢。” 薛晏荣这才发现,方才玩投壶的人群已经散了。 “奴婢方才看见荣少奶奶跟三小姐往南面走了,估摸着是去了那边的庭院,但好似去了有一阵子了呢。”说话的是齐若兰的另外一个婢女。 “这样啊,那正好我也过去吧,说来也真是累了。” 齐若兰话罢又朝着薛晏荣笑了笑,继而才转身离去。 瞧着那人的背影,以及方才脸上别有深意的笑,薛晏荣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凝重起来,立马叫上徐聿也朝庭院走去。 真正该休憩的庭院没有人,相反离此处不远的弃屋却是围满了人。 薛晏荣的直觉告诉她,定是有事发生。 果然—— 才到跟前,就听里面的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全是不堪入耳的词汇。 “王大人这回可是丢脸丢到家了,这是什么地方?是和静县主的地盘,他竟做了此等腌臢透顶的事情!” “这有何奇怪的?王大人一惯好色。” “和静县主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这回就等着被参上一本吧。” 齐若兰先走的,却是后到的,瞧见这么多人,直愣在原地,这局是她布的,为的是让薛晏荣瞧见,薛音涵做了此等事情,丢了他们大老爷院儿的脸面,好杀杀他的锐气,但怎么会突然间来这么多人?她还没傻到来捉王大人的奸。 不等她想明白其中缘由,身后冒出来的人,更是叫她差点咬了舌头。 “弟妹这是瞧什么呢?”蒋幼清的脸上温和无害,像是真的在询问一般,但齐若兰却分明感受到了寒意。 薛音涵站在蒋幼清身边,挽着她,怯生生,眼尾犯着红。 “你、你们怎么在这儿?”齐若兰的舌头有些打结,既然里面的人不是薛音涵,那又是谁? “我们?我们不在这,那弟妹觉着我们应该在哪?还是说弟妹希望我们在哪?”蒋幼清皮笑肉不笑。 此时,薛晏荣在人堆里瞧见了她们,即刻大步流星的迈了过去,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跑哪儿去了?喝口茶的功夫都能不见!” 蒋幼清站在薛晏荣身边,眼睛却盯着齐若兰,如果目光能杀人,齐若兰估计都死了十来回了。 -- 第293页 “少奶奶,不好了——”齐若兰的另外一个婢女夏蝉,覆在她耳边“里面的人好像是桂兰。”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这是哪家的婢女?好像是薛府里的”忽的人群中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薛晏荣也察觉到了异样。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即是弟妹的陪嫁丫鬟,那可就要问弟妹了?想来若兰应是知道的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23:25:01~2022-04-14 00: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楼主你傲娇了 80瓶;回归初心的尤桑、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你心里可有人 眼下出了这样的丑事, 瞒是瞒不住了。 王家丢人,薛家更丢人。 顺安堂 鲁氏拄着拐杖,满面的阴沉—— “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把我薛府的脸面都丢干净了!那婢女留着还做甚!拉出去打死!” 桂兰在身后凄惨的叫着—— “小姐救我, 小姐救我!” 齐若兰怎会理会, 她巴不得桂兰早些打死,不过一个丫鬟有何在意? 倘若留了活口, 万一要是把今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自己这个新媳妇,怕就要做到头了, 死了甚好,最安全的莫过于将此事带进棺材里。 虽说薛音涵是庶女, 但也是姓薛,鲁氏再怎么不关心,到底还有一层血亲在,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不多时,桂兰便咽了气, 真应了那句话,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这些年帮着齐若兰做这些害人的勾当还少吗?许是她自己也没想到,今日自己就栽了跟头。 想来前几日她还做着被姑爷收纳的美梦呢, 现下却连命都没了, 可见, 人害人, 害死人。 薛晏荣垂着眼眸, 暗地里却捏的咯吱作响。 如今这事儿, 真要算账, 正主儿该是齐若兰那个毒妇,桂兰不过是做了替死鬼,可这是个哑巴亏,若是说出来,鲁氏不一定会信,齐若兰更是会撇的一干二净,反正死无对证,她敢做也不再怕,再者是关乎音涵的名声,闺阁女子的清誉若是遭了污点,那就是等同于断了生路。 薛晏荣搓了搓手,抬头看了眼齐若兰,狠毒的劲倒是跟叶善容是像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姐——”齐若兰的婢女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覆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老爷让您赶快回府去呢。” 慌乱的神情从齐若兰的脸上露出,脚下不自觉的退了退,竟传的这样快。 鲁氏不是聋子,当然也听见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不等齐若兰开口,便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全都回去吧,我乏了!” 齐若兰是第一个冲出顺安堂的,瞧那火急火燎的,其慌乱程度不言而喻。 默了半晌的薛晏荣,慢慢悠悠的起身,手指在衣袖处掸了掸,轻笑一声。 屋里头,蒋幼清一直陪着薛音涵,看着她用了药,安稳睡下后。 就见薛晏荣回来了。 “音涵怎么样了?” “喝了药,这会儿睡着了,就是被吓的狠,其余倒没事。”蒋幼清拉着她,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那边处理完了?” “桂兰直接打死,至于齐若兰,不用咱们出手,她爹把她叫回去了,不会有好事,得罪了王大人,他爹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想来她爹那边她都没法交代——” “就这么便宜她?”蒋幼清问道。 “往后总有机会的,这帐她逃不掉。”薛晏荣说这话的时候,通身散着寒气。 齐府—— 齐若兰人都还没站稳,她爹的巴掌就落了下来—— 啪啪两声,齐若兰左右两边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竟不知道你嫁了人,居然还有第二幅面孔!” “老爷——”齐夫人哭着上前阻拦。 “你给我滚一边去!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胆子大的能上天!连王大人都敢下套?若办成了也就算了,竟闹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可知方才王大人是怎么当街指着我鼻子骂的?” 齐大人痛心疾首道:“我原本都打算好了,将雅儿嫁去,齐家就等着日后背靠大树好乘凉!谁料到最后竟被我的亲生女儿来了个釜底抽薪!” “爹爹,我,我错了——”齐若兰哭着道,她自小是被娇惯长大的,头一回儿被这样教训,又害怕又慌张。 “错?你有什么错?错在我跟你娘教出你这么个好东西!将你养大竟算计到你亲娘老子头上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你不仅得罪了薛家!还将王大人也得罪了个干净!我一把年纪了还要到处赔礼”齐大人扬着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你一心扑到那姓薛的小子身上,那往后齐家便没你这个人!你给我滚!” “爹爹——” “滚!!!” 齐若兰从齐府回来的时候,垂丧着头,眼睛也哭肿的想个核桃,他爹将她赶出齐府,齐母也不敢拦,毕竟这回他们将王大人得罪了彻底,日后齐家再想加官晋爵怕是无望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她刚回到薛府。 “我早说过这事儿有风险,你是怎么说的!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出差错!果然是妇道人家,什么事都做不成! -- 第294页 惹了薛晏荣不说,祖母也恼了,祖母心疼我,才没有对你发作,但发话将那个不知检点的贱蹄子直接打死,祖母定是生了很大的气,我可告诉你,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全是你自己做的!” 齐若兰扬着手就要去打薛晏朝“你嚷什么嚷!我没长眼睛吗?祖母脸都拉的那么长,我能看不出来她生气了吗!现在怪我了?还不是你无能,你若是能自己考个功名回来,或是像你二哥哥一样做生意挣大钱,我至于一个妇道人家还为你谋路吗?!你这个窝囊废!我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你少把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齐家难道不是瞧上了我薛家的银子?!说的好像我多委屈了你,我那些个聘礼可一样没少给!” 话罢,便将齐若兰猛的推了回去—— “还想打我!再惹毛了我!仔细我休了你!” 边骂边啐唾沫的走了。 齐若兰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呜呜呜的抱着枕头就嚎啕大哭起来。 若是放在平常,叶善容怎么都会上前安慰的,可这回她也没有再管,心里也是埋怨,莫名其妙惹这么档子事儿,想想那桂兰被打死的画面,就后脊背发凉,真是太给她脸了,才让她这么胡闹,也是时候晾晾她了。 薛晏朝一口气堵在胸口,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娶个母老虎不说,还娶了个成日惹麻烦的,早知如此,自己就该宁死不屈!又不缺银子,何必去遭这个罪! 委屈到家了!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月霞的门前—— “月霞?” “夫君~~” 薛晏朝的委屈,霎时全从月霞这里寻回来了,惯会做小伏低,即便没有多喜欢,但也会怜爱。 ———— 因着那事,薛晏荣便做主将薛音涵带去了外宅,顾及到胡姨娘的关系,她还特地打发人去问了,若是愿意,可以一道过去。 胡桐巴不得他们都走,自己好没人管束的会情郎,薛晏荣此番正中她心意,考虑都没有,就快快的回绝了。 但薛晏荣思虑周全,仍旧补了句,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这几日蒋幼清都跟薛音涵在一道,就连晚上安寝,她也是将薛晏荣赶去书房,如此体贴入微的举动,让薛音涵心中的阴影逐渐消散。 这夜,临睡前,姚十初送来了两碗汤食,一碗薏米安神粥,一碗红枣莲子羹,说是二爷叮嘱的,定要夫人跟小姐用了再睡。 “二哥哥可真细心。”薛音涵笑道。 蒋幼清咬着莲子,对这一点她是承认的,自打嫁给她,这人就没有不细心的时候。 抿了抿嘴,瞧着薛音涵的侧颜,眼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眨巴起来—— “我们音涵这么漂亮,往后要是做了谁的媳妇,定是那人的福气。” “嫂嫂说什么呢~~” 蒋幼清只以为薛音涵是害羞,便又凑近过去—— “现在也没外人,你老实跟我说,可有心仪的公子?” 刚入口的薏米粥,梗在嗓子眼儿,激的她突然就呛了起来,掩着帕子咳嗽了半天才好—— “你这是害羞啊?就问问你,跟我说说呗,要是有的话,我让你二哥哥帮你做媒。” “嫂嫂,我、我没有。” 薛音涵垂下头去,耳朵尖都烫红了—— “我、我从没想过嫁人,而且我也不想嫁人。” 闺阁中的女子大都如此,提及婚嫁,便是面红耳赤,想要躲避。 蒋幼清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一把将她缩起的脖子提溜出来,了然的点点头—— “我懂,在没嫁给你二哥哥之前,我也不想嫁人。” “那你跟我二哥哥?” “我跟她呀——起初也没想会这样。” 薛音涵不明白了,没想这样?那是哪样? “咱们关系好,我也不怕告诉你。”蒋幼清鼓了鼓嘴,面上露着些羞赧“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挺怕她的,尤其是她皱眉不说话的时候,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后来,我发现她是个纸老虎,就是嘴上凶,她关心人的时候,眼里的在意全做不得假,时日一长,我就陷进去了,可见当初的不想嫁人,也是违心之言。” 薛音涵懂了,绕了一大圈,这是在劝诫自己—— “可我不是嫂嫂,没有嫂嫂这般命好,能遇见二哥哥这样的人。” “胡说。” 蒋幼清难得正色反驳—— “你要知道,这世上总有个人能让你舍弃所有的,现在没有,只是还未遇到,等你遇到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瞧着她一副懵懂的表情,蒋幼清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说清楚,她拉过薛音涵—— “这世上比你二哥哥还好的,肯定有,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到你面前了,到时候你只管接着便好。” “嫂嫂,今日怎的了,尽说这些叫人不好意思的话。”薛音涵匆匆的用完手里的薏米粥,忙漱了漱口“我、我去睡觉了。” 瞧着她这逃跑似的背影,蒋幼清有些犯愁。 夜里,薛音涵不知是不是吃了薏米粥的缘故,破天荒的竟早早的入了梦里,反倒是平日里一沾枕头就着的人失眠了,辗转反侧的三更天都过了大半。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白日里要忙生意上的事,只偶尔来瞧她们几眼,夜里自己又把她赶去书房,算起来两人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 第295页 蒋幼清抠了抠手指头,偏过头看了眼睡的正香的小姑子—— 要不去找找她? 大不了看一眼就回来,若是睡了,那也看一眼就回来。 掀了被子,趿上鞋,蹑手蹑脚的就出了屋子。 得亏让岁杪下去了,不然这要是被她瞧见,又得笑自己了。 书房的灯仍旧亮着,小姑娘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手往腰上一叉—— “这人,就几天不管她,连觉都不知道睡了?” 提起裙摆,便打算去‘教训教训’她。 谁成想,屋子里竟然没人。 “不在?去哪了?” 突的一阵夜风吹来,蒋幼清的纱裙微微飘动,下一刻腰身就落入了那人的怀里,散着淡淡的清香。 “怎么?想我了?”薛晏荣勾着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有些坏又有些迷人。 蒋幼清极力的抵挡眼前的诱惑,嘴硬道—— “我就是来看你一眼,我、我这就走了。” 薛晏荣哪能不知道这人口是心非,要走,那怎么还不推开自己? 若放在平常,肯定是要逗一逗她,但今日——许是没怎么好好单独相处,今日不想逗她,只想抱她。 “音涵睡了?” “嗯。” “那你今晚就在这睡吧。” 蒋幼清当然明白留下是什么意思,抬眼看着她,夏日炎热,又是安寝十分,小姑娘穿了件抹胸的纱裙,外头松松垮垮的罩了件薄衫,身前风光藏都藏不住。 她的确想她了。 软榻不比床榻舒服,但胜在别有一番滋味。 随风摇曳的火烛,渐渐的燃尽。 透过格子窗的月光,印出欢愉过后的喘息。 “我当初很凶吗?”薛晏荣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蒋幼清猛的转头去看她,当的一下,磕到了头。 “你慢点儿。”薛晏荣连忙给她揉着。 “你偷听我们说话。” “怎么是偷听,你们说的那么大声,我是路过,不小心听见。” 薛晏荣亲了亲小姑娘的脸颊,白里透粉的带着稀罕—— “那时候太凶,吓到你了。” 蒋幼清噗的笑出声来。 薛晏荣愣了,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抱着自己说没关系吗?或者亲一亲? “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啊。” “嘁——” 蒋幼清趴在薛晏荣的肩上—— “既然你听见我们说话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就是给音涵找婆家呀?她性子那么软,一定得找个对她好的才行,而且婆母也得是慈蔼的那种,最好后宅里的人口单薄,这样等嫁过去了,也不受罪。” “所以,你想,与其让我给她找,不如问问她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是吗?” “嗯。”蒋幼清应了一声,但又叹了口气“不过,她好像没有喜欢的人。” “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谁说的?缘分是要自己制造的。” 薛晏荣的眯着眼睛——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蒋幼清攀上薛晏荣的脖颈“就喜欢你这种一点就懂的通透,你瞧瞧有没有好的,把他请到府里做客,然后我领着音涵去看,若是她喜欢,就找个机会让他们见一见,这样知根知底,也放心不是,那丫头太害羞了,等她自己遇见,估计早找地方藏起来了。” “你这个嫂嫂比我这个做哥哥的还尽责。”薛晏荣话音刚落,忽的一个翻身过去。 “你干嘛?” “你说呢,让我办事,不等给我点报酬?” “你还来?”都两回了!! “你也知道,才两回。”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夫人有强迫症,每次衣柜里的衣服,一定要朝一个方向,挂的整整齐齐,所以每次我拿衣服拿的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挂乱了,她要活吞了我 阅读提示:孩子要来了啦。这个真的有难到我,我再想要不要直接一次凑个‘好’字,就是幸苦小蒋了 欢迎大家多多评论,多多互动感谢在2022-04-14 00:26:50~2022-04-15 02:4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喜欢吃鱼、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新苟管理 6瓶;回归初心的尤桑 4瓶;腐、尛苯疍” 2瓶;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可想要个孩子? 八月已过, 九月而至。 这日一早,就有人敲响了薛家的府门,准确的说是敲响了北坊街外宅的门。 此人一身淄衣, 长发束在脑后, 眉骨突出,眼窝深邃, 两鬓间隐隐的藏着些许银丝, 颇有些风骨—— “薛晏荣可居在此?” “你是?” “我是她锦明师姑。” 老一些的下人,都知道早年薛晏荣在五台山做俗家弟子, 可他去的是寺庙又不是尼姑庵,怎么会冒出来个师姑呢?而且尼姑难道不剃度?这人怎的还蓄着发? 可她既然这样说了, 下人们也不敢怠慢,请了人去前厅稍坐,转而便去寻了薛晏荣来。 “师姑?”蒋幼清扭头看向薛晏荣。 薛晏荣也是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师姑?不过听着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 第296页 小厮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那人说二爷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薛晏荣拆开信封,上面是自己的确是师傅的字迹, 右下角还印着章,这都是做不了假的。 “真的是你师姑啊?”蒋幼清问道。 “嗯,信上是这样说的, 师傅不会骗我。” “那我跟你一起去!”蒋幼清生怕薛晏荣不带她,走的比她还快。 到了正厅, 只见那师姑, 一边吃着点心, 一边喝着茶水, 悠哉至极, 完全不像头一次登门的模样。 薛晏荣走到她面前, 她也没甚反应, 片刻后,等她吃完手里最后一口点心,方才腾出功夫抬头,挑了挑眉—— “怎么样,我不是骗子吧?” “自然不是。”薛晏荣将信件归还,拱手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师姑。” “嗯。”锦明抖着衣袖,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那就先开饭吧。” 顾及到她是个出家人,薛晏荣特意嘱咐厨房备的全是斋菜。 没想到却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 “可是不合胃口?” “那倒不是。” “那是?” “这也太素了吧?”锦明抿了抿嘴“我虽然是你师姑,可我跟你一样,也是俗家弟子,不怕你笑话,我都快一个月没吃肉了。” “那我叫厨房重新去做。” “不用不用,下顿记得补上就成,这一顿就先这么吃,莫要浪费才好。” 不多时,待用完饭后,薛晏荣便问道:“不知师姑来此,所谓何事?” “我是居无定所四处云游,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你师傅说若是到了京城,可以来找你,我就过来了。” 锦明是这个性情中人,说话不喜欢藏着掖着,她看了眼睛薛晏荣,忽的扯了扯嘴角“不过,我此番来寻你,的确有事。” “师姑只管说便是,不用客气。” “我听闻西边的尽头,有个兰楼古国,我打算去那看看,但是眼下盘缠差了些,你这么有钱,不如资助我一些?” 许是没见过要银子能要的这么直接的,薛晏荣跟蒋幼清都愣了愣,若不是有那信件为证,眼前这家伙还真像个骗子。 “你放心,我不让你白给,咱们等价交换。”师姑的目光往旁边移去,落在蒋幼清身上,指了指“这是你媳妇吧?” “正是。”薛晏荣应道。 “听师兄说你们成婚也有一年多了,你家老祖宗没催你传宗接代?那…..你们可想要个孩子?” 霎时,两人神色愕然,孩子的事情他们不是没想过,但两个女子,如何能生? 蒋幼清怕薛晏荣因为孩子的事情,心里难过又或是觉得愧疚自己,不仅自己不提,也不让她提,总之两人对此事的态度就是极力回避。 “还不急呢。”蒋幼清抢在薛晏荣前面出声。 “还不急?”锦明眉毛挑的老高“我要是没记错,我这个徒侄都快而立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就是没人接话。 锦明索性放下手里的茶杯,既然没人说话,那不如就自己来说—— “我看,不是你们不急,而是另有隐情吧?” 薛晏荣神色一变,立马目光里就露出了警惕,难道师傅同她说什么?可这种事,师傅怎么会乱说? “师姑说笑了,我们能有什么隐情。” 突如其来的防备,锦明自然察觉到了,不过她并不紧张,也不在意—— “我自幼习医,精通天文卜卦,只要我瞧过一眼,任凭什么都逃不出,甫一进门我就瞧出来了,你——不是男子。” 薛晏荣神色一禀,仍装着镇定—— “师姑莫要说笑了。” “谁说笑?难道你不是?” 锦明说罢,便伸手要去探她的脉。 “师姑!” 薛晏荣正手出招,却被轻而易举的压制。 锦明之所以是师姑,自然是有原因的,没点本事谁也不敢四海为家。 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胳膊一抬,四两拨千斤的就将薛晏荣挡了回去,言笑之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是这般简单的过招,薛晏荣就知道此人深不可测。 “我与师姑出自同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若是师姑差盘缠,我自当相助。” “年轻人就是成不住气,我是你师姑,还能害你不成?” 锦明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一旁的蒋幼清“她怎么这么容易急?平日里过日子也这般?” 边说边露出同情的表情,锦明大概觉得薛晏荣是个脾气暴躁之人,可她也不想想,登门第一面,要银子不说,还戳破人家的秘密,谁能有好脾气? “你好好说话。” 蒋幼清扯了扯薛晏荣的袖子,将她摁住,继而看向锦明,直觉告诉她,这人怪是怪了些,但绝不是心思不正的歹人,但也还是心存疑虑。 “师姑既然看的出,那就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 “嗐——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锦明不在乎的笑了笑“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滚滚红尘俗世变幻,没有那么多狗屁规矩,再说了像这样的又何止你们一对。” “还有别人?” “当然。” 蒋幼清心底莫名的激动,原来世间不止她们。 “您方才说孩子.....是什么意思?”蒋幼清微微颔首“烦请师姑指教。” -- 第297页 “看看你媳妇,多会说话!”锦明眼尾扫过薛晏荣,分明叫她多学着些“还是你和气,我跟你说,不跟她说。” 转而拉着蒋幼清,就扭过了身子。 蒋幼清哪能真不顾薛晏荣,便同锦明说着赔礼的话—— “夫君脾气是急了些,不过平日里待人很和善。” “是吗?”锦明撇嘴,不信。 这哪里是什么师姑,分明一个老顽童。 “师姑,可是有什么妙法?”蒋幼清问道。 “妙法自然有。”锦明的目光扫过二人,便是一番讲解。 薛晏荣越听越觉得离谱,狐疑的看着此人,女女生子闻所未闻。 但一旁的蒋幼清神色严肃,她听进去了“师姑真的有办法?” “我骗你们做什么?大不了这样,等你怀上孩子,我再走,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倒是叫人不得不信。 清音阁—— “她说的可是真的?”郑珺清掩着帕子,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是这么说的,可我总觉得不大可能。”薛晏荣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听都没听过。” “世间之大,或许她是真的呢?”蒋幼清咬着嘴角“我想试一试,若是假的也没有损失,若是真的....” 灼灼的目光望向薛晏荣—— 若是真的,那她们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如此诱惑在面前,谁能放过?饶是郑珺清这个活了一把岁数的,心都跳的厉害—— “幼清说的对,不如就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母亲,这怎么能信?!”薛晏荣皱着眉头,只觉得自家母亲跟自家媳妇,恐是疯了才这样说“我看她就是云游惯了,说不定故意拿着师傅的旗号,做幌子。” “不!”郑珺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起身,从里屋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黑木匣子“你这可还记得这个?” “这是?”薛晏荣摇了摇头,她见过这个黑木匣子吗? 郑珺清从里面拿出一张卷好的纸张,徐徐展开—— “这是当初在五台山,你师傅给你卜的卦,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你是命中有妻有子的人。” 蒋幼清连忙上前去看,白纸黑字,的确写着。 “二爷,就算你不相信师姑说的话,师傅说的你还不信吗?冥冥之中,天意如此,试试好不好?” 薛晏荣从不信神佛,但此时却也动摇了,难道自己真的会有孩子? 掌灯时分,薛晏荣独坐在凉亭里,入了秋的天儿,不比以往,夜里的风是有些冷的。 蒋幼清看着她,默了半晌方才过去。 一条百褶长裙映入眼帘,薛晏荣顺着往上看去,是她心爱的姑娘,满目含情,温柔缱绻的望着自己,一双澄澈的眸子,缀满了繁星。 “你来了。” 小姑娘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薛晏荣拉了拉她的手,也被她抽离。 “怎么了?” 蒋幼清抿着嘴角,眼里流出一丝焦灼—— “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有孩子?” “谁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母亲都点头了。” 还是被她误会了。 薛晏荣垂下头去,片刻后又抬起—— “我害怕。” “害怕什么?”蒋幼清不明白。 “我怕万一不成,我会难过,你会失望,我又怕万一成了,你就要在鬼门关走一趟,生孩子我见过的,少说都是要丢半条命的。” “只为这些?” “嗯。” 蒋幼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心里确实暖的,不管什么时候,这人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哪怕在子嗣的面前,也不改变。 但薛晏荣不会明白,她越是这样,蒋幼清就越是想为生个孩子,因为她值得。 “二爷。”蒋幼清主动坐在她的怀里,自然地攀上她的脖颈,亲昵又爱恋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咱们就试一试吧,不成就当个笑话过去,成了我就把她生下来,你不要担心,师傅的卦纸上不是写了吗,你是个有妻有子的命格,咱们定是会白头偕老的。” “幼清——” “这一回你听我的。” 翌日一早。 两人便去找了锦明。 锦明见她们来,一点也不意外,似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来吧,进屋里说。” 甫一进门,便是淡淡的檀木香,再看屋子陈设,仍旧是老样子,却因为这人的到来平添了几分神秘。 桌案上摆着两个方盒,凑近闻去却又一股奇香,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颗颗通身黢黑的药丸。 锦明将手里的方子递去,这是早就写好的“药照着上面的抓,每日四服,每次服时配一颗药丸,一月之后再行房事,期间要守礼。” 说到最后一句,还特地扫了眼薛晏荣,顿时就让她不自在起来。 自己守礼,很守礼!! “如此就能有孕?”蒋幼清一脸的认真,读书的时候都不见得眼睛睁这么大。 “那自然是没这么简单。”锦明绕到桌案里,拿起小豪,沾了沾墨汁“姿势也是至关重要,若是有所差错,前功尽弃。” 说着便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勾勒起来,见没人应她,方又抬头望去—— 薛晏荣跟蒋幼清知道这个师姑不拘小节,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如此…..脸红的都快烤熟了。 -- 第298页 哼——真是年轻人。 锦明晃着头—— “我说,你们还生不生孩子了?” 生!当然要生! 蒋幼清远远的瞄了眼宣纸上纠缠的两个小人儿,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戳了下薛晏荣,见她没反应,又扯了扯薛晏荣的衣袖,无声的发了话——‘你去’ “别磨蹭了,就你了”师姑锦明指了指薛晏荣,不等她有所反应,接着又朝薛晏荣招手“你薛小子赶紧过来,都圆过房的人了,还害哪门子的羞。” 这种事情小姑娘的确抹不开面,薛晏荣怀揣着羞涩跟艰巨的任务,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师、师姑您说,我听。” 锦明不仅说了,而且还详细的讲解,就连分解图都给她画了出来,整整二十页的图画,薛晏荣听得脸红的都麻木了,诚然,这位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师姑,还有这番能耐,赶明改行卖画,也是可以发家致富的。 夜里,薛晏荣是不是被白日的事情刺激的。 连着折腾了许久,都不息鼓。 从浴房到软塌,从软塌到四仙桌,正着反正跪着,最后蒋幼清实在是站不住了,连连求饶,薛晏荣这才将人待会到了床榻上。 “怎么这么容易哭?” “你欺负人~~~” 始作俑者胸腔震颤,发出笑声—— “明日就要喝药了,往后一个月,我都不能碰你,今日还不许我尽兴?” “那你也不能这样折腾啊,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小姑娘说话带着颤音,眼睫上还挂着晶莹,明明就是一副受了委屈抗诉的模样,但落在薛晏荣眼里,却变成了欲拒还迎的羞涩—— 霎时,沉下去的火,又生了起来。 她哄着怀里的小哭包——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旋即握着小姑娘的脚踝,就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断断续续的莺啼,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天上的月亮都害羞的躲进了云层里。 作者有话说: 应大家的要求,让她们生孩子的人来了 关于生孩子这个问题,就当成对二爷跟小蒋一种美好的寄托,大家看的开心就好,本来存稿里没有的,也是绞尽脑汁加进去的(捂脸….真的好难) 如果对孩子这一方面真的不喜欢的,可以跳过这两章,不要骂我不要骂我不要骂我,我很怂的我不经骂 喜欢的就多多评论,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呀!谢谢 今天评论区抽留言随机红包 感谢在2022-04-15 02:40:48~2022-04-15 22:4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 3个;老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新苟管理 8瓶;49065877 5瓶;尛苯疍”、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有了? 得了锦明这样的高人, 自然是要小心翼翼的供着,郑珺清往她院里送了十几个丫鬟婆子,生怕有一丁点怠慢这位贵客。 可锦明是一个都没有留下, 她本就不是千金万贵, 何须这般兴师动众,红尘富贵皆是云烟。 高人自然有高人的意境, 普通人理解不了也是应当的。 不过, 出乎薛晏荣的意料,这位锦明师姑似乎很喜欢宋孟琮, 那日不过在宅院里见了一面,便要收人家为徒, 还说要带着她四处游历。 宋孟琮对游历一事虽有好奇,但却并无实践之意,于是婉言拒绝了。 但即便拒绝,也不影响锦明对宋孟琮的喜爱,两人时常探究医学, 偶尔锦明也会对宋孟琮说些卜卦之事,但最后却总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终结。 弄得宋孟琮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她总觉得锦明知道什么, 但却不肯说。 ———— 良药苦口,可这药未免也太苦了吧? 苦的不像人间之物。 就像是干嚼了一大把黄连苦参在嘴里, 头发丝连着头皮立起, 舌头并着喉咙麻木, 才进嘴就想吐, 喝两口便想呕, 半碗下去五脏六腑都跟着打颤, 往往一碗汤药饮尽, 泪珠子不由自主的也能流了满脸。 本以为蒋幼清会受不了,可没想到在这事上,她却是个极能忍的,小姑娘捏着拳头咬着牙,抱着痰盂干呕恶心,也不喊一声苦,薛晏荣瞧着心疼,几次都想说算了,可却被这人的怨恼的目光击退—— 拨开伸来的爪子,咬着嘴角—— “孩子哪能是那么容易就得的?不过是吃点苦药,有甚受不住?你若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往后我再不理你!” 许是为了给她长记性,夜里蒋幼清真将人给赶了出去,以至于三更天都过了,薛晏荣还站在门前罚站呢。 “我、我错了。” “你别生我气了。” “让我进去吧。” 姚十初在一旁脚趾都快把鞋子抠穿了,这还是自家的那个运筹帷幄,不苟言笑的二爷吗?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不然能在这儿一个劲儿的说我错了吗? 岁杪垂着头,脸上也红扑扑的,但心里骄傲极了,还是自家姑娘有本事,你就说这京里的少爷公子,哪个能这样哄媳妇,被赶出来都说是自己的错。 -- 第299页 “走吧走吧。”姚十初在旁拉了拉岁杪。 两人便快快蹭着墙边就溜没影了。 偶有几声猫叫,薛晏荣搓了搓手“幼清,你、你开开门啊,我以后再不说了还不成?” 话音刚落,唰的门被打开了,蒋幼清抬眼看着这个可怜兮兮的人,眼里含着秋波,心里嗔怪,自己压根就没锁门好吗?这个时候讲什么礼节?平日里哪有这么斯文? 想也不想,一把将人拽了进来。 薛晏荣没有防备,猛的一个踉跄,就撞上了自家的小姑娘。 “你,你不生气了吧?” 小姑娘面上簇起两团红晕,昏黄的烛火下更是俏丽动人“就会说我错了,别的不会啊?哄人是你这么哄得吗?” 被她这样说薛晏荣也不恼,反而正经道:“那你想听什么?我重新说。”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了。”蒋幼清推开她,就想转身。 “哎——” 薛晏荣扯住她的袖子,顺势执起这人的手,堂堂的一家之主竟然在媳妇面前,装起了可怜—— “外面好冷啊,我才站了一会儿,手就冰了,不信你摸摸——” 十月的天儿了,夜里又有风,她偏又是个不耐冷的。 蒋幼清哪还顾得上生气,立马就去给她捂手,握着来回的搓,责备里是化不开的关切—— “也不知道多穿些,都什么天儿了,还单衣薄褂的,不冷你冷谁?” 忙倒了盏热茶递去—— “快喝,喝了就不冷了。” 薛晏荣捧着茶盏,可她的心思哪在茶上,眼睛就没离开过蒋幼清,茶喝了不过三两口,就被扔在了一边—— “今儿真是好困啊,估摸着是起的早了,不行不行,得快睡下。” 边打着哈欠,边的往床榻上去,无比迅速的蹬了鞋子,解了短卦,扯着被子就钻了进去—— 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你也快来睡吧。” 蒋幼清瞧着她,心里忍不住的发笑,这人的心思也太不遮掩了吧?就这么怕被自己赶出去呀? 浅粉的床帏只露出一个小缝,小缝里是夫妻相拥而卧的姿势。 光滑柔顺的乌发倾斜在枕间,散着淡淡的幽香。 薛晏荣从背后环着她,下巴抵在小姑娘的肩头,不时便耐不住的埋头深嗅,不知不觉将人裹得更紧了些,似是想把骨头都揉碎的那种。 “还有十日。” 嗓音沙哑,伴着再明显不过的隐忍。 蒋幼清能不知道她的意思?羞赧的用胳膊顶了顶—— “你还数日子呢?” “可不是嘛,我现在是度日如年。” 薛晏荣在房事上从不拘着,虽不是日日都有,但像这一次空了大半月,却是未曾有过。 每天看的到,摸得着,可就是不能吃,心里就像蚂蚁似的抓挠,有时静下来薛晏荣也会自省,这般是不是太旺盛了些? 但温香软玉的,谁又能忍的住? 就像现在,不过是抱得紧了些,心里的火就又燥热起来。 手也渐渐地不老实,总想捞些什么。 “晏荣?” “怎么了?” “这疼~~” 薛晏荣的手被她拉着往上拽了拽。 不知过了多久,蒋幼清微喘着推开了身后的人,薛晏荣才如梦初醒,忙不迭的背过身去。 刚刚,刚刚差点儿—— 自己真是禽兽! “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然我还是去书房睡吧。” 小姑娘捂着被子,浑身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的虾子,本以为她是害羞,却发现被子里的人怎么一抖一抖的? “幼清?” “呵呵——” 蒋幼清笑了,笑的极其不厚道。 联想刚才,薛晏荣顿时明白“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一把板过那人的身子,‘凶狠’的压了过去,但偏拿她又没办法,只能瞪瞪眼睛—— “你怎么这么坏啊?” “我哪知道你这么不经逗。” 薛晏荣宠她都来不及,哪会跟她发火,但着实又气不过这人的坏心思,一口咬在小姑娘的鼻尖上,以示惩罚,继而就要走,腰身却被绊了住。 小姑娘腿长腰细,眸中潋滟,随意一眼,便是春光尽显,明明是个纯善的性子,怎的这会儿勾起人来,也这般要命。 薛晏荣捏了捏她的脸,稍稍的用了些劲儿—— “你又想做甚?”这回可不能再上她的当了。 小姑娘吃疼,不依的用足根踢了踢她的臀,继而环的更紧。 “我不想你走。”蒋幼清对上那人双眸,认真道:“你不在我睡不着。” “少来,之前是谁把我赶出去的?” “那不一样,反正我现在就不让你走。” 遇上个小无赖能怎么办,薛晏荣勾了勾嘴角,思来想去,只能认栽,隔被子将人裹成粽子包住,一字一顿的—— “乖乖睡觉,不准再逗我。” 十日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不知不觉就过完了。 同房这日,格外紧张,比第一次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还要紧张,毕竟之前是为了又欠愉,而今却是做正事儿。 薛晏荣都出汗了。 “不、不熄灯吗?”蒋幼清垂着头,耳朵尖红的像是要熟了。 -- 第300页 “得跟着画册上的来,熄了灯看不见。”薛晏荣捏着她的小耳朵。 天地良心,薛晏荣说这话的时候绝没有胡思乱想,但床笫之间,无论在怎么严肃,也总是蒙了一层春意,带些别样的企图。 蒋幼清拨开耳朵上的手,原来她在紧张,手心都湿了。 紧张这种事情,有人陪着就会好些,顿时蒋幼清就缓解了不少。 月影倒印在碧波之上,摇曳的火烛随风摆动,窗外不时风铃作响。 这日,薛晏荣出去办事,瞧着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 “这人一忙起来,就不着家,不回来用饭也不知道差个人回来说。”郑珺清摆了摆手“咱们吃咱们的,不必管她。” 说是这么说,但薛晏荣不回来,蒋幼清根本就没胃口,小鸡叨食似的啄了两口,便说饱了。 郑珺清岂能看不出她的用意,八成是想等着自家那个混小子一起用,思及此,不由得越发喜欢这个儿媳,自家那个真是捡到宝了。 “嫂嫂你吃鸡蛋羹吗?”薛音涵问道。 蒋幼清瞧着鸡蛋羹里散了葱花,色泽乳黄,细致滑嫩,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刚想点头,突的一阵恶心。 咬着嘴角,饮了口茶想压一压,反而恶心的更厉害了。 “嫂嫂?”薛音涵见她拧着眉头,似是极力压制什么“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蒋幼清便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就干呕起来。 “呕——呕——” “嫂嫂!” 薛音涵从没见过蒋幼清这样,登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是递茶又是捋她的后背。 “没事、我没事——呕、呕——” 如此反常,薛音涵以为是病了,蒋幼清以为是吃坏东西,只有郑珺清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半晌后,眼眸一亮,目光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幼清啊,你是不是有了?” 蒋幼清怔了一下—— “有了?有什么呀?” “自然是有孩子了。” 随着自家婆母的话,蒋幼清像是慢了一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垂下头去,视线落在平坦的小腹上,有些呆,有些傻—— “我、我也不知道。” “月事,月事可来了?”郑珺清又问。 蒋幼清心里回想,细算这个月的还未来呢,以往她都是最准时的,难道真的....可自己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还,还没来呢。” 瞧着自家儿媳这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郑珺清喜不自胜,连连的拍着大腿——是了是了!准没错! “快、快去请锦明大师来!” 锦明探了她的脉,挑挑眉又点点头。 郑珺清在一旁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到锦明探脉。 片刻后,锦明收回手来,理好缁衣的长袖,拱手笑道—— “老夫人,恭喜了。” “真的有了!”郑珺清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饶是这些年受的苦,生的怨,全随着蒋幼清肚子里到来的小生命,烟消云散,值了,什么都值了,哪怕就是下辈子不投胎做人,都值了。 “嫂嫂这是有孩子了?那我岂不是要当姑姑了?” 薛家人丁单薄,大房只有薛音瑶生了孩子,但她长居宫中,亲人间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再加上那样尊贵的身份,即便能见面,怕也不能像平常人家那样亲近。 而自家嫂嫂肚子里的这个就不同了,她会奶声奶气的喊自己姑姑。 薛音涵一想到,便发自内心的笑出声。 “二哥哥呢?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个混小子!”郑珺清一提到她就来气,这么重要的场合,偏不见踪影“去、去把她给我叫回来,今儿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给我先撂在一边!” 说完,郑珺清抚上自家儿媳的手,一双慈爱的眼里老泪纵横。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另一边,泉香阁的姑娘正在一件一件的脱着衣裳。 薛晏荣别开目光,朝一旁的唐大人看去,若不是他才上任,要拉拢疏通关系,今日自己才不会来呢。 什么混球玩意儿,玩姑娘就算了,还他娘的逼人家月兑衣裳,薛晏荣的拳头在袖子里捏的咯吱作响,恨不得一拳打晕他走人。 “虽说家有贤妻千日好,但家花那有野花香,晏荣兄你说是吗?”唐大人一脸油腻猥琐。 薛晏荣扯着嘴角“要我说,贤妻也好,野花也罢,再好也抵不过这个。”做了个食指与拇指相搓的动作。 唐大人眉眼一抬,胡须跟着颤动“晏荣兄说的是啊。” 薛晏荣瞧着时机差不多了,余光瞥了眼那被逼的颤颤微微,只剩一方肚兜的姑娘。 继而挥了挥手,示意下去,也算保全了她的体面。 薛晏荣拿出早就预备好的银票—— “方才人多眼杂,这会儿唐大人可无必要给我薛某一个面子,千万收下。” 到手的银子,岂有不收之理?唐大人自己不会退却,嘴上一个劲儿的为难,银票却是一张不差的装进兜里。 “你呀你呀,就是太客气了。” 薛晏荣举着酒樽,刚饮下一杯,徐聿就急急的跑了进来—— “二爷!” “什么事?” “少奶奶.....” 薛晏荣眉间骤然蹙起,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唐大人,家中有急事,我先告辞,咱们改日再聚。” -- 第301页 一句话说的飞快,唐大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薛晏荣就已经从楼上跃到了楼下。 往日里都是徐聿驾车,可今日却是薛晏荣自己上手,扯着缰绳指甲都要陷进肉里了。 马车跑的飞快,徐聿被颠的差点被甩下去,他特别特别想跟自家二爷说一句——慢点吧,少奶奶跑不了。 可他不敢,他怕二爷踢他下去。 到了府门,缰绳扔给徐聿,薛晏荣直奔着内院去。 她本身就喝了酒,心里又紧张又着急,脚下再一跑得快,不多时就冒了一头汗。 “幼清!幼清!” 嘭的一声推开门,迫不及待朝那床榻上的小人冲去。 可还没走到跟前,耳朵就被拧了一圈—— “娘!你做甚,快松开!” “你还知道回来?全家人就等你一个,晚回来不知道差人说一声?”说着又凑过去嗅了嗅“你个混小子还喝酒?!” “我去见了唐大人。” “什么大人也不行!” 蒋幼清跟薛音涵从没见过薛晏荣这般狼狈呢,垂下头去,都忍不住的偷笑,尤其是蒋幼,整张脸都笑红了。 “娘,我错了,你快放手吧。” “这还差不多。” 郑珺清见她认错态度还行,才姑且放过—— “现在幼清有了身子,你这往后就是当爹的人了,外头再忙也要顾家。” “恭喜二哥哥。”薛音涵适时的也跟着道了句。 送走了自家娘亲跟自家妹妹,就朝自己的小姑娘大步走来,立在床榻边,怔怔的瞧着,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正好落在了蒋幼清的小腹上。 过了不知多久,薛晏荣慢慢的蹲下身子,伸出的手举在半空中,想摸又不敢摸,最后抬起头,傻看着蒋幼清—— “真的,有了吗?” 蒋幼清点点头,澄澈的眸子里,印着星光“锦明师姑已经把过脉了。” 话音未落,半蹲的人,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二爷——” “呵、呵呵——我,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 “你先起来再说。”蒋幼清伸手去拉她,却被她反手拉住。 “你别动,我自己起。”薛晏荣小心极了,侧坐在床榻边上都不敢太靠近,生怕自己离得近些,孩子就会不见。 眼睛睁的老大,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又看看肚子,似是满脑子的疑问,但张口却又忘得一干二净,无邪天真的像个幼童。 蒋幼清看着她,莫不是傻了吧? 今日的更衣沐浴,是薛晏荣亲手伺候的,几次路过那平坦的小腹,都会楞上半天儿。 “你想摸吗?” “能摸吗?” 蒋幼清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紧接着又捧着她的头抱在怀里,喃喃的说道—— “你得起个名字。” 名字没等来,反而是碰到了温热的液体,蒋幼清怔了一怔,低头看去—— “你哭了?” “没,风吹的。” 浴房里哪来的风? 夜里安寝,薛晏荣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平坦的腹部,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它鼓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但不管是什么样子,肯定都是最好的看的样子。 怀里的人扭了扭身子,抬手搭在她的脸上—— “怎么还不睡呀?” 轻轻地摸了摸—— “睡吧昂。” ———— “师姑何必这么着急走,再多住些日子也好啊。”薛晏荣同蒋幼清做着挽留。 “不了,我这个人闲不住,你若总叫我待在同一个地方,会生病的,现下这些日子我已经休息好了。” 锦明拍了拍手,深吸了口气“是时候该走了。” 虽说同她相处时日不多,但经这孩子一事,也生出些感情,一时竟送别难。 “你可别哭啊,我受不了这一套,大不了哪天我没银子了,再来找你,到时你再收留我就好。” “师姑这是什么话,往后薛府就是您的家。”薛晏荣说着还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文帖“这是我亲笔手写,上面有我的印章,不论您去了哪,只要有薛家的商铺,随时都恭候您。” “这是个好东西,既然如此,那我就收着了。” 锦明收起文帖,转头看向宋孟琮,忽的笑了笑—— “要说舍不得,我还真舍不得你,等日后你想开了就来永州找我,你同我一样,都是待不住的人。” 二人虽没有行拜师礼,但宋孟琮早已将她当成了师傅,此时送别行的正是弟子之礼。 望着那远走的背影,宋孟琮想着她的话—— ‘你同我一样,都是待不住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夫人说,明天一大早想被咖啡香醒,我现在去给夫人买咖啡 红包昨天没有来得及发,今天补上 谢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2-04-15 22:41:57~2022-04-16 22: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319723、裴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钟也 28瓶;套路很深 16瓶;大米饭供应商、速溶咖啡、夏天 10瓶;yuniia、49065877 5瓶;扶疏 4瓶;回归初心的尤桑、尛苯疍” 2瓶;开心的笨小孩 1瓶; -- 第302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会不会是两个 屋里的火塘噼里啪啦烧的正旺, 今年这场雪来的早,一夜醒来,天地间银装素裹, 似是铺了一层晶莹的绸缎。 临近申时, 一辆红顶马车停在薛府的正门前儿。 掀开帷裳薛晏荣格外小心,伸手往外探了探, 仍飘洒着零星的雪花。 “把斗篷系好, 还有这帽子也扣住,手炉, 这个千万不能忘。” 蒋幼清微微抬了抬眼,翘长的睫毛呼扇像把小扇子, 撅了撅嘴,不依道—— “你都把我裹成粽子了。” 蒋幼清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但因着她体形较小,加之孕吐的厉害,整个人不仅没胖, 反而还清瘦了不少,穿些宽大的衣裳,倒是什么也瞧不出来。 “又不听话了?现在什么天儿?雪下的这般大, 着凉怎么办?” 要是条件允许,薛晏荣恨不得把榻上的厚棉被都包在她身上, 生怕她凉着。 “你凶我~~” 小姑娘挺了挺肚子, 低下头去。 薛晏荣看的眉眼一弯, 这是在跟孩子告状呢? 宠溺的勾了勾这人的手指—— “我错了。” 现如今这话, 荣二爷是张口就来, 只要能哄自家小媳妇, 就是十句我错了又有什么关系。 蒋幼清就是仗着她宠自己, 才这般无所顾忌,浅粉色的指尖在她的掌心挠了挠—— “你让开,我要下车。” 薛晏荣拉着她的手,扶稳她的腰,连矮凳都没让她踩,直接将人抱了下来。 “哎——” 小姑娘捶了下她的肩,余光向两旁看去,薛音涵的打趣揶揄倒是无所谓,但自家婆母那明明看见,却佯装没看见的模样,才最叫人羞赧。 薛晏荣才不管那么多呢,明媒正娶的,抱一下怎么了?牵着她的手就往府门里进。 许久没有回来了,若不是到了年关,这劳什子的地方谁愿意来? 薛晏荣都打算好了,等年一过完,她们原回外宅。 花厅里,鲁氏一改往日刻薄的态度,瞧见薛晏荣他们来了,立即招了招手,笑的满面慈爱。 薛晏荣认得自家祖母头上戴的抹额,这是自己送她的那条,这都送出去多久了,也不见她戴,今儿倒是奇怪了?这是又在打什么算盘? “孙儿给祖母拜年了。”薛晏荣躬了躬身子,一旁的蒋幼清也跟着福了福。 “自家人,就不要多礼了,快坐吧。” 鲁氏话音刚落,一旁的齐若兰眼尾便扫了过去,不过倒也没说什么,自打出了那事儿,她算老实多了。 大房跟二房如今都生了嫌隙,关系也不比从前,若说以往还能装一装,可现下装也懒得装了。 八仙桌,鲁氏在主位,大房二房各自一边。 其中疏离,不言而喻。 薛晏荣同在外宅一样,上了菜,自己先不吃,全是夹给蒋幼清,遇着带壳的,就替她去壳,碰着带刺儿的就给她挑刺儿,就连骨头都给她一个一个摘出来,若是瞧着眼生的,那就自己先尝一口,觉得不错,才往她碗里布,期间还怕她吃的急,时不时得把控节奏,偶尔递去一杯茶,或是蜜水,再不然就用帕子擦擦她的嘴,以此来让她细嚼慢咽。 话说以前也不见她吃饭急,自打有了肚子里的小东西,蒋幼清饿的格外快。 “行了,你别给我夹了,我自己能吃。”蒋幼清在桌子底下暗暗的戳了戳薛晏荣的膝盖,将声音压得像是蚊子叫,垂着头,脸颊滚着红。 这般叫人家看着,想什么话? 薛晏荣握住膝盖上不老实的手指,默默收紧后又揉了揉,目光落在小姑娘的碗里—— 不错,已经满了,可以让她先吃了。 遂才收敛。 蒋幼清瞧着碗里都快堆成了小山,这人也没个数,自己能吃的完吗? 但薛晏荣只觉得她,还不够。 事实证明,薛晏荣是对的,今日的菜肴很合她的口味。 不一会儿,小山就下去了一半。 蒋幼清瞧着手边白色的小盅,甫一掀了盖子,脸色就僵住了,捂着胸口,那股恶心劲儿又冲了上来。 薛晏荣时刻都盯着她,自然是头一个发现的,额上顿时就渗出汗来,这个孩子来的不易,定要打一百二十万分的精神才行—— 紧张道:“幼清,你怎么了?” 蒋幼清推着她,四处寻着什么。 “痰盂!痰盂!” 薛晏荣不等下人去拿,伸手便先捞过来—— “呕——呕——” 蒋幼清呕半天才停下,掩着帕子睫毛上挂着泪珠,杏眼里水汪汪的一片,好容易才有些胃口,这回又白吃了。 “这是怎么了?”鲁氏问道:“莫不是病了吧?” 叶善荣跟齐若兰似是嗅到了什么,目光全投了过去。 郑珺清擦了擦嘴,眼睛眯成一条缝,朝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回道—— “母亲说笑了,幼清的身子好的很,她呀,这是有了。” 有了? 鲁氏是过来人,登时就明白了,但随即却又有些不悦,自己是这家里的老祖宗,怎的孙媳有了,自己还不知道? 就猜到了鲁氏会这样,郑珺清继而又道—— “这也是昨日才知晓得,本想等用完了饭,再跟您说,没成想,这就藏不住了,正巧今儿是除夕夜,倒是喜上添喜,母亲,您要做曾祖母了。” -- 第303页 被郑珺清这么一番说道,鲁氏的笑才露了出来—— “这是好事啊,我薛家都有第四代了。” 说完便让人将蒋幼清身边的白色小盅撤下,那里头是羊肉羹,有身子的人别说吃,就连提都不能提,随后又问道—— “可找孩童相看了?” “现在月份还太小,儿媳想过个两三月再说。” “那倒是也不急。”鲁氏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分明是笑着的人,却总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什么,让人隐隐的不舒服。 再看一旁的叶善荣,彼时的眼神颇为不悦,视线落在齐若兰的肚子上,眉头就蹙的老紧。 而齐若兰,也是臊眉耷眼的,好好一个年夜饭,愣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饭后,又在花厅坐了会儿,小姑娘就打起了哈欠,薛晏荣见状便先起身带人先离开了。 才刚走了一半,蒋幼清迷瞪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整半个身子都倚在薛晏荣身上。 郑珺清见了,连忙摆手—— “快回去吧,别送我了,她如今有了身子,犯困是常事。” 得了母亲的话,薛晏荣当下就没了顾忌,弯腰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就往栖子堂快走去。 “你放我下来。” “你睡你的。” 蒋挣扎无果后,便乖乖的环住了她的脖颈。 栖子堂虽没常住,但每日都有人洒扫,今儿又是过年,床铺被褥全是新的,大红色缎子面的交颈鸳鸯。 薛晏荣轻手轻脚的把人放在床上。 这就睡着了? 岁杪瞧着十分惊讶,自家姑娘以往也没这么贪睡啊? 上前刚想替蒋幼清更衣,就被薛晏荣拦住了—— “我来就好,你退下吧。” 待岁杪出去后,薛晏荣先是坐在床边看了会儿,见她睡得香,便又低头亲了亲。 “嗯~~” “是我,我给你把衣服换了。”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蒋幼清撤下捂在领口的手。 不一会儿,薛晏荣就将这人厚重的衣裳退下,索性屋子里烧的热,这样也不会冷。 替她掖好了被子,刚想往后退,一只嫩白的小手,就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你不准走。” “我不走。” 薛晏荣蹬了鞋,将她揽住“睡吧,我陪你。” 遂,蒋幼清安心睡去。 暖香苑—— 叶善荣来回的在屋子里踱步“一年多都没动静,怎的突然就有了?!” 薛晏荣身子单薄,娶亲之后一年多都没消息,叶善荣以为是他身子有什么问题,为此还偷偷暗喜过一段时间,在她眼里,只要薛晏荣没有孩子,就算他再能挣钱,再有本事,到最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可如今这有了孩子,那往后真就没他们二房的事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叶善荣掀开帘子,就见齐若兰坐在软塌上,点心碟子洒落一地,小丫鬟在旁跪着,脸颊都是手掌印。 “做不好活还有脸哭,出去!”齐若兰将丫鬟赶走,抬头又看向叶善荣,福了福“母亲您来了。” “嗯。”叶善荣转头朝屋里看去,见没人,便开口道:“你们成婚也有小半年了,怎的就一点动静儿都没有?” 齐若兰抿了抿嘴,垂下头来,片刻后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我倒是想有,可晏朝人在哪我都不知道,如何能有?他都已经快一个月没寝在我这儿了。” “他不在这寝,他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月霞那里呗,我现是见他一面都难。” 叶善荣深吸了口气“我这才多久没盯着,你就看不住他了?月霞就是个姨娘,你是正妻,你不得想想手段?指望我盯着,我也盯不过来啊。” 瞧着她这流眼泪的模样,语气又软了下来“当然,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是站在你这边,晏朝那我会说,你自己也要想想办法,若是姨娘比正妻先有孩子,到时候可是你的面子挂不住。” “是,儿媳知道了。”齐若兰抹了抹眼泪看似柔弱,却在背着身时,目光露出一丝阴鸷。 ———— 另一头,睡得正香的蒋幼清,突然就皱起了眉头,嘴里焦急的不知在念叨什么—— 下一刻就猛地睁开眼。 “二爷——” “怎么了?”薛晏荣立马朝她看去。 “我、我做梦了。” 小姑娘撑起身子,眨着水洗葡萄般的眼睛—— “我梦见你喂我吃红枣,我不吃,你就硬逼我吃。”说着手指就探上了薛晏荣的下巴,冲她比划道:“就这样捏我,可凶了。” 果然是做梦。 薛晏荣扪心自问,她怎么敢? 偏过头在这人的手腕上啄了啄—— “梦都是相反的。” 蒋幼清没心情跟她斗嘴,一直记挂着刚才的梦,忽的凑了过去—— “我觉得,这是个提示,你说会不会是两个?” “两个?” 薛晏荣低头看去,小姑娘顿时来了劲儿,坐直身子,将被子掀开。 方才薛晏荣只给她脱了,没给她穿,这会儿只有一件四方的兜衣松松的吊着。 “哎——小心着凉!” “屋里烧的热死了,哪会着凉。” 蒋幼清拉着薛晏荣的手,贴在了肚子上,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不怎么显怀,但直接触碰,也是有些微隆。 -- 第304页 “你摸见了吗?” “摸见什么?” 薛晏荣从椅子上勾了件薄衫,给她披上。 “就、孩子啊。” “现在摸不见吧?” “摸不见,你可以感觉啊。” 蒋幼清说的特别认真,拉着她的手,从左移到了右—— “我觉得有两个。” 薛晏荣神情一顿,紧跟着呼吸一滞—— “不会吧?” “怎么不会?”蒋幼清翻身坐在她的腿上,瞪眼威胁“难道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若真是两个,我能乐疯。”薛晏荣说道。 “那你干嘛一副刀架在脖子上的表情?”蒋幼清有了身孕后,情绪跟心思都很敏感,薛晏荣的小动作也好小表情也罢,落在她眼里都会被放大。 “我是觉得一个就够了,听人家说,双生子母亲会很辛苦的。”薛晏荣抬手,指腹搓着蒋幼清的眼角“我不贪心,一个就够了。” 蒋幼清坐在她的膝上,怔怔出神儿,眼圈发红,也不说话,如此,倒让薛晏荣失了分寸—— “怎么——” 话未道出,人就扑进了怀里,小姑娘乌发垂落腰际,如同海藻般柔顺,眼睛埋在她的肩窝,不一会儿就湿了。 怎的又哭了? 薛晏荣背靠床头,随手捻起一缕发丝,而后又松开,摸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抚了抚—— “咱们是水做的吗?”八成是了,不然怎么流不尽呢。 蒋幼清抵着她的胳膊,终于抬起头来—— “你可以贪心,我想你贪心。” 薛晏荣爱怜的望着她——这人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贪心。 旋即笑了笑“好。” 小姑娘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还缠着她不肯松手,这会儿就直起身子,滴溜溜的转起眼睛。 “又打什么坏主意?”薛晏荣在小姑娘的臀上拍了下。 “人家哪有什么坏主意?”蒋幼清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紧接着又朝薛晏荣瞧去“她饿了。” 是了,晚上吃的全吐了,可不就饿了吗? 这可是大事,薛晏荣扶着小姑娘的腰,就把人从自己的腿上提了下去—— “想吃什么?” “酸辣面。” “还有呢?” “肉干。” “还有呢?” “鱼干。” “还有呢?” “没了。” “等着!” 小姑娘瞧着她走的飞快,急忙又喊了句—— “多放些辣椒。” 作者有话说: che尾气在老地方 感谢在2022-04-16 22:54:29~2022-04-17 20:1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ore 10瓶;54222705 5瓶;腐 4瓶;尛苯疍”、殷寸 2瓶;子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过来 屋里的地龙烧的旺, 单衣薄褂也不觉着冷。 格子窗贴着吉祥如意的字样窗花,台子上青釉葫芦瓶里竖着几支红梅,许是风大, 窗棂被吹打的叩叩作响。 小姑娘边吃着龙须酥, 边摆弄手里的套娃,肉乎乎的小娃娃, 一个套着一个, 怎么玩都玩不腻。 薛晏荣斜靠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而目光早已越过去, 落在蒋幼清的身上,她这般已经玩了好一阵。 蒋幼清垂着眸,头上梳着妇人髻,簪了根珍珠步摇,稍稍一晃, 便发出嗒嗒的轻响。 藕荷色的小衣箍紧了腰身,勾勒出女儿家的丰盈,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 如今的小姑娘举手投足里,总散着股说不出的风情, 瞧那粉白的软耳, 吊着只匍匐的兔子, 通身翠绿剔透。 珠圆玉润, 晶莹透亮, 同她的主人倒是很相衬。 薛晏荣摩搓着手指, 越发瞧不进去手里的书, 蓦地支起身子来。 蒋幼清玩的好好地,耳垂忽的就被碰了下,扭过头去,嘴角还沾着龙须酥的碎屑。 “你不看书了?” “看完了。” 薛晏荣顺着小姑娘的耳骨一点一点的向下。 “痒~~” 蒋幼清缩了缩脖子,看着她的眼神,似是再问,你做甚? “疼吗?” 薛晏荣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什么疼吗?” “耳坠这么吊着,不疼吗?” 蒋幼清有些纳闷,平常不也这么吊着吗? “不——” 疼字还未说出口,卧着的玉兔,就被薛晏荣摘了下来,随手丢在一旁。 “哎,别乱扔,一会儿不见了。”蒋幼清格外喜欢这对耳坠,当初买的的时候店家说这款样式仅此一对,若是不见了,有银子都买不上。 薛晏荣等她将耳坠收好,便拍了拍自己的自己的腿—— “过来。” 小姑娘从不会拒绝她,乖乖得让干嘛就干嘛。 抱着怀里的人,一个劲儿的揉捻她的耳珠,以及上面的那颗小眼儿。 不一会儿耳朵就发红发烫了。 “你别揉了~~” “怎么了?” “难受。” 薛晏荣目光一沉,嘴角微抿,她知道这人的耳珠一向敏感。 若是放在以前,定要好生问问她到底哪里难受。 -- 第305页 但现下她怀着身子,有些事还是得适可而止,方才全是被那耳珰扰的,这会儿也该停了。 乍得老实起来,倒叫蒋幼清不习惯了—— 心里纳闷,怎么突然就停了? 等了等依旧没有动静,遂转过头去,四目相对,竟无声的有些尴尬。 “你——” “嫂嫂——” 疑惑还未问出口,薛音涵的声音,却叫两人都吓了一跳,蒋幼清连忙从她腿上站起,退的老远。 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慌乱之余脸颊多了一抹绯红。 薛音涵是个姑娘,自然不懂夫妻之间的小动作,再说了一个在软榻上,一个在桌角旁,远隔了四五步,怎么看都联想不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音涵。”蒋幼清背过身朝自家小姑子走去。 跨院的桃花开了,两人早就约好一起去看,此时正值晌午,日头高照,赏花再合适不过。 “嫂嫂咱们快走吧。” 薛音涵话音刚落,身后的薛晏荣冷不丁的清起了嗓子—— “咳咳。”看向薛音涵,挑眉道:“就知道叫你嫂嫂,我这个二哥哥全忘了?” 薛音涵吐了吐舌头,平常自己都问,可每回他都拒绝,今儿这是怎么了? “那二哥哥,你去吗?” “她不去。”蒋幼清瞥了眼那人“你二哥哥逗你呢。” 果然,薛晏荣刚还板着的脸,这会儿就笑了,指了指四仙桌上的手炉—— “一人一个,都揣上。” “谢谢二哥哥!” 待蒋幼清换过衣裳,便出了门,临走前,不忘又瞧了瞧软塌上垂眸的人—— “等回来,我给你折几束桃枝。” “嗯。” 才出了栖子堂,往跨院去,就瞧见不远处的来人。 “嫂嫂,是月霞。” 现如今的月霞,今时不同往日,自打哪天叶善荣给齐若兰提过醒,齐若兰便将这事放在了心上,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就这么短短一月多的功夫,那人就有了身子。 姨娘比正妻先有孕,这在大户人家的府门里可是大忌。 原本以为她会大闹一场,可没想到,她不仅没闹,反而还主动将月霞从柴房旁边的小屋儿接了出来,迎去了耳房,美其名曰不能亏了晏朝的头个孩儿。 可她真能有这么好? “嘶!让你采买个点心,都买不好?要你能做甚?!” 月霞一巴掌打在丫鬟的脸上,故意将那都还没显怀的肚子挺了出去“我这肚子里可是二房的长子,你敢给我使绊子,仔细我叫钱妈妈找人牙子发卖了你!” “月霞姨娘饶了我奴婢吧,奴婢这就去重新再买。” “还不快滚!” 月霞趾高气昂,那势头不比齐若兰差,若不是那一声姨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正房大太太呢。 转过头来,月霞自然也瞧见了蒋幼清,依照规矩,她是要主动去作福的,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却又不愿张这个口了。 以前自己是姨娘,是下人,比不了她,可如今自己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只要孩子还在自己的肚子里,那自己就不比任何人差,饶是齐若兰那个正房都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蒋幼清一个分了家的大房孙媳,又能如何?更重要的是,自己可是去庙里求过签的,这一胎保准是个男婴。 想到这儿,月霞的头比方才抬得更高了,径直朝蒋幼清走去,看都不看一眼,只当她是个透明人。 “这个月霞,如今怎的这般嚣张了?”薛音涵蹙眉道:“之前我记着她都快被若兰嫂嫂逼死了。” “母凭子贵吧,她现下也是有身子的人。”蒋幼清抚了抚肚子。 “既然如此,她该更和善些才是。”薛音涵摇了摇头“嫂嫂你说,若兰嫂嫂真是那样好的人?放任姨娘作威作福?我觉得她不像,本性难移。” 齐若兰自然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若是月霞聪明些,此刻就该知道收敛才是。 “谁知道呢,反正两个人心术都不正。”蒋幼清叮嘱薛音涵道:“往后无论瞧见她们谁,你只管记着绕道走。” 薛音涵点了点头。 初五一过,大房的人就准备回北坊街的宅子。 马车都备好了,蒋幼清才发现薛音涵不见了,四处挨个屋子的寻着人。 “嫂嫂。” “你跑去了?” “我、我方才肚子疼,去了净室。” 薛音涵垂着头,微微有些低喘,额前的刘海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竟有些凌乱。 “现下还疼吗?”蒋幼清说道:“还早呢,也不急。” “不疼了。”薛音涵摇了摇头“咱们走吧。” 马车上,薛音涵捧着手炉,目光有些呆滞,瞧着帷裳也没有聚焦。 蒋幼清连着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薛音涵这才回过神来“没,我就是起得早了,这会儿有些犯困。” “你起那么早做甚,难怪瞧着你眼圈有些发青。”蒋幼清贴心的将马车里的毛毯给她披上“睡吧,到了我叫你。” 合上眼睛,眼皮却在颤抖—— 方才薛音涵没有去净室,而是去了东院儿。 没有大房在府里的日子,胡桐过得是越来越如鱼得水,成日香水胭脂的打扮的愈发俏丽,瞧着完全看不出是生过一个孩子的。 -- 第306页 但这样的娘亲,却深深刺痛了薛音涵的眼,如今她这是半分都不遮掩了。 母女相见,相顾无言,只剩怨念。 “哟,你这是贵客登门啊,我当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个亲娘呢。” 胡桐一开口,话里便带刺,反正脸已经撕破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薛音涵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这人偏又是自己的生母,天意弄人,老天故意捉弄自己—— “本想是来看看姨娘的,但现下发现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给姨娘提个醒,莫要太过招摇,别以为母亲跟二哥哥不在,这东院儿就没人盯着,我能发现,日后二哥哥也能发现,但若是被祖母发现端倪,姨娘别说脸面,怕是性命也保不住了。” “你少吓唬我!”胡桐眯着眼,两手抱在胸前,阴恻恻的道:“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诚然,我的好女儿也不会往外说,不然我这个姨娘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当然,若是你说出去了,那你也别想安稳的活着,有我这个污点在,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苟活!” 望着这个半分廉耻都不要的人,薛音涵终于抵不住了,眼底泛红,怒声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这些年你在薛家得到的还少吗?非要将所有的脸面都撕破不可?!” “呵——”胡桐冷笑一声,那表情就像是看小丑“你甭跟我这样哭天抹泪的,犯不着,薛家如何了?薛家不过就是有点臭钱?我呢,我付出的可是一辈子! 最好的年华都耽搁在了这儿!让我一直守着死人?没门!我告诉你!如今谁也别想拦着我!” “没人拦着你,你那些腌臜事,我只嫌恶心!”薛音涵提起裙摆朝院门走去,末了顿了下“只望姨娘,莫要作茧自缚!” “音涵到了,咱们回去再睡。”蒋幼清的声音将薛音涵从怔楞中唤醒。 薛音涵抽了抽鼻子,刻意将眉眼垂低,只点了点头,她自己怕一开口,便会忍不住呜咽出声。 三月份,正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时候。 此时的蒋幼清早已过了害喜的那关,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像是扣了顶圆锅,偶尔还能感觉小东西在里面乱动,每到这时,她就会拉着薛晏荣的手,惊喜又讶异。 薛晏荣随着胎动,小心翼翼的触碰,那呆头呆脑的模样,倒叫蒋幼清一通好笑。 耳朵贴在隆起的肚皮上“叫声爹爹呀。” “你傻呀,她在肚子里怎么说话?” “怎么不能说话,她方才还踢我了。” 薛晏荣又亲了亲,一本正经的道:“我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人说一孕傻三年,蒋幼清觉得自己没傻,薛晏荣先傻了。 这日,晌午—— “怀孩子可不容易,整十月,没有一日是轻松的,好在你年纪小,身子骨也好,早早生了,早早恢复的也快。” 郑珺清声音柔和,又是夹菜又是盛汤的,自打蒋幼清有了身孕,她这个婆母就差把人供起来了,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反倒叫蒋幼清怪不好意思的,连筷子都比平日动的慢了。 薛晏荣余光撇了眼,就发现了端倪,都嫁过来多长时间了,还害羞呢? 鸡腿去了骨头,肉撕成一条一条,往汤汁里又裹了裹,推到蒋幼清的手边,侧过头睨着她,眼神再说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蒋幼清知道,薛晏荣宠归宠,可若是自己瞎胡闹,她定是不肯饶,乖乖得伸过手将碗挪到了身前,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此法甚是管用,薛晏荣如法炮制了三次,瞧着跟她平时的饭量差不多,才停罢。 蒋幼清真怀疑这人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然怎么能掐算的这样精准,倘若再多上一口,自己就要撑了。 饭后,薛音涵陪着蒋幼清去花园里散步。 郑珺清则跟薛晏荣在屋子里说话—— “你祖母给音涵相看了个亲事。” “什么时候?”薛晏荣目光微怔“怎么之前没听过?说的哪户人家?” “也就是前几日,差秦妈妈过来说的。”郑珺清卷了卷衣袖“那人你也认识,是刘翰林家的小儿子。” “母亲这是应了?”薛晏荣问道。 “音涵年岁也不小了,今年一过就要十七,的确也该定亲了。”郑珺清捏着帕子,继而又道:“那孩子我见过,虽说是个庶子,但是个老实人,相貌也端正,去岁还中了举,如今在礼部当差,前途也不错,最主要的是刘母亲是个续弦并无所出,他上头两个兄弟又在京外做官,府里头儿只有他一个,音涵这嫁过去不用看婆母脸色,也不必与妯娌打交道,确实能省心不少。” “可音涵好像还不愿嫁人。”薛晏荣蹙了蹙眉头。 “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音涵虽不是养在我身边,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不好,我也不会跟你说。” 郑珺清朝窗外看去,目光落在那两个有说有笑的人身上“别说,我呀,还真不舍得这丫头,她小的时候就粘你,但胆子小,唯唯诺诺的,这长大了,好不容易你娶了幼清,幼清将这丫头带的开朗些,这姑嫂关系又难得的亲厚,音涵就要…..我是当真不舍得。” 薛晏荣顺着自家母亲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也跟着点了点头—— -- 第307页 得亏自己是娶不是嫁,这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以前连吃三天火锅都没事,昨天就吃了一顿,牙龈上火就肿了 果然是年纪大了,虽然很不想承认。。。。。。 大家放心哈,我也不舍得让音涵嫁 感谢在2022-04-17 20:15:12~2022-04-18 23:0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回归初心的尤桑 5瓶;尛苯疍”、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我本就是女子 天空雾蒙蒙的, 不时燕子低飞,该是要落雨的征兆。 薛音涵一个人走在街上,手里也没有伞, 瞧着渐渐阴沉起的天色, 半点儿也不着急,恹恹怏怏的反倒愈加放慢了步子。 早知逃不过, 却不想来的这般快。 说快其实也不快, 自己今岁十六,虚岁就喊十七, 若是再不定亲,待到明年就成老姑娘了。 薛音涵并不是怨谁, 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自己一个小女子做主,更何况自己还是妾室的孩子,她只是不甘, 天下那样大,为何自己只能被困于宅院之内? 伺候公婆,相夫教子, 生儿育女,等三五年人老珠黄, 再看着同床共枕的夫君纳入新人, 而自己不仅什么都不能说, 还要宽厚以待, 以此赚得一个贤良的虚名。 薛音涵眼眸暗淡无光, 心情比头顶的乌云更要阴郁, 前路漫漫却看不见希望, 她就像黑夜里的迷路人,兜兜转转寻不到归家的方向。 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富贵繁华皆是一叶障目,她想改命,却不知命数早已注定,对这该死的命运束手无策也无能为力。 茫茫人海,犹如草芥,亦或飘零,亦或逐流,唯独不能做自己。 薛音涵想到了天阴山的尼姑庵,削去三千烦恼丝,兴许会轻松。 一滴,两滴,落在额间。 雨终是落了下来。 没有惊慌,没有无措,意料之中不是吗? 薛音涵张开手掌,或被动或主动的去接受。 淋吧,把自己的不甘不愿都冲走,默默接受便可。 是她? 她在做什么? 淋雨吗? 真是疯了!她能淋雨吗?! 都做好了被淋成落汤鸡的准备,一把油纸伞却出乎意料的遮住头顶,细细密密的雨尽数被伞挡去。 “你——” “你胡闹什么!” 宋孟琮一身的灰色圆领长袍,白净的面容,怒瞪着双眉眼,同她斯文的皮相对比,违和的紧。 她本就不是男子,此刻雨势渐大,一时半会儿忘了顾及,抓着薛音涵的手腕就把人往街边的茶铺里带。 男男女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薛音涵是大家闺秀,有傲骨亦有矜持。 “你放手!”猛地将人往后推去。 宋孟琮只以为她是个娇弱的姑娘,却不想力道竟这般大,加之没有防备,一个趔趄便跌坐在了落满雨水的石阶上,灰色的布料霎时就湿了一片。 薛音涵先是一惊,随即却又羞恼,与自己有何相干?是他先不顾礼数,同自己拉扯,摔一跤都算轻的。 刚还有些愧疚的眼神,顿时又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不过薛音涵的此番行为落在外人眼里,却成了另外的意思,身后的茶肆伙计瞧了都不敢上前,这姑娘瞧着文弱,竟这么厉害呀? 许是察觉到周围的目光,薛音涵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瞧了地上的人一眼—— 微微蹙眉“你、你还不起来。” 宋孟琮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招惹这么一位不讲理的主儿,早知费力不讨好,何必管她,就叫她淋个落汤鸡,被人看被人笑,最后再感染风寒,一病不起的好! 扶着墙根儿慢慢站起身来,方才该是跌的狠了,尾椎骨疼的厉害。 瞧着她脸色煞白,薛音涵倒是回归了几分‘良心’—— “你、你没事吧?” “托三小姐的福,暂时死不了。” 宋孟琮话里带刺,绷着的侧脸,明显咬牙。 “谁让你抓我的,我、我——” “是了,我的确不该抓你,是我唐突了三小姐。”宋孟琮指着天上的大雨,气极反笑道:“三小姐去淋雨吧,宋某这回绝不再多事。” 雨势渐大,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屋檐下,茶肆里,但凡是个能遮挡的地方,都占满了人,薛音涵望着眼前的瓢泼大雨,听着雨点落地的急促的噼啪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若是刚才这人没有拉自己,现在自己该就成了落汤鸡,低头看去,连件斗篷都未披,春季返来的寒意,忍不住的叫人打哆嗦,一个姑娘家淋湿了衣裳,该是多狼狈的模样,双臂不由得环住胸口,脑子里浮现出不堪的画面,再朝旁边看去,忽的能理解宋孟琮了,好心当做驴肝肺,换成自己也得生气。 “你、你还能走吗?” 宋孟琮捂着后腰,应该是扭着了,稍动动脚,额上都能疼的落汗。 薛音涵怪是怪了些,但心还是不坏的,主动走上前去“我扶你去椅子上坐坐吧。” 手刚伸过去,宋孟琮却防备的抬起目光—— “你又想做甚?别一会儿又觉得是我占了你便宜。” -- 第308页 自己也不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还能不在意的人。 宋孟琮看向不远处的椅子,费力的挪动脚下,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我错了还不行。”薛音涵难得会主动认错,扶上这人的胳膊“慢些,我扶你过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宋孟琮想着大不了让她扶自己过去,然后再不理她。 薛音涵将人扶稳坐下,便唤来伙计,上了壶热茶。 一杯推到宋孟琮手边,一杯则自己端着。 既不说话也不乱动,就定定的直视前方。 宋孟琮觉得薛音涵比外头的天还要阴。 方才还不想搭理的心思,霎时就变了,莫名其妙一个人跑到大街上,还想淋雨?她这是又遇着什么事了吧? 瞧着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要不说说话? 这人心思重,不如让自己开导开导? “咳咳——”宋孟琮佯装着清了清嗓子,找了个及不合时宜的话头儿“这茶没有薛府的好喝。” 薛音涵听见动静儿,扭过头去,那眼神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头回儿有人拿茶肆里的茶跟薛府里的比。 “你倒会喝。” 宋孟琮摸了摸鼻子,满眼的无奈,心里暗道:‘自己不过没话找话说,你用不用那么认真?” “你怎么一个人出街?” “闷。”薛音涵说的越是简单,代表她的心情越低落。 “你是不是又遇见什么难事了?”宋孟琮歪着头“跟我说说呗,兴许我能帮你,我可是能救人的郎中。” “你帮我?”薛音涵扫过一眼,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我不想嫁人,你也能帮我?” 不想嫁人? 宋孟琮瞧着她,忽然开了窍,莫说大户人家,就是普通人家,像她这般大的姑娘,不说嫁人,少说也该定亲了,拖到现在,着实有些晚了。 “嫁人不好吗?” “有什么好的。” 薛音涵敛起眉眼,抿着薄唇,那样子既惆怅又苦恼,形单影只的立在人群,竟有种清莲的孤冷,宋孟琮满肚子劝慰的话,霎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想嫁就不嫁呗。” 薛音涵瞥了她一眼“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可你不想嫁,强扭的瓜也不甜,这样你也不会过得好。” “你这是劝我?” 宋孟琮眨眨眼“我是再给你分析利弊,婚姻大事,关乎终生,儿戏不得。” “可祖母已经定了,母亲也觉得不错——” “不是还有二爷嘛,二爷那么疼你,若是你真的不想嫁,她不会逼你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哥哥挡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呢 ?我总不能次次都找二哥哥。” 宋孟琮怔了怔,但紧接着就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并不赞许的表情—— “是你嫁人,不是你祖母或你母亲嫁人,既然这不是你想得的,又何必牵强,让自己强忍?说到底,你还是不敢,但你应该明白,若是往后过得不如意,难过的只有你,再不济,你逃婚呗。” 薛音涵的目光闪过一丝震惊,她惊讶于这人不同俗世的话语,更惊讶她敢把这话说出口。 “你不必这么看我。”宋孟琮举起茶盏含了一口,嚼着茶叶道:“天下之大,离经叛道之人数不甚数,你这点儿不算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说出去?” “你不会。” 薛音涵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恼怒之余扭过头去,可又不甘—— “人常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 “若真是你心想的姻缘,今日咱们也就不会遇见了。” 薛音涵败下阵来,捂着胸口,脸色逐渐发白。 宋孟琮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的心思总这样重,身子什么时候能好?将包袱扔下些,你自己也能轻松不是?” “我不想嫁人,不想生子,是不是很怪?” “不怪。”宋孟琮扯了扯衣袖“因为我也不想。” 暖香苑里,叶善荣同齐若兰正说着话,钱妈妈就忙手忙脚的匆匆跑了进来,满面的震惊鄙夷,继而又是不屑,唾沫星子飞溅的到处都是。 “你可看清?” “老奴看的是清清楚楚,涵姐儿同那宋郎中都快贴在一起了!当街搂搂抱抱的,那场景,真是将薛府的脸都丢尽了!” 齐若兰抿了抿嘴,忽的冷笑一声—— “瞧不出来,音涵妹妹居然是个这般外向的,母亲,我记着祖母可是前不久才给她订了亲,这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不好说呀。” “可不是嘛,你祖母也不知怎想的,竟给她说了刘翰林的小儿子,一个庶女,至于叫她这般费心?” 叶善荣说归说,但也不会多加干涉,毕竟薛音涵如何,碍不到她的事。 可齐若兰就不同了,王大人的事情,她到现在可都还记恨呢,巴不得什么时候能揪住薛音涵的小辫子,这下倒好,不用她找,自己先送上门了。 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想高嫁?没那么容易。 这日薛音涵刚梳洗完,早饭都还没用,就被鲁氏差人叫去了顺安堂。 人刚一进院子,鲁氏手里的拐杖就猛地砸了过来。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 第309页 原来她与宋孟琮在茶肆偶遇的事情传进了刘家老太太的耳朵里,一大早天还没亮,那刘家老太太便叫嚷着要退婚! “我与你好歹也是手帕交,你竟如此诓我,你那孙女当街同外男勾勾搭搭,谁知道还是不是个清白姑娘?! 别是没了清白你才着急将你那孙女嫁进我刘府,你自己去听听现在外面多少人在笑我刘家是个接二手的!这婚事我看就此作罢!往后薛刘两家也不要来往!你薛家简直欺人太甚!” 鲁氏一向最好面子,哪经得住这般被下面子,当即臊的面红耳赤,以至于薛音涵一进来便喊打喊骂的要杀人。 “二爷!二少奶奶!”锦绣边喊边哭“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老太太说要打死她!” 薛晏荣跟蒋幼清蓦的一惊,这都分开住了,怎的还能抓着不放?! “可说是出了什么事?”薛晏荣问道。 “老太太说,我家小姐跟宋郎中私通,被刘家老太太上门退婚。” “什么?!” 薛晏荣跟蒋幼清都是知道宋孟琮身份的,音涵跟谁私通也不可能与她私通。 “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是呀,小姐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她决计不是那样的!” 锦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别哭了,我这就去!” 薛晏荣说着就要动身,蒋幼清也立马跟了过来。 “我跟你一起。” “你怀着身子呢,我去就行。” “那怎么行?!”蒋幼清套了件斗篷在身上“我被祖母冤枉的时候,音涵那样护我,如今轮到她被冤枉,我岂能袖手旁观。” 系紧了绳结—— “快走吧。” 说完又顿了顿“去把宋孟琮找来,这事儿她不能躲。” 如此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薛晏荣瞧的愣了愣,这还是自己的小媳妇吗? 夫妻俩甫一进顺安堂,就瞧见薛音涵昂着头,异常坚定的道: “退婚就退婚,正好!本来我也不想嫁!当初原本就没人问过我的意愿。” “你不嫁?”鲁氏气的牙齿都要咬碎了“那你想嫁谁?那个穷酸郎中?!你还要不要脸了!” 薛音涵半点儿不再怕的—— “我与谁都没有关系,祖母为何不信我?只凭外人的三言两语就来定我的罪?!” “人家是亲眼瞧见的!” “亲眼瞧见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薛音涵的胆子变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是她做的她认,不是她做的,她死也不会认! 叶善荣完全就是个看戏的,这事儿她不掺和,过来也就是想看看大房出丑。 而齐若兰表面瞧着事不关己,但实则总在要紧关头,插上一句—— “音涵啊,若亲眼瞧见都做不得真,那,那如何才是真呢?你是没听见那刘家老太太是如何臊祖母面子的,那话啊,是当真难听,你也别怪祖母生气,况且若是假的,你们当街拉扯,又是为何?” “他是见我没伞,拉我避雨而已!” 薛音涵听着齐若兰阴阳怪气的语气,顿时想明白了什么—— “嫂嫂竟也在这呢?莫不是嫂嫂将话说给祖母听的吧?” “与我有什么干系?你这推责推的太远了吧。” “你——” “够了!”鲁氏的脸都气红了“来人呀,秦妈妈!把这个不知廉耻的给我掌嘴!” “且慢!”薛晏荣高呼一声挡下了秦妈妈,蒋幼清则将薛音涵牢牢地护在怀里。 “嫂嫂——” “没事,别怕。” 薛晏荣皱着眉,不等鲁氏发难,便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呦,护短了来了,齐若兰似笑非笑着,她倒要看看薛晏荣能有什么法子? 鲁氏作为一家之长,对薛晏荣早有怒火,正愁没机会发作,来了也好,今日一并,全都解决了! “隐情?什么隐情?今日你若是不说个清楚,我连你一块罚!” 薛晏荣眉头锁着极深,她真是心寒,祖母对他们这一房从来就没有过真心实意。 压低着嗓音,有些动气—— “徐聿,叫宋郎中进来。” 宋孟琮一眼就瞧见了满脸泪痕的薛音涵,登时心就紧了下,勾搭外男,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是足以浸猪笼的罪名。 她越过薛晏荣,径直走到院子中央,抬头朝在场的人一一扫过。 除了薛晏荣跟蒋幼清是真的关心,其余人全是嘲讽,那种巴不得出事的表情,令人可憎,令人作呕。 宋孟琮有些懂了,为什么薛音涵时常郁郁寡欢,时常闷闷不乐,生在这样一个家里,再好的人,也会消沉。 “我还以为你会逃呢,算是个有胆量的,不过你竟还有脸来这儿。”齐若兰就差将奸夫两个字挂出来了。 “朝大奶奶这话可说错了,我什么都没做,为何要逃?”宋孟琮不卑不亢,目光落在鲁氏身上,拱了拱手 “老祖宗明鉴,我绝不可能与三小姐私通,因为,因为我本就是女子之身。” 作者有话说: 夫人说要我看图说话,给我来了个命题作文,我去写作文了 明日小剧场 齐若兰:嘿,你的报应就是我 月霞:你等着,好戏在后面 -- 第310页 二爷:别污了我孩儿的眼睛,晦气晦气 小蒋:你薛府可真厉害,“人才辈出”啊简直 感谢大家支持呀,喜欢就留条评论吧,新的一天元气满满!! 感谢在2022-04-18 23:02:28~2022-04-19 20:4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焱 5瓶;子渊 3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你还好吧? “因为我本就是女子之身。” 话音一出, 在场的除了早知实情的薛晏荣跟蒋幼清外,皆是瞠目结舌。 “你说、你是什么?!”鲁氏睁大眼睛,脸上的褶子都因这话惊的拉开皮来。 “我是女子。” 宋孟琮挺直了身子, 抬高声音, 又说了一遍,只要不是聋子, 都能听清楚。 鲁氏活到这把年纪, 自认为什么都见过了,却不想在这里啄了眼, 眼前这人,居然是女的? “这怎么可能?!”齐若兰尖细的嗓音, 在顺安堂里刺着众人的耳朵,眼看都要做实薛音涵勾搭外男的丑名,节骨眼上冒出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能轻易罢休。 快步走上前去,眼珠子恨不得扒在这人的身上将其看穿。 “男扮女装, 闻所未闻,祖母千万不能听信这人的一面之词。” 目光里的狠劲,语气里的焦急, 饶是宋孟琮这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虽说关系不亲厚, 但好歹也是被薛音涵唤一声嫂嫂的人, 她就这么巴不得薛音涵勾搭外男的名声成真? 难不成薛音涵惹她了? 宋孟琮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就薛音涵那个性子, 怎么可能?遇见这样的, 躲都来不及呢。 她看向齐若兰, 眉间微微耸起“朝大奶奶, 我是女子这件事二爷跟二少奶奶早就知道,也正因为我是女子,所以那日落雨在长街才会与三小姐少了分男女之防的顾忌,您要是实在不信,大不了验明正身。” 验明正身这样的话都说出口?! 鲁氏瞧着宋孟琮,此人眉清目秀,白净斯文,若是归为男子,实在羸弱,若是归为女子,却是恰到好处。 她冲一旁的秦妈妈使了使眼色。 秦妈妈立即领会,径直走到宋孟琮身前,饶是年纪大的,也没有什么遮掩,伸手就探向了她的身前,虽然小,但也是能摸出来的。 点了点头——“的确是女子。” 宋孟琮当众被验身,脸色当即就红了,可仍旧佯装镇定的扯了扯衣衫,说了一句公道话—— “老太太,您冤枉三小姐了。” 冤枉两个字,岂能是宋孟琮说的,即便事实摆在眼前,这两个字也不能当着鲁氏的面说,她是老祖宗,是一家之长,难不成她还要向个晚辈道歉? 霎时,脸就耷拉下来。 齐若兰千算万算,唯独没在宋孟琮的性别上动过心思,既然同为女子,那又何来的与外男勾搭? 起个大早,白忙活了一场。 “冤枉?我看倒也不尽然。”齐若兰话锋一转,眉眼又尖锐起来“你既然是女子,为何以男装示人?我可是知道,好些个丫鬟,都倾慕于你,莫不是你有什么怪异的癖好?” 怪异的癖好。 鲁氏耷拉的脸色,陡然立起,男子龙阳,女子磨镜,这可是有记可循的。 相比将与外男私通,女女相恋,更是天理不容,有悖常纲。 再看薛音涵,想想她方才昂着脖子,同自己高呼,不愿嫁人,莫不是两人早就暗通款曲? 齐若兰瞧着鲁氏的脸色,一变再变,心中不免得意,是女子又如何?自己一样有办法不让你好过。 倘若女女相恋的名声外扬,薛音涵上吊又没人收尸。 真真一个毒妇。 然而齐若兰没想到的是,这句话戳的不是宋孟琮跟薛音涵,而是薛晏荣跟蒋幼清。 她们不就是女女相恋吗? 恋到现在不仅成了婚,还有了孩子。 “朝大奶奶,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宋孟琮居然妄图跟她讲道理,殊不知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三小姐,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我——” “那就是你故意接近!”齐若兰眯着眼,嘴角挂着冷笑“你见音涵性子软,胆子小,便觉得是个下手的好机会,骗也好,哄也罢,步步为营,你的居心何在?” “我是因为——” “你摆明存心不良!”齐若兰根本就不给宋孟琮说话的机会,扭头便朝鲁氏,阴阳怪气道:“此人男扮女装,行走于世,诓骗众人,明明知道自己伪装男子,还故意纠缠音涵,谁知道她有没有做什么腌臜之事,眼下音涵遭如此荼毒,祖母,这样的人如何能留?” 荼毒? “我没有!我跟三小姐清清白白!” “没有?”齐若兰翻着白眼“那是被我们发现的及时,不然谁知道有没有呢!” 三言两语,就将宋孟琮装点成了无耻狂徒,将薛音涵拉踩成了与女女相恋的违逆之人,真是好口才啊。 叶善荣坐在椅子上,眼中闪过过一丝不解,这闲事,她是不是管的有些多啊? 怎么瞧着比自己跟跟二房还有仇呢? -- 第311页 “你——”蒋幼清听不下去了,正想开口,就被薛晏荣伸手拦住。 薛晏荣明白齐若兰,叫喊的这般厉害,这事怕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祖母。” 鲁氏沉着脸,事情闹得这样难堪,她对薛晏荣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人是你找来的,她存了这般不良的居心,薛府不能留她。” 薛晏荣早看透了鲁氏,听到这话,不意外。 “存心不良,用意险恶,故意纠缠——”薛晏荣点点头“祖母,那孙儿要是说,这一切都是我授意的呢?” “你授意?!”鲁氏捏紧扶手“你疯了!” “二哥哥这是要保人了?” 齐若兰火上浇油,但薛晏荣可不是任她捏的。 “弟妹真是好口才,我方才听你说了半天,怎么这会儿听我说一句,就容不下了?你这么心急,莫不是这话是你传去刘家老太太的耳朵里?” 齐若兰身子一怔,稍纵即逝的慌张在眸中闪过,但立刻就镇定了下来,浅粉的绢帕捏在手里,笑的阴森—— “我只是给二哥哥提个醒,莫要——” “不劳弟妹费心,省省吧。” 薛晏荣压根就不愿听齐若兰说话,直接将人打断,正眼都不带看一下。 接着方才的话,复又出声道 “祖母,孙儿是个爱才之人,宋郎中的确是个有本事的,若不是她,本善堂恐也不会顺利渡过难关,之所以不让她以女子示人,其中缘由,也不难理解,这世道对女子严苛,不许抛头露面,不许同人过从甚密,尤其是男子,但她是个郎中,所学是治病救人的医术,如何能不与旁人打交道? 再者世间男子轻视女子,即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因不良居心之人的闲言碎语被埋没,所以,孙儿一时起了私心,这才让她女扮男装。” 薛晏荣从鼻尖里溢出一丝轻笑—— “谁能想就出了这样的误会,至于弟妹所说的那些什么纠缠,存心不良?这纯属是话本子看多了! 这幸亏出事的是我们院儿里的人,我好歹还能做个证,这若是落个旁人,瞧着弟妹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话本子就是你编写的呢!这俩人还不得浸了猪笼再以死谢罪才能罢休!” 话罢,不等齐若兰反驳,便继续说道 “宋孟琮是我本善堂的人,盛名在外,劳苦功高,是镇店之宝!除去药肆以外的事本就与她无关,奈何好心怕音涵淋雨生病,竟被有心之人拿去编排,怎么?我倒是不知道,这有些人的手竟能伸进我的院儿里管束我的人?做起我的主?!” 话罢,转头直视齐若兰 “我这个解释弟妹可还满意?” “祖母,本善堂关乎御药,马虎不得,现下正值用人之际,满京城多少只眼睛都盯着呢,这没被外人打垮,自家倒是先乱了阵脚,辜负了姐姐的用心不说,若是传出去,薛府还不得沦为京城的笑柄。” 搬出生意,搬出姐姐,谁还能拦? 鲁氏再想找事,也不敢拿薛府去赌,毕竟每年薛晏荣孝敬的银子,自己是有份的,这薛府也离不开他,若是硬要搅和,薛晏荣的脾气不随他爹,这个鲁氏是领教过的。 “这样说来,就是误会?” “正是。” “祖母——” 齐若兰欲要反驳,却被鲁氏一记白眼,瞪了回来。 “你就坐下吧,别再说了。”叶善荣扯过齐若兰,她可不想得罪老太太。 薛晏荣冷冷的扫过齐若兰,眼神里满是警告威胁。 齐若兰一个后宅妇人,如何敌得过薛晏荣,气场上明显就落下一大截儿。 鲁氏深吸了口气“闹成这样,音涵的婚事恐就告吹了,咱们同那刘家的关系也没了。” “这有何要紧?”薛晏荣对刘家没甚好感“刘家不过就是一个文官,刘老太太的儿子也好,孙子也罢,没有一个是真有实权的,翰林院不过就听着体面,与咱们薛家倒是半点儿益处没有,况且经由此事,祖母也认清了刘家老太太的真面目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是非对错,上来就是一通叫嚷,您跟她好歹也是手帕交,摆明不把您放在眼里,也是,这几年刘翰林刘翰林的叫,刘老太太恐怕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 薛晏荣知道鲁氏的心思,今日薛音涵勾搭外男固然生气,但远比不上刘老太太臊她面子来的愤怒,自家这个祖母,一向最好面子,老姐妹里就属她最重排场,薛府虽不是大官,但却是富户,那些当官的一年俸禄,不过就是鲁氏头上的抹额,腕间的镯子,因此被吹捧的甚高。 吹到天的人,如何能再落下? 鲁氏被薛晏荣说到了心坎,顿时就转移了注意力—— “这个刘秀英也太不是东西了!往我与她姐妹相称这么多年,她那大孙儿去庆州的时候,我还送了他一块上等的白玉,如今看来,都进了狗肚子!” 现下得先顺着老太太,救下音涵再说 “不过一块白玉,祖母何须动怒?”薛晏荣宽袖一挥,霸气道:“他那孙儿在庆州,每年都会来我薛家商号借着各种名头儿筹集善款,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孙儿从未为难过他,明知他是中饱私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刘家竟敢这般不识好歹的得罪您,今年孙儿就叫他吃个闭门羹。” -- 第312页 “只今年怎么够?!”鲁氏重重的拍在桌案上“那刘老太说了,以后都要同我薛家断联系,我看这善款,以后都免了!” “好,孙儿一会儿就去给周掌柜写信。” 鲁氏捋了捋胸口,霎时气就顺多了。 秦妈妈适时的奉上一盏热茶,鲁氏端着象征性的含了一口,目光就落在了薛音涵的身上。 “刘家不是个好人家,婚事就再另择吧,祖母也不是只有刘老太这一个手帕交,你放心,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话音还未落,薛晏荣的后腰带就被扯了扯,侧过身子,便瞧见自家媳妇皱起的眉头,即刻心领神会,这是不答应的意思,要不怎么说夫妻一体呢,蒋幼清现下别说皱眉头,就是眼睛在眼眶里溜一圈,她都能猜到。 蒋幼清想的不错,自己的确是她肚子里的一条虫。 “祖母,这事儿不如就交给孙儿吧。” “哦?你有相中的人?” “嗯,是有几个青年才俊。” 鲁氏先前不过是想卖个面子给刘老太,倒也不是真的愿意管,经这么一遭,定然得有段时间不出门了。 “既然你有人选,那这事交给你去办,你是她二哥哥,多上上心。” “是,孙儿知道了。” 一场好戏,唱了个乌龙,好没意思。 叶善荣边起身边甩着帕子,暗暗地在心里嘀咕。 腿还没迈出顺安堂的院门,一个小丫鬟就慌张的跌撞进来,险些一个跟头栽在花坛里。 “瞎了啊你!”叶善荣瞪着眼睛,这是暖香苑新来的丫鬟悦榕,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绛紫色的丫鬟衫都长了好一截儿。 “夫、夫人,不、不好了!”悦榕抖着身子,那表情惊恐极了,眼怔怔的像是快要哭了。 “又出什么事了?”鲁氏不耐烦的问道,一天天的就没有安生的时候。 “老太太——”悦榕跪在花坛旁边,手往西边跨院的方向指去“月霞、月霞姨娘流血了,流了好多好多血。” 月霞是有身子的人,一个有身子的人流血,留了好多血,那还能有好? 叶善荣心里咯噔一声—— “人在哪儿?!” “在跨院的木屋中,方才被钱妈妈她们抬回院儿里。” 这是薛晏朝的头一个孩儿,虽不是正妻所出,但占了个长子的份,鲁氏多少在心中也是有所期待的,再加上二房到了薛晏朝只有这一根独苗,不论姨娘也好,正妻也罢,只要能兴旺人丁,谁生的都好,总归都是姓薛。 “好端端的她跑去跨院做什么!都别愣着!赶快去看看啊!!” 到了暖香苑,甫一进屋子,浓腥的血气便冲了上来,月霞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身子底下还在流血。 “呀!” “别看!” 薛晏荣一把捂在蒋幼清的眼睛上,将人带入怀里。 蒋幼清也是有身子的,这样的场面血腥的叫人心悸。 宋孟琮以为自己的动作够快了,却不想齐若兰比她还快,直冲过去,就匐在床边,拉着月霞的手,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我的好妹妹呀,你这是怎么了?” 若不是见识了她的真面目,怕以为二人是真姐俩呢。 月霞气息微薄,看着齐若兰半个字也没力气说。 “朝大奶奶,麻烦您让让。”宋孟琮冷着声音道。 齐若兰抹着眼泪,慢慢悠悠的站起身“宋郎中,你可一定要救她啊。” 血流了这样多,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估计就剩半条命了。 “自当尽力。” 探脉,施针。 又写了止血凝血的方子,让人快煎成汤药,喂与月霞服用。 反复来回数次,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月霞的情况才稳定。 “孩子没了,伤了身子,往后再想有孕怕是也难了。” “唉呀!这叫什么事啊!”鲁氏不心疼月霞,她心疼的是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晏朝的亲骨肉啊! “我可怜的妹妹啊——” 齐若兰哀嚎道。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鲁氏什么清心都没了,当即就叫秦妈妈去拿了黄历查看。 万事不宜,大凶。 “你瞧瞧,这都写着凶呢!” 鲁氏捂着额头,扇了扇血腥味—— “近几日都别出门了。” 人没事,大家相继便都离开了。 齐若兰仍旧哭哭啼啼的倚在门边,叶善荣瞥了眼—— “行了,人都走光了。” “母亲,没照顾好妹妹,儿媳心里是真的难受。” 齐若兰死鸭子嘴硬,却逃不过叶善荣的眼,这样的事情自己做的也不少,往细一想自然明白了,到底是正妻,传出去落一个残害姨娘子嗣的名声,也不好听。 叶善荣摆了摆手—— “你真难过也好,假难过也罢,近日消停消停,不要再生事了!最主要的是自己抓紧,祖母对这长房长孙的嫡子,可是看重的很。” 齐若兰哪里还有什么眼泪,福了福身子“儿媳晓得了。” 这头儿,薛晏荣一行刚回到外宅。 蒋幼清捂着肚子,便坐立不安。 “你怎么了?” 薛晏荣瞧她脸色不对,又见她捂着肚子,心中砰砰狂跳不止—— “你别怕,我去叫宋孟琮过来!” -- 第313页 “哎——” 蒋幼清想说,自己不是肚子疼,但薛晏荣跑的太快,来不及解释,就冲出去了。 不多时,宋孟琮就被薛晏荣扯着肩膀提过来了。 “你快看看!” 宋孟琮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顿时也紧张的不得了,她们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孩子,若是真有个好歹,宋孟琮完全相信,薛晏荣第一个就活不了。 可探了半天脉,这什么事儿也没有啊? 脉象稳得很呐。 “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孟琮看了看薛晏荣,随即收回手来,扭头又看向蒋幼清,轻声询问道—— “少奶奶,您是不是饿了啊?” 饿了? “你怎么知道?”蒋幼清诧异的紧 “这把脉还能把出肚子饿不饿吗?” “那倒是不能。“宋孟琮目光落在蒋幼清的肚子,笑道:“我听见您肚子叫了。” 水盈盈的杏眼眨了眨,蒋幼清倏尔就不好意思起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的确,是饿了。” “只是饿了吗?没有别的?”薛晏荣不放心的再三询问。 宋孟琮胆子还没大到,在这事儿上胡说,认真的点了点头“二爷放心吧,少奶奶就是饿了,其余都好着呢,脉象又稳又实。” 宋孟琮起身告辞,堪一出屋子,薛晏荣便一屁股瘫在软榻上,头发里都湿了,捂着胸口,半天喘不过气,像是丢了三魂,丧了七魄。 “你、你还好吧?”蒋幼清抬脚轻轻地挪了过去。 薛晏荣眼角发红,抬头睨了她一眼。 “饿了?” “嗯。” 小姑娘点点头。 “那我叫厨房传菜。”薛晏荣想起身,结果发现腿在打软,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 反倒是蒋幼清过来,伸手拉她,才将人扶了起来。 待吩咐完传菜后,薛晏荣回了些神,但也只是仅仅。 “二爷——” 小姑娘抓住她的袖口,轻轻地晃了晃—— “害怕了?” 薛晏荣怕了,比下油锅上刀山,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那种,还要怕。 平常里再清明不过的眼眸,居然泛出了水雾。 这可吓坏了小姑娘,这人是要哭了吗? “晏荣——” 薛晏荣反握住她的手,却又不敢用力,只在掌心反复摩挲——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吓我。” 作者有话说: 各位父老乡亲们,若是看的还不错,就冲个评论吧~~ 谢谢大家捧场~~ 感谢在2022-04-19 20:49:51~2022-04-21 00:4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过 10瓶;橘子焱、17969535 5瓶;子木 3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咬吧,别咬断就成 掌灯时分, 蒋幼清沐浴后,倚坐在圆凳上,湿漉漉的头发仍在滴水, 薛晏荣拿着帨巾替她绞着, 动作且轻且柔,时不时还在小姑娘的头顶及后脑捏一捏, 舒服的叫人直眯眼睛。 不多时, 头发便绞好了。 “你说,这事儿老太太跟二叔母真的都不知情吗?”蒋幼清起身走向床榻, 因着月份大了,脚下越发的鸭子步。 薛晏荣神色一怔, 眼前便浮现出月霞奄奄一息的模样,跟那被鲜血然红的床褥,没有来的心悸恶心,明明方才刚沐浴过的,却总有股挥不去的血腥味。 “不知道。” 蒋幼清拉开被子, 躺了进去,薛晏荣见状贴心的在她腰侧垫了个枕头。 “月霞的孩子没了,谁能得好处?除了齐若兰, 我想不出别人,而且就她那个德行, 会是个为别人伤心的吗?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不信。” 顿了顿又道:“我要是都能猜的出, 祖母跟二叔母, 也绝能想的到, 现在一个个的都不出声, 是不打算管了?” 话罢, 看向薛晏荣,见她不说话,竟也是副默认的态度,蒋幼清心底生出恶寒—— “这可是条人命啊,就、就这么算了?!”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姨娘的孩子,就算生了也不过是个庶长子,况且又没有证据,齐若兰当时可在顺安堂呢,离跨院相隔甚远,是她做的她也不会认。” “你别不信我,直觉告诉我,这齐若兰就是个祸害,日后定还要生其他事端,她可消停不了。” 夜里,薛晏荣环着自家小姑娘,心里则在认真思忖蒋幼清的话,齐若兰手伸的确太长了,若继续留着,保不齐下次又会闹出什么事,与其日防夜防,倒不如清理算了。 但如何清理?得好好想个法子,毕竟是那个院儿的少奶奶。 —— 宋孟琮恢复了女儿身,不再以男子装扮示人,一身素色的裙衫,反倒衬的她清冷出尘。 好看是好看,但却还是不习惯的紧,尤其是徐聿。 之前一直将她当做男子,荤段子玩笑话,说的也不少,这突然间就变成了姑娘,徐聿想想之前,就尴尬的头皮发麻,扬手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嘴那么欠作甚。 而以往爱慕她的那些小丫鬟,瞬间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估计心情同徐聿差不多,都不好意思的厉害。 -- 第314页 可唯有一个人例外,不仅没躲,反而亲自登门。 “小姐,您自己进去吧,我、我就不去了。”锦绣别别扭扭的往后躲,忽的将手里的食盒往自己小姐手里一塞,转头人就跑“小姐,我、我在外头等您!” “哎——”薛音涵喊不住她,瞧着手里的食盒蹙了蹙眉“这人,你怕什么呀?” 宋孟琮正在屋里摆弄药材,听见轻轻地叩门声,也没多想,道了句—— “门没拴,直接推开就好。” 吱呀一声,便进来个月白色的倩影。 宋孟琮怔了怔,有些意外,半天竟没有说话。 倒是薛音涵,打破沉默,将手里的食盒置在桌案上,语气故作轻松道:“锦绣那丫头说要给你赔礼,之前误会你,还打了你,临到门口,却又不好意思进来了。” 边说边将食盒里的小盅拿了出来“特地做的酒酿圆子,你吃吧。” 宋孟琮像是不认识薛音涵了一样,上下来回的看她,竟还伸手往自己胳膊上掐了。 “你做什么?”薛音涵不解。 “不做什么,就是瞧瞧这是梦还是真的,三小姐竟同我这么和气说话。” 宋孟琮环着胳膊,言语间带着些刻意的疏离。 薛音涵没说话,只盯着她看,竟把宋孟琮看的不自在起来。 “你看什么?” “看你好看啊。” 薛音涵一句话就让宋孟琮来了大红脸,环着胳膊的手霎时抱得更紧了,垂下头去,杵在原地,像块木头似的。 “这回多谢你,若不是你,恐怕真要说不清了,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不知道你的隐情,冤枉了你许多,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宋孟琮眼里闪过震惊,迷茫,最后居然不知所措—— “你、你别这么说,我、我——也怪我没跟你说明。”顿了顿,目光涌出些愧疚“搅黄了你的亲事,该抱歉的是我。” 提及亲事二字,薛音涵却笑出了声—— “抱歉什么,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这回要不是你,说不定我还真得嫁了。” 小姑娘的笑容发自真心,笑声如风铃作响,少有的开心。 “别说那么多了,先吃口酒酿圆子。” 宋孟琮捧着碗,舀了一勺送进嘴里,不是那种腻甜,而是一股清甜,细细的品,酒酿之下还有股桂花味。 “好吃吗?” 在薛音涵满眼的期待下,宋孟琮重重点了点头。 “我就猜你喜欢。”薛音涵笑起来,脸颊上陷着两个大酒窝“既然你吃了,又喜欢,那以前的事就翻篇了,往后咱们就是朋友。” 朋友? 跟薛府的三小姐做朋友? 宋孟琮还有些自知之明的,但看着她的小心,已经嘴里的甜糯的小圆子,其实做朋友也没什么。 “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那说定,往后我天天都来找你!” 天天? 做朋友,也不用天天都来找自己吧? “你——” “我能跟你学医术吗?”薛音涵褪去笑容,转而小心翼翼的问道。 “为什么?”宋孟琮不解,怎么以前没听她说过。 “就——”薛音涵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弯“不是你说,我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做才胡思乱想吗?那我现在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原来是这样,宋孟琮瞧着她,眼神分明是说——你终于想通了。 “行,不过——” “不过什么?!” 薛音涵怕她反悔,居然扯住了她的袖子,宋孟琮看她,她才放了手。 “呃....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要你肯教我。” 宋孟琮也不是那等喜欢拿乔的人,方才都点头了,就不会再反悔。 “我是说,白日我要去本善堂坐诊,你只能辰时来。” “没问题!” “还有——”宋孟琮佯装着咳嗽两声“我很严格,你要是偷懒,我不会留情的。” “不会的,我绝不偷懒!” 任凭宋孟琮想破脑袋怕也猜不到三姑娘的心思。 薛音涵眼里泛光,暗暗的窃喜,有了一技傍身,若真的到了逃不过的那天,大不了离开薛府,自己也不会饿死。 临走时,又转过身子—— “宋孟琮。” “嗯?” “你穿裙子很好看。” 宋孟琮立在原地,呆傻了半天,好容易回过神,想去照镜子,却发现屋子里连块镜片都没有,急忙走到水缸前,探着身子瞧了瞧—— 好看吗? 下一刻,耳朵就红了,还没人说她穿裙子好看呢。 ——— 月霞的孩子没了,人也只剩了半条命。 齐若兰将这事儿全都推在了丫鬟婆子伺候不利的头上,嘴上骂的凶,但实际上也就只是罚了半个月的例钱。 在薛府里做事的下人何等精明,眼力劲儿都是在炼丹炉里滚过一圈的,月霞不仅没了孩子,还伤了身子,往后是不能再生了,若是正妻还好些,至少有个头衔,可她一个姨娘,算是到头了。 哭声从屋子里传出,薛晏朝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没完没了!吵死了。” 手一摆,转身就去了齐若兰的屋子。 月霞扶在床头,每日从早哭到晚,眼泪就没停过。 -- 第315页 “唉——”莲儿端着汤药进来“你总这么哭,迟早是要把身子哭垮的,孩子已经没了,就想开些吧,日子总得过。” “莲姨娘,我的孩儿死的冤啊!”月霞捂着胸口“那日我才进跨院的屋子,门就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我拍门喊人,那么大的声音,愣是一个听见的都没有,我肚子里怀着孩子,一早上什么东西都没吃,饿的厉害,这才用了桌上的糕点,哪知道,刚一吃完,肚子就疼了起来,不多时就开始流血。” 月霞声泪俱下哭诉道—— “我喊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人来,偏偏就在我将要没命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事后我想去找当时吃的那盘糕点,却怎么也找不到,反而她们还告诉我,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吃的!这、这难道不是故意害我?齐若兰!是齐若兰!” 莲儿急忙捂住月霞的嘴,紧张道:“你别胡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随即将门窗关严锁紧。 “晏朝不信我,你也不信我。”月霞捂着脸。 莲儿摇了摇头“现下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你再这样说下去,怕就要小命不保了。” 这样的事,谁都没有莲儿感同身受,当年她的孩子,不也没得莫名其妙,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鼻腔酸涩,声音哽咽“谁叫咱们的命不好,是做姨娘的呢,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辈子投胎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吧,日子还能好过些。” 帕子拭了拭眼角“快把药喝了,养好身子,活下去最重要。” “活下去?我已经被逼上绝路了,如何能活?” 月霞恍惚间似是看见了自己的坟头,但她不甘,不甘就这么死去。 无论如何,也要拼最后一把! ———— 月份渐大,天气渐热,蒋幼清的肚子就像是冲了气似的,眼瞧着那小身板儿都要撑不住了。 “双生子就是这样,比一般的孕妇肚子都大,预产期也会提前些。” “真是双生子?”薛晏荣以为那不过是蒋幼清做的梦,竟真的照进了现实? “瞧着不会有错。”宋孟琮收回脉诊,目光就落在了矮几的冰酪酥上“孕妇体热,都贪凉,但凉物食多,又会刺激子宫,现下少奶奶的预产期临近,这东西还是少用为好。” 宋孟琮话音刚落,薛晏荣的声音就扬了出来—— “岁杪,把这个拿下去!” “哎,我还没吃完呢~~” 蒋幼清挺着肚子就要去护食,可现在的她,哪还能像以前那么灵便,碗边都还没挨着,冰酪酥就被岁杪快快的拿走了。 她才刚吃了两口啊—— 泪珠子瞬间就在眼眶里堆积起来。 眼瞧着马上便要落下了。 宋孟琮噔的向后退去“二爷,我、我先告辞了。” 说完提着药箱就跑了。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得亏自己腿脚快,不然这一哭,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屋里,蒋幼清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顺着脸颊没入衣领。 小姑娘比以前胖了不少,粉雕玉琢的脸蛋,更是娇俏,就像个小奶娃娃。 “你、你这怎么就哭了?”薛晏荣本着自己的媳妇自己哄“这不是为你好吗?” 伸过手去—— “不哭了昂。” 蒋幼清八成是把薛晏荣当成了冰酪酥,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就用了劲儿。 “嘶——” 疼的薛晏荣猛吸了口凉气,但也不敢反抗,孕妇情绪起伏都大,吃不了心仪的食物,可不就得出出气。 咬吧,只要别咬断就成。 瞧着指尖的压印,刚还哭唧唧的人,登时就又笑了。 环住薛晏荣的脖颈—— 娇声道:“等我生了,我要吃个够!” “好,等你生了,我让厨房做上一百碗,直到你吃腻,吃吐。” “这还差不多。” 抱着抱着,薛晏荣觉得有些不对,这人怎么乱摸呢? 低头看去,不禁滚了滚喉咙,她什么时候把抹胸给解了? 这—— 薛晏荣霎时就像着了火,坐也不是,看也不是。 蒋幼清就喜欢她这样,对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晏荣~~” “你别闹。” 薛晏荣拉住她的手—— “我一会儿还得出去呢。” “去哪儿?” 蒋幼清反揪住这人的衣领,圆滚滚的肚子不依不饶。 “哪都不准去。”小姑娘拉着薛晏荣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撒娇道:“二爷给我揉揉腿吧。” 薛晏荣低头看去,心里顿时就泛起酸来,两条腿不是胖而是肿。 拿过被子垫在她的脚下,轻轻地揉着—— “这样好些吗?” “嗯。” 才揉了没一会儿,蒋幼清就打起了哈欠“每次你给我揉腿,我都想睡觉,其实我不困的,我——” “睡吧。”薛晏荣凑过身去,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我让人去香满楼给你买脆皮乳猪,等你睡醒吃。” “还要烤鸭跟奶香酥,我都想吃~~” “行,那就都给你买回来。” “嗯。” 话才说完,蒋幼清就睡着了,薛晏荣宠溺又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姑娘—— “辛苦你了。” 这日,薛晏荣刚回宅子,才饮了口茶,姚十初便进来了。 -- 第316页 “二爷,我今儿出门时候碰见朝大奶奶的丫鬟了。” 薛晏荣了解姚十初,若不是重要的事,她不会专门跟自己提。 “她的丫鬟怎么了?” “去了药肆,不过,去的不是本善堂,像是特意避开的。”姚十初道:“薛府一向厚待家丁,若是买药,去了本善堂报个名号,可享优惠,照常理没有人会拒绝,可见这药,她不是买给自己的。” “齐若兰生病了?”薛晏荣疑惑道:“也没听说啊。” “我也是觉得奇怪,所以留了个心眼儿,从那伙计处套了些话,她抓了生黄芪,鸡血藤还有透骨草。” “她买这些做什么?” “谁知道呢,听着也不像是药方。” 薛晏荣沉思片刻—— 生黄芪是补气药,鸡血藤是调经止痛,透骨草是活血止痛。 她的气色不差啊,用不着这些吧? 但依照她的性子,若是没用,不可能这样偷偷摸摸,定是藏了秘密。 “十初,你盯好她,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 窗外蝉鸣不断,还不到正午的日头,就恨不得将人烤化。 天气热,人心就燥。 安稳了小一年的薛怀丘到底还是按不住自己了,这些日子以来,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也不见回来。 如此反常,叶善荣作为枕边人最清楚不过。 恐又被哪个狐媚子勾住了魂魄。 这日,四更天都过了,薛怀丘才从外面坐着轿撵回来。 满身的酒气,脸颊喝的紫红。 一脚踹开门,也不管里头的人睡没睡,直直的就朝床榻上倒去。 叶善荣被吓的一个激灵,连忙点亮了灯。 “你这是又去哪儿喝的昏天黑地?都几更天了?!干脆宿在外头,还回来作甚?!” 叶善荣明知道他是去鬼混,可又没证据,也只能嘴上解解气。 薛怀丘最烦就是叶善荣的这张嘴,成日喋喋不休,咄咄逼人,唾沫星子横飞,没个消停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 “嗐!你还跟我厉害上了?” 叶善荣扯着他的胳膊“一身的小贱蹄子的狐媚味!别睡我的床!给我下去!” “你闹够了没!”薛怀丘本就喝了酒,被她一激,脾气顿时就上来了,用力将人往外推去。 这一推可不得了了,从薛怀丘的袖口里,掉出个桃红色的绢帕,上面不偏不倚印着两个相互交缠的腌臜图案。 “这!你——”叶善荣张大了嘴巴,下一刻拳头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这是哪个骚货的!不要脸的居然塞了这么个腌臜玩意给你!外面玩还不够,还要带到家里来!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你给我住手!” 薛怀丘被打急了,顿时也不留情,一巴掌下去,叶善荣的脸就高高的肿起来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管天管地还管到老子头上!我在外面养了玩了,你又能怎样!惹急了我全都抬回府里来!” “你这丧良心的!我、我跟你拼了!” 叶善荣尖细的嗓子甫一喊起来,整个暖香苑都能听见动静儿。 齐若兰跟薛晏朝急忙穿好衣裳,就往外跑去。 叶善荣跟薛怀丘从屋里打到屋外,那场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薛怀丘是男人,无论叶善荣多泼辣,也不可能是他的敌手。 “他娘的!” 薛怀丘扯着叶善荣的衣领,左右开弓的来回的轮着巴掌,叶善荣毫无还手之力。 “爹!别打了!别打了!”薛晏朝用身体将叶善荣护着,跪着求薛怀丘。 “你个臭婆娘!迟早把你休了!”薛怀丘一脚踢碎了地上的盆栽,重重的啐了一口,方才罢休。 薛晏朝跟齐若兰将叶善荣扶回屋子。 “我的儿啊,明儿!明儿你就拿着这个脏东西,去你祖母那告状,我,我就不信了!还没人管的了他!这,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 叶善荣越说越伤心,最后干脆大哭起来,趁着叶善荣痛哭流涕的功夫,齐若兰却瞥见了那个被扔在地上的帕子—— 直盯盯的瞧着,眼都不眨一下。 这针脚,怎的这般眼熟? 是在哪里见过? 齐若兰仔细回想,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叶善荣哭诉着薛怀丘的罪状,直到快天亮,才睡去。 作者有话说: 齐若兰就要完蛋了,马上就大快人心,提前放鞭炮吧,马上开席 感谢在2022-04-21 00:42:20~2022-04-22 01:3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さかなちゃ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aoxiong 20瓶;请对朴彩英心动、包大人儿 10瓶;沐宸 5瓶;腐、尛苯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生了 月霞的日子, 似是又变好了,成日穿金戴银,打扮的花枝招展, 有事没事就在院子里晃, 一抹艳红的裙衫,胸前挂着层薄纱, 勒的又紧, 恨不得勒爆似的,不过也将好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 勾的薛晏朝心里又痒痒起来, 这些日子也总往她房里去,如此一来, 齐若兰的气就又不顺了。 -- 第317页 本想用孩子压死她,谁知道竟是个没心没肺的,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心软,让她随她那孩儿一块去了才对。 省的现在尽被恶心。 “少奶奶——”碧云提着食盒, 偷偷摸摸的进来。 食盒里是一碗黑漆的汤药。 齐若兰瞥了眼她,端着汤药,快速喝下。 “咳咳——” “少奶奶您慢些。” “快拿去涮了。”齐若兰摆了摆手“记着把药渣处理好。” “奴婢知道, 您放心。” 用了药的齐若兰,心里堵得慌, 起身出了屋子, 便想去花园里散散。 行至一处假山时, 却闻见了股烧东西的焦味。 “谁在那?!” “少奶奶!” “悦榕?”齐若兰看了眼地上的火盆“你在烧什么?” “回少奶奶的话, 是月霞姨娘的东西, 一些给小孩绣的衣裳。”悦榕年纪小, 人也老实, 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的东西?”齐若兰扫过一眼,旋即怔住,一把从悦榕手里抢过来“这是?” 悦榕以为齐若兰要发作,立马跪下身去“是月霞姨娘让我烧的,少奶奶明鉴。” 齐若兰看着手里的小孩的衣裳,指腹在针脚处细细摩挲—— 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月霞的手笔。 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悦榕快吓死了,这怎么还笑上了? “你——”齐若兰踢了踢跪在地上的人“回去知道该怎么说吗?” 悦榕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重重的点头—— “知道,东西都叫我烧了,一件都没留。” “算是个聪明的,还不快走!” “是是,奴婢这就走。” 这是件大事,办好了月霞必死无疑,办不好就弄巧成拙了。 齐若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趁着月霞出门,齐若兰偷偷地尾随其后,月霞不是笨人,知道绕圈子,整两个时辰都在外头逛,东城区的门面都给她逛了遍。 就在齐若兰以为,今日没戏的时候,月霞从宝盆斋里出来,直奔向红柳胡同儿去了,进了一间隐蔽的宅院。 若说此刻齐若兰还不能确定,但接下来的一个人,让她肯定了心中想法。 这人便是朱元。 自家公爹的贴身侍从。 他站在门前左右张望,这不是望风是什么?! 齐若兰心跳的厉害,捂着胸口,手脚颤抖—— 这、这是□□!有悖纲常!这,这....太可怕了! 跟以往薛怀丘养外室不同,若这件事被抖落出来,薛家乃至瑶妃娘娘,都要沦为京中笑柄,这薛府钟鸣鼎食之家的名声也就完了。 齐若兰震惊过后,笑出了声,月霞这回必死无疑! 可自己不能明说,得想个由头儿。 顿了顿,似是有了主意,眼里霎时冒起精光。 暖香苑里—— 薛怀丘连着几日都没回来了,叶善荣眼不见心不烦,每日拿下人跟莲姨娘撒火解气。 “母亲。” “若兰啊。” 齐若兰福了福,拿出许多小孩子的衣裳,有女孩的也有男孩的。 “听闻二嫂嫂快要生了,我想着总得送点什么过去,但二哥哥财大气粗,大概什么也不缺,思来想去就做了些小衣裳,这里头有儿媳的手艺,也有月霞妹妹的手艺,就怕显得小家子气了,母亲看看,若是可以的话,儿媳这就差人送去二哥哥那里。” “那我瞧瞧,最重要是心意,莫出了岔子,叫人挑理。” 叶善荣随意的翻了翻,突然眼神就怔住了—— 拎出其中的一件—— “这是谁做的?” “这么好的针脚,自然是月霞妹妹,我这绣功可不如月霞妹妹,以后还要跟她多学学女红呢。” 齐若兰不放过叶善荣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若是可以,我这就给二嫂嫂送去了。” 叶善荣僵硬着身子,连动似是都不会了,良久后,方才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而齐若兰前脚刚迈出门槛,后脚屋里砸东西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北方街的宅院里,薛晏荣才收到衣裳,就让徐聿扔了,蒋幼清压根就不知道齐若兰送衣服的事。 眼下快要生了,所有一切与薛府有关的,薛晏荣统统拒之门外。 搓了搓手指——齐若兰啊,有功夫还是在自己身上多费费心吧。 ———— 这天,照旧薛怀丘先到红柳胡同儿,不多时月霞才来。 朱元仍守在门口望风。 就在一切按计划进行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伙壮汉,二话不说便将朱元一闷棍敲晕了。 两个留下把人捆起来,剩下的直接破门而入。 七八个壮汉,几道门根本拦不住。 他们闯进来的时候,薛怀丘正趴在月霞的身上,这么一惊瞬间就软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壮汉让开身子,叶善荣从后面露出身影。 “你!你们!你们竟然真的!!怎么敢啊,你们怎么敢?!!” 叶善荣的牙齿都要咬碎了,上去就在薛怀丘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老公公上了儿媳的床!薛怀丘你还是个人吗!真他|妈是个畜生啊!这天大的丑事竟落在我头上了!笑话啊!简直是笑话!你们怎么敢!不知廉耻到这个地步!!” -- 第318页 再看月霞缩在薛怀丘的身底下。 “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贱蹄子,你还是我的侄女儿呢!给你吃给你喝!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叶善荣明知道月霞是光着的,还去拉拽她,屋子里的那些个壮汉也不回避,直勾勾的盯着看。 “怀丘、怀丘!” 月霞哭喊着薛怀丘的名字。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就这么饥渴吗?!我竟看不出你如此下贱!将你给了晏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竟敢做勾引老公公,跟长辈同床的腌臜事!你们还要脸吗!眼里还有纲常伦理吗!我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叶善荣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她刺去,却不想被薛怀丘给挡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看这个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 “你让他们先出去。” 薛怀丘额上的青筋暴起,自己死死地护着身下的人。 “叶善荣,咱们夫妻多年的情分,都给各自留点脸吧,撕了我的,你也别好过!” “凭什么!凭什么!” “凭我是薛府的二老爷!” 薛怀丘将手边的枕头扔了过去,朝那帮闯进来的壮汉怒道—— “滚!都给我滚出去!” 薛府的二老爷,自然没人敢惹,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也就陆续都退了出去。 这件事丢尽了薛府的脸,叶善荣不敢像以往那样喊闹,但从被绑着的月霞跟朱元,大家也都明白,肯定是出了大事,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抻头,各扫门前雪吧。 顺安堂里,鲁氏的脸都白了,大口喘着粗气。 薛晏朝更是躲起来不敢见人。 “把这个贱人给我打死!” “母亲!”薛怀丘跪在地上“母亲饶了她一命吧!” “你这个混账东西!这是你的儿媳啊!你还是不是个人了!”若薛怀丘不是她亲生的,她恨不得连他一起打死。 “老太太!老太太!”秦妈妈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荣哥儿那边传话过来,说二少奶奶要生了,郎中已经过去了。” 鲁氏猛地起身,先怔了一下,随即捂住胸口“不是说还有些日子吗?” “双生子,比寻常的孕妇都提早。”秦妈妈说着又看了眼被捆起来的月霞,欲言又止的为难道:“孕妇生子最忌血腥,老太太您看,要不等等再发落。” 薛府已经乱成这样,可不能再出事了。 鲁氏捂了捂额头—— “来人,把这不要脸的贱人给我关起来!” 话罢,又指向朱元—— “还有你!一并都关起来!” “母亲,母亲!”薛怀丘从未这般狼狈过,快五十的人了,哭的像个孩子。 “你啊你啊!”鲁氏捶胸顿足“都是我把你宠坏了,从今儿起,你不准出门,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暖香苑里,若是敢偷着跑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不信你就试试看!!” 鲁氏没有说笑,她是认真的,若是早些发狠,或许今日这样荒唐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荣哥儿媳妇要生了,我得快去看看,这是我薛府的长房嫡重孙!” ———— “啊——啊——” 屋子里不停地传出蒋幼清的喊声,一盆盆的热水往里送,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 薛晏荣立在门前,浑身不停地发抖。 都说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可薛晏荣觉得比过鬼门关还要可怕百倍千倍。 她后悔了,她不该同意的,就是一辈子没有孩子又怎样,只要有幼清就行,别的她什么都不要。 “娘,让我进去吧!” “你怎么能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薛晏荣脸色煞白“她为我生孩子,我连看看她都不行?!我得进去陪她。” 薛晏荣不管那么多。 正要拉开门,一声婴儿的啼哭忽然响起,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声。 两个响亮有力的哭声重叠在一起,仿佛是一出二重奏。 唰的一下门被打开,宋孟琮衣袖上沾着血迹,脸上却挂着笑“二爷,少奶奶生了,是两个小小姐。” 自己的小姑娘,虚弱的躺在床榻上,额间的发都被汗浸湿了。 她朝薛晏荣,嘟了嘟嘴—— “好疼啊~~” 薛晏荣的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轻轻抚了抚蒋幼清的额头,亲了再亲。 “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抱着两个小东西在怀里,薛晏荣的心都要融化了,往后她就为这三个人活了。 鲁氏到的时候,蒋幼清已经疲惫的睡过去了,两个小姑娘则由奶娘抱着,让她们瞧。 “真是老天保佑,竟还是个双生子。”鲁氏难得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名字可想好了?” “薛从安,薛从心。” “从安,从心,安心。”鲁氏喃喃自语了片刻,随即长长的舒了口气“安心好,好啊。” 待鲁氏走后,郑珺清立在院子里,表情稍有奇怪—— “晏荣,你祖母,是不是跟往常不大一样?” “您指什么?” “好似比以前好说话了。” 薛晏荣朝院门口望去,抬起眉眼,又垂下,心中冷笑—— “估计是瞧出咱们大房的好了吧。” “瞧出咱们的好?” 郑珺清不信,这些多年来,老太太什么时候有这好心?偏过头去,打量着薛晏荣—— -- 第319页 “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薛晏荣搓了搓手指,侧身覆在郑珺清耳边。 “竟有这事!”郑珺清陡然耸肩“天爷呐!” 蒋幼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身上的疼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转动脖子,往身边的两个小家伙看去。 一个眼睛大些,一个耳朵大些,粉红的皮肤,皱巴的像个没长开的小老头。 蒋幼清仔细认真的瞧了又瞧,也没看出两个小家伙像谁多些。 一阵脚步声后,就听薛晏荣的声音—— “醒了?” 薛晏荣拿过凉好的温水,用小勺同她喂了些。 “那是什么?”蒋幼清看见她放在床头儿的匣子,问道。 “祖母差人送来的长命锁。”薛晏荣打开匣子,取了出来“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蒋幼清虽是睡了一觉,但还是疲惫的紧,毕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才说几句话,人就又没力气了。 “孩子怎么皱皱巴巴的,我都瞧不出来像谁?”小姑娘的语气委屈极了,这可费老鼻子劲儿生下来的“不会一直都这样吧?” “怎么会?刚生下的都这样,等养几日就好了。”薛晏荣伸手在蒋幼清的额间摸了又摸“咱们的孩子怎么会丑,美着呢。” “嗯。”许是有了这句话,蒋幼清悬着的心才落下,不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 柴房里一片漆黑,月霞被捆住手脚,不时有老鼠在柴堆里爬过,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如今她就是个要死的人了,竟不觉得害怕?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谁!” 月霞以为要自己命的人来了,方才那般无所畏惧的模样,霎时就惨白如纸。 一束昏暗微黄的光亮映照在两人中间,薛晏荣走近她,居高临下像极了主宰生杀大权的判官。 冰冷至极的声音,如同阴曹地府传来的—— “想活命吗?” 月霞不住地点头,哭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口,她想,她连二十都还没到,怎么甘心就这么死去,她只是想活的好一点,这才走了错路,但不铤而走险她又能怎么办呢? 齐若兰害得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若被齐若兰这个毒妇一直欺压着,那她根本就没日子过,齐若兰这种人,就算自己无意与她争,她眼里也容不下薛晏朝纳妾,她想弄死一个人,那太简单了,就跟药死自己腹中胎儿一样,既然早晚都是死路一条,何不博上一把。 后悔吗?不后悔。 “不想死,那就照我说的做,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银子,派人将你送出京城,这是你最后的活路,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翌日,晨光熹微。 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就跪在了薛府门前,朝着来往的众人哭诉着自己的血泪史。 “哎,这不是薛府朝少爷的月霞姨娘吗?” “是啊,怎的跪在门口?” 来往的小贩,有见过她的,这会儿便交头接耳起来。 “大家伙帮我评评理,薛府二房孙媳齐若兰,好狠的心,好毒的肠!她自己得了不能生养的病,嫉妒我怀了身孕,便用药将我得孩儿打掉,我因此伤了根本,成了个再不能生育的废人,不仅如此,她故意设计陷害府里的三姑娘,妄图坏自家小姑的清白,所幸三姑娘没有入套,齐若兰最后将罪责推在了她的陪嫁丫鬟头上,这个丫头也是命好,王大人开恩愿意将丫头抬回府里做姨娘,但齐若兰这个毒妇竟连个丫头都妒忌! 连夜硬生生将人活活打死!各位大哥大姐,为我做个见证,若是我有一天死了,那定是被薛府、被黑心肠的齐若兰打死的! 我,我那可怜的孩儿做错了什么?!娘亲还未曾见你一眼,你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啊,你不要怪娘亲,娘亲没本事帮你报仇,是娘亲的错....呜呜呜......” 顺安堂里—— “老太太老太太!不得了了!”秦妈妈高呼道。 鲁氏捂着心口,猛地打了个激灵“又出什么事了!?” “月霞,月霞不知怎么给跑了出去,正在府门口叫嚷呢!” 秦妈妈急的直跺脚,将月霞喊得话复述给鲁氏—— “外面全乱了套了!” “乱套了你跑我这做什么!还不赶快让人,把她的嘴堵上,赶紧绑进来!” 月霞的力气出奇的大,两个小厮都制不住,最后是护院的护卫,捏了她的手肘,将人拿下。 “打死!给我打死!” “老太太,怕是不妥,她方才刚在外面喊冤,若是现在就死了,那肯定是被咱们薛府打死的,这传出去,外人如何作想?这不就正中了她刚才在外面喊的话了吗” 秦妈妈抚了抚鲁氏的后背“况且她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咱们还不知道,要是朝哥儿媳妇真是这样,不说月霞,就是三姑娘都差点被算计,最重要的,那齐若兰若真不能生育——” “齐若兰!自打她进门,这府里的事就没断过!!比她那个婆母还能闹!一出接一出,没完没了!” 鲁氏扬起手“去,去把她给我叫来!” 齐若兰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月霞在府门口大喊的事,心里慌张的要紧,甫一进顺安堂的门,就被一声怒喝跪下身。 -- 第320页 “月霞说的是真还是假?”鲁氏铁青着面容。 “祖母明鉴,当然是假的,孙媳怎会做出那等龌龊事?”齐若兰声音明显发抖,一旁的婢女跪在地上也跟着打颤。 鲁氏是明眼人,齐若兰这般让她一下就看穿了,她连郎中都懒得去叫,指向那打颤的丫鬟—— “你的主子不说,那你说!” 碧云连头都不敢抬,她不敢说,她怎么敢说?! “不说是吧?”鲁氏哼了一声“去把朱元带出来,就当她的面,给我打!” 碧云不是桂兰,她的胆子小,哪经得住这场面。 看着朱元就这么被打死在自己眼前,整个人都崩溃了—— 不等鲁氏发话打她,她就咚咚的磕起头来—— “老太太饶命,这,都是,都是少奶奶让我做的——”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齐若兰面目狰狞伸手就要打去“我撕烂你的嘴!” “给我把她拉开!” 鲁氏一声发话,几个婆子霎时就将齐若兰控制住了,一人摁着一只胳膊,还有一人抱着腰,齐若兰狼狈至极。 “说,她都让你作甚了?” “回老祖宗的话,少奶奶让奴婢往跨院的糕点里掺了滑胎药,趁着月霞姨娘进去的时候,把门锁起来,少奶奶说她有身子不抗饿,一定会吃,还有三小姐的事情,也是少奶奶吩咐的,她说三小姐是庶女,不配与人为妻,买通县主府上的丫鬟,故意将三小姐的衣裳弄脏,叫人引去废弃的屋子,说王、王大人早就等候多时了,还有刘老太的事情,也是少奶奶叫人传的话,老祖宗明鉴,奴婢只是个下人,全都是少奶奶逼我做的——” “那她不能生育?也是早就知道的?” “嗯。” 随着碧云的点头,鲁氏眼前猛地一黑。 “老太太——”秦妈妈赶忙从药瓶里倒出颗清心丸。 服下药丸,鲁氏缓了好半天才回过劲儿,仰头捶胸的高呼—— “毒妇啊!真真是个比毒蛇还毒的恶妇!来人把她给我赶回齐府去,今日就休了她,往后我薛家再无此人!” 说完又瞪向已经彻底傻了的叶善荣—— “这就是你找的好儿媳!搅得薛府不得安宁!!”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事情就传到了北方街的宅子里。 “少奶奶!!”岁杪跑的直喘气“齐、齐若兰被休了!” 蒋幼清愣住了“被休了?怎么突然就被休了?” “说是不能生养,碧云把她的丑事全都抖落了出来,月霞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害死的,还有她设计陷害三小姐的事情,跟刘老太耳朵里的风言风语也全是她故意扬出去的,老太太发了好大的火,连二夫人都痛骂了一顿,这回齐若兰是彻底没戏唱了。” “真是恶人有恶报,总算替音涵出了口气。” 蒋幼清见薛晏荣不说话,再看她半点儿不意外,忽的晃了一下神—— “你是不是早知道?” “知道什么?”薛晏荣哄着婴儿床里的宝贝闺女,眼睛亮的都冒星星了。 “就齐若兰不能生育?” 薛晏荣微微一笑,揽过蒋幼清的胳膊,才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同她讲了。 “月霞跟二叔?我的天——朝哥儿怎么受得了?这,这也太可怕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也是他把月霞逼到这一步的,但凡他喊上一句,或者为月霞做主,都不至于。” “那月霞呢,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机会送她走吧。” ———— 薛晏荣承诺过的事情,从不食言。 鲁氏将月霞送到了城外的荒山上,破旧的木屋,没有窗没有门,该是打算将人活生生的饿死。 薛晏荣让徐聿用斧子劈出一道门来,将人放出。 重见天日的月霞,泪流满面,哭了都还不自知。 薛晏荣给了她一笔银两—— “走吧,有多远走多远,日后安分做人。” 月霞拿了银子,也许这一刻她是后悔的,她不该贪图富贵,不该生出那些不属于她的妄念,穷着至少脊梁是直的。 “二爷,这木屋怎么办?”徐聿问道。 “烧了。” 大火烧了正正三日,鲁氏他们知道的时候,只剩一堆废墟了。 至于月霞,旁人都说八成是烧成灰了。 薛晏朝恨不得月霞死无全尸,提都不愿提这个名字,但薛怀丘却不同,痛心疾首的快要哭死过去,不顾旁人眼光,收拾了些月霞的遗物,体面的将其厚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2 01:36:35~2022-04-22 20:2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做朋友 30瓶;56319723、海绵 10瓶;风轻 5瓶;腐 2瓶;沐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 得了一双宝贝闺女, 薛晏荣颇有些是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意思,生意上的事情全被抛到一边,成天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两个小小的肉团子怎么抱都不够, 就连尿介子都是薛晏荣亲自洗,看的院里的丫鬟婆子一愣一愣的, 最主要你还不能拦她, 谁拦跟谁急眼。 -- 第321页 “母亲,您管管她吧, 再这样下去,我、我都——” 蒋幼清话还没说出口, 脸就先红了,手底下管着百十号商铺的人物,如今天天尿介子奶瓶子不离手,这像什么话啊? 郑珺清笑笑,半点儿介意都没有, 往窗外看了眼,旋即拍了拍自家儿媳的手,理所应当道:“她喜欢, 你就让她去做,甭心疼, 洗点尿介子怎么了?应该的。” 说完又心疼的抱起孩子来—— “我的乖孙孙啊, 快让祖母香一香。” 经由薛晏荣无微不至的照顾, 蒋幼清月子做的格外好, 没有闹心事, 奶水也充足, 两个小姑娘才半个月不到, 养的白白胖胖,一点没有之前粉色皱巴老头的模样了,任凭谁见了都要夸一句漂亮。 但再好的日子也有美中不足的时候,蒋幼清头上包着巾子,半靠在榻上,算起日子她已经半个月没有沐浴了,上回还是肚子大的时候。 曾经那么爱干净的小姑娘,如今完全超乎了底线,瞧瞧铜镜里的人,这还是自己吗? 头发都打绺子了,身上的味也不是好味了,成天粘唧唧的,眼下又正值夏日,自己向来最怕热,每日就指着帨巾上的那点水,哪能够啊。 偏薛晏荣又看管的紧,只要你一提沐浴,便收起好说话的模样,严肃的就像是私塾里的老学究,丁点儿空子都钻不成。 这不,蒋幼清的主意就落在薛音涵身上,她可是薛府里最最好说话的人了。 但有一点,蒋幼清忘了,薛音涵再好说话,也不敢‘开罪’薛晏荣。 “嫂嫂——” 薛音涵自打当了姑姑,往这儿越发跑的勤,用她的话说,不亲亲抱抱自家的小侄女,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我买了荣锦记的佛手酥,嫂嫂快尝尝吧。” “还是你贴心,知道我馋这个了。”蒋幼清上来就吃了一整块“不像你二哥哥,成天就会叫我喝这个汤那个汤的,说实在话,我喝的真是头都大。” “二哥哥这是关心嫂嫂的身子,想给嫂嫂多补补。” “还多补补?我都补过头了。” 蒋幼清说这话的时候,薛音涵的眼睛不经意的往自家嫂嫂的身前扫去,旋即就红了耳朵,都说生了孩子的妇人围度会涨,今日亲眼瞧见,果真所言非虚—— 别开眼眸,轻声道:“补多些,总是没有坏处。” 蒋幼清靠在床头儿,叹了口长气“我现在不想补身子,就想洗个澡,你瞧我这——我自己都嫌弃。” “月子里不能洗,不然会落病的。” “那我不洗澡,洗个头发总行吧?”蒋幼清直勾勾的盯着薛音涵看“你二哥哥今日去巡铺子了,回来还早呢。” 同自家嫂嫂相处的日子长了,薛音涵倒是也能摸出些她的套路,眨了眨眼,肯定没好事。 “哎——你跑什么呀?”蒋幼清拉住她“就当帮嫂嫂个忙。” 薛音涵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大本事,敢帮这样的忙?二哥哥回来若是知道了,还不得跟自己急眼? “嫂、嫂嫂,其实半个月过得很快,你再坚持坚持。” “你也知道还有半个月,再坚持下去,我就发酵了。”蒋幼清摁着她的肩“你帮我这一次,就算我欠你个人情。” 薛音涵自认无福消受这样的人情,但看自家嫂嫂的架势,若是不答应她,自己怕就走不了。 再三权衡下,薛音涵点了点头。 蒋幼清以为她这是答应了,手上立马便放松了,哪成想,这一松手,薛音涵就跑了—— “嫂嫂,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的绣工还没做完,我先回去了,等明日再来看你啊。” “哎,音涵,音涵——” 蒋幼清懵了,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得,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这一头,薛晏荣巡完商铺,婉拒了诸位掌柜的邀约,直奔着糖水铺子就去了,今儿来的有些晚,倒是没什么人,省了排队。 那店家一瞧见薛晏荣,便拱起手来,笑道:“荣二爷,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 一份红豆双皮奶,一份木瓜炖雪蛤。 这都是蒋幼清每日不能少的,瞧着薛晏荣提着糖水,心满意足的模样,店家老板娘又瞥了眼自家这个,不由得扁了扁嘴,真是同人不同命,人家怎么就碰了个这么疼人的。 甫一进厢房,薛晏荣就看见了蒋幼清手掌托着下巴。 “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办完不就回来了。” 薛晏荣把两样糖水摆在自家小姑娘面前,平日里眼冒精光的家伙,今儿竟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想吃?” “嗯。” “那你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东西。” 蒋幼清嘟着嘴,翘长的睫毛不停呼扇—— “二爷,你来,你离我近点,再近点。” 小姑娘抱着薛晏荣的腰身,仰起头—— “你闻闻,我都臭了,就让我沐浴,行吗?就这一次。” “不行!” 薛晏荣什么都好说,就这个怎么都不行,沉着脸,立马就像换个了人。 方才还被抱着,顿时一双手就用力将自己往外推。 “哎,你这是做甚?” 蒋幼清鼓着脸“不做什么,怕熏着你,今儿你去书房睡,等什么时候我能沐浴了,再说。” -- 第322页 去书房睡?那怎么行? 薛晏荣伸手戳了戳她—— “沐浴真的不行,不过,我可以给你擦擦。” 蒋幼清想了想,擦擦也行,总比这样一直粘着的好。 鉴于方才她对自己皱眉了,小姑娘也并没有表现的太高兴,淡淡的嗯了声,算作小小惩罚—— “那行吧。” 生了两个孩子,身形自然也不比以前,加之她连月子都没出,自然不算调养好。 蒋幼清虽不是多爱美,但心里难免也会有落差。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小姑娘的底气不足,声音都小了。 “哪有?” 薛晏荣亲亲她的发顶,又蹭蹭她的脖颈—— “我就喜欢你这样,风情万种,妩媚妖娆。” 一句话,就让蒋幼清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净,转而捏了捏她的脸—— “你现在怎么油嘴滑舌的,讨厌~~” “我说真的嘛,我真的喜欢,来,让我再亲亲。” “不要,臭~~” ———— 每逢初三,十三休沐。 今日正好十三。 薛音涵来的时候,宋孟琮正在收拾药材,许是一次性拿的太多,往架子上举的时候,竟扭到了胳膊,就听见咔的一声,额间的汗珠便渗了出来。 “你没事吧?” 薛音涵快跑过去,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你没事吧?” 宋孟琮抻了抻了劲儿“胳膊、胳膊扭着了....” “你一次性少拿一些嘛,那么逞强做什么?”薛音涵拉着她回了屋子“有药油吗?擦一擦会好些。” 如今的宋孟琮是薛晏荣特聘的府医,新院子比之前在薛府的还要大,不过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高调,屋子里的陈设能简则简,唯有书架最多,书架上摆不下,就堆在桌子上,薛音涵收拾了下,才腾出块地方。 “我的抽屉里有药油,你拿来给我就行。” 取了药油,薛音涵瞧着她,顿了顿问道—— “不如我帮你。” 宋孟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不用了。” “你就当给我练手行嘛?学了那么多,总得不能纸上谈兵,好歹也得实践下吧。”薛音涵跃跃欲试道。 宋孟琮看了她一眼,现在两人都是女子,也就没什么肌肤之亲的避讳,想了想说的也对,是该让她练练手—— “那,那好吧,你要是做得不对,我会指出来的。” 宋孟琮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臂,为了方便干活,今日的她没穿裙衫,而是套了身圆领袍,斯文白净。 “你来吧。” 这怎么搞得像自己要做什么似的? 薛音涵在心里默默道:我就是给你擦擦药油。 手臂纤细,皮肤白到发光,侧看过去五官标致漂亮,就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怕都不及她,薛音涵不由得眨了眨眼,当初怎么就没瞧出来呢?这人哪里是男子,分明就是女子,也是她那男装的打扮先入为主了。 药油在掌心抹开,趁热擦到被扭伤的关节。 片刻后,扭伤的关节红了一片—— (我发誓真的只是擦药油,什么延伸意义都没有,就是单纯擦药) 她收回手来,拿起桌案上的帕子递去—— “我好多了。” 一瞬不瞬的目光,看的宋孟琮坐立不安,蹙着眉头——. “你看什——” 不等宋孟琮把话问出口,耳朵就被一双微凉的指尖捏住了?! 宋孟琮心内似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面部表情也逐渐‘狰狞’。 然而薛音涵却没有发现异样,大概以为这是个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竟还不住的发问道——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小?跟小孩的一样。” 下一刻—— 啪的一声,手就被打落了。 薛音涵楞住,好半天都没回过神,低头看去,手背打的都红了,霎时心里的委屈止不住的往上涌。 “我好心好意给你揉胳膊,不过就是看你耳朵好玩,伸手摸了一下,你用不着这么凶吧?” 宋孟琮震惊且无奈的看向这个,自以为很委屈的人,论倒打一耙,薛音涵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我凶是吧?你敢让我捏一下吗?” “有什么不敢的。”薛音涵倾身将耳朵送了过去“你随便,我才不像你这么小——” 气字还在嘴里,瞬间就被咽了回去。 宋孟琮撩过她的碎发,抚上她的耳骨,指腹沿着耳轮一点点向下滑去,最后落在耳珠上。 一种过电般叫人心悸的跳动,从心脏蔓延四肢。 才刚捏着,薛音涵就将人用力推开,猛地站起身—— “我我我,我要回去了。” 听着那人慌乱的脚步,看着她匆忙逃离的背影,宋孟琮的手还僵在半空,不多时,蹙起眉头,连连摇头甚是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同她计较什么? 薛音涵则涨红了脸,一路跑回屋子,半步都不敢停,抱起桌上的凉茶,咕嘟咕嘟灌了两大杯,心都还是跳得厉害,捂着胸口紧咬嘴角。 锦绣忽的冒出声来—— “小姐?” “啊?!” “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 薛音涵佯装镇定的别过头去,手指却不自觉地探上了耳朵——原来这么敏感的。 -- 第323页 ———— 如今的二房是彻底的烂了,薛怀丘跟叶善荣夫妻离心,谁也见不得谁,薛晏朝被老子戴了绿帽,原配又是个不能生养的恶毒妇,他本就不是什么能抗事的人,现下沉迷酒色,日益消沉,被打击的一蹶不振。 鲁氏虽有心扶持,但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可就这么撒手不管她又不忍心,一来二去的这般忧思,人便清减不少。 “你说,顺风顺雨的日子,怎的突然就成了这样?” 秦妈妈边给鲁氏捶着背,边说道:“依老奴看,定是那齐若兰的恶心肠,带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鲁氏向来最信这个,明明是自己选错的路,做错的事,临了却推在了鬼神之说上“你说得对,我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这个,定是她作恶太多,引了那些脏东西来,你去传我的话,明日、明日就请天师来府里做法,咱们里里外外的把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全驱出去!” 西街芝麻胡同儿里—— 胡姨娘捧着老太太送来的银子,乐的嘴角都要咧去耳根子后头儿了。 “这老太太的钱还真是好挣。”扭过头充满期待的看向眼前的男子“得了这一笔,再加上咱们之前攒的也差不多了吧。” “这才哪到哪儿?若是想要下半生都衣食无忧,至少还得再有这么多。”男子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胡桐却不乐意了“还要这么多?那我哪辈子才能离开薛府?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走?就没想过跟我....” “你看你,怎的又急了?”唐言软下声音,将胡桐抱在怀里“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着想,你知道我的,我是一心一意想你能做贵夫人,不舍得你跟着我再受苦。” 听他这样说胡桐的脸色才好转些,她拉着唐言的的衣袖,忽的露出些忧虑来—— “有件事,我一直没同你说,薛晏荣不知从哪儿弄了个郎中回来给婉颂瞧病,起先我也没当回事,毕竟她都疯了那些年,什么郎中名医没瞧过? 哪能随便就好,可这个宋孟琮倒是怪了,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婉颂还真就比从前好了许多,上回我去瞧的时候,竟能自己吃饭了。” 胡桐捂了捂胸口—— “好在只是不那么闹,人却还是傻的,可我想若是就这样长久地治下去,万一哪天真就给治好了怎么办?阿言,当年的事情,她——” “放心吧,她不会好的。”唐言冷笑着,嘴角的胡须微微上扬,阴恻恻的道:“交给我就成。” ———— 薛晏荣在盆里净了净手,用拿布子擦干。 “祖母请了天师做法,说要驱驱邪。” “老道士又来骗人了。” “不准胡说。” 薛晏荣皱眉,自从有了孩子后,她对这些神佛道教不像以前那么抵抗。 “我又没说假话,那道士也就祖母信。” 蒋幼清说着便朝薛音涵挤了挤眼。 “前些日子糟心事太多,想必祖母才寻思请人来做法。” 薛晏荣信步走来,腰间的吊坠叮叮作响“眼下你坐月子去不成,那就音涵同我一块去,你自小身子不好,让道士给你祈张符。” 薛音涵一听薛晏荣让她去,方才还逗着从安跟从心的手,霎时就僵住了。 这一幕,尽数落在蒋幼清的眼里,她朝薛晏荣扬了扬头—— “你让她去做什么?身子不好要吃药,要调养,几张符纸就能解决了?那京城里的药肆跟医馆就不要开了。” 说着就伸手将薛音涵拉到了身边坐下—— “明儿音涵不去,就留府里陪我。” 话音一落,从安跟从心也咯咯咯的笑起来—— “你瞧,这两个小家伙也要姑姑陪呢。” “你们这都不去,我也不想去。”薛晏荣掸了掸衣摆,走到婴儿床前,俯下身亲了亲。 “多大人了,去哪儿还得找人陪啊?”蒋幼清笑着拍了她一把“你看你二哥哥,越活越回去了。” 薛音涵脸上再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冷清,此刻的她心底是道不出的悲凉。 夜里,安寝时—— 蒋幼清喂两个小家伙吃饱后,便钻进了薛晏荣的怀里—— “你不觉得音涵有些奇怪吗?” “不觉得啊?哪里奇怪?” 薛晏荣扭过头去,在蒋幼清的胳膊上轻轻地捏着。 “她好像特别抵触这个老道,今儿你说要让她回去的时候,我看她脸都白了。” “是吗?”薛晏荣从没注意过这点“那赶明儿我问问她。” “别啊!”蒋幼清戳了她一下“我也是猜的,兴许是我多想了,祖母对她冷淡,要换做是我,我也不想回去。” “说的也对。”薛晏荣伸手摘下床帏,人便翻过身去。 “哎——”蒋幼清赶忙抵住她的肩“你、你别胡闹,孩子——” “孩子睡了。”薛晏荣将人拥住,讨好道:“我就抱抱你。” 翌日,薛晏荣是掐着点儿去的。 刚一到,就见那道士举着个桃木剑,在空中又砍又刺,嘴里还振振有词。 不多时一道火光就在空中乍得燃起。 薛晏荣垂在身侧的手蓦的攥紧,这味道她熟,是磷粉。 此番异象惊得一众人连连高呼。 “可是妖魔已除?” -- 第324页 天师摇摇头,捂着胸口,一副筋疲力竭的模样—— “刚刚这只是妖魔的□□,真身还在贵府上。” “啊?!还在?!”幸好秦妈妈在身后扶着,不然鲁氏又要晕过去了“大师可有办法解救?” “老祖宗莫急,待我掐指一算。” 那道士半闭着眼睛,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来回点着,突然眼眸瞪圆,嘴里咿咿呀呀的叫唤,举着桃木剑就朝顺安堂外狂奔而去。 直到在碧月轩门前停下。 “这里就是妖魔真身的依存之地。” 宋孟琮正给婉颂施针,并不知道外头怎么了,只让季月出去瞧瞧,叫他们动静儿小点。 随即又安抚着婉颂—— “没事没事,别怕。” 婉颂虽不再乱喊乱叫,但神情仍旧是呆傻的,若是声音大些,难免会受惊吓。 季月刚将门打开,一把桃木剑就冲了过来—— “上封天,下封地,妖魔鬼怪快现身!” 唐言一把推开季月,朝着里屋就跑了进去—— “咚咚咚!锵锵锵!妖魔鬼怪快离开!” 话罢,桃木剑直冲着婉颂就刺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真的什么都没有,跪求大佬放过 感谢在2022-04-22 20:26:47~2022-04-23 23: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做朋友、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心的笨小孩 29瓶;耨、萌新苟管理 5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醉了 “你干什么?!” 若是换做别人, 此刻不管也就不管了,但宋孟琮是谁,她第一条大忌, 就是诊病的时候被打搅。 一把握住桃木剑, 猛地用力就将唐言顶了回去。 “啊!啊!”但婉颂还是被吓到了,惊恐的缩在床脚, 不停地尖叫。 “别怕, 没事。”宋孟琮伸手去拉她,都没用。 还好有季月在, 婉颂只认得她,这会儿将人护在怀里, 才止住了叫声。 “谁让你进来的!” 宋孟琮扯着老道的衣领就把人往外拽—— “走!跟我去见二爷!” “我是天师!”唐言估计也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个刺头,抓着自己居然不依不饶。 “我管你什么狗屁天师!”宋孟琮气急“天桥底下像你这般装神弄鬼的,我见的多了!” 可宋孟琮到底是女子,力气总不及男子,再加上他成日以高人自居, 多少有些功夫傍身,抬手一扬就把宋孟琮推开了。 “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话音刚落,鲁氏一众人也都陆续进来了。 “老祖宗, 妖孽就在此地,就是婉颂姨娘。” “妖孽?!你胡扯!”宋孟琮被她气的想打人, 直走到薛晏荣身边“二爷, 我给婉颂姨娘正在施针, 他就跑进来了, 挥着那把破木剑鬼叫!您瞧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薛晏荣皱起眉头, 看向那个所谓的天师, 目光忽的沉下, 扭过头朝自家祖母说道—— “婉颂姨娘都疯了多少年,怎么会突然招致邪魔?况且她的病情比以前好了许多,若是真有邪魔作祟,那应该严重才对,又怎么会好?再说,今日不是驱的暖香苑的邪魔吗?怎的跑来了碧月轩?这离得也忒远了吧?” “二爷有所不知,这邪魔专挑体质弱差的入侵。” “是吗?那奇怪了,该倒霉的应是碧月轩才对,与暖香苑又有什么关系?莫要拿婉颂姨娘的病说事,婉颂姨娘病的时候,还没有天师呢。” “呃——” “孙儿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若是祖母实在害怕,那就把婉颂姨娘接去我那儿。” 鲁氏还未说什么,胡桐却立不住了,忙跳了出来—— “那怎么能行!”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赶紧又打起圆场道:“我的意思是,荣哥儿媳妇刚生,万一招惹了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旋即又冲唐言暗中使了使眼色,故意问道—— “天师,可还有别的办法吗?” “额——”唐言顿了顿,满肚子的说词,这会儿竟一句都不敢说出口,他看着薛晏荣的眼睛,居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想来原先的法子行不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婉颂姨娘有问题,而是这院里的东西有问题,待我好好掐算掐算,再寻解救之法。” 唐言又是神神叨叨的一阵,将院子里的绿植的摆向跟换,又叫人撤下了两口大缸,继而取出符纸贴在门窗之上—— “如此,可暂时压制妖魔,若想彻底将妖魔驱除,须做九九八十一日。” 说着走到方才撤走大缸的位置—— “这里就是开坛设法的最好位置。” 鬼神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鲁氏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待人陆续离开—— 宋孟琮气的跳脚骂娘! “二爷,那就是个神棍!做法九九八十一日,且不说费多少银子,就说他那样又喊又叫,婉颂姨娘如何能好?!眼下她是决计不能再受刺激了。” “你别急,这样——明日在他做法前先将婉颂姨娘带去栖子堂,等他做完怪,再把人送回来,我给你多派些护院,到时他若闹,你就叫人挡着他,别人要是问,就往我身上推。” -- 第325页 宋孟琮摇了摇头—— “也只能先这样了。”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就是一个样,薛晏荣这才半天没见,就觉得这眉眼又张开了稍许。 从心的眼睛跟了蒋幼清,杏仁圆眼,笑起来的时候又像天上的弯月。 从安则随了薛晏荣,小小的娃娃不哭不闹,动不动皱下眉头,那小模样比大人还要正经上一分。 时常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什么时候做的新衣裳?我之前怎么没见过?”薛晏荣指了指两个孩子身上的小衣,正中央绣着花鸟图案。 “音涵先前绣的,早上才送来。”蒋幼清扯了扯薛晏荣的胳膊“你别逗孩子,仔细一会儿再哭了。” 随即便唤来婆子,将两个孩子抱出去晒太阳。 薛晏荣解了外袍,扔在一边,难得热出些汗来,倒了杯凉茶用了几口。 “怎么样啊?” “什么?” “自然是驱魔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薛晏荣的眉头霎时皱的老高。 “你说的对,那人就是个骗子。” 瞧着她的脸色,蒋幼清忽然就笑了,耸着肩膀—— “昨儿不是还不许我乱说吗?今儿就变了。” 薛晏荣把手里的茶盏放到矮几上,稍挺直了些身子,便将今日在薛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同蒋幼清道来。 蒋幼清先是没怎么听,毕竟这与她们没关系,即便知道是假的,但老太太非要信,谁也没办法。 但听着听着就觉的不对了,这里头儿怎么还有婉颂姨娘的事儿呢? 怎么就她成了妖邪?病了多少年的人了,做哪门子妖?况且这一场做法,不是为了二房吗? “做法九九八十一日,那婉颂姨娘的病还要不要好了?”蒋幼清道:“怎么听着跟这趟来是针对婉颂姨娘似的?” “婉颂成日被锁在碧月轩,莫说外人,就是府里的丫鬟小厮,都不一定全认得,去哪得罪他?” “那怪了,好端端的拉扯个无辜的人作甚?” “谁知道啊,我已经派了人过去,若是明日那老道士敢胡来,我有法收拾他!”薛晏荣说着又顿了顿手“不过还有个人,也挺奇怪。” “谁?” “胡姨娘。” 薛晏荣挠了挠眉梢“我本来说是将婉颂姨娘接来宅子,结果话刚说完,祖母都还没摇头,她就忙不迭的站出来了,那模样一副像是很怕我把人接走。” “你傻呀——”蒋幼清笑道:“音涵在咱们这儿啊,那老道说的有板有眼,胡姨娘能不担心吗?音涵的身体又不好,她想的自然多。” “这样吗?” 仔细想来也的确有道理,薛晏荣点点头,便也没再多言。 正房的门口,一抹鹅黄色的倩影不知站了多久,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都快要陷进手掌里。 片刻后,失魂落魄的离去。 薛音涵不明白为什么胡桐要揪着婉颂不放,那样一个可怜的妇人,难道疯了都不肯留个活路吗? 越想越心寒—— 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理,这事儿再这么恶化下去就真完了。 第二日,薛音涵专门等在薛府门前,装作与宋孟琮偶遇。 宋孟琮一眼就瞧见她了,登时就想起之前的尴尬,寻思着要不要避开,薛音涵却快步迎了过来。 “宋孟琮,你来了,好巧啊。”薛音涵主动打起招呼,似是将那日的尴尬全都忘了。 既然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自己也没有拘着的理由。 宋孟琮颔了颔首。 “你是来给婉颂姨娘瞧病的吗?”薛音涵问这话的时候,手掌心都冒汗了。 “嗯。” “那我跟你一起吧。”薛音涵急不可待的道:“咱们快进去吧。” 宋孟琮有些疑惑,她怎么比自己还急?是专门在此等自己的? 两人到了碧月轩,昨日的那个老道就已经在里面了。 跟昨日一样,拿着个桃木剑到处比划,站在厢房门口,就要往里闯。 薛晏荣派来的护院不是吃素的,两座大山似的将门口挡的严严实实。 唐言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对付宋孟琮行,但对练家子可就差的十万八千里了。 “你敢挡我?!我可是奉了老太太的话!若是邪魔除不尽,你们担待的起吗?给我让开!” 把老太太抬出来,那两个护院便有些动摇,他们是在薛府当差,多少也得顾及些。 正当犹豫的时候,薛音涵适时出现,解了眼下之急。 “祖母只让你在院子里做法,可没说让你进屋子。” 唐言转过身去,是一双寒冷如冰的眼眸,并带着巨大的恨意。 “原来是三小姐。” 到底是胡桐的女儿,唐言多少温和了些,但瞧着她的神情,却又在心底暗自咬牙,这胡桐怎么教的女儿,专挑要紧的时候出来捣乱。 薛音涵听他说话都觉得恶心,别过头去“把婉颂姨娘扶去栖子堂。” “三小姐!” “唐道长好好做你的法吧,你既说了是碧月轩有妖邪作祟,那就将碧月轩上上下下好好除干净就是了。” 薛音涵望着那神台,眼露讥讽“还有,虽然你是祖母请来的道长,但终究是个男子,这屋里都是女眷,道长还是避讳些好,这年头打着降妖除魔的幌子,行为非作歹之事的官府抓的也不少,道长还是小心谨慎的好,莫要到最后落个囚首垢面的下场。” -- 第326页 唐言被她这番话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将手里的桃木剑重重的扔在了桌案上。 一行人搀扶着婉颂到了栖子堂。 待宋孟琮施完针后,就瞧见薛音涵坐在回廊处,眼神木然。 自己走到她跟前,她都没有反应。 “你没事吧?” “没事。” 薛音涵摇摇头,别过脸去,但就是一瞬间,宋孟琮看见了她眼底的忧伤。 “婉颂姨娘会好吗?” “会的,我定当竭尽全力治好她。” 这一边,婉颂还没醒,另一边胡桐就寻了过来。 也不顾还有旁人在,扯着她就往外拽。 胡桐不要脸,自己要脸,薛音涵想着,即使烂透了,也得埋起来。 宋孟琮知道这是她的娘亲,现下也不好去拦,只能眼怔怔看着把人拉走。 才到墙角处,胡桐的骂声就响了起来,传的整座院子都能听见。 “你这个吃里扒外,丧良心的王八羔子!你那二哥哥才把你接出去几日,你就翅膀硬了?竟管起我来了?怎么?我看你是跟你二哥哥处久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告诉你,别妄想做梦了!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能耐啊! 你给我记着!我要是不好过,你也摘不清甭想好过!现在倒是学会了管天管地? 我看你是有朝一日还想当家做主人呢吧!你记清楚,你不过就是个府里妾所生的庶出女,醒醒吧你!!真是掂不清楚自己这身骨头几两重了!!” 话音刚落,胡桐没等薛音涵还嘴,立马张口再想继续骂时,秦妈妈却从身后走了过来。 “胡姨娘,你这是骂谁呢?!”秦妈妈虽不是薛府的主子,但是老太太身边的近侍,这身份可比胡桐一个姨娘高多了“三小姐是薛府的主子,你是什么?你就是个奴才!从来还没见过主子被奴才欺负的!就你方才的那些话,敢不敢去跟老太太面前说?” 胡桐也就跟薛音涵大呼小叫,在老太太面前别说话,连口气都不敢喘,垂着头,赔笑讨好道—— “秦妈妈,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胡桐莫说我没提醒你,做姨娘就要有做姨娘的本分,别不知天高地厚,能生养的肚子谁没有?再敢放肆,有的是人收拾你!” “是是,我知道,多谢秦妈妈提点。” “胡姨娘若是没旁的事且就先回东院儿去吧。” 待胡桐刚走,秦妈妈绷着的脸就松了下来,朝薛音涵宽慰道—— “我晓得,她生了你,你多少有些顾及,但你也要分清楚,你的母亲不是她,是大夫人,别什么都忍让,你是她的主子。” “多谢秦妈妈,音涵知道了。” 薛音涵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这样的一幕被人瞧去,如同刀子割肉,宋孟琮寻了个地方偷偷躲起来,直到她走了,才露出身子。 伫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难怪她睡不着觉,这要换自己,怕也睡不着。 怎么就这么多糟心事儿呢? ——— 百日宴这天,薛府打摆宴席,登门贺喜的人都快要将薛府的门槛踏破了—— 从商的有,从政的亦有。 因着瑶妃娘娘圣眷正浓,圣上也御赐了份贺礼,如此恩泽,让薛家更是蓬荜生辉。 但这都仅限于薛晏荣,至于二房连个来敬酒的都没有。 薛晏荣说不喝,还是喝了不少,回来的时候脚下都打软。 撑着脑袋坐在软榻上,眼含笑意的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蒋幼清。 突然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也不说话,光是傻笑。 这人到底喝了多少?得亏方才让婆子将孩子抱走了,不然若耍起酒疯来,还不得把孩子吓哭。 “你要是困了,就去床榻上睡,别缩在这儿。” “漂亮,真漂亮。”薛晏荣眯着眼睛,凑过脸去。 “少来。”蒋幼清用手挡开,冷淡道:“都是生过孩子的了,比不了小姑娘。” “谁说的!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漂亮的小姑娘!” “是吗?”蒋幼清抿了抿嘴“当铺刘掌柜的女儿年芳十四,方才在宴席里外里的意思,想让你纳了她,我帮你瞧了,长得甚是水灵呢——” 话未说完,人就被薛晏荣带进了怀里,喉咙里传来低低的笑声—— “吃醋了?” “才没。” 薛晏荣带人倒在软榻上—— “明儿我就去把刘掌柜开了,往后不管是哪家掌柜给我纳妾,我就把他们统统全开了!有一个开一个,有一双开一对!” “你撒什么酒疯?你不理不就得了,开人做什么?” 蒋幼清的发尾扫过薛晏荣的鼻尖,挡不住的清香直往立钻,长舒了口气,猛地起身,就将人打横抱起—— “荣二奶奶,咱们起驾喽!” 翌日—— 薛晏荣折腾了大半宿,天快亮才睡下。 起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午时,捂了捂脑袋,瞧着身边空了的位置,刚想叫人。 蒋幼清端着醒酒汤就来了“头疼?” “有点儿。”薛晏荣嗯了声。 蒋幼清脸颊倏地腾起两团红晕,嗔怪的瞥了她一眼,谁叫你胡闹的—— “喝了吧,喝了能好些。” 晌午饭直接在屋子里用,薛晏荣头疼的厉害,也懒得出去了。 -- 第327页 “外头都在传,二叔被朝哥儿打了。” 薛晏荣筷子顿了顿,夹起一颗虾仁放入碗中,儿子打老子,这可是闻所未闻。 “好端端怎么打起来了?” “好像是二老爷私藏了月霞姨娘的东西,叫朝哥儿发现了,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蒋幼清摇了摇头“二叔也是,这叫朝哥儿怎么忍。” 薛晏荣扒了两口饭,笑道—— “真想不到,我这二叔荒唐了半辈子,现在倒成了痴情种。” 痴情自己的儿媳?蒋幼清不由得在心底恶寒。 ———— 偏院的屋子里,一张窄小的木床上躺了两个人。 薛音涵脑子乱的就像是一团浆糊,自己怎么会睡在这儿? “你醒了?” 宋孟琮揉了揉眼睛,随即跳下床去,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个东西。 巾子裹着冰块,递了过去。 薛音涵有些发蒙,没懂她的意思。 宋孟琮指了指眼睛。 薛音涵伸手一摸,难过觉得不舒服,原来肿了。 冰凉的巾子贴在眼睛上,顿时缓解许多。 “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宋孟琮小心翼翼的问道。 薛音涵闭着眼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 她记得她喝了酒,但又好像没有喝很多,怎么就醉了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3 23:59:01~2022-04-24 22: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女为悦己者容 东院儿里有胡桐, 薛音涵不愿意回去,只要想到与她身处同一片屋檐,自己都恶心的想要作呕。 没地方去, 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到处转, 逐渐天阴,刮风, 落雨, 薛音涵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走着走着就到了宋孟琮的门前。 先是轻轻地敲,再又用力的拍, 最后竟握着拳头砸了起来。 门开的时候,宋孟琮也吓一跳,这么大的雨,这人的衣裳都湿透了。 急忙把人拽了进来—— “你喝了多少酒?” “没喝多少,就一点点。”薛音涵说话都大舌头。 “你等着我去给你那套干净衣裳。” 宋孟琮只有两件裙裳, 虽然现下女子身份被戳穿,但因着坐诊跟收拾药材方便,大多时候她还是穿的男装。 以至于这会儿, 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挑不出来。 “宋孟琮——” “嗯?” 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抱住,宋孟琮猛地打了个激灵。 转过身去, 拉开两人的距离, 薛音涵仰着脸, 平日里白皙的面容, 此刻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一呼一吸间全是烤人的酒气。 这还没喝多少? 将人扶到床边—— “把湿衣裳换了, 莫要着凉。” 薛音涵喝多了, 锦绣又不在,衣裳刚给她,她就扔到一边,反复几次,到让宋孟琮无措起来。 “三小姐——” “别叫我三小姐,我不是三小姐。” 薛音涵扯着宋孟琮的领子,耍起酒疯—— “我不是三小姐!” “好好好,你不是你不是。”宋孟琮,拿着衣裳“咱们先把衣裳换了行吗?” 薛音涵不知是不是把宋孟琮当成了锦绣,点点头,张开手臂就不动了。 宋孟琮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 但转念一想,都是女子,也无妨,毕竟以她的体质,若是着凉,更麻烦。 等换完了衣裳,宋孟琮的脸也涨红了,好像喝醉酒的是自己? 皱眉看向这个躺在自己床榻上姑娘,是不是又有烦心事了? 宋孟琮的枕头,又股淡淡的草药香,薛音涵深嗅几下,闷声道—— “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薛府本就是你的家啊,要收留也是你收留我。”宋孟琮将她的湿衣裳搭在架子上晾着,忍不住的抬手抚了抚她的眉骨“你喝多了,睡吧。” 替她掖好被子,放下蚊帐,宋孟琮便在椅子上坐下,打算将就一宿。 期间不放心她,怕她喝酒不舒服,守着这人直到三更天才睡去。 大概四更天的时候,一阵哭声将宋孟琮从梦里惊醒。 窗外雷声大作,床榻上的人,不住地发抖,继而大哭起来。 宋孟琮以为她是被打雷吓着了,赶忙过去—— “没事,是打雷,别怕。” 薛音涵扑在她的怀里,死死地扯着她的衣领,哭的伤心至极,宋孟琮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都是相反的,是假的,我陪着你,不怕不怕。” 薛音涵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窝在她的怀里,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 就这样两人相拥入眠。 薛音涵全想起来了,抱着她睡了一整夜不说,连衣裳都...... “我、我得走了。” “哦。” 薛音涵站起身,又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宋孟琮立马会意—— “我出去。” 来回在院里踱着步子,须臾片刻,薛音涵就出来了。 身上的衣裳被雨水打湿,难免有些褶皱,但穿在她的身上却还是好看。 -- 第328页 “昨天多谢你。” “不用谢。” “我就先走了。” “哎——” 薛音涵停下脚步,心里砰砰直跳。 “往后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来找我,我都在。”宋孟琮嘴角都快被自己咬烂了。 “嗯。” 一声嗯也够了,宋孟琮内心居然开始窃喜,回了屋子,瞧见换下的衣服,低头闻了闻,上面是淡淡的清香。 扑通扑通—— 宋孟琮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回了屋子的薛音涵趴在桌子上懊恼不已,怎么就喝多了?怎么就跑去人家那里了? 揪着身前的衣裳,脸颊发烫—— 可她是女子啊?有什么好害羞的? “音涵。” “啊?!” 薛音涵抖了下肩膀,稍低了低头,她怕蒋幼清看出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 “嫂嫂?” “咱们该回了。” 出了薛府,正上马车时,薛音涵就瞧见了宋孟琮,那人刚好也在看她。 方才缓和的面容,再一次的发烫起来。 ———— 一盘水煮牛肉,外加一碟咸菜疙瘩,就上两个大白馒头,便是宋孟琮的中饭。 馒头还未吃进嘴里,宋孟琮的筷子便放了下来,眼里泛着忧虑,朝窗外望去,也不知道她吃了没? 旋即站起身,拿了个食盒,将水煮牛肉放了进去。 不多时,便出现在了薛音涵的院子里。 换回女子身份就这一点好,随时来找人,也不会被说成登徒子。 “宋郎中?”锦绣走上前主动打招呼,相处久的日子久了,便发现宋孟琮这人不仅不记仇,反而是个很好打交道的。 “呃——”宋孟琮垂着头,神情有些无措“那个三小姐可在?” “在呢,您随我来。” 锦绣将人引至屋里—— “姑娘,宋郎中来了。” 薛音涵此刻也正在用饭,她的口味较清淡,方才用了些汤,这会儿就饱了。 刚将人领进来,外头的小丫鬟就唤起了锦绣。 “哎,就来。”施礼过后人便走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就剩了宋孟琮和薛音涵两个,四目相对,那天雨夜留宿的事情,顿时就冒了出来,这会儿房里静悄儿的连掉根针都听的一清二楚。 尴尬的仿似喉咙用胶水粘住了。 薛音涵看着她手里的食盒,咬了咬嘴角,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来了?有事?” 宋孟琮的舌头像是打了结,瞟见桌上的饭菜,登时后悔起来,薛府的三小姐,什么样儿的吃食儿没有,哪用得着自己来送,方才也是糊涂了,现下好了,如何收场? 握着食盒的手,慢慢背向身后,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但瞧在薛音涵的眼里,却是掩耳盗铃。 “没事,我、我路过。” 薛音涵既不是傻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这样好骗? 路过?连屋子都进来了,还好意思说路过,瞎编也换个好些的理由。 “你拿的什么?”薛音涵抿了抿嘴“别藏了,你一进来我就看见了。” 依照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这东西百分之百是给自己的。 宋孟琮拙劣的演技,就这么轻易被戳破,唰的一下脸就红了,跟地里的西红柿都有一拼。 “我,我自己弄了些水煮牛肉,吃着还不错,给你。” 一句话说完,宋孟琮头皮上的汗都渗出来了,她今日穿了件灰色的长衫,被窗外的阳光照在身上,衬的更加显白,如同桥岸上长身玉立的温润公子。 看的薛音涵竟有些晃神。 心中默念——这人不管女装还是男装,都这般惹眼。 看着食盒里的水煮牛肉,薛音涵又觉得好笑,没打开之前,还以为她是来给自己送药的,没成想却是这个?这人怎么想的? 觉得好笑的何止薛音涵,宋孟琮心里的另一个小人,已经快将自己笑死了,是啊?自己怎么想的,鬼知道。 “那什么,我就先——” “谢谢你。” 宋孟琮想说自己就先走了,却叫这一声,又堵住了喉咙。 定定的看着她,捏起一片放入嘴里,樱粉的唇瓣透着晶莹的光泽,纤细的小指将秀发撩至耳后,片刻后,扭过头来,宛然一笑—— “很好吃。” “你、你喜欢就好。” 宋孟琮揪着身侧的衣衫,无处安放的目光,不论转向哪儿,都是薛音涵方才的笑靥。 她怎么脸红了? 薛音涵望着那人的耳朵,都快熟了吧? “你——” “啊?!”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了想问道—— “你吃饭了吗?把这给了我,你回去吃什么?” “我没事,我那还有,就巴几口就成。”宋孟琮说者无意,听着却有心。 听着她说话的磕巴劲儿,这人八成就是在说谎了。 “那你别回去了,就在我这里用吧。”薛音涵怕她嫌弃,又忙道:“我也才刚吃,没怎么动筷子,你不嫌弃的话——” “怎么会!我不嫌弃!” 宋孟琮回答的太快,以至于给人一种设好套子往里跳的错觉。 薛音涵想着,方才该不是卖可怜吧? -- 第329页 但看着她一脸期待的表情,不知为何,却是半点儿恼都没有,勾了勾嘴角——宋郎中少有的孩子气。 薛府三小姐的午膳,比宋孟琮的好了百倍,就说这玉米虾仁跟清炒凤尾,外面大酒楼的都比不上,再尝口鲫鱼汤,鲜的天灵盖都要翻掉了。 这这这—— 宋孟琮更后悔了,自己那水煮牛肉,洋相出大了。 转头望向薛音涵,见她还在吃,连忙去拦—— “你别吃这个了。” 薛音涵躲开她的手,差点就掉了—— “你干嘛?” “不好吃。”宋孟琮皱了皱眉。 薛音涵扫了眼桌上的饭菜,顿时就明白了,脱口反驳道—— “谁说的?我就觉得好吃。” 说完,又是一筷子送进嘴里。 宋孟琮怔楞半晌,脑海里冒出八个字来——蕙心兰质,善解人意。 不知是不是宋孟琮来了,还是这水煮牛肉真的开胃,平常半碗用不了的人,今儿却整整吃了一碗。 宋孟琮怕她撑着,还特地跑回去拿了瓶大山楂丸来,见她用了两颗,才放心。 “我放在架子上了。”宋孟琮话音刚落,就瞧见架子旁边的戏本子。 咦?这是? 薛音涵登时脸颊就腾升起两团红云,这戏本子大多都是讲的才子佳人,闺房里藏着看不打紧,叫外人瞧见,怪不好意思的,未等她张口,宋孟琮的声音就先响起—— “你喜欢看这些?” “还行,好多都是嫂嫂给我的,说是让我解闷。” “那你喜欢看戏吗?”宋孟琮挠了挠头“我有个老主顾是燕子楼里的管事,好多名角的场他能弄到座儿,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去问问他。” 话罢,宋孟琮不见她回答,立马就心虚了,难不成太唐突了?可自己又不是男子,就算一道看戏,也不成吗? 倒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况且才吃了那么一桌子饭菜呢,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 “你要是不想就算了,我就随便说说。” “我想的。”薛音涵漾开笑容,连连点头“等你休沐,咱们一起去。” 看着这人脸上灿烂的笑容,宋孟琮后悔了,若知她这样高兴,自己早就该问的。 初三,休沐。 宋孟琮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圆领长袍,薛音涵则是一件月白色的裙裳。 一个清隽,一个明丽。 并肩走在一道,仿若天上的一对才子佳人,好生般配。 纷纷引来许多路人的目光。 薛音涵垂下眼眸,露出几分羞涩,小声问道:“你怎么穿男装啊?” “我、我听人家说,戏园子里人多眼杂,两个女子我怕太过招眼,这样、这样放心些。” “哦,也对。” 话是这么说,但燕子楼是哪里?岂能是随便闹事儿的地方? 宋孟琮不过是耍了个小心眼儿,故意着男装,想要配上郎才女貌四字罢了,当然,也只是过过瘾,毕竟这样的机会与她而言,太难得。 落座不久,锣鼓咚咚敲响,薛音涵就入了戏,看到揪心的地方,竟还抖了下肩膀,险些将手边的茶盏碰翻。 宋孟琮心思不在戏上,她看着薛音涵出神儿的厉害,直到戏唱完,心思也没收回来。 出了燕子楼,时辰还早,薛音涵今日的心情格外好,竟拉着宋孟琮逛起街来。 不再那般忧郁,有着二八女子特别的俏丽。 “慢些——” 宋孟琮猛地拉着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两人脸对脸险些碰上。 “地、地有水坑。” 薛音涵抿了抿嘴,坠着的珍珠耳珰一晃一晃,恍惚间她又闻到了宋孟琮身上的草药香,就是这股味道,让她莫名心安。 途中路过一个脂粉摊子,那卖货的小哥儿,张口便吆喝道—— “小郎君给小娘子买盒胭脂吧。” 这话? 这是将她们误认成了小夫妻。 薛音涵顿住脚步,转头就向宋孟琮望去—— 粉红的云霞,落在宋孟琮眼里,娇羞无限,霎时就能把人的心融化了。 攥紧了拳,大步走向那小摊前—— “给我拿一盒。” “小郎君对小娘子真是好。”那卖货的小哥儿不住地夸赞她们夫妻恩爱。 宋孟琮就这么听着,一个字也不反驳,直到结完账。 “你——” “那个...那个卖胭脂的大哥说你肤白涂这个定好看。” ‘我觉得也是’这句话宋孟琮藏在了心里,没敢说出来。 薛音涵低下头去,目光落在那枚胭脂盒上。 “下次,咱们再出来看戏,可好?” 就在宋孟琮以为薛音涵会拒绝的时候,轻不可闻的一声嗯,让她心内狂喜。 送她到院子门口,直到人走进去看不见了,宋孟琮都不舍得离去。 至于薛音涵,心尖不由得颤了颤,她从宋孟琮的眼里看见了一抹光亮,一抹从未见过的光亮。 这样的光,让她贪恋。 ———— 唐言装神弄鬼的计谋失算了,婉颂被薛晏荣派去的人看着,他连面都见不上,最重要的是他用磷粉骗人的伎俩被看穿了,薛晏荣不说破,不过是看在鲁氏的面子上,想让老人家求一个心安,可若他再不老实,这位荣二爷会使什么手段就不知道了,但绝不会让自己好过。 -- 第330页 不得以下,唐言只能将做法提前结束。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看那婉颂根本就好不了,不然那天我闯进去的时候,她就该认出我了,疯疯傻傻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医治好?” 胡桐推开唐言—— “说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不安的厉害。” “你有什么可不安的?都这么多年了,要能好,早就好了。”唐言瞥了眼胡桐,捋着胡须,颇为不悦道:“反倒是你那个女儿,该好好管管了,这天地下哪有子女不跟母亲一条心的?她呢?处处帮着外人来对付,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婉颂不说出来,她就先把咱俩的事告发了。” 旋即盘腿坐起—— “别到最后没被外人捅破,倒死在自己人手上了,一点不值当,亏得慌!。” 胡桐哼了一声—— “她不敢,音涵是我生的,她的性子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跟她那个短命的老爹一样,懦弱又无能,只会自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些年了,多少机会能说,她不都忍着? 况且那丫头也不是傻子,捅破了这件事,她又能得到什么?让自己就此臭了烂了,我做得到,她都做不到,把心放肚子里吧。” ———— 屋子里薛晏荣趴在地上,后背架着自家的两个宝贝闺女。 蒋幼清甫一进门,就瞧见了这滑稽的场景,岁杪跟姚十初也忍不住的捂嘴偷笑。 “你做什么呢?” 连忙将孩子从她身上抱下来。 薛晏荣来回在屋子里爬,逗得两个小家伙乐个不停,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蒋幼清将孩子放回到婴儿床上,又投了块巾子在这人的额上擦着,嗔怪道:“多大人了?怎么跟个老顽童似的。” “多大人?我还不到而立呢。”薛晏荣瞪眼反驳道。 “你还知道自己快而立了?我以为你刚垂髫呢。” “嘶——” 薛晏荣箍着蒋幼清的腰猛地往怀里贴紧—— “怎么嫌我老啊?” “别闹~~” 蒋幼清眨了眨眼,用眼神提醒她,屋里不止她们俩。 可薛晏荣没那个觉悟,痞劲儿上来的时候,就算是自家娘亲在,她也不管。 岁杪跟姚十初忙低下头,抱着从心跟从安就退了出去。 蒋幼清见这人赖皮样儿,又抬手在她的肩上捶了下—— “你先松开,我有事跟你说呢。” “什么事?”薛晏荣凑过脸去“先亲下。” 等薛晏荣露出一副餍足的表情,才终于将人松开。 小姑娘红着脸,用方才薛晏荣擦过的巾子,抹了抹手。 “你猜我刚才去哪了?” 这还用猜? 薛晏荣挑着眉,同她故意闹着—— “音涵那儿吧。” 瞧着她挤眉弄眼的,这要放平常,蒋幼清怎么都得去抠抠她的眼皮儿,可今日却没有,抿着嘴,颇为神秘道—— “那你知道,我去的时候音涵在干什么吗?” “能干什么?”薛晏荣拿起紫砂壶含在嘴里“绣东西,看戏本子,再不然吃糕点。” “都不对。”蒋幼清拍了拍薛晏荣的肩膀,露出一副你不行的眼神“她在打扮。” 打扮? 薛晏荣抬起头来,没听懂。 “就是描眉涂粉擦胭脂,榻上还放了好几套裙裳呢。” 见薛晏荣还没明白,蒋幼清便伸手在她额头上点着—— “还不懂?女为悦己者容,这样懂了没?” 薛晏荣顿了几秒,旋即摆起手来—— “不可能,她天天都在府里,你想多了,这年纪爱美正常。” “爱美是正常,但是我一去她明显就慌了,还把涂好的胭脂全擦掉,拿出的衣服也不换了,明摆着是怕我瞧出什么。” “嘶——这倒是不大正常了。” 蒋幼清靠着薛晏荣坐下身“她有心仪的公子很正常,但音涵的心思太单纯,我就怕她被人骗,你不知道前些日子,马夫人在聚会上还说道这事儿呢,张家小姐就是被个书生骗财骗色了。” “这么严重?那要不我找人盯着?” “别了,自家哥哥盯亲妹妹不合适。”蒋幼清思索片刻,道:“我这几日去勤些,只要我不走,她哪也去不了,到时我再想法子问问,若是可靠人家的公子,咱们也好撮合。” 作者有话说: 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分,为什么这么晚呢? 干了一件非常蠢的事情,因为夫人重新买了床垫,旧的就想扔了,但是床垫太大,百度了一下属于大件垃圾,物业不让扔,这个时候我就抖了个机灵,就又偷偷百度了一下怎么解决这个床垫,都说拆了可以扔,我趁着夫人改文捉虫的时候,一个人在卧室把旧床垫用剪刀,老虎钳,螺丝刀(属实是差生文具多)哼哧哼哧半个多小时就只拆了床垫上面一层的棕榈垫,我心想这个垫子应该可以扔吧,就拿下楼,刚出电梯就被叫住了,说这个不能扔,扔的话要单另出钱叫车来拉,夫人就问“那还有一个下面的大垫子可以一起拉走吗”物业说可以,棕榈垫小一点就50吧,大的100,一共150。 夫人说马上都凌晨1点了,就这么着吧,把钱付了我们就上楼了,电梯里夫人问我“你为啥要拆床垫,不拆的话不就100就能搞定嘛,这可好,一个床垫你硬是拆了两个,收了两份钱,可真是生活的一把好手”我一路沉默着也不敢反驳,总不能说‘百度告诉我把它全拆了就不要钱,所以我原先是想全拆了’也幸亏没说,因为棕榈垫拿掉以后我就傻眼了,下面的我完全拆不掉.... -- 第331页 这还没算完,回来以后夫人发现卧室一地的棕榈垫残渣,线头,布条,“你今天是想死吧”我真的要吓死了,赶紧打扫卫生,然后搞到现在凌晨两点。 大家晚...早安吧,我们要去睡觉了.... 最后,大家千万千万不要去拆床垫….. 感谢在2022-04-24 22:09:37~2022-04-26 01:3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回归初心的尤桑、橘子焱 5瓶;腐、尛苯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她会来吗 一颗桔子掰成两半。 蒋幼清给薛音涵递去, 这几日她都在这里,一大早的来,傍晚了才回去, 除了宵夜, 早午饭都是一道用的。 也没瞧见有什么送信的人,薛音涵同自己有说有笑, 就算不出门, 也没有着急的样子。 奇怪了?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小姐,宋郎中来了。”锦绣禀报道。 她怎的来了? 薛音涵曲着的手指, 忽的颤了下,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蒋幼清, 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发虚。 “你身子不舒服吗?”蒋幼清忙问道。 瞧着自家嫂嫂并未多想的模样,薛音涵才安下神来,随即又为方才的心虚不由得懊恼—— 自己有什么心虚的,宋孟琮既是女子又是府医, 她到自己这里来再正常不过了。 “我近日是有些不适,但并不严重,嫂嫂莫要担心。” 薛音涵回着蒋幼清的话, 边朝锦绣眼神示意。 须臾片刻,宋孟琮便进来了。 仍旧是一身男子装束, 但与平常的那些暗色不同, 今日她穿的是白衫, 窗外的风吹进, 衣决飘飘, 带了些仙气。 更加惹眼了。 宋孟琮不知道蒋幼清也在, 一时也楞在了原地, 忽的后悔起来,自己不该这么唐突前来。 抬起的眉眼,不经意的扫过那人,心里却又跳了跳,她们好几日都没见了。 如此沉默的僵局,反倒是蒋幼清先打破—— “宋姑娘,你快来给音涵探探脉,她说最近不舒服呢。” 不舒服? 这三个字就跟挂在宋孟琮耳边的铜锣,登时当当作响。 半刻都不敢耽搁,便上前细细的把起脉来。 骨头小就算了,偏还没有几两肉,宋孟琮看在眼里,也只能干着急,索性并无大碍。 “该是入了秋,天气干燥,待我开副清热解燥的方子,便好。” 听她这般说,蒋幼清捂了捂心口“没事就好。” 遂放下心来,又同薛音涵接着话起体己来。 “你觉得徐家公子如何?” “徐家公子?” 薛音涵吃着手里的桔子,脸上的神情平静,但眼神却下意识的往宋孟琮身上瞟了眼,见她仍在专心致志的开方子,便回道—— “哪个徐家公子啊? 蒋幼清愕然,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自家这个小姑子居然一点不知道? “你没听说啊?” “听说什么?” “就徐家公子得了头甲,被圣上钦点了六品大员,如今可是京城贵女圈子里的香饽饽,我听那些个夫人说,为了能见他一面,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法子呢。” “哦。” 哦? 蒋幼清顿了顿,就这样? 但转念一想,徐家公子虽然声名鹊起,可长相实在一般,京中贵女贪的不过就是一个名。 自家小姑子从来不是那等贪图名声的人,况且薛家不缺利也不缺名,寻夫君是要长久过日子的,自然要觅一个称心如意的儿郎,音涵相貌不说倾国倾城但也是清丽出尘,真要拿出来比,京城里也是能排的上号,若是嫁个丑男,太不值当了。 这样一想,蒋幼清直在心里点头,音涵看不上的确应该。 “那吴家公子呢?你听说了吗?” “吴家公子?” “就是那个美男子呀,之前在马球会上露过面的。” 薛音涵对他倒是有点印象,不过也很有限,只记得他眉目清秀,别的就没了,旋即目光就又往那桌前伏案的人瞟去,虽是女子,但薛音涵觉得眉清目秀放在宋孟琮的身上要更为贴切。 摇摇头“没、没什么印象了。” 恰好此时宋孟琮的方子也开好,神色淡漠的走到薛音涵身前,又嘱咐了些忌口的注意事项,然后趁着蒋幼清没注意,往她手里塞了个纸团。 薛音涵心跳的都快要从嗓子眼里奔出来,紧紧的捏着纸条,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三小姐的身子比之前要好多了,慢慢调理假以时日定能痊愈。” 话罢,宋孟琮便告了辞,只是临跨出门槛时,余光又瞥了眼那个低头的人——她会来吧? 蒋幼清一直待到掌灯时分才回去,瞧着书房亮着,推门就入。 “怎么样?今日有何收获?可问出了什么?”薛晏荣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家的小姑娘。 “可能真的是我多想了。”蒋幼清摇了摇头,两手搭在薛晏荣的肩上“音涵真的没有心仪对象,不过这样也好,我就不担心她会被骗了。” “安安心吧,音涵哪有那么傻?”薛晏荣拉过她的手,把自己给她当板凳,继而合上手里的账簿“倒是你,这都冷我几日了?” -- 第332页 蒋幼清捧着这人的脸,像搓面团子似的揉了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我又没宿在那儿。” “你还想宿在那儿?!”薛晏荣抬高眉眼,表情诧异,随即佯装威胁道:“你要是敢宿在那儿,我就敢去抓你回来。” “你敢!”蒋幼清趁她不注意,猛地起身逃开,扭头做着鬼脸挑衅“有本事来抓我呀~~” 荣二爷的威信岂是能被轻易挑战的,环顾了书房,撸起袖子—— “等会儿你可不要哭。” 窗外繁星满天,月亮害羞的躲进云层里,偶有嬉闹声传出。 夜已深,大家都睡了吗? 嘎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掀开一道缝,从里探出个小脑袋,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才敢迈出门槛。 蹑手蹑脚,如同做贼一般的快步出了院子。 这样黑的路,她连灯笼都不敢提,只借着天上的星子照明,好容易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没瞧见人。 一时间难免不悦—— 说好在树下等,怎么没人呢? 正在心里嘀咕,一道黑影就窜了出来,猛地扯住她的胳膊。 “啊!” “别怕,是我。” “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宋孟琮的声音带着欣喜,拉着她又往树后站了些。 两人肩面对着面,离得很近,呼吸声都能听见。 薛音涵垂着眼眸,伸手往外推了推她“你、你有什么事,不能白日说,非得挑这个时候?” “白日那不是少奶奶在吗?” “嫂嫂又不是外人,深更半夜的,得亏咱们都是女子,不然还以为是在做不好的事呢”薛音涵抿着嘴角“你有什么事?说吧。” 听到这话,宋孟琮心凉半截儿,她们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面了,以为她也会想见自己,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也对,女子之间有什么爱慕呢?宋孟琮想,还好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不然,三姑娘定是要害怕的。 见她半晌都没有说话,薛音涵有些耐不住了—— “你怎么不说话?” “哦,我、我考虑不周全,这么晚把你叫出来,是我不对,往后不会了。” 旋即从袖子里掏出个发着荧光的瓶子—— “这个给你,上回采药瞧见的,想着你应该甚少见过,就抓了些回来,你拿去玩吧,我走了。” 薛音涵新奇的只顾着看手里发光的萤火虫,她从小因着身体不好,几乎很少出府,在薛晏荣回来的前十四年里,出府的次数加起来也没这两年多,看着手里这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好看,再一抬头就看见那人走了,立马就急了,也不顾什么夜黑不夜黑的,喊道—— “哎!宋孟琮!你这就走了?你不送我回去吗?我没有提灯笼!你,你站住!” 宋孟琮本来都已经走了,听到这话又折返回来。 见人回来了,薛音涵却又拿起乔,明知故问“你干嘛又回来?” “不是你说要我送你回去吗?”宋孟琮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刻意压低声音“我怕你路上遇到鬼啊。” “你少吓唬我,我、我才不怕!”薛音涵嘴上这么说,手却紧紧的抓着宋孟琮的胳膊,哪还有半点儿之前的疏离。 方才凉了半截儿的心,顿时又活了过来。 一种微妙的情愫在心里翻腾缠绕。 直到院子门口,宋孟琮才停下,看着她—— “到了,进去吧。” 薛音涵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迈进院子,可走到门前却又停下,手里的透明罐子发出绿色的荧光,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又朝院门跑去—— 但宋孟琮已经走了,黑漆漆的一片,连人影都看不到。 薛音涵心像是被高高的悬起,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不想她走。 “小姐?” 锦绣揉了揉眼睛,诧异道。 薛音涵猛地抖了下肩膀,扭过头去,刚想说自己去净房,但又瞧见手上的发亮的东西,白日还好些,可眼下这乌漆嘛黑的,但凡一丁点亮光都显眼的厉害,想藏都藏不住。 “您这是去哪儿了?”锦绣的目光果然落在了薛音涵的手上。 “我、我去抓萤火虫了。”薛音涵再都没有这样编瞎话的时候,舌头都差点打结“那什么,我去睡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临到门前,又补了句“今晚不用守了。” 啪,门就关上了。 锦绣立在原地,满眼的狐疑—— 捉萤火虫?这么晚?而且自家小姐不是最怕虫子吗? 怪了。 薛音涵趴在桌案上,连灯都不敢点,心跳的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顿时就把手里的罐子放在了一旁,别过脸不去看,心里埋怨着—— ‘都是你,好端端的送什么萤火虫,送就送了还非得挑个大晚上!让自己担惊受怕不说,还编了那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话....丢死人了’ 薛音涵以为自己该是很生气才对,但她的火气仅仅就维持了这么片刻,不说一炷香,连一盏茶的时辰都没有。 先前丢在一旁的罐子,就又捧在了手心里。 “这么多萤火虫,怎么抓的呀?还怪厉害的。” 绿色幽光,不停碰壁的小虫—— 忽的薛音涵就笑了,真是难为她了。 -- 第333页 这一头,回了屋子的宋孟琮,在枕头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歪过头望向窗外的星子,眼前全是薛音涵的模样。 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 想着她一路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嘴边的笑意就挡不住。 宋孟琮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人心本就不是能控制的,好在薛音涵不懂自己的心思,也是好事——至少不会难堪。 忽的又想到蒋幼清白日同她说的话,徐家公子,吴家公子,谁会娶到她呢? 情字是世间最说不清的事,一旦沾上,再想逃脱就是万劫不复。 可惜两人都不明白。 那日,秋风瑟瑟,稍有乌云,似是要落雨的样子。 宋孟琮从本善堂出来,正往回走去,拐角处便出现了一抹浅粉色的倩影。 霎时眼前一亮—— “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 薛音涵这两个字说的太虚,垂着眼眸不敢抬头的模样,未免底气不足。 本善堂跟北方街相隔甚远,她身边既没有带人,手里也没拿东西,根本就不像上街采买的样子。 宋孟琮望着她,想问是不是专门来找自己? 但话在嘴里又不敢问出口,她怕自己别是多想。 思索再三,总不好僵着不说话,指了指天—— “天气不错啊。”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么大的风,哪来的天气好? “呃——” 瞧着这人傻里傻气的模样,薛音涵忍不住嘴角上扬,旋即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绛紫色的香囊来—— “给你。” 宋孟琮受宠若惊—— “给我的?!” 拿在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低头嗅了嗅,这味道跟薛音涵身上的一模一样。 “真香,真好闻。” 这么大的反应,倒叫薛音涵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红—— “我随便绣的。” “你绣的?” 不得了了,宋孟琮比得了五百两的金子还要高兴,当下就要往腰上系,刚系一半,却又扯了下来—— 不行,挂在腰上脏了怎么办? 还是揣在怀里保稳些。 薛音涵的脸更红了,但心里却涌上股甜腻,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加明显。 原本乌云密布的天,不知何时放了晴,先前的风也停歇了。 “咦?那不是宋郎中跟三小姐吗?”岁杪眼尖,还未出绸缎庄,就先瞧见了。 蒋幼清顺着岁杪的目光看去,先是怔了下,旋即眉头便微微蹙起—— 这两人怎么在一块? “宋郎中长得真好看,这远远瞧着,可不输男子呢,不过她若是个男子,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呢。”岁杪感叹道。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蒋幼清居然从薛音涵的脸上看出了羞涩,而宋孟琮那一瞬不瞬的目光,这—— 蒋幼清莫名的心慌起来—— 不会吧? 回了府邸,蒋幼清直奔薛音涵的院子,大约又等了一个来时辰,她才回来。 满脸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嫂嫂,你来了?” “音涵——”蒋幼清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拉过她问“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高兴?” “我去、去逛街了——”薛音涵可以避开宋孟琮不说“瞧着首饰铺子进了好些个新货。” “是吗?改日我也去瞧瞧。” 若是没什么,她何必藏着不说,这般更坐实了心中猜测,蒋幼清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事情憋在心里,堵得蒋幼清不上不下,难受的厉害。 就连薛晏荣逗她,她都笑不出来。 “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没、没怎么。” “没怎么?那你这脸怎么跟苦瓜似的?说说嘛,没准我能帮你。” 薛晏荣撸了撸袖子,一副开导仁师的模样。 蒋幼清犯愁的厉害,没心思跟她逗,但这事着实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况且都是自己的猜测,若是弄错了,怎么办? 不论音涵还是宋孟琮都难堪,可若是猜对了? 那更麻烦。 “二爷——” 小姑娘终于开口唤自己了。 “嗯?” “要是以后音涵不想嫁人,能不能不逼她?”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我就是觉得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蒋幼清窝坐在薛晏荣的怀里“男子娶了不喜欢的,可以纳妾,可以养外室,再不然还能休妻另娶,女子却不行,一生只能随一人,倘若遇见个好的,那便和和美美过完一生,若遇见个没良心黑心肝的,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说着又挨的紧了些—— “就拿咱们来说,若是没有遇见你,这日子我都不敢想,但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咱们这样的好运气,可以与相爱的人共白首,音涵那样好的一个姑娘,我希望她可以跟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若是她以后过得不好,我、我真难受——” 说着蒋幼清的眼眶竟然红了。 薛晏荣都蒙了,这怎的就要哭了? “哎,你看你,我又没不答应。” “那你答应了?!” “音涵是我妹妹,我自然也希望她好,若是她不喜欢,我肯定也不会逼她,就是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 第334页 “那咱们拉钩!” 蒋幼清拉着薛晏荣就勾了手指,末了还盖了戳。 “这样你就不能反悔了。” 薛晏荣看着自己的拇指,又扫了眼蒋幼清,有些回过味儿来—— “你不太对啊,你——” 不等她话说完,蒋幼清便猛地站起身“孩子哭了,我得瞧瞧。” 留下薛晏荣一个摸不着头脑—— 孩子哭了吗? “哎,你等等我,一起去啊。” 纸从来都保不住火,有些事情落了种子,便要生根发芽。 ——— “少奶奶!三小姐!”岁杪拉着锦绣急匆匆的跑进来,满眼发亮的都要冒光亮了。 “遇见什么好事儿了?瞧你两笑的嘴都咧到耳根子后面了。”蒋幼清落下一颗黑子。 “的确是遇见好事了,不过不是我们,是宋姑娘。”岁杪是个大嘴巴,让她知道的事情,就没有藏得住的“方才来了个年轻后生,浓眉大眼的,一来就要见二爷,您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 “说要求娶宋姑娘。” 啪嗒一声,薛音涵手里的棋子掉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6 01:39:56~2022-04-26 23: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于陌之 22瓶;35697034 20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操心 啪—— 嗒嗒嗒—— 白色的棋子在地上转了三圈方才稳住。 薛音涵嘴边那抹笑霎时僵住, 微张的粉唇似是忘了怎么合上,墨染的瞳仁里如同蒙了一层灰雾,脸颊的颜色沉的发青。 不等蒋幼清出声, 她便扭过头向岁杪跟锦绣看去, 强颜欢笑故作镇定的神情,苍白无力—— “不、不会吧, 从没听她说过呢, 怎么的会——” “小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宋姑娘医者仁心,常常为些看不起病的人家坐诊, 这个后生就是受过宋姑娘恩惠的,一直心心念念不忘,如今日子好过了,才敢上门求娶,好像在衙门里当师爷。” “是呀是呀, 这样的好男儿属实少见呢,算起来他四年就想着宋姑娘一人,真是个长情的。” “我要是宋姑娘肯定答应!” “那还用说啊, 这样长情专一的,往后定是个顾家爱妻的好夫君。” 锦绣跟岁杪你一言我一语, 尽是羡慕, 全然没有看出薛音涵的异样。 倒是一旁的蒋幼清, 有些不舍自家小姑这般, 出声道:“行了行了,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 说的有模有样的, 去沏盏碧螺春来。” 旋即就将岁杪跟锦绣打发出去了。 再看向薛音涵时,就见她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忙不迭的摆起手道:“这两个丫头就是这样,成日操心别人,道听途说的事情,也能头头是道,宋姑娘何许人也?哪能来个人说娶就娶的,你、你——” 蒋幼清想说你别不要多想,但思索片刻,觉得又不妥,于是改口道—— “我反正不信,你也别信。” 不过看薛音涵的表情,八成是信了。 薛音涵捡起地上掉落的白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 “嫂嫂,我输了。” “啊?” 蒋幼清低头往棋盘上扫去,她记得方才明明快要输的是自己呀?怎么几句话的功夫,自己就要赢了? “这把不算,定是让那岁杪跟锦绣搅和的,不然就我这破棋术,怎能赢得了你。” 说罢,就要将棋子拂开。 刚伸手,却被拦下—— “输了就是输了,我认。” 薛音涵说的是棋局,但听在蒋幼清的耳朵里,却成了另外的意思。 她想劝劝她,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亦或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书房里—— 薛晏荣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上下打量,片刻后垂下眼来,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你求娶宋孟琮,跑来找我作甚?” 那后生毕恭毕敬的对薛晏荣拱手行礼“我知道这般的确唐突,但我是真心的,您虽不是宋姑娘的亲人,但却是她的伯乐,与她有知遇之恩,而今她又久居此处,与您的关系自然是亲近的。” 薛晏荣扯着嘴角,逸出一声轻笑—— “同我你就不要打这些场面话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无非觉得我是她的东家儿,想让我做你的保山,你贸然开口,她不一定会应,可若是换做我来开口,她怎么都会思忖一下,说不准就能成了,我说的对吧?” 那人面上一怔,愕然的僵在原地—— 大概他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露,实则心思全被看穿。 “二爷明智,但我的心是认真地,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求娶宋姑娘的,而且我不会纳妾,这辈子就她一个。” 这话,跟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说说还行,但跟薛晏荣说,就未免过早放话了。 京城里不是没有痴情的哥儿,什么今生唯你,永不纳妾,最后呢?哪一个又做到了? 誓言这东西,毫无保证,最不值得相信。 何况他这般堂而皇之的来找自己,本身就是不妥,若诚意待人家姑娘,就该真心换真心,而不是企图用自己这东家儿的身份去施压。 -- 第335页 “赵师爷,我知你是真心,但这事儿我的确帮不了,一来我不是宋孟琮的亲人,二来我与她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亲近,这事儿我的话没用,你还是得问问宋姑娘本人。” “那二爷可知宋姑娘何时回来?我在此等她。” “我不愿意!”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宋孟琮算是实打实的领教了一回。 甫一回来,药箱都没放下,就被丫鬟推去了书房,还未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难怪方才那丫鬟瞧着自己一直笑,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一句我不愿意,惊到了那男子,忽的起身—— “宋姑娘。” “赵师爷,请自重。” 这般厉声厉色,看来是不成。 薛晏荣全程不做声,她都想好了,若是这个姓赵的胆敢纠缠,那他这个师爷便当到头了。 好在,这人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宋孟琮既然不愿,他自然也不会硬来。 有礼而来,款款而去,乃是君子本色。 待那人离开,宋孟琮向薛晏荣道了谢—— “谢我作何?” “谢您没有答应他做保山。” 薛晏荣挑了挑眉毛,本想打趣她两句,但瞧着她满脸的严肃,还是算了吧—— 摆摆手“不必。” 这头儿,薛晏荣脚刚迈进厢房,面还没露,声音就先响起—— “哎,你还没别说,宋孟琮这家伙,男装的时候得女子欢心,女装的时候又得男子欢心,真真是戏本子里的男女通吃啊——” 话音未落,薛晏荣就咬了舌头,脚步僵着原地—— “音、音涵也在啊。” 这种话夫妻之间说说无伤大雅,可叫自家妹妹听去,就显得轻浮许多。 霎时薛音涵的心里更加不好了,连二哥哥都这么说—— 薛晏荣正是尴尬的要紧,佯装着咳嗽两声,就向后退去“你们说话,我去趟净房。” 随即人就溜了。 这人,惹完事就跑? 蒋幼清抿了抿嘴,朝薛音涵看去—— “别听你二哥哥胡说,她这人嘴上就是没个把门的。” “二哥哥说的也没错,宋郎中确实好人缘。” 薛音涵神色如常,嘴角还勾着抹淡淡的浅笑,瞧着毫无不妥,但正是这样才更加让人心疼。 等薛晏荣再回来的时候,薛音涵已经走了。 蒋幼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薛晏荣自知理亏,赶忙赔起笑脸“我也不知道音涵在啊,不然憋死我,我也不能说。” 认错态度还行,蒋幼清就先不计较了。 “我问你,宋孟琮她答应了没?” “没啊,她压根儿就不喜欢那人。” “那就好那就好。” 薛晏荣看着蒋幼清如蒙大赦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 “你这么高兴干嘛?” “我高兴了吗?我那还不是因为你——”蒋幼清抬高声音道:“你想啊,要是她嫁人了,往后定然就不能再抛头露面的行医,那样的话,本善堂怎么办?或是你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又怎么办?我、我真是操碎了心。” “是吗?” “当然是!” ———— 从心跟从安已过半岁,如今可以喂些菜泥跟果泥这样的辅食。 两个小家伙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瞪得老大,你一口我一口吃的不亦乐乎,怕她们头次吃不适应,蒋幼清便也没敢多喂,谁知两个小馋猫食髓知味的竟还伸手去要,咿咿呀呀的虽听不懂在说什么,但也不妨碍将大人们逗得哈哈大笑。 孩子大了,婴儿床里就呆不住,到了晚上总闹觉。 蒋幼清将两个孩子放在中间跟她们一起睡。 刚睡下的时候,还好。 孩子不闹,很快都能入睡,但睡熟以后就不一样了。 薛晏荣越睡越觉得气喘不上来,似是有什么在压着自己,但困意使然,她也懒得睁眼。 直到感觉脖子里潮乎乎的,才猛地惊醒过来。 从心的两只小脚丫踩在薛晏荣的眼睛上,身子趴在她的心口,时不时还蹬两脚,藕节般的小粗腿,力气大得很—— 这孩子不是睡在床上的吗?什么时候爬过来的? 再一摸脖子,全被小家伙尿湿了。 好在换尿介子这种事情,薛晏荣早就娴熟,抱着孩子就下了床。 “嗯?” 蒋幼清自从当了母亲后,睡觉就变得轻了,夜里有点动静她都能睁眼。 “怎么了?” “没事,从心尿了,我给她换换,你睡你的。” 薛晏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在蒋幼清的眼睛上摸了摸。 蒋幼清对这人一向放心,不多时搂着从安,就又睡去。 “你瞧瞧你姐姐,多乖啊,你看看你,惯会大半夜的折腾爹爹。” 薛晏荣嘴上抱怨,脸上却笑的灿烂无比,丝毫不觉得换尿布是烦恼,反倒沉浸其中享受不已。 这样的时候,是她最得意的时候。 抱着孩子忍不住的就想亲亲,嘴还没下去,手上就又是一热,低头看去—— 怎的又拉了? 只得重新再换,等薛晏荣刚换得,从心大大的眼睛便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眨巴眨巴的,跟蒋幼清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水洗葡萄般黑亮。 -- 第336页 撇了撇嘴,像是要哭。 “哎呦,爹爹的乖囡囡,不哭,不哭昂~~” 第二日,蒋幼清都醒了,薛晏荣还在睡。 “从心,从安的爹爹怎么还不起来呀?太阳都晒屁股啦~~~” 蒋幼清把孩子放进婴儿床里,便俯下身去瞧她—— 眼底乌青一片,这人昨夜里干嘛去了? 嗅了嗅鼻子—— 怎么一股子臭味? ———— 自打那次赵师爷求娶的风波过后,薛音涵便开始躲着宋孟琮,就算面对面的碰见,也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点个头就算打招呼。 原本亲近的关系,霎时就被一道无形的壁垒隔阂。 被冷落,也得有个原因吧? 这样算怎么回事? 宋孟琮决心要问个清楚,只是还不等她去找人,人就先来找她了,又躲在墙角,真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吗? 故意跟她绕着圈子,往巷道的尽头引去,宋孟琮知道这条路的前面是堵封死的高墙。 薛音涵以为自己把人跟丢了,转过身去才发现,这是个陷阱。 “为什么不理我?”宋孟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没有。”薛音涵想走,可没有退路。 “你说谎,见着我连招呼都不打。” 宋孟琮是想问个清楚,临到关键时刻又退缩了,委屈,难过,再大的胆子也只敢扯了扯她的衣袖—— “是不是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改,你别不理我啊。” 这样的语气,还是宋孟琮吗? 薛音涵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没有错,不用跟我道歉。” “你生气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姓赵的?”宋孟琮仔细回想着她们的疏离,就是那日之后“我跟他没有关系,你后来不是都知道了吗?我——” “那是你的事,不必跟我解释。”薛音涵抽出自己的被这人捏着的衣袖,狠了狠心“我亦不想听。” 薛音涵似是铁了心,什么都不愿说,什么也不想听。 对着她,宋孟琮像对着棉花包,根本使不上力气,见她要走,便下意识的去拉。 “宋姑娘请自重!”狠甩掉她的手。 “叫我自重,那你呢?你来做什么?”宋孟琮不是傻子,近一年的相处,她有感觉,不然也不会贸然拦她“别跟我说你是路过,也别跟我说你来采买东西,我不会信的。” 手腕被她牢牢握住,薛音涵羞愧又狼狈,宋孟琮就如同一面镜子,将她照的□□。 “你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说为什么不理我,又为什么来找我?” 薛音涵咬着牙,但不敢抬头看她,用力挣脱,却是徒劳。 “你弄疼我了!” 宋孟琮怜她疼她,急忙松手。 “我看看——” 疼的明明是手,望向的却是眼睛—— 宋孟琮不会看错的,薛音涵眼底有情。 忽的鼻酸起来“这么久不理我,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想我。” 越过她的手,探向她的肩,如果可以,她想抱抱她。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薛音涵慌了,她向后退去“宋孟琮,我们这样算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孟琮僵在原地,霎时脸上就没有颜色。 是啊,她们这样算什么? 女女生情,有悖常纲,没名没分,为世俗唾骂。 “当朋友也不行吗?” “我年岁不小了,迟早是要说亲的,我是薛府的三小姐,你是薛府的府医,本来就不该有这一遭。” 宋孟琮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若不是亲耳听见,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这话竟是从薛音涵嘴里说出的。 黄粱一梦,终究是自己唐突了。 薛音涵说完就后悔了,但说出口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这样也好,各自都能断了念想。 宋孟琮不知在想什么,盯着地上的青砖,沉默许久。 薛音涵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沉默的如同一块山石,凝着眉间晦涩难懂。 唯有悲伤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游走。 薛音涵陡然升起一股张惶,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 想张口唤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直到—— 宋孟琮神游的魂归来,从怀里将那个绛紫色的香囊拿出—— 递去,不,应该是归还。 “我既然不是你的情郎,就不该收这个,今日物归原主吧。” 宋孟琮走了,她没有看见薛音涵眼底的水雾,也没有看见溢出眼眶的泪珠。 薛音涵以为自己是最绝情的,没想到宋孟琮比她更绝情。 回了府,薛音涵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她不敢哭的太大声,怕锦绣发现,只敢捂着嘴默默地流泪,指腹在香囊上一寸一寸的摩挲,这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自己的心意—— 她就这么不要了,连个念想都不留? 蒋幼清来的时候,是直接推门而入的,平时她也是这般,但今日的状况,似是有些不同。 “音涵?” “嫂嫂——” 薛音涵把香囊窝在手里藏着,但她的眼睛实在是太红了,即便笑的再灿烂,也骗不了人。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蒋幼清从没见薛音涵哭成这样过。 -- 第337页 “没有,没人欺负我。”薛音涵越想停下,越是停不下。 眼泪像断了线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蒋幼清看见了她手上握着的香囊,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这是音涵送的。 “是不是宋孟琮——” 话还没说完,薛音涵的肩膀就抖了起来,香囊是女子赠与情郎的信物。 “你别怕,我、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我谁都没有说,你放心,就是你二哥哥都不知晓。” 蒋幼清安慰着薛音涵“是不是她欺负你了,要是她!我这就去跟她算账!” “嫂嫂——” 事情被发现,薛音涵以为蒋幼清会骂自己,又或是怪自己,可她连一句大声的话都没有,只担心自己受没受欺负,霎时间心里的难过,全部倾斜而出。 不知哭了多久,蒋幼清肩膀都被眼泪打湿了。 “嫂嫂,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二哥哥丢脸的,我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越是坚强,越是脆弱。 “音涵,你要是不想嫁人也不打紧,我同你二哥哥说过了,你不想便不会逼你,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嫂嫂跟二哥哥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那宋孟琮——” “别提她,别提她了。。。。” ———— 宋孟琮虽还住在宅院里,但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两人便会偶遇。 如此看来偶遇,也是刻意。 若不是薛晏荣夜里受凉,有些不适,她绝不会出现在后罩院。 “二爷无甚大碍,用了药好好休息两日便可,还有这几日与两位小小姐莫要太亲近,孩子年岁尚小,体质不比成年人,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二哥哥——” 薛音涵一眼就瞧见了宋孟琮,当即怔住。 她们已经许久未见了。 宋孟琮没什么反应,将方子留给蒋幼清,施礼过后便出去了。 平静的如同毫无波澜的深井,扔下颗石头都不会有响声。 薛音涵神儿不知去了哪里,薛晏荣唤她都没反应。 好在蒋幼清瞧出了薛音涵的异样,主动拉住她,打着圆场—— “你二哥哥夜里逞能踢了被子着了凉,没甚大碍。” 薛音涵被这么一拉,才回过神来,点点头“没事就好。” 薛晏荣怕过了病气给两人,就让她们先出去了。 出了门,蒋幼清看着薛音涵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了—— “你要是舍不得她,就去找她。” “嫂嫂,你说什么呢?” 这话惊到了薛音涵,忙扯着她往厢房里去。 蒋幼清没法跟她讲实话,但心里是分得清的,薛晏荣都是女子,她们都在一起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薛音涵,若是去拦,那岂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样的事情自己做不来。 “反正,我不反对,与其看你难受,不如成全你,我也痛快!” “嫂嫂,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同你这样说。” 薛音涵震惊之余,又垂下头去—— “我跟她说了不好听的话,她怕是不会想再理我了。” “谁说的?”蒋幼清压低声音道:“你是没瞧见,她要是不想见你,方才拿笔的手就不会抖了,你看——” 展开手里的方子,除却第一行外,其余的字迹全是断笔。 “嫂嫂,你——” “音涵,你二哥哥脾气虽大,但护家里的人心还是有的。” 话说的这样明白,薛音涵自然能想通,嫂嫂这是在给自己兜底呢。 “但,你要自己想明白,想清楚,这种事一旦应了就是一辈子,排除外界的所有,你自己的心最重要。” “我、我知道了。” 送回音涵,蒋幼清将方子给了姚十初,自己便进了屋去。 薛晏荣瞧着她来,赶忙掩住口鼻—— “做什么怪?” “我怕过病气给你。” 蒋幼清看着她傻里傻气的模样,眼底柔情愈加凸显,拉过薛晏荣的手抱进怀里,下巴一点一点的—— “怎么这么高兴?” “没,就是觉得遇见你,真好。” 这一厢,薛音涵还在想着蒋幼清的话,震惊过后,皆是不可思议—— 嫂嫂这是同意了? 这么简单? 拿出香囊看了又看,那自己要不要去找她? 薛音涵用了最笨也是最无效的一种方法,揪花瓣—— 一片去,一片不去。 整一个晚上,也没揪出个所以然,反倒将自己的精神儿弄没了。 乌青着眼底,也不敢出去,生怕被瞧见,尤其是自家嫂嫂,若叫她知道,自己为了宋孟琮彻夜难眠,岂不羞死。 一连几日,薛音涵都浸在这样的烦恼里。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终于,下了决定。 这日,晴空万里,鸟儿在枝头莺啼。 薛音涵选了一件浅粉色的百褶裙裳,簪了根珍珠步摇,耳垂下吊着玛瑙耳珰,印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今日她是特地打扮过的。 还未走出院子,就听两个小丫鬟说道—— “好像是上山摘草药的时候被蛇咬了。” “蛇?有毒没有啊?” -- 第338页 “这谁知道呀——” “你们在说谁?!” 小屋里,薛晏荣瞧着宋孟琮腿上的细布—— “这几日你就别去坐诊了,稍歇一歇,我瞧着长生也不错,正好让他练练手,遇着疑难杂症再来找——” 嘭—— 门被撞开,薛音涵满头大汗的闯进来—— “宋孟琮!” 她太着急,满脑子都是宋孟琮被毒蛇咬了,该有的规矩忘的一干二净,等她看清桌案边立着的人,立马垂下头去,像个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二哥哥....” 薛晏荣的眼睛里仿佛藏了只老鹰,她看着两人,目光带着考量—— 须臾后—— “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一路上薛晏荣的眉头就没下来过,推门进了屋子,径直走到蒋幼清身旁—— “你怎么了?垮着脸的?” “我有话问你。” 作者有话说: 马上到五一了,我跟夫人打算宅在家里,宅三天,记得去年五一的时候,去了趟熊猫基地(就是在家呆的太无聊,找了个地方转一转),一晃时间过得好快 你们呢?因为yq,估计大家都宅在家吧 感谢在2022-04-26 23:01:38~2022-04-27 23:0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 2个;不想做朋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952426 89瓶;53986143 30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讨好自己 裙裳的下摆不知何时沾上了污泥, 精心打扮的妆容也花了,额间的刘海也被汗水打湿。 她这是跑着来的? 未等宋孟琮想明白,薛音涵急切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你被蛇咬了是不是?!你不要骗我?” 她颤着声儿, 话音甫一坠地, 眼泪便簌簌的掉下。 宋孟琮没想到她会哭,多日以来伪装冷漠的面具, 时下也绷不住了—— “没、我没被蛇咬, 现下这天气哪有蛇啊。” 薛音涵关心责怪,目光落在屋里架着的火塘上, 是了,现下是冬日, 怎么会有蛇? “那我听别人说——” “是蜈蚣,我抓了来泡酒的。” “吓死我了——” 薛音涵后怕的捂了捂心口,没被蛇咬就好,随即目光落在了她缠着细布的小腿上—— “那你这腿?” “我下山的时候滑了一跤。” “你这个人总是这样,每回不是这伤就是那伤, 非得要脱层皮,见点血,你才能舒服。” 明明是责怪的话, 但听在耳朵里,却带了几分娇嗔。 宋孟琮讲手缩在袖子里, 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 好让自己的理智回归, 不要胡思乱想。 “你来找我, 有事?” “没事, 就不能来找你?” 薛音涵看向她, 眼神不再闪躲——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宋孟琮的委屈埋在心里, 终究苦的是自己。 “三小姐....” “别叫我三小姐,那日我,我说的全是假话,我从没遇过这样的事,我也害怕....” “那现在呢?”宋孟琮看向她“现在还怕吗?” 薛音涵没有先回答,而是拿出来那枚香囊—— “我....那个..嫂嫂说我,我们这样...不奇怪。” “音涵!” 宋孟琮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的望向她,呼吸都停滞下来—— 直到薛音涵主动将香囊挂在她的腰间,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是真的。 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猛地扯住薛音涵的胳膊,将人抱在怀里。 “我、我很想你。” 这一头,是有情人互诉衷肠,另一头却是有些难熬了。 “宋孟琮山上采药,摔了腿。” 蒋幼清愣了下,不是有话要问自己吗?怎么提到宋孟琮了? “严重吗?” “不严重,我让她暂时不用去本善堂,在家好好休养些时日。” “哦。” 不严重就好,一会儿得赶快去跟薛音涵说一声。 薛晏荣捧着紫砂壶,就没了下文。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蒋幼清眨了眨眼“还有别的吗?要是没了,我就先出去了。” 薛晏荣点了点手指,那一错不错的目光,像面镜子,要把人看穿似的。 弄得蒋幼清莫名心慌。 “你要去哪儿?”薛晏荣放下紫砂壶“若是去找音涵,就不必了,她这会儿正在宋孟琮那儿。” 心里咯噔一声,不好! 蒋幼清太了解薛晏荣,她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些。 抬眼向她瞧去,这分明就是等着自己招供的架势。 可这件事,蒋幼清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呢? “呃....音涵跟宋姑娘关系不错,既受了伤,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蒋幼清转移话题—— “那什么,我也去瞧瞧,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伤了腿可小可大的,毕竟是本善堂的金牌郎中呢,我去看看.....” 腿还没迈出去,人就被扯了回来。 “哎、你——” 被迫坐在她的腿上,下巴也被挑起。 “有事瞒我?给你个机会,不说后果自负。” -- 第339页 这话一出,蒋幼清想装傻都不行了—— “你.....” “音涵跟宋孟琮到底怎么回事?” 蒋幼清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就瘪了,可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挣扎一下—— “你、你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薛晏荣回想着方才的场景,自家妹妹眼睛都红了,而自己这么大个人站在旁边,她愣是没看见,反应过来之后,竟然脸红?那模样心虚又害羞。 宋孟琮呢?从音涵进去,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 “你是不是早知道?所以才会跟我说不要逼音涵嫁人?” “我——”蒋幼清咬了咬嘴角,这人比猴还精,怎么瞒得住? “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你、你不会不同意吧?音涵她——” 话音未落,蒋幼清的臀上就挨了一下,登时小姑娘就不愿意了,向她瞪眼望去。 “这么大的事情,你敢瞒我?!” 薛晏荣拎她跟拎小鸡崽似的,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 “你说我去哪儿?!看着斯文白净,竟在我眼皮子底下撩拨音涵?我跟她算账去!” “你疯了你!” 蒋幼清忙不迭的冲过去,挡在门前—— “这种事情两厢情愿,你算哪门子的账!我不许你去!” “不许我去?呵——” 薛晏荣眯起眼睛,半点儿不放眼里,撸起袖子,脚步就逼近过去—— “你、你干什么?”蒋幼清缩了缩肩膀“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小心我去告诉母亲!” “还敢告状?!行,我让你告——” 话罢,胳膊就勒住了她的腰,猛地一用力,蒋幼清就被薛晏荣抗在了肩上。 “你做甚!薛晏荣!” 薛晏荣充耳不闻,抗着人,大步就走出了房门。 天知道,蒋幼清的脸都要熟透了,这会儿是白日,外头全是人。 “我求你了,放我下来,行不行?” “还敢乱动?” 薛晏荣啪的又是一下拍在这人的臀上。 众目睽睽的惊呆的大家伙,胆子大的敢瞄上一眼,胆子小的这会儿就溜到墙角背过身去了。 岁杪垂着头,脸上带着些绯红—— “姑爷,可真是有力气啊。” 姚十初哪知道自家主子又搭错了哪根儿筋,青天白日的怪叫人不好意思,但时下还得佯装镇定—— “呃——二爷自幼习武,力道是比旁人大些的。” 一路扛着,蒋幼清算是没脸了,赶明儿这事就能传便整个宅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荣二爷肩抗小媳妇打屁股,知道是她欺负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癖好呢,旁人听去还好,若是落在婆母耳朵里—— 往后请安可怎么好意思啊?! 一路扛着人,直到方才的小院儿—— 停了步子,将人放下。 薛晏荣锁着眉头,戳了戳旁边的蒋幼清。 “做甚!”蒋幼清红着脸,拨弄着乱了的头发。 “你进去。” 薛晏荣不自在的厉害,那还有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蒋幼清随着她的目光朝前看去。 此处正是宋孟琮的住所,小院里晾晒着药材,风一吹,便是淡淡的草药香。 “你——” “她们俩在里面,孤女寡女的,像什么话,你这做嫂嫂的也不管管。” 蒋幼清懵了—— “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问什么罪?音涵是我妹妹,我要怪也是怪宋孟琮。” 说完又叹了口气—— “你是没见她方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受伤呢,关心成那样,宋孟琮怕也怪不成了。” 蒋幼清捏了捏手指,这就受不了了?你还不知道薛音涵为了宋孟琮哭成泪人的模样呢。 想了想,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可我进去说什么呢?” “随便你说什么,反正她俩不能单独一起,这又受了伤,音涵多傻你还不知道。” 蒋幼清懂了,下一刻却又忍不住笑出声—— “你胡想什么?当谁跟你一样?人家宋郎中可是老实人。” “我怎么样了?” “你说你怎么样了?” 薛晏荣的底气明显没有刚才足,梗了梗脖子—— “咱们是拜过天地的,怎么样都可以!” 蒋幼清抓住了漏洞—— “你的意思是,音涵跟宋孟琮若拜了天地,也可以?” “我——” “行!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过去!” 蒋幼清才不跟她改口的机会呢,扭过头,两条小腿倒腾的飞快。 “哎!我、我什么时候说可以了?!” 任凭薛晏荣在身后把眼珠子瞪出来,她也只当看不见。 情到深处自然浓,隔了这么多日不见,不论是薛音涵还是宋孟琮,彼此都想念的紧。 大家又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难免会把持不住。 宋孟琮看着薛音涵涂了口脂粉唇,一时间怔住目光,不知不觉便凑上前去。 薛音涵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心跳的像是庙会里的锣鼓,若宋孟琮是男子,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将人推开,可宋孟琮是女子,女子亲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就在薛音涵思忖之际,那人的薄唇就贴了过来。 -- 第340页 嘎吱一声,蒋幼清推门而入—— 两人瞬间弹开,谁也不敢看谁,脸红的像是沸水里煮熟的虾子。 蒋幼清哪会知道两人这么大胆,做‘坏事’好歹栓个门啊? 得亏薛晏荣没跟进来,不然自己还真劝不住。 “少奶奶,不关音涵的事,是我,都是我——” 即便是薛音涵告诉了宋孟琮,蒋幼清知道她们的事,这人也只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殊不知这般举动,让薛音涵更加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扯着她的衣袖,不由自主的肩挨着肩—— 再看蒋幼清,嘴角挂着笑,哪是生气的模样。 薛音涵将羞涩压下,问道:“嫂嫂怎的来了?” “我听你二哥哥说宋姑娘摔了腿,就过来看看。”蒋幼清顿了顿,紧接着说道:“你二哥哥就在外头,要不要叫她进来?” “二哥哥不是才走吗?” 蒋幼清看着自家小姑,真是个傻姑娘,被看穿了都还不知道。 “你这般关心,你二哥哥看出来了。” 薛音涵忽的抖起肩膀来,霎时眼睛就红了。 宋孟琮赶忙握住她的手,脸色也是发白。 见两人慌成这样,蒋幼清便想出声宽慰,可话还未说出口,薛晏荣就不请自来了。 绷着脸,两手背在身后,看人的时候,眉头高高的皱起。 一句话都还没说,这气势就将胆子小的先吓破了。 宋孟琮知道薛晏荣不是好惹的,眼下出了这事,躲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迎头向上。 撑着摔伤的腿,忍痛站起身—— “二爷,我对音涵是认真的。” “二哥哥,我也是认真的。” 薛晏荣不说话,踩着步子,径直走到宋孟琮面前,定定的看着—— “二哥哥,她身上有伤,别——” “出去!” 薛音涵怎么能走,这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自己怎么能留宋孟琮一个人受责难。 “二哥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让你出去听不见!” 薛晏荣一喊起来,别说薛音涵,蒋幼清都打激灵。 “音涵,没事儿,你先出去,我跟二爷说几句话。”宋孟琮眼眸柔和,嘴角挂着笑,继而看向蒋幼清“劳烦少奶奶领她先出去。” “走吧,咱们先出去,让她们说说话。” 薛音涵被扶出去的时候,呜咽的抽泣声,听得清清楚楚。 “嫂嫂,二哥哥会不会打她?” “不会的,你二哥哥就是看着凶。”蒋幼清拿着绢帕擦了擦薛音涵的眼泪“你二哥哥跟我保证了,不会为难你们,但是生气肯定是有的,你想想啊,你要是她,妹妹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偷了心,你估计反应比她还大呢。” “嫂嫂~~~” “等着吧,没事的。” 屋子里——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妹妹都不放过?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丢进浑河里喂鱼!” “二爷,我是真心的!” “真心值几个钱?!你有什么本事护她一辈子?!还是你觉得能倚仗薛家?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等会儿就给我收拾东西离开薛府!” “我能的!就算不靠薛家,我也能护着音涵,我会医术,会瞧病,我能挣钱——” 宋孟琮几乎是祈求的语气“二爷,二爷求您不要把我们分开,我真的不能没有音涵。” “嘴上说说的话,谁能信?不能分开是吧?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只要您,我都能做!” 薛晏荣冷笑着,拿起桌案上的匕首—— “既然你那么喜欢音涵,我想要你的一块肉当彩礼,不为过吧?” 宋孟琮立在原地,似是有些错愕的模样。 “不敢啊?那就收——” “二爷说真的。”宋孟琮将她打断,眼怔怔的问道:“只要我割下来一块肉,您就不拦着?” “当然是真。” “好,我割!” 宋孟琮豁出去了,不就是一块肉吗,就是一条胳膊又如何! 为了音涵值 撩起袖子,匕首就扬了起来,直往手臂上扎去。 当—— 就在匕首将要扎进肉里的时候,被薛晏荣一把打落。 她看向宋孟琮—— “你最好记得今日的誓言,否则我会亲手剁碎了你!” 摔门而出,薛音涵躲在蒋幼清身后,眼睛却是像屋子里瞄—— 自家妹妹没出息,能如何? 薛晏荣恨铁不成钢。 气的是一句话没有,负手离去。 倒是蒋幼清朝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没事没事,等会儿我劝劝她就好。” “是我不好,让二哥哥生气了。”薛音涵自责着。 “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就那脾气。“蒋幼清拉着自家小姑“进去看看吧。” 进了屋,薛音涵盯着宋孟琮就检查起来—— “二哥哥是不是打你了?” “没有。” “那骂你了?” “也没有。” 宋孟琮用指尖一点一点刮去薛音涵的泪珠—— “二爷说,要我一辈子对你好,我就跟她发誓,若是我违背诺言,就下十八层地狱。” “别乱说!”薛音涵赶忙捂住她的嘴。 -- 第341页 宋孟琮握住,紧紧的攥在手里—— “我定不会违背诺言,我不怕。” 解决了这个,蒋幼清算了解了桩心事,歪头看向那憋气的人—— 还得自己来哄。 “咳咳——” 薛晏荣翻身转向里侧。 “哎——” 听她唤自己,又将身子往里移去,总之就是不说话。 蒋幼清无语了,这人是孩子吗? “音涵大了,总不能一直围着哥哥嫂嫂吧?总得有个心上人,你大度些,拿出点风度来。” “我还没风度?!”薛晏荣忽的坐起身“你看看她,我不过就看了眼宋孟琮,她就担心成那样?简直没出息!” “你要是说这个,那我就不帮你了,你也不看看你当时的表情,跟要剥皮杀人似的,别说音涵,我都怕,况且人家宋孟琮是个郎中,你可是练过功夫的,若真的一拳头打下去,宋孟琮怎能受得了?” “哦,那还是我的不对了?!” “也不是你不对,嫁妹妹吗,做哥哥的都心疼。”蒋幼清靠过身去,挽住这人的胳膊“别动嘛,我给你捏捏。” “少讨好我,你跟她们一伙的。” “谁讨好你了?” 蒋幼清转身从匣子里取出玉矬子,揪着薛晏荣的手指头,认真打磨起来—— “我讨好我自己,不行呀?” 十个指头,蒋幼清每个都一视同仁,薛晏荣的手指细长,经由打磨,在涂上手油,愈加柔软精致。 “唉——” “怎么了?” 薛晏荣抽回手来,心中纠结无奈—— “这条路不好走,宋孟琮同我不一样,她是亮明过身份的,往后——” “我懂得,但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蒋幼清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你不让她们试试看,音涵心里永远有个结,就算嫁了人,她忘不掉,日子也不会好过,就让她们相处一下,若是不合适散了就好,若是合适,咱们就再想办法,做打算。” “时下也只能这样了。”薛晏荣又道:“你回头跟音涵说说,在府里还是要避讳些,若是叫下人瞧出什么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传了出去,旁的都不说,我怕她们自己的名声....日后她们可怎么过活,唉...” “我知道了。” 其实这话,不用薛晏荣说,薛音涵跟宋孟琮也是有分寸的。 能被允许,就已经是万幸,她们都是会感恩的人。 ——— 爱情的滋润大抵是世界最管用的灵丹妙药。 从前薛音涵喝了多少汤药,人都病病殃殃,如今不过是多了个宋孟琮,便阳光明媚了,干瘦的小脸,都圆了一圈。 宋孟琮步子飞快,手里捧着个牛皮纸袋,忽的又慢下腿脚—— “少奶奶也在。” 这段日子宋孟琮隔三差五就会来,没回手里都拿些小玩意儿,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玩的。 “哟,什么好东西呀?”蒋幼清故意打趣道。 “一些瓜子零嘴。”宋孟琮将牛皮袋子放在桌上。 蒋幼清抻头扫去—— 整整大半袋子,全是剥好的,南瓜子、西瓜子,都是薛音涵平日里最爱吃的,该是怕她嫌麻烦才提前剥好。 “宋郎中真是心细,这一颗颗的,费了不少功夫吧?” 宋孟琮还没不好意思,薛音涵倒先脸红了。 “也没多少功夫,寻着技巧,指甲一抠就开了。” 话罢,宋孟琮又拿出荷包,递给了薛音涵“这是月奉,今儿才发的。” “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用不着银子,医馆跟府里都管饭,实在没花钱的地方。” 宋孟琮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憨,依照平日的习惯,这时候该抱抱薛音涵的,但蒋幼清在,不方便—— 她只用眼睛解解馋,叮嘱她好好吃饭,就先回去了。 “她这是给你私房?” 待人走后蒋幼清忙问道。 “嗯,她说给我花,我说不要她就急,没办法我就先替她收着了。” “啧啧啧——真是会疼人,瞧的我都羡慕了。” “嫂嫂~~” “害什么羞嘛——”蒋幼清坏笑着凑到薛音涵的耳边“老实交代,你们有没有....” “当然没有,我们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薛音涵脸红的都要滴血,那样的事情,还从来没想过呢。 “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我就是问问。”蒋幼清是个过来人,同薛音涵做着辅导“我给你说,要是真来了,你也别怕,这种事情水到渠成,没什么可害羞的,不过有一点,你千万不能由着她来,这种事儿....容易上瘾。” “上瘾?”薛音涵哪里懂这些,见她说着这么邪乎,竟然有些害怕“二哥哥也上瘾吗?” “呃——”话没解释清楚,反倒给自己挖了个坑,蒋幼清歪着头眨了眨眼“她、挺上瘾的。” “阿嚏——” 薛晏荣揉了揉鼻子,怎的突然打起喷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7 23:09:29~2022-04-29 00: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3197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午许 88瓶;慕风 20瓶;香菜君 5瓶;腐 2瓶; -- 第342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你真来? 今年元宵节大概是以往近三十年来, 过得最舒心的一次。 因着那次儿子打老子的事情,为避免父子再起冲突,薛晏朝被鲁氏做主送回了济阳老家, 过年都没有回来, 二房只剩下叶善荣跟薛怀丘,可他们夫妻二人早已离心离德, 不见面则以, 一见面势必就要掐架。 刚开始鲁氏还会劝劝,可到后面也不想管了, 饶是她也一把年纪了,不安享晚年, 难道还得成日盯着儿子媳妇打架? 罢了罢了,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随他们去吧,只要别闹出暖香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吧。 如此便使得, 本就人丁单薄的薛府,愈加冷清。 众人早早吃完了,便散去。 鲁氏难得没有阴阳怪气, 只脸色阴郁的瞧了眼二房。 薛怀丘不知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不想理, 脸上没甚表情, 耷丧着头只顾喝酒, 每日昏昏沉沉, 俨然酒鬼一个。 而叶善荣就坐在他旁边, 刀子般的目光, 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这要不是看在鲁氏的面子上,手里的热茶早一滴不剩的泼过去了。 同二房相比,大房倒是其乐融融,一团福气。 从心跟从安穿着喜庆的锦红袄褂,袖子领口围着一圈白毛,看着就柔软无比,两个奶娃娃眼睛睁的滚圆,眉中间还画了一颗吉祥点。 时不时从嘴里冒出几个听不懂的字,惹得郑珺清笑弯了眉。 多少年了,终于扬了这口气。 从花厅出来,还未到清音阁,只半路上,郑珺清便忍不住了“瞧没瞧见你祖母那脸,褶子多的都能夹死苍蝇了,我真是从未像今天这般痛快,让她厚此薄彼,如今现世报了。” 话罢又笑道—— “说到底还是幼清争气,一下就得了从心从安,真真是我们大房的福气。” “母亲别夸我了,这——” 蒋幼清原是想说,这都是二爷的功劳,但话到嘴边立马又咽了回去,暗暗的呼了两口气,得亏自己反应过来了,不然岂不羞死人。 好在郑珺清没有停在这话上,转头看向薛晏荣,又道—— “这次咱们不着急回,住上些个时日再走也不迟,也该让你祖母知道,她的眼光有多差了。” 薛晏荣拱了拱手“全凭母亲做主。” ———— 小孩不比大人,吃饱了肚子,又玩闹了一会儿,便困得睁不开眼了,薛晏荣瞧着时辰尚早,便让婆子抱回屋去,自己则拉着蒋幼清出去转悠。 街道上热闹非凡,耍杂技,猜灯谜,放花灯,更有小摊小贩的叫卖小吃。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从人多的地方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最后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浑河边上。 故地重游,难免触情生情—— 只不过,今时今日不再是孤身一人,她们中间多了个圆满。 借着月光,薛晏荣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日的场景,情不自禁的张开大氅,将人裹了进来—— “我当时还在想,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大的胆子,一个人翻墙出来不说,还摸黑到了河边,好奇心使然,我就想瞧瞧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薛晏荣边说边带着蒋幼清挪到了一棵枯树前—— “我当时就躲在这儿,才看清你的脸,未等出手拦你,扑通一声你就投了河,那日我心跳比现在还要快,知道你是个胆大的,却不想还是个不要命的,我记得我跳下去救你的时候,你还不停地推我,现在想想我当时也是胆子大,浑河的水冷到了骨头里,但凡你力气再大些,两人估计全都得交代在这。” “怎么?后悔了?”蒋幼清被薛晏荣裹在大氅里护着,毛茸茸的脖颈扫着她的额头。 “哪能啊,我是后怕。”薛晏荣将人在怀里抱了抱紧“幸好是我,不然这会儿抱着你的就是别人了,从心从安也不能管我叫爹爹了,由此可见,咱们这是老天的意思呢,天注定。” “油嘴滑舌。”蒋幼清仰起头来,小脸红扑扑的“你这嘴抹了蜜吗?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好听。” “说真话就是油嘴滑舌?那往后恐怕我天天都是这般了。” 话罢,薛晏荣又是一笑的低下头去“想知道抹没抹蜜还不简单?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冬日里夜凉,一个吻便能热起来,蒋幼清眼角发红,手指揪着薛晏荣的腰间的玉带,颇为羞涩道—— “咱们回去吧。” 薛晏荣握住小姑娘的手,从善如流的道出个好字。 每逢节日都是白日里隆重人多,入了夜人就少了,毕竟也不光是主人家过节,府里的家丁也要过。 她们回了府,除了刚进门遇见了几个,一路过来,倒也没看见什么人。 薛晏荣攥着蒋幼清的手,不时就将人往怀里带,好好地正路不走,非要绕小径,夜里又黑,这七拐八绕的,竟把蒋幼清绕迷糊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路黑我瞧不见,莫走偏了。” “怎么会走偏,这是薛府,有我在走不丢的。” 薛晏荣推着她,直往那跨院的墙角处挤去。 将人抵在灰砖墙上,两只手臂左右撑在身侧。 黑灯瞎火,七拐八绕—— 蒋幼清瞪了她一眼—— “你不安好心。” -- 第343页 安不安好心的另说,不过此刻的蒋幼清却是砧板上的鱼肉,薛晏荣的囊中之物。 “让我亲亲,我就放你回去。” “你别闹——” “又没人,你怕什么?” 薛晏荣将她抵在墙角,微微喘着,哈出的热气都变作了白烟儿,作势就要倾过去。 “你真来?” “不然呢,你以为跟你说笑呢?” 蒋幼清真是服了这人,哪有人在跨院里做这样的事?还专门特地的,当即就不愿意了—— “薛晏荣你不是好人,我要去告母亲。” 一听她要告状,薛晏荣顿时就乐了,故意声音夸张着道:“好啊,你去啊,我看你怎么去——” 蒋幼清被她哈出的热气,弄得脖子痒,来回的躲着,忽然怔住了目光—— “哎,你听这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 “不是,真的有。” 蒋幼清摁着她的肩,将人推开些距离,竖起耳朵细听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 “明日还要给婉颂姨娘扎针,我就提前先过来了。” “就这样?” “还有——我、我想你了。” 蒋幼清听着两人的对话,下意识的捂住嘴巴—— 是薛音涵跟宋孟琮。 抬眼再看向薛晏荣,这人脸色果然不好了。 “这家伙!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我——” “你做甚?别过去!” 蒋幼清猛地扯住她—— “你想吓死她们啊?” “我不过去,难道就这样看着她们、她们——” 余下的话薛晏荣说不出口了。 “你挡的了一时,你挡的了一辈子吗?她们感情这样好,这种事情迟早要来,你这个当哥哥的看开些吧。” “你——” 她们这头儿话还没说完,那头儿假山后面的人就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跑哪儿去了?!” “能跑哪儿去,肯定是回屋子了。”蒋幼清扯着她的胳膊,半哄半推的“走吧走吧,我冻的手脚都麻了。” 薛晏荣气冲冲的回了屋子—— “这个宋孟琮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躲在假山后面?!” 蒋幼清解着她的大氅,不说话,只弯着嘴角笑。 “你笑甚?” “没笑什么,就是觉得大哥莫说二哥。” 薛晏荣当即一顿,神色不自在起来,但还是不忘为自己辩驳两句—— “我跟她不一样,咱们是夫妻。” “是,咱们是夫妻。”蒋幼清学着她的话点头“你以为宋孟琮要是男子,音涵现下还能在府里?” “你的意思就不管了?” “我的意思是,既然接受了,你就要学着习惯,二爷,你要试着去真的接受。” 蒋幼清拍了拍她的脸—— “好了,热水烧得了,去沐浴吧。” 说完蒋幼清便转过身去,未等走到床榻前,就被打横抱起。 “你又胡闹什么?” 薛晏荣头抬高眉毛,带了些痞气—— “你敢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步迈进浴房,不一会儿水声都变得欢快起来。 事后—— 蒋幼清瘫软的像没了骨头,惫懒得窝在薛晏荣怀里。 借着床帏外昏黄的烛火,薛晏荣的手指在这人的鬓角处的发丝勾着—— “又在坏笑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笑了?你偷看?” 蒋幼清立马瞪圆了眼睛,这人明明就是合着眼皮的。 “对你我还用的着偷看?”薛晏荣指了指耳朵“光听一听就知道了,说,又想什么呢?” “没什么。”蒋幼清抱着她的胳膊,似是藤蔓纠缠的紧“我就是想——宋孟琮她会吗?” 薛晏荣猛地睁开眼—— 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我、我怎么知道?” “她肯定会。”蒋幼清撑起些身子“她是郎中,这人的身体她懂得可比咱们多,就是可怜音涵了,我还什么都没教她——” 薛晏荣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这、这还是自己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吗? “你睡不睡了?” “啊?”蒋幼清眨了眨眼,大概还不懂自己踩着什么雷区了 “你累了?” “我——” 蒋幼清伸手摸了下薛晏荣的额头,是出了不少汗—— “赶明儿得给你补补了,现下你也算是人到中年。” 人到中年?! 薛晏荣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敢嫌我老?” “没、我没——唔!” 长夜漫漫,这个问题可以狠狠反驳。 再说回,宋孟琮跟薛音涵。 屋子点了灯,还是有些暗。 宋孟琮架了炉子,但一时半刻的也热不起来,她这里又没有手炉,瞧着薛音涵被冻红的指尖,心疼的厉害。 “是不是很冷?” “啊?还好。” 说话都能冒白气,如何能还好?她这分明就是在迁就自己。 “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我这儿太冷了,别冻着你。” “我不冷。”薛音涵忙不迭的摇头,瞧着那已经逐渐升温的炉子,道:“你不是生了炉子吗?一会儿一会儿就暖和了,我这一来一回的,路上不比这冷呀,再说了我、我跟锦绣都说了,今晚在嫂嫂那里——” -- 第344页 这拙劣的借口,叫薛音涵越说越没底气,越说脸越红,心中只能埋怨眼前这个木头桩子,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她怎么还愣着? 又等了半晌,这人还是没动静,薛音涵绷不住了,忽的抬头,未等说话,先跌进了一双柔情万千的眸里。 当即,害羞的姑娘就坐不住了—— “你看什么?” 薛音涵的声音很轻,像是流淌的清泉,每一个音调都流进了自己的心间。 “我、我给你捂手吧。” 宋孟琮前言不搭后语,就知道抓人家的手抱在怀里。 看似被动,实则心中窃喜。 薛音涵抿了抿嘴唇,目光不时扫在那人的脸上,一副又呆又傻,只知道盯着自己看—— “你总看我作甚?” “你、你真好看,真美。” 薛音涵冷了那么长时间的手,愣是叫这两句话,就湿了掌心。 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肯定也感觉到了。 “你、你也不差,也好看。” “可是我觉得你最好看。”宋孟琮觉得好看这两个字都不够格,但时下脑子里又想不出别的,暗暗的后悔,早知嘴笨,就该多翻翻戏本子,好歹也学上两句。 “音涵——” “嗯。” “我想抱抱你。” 宋孟琮话刚说出口,胳膊就把人环住了,饶也不是第一次抱,但心如擂鼓的却还是第一次的跳。 不知是屋子里炉子热起的缘故,还是这般贴紧躁动的缘故? 两人都发了一头汗。 宋孟琮打了热水,将帕子投洗干净,递去—— “擦擦吧。” 待薛音涵擦完,宋孟琮又对着帕子傻笑,旋即在脸上胡乱的抹了把。 这番孟浪的操作,瞧的薛音涵脸红心跳,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嫌弃,那是自己用过的..... 薛音涵不知道的是,宋孟琮就是要用她用过的。 她用过的,都香。 铺好了褥子,从箱底又拿出一床被子。 “睡吧。” “嗯。” 薛音涵缩在自己的被窝里,身子莫名的有些发抖,以往跟锦绣跟嫂嫂睡在一起,就算是同盖一张被子,都没有过这样紧张—— 今日是怎的了? 手脚慌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要熄灯吗?” “啊,哦——都行。” 噗的一声,灯灭了。 唯一的光亮都消失了。 紧跟着,宋孟琮便躺下了。 木床有些小,两人再怎么注意,都还是要挨上。 宋孟琮刚扯了扯被子,薛音涵就紧张的汗毛直立—— “你做什么?” 愣了下—— “不做什么,我拉被子。” 薛音涵似是松了口气,但又有点失落。 宋孟琮大概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贴心道:“你要是不习惯,我就去椅子睡,也一样的。” “别——” 薛音涵糯糯的道了声—— “我没不习惯,你别去。” 说完竟还怕她走,探出手去抓她的被子,这一抓,薛音涵登时就皱起眉来—— “你这被子怎的这么薄?” 起身,再一细看,这哪是什么被子,就是个布单子,这么冷的天儿,如何能盖得? “屋里就只有一床厚被子,我也没提前准备,没事,我身子好,不冷的。” “那也不行!” 薛音涵扯下那布单子,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厚被子—— “一起盖。” 话罢,就将宋孟琮包了进来。 香气,热气,燥气,一拥而上。 霎时宋孟琮的脑袋瓜就混浆浆的了。 “这样,不冷了吧?” “嗯,不冷了。” 薛音涵背过身去,牙齿打颤—— “睡吧。” “好。” 第二日,薛音涵先醒来。 女儿家脸红的快要滴血,她记得昨夜明明是背过身的,怎的一睁眼,竟在她的怀里,而且还抱得这样紧? 立马松开手,又扭过身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刚一转过去,宋孟琮的眼睛就睁开了,天还未全亮时,她就醒了,撑到现在无非是舍不得怀里的姑娘。 昨夜里,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拱呢。 宋孟琮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厚着脸皮先起了身,而薛音涵仍旧紧闭着眼睛,还在装睡。 知道她脸皮儿薄,宋孟琮也不叫她,一个人打水洗漱,等全弄妥当后,才重新走到床榻边,对着那背影,柔声道—— “热水打好放在架子上了,你不用着急起,我先去本善堂坐诊了。” “嗯。” 又短又快的鼻音,叫宋孟琮忍不住笑,这人怎的这么可爱。 伸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方才离开。 人一走,薛音涵就把自己蒙进被子里,脸上又羞又红,滚来滚去的,木床都要晃压塌了。 吱呀一声,门又响了。 薛音涵以为宋孟琮又回来了,立马僵住了身子,动也不敢动。 “你昨夜真的在这儿?!” 这声音—— “嫂嫂!” 在床上被抓了个正着,薛音涵想狡辩都说不清了。 “锦绣刚来找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纳闷了,你什么时候过来了?我怎的不知道?得亏我反应快,说你出了府,这才打发她先回去,不然这馅就露了,思来想去,除了这儿,你也没处去。” -- 第345页 “锦绣过去了?那二哥哥是不是也知道了?!” 相比较蒋幼清,薛音涵更怕薛晏荣。 “我要不拦着,她怕就要冲过来了。”蒋幼清笑着摇摇头“你二哥哥这是把你还当孩子呢。” “那二哥哥他——” “没事儿,她呀就是小心眼儿。” 蒋幼清说完,又有些发愁道—— “不过,她这般护犊子的劲儿,我倒是有些担心从心跟从安,你是不知道,那日我问她,若是以后从心从安要嫁人怎么办,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蒋幼清学着薛晏荣的模样,抱起胳膊,扬高眉眼—— “我的女婿必须入赘!” 这话说的薛音涵都笑了。 “我可是半点没夸张,你这二哥哥我服了。” 旋即摆了摆手—— “算了,不说她,宋孟琮呢?” “她去本善堂了。” 薛音涵坐起身,简单的给自己梳洗了下,走到桌案旁,才又发现那人竟留了字条。 ‘记得吃。’ 字条上压着两颗煮好的鸡蛋,剥了壳,还热乎着呢。 “啧啧啧——”蒋幼清连连摇头“这宋郎中真是贴心呀,还怕你饿肚子呢。” 薛音涵拿起鸡蛋,递去—— “嫂嫂你也吃。” “我就不吃了。”蒋幼清打趣道:“一个是情,一个是意,哪个我都不敢吃。” “嫂嫂——” 薛音涵垂着头,羞的不成样子。 打趣归打趣,蒋幼清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一说—— “你们昨夜,是不是.......” “嫂嫂,你别误会,我们就是睡觉,其余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真的假的? 孤女寡女的,宋孟琮真那么老实? 不过,薛音涵向来不会说谎,瞧着应该是真的。 “她要是欺负你,你可千万不要忍着。” “嫂嫂,她、她不会欺负我的。” 蒋幼清楞了楞,这话听着似曾相识,自己好像也说过。 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大不中留。 ———— 这日—— 宋孟琮刚从本善堂出来,就被薛晏荣唤住了—— “二爷。” “跟我来。” 茶肆的雅间里,薛晏荣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茶盖该着浮起的茶叶。 “原本我是打算在沣州开家本善堂的药肆,但现在我觉得不大合适,若是让你去开医馆,你觉得如何?” “二爷,使不得——”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音涵,这傻姑娘认定你了,她是我妹妹,无论做什么我这个当哥哥的都要为她兜着,今岁她已经十七了,京城里我堵不住大家的嘴,但京城外我倒是可以为你们安排,沣州没人认得你们,到时候你原扮做男子,娶了她,给她个家,我也好放心。” 薛晏荣说的这些,也是宋孟琮一直想的,可没有银子什么都白搭,原想着再攒几年,可音涵的年岁又大了,正是发愁之际,薛晏荣就出手了—— 其实宋孟琮也该想到,既然当初她会答应,自然就会管到底。 “二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不用你谢我,我只要你对音涵好。” “我一定会的!” 薛晏荣点点头—— “谅你也不敢食言,等开春了天气热了,便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先卖个关子:沣州到底是没去成…. 感谢在2022-04-29 00:12:21~2022-04-29 22:1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钢铁直女、橘子焱 10瓶;不想做朋友、爱星河的清梦 5瓶;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远山含黛,目似秋波 冬日的黄昏, 伴着火烧的云霞,落得格外快。 还未等看清,天就已经黑了。 宋孟琮立在院子门口, 耳边的风声呼呼刮过, 明明还冷着,她却出了一身汗。 “宋姑娘, 又来找我家小姐啊。”锦绣笑道。 如今她来的勤, 锦绣对她也比从前亲近不少,自家小姐身子渐好, 多亏了她呢,实际上的确也是她, 不过不是用药,而是用心。 “三小姐,可在?” “就在屋里的,今日天冷,小姐没出去。” 是没出去, 还是专门等自己? 宋孟琮同她约定过,每隔三日就会过来。 方才还在院子门口怔楞的人,这会儿就迫不及待, 想要快些见到她。 屋里点着白兰香,从精致的小铜炉里升腾而出。 珠帘后的那人依靠在软榻上, 身后垫着花鸟纹案的方枕, 她身子弱, 向来畏冷怕寒, 即便烧了地龙, 这般闲坐之时腿上仍需搭盖一条薄毯, 米白色的细绒, 柔软的不像话。 一手举着书,一手撑着头,看的专注认真,竟连来人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还是锦绣上前唤了句—— “小姐,宋姑娘来了。” 忽的,薛音涵耸起肩膀,像是被吓到了,手里的书啪的掉在地上。 顾不得眼前来人,忙不迭弯腰捡起,塞进了身后的靠枕。 这是?在看什么? -- 第346页 藏得这般慌忙? 别说宋孟琮,就是锦绣都觉得奇怪了,但这会儿也不好来问。 薛音涵佯装着镇定,勾了勾耳鬓的碎发—— “你来了。” 远山含黛,目似秋波。 不由得叫宋孟琮心尖颤了颤,若不是碍着锦绣还在,她这会儿定要冲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这人,就这么傻看着,半点儿也不知道避讳? 薛音涵快速扫过一眼,就别过头去,心里分明四埋怨,却又冒着股甜味。 “宋、宋大夫,这几日不知怎的,我这右边的肩膀稍有作痛,你且上前来,给我瞧瞧吧。” “是。” 宋孟琮走上前去,手刚搭在薛音涵的右肩处,就又听她道—— “锦绣,糖蒸酥酪可还有?” “小姐想吃?” “今日有些嘴馋了。” “府里现做怕是来不及,材料什么的都没准备,不过好在荣锦记昨个儿开了门,奴婢这就去买。” “再去香满楼打包份甜皮鸭回来,我今儿胃口不错,都想用些。” “哎,晓得了。” 锦绣麻利溜儿的应了声,平常想逼着自家小姐多用些都难,如今主动开了口,能不高兴嘛,出了门腿脚就快起来了~~ “糖蒸酥酪,甜皮鸭,你吃的完吗?” 宋孟琮勾着嘴角,不挑明但却是什么都看穿了。 “我吃不完,不还有你。” 薛音涵垂下头,颇为心虚,想不到自己有天也会编瞎话把人支出去。 渐渐地,揉肩的手,就移到了她的后脖颈。 宋孟琮觉得掌心像是起了火,烧自己也烫着别人。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中间缠绕—— 宋孟琮勾起她的下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慢慢俯下身去。 咚咚咚—— 心狂跳不止。 她想做什么?薛音涵屏住呼吸,是两只手藏在袖子里,因为太用力的握紧,骨节都疼了。 慌乱之中,竟将眼睛闭了起来。 宋孟琮瞧着,眼睫毛都在打颤,不由得笑意更深,旋即将目光向后投去。 预想中的感觉没有落下,薛音涵又等了等,可仍然没有动静儿。 终是憋不住了,微微睁开眼,宋孟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直身子,手里拿着书,眼里似笑非笑—— “《水中情缘》?” “你还给我!” 薛音涵恼了,伸手就去抢。 宋孟琮偏不给她“我就说你刚才那么着急的藏起来,原来再偷看啊——” 说着,便翻起书页,颇有要认真阅览的架势。 “让我瞧瞧,这里头儿都讲了什么,竟让三小姐看的如此认真。” “你别看!” “我就看!” 薛音涵去抢,宋孟琮便躲—— 追逐间,两人倒在了里屋的床榻上。 宋孟琮揽着薛音涵的肩,故意用力,不让她起来。 白兰香的味道,在屋子里萦绕,怀里柔软的姑娘肩背单薄。 “赵书生最后娶了张家小姐,还生了五个可爱的孩子。” 薛音涵一怔—— “你怎么知道?你看过那本书?” 宋孟琮笑了笑“往后你想听什么故事,跟我说,我讲给你听,比你自个儿看要有趣多。” “我以为你光知道钻研医书呢,怎的连这个也看。”薛音涵枕在她的肩上,抬眼看去。 “那不得讨好你啊,老是跟块木头儿一样,往后成了亲,你还不嫌我。” 成亲? 薛音涵抓住了重点,但旋即又垂下眸去—— 她们如何能成亲? 见她半晌不说话,宋孟琮不用问也能猜的到,这人定然是又胡思乱想了。 于是抱着怀里的人,又紧了紧手臂—— “二爷,找我说话了。” “二哥哥找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呢?” 明知自己心急,这人还卖关子,薛音涵当即就从宋孟琮的怀里挣扎起来。 “哎哎哎——别乱动,我说还不行。” 宋孟琮滚了滚喉咙,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满眼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跟希望—— “二爷说,让咱们等开了春就去沣州,倒时我便扮成男子,仍做郎中——” 话说至此,忽然激动起来—— “音涵,我、我能娶你了。” 沣州离京城相隔千里,且没有薛家的商号,全是陌生的人,陌生的事,是薛晏荣思量许久,才定下来的地方。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高兴吗?” “去了沣州,往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二哥哥跟嫂嫂了。” 宋孟琮光顾着自己高兴,倒忘了这个,薛音涵与自己不同,她有家,有家人,与自己走了,就等于割断了京里的一切,往后再想回来,只怕就难了。 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宋孟琮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想自私但她又是自私的。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就算我以后我老了,不漂亮了,你也不会变心吗?”薛音涵突然问道。 “我怎会变心?!”宋孟琮登时从床榻上起身,来回的在屋子里踱步,最后停在窗子前。 不等薛音涵闹明白她要做什么,就见这人忽然就跪下双腿,竖起手指—— -- 第347页 “我对我死去的爹娘发誓,倘若是变心,就叫我眼瞎手断脚生疮,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你瞎说什么!” 薛音涵急忙伸手拉她,想将她拽起来。 “音涵,你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宋孟琮反握住她的手,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信,我信!” 宋孟琮这才肯起来。 “好端端的,发这么重的誓作何?”薛音涵有些责怪道。 “我怕你不愿意跟我去。”宋孟琮是个老实人,抛出自己心底的担忧“要你离家,从此可能都回不来,我始终是愧疚的。” 话罢,又垂下头去—— “音涵,若是你不想离开,我、我也——” “我跟你走。”薛音涵截断她的话,澄澈的眸子里全是认真,主动扑进她的怀里,环住她的窄腰“相比较见不到嫂嫂跟二哥哥,我更舍不得你,人常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跟了你,自然是你去哪儿我就去那儿。” 说完这话,薛音涵的脸也红了,两团云霞仿若天边黄昏的火烧云。 彻底打消了宋孟琮的担忧。 “音涵,我、我我——” “什么?” “我能不能亲亲你。” 薛音涵咬着嘴角,手慌得都不知该往哪放,只能揪着自己的裙带,一圈一圈的绞着。 片刻后,才从鼻尖里一出丝声响儿—— “嗯。” 宋孟琮猛地俯身去。 只是不等她细品,就被推开了。 “宋孟琮!” 薛音涵吃了疼,捂着嘴—— “你咬我干嘛?” 都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人。 宋孟琮闹了个大红脸,忙不迭的同她道歉—— “我、我不是故意的,咬疼了,我瞧瞧——” 果然,浅粉的唇上,落着两道牙印儿,是咬的狠了些。 “要不,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不等人家答应,气就从宋孟琮的嘴里吹了出来,打在粉润的唇上,愈加羞赧,偏的她还这般认真。 忽的,气就停了。 薛音涵眨了眨眼,就听那人说道—— “不如,我再练练?” “.......”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你让我再练练,定然就会了。” 锦绣回来的时候,宋孟琮已经走了。 薛音涵对着糖蒸酥酪跟甜皮鸭发呆—— 白瓷勺贴在唇间,不由得想到了蒋幼清的话—— 原来真的是会上瘾。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眨眼的功夫,院子里的花枝都发新芽了,瞧了眼黄历,都三月了。 箱子里的东西,全是蒋幼清制备的,四季的衣裙、珠鞋绣鞋、床褥被单还有药材,以及一些寻常里备用物品,来来回回的清点查看,就怕有遗漏的地方,到最后整整装了六大箱。 “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的?” 薛晏荣在那清单上扫了眼,密密麻麻的—— “我瞧着差不多了。” “你看了吗?就说差不多?”蒋幼清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扔去床角,没好气的道:“我不用你帮忙,可你能不能稍微也上点心,成日要么出去一天到天黑才回,要么一回来就拿着书不停看,你就这么忙?忙的歇上半刻的时辰都没有?” 薛晏荣被训的一愣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这样了?不就刚才看了会儿吗?再说这清单都瞧了两三遍,还能漏什么? 这明显是气不顺啊。 忙不迭的起身—— 也不恼,只碰了碰她的手指。 蒋幼清也知道刚才自己乱发脾气了。 “舍不得音涵?”薛晏荣从身后将人环住“沣州虽然离京城远,但也是个富庶的地方,你瞧瞧你跟嫁女儿似的这么操心,不用担心漏带东西,到沣州再买就是了,往后你若是想她,咱们坐着马车就去,大不了路上多些时日,也不麻烦。” “真的?” 叫薛晏荣这么一说,蒋幼清的烦躁果然好多了。 “那还能有假,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把妹妹嫁出去,就什么都不管的人,你想她了,咱们就时不时的去瞧瞧,万一宋孟琮欺负她怎么办?” “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啊,我还以为——” “你我以为以后就见不上她了?”薛晏荣刮了下这人的鼻尖“傻瓜。” 想着方才对她乱发了脾气,小姑娘不好意思的厉害,主动凑过去—— “你真好。” 薛晏荣瞥了她一眼—— “这么认错可不行。” “啊?” 蒋幼清眨巴着眼睛,这会儿又乖巧的紧,薛晏荣抬高了眉毛,拉着她的手,走到里屋屏风后面的檀木箱子前,凑到她耳边—— 还未说完,小姑娘就要逃。 可眼下,岂能逃掉? “不行,真不行~~” “怎么不行?难道还有我不能看的?” 话罢,薛晏荣便把蒋幼清压箱底的‘宝贝儿’揪了出来,薄如蝉翼的裤腿摇摇晃晃—— 若不是见她天天折腾这箱子,薛晏荣还真发现不了,自家小媳妇儿竟藏着这么件宝物,压箱底可惜了了,是到了该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二爷——” “你穿一定特别好看。” 翌日,蒋幼清扶着腰,连门都没出。 -- 第348页 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该把它扔了才是。 ——— 碧月轩—— “婉颂姨娘,咱们该用饭了。”季月从木漆托盘里将碟子一一呈上。 宋孟琮之前吩咐过,婉颂的饭食要清淡,所以放眼望去,半点辣椒都见不到。 如今的婉颂,比先前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虽还呆呆傻傻,但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又是季月没来得及,她还能穿衣洗漱。 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季月也不求她与正常人一样,这样也知足了。 婉颂吃的不多,半碗白饭几根青菜就饱,季月怕她吃得太素,过不了多久便会饿,于是又盛了碗鸡汤叫她喝下。 等喝完了鸡汤,婉颂又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季月记得宋孟琮交代过,她这病要多晒太阳。 便也没拦着,只等她走够了走累了,自己停下。 婉颂绕着院子一圈一圈的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像是在数步子,季月都习惯了,只在旁边守着。 突然,婉颂停下了。 季月以为她累了,便走过去想掺她回屋休息。 谁知婉颂却一脸奇怪—— “季月,你怎么在这儿?” 季月怔住,莫不是又要犯病了?但也不敢多问,怕刺激到她。 “奴婢不是一直伺候姨娘吗?” “我记着你不是在夫人院里伺候的吗?” 听闻此话,季月霎时僵在原地,她是在清音阁做过一段时间的活,但那是婉颂刚被抬成姨娘的时候,后来没过多久,她就被郑珺清安排到了碧月轩。 “姨娘您——” 婉颂眼眸清明,不像是犯病的模样,扭过头去在院子里四处瞧着—— “这里的枣树怎的不见了?昨日不还在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花圃?” 旋即又捶了捶脑袋—— “季月,我这头怎么混浆浆的,又晕乎乎的,还有些乱——” “姨娘!”季月猛地抓住婉颂的胳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把心头的激动压制住“您、您累了,奴婢扶您回房歇一歇。” “也好。” 婉颂大概也以为是累了,在她的记忆里,刚刚抬做姨娘的那些日子,她确实没有一日是睡好过得。 “记着早些叫我起来,晚些我还要去给老爷跟夫人请安。” “好好,奴婢晓得了,姨娘放心歇息就是。” 季月替她掖好被子,人也不敢离开,直到确定她睡着了,才急忙跑出去。 宋孟琮正在本善堂里,今日她倒是清闲,整个晌午才瞧了三个人。 “宋、宋郎中!” “季月?” 季月一路跑着来的,好容易到了,却因跑的太急,说不出话来。 “出什么事了?可是婉颂姨娘——” “姨娘,姨娘醒了!快、快去看看吧。” 两人紧赶慢赶的到了碧月轩,婉颂就已经醒了。 坐在窗前,鞋子也没有穿,神情木然呆滞,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姨娘?” 季月小心翼翼的唤了句。 见有人进来,婉颂忽的起身—— “老爷回来吗?他的身子有没有好些?我得过去请安才是” “老爷还未回来,翰林院近日公务繁忙,等晚些时日,姨娘再过去请安。”季月边说,边将鞋给婉颂穿上。 “在忙,哦,那我就先不去打扰他了。” 婉颂说着,又看向宋孟琮,那茫然的模样,应是不认得她了—— “这是?” “这是宋姑娘,姨娘前些日子不是说不舒服吗?夫人专门请来给您探脉的。” “夫人专门给我请的?”婉颂是受宠若惊,连连摇头“这怎么使得,我受不起的。” 婉颂原是伺候郑珺清的丫鬟,虽被抬做姨娘,但依旧认为自己是下人,一个下人怎好让当家主母费心。 “人都来了,这是夫人的心意,姨娘怎会受不起。”季月适时的将郑珺清抬出来“您让宋郎中瞧瞧,若没什么事,夫人也好放心。” 果然,被季月这样一说,婉颂便不再拒绝了。 宋孟琮探着她那脉,又观察着她的面色,期间不时便与她搭讪,问些昨日吃了什么,明日想吃什么,这样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姨娘的身体无碍,只是体质单薄了些,难免受风就会头疼,待我开副方子,用上些时日,就没事了。” 旋即便对着季月使了使眼色。 即便宋孟琮不朝她使眼色,季月也是要跟出来询问清楚的。 “宋郎中,姨娘她这是——” “以前有这样过吗?” “没有,只有今天,好好地在院子里走路晒太阳,忽的停下,再扭头过来,就这样了。” 宋孟琮点了点头—— “她只记起了一小半,余下的还是混沌,你千万看好她,糊涂了那么久,若真的突然清醒,只怕又会受不了,还有那方子改成一日两用,多与她说说话,但不要过于急切,尽量拣一些她记得的事情来说。” “好,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宋孟琮凝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原本她也没想过婉颂会好,能治到之前的程度已经是到极限,可今日看来,想要痊愈也不是不可能。 无非时间早晚得问题。 -- 第349页 若是以前宋孟琮说什么也要治,可现下她跟音涵就要去沣州了,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再过三月音涵就十七,如何还能再拖? 但要是就此放手不治,怕再想好起来,就难了。 宋孟琮不由得长叹了口气,这该如何是好? 甫一到院子,就瞧见了薛音涵,手里提着食盒,不知等了多久。 “怎么不进屋去?” 旋即握住她的手,将人拉进屋里,皱眉道—— “你身子本就不好,仔细着凉。” “我才来不久,而且穿的厚,一点都不冷。”薛音涵弯笑着“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碗撒了葱花的鸡蛋羹,一碟辣椒小炒肉,再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 这味道简直不要香死人。 “怎么就一碗饭?你不吃吗?” “我来时才用过,现下不饿,这些都是你的。”话罢,拿起筷子递去,满意期待道:“快尝尝。” “这该不是你做的吧?”宋孟琮问道。 “不是,我、我买的。”薛音涵哪会说谎,结结巴巴的,一眼就看穿了。 宋孟琮知道这是她的心意,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吃的要多香有多香,连里面的作料跟汤汁都没剩下,若不是舔盘子实在不雅观,宋孟琮恨不得舔一遍才罢休。 “真的这么好吃?”薛音涵不信。 宋孟琮便将人抱在腿上坐下——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薛音涵忙推她—— “满嘴油,我才不要。” 两人闹了会儿,薛音涵的脸就红成了沸水里的煮熟的蟹子。 “音涵若是晚上两个月走,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为何要晚?” 宋孟琮便将今日婉颂的事说给了她。 “我想了,就两个月,若是能好便好,若是好不了,我也可以寻别的人接上。” “婉颂姨娘,真的记起来了?” “嗯,虽然还记不全,但终归有了成效。” “你、你真厉害,连婉颂姨娘也治的好!” 宋孟琮以为她会怪自己,却不想她这般高兴——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薛音涵搂住宋孟琮的脖子,脸上漾着笑意“你这是在积福,为我们积福,老天保佑,我们一定会过好的。” 如此善解人意,宋孟琮自问何德何能,这辈子知足了。 又腻歪了许久,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宋孟琮看了眼薛音涵——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薛音涵走到床榻前,羞涩的瞧了她一眼,就极快的低下头去“今晚我就宿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五一快乐 作者君仍旧勤奋,求夸求表扬~~~ 感谢在2022-04-29 22:19:09~2022-04-30 23:3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做朋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337554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你困了? “睡吧。” 沙哑着嗓子, 万千柔情化作浓厚的爱怜,宋孟琮闭着眼,硬将那些难耐压下。 “你困了?” 薛音涵以为她该靠过来, 即使不靠过来, 也该同自己说说话,但时下瞧着, 她离得那般远, 若是不小心翻个身,恐怕就掉下去了。 “还行。” 宋孟琮不困, 一点都不困。 “你往里些,仔细掉下床去。”薛音涵伸手勾住了她的手指, 见她还是不动,便用指甲轻轻地抠了抠。 痒痒的,像是羽毛刮过。 宋孟琮反手握住,继而侧过身背对着她—— “好了,快睡吧。” 就在闭上眼睛的时候, 那人却贴了过来,在她的后脖颈来回的画着十字。 “音涵——” “宋孟琮,你要是再背对着我, 我就回去了。” 威胁起了作用,话音还未落下, 背着的人猛地就转了过来。 黑夜里, 连一盏孤灯都未燃—— “音涵, 我、我——” “你是不是又乱想了?” 被戳穿了心思, 宋孟琮臊的满面涨红, 得亏是熄了灯, 不然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忽的, 怀里钻进来个温软香糯的小兔子,支棱起圆滚滚的眸子,在胳膊上滚呀滚。 终是将宋孟琮的那点克制——滚没了。 但到底是爱她怜她的,不舍得就这样,在风打窗棂,满是草药的堆积的屋子里,宋孟琮想最起码也要到了沣州,等她们成亲再说,这样才于礼于节。 况且自己要的不是一时的快活,而是一世的相守。 她不要薛音涵每每想到此事,脑海里便是这间极简朴素的屋子跟翻身便会嘎吱作响的床榻。 自己既是女子,也是夫君,风花雪月海誓山盟,男子能予她的,自己也要给她。 她们的婚房,该是大红的喜绸布满整间屋子,锦红的棉被上绣着交颈鸳鸯,双人的长枕下是一把又一把莲子花生—— 系袍,结发,合卺酒。 一样一样,按着顺序来。 最后,满月藏于枝头,人儿醉于床帏。 这才是洞房该有的模样。 -- 第350页 翌日,天明。 薛音涵顶着乌青的眼圈,时不时便用手在太阳穴处揉一揉,整个人恹恹怏怏,没精神儿的厉害。 话说起来,这全要归功于宋孟琮—— 昨夜—— 一提起昨夜,薛音涵便挡不住的羞赧,嫩白的面容,霎时浮起一片绯红,脸颊两侧就像是涂了满满一整盒的胭脂。 垂下头去,暗自懊恼,偏还越发红的凶猛。 许是羞意太甚,乃至蒋幼清都走到她跟前,愣是没有察觉。 “地上有什么?瞧的这般出神儿?” “呀!嫂嫂!” 薛音涵陡然抬头,粉晕脖颈,怀揣脱兔,看样子吓得不轻啊。 蒋幼清一眼就落在了,自家小姑子肿起薄唇上,自家的是过来人,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看来这宋孟琮也是个不老实的,旋即弯了弯嘴角便落了座。 “嫂嫂怎的过来了?该让下人禀报一声,我好出去迎。” “迎什么呀,自家人还来这套。”蒋幼清拉过薛音涵,知道她怕羞,虽想打趣,但还是忍下了“先前你二哥哥给你制备了沣州的宅邸跟田亩,我这个做嫂嫂也不能干看着,这不,我也给你准备了些,东西太多就不拿进屋子了,回头儿你去耳房瞧瞧,若是差了什么,你赶紧同我说,我再去给你置办。” “嫂嫂,这个不急。” “怎么能不急?过不了几日,你们就要走了。” “怕是走不了了。” 薛音涵摇了摇头,将宋孟琮的原话复述给蒋幼清—— “她说,再等两月,若是姨娘能好,也算了解了一桩心事,若是还不好,那自己也算尽职尽责了。” 晚走蒋幼清自然是高兴的,但瞧着薛音涵这从善如流的体贴模样,不免又道—— “那你就听她的?” 薛音涵点点头—— “嗯,这也是好事嘛。” “唉,我瞧着宋孟琮是把你吃的死死的了。”蒋幼清佯装着无奈,叹了口气“原以为她是妻管严,却不想你才是。” “嫂嫂,我、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蒋幼清支支吾吾的又开始脸红,不由得笑道:“我逗你的。” 话罢,又道—— “既然晚两个月走,那时间就有充裕了许多,赶明儿我再瞧瞧还能给你置办什么?我听人说沣州冬日严寒,再给你做几身长袄斗篷。” “嫂嫂,你真好。” “傻了吧你,跟我说这些。” 姑嫂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就见蒋幼清忽然四处张望,贼头贼脑的颇为神秘。 “这个给你。” “这是?” 蓝格方布包着,巴掌大小,薛音涵刚想要伸手打开,却被蒋幼清忙不迭的摁住—— “那什么,一个人悄悄看。” “啊?” 薛音涵不解的望向她,根本没明白。 而蒋幼清,平时大大咧咧,有啥说啥的人,这会儿竟支吾起来,忸怩了半晌,也没说清楚里面是什么。 “总之,这东西特别重要,尤其是对你跟宋孟琮。”蒋幼清眼睛睁的滚圆“等会儿记着把门拴上再看。” 不等薛音涵再多问,蒋幼清就跟做了坏事,要赶紧逃似的,摆了摆手—— “甭送了。” 啪的门一关,人就跑没影儿了。 蒋幼清一步都没敢停,就怕薛音涵先打开了,待出了院子,穿过垂花门,她才松了口气,抬手在胸口上捋了捋—— 忽的卸的慌张的模样,转而嘴角漾开笑意—— 自己这个做嫂嫂的,真是操碎了心啊。 那厢,屋里头儿的薛音涵因着蒋幼清的话,格外重视那方布里包的东西,栓了门,又撩下珠帘,满眼凝重—— 对自己跟宋孟琮都好的东西——定是要紧的。 解了方布,还有一层牛皮纸。 待拆了牛皮纸,只见一本灰色的小册,有点像街边书摊儿卖的画册。 但一般的画册,上面都有封皮图案,可这本却什么都没有,正反两面全是灰色。 这到底是什么? 堪一翻开,登时就扔了出去,人也退的离桌案老远。 心里扑通扑通,像有只小鹿乱撞。 摊开的小册落在地上,恰好正面朝上,里面的‘打架’的小人甚是可怕。 自幼诗书礼仪,为规矩尺寸所圈禁,哪里见过这种东西,薛音涵的脸蛋都要烫熟了。 自家嫂嫂,这给的什么东西呀?! 薛音涵还是高看了蒋幼清,估摸着以为会是什么为妻之道,持家之法,却不想她比谁都早一步,直接越过那些,落在床l笫之间。 这样的事情的确羞人,但却是夫妻和睦的关键。 估计蒋幼清觉得宋孟琮会,不代表薛音涵也会,就像自己,当初可没少被薛晏荣欺负,如今好容易有了经验,可不就得关照自家小姑。 本质是好的,就是过程有点为难薛音涵。 吓得出了一身汗。 若不是嫂嫂亲自送来的,若不是恰好打开落在地上,薛音涵说什么不会再去动它。 这实在是太羞人了。 深吸了口气屏住,赶忙快步过去,想躲但又躲不掉,就这么一下的功夫,便又扫了眼。 突然—— 薛音涵怔住,目光朝那册子望去—— -- 第351页 这上面的竟都是女子! 霎时,不想看都不行了。 好奇压过一切—— 薛音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想到了昨晚—— 难怪那人只会咬,原来她也不会。 画册在薛音涵的手里,一页一页的翻过,不再是烫手山芋。 薛音涵红着脸看完了全本,烧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转头又将画册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比蒋幼清她的,还多包了一层,喃喃自语道——“可一定得藏好。” 这几日,宋孟琮老觉得薛音涵看自己的眼神奇怪,偷偷地用余光瞥自己,像是在打量什么? 但问她,她又说没有。 宋孟琮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也没有奇怪的地方呀?她到底在看什么? 开了春,换了季,薛晏荣的咳嗽的毛病就又犯了。 “没什么大碍,多喝水,少吃腥辣生冷的东西,汤药就不必喝了,我开张食补的方子调养即可。” 宋孟琮拿起笔,针对薛晏荣的体质,列出几样食补的菜肴。 方一写完,就瞧见了薛音涵,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探脉的时候还不在呢。 “咳咳——”薛晏荣清了清嗓子。 宋孟琮霎时回过神“二爷,方子开得了,我就先告退了。” 薛晏荣没说完,只嗯了一声。 瞧着两人恋恋不舍的目光,立在薛晏荣身边的蒋幼清,暗戳戳的在背后捣了她一下—— 这人做什么呀? 随后也不管她乐不乐意,便朝薛音涵开口说道—— “这有我就行了,你回屋等我。”挤了挤眼睛,意思再明显不过。 薛音涵是想走的,但薛晏荣绷着脸,不吭声,吓人的紧,她虽有心,却也无胆。 关键时候还得是蒋幼清,明知她绷着脸,也不管不顾,腿脚向前一迈,身子径直挡住视线—— “你看看你这耳朵,多长时间没掏了?都是堵满了,别动昂,我给你掏掏。” 说着薛晏荣的耳朵就被揪起来了。 “哎哎——” 这下薛音涵不走都行了,忙道了声—— “二哥哥,嫂嫂我先走了。” 待人关门声响起,蒋幼清才松了手—— 薛晏荣蹙眉道:“你看着吧,她绝对是去找宋孟琮了。” “去找就去找,人家小两口的又不是天天见。” “什么小两口,这不还没成亲嘛。” “没成亲,也快了,宋孟琮跑不掉。” “她敢跑?!”薛晏荣说完,却又瞪眼“不对呀,她凭什么跑?上赶着都来不及呢。” 薛晏荣就嘴上凶,嚷嚷了半晌,也不见真的起身去捉人,反倒是歪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蒋幼清。 “你看作甚?” “不是掏耳朵吗?” 蒋幼清毫不走心的摸了把,就收回了手。 “好了?” “嗯。” “你刚不是说都堵满了吗?” “我那是说辞,你听不懂啊?” 薛晏荣一本正经的摇头—— “听不懂。”旋即拉过这人的手“快些——” “快什么快?”蒋幼清转身朝屋外走去“从心跟从安还在母亲那儿呢,我过去了,你也别磨蹭,快点来。” ——— 这头儿—— 薛音涵刚出来,就瞧见宋孟琮立在院子中央的石台上。 因着还有下人在,两人还须得顾忌,一前一后的走出院门。 待到了宋孟琮的屋里,才放开了手脚。 迫不及待的就抱在了一起。 薛音涵莫名的有些微喘。 “我去给你倒杯水。” 宋孟琮以为是走的太快累着了,其实也不怪她,毕竟谁也想不到,蒋幼清会送了那个,薛音涵竟还看完了。 捧着茶碗,小口小口的抿着,但这茶水只能解口渴,却解不了心渴。 薛音涵喝了半天,丁点用都不顶。 索性放下茶碗,不再去碰。 “宋孟琮,你过来。” “怎么了?” “我、我眼睛进东西了,你帮我看看。” “进东西了?你别动,我瞧瞧。” 宋孟琮大概以为像薛音涵这类的女子不会说谎,便有什么信什么,丝毫不带怀疑。 “没有啊,估计是睫毛扎着了,你把眼睛闭上,我给你揉揉。” 指腹点在她的眼皮上,薄薄的茧子,有些疼又有些痒—— 片刻后,再睁开眼的薛音涵,眼底便湿了一片,水润润的如同潭中的碧波。 不由得竟让人看呆了神。 许是目光过于痴缠,两人就碰在了一起,没有谁先,似是同时。 约莫半炷香的时辰—— 宋孟琮诧异的望着眼前的人—— “你、你——” 薛音涵臊的厉害,方才自己怎会那般主动?定是被那画册闹的。 “你别看我,我走了——” “哎——”宋孟琮急忙抱住她“撩拨完就想走,没门儿。” “明明就是你占便宜,什么叫我撩拨?!” 薛音涵推搡着她,却被越勒越紧,气不过的道了句—— “往后我不来找你。” “那我去找你。”宋孟琮嘴边漾着笑,旋即滚了滚喉咙“我真是后悔——” -- 第352页 “后悔什么?” “晚两个月走,不然咱们现下也该洞房了。” “不害臊,谁跟你....” 话未说完,就被封住了嘴,耳中只含糊的听到一句—— “再来,再一次。” ——— 碧月轩里,婉颂睡得极为不踏实,梦里总有声音对她哭诉—— “你在哪儿?” “我害怕。” “你快来啊。” 梦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但却又蕴藏着巨大的悲伤,以至于婉颂被惊醒时,泪水流了满面—— “姨娘,您怎么了?” 季月知道她这病身边离不了人,不管醒着还是睡着,都必须要有人看着,于是方便照顾起见就置办了张小榻,平时白日收起来,夜里安寝时再拿出来,就挨着婉颂的架子床边,一旦有个什么响动儿,便就能起身。 婉颂哭的泣不成声,满脸的泪水汗水混杂—— “是噩梦,姨娘做噩梦了?都是假的,您莫要害怕。”季月安慰道。 “府里是不是有人死了?” 婉颂脑子乱的厉害,什么都一闪而过,什么都留不住,但偏偏又在她的脑子来不消停。 季月下意识怔住—— ‘难道想起来了?’ 紧接着又否定,若是想起来了,就不会这样问了,该是梦里梦到了什么。 季月自然不敢同她讲实话,便说道—— “府里的人都好呢,姨娘莫要多想。” “都好?” 婉颂捶着脑袋—— “季月,我、我头疼。” “头疼?”季月忙将屋子里的烛火点亮“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拿药。” 服下两粒药丸,婉颂又昏沉起来,不久后便再次睡去。 季月看着那摇曳的烛火,又看了看床榻上的婉颂,空荡荡的屋子,冷清的厉害。 一瞬间恍惚—— 治好真的就好吗? 直面那样血淋淋的真相,她能受的住吗? 恐怕又是半条命要没了。 婉颂的身体日渐好转,脑子虽说还是想不起,但行为已经同正常人没有分别了。 这日一早,熟悉过后,竟然主动要求去给郑钧清请安。 薛晏荣还好,她早知道这些,并无诧异,但还是在婉颂进来的一刹怔了下。 从前见她皆是蓬头垢面,嚎啕疯癫的模样,这般收拾妥帖还是头一次,竟是如此标致,只可惜常年来的疾病缠身,眉眼间已经木然,与同龄人相比,苍老许多。 郑珺清瞧着她,一时也愣住了,僵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回过神儿,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怎么都不能相信,病了那么久的人,竟还有好的好的一天。 “婉颂见过夫人,多谢夫人寻郎中来与我瞧病,现下已经好多了。” 婉颂吐字清楚,调理清晰,丝毫听不出异样。 “母亲,母亲——”薛晏荣见郑珺清没反应,便走到她身边,出声提醒。 “哦哦!快、快别站着了,坐吧昂。”郑珺清连忙摆了摆手,让丫鬟看茶。 婉颂似乎不认得薛晏荣了,瞧着她的眼神有些陌生,这也不怪她,毕竟她疯的时候,薛晏荣才是舞象之年,如今她都快而立了。 “这是晏荣,你不记得了?”郑珺清见她一直看着薛晏荣,便出声说道。 “原来是荣哥儿。”婉颂立马站起身来福了福“见过荣哥儿。” “婉姨娘不必客气。”薛晏荣颔首。 重新落座后,郑珺清又问了些住的怎么样,吃的如何,这般无关紧要的,毕竟她才刚好些,过多过重的话,谁也不敢多说。 反倒是婉颂,忽然问了句—— “不知老爷的身子可好些了吗?” 薛怀礼都死了多少年,看来她全不记得了。 “爹爹他好多了,只是现下去了南边公务,怕有段时日不能回来了。” 婉颂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点了点头,神情又呆滞起来。 季月见状,便将婉颂搀起,同郑珺清跟薛晏荣解释道—— “估计是药劲儿起来了,如今宋大夫开得方子,总是叫人睡不够。” “无妨,你就扶她回去吧。” “是,多谢夫人。” 人走后,郑珺清默然—— 须臾后,才出声道—— “看来这个宋孟琮有些本事,连婉颂都治好,不过——我瞧她还是混浆浆的。” “到底是伤了脑子,就算好,也不能跟正常人比。”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母亲是什么意思?” “治好了她,你可想过往后的事?” 薛晏荣没明白,只见自家母亲长叹了口气,眉眼便凝重起来—— “我知道你是好心,不忍她疯癫迷离,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真的清醒过来,是否能受得住这一切? 当初疯是为了音勉,如今音勉仍旧生死未卜,她还要再承受一次,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薛晏荣从未仔细思忖过这些,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将婉颂治好,不忍她做疯子,却忘了她疯的根源。 见她这副表情,郑珺清便转动起手里的佛珠—— “佛家讲究一个因果循环,许是天意,咱们都该往好的方面想,婉颂毕竟还年轻,的确不该疯癫一辈子,我相信她会坚强的。” -- 第353页 旋即,就将话题岔了过去—— “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母亲的寿辰快到了,问问您想怎么过?” “都一把年纪了,家里人聚着吃顿饭便好。” “这样会不会太轻简了?” “我又不是你祖母,排场看的比天大,人多我还嫌烦,本该是寿星佬,还得满场子应付别人,省省吧。” “好,晏荣知道。” ——— 婉颂请安的事情,很快就在薛府里传遍了—— 大概是她病的时日太长,竟冒出许多鬼神之说,人传人的越说越邪乎,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明白人。 “要我说,她这就是鬼神附体,不然怎的说好就好了?” “是呀,我也纳闷呢,但是这鬼就这么走了?也太听话了些吧?” “你们呀,都胡说什么?哪有什么鬼怪,这都是人家宋郎中天天诊治的结果。” “可瞧了那么多郎中,怎的就宋郎中治好了?真有那么巧?” “人家医术高明!你们就别再瞎猜了,仔细传进老太太耳朵里,都没好果子吃。” 谁敢得罪老太太?众人都怕被打小报告,当即就全散了。 只有一人,还在原地。 胡桐抻直脖颈,两手紧扣—— 她好了?她竟真的好了?! 作者有话说: 夫人打卡刘畊宏女孩,跟了半小时,说累的肝儿疼,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现在的她躺在床上像死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她都忘了,她教我的时候可厉害了,可牛了!踢毽子,还有左勾拳右勾拳的....老师傅一枚 唉——还好我理智,没学会。 好了,我现在要去给她按按腿了,要不然估计明天她起来得废 感谢在2022-04-30 23:33:46~2022-05-01 23: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就自私这一回吧 府里关于婉颂的事情, 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说她好了。 可胡桐不信,她若真的好, 便会忆起当年的事, 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闹? 说不定只是不疯癫了,脑子里的东西仍是想不起的。 但奈何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 胡桐就算再沉稳, 时下也有些心慌了。 思来想去一番后,还是觉得要亲自去瞧一瞧, 反正当时她昏过去了,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就算记起来了,自己也不怕,如此不过求个心安,不过——若是真跟大家说的那样,自己跟唐言还是得早做准备才好。 碧月轩, 宋孟琮才替婉颂施完针,收拾针灸袋时,就听婉颂问道—— “我是不是病的很厉害?” “姨娘为何这样问?” “你天天给我针灸, 可我这脑袋仍然混混浆浆,稍一用力去想, 便会头疼难忍, 都这些日子了, 也不见好。” 婉颂说着, 眼里露出悲伤“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你不用瞒我, 我自己的身子, 我有感觉。” “姨娘想多了。”宋孟琮言语柔和, 眉眼泛着笑意“姨娘之前头部受过伤,所以才会想不起来事情,伤筋动骨且要百天,何况是头呢?只要姨娘每日按时喝药,定会好起来的。” 一般来说,病患听了这话都会宽心,再不济也会松口气,但婉颂却没有,她垂着眉眼,通身被哀伤之气包裹,即便是什么都不说,也能使旁人感受到悲凉。 “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但我又实在想不起了,这几日每晚我都梦见有人对我哭,那声音像小孩,哭的伤心极了,可当我顺着声音寻去,想要看清她的脸,便会被惊醒。” 宋孟琮怔了怔,旋即却安慰道—— “若是想不起便不要想了,只是个梦,做不得真。” “季月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但若只是梦,为何又那般真实?难道是前世?” 宋孟琮是学医的,从来不信前世今生的说法—— “姨娘莫要多想了,许是大病初愈还未调理过来,待会儿我开副安神汤,睡前姨娘服下,会好些的。”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婉颂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神情茫然,透着道不清的伤悲。 “姨娘夜里总做梦?”宋孟琮问道。 “嗯。”季月点了点头,叹气道:“姨娘是想四小姐了。” 薛音勉丢了十多年,一点音信都没有,生死未卜,多半是不好了。 “起先还好,姨娘记得事儿不多,不怎么会问,可慢慢的精神头儿好些了,问的就多了,如今我都不敢怎么在屋子里待,生怕说了什么,刺激到姨娘就不好了。” 季月颇为忧心道—— “宋姑娘,您说现下姨娘记不得,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到时可怎么办呀?” 宋孟琮从来都是只管瞧病,像这样的问题,她还从来没想过? 头一次,竟有些无措,甚至怀疑——治好她,到底对不对? 但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停是停不下来了。 季月刚送宋孟琮出了院子,迎面就碰上了胡桐,提着个小竹篮,瞧着是特地过来的。 胡桐是薛音涵的生母,但根据宋孟琮的观察,薛音涵与她的关系很生疏,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好,不论正规场合,还是私下,薛音涵总是刻意的避开她,有时自己不小心提了一下,前一刹还有说笑的,后一刹就垮下脸来,任凭宋孟琮如何哄都没用,以至于宋孟琮往后再也不敢,当着薛音涵的面提胡桐了。 -- 第354页 想来大户人家规矩多,姨娘虽是生母,但终归是记在正房夫人名下,又或是薛音涵不愿提及自己是庶女的名头儿,可她的反应着实大了,宋孟琮想不通,也不敢问,此时便被搁置了。 不过,这是她们母女的事,在宋孟琮这里,胡桐始终是长辈,是薛音涵的生母,既然如此也就等于是自己的岳母,拐了人家的女儿,到底是心虚—— 拱着手唤了声“胡姨娘。” 但胡桐对着宋孟琮就没那么多好话儿了,上下瞧着她,心里恨得要牙根儿痒痒,若不是她多管闲事,横插了一杠子,如今自己跟阿言又怎会这般担惊受怕?! 好好地姑娘,不嫁人生子,偏跑来做什么郎中?成日男子打扮,八成也不正常。 宋孟琮被胡桐的眼神瞧的浑身不自在,她似乎很讨厌自己? 可自己跟她才不过见了几面,连眼熟都谈不上吧? 难不成她知道什么了? 不可能,若是知道,这会儿就该上手来挠自己了。 那她这是为何? 正当宋孟琮不解之际,胡桐却出了声,笑意不达眼底—— “听闻婉颂好了,这不我就来瞧瞧,想当初我与她关系甚是不错呢。” “回姨娘的话,这都要多亏宋郎中。”季月道。 “是啊,的确多亏了宋姑娘。”胡桐皮笑肉不笑“只是宋姑娘莫要成天只惦记治病救人,自己的大事儿也该盯着些,不是我说,这姑娘大了不出嫁,是要遭人口舌的,相夫教子才是女子的归宿。” 平白无故的被说教了一通,宋孟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瞧着胡桐的背影,心里更是确认她不知道,不然哪还有功夫提醒自己归宿不归宿的事。 归宿早有了,就是你的女儿。 显然,胡桐说的,与宋孟琮想的不是一件事。 随着季月进了屋子,胡桐的步子便顿住了,立在门边望着那人,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婉姨娘,胡姨娘来瞧您了。” 婉颂到底是大病过一场的人,时下好了,比正常人还是迟钝的多—— 扭过头,目光茫然,似是并不记得她是谁。 胡桐心里也在打鼓,这是不认得自己了?旋即僵着的步子,便向前迈去。 未等她走到婉颂身边,便听见这人唤她—— “胡桐?” “是了,是胡姨娘。”季月在旁指了指胡桐“姨娘,你想起来了?” 婉颂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季月呀,我这一路走来口渴的紧,你去给倒盏茶来吧。” “您瞧我,光顾着说话,竟忘了给您倒茶,胡姨娘您先稍坐,我这便去。” “不碍的,正好我同婉颂话话体己。” 须臾后,季月奉上两盏热茶,便去了耳房。 见人走了,胡桐收起方才的笑容,目光漠然,一瞬不瞬的瞧着眼前的婉颂。 忽的,又咧嘴笑道—— “婉颂啊,我给你带了些桃片,以前你可喜欢吃这个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笑着的人,但落在婉颂眼里,却有些可怖,她垂着头不敢看她,瞧着递来的桃片也不敢接手。 “你怎么不吃啊?可是口味变了?”胡桐捏起一片,用手指碾碎“不喜欢,那就算了。” 胡桐见她这样,直在心里偷笑,这算哪门子的好?顶多是不疯癫了,饶是自己太过小心,连这样的谣言都信,若真有那么容易好,也就不会疯病了十来年。 保稳起见,胡桐又坐了两个时辰,直到黄昏才离去。 “姨娘,咱们该用饭了。”季月掀开珠帘说道。 “谁?是谁?” “什么?您说什么?” 婉颂望向季月,指着桌上的桃片“是谁喜欢吃桃片?” “姨娘——” “我的头,我的头好疼——” 另一头,宋孟琮才回来就在半道上遇见了薛音涵,这段时日她总这样,在必经的路上等自己。 “二哥哥跟嫂嫂说,让你过去呢。” “啊?” “你别怕,是叫你过去吃饭,二哥哥去了猎场,打了好些野味,嫂嫂说烤野兔特别好吃,让你也去尝尝。” 薛音涵拉了拉这人的衣摆—— “走吧。” “嗯。” 既然是吃烧烤,那必然少不了喝酒。 薛晏荣起了坛黄酒,同宋孟琮满上,不等说话,自己就先干了一碗。 旋即挑挑眉,眼神示意道——该你了。 宋孟琮哪有薛晏荣的海量,平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瞧病,喝的酒不曾见,药酒倒是有一堆。 满满一整碗,这怎么喝得了? “肚子都还空着,喝什么酒呀?”蒋幼清那胳膊肘子倒了下薛晏荣,旋即便向宋孟琮的碗里夹去烤好的兔肉“先尝尝这肉,看看炙的如何。” “空着肚子怎么了?”薛晏荣指着那坛子“就是全喝了,我也不在话下。” “你做什么?”蒋幼清咬着牙瞪了那人一眼。 薛晏荣也只当没瞧见,看着宋孟琮,颇有种你不喝今日就过不去的意思。 “二哥哥,她不会喝酒,不如我与她一人一半。”薛音涵说罢就要去分酒。 “什么叫不会喝酒?” 薛晏荣拿住自家妹妹的手,眼神警告着不准没出息,薛音涵只好又悻悻的收了回来。 -- 第355页 “这才多少的量?若是你们成亲,到时有人敬酒劝酒,你难道也不喝?” 话罢又宽慰道—— “放心,黄酒不醉人,至多有些头重,你是郎中最是知道。” “是了是了,黄酒确实不醉人。”宋孟琮端起碗来,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咕嘟咕嘟,一碗就这么下了肚。 薛音涵在旁心疼,宋孟琮刚放下碗,菜就布满了碟子。 “你快吃些,压一压。” “无妨的。” 宋孟琮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瞧着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薛晏荣又有话说了,只不过这一回,却没如她的愿。 嘴刚一张开,一大块兔肉就塞了进来,一张嘴堵得满满当当,别说说话,就是嚼都得好一阵儿。 瞪眼看向蒋幼清,分明再问——你是那边儿的? 蒋幼清才不理她,哪有一上来就灌人酒的?没完了还。 “二爷,您多吃些肉吧,特地给您烤的呢。” 不等她把嘴里的咽下,就又被塞进来一块,薛晏荣委屈啊,这是彻底不让自己说话了。 饭用大半,那坛子黄酒也差不多了—— “你、你太瘦了,得吃胖些。”薛晏荣舌头打结,手肘撑在饭桌上晃来晃去,俨然一副喝多了的模样。 再看宋孟琮,半点事儿没有,反倒伸手扶着薛晏荣—— “二爷,您慢些。” “我慢什么,你该不是以为我醉了吧?”薛晏荣扬着手在半空中乱挥“这才哪儿到哪儿?早着呢!” 忽的,薛晏荣一把揽过宋孟琮的脖颈—— “小胳膊小腿的,你能抱得动音涵吗?” 话音未落,薛音涵的脸就红了,二哥哥这是在说什么呀? “真是醉了,什么话都说!”蒋幼清扯着薛晏荣就要把她拉起来。 “别、别拽我!我今儿就要瞧瞧,她能不能抱得动音涵,不能竖着抱,要打横抱、抱在怀里的那种——” “抱什么抱?你给我起来!” “我给你演示,瞧好了——” 薛晏荣扣着蒋幼清的手,蹭的站起身,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把自家媳妇打横抱了起来,就这还不够,为了能让宋孟琮看的更清楚,竟还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个圈—— “瞧好了吗?像我这样才行!” 宋孟琮跟薛音涵从没见过这样的薛晏荣,怔在椅子上瞠目结舌——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蒋幼清都没脸见人了,拧着这人胳膊使了大力气—— “你给我放开,快放开——” “嘶——”吃了疼的薛晏荣将人放下,但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反倒是耸高眉毛,表情诧异“你掐疼我了。” 蒋幼清实在怕这人再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忙不迭的捂住她的嘴,扭头唤道—— “十初,快扶二爷回屋去!” 闹成这样,宋孟琮跟薛音涵也不是那等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向蒋幼清请了辞,便离开了。 至于薛晏荣,撒完酒疯,倒是睡得香。 “你、你怎么那么烦人呀?” 蒋幼清气归气,但还是狠不下心不管,一边替她擦洗宽衣,一边恨恨的道—— “下次再敢喝酒,你试试看!” 许是感应到了挨骂,薛晏荣像个孩子似的,直往蒋幼清怀里拱,脸上红彤彤的,霎时小姑娘的火气就全下去了,捏捏她的耳朵——“傻不傻啊你。” 薛音涵一路随着宋孟琮回了小院儿。 甫一进来,便拿着舀子打了盆水,投了头帕子—— “你真的没事儿?” “没事儿。” 宋孟琮接过帕子在脸上抹了把。 “你怎么这么能喝?把我二哥哥都喝趴了。” “我也不知道。” 薛音涵瞧着她一脸懵的模样,忍不住的笑出声—— “估计明儿我二哥哥得不好意思见你了。” 宋孟琮挠了挠头,也跟着笑起来—— “真想不到,二爷还有这么欢快的一面呢。” 说着便将手里的帕子扔到了一旁,拉着薛音涵,认真的瞧了起来。 有情人之间,最怕就是无声无息的凝视,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有种莫名的悸动。 “你看什么?” “我在想二爷说的话。”宋孟琮贴了过去“不如试试?” “试什么试,你又不是没抱过。”薛音涵就知道她没有好心思。 “那不是之前吗?现在不得重新再试试?” 宋孟琮舔了舔嘴唇,勾住薛音涵的手指,眼睛总往床榻上瞟去,她们已经好几日没宿在一起了。 许是习惯这些,一见着人就不想她离开,就想要使坏。 “音涵——” “别,天还亮着呢。” “可太阳已经下山了。” 宋孟琮话罢就将人抵在了墙角,旋即便要倾过去。 嘭嘭嘭—— “宋郎中!” 两人瞬间弹开,都被这声音惊了一跳。 宋孟琮忙去开门,就见一脸慌乱焦灼的季月—— “您快去看看吧,姨娘她头疼的晕过去了!” 碧月轩里,婉颂躺在床上,眉间紧皱,十分不安。 宋孟琮一探她的头,烫的吓人,急忙将药箱打开为她针灸。 -- 第356页 “怎么会突然这样?” “不知道呢,戌时我进来唤姨娘用饭,就成了这样。” “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 季月摇了摇头,旋即又道—— “桃片,姨娘问我谁喜欢吃桃片?” 宋孟琮跟季月不明白,但薛音涵知道——音勉喜欢吃桃片,当初婉颂姨娘就是在买桃片的时候,丢了音勉。 “谁?是谁送来的?!” “是胡姨娘。” 薛音涵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她望着那白色的桃片,仿佛看见了幽灵一般。 过了许久,婉颂的烧终于退了,只是人还没醒—— “药我下的有些重,估计姨娘会睡到明日晌午,醒来稍许会头疼,不要担心,只管给她喂上汤药即可,到时我还会再来的。 同季月交代完后,宋孟琮便准备离开,屋里屋外的扫了一圈—— 音涵怎么不见了? ———— 东院儿里一片漆黑,只有胡桐的屋子亮着。 许久没有踏进这里,薛音涵以为自己会放下,会忘记,但脑中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将她淹没。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朝那门前走去。 嘎吱一声—— 听到声响的胡桐,警觉的看去,但在看清来人时,却又不屑的扬起头。 “今儿刮得什么风,居然把你吹来了?我还当你都不记得有我这个亲娘呢。” “是你,对不对?”薛音涵没有多余的话,直直的望向胡桐“你故意给她送桃片。” “你怎么知道?”胡桐蹙了蹙眉“你去过了?” 忽的,眼睛冒光—— “她是不是又犯病了?” “她犯病,姨娘就这么高兴吗?” 薛音涵不是傻子,胡桐在府里一向谨小慎微,与自己无关的根本不会去管,如今莫名其妙的插手婉颂的事情,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为什么?婉颂姨娘到底碍着你什么了?让你一定要这样狠?她痊愈让你这么害怕?你在害怕什么?你究竟瞒着多少事情?!” “你同谁说话呢!话讲的如此难听,我不过就是听说她好了,过去瞧瞧她而已,毕竟在这府里,也只有她与我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姨娘说的可真好听!既然如此,那又为何给她送桃片,你明明知道的,音勉就是因为桃片才走丢的!所以婉颂姨娘根本就见不得那个东西。” 胡桐冷笑一声,眼里充满了戾气——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桃片如何了?我买的多,专门用来送人,不行吗?倒是你大惊小怪,怎么? 现在连姨娘都想乱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婉颂才是你亲娘!我真是活脱脱养了一头白眼狼!” 薛音涵沉着脸,默然许久后—— “娘,阿娘——”她已经很久都没这样唤过胡桐了“我求你,求你别再做这些事情了,到此为止吧,以前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我只求往后,你能心善些,我们都能安稳的活下去。” “哭了?”胡桐冷漠的像一块石头“音涵,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在这薛府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跟善心。” 面对一个冷漠无耻自私到骨子里的人,真心是无法感化她的,薛音涵想,或许胡桐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长吁了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即可又变的沉默—— 须臾片刻后—— “姨娘这般紧张,会让我觉得奇怪,莫不是婉颂姨娘也知道了什么?你怕她醒了去揭穿你?” “呵——你想吓我啊?道行浅了些。” “我不是想吓姨娘,而是告诉姨娘,纸包不住火。” “老娘的事情,你少管!我还用不着你一个黄毛丫头来教!” “我怎么敢教您?”薛音涵转过身去“往后我不会再来这儿了,姨娘好自为之。” ———— 宋孟琮到处找她,最后竟在那颗老树底下瞧见—— 急忙跑过去“你去哪儿了?” 此时薛音涵满面的疲态,也不顾还在薛府里,直扑在了宋孟琮的怀里。 “怎么了?” 察觉到这人的情绪不对,宋孟琮小心翼翼的询问。 “没,没怎么,就想让你抱抱我。” 薛音涵闭着眼,她庆幸时下天黑着,不然眼里的泪怕是就藏不住了。 随即,两人回了小院儿。 这一夜,薛音涵像个受了伤的小猫,粘人又不安。 “是不是婉颂姨娘吓着你了?” 宋孟琮轻抚着她的脑后,吻了吻她的发顶—— “没事儿,别怕,我肯定能把她治好。” 薛音涵环着她的腰,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说道—— “以后咱们去了沣州,就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舍得你二哥哥跟嫂嫂了?”宋孟琮同她打趣。 “定然不舍得,所以你一定对我好,一辈子。” 薛音涵晃了晃宋孟琮的肩膀—— “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宋孟琮永远也想不到,此刻的薛音涵内心的惧怕——她要一辈子把秘密藏在心里,永远也不让这人知道。 就自私这一回吧。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很喜欢逛菜市场,很老的那种 -- 第357页 我就很喜欢逛—— 人多、嘈杂、形形色色的来往穿梭,除了固定的摊位不变,临时摊位会不停的换,每次去都有新鲜感。 最近这几天,夫人天天早起陪我去,手牵手的逛还叫我牵好,说怕我走丢 买完菜,再散步回来,吹着风,太阳正正好,很舒服。 感谢在2022-05-01 23:34:04~2022-05-03 01:0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两条人命 昨夜醉成那样, 今儿倒是起的早。 薛晏荣捂着头,一只眼睛眯起,一只眼睛睁开, 大概是睡懵了, 意识还不清醒。 赤脚踩着地,傻盯着窗外,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又光脚?”蒋幼清掀开帘子, 就瞧在这人老神在在的杵着,不由得走上前去,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薛晏荣这才回过神儿来,瞥了她一眼, 黑眼仁在眼眶里转悠,忽的脸色涨红,心虚起来。 夫妻这么长时间了,蒋幼清还能不了解她,瞧着不说话傻瞪眼睛的模样, 就知道她肯定是想起来了。 “二爷昨天,好生威风呢。” “什么威不威风?”薛晏荣别过头去,佯装听不懂的样子, 旋即摸了摸喉咙“那什么,有水没有, 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就知道你要喝, 早备好了。” 蒋幼清转过身, 端着茶盏就送了过来。 “给。” 薛晏荣才要伸手去接, 蒋幼清却又突的向后退去, 微微歪着头, 不错眼神的瞧着她—— “真不记得昨晚的事儿了?” 薛晏荣还未断片到那种程度, 这会儿清醒了,倒是全冒上头来。 “还想灌别人呢,自己先倒了。” “哎哟,我渴死了,你快给我喝一口吧。” 多丢人呐,身经百战的酒桌老将,楞叫个从没喝过酒的给撂倒了,传出去薛晏荣的面子要不要了。 “往后你再敢那样乱喝酒,试试!” 蒋幼清揪了揪这人的耳朵,以示警告,遂才将水递了过去。 薛晏荣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 “舒服!” “慢些,又没人跟你抢,喝那么急做什么?”蒋幼清捏着帕子擦着这人嘴边溢出的茶水,后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疼?” 黄酒后劲儿大,就怕这人会不舒服,蒋幼清从昨夜里就开始担心上了。 “没事儿,不疼。” “那就快起身,我去下碗酸汤面给你。” 蒋幼清甫一转身,就被一道力量扯了回来,抬头瞧着窗外晃动的人影,难免红脸—— “一大早的,别闹。” 薛晏荣才不管早还是晚,昨夜里醉倒,都没好好抱这人,这会儿不得补回来,瞧着小姑娘脸色绯红,她嘴角的笑意就越甚。 “你别——” 蒋幼清推着她—— “都没漱口,熏死人了。” “嫌弃我?” 薛晏荣暗自哈了口气,味道的确是有些重,但若就这样放了她,倒也不甘心—— “我先洗漱,你别走昂。” 蒋幼清瞧她跟个小孩似的,心里不由得发热,拿过牙粉与她—— “我能去哪儿?我哪也不去。” 待洗漱穿戴完毕后,拉着自家的小姑娘,又黏腻的闹腾了会儿,硬是让人家在自己的脸上亲了一圈,方才罢休。 “真该让从心跟从安瞧瞧,自家爹爹这赖皮的模样。” “好啊,你让岁杪把孩子抱进来,反正我是没关系,就不知道你——” 蒋幼清忙去捂她的嘴,瞪了这人一眼,怎么什么胡话都往外说。 得了便宜,就要见好就收,薛晏荣拉过小姑娘的手,转头问道:“怎么不见音涵?” 蒋幼清顿住,睁圆了眼睛,半晌没说一句话。 薛晏荣又不傻,还能不明白,摇了摇头—— “女大不中留,明白了。” 另一头,薛音涵替宋孟琮梳头,洗脸,又为她更衣系带,末了竟还用外头儿的小灶,下了两碗汤面。 俨然一副为人妻的模样。 瞧的宋孟琮心里热乎乎的,头回儿生出旷工不想去本善堂的念头,就想这么一直跟她待在一起。 “音涵——” “嗯?” 宋孟琮从身后环着她,嘴唇在她的耳鬓刮过—— “要不我今儿不去了。” “今日休沐吗?” “不休沐。” 薛音涵转过身,就对上了这人痴缠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 “可你没提前告假,不去行吗?” 宋孟琮也知道自己有些胡闹了,毕竟温柔乡谁能不贪恋,抚了抚这人的发丝—— “我说说而已,你——” “我去接你。” 薛音涵放下羞涩,主动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我去本善堂接你回来,然后咱们一起回小院儿,今晚我也留下。” 一听这话,宋孟琮顿时就乐开了花,不住地点着头—— “好,那我等你来。” 送她出了门,薛音涵倚在院门对着那一步三回头的人挥了挥手,发自真心的露出笑意。 -- 第358页 不由得憧憬起往后的日子,她们定会很幸福的。 眼瞧着两月的期限将至,去沣州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碧月轩—— 一夜醒来,婉颂伏案而泣。 “姨娘,您怎么了?”季月急忙上前。 “我想起来了,老爷死了,音勉丢了。” 婉颂仿佛失了魂魄,季月更是被她的话惊了一跳。 “姨娘,都去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婉颂摇了摇头,起身望向窗外,两眼木然—— “我好乱,我想不起来更多了,我好像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我想不到——” 说着就用手去捶打自己的脑袋。 季月看她这样,生怕她伤着自己,拉着她的手拦下—— “姨娘,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莫要累着自己再头疼。” “季月,你跟我的时间最长,你帮我也想想——” 突然之间,从何而想? 季月顿了顿,忽的怔了下—— “姨娘,您等等我。” 旋即从梳妆台的匣子里,取出了个蝴蝶耳坠—— “这个姨娘可记得?” “这是?” “这是姨娘在音勉小姐丢的那天带回来的,当时被您死死地攥在手里,任凭如何都不肯放开,银针扎破手掌流了血您都不曾松手,我想定然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就私自做主藏了下来,您看看可能想起什么?” 一时间,许多片段在婉颂的脑海里闪过,可独独想不起来这只耳坠——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约莫是黄昏之后,夕阳渐落,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 “季月——” “来了——” 季月看着婉颂,相比之前的哭泣,现下倒是冷静了不少。 “姨娘可有什么事儿?” 婉颂沉默的点点头,片刻后问道—— “老爷死了,现在薛府是谁在做主?是老太太吗?” “老太太近日不让请安,也不出门,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由荣少爷做主。”季月倒了杯清茶递来“姨娘若是有事,可以去找荣少爷或是夫人。” 婉颂将茶盏捧在手心—— “我脑子混混浆浆,靠我想指不定得想到猴年马月,既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把这个耳坠交给荣少爷,让他帮忙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到什么线索,指不定就有音勉的下落了。” 季月愕然,但也理解,到底是做娘亲的,不到最后一步,又怎么能死心。 “嗯,我现在就去。” 书房里—— “姨娘还想着音勉小姐,说请二爷帮着查一查。”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婉颂姨娘,让她安心,我一查到消息,就告诉她。” “多谢二爷。” 季月走后,薛晏荣便盯着手里的耳坠,眉头紧锁。 “这耳坠做工精致,倒是还没见过哪家铺子有卖的,会不会不是京城里的东西?”蒋幼清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薛晏荣摇了摇头“我自小在府里生活的时日短,你问我,我也想不到,可是瞧着它,我又觉得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眼熟?”蒋幼清抿了抿嘴,她嫁来不过两年多,薛晏荣若是都想不起来,她更是不可能会知道。 就在薛晏荣跟蒋幼清苦思之际,立在身后的薛音涵,既不上前,也不说话,与平日大不相同。 “二爷,少奶奶,三小姐该用饭了。”姚十初站在门前说道。 “走吧走吧,一时半刻也想不到,等会儿找个年纪大些的嬷嬷再问问。” 薛晏荣说着就把东西放在匣子里合上了。 站在门口最近的是薛音涵,但她却是最后一个出门,转头看了眼薛晏荣放东西的位置。 夜里,子时已过,院落中寂静一片。 薛音涵偷偷地潜入书房,将蝴蝶耳坠拿了出来。 表情凝重,直奔着薛府就去了。 若是以往,一个人走夜路,薛音涵定然不敢,可时下,心中的另外一件事,让她更加害怕,天明等不及了,她必须立刻马上就要知道。 薛音涵来的蹊跷,胡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既不起身也不看她,这样的不速之客,她向来是不欢迎的。 “这么晚了,你又折腾什么?” “姨娘的蝴蝶耳坠呢?” “什么蝴蝶耳坠,就没有那样的东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大晚上的你又抽哪门子的风!” 胡桐连思考都带思考的,就矢口否认,叫薛音涵心里的那点侥幸荡然无存。 “怎么会没有呢?我小时候还经常捏在手里玩,姨娘不是常说了,我小时候一哭一闹,只要见到那个耳坠就好了。” 胡桐不知道婉颂想起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明白薛音涵此刻的意思,只觉得她又魔障了,抓着耳坠不停地发问。 不耐烦的道:“你说那个啊,早摔坏了。” “摔坏了?那是两只都坏了吗?” “那肯定是一对一起坏的,早就碎的找不见了,你问这个作甚?” 薛音涵不说话,越过胡桐,径直向她的梳妆台前走去——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自己找。 胡桐看着薛音涵,将自己的梳妆台翻箱倒柜,顿时就发怒了—— -- 第359页 “你个死丫头!疯了是吧!” 薛音涵就记着,这抽屉里是有个夹层的,小时候见胡桐将最金贵的饰品放在此,果不其然,剩下的那只蝴蝶耳坠就藏在里面,即便是藏的这样深,也被自己寻了出来。 随即又从袖子里将另外一只取了出来,两只耳坠儿并在一起,完好无损,别说摔坏,就是连个磕碰都没有。 “姨娘这是什么?” 胡桐大惊,这东西可以在薛音勉手里,也可以在婉颂手里,但怎么会在薛音涵手里,她都知道什么?! “你——” “丢了一只,凑不了一对,姨娘都不舍得扔,看来定然很珍贵吧?让女儿猜猜,可是唐言送的?” 薛音涵冷笑一声,眼里寒光如冰—— “姨娘莫要瞒了,不然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你什么意思?”胡桐的脸色骤变,眼里闪过一丝害怕。 “到现在这一步,姨娘还问我什么意思?这耳坠二哥哥也见了,你觉得以二哥哥的手段,会查不到吗?当初姨娘有多喜欢这个耳坠,现下这个耳坠就有多危险!” “我是失手!”胡桐的声音登时扬了起来,但随即又沉了下去,她走到薛音涵身前,双眼通红“音勉,音勉她瞧见了我跟唐言,我是没了办法才这样的,我没有想杀她,那....那是、是失手。” “音勉当时才四岁!你们怎么能下的去手!” 心中最坏的打算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眼前,薛音涵痛心疾首,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生自己的娘亲,竟然会如此恶毒! “我能怎么办?!她不死,我就要死!况且你当时还那么小,如何能离得了亲娘,郑珺清眼里只有薛音瑶跟薛晏荣,将你交给她,我怎么能放心?!”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薛音涵质问道:“你若真是心疼我,就不会跟唐言做出那等不要脸面的腌臜事!” “音涵,音涵!”胡桐握住薛音涵的手臂“阿娘是有罪,可是阿娘也是个人啊,当年我根本就是被卖进薛府的,你外祖贪图钱银,硬将我送了进来,我与唐言青梅竹马早就相识,起初我也想过就这样算了,后来谁想着会再遇上,阿娘从未求过你什么,看在我生了你的份上,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放阿娘一条生路吧。” 话罢,竟给薛音涵跪了下来。 薛音涵看着给自己下跪的娘亲,心里百感交集,她不想要这样的母亲,可偏偏老天爷要如此做弄她—— 一时间泪如雨下。 胡桐见她似是松动,便想要去抢那个耳坠。 好在薛音涵对她早有防范,见她扑过来,就先躲开了,死死地攥着耳坠—— “我是你娘啊!是你亲娘啊!!” 薛音涵对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若不是亲娘,她只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一路狂奔逃回北方街,甫一进门,就将自己关了起来。 薛音涵蜷缩在软塌上,两手抱着双臂,脸埋进膝间—— 身子不停地颤抖—— “该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但,于她而言,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天明,婉颂的死讯传来。 “二爷,姨娘、姨娘她没了——呜呜呜.....” 昨夜婉颂睡得早,今儿也就醒的早,同季月说想吃刘记铺子的小笼包,季月瞧着她精神头儿不错,便去买了,谁知去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回来人就上了吊。 只留下一份亲笔信给薛晏荣。 “怎么会?不是,不是痊愈了吗?”蒋幼清不敢相信。 连忙打开那封信—— ‘荣少爷亲启—— 当年的事,我已全部想起,我的孩儿音勉不是丢了,而是死了。那个耳坠,是我发现音勉的时候,音勉握在手里的。 那日音勉吵着要吃桃片,我恰好也要出府置办东西,就将她带了出去,小摊儿上人多,我便把她放到了一旁,让她在原地等我,我怎么样也没想到不过一刹的功夫,音勉就不见了。 我急坏了,四处寻她,只记得是在北三街的巷子里,有一户敞开门的院子,音勉就躺在里面,我冲进去的时候,孩子已经断气了,可她的身体分明都还是热的。 不等我带她去寻郎中,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迷糊之际,我瞧了见那人落下的衣角,是灰暗的道袍。 我疯了这些年,想来是无法面对当年发生的一切,那血淋淋的现实将我击溃,现下我全想起来了,也是老天在惩罚我,让我记起一切,便是对我的报应—— 如果当初我没有带她出府,又或是没有将她放下,那音勉就不会走丢了,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我抱着她的时候,她还是温热的,若我早些找到她,她也不会死,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儿,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她,若那孩子还活着,也该快要及笄了,我对不起老爷,更对不起音勉,我这个做娘亲的,让自己的孩子在黄泉路上孤独了十年,而今我醒了,也该上路了,不知道她一个人在下面怎么样,我要去陪陪她,这孩子胆子小最怕黑。 不知道再见到音勉的时候,她会不会怪我这个娘亲没有好好牵住她的手。 再见到老爷的时候,他会不会埋怨我没有照顾好我那可怜的孩儿,我下去赎罪了......’ “原来音勉没有丢,而是死了。”薛晏荣怔怔的发着呆“难怪当年怎么找都找不到。” -- 第360页 “可若是死了,尸身呢?”蒋幼清只觉得这事太匪夷所思“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害薛府的四小姐?还有道袍,这、这太乱了。” “不管是谁,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屋里的人咬牙切齿,屋外的人却连哭都不敢出声。 薛音涵一夜未眠,死讯传来的时候,她根本不敢相信,直到亲耳听见—— 默默地喃喃道——两条人命,两条人命啊。 似是音勉奶声奶气的跟在自己身后,姐姐姐姐的唤着,就像昨天的事,印象中音勉很喜欢粘着自己。 圆圆的大眼睛,齐齐的小刘海,眉中心还画着一颗吉祥点。 做决定总是艰难的,可一旦迈出第一步,其实也就不难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3 01:08:50~2022-05-05 01:0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诺 15瓶;潮汕肠粉铺子 10瓶;腐 4瓶;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三千青丝 等在本善堂不远处的茶摊儿, 瞧着宋孟琮背着药箱走出来,薛音涵端着茶水,贴心的上前。 掏出手帕替她擦一擦头上的汗。 “你怎么来了?”宋孟琮喝着茶, 满眼欣喜的望着她, 近日这人总来接她。 “想你了。” 以往的薛音涵是羞于说这样的话,两人私底下也总是宋孟琮说的多, 如今这还在外面呢, 她这般开口,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放下茶杯, 付了茶钱。 拉着人急急的便回去了。 薛音涵一改往日的矜持,与她纠缠在一起, 迫不及待的好像是要失去一般。 竟让人生出些许心疼来。 “今日是怎的了?” “想你了,不行吗?” 宋孟琮握住她的手,微微轻喘“是不是婉颂姨娘走了,你心里难过?” 薛音涵狠咬了下唇角,才将眼泪忍住—— “我、我就是觉得她太可怜了。” “你换个角度想, 如今她们母女也算团圆了,不是吗?” “嗯。” 今日薛音涵太粘人,总是轻易的就将宋孟琮的魂魄勾走, 差一点儿就要越界了。 “你这样,我、我会忍不住的。”老实人说老实话, 脸红心跳的愈加让人不舍。 薛音涵转头看向窗外, 还有时间。 旋即倾身而上, 含住她的嘴角—— “你可以不用忍。” 屋外潺潺流水, 微风徐徐, 打在窗棂上发出叩叩响声, 天空的鸟雀叽叽喳喳, 仿似永远都不会停歇。 且相思共相思,是以白首还相思。 生命中的空缺在这一刻都被填满了,往后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我原是想在成婚那日在——” “什么时候给你,我都愿意。” 薛音涵抚着她的面容,并未多言,只与她静静相拥。 待日头落山,天色见黑,身旁的人却穿起了衣裳。 “你要走?”宋孟琮不解。 “嫂嫂同我说了,晚上让我过去。”薛音涵面色羞赧的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不许让我丢人。” “可你——”她们才刚刚恩爱过,宋孟琮怕她身子会不舒服“我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就几步路。”薛音涵道“我没事。” 待到门前,忽的又停下,转过头唤道—— “宋孟琮。” “啊?” 薛音涵鼻中酸涩,抠在门框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我走了。” 门被轻轻地关上,宋孟琮望着床单上的血迹,有些出神儿,蹙了蹙眉,不能再等了,明日就跟二爷说去沣州的事。 这一边,薛音涵并未去见蒋幼清,而是唤上锦绣,去了薛府。 “现在?” “嗯,就是现在。” 晚了就来不及了。 锦绣看着自家姑娘紧蹙的眉头,不敢再多问,但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嘀咕,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到了薛府,直奔东院儿—— “锦绣,你先回耳房去,待我唤你再过来。” “是。”锦绣点点头,但始终不放心,她看的出,自家姑娘跟姨娘不合,这会儿天都黑了,别闹出什么事儿来,惊动了老太太,怕要挨罚,顿了顿又出声道:“小姐,有话慢慢说。” 随后才退了下去。 薛音涵站在门前,定定的看着,突然用力将门推开,嘭的一声,愣是将胡桐手里的包裹吓得掉在了地上。 霎时,里面的金银细软全露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她要跑。 许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胡桐不由得恼怒。 但眼瞧着自己跟唐言约定的时辰要到了,胡桐不愿节外生枝,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只能先应付着,若是将她逼急,可就真真麻烦了。 拾起地上掉落的包裹,转眼胡桐就变了副面孔,一改方才的不悦,展平眉头,道—— “瞧你这一头的汗,怎的?想娘亲了?” 说着便走到四仙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胡桐背着身子,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而她却忘了对面的琉璃镜子,将她歹毒的一幕,丁点不剩的全都显露出来。 -- 第361页 薛音涵看的清清楚楚,她下药了。 给自己的亲女儿下药,胡桐也算是古今第一人。 这样的娘亲,如何再留恋?薛音涵悔不当初,早知这样,从一开始就不该替她瞒着,她根本不会改。 “来快喝口茶。”也许是心虚,胡桐先喝了一口右手里的,旋即将左手的递过去。 看着薛音涵接过,胡桐明显松了口气,就等着她饮下。 “我记的姨娘院儿里的乳酪酥最好吃了,姨娘能否为我去拿些来,时下女儿嘴馋了。” 好端端的吃什么乳酪酥? 胡桐抿了抿嘴,仍旧耐着性子—— “想吃自然可以,你等等。” 胡桐才转过身吩咐丫鬟去取,趁着空当薛音涵就将两个茶盏调换过来。 等胡桐再回来时,薛音涵端着茶盏,已经饮了大半。 “姨娘可是放糖了,这味道真不错。” “你自小就喜欢吃甜的,方才是放了些。”胡桐只觉得了解心头大事,继而安下心来。 待丫鬟将乳酪酥取来,薛音涵先递了一块给胡桐。 胡桐没有防备,不仅吃了糕点,还将杯中的茶水喝的一口不剩。 眼瞧茶水见底,薛音涵收起方才的笑意,锁起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胡桐,似是要将这个人的骨头都看穿,扒开来仔细瞧一瞧,可也是黑的? 忽而转过身,指向不远处的包裹,问道—— “姨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呃....你尽胡说八道,这不是天儿渐渐热了,我便把这些不穿的冬衣收起来,免得碍手碍脚。” 不打算穿的?收拾起来? 金银丝软也要收拾? 薛音涵一眼就看穿了,事已至此,懒得与她周旋,开门见山道—— “姨娘与我就不必装了,我们就直说吧,你这是打算一走了之?如今婉颂死了,姨娘就这么走了,可有为我想过?我如何在薛府待下去?” 既然撕破了脸面,那谁也不必端着,胡桐嗤笑出声—— “你如何在薛府自处与我何干?你身上流着薛家的血,难不成他们还能让你去死?大不了给你找个人嫁了,照样好好的过日子。” “我有你这样的一个姨娘,如何能嫁人?!这京里谁会娶我?谁又敢娶我?!姨娘做的这些事,如何能让我抬得起头?我还有法子做人吗!” “那是你的事!”胡桐咬着牙“像你这样大的姑娘,左右都有几个爱慕的公子,可你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就窝在薛晏荣跟蒋幼清身边,怪谁? 还不是怪你自己!况且你不是跟他们最亲吗?让他们给你去找啊,薛家有钱,薛晏荣更有钱,嫁不出去就招婿入赘,左右你也不会成老姑娘!就冲着薛晏荣这些个钱,愿意倒插门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你少杞人忧天了!” “那姨娘呢,姨娘就这样舍得我?我可是姨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就为了那个唐言,姨娘当真能做到与我这么生分?为了他,值当让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祸?!!” 胡桐对薛音涵没有什么深厚感情,或者说她在心里是恨薛家的,一个在厌恶跟恨意里生出的孩子,能有多少疼爱? 也许有,但不足一提。 “咱们母女情分已尽,日后各自安好。” 的确是胡桐能说出来的话—— “安好?怎么安好,午夜梦回的时候,姨娘可能听见音勉跟婉颂的哭声?她们会不会化作厉鬼来找你索命?” “我说过,我是失手,你要怪,就该怪薛音勉,不好好的跟着自家娘亲,到处乱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她该死!” “胡桐!” “怎么?想打我?” 薛音涵扬起手里的茶杯,始终没有下的去手。 “你就是这样,跟你那个死去的爹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敢反抗,永远都是唯唯诺诺,我最恶心的就是你们这样!” 胡桐恶毒又自私,丝毫不感恩薛家给她带来的好—— “你一定要说的这样难听吗?这些年你在薛府里捞的也不少,母亲从未苛待你,二哥哥无论什么时候也不忘记东院儿,你病了请郎中,送药材,哪一样——” “你少跟我说这些!我十五岁就当了薛怀礼的妾,小半辈子的青春都给了他,难道不该补偿我!拿薛府的银子怎么了?我恨不能掏空它!” 胡桐深吸了口气,目光在屋子里打量一圈,最后落在薛音涵的脸上“我是个女人,要有人疼有人爱才能活,薛怀礼纳我为妾,不过是为了生儿子,何曾对我用过一丝的真心? 他满心满眼都是郑珺清,我不过就是个工具!既然他没有心,我又为什么要替他守着? 若是没有阿言,这些年我如何能熬得过来?!你还未成亲,未曾懂男女之事,等你明白了,就知道我的苦楚了。” 荒谬,荒谬至极—— “你苦,你再苦也还活着,每日光鲜亮丽,锦衣玉食,府里有丫鬟伺候,府外还有情郎相守,音勉呢? 婉颂呢?她们连人间的日光都看不见了,你只自私的想着自己,从不曾为自己所做的孽忏悔,姨娘,你当真不怕报应吗?” “报应,什么是报应?我最大的报应就是生了你!” 胡桐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为了外人,处处与我做对,我有报应于你有什么好处!!” -- 第362页 话已至此,母女情分了结。 薛音涵听够了她的狡辩,她的叫屈,一个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 “姨娘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此番前来,是告知姨娘最后的万全之法,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瞒下此事,你与那个唐言一刀两断,从此青灯古佛,用余生为婉颂跟音勉赎罪,二我们现下就去跟二哥哥和祖母说明此事,一切全由祖母定夺。” “呵——”胡桐怒极反笑“你这是半分活路都不给我?” “两条人命,没办法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丫头!我还不如当初扼死你!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你信不信我现下就要了你的命!” 说着,胡桐拿了一旁的剪刀就要刺过来—— “我怎会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我——” 不等她骂完,眼前就眩晕起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薛音涵—— “你、你——” “迷药的味道可还能行?” 当的一声—— 胡桐同手里的那把剪子一并跌落在地。 薛音涵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切终于能了解了。 她唤来锦绣—— “小姐?” 锦绣见门掩着,方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喊声。 “你去找二哥哥,让他到薛府后门,一定将人抓住。” “抓人?”锦绣一头雾水,这个时辰抓什么人? “快去!跑着去,一定要快,还有,抓到人了,一定要送往顺安堂。” 锦绣从未见过薛音涵这样严厉的模样,心中顿感是出了大事,也不敢再多问,点点头急急的就跑了出去。 彼时,薛晏荣正哄两个孩子刚睡下。 “二爷睡下了吗?” “还没呢。” “快,快带我去见二爷!” 姚十初领着锦绣忙去了厢房。 “你说音涵在薛府?”蒋幼清诧异“她好端端的怎会过去?” “不知道,小姐只说让二爷去薛府后门抓人,还说抓到了直接送去顺安堂。” 薛晏荣也没懂自家妹妹这是要做什么,但音涵不是个会胡闹的人,她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了,这么晚了,你在家里就成,一会儿孩子要是醒了,还得找你。” “那好,你多带些人。” “嗯。” 薛府的后门,一片漆黑,连盏灯笼都没有,薛晏荣实在想不通,薛音涵让她来抓什么人? “二爷,有声音。”徐聿动了动耳朵。 “去看看。” 徐聿溜着墙边,瞧见了个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在暗中,看不清人脸,掩着嘴吹了两声口哨—— “可是你?” 薛晏荣愣了下,这声音极为耳熟。 “你是谁!” 徐聿出手极快,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就将人摁在了地上。 薛晏荣快步走来,燃起火烛,低头看去—— “是你!” 唐言万万没想到,他没等来胡桐,反倒等来了薛晏荣,一时也懵了。 “你不是那个天师吗?”徐聿诧异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言将胡子全剃了,露出本来面目,白净的像个书生,与那手握桃剑,神神叨叨念咒的道士,完全不相干。 “二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薛晏荣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你看着人,我去找音涵!” 可惜她去晚了一步,此刻的薛音涵已经到了顺安堂。 东院儿的下人全都在院子里议论纷纷。 “三小姐人呢!”薛晏荣高呼道。 “二爷——”锦绣慌了神,说话打着磕巴“小姐她绑着胡姨娘去了顺安堂。” 糟了! 年纪大的人睡得都早,这会儿被硬叫起来,鲁氏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好。 但看着被绑来的胡姨娘跟跪在一旁的薛音涵,却又纳了闷,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音涵,你这闹得哪一出?” “祖母明鉴,孙女不孝,惊扰祖母清梦,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孙女不得不说。” “什么事啊?” “胡姨娘私通外男,杀害音勉,今日孙女是来大义灭亲的。” 话罢将那对蝴蝶耳坠拿了出来—— “这是音勉死时攥在手里的,孙女见过,正是姨娘之物。” 鲁氏糊涂了,音勉不是丢了吗?怎的死了?还是胡桐杀的? “涵丫头,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薛音涵心已死,点了点头“就是知道,所以才不能再瞒。” “音涵!”薛晏荣冲了进来,她想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薛音涵看了薛晏荣一眼“唐言可抓到了?” 薛晏荣心中咯噔一声,见她面色镇定,看来她早就想好了。 “唐言,谁是唐言?”鲁氏发问道。 旋即唐言就被带了过来。 “这——你不是天师吗?”鲁氏眼神不错,剃了胡子还能认得。 “祖母,他就是姨娘的奸夫,亲眼看着姨娘杀了音勉,这些年他假扮道士招摇撞骗,孙女也是无意间撞破了他与姨娘的奸情。” “我该掐死你!我早该掐死你!”胡桐疯了一般的嚎叫。 -- 第363页 “摁住她!”鲁氏厉声呵斥道 薛音涵对于胡桐此刻的谩骂充耳不闻,只望向鲁氏—— “一切全由祖母定夺。” 出了如此大事,鲁氏荒唐之余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愤怒。 余下的事情薛音涵没有再管,她累了,也疲惫了,原来戳破这一切,也没有那么难。 黑夜里,月亮躲进云层,星星也不见几颗,她看向薛晏荣—— “二哥哥带我回家吧。” “好,咱们回家。” 马车上,薛晏荣安慰着薛音涵“没事儿,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就让宋孟琮带你走,沣州我已打点好一切,到那了你们好好生活。” 薛音涵没接这茬,薄唇微抿“马上要走了,我怕舍不得嫂嫂,今夜想跟嫂嫂一起睡。” “好,就让你嫂嫂陪你。” 回了府,薛音涵先去了浴房。 薛晏荣将发生的事情大致同蒋幼清说了下。 “是胡姨娘?怎么会——这么多年音涵是如何受的?”蒋幼清捏紧了帕子“那祖母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不过胡桐跟唐言....”薛晏荣没说话,只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他们活不了“音涵瞒着我,直接找了祖母,就是怕我顾及她瞒下此事,这丫头太傻了。” “她用饭了没?”蒋幼清又问道。 “这么大事儿哪有心思吃,估计没用呢。” “不吃饭哪行?我去给她弄点吃的。”说着又添了句“你也跟着吃点,晚上你也没吃多少。” “嗯。”薛晏荣点了点头“那我去书房了。” “好,一会儿我让十初给你端过去。” 薛音涵沐浴过后,眼睛肿的不像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哭的狠了。 蒋幼清没敢多说,怕戳着她的伤心处。 “快来吃些东西吧。” 薛音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硬逼着自己用了一碗面。 夜里,蒋幼清抱着薛音涵,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嫂嫂身上真香,像娘亲的味道,小时候娘亲抱着我就是这个味道” “睡吧,好好睡一觉,天亮就好了。” ———— 唐言跟胡桐的事情惹了老太太,但因着又是家丑,不能报官张扬,于是私底下就解决了。 依照婉颂说的宅院,跟唐言和胡桐招供的,果然在里面挖出了一具孩童的尸骨,凭借身上的长命锁跟玉镯,确认了身份,的确是音勉没错。 鲁氏与薛晏荣商议后,便将母女两合葬在一起,也算是了解了婉颂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她地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宋孟琮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只是薛音涵避着她,她也没办法。 这几日魂不守舍的,就想见她一面。 “锦绣你说,人有今生前世吗?” “有吧,佛家不就讲轮回与重生吗。” “若是能日日为婉颂姨娘跟音勉祈福就好了,这样便可以赎罪。” “小姐,您莫要多想。” 薛音涵摇了摇头,再无多言。 许是薛音涵的表现太过平稳,让大家放松了警惕,以为她已经想通了。 但谁经历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会轻易释怀,胡桐害了婉颂,音勉也死于胡桐之手,这样一个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但为什么偏偏由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交出去? 哪怕是被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发现都好过于自己,将生身母亲亲手送上黄泉路,想来自己是第一人吧。 老天有意玩弄,谁能躲得过。 这日,番邦的洋商到了,薛晏荣忙于应酬,早上出门还未回来,正是喝的昏头涨脑时,蒋幼清寻了过来—— 也不顾还有外人在,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音涵,音涵不见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能说不见就不见? 薛晏荣的酒立马便醒了。 看着手里薛音涵留下的信件—— ‘青灯古佛,愿一生用来赎罪。’ “她、她这是要出家!” 薛音涵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留给薛晏荣,一封留给宋孟琮。 “二爷!音涵呢!她去哪儿了?”宋孟琮看了信,立马就慌了神,一路跑回宅院,“她要我忘了她,她怎么能让我忘了她——” “你先别慌,先想想音涵会去哪儿?她一个姑娘家,莫要出事啊!”蒋幼清来回的在屋子里踱步,忽的停下“音涵没有路引,她走不远的。” 薛晏荣似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冲出门外—— “徐聿!备车!” 京城多是寺庙,但尼姑庵却不多,薛音涵没有出过远门,若是她要出家,那就只有一处能去——南郊尚明山。 尼姑庵里—— 薛音涵跪在佛祖像前,三千青丝垂落腰间,身上是灰色的缁衣。 “你可想好,若剃了发就再没有回头路了。”师太举着剃刀,她见过太多因一时冲动而后悔出家的女子了,眼前的薛音涵正值妙龄,万不可因一时所困而误了终生。 “我...我想好了。” “既然如此,那老尼便开始了。” “等等!师太手下留情!” 薛晏荣顾不上礼节,高呼道。 师太的手顿了顿,将剃刀立即拿开,但脸上的表情并不意外。 “多谢师太!” -- 第364页 薛晏荣一把拉住薛音涵的胳膊 “你这样对得起谁!” 旋即又看向师太—— “这是家妹,因家中出了事,一时想不开才偷着跑来的,还望师太见谅。” 师太未说话,只是看向薛音涵。 “二哥哥,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日日夜里睡不着,服下药好不容易睡了都会做梦,梦里不是音勉一声声的叫我姐姐,就是婉颂姨娘上吊的模样,再不然就是胡桐要向我索命,我太害怕了,我想了却这一生,但我又舍不得,我.....” “胡桐罪有应得,与你何干?这就不是你的错。”薛晏荣不等她再出声,紧接着又说道:“那宋孟琮呢?你就这么出家了,可想过她!” 薛音涵下意识的转头朝门口望去,死气沉沉的面容终于有了松动—— 宋孟琮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眼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怨念,有的只是心疼,跟帮不了她的无措。 四目相望,泣不成声。 师太见状,放下手里的剃刀—— “施主六根未净,尘缘未散,还请回吧。” “如今,连佛祖也要摒弃我了吗?” 师太看了她一眼—— “若施主执意如此,且带发修行吧。” 寮房中,薛音涵将长发盘入僧帽里,宽大的缁衣衬得她瘦弱单薄,盈盈一握的腰身,未免让人心疼。 宋孟琮等在门外,片刻后方才进入。 若说对不起的,还有她,薛音涵垂下眼眸,嘴中发苦—— “是我负了你。” 宋孟琮看着一身紫衣的薛音涵,并不气馁,反而露出淡淡的笑—— “你终于肯见我了。” “遭了这样的事,谁都承受不住,换我也一样,既然你想不通,那我也不逼你,我可以等,等到你想通,愿意走出来的那天为止。” 薛音涵抬头望去,她以为她该恨自己,亦或是怪自己。 “那要是我一直都走不出来呢?” “那也不要紧,我先等一辈子,左右还有下辈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01:02:34~2022-05-06 01:4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正文完 鲁氏大概也是看透了薛怀丘的无能, 若真是把家业交给了他,只怕用不了几年就能全败光,薛晏朝在济阳老家又不肯回来, 叶善荣舍不下儿子干脆也跟着去了, 现下二房算是空了。 鲁氏虽然偏心,但也不能置薛家于不顾, 毕竟百年之后她也是要下去面对薛家的列祖列宗, 这样的罪人是万万不能做的,况且时下年纪也大了, 左右是熬不过年轻人,她也需要有人依靠跟照顾, 思来想去,再不舍得,也只能放权给了薛晏荣。 有他在,这个家不会倒,薛怀丘再不是东西, 也是他二叔,总归不能饿死他,这也算是鲁氏为薛怀丘谋的一条路。 得了掌家的权, 自然就搬回薛府了。 薛晏荣成日在外奔波,与往常没甚两样, 倒是辛苦了蒋幼清。 当家主母, 里外里的都要操心, 三月一进府的家丁丫鬟她要筛选, 每月进出的用度她要过目, 不时有人送礼上门, 她更要样样查看, 仔细思量后再将礼还回去。 一年过完一年,两个孩子也渐长,以前放在床上最多到处爬爬,现下四岁的年纪,只要一睁眼,就闲不住。 一屋的丫鬟小厮,成天尽找她们了。 “这样不行!” 蒋幼清哗的一下,把手里的账本子置在矮几上,眉眼里泛着着急。 “成日光玩怎么能行?这还不给玩傻了。” 薛晏荣瞧着自家媳妇一惊一乍的,自动就转过身去,自打府里上下交给她打理后,脾气是水涨船高,避免殃及池鱼,还是多远些好。 “你去哪儿?” “呃——我、我翻个身。” 薛晏荣又重新转回来,咧嘴笑了笑。 “哎,你说给从心跟从安请个先生怎么样?” “请先生?”薛晏荣挑了挑眉“太早了吧,从心跟从安才刚四岁,平常人家就算请也是六七岁。” “所以呀,咱们得早些下手。” 蒋幼清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 “你没听说康义坊的李家吗?小孙子才六岁就能默写千字文了,如今可是京中有名的神童,算来比从心跟从安,也才大了两岁,若是早些启蒙开智,等咱们孩子六岁的时候,定然是出口成章,下笔如有神,你想想啊,倒是你就是神童的爹爹。” 薛晏荣见她越说越没谱,顿时头就摇成了拨浪鼓—— “胡说,那康义坊李家我知道,他那小孙子哪里是什么神童,不过就是李家老爷子望孙成龙,见儿子不行,就逼/孙子,天不亮拽着小孩起来读书,那周围邻里谁不知道,成天就听小孩在里面哭了。” “严父出孝子,严师出高徒,手段虽然老套,但有用啊,你放眼整座京城,六岁就能默出千字文的有几个?” “你少来,天天逼着孩子,哭的死去活来,我不同意!再说了从心跟从安都是女孩子,又不用考功名,费那老鼻子劲儿作甚?” “你这话说,不是男子就不用读书了?咱们没有儿子,薛家日后自能靠她们姐妹,像你说的那样不用功不费劲,怎么?你是吃了仙丹能长生不老啊?不早作打算,等你后悔就晚了!” -- 第365页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可孩子也太小了,我是怕物极必反。” “有什么反的,小孩子懂什么,还不全是大人来教。” 蒋幼清环着胳膊,深叹了口气“这事儿你甭管了,明儿我就去请个先生回来,就当是启蒙了,这俩活祖宗也该有人管管了。” “这——” 薛晏荣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外头岁杪的喊声—— “我的小祖宗哟!那是面缸,不能爬!” 蒋幼清撇了撇嘴角,眼神分明在说——‘你瞧,你女儿都会钻面缸了。’ “行行行,你去找吧,我不管了。” 翌日 教书先生就来了。 蓄着山羊胡,胳膊里夹着戒尺跟书本,俨然一副老古董的模样。 薛晏荣嘴说不管,但还是不放心,皱了皱眉—— “他怎么戒尺还随身带呢?” “多新鲜呐,人家是先生,不带戒尺带什么?” 蒋幼清拽着薛晏荣—— “走走走,不是还要去巡铺子吗?赶快去!” 薛晏荣一边被推着向后退,一边撑着脖子道:“我告诉你,她要是敢打孩子,我可不留他!” “行了吧你,别磨蹭了。” 待把薛晏荣赶走后,蒋幼清旋即也担心起来,吓唬人的吧?不能真打吧? 薛晏荣在外头儿担心了一整日,就怕自家孩子挨打,实在是坐不住,还没巡完,便着急的往回返,她都想好了,就算自家媳妇再不同意,也绝不留他。 原以为该是两个孩子哭唧唧的找爹爹,却没想才下马车,就同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这不是于先生吗?您这是去哪儿?” “不敢不敢。” 那老学究一手捂着嘴,一手在空中乱晃,早晨来时的夹着的戒尺,早不知去哪儿了。 “哎、哎——于先生!” 薛晏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见了鬼啊?跑这么快? “爹爹~~” 奶声奶气的从安甩着小胖腿着急的跑过来,扯着薛晏荣的衣摆使劲儿拉。 “你快去瞧瞧吧,姐姐要被阿娘打死了。” “什么?” 薛晏荣抱起从安,跑的飞快。 甫一进院子,就瞧见蒋幼清气急败坏的捂着肚子,使劲儿喘气—— “你、你给我下来!” 再看薛从心,顺着树干往上爬了好长一截。 看样子,打是没挨,不然蒋幼清也不会气成这样。 “爹爹!爹爹救命!” 薛晏荣眉头一皱—— “薛从心你怎么上树啊!” 蒋幼清拿着藤条追了她满院子,小家伙精的像只猴,一下打没挨到,自己反而累的半死—— “你倒会搬救兵!方才怎么爬上去的就给我怎么下来!” 树虽然不高,但毕竟孩子小啊,薛晏荣怕别真的摔下了,连忙支了梯子,将从心抱下。 小小的脑袋缩在薛晏荣怀里,爹爹来了,有爹爹护着,啥都不怕。 “好了好了,有话慢慢说。” “你就惯吧!迟早惯成傻子!” 蒋幼清扔了手里的藤条,怒气冲冲的回了屋子。 “怎么把你娘气成这样?又干什么坏事了?” “姐姐把夫子的胡子剪了,还往他茶水里扔了只癞□□,夫子说就是给他黄金,他也不教了。” “就你嘴快!” 从安连忙往后缩了下脖子。 “你怎么这么胡闹啊?去给阿娘道歉。” 薛晏荣登时就板起脸来,她宠归宠,但要真犯了错,也是不饶的。 一个大的领着两个小的,站在门前。 薛晏荣清了清嗓子—— “从心来给你赔不是了。” 推门进去,蒋幼清火气还没消呢。 “阿娘,我错了。” “阿娘,我也错了。” “幼清,我也错了。” 三个家伙,轮番在你跟前卖萌,天大的气也消了。 “爹爹,阿娘笑啦。” “我也看见啦~~” 从心走上前去,小手在蒋幼清的膝盖晃了晃—— “阿娘,我不喜欢那个夫子。” “你不喜欢,也不能不尊师,没教养不懂礼数的孩子,才这样。” 蒋幼清说完,又问道—— “你为什么不喜欢于夫子?” 从心撇了撇嘴—— “他贪钱,见着书房里摆的字画眼睛就发光。” “我也不喜欢于夫子。”从安也在旁出了声“他瞧不起商户。” 蒋幼清跟薛晏荣顿时怔在原地,竟然是这样。 孩子年纪虽小,但心思却敏感,谁好谁坏,都能感觉出来。 用过晌午饭,两个孩子就睡下了。 蒋幼清忍不住自责—— “我光想着要请学识高的夫子,却没有考量他的德行,得亏是走了,不然,指不定要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呢。” 薛晏荣知道她是慈母心,也不怪她,毕竟好人坏人,又不是写在脸上。 “不就是教书吗?我自己来。” “你?” “怎么?瞧不上?我好歹也是举人,别的不敢说,教两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吧。” 蒋幼清在脑子里思索一圈,孩子还小,交给谁也不放心,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 第366页 “行吧,不过你可得给我严厉点儿。” “放心,不就戒尺嘛,赶明我弄个七八根。” “你就贫吧,你舍得打一下,我能给你磕头。” “这话说得的,我哪受得起呀。” 薛晏荣凑过身去,就想使坏。 “别闹,跟你说正经事。”蒋幼清推开凑来的脸“快中秋了,她们回来吗?” “音涵来了信,说会回来,我跟十初说过了,将原先的府邸收拾出来,这些日子她们且在那安置下来,就不让她们回薛府了,跟我们一起过节。” “那可得多留她们些日子。” 中秋 紧赶慢赶差点就要错过了,好在黄昏时还是让她们到了。 “是小姑姑跟小姑夫来了!” 从心不认生,拉着从安就跑了过去。 可临到跟前却又停下—— “姐姐,咱们没认错吗?这人怎么有胡子?” 从安躲在从心身后。 “肯定没认错,你瞧旁边,那不是小姑姑嘛。” “是了!就是小姑姑!” “小姑姑跟小姑夫来了!” “你怎么贴胡子了?”薛晏荣诧异道:“而且怎的这么黑?” “我怕被人认出来。”宋孟琮捋了捋胡子“来之前我日日都去山顶晒太阳,这胡子也是才做的,不错吧?” “还行吧,就是怪怪的。” “你们别光顾着说话,饭都已经做得了,赶紧先开席吧。” 蒋幼清挽上薛音涵“我可先说好,今儿晚上你得跟我一个屋,三年多没见了,我可是一肚子的话呢。” “何止嫂嫂一肚子的话,我也一样,千盼万盼的就等着今日呢。”薛音涵比以前开朗不少,抿嘴笑道:“等会儿咱们先喝上一盅。” “你们喝,那我们也得喝。”宋孟琮立住脚步,看向薛晏荣“说来还未正式谢过二爷。” 话音刚落,薛音涵便也走上前来,握住宋孟琮的手—— “是,二哥哥跟嫂嫂,于我们有恩,我们能有今日的安稳,还未谢过哥哥跟嫂嫂。”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作甚?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饿坏了,一会儿都得多吃些。” 宋孟琮与薛音涵在前走着,薛晏荣跟蒋幼清在后。 时不时还传来从心跟从安咯咯咯的笑声。 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 作者有话说: 刚好还有点想写的,就几章存稿放在番外,不然觉得结局有些仓促。。。 番外大家自行选订 完结撒花~~ 感谢一路的支持。 写文是一种自我成长,我会慢慢改进,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请大家多多担待,我会努力进步,也相信这些不足在下本会完善。 感恩感恩~~ 评论区天降红包,谢谢大家。 PS:预收文《小娘子的自救攻略》,喜欢的还请大家多多收藏呀。 第118章 番外一(二爷X小蒋) 在庄子小住一晚, 翌日清早便打道回府,等真正到了,却是晌午。 蒋幼清专门到荣锦记买了份绿豆冰糕, 两个孩子一天到晚就馋这个, 可绿豆性凉,小孩吃多不好, 就算是炎炎夏季蒋幼清都是算好日子, 给她们买。 马车上放置的冰盆早化成水了,就算掀开了帷裳, 也还是燥热的厉害。 就连薛晏荣这个平日不怎么出汗的,都耐不住的松了松领子, 更何况是蒋幼清?不过买个绿豆冰糕的功夫,嫩白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来。 薛晏荣没说话,接过这人手里的东西,先给她擦了擦汗,再甩开折扇, 不停地摇着。 “尝尝。”蒋幼清变戏法样的端出个青瓷小盏。 “梅子汤啊?”薛晏荣饮了一口,霎时就解了暑气,体内燥热也消了大半。 “别光喂我, 你也喝。” 虽是老夫老妻,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喂着, 浓情蜜意丝毫不输那新婚燕尔的。 到了府门前, 蒋幼清赶忙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又从小瓷瓶里倒出几颗山楂糕来—— “快吃了, 把嘴里的梅子味消一消, 你那俩宝贝疙瘩精着呢, 要是给她们闻出什么来, 今儿闹翻天不可。” 倒不是蒋幼清不给她们喝,主要是小孩子肠胃敏感,稍不注意就容易闹肚子,小孩不懂喜欢贪凉,一喝起来就没个够,现下这些东西,府里圈都不敢做了,就怕两个孩子暗地里偷喝。 “总这么躲着也不成啊,人家王妈妈家的大孙子,有事没事儿嘴里嚼冰,别说夏天,就是冬天连个喷嚏都不打,赶明儿我教她们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多练练,增强体质,时间长了就好了。” “可别——”蒋幼清忙不迭的打断她“从安还好些,教了就教了,从心还是省省吧,时下成天不是上树就是爬房顶,哪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儿,你要是再教她打拳,后天就能上街卖艺,我想着要不请个绣娘回来,让她收收性子——” “这天儿太热了,一会儿回去我得多弄些冰在房里。”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呀——” 甫一进栖子阁,还未来得及叫两个孩子过来,秦妈妈就来了,说是老太太有要紧事让她们去顺安堂。 没了二房在,鲁氏一个人也闹不起来,这几年消停不少。 但到底是被以前的事情弄怕了,乍一听老太太来唤人,蒋幼清下意识的就扯住袖口,掌根不由得在上面磨了磨。 -- 第367页 “不年不节的,祖母怎的突然叫咱们过去?你说是要做什么呀?” “这我哪知道?” “该不会要给你纳妾吧?” 纳妾这事的确是鲁氏挑起的头,如今薛晏荣当家,没个儿子哪成?瞧着秦妈妈都是三个孙子了,自然心里就泛起了急。 “前些日子,请安的时候,明里暗里总说道这事儿——” 蒋幼清看了眼薛晏荣,略带些委屈。 “不能够,我早说了不纳妾,祖母不会讨这个没趣的。”薛晏荣蹙着眉“况且这事儿问题不在你,在我。” “咱们是夫妻,还分什么你的我的问题,我是怕祖母硬逼你。” 老人家如何跟她讲道理?总不能告诉她薛晏荣是女的吧? “逼我?我不行,她怎么逼?” “去你的,有个正经没。” “我这就是最正经的话。”薛晏荣拉过蒋幼清,敷在她的耳朵边“旁人怎么说我不管,只要你知道就行了,左右行不行,也是你受益。” “讨厌!!” 叫薛晏荣这一闹,反倒让蒋幼清安心不少,只要自家这人不松口,天王老子都逼不了。 到了顺安堂,就见鲁氏端坐在榻椅,见他们来了,便掩着帕子咳嗽了声。 秦妈妈立刻就将东西端了上来,旋即转过身将屋子里跟院里的下人全都打发走,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这是药?怎么味道怪怪的? 薛晏荣扫了眼,细数下来,拢共二十包,祖母这又是唱的哪儿出? “今儿没有外人,我呢有话便直说了,如今你们夫妻恩爱,我这做祖母的看着也甚是高兴,但唯一点,子嗣。”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这个。 “祖母,我早说——” “没让你纳妾!” 鲁氏白了薛晏荣一眼,话还没说完,急什么。 “祖母我耳不聋眼不瞎,你的心思我还是很清楚的,不想纳妾,我总不能硬往你房里塞人吧?若是引的你们夫妻不睦,到头来你还不是怪我?” 说着目光就落在了蒋幼清身上,上下打量,瞧着人怪坐不住的—— “如今我也看得出,幼清是没问题,主要原因还得是你。” “我?我有什么问题?” 鲁氏挑着眉毛,一副还要我说的意思。 “你自小身子骨就不好,体弱多病的,到现在也不见你长了几两肉,听那老和尚的话,成婚又这样晚,时下都三十多了,换做旁的哥儿,不说七八个,三四个孩子也该是有的。” “呃....祖母,孙儿——”薛晏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你不要跟我在这儿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是要强的人,身子不行自然也不好意思去瞧,没事,有祖母在,不让你为难。” 话罢,指了指桌上的码好的药包—— “咱们先吃上一个疗程的,瞧瞧情况再说。”旋即,转过头拉过蒋幼清“这是大事儿,你可千万盯着他用,咱们争取今年再来个双生子。” 抓着蒋幼清的手,用力的晃了晃—— “可记住了?” “呃....孙媳记、记住了。” “那就别磨蹭了,这会儿就回去煎了喝吧。” 鲁氏忙不迭的让秦妈妈送她们走,心满意足的弯了弯嘴角,一桩大事终于了了。 头一碗秦妈妈亲自上手,蒋幼清就在旁边瞧着,里外里叮嘱了半个时辰。 药煎得了,蒋幼清听得头也大了。 端着汤药,推门进来。 薛晏荣瞥了一眼就转过身去,一刹的功夫又蹦下了地,两手负在身后—— “我不喝,我身体好着呢,三十多怎的了?二十几的怕还没有我的精神好。” 蒋幼清就猜到她会是这幅模样,也没有真逼着她喝的意思,放下汤药,走了过去—— “是了是了,你的身子最好,别人不知道,我还能知道的。” 薛晏荣总算是在自家媳妇这里寻回些安慰,正想着再抱抱亲亲的让她哄哄,门外秦妈妈的声音就传来了—— “二爷,药用完了吗?” “嘶!她怎么还没走?!” 蒋幼清连忙摁住薛晏荣,将汤药倒进花盆里,仰头应道—— “喝了喝了,喝完了。” “那就好,都是老太太的心意,二爷跟少奶奶万不可掉以轻心。” 大概是怕秦妈妈还要聒噪,蒋幼清拿着空碗出去又应付了两句,人才离开。 正要折返回,一个转身就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的薛晏荣。 “你做甚?” 薛晏荣凝着目光—— “估计晚上还得过来。” “差不多吧。” “二十包药,一日两副,还有十日好烦呢,不如——” “嗯?” “咱们走~~” 画面一转,一辆马车停在了金陵城蒋府门前。 蒋幼清有些发愣,掀开帷裳,竟没敢下去。 直到薛晏荣牵着她的手,将人抱下—— “怎么不认识了?” “这是——我、我家?” 蒋幼清六岁离家,她以为自己再都不会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 “早答应过你,要带你回来,只是这宅子倒了好几手,我买下的时候,着实花了些功夫,再加上布置收拾,还有京城里的琐事,就耽搁到了现在。” -- 第368页 “二爷——” “真是傻了,哭什么呢?” “我感动不行啊。” 薛晏荣攥着她的手,将门环扣响—— “走吧,我陪你回娘家。” 翌日 两人在金陵城里四处逛着,虽不是天子脚下,但繁荣程度也不输京城。 薛晏荣不差银子,瞧见喜欢的稀罕的,就让人往府里置办,用蒋幼清的话说,实用的没几个,没用的一大堆,碰上荣二爷这样的大户,店家做梦都要笑醒。 挑了几匹丝绸,方才付了银子,蒋幼清转身还未上马车,就听见有人在唤她。 “可是金陵城蒋家姑娘?” 来人是个男子,书生模样,清秀的要紧。 蒋幼清愣了楞,并未认出他是谁。 “你是?” “我是方舰聪啊。”男子笑的开怀“你小时候天天跟在我身后哥哥的哥哥的喊,都忘了?” 蒋幼清这才有了些印象—— “原来是你,你若不叫我,我都认不出了。” “我小时候胖,现下瘦了,当然认不出,你倒是没怎么变,我记着有一年你跟你姨母回来过,那时你被你姨母看的紧,我只远远的见了一面,后来就再没遇到了。” 方舰聪越说越起劲儿—— “你如今住在哪儿?可还是同你姨母一起?改日我上门拜访。” “呃....我——” “幼清,东西买好了吗?” 薛晏荣瞧半天了都,这话说没完了? “买好了。”蒋幼清回头又朝方舰聪说道:“这是我夫君,现下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哦,好好,你先忙。” 方舰聪立在原地,怅然若失——“她都成亲了。” 马车上,薛晏荣扫了眼蒋幼清,轻飘飘的吐出一句—— “刚才那位是?” “小时候的邻居,好多年都没见了。”蒋幼清急忙道。 “哦。” 下了马车,大步流星的迈进府门。 待用了晌午饭,薛晏荣就提前回了屋。 蒋幼清见她吃的少,怕她别是胃不舒服,端了碗糖水就去寻她。 甫一进门,就被一道力量猛地拉了过去,手里的糖水也被夺走。 “嗯——” “来叫声哥哥听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6 01:57:40~2022-05-06 21: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hiro、九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XHX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3197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做朋友 10瓶;yuniia 5瓶;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番外二(从心X从安) 薛从心枕在软榻上, 翘着二郎腿,嘴里不知在哼着什么曲调。 十五的年岁了,越发没个女孩儿样, 顶着张跟蒋幼清相似的面容, 内里的性子却是沉不住的。 “姐,你坐坐好吧, 一会儿阿娘进来瞧见又要说叨你了。” 从安小时候胖, 长大就瘦了,蹙着眉头, 脸型像蒋幼清,五官像薛晏荣。 这会儿忧心的望着自家姐姐, 光这一个月,她都挨了不下十回骂。 “阿娘跟爹爹去了庙里,一时半刻回不来。”薛从心抓起碟子里的红果,咔嚓咬了一口“你画什么呢?” “宫里在招女画师,我想试试。” “那我可得瞧瞧, 要是能先入我的眼,保准十拿九稳。” 薛从心鲤鱼打挺的从软榻上跳下,走到自家妹妹身边, 摇头晃脑,不像个看画的, 倒像街边支摊儿算命的—— “不错不错, 果然是我薛从心的妹妹, 孺子可教也。” 薛从安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 “那什么, 你继续努力, 我就不陪你了。” “姐, 你又要去哪?阿娘说了不让出去。” “薛从安,你多大了?你十五了,放在普通人家里,都能做活养家了,该长大了,不能一天到晚只听阿娘的话。” 薛从心吐了嘴里的桃核儿“不许告状昂,我走了。” “哎、那阿娘回来,我怎么说?” “你就说我去书院,找夫子问问题去了。” 这话别说娘亲,就是薛从安自己都不信,她这个姐姐何曾在课业上用过功?哪回不是气的夫子找上门来骂? “姐,那你早点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 薛从心在小摊儿上买了包瓜子,一边磕一边四处乱晃,东头儿瞧瞧猫,西头儿看看狗,碰见人家小孩踢毽子,她也能过去凑个热闹。 蒋幼清夜里睡不着,有时就在想,饶自己跟薛晏荣都不是这样懒散的性子,怎么就生的她这样? 每到这时薛晏荣就劝她——从心怎么了?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强,况且双子大都这样,一个乖巧些,一个调皮些,她跟从安一静一动,正好互补。 踢完毽子,把手里的瓜子给几个孩子分了,薛从心便打算去满香楼打包两只烧鸡回来,这样就算阿娘提前回来,也不能骂自己。 刚走到满香楼门前,就顿住了脚步—— “咦?那不是庄家三姑娘吗?” 薛从心赶忙将自己藏起来,探个脑袋往外望—— -- 第369页 “怎么还有男子?” 霎时,就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般—— “哼,成日在夫子面前装的清纯,私底下也偷偷跟男子相会,让我抓到了吧?!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让你跟我阿娘告状,让你上课记我睡觉.....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薛从心偷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对面的茶楼—— “果然是私会,居然不在大堂,还去雅间,我非抓你个现行不可!” 蹑手蹑脚的走到雅间门口,拳头都扬起来,里面的声音却不大对? “表哥,你不是说表妹找我吗?” “你站那么远作甚?来,离近些,让表哥好好看看你。” “你别过来!”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 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你是谁?” “我?”薛从心不知在身后藏了什么,不等那男子看清就被糊了一脸“我是你老子!” “快走!” 一把拉过庄三姑娘,就跑出了茶楼。 直到下条街,瞧着人多了,才敢停下。 “怎么是你?”庄三姑娘被吓着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颤。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跟我道谢吗?”薛从心摊开自己的手,红彤彤的一片,问也不问就往人家的浅色的衣裙上擦“这辣椒也太辣了。” “哎,我的裙子——” “喂,你搞搞清楚,方才要不是我,你就遭殃了。” 庄三姑娘难得没有跟她瞪眼,垂下头去—— “那、那你擦吧。” 薛从心可不跟她客气,专往那儿绣着花的地方擦,好好的一条裙子,全毁了。 “刚那个是你什么人啊?” “我表哥。” “不是好人吧?你跟他出来作甚?” “他说表妹在茶楼等我,我才去的。” 薛从心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哈——这话你都信?平日怼起我来房顶都能掀翻的庄三姑娘哪里去了?你该不是装的伶俐,其实是个傻子吧?” 庄三姑娘自小就是拔尖,无论家里还是书院,都是头筹,从来还没被这人数落了,原本就晶莹的眸子,霎时氤氲起了水雾。 “哎,你怎么哭了?” 薛从心没心没肺,空有一副女儿身,却没一颗女儿心,对自己数落人家的话,完全没领会,反倒是瞪圆了眼睛,凑过去—— “你表哥碰你了?” 庄三姑娘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时下并不懂薛从心这话的意思。 “就是、就是——他摸你手了?” “没。” “那他亲你脸了?” 庄三姑娘雪白的面容,瞬间沁满了血色—— “没!” “什么都没,那你哭甚?!” “你方才骂我了。” 这大概是薛从心长这么大最无语的一次—— “我什么时候——哎!算了算了!庄子悦我跟你说不到一块,你赶快回家吧,往后离你那表哥远些,我也不是每回都能这么及时出现。” “你要去哪?我裙子这样,你不送我回去吗?”庄三姑娘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而且,我怕表哥半道儿上截我。” 薛从心真觉得自己是好人,天底下就没这么善心的了,救了死对头不说,还亲自送死对头回家,该给自己颁个好人奖才是。 “明儿书院我要是睡觉,你可别记我了,夫子若再去我家,我又得挨骂了。” “那你就不能不睡觉?” “你答不答应吧?” “好,我答应。” 薛从心走了,庄子悦却还在原地看着,抿了抿嘴思忖片刻后,方才进府。 薛府—— 蒋幼清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你姐姐今日出去没?” “没,没出去。” 从安刚说完,从心就走了出来,手上还拿书本—— “阿娘回来了,方才看出看的入迷,一时没听见,从心给阿娘请安。” 蒋幼清难得见薛从心这般听话,不由得点点头—— “天儿晚了,莫把眼睛看坏。” “知道了。” 待门关上后,薛从安朝自家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 脸不红心不跳,也只能是薛从心了。 翌日 去到书院,薛从心甫一落座,青色的衣袖就伸了过来。 抬头一看,庄子悦? “你有事?” “药膏。” “干嘛?” “你的手不是被辣红了吗?” 薛从心愣了下,药膏就塞进了自己怀里—— “上课还是别睡觉。” 说完,庄子悦就跑回了座位上。 “姐——” 薛从安都看呆了,两人不是死对头吗?这怎么还送上药膏了,而且她姐的手怎么了? “庄子悦她中邪了?” “可能吧?” 薛从心眨了眨眼——刚才要是没看错,她还脸红了? 肯定是中邪了。 ———— 宫里的红榜下来了,薛从安中了头甲。 瞧着一身官服的女儿,薛晏荣百感交集,但同时也不忘叮嘱—— “进了宫,切记少说话,别仗着你姑母跟你表姐,就自以为高人一等,万事谦逊为主。” “宫里的膳食肯定是没得挑,但你从小对豆类过敏,用饭的时候一定注意,药给你塞在包裹里了,若是不小心误食,记得服药。” -- 第370页 若不是要入宫,蒋幼清恨不得跟着去,从安虽稳重,但年纪也还小,头一回离家,即便薛晏荣跟瑶妃娘娘打了招呼,到底也还是不放心。 “娘,我就在宫里呆一个月,等给后宫的娘娘们录完画像,也就回来了。”薛从安说道。 “是呀,小妹就算想长住,也不行。”薛从心冒出头来,两手搭在她娘的肩上“再说不还有我吗,我保证这一个月不给您惹事,还不行。” 说着,又朝薛从安挤了挤眼睛—— “时候不早了,马车还在外头等呢,莫要耽误了时辰入宫,哎,你记着些好看的娘娘,回头儿也让我瞧瞧。” 啪—— “娘,您打我干嘛?” “你给我一边去,这个月敢惹事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薛从安上了马车,对着爹娘挥了挥—— “回去吧。” 直到马车拐入下一条街,众人才回去。 宫里,薛从安先去拜见了姑母跟表姐,用了些茶水糕点,随后才被宫人领着去了璟福殿。 空无一人的大殿,即便是白日都燃着长明灯。 “你就是那个中了头甲的女画师?” 清冷的女声从大殿的深处传来,空灵无法捕捉。 “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薛从安穿过长廊,越过殿门,瑶池内烟雾缭绕,隐约下池边是一个曼妙的倩影—— “见过熙澜公主。” “你叫什么?” “薛从安。” 熙澜公主轻声一笑,旋即从池中站起—— “不是要画像吗?低着头如何画?” 女子勾起薛从安的下巴,唇边是勾人摄魄的笑—— “美人出浴图,如何?” 作者有话说: 就不吊大家胃口啦,一次全放出。 感恩大家对这本的支持,我们下一本再见~~~ 哈哈哈哈哈哈,感谢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