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 现代女律师林梓行穿进了一本男频小说里, 书里,她是为了爱情女扮男装的大理寺丞,男主祯王的舔狗,为了男主的夺嫡事业不惜奉献自己的一切,到头来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她死后没多久,男主登基称帝,转头迎娶自己的白月光做了皇后。 熟知剧情的林梓行表示:舔狗?这辈子都不可能做舔狗!做一条上班摸鱼,按时下班,混日子领俸禄的咸鱼她不香吗? 谁曾想她的老板大理寺卿方笠舟是个一心追求绩效的工作狂,不查案便要扣俸禄, 眼见着俸禄都要倒贴的林梓行,不得不乖乖拾起老本行,用现代律师的眼光在古代审案。 结果竟然步步高升,加官进爵,还和老板方笠舟处成了好兄弟。 可不知道为什么,男主祯王总是时不时来单位送温暖。 林梓行一想到书里的惨淡下场胆战心惊,只好拐弯抹角向方笠舟取经。 早已暗自知晓她女扮男装的方笠舟:成亲即可 林梓行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个不行,下官身边尚无可以成亲之人! 他眨眨眼,轻勾唇角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本官可以勉为其难的牺牲一下。 林梓行:??? 我把老板当兄弟,老板却一心想追我 1V1,双C,HE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穿书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把老板当兄弟,老板一心想追我 立意:维护公平正义 第1章 林寺丞,这案子铁证如山,您看是不是可以定案了? 堂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墨绿锦袍、头戴幞头的男子,看起来比寻常男子都白些,一双小鹿眼清澈朦胧,眉毛淡雅灵巧,如女子一般俊俏,长睫敛去了眸中的情绪,眉心微微蹙着,目光仔细盯着桌案上的案卷,还时不时用纤长白皙的手指蹭一蹭鼻尖。 正是大理寺卿林梓行。 林梓行盯着验状那一页,微微抿了抿唇,便将案卷合上,缓缓起身,道:容本官看看尸体再说。 尸体?华安县令史令冬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神色有些僵硬,道,这尸体早就下葬了,只怕是看不了了。 林梓行微微挑眉,道:是火葬吗? 这倒不是史令冬有些为难,道,是直接埋的,但这死者已经入土为安了,要想看尸体只能挖坟刨尸,这是不是不大合适? 只有抓到真凶,才是死者真正的入土为安。林梓行面不改色,缓缓踱步来到了史令冬面前,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虽她是女子,虽她矮了史令冬一头,但她的气势却是稳稳压制住了他。 林梓行已经习惯了穿着这个从六品大理寺丞的官身马甲了 毕竟自她从现代社会穿到这里来,已经两个月了。 她本是一名因车祸在现代社会过世的女律师,谁知死后却穿到了一本古风男频小说《权倾天下》中之中,成了这大理寺中女扮男装的大理寺丞,也是本书的炮灰女配林梓舒,虽年仅十八,却已是个从六品的官员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上班干点活,下班喝喝茶,过得倒也是不亦乐乎,被大理寺卿苏沐之派来华安县查案,也乐得来跑一趟,就当是公费旅游了。 不过她也知晓,按照原书的剧情,林梓行这一辈子,可以称得上是境遇悲惨又英年早逝了 情感上被背叛,工作上被制裁,未来的她没一样是顺心的。 林梓行刚穿来时,还日夜忧心,如今却也看淡了,何苦去杞人忧天,等到坎儿过来了,她再想法子迈过去就是了 只是这个时代的刑狱官办案实在是不像话,不过她也还有法子。 比如面前这位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草包县令,直接拿她的品级压他就好了。 史令冬失语,乖乖按林梓行说的去办了。 而林梓行的目光则落向了跪在一旁的已经被定罪的嫌犯,死者的妻子李二嫂。 李二嫂看起来十分年轻,脸上虽然染了许多灰渍,但仍然不掩饰明媚之色,目光有些呆滞,似是对自己被定罪这事毫不在意似的,只是时不时地好奇打量林梓行一眼,也没什么表情。 林梓行又翻了翻案卷,道:你声称案发那夜你的夫君,也就是死者早早托人来传话,说是当夜不回家歇息了,那一夜你便未见过他,直到第二日一早,被县衙的衙役喊醒,发现自己的手中,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你被带走时才发现死者死在了你家院中,其余的你一概不知? 李二嫂眨了眨眼睛,眼眶突然红了,眸子亮晶晶的,轻声道:正是如此。 林梓行觉得有些怪异,问道:来向你传话的人是谁,你可认得? 不认得李二嫂垂下了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道,夫君常年在外经商,认识的人可多了,我不是每个都认识的。 林梓行抿了抿唇,道:那当晚你就没听到什么声响吗? 李二嫂干脆利落地摇头。 这嫌犯根本没提供任何有用信息 林梓行有些憋闷,吩咐人将李二嫂送回牢中,便继续看案卷,不过让她惊讶的是,这草包县令虽然没什么智慧,但办事效率倒是极高,一个时辰之后,林梓行便在县衙看到了被送来的尸体。 死者名为李明德,常年在外经商,于半年前被杀死在自家院中,据仵作验尸结果,被人一刀扎进胸腔,立刻毙命。 几个抬着尸体来的衙役把尸体放下后便迫不及待地撒腿跑走了,生怕被林梓行叫住,史令冬也在验尸房外露出头看向里面,拼命向外面扯着身子,身子恨不得和头分离,赔笑着道:林寺丞自便,有何需要便同本官的师爷说就好。 白胡子的无辜师爷被推到了门内,看起来面如菜色,紧张地绷紧了身子,而史令冬也早已跑没影了。 林梓行唇角抽了抽,道:不知师爷怎么称呼? 鄙人姓白。白师爷吞咽了一下,道,林寺丞,鄙人年纪大了,这身子确实不大好 林梓行摆摆手制止了他,只道:劳烦白师爷将验尸的那位仵作请来,就请歇着去吧。 谁知白师爷看起来神色更加苦涩了,声音也变了调,道:本县没有仵作。 林梓行抿了抿唇,眉头紧蹙着,道:那尸体是谁查验的?案卷里的验状又是谁写的? 白师爷根本不敢抬头,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是鄙人 林梓行闭了闭目,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这个时代的办案风格打败了。 在这个时代,林梓行的验尸本事是跟自己的祖父学的,不说很厉害吧,但也够用,不过对于她而言,却是第一次真实地接触尸体,不免有些紧张,不过她也只皱了皱鼻子,用布盖住了鼻子,便俯下身子掀开了尸体上的布。 一股腐臭的气息袭来,已经半年了的尸体已经露出白骨了,林梓行着重去看胸前那处致命伤。 果不其然,那刀痕,已经深入见骨了 林梓行眸光一闪,望向已经濒临晕厥的白师爷,道:白师爷当时验尸时,可还瞧见他身上有旁的伤痕? 白师爷飞快摇头,艰难道:只胸前这一处,再无旁的了。 林梓行又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番,便将尸体盖好,站起身道:去请你们史县令来说话。 白师爷如蒙大赦,飞快地跑了出去,看起来腿脚好得很,林梓行叹息了一声,便踱步出了房门,长随青竹迎了上来,跟做法似的,用辟邪的艾叶扑打在林梓行的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青竹比她小一岁,以前是林梓行的婢女,待林梓行入京科举时,便随她一起女扮男装做她的长随。 青竹小脸圆圆的,眼下还有些小雀斑,看起来可爱又有福气,人也善良,不过就是有时候透着一股憨气。 可以了可以了林梓行闪腰躲避着青竹挥动艾叶的袭击,青竹却十分固执,小脸皱成一团,悄声道,不行不行,得把脏东西赶走才行,不然夜里就会出来的! 林梓行: 林梓行不想让旁人瞧见这荒唐的一幕,十分执拗地制止了青竹神叨叨的行为,直接将青竹手中的艾叶夺去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青竹气得小脸鼓鼓的,望向天空欲哭无泪道:忠言逆耳啊!郎君不听奴婢的,以后是要吃亏的! 林梓行装作没听到,正巧此时史令冬随白师爷来了,便迎上去道:真凶另有其人,并非是李二嫂。 这史令冬脸色白了白,突然结巴了,不知该说什么。 林梓行十分耐心地轻声道:这尸体上的致命伤是胸口上的一刀,不仅深入见骨,而且旁的地方没有伤痕,这证明凶手有力道且有经验,一刀扎进心口,还能在骨上留下刀痕,李二嫂这样的柔弱妇人能做到的吗? 史令冬一时语塞,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白师爷,斥道:当时是怎么验的尸,连这也验不出来! 白师爷只弓着腰赔笑,林梓行不欲多说,只道:总之李二嫂并非真凶,待本官回大理寺后便下正式公文驳回此案。 史令冬心里一紧,害怕对自己的政绩考核有影响,便赔笑着道:林寺丞放心便是,下官这便放人,只是林寺丞这一日繁忙辛苦了,晚膳 晚膳就不必了。林梓行微微颔首,道,大理寺公务繁忙,本官今日便赶路回去。 史令冬张了张唇,道:林寺丞可先别走,您走了,这案子怎么办? 林梓行蹙了蹙眉,道:本官是大理寺丞,只负责来复核案件的,如今案件复核已出了结果,本官也该走了,而这判案追凶是你华安县一方父母官的职责,与本官无关。 史令冬被比自己年轻却自己官大的林梓行驳了面子,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受着,而林梓行一边吩咐青竹去准备马车,一边踱步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回头道:能有这样杀人能力的人,定然不是一般山野村夫,极大概率是习武之人。 林梓行略一思忖,便继续道:听闻华安县附近盗匪横行,且案发当夜有人进案发现场向李二嫂替死者传过话,史县令不妨从这里入手。 林梓行撂下这句话,便摆摆手让他们莫要再送,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走出了县衙。 华安县属京兆府治下,离长安城很近,若是她们快马加鞭,还能在长安城门落锁之前赶回去。 青竹赶着马车通往长安城,林梓行就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马车虽然颠簸,但也阻挡不住林梓行的瞌睡虫,不一会便缓缓睡去。 然而一片黑暗之中,她却缓缓睁开了双目,只见李二嫂那张艳丽干净的脸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笑着扑过来环抱住了她,大声道:夫君,你可回来了! 林梓行:? 谁知林梓行现在的这具身体竟然发出了男人雄浑的声音,哈哈大笑道:阿媚可想我了? 林梓行愈发摸不着头脑,怎么查案把自己给查魔怔了,这是上了死者李明德的身了? 一阵混沌的记忆来袭,林梓行感觉自己被拉进了屋子,灌了好几杯酒,眼前就是李二嫂那张染着红晕的娇媚小脸,一会模糊一会清晰,天旋地转的,林梓行感觉自己快被晃吐了,直到自己从屋中来到院子里醒酒,忽然一个黑影闯入了自己的目光之中。 那黑衣人的动作极快,林梓行根本没有看清,便感到胸前一阵钝痛,只见那黑衣人手中的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腔之中。 一阵剧痛袭来,这匕首虽然不是扎在林梓行自己的身子上,但林梓行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快要将胸腔挤爆的痛楚,身子根本支撑不住,发出了几声哀鸣,便歪倒在地。 在昏迷之前,她好像还看到了李二嫂的身影,立在那黑衣人的身旁,面无表情地定定望着躺在地上的她 此时马车骤然一停,林梓行猛然向前一扑,惊醒的同时,浑身颤抖着,满脸都是汗珠,耳边充斥着外面电闪雷鸣混着暴雨的声响,狂风纷乱将窗帘都吹跑了,激烈的雨滴也袭进了车厢之中。 林梓行有些晃神,大口呼吸着,摸了摸脸上密密麻麻的雨滴,俯身看向自己胸口,发现完好无损,早已没了匕首的影子,这才舒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不过,方才在梦中,她是魂穿死者李明德死前的身体了吗? 林梓行勉强直起身子,闭目仔细回忆着梦中的情形,回想起李二嫂灌酒,和死前她与凶手并肩站立时望向死者的那个目光,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可是,这只是个梦啊,她如何能肯定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呢? 林梓行几乎没有迟疑,撩开马车帘准备让青竹返回华安县,却见青竹正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立在马车下艰难地和车轮作斗争。 林梓行喊道:怎么了青竹! 而外面的暴雨倾盆而下,夜幕四合也瞧不见月光,险些淹没了她的声音与身影。 青竹十分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声音,抬头看到她后,便愁眉苦脸道:郎君,雨太大了,车轮陷进泥里出不来了。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瞧了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马车窗帘也被损坏了根本无法挡雨,便喊道:这附近可有能休息的地方? 青竹哒哒地跑上前来,道:郎君,这旁边就是一座道观,不如移步里面歇息? 林梓行也觉得这马车不是歇息的地方,便点了点头,穿戴好蓑衣和斗笠跳下了马车,只是刚一迈进这道观的大门,青竹却扯了扯她,轻声道:郎君,咱还是莫要进去了,这里面看起来太阴森了。 林梓行环视四周,便见这道观里杂草丛生,断壁残垣,大殿前倒塌的香炉在暴雨的衬托下,尤显破败。 倒没觉得阴森 你就是自己吓自己,莫要害怕,有我在呢。林梓行不怕这个,扯着青竹的衣袖往前走,青竹却双腿发软,带着哭腔道,不是啊郎君,您忘了吗,您今天刚碰过尸体啊,阴气本身就重些 林梓行略微有些烦躁,脚步加快了些,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她道:咱们若不在这里躲雨,就只能在外面暴雨中过夜,荒郊野外只能将就一下了。 青竹扁着嘴苦着脸不说什么了,但身子还是十分抗拒的,跟挂件似的抱着林梓行的胳膊。 林梓行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科学信仰者,自然不怕这个,暴雨霹雳的声响掩盖住了四周的动静,倒让她更加安心了,便一把推开大殿的门,只听得一声微弱的吱呀声,四周便又归于寂静,只剩雨声了。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便拍了拍身旁的青竹,同时一步迈了进去,道:你点开火折子瞧瞧,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青竹随后小心翼翼地关上殿门,开始从包里翻找火折子,林梓行被这殿中略显陈旧腐朽的气息搞得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咳了几声,却在这混杂气息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血腥气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 林梓行黑白分明的眼珠在黑暗之中转了转,明显感觉到自己身旁有气息在沉寂中漂浮着,不由得身子一僵,手指死死地摁住了青竹拿着火折子的手。 青竹不明所以,林梓行疯狂摇头,别点两个字刚从牙齿中艰难地挤了出来,便感到肩膀上一重,似是有人伸手压住了自己,紧接着,便听到身旁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低声呵道: 蹲下!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预收《锦鲤女捕快的团宠日常》文案如下,请大家感兴趣的点进作者专栏收藏鸭 街道办调解员江梦樵穿到一本《六扇门工作日志》的小说里,成为与她同名的配角。 书中,原主是武艺高强的六扇门捕快,可每次与她搭档出任务的同伴都会光荣负伤,剿匪一无所获,罪犯一个都抓不到,团队每月绩效倒数第一,原主喜提六扇门第一扫把星称号。 一朝穿书,又懒又憨、武力全废的江梦樵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成了捕快。 她被安排给了六扇门蝉联三年的年度最佳捕快贺愚做搭档, 江梦樵喜滋滋地抱上了贺愚的大腿,哄骗着贺愚跟她拉钩。 江梦樵伸出手:日后咱们可要做一辈子的搭档。 贺愚不屑地撇撇嘴,虽然敷衍,但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拉钩成功的江梦樵:这波稳了,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没想到江梦樵竟一扫阴霾,变身锦鲤。 每日巡街都能凑巧解决百姓矛盾,每次出任务她都能阴差阳错抓住罪犯,团队绩效翻身成第一, 同僚们从对她避之不及到抢着与她做搭档, 江梦樵生活美滋滋,每日在六扇门里翻牌子, 今天该跟哪个小哥哥小姐姐出门巡街呢? 每个同僚都翘首以盼求她赏脸,只有贺愚冷着一张脸。 曾经那般崇拜他,说要与他做一辈子的搭档, 怎么就突然变心了呢! 【小剧场】 江梦樵扯着贺愚的衣袖,道:犯人就在那里面,贺老大快去抓他! 贺愚冷笑:你也是捕快,为何不去? 我这残脚猫的功夫,哪比得上老大您武艺高强! 贺愚看起来心情好些,执刀冲了进去,谁知拎着罪犯出来时,却见江梦樵正跟她的张哥、王哥、李哥三位捕头聊得开心,商量着今晚去吃烤羊呢。 贺愚登时黑了脸,把罪犯往那三个哥面前一扔,道:你们三个,把这犯人带回六扇门。 三位哥不敢反抗,带着犯人就走了。 江梦樵正心疼自己一顿烤羊没了,谁知贺愚在耳畔道:走吧小江。 啊?去哪? 不是想去吃烤羊? 没没说要跟你去吃啊 第2章 林梓行身子僵了一瞬,脑中的空白转瞬即逝,几乎没有思考,便顺着肩头上的力道,按照那个声音的指令去做了,扯着青竹的衣袖,猛然蹲在了地上。 此时,林梓行只听得叮得一声穿过了自己的头顶。 她的幞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阵激烈的兵刃相接声响起,林梓行紧紧地将青竹抱住,另一只手捂着青竹的嘴,让她莫要发出声音,整个人竭力缩在殿门边上的柱子旁。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充斥着混乱的声响,林梓行闭了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脑中飞快盘算着,判断眼前的形式。 殿中打斗的至少有两个人,而且手中都有兵器,不能确定给自己提醒的那个好心人是哪一个,现在是否落于下风 自己现在就在门边,如果想要跑出去倒是方便,只是必须要打开殿门,而打开殿门就定然会发出声音,发出声音就会立刻暴露自己的位置 林梓行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飞快做出判断,决定尽力一搏,便将后背用力抵着柱子,伸脚将殿门踹开,准备先开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再伺机拉着青竹逃跑。 与此同时,一片闪电袭来,漆黑的大殿立刻被照亮了,林梓行身子一紧,还未跑出去,便见正在缠斗的一个黑衣人飞快地往她方才踹开的殿门逃跑,眼神之中满是惊恐与不甘,谁知一只脚刚迈过门槛,便惨叫一声,扑通一声倒地了。 林梓行感觉自己身子彻底酥软了,不自觉地发着抖,脸色苍白如雪,脸上不知是残留的雨滴还是汗珠 而大殿正中央,正站着一个手持长刀的男子,立于供奉的神明像之下,微微转头看向殿门这边,一具新鲜的尸体,和两个吓到腿软的活人。 闪电过后,大殿之中重新归入了短暂的黑暗与寂静之中,一阵阵惊雷裹挟着暴雨倾泻而下,林梓行身子一个激灵,理智登时回笼,起身拼命拉起青竹,迈过那具尸体就往殿门外跑去。 这可能是她们最后的求生机会了 谁知她二人跑了几步,青竹却在台阶上脚下一滑,摔倒在了水坑之中,林梓行勉强稳住身子才没有被她拖倒,但仍回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扶起来。 此时又一阵闪电袭来,大殿又被照亮,林梓行双眸不经意间触及到方才那男子站立的位置,却发现那个原本直立的身子竟然微微倾斜,在亮如白昼般的光下,似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在地 短短几秒钟,林梓行感觉自己已经湿透了,冰凉感浸透了全身,头脑却异常清醒,伸手摸了摸方才被碰过的肩头,却肩头上漂浮的雨水之中,竟浮现出有几分殷红的血色 林梓行向来胆大,略一思忖,便道:青竹,快些将火折子给我。 青竹似是刚缓过神,将手中紧握着的火折子递给了她,林梓行跑到屋檐下燃起了火折子,在微弱的光亮下,俯身试探了一下那具尸体的气息,确认没有鼻息后,着意瞧了一眼他那双不染血迹的双手,才长舒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缓缓走进了大殿中央,俯下身子,试探了一下那倒塌身躯的鼻息。 还好,虽然有些微弱,但还活着。 青竹此时在门口轻声喊道:郎君!郎君,快走吧! 这个人还有气。林梓行瞥了一眼那人被鲜血染红了的左手,微微蹙眉,道,他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青竹小脸皱成了一团,双手不住地揉搓着,纠结了半晌,终是跺了跺脚跑进了大殿,帮着林梓行一起将这个庞然大物给翻过来检查伤口。 林梓行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他右手仍然紧握的那把刀上,费力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将那把刀藏到了自己的身后,便是扯下这个人的面罩,瞧了瞧这个人白如纸的面容,发现不认识,便开始扯他的衣裳,谁知青竹却小声惊呼道:这位郎君,好生英俊啊! 林梓行这才注意到他的五官,不得不承认着实是十分俊秀,眉骨和鼻骨都十分英挺立体,嘴唇虽泛着青白,但薄而弧度优美,下巴更是有一种顺滑的骨骼感。 这搁到现代,妥妥的高级感男明星脸啊! 林梓行的思绪就飞了一小会,便继续给他查看伤口。 不得不说这个人还是十分幸运的,伤口虽然离胸腔很近,但只是皮肉伤而已,让林梓行惊讶的是,他身上还有不少新旧不一的伤疤,看起来有些可怖 林梓行微微蹙眉,便让青竹去马车上取些金疮药来,自己则在他的衣物中翻找,却没找到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林梓行蹙了蹙眉,回头看向那把刀。 那是一把被混杂的血迹覆盖着的很长的刀,林梓行感觉快赶上自己的小短腿了,只能艰难地辨认出银亮的刀刃,刀柄后刻着鹰翅的纹样。 林梓行一愣,仔细瞧了瞧,确认是鹰翅没错。 林梓行扭头看向那个躺着的人,看他身形高大,武艺高强,再加上这把刀,想必定然是飞鹰卫的人了 飞鹰卫可不是寻常卫兵,那可是圣人的爪牙,行的是监察百官、暗探私刑之事,令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闻之色变的人。 林梓行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手中握紧了刀柄,微微有些颤抖 书中原主之死,就与飞鹰卫脱不了干系 书中的林梓行因对男主祯王李徊动情,被他纳入麾下,心甘情愿为其所用,然而却在党争最激烈之时,成了一个被放弃的卒子,虽在被通缉之前逃出了长安城,但很快就被飞鹰卫抓住,在押解回长安城的路上暴毙。 因《权倾天下》这本书是以男主李徊为视角的男频小说,故而对林梓行这样一个炮灰女配的过世并未着墨太多,林梓行记得只写了心腹来报,罪臣林梓行在路上被飞鹰卫酷刑折磨而死,尸体面目全非,不堪辨认。 而李徊沉默了良久,只回了句知道了,便起身拂了一下衣袍,缓缓走出房中。 林梓行突然有些后悔救他了,毕竟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在未来用酷刑折磨她的一份子。 可现在人已经救了,她总不能再把人杀了吧 突然,林梓行脑中灵光乍现,现在可是向飞鹰卫示好的好机会! 现在她穿书了,肯定是不可能再加入祯王阵营,去趟党争这趟浑水了,结交飞鹰卫这个好友,于她而言百利无一害啊! 而且这人的面容、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小喽啰,这么好的机会,这么粗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林梓行打定主意,心中窃喜,脑海中构想着将他的刀擦得干干净净的,等他醒来后波澜不惊地叙述今夜的凶险,再将刀不动声色地淡定奉上,面对他的道谢,自己定然淡定地摆摆手,如同世外高人一般笑笑便离去,深藏功与名。 不过他要硬问自己的姓名,她肯定是会说的 林梓行狡黠地勾了勾唇角,见外面雨小了些,便准备拿着刀去外面将刀刃上的血水冲干净,顺便再取点雨水来给他擦拭一下伤口,谁知她刚起身准备将刀拿起来,那刀太重她竟没拿稳,那刀尖在地上划过,刺啦一声,地上那个原本不省人事的男子,竟如野狼一般突然起身,干脆利落地将她摁倒在地。 林梓行:?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林梓行感觉自己提着刀的那只手一麻,胳膊就被反剪到了身后,然后整个人被摔扑倒在了地上,自己的后腰似是被一条比象腿还结实的人腿死死压住。 狼逮兔子,想必跟现在这个场面没什么差别 刀尖划地声又响起,只是这刀在她真正主人手中发出的声响,竟多了几分催命符般的瘆人感 林梓行被迫伏在地上,能闻到地上残存的混着血腥气的泥土气息,胳膊被拧得很痛,可她根本叫不出声。 来自身后的那股杀气,已经完全将她笼罩了 终于沉不住气了,想杀我?身后男子轻笑了一声,俯身凑近了她耳边,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林梓行:抱你大腿还来不及呢,谁想杀你啊大哥! 林梓行胸腔被挤在地上,说话有些艰难,耳后还拂过他的气息,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咬着牙苦着脸道:大哥,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是想救你的 拿刀救我?还真是新奇呢 身后男子的音调上扬,听起来懒洋洋的,但手上力道却加重了,林梓行胳膊痛感剧增,感觉自己的离骨折只有一小寸距离了,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眼泪生理性地涌了出来 身后男子听到这一声略显女气的凄惨叫声后身子一顿,侧身看了看林梓行的脸,微微一愣,眉心拧成了麻花,一脸怀疑地用另一只手在林梓行的后背和腰身上摩挲着。 林梓行感受到这陌生男子的大掌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身子登时绷紧了,鸡皮疙瘩将她折磨得浑身颤抖,双颊也泛起了一层红晕,只无力地挣扎道:你你做什么呢 她虽常日女扮男装,和男子接触颇多,也早就习惯将自己当成男子,但还是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抚摸。 更要命的是,这个陌生男子还时不时捏一捏她身上的肉 林梓行简直欲哭无泪,没想到这个男子喜欢同性,还被自己给撞上了,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好像误会了。 他好像在搜自己身上有没有藏凶器之类的 然而却听得这男子似是很嫌弃地笑了一声,道:没想到派来个这么弱的。 林梓行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疏于锻炼,身上软乎乎的,根本没肌肉,搞得这男子都怀疑她不是刺客了,便拧了拧身子,道:大哥,我是个过路的文人,不是什么杀手刺客的,您要是不信,我拿官碟给您看? 此时青竹也跑进来了,看到一个□□着上身的男子将林梓行摁在地上的场面,吓得大叫,道:你!你!你登徒子,快!快放开我家郎君! 青竹这话说得结结巴巴的,林梓行感觉把这男子称为登徒子有panpan失偏颇了,毕竟现在自己是以男装示人,但也没工夫纠正,只道:这是我的长随,我让她去马车上给你取金疮药的,是当真要救你的。 林梓行感觉自己身上一松,原是这男子放开了她,林梓行跟兔子一般飞快窜到了青竹跟前,从她手中取来金疮药在男子面前晃了晃,道:您瞧!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给您敷一点? 男子不理睬她,只披上衣裳,手中握刀,一步步走向殿门口,放了一个信号弹出去。 林梓行陪着青竹龟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个男子熟练地给自己处理伤口,不禁感叹这飞鹰卫的日子,想必十分凶险难熬。 不得不说,还是当文官幸福啊。 林梓行不是很想和这样一个人共处一室,但碍于外面的大雨和无法遮蔽风雨的马车,还是觉得这里是最好的栖身之所,便壮着胆子问道:大哥,你是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男子抬眸看向林梓行,林梓行这才看清,他的双眸竟然是琥珀色的,这在中原人中还真是十分少见呢 男子不答她的问题,道:你是哪里的官员? 他竟看出自己是当官的了?飞鹰卫就是不一般,果真是眼光毒辣 林梓行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现在暴露身份是否合适,正当她思忖之际,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两个黑衣人从风雨中闯进了大殿,在那男子面前单膝跪倒在地行礼,道:卑职护驾来迟,请主子降罪。 男子眉心微动,看向其中一人,道:你怎的出来了? 今日从大理寺来了个小官查案,那史县令就把卑职给放了。只听这女子轻笑一声,道,主子您不知道,这小官长了一副小白脸模样,又瘦又小的,等到了长安,咱可得好好查查他。 林梓行:? 这声音听着倒是十分耳熟 男子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林梓行,仔仔细细打量着,林梓行能很敏锐地觉察到他眸中揶揄,似是在憋笑。 而那跪地女子转过头来,与林梓行的目光对视,很惊讶地捂住了唇。 林梓行不禁冷笑:好家伙,这不是李二嫂吗! 第3章 就是他!就是他李二嫂叫出声来,道,说自己是大理寺丞,名叫林梓行的。 林梓行闭了闭目,似是已经认命了。 只能怪她又蠢又笨,运气还差呗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 哎呀!李二嫂又叫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脸道,这样一来,她是不是知道卑职是飞鹰卫的人了,这可怎么办好! 他原本不知道,刚刚知道了。 她的主子很平静地望向她,李二嫂知道自家主子看起来越平静,脾气就越大,便抽出腰间的匕首在眼前比划道:没事,卑职可以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 林梓行很不赞同地蹙了蹙眉,小声提醒道:莫忘了今日是因我前去查案,你才能出狱 做人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李二嫂理直气壮道:不用你去查案,我在牢里也死不了啊! 林梓行倒是不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一个武艺高强的飞鹰卫怎么可能在牢里让自己吃亏呢。 不过想起自己方才的梦境,林梓行虽然觉得荒唐,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杀你夫君的人,你认识是吗? 你还想着案子呢李二嫂扭头看向自己的主子,道,主子,能说吗? 琥珀眼缓缓走向林梓行身边,伸手摸着下巴打量着她。 他身材十分高大,比林梓行整整高出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抬了抬眉,缓缓道:此案与你无关,你不必再管,回长安后莫要提到飞鹰卫,只交你的差便是。 林梓行却缓缓起身,摇摇头道:李二嫂非无罪之身,仍有从犯之嫌。 而她既是飞鹰卫的一员,那不提飞鹰卫,本官无法交差。 刑狱官要据实说话,不可欺瞒。 琥珀眼抱着手臂看着林梓行,目光逐渐少了些漫不经心之意,显得重视了许多,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目,道:林寺丞,是在威胁飞鹰卫? 不敢威胁,只是说实话罢了。林梓行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道,飞鹰卫向来有监察百官之责,本官也是担忧,会因放纵有嫌疑之人,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莫名其妙弹劾。 她怕被飞鹰卫背刺。 琥珀眼轻笑了一声,假模假样地叹息了一声,道:看来飞鹰卫在朝中名声果然不好,是该停手了。 林梓行微微点头,却听琥珀眼道:那林寺丞随意吧,想如何写就如何写,飞鹰卫是不怕的。 林梓行:? 手握实权的人就是不一样,有底气! 可她也没办法,谁让她手里没有筹码呢? 而且就算这人是李二嫂杀的又如何呢?飞鹰卫执行任务这个名头本身就是免死金牌了。 林梓行扯着唇角,僵硬地笑了笑,琥珀眼则盯着她的胳膊瞧了半晌,道:胳膊伤着了吗? 啊?林梓行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活动了一下自己那被他拧过的右胳膊,确实有些酸疼,但倒是不严重。 琥珀眼给自己的另一个小喽啰递了个眼色,小喽啰便递上一个药瓶,琥珀眼接过后便道:把衣裳脱了吧,给林寺丞上点药。 啊? 林梓行这一声多了些惊恐和难以置信,急忙摆手道:多谢好意,不过我感觉就你拧得时候很痛,现在倒也没多疼 你胳膊被主子拧了?李二嫂在一旁十分惊讶地捂唇,一脸同情地看向林梓行,似是在向她说你自求多福吧。 林梓行: 林梓行坚定地拒绝了琥珀眼的这份好意,琥珀眼唇角抽动了一下,便将药收好,撂下一句明早你可莫要后悔,就去一旁坐下歇息了。 他们竟不打算离开吗? 林梓行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最惊心动魄的经历了,查了莫名其妙的案子,遇上心狠手辣的杀手,还被飞鹰卫拧了胳膊。 希望以后这样的事可别再让她碰上,她就是个穷打工的,只想美滋滋领俸禄,一点加官进爵、建功立业的大志向都没有。 林梓行就这样缓缓睡去,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当她动了动身子,终于明白昨晚李二嫂那个同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被琥珀眼拧过的右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林梓行叫苦不迭,却见殿中多了好多黑衣人,都是跟飞鹰卫一伙的,正在处理尸体。 林梓行吓了一跳,昨夜殿中太暗她看不清晰,没想到殿中有这么多尸体,一具具躺平了被飞鹰卫们扛麻袋般地带了出去。 林梓行扶着青竹起身,一出殿门口便瞧见堆成小山的尸体,还有立在一旁的琥珀眼,正皱眉看着她们那辆陷进泥里的马车。 不得不说这琥珀眼身材是真的好,身材高大,肩膀宽厚,头发乌黑浓密在脑后束成马尾,一双深邃的琥珀眼嵌在眼窝里更是平添一份异域感,林梓行有种想把他抓去现代当男模的冲动,不过扑面而来的杀气,却让林梓行有些腿软 琥珀眼看到林梓行后,指着大门外的马车道:这马车是你们的? 林梓行装作右肩一点不疼的样子,僵硬地走上前,点了点头。 琥珀眼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只若无其事道:劳烦林寺丞把马车处理一下,我们的人好带车进来处理尸体。 林梓行瞧了瞧那马车塌陷的程度,十分干脆利落道:可否劳烦飞鹰卫大人,帮本官处理一下? 哦?琥珀眼抱起手臂看着林梓行,微微昂起下巴,道,我为何要帮你? 您有所不知,我这位长随还未成年,个子矮力气小,没法把车轮抬起来。 青竹在一旁不乐意了,抬起细竹竿一般的手臂拍了拍,道:郎君小看奴婢了,奴婢劲儿大着呢,都能背着郎君跑上三里地! 林梓行闭了闭目,忽略了青竹的话,只抬头看向琥珀眼,一副无辜、可怜又无助的神情,十分干脆利落地认怂,道:昨夜我胳膊被拧了,今早疼得抬不起来。 琥珀眼打量了一下这对主仆,似是也知道自己可能理亏,只唇角抽动了一下,道:林寺丞还是再挑个身材结实点的长随好,一文一武才能护卫林寺丞周全。 林梓行装作没听到他话中的讽刺之意,默不作声当缩头乌龟,看着他吩咐几个飞鹰卫去处理那辆马车,心中还是十分欢喜的。 有免费劳动力帮忙干活就是好。 青竹被鄙视了,心里觉得不爽极了,在一旁念念叨叨的,林梓行摸摸她的小脸安慰了几句,便向琥珀眼道:多谢大人相助之恩,还请大人将名讳官职告知,等到了长安,我定会上门答谢。 林寺丞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必答谢了,咱们有缘还会相见的。 琥珀眼的脸色冷漠异常,浑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气息让林梓行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扯着唇角尴尬笑笑。 飞鹰卫的人马已经准备离开了,琥珀眼率先翻身上马,没有给林梓行一个眼神就扯着缰绳前行了,反而是李二嫂神神秘秘地凑近林梓行,小声道:林寺丞,你放心,杀李明德的人马上就要死了。 李二嫂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向林梓行眨了眨眼,拍拍她的肩,道:有缘再见了,俏郎君! 林梓行看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西行,氛围肃杀冷静,却一点都不低调,林梓行叹息了一声,便上了马车,往长安城进发。 她记得原书中飞鹰卫的老大,是平远王方笠舟。 方笠舟在本朝地位超然,其母是淮阳长公主,当今圣人的亲妹妹,其父是镇守西北的抚远大将军。而这位方笠舟自小在边境长大,父亲伤重过世后便被接入宫中长大,与太子感情甚笃如同亲兄弟一般,只是八年前太子谋反案爆发,方笠舟却做出一副大义灭亲之举,将太子的头颅提上了太极殿面圣 自此,方笠舟便成了长安城中心狠手毒的活阎罗,没人敢去招惹 书中写这位平远王方笠舟是男主祯王的一大政治仇敌,男主祯王多次拉拢无果,然而方笠舟这样一位有本事的男子,却不明不白地曝尸荒野,死状凄惨 自此,祯王李徊彻底扫清了登基之路的所有障碍,登基称帝 林梓行感觉这个琥珀眼不太像方笠舟,虽然浑身上下的这份煞气逼人,但向方笠舟这样位高权重的异姓王,一般也就是在府邸中喝茶吃酒指挥手下人办事,不大可能亲自来荒野之中执行任务,还和手下人这般熟稔。 林梓行觉得又遗憾又庆幸的,心情很复杂,自己在飞鹰卫面前刷脸的目的虽然达到了,但效果却不怎么样 找个金大腿抱真是难事。 林梓行在马车里小心翼翼地寻好了不会扯到右肩的舒服姿势缓缓睡去,等进了长安城,已经是下晌时分了。 林梓行也没回家耽搁时间,直接去了大理寺。 这个快下班的时辰,大理寺中也没什么人在院子里晃悠,护卫吴大吴二正在打瞌睡,看到林梓行也就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而林梓行在大理寺中相交甚好的好友也与她一般出差在外,林梓行便没去与同僚打招呼,直接去了大理寺卿苏沐之的院子。 苏沐之的管家苏澈很勤快地向林梓行行礼,进去通报后,林梓行便悄声进去了, 苏沐之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头发已经灰白,往常都背着手笑眯眯的在院子里遛弯,浇花逗鸟喝茶的,时不时让林梓行来和他对弈两局,日子过得不亦乐乎,今日却破天荒地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显得十分急躁。 林梓行上前行礼,苏沐之也不甚耐烦的样子,只眉头紧蹙着,道:回来了? 林梓行应是,将华安县案情如实汇报,不过也隐去了飞鹰卫参与的部分,只说案件已交给华安县调查了。 苏沐之抓了抓头发,抬头看了林梓行一眼,点点头道:辛苦你了,若没旁的事,便回去歇息吧。 接着,便垂下头继续奋斗了。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沐之虽然位高权重,但可是出了名的佛系懒人,权力和工作几乎都下放给了两个少卿,林梓行看他这么专心处理公务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现在这样很不对劲 林梓行垂下眸子,眼钩子就拼命往他桌上的公文瞅,只看见了己酉年案情几个字,旁的就被他的衣袖遮挡得严严实实了。 林梓行算了算,这得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怎么翻出来了? 不过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定是圣人吩咐的事情,反正烦心的是苏沐之,自己诸事不管乐得一身轻。 林梓行行礼退下,刚要出门却又被苏沐之叫住。 辛苦你替本官跑华安县这一趟了,近日本官事务缠身不得空,等这段日子忙完了,本官好好犒劳你。 林梓行转头,便见苏沐之抬头看向她,唇角扯出一个虚弱疲惫的微笑,又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快些离去。 林梓行行礼道过谢,怀揣着满腹的疑问走出了书房的门,与苏澈点头致意,缓缓踱步往大理寺大门口走去。 黄昏时分的大理寺,官员都已经走光了,庭院中静得可怕,林梓行眉头越发紧蹙,浑身发毛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第二日林梓行按时上衙,一身墨绿官服来到大理寺门前,却见大理寺门口围满了金吾卫。 林梓行眉心微蹙,拉过一旁吓得有些呆滞的护卫吴大,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大苦着脸叹息了一声,道:咱们苏正卿死了,说是悬梁自尽了。 林梓行心里一惊,道:可差人去苏家报丧了? 吴大叹气了一声,道:早就差人去了,还没回来呢。 林梓行脑中思绪飞快转动,正在此时,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祯王殿下到。 林梓行的身子下意识一抖,转头看去,便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立在大理寺门口,唇角含着不明笑意,俯瞰着众人。 只是目光落向她时,停留了许久 第4章 林梓行不经意触碰到那个眼神,感到一阵心惊,飞速垂下了头 瞧他头上的明珠冠,定是祯王李徊本人无疑了。 也就是《权倾天下》这本男频文的男主,也是书中林梓行这个女配所倾慕的男子 这本文以祯王李徊为男主,讲述了一个本不受重视的平庸皇子,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跃成了太子,最终登基称帝。 原书中,林梓行对祯王一见倾心,成了他的舔狗,心甘情愿为他做马前卒,可祯王就算骗了林梓舒的身子,也一直对她若即若离,拈花惹草四处留情,俨然一副海王做派 结果最终,林梓行为了祯王的夺嫡事业献出了生命 而祯王作为男频文的男主,红颜知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登基称帝后不仅迎娶了自己的白月光为皇后,还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至于林梓行这个舔狗加炮灰,没在他心中,掀起一点波澜 而原主林梓行对祯王如燎原之火愈演愈烈的情愫,就源于苏沐之自尽这桩案子。 在原书中,苏沐之自尽后圣人震怒,刑部尚书亲审,四皇子祯王监审,林梓行作为大理寺中的办案能手自然参与此案,她的查案才能就这样被李徊发现。 从那以后,李徊一直有意接近拉拢林梓行为他所用,直到一次意外发现了林梓行的女儿身,便极近温柔照顾,让原主沦陷在他的柔情之中 林梓行回忆起了书中这段矫揉造作的文字,感觉到了一阵牙酸,很难说这祯王李徊是不是如花孔雀一般故意施展魅力,好让林梓行为他当牛做马。 林梓行正琢磨着怎么平稳度过这一关,好继续去过她那安逸的咸鱼日子时,却见少卿徐东彦在祯王旁耳语了一番。 徐东彦也是祯王一党的,苏沐之过世后,祯王一党就扶持他做了大理寺卿,与原主站在了统一战线,不过此人阴险异常,原主涉党政一事,就是被他捅到了圣人面前 林梓行微微蹙眉,心中暗叫不好,看着李徊在徐东彦说完后点了点头,唇角仍然勾着得体的笑容,温柔的目光看向林梓行,缓缓道:林寺丞,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梓行垂着头眼珠飞快转动,正迟疑之际却听徐东彦不耐烦道:林寺丞,祯王殿下的命令,你也敢不听吗? 林梓行咬了咬牙便乖乖上前了,大不了这次就装傻到底,不出这个风头就是了。 李徊看着林梓行迈着小步上前来到自己眼前,笑了笑道:林寺丞莫怕,只是苏正卿死的蹊跷,本王又听闻林寺丞是大理寺中的破案高手,这才想请林寺丞帮忙破案。 林梓行鼓起勇气抬头,漠然地看向李徊,道:下官才疏学浅,不敢在殿下和诸位上司面前班门弄斧。 让你破案就破案,哪那么多废话!徐东彦紧蹙着眉呵道,办好了差,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好处?没命要算是好处,谁爱要谁要,她可是不稀罕! 林梓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面上不显,只看似恭顺道:下官遵命,不过若下官查不出什么眉目来,还请殿下和少卿见谅。 还没开始查呢,你这就想着怎么脱罪了,往日的气魄哪里去了?徐东彦冷笑了一声,道,枉费苏正卿平日里那么器重你。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 也不能这么说嘛李徊脸上仍然是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笑意,道,苏正卿骤然离世,想必林寺丞心里也悲伤得很,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罢了。 林梓行打定主意装傻,对李徊的安慰之语不做任何表示,果然就看到李徊脸上的笑意一僵,似是没想到林梓行竟然这般钝 这一页很快就揭过去了,徐东彦引着他们进了大理寺,穿过两道回廊,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东边是大理寺卿的书房,西边是两位少卿的书房,此时也已经围满了金吾卫,而被金吾卫围在中央的,便是苏沐之的尸体。 林梓行记得书中是将苏沐之之死认定为畏罪自尽的,还是原主将苏沐之自尽而亡的结论十分笃定地告知了李徊,李徊呈奏圣人,才定案了。 林梓行思虑半晌,便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尸体,只见脖颈上一道发黑的紫红色淤血印一直延伸到耳后,看这情状,倒确实像是自缢而亡的。 在这尸体的身旁,是苏沐之管家苏澈跪在那里暗自垂泪。 林梓行几乎在思考的同时就做出了决定,此案绝对不能瞎掺和 林梓行在起身的同时,脑中飞快转动已经琢磨好了说辞,在李徊和徐东彦面前行礼道:殿下,徐少卿,下官认为只觉得苏正卿的尸体看起来像是被勒导致窒息而亡的,但下官着实无法确定是否自缢 徐东彦一听这话,冷嗤了一声,道:平日里你不是听厉害的吗?怎的现在就验不出来了? 林梓行揣着一张无辜脸装傻,道:窒息的死因本身就难以判断,下官才疏学浅,更不敢信口开河欺瞒殿下和徐少卿,还请另请高明 李徊脸上笑意和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自带柔光似的,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道:林寺丞不必忧心,不必全然确定,可以只将猜测说与本王知晓,让本王心里有数,以便进一步查案。 林梓行皱着脸看起来十分为难,叹息道:承蒙殿下信任,下官惶恐,不过下官只能说,自缢身亡确有可能,但却无法排除他杀可能。 这话说了就相当于没说 李徊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难免显露出几分失望和无奈,只叹息了一声,道:既如此,那本王也不能为难林寺丞了。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找借口开溜,却听徐东彦又冷声道:听苏管家所言,昨日傍晚时分,林寺丞似是来大理寺见过苏正卿? 林梓行本能感到警惕,仔细斟酌着道:前日下官领苏正卿命,前去华安县查案,昨日赶回长安便前来向苏正卿汇报案情,约莫呆了一刻钟便离开了。 徐东彦抱起手臂审视着林梓行,道:那这么一来,你就是最后一个见过苏正卿之人了。 林梓行有些迟疑地微微转头,看向仍然在哭泣的苏澈,道:下官离开时苏管家还在苏正卿院中与苏管家打了照面,还亲眼瞧见他进了苏正卿的书房。 最后见过苏正卿的,应当是苏管家才是。 林梓行着意提点了这么一句,徐东彦的脸登时黑了下来,看起来十分不爽的样子,但林梓行说的在理,他又无法发作。 林梓行决意将装傻进行到底。 原书中这位徐东彦就是下一任大理寺卿,反正现在她已经摆明不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了,得罪他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书中原主跟他都是祯王一党,徐东彦还给她使绊子呢,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得罪他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保住命,再保住这位高薪体面的工作,要是工作保不住,大不了辞职,回家经商还是种地都行啊,虽然辛苦点,但总归饿不死! 所幸气氛没有僵持太久,此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飞鹰卫来了。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徐东彦脸色突变,结结巴巴道:飞飞鹰卫怎会来这里? 李徊倒是看起来十分淡定,搓了搓手指,便将双手背在身后,道:为首的是谁,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禀殿下,是平远王亲临,说是奉旨接管苏正卿死亡案。 此话一出,徐东彦脸色更难看了,求助一般地看向李徊,李徊凤眸微眯,立在门口静待飞鹰卫的到来。 林梓行心中更是震惊。 根据她的记忆,原书中苏正卿之死案,飞鹰卫根本没有出现过,从始至终都是由他们祯王一党一手操办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梓行趁李徊没注意到自己,默默退到一边,将自己淹没到大理寺的其他官员里面,竭力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袭来,便见一众男子匆匆进来。 这些男子一身黑衣,袍角、袖边和衣领处都用银线绣了鹰的纹样,手中紧握着腰间的长刀,一派肃杀之气,虽离林梓行她们有些距离,但林梓行也能很敏锐地捕捉到那种熟悉的杀气。 身边的官员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根本不敢抬头。 林梓行本就不打算冒尖,只悄悄抬眼瞧了一下为首的男子,虽瞧不见见他的脸,但也能发觉他与旁人皆不相同,身上袍子的鹰纹是用金线绣的。 想必此人就是平远王方笠舟了吧,身为皇室中人,能明目张胆用这样的金色 飞鹰卫的头子都来了,看来这案子还真不简单。 林梓行低着头装鹌鹑,但李徊和方笠舟的话倒是听到了耳朵里。 李徊和方笠舟二人相视了几秒,都没有向对方行礼,方笠舟微微抬起下巴,唇角的笑意似有似无,道:祯王殿下不去六部,怎的来大理寺了? 李徊下巴微微昂着,笑道:听闻苏正卿过世,便来看看有什么本王能帮得上忙的。 祯王殿下慈悲心肠,本王佩服。方笠舟面上丝毫不显恭敬之意,只从袖中缓缓拿出一个明黄方盒,道,飞鹰卫奉圣人旨意,彻查苏正卿之案,祯王殿下公务繁重,本王不敢打扰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飞鹰卫便纷纷上前,在金吾卫站的旁边立住,金吾卫参将见状,便摆了摆手,让金吾卫众人快些撤退了。 李徊很好地掩饰住了脸上的尴尬之色,只道:刑部对大理寺有监察之责,本王如今在刑部历练,按理说 李徊话未说完,方笠舟便直接迈步越过他,一双鹰眸扫视过庭院,在林梓行那一小撮官员中停下了目光,微微挑了挑眉,道:寺丞林梓行何在? 林梓行本就觉得这方笠舟的声音耳熟的很,被点名之后身子一颤,突然回想起了什么,缓缓抬头,便与方笠舟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老天怎么是那个琥珀眼 第5章 林梓行不知道方笠舟怎么能在一群官员中精准地找到自己的,尴尬得脚趾都蜷起来了,不过眼神交汇这一下,她是避无可避了,只得上前几步行礼,道:下官正是寺丞林梓行。 林梓行决定不要点破二人曾经见过面的事实,免得让同僚们产生不好的联想。 可没想到方笠舟迟疑了一会,似是等着林梓行说什么,但没见林梓行有别的反应,便道:林寺丞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一日未见便忘了本王了。 林梓行微微蹙眉,满脸问号,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毕竟是飞鹰卫的头头,未来可能是拿捏她命运的人,便抬头望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道:殿下如日月光辉般耀眼,下官不敢直视,自然认不出来,还请殿下见谅。 好听话谁不会说呢,先哄着就是了。 方笠舟一声轻笑,看向林梓行的一双琥珀眼虽然明亮,但眼神有些逼人,道:听闻林寺丞查案能力奇高,此案就请林寺丞相助本王了。 林梓行有点纠结要不要拒绝 她是想在飞鹰卫面前露脸刷好感的,飞鹰卫的一把手就在她面前,这大腿抱紧了,未来她这条命很可能就捡回来了,但是如果痛快地答应了,传到李徊耳朵里 那李徊更记住自己了,以后说不定给她穿小鞋呢! 林梓行确实为难,仔细思忖片刻,便道:承蒙殿下信任,下官本不该推辞,只是苏正卿身上的伤痕,下官着实无法确定是否为自缢,恐怕帮不了殿下什么忙。 方笠舟本转身打算进案发现场勘察一番,听到林梓行这番推辞之语,猛然转过身来,一双琥珀眼紧紧盯着她。 林梓行不经意触碰到他的眼神,惊得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她若是拒绝的话,方笠舟就能一刀砍过来。 林梓行急忙补充道:下官虽然没这个本事,但想必下官的师父有这个能力,只是师父现今在长安周边村庄行医,若是王爷允准,下官这便去城外寻师父来,好生查验一番苏正卿的尸体。 林梓行说的是实话,她的仵作验尸之术都是祖父教授的,祖父就是她的师父,她是才疏学浅,但祖父有本事啊! 这样就不算驳李徊面子了。 方笠舟鹰一样的眸子打量着林梓行的神情,过了半晌,才昂起下巴,缓缓道: 你只有一日时间。 林梓行这便领命行礼,飞奔出了大理寺,拉起青竹就乘着马车往城外跑。 青竹在外赶着马车,愁眉苦脸道:郎君,长安城外那么多村庄,咱去哪里寻老太爷啊? 林梓行手中握着舆图,伸手挠了挠下巴,道:他走了还不到七日,前日来信说是在鹿场村,离长安城就十里路,以他的速度,应该已经换地方了,但不会走太远。 林梓行指了指离鹿场村最近的村落,往西五里路的马场村,道:往这里跑,顺路去一趟鹿场村问问。 青竹领命,扯着缰绳飞奔出了长安城,一直跑到了下晌,在鹿场村得知林梓行师父已于昨日离开往西走了,林梓行大喜,让青竹快些往马场村跑。 这下没问题,定能截到人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个年代缺少天气预报,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突降暴雨,这辆破败的小马车行走在两山夹道时,被山体塌方挡住了去路。 林梓行主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三天碰上两场大雨引发的次生灾害导致寸步难行,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她本想依靠祖父的能力,对苏正卿死因下一个确切的结论,现在看来,今天是无法实现了。 林梓行思忖了半晌,便让青竹掉头回鹿场村,借了被祖父救治过的乡亲的纸笔给祖父写了一封信,给了一个壮小伙铜钱,请他等路通开之后,去马场村找祖父将信送给他。 壮小伙高兴地接过铜钱,向林梓行保证一定送到,林梓行便马不停蹄继续赶往长安。 不能将所有希望放在祖父身上,她还是要自己想法子破案。 只是这路程有些远,林梓行在马车上颠簸着已经是昏昏欲睡了,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了马车壁上,不一会便失去了意识,一片黑暗之中,一阵恐惧袭来,钝刀切肉般凌迟着她胸腔之中的所有空气。 林梓行艰难地睁开了双目,便见自己正坐在桌案前,昏暗的房中只剩几缕烛火光闪烁着照亮,桌案上摆放着纸张,身旁立着一个蒙面黑衣男子,那男子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墨块,一下一下地磨着,而自己右手执着笔悬空,颤颤巍巍地往那墨汁上凑去。 林梓行一愣,正疑惑着自己怎么不在马车上了,还直接到了晚上,便听那蒙面男子阴恻恻道:苏正卿,想想你那襁褓之中的小孙子。 若是不想让你苏家绝后,就快些写吧。 林梓行感觉身子一颤,望着她那柔软纤长的手指,如今竟变成了如树皮一般枯老,那手执着笔,颤颤巍巍地在桌案上的纸上,开始写字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现在怎么是苏沐之的视角? 就像上次在华安县那样,她变成了死者 她的手抖个不停,泪水沾湿了脸庞,滴落在了纸上,不复苏正卿那刚正遒劲的笔力,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 那男子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如毒蛇般的声音缠绕过来,道:莫抖了,苏正卿,你写废一张纸,你那小孙儿,便多挨一刀。 林梓行感觉自己发出了一声苍老无力的哀鸣,胸腔之中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攫住了一样,痛得撕心裂肺,待那男子将这张纸团成团扔到脚边的烛火上点燃,随手放进了盆子里,她感觉自己左手托住了右手手腕,艰难地稳住自己,缓缓落笔写道: 罪臣苏沐之,为官三十年,贪污钱款百万钱,今向陛下,以死谢罪,望陛下开恩,赦免家人罪责。 罪臣苏沐之,叩谢陛下圣恩。 林梓行看着这篇文字,浑身战栗着,让她分不清楚,是她在颤抖,还是苏沐之在挣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的思想又附在了苏沐之的身上? 身旁的男子眸光轻闪,缓缓伸手将那白玉镇纸压在了那封绝笔上,接着拿出一把匕首点了点桌案,轻声道:苏正卿,请吧。 林梓行感觉自己缓缓转头看向这个高大的男子,目光被泪水糊住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蒙着面的男子,她说出口的声音也嘶哑得很,但一听便是苏沐之的声音: 我的孙儿,我的家人,你们说话算话吗? 苏正卿放心,今夜事毕,明日苏家定会好好的,主子也会在大殿上,向陛下替您求情的。 苏沐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的呜咽,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子,仰头看向悬挂在房梁上的那根粗绳。 那男子替他搬来了一个高大的花瓶,将底面朝上,林梓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双苍老的腿脚颤颤巍巍地站立上去,双手握住了那绳子,垂眸便见那男子仰头正定定地望着自己,什么话也不说。 林梓行在苏沐之的身体里颤抖得更加剧烈了,发出了一声悲鸣,仓皇下来,却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艰难地向反方向爬去,一边狼狈地爬着,一边哭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那男子瞧着苏沐之如狗一般在爬行着,发出了一声冷笑,一步步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了一撮又短又绒的发丝扔在了苏沐之的眼前,冷冷道:苏正卿,若是你今夜失败,从你那小孙儿头上割下来的,就不是头发,而是整颗头了。 林梓行能感受到苏沐之胸腔钝痛,无力地拾起那撮发丝,痛哭失声,听着那男子用刀柄敲击桌案的声音,就如同鸣响的丧钟一般,宣告着他的死亡。 时辰不多了,苏正卿。 苏沐之将那缕发丝塞进了怀中,又用衣袖揩净了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番衣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咬着牙光道:希望你的主子言而有信。 苏沐之站起身,踉踉跄跄地一步步向前冲去,重新站上了那倒置的花瓶,林梓行拼命想要控制他的身体往后撤退,却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沐之伸手握向了那绳子,将自己的脖颈放了上去。 苏沐之的脚踩在花瓶上颤抖着,那男子似是失了耐心,一脚踹向了那花瓶。 只听得咚的一声,林梓行感到胸腔中的空气慢慢攫取殆尽,双腿拼命摆动挣扎,伸出双手抓向脖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将她彻底淹没,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林寺丞!林寺丞醒醒! 林梓行猛然惊醒,那种窒息的痛苦来得折磨去得飞快,林梓行坐起身子捂着自己的脖颈,拼命地大口呼吸,双眸湿润模糊,满脸泪水汗水狂飙。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5) 她方才,是梦到了昨夜的案发现场,体会了一番苏沐之的死亡历程吗? 这也太过真实了! 林梓行大口呼吸地喘了许久,感觉自己才从窒息的感觉中缓过劲来,这才艰难地撑起身子,环视了一下四周。 只见青竹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道:郎君,到家了。 林梓行发觉自己仍然在马车上,意识这才逐渐回笼,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戌时了。 戌时的话,离宵禁还有段时间。 若当真如她梦中所示,苏家小孙儿被人绑架,那就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必须快些救人才行。 可她怎么确定梦境是真实的呢 林梓行联想到在华安县初次做梦的情形,思忖片刻,还是觉得必须要确认一下才行,免得查错了方向。 林梓行下定决心,道:咱们先不回家,先去大理寺一趟。 青竹虽然想回家休息了,但还是很听林梓行的话,叹息了一声便出了车厢,驾车往大理寺的方向行进。 待到了之后,林梓行让青竹先回去准备晚膳,便独自进了大理寺,看到了吴大道:苏家人可来过了? 吴大一听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弟弟吴二喊了过来,道:这小子去报信,结果苏家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无。 吴二在一旁点头,道:苏家早就是人去楼空了,卑职也不知是为何。 林梓行闻言心中暗道不好,道了句辛苦,便飞奔进了大理寺。 这个时辰大理寺的官员早就回家歇着了,林梓行拎着灯笼穿梭在一片漆黑的大理寺中,一路上寂静无声,只能间歇听到几声虫鸣,空气中充斥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本应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林梓行却觉得心头沉重无比。 林梓行停在了案发现场书房的门口,却发现根本没有看守的飞鹰卫,长叹了一口气,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用灯笼照亮了地上那还躺在原位的尸体。 脚上的袜子十分干净 林梓行迈向尸体的脚步迟疑,终是先绕过尸体来到了桌案前,看到那砚台旁边滴落的几滴漆黑的墨迹,脚边盆子里燃烧殆尽的几丝纸张灰烬,还有一旁碎裂的花瓶,有一快碎片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林梓行感觉浑身气血上涌,心如鼓擂,愣了半晌后,才站起身走到了尸体旁边,一撩衣袍蹲下身子,好生查看了一番脖颈上的痕迹。 勒痕青紫,抓痕明显,而且相交于耳后,确认是悬梁所致,与她梦中的情景也相符。 林梓行眉头微蹙,抚向苏沐之的肩膀,手指有些颤抖,缓缓伸进苏沐之的衣襟之中,果不其然,在那衣襟之中,摸到了一小团毛茸茸的东西。 林梓行心中一阵狂跳。 一切都对上了,只差那封绝笔书了 林梓行正准备将那缕毛发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却感觉一阵阴风袭来,只见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用力握住了她拿着婴孩毛发的手腕 第6章 林梓行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心脏骤停,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若不是那只大手温热有力,她这个无神论者都要倒戈了。 还好青竹没跟来,不然怕是要吓晕了 林梓行拼命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防身术视频,好像是要掰男人的小手指,还是要转他的手腕来着。 该死,怎么关键时刻一个都想不起来 短短两秒钟林梓行下意识采取了拉扯和躲避动作,却被大手牢牢钳制住手腕,不过还好,她一转身便瞧见了身后人的脸。 方笠舟! 林梓行下意识大叫出声他的名字,身后的方笠舟微微蹙眉,但也并未与她计较,只将林梓行手中的毛发抢了过来,便放开了对林梓行手腕的钳制,在灯光下打量着这茸茸的毛发,道:解释一下吧,林梓行。 林梓行沉默了半晌,定定地望着他与他四目相对,审视着他,判断他是否可信。 她如今虽然知晓是有人以苏沐之小孙儿的性命为要挟,要苏沐之作出自尽假象,如今苏沐之的小孙儿下落不明,她自然是担忧得很 可是她一个从六品小官,没有人脉更没有权势,哪里有法子去援救? 从书中李徊拼命想将此案定为自尽来看,其中内情,应当与他脱不了干系。 如今李徊是自己安度余生最大的障碍,而要扫清这个障碍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他打压到尘埃里去,让他彻底翻不起浪,丧失继位可能。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当今圣人。 而方笠舟既是为圣人办事的飞鹰卫,又和李徊是政敌。 林梓行抿抿唇,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凑近他,急切地轻声道:昨日下官就察觉到苏正卿有些奇怪,今日得知苏正卿已故,下官才意识到,原来昨日苏正卿是向下官求助的。 有人绑架了苏正卿的孙儿,以此为要挟,要苏正卿做出畏罪自尽的假象来,而这小孙儿如今身在何方,尚不知晓,下官人微言轻又无权无势,求助无门,不知王爷可否相助? 方笠舟低头望着林梓行那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神情认真又急迫,林梓行的目光落向他手中那团绒发,道:这便是下官在苏正卿怀中寻到的婴儿毛发,想来是 林梓行还未说完,便见方笠舟飞快地将那撮绒发拢入自己衣袖中,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进了林梓行的手中,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道:这是在桌案上发现的绝笔信,林寺丞怎么看? 林梓行接过后飞快浏览了一遍,果然与她梦中所见并无二致,思忖片刻便活动了一下手腕,缓缓起身,道:绝笔信是苏正卿的字迹不错,但若那小孙儿当真被绑,不能忽视苏正卿被胁迫写下这信的可能性。 方笠舟闻言瞥了林梓行一眼,晶亮的琥珀般的眸子仔细审视着她,道:那林寺丞认为,如今该怎么办? 林梓行心中一喜,感觉是时候展现自己的价值了,如果能让方笠舟欣赏自己,那她以后的路就会顺畅很多了! 林梓行仔细斟酌着道:如今非常时期,下官便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一次,如今当务之急,一是竭力搜寻苏正卿的家人,借以顺藤摸瓜找出胁迫苏正卿之人,二便是找到苏正卿绝笔书之中所写的贪污的百万银钱。 方笠舟只微微抬了抬眉,林梓行感觉他应该是想让自己说下去,便继续道:下官以为要想查明此案,除了明面上搜查以外,还需从苏正卿跟随在身边的管家苏澈入手审问。 苏管家侍奉苏正卿向来是寸步不离,昨日下官离开时苏管家便在大理寺中,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方笠舟抱起双臂审视着林梓行,眸光中似有幽光闪烁,缓缓道:那关于此案,林寺丞知道些什么呢? 啊?林梓行一愣,抬眸看向他,道,下官知晓的,都如实告知王爷了。 是吗?方笠舟轻笑一声,缓缓踱步围着林梓行绕圈,目光没离开过林梓行的脸,道,林寺丞借口找人相助离开大理寺,又独自夤夜来此,一进门便查验碎裂的花瓶,然后直奔苏沐之尸体,直接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块婴儿绒发,林寺丞觉得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林梓行垂下头,脑中飞速转动,思索着应对之法。 本朝严惩厌胜之术,她总不能直说是梦见的吧,那方笠舟还不直接把自己当成歪门邪道给抓起来了 方笠舟见林梓行不说话,向她逼近了几步,以他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梓行,离她只有几寸距离了,呼吸也拂到了林梓行的发髻上,轻声道:比如说,林寺丞是趁着夜深人静,来毁灭证据的? 林梓行感受到他迫人的气势和拂过来的气息,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下意识便蹭地一下跳出去老远,谁知方笠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林梓行的眼前一闪,直接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林梓行动也不敢动了,整个人站得笔直,小学时被罚站的时候都没站得这么老实过,只抬眸看向方笠舟,一双小鹿眼中明显带了些怯意,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道:下官绝无此意,请王爷明察。 方笠舟的匕首贴上了林梓行的脖颈,一阵冰凉感袭来,让林梓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汗毛立起,飞快地思忖着道:苏正卿向来顾家,为何昨夜一夜未归,今日又报丧上门,也不见苏家人露面? 下官听报丧的吴二说,苏家早已人去楼空,觉得其中定有问题,便来查验了案发现场一番。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道:看那花瓶,和搜查他的尸体,都是下官查案多了,下意识反应罢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祯王与大理寺从无交际,为何会对此案如此关心,而且还力主苏正卿自尽而亡?林梓行稳住心神,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道,那绝笔信中还有贪污银钱之事,苏正卿一个从三品官员,怎能贪污银钱达百万数之多? 白日人多眼杂,官场中人各有私心,各自为政,唯有飞鹰卫一心为圣人效力,下官只敢信任飞鹰卫,旁人一概不敢信的。 这话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拍了高级的马屁,林梓行感觉脖颈上的匕首松开了,这才敢抬眸看向方笠舟,只见方笠舟优雅地将匕首收起来,道:林寺丞既这么说,本王岂有不信的道理呢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刚觉得放松了些,却听方笠舟道:案情查清前,就劳烦林寺丞与本王寸步不离了。 林梓行:? 这是什么意思? 林梓行还没来得及表达反对意见,便见方笠舟唤来自己的护卫清风吩咐了几句,清风便领着几个侍卫站在了林梓行的面前,道:林寺丞,请吧。 林梓行脑海中问号太多,导致她都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了,张了张唇,便听到方笠舟道:苏澈已经抓住了,林寺丞不想去审问吗? 这个提议确实诱人,林梓行略一思忖又道:殿下,就这样去审问,是否有些不妥? 方笠舟转头看向她,目光之中的审视之意更甚,蹙眉道:林寺丞的意思是? 林梓行清了清嗓子,小步挪着步子上前,踮起脚凑近了方笠舟耳边,叽里呱啦说了几句。 方笠舟本是蹙着眉头,听林梓行说罢后,眉心登时舒展,唇角似是含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垂头看着林梓行那张有些激动的小脸,没说什么,只吩咐了清风几句,只见扑克方脸清风唇角抽了抽,便领命下去了。 林梓行轻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法子是被认可了。 林梓行便小步跟随着方笠舟一行人走出了书房,待来到了大理寺门口,便见一辆比自己高大一倍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大理寺门前。 跟着高头大马一比,自家马就跟瘟鸡似的 还是这贵族阶级好啊,不仅荷包丰满、权势压人,就连车马都尺寸惊人。 只见方笠舟飞快地一步跃上了一驾马车,而林梓行呆立在马车前,望着快到自己腰身高的车舆,不知道自己这小短腿,该怎样优雅地迈上去 方笠舟的另一个护卫清水瞧了一眼林梓行这小身板,叹息了一声便吩咐马夫去找马凳,马车帘此时撩开,方笠舟露脸出来,眉头紧蹙着,一脸不耐地望着林梓行,似是在问她为何还不上车。 林梓行一脸无辜地望着他,眨了眨双目,便硬着头皮撑着车舆准备翘腿爬上来,没想到一阵叹息从她的头顶传来,方笠舟伸手抓住了她的后颈,如拎麻袋一般将她拎上了马车 林梓行就这样如同小鸡一样被抓进了马车。 林梓行觉得丢人极了,期盼着除了她与方笠舟二人,再无旁人看到,可让她失望的是,马车外的马夫和护卫们显然是都瞧见了这滑稽的一幕,呆立在原处,不知道是震惊于方笠舟拎她上马车,还是她一个朝廷命官被拎上马车 林梓行微微蹙眉,道:下官认为,王爷此举有些不太合适。 方笠舟正在车厢里忙活着找东西,听到林梓行的话,便回头望了她一眼,看到她微微褶皱的官袍,有些错愕,似是才意识到什么,微微颔首道:下次不会了。 竟然这么好说话吗? 林梓行有些惊讶,有种看到抢劫犯给被劫的人道歉的感觉,总觉得有点魔幻。 马车缓缓开动,林梓行又和方笠舟细化了一下计划,一直走了许久马车才停下,林梓行便见方笠舟撩开马车帘,道:给林寺丞准备的夜行衣呢? 只见一张妩媚的熟悉面庞突然出现,手中捧着一身夜行衣,道:卑职还没穿过的,送林寺丞了。 李二嫂? 林梓行就这样喊出了她的名字,却见她摇了摇手指,眼眸轻眨,道:我不叫李二嫂,以后喊我阿七就好啦。 林梓行一愣,笑着道谢后接过,却发现这夜行衣上还放着一双黑靴。 这靴子的底,厚得跟清宫戏娘娘们穿的花盆底一般 林梓行抬眸看向方笠舟,却见方笠舟一把放下帘子,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倚靠在了马车壁上,眼神似是在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林梓行唇角抽动了一下,竭力忍住了下一秒就要翻上去的白眼,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第7章 方笠舟看林梓行正端详着那夜行衣,眉眼神态有些不满,似是还翻了个白眼,便挑了挑眉,道:林寺丞可是有不满意之处? 林梓行扯着唇角干笑了两下,道:王爷思虑周到,下官怎会不满意? 就这脸色,还满意呢 方笠舟轻笑一声,道:林寺丞若是满意,那方才那个白眼是何意? 下官那不是白眼。林梓行下意识反驳,脸色看起来十分真诚,道,入夜之后眼睛不太舒服,下官做一套眼珠保健操舒缓眼睛不适罢了。 方笠舟懒得跟她探讨什么荒唐的眼球保健操,只道:随本王去更衣,然后去办正事了? 随他去更衣? 方笠舟撂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跳下了马车,而林梓行有些警惕,见他没给自己反驳的机会,只能抓着夜行衣随着他跳下马车走进院子,方笠舟进了正堂后,便转身招手示意林梓行随他进去。 林梓行绷直了身子,咧开嘴笑了笑,道:下官与王爷尊卑有别,怎敢与王爷一起换衣裳呢,下官还是去偏殿好了 林梓行说罢,也没有给方笠舟反驳的机会,拔腿便跑,谁知后心一紧,竟被方笠舟揪住了衣裳给拽了进去。 本王不放心,须得看着! 方笠舟轻描淡写地说着,伸脚一勾便带上了门,示意林梓行去那内室中的屏风后面,道:这里靠近长安城门,形势复杂,万一有人想要苏澈的性命随着寻来,咱们不得不防着些。 虽说是只换外裳,可和个男的一起换衣裳,是真的挺难为情的。 最关键的是,怕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林梓行还想挣扎一下:其实下官自己在偏殿没关系的 方笠舟推了林梓行的后背一把,有些不耐烦了,道:快些,时间不等人!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6) 林梓行没法反驳他这理由 林梓行竭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丝毫不尴尬,机械地点了点头,瞅准了屏风后的位置,便飞快的蹿了过去。 方笠舟看着林梓行跟小耗子一般藏进了屏风后,眉心紧蹙着,叹息着摇了摇头。 长安城这些泡在富贵窝里的官员,真是讲究得很,若是在西北边疆那样的地方,只怕这扭捏的劲儿还没过,性命可能就没了 方笠舟三下五除二便换完了衣裳,又拆下了头上的玉冠,却听到屏风那侧窸窸窣窣仍是响个不停,心中烦躁之意更甚,正想去催催,想到方才林梓行那副介意的模样,便不耐地伸手敲了敲屏风,道:好了没? 林梓行正穿靴子呢,吓得身子一抖,一时没掌握好平衡,单脚跳了两下,谁知这身子一歪,竟好巧不巧,身子就歪到了屏风上,而那可怜的屏风也顺着林梓行身子的重量往地上倒去。 方笠舟没想到自己敲了敲屏风之后,屏风竟然就向自己这边倒来,急忙身子往后一仰,谁知却见那林梓行整个人倚靠在屏风上摔了过来。 方笠舟忙伸手一扶,在屏风落地碎裂之前撑住了屏风和林梓行的重量,看着弱小又无助地歪倒在地的林梓行,满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竟觉得有些滑稽 这林梓行脑子挺好用,动作怎么这么笨 方笠舟唇角勾了勾,却绷紧了脸色,压低了声音严厉道:林寺丞,你在做什么? 林梓行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两拍,还好自己只剩下靴子未穿好了,也顾不得什么雅观了,道了句对不住便一骨碌爬起来便套好了那厚底靴子。 方笠舟忍不住发笑,仔细打量着她,目光便不自觉落到了林梓行那双纤细得过分的双腿上。 穿官服时长袍遮盖住了双腿,还看不出来,没想到穿上短打,这双腿却太过打眼了,根本不像习武之人的腿 林梓行却浑然不觉,理了理衣衫之后,便仰头看向方笠舟,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王爷,咱们现在便去? 方笠舟推开门又吩咐清风送来一条裤子来,让林梓行快些套在外面再走,林梓行不明所以,但觉得自己刚闯了祸,还是不要得罪这位方侯爷的好,匆匆跑到屏风后面整理停当,便随着出了门,来到了柴房门口。 分配角色的时候到了,林梓行自告奋勇扮演团伙老大。 下官对这个案子知晓得多些,更适合做提问的那人。林梓行竭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恭敬,而且下官在大理寺浸润多年,有信心能钓出来些东西。 方笠舟面无表情道:那若是林寺丞钓不出来呢? 那就只能靠王爷了。林梓行一脸假笑,顺着这位新上司的毛捋,道,王爷体魄英武健壮,目光犀利如钟馗,什么牛鬼蛇神都经不住您这吓人劲儿呢。 王爷您再瞧瞧下官这体格,哪里是个让人害怕的角色呢? 方笠舟睨着林梓行,轻嗤了一声,蒙住自己的面,眸光凌厉了许多,压低了声音道:小心说话,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仔细你的皮! 还真是挺吓人的呢 林梓行身子颤了颤,同是蒙上面后,仰起了下巴,找了找老大的感觉,昂首阔步地推开了柴房的门,便见满脸灰土的苏澈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被堵着一块破布,正竭力挣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梓行双手背在身后,高昂着下巴神情倨傲,在厚底鞋的作用下,放慢了脚步缓缓上前,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来人啊,让苏管家开口说话。 方笠舟面无表情上前,将堵在苏澈嘴里的布扯了出来,便立在一旁看着他,苏澈一脸茫然又害怕地望向林梓行,道:小人不知如何得罪了贵人,贵人何故要将小人抓到这里呢? 林梓行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小臂搭在桌案上,想学着电视剧上的大佬抿一口茶,可发现桌案上光秃秃的,只能作罢,只昂着下巴哑声道:你的主子已经死了,可是你主子贪的银钱还未找到呢,你是他的贴身管家,应当知晓这银钱在何处吧? 小人小人虽服侍苏正卿,可这等机密之事,小人如何知晓呢?苏澈只一个劲儿地叩头,眼泪流了满脸,哭道,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林梓行不答,只移开目光,状若无意道:昨夜,你可看到什么了? 小人小人什么都没看到!苏澈看起来明显慌乱了,跟个自动磕头机一般,额头都破了,道,只求贵人饶小人一条贱命,小人这辈子就是个聋子哑巴盲人了! 林梓行点点头,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向清风和方笠舟使了个眼色,双手往身后一背,连看都不看苏澈一眼,轻飘飘道:没用了,做干净些。 方笠舟已然一脚将苏澈踹倒在地,苏澈后背被踢,肚皮着地,疼得喊出声来。 林梓行唇角抽了抽,瞪大了双目。 不愧是去剿过匪的人,这一脚下去,谁能受得了! 苏澈疼得不行,张大嘴嗷嗷地喊着,却发现那块破布又出现在他眼前,正准备堵上他的嘴。 苏澈急忙叫道:贵人!贵人且慢!小人记起来了! 可是苏澈仍然这个健壮男子压倒在地,只听到那个嘶哑冷漠的声音又冷冷道:记起来什么了?若是记得多,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苏澈一边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一边道:贵人,小人实在不知这银钱往何处去了,只知晓苏正卿为免自家府邸被突袭查探,便将银钱都埋在大理寺后院竹林地下的酒坛子里,自七日前,每日会运出去一点 运到何处去了? 这小人是真不知晓啊 大理寺位于皇城之中,那么大批银钱,怎么可能运出去还不被人注意? 每次苏正卿都是等大理寺诸位官员都下衙之后才行动的,连小人都被支开,小人只知晓每日一早那银钱就少一些,旁的一无所知啊!苏澈害怕得浑身发抖,道,小人爱惜自己性命,若是想要活命随意诓骗贵人便是,可小人实在是不知啊,求求贵人大发慈悲 林梓行默了一瞬,双手往身后一背,道:弄死吧。 苏澈一愣,便想要挥舞手臂吱哇乱叫,谁知被方笠舟控制得死死的,一块破布终于塞进了他的嘴里,他终于是发不出声音来了。 而此时,外面却响起了一阵喊杀声和兵刃相接声。 什么声音?林梓行十分警觉,凑到了门前望了一眼,谁知那门突然被利刃劈开,只见一蒙面大汉冲上前来,一刀劈向后退不及倒在地上的林梓行。 林梓行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不一会胸前被浸满了黏糊糊的血迹,想要竭力爬起身来,却脖子一歪,不动了。 方笠舟早已没有手控制苏澈了,正在顽强抵抗着敌人的进攻,那为首的蒙面大汉捞起地上那被吓得软趴趴的苏澈,便在兄弟们的掩护下冲出了屋子,苏澈瞧见满地的尸体,吓得浑身抖似筛糠,回头便见那小屋里,另一个蒙面黑衣男子也倒下了,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苏澈呜呜地哭了出来,眼泪流得更凶了,被这大汉扔进马车里之后,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那大汉吩咐马车快些行进,又给苏澈松了绑,便扯下面巾,露出的是方笠舟身边护卫清水的脸。 清水微微颔首,道:奉平远王之名,前来营救苏管家,请苏管家放心,如今已经安全了。 苏澈哭得像个孩子,一边语无伦次地道谢,身子抽抽得厉害,竟然一下厥过去昏倒了。 而那宅子的小柴房里,林梓行想要一个仰卧起坐优雅起身,谁知半道却起不来了。 她的胳膊停在半空中,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只见满脸血迹的方笠舟一脸嫌弃地居高临下望着她,道:林寺丞想练得有男子气概些,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 第8章 林梓行心情好了些,第一次骑马的感觉还真是好,虽然坐在另一个男子的身后,但也不妨碍她感受着抚向脸颊的夏夜凉风。 骑马总是快些,不一会儿便到了城门口,换了马车后匆匆驶入了陌生的府邸中,林梓行看向方笠舟,用眼神询问他,便见方笠舟言简意赅道:人送来本王府上了。 林梓行觉得靠谱,他的私宅比大理寺安全多了。 林梓行下了马车后,才发现这偌大一个府邸,竟然没有点灯,周遭都是黑咕隆咚的,只有侍卫提着一盏灯笼在前照亮脚下的路。 没想到皇亲国戚还真么会过日子! 林梓行跟在方笠舟身后,脚下的石子路看的没那么清晰,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方笠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跟在地上找铜钱一般的林梓行,便示意身旁的护卫,道:再点一盏灯来。 林梓行感觉受宠若惊,不得不说跟着这样会体恤下属的老板还真是挺好的,轻声道过谢后,有了光亮脚步也变得顺畅轻快了许多。 走了没多久,众人便进了一间正堂之中,苏澈正坐在一旁发着抖,看起来双眼无神。 苏澈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体会了绝地逢生的处境,整个人虚脱无力,看到有人进来了,眼神一亮,扑在方笠舟身前悲恸地大哭不止,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日后小人愿为王爷当牛做马。 坐在上首的方笠舟摆摆手,道:于本王而言算不得什么,坐下说话吧。 林梓行坐在一旁已经磨好墨了,准备提笔写下苏澈的证词,而苏澈揩了揩泪珠,跪坐在了方笠舟的对面,捧着茶杯饮了一大口,道了句谢。 方笠舟盘腿坐着,手指轻点着桌案,道本王差人去晚了,让苏管家受苦了,只是那贼人被砍伤之后已然自尽,本王无法确认其身份,不知绑走苏管家的,是何人啊? 苏澈叹息了一声,道:想必就是威胁苏正卿的那帮人吧。 本王受卢尚书所托查明苏沐之受贿与死亡之案,还请苏管家将知晓的可能有关此案的一切,如实告知本王,本往才能还苏正卿一个清白啊。方笠舟语重心长道,苏正卿受贿、受威胁之事,和昨夜发生之事,以及今日你被何人掳走之事,定要向本王和盘托出,才能救你一命啊。 苏澈有些迟疑,眼神中还是恐慌占据了大部。 方笠舟浅叹了一声,道:那些人都想要你的性命了,你还替他们隐瞒作甚?你若将一切和盘托出,那便是于本案有功,不仅能保全性命,还能得些赏赐,对你而言,怎么看都是最好的选择。 苏澈眸光闪烁,似是想起了方才恐怖的遭遇,看起来便知是被吓得狠了,身子还时不时抽搐几下,叹息了一声,道:小人定将所知晓之事如实禀报王爷。 苏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猛灌进去,才徐徐道来:苏正卿受贿之事是真的,而且已经延续了很多年了,至于是何人行贿小人并不知晓,只知道那银钱埋在后院的酒坛子里。 从七日前开始,每夜苏正卿会吩咐小人来挖上几坛,将银钱弄出来运出去一点,只是苏正卿十分谨慎,小人虽是贴身服侍苏正卿的,可他从不将这银钱假手小人,小人也就不再多话了,可是从那时起,苏正卿便被一个蒙面黑衣男子盯上了。 方笠舟眉头微蹙,与身旁奋笔疾书又停下笔的林梓行对视了一眼,又道:那蒙面黑衣男子是谁? 小人不知道苏澈摇了摇头,打了个寒战,道,那人又高又壮,目光逼人,小人从不敢直视他,他时常是夜里去大理寺,悄悄溜进苏正卿房中,小人在门外守着,时不时还能听见争吵声。 林梓行瞧他目光呆滞,两眼无神,便提醒道:那昨夜呢,那蒙面黑衣男子可出现了? 苏澈双眸猛然睁大,点了点头道:他出现了的,昨夜苏正卿老早便打发小人去歇下了,大约三更时分小人起夜,正巧就瞧见那黑衣男子进了苏正卿的书房,书房之中的烛火一直燃着。 小人没敢多看,便急忙跑回房中,这一夜吓得要命,一直没睡着,直到天亮之后才起身去唤苏正卿起身,谁知一敲门没人应,小人壮着胆子推开门,便瞧见 瞧见了苏正卿的尸体,正悬挂在那里 苏澈身子抖得厉害,害怕得要命,一边垂泪道:小人也是后悔啊,若是昨夜小人警醒些,说不定苏正卿就不会死了 昨夜除了这个你可还听到或看到些旁的吗?大理寺之中还有何人? 方笠舟眸光凌厉,仔细打量着苏澈,只见苏澈叹息了一声,道:再无别的了,大理寺之中向来守卫松散,那些衙役们都十分懈怠,只依赖着金吾卫守卫皇城,夜里什么动静都惊扰不了他们的春秋大梦。 林寺丞,您是知晓的。 苏澈有些胆怯地望向林梓行,林梓行笔尖顿了顿,想起来大理寺那些哈欠连天、肚腩堆积的衙役守卫,抬起头来向方笠舟点了点头。 毕竟苏沐之就是个咸鱼上司,带领着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也是一条条咸鱼干。 林梓行平日里还觉得这样很好呢,现在看来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方笠舟沉吟了片刻,又道:苏正卿近日,可曾带你回过苏府? 苏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约莫有七八日没回府了吧,上一次回府的时候是下衙之后,苏正卿到了府门口派小人去买糕点,等小人带着糕点回到府门口,却见苏正卿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府门口,红着眼睛让小人驾车带他回大理寺去。 从那以后七八日,直到昨夜,便再未回过府了。 林梓行写完后停下笔,浅叹了一声。 想必自那时起,苏正卿的家人们,便不知所踪了吧 这蒙面男子受其主子之命以苏沐之贪墨之罪胁迫苏沐之,不知二人之间有何不可告人的交易,在谈崩之后,便控制了他的家人,要苏沐之替他们办事。 无论苏沐之有没有办成此事,他的性命都是留不得的 林梓行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梦中所见到的那个蒙面男子,又道:你可记得那蒙面黑衣男子有什么特征吗? 苏澈目光有些呆滞,思忖了良久,才摇了摇头,道:那男子眼神骇人得很,跟毒蛇一般,小人每次一遇见他,后背就汗津津的,根本不敢抬头看,只知道那男子身量极高,体格又健壮,约莫比小人高出一个头来,说话声音是嘶哑的,旁的就一概不知了。 林梓行倒是相信苏澈的供词,毕竟他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早就被他们伪装的人吓破了胆,已经将方笠舟和她当做救命稻草了,怎么敢再扯谎? 林梓行默了半晌,匆匆写好最后一段,便呈上去让方笠舟过目,方笠舟飞快地扫了几眼,眉眼微动,抬眸望了林梓行一眼。 林梓行不明所以,只乖巧站着,就像等着老师批改作业一般,方笠舟难能可贵没批评她,只递给清水,道:签字画押吧。 待苏澈画押过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林梓行已经跃跃欲试想要下班回家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7) 家里有青竹做好的热腾腾的饭菜,还有暖烘烘的被窝和香喷喷的猫咪,再泡个热水澡洗去一天奔波的疲惫。 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林梓行在心里演练了几遍按点下班回家的措辞,待方笠舟一脸如常地从房中出来,便凑了上去行礼,道:今日王爷辛苦了,想必明日还要忙案子,此时更宜保存体力,养精蓄锐。 方笠舟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微眯,却并未说什么,只等着林梓行说下去。 林梓行有些拿不准,可为了自己能按时下班回家享受生活,便继续道:不如王爷现在便回府歇下,下官也回家中歇息一夜,明日上衙之后,再来查案。 林梓行特意没有用问句,就是不想给方笠舟拒绝的机会,行礼过后脚底抹油便想溜走,谁知方笠舟轻笑了一声,便慢吞吞开口道:本王觉得不妥 今日事宜今日毕,劳烦林寺丞随本王再走一趟大理寺。 林梓行额角跳了跳,挣扎着道:如今时候不早了,只怕皇城门就要关了 方笠舟望了一眼月色,道:不急,还差一刻钟时辰才关呢。 林梓行心跳停了一拍,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唇角抿直了,道:可是就算我们能进得去皇城,待出来时,皇城门也关了 方笠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边吩咐清水去准备马车,一边拧着眉不以为意道:那便在大理寺中住上一夜就是了。 林梓行:? 方笠舟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林梓行并未跟上来,脚步一顿,便扭头道:怎的不跟上来? 林梓行唇角抽了几下,仍想要挣扎几下,道:下官有些疲惫了,能不能 方笠舟眉梢飞扬,轻轻扯了扯唇角,干脆利落一字一顿道,不能! 林梓行:? 一息之间,今夜的饭菜、被窝、热水澡、猫咪,都没了 第9章 林梓行在心里骂了方笠舟百八十遍了,只得跟上他。 看这样子加班费是不大可能了,可是她又不大敢跟方笠舟提这件事,毕竟还想在他面前留下好官的印象,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爱财的本性 林梓行不情不愿跟随他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也无精打采的,缅怀着自己这突然消失的美好夜生活,方笠舟却突然开口问道:林寺丞可娶妻了? 她一个女子,娶的哪门子妻 林梓行腹诽了一句,语气也不大好,道:家中贫寒,尚未娶妻呢。 方笠舟轻轻唔了一声,又道:那林寺丞家在何处?家中可有什么人? 家在群贤坊,有一位祖父在。 林梓行不咸不淡地答过,方笠舟又道:不知是在群贤坊何处,本王差人回去通报老爷子一声,也省的老爷子担忧。 林梓行扭头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下巴微微昂起,神色自若并无不耐。 还算是有良心。 林梓行沉吟片刻,觉得虽然祖父不在家,但跟青竹说一声也好,让她莫要担忧。 林梓行报了一个地方,方笠舟便撩开马车帘吩咐人去办了,只是看着林梓行纤瘦的背影,沉吟片刻,道:林寺丞年纪轻轻,家中父母何在? 过世许多年了。林梓行眉眼微动,轻声道,是祖父带大了下官。 其实林梓行所说的不全对,原主的父亲应当是还活在世上的。 林梓行的母亲林月青是备受宠爱的家中独女,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男子,与他暗生情愫,生下了林梓行,而林梓行的父亲前往长安科考,这一去便未再回来。 林月青不顾其父亲林天昭的劝阻偷偷北上,谁知遭遇了船难,尸骨无存,而林梓行便与祖父林天昭相依为命至今。 林梓行男扮女装北上长安为官,其实也是存了找到生父的心思的 然而事与愿违,林梓行还未找到父亲,就爱上了那个祯王,一时恋爱脑枉送了性命。 原书中也并未交代林梓行生父的背景下落,只知晓他名为陈忠,父母双亡的穷苦读书人,现在的林梓行也并不在意她这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如今究竟过得如何,她胆小怕事,只想保全性命赚点小俸禄养家糊口,不至于饿死。 现在被方笠舟问及,她又想起了这些过往,一时之间还真有些难过,可怜原主的母亲为了一个男子,青春年华便故去了,让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成了没娘的孩子。 但林梓行并不是怨恨母亲,只是觉得太过不值了,她本能有更好的日子的 方笠舟瞧着林梓行神色落寞,眉眼微动,揉了揉蹙紧的眉心,张了张唇,刚想说什么,却见马车停下,清水在外面道:王爷,大理寺到了。 林梓行已经掀开马车帘出去了,方笠舟想说什么也只能咽进肚子里,随着下了马车。 大理寺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往门口走近了些,便听到门房里有饮酒聊天的声音。 如今已逾子时,大理寺里只剩下门房几个值夜的衙役,这个时辰也都在用些夜宵、吃些小酒、侃点大山,可是现在好巧不巧,被突然袭击的方笠舟瞧见了。 林梓行觉得糟糕,有种家丑外扬的感觉 林梓行敲响了门房,只听里面一人高声嚷了一句不是收完夜香了吗,怎的还来? 林梓行尴尬地有些脸酸,只见吴大和吴二兄弟俩微醺着脸摇摇晃晃地来开门,一看是林梓行,还愣了一瞬,哟了一声,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时辰林寺丞怎的没回家,还来作甚? 吴大说话声音极大,方笠舟他们定然能听到,林梓行觉得脸有些发热,小声道;平远王来查案,快些开门吧。 吴大吴二一个激灵,感觉突然惊醒了,探出头来便瞧见了那一身锦袍贵气逼人的方笠舟,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尴尬地一吐舌头,便手忙脚乱地取钥匙,只听得一阵凌乱的响动,似是他们兄弟二人在门内碰倒了什么东西,接着,大理寺的大门从内而开。 吴大经此一吓,酒醒了一大半,扯着弟弟点头哈腰地向方笠舟行礼,方笠舟唇角抿直,看起来十分不爽,只道:大理寺一直是你们值夜吗? 禀王爷,正是卑职兄弟二人。 那近日可曾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方笠舟眸光锐利,扫过二人,厉声道,尤其前几夜 兄弟二人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着,道:恕卑职愚钝,实在是没发觉什么不寻常的事。 方笠舟瞧着两个人微醺的脸庞,和有些迟钝的动作,双拳在身侧攥了攥,终究是没有发作,摆了摆手道:你们将大门锁上,留心着门外的动静。 吴家兄弟急忙应是,方笠舟便示意林梓行和清水带着苏澈和几个护卫跟上,几人步履不停,直接来到了后院的竹林。 苏澈查探了一番,找到了新翻的湿润土地,便指了指,道:就是这里了。 方笠舟颔首,让人去找了铁锹准备开挖,林梓行则寻了个好地方蹲着躲懒,看着那些方笠舟带来的那些高大健壮的护卫挖地,又有力气又有速度,一看就是肌肉遒劲的练家子,真是了不得 说不定这些护卫干活干累了,满身汗渍,可能会当场脱了衣裳 然后她就能大饱眼福了! 林梓行觉得女扮男装就这点好处,能在这个时代正大光明地随意欣赏男色,一点都不需要扭捏。 林梓行蹲在一棵又粗又高的竹子后面,待护卫送了更多的灯笼来照亮了整片竹林,方笠舟眉眼微动,便瞧见了林梓行的踪迹。 只见林梓行抱着一棵竹子,龟缩在后面探头探脑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方笠舟眉头拧起,拎起一把铁锹,迈步上前直接往林梓行面前一递,道:林寺丞莫闲着了,来帮忙。 林梓行:? 这活不是有护卫干嘛,她是个文官啊! 而且今天本来就忙了一天了,结果晚上要加班就罢了,竟还要做体力活,连饭都不给吃一口,就让她饿着! 林梓行本想起身与他理论,可是蹲久了腿有些麻,实在是站不起来,只得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仰着脸道:下官的腿蹲麻了,能不能容下官缓缓? 方笠舟将铁锹往地上一方,便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望着林梓行,眉眼看起来凌厉的很,只道:好啊,本王就看着林寺丞休息。 林梓行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被方笠舟这尊大佛盯上,大半夜的回不了家,还在这里受这样的罪。 但愿这案子快些了结,她就又能在大理寺过她的咸鱼日子了! 林梓行一边缓缓揉着腿,一边等方笠舟离开,可是方笠舟如同足下生根,就立在她身旁不走了,好像是在等着她拿起铁锹去干活。 这方笠舟到底为什么总是针对自己! 林梓行缓缓起身,想要拾起那铁锹,装作一副胳膊软绵绵没有力气的模样,脚下一软,又歪倒在地,铁锹也摔到了地上。 林梓行捂着上腹,闭上双目满脸痛苦之色,道:今日没怎么进食,有些饿了,身子没力气,还请王爷恕罪。 方笠舟拧着眉头望着林梓行,叹息了一声,便摆了摆手。 林梓行听着方笠舟没动静了,睁开一只小鹿眼悄悄抬眸狡黠一望,只见清风突然出现,手中还拿着几块胡饼。 方笠舟取了一块递给了蹲着的林梓行,道:先垫垫肚子吧。 那胡饼还热腾腾的冒着香气,脆生生的芝麻味和孜然味往林梓行鼻子里钻去,林梓行的馋虫彻底被勾了起来,生生咽了下口水,道了声谢便拿过胡饼啃了起来。 真的太香了! 林梓行大口吃了一会,怕自己吃完了之后还免不了干活的命运,便小口小口吃了起来,便见方笠舟用深渊巨口优雅却飞快地吃完了胡饼,便将护卫替换了一轮用膳,而他自己也带着清水清风开始挖土了。 林梓行满意地点点头,这方笠舟倒也挺好,能与手下人同甘共苦,而且也不盯着她了。 林梓行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舒服地叹了一声,不过她动脑子行,体力就不行了,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了,紧紧抱着她的这棵竹子,决意今夜她与它共存亡 过了没一会,这一整片竹林就都被掀开了,林梓行也起身过去看,便见整片竹林底下埋了四五十坛酒,那酒坛看起来有点年岁了,不过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苏澈叹息了一声,道:王爷您瞧,小人说的没错吧,这银钱早就被苏正卿转移了。 方笠舟虽然方才参与了挖土,衣袖卷起露出了遒劲有力的小臂,发丝挑出来两缕,但身上仍是不染纤尘,英俊如旧,一手摸着下巴,仔细沉思着。 林梓行则是眼珠一转,道:苏管家方才说,每夜苏正卿都会命你来挖几坛运出去? 正是。苏澈指着竹林深处的一个木推车,道:苏正卿会让小人将挖出来的银钱放到那小推车上,夜夜如此,别的就不让小人参与了。 就这样每天晚上挖一点,积少成多,悄没声地就将这满地银钱给运走了。 林梓行随着方笠舟来到这推车面前,只见这推车样式普通,十分老旧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点,顺着车辙印走去,便见这小推车似是沿着那条羊肠小道,延伸到了回廊之中。 方笠舟伸手指向那回廊,道:那边通往何处? 大理寺后角门林梓行眉头轻轻蹙着,道,只是这角门年久失修,早已经被封死了,许久没有人通行过了。 不过 林梓行觉得有些蹊跷,快步上前,匆匆来到了后角门,只见那年久失修的后门仍然是被锁着的状态,只是被厚实的野草掩盖了。 而一墙之隔,传出了车轮滚滚而过的声音,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浅淡臭味,穿过院墙,扑满了众人的鼻子 第10章 林梓行皱了皱鼻子,突然一个激灵! 方笠舟比林梓行动作更快,吩咐护卫将杂草清理干净,便见那角门底的门栓已经被破开了,而清水用身子一撞,那角门竟开了。 方笠舟率先出了角门,林梓行心跳加速,顾不得许多,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便见那夜香车正慢慢悠悠地在皇城的街道上行进着。 林梓行急忙扯着方笠舟的衣袖,道:王爷,这夜香车可能与此案有关,快些拦住他! 方笠舟只摆了摆手,身边护卫便上前叫停了夜香车,只见一个年龄颇长、满脸胡须的男子从车上下来,身旁还跟这个瘦弱的小年轻,上前向方笠舟与林梓行行礼,道:卑职金吾卫孙蒙,见过方王爷,不知方王爷夤夜至此叫停卑职,所为何事? 孙蒙身材十分魁梧,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到他们出现也只挑了挑眉。 方笠舟与他倒是差不多高,指了指那夜香车,道:孙侍卫,每日都是这个时辰经过大理寺后门的吗? 孙蒙微微颔首,道:正是。 林梓行却蹙了蹙眉,道:可我记得,收夜香经过大理寺的时辰,是在近亥时,今夜怎的这么晚? 孙蒙不动声色,仍是垂着头道:夜香车自皇城南向北,自东向西每条街都会轮转到,卑职先经过了大理寺正门收了大理寺的夜香,待那条街收完后,才拐到了大理寺后门这条街上,收的是与大理寺后门相对的将作监的夜香。 方笠舟打量了他一瞬,便缓缓踱步到了夜香车旁边,仔细地瞧着,林梓行随之过去的时候路过了孙蒙的身边,却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阵心悸,霎时间肺部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窒息的感觉顿时将她席卷。 她仿佛又回到了梦中所见苏沐之死的那一夜,体会到的那种悬梁自尽的窒息感 林梓行猛然间捂着胸口摔倒在地,方笠舟急忙回身扶起她,微蹙着眉头,道:怎的了,哪里不舒服? 林梓行用力撑着方笠舟扶着她的手臂,竭力想要说话,可喉咙像是被人卡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方笠舟有些不耐,觉得可能是这养尊处优的小京官今日太过劳累,身子不适应了,便毫不费力地扶住了她的身子,道:你先莫说话,本王差人扶你回去躺一会歇歇。 接着,方笠舟便向清水使了个眼色,清水面无表情地上前,林梓行却摆了摆手,用力攥着方笠舟的小臂,拼命摇着头,手指指向了孙蒙,艰难地发出了一声:他 能在皇城的大理寺之中行凶的人,必然不是普通百姓,夜里皇城封闭,能在夜间自如来去大理寺,只有可能是巡夜的金吾卫。 而能够掩人耳目,将大宗银钱悄无声息地运出皇城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这辆夜香车,这赶车的孙蒙,嫌疑急速攀升。 更何况,方才她路过他身旁,还一阵熟悉的窒息感袭来,正如在梦中一样 孙蒙见林梓行指向自己,眉心微动,眸光望向赶车的小年轻,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拔腿离开往院墙上跑去。 还好方笠舟警醒,大喝一声,身旁的护卫便不怎么费力地牵制住了这两个人,林梓行咬着牙撑着身子,道:看他们的脚,有没有被花瓶碎片割伤的痕迹,就能定罪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8) 还有还有那夜香车,追查车的行踪 林梓行强撑着说完这几句,胸腔一缩,便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如今已经是子正时分,大理寺狱中的审讯室内,却依然灯火通明,而且一角放置了一方盛满了清水的瓮,周围被柴火杂草堆满了。 方笠舟坐在桌案前慢悠悠地品茶,时不时望一下眼前跪着的孙蒙和那夜香车的小车夫邹庆,孙蒙神色自若,邹庆却是吓得身子止不住发颤。 方笠舟放下茶盅,指了指她们身后的瓮,道:放在那里的那方瓮,你二人可知晓是做什么用的? 邹庆悄悄回头望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而孙蒙自始至终便回头瞧过,只道:方王爷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 好,你倒是条汉子。方笠舟笑了笑,看着邹庆道,这位小兄弟看样子是有些好奇,本王便告诉你,这方瓮是用来蒸人的。 邹庆闻言身子一软,孙蒙对他怒目而视,想用身子去撞他,却被身旁的护卫拉开,将他二人离得远了好些。 本王是琢磨着将你二人都放进去蒸一蒸,直到你们二人在高温当中窒息而死,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好方笠舟摸着下巴,缓缓道,不如这样,谁愿意将在大理寺中所做的事情和盘托出,便可以免于被蒸,这样可好? 你觉得的,邹庆兄弟? 方笠舟故意看向邹庆,邹庆张了张唇,又怯生生地望了孙蒙一眼,苦着一张脸直接哭了出来,拼命磕头道: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卑职不想被蒸,王爷想知道什么,卑职都说。 孙蒙闻言如猛兽般往前扑去,喉咙中发出了怒吼声,却被身旁的护卫摁倒在地动弹不得,而方笠舟则是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一旁的清风记录,便道:先说说你是如何与孙蒙一起,绑了苏正卿的家人,勒索苏正卿转走了银钱,又逼迫苏正卿自尽的吧。 邹庆身子颤了几下,闭目不去瞧孙蒙,苦着脸道:卑职不知道孙大哥如何绑了苏正卿的家人,也不知孙大哥如何敲诈的苏正卿,只知晓孙大哥每夜赶车在大理寺收夜香时,孙大哥便会趁机给吴家兄弟的酒里下一点点蒙汗药让他们醉倒,然后拐到大理寺后门的时候,便溜进大理寺之中,让卑职望风,过好久才从那后角门出来,将银钱运上夜香车,连续运了七日左右吧,一直到昨夜,才没有运银钱出来,只是昨夜孙蒙他从后角门出来时,腿有些瘸,一上车便将靴子脱了,卑职瞧着他右脚的大拇指上,拉了好长一个口子,还血淋淋的,卑职卑职要给他包扎,他却说不用 卑职做这些事情,都是受了孙蒙的蒙蔽与指使,卑职有罪,请王爷饶卑职一命,从轻发落啊! 方笠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放心便是,只是你可知,这孙蒙是受了何人指使,才敢犯下这等滔天罪行? 孙蒙面色狰狞,竭力想要将嘴里的破布吐出来痛骂邹庆一顿,邹庆脸皱成了一团,咬着牙道:昨夜过后,一早派卑职一人出城运夜香,卑职将他放在金吾卫大营门口便要走,只是卑职多心瞧了一眼,在营中等着孙大哥的,是纪将军 哦?方笠舟微微挑眉,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手指摸着下巴,道,你可看清楚了?本王虽要你如实供述案情,可攀咬污蔑朝中一品大员,罪名可是不小。 邹庆扭头望了孙蒙一眼,垂着头道:孙大哥在金吾卫之中效力二十余年,本已是骠骑营中六品将领,一个月前却屈尊纡贵来做这没有品级的小小夜香车护卫,若不是纪将军,何人有这个能力说动孙大哥? 方笠舟手指点着桌案,身子往后一倚,一副不信的样子,迟疑地望着邹庆,目光又掠过几个护卫,道:一个六品将领,金吾卫之中比他品级高之人可不止纪将军一人 邹庆一看方笠舟不信,有些着急,怕自己被弄进那瓮中给蒸了,急道:王爷有所不知,这金吾卫中虽有几位高位将领,可大权仍然是握在纪将军手中的,尤其是将士的升迁调任,要全部经纪将军允准的,六品将领被贬成夜香护卫这样大的事,除了纪将军谁敢拍板定案? 方笠舟抿唇笑笑,扭头望了孙蒙一眼,见孙蒙眸中交织着绝望与怒火,死死地盯着邹庆,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便长长地应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邹庆见方笠舟信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方笠舟又道:那不知,你将那银钱运到了什么地方? 长安城外京郊的庄子上,名为风波庄。邹庆描述了一番具体位置,又道,卑职就将夜香车停在门口,将盛着银钱的木桶搬进院子里,也没瞧见庄子里有什么人,孙大哥便催着卑职快些离去。 邹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卑职有一次,曾经在院子里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大早上的还怪怕人的呢 方笠舟缓缓点头,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那就多谢你了。 邹庆登时放松了,长舒了一口气,正要俯身磕头,方笠舟便向一旁的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十分迅速上前控制住了邹庆,捏住了邹庆的下巴,将他的嘴扒开,喂进去了一颗丹药,捂住了他的嘴。 邹庆双目睁大,疯狂挣扎着,似是十分痛苦,待清风放开他后,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口鼻之中涌出了黑血,身子艰难地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连鼻息也没有了。 方笠舟沉下眉眼,摆摆手道:将尸体处理了,低调些莫让人发现了。 几个侯府护卫十分冷静地领命上前,将尸体一盖抬走了,而孙蒙此时已经被护卫放开了手脚,却也回不过神来,疑惑地看向方笠舟。 方笠舟缓缓起身,踱步来到他面前,轻笑了几声,点点头道:很好,是个忠心的,日后可堪大用。 孙蒙打量了他几眼,十分警惕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急,你会知晓的。 方笠舟定定地望着孙蒙,脸上笑意温润,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第11章 待到林梓行再睁开双目时,便见自己正躺在一间内室之中,身旁是有一壮一瘦两个男子陪着她,二人似是正在小声争执着什么。 梓舒兄弟应该用点包子,才能快些恢复体力,吃粥哪里能填饱肚子? 一夜未进食,应当温补为重,进些小米粥才好,等到胃肠适应了再吃肉包子也不迟啊! 林梓行感觉自己胸腔里那种压迫感已经消失了,只是身子仍然乏力,虚脱得很,转头看向二人,立刻便认出了他们。 正是她的同科好友,身材健壮的名为杜雄,另一个偏瘦些的是周霄云,与她同为大理寺寺丞,关系甚好。 林梓行轻咳两声,二人同时转过头来,俱是一喜,道:醒啦,感觉如何? 林梓行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道:还好吧,你们何时回来的? 昨日回来的,今晨来点卯,结果那位方王爷说你晕倒了,请我们来暂时照看一下你。周霄云端来粥,示意杜雄将她扶起来,一边道,先吃些小米粥吧。 林梓行抚了抚空空如也的肚子,便顺着杜雄的力道起身,接过那碗粥,道:那方王爷现今在何处? 今儿一早便离开大理寺了,听说是昨夜审了一夜的犯人,赶着去查案呢。 林梓行一勺粥刚要送进嘴里又停住,睁大了双眸,道:案子什么进展?可得到嫌犯供词了? 这就不知道了,我没问,那方王爷也没说。周霄云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了一瞬,道,不过方王爷倒是有话,让我带给你。 林梓行动作顿住,颇觉此事重要,屏息静气,身子也往前凑了凑,轻声道:什么话? 周霄云沉下声音,板着脸道:林寺丞身子太弱,不堪大用,有话就等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林梓行:? 可真会说话 自己劳心劳力查案查到昏倒,结果这位大佬不仅没半点感激和怜悯之心,还要批评她!真是不知好歹,卸磨杀驴! 她就不该一时上头多管闲事,好好当她的咸鱼不好吗! 谁摊上方笠舟这样的老板谁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林梓行撇撇嘴,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杜雄瞧着她眉眼灵动如旧,这才松了口气,道:不过你可要小心着些,徐少卿好像对你很不满,昨日数落了你一整日,说等再见到你之后,要好好整治你一番呢! 徐东彦怎么也来找自己的麻烦,真是没个消停的! 林梓行估摸着是她昨日怼徐东彦怼狠了,于官威有损,面子上过不去,这才说要整治自己吧。 这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只见推门而入的,便是那说要整治她的徐东彦。 徐东彦一身官袍昂首挺胸的,看起来威风得很,林梓行反应极快,立刻将那碗粥塞进了周霄云的手里,整个人往后跌去,歪倒在了大迎枕上,有气无力道:下官不知徐少卿来临,有失远迎了 杜雄和周霄云两个人秒懂,向徐东彦行过礼后,杜雄便拿过那碗粥,取了一勺往林梓行的唇边送,而周霄云更是拿出手帕揩了揩自己的狭长的眼睛,道:梓舒兄弟,真是受苦了,可要仔细着身子,莫要为了案子熬坏了。 都是我应当做的,在其位便要谋其政,身在大理寺查案是本职,自然要做好。林梓行艰难地吃了一口粥,又轻飘飘地看向徐东彦,道,昨晚在大理寺查案太晚,竟昏了过去,醒来便是这个时辰了,没能赶得上点卯,在此向徐少卿赔罪了。 徐东彦脸涨得有些发红,轻咳几声道:林寺丞昨夜在大理寺查案了? 正是,平远王所托,下官不敢怠慢。林梓行虚弱地笑了笑,道,下官昨日与方王爷查探了一整日,终于确定了两名嫌犯,只是下官不太争气,竟累的昏倒了,让王爷独自审案,如今应当是有个结果了,徐少卿可以安心了。 徐东彦昨日在林梓行面前耍官威逼她给李徊干活不成,又看她倒戈向方笠舟,本就气得不行,可看着林梓行这副模样,又忌惮她有了新的靠山,一肚子火发不出来,毕竟如今当务之急,还是确认那位平远王,究竟查到了哪一步 等事情都了结了,再来整治这个小寺丞也不迟! 徐东彦绷着脸说了几句好生休养之类的话,便缓步离去了。 林梓行与她的狐朋狗友们轻松一笑,拿出了小米粥和包子,一边聊着昨日之事,一边吃着早膳,真是不亦乐乎。 不过我还是劝你还是收敛着些。杜雄嘴巴塞得鼓鼓的,道,毕竟现在正卿之位还悬着,徐少卿在大理寺内又颇得人心,很有可能成正卿,到时候以他那心胸,肯定会找你的麻烦的。 林梓行想起书中徐东彦成了大理寺正卿之后,对大理寺的铁腕统治,将大理寺一众咸鱼惯了的官员逼得苦不堪言,尤其是对原主各种刁难的日子,思忖了片刻,道:咱就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他做不成正卿? 咱们三个人微言轻的,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周霄云叹了口气,道,还是莫要想这些不现实的事,乖乖拿着俸禄混日子算了。 林梓行却不以为然,觉得必须将徐东彦拉下马,不然她以后的日子肯定很难过 而另一位少卿梁东山诸事不管,就爱喝茶遛鸟,闲适如苏正卿一般,若是他做了正卿,那她还能跟好友们继续当咸鱼,这日子多好。 林梓行正想着,杜雄又问起了方笠舟的事,林梓行便疯狂向他们两个控诉方笠舟压榨她的行径,获得了两位好友的力挺,又将方笠舟给编排了一顿。 而正在长安城门口的方笠舟坐在马上,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喷嚏,秀眉拧得都快要打结了。 清风一脸担忧,急忙递上披风,道:冷吗,王爷? 方笠舟摆摆手拒绝了披风,眉头紧蹙着,回头望了一眼皇城大理寺的方向,扯了扯唇角,一扯缰绳便冲出了长安城,身后跟着好些骑着马的护卫。 根据邹庆说的地点,众人来到了京郊的这座风波庄外,只见这庄子门前围了好些金吾卫。 方笠舟心中一紧,大觉不妙,纵马上前,便见祯王李徊正立在门口,紧蹙着双眉,与一中年男子在急切地交谈着。 二人听见了动静同时转头,三人目光对视,方笠舟瞳孔微缩,手指攥紧了缰绳,但面上不显,翻身下马后,便上前向李徊行礼微微颔首道:祯王殿下。 李徊也是颔首微笑,道了声表兄。 方笠舟眉眼微动,唇角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意,转而看向那胡须密布,一身金吾卫将军盔甲的中年男子,看他给自己行礼,却无动于衷,只微昂起下巴,神色冷漠道: 纪将军,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金吾卫上将军纪明远,宫中纪贵妃的亲兄长,而这纪贵妃便是祯王李徊的养母。 纪明远察觉到方笠舟的无礼,眉头微蹙,似是心中有火,方笠舟却不待他发作,只道:不知祯王殿下,来此有何公干? 李徊叹息了一声,手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戒,道:本王出城来京郊庄子里陪外祖母,谁知竟碰上了这场祸事。 方笠舟眉眼微动,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纪明远则往院中望了一眼,轻声道:苏正卿的家人寻到了,就在这院中。 只是满门全部失了性命,没有一个活口 方笠舟心里一惊,眉头紧紧蹙起,道:怎会如此? 李徊叹息了一声,道:本王也不敢相信,好不容易寻到了苏正卿的家人,却是这个结果 方笠舟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道:可报大理寺了? 送信的人刚走,想必要过一会大理寺才能来人。李徊神色十分认真道。 方笠舟正欲答应,却听纪明远道:方王爷是为何来此? 方笠舟似是才意识到什么,简短道:这不是为了苏正卿被人逼迫自尽的案子吗昨夜方某在大理寺外蹲守,抓获了两个运送夜香的金吾卫,方某这才成功摸到了此处。 纪明远一听是金吾卫中人,脸色明显就不太好看了,李徊一副吃惊的神情,道:本王还以为苏正卿是自尽呢,没想到竟然是被人逼迫致死的,不知是何人逼迫苏正卿自尽?又是为何要逼迫苏正卿自尽? 那两个人嘴硬得很,其中一人服毒自尽了,另一人受尽严刑拷打也不吐口。方笠舟叹息了一声,道,不过据方某推断,应当是这两人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苏正卿贪污银钱之事,便以告发此事为威胁,还绑架了苏正卿的小孙儿,通过大理寺后角门运走了苏正卿藏匿在大理寺中的银钱,等得到银钱之后,便逼迫苏正卿自尽,以杀人灭口。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9) 方笠舟神色自若,回头望着一眼自己带的护卫们,道:人命关天,方某便先来瞧瞧能不能寻到苏正卿小孙儿的踪迹,回去之后再拷打一番,不怕他不说。 纪明远脸色黑如锅底,方笠舟却仍然是神色如常,微微颔首道:事关重大,必与苏正卿之死案有关,本王这便进去查探。 李徊颔首,方笠舟向清风清水使了个眼色便迈入了宅门,清水叫上几个带着兜帽的护卫,刚迈过门槛,便见方笠舟贴近他的身旁,悄声道:你回长安大理寺一趟,将那个寺丞林梓行带来,一定要快! 清水迟疑了一瞬,道:那林寺丞不是昏倒了,正卧床歇息的吗? 方笠舟眉眼一沉,唇角抽搐了一下,便低声道:那就把人抬过来! 第12章 清水僵硬的神色转瞬即逝,便领命下去了,而方笠舟让清风领着几个护卫去查验案发现场,便看向门口的纪明远,道:纪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纪明远与李徊说了几句,便行礼后来到院中,随着方笠舟进了门口的柴房之中。 方笠舟转而向身旁那个带着兜帽的护卫道:摘下来吧。 那护卫身高体壮的,将兜帽取下,露出来的正是孙蒙那张脸。 纪明远瞳孔一缩,唇角一抿,手指在身侧摩挲了半晌,才缓缓道:不知纪某的金吾卫中人,怎的在方王爷身侧? 方笠舟抿唇微笑,道:本王昨夜在大理寺后门外抓到运送夜香的金吾卫,其中之一便是这位孙蒙。 纪明远双目眯了起来,目光在孙蒙和方笠舟只见游离着,似是摸不准方笠舟的意思,不敢贸然做出反应,不过方笠舟倒是没给纪明远出难题,直接道:另一个名为邹庆的年轻人,口风太不严了,本王一吓唬,便如那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说了,本王便越殂代疱,替纪将军清理门户了。 不然纪将军以为,本王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纪明远狐疑地看向孙蒙,见孙蒙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明人不说暗话,方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纪将军当真是快人快语方笠舟双手往身后一背,微昂着头,显露出些微少年人的得意之色,道,本王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卖给纪将军一个人情罢了,苏正卿死亡与贪墨案,以及今日这场灭门案,由方某亲审,自然是怀疑不到纪将军头上。 纪明远面色稍缓,不过还是颇为阴沉,只道:方王爷此举,不知为何? 方笠舟唇角轻巧勾起,压低了声音,道:能让本朝与下一朝的国舅爷欠本王一个人情,本王觉得很值得。 纪明远冷冷地望着方笠舟那张浅笑的脸,轻笑了一声,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纪某在此,可要多谢方王爷了。 本王哪当得起国舅爷一句谢呢方笠舟唇角似有些笑意,面色转而变得严肃,道,此案有两个法子,一是承认苏正卿是自尽,但须得将他贪墨的银钱寻出来,才好向圣人交差,二是留下这批银钱,但苏正卿须得是被迫自尽,栽到那还未吐口便已经自尽的邹庆身上。 纪将军觉得如何? 纪明远有些为难,抿唇思索了片刻,方笠舟却是十分善解人意,道:纪将军不必立刻作出决断,只要在大理寺来人之前将决定告知本王便可。 纪明远眼珠一转,便道:那辛苦方王爷在这宅子里先查探着,纪某思忖片刻,便来寻方王爷。 方笠舟微微颔首,送了纪明远出去,便转身装作向宅子里走的样子,只是转头便悄悄入了偏远的墙角,倚墙偷听,便听到了李徊与纪明远小声争执的声音。 方笠舟勾起的唇角缓缓放平,眸光也变得凌厉了许多 而林梓行收到消息时,还倚在床榻上和好友们商量着午膳怎么改善伙食呢,便见徐东彦冷着一张脸进来,身后跟着的,是清水那张更加冰冷的脸。 没想到清水说出来的话,更是冰冷得毫无人性 清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道:王爷请林寺丞去一趟京郊查案,林寺丞现在便收拾一下,随卑职走吧。 林梓行与杜雄和周霄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手捂着胸口用力地喘了两口气,杜雄一脸关切地给她倒茶,周霄云哎哟一声劝说清水:您瞧瞧林寺丞这副身子骨,才歇了没一个时辰,哪里有力气去京郊呢? 徐东彦脸色更是不好看,道:王爷需要大理寺前去查案,有本官去就好了,林寺丞在寺中养病就好了,不必跑这一趟。话毕,还浅浅地剜了林梓行一眼。 而清水对徐东彦的话没什么反应,只冷冷地望着林梓行,向门外摆了摆手,道:王爷的原话是,将林寺丞抬过去。 接着,一群护卫抬着担架跑了进来,已经在一旁预备好了,只待清水一声令下,便将林梓行从床上抬下来。 林梓行:? 人性这种东西,方笠舟大概是没有的 林梓行轻咳两声,面露尴尬之色,道:不知王爷唤林某前去,所为何事啊? 清水微微蹙眉,只道:寻到苏正卿家人的尸体了 林梓行双眸蓦得睁大,手指攥紧了被褥,有些急切道:那我去!接着就要翻身下地,却听到周霄云一声剧烈的咳嗽声。 林梓行这才反应过来,便手捂着胸口装作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被杜雄和周霄云稳稳地搀扶住了,才看向清水,虚弱道:劳烦备一辆马车,再弄些点心吃食可好?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又看向清水,清水便蹙着眉摆摆手,道:去准备吧。 护卫们看起来似是松了一口气,便纷纷出了房中,而徐东彦颇有些尴尬,见清水并未表示需要他前往,便做出一副担忧模样,拧着眉道:既是苏正卿的亲眷被害,看来徐某是必然要走一趟了。 林梓行不理睬他,由着杜雄和周霄云扶着她出了大理寺,不理睬大理寺中一众官员惊讶的目光,又上了马车。 小个子留山羊胡的寺丞名为吴良,是徐东彦的小跟班,向来是唯他马首是瞻的,瞧着林梓行那副模样,暗自啐了一口,道:真是装模作样,以为那平远侯是高枝吗,这副嘴脸真叫人恶心! 另几个寺丞和主簿纷纷点头,如今正卿之位悬空,大家都是将徐东彦当做未来正卿巴结的,徐东彦听到这话神色好看了许多,向吴良招招手,道:吴寺丞,你来随本官去京郊查案一趟。 吴良一脸谄媚地笑着应是,伴随着众人艳羡的眼光,作为徐东彦的小跟班出了大理寺门,谁知上马车之前,竟被清水拦住了。 清水干巴巴道:请徐少卿和大理寺众人骑马去。 徐东彦脸色一僵,可自恃身份发不出火来,而吴良就不乐意了,指着林梓行上的那辆马车,道:林梓行一个从六品小寺丞都坐的马车,凭什么我们少卿大人坐不得? 清水仍是面无表情,道:请上马 徐东彦闭了闭目,拦住了要继续发火的吴良,拼命挤出一个笑容,道:林寺丞毕竟是身子不舒服,本官身强力壮的,不必上马车。 清水抿直了唇,到底是没说什么,翻身上了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皇城外走去。 杜雄跟着林梓行上了马车,而周霄云留在大理寺等消息,林梓行一上马车便见的茶水点心已经备得足足的了,可现在的她,却没什么心思吃,看着两眼放光的杜雄,便让他敞开了吃,自己则蹙眉沉思着。 苏沐之的家人竟都死了吗 可是昨夜此案的始作俑者两个夜香护卫在大理寺中受审,怎么可能去京郊杀人? 孙蒙和邹庆都是金吾卫,金吾卫上将军是纪明远,纪明远可是祯王李徊阵营中的军师和猛将,既是李徊养母纪贵妃的亲哥哥,又是李徊未来的岳父,那纪家二娘子纪玉滢可是李徊的白月光,最终由李徊尊为皇后的女主。 说不定此案,就与纪明远和李徊有脱不开的干系。 可是,纪明远与李徊的动机是什么呢 杜雄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道:这方王爷怎的这般不通情理,梓行兄弟你都累倒了,他还偏要让你去查案,当真是心狠。 对于这点,林梓行再同意不过了。 只是现在看来,在她地位不高、力量不够的情形下,只能抱好方笠舟这棵好乘凉的大树,起码能有机会保住命 众人一路畅通来到了京郊外风波庄,林梓行被杜雄搀了下来,便收获了徐东彦和吴良的四只狠狠瞪着的白眼,二人大摇大摆示威似的从她身边掠过,吴良还故意地撞了一下林梓行和杜雄。 杜雄哪里是能吃亏的性子,依仗着自己的身材优势又撞了回去,吴良那小身板怎么经得起这么一撞,在门槛处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林梓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吴良狼狈地爬起来,指着杜雄怒道:你!你敢撞我! 杜雄人高马大的,就杵在那里,就跟没瞧见吴良一般,与林梓行径直走了过去,可把吴良气了个仰倒。 而方笠舟那高大的身影,就立在院子中央,受了众人的行礼后,便叹息了一声,道:尸首基本都是聚集在后院各屋中,连主子带奴仆总共是一十八口,徐少卿,麻烦了。 方笠舟转而看向林梓行,和扶着林梓行胳膊的杜雄,缓缓上前几步,目光变得幽深了许多,道:辛苦林寺丞跑一趟了,只是林寺丞的本事,本王十分看重,须得将庖厨交给林寺丞查看,才算是放心。 林梓行本还想客气几句,可听罢他所言,却微微蹙眉,道:为何要将庖厨交给我? 苏家十八口人死于□□之毒,死前进过的食物中,都有且唯有小米粥一样。方笠舟语气显得沉重了许多,看向杜雄道,劳烦你随徐少卿进后院查探一番了。 杜雄不撒手,道:王爷,杜某是林寺丞至交好友,实在不放心他 可杜雄还没说完,清水就上来拦人了,而方笠舟直接架着林梓行的胳膊带着她往偏院的庖厨去,林梓行还想挣扎一下,方笠舟却道:大庭广众的,林寺丞想让本王拎你去吗? 林梓行登时不动弹了,心里又把方笠舟骂了百八十遍,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道:王爷本事通天,怎的就让一个小小庖厨难住了? 方笠舟瞥了一眼林梓行那激烈的眼球保健操,轻笑两声道:林寺丞心细如发,本王愿意信任并委以重任,林寺丞难道不应当高兴吗? 任谁从被窝里被揪出来,都不会感到高兴吧 林梓行撇撇嘴,扒拉开了方笠舟的手,道:多谢王爷美意,下官看在王爷信任的份上,便提醒一句,还是去看看徐少卿那边吧,他可不是个查案的好手,莫让他坏了事。 徐东彦应当是李徊的人无疑,这人可不能信,若是他毁尸灭迹,那可就麻烦了 方笠舟定定地望着林梓行,默了半晌,便正色道:本王明白了。接着,便给跟在身后的清风使了个眼色,径直去了后院。 清风和清水一样,都是高度面瘫,面无表情地上前搀林梓行,林梓行也懒得装了,直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来到了金吾卫镇守的庖厨门前,大剌剌地推门而入。 清风并未跟进来,林梓行也没有关门,先用目光掠过了四周的情景,确定没有破窗或破门而入的痕迹之后,便往灶台处走去,谁知一扭头,却见一位温润如玉的郎君在此,正目光灼灼、眉眼含笑地望着她,道了一句林寺丞。 正是祯王李徊 林梓行:这波算是羊入虎口了??? 第13章 林梓行神色有些尴尬,拼命挤出了一个笑容,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下官大理寺寺丞林梓行,见过祯王殿下。 林寺丞客气了,听闻林寺丞身子不适,还要前来查案,当真是辛苦了。李徊微笑着道,听方王爷说,能抓到暗害苏正卿的真凶,林寺丞要占了头功,本王对林寺丞当真十分欣赏。 林梓行心里腹诽道:要是知道会遇上你,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不过,为何李徊会在这里? 而且,他竟然直白地说欣赏自己? 求你可千万别啊!!! 林梓行恭敬颔首,道:职责所在不敢推脱,更不堪当殿下厚爱,只是此处案发现场远离长安,为何殿下会在此? 李徊又解释了一遍,道:就这么巧,发现苏正卿的家人都躲在此处,被家中厨子投了毒身亡。 林梓行闻言眉眼微动,眼珠一转,便一脸疑惑并惊讶道:难道殿下已然知晓案情真相了? 李徊并未回答,双手背在身后踱步来到了灶台前,掀开锅盖示意林梓行来瞧瞧,道:林寺丞请看,这锅中还有残余的小米粥,方才有仵作来查验过,粥中有pi霜的痕迹,而且这庄子里每一个人,不论是主子还是奴仆,都用了这小米粥,死状也都是一样,自然是都中了这小米粥中的pi霜毒身亡了。 林梓行仔细瞧了半晌,心里盘算了一会,决定在李徊面前表现出一副不好拿捏的形象,万万不能向原书中那样,被他选为棋子。 林梓行用勺子舀了一下那早已经凉掉的粥,并未看李徊,只蹙眉道:可是下官认为,虽说毒是下在庖厨的锅中的,但庖厨也并不是只有厨子才能进来的地方,故而下毒不一定就是厨子所为。 李徊却并未生气,轻笑了两声,便道:林寺丞,且随本王来。 李徊走向了里间,林梓行也随之跟上,便见一张简陋的床榻上,正躺着一具男尸。 林梓行上前俯身查探了一番,能看得出身材比较肥胖矮小,嘴唇破裂,腹部膨胀,死相十分难看,想必是中毒而亡无疑了。 李徊神情十分温和,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一般,道:这便是苏府的厨子,林寺丞不妨查验一番他的怀中,看看有何物? 林梓行有些警惕地将手指伸进了这厨子的怀中,便摸到了一个小纸包,展开一看,只见药粉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李徊满意地点了点头,眉头轻轻挑起,似是在向林梓行,展示自己能发现关键证物的能干,与不计较她冲撞自己的大度。 林梓行摸到了这个药粉包,却毫无轻松之意,反而脊背一凉,登时生出了几分寒意。 李徊这是要开始收买自己了吗? 自己到底哪点好啊,被他看上了,她改还不行吗! 林梓行决定不能给李徊一种自己能被他轻易腐蚀和掌控的错觉,哪怕绝了自己的升迁之路,也比年纪轻轻枉断了性命强啊! 林梓行手中握着这药包,啊地轻叫一声,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唇,道:这关键证物须得交给方王爷,让他差人去长安城中查查,是哪个铺子卖出的,又是何人买下的。 李徊:? 林梓行能观察到李徊的神色有些僵硬,但仍硬着头皮道:殿下这般怀疑也有道理,只是请恕下官直言,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虽然这药粉在厨子身上发现,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是真凶下毒后等厨子毒发后,将这药包藏在他身上的,也未可知。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0) 林梓行微微蹙眉,自言自语着道:为今之计,只有排查长安城中近日来售出的pi霜药粉,才好确定厨子是否是真凶。 话毕,林梓行便当做没瞧见李徊此人一般,拿着那药粉包跑出了庖厨,只留下李徊愣在原地。 李徊有些错愕,还从未在官场见过如此直白到没脑子的人 他几乎就算是明示自己的招揽之心了,但凡进了官场,不痴不聋不哑不瞎,也不会这么刚硬地拒绝自己。 更何况如今东宫被圣人所不喜再无翻身可能,自己与祈王相争,怎么看都是自己更有继位可能,这一个从六品小小寺丞,竟敢给自己摆脸子看! 李徊脸色由方才的温润,登时转为阴郁,双拳在身侧攥紧。 这倒让他生出几分好胜心来,官场之上除了几个老古董,不可能有他收服不了的人 而林梓行从庖厨跑出来之后,便瞧见清风正面无表情地立在院子门口,林梓行凭空生出几分火气来。 这方笠舟,把自己引进李徊在的庖厨,是个什么意思? 还说要让自己帮忙查案呢,这么想来,只怕是居心不良。 林梓行气鼓鼓的,上前几步看向清风,道:王爷呢,我有案情要禀告。 清风垂眸望了林梓行片刻,便带着她去了后院,林梓行还未进后院,便见方笠舟脚步匆匆而来,道:你怎来这里了? 林梓行唇角抽搐了一下,道:发现了些证据,迫不及待要来呈给王爷过目。 此时后院中一阵响动,林梓行十分警觉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将军铠甲的男子与徐东彦正从屋中出来,徐东彦恭敬地向他行礼,还道了句纪将军放心。 纪明远,一定是他!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什么证据啊?方笠舟微微正色,定定地望着她道。 林梓行警惕起来,将药粉包在手中攥紧了些,有些犹豫该不该将药粉包给他。 清风此时突然开口道:祯王殿下告知林寺丞,这厨子身上搜到一个药粉包,林寺丞主动说要拿来呈给王爷的。 方笠舟狐疑地看向林梓行,向她伸出手来,道:林寺丞,劳烦了。 林梓行迟疑着,纠结着,总觉得方笠舟可能与这些人有些关系,将自己诓骗去庖厨就罢了,还放任纪明远这个祯王党和他的狗腿子徐东彦同室共谋 和他书中与祯王一党敌对的情节相比,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黑心脏! 林梓行眸子盯着院中仍低声交谈着的纪、徐两人,方笠舟见状,便拉着林梓行的手臂来到墙角处,轻声道:东西呢? 林梓行不答,紧抿着唇摇摇头,道:没什么东西。 方笠舟微微眯起双目,一步步向林梓行逼近,神色看起来十分危险,伸手钳住了林梓行的手腕,道:你是选择主动交出来,还是本王来搜? 林梓行想起方笠舟上次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搜凶器的情景,身子一个激灵,小脸皱着,双拳在身侧攥紧,一脸不忿地看着方笠舟。 这下撒谎都没法撒了! 这烦人的方笠舟,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得罪不起还骗不过! 林梓行气得牙痒痒,当场来了一套眼球保健操,不情不愿地把药粉包拿了出来,方笠舟立刻接过来递给了清风,命他去查证,看着林梓行这副被迫屈服的不服模样,冷声道:交给本王,总比落在旁人手中强。 老子信你个鬼!搞不好你方笠舟这大尾巴狼就跟祯王一党是一伙的! 更可怕的是,原书中根本就没这个情节,方笠舟一直是独行侠一般的人物,根本没参与到这件案子之中,也是到了后期李徊与皇位还差一步之遥时,方笠舟才站出来公然与李徊作对的! 难道在此之前,两人一直都是秘密同盟,最后才因为分赃不均狗咬狗了? 林梓行冷冷地看着纪将军从后院中出来,与方笠舟相互见礼的样子,冷笑一直挂在唇边,而纪明远连瞧都没瞧林梓行一眼,便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去了。 纪明远对林梓行的漠视,让徐东彦自觉扳回一城,耀武扬威地向林梓行挑了挑眉,道:少卿就是少卿,寺丞就是寺丞,差了两个品级,就是不一样。 然而林梓行就当没看见和没听见,只将脸扭到一边,让徐东彦自讨了个没趣。 徐东彦气的咬牙,偏偏还那林梓行没法子,心中暗下决心,等他成了大理寺正卿,有她好受的! 林梓行跟在方笠舟身后,来到门口便见杜雄正焦急地等着她,林梓行冲他笑着招了招手。 还是好朋友靠谱! 方笠舟似是察觉了林梓行与杜雄关系匪浅,望了一眼便道:今日辛苦林寺丞了,坐着马车回家歇息吧,等明日再去大理寺吧。 下班来得太突然,林梓行心中却不知是喜是悲,根本不知道该以何面目面对方笠舟,只装出一副病弱模样,由着杜雄扶着她上了马车,临上马车前,方笠舟还托了她胳膊一下,低声道了一句放心。 林梓行的眸光与方笠舟对视,却发觉他那原本杀伐决断又冷漠的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真诚。 林梓行心里一颤,有些慌乱地挪开目光,也不知道自己胡乱应了句什么,便倚在了马车上,一直到了家门口,心里都是乱糟糟的,把与方笠舟一起的经历在脑海中过了个遍,都很难分辨方笠舟的阵营。 林梓行到了家门口与杜雄道别后,便拎着家里喵喵叫的大橘猫进了被窝,被褥往头上一蒙,任什么事都别想让她这条咸鱼翻身。 林梓行头脑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中便进入了梦境,只见自己正腆着大肚子,右手握着大饭勺,面对着蒸汽腾腾的灶台,搅拌着一锅小米粥。 她这是到了苏家厨子身上了? 林梓行着实摸不着头脑,看着这锅粥慢慢烧热沸腾,也没见厨子动手下药,只是那厨子突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便急急忙忙跑去了茅厕。 林梓行有些尴铱誮尬,本着非礼勿看、非礼勿听的精神闭上了双目,只是可惜双耳暴露在外,强忍过这一阵后,便用这厨子的身子小步跑进了庖厨,盛好了八碗小米粥,恭恭敬敬地端好进了后院。 林梓行这才发现,这宅子里把守的人众多,而且竟是明晃晃身穿金吾卫盔甲的士兵。 更离谱的是,立在后院门口,那为首的竟是纪明远! 纪明远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那小米粥,使了个眼色,身旁护卫便接了过去,又给了厨子一贯钱,厨子乐颠颠地跑了回去,喝了几大碗小米粥解渴。 几个小丫头来盛了小米粥分发了下去,厨子等到别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个长相极为水灵的小丫头之后,便拉住了她的手,将那贯钱在她面前晃了晃,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道:好明月,跟哥哥走吧,瞧瞧哥哥有钱呢。 呸!背弃旧主的东西,就该让你烂心肝!明月对他怒目而视,伸脚想要睬他,谁知胖子把那贯钱往灶台底下一塞,一股蛮力竟然将明月结结实实地抱了起来,一掀帘子就往里屋去。 明月不住地捶打他,却被他蒙住唇不敢发出声音,整个人被摔在了床榻上。 林梓行气得不行,拼命想要控制住胖厨子的魔鬼之手,让他放过这个女孩,谁知这胖子正解着衣裳呢,突然一阵烧心窝子的感觉袭来,灼烧了他的五脏六腑。 是□□毒发了! 林梓行心里觉得痛快,暗骂了一句活该,只是突然意识到,这是不是意味着,喝了小米粥的苏家家眷,是不是也同时毒发了! 林梓行又高兴不起来了,一阵痛苦的抽搐袭来,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胖厨子的身子便倒在了床榻之上。 而他那双睁大了的双目,正定定地望着外侧,只见那小丫鬟明月捂着唇吓得眼泪汪汪,慌乱地一掀帘子,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胖厨子断气的那一刻,林梓行猛然惊醒,剧烈地呼吸着,死命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干呕了好几声,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大胖橘也喵的一声,被惊醒了。 那中毒而亡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和窒息而亡相比,很难说哪个更难受些 她这穿书一回,敢情是来体验濒死感的 林梓行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渐渐缓过来之后,那张水灵却慌张的秀美小脸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此案说不定,是有幸存者的 第14章 林梓行一骨碌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揉了一把大肥橘的毛将它挪到了一旁,趿了鞋子披了衣裳来到桌案前,望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燃了烛台,磨了些墨,就挥笔开始作画。 还好原身是个丹青和书法高手,林梓行穿到原身,倒是保留了这些技能,凭着脑海中残存的印象,挥墨而就一幅画作。 上面画着的,正是那小丫头明月。 林梓行画完后便往后一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如今当务之急,是确定这小丫头明月是不是在那被杀的十八口人当中,若不在的话,便要找到她的下落。 林梓行抬起双臂挡在眼睛上,长叹了一声,这工作当真是不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以前的咸鱼日子啊! 此时敲门声响起,原是林梓行的祖父林天昭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一声喵叫也响起,登时鲜香味道飘进了林梓行的鼻子里。 林梓行十分惊喜,立刻爬了起来,唤了一声祖父,便起身接过祖父手中的碗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请祖父落座,道:祖父何时回来的? 林天昭头发灰白,胡须很长,面向十分柔和,一双明眸灵动无比,看起来便知是个极机灵的角色,只是个子不高,笑眯眯道:今晨一早回来的,快吃吧。 林梓行毫不客气地举起筷子开吃,祖父煮的面宽大又劲道,而且十分入味,绝不比外面小吃摊做得差。 林天昭打量了正毫无形象狼吞虎咽的林梓行几眼,咂舌几声,道:你们堂堂大理寺,都不给饭吃的? 不是的。林梓行塞了满嘴,拼命嚼了嚼咽下去,道,祖父您不知道,我这两日过得可惨了。 林梓行连面都不吃了,开始跟祖父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这几日遇到的不公待遇。 林天昭本唇角含笑听着,听着林梓行提及的几个名字,神情却变得耐人寻味了许多,待林梓行说完后,便试探着道:你让我回来,就是想让我验苏沐之的尸体?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又捧起碗道:之前是想请祖父帮忙的,现在倒是没必要了,反正凶手已经抓住了。 林天昭点点头,神色看起来严肃了许多,缓缓道:祖父觉得,这个掌管飞鹰卫的平远王,你还是离他远些好。 我也觉得是这样,当初就不该一时冲动跟他搅合在一起。林梓行觉得万分后悔,小脸皱成了一团,道,立场不明又心狠手辣的。 跟书里一点都不一样! 这个案子之后一定要远离他,反正在他面前刷脸也刷够了,日后若落在他手里,希望他能念着自己替他卖力干过活的份上,饶自己一命就好。 林天昭看着林梓行的表情,轻笑两声拍拍她的肩膀,道:明早想吃什么,祖父给做。 林梓行毫不客气地开始报菜名,报的林天昭眼角直跳,不明白自己怎的会有这么个饕餮般的小孙女,如今身陷官场旋涡,还毫不知情。 林天昭揉着林梓行的肩膀,道:孙女啊,如今党争激烈,就连平远王这样手握实权的勋贵都被卷入其中,你可得好生记住,在官场之中办事莫要冒尖,万事只求无功无过,万万不可牵涉党争之中。 祖父,还等着你回家呢! 林梓行点点头。 祖父虽然只是个赤脚郎中,但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若是原身能听祖父的话,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林天昭摸了摸林梓行的头,让她再睡会,便出了房门,林梓行则是打了个哈欠,抓着大肥橘又回去睡了。 刚才那一觉折腾得她痛苦万分,就跟没睡似的,可得再好好补补。 第二日一早朝堂之上,方笠舟向圣人呈上了苏正卿之案的奏疏。 圣人明显十分疲惫,一头青丝掺杂着十分明显的白发,更平添了几分年龄感,只是脸上的肃穆庄严不减分毫,手捧着案情奏报,眉心逐渐蹙紧。 方笠舟恭敬道:陛下,正如奏疏中所写,孙蒙曾因犯错被贬为运送夜香的护卫,因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苏正卿藏匿贪污银钱之事,便伙同夜香车夫邹庆,以此为要挟通过夜香车运走了苏正卿贪污的银钱,又逼迫苏正卿自尽,以杀人灭口。 至于苏正卿的家人,便是苏正卿预感到事情不妙,将家人运出城外避难,据孙蒙供述,早先他收买了苏家厨子,交给苏家厨子一包□□谎称是蒙汗药,要求他在前日夜里下到所有人的饮食之中,而那苏家厨子财迷心窍,下药之后,苏家人总共一十八口,才没留下活口。 圣人啪的一声将奏折压到了桌案上,目光移向了方笠舟,冷冷道:那犯人孙蒙与邹庆何在?贪污的银钱又何在? 方笠舟脸色丝毫不改,连发丝都丝毫未动,道:启禀陛下,犯人邹庆于被捕时即服毒自尽自尽,而臣在京郊苏家人死亡的庄子里,问到孙蒙藏银钱的地方时,孙蒙竟吃下了指甲中暗藏的毒药,服毒自尽了。 当时纪将军也在场,可以为臣证明。 方笠舟神色恭敬,向圣人缓缓行了一礼,纪明远轻咳一声,便上前声援,望了方笠舟一眼,肯定了他的说法。 祈王向来是祯王的死敌,立在一旁轻蔑地瞟了他们一眼,向圣人行礼道:父皇,此案干系重大,不仅牵扯朝廷命官,连勋贵都关涉其中,依儿臣之见,只怕其中没那么就简单。 圣人扫视了一眼台下众人,目光在方笠舟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只是看向祈王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善,道:朕听闻此案,徊儿也有参与? 李徊一听急忙上前行礼,道:父皇,儿臣只是在前往京郊见外祖母时凑巧和方王爷、纪将军碰面,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未曾参与此案。 祈王的神色有些僵硬,圣人点点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又拿起奏折又瞧了瞧,眉心舒展了些,道:笠舟这封奏疏写的极好。 祈王一惊,没想到父皇会大赞方笠舟,而李徊被父皇忽视了,脸色一僵,但也很好地掩饰住了,方笠舟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只木然道:多谢圣人夸奖,臣愧不敢当。 而站在末尾的徐东彦则心痒痒的,期待着祯王或纪将军能够提他一嘴,若是龙心大悦,说不定这大理寺正卿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圣人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轻咳几声,道:苏正卿已死,该案虽暂时告一段落,但贪污的银钱尚无下落,大理寺正卿之位悬空,须得安排一位新正卿接手啊 最后一排立着的徐东彦十分紧张,欢喜之情快要跃出胸腔,只盼着自己立刻登上正卿的位置。 李徊沉吟片刻,望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祈王,便想要上前几步,推荐徐东彦,谁知圣人并未思忖多久,直接拍板道:这大理寺正卿之位,便由平远王方笠舟接任,接管大理寺所有案件,再给朕查出贪污银钱的去向。 圣人沉下眉眼,定定地望着方笠舟,声音也严肃了许多,道:方爱卿,朕知道飞鹰卫的担子不轻,但现下朝中无人可用,还是得辛苦你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1) 方笠舟并不惊讶,也没有推辞的意思,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与圣人交错,便干脆利落地一撩袍角跪下恭敬行礼,道:臣谢陛下隆恩,定不辱命。 只是祯王、纪明远的脸色登时变得不太好看了,而徐东彦则是彻底傻眼,汗湿透了后衣领 而此时的林梓行,正在大理寺中优哉游哉地跟在梁东山的屁股后面,求他去争取一下少卿的位置。 今日一早,她用完了祖父准备的早膳,带好了明月的画像,本想先跟方笠舟说说这事,结果到大理寺之后,才想起来今天是上朝日。 林梓行去后院查看完苏家尸体后,并未发现与明月长相相似的女性,心里就有了数,只是回书房的路上,正巧碰上了大理寺另一位少卿梁东山。 只是上朝日,他怎的在大理寺中? 林梓行便缠上了他。 毕竟身为大理寺正卿之位另一个位有竞争力的选手,绝不能让徐东彦这样投机取巧之辈上位。 不过这梁东山,在某些方面,是个比她还懒的存在,懒得点卯,懒得上朝,整日就是请假请假再请假,头发胡子都发白了,早就到了致仕的年纪,但就是被压着不让退休,他也不在乎,整日就关在房中钻研律法。 可谁让他是律法人才,大理寺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而且林梓行还有私心,毕竟有了这样与她一般咸鱼的上司,又有能力又好说话,她也能在他手底下继续躺平当咸鱼,生活那叫一个美滋滋。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方笠舟已经身穿绛紫官服,浩浩荡荡从宫城出发,准备接任大理寺卿一职了。 第15章 这厢梁东山只听林梓行说了几句,就打着哈欠把她赶出去了,还嘟囔着:一大早这是做什么,扰人清梦 林梓行: 没办法,林梓行只得回去,只是一进书房,便见吴良正和他那两个狗腿小弟悄声讨论着什么,见林梓行来了,才收敛了些。 吴良与她一样同为大理寺丞,向来跟她不对付,在书中更是两次亲手向原主动刑,把原主折磨得奄奄一息,险些丧命 林梓行懒得搭理他,和好兄弟杜雄、周霄云挤在一张桌案上泡茶,只是吴良此时却慢慢踱步而来,叹息了一声,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竟还有心思泡茶? 杜雄冷笑了一声,道:怎的?你个俗人喝不懂茶,还不许我们喝? 你!吴良指着杜雄,咬了咬牙,却迫于杜雄的体格不敢动手,冷嗤了一声,道,如今案情已然完全告破,今日又是上朝日,陛下必然会任命咱们徐少卿接任正卿之位,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瞧吧!大理寺不会有你们的容身之处的! 案件已经完全告破了?这不应该啊! 这案子尚有疑点未明,方笠舟心里有数还在查着,想必这吴良不知道,信口开河来吓唬她呢。 林梓行压下心中的情绪,只慢悠悠道:我奉劝你一句,莫要高兴得太早,咱们大理寺可不止一位少卿。 林梓行,你就别自我安慰了。吴良和自己两个小跟班哈哈大笑,道。梁少卿那懒汉,整日里都不来大理寺,陛下估计都认不得他,怎么可能会是下一任正卿? 也就是苏正卿惯着他那臭毛病,等徐少卿成了正卿,这梁少卿肯定也免不了被整治一番,到时候少卿又空出来一个位置,我吴良身为徐少卿的心腹,自然有可能再升升官,压你一头了。 吴良斜眼瞧着林梓行,看她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不免觉得有有些无趣,上前怼了怼林梓行的肩膀,道:怎样,林寺丞,你只要给我认个错,说日后唯我马首是瞻,我可以在徐少卿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到时候 林梓行可还记得原书中吴良对原主用重刑的丑恶行径,撇撇嘴道:你还是留着你那美言好好向徐少卿表表忠心吧,莫被他厌弃,连看门狗都当不成了。 你!吴良被气狠了,挥手就要打林梓行,却被杜雄起身挡住了,把他推到了一旁。 吴良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正要爬起来给他们个教训,却听到一个小主簿来报:各位寺丞,咱们的新正卿来啦。 屋中众人俱是一愣,神情各异,吴良哈哈大笑,道:林梓行,你们要倒大霉了,等着被收拾吧!话毕,便叫上两个狗腿,浩浩荡荡地出了房门。 林梓行与好兄弟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沉重无比。 她本想今日去见梁少卿,与他商讨一番该如何将徐少卿拉下马,谁知陛下的旨意竟下得这么快,案情不是尚未告破吗!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与兄弟们搀扶着出了房门,迈过了几道院门槛,步履沉重地走向大理寺的大门。 门口的仪仗十分豪华,大理寺众人都在躬身行礼,只是一旁的吴良大张着嘴,脸色苦涩异常,看起来又惊又气又悲。 林梓行第一眼便见到了徐东彦,只是他一身绯红官袍,并不是大理寺卿改穿的绛紫官袍,而且一脸菜色,看起来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官职定然没变。 那大理寺卿会是谁? 怎么没看到有穿绛紫官服的人啊! 只见徐东彦目光掠过众人,看向林梓行时,明显神色僵硬了一瞬,身旁另一个身穿绯红官袍的男子道:新正卿路上有事耽搁了,让本官先替他考核一下诸位。 林梓行仔细瞧着这人,这不是梁东山吗,刚才自己见他时,才发现他从被窝里刚出来不情不愿又回去睡了,如今怎么跟瞬移了似的,突然衣冠楚楚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替新正卿考核众人? 梁东山一改方才颓废模样,唇角轻翘,道:诸位,正殿请吧。 大理寺的一众咸鱼们面面相觑,跟随着两位少卿前行的步伐都略显沉重。 杜雄十分紧张,挺直了脊背环顾四周,微微垂下头,靠近林梓行道:梓行兄弟,新正卿新官上任还要考核是个什么意思? 不会是要按成绩淘汰我们吧! 周霄云用折扇拍了杜雄肩膀一下,道:胡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林梓行琢磨了片刻,觉得淘汰是不大可能的,毕竟大理寺卿虽说是大理寺名列第一的长官,可是官员的贬谪升迁,可都是吏部管理的,一个大理寺卿还没这么大权力。 很大概率是大理寺卿在试探他们的能力,好找个给大理寺干活的冤大头呢 林梓行望了一眼吴良他们三个寺丞,和其他愁眉苦脸、脚步愈发沉重的同事们,轻声道:过会无论碰到什么题目,一定不要答得太好。 啊?杜雄张大了嘴巴,道,这是为何? 听我的就对了。林梓行微微蹙眉,道,还有霄云,把你那手好字隐藏起来,写得难看点。 周霄云隐隐约约明白林梓行的意思了,勾唇一笑,道:我懂了,多谢指点。 杜雄还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只是众人已经进了正殿之中,只见宽大的正殿之中整整齐齐摆放着六排桌案,上首位置是三个桌案,只见梁东山与徐东彦在两侧落座后,梁东山便道:试题已经摆放在你们的桌案上了,现在开始动笔,限时一个时辰,从现在开始了。 梁东山说着,便扣下了沙漏。 众人见状,一阵稀里哗啦手脚忙乱,都快步跑到了自己的桌案前,林梓行慢吞吞地坐下,没着急动笔,先是看了看试题,只有三道题。 一道是,如何判断悬梁尸体是否为自尽,一道是,如何对确定无名尸体的身份,最后一道是,本朝律法之中谋逆的罪状与刑罚。 于林梓行而言,都算不得什么难题。 只是,她若是认真作答,那她的咸鱼日子,可真就一去不复返了 林梓行环视四周,只见众人咬紧笔杆愁眉苦脸的模样,下定决心也如他们一般做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装了一会觉得好累,颤颤巍巍下笔,一顿歪歪扭扭的狂草,连头也不抬,写了好些废话上去,写一会就扒拉手指玩一会,待梁东山一声停笔响起,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将笔放下,十分自信地拿着卷子去交了上去。 出了考场只听到众人唉声叹气的。 究竟该怎么判断是否是悬梁自尽啊?你可知道? 我哪里知道,科举不考,案情奏报也不用我写。 咱们大理寺中,除了梁少卿之外,想必谁都写不出来的。 杜雄看起来垂头丧气的,跟一只忧伤大狗狗似的耷拉着脑袋,道:这题太难了,梓行兄弟,我要不要先回去收拾包袱回家卖朝食去,免得被贬官太难看了 连我你都不信了吗!林梓行拍了拍杜雄的肩膀,道,好哥们,信我,绝对没问题的! 周霄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梓行说得没错,答得太好,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呢。 杜雄眨巴眨巴眼睛,定定地望着林梓行他们俩,林梓行凑近他,悄声道:如今看来,新正卿是大理寺之外的人来补任,这样一个对我们并不了解的新官,为了好生管理我们,须得在上任之前想法子了解我们的办案能力。 今日这几道题都与刑案有关,答题答得好,证明是审理刑案一把好手,新正卿初来乍到,为了稳妥起见,必定会将公务安排给他信得过的人,而今日这几道题,便是他用来判断,谁能信得过的。 林梓行轻咳几声,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说白了,就是新正卿来找干活冤大头的。 冤大头可以有,但绝不能是她和她的兄弟们! 杜雄这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肯定不是那个干活的冤大头。 而此时吴良正在一旁高谈阔论,对今日这三道题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与见解。 吴良一脸笑意,道:开考之前我还以为多难呢,没想到这几道题比我想象得要简单得多。 旁边的狗腿子一脸崇拜,道:那吴寺丞定然答得很好啊! 也不怎么好吴良抿唇蹙眉,叹息了一声,道,我感觉自己少写了好几点,答得不够全面呢 哇!众人一副对吴良佩服到五体投地的神情,林梓行却听得想笑,吴良那两下子,旁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跟着徐东彦那个老油条混,真本事没学多少,就会投机钻营,手里的活都让他那的狗腿们干的。 林梓行不知道的是,她们答好的试卷,如今已经送到了方笠舟的桌案上,而方笠舟微蹙眉头看完前几张试卷,叹息了一声,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头发都花白的梁东山看起来却是满面红光,在一旁抱着手臂瞧着他,道:我说什么来着,你指望在这大理寺里找个能帮你办案的,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当然了,梁某除外 梁东山露出晶亮白皙的牙齿,方笠舟却冷笑一声,道;这个寺丞林梓行,他如何? 梁东山摸着下巴,思忖片刻,道:没觉得办案能力有多出挑,不过倒是认真负责,最起码不会糊弄案子,不过就是 人挺懒的 方笠舟想起林梓行绞尽脑汁想回家和蹲在竹子后面躲避挖酒坛的那次,唇角抽了抽,从那一沓跟废纸没什么两样的试卷中挑出来林梓行的卷子,只看了一眼,眉心就拧成结了。 林梓行看起来挺俊秀的个人,怎么字这么难看? 方笠舟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凑近了这张卷子,费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却只觉得胸腔之中火气蹿了起来,啪的一声将试卷拍在桌案上,吓得梁东山一抖。 怎么了这是?梁东山小心翼翼地拿过那张卷子,看了一眼眉心也皱起来了。 方笠舟不住冷笑。 好个林梓行,跟他玩这招! 是时候让她见识一下官场的险恶了! 第16章 没过一会,大理寺众人便等来了结果。 众人进了正殿之中,便见梁东山与徐东彦还坐在原本的位置上,那一摞试卷摆放在二人之间的桌案上。 想必那就是未来正卿即将坐的位子了 林梓行优哉游哉地坐着,看起来丝毫不担忧的样子,一旁的吴良看似稳重,实则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林梓行轻笑一声,吴良闻声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用口型说了句你完蛋了。 林梓行就装作没看见,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吴良气得咬牙,却无计可施。 此时只听得梁东山轻咳一声,道:诸位的试题,新任正卿已经看过了,不瞒诸位说,新正卿是有些失望的。 这么简单的验尸、查案和刑律题,诸位竟还答得一塌糊涂,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你们头上这乌纱帽有些危险了。 梁东山微微顿了顿,观赏了一下大理寺众人忧心害怕又羞愧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让新正卿欣慰的是,诸位之中,还是有个别同僚的答案,颇得新正卿心意。 吴良此时挺直了脊背,将短短的脖子用力往上伸直,旁边不少人投来了艳羡和敬佩的目光,吴良的虚荣心又得到了大大的满足,还耀武扬威地瞥了林梓行一眼。 可林梓行根本没看他,还在那里扒拉毛笔玩儿! 吴良暗自咬牙,等自己得到提拔之后,一定要和徐少卿联手,好好整治一下这个林梓行! 比如说,寺丞林梓行,便是精通验尸、查案和刑律,新正卿看了他的试卷,对他是赞不绝口,诸位还是应当以他为楷模,多多学习。 众人疑惑又灼热的目光刷地一下射向林梓行,而林梓行更是一脸懵。 这怎么可能呢!她都是一阵狂草,一通乱答的! 吴良惊得险些歪倒,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梓行,而杜雄和周霄云都扭头看她,用口型问她道怎么回事? 林梓行皱着脸摇头,用口型答了句我不知道。 梁东山装作没看见,只一脸喜气洋洋地宣布,让大家热烈欢迎新正卿,平远王方笠舟! 林梓行身子一颤,惊得瞪大了双目,在众人都急忙起身行礼的同时,她用力好几次都双腿发软到没起得来,不过还好她个矮又藏在后面,估计没被发现。 下官恭迎方正卿。 大理寺众人这一行礼,一身绛紫官服的方笠舟缓缓从屏风外踱步而来,琥珀色的眸子万分锐利,目光掠过众人,似是在寻找什么,手指摩挲了一下腰间的鱼符,只淡淡一笑,坐在了上首中央的位置,便缓缓道:诸位免礼,落座吧。 林梓行坐下后悄悄瞥了一眼,果真是那个狠狠压榨她的方笠舟,一身绛紫官服穿在他身上虽然很英俊潇洒,但于她而言,一点都不顺眼 怪不得她乱写一通还能得到夸赞,方笠舟一看她的试卷,再结合她之前查案时候的表现,肯定就知道她是在糊弄藏拙,定然明白她心里那点小九九。 后悔,就是非常后悔。 林梓行虽然现在低垂着头,但总感觉头顶发热,应当是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看向她,散发着火气,感觉要把她的幞头并头发一并燃着了 方笠舟看着林梓行乖巧如鹌鹑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道:本官才疏学浅,蒙圣人厚爱,担任大理寺正卿一职,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本官会将大家当做兄弟来相处的,还望大家都莫要客气。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2) 方笠舟这么客气,殿中众人脸色却好看不起来。 这可是飞鹰卫的头头,来大理寺做正卿,在众人眼中,就是圣人对大理寺不满,找他来监视他们,并设法拿他们的错处的 毕竟飞鹰卫的手段,他们就算没亲眼见过,也是听说过的 不仅是林梓行,就连众人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方笠舟琥珀眸子微动,又叹息了一声,道:不过,诸位既在大理寺任职,还是应当一心公务,为圣人分忧才是,鉴于今日考核的结果,本官决定每月会安排一次考核进行排名,年末汇总结果,前三甲涨俸禄,后十名扣俸禄。 方笠舟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一张张脸痛苦到扭曲,偏偏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具体扣多少俸禄方笠舟装作没看见下面那些如丧考妣的脸,轻抿唇角,道,林寺丞,劳烦你替本官拟出一份细则来,今晚之前给本官。 林梓行一听这话,猛然抬头,十分惊讶地望着他,一双小鹿眼瞪得老大,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工作咣当一声往头上砸? 啊!方笠舟纤长的手指捻了捻,似是才刚想起来什么,道,忘了跟诸位说,本官初来乍到对大理寺中诸事不算太了解,所幸本官与林寺丞甚是投缘,日后林寺丞便来做本官的副手,诸位有什么事,若是寻不到本官,可以寻林寺丞,请他向本官转达也可。 这方笠舟三言两语,就把林梓行架在火上烤了,林梓行感觉头顶已经着火了,她的同僚们估计都要把对方笠舟的不满与怒火,投射到自己身上了。 林梓行决定不能这样逆来顺受,轻咳两声,手捂着胸口,做出一副痛苦状,颤颤巍巍起身行礼,道:下官与方正卿并无交集,却蒙方正卿信任感激不尽,下官就算病倒在桌案上,也会拼死拼活将细则整理出来呈给方正卿过目的。 方笠舟看林梓行表演,忍不住心里冷笑,但面上不显,仍一脸担忧道:本官没想到林寺丞的病这般严重,林寺丞放心,本官这便差人去请个郎中,给林寺丞瞧瞧。 养好了身子,才好忙公务。 林梓行:? 合着把她当驴使呢 林梓行一脸绝望地坐下了,方笠舟轻抿一口茶,十分好心地放大家回去了,只是末了又补了一句: 本官会着人将本朝所有律法放在诸位的书房之中,劳烦诸位自学着,下月的今日,本官会出三道律法题。 众人唉声叹气地走出了正殿,只是林梓行走到门口,刚想要投入杜雄和周霄云的怀抱与他们抱头痛哭,谁知却被清风拦下了。 清风还是冷着脸,道:林寺丞,方正卿有请。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给好兄弟们留下一个依依不舍的珍重的眼神,跟随着清风去了。 这一大早给她冲昏了头脑,她还有跟案子有关的事跟方笠舟商量呢 这些事她一点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管,可她就是放心不下,果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活该受苦受累! 不过,她倒是挺害怕方笠舟这是找她来给她秋后算账的,毕竟她在试题中乱答一通,在方笠舟看来,就是她愚弄了他一顿,不知道方笠舟打算怎么整治她呢 直到林梓行走进方笠舟书房时,还唉声叹气的。 这里曾经是前一任正卿苏沐之的书房,短短几日就已经易主了,如今里面有些杂乱,应当是正在整理着的,方笠舟身边的护卫都在搬运东西,见方笠舟进来了,都十分识趣地退出去了。 方笠舟坐在桌案后,看着林梓行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唇角轻轻勾了勾,并未多说什么,只亲手斟了茶,道:林寺丞,请坐吧。 林梓行在方笠舟面前跪坐在软垫上,看着眼前清澈的一碗茶,一点想喝的欲望都没有,只定定地望着方笠舟,只见方笠舟昂着下巴,轻勾着唇角望着她,也是一语不发。 林梓行小脸皱成了包子,强顶着方笠舟眼神中的煞气,垂着头道:下官知错了 方笠舟眉眼轻抬,笑着道:林寺丞何错之有?本官可还指望着林寺丞替本官处理些公务呢 林梓行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苦着脸道:下官真真是错了,不该体谅大理寺同僚们而不好好回答的。 体谅大理寺同僚?方笠舟身子往后一倚,抱起来手臂,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林梓行,道,有意思,林寺丞倒是说说,在试卷上乱写一通,是怎么体现出体谅同僚的?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睁大一双小鹿眼一眨一眨的,小声道:方正卿觉得,除了下官外,下官的同僚中,可有哪位试题答得极好的? 方笠舟回忆了一下那一沓试卷,当真是矮子里拔将军都困难 林梓行微微抬眸望了方笠舟的神情一眼,继续道:下官琢磨着,若是下官答得太好,岂不是将诸位同僚们都比下去了,这样岂非太过显摆出挑 苏正卿虽然治下不严,但从来要求大理寺众人将大理寺上下视为一家人,下官不能太过自私只想着露头冒尖,还是应当体谅一下诸位同僚家人的,这才一不小心,犯下错误 林梓行双手摆在膝盖上,垂着头乖巧如鹌鹑,只听得方笠舟语气减缓,柔和了些,道:本官知晓了,你去忙吧。 胡诌了一通,这道坎总算是迈过去了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她刚要起身离开,又想起来自己来此的目的,又抬头看向方笠舟,十分郑重道:下官尚有两件事不明,还请方正卿赐教。 要她干活可以,有些事,她得问明白了。 方笠舟似是并不意外,只是笑笑,道:林寺丞请说便是。 林梓行轻咳两声,咬了咬唇角,脸色有些发红,总觉得难以启齿。 可这神情落在方笠舟眼中,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长安城中的朝廷命官,都这般女气吗? 林梓行咬了咬牙,决定豁出面子,小声道:下官才疏学浅,当不得方正卿的副手,不知方正卿可否允准下官拒绝? 不可。方笠舟十分干脆地拒绝,道,本官初来大理寺,需要帮手。 林梓行得到这个答案也毫不意外,眼珠一转,道:方正卿说下官是帮手的意思是,是让下官以私人身份帮助您熟悉大理寺的公务? 方笠舟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林梓行,却见林梓行眸光闪烁着真诚,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 方笠舟沉吟片刻,便应了一声,道:算是吧。 方正卿能信任下官,下官感激不尽,只是林梓行咬了咬唇,叹息了一声,道,下官也就是外表瞧着光鲜,实际上俸禄低微日子过得拮据,家中祖父年迈还需要下官赡养,腾出时间来相助方正卿,只怕是有些困难。 方笠舟从这话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可也说不上哪不对劲来 只是这林梓行一提起自己的祖父,眼眶就有些发红,看起来对祖父十分心疼不舍的样子。 方笠舟眉头微蹙,道:林寺丞放心便是,像前夜那样忙公务到深夜的事,不会发生了,本官会尽力让大理寺众人,按时点卯上下衙,若当真无法按时下衙,也不会让林寺丞饿着肚子离开大理寺,这样可好? 林梓行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面上看起来对方笠舟感恩戴德的模样。 不得不说,还是卖惨有用 讲好条件,就该谈正事了。 林梓行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没想到清爽中透着一股微甜,甚是好喝,便一口闷了进去,道:第二件事,便是苏正卿之案,如今进展如何? 如今虽然新正卿已经走马上任,但对于苏沐之与凶手的处置结果,圣人并未下旨做个决断,林梓行也是两眼一抹黑。 若逼死苏沐之的孙蒙是真凶,那夜他被方笠舟审问了一晚上,如何能做到去城外庄子杀人? 此案绝不会那么简单,那证据可是被方笠舟给抢走了,而且林梓行怀中还揣着明月的画像呢 方笠舟沉默了片刻,只道:此案已经结了。 结了?林梓行瞪大了双眸,道,孙蒙是用苏正卿家人逼迫他交出贪墨银钱并逼他自尽的真凶,那夜已经被方正卿给捉拿归案了,可给苏正卿家人下毒的人,又是谁呢? 方笠舟言简意赅,只双眸轻眨,道:是那苏家厨子。 方正卿已经查探过那□□来源了?林梓行有些惊讶,毕竟这才过了一天,继续道,是苏家厨子买的? 方笠舟将他写在案情奏报之中的内容跟林梓行复述了一遍,可是林梓行却不信。 与她在梦中看到的,可差得远呢! 林梓行微微蹙眉,疑惑道:□□若是孙蒙给的,那方正卿可查过,他是在哪家药铺买的□□? 方笠舟垂眸,默了一瞬,道:没有查的必要了。 林梓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道:孙蒙何在,下官想审他一审。 方笠舟缓缓抬眸,望着林梓行,道:孙蒙已经自尽而亡了 林梓行愣了一瞬,睁大了双目,道:自尽而亡了?何时的事? 方笠舟双臂交叠抱在身前,缓缓道:在京郊庄子里查探现场那日,孙蒙还未指出藏银钱的地方,便自尽身亡了。 确定是自尽吗?林梓行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日的情景,想起来祯王李徊和纪明远俱在,很难说是不是他们动手,道,尸体何在,能否允准下官查验一番? 本官眼睁睁看着他吃了毒药自尽的。方笠舟沉吟了片刻,道,尸体已经埋了,案情已经奏报给圣人了,此案已经了结了。 此案怎能了结呢?林梓行急得站了起来。 在她看来,这案子离结案还差得远呢! 苏正卿是孙蒙逼死的不错,可是孙蒙将苏正卿贪污的银钱运出皇城,下落如何,难道不重要吗?林梓行急得跺了跺脚,道,还有那孙蒙的动机,当真只是为了求财吗? 一个金吾卫中押送夜香车的护卫,连品级都没有,就敢威胁朝廷三品命官,下官可不信!林梓行扭头看向方笠舟,又跪坐在他面前,道,方正卿难道就相信这个说法吗? 林梓行受不了这样把案子糊弄过去的感觉。 她虽然咸鱼,但是绝不会糊弄人命! 方笠舟沉默了半晌,眉头微微挑起,定定地望着林梓行,道:本官相不相信无所谓,圣人认定了,就是这个说法。 你可明白? 第17章 林梓行被方笠舟这副样子气得鼓鼓的,跟个河豚似的瞪了方笠舟好久,决定放弃说服他。 她差点忘了,这个人抢走过自己找来的证据,说不定就跟祯王他们是一伙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不了她自己查! 林梓行起身行礼道了句下官告辞,便往门口走去,谁知方笠舟又继续道:圣人是这个意思,但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林梓行脚步一顿,回头望向方笠舟,慢慢蹙眉,道:方正卿这是何意? 方笠舟又斟了一杯茶,气定神闲道:圣人的意思是,人命案子虽然不再查了,但贪污的银钱,还是要追回来的。 既要追回银钱,那便不得不从苏家人被杀地凶案入手了。方笠舟手指轻点着桌案,道,还有药粉之事,本官正在差人打探,等有了消息,还要请林寺丞相助。 林梓行听明白方笠舟的意思了,不过为何不能现在一鼓作气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非要来这么一出? 林梓行咬了咬唇,思来想去,还是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林梓行还是决定将明月的事情瞒下来,毕竟按照自己梦中情景,明月并未中毒过世,苏家也并无旁的幸存者,只能赌纪明远的人没有发觉明月,无人知晓明月还活着的事实。 那明月就是唯一的人证了,也是能扳倒纪明远的王牌! 多一个人知晓,风险还大,更何况如今就她看来,这方笠舟也没那么可信。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便回了书房,谁知一进书房,便见五个脑袋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她。 杜雄先是上前来抓住了她的双臂,一脸担忧道:怎么样梓行兄弟,那方正卿没为难你吧! 林梓行摇摇头,耷拉着脑袋道:没有,只是以后免不了要给他做副手了。 杜雄看着林梓行这副蔫头耷脑的模样,挠了挠头,道:梓行兄弟,若你不想给他做副手,那答题答得差些不就好了? 林梓行本想给他好生解释一番,却瞧见一旁的吴良三个,正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她便不能实话实说了,只耸耸肩道:我是答得挺差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挑中了。 杜雄看起来更疑惑了,周霄云却眼珠一转,登时明白了林梓行的意思,用扇子轻拍了杜雄的肩膀一下,道:谁让梓行兄弟随便一答,在咱们之中都是出挑的呢。 接着,又故意提高了声音,道:要怪,就怪自己水平不行咯! 林梓行向周霄云摆摆手,让他收敛些,只是周霄云忙着偷笑,乐呵呵抱着一摞法典拎着杜雄走了,一边走一边道:快去背律典了,别打扰咱们正卿的副手拟细则。 杜雄不明所以被拎走,还不忘对林梓行道:梓行兄弟,拟细则的时候对兄弟手下留情啊,莫要让兄弟被扣了俸禄! 林梓行摇摇头,坐在自己的桌案前,拉上了身侧的屏风,开始磨墨准备干活,谁知传来一阵敲屏风的咚咚声。 林梓行吓了一跳,叫了一声谁啊,便见屏风拉开,正是吴良那张脸,竟一反常态向她露出了十分真心的笑容,那笑得脸上都挤出树皮般的褶子了。 而吴良那张脸之上,就是他的两个小狗腿,邵德和刘真的脸。 那三张脸突然从屏风后出现的冲击力太强,林梓行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扯了扯唇角,道:不知三位寺丞,有何贵干? 三人又开始扭捏了起来,在屏风后蹭来蹭去的,似是在推脱谁来开口。 林梓行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有话快说,我还有事要忙。 吴良尴尬地笑笑,道:是这样,我们兄弟,也想请林寺丞帮帮忙,大家都是同僚,一个月本就只有那点三瓜两枣的,若是再被扣了俸禄,可怎么养家啊? 说的就是这个理啊。邵德揉了揉眼睛,道,家中小孩儿尚不足周岁,正是费银钱的时候。 刘真年纪最小,只嗯嗯地疯狂点头。 林梓行知道他们就是这样投机钻营、见风使舵的人,只专心磨墨,谁知吴良竟然抢过林梓行手中的墨块,道:我来我来,这点小事,怎能劳烦林寺丞亲自动手。 两个小狗腿十分上道,一个说要去沏茶,一个说要去做糕点,林梓行实在烦得不行,便道:你们离我远些,我便谢天谢地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3) 三人俱是一顿,眨巴眨巴眼望着林梓行,林梓行放下毛笔,道:这细则定出来,是给全大理寺的同僚们用的,又不是只有你们几个要遵照执行,你们紧张什么? 做好自己分内公务,将每月的试题答好,比什么不强? 吴良看自己被林梓行劈头盖脸一顿骂,面子上也挂不住了,道:知道了,不乐意帮就不乐意帮嘛,吼什么吼! 吴良将手中的墨块一扔,轻嗤了一声,便大步走出了书房的大门,其他两个小狗腿也急忙跟上,林梓行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而吴良出了屋门,便气急咬牙,都有些口不择言了,道:这个小子竟然还跟老子我摆谱!老子大他一轮,老子读书的时候,他还在娘亲怀里吃奶呢!还敢跟老子耍横! 邵德随声附和道:吴大哥别气了,为他那么个小人得志的小子,不值当的,如今这位不知从哪里来的方正卿重用他是不假,可是谁就能确定,这方正卿能做一辈子的大理寺卿呢? 你说的有理吴良闻言眼神一亮,笑着轻拍了拍邵德的肩膀,道,走,咱们去找徐少卿说几句话。 徐东彦此时正在自己的书房之中愁眉苦脸,哀叹着命运的不公,到手的正卿之位就这么飞了。 这次没能成功升官就罢了,还让林梓行这个总是跟自己作对的小子上了位,就连梁东山这样的锯嘴葫芦都把自己踩在了脚底下,新正卿还这么年轻,若是与林梓行联合,日后这大理寺还有他徐东彦立足之地吗! 徐东彦哀叹一声,纪将军明明承诺过,只要他好好跟着祯王殿下,会将正卿之位给他的。 他想起今日自己从太极殿出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去问纪将军,结果被纪将军一个冷厉的眼神给吓住了的事情。 徐东彦忍不住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了一声胆小鬼! 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徐东彦哀叹了一声请进,便见吴良三人小心翼翼地进来了。 吴良最有眼力劲,看徐东彦这副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哎哟一声上前来,道:徐少卿,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新来的方正卿给您气受了? 还未等徐东彦答话,吴良便添油加醋将自己在林梓行那里受的委屈天花乱坠一通胡说,苦着脸道:林寺丞向来看不惯您,知道下官仰仗着您,连带着看下官也不顺眼,现在仗着上面有人撑腰,让下官给他当牛做马伺候着,肆意辱骂,再过段日子,这大理寺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啊! 徐东彦本就一肚子怨气,被吴良这么一挑拨,气得拍案而起,脸都红了,咬着牙道:岂有此理,他林梓行还当真要翻天了不成! 吴良扯着徐东彦的衣袖,道:徐少卿,您可得想想法子啊,日后下官可都仰仗着您了。 邵德和刘真也在一旁帮腔,徐东彦气得险些咬了舌头,紧紧抿着唇,压下口中的腥甜味,道:本官知道你们的忠心,就劳烦你们在林梓行那里好生观察着,若能揪住他什么把柄就再好不过了,咱得想法子扳倒他们。 徐东彦郑重地望着他们三个,用力地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等本官功成那日,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祯王和纪将军那边,再努努力,说不定还有转机。 徐东彦当然不知道,这三人是讨好林梓行未果才来投奔他的,只看着三人感恩戴德的模样,又觉得虚荣心膨胀得厉害,感觉自己又是那个在大理寺中呼风唤雨的狠角色了! 林梓行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几个的密谋,用过午膳之后,跟杜雄和周霄云两个人霸占了六人书房,一边喝茶吃糕点聊天,一边拟这个细则,至于那几本律法早就被抛到了一旁,林梓行发挥了好兄弟的作用,时不时对二人进行提问,以巩固加深印象,然后就卡着下衙的时间点,将拟好的细则交到了方笠舟的书房。 如今已经是黄昏时分,祖父应当在家等着她了,她不能加班。 林梓行看清风正守在门口,便想让他代为转交一下,谁知清风连看也不看,目不转睛道:请林寺丞自己进去送。 林梓行笑得官方,道:这不是怕打扰方正卿吗 清风不为所动,只闪身让开了大门,林梓行无法,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敲门进去了,向前走了两步,便见方笠舟整个人被埋在书海之中。 方笠舟眉头紧蹙着,只耳朵一动,微微抬眉,便招招手让她坐下,道:细则拟完了? 林梓行十分拘谨地应了一声,将细则恭恭敬敬又轻手轻脚放在方笠舟的桌角,竭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声音放得不能再轻,道:放在这儿了,下官告辞。 林梓行放轻手脚,一步步后退,生怕惊扰了方笠舟,谁知方笠舟却慢悠悠地道了一句慢着。 林梓行身子一凛,如临大敌,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方笠舟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拿过这份细则,仔细读了读,眉头拧起,道:怎的俸禄才扣一成和加一成,太少了。 这还少?林梓行还觉得太多了。 好在方笠舟也没让她改,直接大笔一挥在上面直接修改,改完后道:誊抄一遍,让清风贴在门口,今日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哦?幸福来的这么快? 林梓行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接过那份细则后便迫不及待地行礼告辞,只是当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门口时,却听到方笠舟在她身后悠悠来了一句: 明日随本官出城一趟办差,一早寅正时分,西市门口见。 林梓行:凌晨四点? 鸡都没起,我就要起? 第18章 林梓行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起这么早,这不就是要她的命吗! 林梓行吞咽了一下,后退一步,艰难地扭头看向方笠舟,道:方正卿,能不能稍微晚一些? 不可。方笠舟头也不抬,道,还得在点卯时赶回大理寺。 所以说明早出差,其实是加班? 林梓行十分不情愿,苦着脸继续讨价还价,道:下官能不能问一句,明日是为了何事,要那么早出城? 方笠舟终于从书海之中抬起头来,眉头微蹙,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为了查案。 既然是查案,那便是为了公务,既然是为了公务,那为何不能明日点卯过后再去,非要一大早天还不亮的时候去? 林梓行两手一摊,说得更加理所当然,看起来十分无辜。 方笠舟抱起双臂打量着她,挑了挑眉,微微昂起下巴,道:因为,本官是大理寺卿,本官说了算。 林梓行十分不平,哪里有这样拿官职压人的,便同他一般仰起下巴,不服道:既是方正卿要求下官在公干时辰之外做的事,那可不包括在下官每月从朝廷拿的俸禄里面。 下官家中还有祖父要照顾,实在是撑不起这样折腾 林梓行看起来快要哭了,十分委屈的模样,那么早起来,去干那些不在她工作范围内的活,要些加班费不过分吧! 要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这么好的事。 方笠舟总算是明白林梓行心里的小九九了,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林寺丞,是缺银钱花了? 下官俸禄低微,又没有门路贪贿,清贫度日已是勉强了。林梓行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道,若是下官别无所求毫无怨言,一心在方正卿手下当牛做马,方正卿能放心大胆地用下官做事吗? 官场中人唯利聚集,可若是没有利益却聚集在一起,那却是两个极端,要么都是至纯至善至性之人,要么就是为了别的比利益更有诱惑的东西 林梓行不想为方笠舟所用的同时,还要受他的猜忌,能将自己的欲望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来,才能让方笠舟对她放心。 方笠舟自然能听明白林梓行的意思,盯着她看了半晌,过了良久,才缓缓道:知道了,本官会考虑的。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这便行礼退下,但还未走出去,仍是觉得心里没底,又回头小心翼翼地嘱咐道:请方正卿一定要好好考虑啊! 接着,还未等方笠舟应下,便飞快走了出去,步履不停往家赶。 果然刚进了家中小巷,便闻见了肉香,林梓行腹中馋虫都快要造反了,火急火燎进了家门,撸了一把跑上来撒娇卖乖的猫咪,便乐呵呵陪着祖父进屋用膳去了,席间向祖父讲述了今日的悲惨遭遇,痛斥恶毒上司方笠舟的吃人行径。 林天昭摸了摸胡须,道:方笠舟身为外戚,能如此得圣心,自然是个厉害角色。 那可不是,提着自家表哥太子的头颅上了太极殿,还被皇帝这般信任,怎么可能是个省油的灯 虽说是太子谋逆在先,可对于帝王而言,方笠舟虽说是自家外甥,可横亘在其中的,却是杀子之仇。 这皇家内部水可真深,她以后可得留心着点 可无论方笠舟身世如何,都不能改变他压榨下属的事实! 林梓行怒喝了两大碗羊肉汤,跟着祖父一起将碗筷收拾好,又陪着祖父遛弯聊天,便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了。 此时的长安城一片寂静,唯有平康坊之中仍是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一家青楼内,外面调笑嬉闹声阵阵,房中却是安逸静谧,沉静如水,只见一身墨绿素锦袍的李徊正坐在上首,蹙眉思忖着。 一旁的纪明远也脱下了一身盔甲,锦袍加身,英武的面容上又平添了一丝贵气,衬得旁边的徐东彦气势更萎了。 殿下,苏沐之不中用了,咱们正好需要一个人顶替上他的位置。纪明远耐心劝道,方笠舟正巧又向殿下投诚,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将他收为己用。 李徊敛眸,眉眼一沉,道:舅舅觉得,太子的亲表弟,会真心实意为咱们办事吗? 亲手斩了亲表哥的亲表弟吗?纪明远轻笑一声,十分不屑,道,从他杀死太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知道,他方家的荣华富贵之路,已经被自己亲手断送了。 纪明远轻抿一口茶,看起来十分怡然自得,道:圣人已年近耳顺之年,他方笠舟若想安稳终老,只能在殿下与祈王之中选择一个依附。 徐东彦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可大佬们讲话,哪有他插嘴的机会,只能硬生生憋着自己对方笠舟的不满,和想上位的野心。 是吗李徊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眸,道,可方家的人,本王用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还是要知根知底的人才好。 纪明远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道:殿下小心些也是正常的,只是方笠舟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明人,与他结盟于我们而言,绝非坏事。 纪明远眸光霎时变得狠辣许多,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不过若他与我们并非一心,那还是除掉的好。 李徊闻言,抬眸看了徐东彦一眼,纪明远立刻会意,道:徐少卿,劳烦去问问,那饭菜为何还不上? 徐东彦不敢抗命,十分留恋地离开了,纪明远则轻声道:下官本身的意思,是想扶植徐东彦上位的,他这个人,别的没有,忠心是一等一的。 一个忠心的蠢笨人,不合适放在大理寺卿这样的高位上。李徊轻抿一口茶,道,本王原是看中了另一个聪明人,想将他作为咱们的眼线,安插在大理寺的,只可惜是个看起来聪明,实则蠢笨之人,可惜了 纪明远看起来很感兴趣,道:不知殿下说的是何人? 李徊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材瘦小、眉眼灵动的背影,当真是心细如发,与寻常男子大不一样。 李徊自嘲般地轻笑一声,道:他不愿为本王所用,不必再提了。 不愿为殿下所用的聪明人,又在大理寺为官,就不该留存于世。纪明远放轻了声音,道,殿下只说名字,交给下官去办便是。 李徊忆起林梓行小鹿般眼眸中的一片真诚,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摆摆手道:暂时不必,本王还要再试着拉拢一下。 纪明远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徊翘起的唇角,微微蹙眉道:那下官摆个局可好?请大理寺中的聪明人来一叙? 此时门突然被敲响了,只见一个年约二十,衣着艳丽的女子笑着进来了,吩咐好几个年轻小娘子端着酒菜进来了,笑道:对不住了二位爷,是奴家怠慢了。 杨柳妈妈客气了。李徊在她面前好像看起来尤为守礼数,向她微微颔首,杨柳眼波流转,好似是羞红了脸。 小娘子们也十分有眼力见,更对李徊这样衣着华贵、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感兴趣,毕竟能被这样的郎君看上,进府做个通房妾室,也比在这样的地方蹉跎一辈子强得多。 可是当几个小娘子围上来的时候,李徊眼波流转,目光在环肥燕瘦的小娘子们身上一一扫过,却勾唇笑了笑,摆摆手道:不必让她们伺候了。 纪明远见状正色起来,也摆摆手让她们下去,李徊亲自给纪明远斟了一杯酒,道:就按舅舅说的办。 纪明远眉眼微动,缓缓伸手接了,与李徊碰杯,徐东彦心中五味杂陈,就在此时,李徊又执杯朝向他,道:辛苦徐少卿,帮本王留意方笠舟,日后定然大有可为。 徐东彦更是受宠若惊,差点把酒壶给打掉了,手忙脚乱地斟酒与李徊碰杯,激动地疯狂表忠心,李徊的神色却仍然是淡淡的,在徐东彦看来,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度。 他以后也能成为这样的上位者! 这一夜过去得很快,林梓行打着哈欠准时来到了西市门口,便见一辆十分不起眼的朴素马车停在门口,清风和清水两个扑克脸跟门神一般守在马车前,见林梓行出现了,一人撩开马车帘,一人放好了马凳,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梓行。 林梓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慢悠悠地爬上了马车,还不忘迷迷瞪瞪地道了一声谢,谁知一进马车,便见方笠舟一身藏青锦袍干净华贵,一头青丝梳得一丝不苟,头顶的玉冠将整个人衬得光彩照人。 反观她,衣裳有些发皱,脸也没洗,蓬头垢面的 方笠舟微微蹙眉,极好地掩饰住了自己脸上微妙的嫌弃感,只道:用朝食了吗? 林梓行耷拉着眼皮摇了摇头,从祖父塞给她的小包袱里拿出来两个肉火烧,还递给了方笠舟一个,道:家中祖父亲手做的羊肉火烧,方正卿若是不嫌弃,就来一个? 那火烧被烤得将焦未焦的,油汪汪咸滋滋的,不腻不膻的肉香登时飘满了整个马车厢。 方笠舟状若无意地瞥到了一眼火烧,感觉上面的芝麻和孜然粒都在眼前跳跃似的,那句本官用过朝食了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被咽下了,伸手接过了一个火烧,道:多谢林寺丞了。 林梓行没想到他会吃她们这些老百姓做的下里巴人的食物,只微微一愣,看着空了的手心,尴尬地笑笑,便闭目倚靠在马车壁上养神,一边一口一口嚼着火烧。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4) 这叫饱腹补觉两不误。 然而林梓行啃完了一个火烧之后,顿时满足了,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被方笠舟叫醒。 林梓行在方笠舟的眼神威势下,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极度不爽,只怕她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打盹的下属了。 可林梓行只能尴尬地笑笑,跳下了马车,便见自己竟又来到了苏家人死的那个庄子门前。 进来说。方笠舟推了推林梓行的肩膀,待二人进了院中之后,方笠舟才道:一个时辰的时间,将整个庄子全部搜寻一遍。 林梓行惊到咂舌,道:就咱们四个人搜庄子? 方笠舟唇角抽了抽,道:一本正经道:当然不是了。 林梓行刚舒了一口气,便听方笠舟道:就本官与你两个人一起搜。 林梓行:? 这三进三出的大庄子,两个人搜,逗她呢? 这不如多叫几个人来呢?林梓行拼命挤出笑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恭敬,道,下官累些倒是无所谓,方正卿身子金贵,只怕是不能受这个苦。 方笠舟轻笑一声,道:劳烦林寺丞忧心了,本官不搜,只看着林寺丞搜。 林梓行:? 更离谱了,这是在整蛊她吗? 本官知道林寺丞在想什么,只是为避人耳目,不得不如此行事。方笠舟推开了正厅的大门,闪身给林梓行让空,道,本官总觉得此案与金吾卫纪明远有脱不开的干系,上次来时金吾卫的人在,不好大肆搜查,现在正是好机会。 原来方笠舟也怀疑纪明远,不过林梓行知道为何要避开金吾卫,可不明白,为何要找她当冤大头,让她一个人搜这么个大庄子,也太过离谱了。 林梓行决定直接表达出来,道:下官一个人搜,实在有些困难了,不如再叫 谁知方笠舟却直接打断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手中掂了掂,道:本官为了今日这任务已经备好了一贯钱。 林寺丞,你是想自己赚这份俸禄,还是想多叫几个人来分啊? 第19章 要是提钱的话,那她不得不承认,他拿捏住她了! 看在钱的份上,她忍了。 两个人查就两个人查,不就是慢点嘛,反正她也不急 林梓行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恭恭敬敬道:下官当然是自己拿这份俸禄,不劳同僚们和兄弟们费心了。 方笠舟只挑了挑眉,也并不言语,林梓行微微颔首,便不再理他,从正厅开始查起。 只是她也不知道,方笠舟想让她查到些什么,她自己琢磨着,应该是能将苏家人死亡之案,牵扯到纪明远身上的证据吧。 可哪有这么容易啊 林梓行感觉自己就跟这警犬一般,仔细搜查每一个地方,就连角落里的灰尘都不放过,不过让她欣慰的是,方笠舟也没有跟个甩手掌柜一般什么都不管,反而在很认真地搜查现场。 林梓行突然有些纠结,要不要把此案可能有人证,而且人证很有可能还活着的事情告诉方笠舟呢,他身上虽然诸多疑点,但确实不像是和祯王他们一伙的。 林梓行就这么一直想着,搜到庖厨之后,想起自己那个梦境,便摸向灶台底下,果真,摸到了硬邦邦的小包袱拿出来一看,正是一贯钱。 林梓行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愈发觉得自己的梦境蹊跷,不过这也印证了,那个名为明月的目击证人小婢女,很可能还活着。 方笠舟也颇为震惊,没想到林梓行这么随便一搜就能搜到东西,毕竟谁能想到,那满是锅底灰的灶台底下,竟能藏东西呢 林梓行将那脏兮兮的小包袱递给了方笠舟后,也没闲着,伸手往里够。 当时在梦境之中,那厨子既然把银钱往灶台底下塞,那就证明,这里面很可能就是他藏东西的小秘密基地,极大概率还有旁的东西。 果不其然,林梓行又摸出来了一个更大一点的包袱,里面还有几贯钱,和两张银票 方笠舟瞳孔微缩,伸手接过那两张银票仔仔细细地看着。 林梓行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蹲了太久腿麻得厉害,有些头晕眼花,忍不住身子一歪,哎哟一声,往地上歪去。 还好方笠舟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让她免于跌落在一片锅灰里的命运。 方笠舟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平地摔跤,紧蹙着眉头望着她道:怎的身子这么弱? 林梓行也觉得自己最近是有些不太对劲,总觉得身子发虚,整日里困倦不已,估计是缺觉了,也没太在意,只尴尬地笑笑,道:劳烦方正卿了,这银票是哪个钱庄的? 汇通钱庄。方笠舟将银票递给了林梓行,道,回长安查查就知晓是哪个分庄开的。 汇通钱庄是本朝最大的钱庄,按理说查起来是有难度的,但是好在大钱庄管理就是好,每张银票都能查询到踪迹。 林梓行感觉又看到了些希望,搜查起来更有干劲,却没再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便出了庄子,上了马车,准备回长安城。 林梓行觉得身子疲累异常,又是一上马车就昏睡过去,方笠舟藏在身后的糕点盒还没拿出来,就看见林梓行抱着大迎枕睡得香甜的画面了。 方笠舟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容易犯困,一上马车就睡觉 方笠舟将备好的糕点放了回去,叹息了一声,便拿出一本书开始读了起来,可读着读着不知为何,可能是被马车厢中的懒虫勾起了睡意,竟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还是和林梓行一起被清风喊醒的。 林梓行都睡懵了,整个人从坐着变成了躺着,而且唇角还残存着疑似口水印的痕迹,衣裳也有些发皱了,但反观方笠舟,虽是眯了一会,但与来时没有一点差别,甚至连衣裳褶皱都没有,只微蹙着眉头看着她。 清风看起来日常面瘫,刚醒来的林梓行却成功捕捉到了他抽搐唇角上隐藏的一丝笑意。 林梓行十分淡定地拿出手帕揩了揩唇角,道:辛苦了。便先行跳下马车,脚步飞快,给人的感觉像是在落荒而逃。 点卯过后,林梓行便回到了书房中瘫坐下来,狂饮了好几口茶,跟杜雄和周霄云聊了两句,自然无视了一旁吴良等人虎视眈眈的眼神。 谁知清闲了没一会,清风却来了,说方正卿有请。 林梓行本能地感到腿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两个字,清风十分淡定道:方正卿说,林寺丞忘了什么东西,若是不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林梓行身子一凛,眼珠转了转,这才想起来,加班费没结呢! 林梓行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顿时感到扫清了周身的疲惫感,跟好兄弟们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便随着清风喜滋滋地离开了。 林梓行激动得险些跟小女童一般跳起来,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摆出一副混不在意的老成模样,随着清风进了方笠舟的院子,敲门而入。 可这书房中的景象,却惊到她了。 这里已经全然没有苏沐之在这生活过的痕迹了。 苏沐之是个挺懒散的人,基本不爱收拾屋子,所以书房中就显得略显杂乱,可是现在的书房,却整洁干净得一丝不苟,书架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而且每一本排放得整整齐齐,方笠舟就坐在书架中央的桌案前,身边香炉中丝丝缕缕的烟雾飘散,似是檀香的味道,两盆精致的兰草更是平添了几分仙气。 果真是勋贵出身的人,这品味就是跟他们草根不一样啊! 林梓行迈着大步进来行礼,道:下官见过方正卿。 方笠舟长长地嗯了一声,连都也不抬,只执笔写着什么,道:坐吧。 这还坐什么坐,直接给钱她好走人啊! 林梓行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只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道:不敢打扰方正卿,方正卿将东西给下官,下官离开就是。 拿了钱我就走,保证离您远远的! 方笠舟又写了几个字,终于停下笔,俯下身子,惹得林梓行一阵激动,想到终于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小钱钱了,止不住地欢欣雀跃,谁知方笠舟直起身子后,林梓行却瞧见了一摞案卷 方笠舟十分淡然,将那摞案卷递了上来,道:这些案子劳烦林寺丞看看,可有什么疑点? 林梓行:? 为什么等来等去,等到的是新工作?她的加班费呢? 林梓行如鲠在喉,迟迟无法伸手去接,只搓着手,小心道:下官记得,清风说下官忘了东西,是让下官来取的。 方笠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举着那摞案卷,看起来有些不耐烦,道:本官忘了将任务布置给你了,便让你来一趟。 原来是这样 林梓行就说,这方笠舟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变得这么好心了呢 没办法,现在是公务时间,老板给的案子得接着,林梓行小声叹气,便不情不愿地接过来,嗫嚅着道:下官还以为方正卿要按与下官的约定,犒劳今晨下官的表现呢 林梓行虽然很小声,但十分清晰地进了方笠舟的耳朵,就特意说给他听的。 方笠舟将案卷递给林梓行之后,本已经重新执笔开始写了,听到这话后耳朵微动,便伸手缓缓从身后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了林梓行,道:珍馐斋的糕点,犒劳林寺丞。 她不想要吃的,想要小钱钱! 林梓行露出了礼貌的笑容摆摆手,道:下官不饿的,多谢方正卿。 可林梓行话音刚落,她那肚子却恰到好处地咕噜了一下 林梓行: 都怪今早自己客气了那么一下,只吃了一个火烧,这哪能饱呢! 这下林梓行也不好不收,尴尬地笑着接过了糕点,又道了谢,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去,谁知刚要开门,却听到方笠舟道:犒劳林寺丞的银钱,每月三贯钱,月底记得问本官要。 林梓行身子一激灵,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方笠舟,脸上笑意盈盈,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一座财神爷在她眼前端坐着似的,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道:多谢方正卿,下官绝不会忘的! 方笠舟摆摆手,似是迫不及待将她赶出去了,林梓行得了承诺,一手案卷一手糕点,欢欢喜喜地一溜小跑回了自己的书房,连个头也没回,自然没看到方笠舟在她出去后,微微翘起的唇角 有了三贯钱的承诺,工作都有了干劲! 林梓行回去给胃里塞了三块糕点补充体力,便兴致勃勃地开始看方笠舟给她的案卷,惹得杜雄和周霄云两个人吓了一跳。 从没看到林梓行对工作这么有热情过,怕不是换了个人? 林梓行没空理他们,给他们布置好了功课就开始忙自己的,看了几个案子才发现,这些案子都是苏正卿以前亲自经手的案子。 方笠舟把这些案子翻出来做什么? 林梓行压下心中的疑问开始读案卷,都是京畿道强盗、杀人之类的大案,罪犯多判了死刑,大部分都早已被正法了,能有什么疑点? 林梓行看到了华阴县的一个案子,说是当地地主家一觉醒来,十五岁的小女儿丢了,找了好几个月都没寻到踪迹,谁知当地一个名为冯三的采花贼在调戏铁匠铺悍妇老板娘时被毒打一顿扭送官府,据他供述,说曾掳走了许多女子,其中就包括这地主家的小女儿,冯三残忍地将她□□杀害并埋尸。 可是,官府在冯三供述的埋尸地点,并未发现尸体 华阴县令犯了难,请大理寺定夺,然后十分罕见地被苏沐之在案卷之中一顿批评,说他迂腐蠢笨,有口供即可定案,快些替死者伸冤。 可是据林梓行所知,苏沐之向来不是个疾言厉色之人,而且之前有一个同样嫌犯招供却没发现尸体的案子,苏沐之反而放过了这个嫌犯 林梓行琢磨了许久,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正犹疑不定时,却听到敲门声响起。 门口站着的是清风,只见清风进来后木着脸道:方正卿方才出门了,大约黄昏时分会回来接林寺丞赴宴。 接她赴宴? 赴宴为什么要带着她去! 林梓行忙想拒绝,却见清风微抿着唇,将一张烫金帖子递给了林梓行,道:祯王殿下送来的帖子,请林寺丞今夜去平康坊赴宴。 第20章 林梓行很不喜欢工作,但工作不是她最讨厌的。 她最讨厌的,就是赴官场这些人的宴会,简直要了她的命! 最离谱的是,今晚这场宴会,还是李徊请她去的 林梓行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疯狂叫嚣着我不想去!,就连用午膳的时候也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 杜雄一向是风卷残云,拿走了林梓行吃不下的馒头,道:怎的了梓行兄弟,不饿吗? 我问你们,怎样能够推掉一场我不想去的宴会,还能让举办宴会那人不记恨我。林梓行叹息了一声,道,那人地位比我高得多,脾气也不大好,是我惹不起的人。 林梓行怕她直接拒绝,会招致李徊更加疯狂的报复。 李徊这个人小心眼得很,人自卑又记仇,她不敢明面上得罪,只敢装傻充愣 她还记得书中李徊继位后对官场的那次大清洗,简直是惨不忍睹、毫无人性,一些忠臣纯臣都死在了那场清洗中,尤其是那些声称李徊非嫡子不可担当大统的人,一个个都受尽酷刑被折磨死了。 杜雄一副乐天派对于样子,道:装个病呗,这有什么难的。 林梓行闭了闭目,看起来十分痛苦。 她今日都来上衙了,再装病不合适了 周霄云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道:不如我陪你去如何?到时候你只站在那里笑就行,话都由我来说。 实在不行我去!杜雄咽下一口饭,道,就在门口等着你,甭管他们是谁,想必看我这个体格,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林梓行感动得眼泪汪汪,她何德何能有这么两个好兄弟陪在身边呢,只是她不能将这两个无辜的兄弟牵扯进来,若李徊再迁怒于他们两个,那可就太造孽了 林梓行反过来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道:谢了兄弟,心意领了,但我应付应付,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周霄云揽着她的肩膀,叹息了一声道:有什么事情别自己扛着,跟兄弟们说说想想法子,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这顿饭吃得忧愁,这一下午林梓行也是心不在焉,帮两个兄弟研习律法,便觉得吴良几个似是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她似的,可是她一扭头看过去,那三个人目光又放在自己手中的书本上了。 林梓行倒也没在意,反正这三个人鬼鬼祟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终于挨到了黄昏时分,众人都已经回家去了,只有林梓行孤零零等在大理寺门口,只听得一阵叮咚马蹄声响传来,林梓行一看,便见一辆华马车停在她面前,方笠舟从里面探出头来。 林梓行有些惊讶,实在是因为这辆马车与早上那辆相比,实在是太过扎眼了。 因为这个马车上不仅挂满了环佩叮咚响的玉饰,而且马车壁上还雕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画,看起来一副骚包的暴发户气质。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5) 方笠舟看起来有些阴郁,只沉着脸让她快些上来。 林梓行还想挣扎一下,道:能不能劳烦方正卿帮下官寻个借口,下官不太想去,想在大理寺里看方正卿交代的案卷 不可以,祯王殿下请了你,你必须去。方笠舟十分无情,道,而且金吾卫纪将军也会去,难道林寺丞没有半分好奇心? 好奇他为何要宴请你? 林梓行抿了抿唇,纠结了半晌,终是上了马车,十分拘谨地坐在马车里面,打量着这马车厢如外表一般骚包华贵的装饰,神情十分不自然。 方笠舟似是读出了林梓行内心所想,道:是祯王殿下派来的马车,不是本官的。 没想到李徊是这种审美 林梓行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道:殿下宴请我们,还派马车来接,会不会是要我们替他办事啊? 或者干脆就是来想法子把他们拉到祯王的阵营里去当他的小卒子冲锋陷阵 有几分可能。方笠舟轻笑了一下,转而看向林梓行,道,如今官场之上人心浮动,不知林寺丞可有意享从龙之功? 林梓行身子一凛,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下官无意站队,只想安稳度日。 林梓行还记得原书的情节,可不想站祯王了,可又怕自己得罪了他,等他登基之后,自己也是没好果子吃 方笠舟抬了抬眉,道:若是祯王殿下诚意十足,林寺丞也不动心? 一旦涉及党争,一不留神小命就没了,哪比得上在大理寺查案快活?林梓行十分坦然,道,任他有什么诚意,下官可惜命的很 方笠舟冷笑着看向林梓行,道:林寺丞向本官索要诚意的时候,倒是胆大包天又心安理得,怎么现在这么谨小慎微了? 林梓行脸色一僵,耳朵有些泛红,轻咳两声道:这不一样,方正卿善良正直又体贴下属,是官场之上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林梓行现在对于马屁已经驾轻就熟了,而且说这话时面不改色,能比较得体地控制住自己的眼球保健操,却听见方笠舟又是轻笑一声,道:那林寺丞聚拒绝了祯王殿下,不怕来日他若当真登基称帝,你的性命更是堪忧? 这话说到林梓行心坎上了,她怎么不怕呢,当然怕啊! 可她一个大理寺丞,长安这地界牛毛般大小的一个小官,哪能左右谁登基称帝? 林梓行睁大双眸,定定地望着方笠舟,眨了眨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下官为方正卿鞍前马后,当牛做马,方正卿不会不管下官吧。 若是方正卿不管下官,下官只能辞官回乡种地了 不对,下官还不会种地,家里也根本没有地能种 林梓行长叹一声,痛苦地闭了闭目,看起来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的模样,谁知再睁开眼睛,却见方笠舟却忽然之间凑了上来,眉眼低垂,定定地望着她,道:若他当真逼你入他的阵营,你真的舍得下权力辞官回乡? 林梓行目之所及都是方笠舟那张俊朗的大脸,还不习惯与他离得这么近说话,急得有些冒汗了,磕巴着道:做官不仅是为了权力,下官身无长物,只会查案断案,混口饭吃罢了。 若继续飘在官场当真可能丢了性命,那下官情愿辞官,就算不会种地,当个教书先生应该也能糊口。 方笠舟听罢这话,却根本没有退后的意思,声音却显得严厉了许多,道:那林寺丞是不想涉党争,还是单纯不想入祯王殿下一党? 林梓行躲避着方笠舟的眼神,往后退了退,垂下头道:下官就是个芝麻小官,惜命又贪财,又懒又馋毛病一箩筐,党争不是下官这样的人能参与的。 就让她安安稳稳当一条咸鱼吧! 方笠舟眉眼微动,缓缓退后几步坐回了原位置,沉声道:是本王冒犯了。 林梓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心里暗骂了方笠舟好几句,跟着这么个老板,每月三贯钱都有点亏了,当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此时马车缓缓停下,林梓行已经听到外面丝竹管弦之声了,想必是已经到了地方。 方笠舟起身准备下车,经过林梓行身前时,压低了声音道:你既不想入祯王一党,便坚持住莫要松口,装傻就是了。 方笠舟缓缓转头看向她,道:你是本官的人,在外本官会护你周全,无论是祯王还是纪将军,你都不必怕。 方笠舟一双深沉的琥珀眸子看起来威势逼人,又隐藏着一股温和的力量,只见他唇角轻轻勾了勾,缓缓走出马车,似是又嘱咐了一句: 今夜敞开了吃就是,反正不花你我的银钱。 短短的路程,林梓行经历了冰火两重天,有些吃不消,下车的时候,腿脚还有些虚浮。 方笠舟这话的意思是,他不会向祯王一党投降,而且会罩着同样不投降的自己? 有了大腿能抱,林梓行顿时心情舒畅,走路的时候感觉腰杆都硬了许多,只是走向青楼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绷紧了身子。 这脂粉味道实在是太呛鼻了 林梓行能感受到身旁方笠舟的不爽又嫌弃,气压低得让她也喘不过气来,只在一旁做好小跟班,用瘦弱的身躯,帮自己的大腿抵抗红粉佳人的袭击。 这家青楼的老鸨是个看起来极温柔如水的女子,约莫三十岁的年纪,脸上脂粉不浓,眉清目秀的,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桃红的帕子捏在指尖,状若无意地拂过了方笠舟的身前,羞涩地抿唇一笑道:二位爷,请跟奴家来吧。 话音一落,便见她转过身去,腰肢轻摆,如弱柳扶风,娉娉袅袅,形容甚好 林梓行不禁在心里直呼高明,这撩人于无形的手法,可真是高级。 方笠舟紧绷着脸,僵硬地往后退了退,林梓行对这个漂亮姐姐十分好奇,一时贪看盯得久了些,便没注意脚下的路,谁知还没迈进青楼的门槛,便一不小心滑了一跤,若不是方笠舟又伸手扶了她一把,她只怕是要脸着地了。 身旁一个婆子大喊一声,对着那个跪着擦地的小厮骂道:又懒又馋个胚子!连个地都擦不好,要你有何用! 那小厮看起来身材十分瘦小,被吓得浑身哆嗦,也不敢抬头看人,只结结巴巴地道歉,听起来嗓音嘶哑得很。 林梓行一边安慰那个小厮,一边让那个婆子莫要责怪他,毕竟是自己看漂亮姐姐走路入神了,才注意门槛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裳,扭头却见方笠舟嫌弃的眼神,只见他冷笑了一声,道:林寺丞一心只看佳人,连路都不看了? 这下尴尬了 方笠舟瞥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林梓行一边追上去一边比划着道:方正卿您听下官解释,下官不是那样的人! 方笠舟肯定把她当做那种□□熏心的小色批,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通,自己在方笠舟面前的正直形象要崩塌了 林梓行随着方笠舟匆匆穿过大厅之中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眼神一点都不敢乱瞟,再美的小姐姐也视若无睹,就当她眼瞎了吧! 林梓行小声疯狂解释,跟和尚念经一般,方笠舟烦了,随手抓过摆在桌案上的糕点塞进了林梓行的嘴里,道:这里的娘子不行,你若是喜欢,等回去之后本官给你找好的。 林梓行:? 好家伙!这是她能听的吗? 看来这方笠舟平日里洁身自好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还是那种爱寻欢作乐的勋贵! 林梓行拼命嚼着嘴里的绿豆糕,愤愤地盯着方笠舟的背影,又报复性地看了好几眼杨柳细腰轻扭的小姐姐。 拾级上了二楼,便全是大大小小的包厢了,烛火落在障子上映出了影影绰绰的光影,比楼下大堂安静了许多,能听到丝丝缕缕清冷婉转的琴声与歌声,撩的林梓行心痒痒的。 这个时代,以女子精通琴棋书画为风尚,沦落风尘后会的要更多才能吸引得住客人,不得不说做女人是真难啊,林梓行突然庆幸原主机智,女扮男装入官场了,她可搞不来这些事 林梓行随着方笠舟和那个漂亮年轻的老鸨走了许久,才七拐八拐来到一扇门前,只见老鸨葱白手指轻轻叩门,待开门后,林梓行见到里面的情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好多人啊! 这间包厢极为宽敞,里面坐了七八个人,不仅有金吾卫将军纪明远,还有大理寺少卿徐东彦,那个烦人的吴良,还有好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官场点头之交 坐在上首位置的李徊一身绛紫窄袖锦袍,头戴金冠,看起来风采逼人,一双丹凤眼掠过林梓行,唇角轻轻勾起,道:方正卿,林寺丞,来得好晚啊。 大理寺公务繁忙,让殿下见笑了。 屋中只剩下李徊身旁的一个空位,和纪明远身旁的两个位置了。 方笠舟笑容温和,目光很快扫过屋子,双手背在身后,向林梓行勾了勾,林梓行便跟学人精一般跟随着方笠舟进去,待方笠舟坐在了纪明远身旁,林梓行也在一旁学着他坐下了。 只是她这屁股刚刚触到软垫,却听李徊道:林寺丞,来这边坐吧,本王特意为你留的位置。 林梓行转头一看,那位置正在李徊的旁边,贴得极近 第21章 林梓行看着李徊指向他在身旁的那个空位置,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救命啊!为什么要她去那里坐,在哪里坐不都一样吗! 然而在坐的同僚们除了方笠舟和纪明远之外,都向林梓行投来了艳羡又嫉妒的目光,尤其是徐东彦,那眸中的怒火,都快要将林梓行吞噬了 林梓行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在脑中飞快思索着,怎样能在今晚饭局结束前,将自己的屁股焊死在这个座位上,坚决不挪窝。 纪明远看林梓行这副扭扭捏捏迟迟不动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道:林寺丞怎还跟个妇人一般,害羞了 你可闭嘴吧! 林梓行腹诽着,面上却不显露,眼珠一转,便笑着道:多谢殿下抬爱。接着便干脆利落地起身,奔向李徊c位旁边那个空着的位置。 正准备帮林梓行推拒李徊邀约的方笠舟:? 刚才还纠结害怕得不行,现在怎么这么积极? 屋中众人神态各异,李徊却满意地看向林梓行,赞许地微点了点头。 待林梓行落座后,李徊微微抬手,道:既如此,便传膳吧。 一水年轻妖娆的小娘子鱼贯而入,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俯身放在了桌案上,林梓行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娘子们好看,菜更诱人。 小娘子们上菜后并未离开,就在屋中备好了琴筝笛萧之类的乐器,开始演奏了起来,一个个面若春娇,眉目含情,乐曲更是缠绵悱恻,声声动人。 林梓行不禁感叹,怪不得这些男的都爱来这样的地方,她是女的都动心了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就是吃了! 李徊微微一笑,道:酒还在温着,大家先用些饭菜吧。 末了还补了一句:在本王面前不用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中用膳一般。 待李徊夹了第一筷子之后,林梓行看着眼前的烧鹅、烤鸡、炖鱼,咽了咽口水,便如狂风一般席卷了桌案上的各色菜肴。 今天体力和脑力双重消耗过量,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而且因为李徊地位高,这值钱的菜都放在李徊附近,更方便她风卷残云了。 林梓行心中窃喜,今夜她就负责疯狂干饭,把李徊逼得没饭吃,既能填饱肚子,还能显示一波自己的不懂事。 李徊总不想把她这么没眼力见的人招入麾下吧! 林梓行就像就像饿了好几日没吃饭的难民一般暴风吸入各类菜肴糕点,把整桌人都看愣了,李徊脸上惯常的温润笑意也有些凝固。 而李徊每次看准了什么菜想要夹一筷子时,林梓行总会十分稳准狠地夹到同一盘菜里的同一块,眼力劲精准得可怕,李徊的筷子就那样尴尬地举在中央,扭头看着林梓行如小松鼠一般,本身消瘦的双腮,此时却鼓鼓地蠕动着,一脸天真之相。 李徊叹息了一声,想必是这林寺丞家中贫寒,很少能吃到这样的珍馐吧 李徊也就不欲与林梓行计较了,可当他再伸筷夹菜时,林梓行又故技重施,夹走他看中的那一块,如此循环往复多次,饶是李徊再能忍,也很难绷得住脾气了,忍不住怀疑林梓行是不是故意的。 纪明远看不上林梓行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用力地咳了几声,可全桌人都看过去了,只有林梓行不抬头,专心用膳。 纪明远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他偏偏无法因为林梓行太能吃这件事情责骂她,毕竟请她前来并让她祯王殿下旁边的黄金位置,都是李徊首肯的,而且是李徊亲口说的,让大家不用拘束 虽说李徊是天潢贵胄,可这天底下哪有主人嫌弃客人太能吃的道理? 方笠舟看林梓行用膳用得过于卖力的模样,忍不住唇角轻轻勾起,他还怕林梓行不知该如何应对,现在看来实在是有些多虑了。 这林梓行倒真是个活宝 此时敲门声响起,老鸨推门而入,将一坛酒放在桌案上,给每个人斟酒,道:诸位爷尝尝咱们的迷花醉,可是咱家一等一的好酒,若是旁的客人来,奴家还舍不得给呢 杨柳娘子有心了。纪明远笑道,还在无人出悄悄摸了一下杨柳的腰 杨柳娇笑着闪身避过,等到了林梓行身旁时,却见林梓行伸手将酒杯盖住了,笑嘻嘻地看向杨柳,道:杨柳娘子,请问能上些茶水来吗? 杨柳愣住了,眨了眨双眸,但很快便微笑着看向身旁的李徊,道:这位爷可是难为奴家了,奴家说了也不算 林梓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看向李徊,尴尬地笑了笑,那神情要多道:请殿下莫怪,下官在家中用膳时,都是吃茶不喝酒的。 方笠舟拼命绷着脸才没人自己笑出声来,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梓行的表演。 纪明远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案道:林梓行,殿下面前你敢放肆,可莫要给脸不要脸! 林梓行吓得身子一哆嗦,眨了眨双眸,神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垂下头小声嘟囔着道:是殿下说让下官就如在家中用膳一般,不必拘束的 言下之意,殿下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指责我! 纪明远登时吃瘪,只是眸中怒火更胜,徐东彦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看来平时林梓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样子,是假象啊 自己日后对付他,可得仔细着点了 李徊神色明显僵硬了不少,仍然语气温和:是这样,苏正卿一案办的不错,本王本意是宴请诸位以示感谢,总觉得酒更有诚意些,既林寺丞想吃茶,那劳烦杨柳娘子,送些茶来吧 林梓行真诚地笑着道谢,又称赞了一波这家青楼的手艺,尤其是那道烧鹅真是绝了,跟她祖父烧得有一拼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6) 茶水上来之后,林梓行猛灌了两杯,这下才觉得饱了,这顿饭吃得甚是满足,而李徊被林梓行折腾得早已没了胃口,只道:本王听闻,这次苏正卿之案,不仅是方侯爷的功劳,林寺丞也在其中出力颇多? 林梓行又好奇那些精致的糕点,准备尝试几块,嘴里又不得空了,方笠舟看她吃得正香,想来自己该登场了,便道:殿下太过抬举林寺丞了,不知这消息,是从徐少卿口中得知吗? 徐东彦神色有些躲闪,李徊给他解围道:本王在长安城外苏家人遇害案发现场,也是见识了林寺丞的破案功力的,很是钦佩。 怎奈本王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可惜啊 林梓行身子一颤,李徊已经将话说得这般明显了,只要她不是傻到无药可救,就肯定能听得出来,而且若是聪明些的,只怕是感恩戴德立刻行礼表忠心了。 可林梓行那可是装傻充愣一把好手,只道:不知殿下为何需要会破案之人在身边呢? 全桌的人目光都聚集向林梓行,李徊神色更是僵硬无比,只耐着性子道:本王惜才之心作祟,林寺丞此才屈居大理寺从六品寺丞,本王为林寺丞惋惜。 徐东彦的脸色不大好看,李徊这话好像是在打他的脸 林梓行无辜地眨眨眼,道:下官虽官位不高,但这官身乃是圣人所赐,下官年纪又尚轻不敢逾矩,从不敢对此有怨言 本朝任人唯才,从不拘年纪资历。李徊好像铁了心要收服林梓行,道,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林寺丞若是寻一个大树倚靠着,在这官场之上能少走不少弯路。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面露惋惜之色,道:下官在大理寺为官,是圣人的臣子,倚靠的自然是圣人,下官此身此心也只能效忠陛下了,殿下若觉得惋惜,不如直接向陛下要人? 方笠舟险些笑出声,但面上却稳住了,佯怒道:林寺丞,莫要胡言乱语。 林梓行缩了缩脖子,无辜地抬眸看向李徊,道:殿下,下官只会破案不会说话,让您见笑了 李徊双手在身侧攥紧了拳,按说此时应当已经明白了林梓行的意思,不宜再强行将她招入麾下。 但他偏生起了些逆反之心,为何世上还有这般油盐不进一心破案的人,对他的魅力视若无睹,对权势利益更是毫不动心。 李徊轻轻翘了翘唇角,道:既如此,本王明白了,还望林寺丞日后莫要后悔就好。 林梓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会后悔呢,只会后悔没早些远离他! 如今早已过了宵禁的时辰,左右也出不了这平康坊了,不如就在此休息一夜。李徊目光移向杨柳,道,诸位大人也都乏了,不如请人进来伺候着吧。 林梓行想离开了,可是李徊说得对,外面宵禁根本出不去。 救命,还要在这里呆一晚上吗 杨柳好像就等着这句话似的,整张脸笑开了花,应声便开门打了个招呼,只见各色漂亮小姐姐鱼贯而入,羞涩又大胆地瞧着这些官老爷们。 一众官员来到这样烟花巷,早已经蠢蠢欲动了,李徊十分善解人意道:本王去隔壁歇息一会,诸位请自便。 李徊说着便起身与纪明远离去,小姐姐们根本不敢抬头,只各自去陪该陪的人,就连林梓行身旁,也来了一个小娘子。 小娘子本是低垂着头,来到林梓行面前后便缓缓抬头望她,俏皮地轻轻眨了眨眼。 林梓行一惊,险些叫了出来。 竟然是阿七!李二嫂! 阿七没骨头似的软倒在林梓行身上,将林梓行方才用过的茶杯举到了她的面前,道:爷,来一口吧。 林梓行看了看那些原形毕露、丑态毕现的官员们,感觉恶心得很,倒是方笠舟依然正襟危坐,对身旁的小娘子笑了笑,道:去陪那位徐老爷吧,本官自有主张。 方笠舟虽然容貌英俊,但眼神冷厉,脸上的笑有些可怖,小娘子往后缩了缩,便转而扑向了徐东彦的怀抱,徐东晏倒是来者不拒,十分顺从地左拥右抱,笑得像朵牡丹花。 身旁的小娘子柔弱无骨地倚在林梓行身上,林梓行身子僵硬地绷紧了,咬了咬牙放轻了声音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七笑得娇媚,双手环抱住了林梓行的腰身,道:奴家就知道,爷最疼奴家了。 林梓行:? 林梓行无奈之下只能由着她抱住了,眼神捕捉到了藏身在门口的李徊和纪明远,与李徊的眼神交汇,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急忙掩饰般地接过阿七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一边尴尬地伸手拍了拍怀中阿七的后背,一边思索着脱身方案。 然而此时,却见方笠舟起身来到了她二人身旁坐下,掸了掸衣衫,状若无意道: 不介意我加入吧? 方笠舟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像是在询问今晚吃得什么一般随意,林梓行满头问号,尴尬地扭头望了他一眼,道:方正卿花样还挺多呢 勋贵就是玩得花啊 方笠舟品味着林梓行这一副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似是十分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凑近了林梓行,悄声道:这里人太多了不方便,换个僻静点的地方吧。 林梓行:?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预收《锦鲤女捕快的团宠日常》文案如下,请大家感兴趣的点进作者专栏收藏鸭 街道办调解员江梦樵穿到一本《六扇门工作日志》的小说里,成为与她同名的配角。 书中,原主是武艺高强的六扇门捕快,可每次与她搭档出任务的同伴都会光荣负伤,剿匪一无所获,罪犯一个都抓不到,团队每月绩效倒数第一,原主喜提六扇门第一扫把星称号。 一朝穿书,又懒又憨、武力全废的江梦樵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成了捕快。 她被安排给了六扇门蝉联三年的年度最佳捕快贺愚做搭档, 江梦樵喜滋滋地抱上了贺愚的大腿,哄骗着贺愚跟她拉钩。 江梦樵伸出手:日后咱们可要做一辈子的搭档。 贺愚不屑地撇撇嘴,虽然敷衍,但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拉钩成功的江梦樵:这波稳了,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没想到江梦樵竟一扫阴霾,变身锦鲤。 每日巡街都能凑巧解决百姓矛盾,每次出任务她都能阴差阳错抓住罪犯,团队绩效翻身成第一, 同僚们从对她避之不及到抢着与她做搭档, 江梦樵生活美滋滋,每日在六扇门里翻牌子, 今天该跟哪个小哥哥小姐姐出门巡街呢? 每个同僚都翘首以盼求她赏脸,只有贺愚冷着一张脸。 曾经那般崇拜他,说要与他做一辈子的搭档, 怎么就突然变心了呢! 【小剧场】 街道办调解员江梦樵穿到一本《六扇门工作日志》的小说里,成为与她同名的配角。 书中,原主是武艺高强的六扇门捕快,可每次与她搭档出任务的同伴都会光荣负伤,剿匪一无所获,罪犯一个都抓不到,团队每月绩效倒数第一,原主喜提六扇门第一扫把星称号。 一朝穿书,又懒又憨、武力全废的江梦樵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成了捕快。 她被安排给了六扇门蝉联三年的年度最佳捕快贺愚做搭档, 江梦樵喜滋滋地抱上了贺愚的大腿,哄骗着贺愚跟她拉钩。 江梦樵伸出手:日后咱们可要做一辈子的搭档。 贺愚不屑地撇撇嘴,虽然敷衍,但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拉钩成功的江梦樵:这波稳了,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没想到江梦樵竟一扫阴霾,变身锦鲤。 每日巡街都能凑巧解决百姓矛盾,每次出任务她都能阴差阳错抓住罪犯,团队绩效翻身成第一, 同僚们从对她避之不及到抢着与她做搭档, 江梦樵生活美滋滋,每日在六扇门里翻牌子, 今天该跟哪个小哥哥小姐姐出门巡街呢? 每个同僚都翘首以盼求她赏脸,只有贺愚冷着一张脸。 曾经那般崇拜他,说要与他做一辈子的搭档, 怎么就突然变心了呢! 【小剧场】 江梦樵扯着贺愚的衣袖,道:犯人就在那里面,贺老大快去抓他! 贺愚冷笑:你也是捕快,为何不去? 我这残脚猫的功夫,哪比得上老大您武艺高强! 贺愚看起来心情好些,执刀冲了进去,谁知拎着罪犯出来时,却见江梦樵正跟她的张哥、王哥、李哥三位捕头聊得开心,商量着今晚去吃烤羊呢。 贺愚登时黑了脸,把罪犯往那三个哥面前一扔,道:你们三个,把这犯人带回六扇门。 三位哥不敢反抗,带着犯人就走了。 江梦樵正心疼自己一顿烤羊没了,谁知贺愚在耳畔道:走吧小江。 啊?去哪? 不是想去吃烤羊? 没没说要跟你去吃啊 第22章 呵, 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他还知道丢人呢! 林梓行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声,拼命忍住没翻白眼, 道:下官头次来没什么经验, 劳您挑个地方? 方笠舟倒也不客气,缓缓起身后走到门口,向在门口的祯王勾唇一笑,又转头看向林梓行, 向她勾了勾手。 周围急速升温,林梓行也觉得这屋子马上就没法呆了, 拉起身旁的阿七就往外走。 门外李徊脸上笑意温润,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梓行, 待她来到自己身边,刚想说些什么, 林梓行便被方笠舟扯着衣袖拉走了。 林梓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李徊的脸登时冷了下来,眼神变得恶寒了许多,目光中迸发出阴冷的光,轻声道:都安排好了? 纪明远点点头道:殿下放心便是。 李徊衣袖一甩, 双手在身后一背,转头看向走廊上林梓行跟着方笠舟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云淡风轻道:那咱们,就找个地方用茶吧。 林梓行跟着方笠舟进了一间屋子后,便一屁股坐下,抱起手臂, 摆出了一副坚决不合作的态度, 道:下官不是耽于女色之人, 殿下若是喜欢的话就请自便,还请莫要扯上下官。 方笠舟看着林梓行这副警觉的模样,轻笑了一声,便扭头看向阿七,道:没被怀疑吧? 阿七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卑职办事,主子放心。 林梓行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向阿七脖颈前那一片白花花上,可反观方笠舟目不斜视,根本没往那上面瞅。 方笠舟继续道:李徊和纪明远可吩咐你做事了? 吩咐了的。阿七将胸前的衣裳往上提了提,道,让卑职伺候林爷舒服,然后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就大叫几声提醒他们吸引注意,表演一出被林爷用强未遂的戏码。 阿七指了指隔壁,轻声道:李徊就在隔壁呢。 林梓行听了这话简直想吐,面目都扭曲了,忍着恶心道:多亏你潜入这家青楼了,不然我这命运堪忧。 阿七摆摆手,天真地笑了笑道:林寺丞可先别急着谢我,方才我给你下药了。 什么? 林梓行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捂住自己的嘴,一脸难以置信道:你给我下药? 林梓行登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浑身上下哪哪都难受,那杯茶她可是实打实地喝掉了,可没想到防不胜防,还是中招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给她下的是什么药,她会不会没命啊! 阿七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两手一摊,道,他们都看着我呢,我要是不给你下药,就会暴露的。 方笠舟微微蹙眉,道:是你喂林寺丞用茶时下的吗? 阿七笑着轻拍双手,道:卑职就知道瞒不过主子的眼睛,主子当时没阻止卑职,卑职自然就心安理得地喂林寺丞用茶了。 方笠舟眉头拧得更紧了,语气中似是含着些怒火,道:本王是觉得,你既然让林寺丞吃下去了,自然不可能是什么要紧的药。 确实不是什么要紧的药啊。阿七一脸无辜,道,就是常用的chun药罢了,助兴用的,死不了人。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都万分相信对方,没想到却办了坏事。 林梓行听这二人的对话,这才回过神来。 合着这主仆二人,一个给自己下药,另一个看着自己喝下有毒的茶却没阻止。 更离谱的是,这药竟然还是chun药 林梓行感觉心底一股火窜了上来,更是被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搞得她气血上涌,站起身来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阿七惊讶地一弹,往后退了一步,方笠舟猛然转头看向林梓行,眉头愈拧愈紧,打量着林梓行,道:你怎么了? 林梓行感觉浑身发烫,外裳都穿不住了,就想要脱掉凉快一会。 要是能有冰凉的东西能抱一会儿,就更好了 林梓行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裳了 方笠舟瞳孔一缩,暗自骂了一声,急忙上前去抓住了林梓行的手腕,把她摁到在桌案上,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让清水把药箱送来。 阿七这才反应过来,应声后便三步两步跑到窗边跳了下去。 而林梓行虽然双手被钳制住,但仍然在坚持不懈地想要脱衣裳,伸腿往钳着自己的这个高大的人踢去,双腿却也被制住了。 她动弹不了了,可浑身还是烧得难受,意识也逐渐混乱。 这该死的李徊!真是恶毒! 这主仆两个,不仅憨憨,还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林梓行竭力抑制住自己,看着居高临下压制住自己的方笠舟,狠咬着牙道:你想想法子啊! 若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那她女子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林梓行愤恨地紧咬着舌头,却实在忍不住将自己的魔爪伸向方笠舟,怎奈双手被控制得死死的,只能伸腿去够他。 没想到他看起来那么强壮,腰身却好细 方笠舟本就着急,却在此时感受到了林梓行足尖的触碰,身子僵了一瞬,眉心一紧,转头看向在桌案上扭曲的林梓行,干脆利落地伸腿压住了她的双腿。 林梓行这下彻底没了反抗的余地,狠狠地咬牙道:王爷要是不解决的话,就别怪我冒犯了。 豁出去了,大不了就当她有断袖之癖,社死辞职算了,回家当教书先生! 方笠舟眉心拧成了一股结,冷声道:说什么胡话呢?本王从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方才是谁眼睁睁看着她喝了有问题的茶却不阻止的 林梓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只见阿七和清水相继从窗外翻了进来,拿来了一箱的瓶瓶罐罐,哗啦一下倒在桌案上。 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更是扰了林梓行的心智,她感觉最后的理智都要脱离她而去了,偏偏方笠舟还在鼓捣那些瓶瓶罐罐。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7) 林梓行感觉浑身如同被蚂蚁爬过,酥痒难耐,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找个人扑上去了,用尽最后的理智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此时方笠舟却松开了她的双手,强硬地掰开了她的嘴巴,给她喂进去了一粒药,接着便捂住了她的嘴。 药倒是咽进去了,但是那一刻,她身上没有了束缚,甫一得到自由,林梓行便凭借本能,双臂一伸,紧紧地搂住了方笠舟的脖颈 狭窄的屋子里,感觉空气突然凝固了,静得可怕,没人敢出一口气 阿七和清水两个人呆立在原地不敢动,不敢看可是又想看,看到了却恨不得自己没看到,完全就是一个手足无措的状态,而以方笠舟的身手,本不可能被林梓行得手,可他方才觉得万事大吉而失了警戒心,此时被林梓行死死抱住,倒在她身上,一时竟还起不来。 更离谱的是,在这短暂的接触中,方笠舟感受到了身体一丝不同寻常的变化 方笠舟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掰开林梓行的手臂猛然起身,抄起一个枕头就放在了林梓行的身上,往后退了好几步,看似冷静地整理被林梓行抓皱了的衣衫,只是双手还忍不住微微发抖 林梓行有些懵,眨了眨双眸,将怀中的枕头抱得紧了些,只是感觉身上的燥热消散了许多,整个人木然地望着天花板,过了良久才缓过劲来,扶着桌案缓缓起身,无辜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屋中的三个人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瞧着她。 林梓行:? 这是什么眼神? 林梓行只记得自己方才被方笠舟狼狈地压制住了,可能是有点丢脸,但也不至于被这样盯着看吧 尤其是方笠舟,脸色尤其臭,还有点嫌弃 一个见死不救的人,竟然还敢嫌弃她? 林梓行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道:方正卿还真是神通广大,什么解药都有呢。 方笠舟似是在忍受什么,脸憋得有些红,手指指向桌案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低吼道:清水,快把这些东西拿走。 清水一个激灵,飞快上前收拾残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了屋子,阿七可能看得出方笠舟情绪不寻常,光速行礼,用从未有过的乖巧语气垂着头道:是卑职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方笠舟有些不耐烦,挥挥手道:起来吧,等本王回头跟你算账! 就这句话,阿七吓得腿一软,差点没起来 方笠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向林梓行,咬着牙道:林寺丞,还好吧。 林梓行没忍住眼球保健操,冷笑一声,没好气道:还行吧,死是死不了。 阿七感受到了气氛僵局,十分狗腿地上前,讨好道:林寺丞想如何,卑职都配合,就当卑职赔罪了。 林梓行觉得可行,李徊这人狠毒得很,害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思忖片刻便道:那药,你可还有? 阿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粉包递了过来,林梓行接过来之后,递给了方笠舟,道:劳烦王爷瞧瞧,是不是那种药? 方笠舟目光落向林梓行那只葱白的手,双眉拧在了一起,纠结了许久,才缓缓举起手伸过去,只是还未触碰到林梓行的手时,却又猛然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是被空气烫着了? 林梓行不懂向来坦荡磊落的方笠舟怎的变得这样扭捏,有些不耐烦地将药粉往他手里一拍,抱起双臂看着他,道:王爷说要护下官周全的,可莫要言而无信。 方笠舟身子微颤,薄唇抿起,手指缩了缩,有些僵硬地展开药粉包闻了闻,十分简短道:是 到他拿主意的时候了,怎的这般惜字如金,弄出这一副摆烂到底的态度? 林梓行没好气地拿回那包药粉,道:那下官自己想办法,王爷自便吧。接着便往外走。 方笠舟忽然箭步上前想拉住她的胳膊,想了想却收回手,多迈了一步挡在了林梓行和屋门之间,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林梓行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不满道,受委屈的是下官,下官可咽不下这口气。 方笠舟也往后退了退,用轻咳掩饰了自己的尴尬,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林梓行早就看李徊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顺眼了,这种人就该好好治治才好! 林梓行眼珠一转,凑近了方笠舟,踮起脚贴近了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完后却见方笠舟整个人的脊背与屋门紧贴在一起,脸色有些发红,薄唇紧抿着,一副十分不适、想要远离的样子。 林梓行:这又是整哪出? 以前咬耳朵密谋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这次特殊?难道要大声密谋让大家都听到? 方笠舟似是忍了忍,反身轻轻将屋门开了一个小口,便见走廊的尽头,一个小丫头正在烧水,扭头看了林梓行一眼,道:你确定? 林梓行将凑上去,看了一眼那小丫头的背影,十分坚定道:万分确定。 隔壁屋子里,李徊端坐在上首位置,手臂轻轻揽住了杨柳的细腰,唇角含着笑意,道:杨柳娘子,方才人多眼杂,多有怠慢了。 殿下,您这般说,就是折煞奴家了。 杨柳往他身上贴了贴,红唇贴近了他的耳朵,贝齿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廓,道:只要殿下每次来,给奴家一小会时间温存,奴家就满足了。 李徊勾唇一笑,伸手托住了她的玉颈,手指轻轻摩挲着,道:这是自然,若不是为了见你一面,本王也不会来此。 杨柳颇为享受地叹息了一声,手指抚上了他的手腕,顺着他的手劲儿往下深入她的衣衫,轻声道:奴家知道,只求殿下莫要忘了奴家,等到大业成就那一日,奴家也就算是熬出头了。 此时门突然敲响了,一个小丫头的声音轻轻道:杨柳妈妈,水烧好了。 李徊身子一顿,便将手规规矩矩放好,杨柳有些失望地缓缓起身,将衣衫整理好,道:送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丫头根本不抬头,脚步飞快地将茶壶放下便火速闪人,又贴心地将门关好。 杨柳挪了挪身子,手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轻轻倚进了李徊的怀中,将茶杯递到他唇边,道:奴家知道殿下就爱吃六安瓜片,特意给殿下留的。 你有心了。李徊的手一边继续不老实,一边噙着那惯常的笑意,道,不如一起用呢? 接着,李徊将那杯茶一饮而尽,便托住了杨柳的脖颈,迫使在他怀中的杨柳抬起头来,直接wen了上去 一壶茶很快便见底了,二人的衣裳也越来越少,隔壁林梓行紧贴着墙壁听着动静,焦急地跺了跺脚,道:是不是时间差不多了,我记得这药见效挺快呢。 林梓行扭头看向方笠舟,却见他破天荒地双手摸着自己的脖子,脸上的神情古怪,时不时偷看她一眼,还被她抓了个正着。 林梓行有些不耐烦,道:方正卿,干点正事吧,快来听听有动静了没? 方笠舟飞快地把手放下,装作淡定的样子背在了身后,踱步上前贴在墙上听了听,眉头逐渐皱起,缓缓直起身子,轻咳了两声,道:有动静了。 林梓行能清楚地看到方笠舟耳朵有些发红 林梓行屏息凝神听了好久,才捕捉到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看来李徊不太行,这声音不仅小,而且持续得有些慢啊 林梓行倒没觉得害羞什么的,眼珠一转,便道:那就现在吧,把他们迷晕。 清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不一会便回来了,一张原本冷硬的脸上竟然有些泛红,手指紧张地捏在一起,轻声道:都办好了。 林梓行心中得意到不行,终于能让李徊付出点代价了,好好出一口气,又道:能不能劳烦清水,把那人的衣裳给偷来? 清水一脸惊讶,惊恐地看向方笠舟,方笠舟紧皱着眉头转头看向林梓行,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似的,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下官知道啊。林梓行一脸无辜地摊手,道,这又不是伤天害理害人性命的事情,怎的不可? 只不过是把他那张道貌岸然的面具给扯下来罢了。 方笠舟摆摆手道:去吧。 清水看起来欲哭无泪,看起来有些不想去,阿七在一旁搓了搓手,跃跃欲试道:卑职想去,能不能让卑职去。 方笠舟十分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行,你去下边看着,有事来报。 阿七撇撇嘴,看起来有些不爽,看着清水叹息了一声乖乖去了,露出了有些羡慕的神色,无奈地随着他一起出了房门,而林梓行则是寻了个地方十分舒服地躺下,道:方正卿不如也在这里睡一会,离天亮还早呢。 方笠舟跟座雕像一般立在那里,对林梓行的话无动于衷。 林梓行懒得理他,扯过一床被褥便盖在了身上,打了个哈欠道:那下官就小憩一会,方正卿请自便吧。 林梓行闭上双目,呼吸声很快便均匀了许多,方笠舟这才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试探着放轻了脚步往前走去,来到了林梓行身旁,蹲下身子细细地打量着她。 作为一个男子,林梓行的脸小许多,骨架也更是细小得多 当然,身子也柔软许多。 方笠舟双手握住自己的脖颈,闭目忍下那种酥麻的感觉,转身便走向屋子另一角坐下,头倚靠着墙角,决意闭目逼自己睡着,可是脑中却乱的很。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男子给撩拨了。 荒唐,真是荒唐。 方笠舟只得用尽自己毕生那一点可怜的佛学功底,颠三倒四地默念着佛经。 天很快便亮了,林梓行在睡梦中被眼底乌青甚为眼中的方笠舟唤醒,揉了揉眼睛,便与他一道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阿七就在门口候着呢,看到二人后向他们招手,轻声道:这个时辰大家基本都睡着呢。 林梓行点头,与阿七一起躲在了靠近门口的一间屋子里,闲聊般问道:你何时来的这里? 从华安县回来之后就来了。阿七笑得露出了亮晶晶的小牙,道,主子的命令。 他让你来这里做什么?林梓行微微蹙眉,道,这里于女子而言,可不是个好地方。 无所谓啊,我觉得这里挺有趣的。阿七耸耸肩,露出了莫名的笑容,悄悄道,可以把这些男的迷晕,悄悄打几巴掌,让他来这种地方鬼混! 林寺丞想试试吗?很爽的! 林梓行的观念受到了冲击,尴尬地笑笑,掩饰住自己的震惊,摆摆手道:还是不了,你自己爽就行了。 阿七看起来很得意地笑着,此时只听得楼上响起了一声十分高亢的走水啦!的叫喊。 正如暗夜闪电一般,这一嗓子将整座青楼都给唤醒了,不一会林梓行透过门缝,便能瞧见一众男男女女高声叫喊着往一楼涌来,在一片薄烟和焦味之中往门外跑去。 等大多数人都跑出去了,林梓行才捕捉到了姗姗来迟的李徊和杨柳。 李徊和杨柳身上裹着同一个湿哒哒的被褥,身旁跟着严肃却脸红的清水,李徊的神情有些呆滞,似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被推着往前走。 林梓行这才爽了,揽过阿七的肩膀,冲她露齿一笑,道:走吧。 阿七看了一眼林梓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无辜地眨眨眼,认真地看着她,道:原来林寺丞你没有断袖之癖啊? 林梓行:? 林梓行紧抿着唇,十分严肃道:当然没有了,你为何会这般想? 难道是因为昨夜她在阿七的触碰下显得很尴尬,才让阿七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面对林梓行的否认,阿七却是不信,道:林寺丞若不是断袖,为何昨夜要抱我家主子? 林梓行:什么鬼? 第23章 林梓行两度遭遇思维上的冲击, 简直惊得合不拢嘴。 怪不得方笠舟的眼神、神态、行为各种反应那么不对劲。 原来是她在chun药的作用下,抱了他啊! 林梓行尴得脚趾都蜷起来了,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还是被阿七给抱着腰送出了青楼的大门。 此时的门外, 已经挤满了人,附近看热闹的百姓和piao客、金吾卫士兵、和昨夜一同宴饮的官员,都相聚在这里。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 林梓行精准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李徊。 李徊看起来双眼无神,形容憔悴, 与杨柳围着同一床湿哒哒的被褥,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已经有围观之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那个祯王殿下吗,怎的在青楼里跑出来了? 听说这祯王殿下洁身自好, 对未婚妻子情深义重,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你看看, 他还恬不知耻地跟那个妈妈赤身luo体地裹在同一床被褥里,真是不害臊! 林梓行在一旁暗爽,就差拿一把瓜子来嗑了,阿七看起来也很兴奋, 在她耳边轻声道:这男的对杨柳□□心满满,我早就想扇他几巴掌了,现在看他这副模样,比我亲手扇他还爽呢! 林梓行觉得自己做不出扇巴掌这样的事,她是文人,文人不动手,但看他当场社死还是很爽的。 阿七往她脸上拍了些灰, 道:这样看起来真一点, 你不会被怀疑。 林梓行欣然接受了, 看着纪明远一脸慌乱地上前,命令几个金吾卫士兵将李徊和杨柳围在中间,手忙脚乱地给他们准备衣裳,过了没一会,纪明远便揽着有衣物蔽体的李徊往马车走去。 纪明远怨毒的眼神有所松动,拉着李徊上了马车,看李徊仍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气得一壶茶浇了上去。 李徊骤然被浇了满脸冰冷的茶水,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嘴唇颤抖着,唤了一声舅父 马车缓缓行进,李徊才有了些真实感,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便见杨柳正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中,躲藏在一众金吾卫的身后。 李徊下意识地伸手攥紧了窗帘,却并未做什么,只蹙了蹙眉心,便放下了窗帘。 下官身份低微,怎担得起祯王殿下一声舅父纪明远冷笑一声,指着外面道,殿下可知,如今外面都在如何议论殿下? 昨夜疯狂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入了李徊的脑海中,李徊也不明白自己怎的就那么情不自禁,咬了咬牙,用衣袖揩了揩额上的汗珠,道:是外甥的错,才酿成大祸。 殿下何错之有啊?纪明远冷笑了一声,道,如今境地,殿下还是想想,如何能避免此事传到圣人耳朵里吧。 李徊这下显露出了些许慌乱,端坐着拱手作揖,恭敬道:还请舅父助外甥一臂之力扭转乾坤。 这平康坊人多眼杂,想堵住百姓悠悠之口是不现实了。纪明远一撩袍角坐下,叹息了一声,道,我已经吩咐金吾卫尽力封锁消息了,如今知晓此事的官员,只有昨夜与我们宴饮的几个。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8) 李徊闻言瞳孔一缩。 剩下几个倒是好办,只是方笠舟和林梓行难办的很。纪明远一拳捶在桌案上,咬着牙道,昨夜没能拿下没林梓行的把柄,真是可惜。 方笠舟又是个位高权重油盐不进的,一时间还真拿他没法子。 李徊微微蹙眉,道:昨夜舅父可有收到陪林梓行的女子的消息? 没有纪明远有些迟疑,轻咳了几声,道,不过方才我倒是见到那女子扶着林梓行出来了,二人看起来亲密异常,想来昨夜是成事了的。 那昨夜 李徊本想细问,却看纪明远耳朵有些发红,便知他昨夜定也是忘乎所以了 这下好了,他们两个都沉醉温柔乡,反而忘了最重要的事 为今之计,一是想法子让所有官员都无法面圣,二是此事祈王迟早会知道,他不会放过此事,所以给殿下从青楼跑出来之事设计一个合理的说法。纪明远艰难地揉了揉眉心,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想法子收买方笠舟,让他入了我们的阵营,才能绝了他弹劾殿下的机会。 他若是那么好收买的,本王与舅父也不会如此忧心了。李徊脸上得忧心十分明显,叹息道,舅父说的这三点,没有一个是容易的。 先进宫问问贵妃娘娘的意思,此事须得她知晓。纪明远手指点着额头,眼神莫名的坚定又阴狠,道,总会有法子的。 此时大理寺的人也来办案了,让林梓行没想到的是,来的竟是杜雄。 林梓行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一下,她一回头,便见杜雄一脸惊恐和担忧,道:梓行兄弟,你可还好? 林梓行耸耸肩道:一觉醒来发现走水了,还好没受伤。 你怎会在这里呢?杜雄略一思忖,便惊讶道,难道说昨夜你说赴宴,就是来这里啊? 阿七在一旁十分适时地笑道:你可得感谢我,我当时就睡在他身边,若不是我心善又警觉,给他穿好衣裳拉他出来,你可就见不到他了。 林梓行: 杜雄更惊讶了,嘴都合不拢,道:梓行兄弟,难道你已经把自己交出去了? 还未等林梓行回应,便见杜雄打量了阿七,看起来十分满意,接着便冲她嘿嘿一笑,道:弟妹好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梓行疯狂摆手,道:你莫听她胡言乱语,我与她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七此时却装出一副娇羞模样,看向林梓行的双眸中迸发出了小星星,点了点头道: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梓行:? 可真会装,不愧是飞鹰卫的人 杜雄一脸大明白的模样,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向她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了句厉害啊。 此时方笠舟从青楼中走出来,看到林梓行后,脚步明显一顿,略显迟疑着走过去,装作没看到林梓行的样子,道:杜寺丞,这现场就劳烦你勘察了。 啊?杜雄明显很吃惊,道,让下官来? 方笠舟和身材健壮的杜雄差不多高,气势却彻底把杜雄压倒了,只见他微微挑眉,一脸不耐道: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这案子交给杜雄,那证明方笠舟就没想将这纵火案查清 林梓行倒是没所谓,但为了给好兄弟信心,便举高手臂拍拍杜雄的肩膀,也没看方笠舟,只道:没事,我陪你。 毕竟让她现在跟方笠舟相处,还是有点尴尬的 杜雄一听兴高采烈的,而方笠舟却抿了抿唇,干巴巴道:本官另有要事交代给你。 林梓行有点紧张了,身子紧绷着,杜雄在方笠舟的眼神威逼下挪着步子往快成废墟的青楼里走去,而林梓行垂着头当鹌鹑,却被阿七推着往前走。 低着头的林梓行能看到方笠舟前行的脚后跟,那一步步就像是她的催命符一般 阿七在一旁安慰道:不要紧的,你没犯什么错,主子向来赏罚分明,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抱他还不算错? 她最大的错就是当初招惹了他这条金大腿 林梓行慢吞吞爬上了马车,马车虽然已经开始行进了,但车厢之中的气压低到她快要窒息了。 方笠舟肯定觉得自己被下属给抱了,是吃了老大的亏了,正想法子整治她的 林梓行想到方笠舟的各种手段,考虑到自己日后还要在他手下讨生活,决定抛下脸皮,抬头恭敬行礼,道:殿下,下官昨夜神志不清,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大 林寺丞!方笠舟一拍桌案,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道,你把这事给烂到肚子里,若是再有第三人知晓,你这舌头就别想要了。 知道吗? 林梓行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只是听他说罢,还想提醒他,清水和阿七都是知道的,因此早就有第三人第四人知晓了 可是林梓行看方笠舟这破天荒因愤怒而发红透着些淡粉的脸庞,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这位爷她可惹不起 知道了林梓行端坐着,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道,下官保证将此事带进坟墓里。 方笠舟脸上的红晕看起来淡了些,双臂抱在身前,道:此事虽已暂时平安度过,但并不意味着从此高枕无忧了,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林梓行看起来低眉顺眼,生怕惹了大腿不痛快,轻声道,祯王殿下最怕的,就是被陛下知晓,咱们得想个法子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去。 方笠舟微微挑了挑眉,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做最好? 对于祯王而言,最要防着的,一是完全知晓此事的方正卿与下官,二是祈王殿下。林梓行略一思忖,手指捏了捏下巴,道,依下官之见,与其我们来当出头鸟,不如想个法子将此事捅给祈王知晓,不用我们出手,祈王会想法子对付祯王的。 到时候让他们之间狗咬狗,祯王就会费心力与祈王相斗,也就没心思理睬我们,我们就能安心查案啦。林梓行想来就有些兴奋,道,等他们差不多斗出个结果来了,苏正卿一家的案子也就水落石出了,到时候直接面圣呈上证据,争取一击即中,彻底绝了他登基称帝的可能! 方笠舟看着林梓行这副笑得眼睛轻眯,露出洁白小牙的模样,兴奋中透着一股浅浅的邪恶,跟只小猫一样,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 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时,立刻将唇角收回,十分严肃道:看样子你已确信苏正卿之案与祯王有关了? 若是与他无关,那她这几年的律师白干了! 林梓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下官给殿下的药包和银票,殿下可查出名堂了? 只查出来药粉是苏家厨子于案发三日前买的,至于银票方笠舟挑了挑眉,缓缓道,昨日才搜到,昨夜又忙了一夜,怎可能搜的这么快 林梓行手指点着桌案,犹豫了片刻,便从身上取出来了那副画像缓缓展开,道:殿下不如找找这个人。 她是苏正卿一家被杀案的人证,而且应当还活着。 只见方笠舟静静看着那张画像,眉头轻轻蹙起 第24章 林梓行有些紧张, 忙问道:殿下认得? 方笠舟接过画像好好打量了一番,道:感觉有些熟悉。 林梓行倒有些惊讶,没想到方笠舟竟然还熟悉其他府邸的婢女 方笠舟伸手弹了一下这张画像, 道:这不是昨夜你在门口差点滑倒时, 擦地的那个小厮吗? 林梓行仔细回想,能想起来的只有那个小厮弓着的后背和乌黑的头顶 那小厮一直低着头认错,根本没抬过头,方笠舟怎么可能能认得出来? 你确定吗? 林梓行刚问出口, 便见方笠舟上前几步撩开马车帘,道:清水, 把这画像上的人找来。 清水应声接过,方笠舟又补充道:记得, 此女极有可能是女扮男装。 听到女扮男装几个字,林梓行身子一颤, 忍不住想,若是方笠舟见过自己女子的样子,只怕也能一秒识破自己的伪装 这个人太可怕了 你为何不早将此画像给本王?方笠舟回头看向林梓行,眉头紧蹙着审视着她, 道,你若是早半日给本王,本王见到她那刻便能认出她来。 林梓行不想说是对方笠舟尚有疑虑,而昨夜过后对方笠舟疑心顿消了,只含糊道:昨日太忙了,将此事忘了。 方笠舟一看便知她在扯谎,眉头蹙得更紧, 此时清水来报, 道:主子, 此人确实是此处的小厮,前日才来的,因要的工钱很低就被录用了,只是据她同屋说,一觉醒来此女便不见了。 林梓行一听浑身一紧,这才知道自己好像坏事了 方笠舟低声吩咐了清水几句,马车很快便开始行进了,方笠舟缓缓坐下,仔细盯着林梓行看着,道:本王已经想法子将祯王狎妓之事告知祈王了,想来很快陛下就会知晓此事。 林梓行有些自责,垂头扒拉着手指,道:下官自然是相信殿下的能力,只是画像之事,是下官有错,下官 林梓行还未说完,便见方笠舟摆摆手打断道:本王知道,你对本王似是多有疑虑,如今本王开诚布公且斩钉截铁地同你说一句,本王是与祯王站在对立面的。 本王不仅想让他丧失夺储的机会,还想要他与他同党的性命。 他不死,本王决不罢休。 方笠舟脸色坚定,琥珀色的眸子里迸发出毒蛇一般阴狠的目光,一只手攥紧了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一时间车厢之中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车轮滚滚而过和过路行人的声音 突然之间,方笠舟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而方笠舟却满不在乎地拿出帕子揩了揩手,道:你可明白了? 林梓行明白,方笠舟此举表达的意思是,他与李徊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是为什么呢? 方笠舟虽然也是皇室中人,可毕竟不是李家人,他无法成为储君,他须得在祯王和祈王之间选择一个支持。 他与祯王之间既然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那他只剩祈王可以支持了,可据她观察,却并未发现方笠舟有与祈王交好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不过个中缘由好像也与她无关了,对她而言,只要她能保住一条性命,且未来的帝王只要不是祯王就好。 上了方笠舟这条贼船,对如今的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林梓行轻咳一声,便拱手向方笠舟行礼,道:下官的心思,与殿下是一样的,下官日后必不会再对殿下生疑,一定尽下官绵薄之力,协助殿下扳倒祯王。 下官所愿只有一条林梓行抿了抿唇,坚定道,请殿下护下官一家周全。 她本就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升官发财就靠命,以女扮男装之身示人也从未想过姻缘之事,既穿到这本书中,能安安稳稳走完一生,就是她最好的命运了。 除此之外,她真的别无所求了 方笠舟望着林梓行的头顶,默了半晌,本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手伸到一般却顿住了,飞快地缩了回来,道:本王知道,你放心。 林梓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金大腿算是抱上了吧 不管怎么样,反正二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先抱着再说,对她而言,结局也总比被飞鹰卫酷刑折磨死好吧 马车轮滚滚声不断,林梓行安心了不少,望了一眼外面的街市,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方笠舟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的碎片,缓缓道:汇通钱庄。 未央宫的正殿内,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茶杯碎片,纪贵妃遣走了一众奴婢,只留纪明远和李徊在宫中,纤细的葱白指头指着李徊,气得浑身哆嗦,斥道:你做的什么好事!还有脸来找本宫给你出主意! 李徊直直地跪在那里,紧抿着唇一语不发,纪明远立在一旁,看起来脸色凝重,很识趣地没有开口。 本宫在徊儿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他母妃身份低微又体弱多病,生下他就撒手人寰,本宫养他二十多年,本想培养他继位,本宫也能安享荣华,结果他偏偏就做出这样不成器的样子 纪贵妃一甩衣袖,暗红锦缎衣裳上的艳红芍药也随之颤动,如念经一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诉说自己在李徊身上倾注的血泪,李徊跪在那里脸色麻木,似是早就听惯了这样的话,一语不发,只是双拳在身侧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从小到大,他给本宫惹过多少祸,本宫养他到现在容易吗!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本宫省心,就他现在这副模样,哪里有能力让本宫坐上皇太后的位置! 纪贵妃似是说累了,拿着帕子抽泣了起来,纪明远看自家妹妹发泄得差不多了,便开口小声劝道:贵妃娘娘请息怒,此事也并不全是殿下的错,如今责怪殿下也于事无补了,还请贵妃娘娘帮衬着,莫让奸人钻了空子,再用此事陷害殿下和娘娘才是。 纪贵妃妩媚的双眸轻眨,怒火似是消散了些,只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妓子可控制住了? 纪明远清了清嗓子,道:娘娘放心,杨柳娘子很听话,必不会坏事。 死人才最听话,她的性命绝不能留!纪贵妃的眸中迸发出狠毒的火光,道,既有火灾,那烧死个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徊一听要弄死杨柳,眼睫微颤,手指紧捏着衣角,却仍咬着牙一语不发。 纪明远望了李徊一眼,斟酌着道,此事娘娘放心便是,只是如今当务之急是暂时不要让此事传到陛下耳朵里。 纪贵妃瘫坐在桌案后,手指抵着眉心:满长安城差不多都知道了,陛下这里能瞒多久? 不必瞒太久。纪明远又瞧了李徊一眼,道,如今消息已经散开,祈王那边定然会知晓此事,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在祈王将此事上达天听之时,我们将应对之法准备万全就好。 纪贵妃看起来是完全冷静下来了,狐狸眼微挑,道:兄长准备怎么做? 如今只能编一个合理的故事了。纪明远看起来有些迟疑,但仍道,殿下入青楼听曲本不是什么大事,要命之处就在于狎妓,只要将此事全推给那个名为杨柳的妓子就好,就说她是仰慕觊觎殿下已久,才在殿下的茶杯中下药暗害,殿下才是受害者。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19) 纪贵妃猛然起身,道:那女子可愿意这样说? 纪明远缓缓欠身,道:娘娘放心,若是活人不愿说话,可以让死人说话。 李徊唇角微动,脸色却平静如无波古井,纪贵妃恨铁不成钢地望了李徊一眼,叹息道:陛下这边,本宫来想法子,你们大胆放手去做吧。 有娘娘这句话,殿下与臣就放心了。纪明远恭敬行礼,李徊唇角也挤出了笑意,缓缓叩头,只是心中悲凉无比。 其实方才坐上进宫的马车时,他就有种预感,杨柳是保不住了 可若不牺牲杨柳,又能怎么办呢? 李徊的脚步踏出未央宫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耀眼的日光,温暖热烈又有力量,却暖不透他冰凉透骨的身体 自小到大,他就这样被包办着一切,哪有什么自主选择的权利呢 纪明远看着李徊木然的神情,叹息了一声拍向他的肩头,道:殿下,成大事者,必要的牺牲是少不了的。 本王明白。李徊微微昂起头颅,转头看向纪明远,唇角扯了个微笑,道,多谢舅父替本王筹谋。 二人踱步来到了宫城外,却见二人方才坐的马车旁还有另外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小而精致,环佩叮咚声响极是好听,外面立着的也是侍女和女护卫。 马车内的定是个女子 纪明远眉头微蹙,斥道:你们带二娘子来这里作甚,想回去吃板子了吗? 父亲!马车帘拉开,一张秀丽的脸露了出来,道,莫要怪她们,都是女儿的意思。 纪家二娘子纪玉芙年方十六,贤良淑德又面容秀美,一身粉裙看起来娇俏可人,纤腰轻扭、玉足轻踏便下了马车,杏仁般的眸子只落在了李徊身上,只是脸上的焦急怎么都掩盖不住。 父亲,女儿听闻殿下出事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去祯王府才知道殿下来了宫里,这才来等着。纪玉芙怯生生地瞧瞧父亲,又瞧瞧李徊,轻声道,殿下可还好? 李徊扭头看向纪玉芙,自己的未婚妻子 他从很小时就知道,这个女子是纪贵妃给他安排好的未婚妻,将来会是他的王妃,还会是他的皇后。 她很美,可他一点都不喜欢,因为是纪贵妃没问过他的意思,便自作主张定下的。 他喜欢杨柳姑娘那样的 纪玉芙一脸期待,多想听他跟自己说说话,安慰自己一句,说他狎妓之事是假的。 可现在看他这样,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情绪似的。 纪玉芙不免失望地垂下头,却见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 李徊没有唐突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反而隔着衣衫执着她的手腕,声音听起来十分柔和,道:纪娘子莫要多想,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打不到本王的。 本王没做过的事,决不会低头认下。 纪玉芙小心肝砰砰跳,缓缓抬头,却在目光触碰到李徊的眼神时飞快地挪开看向一边,脸色有些发红,轻声道:我自是信殿下的。 祯王殿下品德高尚,怎会做狎妓那样的事呢 她不该不信任殿下的 此时纪明远和李徊的马车帘被轻轻撩开一角,只见杨柳的脸缓缓出现,一脸泪痕地望着那一双璧人,却被马车外的侍卫用刀低声呵斥,让她莫要露头。 李徊下意识扭头,却只看到了杨柳一闪而过的脸 李徊缓缓松开纪玉芙的手,向她微微颔首,道:本王这便派人送纪娘子回家,等忙完这阵子,本王便会抽出时间好生备婚的。 纪玉芙这下被闹了个大红脸,向父亲和李徊行礼过后,便一脸欣喜地匆匆上了马车。 待纪玉芙的马车看不到影子后,李徊与纪明远二人走向马车,待纪明远先上车后,李徊转头看向那能有暖透人心般坚韧力量的阳光,轻笑了一声,转头踩上了马车 汇通钱庄内,那掌柜只打了一眼那张银票,便斩钉截铁道:这银票是华安县分号开的,绝不会错。 怎么又是华安县? 林梓行没想到这么顺利便能查的出来,更没想到是这银票与华安县有关。 方笠舟在一旁接过银票,思忖着道:看来为今之计,只能走一趟华安县了。 林梓行觉得也是该走一趟,只是她略有些印象,除此之外,她脑子里好像还有案子,是与华安县有关的 第25章 我知道了! 林梓行本呆坐在马车上神游, 忽然之间跳起来叫了这么一句,头顶很悲惨地碰上了马车顶,这声我知道了险些被那干脆利落的一声咚给盖住 嗷! 林梓行跌坐在座位上, 手捂着头痛到不行, 方笠舟本在闭目养神,被她这一声给弄醒了,不耐烦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打量着她, 唇角往下一压,道:林寺丞的头竟能碰到马车顶? 她碰头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这个人是真的没有心 林梓行在心里骂了他几句,捂着后脑勺道:方正卿可还记得曾给过下官一摞卷宗? 方笠舟一边在身旁的箱子里翻找, 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里面有个案子就是华安县的。林梓行仔细回忆了一下,道, 大概是个采花贼杀害女子的案子,好像是因为在案犯供述的埋尸地点没找到尸体,不太敢定案。 看现在这情况,咱们是势必是要走一趟华安县的, 不如顺便将这个案子也查了?林梓行激动地搓了搓手,道,正好还能远离长安城马上就要到来的一场纷争。 等祈王将李徊狎妓之事上达天听之后,可有得闹呢 她不想入李徊的阵营,更不想在此时出头,被当做祈王的人,再度卷入党争。 方笠舟不置可否, 只从那精致的小箱子取出了一瓶药扔给了林梓行, 道:这是外伤药, 别磕坏了头。 被老板关爱了的林梓行受宠若惊,接过这药瓶后刚要道谢,却见方笠舟抱起来双臂,又开始闭目养神,道:若是脑子磕坏了,可没法给本王干活了。 林梓行脸上的笑容来得很快,去得更快,唇角抽了抽,趁着方笠舟闭目时作势要打他,狠狠地跟空气出了口恶气。 人脸上长了张狗嘴! 此时马车在大理寺门前停下,二人下了马车后,便见清水上前道:主子,圣人身边的内侍来带话,说是圣人要闭关炼丹七日,近几日不必进宫。 方笠舟闻言轻轻勾了勾唇,道:知道了。接着便看向林梓行,道,林寺丞准备着吧,明日你我便去华安县走一趟。 林梓行听到这个消息只惊讶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李徊那边定然会想方设法推迟让陛下知晓此事,而陛下又向来宠幸李徊的生母纪贵妃,更对修道炼丹一事沉迷不已,想来此事十有八九是李徊一党的手笔了。 哎呀!林梓行又叫了一声,捂住了唇,睁大眸子看着方笠舟,道,方正卿,想必有人是性命堪忧了。 方笠舟与林梓行对视了片刻,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便转头对清水做了几句吩咐。 而此时急匆匆赶到宫中却被拦下的祈王却是气得直跺脚 祈王收到了消息本决议来探听消息,然后纠集手下御史参祯王一本的,谁知却被告知,接下来这七日不上朝、无法面圣不说,连奏折也没法放在帝王的桌案上 而李徊得知事成后,呆呆地立在一座简朴民房的院中,先是长舒了一口气,心却免不得又提了起来,转头望向院东那座屋子,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神情。 纪明远进了大门,道:纪某已派人将此地处理好了,殿下快些吧。 李徊定定地望着手中紧握着的药瓶,长睫轻颤,敛去了眸中的情绪,立在原处没有动,纪明远见状轻轻拍了拍李徊的肩膀,道:殿下,成大事者,妇人之仁是必须要舍弃的东西。 纪某若能代劳,必然不会推辞,只是此事实在特殊,只能由殿下来做。 本王知道。李徊将药瓶收起,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身上的锦袍,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东偏房,每一步带着腰间的环佩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此时,却如同催命符一般 杨柳坐在房中的床榻之上,一头青丝乱糟糟的,衣裳也是再普通不过的麻衣,看起来神情恍惚,突然听到门外一阵玉佩碰撞的响动,猛然抬头,双眸瞪得老大。 殿下,祈王那边已经准备入宫了,想必很快圣人就会知晓此事,等到时候,殿下只怕是有些危险了,不仅皇子身份岌岌可危,可能性命也有碍 本王知晓,本王已经做好准备承担一切后果了。 李徊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坚定,可纪明远却压低了一丝声音继续劝道:殿下,您听纪某一言,此事若想脱身,必须将此事推给杨柳妈妈。 纪将军莫说了!李徊干脆利落地打断,道,本王不会让心爱的女子替本王受过。 殿下 不必说了,就这样吧。 李徊敲响了门,便推门而入,映入杨柳眼帘的正是李徊那长身玉立的身影,脸上似是还带着些笑意,惹得杨柳忍不住哭出声来,三步两步跑上前去,紧紧环抱住了李徊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李徊的双手轻轻摩挲着杨柳的后背,眸子轻眨,轻声道:莫哭了,坐下说吧。 杨柳被李徊搀着坐回到了床上,用手帕揩了揩泪水,装作没听到李徊方才和纪明远的对话,迫不及待道:殿下被此事连累了,是吗? 李徊唇角扯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安慰道:没有,你放心便是。 杨柳盈满了泪水的眸子颤了颤,呜咽了一声,道:殿下莫要再瞒奴家了,都是奴家的错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李徊揽过杨柳的肩膀,道,本王心悦于你,只是此事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了,你何错之有呢? 杨柳被李徊的话感动了,仰着头定定地望着他,道:那那些有心之人,打算怎么利用此事害殿下的? 李徊叹息了一声,思忖了片刻,道:应该会联络群臣写奏折参本王私德有亏吧。 那那皇帝陛下会怎么处理此事呢?杨柳脸颊上泪痕晶亮亮的,一脸焦急之色,道,殿下会被责罚吗? 左不过就是训斥一顿吧,严重些就是受点皮肉之苦。李徊看似轻松,眉头却紧蹙着,道,父皇不会允许一个私德有亏的皇子成为储君的,本王可能没机会了吧 这不行!这绝不可以!杨柳拼命摇头,道,殿下是注定成为君王的,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失了机会! 奴家奴家可以替殿下证明,都是奴家勾引在先!杨柳猛然间起身,道,殿下可以带奴家面圣,奴家在圣上面前就这样为殿下辩白。 这绝对不行!李徊猛然起身,扶住了杨柳的肩膀,道,女儿家清誉不能有损,本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不会躲在女人身后。 这不一样!杨柳急得跺脚,摇头道,殿下,奴家已经没有清誉可言了,未来也全系于殿下一人之身,若殿下不能功成,那奴家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 就让奴家将一切承担下来吧,等殿下坐上了那个位子,若是奴家尚在人世,莫要忘了拉奴家一把,若奴家已经殒命,还请殿下多为奴家上几柱香就好,奴家不求今生,但求来世。 你你当真这么想? 当真。杨柳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道,哪怕是重刑加身,奴家也必不会改口的。 李徊眸子轻眨,叹息了一声,道:面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奴家可以写认罪书!杨柳灵光乍现,急迫地抓着李徊的衣袖,道,殿下,奴家可以的。 好巧不巧,这桌案上正好有一套文房四宝,杨柳端坐下,研墨执笔,字斟句酌开始写,李徊在一旁坐下,手指拂过她的发丝,但双目一直紧紧盯着她写下的词句,在心里默念着,嘴上却道:你实在不必为我至此 杨柳不答,脸上神情坚定,挥笔而就,写完后又用簪花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画押,李徊眉心一蹙,待杨柳献宝似的捧到了李徊面前,他一把拉过杨柳的手指,拿出手帕紧紧地扎上,又装作不在意地将这认罪书扔在一旁,道:本王不会用的。 殿下 杨柳哭得声音都沙哑,李徊眉眼微动,慢吞吞地斟了一杯茶,将茶杯放在杨柳面前,道:先用一杯润润嗓子,再听本王跟你解释。 好不好? 李徊的声音十分具有诱惑力,杨柳急忙将这杯茶一饮而尽,接着劝道:殿下,您就听奴家一言吧,若您不答应,奴家就去宫城外击登闻鼓! 不可!李徊低声道,看起来十分紧张她,握住了她的双手,刚要出声,却见杨柳猛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浑身抽搐 李徊急忙将她揽进怀中,杨柳一脸难以置信,唇齿间艰难地溢出一句殿下,你竟然 对不住了 李徊的眸子看起来忽近忽远,那张俊秀的脸上神色木然,情绪莫辨,定定地望着怀中窒息抽搐痛苦万分的杨柳,杨柳紧紧地攥住李徊的衣衫,满心愤恨却无法发泄了 原来是她被算计了,被她一心一意爱慕着的男子从里到外算计了个彻彻底底 杨柳的紧攥着李徊衣领的手终是脱了力,垂在了身侧,一动不动了 李徊身子一颤,看向杨柳那张原本艳丽又娇媚的脸,此时毫无生气,让他觉得可怖,身子一颤,急忙慌乱地将杨柳的尸体扔下,拿起桌案上的认罪书,慌乱地跑出了房门。 纪明远正立在门外,看到李徊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衣衫也被抓乱了,看起来好不狼狈,急忙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殿下辛苦了,剩下的事就交给纪某了。 李徊抬眸望了一眼如血般猩红的日头,浑身却打了个冷战,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将认罪书放在了纪明远的手中,又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衣衫,用手帕揩净了脸上的汗渍,将双手背在身后,道:杨柳的事就劳烦舅父了,平远王方笠舟和林寺丞,就交给本王了。 第二日一早,林梓行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立在自家院门口,看着祖父将备的一大包干粮和零嘴递给了青竹。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0) 青竹在一旁精神得很,兴冲冲地将干粮塞进了包袱里,祖父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眉目之间满是慈爱之意,张了张唇,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林梓行还困着,心里把又要凌晨出发的方笠舟给骂了一顿,安慰祖父放心,便推开大门,只见方笠舟的马车已经在巷口停着了。 方笠舟立在那里,一身藏青锦袍,看起来与这个小巷子格格不入,虽然隔了有段距离,但林梓行却能感觉到他犀利的眼神之中满是催促之意。 林梓行转头向祖父道别,拖着沉重的步子前行,在方笠舟的眼神逼视下好不容易提高了些步速,来到方笠舟面前,却见他琥珀色的眸子并未盯着她瞧,反而仍停留在她家门口的祖父身上,满是探究之意 直到祖父进了屋,方笠舟的目光才缓缓转向了一脸好奇的林梓行。 林梓行强撑着打架的眼皮,歪着头问道:方正卿认得下官的祖父? 第26章 方笠舟瞥了林梓行一眼, 只说了一句不认得,便不再出声,上了马车。 不认得你盯着我祖父看什么! 林梓行撇撇嘴, 随之爬上了马车, 青竹也跟着林梓行上了马车,林梓行一看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奴婢不能来吗?青竹眼巴巴地看着林梓行,道,郎君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 林梓行转头看向方笠舟, 方笠舟打量了青竹几眼,道:留下吧, 不许添乱。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青竹更是高兴, 待马车开始行进了,便开始给林梓行展示她收拾的行李。 郎君您瞧, 奴婢给您带了两件换洗的袍子,还有一件披风,都是您喜欢的颜色,鞋子也多带了一双, 袜子带了六双 要出远门了,青竹十分激动,精神百倍地喋喋不休,林梓行困得不行,刚想让她别说了,却见方笠舟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方笠舟脸色臭得可怕,林梓行心中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 青竹就被赶下去了, 走的时候还眼泪汪汪的 你的小厮这么吵,你竟能忍得了?方笠舟冷笑了一声,道,若是飞鹰卫有这般多话之人,早就挨了不知道多少板子了 林梓行讪讪地笑了笑,道:下官与她虽是主仆,但与她早就相处成了兄弟,本就没那么多约束。 方笠舟轻嗤了一声,抱起双臂闭目养神,林梓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殿下,昨日那人,救下了吗? 方笠舟眼皮也没抬起,道:人救出来了,藏在长安城,但是能不能救活,可就不一定了。 林梓行浅叹了一声。 这个李徊,当真是心狠手辣,连与自己有过温存过的女子都不放过 林梓行看方笠舟没有再与她搭话的意思,便乖乖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 飞鹰卫脚程就是快,还未过午时,便已经到了华安县,方笠舟没耽误时间,将马车停在了下榻的客栈,便与林梓行直接去往汇通钱庄。 汇通钱庄位于华安县的闹市区,人流量极大,林梓行紧跟在方笠舟身后,还被人流冲散了好几次。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人这么多? 林梓行紧紧拽着方笠舟的衣袖,生怕跟丢了,方笠舟紧蹙着眉头,回头紧盯着林梓行的手指,拼命忍了忍,终是没阻拦她,只道:似是有人家成亲。 有亲事也不至于这么拥挤吧,感觉这小县城里的百姓全都跑出来游荡了 很快林梓行就知道了原因,只见一条长龙般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而来,锣鼓唢呐声震得林梓行耳朵轰轰响,然后便见队伍经过,肆意抛撒喜钱,惹得周围百姓蜂拥而上哄抢。 本着白捡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态,林梓行也悄悄上前去想捡几个大红包,结果根本挤不进去,还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一挤来挤去,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林梓行哎哟一声,感觉屁股被什么东西给硌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去,却倚在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 林梓行心里一惊,害怕自己撞倒了什么人,万一要是小朋友或者是老人,那可真是造孽了,急忙转头看,谁知便见自己背后是一双藏在藏青色锦袍的修长双腿,而自己的屁股正坐在这人的脚上 林梓行觉得尴尬,挠挠头仰头一看,便见方笠舟脸色铁青,咬着牙道:林寺丞坐着可舒服? 林梓行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惹了大腿不高兴了,却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小心翼翼地将屁股挪开,缓缓起身,尴尬地笑笑,道:抱歉,方正卿 方笠舟一脸不爽,伸手拍了拍锦袍,冷笑了一声,道:若林寺丞是飞鹰卫的人,只怕早就死在我飞鹰卫的板子底下了 这次是特殊情况,谁看见钱不眼红呢!林梓行讪笑两声,道,保证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方笠舟双手往身后一背,昂起了下巴,道,本王身边决不允许有见钱眼开之人。 我捡到了哈哈哈哈!在角落巷口里的阿七给清水炫耀自己捡的两个大红荷包,被林梓行和方笠舟看了个正着。 方笠舟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梓行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为阿七即将挨板子的屁股默哀了三秒钟,便听到一阵阵高呼 感谢青天大老爷散财! 一阵阵呼喊声席卷而过,身边的百姓都自觉跪下,向已经经过的迎亲队伍叩首行礼,林梓行她们一行人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兀,急忙蹲下掩饰,林梓行实在好奇,问了旁边的一位大姐。 那位大姐也是好性子,没半点不耐烦,道:你不是本地人吧,你不知道,史知县老爷今日纳了第十六房妾室。 第十六房? 林梓行想起了华安县县令史令冬那张布满了褶子的脸,面目都扭曲了 那位大姐竟还一脸崇拜,回忆起史令冬的种种好处,道:你不知道,史老爷才上任六个月就已经纳了十三个妾了,而且每次纳妾都会给咱们百姓散财,让咱们过上好日子 林梓行听不下去了,尴尬地笑笑,打开阿七的一个荷包数了数,发现里面竟然有二十二个铜板,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林梓行凑到了方笠舟耳边,道:方正卿,下官觉得其中有问题。 方笠舟微微蹙眉,接过铜钱看了看,又扔给了阿七,道:好一个娶了十六房妾室的知县老爷,派人先去盯着查查。 阿七依依不舍地将铜钱放进了小荷包里领命去了,林梓行还是愤愤不平,一边随着方笠舟往钱庄走一边嘟囔着道:方正卿,依下官之见,这事到处都透着古怪。 知县俸禄并不算高,他竟能养得起这么多妾室,还在每次纳妾时大张旗鼓撒喜钱,他一个穷知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而且更古怪的是,在短短六个月之内他竟就纳了十三个妾,长安城中的勋贵与富商都没有纳妾这般频繁的,他一个小知县就敢这般行事,不是天生过分荒淫无度,就是其中还有隐情。 方笠舟的脸色看起来阴沉异常,道:那你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 如今没有证据,下官不好说。林梓行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人流,道,左不过是要隐藏遮掩什么事,或者是利用这些女子做什么事 方笠舟冷笑了一声,道:这一趟华安县可是来值了,势必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才好。 这些人?连根拔起? 林梓行悄声道;殿下是说,史令冬也是祯王一党的? 他一个七品芝麻官,也配被李徊看上?方笠舟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嗤笑了一声,道,你还不知道,这位史令冬可是与旁的皇亲国戚沾亲带故的,这位皇亲国戚是朝中隐藏最深的祯王党 啊?林梓行睁大了双目,仔细回忆起了书中的情节。 隐藏最深的祯王党,还是皇亲国戚的,确实是有一个,她穿书至今,还尚未见过此人 此人正是当朝高阳长公主的驸马,沈歧。 沈歧当年只是个穷书生,因有一身好才学和好模样,殿上被点了探花郎,又被长公主看上召为驸马,在太常寺领了个闲职,便一心经商,如今已经富甲一方了,是祯王名副其实的钱袋子。 因他与长公主感情甚笃,平日里与长公主在外经商游历,不常在京中,与朝中联系不算密切,因而其祯王党的身份几乎没人发现,就连书中的原女主与他也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而他因也会投圣人所好,会替圣人寻仙问道,颇受圣人信任,若想扳倒祯王,沈歧是他们必须扳倒的一个人物。 此时长安城祯王府中,李徊那张原本温润的脸上,竟难得地显现出了些煞气,手指紧紧捏住了桌角,盯着大理寺少卿徐东彦,道:平远王和林寺丞什么时候去的? 今日一早就走了,在大理寺都没露过面。徐东彦看得出祯王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道,下官还是听同僚说的,知晓此事之后第一时间来禀告殿下。 纪明远脸色刷一下白了,道:难道说,他们发现什么了,这才瞒着众人,一刻不停地去了华安县? 李徊猛然间起身,周身戾气环绕,双手背在身后,在屋中来回踱步,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道:本王这便去华安县一趟。 不可!纪明远忙劝道,殿下若是贸然亲自前往,以这二人的心智,岂不一下就能猜到华安县可能有问题,恐怕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李徊沉默不语,他不得不承认纪明远说得对,他确实不宜亲自出面。 他不能亲自出面,但有人可以 李徊看向徐东彦,道:此事多谢徐少卿相告,还请徐少卿回去之后,多替本王留意他们的动向。 徐东彦有些激动,忙行礼道:这是下官分内之事,若是殿下需要,下官愿替殿下前去华安县探听消息。 李徊脸上笑意温和,微微颔首道:徐少卿有心了,不过徐少卿在长安城中作用更大,还请徐少卿替本王盯着些大理寺。 徐东彦明白了,这便行礼告退,待他走远了,李徊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了许多,道:本王记得,沈驸马曾来信说正在回京路上,算算脚程,应是快到华安县了。 纪明远一愣,脸上露出了笑意,赞许道:确实他更合适些,纪某这便向他去信。 二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而正当二人商量给沈歧写信时,华安县的方笠舟与林梓行已经装作商人模样,踏进了汇通钱庄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上夹,8.12日的更新放在今晚啦 第27章 汇通钱庄是个极奇怪的地方, 门脸很小,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看起来也有些破败, 大门约莫只有两个人的空隙, 此时只打开了一半,根本不像是开门迎客的样子。 而且,旁的店家都嫌弃棺材铺晦气,不愿与它为邻, 可华安县的汇通钱庄却与一家名为孙氏棺材铺的店铺紧紧相邻。 林梓行不免觉得一阵阴寒爬上了后背,紧紧跟在方笠舟后面苟着进去了, 便见里面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小柜台, 这木头看起来也有裂纹了,根本不像是钱庄会有的富丽堂皇, 让人一进门就有一种信任感。 走进这样的钱庄,只怕跑还来不及,就担心它下一秒就要破产卷款潜逃吧 方笠舟明显也有些惊讶,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 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柜台,道;有人吗? 柜台后面突然弹出来一个人,可把林梓行给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身子一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面前陌生的两个人,迟疑了一会便懒洋洋地起身,道:什么事啊? 方笠舟微微眯起双目, 一脸质疑地看着他, 双手往身后一背, 故意将腰间价值不菲的玉佩弄出了些声响,不紧不慢道:找你们钱庄主事的人来说话吧。 小伙子这才微微正色,打量着方笠舟一身行头,浅浅咂了咂舌,立刻换了副嘴脸,讨好地笑道:敢问贵客,您光临敝店是有何贵干? 有一笔款子想存起来。方笠舟手指轻点着柜台,挑了挑眉道,有问题? 没有没有,贵客您这边请,小人替您去请我们掌柜来。 林梓行与方笠舟对视一眼,便随着小伙子进了后院,这才发现后院别有一番天地。 院子正中央挖了一座池子,中央的假山旁环绕着朵朵莲花,铺满了整个水面,再无旁的装饰物了。 林梓行觉得,这家铺子审美倒是不俗,没有那种金银玉器堆砌之感,只是门脸实在太破了点 小伙子引着他们来到了正堂,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了上来,行礼道:敝姓徐,见过二位贵客,不知如何称呼啊? 徐掌柜。方笠舟唇角抽了抽,似是不太习惯,只微微欠身道,方某家中行二,是做布匹丝绸生意的,有一笔款子须得存着,正巧身在华安县,只怕是短期内无法离开,听闻这汇通钱庄是华安县最有保障的钱庄,便选择了这里。 徐掌柜邀二人落座,亲自斟茶,道:存款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承蒙方二爷信任选择了鄙店,鄙店必定尽心尽力。 徐掌柜看起来很和善,脸上笑容温润,看起来胸中一点城府也无,却莫名让林梓行想到了李徊。 方笠舟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轻轻勾起唇角,道:这笔款子数目不小,方某不愿出任何岔子,尚未决定选择哪家钱庄 方笠舟的衣袖似是不经意间扫过了腰间的玉珏,徐掌柜双眸微眯,脸上的笑容更亲切夸张了些,道:鄙人明白,小心为上嘛,您若是不嫌弃,随鄙人来参观一下钱库可好? 方笠舟放下茶杯,眉头一挑:不会太打扰吗? 这有什么打扰的,总归得让客人放心不是。 徐掌柜笑得谄媚,迎着方笠舟起身,林梓行就跟在后面,随之进了后院。 后院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看起来有些破败,只是院子各个角落都部署了持刀侍卫,约莫十几个人,更离奇的是,这院子里的各个房间都被封住了。 没有门窗能进得去 林梓行觉得奇怪,看方笠舟环视了四周,也免不了微微蹙眉。 此时,徐掌柜笑着捋了捋胡子,道:钱库就在这院子里。 林梓行环视了一周,瞥了一眼方笠舟的表情,立刻会意,道:你是在诓我们二爷吧,这哪来的钱库。 正所谓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若是将钱库堂而皇之公之于众,又有何安全性可言?徐掌柜闻言哈哈大笑,摆摆手,道,若是有一个无人能发现其入口的钱库,这钱库岂不是时间最安全的地方?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1) 方笠舟闻言轻笑了一声,林梓行适时捧哏,轻轻拍手鼓掌,道:徐掌柜果然厉害,智计过人啊。 徐掌柜垂下头腼腆一笑,摆了摆手,那神情看起来却比谁还要得意。 不过,方某还有些顾虑方笠舟迟疑着道,这钱库的安全性毋庸置疑,只是不知贵店流水和收益如何,能否保障方某到期能将款子收回呢? 这您放心就是。徐掌柜拍拍胸脯,道,我们汇通钱庄在京畿道可是数一数二的大钱庄,若鄙店吃不下方二爷的款子,那徐某敢保证,旁的钱庄更加没有这个能力。 方笠舟得体地笑了笑,道:徐掌柜真诚待人,按说方某不该怀疑,不过行走江湖还是小心为上啊 徐掌柜一愣,似是被难住了,林梓行眼珠一转,适时道:方才我们去的那家钱庄,可是把账本被我们主子看了呢。 账账本? 徐掌柜似是没想到他们会提出看账本的要求,迟疑着道:账本没什么必要了吧 方笠舟抿唇一笑,微微颔首道:徐掌柜觉得为难,那便算了,方某不勉强。 林梓行适时地踮起脚尖凑近方笠舟的耳边,轻声道:主子,我觉得方才那家给咱们看了账本的不错,可以考虑。 林梓行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这句,但她的气音能清清楚楚传到徐掌柜的耳朵里。 方笠舟眉头微蹙,不由自主地一耸肩,往反方向侧了一下身子,只点了点头,向徐掌柜拱手道:既如此,叨扰徐掌柜了,方某这便告辞,回去考虑一下。 方笠舟和林梓行转身便走,徐掌柜急忙跟上二人的步伐,说尽了挽留之语,对于看账本之事却丝毫不松口。 待三人走到了门口,方笠舟再次出言婉拒,徐掌柜虽觉得可惜,但也没再挽留,只向二人拱手行礼,便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林梓行和方笠舟对视一眼,目光转向旁边棺材铺,只见棺材铺的大门开了一个缝隙,露出了一头银发,却在林梓行目光落向他时,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林梓行收回目光,随着方笠舟往巷外走去,方笠舟步伐很快,看起来面色凝重,道:说说你的看法。 下官觉得有蹊跷。林梓行十分笃定,道,他虽然面上看起来很迫切拿到我们这份生意,但行动上却不是。 账本可以算做一家店的命脉,他拒绝给我们看,倒也情有可原。林梓行小跑几步,竭力跟上他的步伐,继续道,他若真想做成这桩生意,可以选择用旁的方式证明自己的财力,可他没有,只在言语上象征性地挽留我们几句,便再也不坚持了 这世上哪有不想做成生意的掌柜? 方笠舟猛然间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林梓行,林梓行一时间没收住步子,直接撞了上去,鼻子磕在了方笠舟的胸膛上。 林梓行叫了一声,手捂着酸痛的鼻子,看向方笠舟的眼神忍不住带了些责怪之意,道:方正卿要停下,能不能事先说一声。 方笠舟眉头拧得更紧,往后退了一小步,道:所以你的结论呢? 只是猜测罢了,我觉得他们根本不靠钱庄赚钱,或者与他们在真正经营的生意相比钱庄没那么重要,所以才不在意。林梓行手指揉着鼻子,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方笠舟的身子是铁做的吗? 林梓行正腹诽着,却感觉见方笠舟忽然上前几步,两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脖颈和后脑勺,直接给托了起来,让她脸面朝天。 林梓行吓了一跳,刚要挣扎,便听方笠舟沉声道:别动。 你流鼻血了。 林梓行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人中部位一阵凉意,方笠舟紧蹙着眉头,看起来十分不耐,拿了一张手帕卷了卷,往林梓行的鼻子里堵去。 林梓行急忙将手帕接过来,却免不得触碰到了方笠舟的手指,谁知这方笠舟如触电一般颤了颤,飞快地往后撤了几步。 这什么毛病? 林梓行忍不住来了个眼球保健操,将手帕塞得更紧了些,才重新看向方笠舟,道:已经没事了。 林寺丞方笠舟抱起双臂,看起来要跟林梓行划清界限,眼神透着些不耐,却忍不住瞥向林梓行,目光不由自主关注她的鼻子,眉心蹙得更紧些,口中却道,眼睛是用来看路的,不是摆设。 还不是你走得太快,我没刹住车! 那也烦请方正卿日后与下官同行时放慢些脚步。林梓行看起来态度恭敬,可微抽的唇角和抑制不住的白眼出卖了她,下官身材矮小,腿可比不得方正卿长。 方笠舟被噎了一句,脸色看起来更难看了,看林梓行还在跟她的鼻子斗争,纠结了半晌,忍不住道:仰起头来,还未完全止血。 林梓行不听,不想被方笠舟关心,只想跟他谈工作,便自顾自道:方正卿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方笠舟双拳在身侧握紧,似是忍了忍,但终是没忍住,上前几步又握住了林梓行的脖子,让她仰头看天。 这样一来,林梓行脖颈和后脑勺一阵酥麻之意传来,目之所及,都是方笠舟的那张脸,尤其是他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夺走了大部分的神采。 今夜悄悄去汇通钱庄探探路。 方笠舟言简意赅,目光十分认真,仔细查看着林梓行的鼻子。 林梓行被他这样盯着,感觉浑身不自在,拧了拧身子,道:既然不需要下官了,那下官就在驿站里歇息了。 方笠舟闻言眉头拧成了结,道:你自然是跟本王一起去。 林梓行一愣,开什么玩笑? 林梓行干笑了一声,道:您武艺高强,进那钱庄如入无人之地,可下官一点武艺都不通,去了有什么用。 本王去出生入死,你在驿站能心安理得地歇息? 报复,这肯定是报复。 林梓行不甘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继续道:可下官光荣负伤了。 你是流鼻血了,不是腿瘸了,有什么关系? 林梓行一脸愤懑,却终究抵不过强权,入夜之后,她与方笠舟便出现在了汇通钱庄的那条巷口。 与白日不同,这次林梓行脸上贴了小胡子,身旁还有一脸木然的清水,推着一辆小推车,那小推车上躺着的是阿七。 清风一动也不敢动,一袭白布遮住了身子,只剩下一双眸子在黑夜之中咕噜噜转动,一身夜行衣的方笠舟一脸怀疑地看向林梓行,道:这法子能行? 她一点武功都不懂,肯定不能跟你翻墙进去,还不许她想个别的法子? 林梓行拍拍胸脯,道:只要阿七不露馅,肯定没问题。 阿七虽然躺在那里,但仍能如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方笠舟很不放心地打量了三个人一通,叹息了一声,道:随机应变吧,若是有情况就喊,本王能听得到。 阿七立刻喂自己吃了个药丸,便躺好不再动了,林梓行点了点头,推了推方笠舟,道:知道了你快走吧。 方笠舟给自己围上面罩,只留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无奈地摇了摇头,翻身跃上了房顶 而林梓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阿七的脸给盖上了,和清水推着小车,走进了巷子里 第28章 林梓行三人在棺材铺门前停下, 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轻轻举手叩响了大门。 夏夜还是有些凉意的,巷中还有清晰的虫鸣声萦绕在林梓行耳边, 或许是对接下来的任务感觉紧张, 或许是被这漫长的等待消磨了情绪,双脚不由得开始踱步,身子也泛起了鸡皮疙瘩。 林梓行感觉自己的双腿都等麻了,大门才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只见一个银白色头发的长者露出了一只眼睛,一手举着蜡烛, 黑色的眸子在黑夜中衬出了幽暗的光芒,只听其哑声道:是谁?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掌柜, 这么晚实在是打扰了,只是有具尸体须得快些收敛, 还请您帮帮忙。 老人家微婲微眯起双目,目光打量了一下林梓行,干巴巴道:太晚了,明日再来吧。 老人家刚要关门, 却被清水一把拦住。 清水抓住了大门缓缓发力,老人家怎么都关不上门,脸上不免染了些愠怒之色,怒视着林梓行。 林梓行看清水那副要吃人的架势,生怕他下一秒就把大门给拆了,急忙作势拍了他一巴掌,接着便行礼道:底下人做事没规矩, 掌柜莫要见怪, 只是事情当真紧急, 能否容我进去说话。 林梓行从怀中取出了荷包在老掌柜面前晃了晃,老掌柜听到铜钱叮当的响声,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低声道:男尸还是女尸。 男尸女尸难道还有分别? 林梓行面上不显,只道了句女尸,老人家的眸子明显颤了颤,便缓缓放下手,敞开了大门,道:进来吧。 林梓行眉头微蹙,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也说不出来,只看着清水将阿七的尸体扛在了肩上,趾高气昂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大门。 老掌柜引着三人进了大门,顿时一阵阴森之感扑面而来,林梓行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泛起来了,总感觉脊梁骨一阵阵发凉,浑身不得劲,只想赶紧逃 比起它的门脸而言,这铺子不算小了,只是里面除了老掌柜手中的蜡烛以外,一盏烛火都没燃,感觉阴森无比,林梓行浑身打了个颤,道:敢问掌柜,这铺子里就掌柜一人吗? 老掌柜只应了一声,声音哑哑的,不再多言,而林梓行凭借着微弱的烛光摸索着脚下的路,跟进了正堂。 老掌柜佝偻着身子,让清水把尸身放到屏风后面,便道:二位在外面等着吧,好了之后老身会知会一声的。 我们不能进去看吗?林梓行眉头蹙紧了,道,入殓过程是贵店机密? 你们若是想看,自便就是。老掌柜哑声笑了笑,道,只是老身感觉您二位与这位故去的娘子并不亲厚,以为您二位不想好生送她一程呢 林梓行想起清水草率地扛着阿七进来的样子,轻咳了几声,吩咐道:你进去看着吧。 清水蹙眉看向她,似是对林梓行的指令有些质疑,那眼神像是在说有什么必要呢? 你若是不听我的命令,回去之后怎么跟主子交代? 林梓行板起脸来教训了他一句,清水才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待里面燃起了烛火的光芒,林梓行这才略松了口气,估摸了一下距离,也没敢点灯,贴着墙角来到了后院。 今日月光微弱得很,林梓行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脚下没有铺砖只是黄土路,后院中也没有回廊,只是正中央似是有一口井。 林梓行一步步小心探过去,犹豫了半晌,还是从身上拿出火折子点燃了。 这口井看起来有年岁了,四周却没有一点杂草,看起来也十分干净,应当是时常用的,只是旁边却无打水的装置,林梓行举起火折子探头往井底看了看,却没看到预想中的水面的倒影,只有黑布隆冬一片 这井下好像是没有水的 林梓行愈来愈觉得怪异,那种阴冷的感觉更甚,让她忍不住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当她转身站起来时,却听到身旁有声音传来: 你在看什么? 林梓行吓了一跳,整个人弹了起来往后撤了一步,谁知却被水井绊了一下,整个人身子对折成了虾子,屁股向下,往井底坠去 此时她也看到了那个吓她一跳的黑衣蒙面人,伸出手向她扑过来,然后她整个人就倒挂在了井里,火折子也脱手了。 那个黑衣人,好像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腕,然后她就头朝下跟根葱似的挂在那里了 林梓行感觉眼前一黑,气血全涌上了脑门,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了出来 不得不说,今天是真的倒霉透顶了。 那人还挺好心,抓着她的一条腿给拎上来了,林梓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后背才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上,只是眼前的小星星还消散不去,耳朵边上嗡嗡的,等她恢复了些精神,缓缓睁开双目,便看到了方笠舟的那张脸,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焦急。 林梓行,你怎么样? 方笠舟拍了拍她的小脸,林梓行怕自己的脸在他没轻没重的巴掌下变成猪头,急忙握住了他的手,强撑着道:下官没事 谁知方笠舟身子一颤,猛然将手抽了回来,直接站起身,眉心登时蹙紧,道:没事就快点起身。 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坐了起来,晃着脑袋设法让自己恢复神志,一边道:方正卿搜完钱庄了? 预想中的回答并没有出现,反而听到了方笠舟压低了声音的严厉之语,听起来像是咬牙切齿的,十分严厉道:你闲的没事不知道四处调查一番,在井边站着作甚?照镜子?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若是掉下去了可还有命活? 他这是吃了三吨炸药吗,怎么突然这么冲!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瞧着这井有些古怪,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井底没有水,才想着要仔细调查一番。林梓行缓缓站起身来,无奈地耸耸肩,加重了语气道,若是方正卿没有鬼鬼祟祟在我身后突然出现,我也不会掉下去 林梓行的语气和神态暗戳戳地指责方笠舟,方笠舟闻言眉头稍松缓了些,但看起来仍然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打量着林梓行,道:可受伤了? 没有没有,起码没像白日那般流血。林梓行忍不住来了个白眼,转了转略有些酸痛的脖子,继续道,方正卿可搜到什么? 方笠舟抱起双臂,背对着林梓行,只道了一句没有 林梓行心中暗爽,想必这位心比天高的平远王是受挫了,自尊心被打击了 林梓行嘿嘿一笑,跟方笠舟汇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况,便重新趴到井边上看,能不能找到她方才掉下去的火折子的踪迹。 果然,原本黑漆漆的井下,闪烁着一丝暖黄的光 这井下果真没有水。林梓行向方笠舟招了招手,道,方正卿来瞧瞧,我的火折子还看得一清二楚呢 方笠舟迈步上前,微微眯起双目,仔细看了良久,才道:这井下有古怪,本王下去瞧瞧。 啊?林梓行抓住了下一秒就要翻身下井的方笠舟的胳膊,冷笑了一声,模仿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道,方正卿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若是掉下去了可还有命活? 对你来说是危险,对本王来说不是。方笠舟没理睬她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挡开林梓行的手,已经坐在了井边准备下去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2) 林梓行再度抓住他的衣袖,道:若是这井下有古怪,那我也要下去。 你在上面呆着。 不行,这里有古怪是我先发现的,我也要下去。 林梓行用尽全身力气扯住了方笠舟的两只衣袖,方笠舟眉头紧缩,薄唇紧抿,看起来怒气已经快要冲破天灵盖了,却根本没法对林梓行动武,咬着牙道: 下去之后一切听本王指挥,不能再像方才那样冒失,同意了本王就带你下去。 林梓行手指指天赌咒发誓,方笠舟才松口 终于,已经站在井底的方笠舟,十分无奈地看着顺着麻绳滑下来的林梓行,怕她站不稳,还托了一把她的腰。 可这一接触不要紧,那种酥麻之意再次袭来,惹得他浑身颤了颤,忍不住又怔愣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林梓行却浑然不觉,接过来方笠舟的火折子环视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是一个称得上空旷的密室。 摆满了棺材、充斥着一股奇怪味道的密室 林梓行浑身鸡皮疙瘩又起来了,饶是她本就大胆,也忍不住往方笠舟身边靠了靠,道:这棺材铺怎么把棺材存放在这种地方啊 这店铺也不算小啊,难道就连一间空房子都找不出来? 方笠舟稳住了心神,也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向最近的那口棺材走去,运功施力,便推开了棺材盖。 林梓行看到方笠舟握着火折子的手指动了动,心里登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缓缓上前两步望了一眼那棺材。 好家伙!竟然是一具女尸,苍白的脸上点着红得妖异的胭脂,头上缠绕着杂七杂八的金银首饰,看起来说不出得诡异 林梓行属实是被惊到了,但她也是见惯了尸首的,只张了张唇,倒是没叫出声来,只是方笠舟一巴掌扑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唇,熄灭了两人手中的火折子,把她往边上一拖藏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 有人,别出声 第29章 密室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还有微弱的烛火光闪烁着,映在墙壁上,是两个男子的影子。 林梓行浑身登时泛起了鸡皮疙瘩, 被方笠舟的手臂箍紧在怀中, 嘴巴被捂着,只剩下一双眸子在暗处闪烁着,忍不住有些发抖。 今日集流鼻血、掉井、见棺见尸被人发觉于一体,当真是不宜出行。 以后出门得看看黄历了 林梓行这么想着, 一边屏气凝神听着密室里的动静,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就放在这里吧。 咚的一声响起, 声音异常沉闷,可想必这东西不轻, 林梓行感觉地都震动了一下,想必是什么重物落地。 很有可能是棺材 你们先出去, 我与掌柜有话要说。 又是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响起,那男子又道:刘掌柜,事情已经办完了,是时候该兑现诺言了 不急不急, 你先坐,咱们再聊聊。 林梓行能很清楚地辨认出,这声音是白日所见汇通钱庄的那个掌柜 刘掌柜,依我之见,没什么再聊的必要了,不如现在就将银钱结了,我好趁着夜黑风高离开这里。 林梓行听到一阵铜钱碰撞的叮当声响, 便听到那人又道:刘掌柜, 这数目不太对吧, 这个月三口棺材和女尸,应当是 刘某做钱庄生意的怎可能数错钱,你再仔细数数。 数钱声再度响起,林梓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听得刀剑出鞘,啊的一声喊叫过后,又是咚一声。 林梓行浑身紧绷着,后脊梁骨一阵发凉,喉咙被挤压得厉害,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人真是心肠歹毒、胆大包天 主子,这尸体仍去野外吗? 不必,就放在这里,等他过来看到,自会让这尸体消失的。刘掌柜似是冷笑着啐了一口,道,一个盗墓贼,就该消失得无影无踪,才配得上他干的那些损阴德的事 待脚步声消失后,林梓行急忙回头看向方笠舟,想跟他去看看尸体,却见他有些不太正常。 脸色似是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潮红 林梓行盯着他的脸仔细地瞧着,伸手在他有些失神的眼前晃了晃,用气声轻唤道:方正卿? 方笠舟身子一颤,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后撤了撤,眉头紧蹙着,打量了林梓行几眼,便起身去看那尸体了。 林梓行满头问号。 方笠舟这是得了什么病吗,怎么神神叨叨的 林梓行懒得管他,急忙跟上去,在方笠舟点亮的火折子面前蹲下查看尸体。 这个盗墓贼看起来十分年轻,身材可算得上是比较高大的,胸口被一剑直插心脏,可谓称得上是稳准狠。 林梓行又去翻他的衣裳,翻出了好几张汇通钱庄的银票,正当她仔细看那几张沾着血的银票时,却见方笠舟拿着一块腰牌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在他腰带里发现的。 那腰牌是木制的,繁复的花纹中央,可这一个史字。 这华安县有头有脸的姓史的人家,恐怕只有知县史令冬这一家了 林梓行看向方笠舟,想在他眸中看到与自己同样的想法,谁知方笠舟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不自然地轻咳几声,道:恐怕是史县令家的奴婢 那这条线索不能放过,得想法子去史令冬府上查探一番。 林梓行正把玩着手中的腰牌,却被方笠舟拿走了,只见他将腰牌收了起来,道:此事交给飞鹰卫去办。 那我 林梓行话还未说完,便见方笠舟眉头一蹙,语气略显焦急,道:有人来了,你该上去了。 我 林梓行又一次被打断了,不过这次不是被方笠舟的话打断的,而是他的行动。 只见方笠舟用绳子拴住了林梓行的腰身,自己一跳便攀上了井沿,快得林梓行都没看清他的动作,自己就被吊在了井里。 方笠舟双臂伸了过来,把她拎上了井,撤去了她腰间的绳子,期间一眼都没看她,道:你走你的,不必管我。 林梓行就这样坐在井边,眼睁睁看着方笠舟跳进了井里。 这动作快得有些离谱,这耳力更是强得离谱。 不愧是间谍工作出身的 现在坐在井边的她,才听到了后院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林梓行急忙离开井边,坐在墙角树下的磨盘上,用手支着头,装作打盹的样子 脚步声愈来愈近,只听得一个老者声音道:贵客,已经可以了,不知准备送出城? 林梓行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那个老掌柜,浅浅伸了个懒腰,目光移向一脸木然的清水,没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便道:明日一早吧,有劳老掌柜了。 去把尸体搬上车,咱们走。 林梓行话音刚落,便听老掌柜道:且慢 老掌柜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笑眯眯道:尸体已然入殓进棺,若是贵客再抬走,是不是有些太过麻烦劳累了? 不如先放在老身这里,等明日一早再运出城,也省的折腾了。 林梓行想起在井下发现的那些尸体,心中警铃大作。 可不能把阿七给留在这里 林梓行微微蹙眉,道:这不太合适吧 就按老掌柜说的办吧。 万年装哑巴的清水突然开口,可把林梓行给吓了一跳,十分吃惊地看向他。 清水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道:烦请大哥回去向主子报信,明日一早再来吧,我在这里等着。 既然清水都这么说了,留他在这里,她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老掌柜和清水亲自送了她出门,林梓行行礼告辞,走出街角,却觉得浑身乏力,困倦得不行,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在巷口角落里瞧见了一个人影。 方笠舟仍是一身夜行衣,只是脸上的面罩已经摘下来了,板着脸道:什么情况? 林梓行这次是有了心理准备才没有被吓到,捂着唇打了个哈欠,与他一边走着一边说了那里的情形,方笠舟眉头也渐渐蹙紧。 如今看来,这个棺材铺子和汇通钱庄互相勾结做盗尸生意是没错了,只是暂不知道目的为何 林梓行满脑子都是棺材里的那具女尸,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只是尚无证据,暂时不敢说出口罢了 女子生存艰难,可以想见了 你先上马车吧。 林梓行这才发现二人已经踱步来到一辆马车前,赶车的正是清风和两个飞鹰卫。 林梓行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没有力气,也没有多让,准备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却有些迈不动腿,突然腰间一只大手帮了她一把,待她回头一瞧,却没看见是谁的手 方笠舟手中正拿着那块史府的腰牌,神情严肃地吩咐清风。 林梓行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错觉而已,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进了马车之后,方笠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可能是骤然松懈下来的缘故,林梓行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刚坐下,头一歪,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林梓行感觉到自己在夜色的林子中奔走,强烈的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脚下步速极快,根本看不太清楚双腿的影子。 林梓行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她的双腿 她方才碰了那个盗墓贼的尸体,难道说,她在那盗墓贼的记忆里?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在夜色的掩护下拿着她根本挥舞不动的大铁锹挖坟开棺。 一具过世了没多久的女尸出现在了棺木之中 那个女子眼角和唇角还含着笑意 她感到自己叹息了一声,合上了棺木,费力地将棺木弄上了车,趁着夜色赶车往县城里奔去,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汇通钱庄那条巷口。 谁知那巷口早已停了一辆青色车顶的马车。 她立刻躲在了一旁,看着汇通钱庄的刘掌柜十分恭敬地送了一个男子出门。 那男子衣着华贵异常,身上的袍子是织金缎子盘着祥云纹路,头冠上一块红似血一般的宝石在黑夜之中闪闪发光 更重要的是,他面容英俊之极,是林梓行毕生少见的那种,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虽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纹,但仍然不减风华,反而更平添了几分风韵 爷放心,一切交给草民。 那位贵人上了马车,待马车离开后,上一秒还笑眯眯的刘掌柜立刻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拔出了手中的匕首,怒斥道:谁人在此,快些出来。 林梓行现在在盗墓贼的身体里,也十分警觉,顺着他的动作拔出了腰间的剑,待刘掌柜一步步上前看清她的脸时,脸色微变,接着换了一副笑容,收起了匕首,道:原来是你啊,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盗墓贼这才放心了些,收回剑后,道:寻到了新鲜的女尸,和棺材一并送来了。 刘掌柜眸光闪了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李兄当真是能干,刘某没有看错人。 盗墓贼拉着车往汇通钱庄门口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刘掌柜阴冷的眸子 可林梓行注意到了,吓得浑身一颤,眼前场景一转,便见自己身在那间满是棺材的密室,被刘掌柜一剑穿心。 痛苦从她的胸口蔓延到了四肢,让她无法呼吸,拼尽全力挣扎却没有力气,只能随之倒下,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 却没能醒过来 方笠舟吩咐完清风后,清风接过腰牌领命要走,却被方笠舟拉住了胳膊。 清风吓了一跳,一脸无辜地回头看向方笠舟,道:主子可还有别的要吩咐的? 方笠舟眉头微蹙,又触碰了好几下清风的胳膊、肩膀和腰身,最后是脸颊,惹得清风脸都红了,却一动不敢动,更别提方笠舟还追寻着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瞧 方笠舟眉头蹙得更紧了,摆了摆手道:无事,你去吧。 清风如蒙大赦,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马车前消失了,方笠舟看起来满面愁容,叹息着上了马车,却见到了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林梓行。 方笠舟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了林梓行的身体,拍着她的脸,道:林寺丞!林寺丞! 林梓行!你醒醒! 林梓行猛然一下惊醒,眼前就是方笠舟那张满是焦急的脸。 林梓行满脸汗渍,胸口剧烈起伏着,一遍遍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紧抓着方笠舟的衣袖,喘着道:我知道了 第30章 林梓行艰难地呼吸着, 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道:那个那个盗墓贼 林梓行感觉还是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声音断断续续的, 这时感受到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后背, 让她有了几分被安抚的感觉。 林梓行稳了稳心神,继续道:那个盗墓贼是为汇通钱庄和棺材铺盗取女尸和棺材的人,而他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不小心撞见了不该被见到的人 林梓行在脑海中描摹着那个男人的外表, 描述给方笠舟听罢,道:方正卿可对此人有印象。 方笠舟微微蹙眉思忖着, 一手仍然给林梓行拍着后背,摇了摇头道:眼睛颇大的英俊中年男子不少, 本王也很难判断。 林梓行伸手在自己头顶的发髻上比划着,道:还有绣着祥云纹路的织金缎袍子, 和那冠上耀眼的红宝石呢 红宝石 方笠舟嘴里默念着,眸光微微一闪,转而看向林梓行,拿出帕子递给她, 道:脸上都是汗渍,擦擦吧。 林梓行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揩了揩,急切道:你是不是想起谁了? 你先告诉本王方笠舟双目微眯,仔细瞧着林梓行的表情,道,你怎么知道那个盗墓贼见过这个人的? 啊!把这事忘了 林梓行眼神有些躲闪,脑中拼命思索着, 逼自己想出来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法 你上车之后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便失去意识, 倒地抽搐不已,待到醒来之后,便能准确地知道这么多事情。方笠舟神色十分严肃,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本王,这些事你是在梦里看到的? 不愧是你啊,还真猜对了 林梓行手指摩挲着衣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方笠舟,道:我若真说是从梦中看到的,你信吗?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3) 方笠舟打量了林梓行几眼,不再拍她的后背,双臂抱在身前,道:你是判官,审断案子是你的职责,要我信有何用? 是啊,得让帝王相信,更要让天下人信服 林梓行双手托腮,看起来愁容满面的,哀叹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抬眸看向方笠舟,道:这么说,你信我了? 方笠舟一愣,迟疑着转头看向林梓行,好像从她那双小鹿般的眸子里看到了星星 方笠舟急忙移开目光,却见林梓行耶的一声,扯着他的衣袖,跟兄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信我,我心里就有底啦! 被他相信了,就这么得意忘形,连尊称都抛之脑后了 方笠舟将脸别到一旁,想把衣袖从她的手中扯回来,忍不住唇角轻轻翘起,嘴上却冷冷道: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空口无凭,本王可没说会信你 林梓行心里却轻松了许多,既然跟方笠舟拉近了距离,那么日后她定然不会重蹈书中的覆辙,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了。 林梓行自是喜不自胜,回去的路上都忍不住嘿嘿地傻笑,方笠舟时不时颇为嫌弃地瞧她一眼,挪了挪身子离她远些坐。 林梓行似是也意识到自己略微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明日方正卿可要跟我一起去给阿七下葬? 当然去方笠舟看起来有些慵懒,似是有些累了,双手放在脑后一枕,道,本王安排人在城里盯着,什么魑魅魍魉也逃不过飞鹰卫的监控。 真是厉害啊! 林梓行不禁竖了个大拇指,方笠舟眉头一蹙,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林梓行晃了晃自己的大拇指,嘿嘿笑道,夸方正卿厉害的意思。 方笠舟冷嗤了一声,把头扭向另一旁,唇角却忍不住又勾了起来。 这林梓行,花样还真是不少 一大清早,林梓行困得像只狗,跟僵尸一般脚步虚浮,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马车,就这样一路眯着眼睛到了棺材铺。 她这一晚上就没休息过来,睡眠严重不足。 林梓行倒觉得有些奇怪,她以前也有熬夜又早起的经历,也没困成这样啊 方笠舟在旁边安静到林梓行险些忘记他的存在了,林梓行看方笠舟易容完毕又精神抖擞的模样,对他更佩服了。 这个人简直像是铁打的 林梓行揉着眼睛,给自己黏上了假胡子,忍不住问道:方正卿不困吗? 不困。方笠舟不假思索,道,于本王而言,一日不睡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梓行忍不住又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待马车停在了巷口,林梓行独自下车,前去敲响了棺材铺的大门,便见老掌柜和清水正立在门前等着他们了。 而装着阿七的棺材,也已经停在了门口。 几人也没有多说废话,赶着两辆马车往城门外走去,清水进了方笠舟与林梓行坐的马车,交代着昨晚的情形。 昨夜卑职歇在了一间房中,仔细听着动静,那老掌柜起夜了一次,又去了后院一次。清水看起来神色有些僵硬,迟疑着道,卑职跟了上去,瞧见他拖回来了什么东西,进了入殓尸体的那个屋子。 林梓行浑身紧绷,急忙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里面没动静,而且烛火光几乎立刻就熄灭了。 清水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无辜,林梓行本能地感觉不对,道:那棺材封了吗? 今日一早在院子里封的,卑职亲眼瞧见的。 林梓行和方笠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待到了下葬的地方,林梓行眼睁睁地看着那老掌柜十分主动地帮忙挖地抬棺,手脚麻利得很,完全不像满头银发的年纪。 待阿七的假坟一切收拾停当了,老掌柜手指点了点,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情形,一屁股坐在了坟旁开始歇息。 林梓行上前几步,又拿了些银钱递了过去,道:老掌柜辛苦了,我们再送您回城吧。 老掌柜收下钱财点了点,放进了腰带里,摆摆手道:不了不了,老身要去邻村帮忙打棺材,不回县城。 林梓行见状也不强求,笑着与老掌柜道别,看着老掌柜孤单的身影隐没在了茂密的林子里,回头看向马车里的方笠舟。 方笠舟向清水使了个眼色,道:派人跟上,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汇报。 清水领命去了,林梓行爬上了马车,道: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人已经派出去了,网已经撒出去了,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还能做什么,回去歇着呗 确实,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不能打草惊蛇。 马车缓缓行进,等进了城已经是午膳时分了,林梓行的肚子很适时地叫了一声。 林梓行立刻捂住肚子,尴尬地冲着方笠舟笑了笑,方笠舟挑了挑眉,掀开窗帘一角往外面一望,便道:在这里停下吧。 林梓行跟着方笠舟下了车,便见他们停在了一座名为玉盘酒楼的铺子门前,这酒楼得有三层高,房檐和柱子上雕的繁复的花纹,让林梓行确信,这应该是县城里十分不错的酒楼了。 这几天的膳食基本都是随便对付过去的,林梓行对接下来的没事十分期待,不免有些激动,一边往酒楼的大门走去,一边悄悄跟方笠舟说:这顿午膳你请吗? 方笠舟挑了挑眉,道:谁跟你说我要请的? 怎么这么抠? 林梓行两手一摊,耸耸肩道:我反正身上一文钱都无,您看着办吧。 店小二十分有眼色,看他们衣着不凡,十分谄媚地笑着道:二位客官,一楼有雅座,二楼还有雅间,您看哪里合适? 林梓行看这大堂也十分干净整洁,实在不想爬楼梯了,便选了一楼一个靠窗的雅座安顿下来,猛灌了好几杯茶水。 方笠舟略显嫌弃地看着牛饮的林梓行,但仍好脾气地给她续茶。 林梓行感觉自己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让上司给她倒茶,这待遇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过她仍然装傻充楞地受着了,谁让他把自己的小青竹给赶走了。 被伺候的感觉就是舒服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林梓行开启了风卷残云模式,填饱了肚子之后,才注意到方笠舟早就放下了筷子。 你吃饱了吗? 方笠舟的唇角抽了抽,戏谑道:你把这桌上的饭菜都给抢了,让我吃什么? 林梓行看了看几个空空的菜盘,绝对不信自己能有那么强劲的实力,正要辩驳几句,却听到楼梯上一阵响动,不由得抬眼看去。 几个店小二身后跟着的,是一对衣着华贵、相貌不凡的男女 林梓行感觉看这两人时,眼前像是自动加了一层滤镜,他们与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二人虽然是中年的年纪了,但看起来都十分年轻,二人都着金线红衣,盘头女子发髻上的金簪珠钗耀眼万分,身旁男子头顶上的红宝石冠更是夺目逼人 而看到了那男子的脸后,林梓行浑身一个激灵,拍了拍方笠舟的手臂,道:你身后楼梯上,是盗墓贼见到的那个人 就是因为他,盗墓贼被灭口了 方笠舟眉心微动,不动声色地缓缓起身坐在了林梓行的身旁,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眸光一闪,双拳登时在身侧攥紧。 林梓行转头看向方笠舟,抓紧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方正卿认得? 方笠舟没有答话,此时只见从楼梯上又跑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赶到二人身前微微颔首,伸臂要送二人出门。 那中年男子的脸转了过来,林梓行忍不住瞳孔地震,又扯了扯方笠舟的胳膊,道:那个人,就是华安县令史令冬。 难道他们之间,也有勾结啊? 第31章 方笠舟注视着那几个人出了酒楼, 拿出荷包将铜钱拍在了桌子上,道:我们走。 林梓行跟上,悄悄抓着方笠舟的衣袖, 道:那一对夫妻是谁?看起来不似凡人。 当朝高阳长公主和她的驸马沈歧, 自然不是寻常人。方笠舟看起来面无表情,道,史令冬是他当年的同进一甲的同窗,也是他的结义兄弟。 林梓行思忖片刻, 勉强将这层关系消化下去,道:既然沈驸马与汇通钱庄有关, 史令冬又与沈驸马有关,那是不是说明, 这三方其实是勾结在一起的? 而且,沈驸马又是祯王一党, 这事是不是也与祯王有关? 二人已经来到了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方笠舟双拳在身侧攥紧,缓缓吐出一口气, 道:一定是。 林梓行有些诧异。 这好像是方笠舟第一次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以前他从不明说的 跟上我。 林梓行还未反应过来,方笠舟便撂下这句话,拽着林梓行的衣袖跟上了那驾马车。 这在大街上正大光明地跟踪吗? 不得不说方笠舟确实深谙跟踪技巧,在大街上看起来与行人并无半点分别,林梓行只管听着方笠舟的指令,随着七拐八拐, 发现这辆马车竟在他们下榻的驿站停下了。 方笠舟急忙拉着林梓行藏身在一旁的巷子里, 听着外面的动静。 沈兄, 这驿站虽说是华安县中最好的,但终归不如府中方便,要我说,住我府中多好,何苦要来这里住驿站呢? 只是在华安县临时落脚罢了,不敢叨扰贤弟太久,在驿站住着更能体会当地风土人情,其中别有一番风味。 沈歧的声音十分有磁性,而且温和有礼,一点压迫感都无,对自己的妻子说话也是温柔之极。 慢些,注意门槛。 待他们的声音消失了,林梓行睁大眼睛,道:他们与咱们下榻的驿站是同一家,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方笠舟神色十分严肃,抱起手臂在胸前,道:很难说 那那怎么办? 飞鹰卫! 方笠舟压低声音唤了一句,便见两个男子从墙上跃下,吓了林梓行一跳。 主子请吩咐。 方笠舟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厉,道:看好长公主与驸马的一言一行,还有,若是有递交的信件,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拦截。 属下明白。 林梓行仍然有些紧张,道:这样能行吗? 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方笠舟蹙紧了眉头,道,在证据还未落实之前不能动手,只能先看住他们。 林梓行又瞧了瞧巷外驿站的门口,道:不如咱们进去,听听他们在密谋什么? 方笠舟垂下头望了她一眼,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不一会,二人就蹲在了沈歧夫妇订的一间房间窗外的角落处。 林梓行觉得他们两个藏在这里实在太过猥琐,一看就像做坏事的,悄声道:咱们能不能换个地? 这个地方是最合适的,你若想换旁的地方,就自己去吧方笠舟从林梓行手中拽出自己那被抓皱了的可怜衣袖,道,若是被发现了,本王可不会说认得你。 真是绝情的男人啊 林梓行腹诽了一句,来了套眼球保健操,但还是安安稳稳地蹲在他的身后,仔细听着房内的动静。 沈兄这次来到华安县,所为何事啊? 与长公主游历西境山水,返程回归长安,正巧路过此地便下榻歇息。沈歧听起来心情愉悦,道,与贤弟也好久不见了,趁着这大好机会见面叙旧,于沈某而言,这一趟便全无遗憾了。 沈兄还是这么会说话,这番话让我心里熨帖得紧。史令冬叹息了一声,道,还好这次能与沈兄见面,我 史令冬突然说不下去了,似是叹息,似是哽咽。 林梓行和方笠舟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耳朵往窗边贴得更紧了些 此时一个柔软的女声响起,道:长途跋涉,本宫身上乏累的很,先去歇息了。 方笠舟的反应比林梓行快多了,急忙抓住她的手腕起身藏在了屏风后面,惹得起猛了的林梓行眼冒金星,若不是被方笠舟扶了一把,险些站不稳,又摔倒在屏风上。 方笠舟两只手抓着她的两只胳膊,用眼神警告她,似是在说你就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在偷听? 她确实体质不好,身体不够灵活,可这也不能怪她啊! 林梓行双手合十向他求饶,方笠舟无奈叹气,待长公主出门的动静过去了之后,又拉着林梓行来到了窗边听着,压低了声音,道:若是还有下次,日后你便不用跟来了。 林梓行小鸡啄米般点头,抓紧了方笠舟的胳膊,方笠舟身子微微一颤,目光落在了她那双白嫩细腻的双手上盯了好久,待里面又有说话声才缓缓移开了目光。 史令冬清了清嗓子,道:最近殿下可有什么指示? 沈歧的声音仍然波澜不惊,道:近日为兄一直在外奔波,也未曾与殿下有过通信往来。 哦那就好 怎么是钱庄出了什么事?沈歧突然提高了声调,道,是不是见到我面容的那人? 不是不是,钱庄一切都好。史令冬声音十分急切,道,见到兄长面容的那人已经处理了,沈兄放心便是。 沈歧长长地应了一声,过了良久,才缓缓道:那些女子,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没有,都好着呢。 那就好,贤弟办事,为兄放心得很。沈歧的声音不免带了些笑意,道,贤弟的福气在后头。 弟弟在此,先谢过兄长了。 二人又谈论了些文章诗词,越说越兴奋,听得林梓行昏昏欲睡,腿都蹲麻了,过了好久才听到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告别,并约定一起用晚膳。 待史令冬走后,有方笠舟的手下来报,说是城外清风传来了消息。 手下在方笠舟耳边说了几句,方笠舟脸色微变,急忙看向林梓行,道:快些随我出城。 林梓行跟在他身后,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待他们几人消失在二楼,沈歧才缓缓从房间出来,敲响了隔壁长公主的房间。 与他们正巧错过 林梓行坐在马车上,听方笠舟复述了一遍,浑身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身子忍不住发颤。 这些人,还真是丧尽了良心! 他们出城后已经是入夜时分了,方笠舟牵过手下送来的一匹马,吹响了口哨,便见从林子四面八方涌来纵马而来的飞鹰卫。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4) 方笠舟满意地点点头,道了一句跟上本王,便翻身上了马,低头看向林梓行,道:你在这里等着本王。 不要!林梓行伸手扯住了马鞍,急切道,能不能带我去? 方笠舟眉头微蹙,道:你又不会骑马。 求你带着我,我不想错过这一幕。林梓行十分认真道,此事能成功揭露,我也尽了一份力,不是吗? 就这样,林梓行坐在了方笠舟的身后,紧紧地抓着他腰间的衣裳,任凭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寒凉浸透全身,浑身发抖,忍不住抱紧了方笠舟的腰。 方笠舟身子一僵,呼吸都乱了几分,扭头想提醒她几句,可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又忍住了。 罢了罢了,不就是抱一下吗,又不是没被她抱过 方笠舟咬了咬牙,施力让马儿跑得更快些,很快便来到了白日埋葬阿七的地方。 原本阴冷无人的林子里,却在阿七的坟前聚集了好些人,火光旺盛之极,如同暗夜的火苗一般耀眼又可怖,比这还要令人恐惧的,是停在那里的喜轿和迎亲队。 迎亲队的奏乐声响彻了整片树林,将他们一群人的马蹄声都给遮盖了七七八八。 飞鹰卫不动声色地放慢速度,渐渐拉起了包围圈,方笠舟则勒马停下,让马儿在迎亲队身后一步步走上前。 林梓行微微歪头看向前方,迎亲队和那顶喜轿之前,是好几个裸着上身奋力挖坟的男子,旁边站着那个老掌柜和一个年纪颇长的老太婆,那老太婆双手叉腰,正指指点点的。 林梓行感觉胸中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这就想下马把他们都给抓起来,却被方笠舟抓住了手腕,在她耳旁低声道:再等等。 很快,在那坟坑里,露出了棺材 老太婆板着脸手一举,那几个精壮男子便俯下身子拿起工具开始撬棺,林梓行的手紧紧抓着方笠舟的腰身,掐得方笠舟忍不住嘶了一声,回头正要说她几句,却见林梓行一脸愤懑,与寻常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方笠舟微微一愣,便没再出声,由着她去抓了,只是一只手抓紧了挂在马鞍上的弓箭 老太婆又板着脸一抬手,那迎亲队登时哑了声,一众乐器同时消声,随着开棺的一声轰隆,老太婆低头看了看那棺材里面,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拿出一个荷包就递给了身旁的老掌柜。 老太婆清了清嗓子,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轿。 那几个挖坟的男子正准备俯身去那棺材里捞人,却见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吓得大喊大叫,一看便知是恐惧到了极点,扔下了手里的工具,蹦着跳着就往外坟坑外面爬 此时,突然有一个人,从那大敞四开的棺材里缓缓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疑惑地看向周围这些打扮奇怪的人们,扯了扯头上繁复的头面,略显嫌弃道:大半夜的,干嘛呀这是 啊诈尸啦! 老太婆一声大叫划破了夜空,这恐惧的情绪很快蔓延到了在场的迎亲队,众人大叫着鬼来啦诈尸啦如作鸟兽散,却被早已暗中包抄的飞鹰卫给堵了个正着。 老掌柜眸光一闪,目光阴冷地看向那个老太婆,抽出手中的匕首,准备一刀扎死她。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笠舟一只箭矢飞来,直直地射穿了老掌柜握刀那只手的手腕,老掌柜痛苦地大叫一声,捂着手腕倒地,一时不慎掉进了坟坑,三滚两滚滚进了棺材里。 棺材里一身怪异服装的阿七略显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挪开了位置,念叨了句真脏啊,谁承想这一低头,却见她原本躺的位置下面,竟然还有一具男子尸体。 这下轮到阿七大叫,手脚并用爬出棺材,一出坟坑便看到了一脸关切的林梓行向她伸出了援手,便一脸委屈地抱住了林梓行,喊道: 有臭男人抢了我的棺材,林寺丞给我做主啊! 林梓行:? 第32章 林梓行觉得哭笑不得, 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道:没事的,现在这棺材你也用不上,索性就当赏给他了 阿七委屈地疯狂摇头, 道:我之所以答应了这么个破差事, 就是想着等我死了之后正好能用上这个棺材的,能省一份钱是一份钱,都怪他,我的棺材被污染了, 还得重新置办! 林梓行:? 这么省钱倒是不必 阿七挥舞着拳头,一把薅过那手腕受伤吱哇乱叫的老掌柜, 咬牙切齿道:你敢在我的棺材里塞别的尸体!我让你今天就变尸体! 林梓行想劝两句,可见阿七正在气头上, 正左一拳右一拳招呼着那个老掌柜,也有点害怕自己被波及到。 看来阿七是真的很重视她那具棺材啊 林梓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阿七的肩膀, 道:小心别把人打死了就行 阿七嘿嘿一笑,把老掌柜的手臂反剪在身后铐了起来,林梓行看几个飞鹰卫上前接手了这个重要犯人,也放下心来, 转头去看那被另一具尸体污染了的棺材。 待看清里面的尸体的脸,林梓行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并不觉得奇怪。 那具尸体正是昨夜死在井下密室的盗墓贼 方笠舟此时在林梓行身旁俯下身,仔细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尸首,吩咐几个飞鹰卫把尸体和棺材一起弄出来带回去。 林梓行有些激动,道:要不要回城之后,便连夜查封汇通钱庄和棺材铺。 当然要了。方笠舟轻轻勾了勾唇, 道, 这么多天的部署, 就是为了这一日 林梓行感觉兴奋了,她还没干过这样的事呢,听起来就很爽 一行人准备停当后,飞快地往城内赶,路过城门时,昏昏欲睡的守城官兵都懵了,看着方笠舟亮出飞鹰卫的令牌,吓得腿都软了,有几个人想跑去报信,被方笠舟的人干脆利落地拿下了。 华安县早已入夜,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行人路过,密集的马蹄声响彻安静的街道,让林梓行忍不住后脊梁骨有些发凉,凑到方笠舟耳边悄声道:这样不会太扰民吗? 要的就是扰民方笠舟轻笑了一声,道,这样才有震慑力。 是你想要装一波吧 林梓行心里这么想,却给方笠舟竖了个大拇指,待众人来到汇通钱庄门前,便见飞鹰卫的精兵早已暗中将这钱庄和棺材铺围得水泄不通,方笠舟和林梓行相继下马,根本没有敲门,直接命人砸门而入。 看门的小厮在睡梦中被吓醒了,登时弹了起来,想要去报信,却被几个手持大刀进来的飞鹰卫吓得摔倒在地,众多飞鹰卫四散开来去搜查,方笠舟和林梓行二人则直奔后院而去。 后院的侍卫虽说是有些武艺,但在飞鹰卫手下明显不够看的,很快就被制服了,方笠舟带着林梓行直接进了院子,打开了一间房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方笠舟燃起了火折子,林梓行才看清这屋子里面,竟然只有一张炕,别的什么都没有。 方笠舟转头看向林梓行,道:知道棺材铺的密室入口在哪里吗? 林梓行指了指那张炕,道:是不是在那里面? 方笠舟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上前几步掀开了炕上的被褥和木板,林梓行这才发现,竟然是跟炕一般大的大洞 方笠舟先进去,向林梓行招了招手,道:下来看看? 林梓行有些紧张,但还是决定下去看看,在方笠舟收回手之前抓住了方笠舟的手腕,有些激动道:好啊! 方笠舟身子一僵,拼命忍了忍,才终于没甩开她的手,眉头蹙紧了一边低头前行,一边回头嘱咐林梓行小心些。 林梓行小心翼翼地低头下了密室,那股熟悉的难闻味道扑面而来,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现在想来,是尸臭无疑了 林梓行走下了台阶,顺着火折子的光亮看去,过了拐角,便能看到一缕颇显清凉的光源从上而下,直直地倾泻下来。 正是棺材铺后院的水井,昨夜她下来的地方 方笠舟在旁边的柜子翻了翻,拿出一摞账本递给了林梓行,道:这钱庄的账本,瞧瞧吧。 林梓行映着月光,翻开了账本,便见里面将每一具尸体的来源、埋葬位置、买主和收取银钱记录得十分清楚明白。 有些尸体是盗墓贼用他的看家本事偷回来的,有些则是棺材铺提供的线索,让林梓行没想到的是,连棺材都是回收利用的,每次盗尸连棺材一起偷,带回来给棺材铺卖,棺材铺但凡卖出去女尸,就提供埋尸地点,再把女尸和棺材一起偷回来 还真是会赚钱呢 更离谱的是,还将每个月的分红写明白了,钱庄掌柜和棺材铺掌柜拿三分,史知县拿七分 林梓行冷笑了一声,合上了账本,道:多亏这钱庄掌柜留了一手,咱们才能定了史令冬的罪。 方笠舟让飞鹰卫将这些尸体与棺材一一收录取证,似是也有些难以忍受这下面的气味,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让林梓行随他出去透透气。 二人又来到了钱庄的后院,便见汇通钱庄的徐掌柜已经被飞鹰卫压在那里,一身寝衣,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便知是被从床榻上直接拉下来的,整张脸上写满了懵这个字,似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方笠舟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望向他,道:汇通钱庄掌柜徐海是吗? 徐海僵硬地抬起头,待看到方笠舟的脸后,惊得身子一颤,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那天来钱庄里 本官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徐海与朝廷命官相互勾结,以开钱庄为名,行盗尸配阴婚之事。方笠舟冷笑了一声,道,如今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吗? 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徐海急忙磕头求饶,手腕上的镣铐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只见抽噎几声,道,小人一直遵纪守法,从不敢做这样的事啊,请官爷明察。 方笠舟给林梓行递了个眼色,林梓行便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翻开了手中的账本,道:本官带人查封了你后院的密室,发现了棺木、女尸还有账本,已经是人赃俱获,你的罪责绝对逃脱不掉。 徐海看到账本之后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找到这账本的? 本官找到有什么稀奇的?林梓行叹息了一声,缓缓蹲下身子,道,本官是现在是为你着想,若你愿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做本案的首告人,本官可以依律法给你从轻处罚。 徐海闻言狠狠地瞪着林梓行,但是沉默不语,方笠舟在一旁道:好了,既然他不愿意做首告人,那咱们下一站,该去史县令大人府上了。 林梓行缓缓起身,护崽子似的将账本护在身上,随着方笠舟走出钱庄的大门,上马之后忍不住问道:这么晚了,咱们就这么去史县令大人府上好吗? 咱们是去查封府邸,又不是去做客。方笠舟看起来十分不以为然,道,和时辰有什么关系 还是你厉害! 再说了,这个时辰史令冬还没回府呢。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府? 史令冬黄昏时分便去了沈歧下榻的驿站,现在还没出来呢。 男人之间竟然有这么多共同话题,能从黄昏聊到现在? 林梓行这么想着,任由方笠舟纵马疾驰而过,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我感觉史令冬不一定会攀咬他的主子,若是他以一己之力揽下罪责该怎么办? 他肯定会揽下罪责的。方笠舟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劳烦林寺丞帮本王想个法子。 林梓行:? 怎么让她来想法子? 林梓行在心里把方笠舟骂了一通,方笠舟似是读懂了她的内心想法,轻笑了一声,语气变得严厉了许多,道:本王多付你的这份酬劳,可不是白付的。 这下彻底把林梓行拿捏住了,林梓行撇撇嘴,嘟囔道:给我些时间想想 方笠舟轻轻勾起唇角,不再言语,待来到了驿站,二人下了马后,林梓行突然眼神一亮,看方笠舟准备进门,忙拉了他一把,道:我想到好法子了。 方笠舟低头看向她,便见林梓行神采奕奕的,拉着他的衣袖,让他低下头来。 方笠舟撇撇嘴,似是有些不耐,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什么人,便低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林梓行在方笠舟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方笠舟的唇角渐渐勾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了句可以,便走进了驿站的大门。 驿站的店小二上前嘘寒问暖,方笠舟却举起大理寺令牌,冷冰冰地说了句大理寺办案,店小二就跟被人关了哑药似的突然噤声了。 方笠舟与林梓行带着几个飞鹰卫缓缓拾级而上,大老远便在走廊里听到了吟诗声,大概是两个身在官场的中年男子借着酒意通过诗词来抒发心中的愤懑与忧伤。 林梓行感觉肉麻得很,还有些想笑,乖乖跟在方笠舟身后,看着他在门口小厮面前举起了令牌,高声道:大理寺办案,请史县令出来说话。 屋内的声音骤然停止,小厮有些紧张,仔细端详了一番那令牌,轻声道:您稍等,小人进去通报。 不必通报了,请史县令直接来见面就好。 方笠舟一点都没有留情面,小厮有些进退两难,此时房门突然打开了,却不是史令冬,而是那位长公主驸马沈歧,双颊发红,眼神也不算清明,看起来有些要发怒的模样,可看到方笠舟的脸时,却好似突然醒酒了,身子一顿,便缓缓行礼,道:原来是平远王。 屋内一阵碎裂声响起,可能是史令冬被吓得摔了瓷碗瓷杯之类的,又是一阵脚步声,只见史令冬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揖,道:华安县令史令冬,见过平远王爷。 方笠舟只向沈歧回了个礼,林梓行也随之行礼,沈歧的目光落在了林梓行的脸上,却双目睁大,后退两步,看起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手微微发抖,指着她道:你你是何人? 第33章 看着沈歧这副见鬼了的神情, 林梓行有些愣住了。 她以前从未见过沈歧啊,怎么他见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林梓行无辜地眨了眨眸子,压下心中的疑惑, 正要自我介绍一番, 却被方笠舟拦住了。 只见方笠舟上前一步挡住了林梓行的半个身子,道:沈驸马,这位是本王的属下大理寺丞林梓行,不知您有何指教? 方笠舟神情严肃, 眸光犀利,沈歧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缓缓将目光从林梓行身上移开,尴尬地笑笑, 道:沈某见这位小友的容貌有些熟悉,故而有此一问, 还请王爷与小友不要见怪 才知王爷已任大理寺卿一职,恭贺王爷,不知王爷夤夜来此,是要查什么案子?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5) 方笠舟微微闪身, 扭头道:林寺丞,你来说。 林梓行会意,上前微微颔首,道:大理寺经查探,发现汇通钱庄与棺材铺勾结盗取女尸与棺材配以冥婚谋取利益,方才已经将两处尽数查封,并搜查到了重要罪证。 史令冬大张着嘴, 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歧倒显得镇定不少, 佯怒道:华安县也算是天子脚下,竟会生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 令冬贤弟,为兄不得不说你一句,平日里是如何治理这华安县的,怎能让自己治下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愧对圣人信任。 史令冬脸上冷汗横流,但很快领会到沈歧的意思,慌乱地行礼道:是下官玩忽职守,治下不严,下官知罪。 贼人狡诈,史县令先不必自责。林梓行看他这副模样就想吐,但还是假意安慰道,好在钱庄和棺材铺的掌柜和伙计全部伏法,林某这便回去加紧审理,方能将案情奏报圣上,还史县令一个清白。 史令冬一听同伙都伏法了,更加慌乱了,忙道:此案既在华安县发生,下官身为华安县令,自然有查清案情的职责,不敢劳动大理寺大驾,还是将一应嫌疑人与人证物证交给下官,由下官来亲审 林某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林梓行似是有些为难,望了方笠舟一眼,看方笠舟微微点头,便继续道,那汇通钱庄掌柜不小心说漏嘴,说他还私藏了什么账本,似是与一些大人物有关,只怕由大理寺来审好一些。 方正卿这可是为史县令着想啊! 史县令张了张唇,求助般地看向沈歧,沈歧眼珠一转,道:既然此案牵扯众多,不如也让沈某参与审理,沈某也算是皇亲国戚,官场之中不论是谁,沈某都是不怕得罪的。 驸马有这份心,方某感激不尽。方笠舟微微一笑,又叹息了一声,道,只是圣人将大理寺托付给方某,方某怎敢偷懒,将这样的大案交托给旁人,更何况驸马是陪长公主出游至此,方某不小心打扰已是很过意不去了,怎敢再劳烦驸马出手相助呢? 沈歧正要说话,方笠舟却板起脸道:来人,请史县令去县衙说话。 两个飞鹰卫不由分说便上前将史令冬架了起来,史令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被弄走了,方笠舟看似十分守礼地向沈歧作揖,道:夤夜打扰,十分抱歉,公务在身无暇亲自向长公主问安,还请驸马转达。 沈歧根本插不上话,就被迫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徒留他的门口发愣。 待他们走远了,沈歧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转头向自己的随从沈良道:派人跟着,仔细打听这消息。 沈良领命,正准备离开,却又被沈歧叫住了。 沈歧抿了抿唇,双拳在身侧攥紧,道:你亲自去查查,那个大理寺丞林梓行是什么人 史令冬已经先被送到马车上了,方笠舟和林梓行慢悠悠走到驿站门口,有个飞鹰卫凑了上来递给了方笠舟一封信,道:主子,今日傍晚截下来的信,是从长安递送给沈驸马的。 方笠舟沉吟一番,接过了那封信,信封上写着沈歧亲启 方笠舟毫不犹豫地拆开了信,飞快地浏览了一遍,轻笑了一声,便递给了林梓行。 这封信是纪明远写给沈歧的,大概意思就是方笠舟和她很可能在华安县,让他帮忙盯着些,千万别让在华安县的生意见了光 可惜啊,这封信来晚了,现在这个见不得光的生意,已经见光了 林梓行将信塞回了信封,道:这封信还给沈驸马吗? 给他也没什么意义了,留着当证据就好。 方笠舟将信收了起来,吩咐道:驿站的人不要撤,继续盯着驸马和长公主。 林梓行凑上前去,搓着手问道:最近实在是有些累,要不要今晚休息一下? 方笠舟挑了挑眉,道:你累了? 是有点累林梓行打了个哈欠,道,人反正是已经抓住了,不如明日一早再审? 方笠舟没有答话,只翻身上马,示意她快写上马。 林梓行一看便知,自己今晚别想睡个好觉了,拖着疲惫的身子被方笠舟拽上了马背。 华安县衙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牢中位置基本都被占满了,史令冬下了马车后就一直在自己书房中踱步,被飞鹰卫看得死死的,什么小动作都做不了,急得满头是汗。 白师爷在一旁端着茶劝道:老爷,现在急也没有,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史令冬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叹息了一声,一拳捶在桌案上,道:本官怎么能不急啊,那方笠舟是什么人,他亲自来查这个案子,本官还能讨得了好? 那个徐海,竟然还私自藏了什么账本,暗地里要给本官捅刀子!真是气死本官了! 史令冬气得直咳,白师爷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道:现在沈驸马也在县里,他肯定会出手保您的,就算他不保您,他身后的大人物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您放心就是了。 史令冬好不容易止了咳,听罢白师爷的话,登时紧张起来,缓缓摇着头道:不对,徐海与沈歧昨夜之前从未见过面,徐海甚至不知道沈歧的存在,徐海若真是有账本,不可能会有沈歧的名字 那些钱本官虽是大部分上交给了京里,但徐海不知情啊,他只知道,跟他分钱的是本官,那账本上只会写本官的名字! 史令冬悔恨得想那头撞墙,叹息了一声,道:如此一来,证据只与本官有关,本官只怕沈歧和他效忠的那位殿下,会弃车保帅 这应该不会吧 不行,得想个法子史令冬缓缓起身,在屋中踱步走来走去,看向白师爷,指着他道,你平日里那么聪明,一到关键时刻就哑巴了,倒是给你老爷我想个法子啊! 您别急,我这正在想呢白师爷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一副着急的神情,叹息了一声,道,要我说,您不如直接招了。 史令冬忍不住跳起来骂道:你是想害死本官吗! 您先听我把话说完了成吗?白师爷拽着他,示意他压低声音,轻声道,我的意思是,您身上有没有与大人物们来往的证据,您把证据放在显眼的地方,诱导这位平远王的人来搜,然后向京中求救,这样就把他们给拉下水了。 史令冬逐渐冷静了些,仔细思忖片刻,道:拉下水之后呢? 拉下水之后,您无论认与不认,您与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们若想自救,就必须设法将您也给救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史令冬一听,眉头逐渐舒展,长叹了一声,道:这可多亏了白师爷,本官怎就想不到! 白师爷唇角勾起,狡黠一笑,行礼道:您过奖了,您不如现在好好回忆一下,有什么能够与京中大人物们扯上关系的证据,越多越好。 对对对,本官这就仔细想想史令冬坐回到桌案前,开始翻找起来。 白师爷微微欠身,道:我去给大人弄些醒酒汤来,想必能更有助于大人思考。 史令冬摆摆手,白师爷便退下了,一出房门,便扭头看向角落的阴影里站着的两个人,向他们笑着露出了大白牙。 角落里的林梓行和方笠舟对视了一眼,小声道:看来很顺利了。 方笠舟勾了勾唇角,道:走吧,去审审那几位 林梓行和方笠舟将这两个掌柜好生审问了一番,也没审出什么新鲜的,那棺材铺老掌柜就按照徐海的指令做事,徐海倒是把史令冬给招了个干净。 当初做这个生意,就是史令冬先来找的他,二人合作分成,而那位驸马爷沈歧,据史令冬所言,他就见过这么一次,只知道是长安来的人。 林梓行停下笔问道:那他这次来汇通钱庄找你,是为了什么? 徐海叹息了一声,道:跟你们一样,都是声称自己有笔款要存,想存在汇通钱庄的。 这不对啊,要是徐海根本不知道沈歧的身份,为什么徐海看到盗墓贼发现沈歧了,就把盗墓贼给杀了? 林梓行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为你卖命的那个盗墓贼杀了? 他啊徐海眨眨眼,又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他几天前偷听我与史县令商讨事情被发现了,史县令让我务必把他给清理了,我没办法才 徐海看起来十分悔恨的样子,林梓行也有些无奈,尴尬地看了方笠舟一眼,却见方笠舟并无责怪她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时辰不早了,现在去歇息一会吧。审问完后,方笠舟十分认真地看向林梓行,道,明日还有的辛苦呢。 林梓行确实困倦得不行,也没跟方笠舟客气,一起回了驿站,连衣裳都没脱,一沾床榻就睡着了,然而梦里也没消停,一直梦到自己在林子里奔跑的情景,还遇见了办冥婚的,还有人识破了她的女子身份,要抓她上轿子,要抬去给已死之人做媳妇 林梓行猛然间惊醒,发现自己正趴在床榻上,满头都是汗,神志也不算清醒,门外急促的敲门声还在急速撞击着她的耳膜 林梓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飞快地爬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上前开了门。 只见两个黑衣男子十分焦急地行礼道:林寺丞,王爷说在城外发现了重要物证,请您务必快些去看看。 林梓行也立刻紧张起来,忙问道:什么重要物证? 是具尸体,请您去查验一番。 林梓行一听是尸体,便拎起自己的小箱子道:那咱们现在快去。 两个男子引着林梓行匆匆下楼,出了驿站的大门,林梓行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随着马车的行进,林梓行才逐渐清醒过来,仔细思忖着。 在城外发现了尸体,能是谁的尸体? 林梓行觉得马车行进得有些慢了,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正当她这么想着,却感觉马车突然加速,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林梓行撩开窗帘望了一眼,原来是出城了 林梓行上前去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请林寺丞稍候片刻 那赶车的男子连头都没有回,林梓行却越想越不对劲。 以前方笠舟派人来接她,一定都是找她认识的清风清水或者阿七,而不会她没见过的人 而这两个人,她就没见过 林梓行回忆起方才他们两个人称呼方笠舟为王爷,可方笠舟身边的人,从来都是称他为主子的。 林梓行突然警觉起来,开始思索怎么试探一下这两个人,谁知这时马车却停下了,马车帘被扯下,那两个男子上前一把扯住了她,把她给拽下马车。 面对这两个男子的力量,林梓行根本反抗不过,剧烈挣扎着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两个男子抿唇不答,一个男子直接把她扛了起来,另一个男子催促着道:快,扔湖里去,扔远点。 林梓行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力量牵引着她的身子,她登时天旋地转,后背下坠,双目所见的景致从茂密的草地、苍朗的明空,变成了一片碧波荡漾的空白 湖水灌入了她的双目、双耳、鼻子和嘴巴。 她的呼吸,登时被剥夺了 第34章 林梓行一点水性都不通, 甚至是有些怕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扔进了湖里,林梓行感觉不仅是自己的听力、视线和呼吸被剥夺了, 脑子的思考能力也彻底消失了。 她只会本能地挣扎 可挣扎只会让她愈发下沉 林梓行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是她从未经历过的陌生情景。 她能看到方笠舟的脸,能看到他的冷漠、不耐烦、焦急和痛惜 所以她是死了,方笠舟在为她惋惜和哀悼吗? 一阵阵冷意袭来,林梓行看不见光亮, 感受不到温暖,身子落不到实处, 一个随波逐流者,不知会沉在湖底的哪块石头旁, 更不知她的尸首会不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 林梓行浑身瘫软了下来,连指尖的力气都无了, 渐渐失去了意识 沈歧正坐在房中的桌案前,手肘支在桌案上,手指用力按着眉心,那双俊美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桌案, 眼下的乌青略有些骇人,看起来紧张万分,嘴里默念着: 二十岁,松江人,姓林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沈歧双手捂住了脸, 剧烈地喘息了几声, 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缓缓起身后来到脸盆前,抔起一捧水净面,竭力将这些纷乱的情绪赶出脑海 此时门突然敲响了,沈歧身子一凛,道:进来。 沈良推门而入,反身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上前行礼道:禀驸马爷,卑职无能,失手了。 失手了?沈歧把擦脸巾往盆里一扔,浑身颤抖着,怒道,怎么能失手了呢! 卑职的人已经将他扔进湖里了,谁知沈良顿了顿,道,谁知那平远王带人来了。 沈歧闭了闭目,拼命给自己胸口顺气,道:然后呢? 沈良咬了咬牙,缓缓抬头道:卑职的人倒是逃走了,但是林寺丞被救上来了,估计是能活命了 沈歧不知道是该悲该喜,悲的是该死的人没死成,喜的人好歹出手的人没被逮住 那平远王不知怎么了,竟然亲自跳下湖把那林寺丞给救出来了。沈良不满地抿了抿唇,道,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也值得一个王爷这么救? 这林寺丞家中只有一个祖父,也只是个一文不名的郎中罢了,为何平远王会这么关照他? 沈歧双腿有些发软,躲闪着沈良的目光,缓缓坐到了地上,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镇定,道:那两个动手的人处理好了吗? 那两个人跑得倒快,如今已没了踪影沈良冷笑了一声,又正色道,不过驸马爷放心,卑职已经派人去搜了,相信很快就能搜到。 沈歧气得想吐血,摆摆手让他快些出去,这时听到门外一阵响动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凌乱纷杂,还有平远王浑厚的声音传来: 郎中呢,可请来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6) 沈歧听到动静起身上前,悄悄打开了一个门缝,便感受到一阵凉风拂过,平远王方笠舟高大的背影在他眼前掠过,他怀中似是还抱着一个人。 想必就是那个寺丞林梓行了 沈歧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想到这位平远王对林梓行竟这般关心和看重,若是他出动飞鹰卫的势力去找那两个杀手,那岂不是坏事了 沈歧将门合上,看向沈良,眸光逐渐变得犀利,道: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两个杀手,不必带回来见我了,直接杀了就是。 沈良立刻会意,行礼应是,道:卑职这便去办。 沈良离开后,沈歧往床榻上一躺,双目木然地盯着床帐,一只手搭在了双目之上,过了良久,一滴泪从指尖逐渐滑落,藏进了发鬓之中 方笠舟这边将林梓行抱进房中之后,吩咐身边人道:快去找一身干净温暖的衣裳,弄几床厚实的被褥,再去催催郎中怎么还不来。 方笠舟一口气吩咐了什么多,身后的几个人立刻领命出了房门,方笠舟如今只穿了一身潮湿的里衣,而他那身华贵的锦缎袍子,正裹在昏迷不醒的林梓行身上。 林梓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一丝血色也无,若不是她那紧蹙的眉头,和时不时打个冷战的身子,旁人只怕觉得,她已经没了性命。 方笠舟叹息了一声,把自己裹在林梓行身上的锦袍给扯了下来,接着轻柔且迅速地脱掉了林梓行的外裳和里衣的上衣,露出了林梓行的上身。 方笠舟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林梓行的胸口位置,又围了几层麻布,腰身又白又细,而且柔软异常。 与寻常男子大不一样。 这林梓行看起来文弱,没想到身体更是又软又弱,等他好起来,还是要督促他多强身健体才好 方笠舟叹息了一声,呼吸都放轻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试探着想要将他身上已经湿透了的麻布给扯下来,谁知刚抚上去,却触及一抹柔软 方笠舟登时愣住了,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困惑和难以置信,双手往后一撤,就那样顿在了空中,就这样过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上前翻开了那几层麻布 方笠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慌乱地把被褥给盖在了林梓行的身上,盖了个严实,后退几步拼命地深呼吸来平复自己震惊的情绪,目光落在林梓行苍白却依然俊秀的小脸上,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方才在湖边,他想要将她腹中呛的水给弄出来时,她的身子柔软得不像话,声音也细软了许多。 原来他是女子啊 方笠舟愣了半晌,却是笑出声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行动,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方笠舟猛然惊醒,大喊了一声先别进来,三步两步垮到门前打开了房门接过了干衣裳和被褥,道:在外面候着,莫要进来。 清风一脸无辜道:可郎中已经来了 身旁一个白胡子长者背着药箱,满头大汗,恭恭敬敬地行礼。 林梓行这副样子,实在不能被旁人看到 方笠舟咬了咬牙,道:先等着 方笠舟啪地一声关上门,把东西往床榻上一堆,有些慌乱地上前将林梓行身上的被褥掀开又盖上,着急地挠了挠额角,咬了咬牙,坚定地闭上了双目,把被褥掀开,以不可思议的手抖程度,手忙脚乱地将林梓行剥开,套上了温暖干净的衣裳,又盖了三层被褥。 忙活了这半天,方笠舟出了一身汗,终于是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清风引着郎中进来了,郎中只看了方笠舟一眼就慌乱地垂下头,片刻不敢耽搁,放下药箱就开始诊脉,清风则破天荒地盯着方笠舟的脸瞧个没完。 方笠舟的注意力一开始只放在林梓行身上,却很难忽略身旁清风的眼神,转头看向他,道:你看本王作甚? 清风眨了眨眸子,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道:主子的脸,好红啊 方笠舟顿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有点烫 方笠舟抿了抿唇,板着脸道:行凶的刺客抓到了? 还没有,但卑职已经派人 行刺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方笠舟眉头紧蹙,语气十分严厉,眸光也犀利了许多,道,你不去好生盯着,还要本王去管? 卑职这就去! 清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出了房间,还不忘将房门掩上,此时郎中也已经诊治完毕,上前行礼道:禀王爷,好在林大人体内的积水及时排除,因此只是有些受寒,并无大碍,草民开几帖药吃一吃,就没问题了。 方笠舟从方才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微微颔首道:多谢郎中费心了。 郎中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小心翼翼地瞟几眼方笠舟,似是终于忍不住了,才道:王爷,草民斗胆,能否让草民为王爷诊治一番? 方笠舟想必都不想就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本王无碍。 王爷脸色红得异常,可能有体热,不如诊治一下放心些。 方笠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 方笠舟闭了闭目,终是认命地坐下,将手腕伸了出来,郎中见状急忙上前把脉,可是眉头却蹙紧了。 没事啊怎的脸色怎么红 郎中讪讪地收回脉枕,行礼道:王爷身子康健,是草民判断有误,特此请罪。 方笠舟不想说话,只摆了摆手,郎中就立刻退下煎药去了。 方笠舟叹了口气,目光落向床榻上仍然没什么生气的林梓行,上前去将她的被褥又掖紧了些,似是生怕被人看了去 林梓行早已失去了时间观念,不知自己躺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就这么缓缓睁开双目,目之所及便是床顶的莲花雕花。 这是她在驿站的床。 难道她没死? 林梓行感觉浑身乏力,头痛欲裂,有些呼吸困难,拼命地吸了几口气,感觉才舒服了些,一转头便见到了方笠舟。 只见方笠舟正坐在她床边,手持瓷碗,用勺子一勺勺地盛起来又放下,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颤动,抬眸看向她,竟然微微扬起了唇角,道:你醒了? 来,快把药吃了再躺下睡吧。 林梓行一脸惊恐地打量着方笠舟,见他不仅脸色和缓多了,连语气都放轻柔了太多 这还是她认识的方笠舟吗? 真是见鬼了 第35章 林梓行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 总觉得不对劲在,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会不会这药里有毒,方笠舟嫌她累赘, 想要把她毒死 方笠舟看林梓行一脸警觉, 一开始倒是颇感困惑,但很快便理解了。 可能是姑娘家怕药苦吧 方笠舟一脸了然,道:郎中说了,这药味甘, 不算苦的。 这是药苦不苦的问题吗? 林梓行对方笠舟的反常行为险些惊掉了下巴,迟疑着道:这我方正卿怎么亲自照顾我? 真是受宠若惊又令人害怕。 方笠舟将药碗放在一旁, 一本正经道:本王是大理寺卿,你是大理寺丞, 本王是你的直属长官,照顾你有什么问题? 这么说倒是没什么问题 方笠舟端过药碗抿了一口, 脸色看起来十分正常,道:当真不苦的。 实在是太怪了 林梓行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接过了那碗药,仰头一饮而尽, 又把药碗塞进了方笠舟的手中,满不在乎地用衣袖揩了揩嘴巴。 她自小就被祖父就不是娇气的人,怕喝苦药之类的从不存在。 怎么样,是不是不苦?方笠舟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好奇道,本王没骗你吧。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林梓行手指抓紧了被褥, 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方笠舟闻言眉头蹙起, 道:为何这么问? 当时那两个人说方正卿发现了重要物证, 要我出城帮忙,我知道之后特别着急,本来一点疑心都没起就跟着去了,结果出了城才发现不对劲,可是那时就太晚了,还是被扔进河里了林梓行双手挥舞着替自己辩白,又拍了拍胸脯,道,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方笠舟眉头蹙得更紧了,道:本王从未因此怪过你,贼人狡诈,你实在不必如此自责。 啊?原来他没怪她啊 林梓行实在搞不清方笠舟的意思,挠挠头道:那是什么人要我的性命,方正卿可知道? 那两个刺客跑了,但本王的人正在追捕。方笠舟脸色登时变得阴沉起来,道,你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她得罪的人? 那可真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林梓行掰着手指头道:大理寺少卿徐东彦算一个,还有祯王殿下和纪将军也算吧,旁的人倒是想不出 方笠舟沉吟片刻,道:倒也确实有可能是他们 林梓行思忖片刻,又道:那案子如今怎么样了? 本王来处理就好,你不必管了。方笠舟缓缓起身,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啊? 林梓行一脸懵地看着方笠舟手里拿着药碗,跟她说办事去了。 直到方笠舟走出了屋子,林梓行还觉得身处幻梦之中 以前的方笠舟可是酷爱压榨她的,就算她身子不舒服,她也得去给方笠舟办事,怎么现在就转性,这么温柔体贴? 林梓行觉得方笠舟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压榨她而略施小恩小惠,好让她感激涕零然后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林梓行叹了口气,干脆利落地躺回了床榻上。 大佬发话了让她休息,她要是不乖乖听话,那就太不懂事了! 这几天林梓行吃喝都在床榻上,几乎没出过屋子,更让她惊喜的是,青竹竟然也被方笠舟接来照顾她了。 青竹一看到林梓行这副苍白的病弱模样,抱着林梓行就是一通痛苦,抽噎着道:都是奴婢没保护好郎君,奴婢有罪! 林梓行感觉自己的肺要被青竹给压炸了,拍着青竹的后背,剧烈地咳了几声,青竹就放开她,跟她一起在床榻上享受废柴的美好生活了。 方笠舟倒是昼出夜归,每晚都来林梓行房中陪她一会,把白日案子的进展告诉她,林梓行一开始还觉得紧张,听训一般端坐着,到后来直接瘫倒在身后的软枕上。 病还是不能好得太快了 不过这日晚上,方笠舟还没来,倒是来了一个让林梓行意想不到的客人。 沈歧一身藏青锦袍,头上仍是那个红宝石冠,容貌英俊依旧,但眼下浓重的乌青出卖了他,看起来疲惫异常。 这位可是当朝驸马,林梓行不敢继续瘫在床上,掀开被褥让青竹搀扶着自己,就要下床行礼,然而沈歧却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的胳膊,道:林寺丞,不必如此多礼。 他的声音着实温柔有礼,行事也如翩翩公子一般得体,若不是林梓行知道他是祯王一党,还与这次的案子有关,林梓行真的会对他倍生好感 林梓行发现他的力气倒是很大,竟直接托着她的双臂把她摁回了床榻上,林梓行有些诧异,但还是掩饰住了,吩咐青竹去烧水倒茶。 沈歧在一旁坐下,双目打量着林梓行,看起来十分满意和赞赏,就如寻常慈爱的长辈一般,笑着开口道:沈某本应早来探望的,但考虑到林寺丞感染风寒还是应当静养为主,不便前来打扰,今日得知林寺丞身子养得不错了,便来探望一番。 还请林寺丞莫要怪罪沈某无礼。 驸马爷给她道歉,她哪敢真受着 林梓行尴尬地笑笑,忙道:驸马爷这般,倒真让下官无地自容了,下官一个芝麻小官,怎敢劳动驸马爷关心,又怎敢责怪驸马爷? 林寺丞是个懂礼数的体面人,也是个聪明伶俐、心系百姓的好官。沈歧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道,沈某很久没有在官场上遇到林寺丞这样的官员了,实在是欣赏的很。 林梓行闻言,心中警铃大作。 在官场上若从上司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就证明是要招揽他的意思了。 林梓行心里叫苦不迭,她刚好不容易拒绝了祯王李徊的招揽,沈歧又来烦她,真是没有一天消停日子能过! 林梓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微微颔首道:承蒙驸马爷欣赏和信任,下官受宠若惊,下官一心钻研刑狱案子,只为查明案情真相,为人洗刷冤屈、重见清明,别的实在是并不在乎。 林寺丞胸怀大志,沈某着实佩服。沈歧叹息了一声,道,若是官场之上的官员都如林寺丞一般一心做事,那该有多好啊 下官脑子着实笨,只知道查案,旁的实在不懂。林梓行笑得脸都快酸了,苹果肌堆在脸颊两侧,微微有些抽搐,道,驸马爷功成名就,如今是最轻松自在的人了。 你就别管那么多闲事了,好好颐养天年就算了! 沈歧哈哈一笑,看起来仍然是那个好脾气的长辈,摆了摆手,身后的沈良便手捧一个盒子送了上来,沈歧接过来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道:这是东海的燕窝,沈某一点心意,还望林寺丞莫要嫌弃。 驸马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送礼都是大手笔。 她在这个年代,还没见过燕窝呢! 林梓行忙推辞道:这份礼太重了,下官不敢收。 长者赐,不敢辞,林寺丞若是不收,沈某可是会生气的。沈歧佯装着板起脸来,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快收着。 此时青竹烧水回来了,沈歧却缓缓起身道:林寺丞好生养病便是,沈某这便告辞了,不必送了。 沈歧走得很快,像是生怕被林梓行拦住似的,匆匆出了房门,快步走回到了自己的房前,推开门后略显慌乱地将门掩上,后背靠着门,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双目紧闭着,嘴里喃喃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绵软温柔的女声响起,道:歧郎,你在里面吗? 沈歧用双手抹了一把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便将门打开了,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意,道:殿下,我在呢。 高阳长公主抿唇一笑,道:我给你炖了参汤,你用些就歇息吧,看你眼下乌青,我心疼的很呢 沈歧一脸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握住了高阳长公主的手,将她拽了进来,道:多谢殿下心疼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7) 这边是夫妻夜话,另一边却是林梓行和方笠舟描述着沈歧来看望她的情景。 你看,他还给我送了燕窝,这是要拉拢我的意思吗? 方笠舟端详着那一盒燕窝,看起来像是神游天外了,喃喃道:燕窝是不是适合女子吃的 方正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嘛!林梓行扯了扯方笠舟的衣袖,道,这燕窝该怎么处理? 方笠舟看起来混不在意的样子,道:既是他给你的,你就吃了呗,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重点是这个吗! 林梓行还想再说,方笠舟却正色道:明日我们就回长安。 这么急吗?林梓行蹙了蹙眉,道,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长安来信了,如今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方笠舟将那盒燕窝递给了青竹,嘱咐她去煮了,又看向林梓行,道,是时候回去,让李徊付出代价了。 林梓行又激动了! 这次要是能一击即中,彻底让李徊再也翻不了身,那她以后的日子,可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明日你睡到自然醒便是,不必急着起身。方笠舟缓缓起身,眉目看起来柔和许多,道,你什么时候起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林梓行:? 这好像确实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方笠舟了 林梓行实在想不透这其中的关键,但也不妨碍她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第二日果然起得很晚,她本还打算慢悠悠地用个早膳,谁知却看到方笠舟略显阴沉的脸色。 林梓行突然紧张了。 是不是方笠舟对她有些不满啊 这几天还是作得有些过了 林梓行悔不该当初,一边心疼自己的好日子要过去了,一边飞快将自己那碗粥给吃完了,匆匆下了楼,便见方笠舟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巷中的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梓行小心翼翼上前,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方笠舟挑了挑眉,道:这么早? 林梓行温和地笑了笑,道:我是怕方正卿着急 本王倒是不急方笠舟目光又望向巷口,语气沉重了许多,道,只是今早看长公主和沈歧那副样子,怕是急着回长安呢。 沈歧要回长安了? 第36章 高阳长公主府位于紧邻皇城的长宁坊, 这日中午一架华贵的马车出现在了府门前,却根本没有安静之意,一副门庭若市之景。 只因高阳长公主和驸马沈歧阔别长安半年, 终于回来了 高阳长公主在长安城贵女中颇有名望, 不仅因其是圣人唯一的同胞妹妹,而且其与沈歧成婚十余载虽无子嗣,但得沈歧爱重之极,不纳妾无通房, 还陪着她天南海北地旅行,令众女羡慕异常, 一得知高阳长公主携夫归来,便十分感兴趣登门拜访。 沈歧更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才子, 诗书礼仪皆通,在官场和勋贵之中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然而他推掉了所有的邀约,回府修整了一番便准备出门,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却被人抢了先。 因为第一个来长公主府拜访他的, 竟然是祯王李徊。 得知李徊亲自前来,沈歧特地亲自出门迎接,让他意外的是,往常精神百倍的李徊,现在看起来却有些萎靡不振,只强打着精神,微微颔首道:许久不见, 姑父可安好? 沈歧急忙拱手行礼, 道:沈某见过祯王殿下, 里面请吧。 李徊让人将带的礼物送下去,并不让人跟着,只身一人跟着沈歧进了后院的书房。 沈歧见状,也只从下人手中接过了烧好的开水,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便将书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与李徊相对而坐,一边泡茶一边道:沈某本来打算今日便去拜访殿下的,没想到让殿下抢了先,倒显得沈某不懂礼数了。 李徊摆摆手,神情严肃道:无妨的,实在是本王找姑父有要事,这才冒昧登门。 沈歧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将茶杯往李徊身边一推,道:巧了,沈某找殿下,也有要事相商。 哦?李徊手指一顿,抬眸看向沈歧,道,姑父有何要事,不妨直言。 殿下没有收到沈某的信吗?沈歧十分疑惑,道,沈某五日前曾向殿下去信,算这日子早就该到了。 李徊眸子兀自睁大,缓缓摇了摇头,道:本王什么信都没收到,反倒是七日前向姑父送信了。 沈歧的眸子也缓缓睁大了,满脸疑惑的模样,姑侄俩就这样互相瞪着,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二人都没收到信的这个事实。 李徊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道:果然是飞鹰卫,真是有本事啊,姑父要跟本王商量的要事,不会与华安县有关吧? 沈歧也想明白了,这信肯定是半路被人截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自然是与华安现有关了。 沈歧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李徊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手指逐渐将茶杯攥紧,听罢后忍不住拍案而起,道:什么?连史令冬的府上都被抄了? 是的,平远王查明了华安县所有的真相,不仅是盗尸配阴婚,就连史县令府中的那些女子,都被抓起来了。 李徊忍不住气笑了,咬着牙道:那史令冬都招了吗? 这沈某就不得而知了沈歧一脸为难地抬眸看向李徊,道,飞鹰卫的消息向来很难打探,沈某确实是无能为力。 李徊的身子晃了晃,闭了闭目,艰难地坐下,伸手扶着额头,一脸忧虑模样,道: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没挡住他查到华安县 沈歧闻言定了定神,终于缓缓跪下行礼,道:若是无法让史令冬闭嘴,此事上达天听,还请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沈某一命 姑父可莫要行此大礼。李徊将沈歧扶起,道,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本王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沈歧顺着李徊的力道起身,看起来神情急切,道:殿下向来足智多谋,还请殿下想个法子,能让史令冬闭嘴最好。 此事本王不能擅作主张,更不能着急,需与舅父商量一番再做定夺。李徊思忖片刻,道,好在平远王现在还未回长安,我们算是先他一步了。 李徊正要起身告辞,沈歧犹豫了片刻,却又叫住了他,道:不知殿下可知道,大理寺丞林梓行这个人? 李徊缓缓回头,看起来有些惊讶,道:姑父认识这个人? 倒不是认识,只是这次在华安县见过几面。沈歧只扯着唇角笑了笑,道,见他跟在平远王身边,深受平远王信任,以前却从未在官场上听说过它,有些好奇罢了。 一个胸无大志的小官罢了,精通刑狱案子,平远王接手大理寺后就常把他呆在身边。李徊眸光微闪,道,本王曾拉拢过他,但他愚蠢,不愿为本王所用,姑父是觉得他可堪大用吗? 没有没有,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沈歧摆手想要跟林梓行撇清关系,李徊见状虽觉得奇怪,但也不再问,由着沈歧送他出了长公主府。 沈歧目送着李徊离开,叹息了一声便回到了府中的书房,屏退了左右,在桌案前坐定,手伸到了桌案下面,只听得啪嗒一声,似是有暗格打开,沈歧将手收了回来,手心中放了一块半圆的玉佩 那玉佩莹润白嫩,在沈歧的手心中,似乎泛着光芒,沈歧盯着那玉佩望了许久,手指轻轻摩挲着,却突然在手中攥紧,猛然起身在盆中丢了好些字画进去,燃起了火苗,在火苗燃得极烈时,将那玉佩丢了进去,似是在躲着什么,快步回到桌案后坐好,缓缓闭上了双目,再也不看一眼了。 此时有敲门声响起,沈歧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了一声进来,便将沈良开门上前行礼,道:驸马,平远王回京了。 沈歧猛然间睁开双目,站起身来道:这么快! 没错,刚进城门,卑职看平远王一行人的方向并不是大理寺,估摸着应该是要去林寺丞家中的。沈良微微颔首,道,卑职便立刻来报告。 沈歧闻言沉默了良久,缓缓道:殿下现在在做什么? 还在会友,说是要留几位夫人在府中用晚膳。 沈歧长舒了一口气,道:你随我出门一趟,莫要惊动人。 沈良会意,两人并未唤马车,而是一人一马在城内的小巷之中奔走,待来到了林梓行家的坊门口,沈良缓缓下了马,看向沈歧,道:坊中第三个巷子便是。 沈歧抬头看向坊门,却有些惊讶。 这坊远离皇城,几乎没住什么官员,都是一些小商贩的定居之地,原来林梓行就这再这样的地方吗 沈歧叹息了一声,缓缓步入坊中,走到第二个巷口时发现了前方平远王的马车,便闪身进了第二个巷中,快步往前走去,在巷中小道往前一拐,贴着墙角,长舒了一口气,便悄悄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林梓行正立在家门口,垂着头乖乖听训,平远王在一旁一脸笑意,似是在看热闹似的,而另一个老者的声音响彻了这个巷子。 日后可要要生注意自己的身子,查案是要紧,可也不能逞能不是?这老者声如洪钟,继续道,多谢平远王相救,草民无以为报。 沈歧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颤,猛然转头平复着心情,似是不敢再看。 老爷子客气了,林寺丞是本王的下属,本王照拂她是应当的,若她在本王手底下出了事,那才真是本王的无能 沈歧似是鼓足了勇气,又转头看过去,看到那个老者扶着林梓行,他的那张脸 沈歧心中五味杂陈,缓缓蹲下身子,苦笑了一声又一声,待到巷中一丝声音也无了,才缓缓扶着墙壁起身,仰头望着天看了许久,似是伸手拂过了眼角。 祯王府中,李徊和纪明远面对满桌的佳肴,却食不知味,叹息一声接一声。 此案虽是大理寺办的,但咱们在大理寺的人只有徐东彦,若是普通案子也就罢了,可此案却在平远王手中,着实是不好办纪明远又是长叹了一声,一口闷了一杯酒,道,我们拿他这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徊看起来更加疲惫了,有气无力道:那林梓行呢?不能从他入手吗? 纪明远冷笑了一声,道:殿下与下官又不是没有试过,他跟个泥鳅似的,根本抓不住。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李徊苦笑了一声,道:那怎么办,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再想想,会有法子,一定会有的。 此时有人来报,说是沈驸马来了。 李徊的眼神亮了一瞬,急忙起身道:快请进来。 纪明远随之缓缓站起身,待下人引着沈歧进了屋子,沈歧看起来疲惫难耐,双目涣散,但仍然得体地行礼。 李徊与纪明远二人回礼后,还未出声,便听沈歧缓缓道:沈某有法子了。 二人俱是一喜,请他坐下,沈歧似是体力不支,坐下时还踉跄了一下,艰难地捧起一杯茶,慢慢嘬了一小口,在李徊与纪明远期待的眼神中,道:此案的突破口,就在大理寺丞林梓行身上,我们要将她收为己用。 李徊和纪明远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道:姑父有所不知,本王试过拉拢他,但 沈歧摇摇头,道:旁人不行,但沈某可以。 在李徊和纪明远期待的眼神下,沈歧抿了抿唇,双拳在身侧攥紧,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长叹了一口气,道: 因为沈某知晓她的秘密 第37章 林梓行被方笠舟带着回了家之后, 祖父林天昭得知她落水受寒之后没忍住,在门口就心疼地将她数落了一顿。 林梓行自知理亏,就垂着头乖乖挨训, 乖巧似鹌鹑。 而方笠舟就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也不帮她说话。 林天昭训完她后,向方笠舟再三道谢,又道:如今天色不早了,若是王爷没什么要事, 草民已在家中略备薄席,不如就在家中吃个便饭? 林梓行一愣, 着实感到惊讶,还没等她做出反应, 便听方笠舟道:好啊,那本王便叨扰了。 林梓行:? 这倒是个意外 林梓行迟疑着抬头看向方笠舟, 见方笠舟抿唇笑着,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温和的光,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会不会是想借此机会跟祖父告状,将她又懒又馋、又爱摸鱼的事情告诉祖父, 好借此机会让祖父收拾她,把她培养成一个任劳任怨的下属? 一定是的! 林梓行哭丧着脸,身子歪倒在青竹身上,眼睁睁看着方笠舟随着自家祖父进了家中大门,看起来心如死灰的模样。 家中的大胖橘看到有生人进来,在自己的小窝前面卧着,一脸敌意地看着方笠舟, 方笠舟看着肥橘, 饶有兴味道:你家竟养狸奴? 是啊, 没什么稀奇的。林梓行走到一人一猫之间,尽量避免他们的视线接触,道,它好吃懒做,脾气不好,方正卿不必理会他。 方笠舟了然地笑笑,林天昭从庖厨中递出来一壶热水,吩咐道:青竹过来给我搭把手,孙儿你沏壶好茶,去陪着王爷说话,莫要怠慢了人家。 青竹十分积极地去了,林梓行拖着长腔哦了一声,接过了那壶水,慢吞吞地拖着步子往正堂去了,还不忘提醒方笠舟脚下的台阶。 林梓行请方笠舟入座后,沏茶倒是十分麻利,不一会便端着茶具坐在了他的对面,道:家中没什么好茶,怠慢方正卿了。 本王不在乎什么茶,能解渴便好。方笠舟端起茶杯,一股清新的茶香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一饮而尽。 林梓行却紧张得很,给方笠舟续了茶后,便仔细斟酌着开口道:方正卿怎的想起来,在下官家用晚膳了? 方笠舟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缓缓将茶杯放下,道:不是林寺丞你的祖父邀请的吗? 哦对啊 林梓行有些尴尬,挠了挠头,但仍不死心,道:我是觉得,我本身就是普通百姓出身,祖父就是个一文不名的小郎中罢了,方正卿你可是皇亲国戚锦衣玉食的,没想到能看得上我们这下里巴人的饭菜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与身份地位无关,本王也不是那种势利之人。方笠舟放下茶杯看着林梓行,道,而且,你的祖父是长辈,本王自问应当尊老,老人家的心愿自然应当满足。 更何况,本王回府后只能饿肚子,只能在这里用膳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8) 确实,好像方笠舟早已是孤家寡人,想必此时就算回府,也是孤单。 林梓行手指点了点桌案,眼珠一转,便道:方正卿,您有所不知,我祖父他呢,最讨厌的就是在用膳时喋喋不休的人了,我因为在用膳时说话,不知被他训过多少次了 若是今日祖父又训我,方正卿能不能替我说几句话? 林梓行心里在想什么,方笠舟怎会看不出来,只见他轻笑一声,便道:知道了。 不就是怕他在祖父面前嚼舌根吗,他什么都不说就是了。 林天昭和青竹很快便端着饭菜进来了,林天昭将帷裳接下来后,坐在了一旁,道:只做了些家常菜,还请殿下莫要嫌弃。 方笠舟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满满一大盆炙羊肉、三道素菜和一大碗鱼汤,轻轻勾起了唇角,道:哪里的话,老爷子盛情,本王感动万分。 林天昭看着方笠舟得体的举动,满意地直点头,特别是在方笠舟吃过几道菜后总结了极高的评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开始阐述自己的烹饪心得。 而方笠舟就只是听着,看起来十分有耐心,时不时回应几句,再偷偷看几眼装哑巴的林梓行,忍不住想笑。 一顿饭吃得万分和谐,方笠舟也起身告辞,林天昭依依不舍地让林梓行将方笠舟送出坊再回来,林梓行不太情愿地看向方笠舟,方笠舟却并没有推辞说不用,就在院子里站着等着她送似的。 林梓行无奈,只能送他出去,一出院门,二人并行着,林梓行略落后方笠舟两步,决定将沉默进行到底。 方笠舟却并没有放过她,道:看来林寺丞的祖父很喜欢在用膳时说话呢 林梓行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理直气壮道:祖父成日里能与我说话,自然不想在用膳时浪费时间与我交流了,但祖父从未见过方正卿,只能趁着用膳的时候多说几句了。 那看来,本王以后应当多来几次。 林梓行:? 这什么逻辑? 而且她家哪里好了,为什么就这么想来? 林梓行捉摸不透他的想法,随他走出坊门后,便见清风正候在坊门外一脸严肃,看起来似是有要事。 方笠舟微微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清风瞥了林梓行一眼,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沈驸马方才跟踪过来,看到了主子在林寺丞家门口。 沈歧跟踪他们? 方笠舟眸光一闪,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的人跟过去,看他先是去了祯王府,然后又去了外坊的一个院子里呆着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林梓行登时警觉了起来,道:他在祯王府呆了多久? 清风言简意赅,只道: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那他也没回长公主府,反而去了外坊?林梓行更是觉得奇怪,道,外坊的话,他能去哪里呢 林寺丞,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方笠舟打断了她,道,莫要多思了,有事明日大理寺再说吧。 林梓行见方笠舟似是不愿多说此事,也就没再坚持,只道:沈歧这个人绝不能小觑,可莫要被他钻了空子。 方笠舟点了点头,和清风分别翻身上马,和林梓行挥手,眼睁睁看着林梓行拐入自家小巷之后,才冷着脸道:他当真又去了? 清风点了点头,神情冷峻。 方笠舟冷笑了一声,道了一句走吧,便消失在了黑夜的长安城街道上。 高阳长公主这边送走了交好的姐妹们后,才意识到已经快一日没见到自己的夫君了,一问下人,才知道沈歧今晚出门赴宴,说是不回来歇息了。 长公主叹息了一声,但仍是笑眯眯的模样,自己回房准备歇息了,但仍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他总是这样,一回来就没人影了。 桂平坊是长安城外坊中位于西北角的一个坊,居民和往来人员极少,算是十分安静的地方,这坊中一户人家灯火最亮,里面还充满了欢声笑语。 一家四口围坐在桌案前,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妇一脸爱意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孩子,一个十岁左右,一个八岁左右,正在给自己的父亲背诵学过的诗文。 朗朗书声萦绕在这温馨的小屋子里,两个孩子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背完诗词后,父亲笑着抚了抚二人的头,道:很好,为父很欣慰。 你们父亲是最博学不过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可要好生请教父亲。少妇脸上的幸福藏都藏不住,看向自己夫君的眼神更是似火又似水。 沈歧转过头,伸臂揽过少妇,一脸的温柔笑意,疲惫之感都减轻了许多,轻声道:惠娘,这个家多亏了有你。 你是我的夫君,这都是我应当做的。惠娘娇羞地低下头,道,你快去给孩子们指点功课吧,我去给你烧水,过会来沐浴。 小院的喧闹声逐渐消失,灯火也减弱,孩童已经熟睡,大人却并未安眠,一室的旖旎风光被床帘堪堪遮住,过了良久才云雨初歇,屋中重归寂静,只剩下微弱的烛火光在颤动。 沈歧的手一下下抚摸着惠娘的脊背,轻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不觉得辛苦。惠娘的眸中似是能沁出水来,手指轻抚过他的面颊,道,倒是你辛苦得很,看你瘦了许多,也疲惫了许多。 沈歧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动,过了良久,又笑着道:看来惠娘是嫌我老了 惠娘刚想要慌乱地解释,又被沈歧ya在了身下,小屋之中云雨又起,又过了良久,才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林梓行起床后精神百倍。 实在是这几日休息得太好了,她没有半点疲惫感,用过祖父给她准备的丰盛早膳,便晃悠着准备去上班了。 谁知这一出坊门,就在门口被一个男子拦下了。 林梓行有些警觉地打量着这个男子,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片刻,才想起来是沈歧的人,似是叫沈良的。 林梓行还是展示出基本的礼貌,道:沈郎君找我,不知有何事? 我们驸马有要事向与林寺丞相商。沈良将身后的马车帘撩开一角,道,请上车详谈吧。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林梓行想逃跑了,尴尬地笑了笑,道:可是大理寺点卯的时辰快到了,能不能等今日下衙之后再 林寺丞,就几句话,很快的。 沈歧的脸从马车帘后出现了,脸上仍然是那副温润笑意,看起来容光焕发了,只是眼下乌青甚是明显。 昨晚肯定没干好事! 林梓行这么想着,却是吸取了在华安县落水的教训,准备找个法子溜走,却听沈歧压低了声音,缓缓道: 放心吧,沈某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林娘子,请吧? 第38章 !!! 什么林娘子? 林梓行心里一惊, 感觉四肢冰凉,头皮发麻,脊背流汗, 心脏狂跳, 整个人险些瘫软了。 但好在她还残存些理智,强装镇定道:下官从没听说过什么林娘子,不明白驸马的意思。 沈歧看起来十分淡定,道:林寺丞与沈某谈谈, 就明白了沈某的意思了,不然 这件事可大可小, 若闹到圣人那里去,那可就是一桩大事了, 对林寺丞也没什么好处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 林梓行抿了抿唇,还是觉得上马车聊聊再说, 毕竟要确定他知道多少,还有他想要自己做什么,才能决定如何应对。 林梓行没再多说,一撩袍角便上了马车, 却惊讶地发现这马车外面看起来朴素简陋,内里却是舒适又华贵的。 西湖龙井茶香溢满了整个车厢,坐垫和枕头都是金丝绸缎的,柔软又舒适,林梓。 还得是尚了长公主的驸马啊,方笠舟虽然也是皇亲国戚,但也没这么会享受。 沈歧看起来不疾不徐, 缓缓给林梓行倒了一杯茶, 道:林寺丞请用吧。 虽然这个茶真的香, 但林梓行是一口都不敢用,只道:不知驸马有何要事,直说便是。 沈某不是那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无能男子,反而对那些有才学有胆识的女子钦佩万分。沈歧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双目紧紧盯着林梓行,一丝一毫也不敢放过她的表情,道,林寺丞就让沈某佩服得紧。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他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 可她能否认吗? 若是她当场否认,沈歧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行为来?现在可是在街上 林梓行双手绞在一起,思忖片刻,决定采取怀柔政策,缓缓抬眸看向他,道:驸马听谁说的此事? 沈歧微微一笑,道:听谁说的不重要。 林梓行不死心,继续道:那驸马爷说下官是女子,不知可有证据? 证据好找得很,沈某不担心这个。沈某叹息了一声,十分惋惜地摇摇头,道,其实沈某内心也是十分纠结,很欣赏林寺丞,但又有个小忙不得不请林寺丞相帮。 若林寺丞愿意帮沈某,那沈某保证,林寺丞是女子的事情,不会再有旁人知晓,证据也不会有机会被找到。沈歧将林梓行的茶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仔细地盯着她的眸子,道,林寺丞觉得如何? 林梓行眸子低垂着,脑中飞速运转,仔细斟酌着道:驸马不妨先说说看是什么忙。 很简单的,林寺丞不必担心。沈歧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包,递给了林梓行,道,烦请林寺丞将这包药粉下到华安县令史令冬的饮食之中就好。 很简单? 林梓行心里忍不住冷笑,道:这是驸马的意思,还是祯王殿下的意思? 沈歧似是没想到林梓行会这么直白,略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笑了笑,道:谁的意思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不会亏待林寺丞。 林梓行抬眸看着他那副笑意盈盈的嘴脸,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人,扯着唇角笑了笑,道:可否容下官考虑一下? 自然是可以的。沈歧将药包放在桌案上,推到了林梓行的面前,道,今日傍晚,沈某在这里等着林寺丞,林寺丞只需告诉沈某,事情办好了没,就好。 这叫让她考虑?就是变相逼她今天把事情办好嘛! 林梓行没再多说,将药包收了起来,并未说什么,转身便下了马车,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已经是夏末时分,天气不算炎热了,可她的后背却已经湿透了,不算浓烈的日光也让她有些眩晕。 所以该来的还是会来吗? 从她穿到这本书中,女扮男装做了这个大理寺丞,她就知道,她的身份不会一直是个秘密,现在终于有人知晓了,这个人还是祯王的人 林梓行脑中乱得不行,被她胡乱塞到衣衫里的药包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般,在她的胸前不知什么会爆开。 林梓行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大理寺的,就算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脑中飞速运转着。 沈歧手中既然捏着她是女子的把柄,那么如果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为今之计只能同样拿捏住他的把柄才好。 而且一定是有力的把柄,才有谈判的筹码! 她绝不能成为祯王一党的棋子,重复书中的命运! 林梓行猛然起身,走出书房大门往后院方笠舟的书房走去,并未受到什么阻碍便敲门进去了,看到了坐在桌案后紧蹙着眉在看着什么的方笠舟,道:方正卿,下官有些事情,想与你谈谈。 方笠舟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的病完全好了吗? 林梓行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份关心来得太过突然,但她还是笑了笑道:多谢关心,已经完全好了。 风寒不可大意,还是要多养养。方笠舟又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卷宗上,道,你去歇着吧,这几日不必太过劳累。 林梓行虽然觉得方笠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离谱,但还是坚持道:我没事的,我是想问问,史令冬现在招供没? 本王审问过他,他什么都不说。方笠舟笔下不停,继续道,但他身上藏了证据是肯定的,只是尚未发现罢了。 你可还有旁的法子? 林梓行想起自己出的损招,让阿七易容成白师爷在史令冬面前挑拨离间的事情,算是好不容易拿到了他与沈歧的往来书信。 只是棘手的是,虽然可以比对字迹,但那书信上并无落款,而且并没有直白地提到华安县生意的事。 而他府中纳的那些个小妾,也只说自己是被□□了送给达官贵人的,并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到哪里去。 林梓行微微蹙眉,手指揉了揉下巴,道:可能有旁的法子。 方笠舟微微一顿,缓缓抬眸看向林梓行,道:什么法子? 林梓行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方笠舟的桌案前,道:上次阿七假死的药,还能弄到吗? 在方笠舟眼中,林梓行在他面前还是第一次这么有威慑力,忍不住往后微微一闪,挑了挑眉道:你要那药做什么? 那药能不能让人闭气的时间短一些,比如说一两个时辰? 方笠舟仰头看着林梓行闪闪发光的眸子,忍不住笑了笑,道:自然可以。 林梓行想了想,唇角露出了笑意,嘿嘿一笑,道:我有法子了。 傍晚时分,永安坊的坊门前,一亮不起眼的马车已经停放在那里许久了,马车前一个男子在来回踱步,不一会撩开马车帘说几句话,似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有个俊秀的年轻小郎君牵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上前,向马车前的沈良招了招手,道:是沈良吗? 沈良本十分警觉,但见是个身材矮小的小郎君,也就放松了警惕,道:我是,你是何人? 我叫青竹,是大理寺丞林梓行的奴婢,他说自己在大理寺善后,让我给你送个东西,麻烦你想法子运到城外处理了。 青竹闪烁着无辜的大眼睛,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一张死气沉沉的铁青的脸出现在了沈良面前,沈良身子一颤,但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上前看清了史令冬的脸,试了试他的鼻息和脉搏。 果真是个死人了。 沈良却忍不住来了怒火,道:谁让他把尸体这样带出来的? 青竹更是无辜了,道:我们家寺丞大人说了,人犯被毒死在大理寺麻烦太多了,须得让尸体消失才好。 沈良对着这么一张无辜又憨气的脸,实在是生不了气,道:咬着牙道:那为何要让我去处理? 我们家寺丞大人还说了,若不让你看一眼尸体,怕你不放心。青竹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将门帘扯平盖住了尸体的脸,道,而且大人说我太蠢了,抛尸这种事我干不来。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29) 沈良被被噎了回去,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恶狠狠地留了一句在这里好好等着,便反身回去撩开马车,和自己的主子商量去了。 沈歧听罢脸色铁青,闭了闭目,道:确定是他的尸体吗? 确定。 沈歧缓缓睁开双目,眸光寒凉似冰,道:让她与你一起去。 沈良微微颔首,回头正要跟青竹说话,却发现身后除了那个破烂马车之外,根本没有人影。 沈良一惊,上前撩开破烂马车的帘子,只有史令冬的尸体在那里躺着的。 人跑了? 更要命的是,这座破破烂烂的马车在大街上实在是太扎眼了,好些百姓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 沈良登时生出一种如坐针毡之感,略显慌乱地将远离那个马车,求助般地看向沈歧。 沈歧何尝不是憋了一肚子火,无奈之下咬着牙道:去处理了吧。 沈良不敢耽搁,架起这架破烂马车先去了车行买了一辆不那么显眼的新马车,就把这破烂马车给扔下了,召集了自己的人,一路狂奔终于到了城外。 城外有一块山坡,算是乱葬岗,长安城中许多人家的奴婢都埋尸于此,沈良命人在这里浅埋个坑,自己则在一旁看着,不由得仔细思忖起这件事来,总觉得哪里都透着诡异。 从林梓行一口答应,接下这个任务,到派自己的奴婢来送尸体,让他来埋尸,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诡计。 沈良正思索着,却听到他的人一阵喊叫声,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回头看去,便见史令冬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大张着唇叫着,惊起了林子里一群群飞鸟。 沈良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面目都扭曲了,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呆呆地与史令冬对视着,那史令冬看清了沈良的脸后,一脸惊惧与愤怒,指着他道: 竟然是你! 沈歧!沈歧要杀我! 第39章 沈良自知中了林梓行的计, 却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双拳在身侧攥紧,狠狠地咬了咬牙, 一步步向坐在土坑里的史令冬走去, 边走边从袖中抽出匕首。 史令冬见状吓得嗷嗷乱叫,可自己的腿被埋在了坑里,怎么也起不来,便疯狂地徒手扒拉着自己的腿上的土。 这个时候了, 不跑等着被杀吗! 沈良步履不停,恶狠狠地盯着史令冬, 临近他时已经是图穷匕见,可在这时, 一阵风声呼啸而过,一支箭直直地冲着他持刀的手臂而去。 沈良武艺算是不错的, 急忙后撤一步躲过了这一箭,却失去了杀死史令冬的最佳机会,只见一个高大男子突然出现,勒住史令冬的脖子, 旱地拔葱似的把他从土坑里□□了。 清风把史令冬给□□之后,一脸嫌弃地把他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撇了撇嘴,似是在嫌弃这男子脏死了。 而沈良怔愣间,也被蜂拥而上的飞鹰卫给制服了。 不是我!是 沈良还没说出话来,清风便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更嫌弃地摆摆手道:快带走关起来, 别让他乱咬人! 沈良唔唔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史令冬被拿下的时候,口中还不停念叨着沈歧杀我。 而飞鹰卫押着沈良和史令冬浩浩荡荡进城时,可算是赚尽了眼球,百姓们都在猜测这二人的身份,有听力好的就听到了史令冬说的沈歧杀我,一脸恍然大悟,跟同伴道:是沈驸马,他杀人了。 不会吧,沈驸马看起来那么儒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那人看起来疯了,估计说的话也不可信。 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歧得知这些议论时,正在祯王府中,脸色铁青地听祯王的人汇报说沈良和史令冬被押回来,引发舆论争议的事情。 沈歧再也绷不住表情了,一巴掌拍向桌案,咬着牙道:她她竟摆了我一道! 李徊跌坐回了桌案后,手指按摩着太阳穴,看起来忧虑无比,纪明远在一旁眼珠一转,看向沈歧,道:沈兄可有好法子脱身? 沈歧胸口剧烈起伏着,应当是气得不轻,脑中早已是一片浆糊了,听他这么问,才一遍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道:让我想想 沈良落网了,谁人不知沈良是他沈歧的家奴,他已然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了 若沈良供出自己,那才是大大的不妙,为今之计只能让沈良担下一切罪责。 而林梓行他就不信,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穿! 沈歧这么想着,沉下一口气,向李徊行礼道:殿下放心,沈某的忠心日月可鉴,一定会将此事处理好的,不会连累殿下。 李徊急忙起身扶住他,道:姑父与侄儿早已是一体了,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若姑父处理此事有什么难处,便来寻侄儿就好,侄儿一定相助。 沈歧叹息了一声便与二人告辞了,待他离去后,纪明远和李徊对视了一眼,道:殿下,依纪某之见,沈歧此人,还是不能硬保。 必要时,该舍弃时就舍弃。 李徊沉默了半晌,缓缓道:还请舅父容本王再想想 沈歧是不是还有价值能利用 而沈歧这边刚走出祯王府,就有一个小乞丐见状冲了上来,眼疾手快地往他怀中塞了一个信封,道:沈驸马,有你一封信! 沈歧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孩就跑走了。 沈歧一头雾水,但摸着怀中的信件沉甸甸的,里面放的好像不是纸,好奇地将信封打开,里面掉出来一根碧玉簪花,还有一缕女子的青丝 沈歧整个人如坠冰窟,将东西揣进怀中,翻身上了马 这日下晌近黄昏时分,一辆青棚马车缓缓驶离长安书院。 马车中的惠娘一手揽着一个孩子,道:今日在书院,可听先生话好生念书了? 阿娘放心,孩儿与弟弟都很用功。老大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道,回去孩儿就背给爹爹听。 大郎最乖了,二郎也乖。惠娘分别亲了亲两个孩子的额头,道,今晚娘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红豆糕吃。 两个孩子都欢呼雀跃,将惠娘抱得更紧了些。 惠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谁知此时,马车却突然猛地震颤了一下,停在那里不动了。 惠娘下了一大跳,以为是碰上劫车的了,下意识拼命将两个孩子搂进怀中,冲着外面大喊:怎么了? 过了良久,马车夫才撩开车帘,一脸歉意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马车轮坏了。 不是遇到坏人了就好 惠娘松了口气,道:那要多久才能修好? 马车夫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确定,劳烦您三位下车来等候片刻。 惠娘无奈地叹了口气,哄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立在街旁等着车夫修好马车。 此时一个年轻女子携着一俊秀郎君的手臂缓缓经过,打量着立在街旁的母子三人,扯了扯自家夫君的手臂,娇娇柔柔地唤了一声夫君,又道:那位夫人带着孩子,好像马车坏了。 被阿七手臂揽着的林梓行被她这一声夫君给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拧了拧身子,低声道:倒也不必这么入戏吧。 阿七眨了眨眼睛,浑然不在意,拉着林梓行的手臂上前,道:这位娘子,是马车坏了吗? 惠娘看着笑容纯真和善的阿七,同样冲她笑了笑,道:是啊,说是车轮坏了。 林梓行俯身瞧了瞧那车轮断裂处,摇了摇头道:这可不好修,没两三日的功夫是修不好的。 马车夫讪讪地笑着,道:确实是有难度的 惠娘一听林梓行这么说了,脸上也显现出些沮丧之意,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七见状,便邀请道:我们有马车,还很大呢,不如我们将娘子送回家? 阿七用甜腻死人的眼神询问林梓行的意思,林梓行赶忙点头让她快些移开目光,阿七又用自己的天真的眸子去看惠娘,道:我夫君同意了,娘子就接受我们的好意吧。 惠娘觉得这一对夫妻不似坏人,但又有些顾虑,一时有些迟疑。 林梓行笑了笑,道:娘子若是有顾虑的话,我可以不进马车。 这下惠娘所有顾虑都没有了,禁不住阿七再三邀请,半推半就地就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林梓行坐在马车外面,跟马车夫一个待遇,一脸苦涩,好在惠娘心地善良,在她的强烈坚持下,林梓行终于有了进马车厢的待遇了。 阿七这人看起来十分男孩子气,但对女子的珠宝妆容漂亮衣裳那可是如数家珍,不一会就和惠娘混熟了,二人双手相握,姐妹相称,而林梓行和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对小孩子,是真的没办法。 林梓行看到小孩子的书包一角露出的《大学》,颇感兴趣地拿了起来,一脸赞赏道:这个年纪能读到这里,当真是天资聪颖。 大郎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道:您也是读书人吗? 那是当然了。 说到背书,她可就不困了,毕竟原主是进士出身,背这东西那可是不在话下。 林梓行轻咳几声,接连滔滔不绝,在两个孩子的星星眼下,开始背书解文义,时间过得倒快,很快就到了桂平坊惠娘的家。 而这边沈歧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桂平坊,在惠娘家门口翻身下马,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敲门,大喊道: 惠娘,惠娘在家吗!沈歧疯了似的捶门,道,快开门,是我!快开门! 他活这半辈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就只留下这两个血脉,可决不能有事! 门几乎立刻打开了,大郎一脸惊喜地看向沈歧,大喊着爹爹,便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双腿。 沈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万幸孩子没事 沈歧俯下身子抱了抱自己的儿子,道:你阿娘和弟弟呢? 都在屋里呢,爹爹怎的这般着急?大郎指了指里屋,牵着父亲的手往屋内走去,道,今日孩儿有好好念书,路上还幸得高人指点,感觉颇有进益呢。 还好,孩子和惠娘都没事,沈歧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什么高人指点啊? 路上马车坏了,有好心人送我们回家了,那好心人是个年轻的叔叔,他好有学问呢,爹爹你肯定很欣赏他。 沈歧觉得有些不对劲,道:那好心人是谁? 他正在家中做客呢,爹爹马上就能见到他的。 此时屋门从里面打开了,惠娘一脸惊喜地看向沈歧,道:夫君回来了。 沈歧的目光只在惠娘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睁大了双目,看着林梓行一缓缓走来向他行礼,一脸笑意道: 沈郎君,久仰大名。 第40章 沈歧看到林梓行后, 寒意登时蔓延到了四肢,整个人如坠冰窟,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梓行无辜地睁大眸子, 笑了笑道:方才令郎不是跟沈郎君说了吗, 尊夫人马车坏了,林某正巧路过,就搭了把手。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多谢。 沈歧双拳在身侧攥紧, 死死地盯着林梓行。 惠娘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离,有些尴尬地抚上了沈歧的胳膊, 道:夫君,晚膳已经好了, 来一起用膳吧。 阿七在一旁惊叹道:惠娘与夫君当真是恩爱啊,还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真的让人羡慕啊。 惠娘娇羞一笑,道:七娘这是笑话我呢。 沈歧这时也冷静下来了,安抚似的拍了拍惠娘的手背,眼神却一直落在林梓行身上。 眸光中闪烁着让人看不太明白的情绪 林梓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半大老头自认为有点魅力, 尚了长公主享荣华富贵,长公主常年身体不好难怀子嗣,就在外面又找了个贤惠外室,以夫妻之名相处,还生了两个儿子。 高阳长公主和惠娘都是很不错的女子,真心却被他这么欺骗,真的是恶心至极! 林梓行不动声色地瞥了沈歧一眼, 道:林某还有事情, 就先告辞了, 日后若有机会再叙。 惠娘一脸惊讶道:二位留下用晚膳吧。 不必客气,若有缘分今后自会相见。林梓行抿唇笑着,道,更何况,如此良夜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林梓行留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后,便携着阿七离去,沈歧咬了咬牙追了过去道:沈某送你。 林梓行没有拒绝,双手往身后一背,昂首阔步地走出了这位于桂平坊的温馨小院。 沈歧一出院子就变了脸,却十分冷静地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梓行转头看向阿七,道:去马车里等我? 阿七的眼珠转了转,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了一番,便蹦蹦跳跳地往街角跑去,待阿七走后,林梓行便看向沈歧,脸上的笑意十分得体,一如他来威胁自己的时候一般,道:下官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沈歧冷笑了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棋输一着,便道:既如此,那沈某与林寺丞就扯平了,林寺丞的秘密在沈某这里十分安全,沈某的秘密在林寺丞那里,想必也永远是个秘密了。 林梓行装作仔细思忖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听起来确实是各很不错的提议,就是不知道,若是长公主殿下知晓了此事 林寺丞,适可而止吧。沈歧叹息了一声,道,沈某是当真欣赏你,想邀你共谋大事,你以女子之身参加科考为官,难道不是为的荣华富贵,出人头地吗? 若是背靠大树,还能在新朝身负从龙之功,于你而言,在官场上难道不是一份难得的助力吗? 难得的助力? 书中原主因爱情坚定地站了队,心甘情愿为他奉献,然后把珍贵的生命给搭了进去,这就叫做难得的助力吗? 林梓行沉默了良久,缓缓道:驸马与下官追求不同,势必会走上不同的道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下官此举也是为了自保并无他意,驸马与林某以后也不必再有别的交集了。 林梓行话毕,便抬脚离去,谁知刚走了两步,却又被沈歧叫住了。 在林梓行面前,沈歧的情绪终于没有那么稳定了,剧烈地呼吸着,上前几步抓住了林梓行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看着林梓行的脸,压低了声音,道:若你不爱金银财帛,更对权柄地位嗤之以鼻,那你究竟为什么要女扮男装科考做官?为什么要来长安!为什么不留在扬州! 林梓行被他这副又克制着歇息底里的样子给惊到了,免不了有些害怕,竭力挣脱了他,瞪着他道:这是我的人生,与你何干?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0) 沈歧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手指捏了捏眉心,道:以你的家境,完全能嫁进一个不错的人家,做个平民百姓,一辈子平淡快乐不好吗! 林梓行竭力让自己在惊吓中冷静下来,抬眸看向他,眸光微微闪动,道:那驸马怎的就放着长公主不管,与惠娘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做了夫妻呢? 沈歧似是没想到林梓行会反问他,一下子怔愣住了。 驸马爷下次教训旁人时,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林梓行扔下这句话,便不再理睬他,转过街角,看到了车帘微微颤动的马车,整理了一番情绪,叹息了一声,便迈了上去。 阿七正在里面探头探脑的,看到林梓行进来后,便好奇地打量着她,尤其在她胸前和脸颊停留了许久。 林梓行还在想着沈歧的话,方才她还没意识到,现在想来,沈歧对她还不是一般的了解,看来是调查过她的。 可是她是是男是女,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林梓行这么想着,却发现阿七好奇的目光愈发灼热,不由得往边上躲了躲,警觉道:你看我作甚? 阿七晃了晃脑袋,嘻嘻一笑,道:觉得你真好看呢。 林梓行:? 可能是她想多了,阿七可能就是单纯夸她吧 林梓行礼貌地笑笑,道:阿七可比我好看多了。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但现在不这么觉得了。阿七的笑容看起来逐渐变态,道,你可是我见过最好看、最不一般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确实是惊呆了林梓行,突然一个离谱的想法涌入她的脑海。 阿七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林梓行甩了甩脑袋,把这荒唐的想法抛在脑后。 她一定是扮男人扮久了,快被自信特质给腐蚀了 林梓行不敢接茬了,就乖乖地坐着,可还是隔绝不了阿七的视线,好不容易熬到了大理寺,林梓行飞快地跳下马车,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了。 阿七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林梓行慌乱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自言自语道:下次我也弄个男装穿穿。 不仅如此,还揪过无辜的清风,问道:你说我穿男装好看,还是女装好看啊? 此时大理寺早就已经下班了,根本没什么人,林梓行进了大理寺,一口气跑到了方笠舟的书房,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正坐在桌案后的方笠舟停下笔抬眸望了一眼,看林梓行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一边继续写一边道:谁追你啊? 没谁林梓行警觉地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长舒了一口气,便晃悠着走向桌案,道,阿七她一直都是这样神神叨叨的吗? 本王对她不了解,你最好去问清风。方笠舟写完了最后几个字,道,史令冬和沈良都被抓回来了,一起去审吗? 林梓行自然是要去,随着方笠舟进了大理寺狱。 牢中的史令冬虽然神志已经恢复,但仍然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被狱卒带到方笠舟和林梓行面前时,二话不说便跪下,道:平远王殿下,殿下想知道什么,下官一定是知无不言,求您保下官一命,下官只想活着。 这是自然。方笠舟倚在靠背上,用下巴指了指林梓行,道,这位林寺丞的问话,要如实回答,知道吗? 坐在桌案前的林梓行轻咳几声,便道:华安县盗尸配阴婚之事一开始由谁提议,如何提议,你可知晓? 史令冬缩了缩身子,叹了口气道:一开始是沈歧向我提议的。 约莫三年前,他与长公主经过华安县时,与我饮酒时提起囊中羞涩,想要寻个法子,多弄些银钱。史令冬摇了摇头,继续道,我琢磨着,他虽是锦衣玉食的驸马,但内里定然也不似表面风光,思来想去便答应了。 史令冬说到这里,提高了声音,道:但是盗尸配阴婚这个法子,是他提议的,我只是帮他找了汇通钱庄和棺材铺的掌柜帮忙罢了,在里面分了点钱,旁的一概没干! 林梓行笔下不停,将他的证词记完,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情或参与其中? 史令冬有些纠结,咬了咬牙,终是道:沈歧有此喝得有些醉了,曾经跟我提过,说他是为祯王殿下办事的,日后等祯王殿下继位,他就能翻身,不必过这窝囊日子了云云。 那你手中可有证据,能证明此事与祯王殿下有关? 史令冬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七品小县令,祯王殿下于我而言如天上的神仙一般,我哪有资格能与他有交集呢 这话林梓行倒是觉得可信,继续道:那你三个月内连续纳了十六房妾室,是什么情况? 那不是我的妾室。史令冬脸上的懊悔之意愈演愈烈,叹息一声接一声,道,还是沈歧,他说需要一些才貌双全的女子用来拉拢京中大人物,让我想法子弄来的。 有史令冬的证词,这下沈歧算是跑不掉了 林梓行总算是心情好了些,命人将史令冬带了下去,一边跟方笠舟唏嘘叹道:好好的一个驸马爷,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又想要驸马的荣华富贵,还想要子孙满堂,又想要权倾朝野富可敌国,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方笠舟勾了勾唇,扭头看向她,道:那你想要什么? 林梓行也往靠背上一倚,长长地叹了口气,眯起眼睛道:我想要在家躺着,还能有钱赚。 方笠舟: 他就不该对林梓行有什么幻想 正当林梓行在畅想退休后的美好生活时,衙役却慌慌张张来报,惊呼道: 不好了!沈良死了! 第41章 林梓行和方笠舟赶到沈良的牢房时, 便见沈良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双手在身侧摊开,脸色铁青, 唇角流下了一缕血渍。 林梓行下意识上前试了试他的鼻息和脉搏, 回头看向方笠舟,缓缓摇了摇头道:已经没气了。 方笠舟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只道:是自尽还是他杀? 林梓行又查探了一番,道:是中毒身亡无疑, 身上暂时没发现外伤,极大可能是服毒自尽。 林梓行猛然起身, 眼前一黑,急忙扶住了墙壁, 闭目稳住了心神,睁开双目便见方笠舟扶住了自己, 蹙着眉头望着自己,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梓行摇摇头道:无事的,方才起身太快,有些头晕罢了。 方笠舟却并未觉得放心, 道:你今日莫要回家折腾了,留在大理寺歇一晚上吧。 林梓行回头望了一眼沈良冷透了的尸体,心里在纠结。 今天确实太累了,她好想躺下休息,可沈良的尸体摆在那里,她的责任心,实在不允许她咸鱼。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 道:沈良的尸体交给我吧, 验完我便歇息。 方笠舟还想再劝, 可林梓行已经请狱卒将尸体搬走了,而且目光一直停留在尸体的身上。 方笠舟勾了勾唇角,轻叹了一声。 她总是说自己很累,喜欢坐着和躺着,但若是牵扯到案子,她比谁都还要认真负责 方正卿,最近你也很累,今晚也莫要熬夜了,早些歇息吧。林梓行冲他笑了笑,道,明日一早去抓沈歧,也来得及。 林梓行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方笠舟的肩膀,脸上笑容虽然略显疲惫,但也确实安抚到了方笠舟,林梓行已经消失在这座牢房许久了,方笠舟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微微垂下头,唇角轻轻勾起。 手指还摸了摸林梓行方才碰过的肩膀 如今已愈深夜,夏夜已经好久没有过这般瓢泼大雨了,交错的雷闪让一片寂静黑暗的长安城是不是被点亮,激越的雨声更是震撼着尚未入眠的人们。 就在雨最大时,一人纵马在长安城的街道上奔驰,溅起了一波波水花,也并未打伞,似是任由雨滴在他身上肆意地拍打,长公主府的大门终于在宵禁之前打开了。 高阳长公主沐浴过后,躺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上,听着外面的雷雨声,总觉得胸腔之中跳得厉害,手指拂过身侧空空的位置,难以入眠的同时,下意识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时,高阳仍未睡着,迷糊间听婢女说道: 殿下,驸马爷回来了。 高阳立刻清醒了,和衣起身道:怎的这个时辰回来,可用晚膳了? 婢女脸色有些为难,只道:您去瞧瞧就知道了,驸马爷在这个天气骑马回来的,看起来不大好 高阳脸色白了一瞬,脚步也放快了些,绕过屏风便见沈歧坐在幽暗的烛火旁,整个人跟落汤鸡一般,湿漉漉的衣角下雨滴缓缓滴落在华贵的纯白地毯上,一脸悲戚与不舍的模样,看向长公主,哽咽着唤了一声殿下。 高阳看到沈歧这副模样,惊得捂住了唇,道:秋红,快去备一套干衣裳,吩咐人给驸马烧水准备沐浴。 婢女秋红慌慌张张地去了,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显然偌大一个长公主府因为驸马爷夤夜突袭又忙乱起来。 高阳叹息了一声,上前拉起他的手臂,准备帮他把湿衣裳脱掉,一边无奈道:外面下怎么大雨,还回来作甚,在外面歇一夜就是了。 沈歧张开双臂,垂头望着高阳倾泻而下瀑布般的发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缓缓道:我记得殿下雨夜会睡不好觉,心里惦记着殿下,自然会回来陪殿下安眠。 高阳嗔怪地望了他一眼,但唇角忍不住勾起,道:那派人回来叫一辆马车回来也好啊,这么大的雨,非要骑马作甚? 自然是急着回来见殿下 沈歧鼻息之间扑满了高阳身上玫瑰熏香的味道,那样浓烈炽热,一闻到就会让他沉醉,与惠娘那种带着些烟火气息的味道不同,也与她不同。 她最不一样了,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她身上就是一股草药味道,却一点都不难闻,反而清新脱俗 沈歧瞳孔微颤,猛然握住了高阳的双手,眸光中亮晶晶的,声音中带了些哽咽之意,道:殿下,如果我说,我犯了一个错误,殿下能否原谅我? 高阳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道:你说就是了,我什么时候不原谅你了啊。 沈歧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道:与殿下生活这十余载,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美满的时光,我从未后悔过尚了殿下这件事,只是我身为男人,没能让殿下过上更好的日子,总觉得对殿下有所亏欠。 高阳急忙摇头,反握住他的手,道:你怎会这么想,我与你成婚,我的就是你的,我从未有过看轻你的念头 我知道,我知道沈歧急切地安抚道,殿下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十余年待我如一日,我看在眼里,可疼在心里,旁的男子为了家中妻儿在外打拼,我却如此无用,我实在是心里难受 高阳的脸上难得显现出了怒意,道:是不是哪起子小人在你面前嚼舌根,说了些难听的话? 不是的,殿下听我说沈歧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一心想在殿下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让殿下过上更好的日子,成为全长安城女子最羡慕的女子,所以一时鬼迷心窍,参与了一些不合律法的生意。 高阳微微蹙眉,终于显现出了些长公主的威严,声音也严肃了许多,道:什么生意,你细细说来。 沈歧见高阳这副神情,知道关键时刻终于来了,便将华安县盗尸配阴婚的勾当说了出来,只是很巧妙地隐去了自己在其中的主要作用,反而将过错推到了祯王李徊和史令冬身上。 殿下也知道,祯王殿下与我交好,曾问过我有什么赚钱的好法子,正巧史令冬向我提过这桩生意,说这生意能赚钱,硬要请我帮忙,我一想,便成了这桩生意的中间人 沈歧越说声音越小,看起来又羞愧又悔恨,只恨自己不能穿越到当时,将自己一巴掌打醒,莫要在其中掺和才好。 盗尸配阴婚?高阳冷笑了一声,道,做这样阴狠的勾当,你是真的不怕遭报应啊? 沈歧哽咽着道:此案由大理寺平远王亲审,史令冬与我身边的沈良尽数被抓,我已然是逃不过了,心中再多悔恨也无法重来,受多重的惩罚都是我自己罪有应得 只是殿下待我这般好,我心中的爱极了殿下,实在是舍不得与殿下分离 沈歧只穿着里衣,奋不顾身地抱住了高阳,道:明日平远王可能就来抓我了,殿下,让我再多抱抱你好不好? 高阳双臂抵着他,挣开了他的拥抱,叹息了一声,眼中还是不舍,道:你先去沐浴吧,等我想想该怎么办。 这就是答应帮他了! 沈歧心中狂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高阳谢了又谢,高阳摆了摆手,他才应了高阳,去湢室沐浴了。 待他走出房门,闪电划过照亮了他那张湿漉漉的脸,却见他脸上的愧疚之意全然消失,只是面无表情,一脸冷漠。 林梓行很快便验尸完毕了,这沈良的尸体上确实没有外伤,确认是自尽无疑了。 林梓行听着外面的雷雨声,叹息了一声,精神突然松懈下来,只觉得身体沉重无比,根本迈不动步子。 眼皮更是有千斤重一般打架不停。 林梓行突然意识到,自己触碰了沈良的尸体,会不会 林梓行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多想,只觉得脚步虚浮,浑身无力,连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年轻了约莫十几岁的沈歧。 沈歧年轻时比现在英俊更多,只是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眼中闪烁着光芒,盯着街道上那一架华丽的马车,道:阿良,你说我能中吗? 一定没问题的。 阿良,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必不会让你饿着。 沈歧说完便冲向那辆马车,缓缓倒地,看着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衣着华贵如仙子一般的人物。 当时还是公主的高阳眼神一亮,吩咐下人将沈歧抬上马车,送回公主府救治。 沈良躲在街角看着这一幕,又叹又喜,终于被向来喜欢俊秀郎君的高阳公主发觉了。 他们能飞黄腾达了 眼前景象一转,沈良眼前的沈歧一身暗红锦衣,头上的红宝石冠闪闪发光,脸色却是说不出的惊慌,在屋中来回踱步,冲上来扶住了他的肩膀,道:阿良,她来了,她来找我了。 是谁? 林越竹!林天昭的女儿来了!沈歧红了眼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她千里迢迢从扬州来找我,说她她给我生了一个女儿,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家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1) 林梓行闻言震住了。 那是她母亲和祖父的名字! 难难道说? 这事不能见人 沈歧抓了抓头发,道:我当然知道这事不能见人,我这个驸马才当了几年啊,我不能现在放弃 要不要我去把她杀了? 沈良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林梓行在这个身体里,感知不到一丝情绪起伏,可她却感觉自己的眼眶发热,好像下一秒就要流泪了 沈歧迟疑了,捂着脸道:这这怎么能行呢,我已经背叛她了,怎么能再要她的性命呢? 所以我来做,驸马你不必管,此事与你无关。 眼前景象变幻,林梓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扼住了自己母亲的咽喉,将她摁在了水中。 林梓行拼命挣扎,哭喊着阿娘,却无济于事,那种悲凉的情绪彻底将她淹没,她浑身都散了力气,闭了闭目,待再睁开时,便见自己身处在大理寺狱之中,手中紧握着的是一包药粉。 沈良的双手在颤抖着,眼眶中盈满了泪水,盯着那药粉看了许久,终是闭上双目,毅然决然地咽了下去。 那种窒息感又席卷而来,林梓行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燃烧,却怎么也醒了过来,根本呼吸不了,浑身扭曲着,不知这种折磨过了多久,她才猛然睁开双目,便见自己正身处大理寺狱中的停尸房。 她正躺在冰冷的地上。 林梓行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大口呼吸着爬了起来,沈良仍安静地躺在那里,现在林梓行的情绪大为不同了。 面前躺着的,是她的杀母仇人 林梓行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忍不住一掐,发现他冰冷沉默毫无反应,才意识到现在的沈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梓行闭了闭目,她得确认这件事的真假。 她难道真的是母亲和沈歧的女儿? 林梓行慌乱地跑出了大理寺狱,顾不得身子虚弱,脚底发虚,谁知跑到大理寺门口时,正巧碰上了被飞鹰卫押进大理寺门的沈歧。 沈歧双手被镣铐缚住,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只惊讶了一瞬,便恢复了那副温润笑意,向她扯了扯唇角。 林梓行感觉时间在那一刻定格了,她的目光追随着沈歧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想追过去问清楚,足下却如生了根一般定在那里,怎么也动不了 林寺丞!林寺丞! 身旁有人在唤她,林梓行慢吞吞地转头看去,只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变慢了,看到阿七指着她的脸,道:林寺丞,你流鼻血了。 林梓行后知后觉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鼻下。 黏腻温热的触感,手指一片鲜红。 林梓行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脑中一片空白,腿脚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第42章 林梓行昏倒之后, 对外界之事全然不知道了,沉入睡梦中之后眼前的景象如走马灯一般变换,眼前出现了李徊, 只见他脸色温柔、眼眸深情地望着自己, 将自己缓缓拥入怀中。 林梓行吓了一跳,拼命大喊着挣扎,眼前景象被撕裂,待她再睁开双目, 便是她躺倒在监牢之中奄奄一息,浑身疼痛难忍。 林梓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眼前又出现了方笠舟那张脸,只见方笠舟抓着她的肩膀, 愤怒地质问她:你是不是疯了! 林梓行不顾一切地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如同溺水的人一般高举着双手, 拼命想要上岸,然而眼前碎片化的景象却将她整个人给笼罩了。 她逃出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梓行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下来,也不再疯狂挣扎, 双手摁着她双肩的方笠舟紧张地蹙着眉头,看着她同样紧蹙的眉头下,是紧闭着的双目,看起来仍然痛苦万分,忍不住回头看向郎中,道:她这是什么病症,怎样能治。 一头白发的郎中紧张地揩了揩脸上的汗渍, 道:王爷, 请恕老身无能, 行医数十载实在没见过这种病症,不过这位大人虽然看起来症状骇人,但脉象平和,想必只是梦魇了吧。 梦魇能成这样? 方笠舟闻言,脸色更阴沉了,目光落向林梓行那张苍白又满是汗渍的小脸,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郎中想必也能看得出来方笠舟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迟疑着道:老身去备一些安神的汤药,想来对这位大人有所助益的。 那她流鼻血是为何?方笠舟给林梓行盖好被褥,缓缓坐在一旁,道,也是梦魇所致? 郎中看着方笠舟这耐心细致的动作,讶然之余倒有些惊恐,这明显不是上司对下属会有的态度 郎中不敢多话,只道:可能是有些贫血,不碍事的。 方笠舟摆摆手,郎中可算是松了一口气退下了,阿七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盯着林梓行瞧,道:主子,卑职觉得林寺丞昏倒,应该与沈驸马有关。 方笠舟抬眸看向阿七,道:说清楚些。 林寺丞昨夜在停尸房待了一整夜,查验沈良的尸体,听人说今日一早她就急匆匆地跑出来,在门口遇到了咱们的人将沈歧抓回来,她就昏倒了。 阿七眨了眨眼睛,倚靠着林梓行躺的架子床,道:沈歧知道她的秘密,她可能是怕沈歧将她的秘密告发出来,被吓晕了吧。 方笠舟心中微动,眸光中似是显现出了些危险的信号,道:什么秘密? 阿七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十分平静道:林寺丞是女的 方笠舟: 方笠舟的脸色可谓称得上是精彩纷呈,既惊讶于沈歧和阿七都知道林梓行是女子的秘密,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装作不知道此事显现出惊讶感来。 阿七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方笠舟的神情,惊讶地捂住唇道:主子你不知道这事啊! 阿七急忙跪下行礼,慌乱道:阿七以为阿七不是那个 她一直以为主子知道林梓行是女子才对她这般超越寻常下属的好,没想到主子以为林梓行是男的,还对她那么好。 那主子岂不是 方笠舟实在是觉得和阿七说话太累,叹了口气道:你起来,我问你,沈歧如何知道林寺丞是女子的? 阿七乖乖起身,道:这卑职不知道,那天偷听的时候,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七将那天偷听到的和盘托出,方笠舟愈听眉头蹙得愈紧,听罢便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若是再有旁人知道,仔细你的脑袋。 阿七急忙应下,脚底抹油溜走了,在门口还看到了清风,一脸无奈和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你跟主子办事,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子,莫要被占了便宜啊。 清风:?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七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蹦蹦跳跳去煎药了,只剩下清风摸不着头脑,原地困惑着。 而此时屋中,林梓行也悠悠转醒,一睁眼便见方笠舟如一座雕像一般坐在自己的床边。 她的头痛极了,是那种撕裂般的痛,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方笠舟猛然转头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关切,缓缓道:你可好些了? 林梓行艰难地点点头,道:让方正卿费心了。 这么看,她每次触碰尸体之后都能魂穿尸体,体验尸体活着时的经历,每次醒来之后都会身体虚弱,而且虚弱感一次比一次严重,这次尤甚。 甚至流了鼻血,而且痛苦加倍,还梦见了一些她从未有过的记忆 林梓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竭力支撑自己的身子倚靠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道:方正卿,沈驸马是不是已经抓来了? 已经下狱了。方笠舟不放心地将被褥往上盖了盖,道,你放心便是。 林梓行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问道:那高阳长公主态度如何?沈歧的外室和儿子们呢? 长公主自然是百般阻拦,但本王态度强硬,她也奈何不了本王,只是叫嚣着要去向圣人告状呢。方笠舟轻嗤一声,似是十分不屑,继续道,沈歧本差人准备将外室和儿子们送出城,被飞鹰卫截住了,现在已经看管起来了。 方笠舟亲自给林梓行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林梓行受宠若惊急忙接过来,手指触碰到方笠舟的指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声如蚊蝇说了句多谢,又继续道:那沈良已死的事情,他知道了吗? 他不知道。方笠舟似是有些失望地缩回手,又接过林梓行手中的空茶杯,故意似的握了握她的手指,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休息,这些你暂时不必管。 林梓行感觉手指过电了似的,麻酥酥的,有些不自在地颤了颤,稳了稳心神便摇摇头道:我不想休息,这次我想亲自审问沈驸马,就我一个人,可以吗? 方笠舟抬眸看向林梓行,眸子里倒映着她真诚又急切的脸,心中也明白她想这么做的缘由为何。 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为官,可是欺君之罪,若沈歧当真将此事说出,那林梓行的性命堪忧 好。方笠舟并未拒绝,轻轻点头道,但是得等你休养好身子。 林梓行本还惊讶方笠舟竟答应得这般痛快,但听他说要等,仍是摇了摇头道:我想现在 此时房门被敲响了,阿七跑进来送了一碗药,一阵风似的就又溜出去了。 方笠舟表现得就像阿七从未出现过似的,拿过那碗药递给了林梓行,道:你现在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住,能震慑得住沈歧那般狡猾之人吗? 说的也有道理 这是安神药,喝了它安心睡一觉,等到醒了之后,沈歧任你随意审问。 方笠舟将药碗递到了林梓行面前,林梓行叹息了一声,接过药后便一饮而尽,眨了眨小鹿般的眸子,道:一定要记得,你们先别去,让我单独审问他。 好。 方笠舟应下了,林梓行这才放心了些,这一碗药下去睡意来得极快,待她闭上了眸子,方笠舟脸上冷意泛起,快步走出了门,吩咐阿七进去好生照顾林梓行,便独自来到了大理寺狱。 沈歧虽然成了阶下囚,但仍然衣着如新、衣冠楚楚、姿态高雅,看到方笠舟出现在眼前也毫不意外,轻笑着行礼,道:见过平远王。 方笠舟早已屏退了狱卒,冷笑了一声,道:沈驸马当真是稳如松竹,锒铛入狱都这般从容不迫,可见早已确信自己不会被定罪了。 沈歧轻笑了一声,双臂展开,一脸无辜道:沈某本就清白无罪,为何会被定罪? 只要高阳还对他有感情,愿意保他,他就有救。 沈歧心里这些算计自然瞒不过方笠舟的眼睛,方笠舟往栏杆边凑近了些,轻声道:沈驸马是真的好本事,能让高阳姨母十余年钟情于你,对你矢志不渝。 沈歧根本不怕方笠舟知道,叹息了一声,道:随王爷怎么说吧,无论人犯招供了什么,无论王爷给沈某定了什么罪名,想必等此案上达天听时,沈某能直面圣人,陈诉沈某的冤情。 是吗?方笠舟脸上的笑意隐藏了起来,微微眯起双目,道,若是高阳姨母因你做过的一些好事,将视你为仇敌,恨不得将你置于死地呢? 沈驸马还能有在圣人面前直诉冤情的机会吗? 沈歧闻言一愣,待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时,双手紧握住了栏杆,道:你你什么意思? 而与此同时,祯王府难得迎来了一名客人,高阳长公主华贵的车驾声势浩荡地停在了祯王府门口。 第43章 方笠舟脸色冷淡, 沈歧面目惊惧,两相对视,隔着监牢的栅栏, 沈歧伸出手想要抓方笠舟的衣袖, 被方笠舟躲过了。 方笠舟整了整衣袖,十分淡定道:你在桂平坊养的那外室和私生子,高阳长公主可知晓? 你你在胡说什么!沈歧紧紧地盯着方笠舟,咬着牙道, 什么桂平坊,什么外室和私生子, 我从没有养过。 沈驸马以为,我飞鹰卫都是吃素的?方笠舟冷笑了一声, 挑了挑眉道,整个长安城的官员, 谁的秘密本王不知晓? 沈歧对方笠舟怒目而视,抿唇不言,方笠舟见状也不着急,只缓缓道:你以为将他们送出长安就万无一失了, 只可惜啊,这个长安城还有本王坐镇,你逃不出本王的法眼。 杨惠娘确实是个极贤惠的女子,你那两个儿子也都是读书的好苗子,可不能浪费了。 沈歧呼吸急促,眸中的愤怒逐渐变为慌乱,伸手想要抓住方笠舟, 方笠舟这次没有躲, 只是懒洋洋地瞧着他。 沈歧抓着方笠舟的手腕, 骨节都泛白了,道:求你莫要伤害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本王与某些猪狗不如的人不同,从不伤害女人和孩子方笠舟用力甩开了沈歧的双手,厌恶地冷嗤了一声,道,只是高阳姨母向来性子刚烈果决,若是她知晓此事 殿下,沈某求你沈歧十分坚决地跪下,道,此事千万不能让高阳知晓。 方笠舟饶有兴趣地垂眸看着他,一脸不屑的模样,道:怎么,你是怕她知晓了不再救你,还是怕她知晓了去找你那外室和私生子的麻烦? 沈歧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眼珠一转,道:沈某什么罪都愿意承担,只望殿下怜惠娘和儿子们软弱无依,放他们一条生路。 方笠舟点点头,道:你的罪你自然要承担,若你愿意写下自白书,将你如何与祯王一党勾结做下的恶事和盘托出,你那外室和私生子就能活。 沈歧闻言一喜,道:多谢王爷开恩 别忙着谢,本王还没说完呢方笠舟缓缓蹲下身子,视线略高于他一些,道,写下自白书后,你不能活着,你得死。 沈歧闻言愣住了,那双俊秀的眸子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方笠舟,磕巴道:这是为何?沈某固然有罪但也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方笠舟提高了音量,双目眯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道,派人谋杀朝廷命官,这也罪不至死吗? 沈歧眸子睁得更大了,惊讶于方笠舟竟连这都查出来了。 方笠舟挑了挑眉,道:觉得意外吗?你派去杀林寺丞的人,不仅被本王抓到了,而且也招供了。 你无从抵赖了。 林梓行是你的得力手下,可她也有秘密瞒着你!沈歧扯了扯唇角,道,你不知道吧,她是女子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2) 方笠舟闻言伸手穿过栏杆,一手用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厉声道:你听好了,如果你将此事捅了出去,那么你的性命,你那外室和私生子的性命,可就全都不保了。 你听明白了吗? 沈歧被方笠舟控制着,双目有些失神,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随着方笠舟将他往里一推,整个人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你考虑清楚,保守林寺丞的秘密,然后将你和祯王相互勾结之事写成自白书,杨惠娘和你那两个儿子就能活。方笠舟缓缓起身,随意地揩了揩碰过他的手,一脸嫌恶地望着他,道,本王让狱卒给你备好纸笔,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本王。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歧躺在一堆杂草上,双目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痛苦地闭了闭目,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隐进了他的鬓角之中 他花了二十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一步步向上攀爬,成为了当朝驸马,皇亲国戚风光无两,享常人无法想象的富贵,更体会了百姓的天伦之乐,他这一生已经圆满了。 可是,他现在才四十岁啊,为什么他的人生不能一直顺风顺水,到新帝继位,到他寿终正寝之时呢? 现在就了结生命,他真的不甘心! 沈歧坐起身子,看着狱卒送来的笔墨纸砚,久久回不过神来 此时的祯王府中,李徊恭恭敬敬地将高阳长公主迎进府中,派人斟了茶,十分得体地问道:姑母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高阳也不跟他废话,道:驸马被大理寺抓走之事,你可知道? 李徊一脸担忧之意,点了点头道:本王有所耳闻,姑母可还好? 听闻明日皇兄出关,我打算明日进宫,向皇兄陈述驸马的冤情。高阳微微昂起了下巴,道,故而我是否还好,倒是要看祯王殿下愿不愿意帮忙了。 李徊没想到高阳长公主会这么直接,迟疑着打着太极,道:驸马是自家人,自然是要救的,只是不知驸马是因何入狱,若是罪名轻些,倒还好办,若是罪名过重,只怕本王也是有心无力。 高阳冷笑了一声,颇为不屑道:祯王殿下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殿下与驸马在华安县做的事情还瞒不过我,若是殿下对此事甩手不管,那我在皇兄面前怎么说,就与殿下无关了。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李徊心中一颤,道:姑母莫要动气,有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这下高阳看起来脸色才好些,道:殿下与驸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何必跟我来这一套 李徊讪讪地笑了两声,心中暗骂了几句沈歧。 沈歧怎的这么拎不清,将他们之间的事都告诉高阳姑母了,他难道不知道高阳姑母虽然受宠,但却没什么脑子吗 李徊恭敬行礼道:姑母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本王若能做到,定会照办。 我也不需要殿下多做什么,明日只要将此案的干系撇清就好,尤其要咬定从未指使过驸马,更要咬定驸马在此案中的清白。高阳仔细回忆了片刻,道,那个华安县县令似是叫史令冬,就将责任全推到他身上,此案就是他一手炮制的,与殿下,与驸马皆无半点干系。 李徊本来是在考虑要弃车保帅的,打算将此案所有罪责推到沈歧和史令冬身上的,听高阳姑母这么说,他也并未改变主意。 反正没有此案涉及到他的实证,他只推说此案与他无关便是,至于沈歧的清白,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了。 李徊脸上的笑意温润,微微颔首道:姑母的意思本王明白,本王记得了。 高阳这才放心了些,从椅子上起身行礼道:多谢殿下了。 李徊急忙回礼,恭恭敬敬地将高阳送了出去,待他目送高阳的马车转过街角后,便吩咐身边小厮道:去请纪将军来一趟。 小厮应声去了,李徊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厉。 明日父皇出关,只怕蠢蠢欲动的,不止是大理寺的人 林梓行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睁眼时,已经近黄昏时分了。 她全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浑身酸痛,虚软无力,感觉这次的后遗症更严重,而且持续的时间更久。 林梓行不禁有些害怕,这份能力会不会对她的健康有反噬作用啊 林梓行叹了口气,竭力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快些清醒过来。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起,方笠舟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盘子,上面摆放着一些饭菜,看到林梓行已经坐起来了,还有些惊讶,道:你醒了? 林梓行看到他穿着锦袍跟店小二一般端着餐盘进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怎么看都觉得违和,急忙理了理衣衫下了床,上前接过餐盘,笑了笑道:劳烦您亲自送饭菜来了。 方笠舟看林梓行腿脚灵便,没有什么不适之处,才放心地点点头,道:不必客气,你现在不宜吃太油腻的,就备了些清粥小菜,凑合用些吧。 林梓行露出牙齿笑了笑,道:吃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我现在也不饿。 结果下一秒,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就出卖了她。 林梓行: 林梓行用喝粥的声音掩盖住了自己的尴尬,方笠舟也装作没听到,只是唇角轻轻勾了勾。 林梓行一边就这菜吃着白粥,一边道:等我用完晚膳,能不能去审问沈歧? 方笠舟微微一顿,道:你若是愿意,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我提醒你一句,明日圣人就出关了。 林梓行双目睁大,道:那高阳长公主,会不会在御前 一定会的,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 我们?林梓行突然感觉一阵紧张,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勺子,揪着自己的手指,道,我必须去吗? 当然了,此案你是主审人,你如何能不去方笠舟看起来十分理所当然,道,若没有你,如何能查清此案? 林梓行有种自己被认可的兴奋感,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我也没那么有用 方笠舟轻轻勾了勾唇角,道:你不必妄自菲薄,等明日若当真面圣,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林梓行却突然想到一个眼中的问题,看起来有些担忧,道:那明日,沈歧也会面圣吗? 方笠舟了然,知道林梓行是怕沈歧在圣人面前揭露她的身份,迟疑了一瞬,便道:你想让他面圣吗? 林梓行更是迟疑了,手指又绞在了一起,思忖了良久,才道: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就现在? 好。 方笠舟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夏夜的风温柔凉爽,林梓行走进大理寺狱大门时,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在她不知道沈歧是原主父亲时,对此人感觉只有不屑与轻视,但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后,心中的情绪却无法言明了。 对他是有恨意的,更有一种羞耻感,耻于有这样的父亲,可是她又觉得何必呢,这样一个没有心肝的自私恶毒之人,多给他一个眼神都是对自己时间的浪费。 这份血脉于她而言,不要也罢。 可是,他手中还拿捏着自己的把柄 快走到沈歧牢房时,方笠舟停下了脚步并未往前走了,在林梓行回头看时给了她一个不易察觉的浅浅笑意。 林梓行没说什么,只向他浅浅行礼。 她本来以为在方笠舟手下做事会十分难过,没想到她却很幸运,因为现在看来,方笠舟是个极好的上司,虽然有时严厉了些,要求严格了些,但是对她也是真的很体谅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走到了沈歧的牢房旁边,鼓起勇气转头,便见到了倚靠在墙壁上,一脸淡然的沈歧。 柔和的月光从小窗上倾泻而下,照亮了他的脸,那张光洁似年轻小伙的脸上,似是泛起了晶莹的光亮 第44章 林梓行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手中紧握着灯笼,隔着监牢的栏杆,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他的脸上。 不得不说, 沈歧确实是面容俊秀, 怪不得能吸引女子的目光 沈歧自然是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是方笠舟来了,连眼睛都不愿睁开,道:沈某还未考虑好, 再给沈某些时间吧。 是我。 林梓行缓缓启唇,沈歧双目猛然睁开, 转头看向监牢外,隔着栏杆的灯笼光很亮, 沈歧伸手遮了遮,透过指缝, 看到了林梓行的脸。 她虽然是男子打扮,脸上女气与英气并存,但是和林越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尤其是那双小鹿似的眸子 沈歧适应了光线, 缓缓坐直了身子,道:林寺丞啊,虽然昨日才见过,但沈某总觉得与你好久未见了。 是啊,林某也有这种感觉 林梓行轻轻勾了勾唇角,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沈歧似是捕捉到了林梓行情感的变化, 微微眯起了双目, 道:林寺丞是来劝沈某写下自白书自尽的吗? 想来是方笠舟已经来审问过沈歧了, 林梓行并不觉得意外,只道:昨夜,林某审问了沈良。 沈歧眉心微动,压低了声音,道:他不可能招供。 是吗?可他倒向林某招供了不少呢林梓行冷笑了一声,道,不知道沈驸马,可认识一位名为林越竹的女子? 沈歧闻言一惊,浑身都颤抖起来,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道:你你 沈歧下意识就想否认,可他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踉跄几步走到林梓行的面前,定定地望着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渐渐冷静了下来,手指紧抓着栏杆,轻声道:沈某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林梓行对他这个回应毫不意外,紧紧盯着他,道:是吗?那你与她成婚后抛弃她,远上长安科考,设计被高阳长公主看中招为驸马,在她千里寻夫来到长安找到你后,又心狠手辣将她杀死之事,你也从未听过了? 沈歧忍不住身子一颤,嘴唇抿了抿,道:这些都是沈良招供的? 林梓行毫不犹豫道:是。 反正是她在沈良身上感受到的,与他招供的差别不大。 沈歧舔了舔唇,回避了林梓行的目光,道:那你现在向沈某求证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梓行十分淡然,但仍是紧紧地盯着沈歧,道:是想提醒驸马,欺君之罪犯下,已经是死罪难免了。 那你呢?沈歧眼眶红了,回望向她,音量不自觉提高,道,林寺丞你难道没有犯下欺君之罪吗?你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 就凭我的母亲是林越竹,就凭因为你,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林梓行脸色十分冷漠,轻声道,我不指望你会有愧疚之心,你如今已经是死罪难逃了,只希望给你的儿子们留一个母亲,莫要让他们变成与我一般的孤儿。 沈歧闻言顿住了,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错愕。 你若是写下自白书自尽,高阳长公主那边,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我会请飞鹰卫将惠娘和你的儿子们送到远离长安的地方,保他们一声无虞。林梓行手中握紧了灯笼杆,转身欲走,又迟疑了一下,扭头看向他,叹息了一声,道,你前半生做错了太多事,可莫要一错再错了。 你做不好一个丈夫,也做不好一个父亲,最后一次机会,起码能做个人吧。 林梓行不再给他一个眼神,一步步昂首阔步地离去,没走两步,却听到沈歧喊道:我是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你要相信我。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她,我也很想陪着她,可是可是已经太晚了,我没有选择了 沈歧的声音带着些哭腔,林梓行只脚步微微一顿,也没再回头,一步步坚定地走出了大理寺狱。 第二日一早,大理寺狱传来消息,沈歧留下了自白书,悬梁自尽了 林梓行得知此事时,正在与方笠舟用早膳,闻言面无表情地接过他写的自白书,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便递给了方笠舟,道:他倒是还算坦率,与祯王结党、盗尸配阴婚之事,全都招了。 方笠舟看罢,冷笑了一声,将自白书收好,道:总算是做了件人事。 林梓行感觉胸口闷闷的,总觉得堵得慌。 她对沈歧自是没什么感情,其中厌恶与不屑之情更甚,只是人死了难免有种怅然之感,不知道他到了地下若是见到了母亲,该以何面目面对她呢 林梓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消解了一下这种气闷之感,道:圣人什么时候会宣我们进宫啊? 方笠舟抬眸看了一眼日晷,道: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关了,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此时太极殿中,帝王一脸容光焕发,拥着纪贵妃道:爱妃,朕这次闭关感觉颇有心得,更觉得身子康健,更胜从前了。 纪贵妃一脸崇拜地看向圣人,道:陛下龙马精神,就算不闭关也是如从前一般英武康健的。 圣人闻言哈哈大笑,道:爱妃这是在怪罪朕,这段日子闭关冷落了你? 陛下闭关与国运休戚相关,臣妾哪敢怪罪陛下呢纪贵妃嗔怪道,更何况徊儿孝顺,时常入宫陪伴臣妾呢,臣妾不觉得冷落。 是啊,在朕的儿子中,徊儿确实是极好的。 圣人双目微眯,目光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贵妃闻言心中狂喜,李徊一直立在一旁不言语,听父皇这般夸奖自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上前行礼道:尽孝是人子本分,父皇褒奖,儿臣惶恐。 圣人点了点头,表示满意,此时内侍来报,说是高阳长公主求见。 圣人有些惊讶,道:高阳回来了,快宣。 李徊知道高阳来告状来了,缓缓退到一旁不显眼的地方,与纪贵妃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一会仓促纷乱的脚步声响起,高阳长公主跌跌撞撞地进来,跪倒在了圣人面前,哭道:皇兄,求皇兄给高阳做主,给驸马做主。 高阳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慢慢说。圣人更是惊讶了,道,快来人,给长公主赐座。 高阳闻言抽抽搭搭地起身坐下,仍然垂泪不止,用手帕揩着眼角,道:皇兄有所不知,高阳与驸马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刚安定没两天,就被人从高阳的长公主府中给抓走了。 圣人闻言眉头紧蹙,厉声道:天子脚下,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进长公主府抓人? 高阳揩了揩眼泪,提高了音量,道: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平远王还能有谁!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3) 驸马当年是皇兄钦点的探花郎,他熟读圣贤书,生性纯善贤良,向来不掺朝政,怎会犯在平远王手上!高阳越说越激动,道,驸马定有冤屈,还请皇兄为高阳和驸马做主。 圣人一听是平远王将人带走了,明显平静下来了,道:是平远王啊,他有说为何要将沈歧带走吗? 就说是涉及大理寺在查的案子。高阳长公主不经意地哼了一声,道,可驸马是什么样的人,皇兄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犯下刑案呢! 平远王这般冤枉高阳与驸马,高阳只能求皇兄做主! 高阳越说越激动,又起身跪下行礼,圣人见状蹙了蹙眉,道: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下。 纪贵妃在一旁,用同情的眼神与目光看向高阳,道:长公主殿下受苦了。 圣人瞥了一眼纪贵妃,又看向无动于衷的李徊,轻咳了两声,用听起来颇为愤怒的语气道:来人啊,宣平远王进宫。 高阳闻言放心下来,这才缓缓起身坐下,揩了揩眼角的泪水,道:多谢皇兄,为高阳做主。 圣人并未出声,但看向高阳的眼神有些无奈,过了许久,内侍才来报,说是平远王正携大理寺丞林梓行在殿外等候。 圣人眼神一亮,道:快宣进殿。 内侍一声高亢的宣平远王、大理寺丞进殿,方笠舟和林梓行二人均是一身朝服,步履不停快步进殿,方笠舟似是还回头望了一眼,见林梓行艰难地跟着他,还不经意地放慢了脚步。 林梓行虽然两年前殿试时是面圣过的,但那时年代久远,而且是原主上殿的,现在的林梓行,可从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掌权帝王,她的顶头上司,手握她生杀大权的人 能不紧张吗! 林梓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四肢冰冷,下跪行礼时还忍不住有些发抖,还好方笠舟悄悄伸臂扶了她一把,她才没出丑。 林梓行本来觉得方笠舟肯定烦死她了,没想到方笠舟还掠过她的耳边,轻声道了一句小心。 林梓行立刻就安心了,在圣人一句平身过后,便随着方笠舟起身了。 圣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方笠舟身上,十分满意地打量着他,点点头,语气却十分严厉道:看来方爱卿在大理寺做的不错? 承蒙陛下信任,算是小有成就。 方笠舟勾起唇角,哪怕在帝王面前,他也是学不会谦逊的。 圣人目光略过一旁一脸祈求的高阳,轻咳了两声,十分威严道:朕听闻,爱卿昨日去长公主府,将沈驸马抓去大理寺了? 是。 方笠舟没有一句废话,目光直直地望向帝王。 圣人微微眯起双目,目光从高阳身上转向方笠舟,道:高阳担忧驸马心切,一早便来找朕,不知驸马现在在大理寺可好啊? 方笠舟昂起下巴,一字一句道:驸马深感罪孽深重,已于昨夜在大理寺自尽身亡了。 第45章 偌大的太极殿上静了一瞬, 便响起了高阳的叫喊声。 驸马他绝不可能自尽,一定是你逼的!高阳冲动地起身,指着方笠舟, 嘶吼着道, 你!平远王你!你怎么敢! 方笠舟根本没有将高阳放在眼里,只直视着圣人,圣人只惊了一瞬,便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模样, 厉声道:高阳! 这一声可谓是十分有威慑力,高阳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 可她的驸马过世了,这让她怎么冷静得下来! 高阳忍不住哭出声来, 跌坐在了桌案后,用宽大的衣袖捂着脸抽噎着。 圣人转而望向方笠舟, 沉声道:方爱卿,大理寺在你治下,人犯在你大理寺中自尽,这监管不力之责, 只怕你是逃脱不掉了。 方笠舟一撩袍角跪下,道:臣知罪。 林梓行急忙跟着跪下。 她明白此时不宜强出头,也不宜辩解,毕竟李徊还没跳出来呢,若他发觉圣人并没有偏帮方笠舟,想必就会帮高阳长公主说话了。 到那时候才是她们的机会。 高阳实在忍不住脾气,又起身道:皇兄, 高阳早就听闻飞鹰卫手段狠辣, 驸马在他平远王手中丢了性命, 只怕不是自尽而亡,是被他们故意折磨而死的。 皇兄,只治他一个监管不力之罪怎么能够,非得再治一个草菅人命之罪才能以慰驸马在天之灵! 李徊在一旁眉眼微动,装作不经意地注意着陛下的神态,陛下微微眯起双目,道:方爱卿,朕若当真如此责罚于你,如何? 方笠舟十分坦然,也不辩解,道:但凭圣人责罚,臣绝无怨言。 圣人轻哼了一声,道:你认错倒快。 高阳用手帕揩着眼角,哽咽着道:皇兄,平远王既然认罪,那绝不能轻饶,驸马何辜,要被这般对待。 李徊见状,缓缓上前行礼道:父皇,儿臣以为,就算是普通犯人,也没有不明不白死在大理寺的道理,更何况驸马并未犯下罪责,不仅是平远王的长辈,还是皇亲国戚,平远王如此行事,不仅让高阳姑母年轻守寡,更是有损皇家威仪,着实过分了些。 圣人目光转向李徊,脸色辨不出喜怒,缓缓道:那依你之意,此事该如何处理? 李徊急忙道:此事宜由父皇圣裁,儿臣不敢僭越。 无妨,朕准你说。 圣人一挥衣袖,一手抚在身旁的龙头上,定定地望着李徊。 李徊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脑中飞快思索着,斟酌着道:那儿臣斗胆一说,平远王既然监管不力,那这大理寺卿之位只怕是很难担当了。 李徊没有继续说下去,圣人眉心微动,道:就这些? 李徊抿了抿唇,觉得拿捏不好,高阳在一旁接过话头,道:皇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然平远王将驸马带走,却让他身亡于大理寺,那偿命也是情理之中。 圣人轻轻勾了勾唇角,转而看向李徊,道:徊儿,你觉得呢? 李徊似是受到了鼓舞,鼓足了勇气,道:儿臣与驸马素有往来,知道他性子极好,不是犯罪之人,一为彰显天道,二为维护皇家威严,儿臣以为,高阳姑母所言不错, 圣人缓缓直起身子,倚靠在了身后,过了良久,才道:方爱卿,你可甘愿领罪? 臣有冤屈,不甘领罪。方笠舟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轻眨,望向圣人,道,驸马因其犯下弥天大罪,自知无颜面对陛下和长公主,的确是在大理寺狱中自缢身亡无疑,臣坦坦荡荡不怕仵作前去验尸。 弥天大罪?哪里有什么弥天大罪!高阳更加激动了,道,不过是你屈打成招罢了,莫要在这里颠倒黑白! 李徊闻言一惊,双手在袖中绞在一起。 沈歧算是唯一能将华安县之案与自己扯上关系的人,他若是死了倒不怕,可方笠舟既然不怕他自尽,难道说已经拿到了他的口供? 李徊思虑片刻,道:父皇,驸马向来为人亲善,绝不可能是会犯罪之人,更何况驸马与高阳姑母感情亲厚,更不可能舍得丢下姑母自尽身亡,所以对于平远王的说辞,儿臣是不信的。 方笠舟并不与这二人多说,直接从怀中拿出沈歧的自白书,道:这是沈歧留在牢中的自白书,是其亲自所书,请陛下过目。 殿内静了一瞬,只听到圣人低声道:呈上来。 内侍上前接过,恭恭敬敬地呈递到了圣人面前,圣人展开后逐字逐句地读着。 那一瞬间,李徊感觉自己后背唰一下冒出了冷汗,险些没站住,高阳长公主也不再抽噎了,从袖子露出眼睛,仔细盯着圣人的神色。 圣人眉头愈发拧紧,读罢后抬眸看向方笠舟,道:此书内容,可有实证? 方笠舟微微侧过头看向林梓行,道:林寺丞,你来说吧。 林梓行知道,这是方笠舟在给自己机会了,便膝行几步上前,行礼道:启禀陛下,臣在审阅华安县案件时发现有尸体消失的现象,便前往华安县调查,发现汇通钱庄旁棺材铺有盗尸嫌疑后进行详细查探,追踪后当场将盗尸配阴婚现场的棺材铺掌柜抓获,又对棺材铺进行搜查,发现其后院枯井与隔壁汇通钱庄连通,其中存储了大量棺材,臣与平远王还目睹了汇通钱庄掌柜徐海将盗墓贼杀死的场面,由此得以确定汇通钱庄掌柜徐海与此案有巨大干系。 不仅如此,臣与平远王还在枯井之下搜查到了账本一份,账本中详细记录了每一具尸体的来源,并记录了徐海如何与华安县县令史令冬如何对银钱进行分配,由此确定了史令冬在此案中的重大嫌疑,对史令冬进行审问后,确定史令冬是与沈歧相互勾结,将得来赃款进行分配,不仅如此,史令冬还按照沈歧的命令,在民间搜罗貌美女子,以纳妾为名迎回附中,为沈歧在长安城笼络人心所用。 而且,沈歧此封自白书中内容,与华安县县令史令冬、汇通钱庄掌柜徐海证词皆能相互印证,以上桩桩件件,皆有实证,臣已写成详细案情奏报,请圣人过目。 林梓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觉得口干舌燥,却不敢放松,双手呈上奏报置于头顶,待圣人一句呈上来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林梓行现在正巧跪在方笠舟身旁,只觉得胳膊有些发痒,扭头便见方笠舟轻轻捏着她的胳膊,示意她没事。 这一关,应该算是差不多过了吧。 林梓行反过来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指,算是给了他一个回应。 毕竟这段日子是真的太不容易了,把他们两个人都折腾得够呛 李徊听完林梓行这些话,一阵阵心惊,明明身处夏日,却浑身冷汗直流,这些事情都是沈歧在他的授意下做的,他没见到那封自白书,不知道沈歧是不是将他供了出来。 若是沈歧将他供了出来,后果他不敢想 圣人正在看着奏折,高阳则哭诉着道:皇兄,驸马他是个良善的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请皇兄明察啊! 方笠舟在一旁凉凉道: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长公主所言是指方某徇私枉法? 高阳愤愤地看着他,道:不就是偷了几具尸体配了阴婚吗,又不是害人性命的大事!就算他做了又如何,又罪不至死,何必如此上纲上线,难道为了几具尸体,还要赔上性命不成? 方笠舟没有说话,只递给了林梓行一个眼神,林梓行便微微颔首,十分恭敬道:长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朝对盗尸行为向来严惩不贷,重则可达绞刑,驸马自缢身亡也不算冤屈了他。 高阳对林梓行怒目而视,正要开口,方笠舟却道:长公主更是有所不知,你口中这位良善的驸马,还曾派人暗杀过前去华安县调查案件的林寺丞呢 这下倒让林梓行觉得惊讶了,转头看向方笠舟。 原来,派人将她丢进湖里的人,竟然是沈歧吗? 林梓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想必自己与母亲长得太像,以至于沈歧当时见到自己再一查探就认出来了,怕他身份暴露,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灭口呢 如此一来,他死的不冤! 高阳彻底哑口无言了,看起来又气又悔又伤心,止不住落泪。 而圣人从奏折之上抬眸看向李徊,眯起了双目,道:徊儿,沈歧所做的这些事,你可知晓? 李徊彻底警觉起来,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纪贵妃在一旁道:陛下,徊儿向来纯善,您还不知道他的性子吗? 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了,既回避了这个问题,又提醒了圣人,李徊是圣人看着长大的皇子,应当性子纯善 然而圣人却眉头一蹙,道:朕在问他,没有问你。 李徊急忙跪下,竭力让自己表现得稳重,道;儿臣与驸马平素并无交往,对他所做的这些事情着实不知。 方笠舟轻笑一声,道:祯王殿下方才为驸马开脱时,还说与他私交甚笃呢。 李徊抿了抿唇,心中又气又悔,只得咬着牙说自己不知 圣人眯起了双目,道:你们先退下吧,着人安排平远王和林寺丞在偏殿歇息片刻等朕传召。 正当李徊以为圣人信了他的说辞,准备松一口气时,却听圣人厉声道: 祯王留下,朕有话要说。 第46章 圣人话音刚落, 方笠舟却并未起身,只不疾不徐道:启禀陛下,臣还有本启奏。 圣人蹙起眉头, 道:何事, 须得现在禀告吗? 方笠舟的情绪没有一丝波动,道:回陛下,此事与本案有关,确实需要现在禀告。 一声低沉悠扬的应声从龙椅上传来, 方笠舟又转头看向林梓行,道:林寺丞, 你来说。 林梓行稳了稳心神,将自己的声音沉了沉, 道:前任大理寺卿苏沐之于半月前死于大理寺书房之中,其家人吧尸体也于城郊庄园被发现, 当时查明苏沐之并非自杀,凶手是金吾卫押送夜香车的侍卫孙蒙,其以苏沐之家人性命要挟苏沐之交出贪墨银钱,而用□□毒死苏沐之家人的则是苏家的厨子。 圣人眉头蹙得更紧了, 道:这案子当初不是已经结了吗? 林梓行深深吐出一口气,道:启禀陛下,此案只怕是另有隐情。 李徊闻言觉得双腿发软,生怕林梓行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让他没有招架之力 这案子不是已经糊弄过去了吗,怎么又被翻出来了! 圣人双目紧紧盯着林梓行,道:继续。 圣人声音威严之意更甚,林梓行忍不住后背一凉, 但仍坚持着道:启禀陛下, 臣与平远王在搜查苏正卿家人死亡的庄园时, 曾在被指控为凶手的厨子所在的庖厨灶台下,发现了厨子所藏银钱,其中有几张银票,是华安县汇通钱庄所开出的。 而在汇通钱庄枯井里搜出的账本中,发现了这张银票的编号,掌柜徐海明确记载着,这张银票作为分成分给了华安县县令史令冬,而据史令冬供认,他每次都会将自己那部分银票兑成现银自留,剩下的银票全部交于沈歧。 那张在庖厨中搜到的银票,就是由汇通钱庄开出,已知最后流到沈歧手中的。 高阳长公主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林梓行和方笠舟这是打算将这么大桩人命案子也安在沈歧头上,待林梓行话音刚落,便急着道:这不可能!驸马绝不可能做这样阴狠之事! 那可奇了。方笠舟勾了勾唇角,道,就是不知,沈歧的银票是怎么到了苏家厨子手中的? 高阳长公主急忙跪下,道:皇兄,高阳和驸马在外游历半年形影不离,是前日才回的长安城,怎么可能牵扯到半个月前的案子呢? 这确实是非常有效的辩驳,圣人闻言眯起了双目,目光紧盯着那封奏折,不知在想些什么。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4) 林梓行说完那一大段后便沉默不语,也明白这时自己不宜出声。 毕竟苏沐之与其家人之死与李徊没有直接证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圣人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要圣人相信,人是李徊杀的,那就是李徊杀的 李徊脸色煞白,此时更不敢说话了,求助的眼神看向纪贵妃,却见纪贵妃也正望着他,眸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李徊见状,心都凉了半截 苏沐之背叛了他,沈歧背叛了他,现在就连母妃都对他很失望,他难道要被身边所有人背叛了吗 圣人将手中的奏折往龙案上一拍,沉声道:徊儿留下,你们都下去,平远王和林寺丞在偏殿稍候,等朕传召。 与方才一模一样的诏令,林梓行的心里却比方才轻松多了 众人领命,林梓行看方笠舟缓缓起身,便随之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生怕走错了一步路。 在大殿之外,纪贵妃紧抿着唇,不发一言便离去了,高阳长公主则是对方笠舟怒目而视,道:平远王,你以为皇兄不罚你,此事就结束了吗? 方笠舟轻轻勾了勾唇角,道:沈驸马的尸首还在大理寺呢,是长公主亲自前去收敛,还是本王差人将尸体送去长公主府上? 你!高阳愤愤地咬着牙,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事没完! 本王以为,本王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沈驸马是自缢身亡,长公主若是不信大可请人验尸。方笠舟一脸无奈,道,长公主也是本王的姨母,本王与长公主之间何来杀父之仇呢? 高阳抿了抿唇,冷笑了一声,目光在林梓行身上停留了许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咬着牙一挥衣袖便转身离去了。 高阳人是走了,但她那几眼,却让林梓行浑身发毛,无端生出些恐惧,忍不住往方笠舟身边站了站 待她走远了,林梓行在一旁悄声道:长公主不会真的想法子报复我们吧 她一心以为自己挑选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春风得意,突然被打破幻想,觉得有些丢面子罢了,想必过些日子,等她找到新欢就好了。方笠舟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在意,似是对自己这位姨母十分了解,又轻轻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道,放心,就算她想报复我们,她也没这个能力。 林梓行回想起高阳的神情,却并没觉得轻松,浑身打了个冷战,但也没有忧思太过,一边随着方笠舟往偏殿走去,一边道:那圣人支开我们,只留祯王在殿中,是要训斥他,没错吧? 方笠舟双手在身后一背,看起来十分轻松,道:想来是的吧。 林梓行看起来略显担忧,道:我怕李徊哭诉辩解几句,圣人就相信他了,那可怎么办? 方笠舟看似悠闲地散着步,摇摇头道:怎么会呢?圣人眼神明亮,不好蒙蔽,你放心便是。 林梓行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可祯王是皇子,圣人终归还是更相信自己的亲儿子一些吧。 方笠舟脚步一顿,神色沉了下来,回头看向林梓行,林梓行心烦意乱,脚步也有些凌乱,又撞上了方笠舟的后背,好在她这次及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没再像上次那样流血。 林梓行鼻子酸的难受,眼泪汪汪地看向方笠舟,道:怎么了方正卿? 方笠舟摇了摇头,只问她碰得疼吗,林梓行摆摆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鼻尖,道:无妨的,只是下次方正卿若是停下脚步,能不能给我打声招呼 方笠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步入偏殿,一边请小内侍给他们备些茶水。 此时太极殿之中,圣人拍案而起,怒道:逆子,还不快跪下! 李徊急忙跪下,道:父皇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圣人都被气笑了,道:结党营私,杀害朝廷命官,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 儿臣冤枉啊!李徊大声喊冤,一个劲儿地磕头,道,儿臣与沈驸马并无太多私交,实在是无辜啊! 朕是老了,但朕还没有老糊涂!圣人猛然起身,踱步上前来到李徊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朕竟还对你动过国本之念,当真是朕太过草率了。 李徊浑身都颤抖起来了,额头都磕出血来了,心中又气又怒。 父皇曾经想把江山传给自己,可现在这一出过后,父皇又改了主意,那自己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方笠舟和林梓行,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李徊在圣人面前痛哭流涕地悔过,圣人却摇了摇头,闭目道:朕单独叫你留下,就是让你知道,你做的那些腌臜事情,朕心里有数,这次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你可明白? 父皇已经认定的事,他再辩解反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李徊强忍着哽咽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儿臣明白。 圣人坐回到龙案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你下去吧,回府闭门思过。 李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便应声退下了,待走出大殿后,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太极殿之前,日起东方,阳光耀眼万分,却暖不透他的身子,更暖不透他的心。 不知从何时起,李徊环顾四周,却发现他的身边好像已经没有人愿意陪着他了 方笠舟和林梓行在偏殿中刚用了一杯茶,内侍便来传旨,请他们二位进殿。 二人一进殿,便见圣人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待二人行礼过后,才缓缓直起身子,道:平身吧。 林梓行跟着方笠舟起身,乖巧地立着,竭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圣人这时缓缓开口,道:朕本还担心方爱卿去大理寺会不适应,没想到这案子倒办得不错。 方笠舟微微颔首,脸上并没有太多欣喜之意,只道:臣能将这些案子查清,林寺丞功不可没。 圣人目光转而看向林梓行,道:林寺丞,你是叫什么名字? 林梓行十分拘谨道:臣大理寺丞林梓行。 圣人满意地点点头,道:大理寺少卿梁东山要辞官了,依朕看,这大理寺卿少卿之位,就由林寺丞接任吧。 啊? 林梓行兀自瞪大了双眸。 这升官可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第47章 林梓行是彻底惊了, 她这才做官两年,就要升大理寺少卿了。 大理寺少卿可是从四品啊! 林梓行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涨俸禄了,好像少卿的俸禄是寺丞的一倍, 有了这份俸禄, 她攒够了钱就能尽早辞官回乡养老了 是当个教书先生,还是直接开个书院好呢? 梓行书院听起来真是个好名字! 方笠舟的一阵轻咳声传来,林梓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太极殿,在圣人的面前 林梓行急忙正色, 叩头道:谢陛下信任,只是臣才疏学浅, 万万不能担此大任。 林梓行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圣人的双眼,但圣人也并不在意, 摆摆手道:朕看你这份奏折写得极好,不必谦虚, 在少卿的位子上好生辅佐平远王。 林梓行被表扬了,心中雀跃,叩首谢恩,圣人又看向方笠舟, 道:这次方爱卿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几日吧。 方笠舟行礼应是,便给林梓行使了个眼色,让她起身同自己一起退下。 林梓行乖乖听话跟在他身后,一走出大殿,感受到了上午温暖的日光,整个人压抑的情绪一扫而光, 尤其是升官发财在即, 心里更是欢欣万分, 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从太极殿层层台阶下来时都快蹦起来了,和前面步履庄重的方笠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笠舟时不时回头看林梓行一眼,看她那副开心的样子,也受她感染,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太极殿前二人的袍角纷飞,看起来既像是纠缠在一起,又杂乱无序随风飘摇。 太极殿下的路就是不算平整的石子路了,方笠舟脚步微顿,回头看向林梓行,清了清嗓子道:好好走路,若摔着了,本王可不会扶你,就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了。 林梓行立刻老实了,摆出一副老干部作风,将双手背在身后,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道:下官记住了。 方笠舟上下打量了林梓行一眼,继续往宫门走去,一边道:以后就是林少卿了,表现得稳重些更能让人敬服。 林梓行十分认同地点头,想能镇得住大理寺里的那些人,稳重点是没错的。 当然了,私下里想如何就如何。方笠舟装作很不经意的样子,道,随你喜欢。 他确实喜欢看林梓行那副恣意活泼的样子,和这座沉闷的宫城完全不一样,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 虽然她看起来很懒很馋,但她总能展现出想要好好生活的力量,不会浑浑噩噩。 不会像他一样 林梓行十分狗腿地凑上前去,拉着方笠舟的衣袖,一边给他按摩胳膊,一边道:方正卿所言字字珠玑,下官都记下了,一句也不敢忘。 方笠舟浑身一颤,感觉被她捏过的地方跟着了火似的,却也不躲,就那样受着,还生出了几分舒服的感觉。 我知道,方正卿这次是给我机会呢,我心里都记着呢 说实话,林梓行对当多大品级的官,真没多大兴趣,但谁让官员品级越高,俸禄越高呢? 她不喜欢权力,但她喜欢钱啊! 二人这么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宫城门口,上了马车后便往大理寺去。 马车上林梓行欢快地哼起了小曲,方笠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道:做了大理寺少卿就这么高兴? 看来这次他在圣人面前推荐了林梓行,确实是让她欢心。 而且,日后她的书房就和他共享一个院子了,离他更近了些 一想到这个,方笠舟心情就更好了 那是当然的了!林梓行双手放在脑后枕着,看起来十分惬意,道,涨俸禄谁不喜欢啊。 方笠舟闻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些。 原来是因为俸禄涨了才这般愉快的 林梓行心里已经在算账,开书院需要多少钱了 感觉还是不太够,要不当教书先生也行,找个好书院入股分红不就行了? 方笠舟眯了眯双目,继续道:你现在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对以后可有什么想法? 以后? 想来方笠舟江湖经验丰富,对这方面应该挺精通的,林梓行眼珠一转,便道:想攒钱,然后辞官回乡做个小生意。 方正卿,你觉得开书院能赚钱吗? 方笠舟脸色变得很难看了。 原来她心里半点没有想到他 连一句好好陪伴他辅佐他都没有? 我怕书院很难赚钱,回本太晚,你想若是要开书院就得租一套房子,然后是不是还要请厨子给学生们做膳食?这些都是不小的开销。 林梓行完全沉浸在自己开书院的幻想之中,根本没注意到方笠舟的脸色。 方笠舟咬了咬牙,忍不住直接打断道:你知道大理寺少卿需要上朝吗? 对啊!她都忘了这事了,本朝七日一次上朝,从四品以上官员必须到场的。 林梓行止住了开书院的幻想,道:我知道的,但是是什么时辰上朝来着? 方笠舟抱起双臂,身子往后一倚,道:卯正。 这下换林梓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要早起,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以前她上班就起不来,向来是卡着点进大理寺门,现在哪还敢卡点上朝,一不留神脑袋就没了! 林梓行欲哭无泪,心如死灰,倚靠在身后的马车壁上,双目无神,方笠舟忍不住杨了扬下巴,道:你若是不想上朝的话,我倒是有法子。 林梓行一听兴奋了起来,神采重回双眸道:什么法子? 马车缓缓停在了大理寺门口,一直到二人下车,方笠舟也没说到底什么法子,只板着脸让林梓行快去收拾东西,准备搬书房。 林梓行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一进书房,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林梓行被惊得后退了半步,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杜雄和周霄云看到林梓行回来了,十分兴奋地围了上来,道:梓行兄弟回来了!华安县好玩嘛? 好玩算不上,但算上挖坟、落水确实是旅行项目体验感十足 吴良和他的两个小跟班也在,方才那欢呼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林梓行瞥了他们一眼,便自豪地挺胸道:自然是好玩了。 杜雄和周霄云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 吴良故意用力清了清嗓子,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旁边一个狗腿道:徐少卿当真说,要推荐吴兄继任大理寺少卿之位? 林梓行有些惊讶地看过去,便见吴良故作谦虚实则炫耀地摆摆手,道:没有没有,一切都还不确定呢 林梓行有点想笑,道:若是吴寺丞当真成了少卿,可要多关照关照咱们这些同僚呀! 吴良知道林梓行是在讽刺他,冷笑了一声,道:若是与吴某相交甚好的同僚,吴某自会关照,那些总是与吴某作对的小人,只怕是命途多舛了。 林梓行抿唇笑笑,并不言语,回到自己的桌案上开始收拾东西,杜雄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悄声道:放心,就算一头猪能做了大理寺少卿,他吴良都做不了。 周霄云倒是很感兴趣,道:怎的一回来就收拾东西?要去哪里? 林梓行注意到吴良三人正竖着耳朵好生听着,便看似不经意道:准备搬个书房。 为什么要搬书房啊,这里多好!杜雄撇撇嘴道,是不是有些人太讨人嫌了,我帮你教训他们就是了! 吴良三人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林梓行笑着摆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和这个没关系,是方正卿的意思。 杜雄还要再问,而周霄云已经察觉到什么了,捅了他一下,又笑眯眯地看向林梓行,道:那就恭喜林少卿了。 林少卿? 其余几人皆是一愣,此时清风出现在了门外,冷着脸道:主子命我来帮林少卿搬东西。 林梓行急忙招呼他,道:这一摞,还有这一摞,麻烦清风了。 清风什么都没说,紧抿着唇一只胳膊举着一摞案卷,跟杂技演员一般,稳稳当当走出了门。 杜雄先是叫了起来,兴奋道:林少卿!林少卿!梓行兄弟你是少卿了!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到处张扬,这样不好。林梓行摆着手让他低调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一边搬起了自己的笔墨纸砚,道,我去跟方正卿说几句话,过会回来找你们。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5) 吴良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眼睁睁看着杜雄和周霄云送林梓行出了门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林梓行则心情甚好,跟在清风后面,却见他进了院子却并没有拐进少卿的书房,而是径直进了方笠舟的书房。 林梓行急忙跟上去,道:错了错了,不是这间! 谁知一进方笠舟的书房,便见方笠舟常用的桌案旁,摆放了一张略小但很精致的桌案,清风就把她那两摞案卷放在了那上面。 林梓行:? 这是什么情况! 林梓行看向方笠舟,用一种十分友好的语气询问道:方正卿,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笠舟刚搬完花瓶,在一旁十分淡定地用手帕揩了揩手指,道:意思是,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书房。 林梓行还怀揣着一丝奢望,不好意思道:我怎好意思占了这个大书房,将方正卿赶出去呢 方笠舟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得意,道:你不必将我赶出去,日后我与你就共用一个书房了。 林梓行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天底下还有比跟老板用一个书房还惨的事情吗? 与此同时,祯王府中,李徊亲自迎了纪明远进屋,待纪明远坐定,李徊亲自斟茶,道:怎么样,舅父可发现了什么? 纪明远摇了摇头,从袖中摸索出一物,放在了桌案上,道:只发现了这个。 李徊缓缓揭开那物上包裹着的手帕,便见一块被烧得看不出原形的玉佩 第48章 李徊望着那块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道:这是何物? 纪明远压低了声音,用手指摩挲着这块东西,道:今日高阳长公主回府之后发了好一通脾气, 命人将沈歧的东西都打包扔了出去, 这是纪某的人在里面捡出来的玉佩碎片。 李徊摇了摇头,看似不怎么在意,道:一块玉佩罢了,有什么稀奇? 纪明远的拇指一直摩挲着那玉佩碎片的一角, 递给了李徊,道:殿下摸下这里试试。 李徊接过玉佩, 手指放在纪明远方才摩挲的地方,整个人一惊, 忙低头看去。 只见这玉佩一角,刻着极小的两个字林和沈 李徊瞪大了双目看向纪明远, 道:这玉佩上怎会刻着林和沈两个字? 殿下还记得,沈歧之前说过,他手握大理寺丞林梓行的把柄吗?纪明远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道, 殿下有没有想过,这把柄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他将这个把柄捂得严严实实,绝不宣之于口。 李徊微微眯起双目,盯着手中的玉佩,道:你的意思是,这把柄很可能与沈歧自己有关? 纪明远小心地点了点头。 李徊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轻易不敢确定, 只道:那林寺丞, 不知是哪里人? 纪某曾派人查过, 是扬州人,家中只剩一个祖父还在世了。 那就查!李徊十分坚定,将玉佩递给了纪明远,道,劳烦舅父,派人替本王去一趟扬州,还请务必查清沈歧与林梓行之间的关系。 殿下放心。纪明远二话不说便接过玉佩收了起来,道,陛下这次,可有苛责殿下? 李徊沉默了半晌,敛去了眸中的情绪,只道:并没有苛责,只让本王在府中反省几日而已。 纪明远看起来放轻松了些,道:那就好,听闻方才祈王进宫,在陛下面前提起殿下在青楼的事情 李徊猛然抬眸,微微眯起双目,道:那父皇怎么说? 纪明远抿唇微笑,道:好在祈王手中没有证据,陛下斥责了祈王,让他安分些,莫要到处生事。 若他当真能因此消停一段日子,那便好了。李徊算是松了一口气,道,这次劳烦舅父帮忙了,待本王反省结束后,便想法子接近林梓行。 方笠舟身边,必须要有咱们的人。 提到他,纪某突然想起,方才听闻传旨内侍已经去了大理寺,说是圣人已经下旨,将大理寺另一位少卿之位赐给了林梓行。 他才这么年轻,就要官升从四品了吗?李徊十分惊讶,又轻笑了一声,道,那这么看来,此人必须拿下了 此时大理寺之中,传旨内侍刚走,林梓行手中捧着圣旨,不知该喜该悲。 成为大理寺少卿,好像只有涨俸禄一件事情是合她心意的,其他都十分一言难尽。 比如七日早起一次上朝,还要搬到方笠舟眼皮子底下办公 这日子,以后根本没法摸鱼了! 面对前来道贺的同僚,林梓行强撑着笑颜和他们见礼,一转头便见徐东彦和吴良三人,正在那里密谋着什么,与林梓行眼神相遇之后,徐东彦竟然露出了笑容,上前拱手,道:林少卿当真是年少有为,给林少卿道贺了,还请林少卿日后多多关照。 吴良他们三人也跟在后面行礼。 铁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梓行心里这么腹诽着,但面上还是与他们见礼,道:大家都是同僚,都是为圣人办事的,徐少卿资历深厚,林某还想请徐少卿多多关照呢 徐东彦十分难得,脸上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林梓行还觉得不太适应,还好方笠舟适时出现,把她给领走了。 还好不用费心再跟他们寒暄了。 可是回到书房之后,看到自己的那张紧挨着方笠舟的桌案,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了 林梓行还想挣扎一下,道:方正卿,我觉得我在这里不合适 方笠舟看起来十分坦荡,道:你在本王身边坐着,有事本王好找你。 林梓行抗议道:可是我在大理寺别的书房里,方正卿想找我也能找得到啊! 本王觉得合适就合适。方笠舟坐在那里,抱起来手臂,看着林梓行,道,还有问题吗? 行!还是你厉害! 林梓行撇撇嘴,决定摆烂到底了,反正她脸皮厚,日后就正大光明在趴在桌案上睡觉! 方笠舟看着林梓行这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道:从明天开始允你休沐两日,回家歇着去吧。 当真? 林梓行又高兴起来,生怕方笠舟反悔,又急忙道:反正我是当真了,明天我不来了,等大后日我再来! 林梓行没等方笠舟说话,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剩方笠舟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住了。 他就从没见过林梓行跑得这么快过 方笠舟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从怀中摸索出了一块玉佩,摩挲着上面并蒂莲花的纹样,双目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梓行冲出书房之后,便准备跟杜雄和周霄云分享自己要放假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半路被人给截胡了 阿七蹦蹦跳跳而来,直接揽住了林梓行的肩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林少卿这么兴奋,是要做什么去啊! 林梓行整个人被阿七搂在怀中,但由于被她吓得不轻,一时没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只道:阿七有什么事啊? 阿七一脸笑意地打量着她,道:听说主子要给你放两天假,明日我陪你逛街去好不好? 林梓行:? 我没说要逛街啊。林梓行不明所以,扭头看着她,道,你想逛街,怎的想到我了? 因为我喜欢跟你玩啊,我觉得你好有意思。阿七嘿嘿一笑,道,跟我一起去嘛!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林梓行知道阿七向来十分直白,也没太在意,只是她确实对逛街没兴趣,拧了拧身子挣开阿七的怀抱,道:我好累的 我请你去摘星楼吃糕点嘛,好不好? 好! 林梓行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摘星楼这个酒楼只有一个缺点,就是贵,吃一顿饭能吃掉她一个月的俸禄 阿七请客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接受,那里的虾饺、杏仁酥、红豆饼,都是她馋了许久的 那就这么说定啦!阿七十分兴奋,道,这样我们算不算好朋友了? 林梓行: 她们根本不大熟好吧 阿七这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林梓行不太忍心伤害她,便道:你都请我吃摘星楼了,怎么不算好朋友呢? 林梓行准备离开了,可阿七仍然叽叽喳喳地跟在她身旁,道:你更喜欢女子还是男子啊? 这都是什么问题? 林梓行有些尴尬,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七一副认真思忖的模样,道:我是猜测,你会不会喜欢男子啊?不然为什么还不成亲? 林梓行心里一惊,强装镇定道:男子不成亲就是喜欢男子吗?那你看看你们主子,二十好几了不也没成亲,难道他也喜欢男子? 阿七惊讶地捂着嘴,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梓行:? 这不大可能吧林梓行尴尬地挠挠头,道,方正卿他 嘘阿七急忙上前捂住了林梓行的唇,道,可不敢大声说,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别再跟别人说啦! 林梓行觉得方笠舟不像,但就因为阿七这句话,搞得她这日下衙时见到方笠舟时,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脚底抹油麻溜地闪人了。 阿七还在后面招手,道:明日别忘了啊! 方笠舟回头看向一脸激动的阿七,道:别忘了什么? 回主子的话,没什么重要的事!阿七急忙摇头,跑得比林梓行还快。 方笠舟微微眯起双目,道:清风,去查查,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入夜后的祯王府书房之中,仍然是灯火通明。 坐在李徊面前的徐东彦抹了把眼泪,道:殿下,下官在大理寺当了半辈子差,勤勤恳恳的,可没想到林梓行这么个毛头小子,刚进大理寺几年,就与下官平起平坐了。 殿下,下官对您一片忠心,您可要帮帮下官啊! 李徊与身旁的纪明远对视了一眼,浅浅一笑,道:徐少卿不必忧心,此事本王与纪将军正在筹谋,定会设法将林梓行铲除,助你一臂之力的。 徐东彦感激涕零地叩首,道:多谢殿□□恤,下官感激不尽,日后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徊推说时辰不早了,徐东彦便主动告辞,待他离去后,李徊便看向纪明远,轻轻勾起了唇角,道:舅父,本王想到了一个好法子,能将林梓行拉拢过来。 思及此,李徊又轻叹了口气,道:只是实施起来,难度颇大。 纪明远凑近了些,低声道:什么法子,可需纪某相助? 李徊拿起酒杯,轻轻酌了一口,长叹了口气,道: 不急,再看看吧 若是林梓行当真敬酒罚酒都不吃,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第二日一早,林梓行还躺在自己温暖的小被窝里,在香甜的梦里酣游时,却听到了有人在唤她。 梓行!梓行!起来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林梓行不情愿地在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道:祖父,我这两日休沐 知道你休沐,只是外面有个小娘子,说跟你说好了,非要见你 林梓行:? 不会吧!这么早! 第49章 当林梓行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阿七面前时, 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阿七却并没有半点不耐,反而十分兴奋地拉着林梓行的胳膊,道:等你好久了 林梓行觉得这样实在不太合适,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发现了不好, 便悄悄从阿七怀中撤出了手臂,轻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莫要这样了。 阿七也不生气,只道:好, 我都听你的。 林梓行实在是觉得怪怪的,和阿七一边走着一边道:我实在是想不通, 你为何要与我如此亲近? 我很小时就进了飞鹰卫,周围没有亲人。阿七眨眨眼, 道,飞鹰卫之中又女子极少, 而且基本都潜伏在各地,我很难找到朋友的。 像阿七这样的飞鹰卫确实是可怜,基本都是孤儿,生活孤独又无趣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 安慰了阿七几句,转念一想却在阿七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微微蹙眉,道:可我也不是女子,你为何想要与我做朋友? 对啊,不行吗? 阿七这么理直气壮,林梓行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只道:行行行, 可以 交朋友嘛, 她怎么会拒绝呢 林梓行没想到,自己低估了阿七的实力,这一上午,她陪着阿七几乎逛遍了东市所有的胭脂店、首饰店和绸缎店,双腿都有些打战。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感觉,阿七似乎很想让旁人误会她们二人的关系,总在人前与她表现出超越男女的亲昵 当胭脂店掌柜笑眯眯地送她们出来,还祝她们二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时,林梓行彻底绷不住了,忍不住悄声道:阿七,我们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阿七扭头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误会又怎么了?你不喜欢女子吗? 这不是喜不喜欢女子的问题林梓行将声音压得更低些,道,你是女子,若与我牵扯太深,会对你清誉有碍。 你不懂,我这可是为了你好。阿七急忙摇头,道,你若不跟我接触多些,只怕就于你的清誉有损了。 林梓行:? 这什么逻辑? 阿七凑到林梓行耳边,悄声道:你不知道,你和主子之间,实在太像断袖了 什么? 林梓行还在大街上呢,就这么叫了出来,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好奇地打量着她们两个。 阿七神神秘秘的,一边注意着周围的人,一边悄声道:你不知道,昨日吴良他们三个在编排你呢,说你和主子一定是断袖,然后你勾引了主子,才升官做了大理寺少卿。 阿七一脸愤慨不平的样子,捏紧了拳头,道:这三个碎嘴子,等我早晚找机会收拾他们! 林梓行听了,觉得吃惊,又觉得好笑,道:他们三个向来就是那个样子,你不必在意他们,我以后注意与方正卿保持些距离就好。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6) 林梓行打定主意,等休沐回去之后,说什么都要从方笠舟的书房里搬出来,正好有这些风言风语当借口,也算是帮了她大忙了 二人很快便走到了摘星楼,店小二十分热情地将她们迎了进来,二人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阿七十分豪气地大手一挥,道:你随便点就是了,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林梓行也不跟她客气,陪她了一上午,可得好生犒劳一番她酸痛的双腿,便一口气点了四五道菜。 待店小二走后,林梓行环视着四周,发现了柜台前一个正跪在地上擦地的小二,有个掌柜模样的男子指着他呵斥道:一上午了,这地板还没擦干净,我养你有何用! 干不好可以不干!我摘星楼可不养闲人! 擦地的小二一个劲地磕头,林梓行觉得心里不舒服,想管闲事的心有些收不住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青楼那日吗? 林梓行扭头看向阿七,不明所以,道:记得啊,怎么了? 我昨日来这里的时候,看擦地的那个店小二有些眼熟,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店小二就是青楼那日之后来摘星楼做工的。阿七压低了声音,眸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道,而且这个店小二要的工钱极低,只求在这摘星楼有口饭吃,有张床睡。 林梓行听她的描述,微微眯起了双目。 过会等他转过头来,你瞧瞧他的脸,可有印象 林梓行扭头看了过去,见那擦地的小二缓缓起身,用略显瘦弱的手臂吃力地拎起水桶,往后厨走去。 而林梓行看到了那张脸之后,登时惊起了一身冷汗 这不是她曾在梦中见过的苏家小婢女明月吗? 苏沐之一家唯一的幸存者 当时她与方笠舟前去青楼赴李徊的宴会时,在门口曾经撞见过,等第二日时再去找,就已经找不到人了 林梓行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该怎么办。 这个小姑娘这么长时间以来选择并没有逃出长安城,却也没有寻求官府的帮忙,说不定心里存着为主人家报仇的念想,却不知该相信谁 明月应该是见过她的,就在青楼那天夜里,而且她知道自己是去见李徊和纪明远的,若是现在自己贸然接近她,只怕她不会相信自己,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林梓行权衡利弊,还是觉得此时不宜轻举妄动,凑近阿七耳边悄声道:阿七,麻烦你派人暗中保护着她,若是能取得她的信任,那就更好了。 阿七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交给我就是了。 林梓行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这顿午膳用得却是有些乏味,忍不住又嘱咐道:此事记得告知方正卿,请他想想,可有什么好法子? 不过请他记得,可莫要打草惊蛇! 知道啦! 阿七狡黠地笑笑,林梓行却时不时看一眼扔在那里努力擦地的明月,明月与她一般,时不时抬头环视四周,只是与她不同,明月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十分警惕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法子先让她脱离这个艰苦的环境才好 夜里,祯王府之中,纪明远又带着查探到的消息出现在了李徊的书房之中。 李徊经过两日的在府反思,却并没有更加平静,反而是身心俱疲,略显暴躁,脸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看起来颇为憔悴。 李徊仍强撑着给纪明远倒了茶,道:舅父夤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扬州有飞鸽传书,有关沈歧的事,有消息了。 纪明远没有多说,只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李徊,李徊迫不及待拆开,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抬眸看向纪明远,眉心紧蹙着,道:所以当年沈歧尚未进长安科考之前,在扬州城成过亲? 没错,那家人姓林,林家女儿名为林越竹,是一家林家医馆大夫林天昭的独女。纪明远压低了声音,林越竹当年送夫君科考,过了几个月便生下了女儿,那夫君再未在扬州城出现过。 后来听闻林越竹北上寻夫遇到了船难身亡,林天昭便带着孙女从扬州城消失了。 李徊微微眯起双目,掐指一算,道:这么说来,沈歧与他那扬州城的妻子生下的女儿,与如今的林梓行年纪一样了? 而且,林梓行的祖父姓名虽然与林天昭不同,但据说是个赤脚郎中。 李徊手中捏着信件,冷笑了一声,道:林梓行啊,林梓行,难道这就是沈歧所说的把柄吗 纪明远看起来十分笃定,道:纪某觉得很有可能,不过还是不能贸然行动,须得想法子试探一下。 本王明白,此事就由本王来办吧。李徊眉心渐渐舒展,慢条斯理地将信件折好,道,劳烦舅父帮本王再查一查林梓行的祖父,若他的身份是假的,总不可能一丝痕迹也没有吧 纪明远干脆应下,又道:明日殿下可要进宫? 要的,在家反省了三日,须得进宫表现一下才是,母妃那边也需要本王尽孝,以表心意。李徊轻抿了口茶,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缓缓道,只是,还有个地方要去一趟才好。 第二日一早,在家躺了两整天的林梓行在床上表演了一个咸鱼翻身,终于十分艰难地起床,踏上了上班之路。 好在本朝的圣人不算勤快,上朝的频率极低,才能让她有苟延残喘的时间,而且长假之后的今日也不必上朝,林梓行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只是刚走到大理寺门口,林梓行的心情彻底跌倒了谷底 只见一身宝蓝锦袍的李徊正立在大理寺门口,眉眼间、唇角间俱是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见到她之后,便上前几步,微微颔首道:恭贺林少卿高升之喜 第50章 不必, 真的别来这套,大哥咱俩真不熟好吗! 林梓行打量着打扮得如同花孔雀一般到处开屏的李徊,手中还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虽不知他有何目的, 但在心里已经狠狠把他给骂了一顿了。 林梓行僵硬地笑笑,面上仍然行礼客套行礼道:承蒙殿下记挂,多谢殿下。 李徊脸上笑容十分温柔,若林梓行没看错, 那双眸子里似是还含情脉脉的,惹得林梓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用的早膳都有种想要喷涌而出的感觉 太油了太油了,油死她算了! 林梓行看李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使劲拍了拍自己顺了顺气,道:点卯的时辰马上就到了, 还请殿下容下官失陪。 林梓行刚要脚底抹油溜走,却听李徊叫住她,道:林少卿用早膳了吗? 林梓行:? 林梓行缓缓回头,便见李徊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了她, 道:府中做的小糕点,林少卿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这是要实名制投毒,想要毒死她? 林梓行急忙想要将双手背在身后,李徊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木盒赛塞进了她双手之间,道:林少卿不必客气,你我有缘再见。 林梓行险些没接住这重得有些离谱的木盒, 低头看着手中的这个木盒, 惊得合不拢嘴。 谁要跟他有缘啊! 林梓行愤恨地跺了跺脚, 一脸愤懑地气冲冲走进了大理寺,一路步履不停,点卯过后便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将食盒放在了自己的桌案上,一屁股坐下,手臂支在桌案上生闷气。 李徊这是什么人啊,硬往自己手里塞东西! 梓行兄弟怎么来这里了? 林梓行突然惊醒,抬眸便见杜雄一脸不解地望着她,道:你不是搬去方正卿的书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对哦!她太生气了,把这事给忘了! 林梓行拍了拍脑袋,道: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给忘了! 都怪李徊! 林梓行口中念念叨叨的,一边快速起身往门外走去,只留下杜雄和周霄云二人面面相觑,吴良三人注意到了她,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林梓行走后,吴良嗤笑了一声,道:若是没有平远王,她算什么,岂能当得了大理寺少卿 杜雄十分不爱听这话,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傻嘛,当真看不出来?吴良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道,大理寺之中比她资历深的多的是,为何她抢先做了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是有自己的书房的,为什么平远王让林梓行和他共用一个书房?你们自己想想吧,若说这两个人之间一点事都没有,我是不信! 周霄云微微眯起双目,道:你什么意思? 吴良撇撇嘴,道:我什么意思,平远王早已过了寻常男子成婚的年纪,林梓行更是不近女色,你觉得呢? 你可知平远王是什么人,他手下的飞鹰卫可不是吃素的。周霄云缓缓起身,脸色十分严肃,道,若他知晓你在背后这般编排他与林少卿,你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怎么了,我就是怀疑一下罢了。 吴良明显是怂了,但仍然是嘴硬,招呼他的几个狗腿子出了书房门,周霄云叹了口气,坐下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杜雄不明所以,道:他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 周霄云不太想说,可杜雄一直缠着他问个没完,周霄云实在是不胜烦扰,端起林梓行带来的食盒递给了他,道:莫问了,吃点东西吧。 林梓行一口气来到了方笠舟的书房门前,却十分意外地发现书房的门大敞着,轻轻敲了敲门迈步进去,便见方笠舟正立在书柜前摆弄着玉瓷瓶里的蔷薇。 林梓行觉得这景象十分怪异,但并没有说什么,只道:方正卿,我有事想与你商量。 方笠舟并没有转身,只道:何事,说吧。 我还是觉得,与方正卿共用一个书房不太合适林梓行手指纠缠着,小心翼翼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大理寺中有风言风语 方笠舟眉心微蹙,放下手中的剪子,转身看向她,看起来倒是十分淡定,道:什么风言风语啊,说来听听。 林梓行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急忙摆了摆手,道:我也没听到过,只是怕有人会说闲话 方笠舟却转移了话题,看似不经意道:我听说,今晨祯王来找你了,就在大理寺门口? 是啊。林梓行点点头,道,我还想跟方正卿说此事呢,邪门得很。 他对我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了,温和得不得了,还给我备了一盒点心。林梓行看起来十分无辜,道,我说了不要,他硬要塞给我,我都怕他在里面下毒,要毒死我 方笠舟眸光一闪,看起来神色十分严峻,道:那食盒呢? 屋中霎时静了一瞬,林梓行一惊,才想起来方才自己走得急,那食盒好像落在了原先的书房里。 这时,外面响起了杜雄的声音,火急火燎地呼唤着林梓行。 梓行兄弟!梓行兄弟! 杜雄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手中还拎着那个食盒,一脸惊慌失措,看到方笠舟后才规矩了些,急忙行礼。 林梓行拽过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发生什么事了? 杜雄把那食盒放在了林梓行手中,打开了盖子,只见里面只剩下一些糕点的碎屑了。 林梓行:? 我方才实在是太饿了,就把糕点都吃了。杜雄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话锋一转,道,这不是重点,你看这里。 杜雄将里面的那一层夹板取了出来,只见食盒的底层,放着明晃晃三块极大的金锭。 林梓行看的眼睛都直了,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忙道:方正卿,你来看啊! 方笠舟紧蹙着眉头上前,待看到那三块金锭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他还真是大手笔 那三块金锭下面还押着一张纸,林梓行取出来后缓缓展开后读着,却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上面写着《诗经》的句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林梓行看得脸都皱了起来,鸡皮疙瘩又泛了起来。 李徊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上面写的什么? 方笠舟伸手便想要拿过来,林梓行刚要躲闪,却觉得最好不要,便坦坦荡荡地让方笠舟看了。 方笠舟看罢后,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林梓行捧过食盒,向杜雄道谢,杜雄摸摸脑袋,没说别的,也知道自己不宜再待下去,飞快地出了门。 您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方笠舟嗤笑一声,道:估摸着这个李徊是看上你了吧。 林梓行:? 这怎么可能!我是男子!林梓行义正严词道,我看他又想法子拉拢我呢,我才不上他的当,这三块金锭一定想法子给他送回去! 你不必出面,我帮你就是了。 还是方笠舟靠谱! 方笠舟总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助她一臂之力,有这样的老板真好! 林梓行喜笑颜开,主动道:那我有什么能够帮方正卿的? 方笠舟从林梓行手中接过食盒,一边用下巴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一摞案卷,道:那一摞,交给你了。 林梓行第一次这么痛快地答应工作,待方笠舟走后,便坐在了桌案后开始看案卷。 而方笠舟出了大理寺后,并未带任何人,只身一人纵马出了坊,来到了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小院之中,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清风,向方笠舟行礼过后,便低声道:梁少卿要离开长安,卑职拦不住。 方笠舟双目微眯,直接迈进了院中,径直走进了后院的卧室,连门都没敲就进去了,看着梁东山略显佝偻的身子正在收拾行李,眉心登时蹙起,道:你要去哪? 梁东山回头看向方笠舟,唇角勾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道:出长安转转。 何时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 方笠舟将声音压低了,略带些急切之意,道:你再等等,很快了。 梁东山摇了摇头,道: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已不在意了,你也不用挂心了,这样就很好了。 方笠舟抿唇,静静地看着梁东山收拾行李的往来身影,过了良久,才道:再给我一个月,就一个月。 梁东山动作顿住了,缓缓回头看向方笠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7) 我有了一个很好的帮手,有她在事半功倍。方笠舟唇角忍不住勾起了微笑,道,待事成之后我还想娶她,我对和女子打交道向来没有经验,你不愿帮我吗? 梁东山嘴唇轻颤着,过了良久,才叹息了一声,缓缓道了一声好。 这一日林梓行在大理寺中,感觉时间过得极快,虽然看案卷看得脖子酸痛,但还算是小有成效,几桩案子都批驳了,只剩下一桩陈年旧案,是八年前的一桩谋反案,与这些案子格格不入。 林梓行觉得方笠舟可能是拿错了,还想问问他,谁知他这一去,便没再回来,很快到了该下衙的点了,林梓行自然是不会加班的,悠哉悠哉地踱步走出了大理寺门。 结果,又遇上了李徊那个倒霉催的! 李徊总给林梓行一种守株待兔的感觉,好像他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似的。 李徊似是看出林梓行的戒备,轻轻笑着道:林少卿不必紧张,本王回去后才想起来,似是有东西落在了林少卿这里,特意来问问 不知林少卿可见过? 第51章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林梓行心里忍不住冷笑, 道:祯王殿下不妨说说是丢了何物? 李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凑近了林梓行,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如换个僻静些的地方? 林梓行急忙后退一步, 和李徊拉开距离,实在是掩饰不住脸上嫌弃的神色,道:殿下若是当真丢了东西,不如去报京兆府, 大理寺是不管失窃案子的,与下官说此事实在是作用不大 失陪了 林梓行实在是懒得跟他废话, 躬身行礼后便想要离去,李徊却并未识趣离开, 往前跨了一步直接挡住了林梓行的路,搞得林梓行差点没收住步子撞上他。 林梓行感觉耐心快要告罄了, 实在是烦得不行,抬眸看向他,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徊目不转睛地垂眸望着林梓行,道:本王丢了三个金锭, 林少卿当真是没有印象吗? 林梓行忍不住蹙眉,刚要开口,便见眼前金光一晃而过,只听得三声咚咚咚的响声,低头一看,便见三块金锭整整齐齐地落在了二人之间的地上。 林梓行:? 林梓行抬头看了看,头顶边的墙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想来是方笠舟吩咐飞鹰卫做的吧。 林梓行又看向李徊, 险些被李徊脸上精彩万分的神色给逗笑了。 只见李徊脸都涨红了, 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梓行拼命忍着笑,道:殿下的荷包可能是坏了,回去缝补一下,日后便不会随地掉金锭了 话毕,林梓行便不再理睬李徊脸上的尴尬神色,一身轻松地掠过了李徊,往家中走去。 而李徊转身看向林梓行,目光十分阴冷,直勾勾地盯着林梓行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街角。 李徊俯身将三个金锭捡了起来,气定神闲地放在了荷包之中,回头走向自己的马匹,在自己的小厮书墨耳边说了几句,便翻身上马,同样消失在了街角。 这夜里,祯王府的书房仍然是灯火通明,只是来的人换了,除了纪明远之外,还有吴良。 吴良跪坐在李徊的面前,看起来十分拘谨,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总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 李徊也能看得出吴良的紧张,脸上的笑意更温润了些,轻声道:吴寺丞莫要紧张,本王只是十分欣赏寺丞,请寺丞进府用茶罢了。 吴良难掩自己的紧张,却也十分惊喜,毕竟他虽然算是上了祯王这艘船,但却并未有机会与祯王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以前向来都是通过徐少卿的。 现在终于有机会面对面与祯王交流表忠心,他能不激动吗! 李徊将茶杯往吴良眼前推了推,道:本王听闻,徐少卿对于林少卿与他平起平坐一事十分不满,可有此事? 吴良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思忖片刻,觉得李徊可能是在试探自己的忠心,便干脆道:依下官所知,徐少卿从未有过如此想法。 是吗?李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道,本王还觉得他在少卿位置上待太久了,该挪挪位子了呢,到时候就又空出来一个少卿的位置了 吴良心中一动,有些拿不准李徊的意思。 其实以吴寺丞的能力,做个大理寺少卿,甚至大理寺卿都是十分够格的。 李徊的声音极具蛊惑性,那声音在吴良耳边萦绕,吴良一个激灵,立刻恭敬跪下行礼,道:下官但凭殿下差遣。 李徊抿唇微笑,缓缓起身将吴良扶了起来,道:吴寺丞快坐,本王还有事想求你帮忙呢 吴良已经彻底沦陷在功名利禄的欲望之中了,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能成为大理寺的长官了,急忙道:殿下请讲便是,只要下关做的到,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第二日上衙时,林梓行在自己的强硬坚持下,总算是将书房换到了方笠舟书房的对面,与徐东彦的书房相邻。 但是更糟心的事情来了,一连几日,林梓行每次上衙和下衙时,都能在大理寺门口遇到李徊。 李徊似是就在那里等着她一般,每次都硬要凑上来与她寒暄几句,送她的东西,从糕点、文房四宝到书籍孤本,几乎涵盖了她可能喜欢的所有东西。 林梓行也不是没躲过,只是有几次她撒腿就跑,却总能在自己的桌案上看到自己方才婉拒的礼物 可真是见鬼了! 林梓行每次都托方笠舟将东西还回去,方笠舟也从不推辞,将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用意想不到的方式送回到李徊的府上。 甚至有一次,是被送菜的小哥莫名其妙地带进去的 这一次,林梓行看着桌案上的木盒实在是失去了耐心,一边思忖着一劳永逸的好法子,一边没好气地将那木盒打开,待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脸色却变了。 那木盒里躺着的,是一支鸳鸯玉簪 林梓行双目睁大,跌坐在地上,拼命拍着自己的胸口,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徊怎么会送自己玉簪,还是鸳鸯的,难道说,他知道了什么? 林梓行手中握着那根玉簪,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去请方笠舟将玉簪送回去,却怕方笠舟因此发现什么端倪。 她女扮男装之事,必须是秘密,连方笠舟都不能知晓! 林梓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从未觉得一根玉簪这般烫手过,在屋中来回踱步,直到房门被敲响,方笠舟迈步进来,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便有些慌乱地将玉簪往身后藏去。 方笠舟脚步一顿,微微歪了歪头,道:这是藏什么呢? 林梓行摇摇头,将玉簪慌乱地塞进自己腰带的后腰处,道:没什么的,方正卿有何事? 方笠舟并未生出疑心,道:那日让你看的案卷,可都看完了? 看完了的,全都批驳了,已经交给下面人去处理了。林梓行俯身从桌案上拿出一份案卷递到了方笠舟面前,道,只有这件案子有些不同寻常。 待方笠舟看清了那案卷上的字迹,眉心微蹙,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道:这案早已结了,是我的疏忽,不该将她给你的,封存起来便是。 林梓行却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觉得,里面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哦?方笠舟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在意,但神情却严肃了起来,道,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林梓行从桌上拿过案卷,翻找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方正卿可有兴趣重查此案? 方笠舟定定地望着林梓行,道:有无兴趣,有何干系? 若是有兴趣的话,我便好好查查,若是没有兴趣的话,那便算了。林梓行耸了耸肩,道,我只是觉得此案涉及纪明远,说不定是个一举扳倒祯王一党的好机会 方笠舟双目轻眨,道:时过境迁,哪里是那么容易查的 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林梓行双臂抱在身前,伸手摸着下巴,道,我记得苏正卿死前那一日我来大理寺见他,他的桌案上就摆着有关这桩案子的案卷。 方笠舟这时才显现出了些兴趣,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认识的苏正卿可从不是这么勤快的人,死前一日看这桩案子,想来定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林梓行更频繁地摸着下巴,轻声道,让我好好想想,此事该怎么入手 林梓行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屋中踱步,方笠舟也不言语,就那样看着她,眸光中不自觉地显现出些温柔。 林梓行对方笠舟的眼神没有半分察觉,一时想得太过入神,谁知不小心碰到了花瓶,吓了一跳往后一蹦,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去。 她回头一看,便见方笠舟蹙着眉头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玉簪,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鸳鸯,狐疑地看向她,道:这是你的? 林梓行张了张唇,有些尴尬摆摆手道:不是,是那个祯王他硬塞我的,方正卿你进来前,我正在想法子还给他呢 方笠舟看着玉簪上的那对鸳鸯,怎么看怎么碍眼,有种想把那鸳鸯头拧下来的冲动,手指虽微微发抖,但还是忍住了,看似心平气和道:那你想了什么法子还给他? 我发愁之事正在于此!若是说只还一根簪子,那有好多种法子,但若想要让他以后都莫要再送东西了,可得好好动一番脑筋了 林梓行瘪着嘴,蹙着眉,抬眸看向一脸平静、事不关己的方笠舟,突然觉得方笠舟这般位高权重,自然也会遇到过硬要巴结自己的人,说不定处理这样的事情很有经验,便道:不知方正卿可有高见? 方笠舟把玉簪往桌案上随意一搁,道:这简单,你成亲就行了。 林梓行:? 这什么逻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好吧 而且成亲若是有用的话,怎不见他方笠舟成亲? 林梓行尴尬笑笑,道:我就是想成亲,也没有人愿意跟我成亲啊! 方笠舟眨了眨双目,从腰间取出来一块玉佩,递给了林梓行,轻勾唇角,道:我可以勉为其难牺牲一下 林梓行:? 第52章 屋内霎时间静了一瞬, 连外面风打竹林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入了林梓行的耳,唯独方笠舟方才那句话不禁让她怀疑起了她的耳朵 他说啥?勉为其难牺牲什么? 要娶她? 他他这是啥意思? 原来方笠舟真是断袖啊!阿七之前暗示嘱咐过她,她还不信 虽然说她尊重性取向自由, 可要命的是她是女子啊, 而且现在是在古代,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官怎么能和自己的断袖上司成亲呢! 林梓行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竭力组织得体的语言, 还是免不了有些磕巴,道:方正卿说笑了, 我下官下官是男子,方正卿也是男子, 这这不大成体统 我可没说笑方笠舟能看得出她的窘迫,也放缓了语气, 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中的鸳鸯簪子,道,这鸳鸯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下官明白。林梓行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身子, 道,可是 他既送你鸳鸯簪子,那就说明他对你这个人有所图。方笠舟看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你寻赶紧另一桩姻缘,不就绝了他的念头了? 那也不能跟你啊! 林梓行险些就一冲动把这话说出口了,仔细一想又一转话锋, 道:我琢磨着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个男子, 祯王他早早便与纪将军家的女儿定了婚约,如何能与我这个男子定终身?那他不得被天下人的吐沫星子给淹死!还图谋什么皇位啊! 林梓行自觉这番话有理有据,可方笠舟却抱起手臂,道:明的自然是不行,可他若是来暗的呢? 林梓行怔住了。 原书中的情节又在脑海中浮现,原主不就是沉浸在李徊编织的爱情幻梦之中,与李徊暗地里私相授受,心甘情愿为他做事,身子给了他,心给了他 最后就连命也给了他 林梓行一脸怔愣,定定地望着方笠舟,方笠舟微微蹙眉,放下了手臂,脸上似是涌现出了些后悔之意。 他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毕竟现在自己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事情,她还不知道,现在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只会吓到她 方笠舟上前几步想要握住了林梓行瘦小的肩膀,双手在空中一顿,终是没有握上去,只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放下了,叹息了一声,道:有我在,你不必怕 他不会得逞的 林梓行觉得,如今无论李徊是否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破局的关键,就是要快些将李徊给扳倒,让他从此之后,永无翻身的可能! 林梓行仔细思忖片刻,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道:方正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答应? 方笠舟定定地望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的表情变化,不假思索道:你说吧。 苏正卿的尸体,我想再看一眼,可以吗? 林梓行这话虽然透着些荒唐,但实在是郑重其事,方笠舟却也困惑,她为何要看苏正卿的尸体。 毕竟苏正卿,已然早早下葬了,若是要看他的尸体,只怕是要挖坟开棺了 然而,方笠舟却几乎没有迟疑,道:好。 他相信她 林梓行立在野外乱葬岗,看着飞鹰卫开始挖坟时,仍觉得有些不真实感,还在心里问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否正确。 她知道,自己的意识能穿到尸体之中,看到他生前的经历,若是她能在此穿进苏沐之的身体里,是不是就能看到,他曾对这案子的见闻? 如今对于她而言,仅仅扳倒李徊是不够的,还需要扳倒纪明远。 而要想扳倒纪明远,只凭一个明月,是不够的 她在方笠舟给她的那叠案卷之中看到的案子,是前太子李衡谋反案。 八年前,前太子李衡下江南处置水患时,长安城中曾处过一场叛乱,叛军贼首为负责长安防卫的金吾卫上将军罗威,前太子的妻弟,纪明远带兵进京勤王,将千牛卫全歼,并首告前太子与叛军相互勾结,圣人震怒下令严查,并派金吾卫南下捉拿太子。 当时亲审此案的,正是时任大理寺少卿苏沐之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8) 苏沐之一纸判词呈了上去,算是定了前太子之罪,而正当满朝文武为如何处置前太子争执不休时,方笠舟率飞鹰卫回京上殿,手中提着的,正是前太子李衡的头颅。 林梓行扭过头去,抬眸看向方笠舟,目光落向他坚毅的下巴,和琥珀色的淡然眸子,忍不住轻声道:你相信前太子当真谋反了吗? 方笠舟缓缓转头,与林梓行对视着,道:你相信吗? 林梓行垂下眸子,道:我不是此案亲历者,我没有立场来判断 方笠舟轻笑了一声,看起来有些苦涩之意,道:我是亲历者不假,可也是个糊涂人 方笠舟与前太子可是亲表兄弟,感情甚笃,将自己的表兄杀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林梓行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安慰他几句,却想起来他那番要与自己成婚的言论,还是放下了手,只道:你若是觉得前太子不会谋反,那一定能找到证明他清白的实证。 方笠舟摇了摇头,忍不住道:你可是判官,怎能去伪造证据? 我可没说是伪造证据。林梓行忍不住鼓起来腮帮子,道,我是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一定没错的。 方笠舟闻言心中一动,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若有一日,我当真想要与你成婚,你会答应吗? 林梓行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道:方正卿可莫要说笑了,我胆小怕事又惜命,可不想让天下的吐沫星子给淹死 方笠舟闻言,也没说什么,只垂下眸子,敛去了浓重的情绪,再一抬眸,便又是那个冷静高傲的平远王了。 此时棺材已然打开,林梓行遮住了口鼻,前行几步,看向已然面目全非的苏沐之尸体,闭上双目默念了几句请罪的话,便一脚踏进了棺材之中,俯身在他身上查探起来。 此番查探也就是做做样子,重要的是让自己触碰到他才是。 林梓行望着苏正卿的尸首,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在心中默念:苏正卿,若你泉下有知,看在我帮你与家人洗雪枉死之冤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可好? 在回去的马车上,林梓行紧闭双目,拼命想让自己陷入沉睡之中,好快些做梦穿到苏沐之身上。 往常她接触完尸体之后,很快就会感到困意,一睡过去就能梦到。 可这次真是邪了门了,自从她坐上马车,竟一直全无困意,一闭上眼就忍不住睁开,眼睛瞪得像铜铃,惹得方笠舟也频频侧目,忍不住好奇道:往常你坐上马车后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怎的今日这般精神? 可别提了,她也奇怪呢! 林梓行愁眉苦脸地思忖着,难道说必须是死了没多久的尸体才行,或者是自己确实还不困,等困的时候就好了? 还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林梓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苏正卿被杀的缘由,很有可能就是与这案子有关。 而且若苏正卿手中仍握有证据,那最有可能藏在大理寺里,家里虽也有可能藏,但想来已经被自己搜过,可能性不太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应当再去搜一搜。 林梓行看向方笠舟,道:烦请方正卿将我放在大理寺,还请方正卿多带些人,去苏正卿府上搜查,可好? 方笠舟倒是没有拒绝林梓行的提议,只道:我派人去苏府就好,我陪你去大理寺。 林梓行摇摇头,道:苏府还是应当好生搜查的,你在那里更好,而大理寺我比你熟悉,交给我就好,不会出什么事的 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外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林梓行下了马车,和方笠舟挥手告别,便不回头地踏入了大理寺的大门。 方笠舟坐在马车上,望着林梓行的背影,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涌现出来 他也说不出,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林梓行没有耽搁,直接去了方笠舟现在的书房,也就是苏正卿曾经呆过的那一间,只是路过徐东彦书房时,却十分意外地看到他的书房里燃起了影影绰绰的烛火,倒是十分奇怪。 不过林梓行没有多想,直接进了方笠舟的书房开始翻找,着重找有没有被忽略的暗格密室之类的。 只是找了不知多久,连天都完全黑了,她也没找到什么蹊跷的地方,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叹息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书房,准备喝口茶放松一下。 谁知她瘫倒在椅子上,一口茶下去,竟就没再起身,浑身酸软无力不说,双目也睁不开,脑袋昏昏沉沉,就那样闭上了眼睛。 林梓行意识混沌时,还有些高兴之意,说不定这是要灵魂入梦了 谁知再醒过来,竟已经是白日了,刺目的日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一阵阵议论声和哭泣声响起,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 林梓行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觉得奇怪得很,脑子昏沉着爬起身来,却无意发现自己的手中,竟然握着一块铁物 林梓行心里一沉,看向手中的物件。 竟竟然是一支带血的匕首 吴良嚎啕大哭的声音此时传来:徐少卿!徐少卿你死得好惨啊!、 林梓行浑身一颤,下意识扔掉了手中的匕首 第53章 林梓行扔掉匕首后, 盯着那匕首看了许久,突然觉得不太妥当,但又不能再将匕首捡拾起来。 林梓行突然意识到, 自己似是被算计了, 而且是陷入了一个死局 昨夜她搜累了方笠舟的书房屋子,便回到自己的书房用茶,坐下歇歇,谁知这一歇便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待醒过来后, 便是这幅光景了 林梓行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徐东彦的书房之中, 吴良和他的小跟班们围在徐东彦四仰八叉的尸体周围哭嚎着,而门外围站着的, 是大理寺的同僚们,都在好奇地指指点点。 林梓行强作镇定,正想起身,却感觉浑身乏力,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起身,却被吴良给抓住了衣袖。 只见吴良脸色扭曲,满是怒火,指着她怒斥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想往哪里逃去! 林梓行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吴良,理直气壮地昂着下巴道:我没有杀人, 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吴良冷笑了一声, 指着林梓行的手指有些发抖, 道,今日一早我路过徐少卿书房,听见里面有争吵声便进来瞧瞧,谁知这一瞧不打紧,正巧见你手持匕首捅死了徐少卿,我两只眼睛瞧得真真的,你还敢否认? 林梓行微微挑眉,气势根本不弱,道:这都是你一面之词,自是不可信的,我劝你莫要拦着我查案,别放纵了真正的犯人! 不光是我!我和诸位同僚们都看到了!吴良激动得吐沫星子横飞,脸上显出了些得意之色,道,真正的犯人就是你,你还去查什么案? 林梓行的气力怎么比得上吴良,根本甩不开他的手,这个人如同狗皮膏药般粘着自己,实在是讨厌得很,可她偏偏没法子治这样的人! 林梓行很清楚自己没有杀人,此时众位同僚都看着,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可又不能坐以待毙,眼珠一转,便嗤笑一声,高声道:我看是你杀了徐少卿,栽到我头上了吧! 我杀了徐少卿于我而言可无半分好处,但你就不一样了,若是徐少卿丢了性命,那这空出来的少卿之位,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可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让我做你的替罪羊,真是为人所不齿! 大理寺同僚们的骚动更激烈了,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你!好你张巧嘴竟还诬赖我!吴良指着林梓行,冷笑了一声,大喊道,来人!快把这个林梓行给抓起来,下大理寺狱! 你敢! 林梓行的声音比吴良的更加坚定有力,且音量极高,只见她一反手腕直接握住了吴良的手腕,道:按官阶,本官可是你的上司,要审问要下狱,也是本官给你下命令,你何来胆量要将你的长官下狱! 吴良脸涨得通红,用力一甩便挣脱了林梓行,将她往门外一推,怒道:你那少卿的位置只怕马上就要保不住了,还在这里跟我耍威风! 林梓行这小身板怎经得起吴良这么一推,整个人往后跌去,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后背被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她才没有直直地摔倒在地。 一个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声音道:怎的了这是,一大早在这里吵什么? 林梓行从没觉得方笠舟的声音这般悦耳过,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直起身子,回头看向他,跟小学生告状般道:我昨夜晕倒了,一大早醒来就被吴寺丞污蔑为杀死徐少卿的凶手,吴寺丞可有本事了,还要命人将我下狱! 方笠舟眯起了双目,眸光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定定地望着吴良,道:吴寺丞,可有此事? 吴良明显瑟缩了一下,指着林梓行道:今晨我亲眼看到她拿着匕首捅死了徐少卿,难道方正卿觉得,这样蛇蝎心肠之人不该下狱吗? 方笠舟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善之意,转头看向林梓行,道:林少卿,可有此事? 林梓行就像那种有了家长撑腰的孩子一般抱起双臂,道:没有,我一早便晕倒在这里了,绝无可能杀死徐少卿,相反,倒是吴寺丞嫌疑更大些 方笠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本王也 不知徐少卿可在,本王找他有要事相商? 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林梓行心里一颤,缓缓回头看去,便见门外大理寺同僚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只见李徊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轻松地上前,勾起了唇角,十分好脾气地看向方笠舟,和善地问了这句话。 殿下,殿下您可来了!吴良见状上前行礼,道,徐少卿他他被林少卿给杀死了,您可要为徐少卿做主啊! 李徊似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徐东彦的尸体,吃惊地捂住了唇,后退了几步,一脸震惊地看着一脸冷漠的林梓行,痛心疾首道:林少卿,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林梓行懒得争辩,只冷着脸道:我说杀人的不是我,是他吴良,殿下是信我还是信他? 李徊微微一顿,回避了这个问题,只道:此案绝不能轻轻放过,须得查清楚才好! 此案由我来查,责无旁贷。林梓行向方笠舟行礼,道,下官这便勘察现场。 在此案中,林少卿可是嫌疑人。李徊摆摆手道,此案由你来查,只怕是有些不太合适了 祯王殿下,在这大理寺,本王还是说的算的。方笠舟微微一笑,勾唇看向李徊,道,倒是殿下,怎来做大理寺的主了? 李徊脸上没有一丝尴尬之色,道:本王身为皇子,凑巧遇上杀害朝廷命官这样事关皇家天威的案子,自然要管上一管。 林梓行也不在乎,反正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怕有人指责她破坏证据,便直接上前去查验尸体,只见徐东彦外表上只有胸口上一处刀伤,血迹已然凝固了,失血量是可以致死的,浑身上下干净得很,连些明显的皮外伤都没有。 吴良看着林梓行正大光明地查验尸体,满腹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 李徊的目光从方笠舟掠过,又落到林梓行身上,对方笠舟的维护和林梓行的我行我素并没有感到半分奇怪,反而十分淡然。 林梓行自是知道他定有后招,自己便加紧时间搜查现场,知道越多信息越有利于自己查明真相,然而此时外面又一阵骚动传来,只见一身盔甲的纪明远领金吾卫前来,手中握着刀柄,一脸冷意地环视过周围的人,默默昂起了下巴,道:传圣人口谕,将大理寺少卿林梓行下刑部大牢。 林梓行闻言猛然起身,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免不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既做了这个局,自然不会轻轻放过,原来等着她的竟然是刑部大牢吗 方笠舟脸色阴沉得厉害,道:不知圣人为何要将林少卿下狱啊? 纪明远面不改色,道:这殿下就要去问圣人了 林梓行悄悄扯了扯方笠舟的衣袖,以示安抚,又看向纪明远,道:那就烦请纪将军带路吧。 方笠舟想扶住林梓行的胳膊,又被林梓行躲开,林梓行悄声道:我若不去便是抗旨不遵,去了才知道他们下一步棋怎么走,才能想到应对之法。 方笠舟闻言,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捏了捏林梓行的手指,道:放心,我会想法子救你的。 林梓行自是放心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官袍,昂首阔步地跟着纪明远走出了书房的大门,直到大理寺的大门外,坐上了囚车 方笠舟扭头瞥了一眼吴良,便道:来人,将吴良下大理寺狱! 吴良突然急了,道:你!为何要将我下狱! 方笠舟冷冷地扫了一眼仍在那里立着的李徊,道:不知祯王殿下,对大理寺刑狱之事还有何指教? 李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沉着脸道:平远王若是滥用刑罚草菅人命,本王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方笠舟冷笑了一声,道:祯王殿下放心,方某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林少卿在刑部大牢如何,吴寺丞便在大理寺狱如何。 李徊的唇角抽了抽,给了吴良一个安抚的眼神,一甩衣袖,便走出了房门,此时几个飞鹰卫也上前将吴良押了下去。 待众人都散去,方笠舟吩咐人维护现场,派人去林梓行家中请她祖父前来验尸,便快马加鞭匆匆赶往皇城。 与此同时,林梓行也在刑部大牢安置下来,屁股往那杂草上一坐,瞌睡虫竟就这么找上门来,躲都躲不掉 第54章 林梓行感觉自己眼皮打架, 马上就要合上了,根本抬不起来,可这时却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 林少卿, 林少卿? 林梓行对这个声音可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李徊 林梓行咬紧牙关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痛让她重回清醒,缓缓睁开双目,目之所及便是一脸关切的李徊,正隔着监牢的栅栏瞧着自己。 本王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可吓得不轻。李徊见她睁开眼睛了,长舒了一口气, 道,这牢里阴冷, 本王着人给你备了厚实的被褥,三餐也吩咐过了, 虽比不得外面,但温饱是绝没有问题的。 李徊从栅栏下的小洞递进来了一个小食盒,道:这些糕点还热乎着,用来暖暖身子是极好的。 林梓行仔细观察着李徊的动作和神态, 脑中蹦出了猫哭耗子假慈悲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两句话 李徊是不是当自己是傻子? 她被诬陷这事,若是与李徊没有关系,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39) 林梓行嘴角抽了抽,挤出了个笑容,道:多谢殿下记挂。 就没再说别的了 李徊似是对林梓行的冷淡有些惊讶,但很好地掩饰住了,道:来用些糕点吧, 便用咱们边说。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林梓行尽量让自己面上看起来恭敬, 道:下官倒是不饿, 不知殿下有何事,直说便是。 李徊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又是很快遮掩住了,道:本王知道,以林少卿的为人,自然不会行凶杀人,不知其中是否有内情? 林梓行点点头,装作焦急的样子,道:自然是有内情的,下官是被冤枉的,不知殿下有何好法子,能救下官出去? 李徊掩饰不住唇角得意的笑意,却一脸担忧地看向林梓行,道:本王向来是恩怨分明的,若是本王的人,本王拼上一条命,也会舍命搭救的。 更何况此案牵扯到大理寺内部,大理寺官员想必是不能审理了,陛下是更属意本王来审的。 李徊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确了,林梓行自然听得出李徊的招揽之意。 原来他兜了这么大的圈子,还是存着想要将自己纳入麾下的心思。 他还真不嫌累 殿下来审,那下官就放心了。林梓行看起来长舒了一口气,道,殿下公正廉明,自会还下官一个清白。 李徊脸色又是一僵。 他本以为林梓行是为人蠢笨听不懂这弦外之音,后来发现她心思玲珑,惯会装傻充愣的。 她这是跟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李徊决定不再装了,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徐少卿是本王的人,本王的人被林少卿杀死了,本王自会处置林少卿,还本王的人一个公道,可若林少卿也成了本王的人,那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本王审案,是会用刑的,到时候只怕林少卿的秘密就捂不住了李徊看林梓行惊讶地瞪大了眸子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道,林少卿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本王的意思。 林少卿仔细考虑一会吧,过两个时辰本王再来。 李徊也没再看林梓行的神情,只觉得心情大好,双手往身后一背,唇角轻轻勾起,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闲庭信步走出了刑部大牢。 而林梓行听了李徊的话,却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立起,身子忍不住打了个战 李徊果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了,定是沈歧与他说的! 这狗爹,真是害惨她了! 林梓行想快些想出个法子来应对,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为何浑身瘫软,用力扶着墙也根本站不起来,困意更浓了,眼皮子这架打得更剧烈了,整个人往杂草堆上一倒,便不省人事了 方笠舟离了大理寺便快马加鞭赶往皇城。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步履却比寻常时候快了许多,来到太极殿门口后便恭敬立着等待传召。 可内侍却出来传话,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劳累太过,身子不爽,已经睡下了,怕是不便见殿下了。 方笠舟却一撩袍角,道:无妨,本王便在这里候着,等陛下醒来,烦请内侍帮忙通传。 内侍的笑容略显尴尬,恭敬地躬身应下,便快步返了回去。 如今日头已经渐大了,方笠舟双手背在身后,浑身被繁复厚重的官服包裹着,面颊逐渐沁出了一滴滴汗珠,但仍一脸刚毅地望着太极殿的大门。 身形一动也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待日头已渐渐逼近了正中,太极殿紧闭的大门又打开,小内侍前来躬身行礼道:殿下,陛下有请。 方笠舟这才取出手帕揩净了脸上的汗渍,理了理官袍,便快步走进了太极殿中。 太极殿中帝王正坐在龙椅上,手指捏着眉心,看起来十分疲惫,精气神更差了些,听到方笠舟行礼问安的声音后,便摆了摆手让他起身,又屏退左右 偌大的太极殿中,只剩下圣人与方笠舟二人。 圣人缓缓开口,声音略显沙哑,道:你是为了你那个林少卿来的? 是。方笠舟站得笔直,缓缓抬起下巴,道,臣执掌飞鹰卫多年,阅人无数,从不走眼,林少卿不是那种会行凶杀人之人,还请陛下开恩,先将她从刑部大牢放出,臣愿为其担保。 方笠舟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圣人却是叹息了一声,道:今日一早,吏部尚书便进宫面见朕,声称发现这位林少卿科举身份有异,恐涉欺君之罪。 圣人微微抬眉,定定地望着方笠舟,道:难道这个小少卿,还涉及行凶杀人案? 方笠舟闻言双眸微眯,面上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方才在外面晒得一身汗渍的后背,又沁出了汗珠。 科举身份有异,难道说 林少卿自入大理寺以来,办案勤勉,公正廉明,是大理寺不可多得的好官,更是臣的得力帮手方笠舟抿了抿唇,又行一礼道,陛下,此案冲臣来的可能性极大,只怕林少卿是受了无妄之灾。 圣人不置可否,只道: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案不查不明,是否是冤屈只有查了才知。 明面上朕不会让你来查,你须得回避,但是暗地里朕要将案子交给你。圣人微微眯起双目,语重心长道,朕那两个儿子都是不省心的,就看谁忍不住跳出来了。 此时门外敲门声响起,内侍来报,说是祯王殿下在门外候着。 圣人轻笑了一声,又是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你从后面走吧,莫要与他遇上了。 方笠舟轻勾唇角,躬身行礼,道:臣明白,陛下放心便是。 方笠舟刚要离去,圣人却又叫住他,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慈爱,道:别太累着了,注意身子。 方笠舟脚步微顿,又转身向圣人行礼,道:圣人也注意身子,莫要太过劳累。 林梓行这次昏倒入梦,和之前的大不相同。 以前几次梦中景象清晰无比,她就像以死者本人的视角,就像是活在那时那人身上似的。 可是这一次,她的五感都十分模糊,眼前如同蒙了一层雾,周围的声音也听得断断续续,只能听到感觉到对面是个与徐东彦差不多高的男子,而且那匕首一瞬间便扎进了徐东彦的胸前。 徐东彦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剧痛来袭,他没有立刻死去,双手捂着匕首,因剧痛难以支撑身体,缓缓倒下,只挣扎了没一会儿,便断了气。 林梓行胸腔之中是那种爆裂般的疼痛,险些将她吞噬,她强撑着看到凶手的那只手将原本插在身体里的匕首拔了出来,那人似是一不小心弄破了虎口,疼得嘶了一声。 林梓行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再次变得混沌,眼前景象一转,却见自己身处夜色之中,正手持锄头刨地,眼前是杂乱的草丛,还有一个个坛子,脚边还有一个破旧的木盒。 林梓行想看得更清晰些,眼前的雾却越来越浓,直接将她双目糊住。 她已什么看不到,什么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有人似是在唤她的名字,只是声音十分微弱,若不是四下安静,只怕她也听不见。 她挣扎着想睁开双目,起身应答。 可她头痛欲裂,胸□□痛,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第55章 林梓行眼前一片漆黑, 双手胡乱地抓着,却什么也抓不住,拼命挣扎着, 却只是徒劳, 只让她更加疲惫难耐罢了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双目,却见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林木之中,周围杂草几乎掩盖住了她的身体, 只能露出一个头顶。 林梓行发现方才那种痛苦之感烟消云散,如今已然是一身轻松, 只是动了动身子,却感到了一阵疼痛从周身袭来。 她低头一看, 便见自己一身纯黑粗布麻衣,而且衣裳穿在自己身上十分宽大, 衣袖卷起来了两道,而她手臂露出来一小截裸露的皮肤,一道道血痕却清晰可见,一看便知是鞭子打的 林梓行眸子忽而睁大, 对自己的处境十分困惑 她这是在哪里?她身上为什么有伤痕? 她明明身处刑部大牢啊! 林梓行准备起身去查探一番,有一个声音却在旁边幽幽响起,道:怎的还没好? 林梓行吓得浑身一颤,一脸无辜地回头看去,便见方笠舟正立在她身后,将双臂抱在身前,一脸不耐地看着她, 道:内急需要这么久? 方笠舟与她一般, 都穿了一身纯黑粗布麻衣, 一把长剑抱在怀中,只是脸色臭得很,与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似是都回到了他们刚刚相识的时候 充满了猜疑、试探和不耐 林梓行刚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竟然自动说话了,声音还有些发颤,道:你你怎的这般唐突,我还没唤你呢 这么久没消息,若是出事了可怎么好? 方笠舟语气有些着急,脸色更是难看,说完后却脸色微顿,敛去了脸上略显焦虑的神色。 你一个押解回长安的人犯,还有资格同我提条件?方笠舟冷笑了一声,道,没跟你过来,让你独自出恭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莫要得罪进尺。 快些起身,还有好些路要赶! 林梓行突然明白了,她是不是身处前世,也就是书中原主的处境? 书中虽没有详述,但女主的确是被飞鹰卫抓住了,并死在了押解回京的路上,据李徊所言,是被折磨致死的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来书中押解她的,竟是方笠舟。 林梓行免不了感觉有些尴尬 林梓行一边缓缓起身,一边在脑中思索着,若是她当真梦到了原主死前的经历,那是不是意味着,很快就 此时,一阵劲风袭来,林梓行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方笠舟一掌抓着头摁了下去。 避开了射向她胸口的一箭 林梓行看着钉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箭矢,心中一阵惊颤,一阵嗖嗖的声响传来,只听得耳边传来方笠舟的一声躲起来。 林梓行急忙照做,只是很不巧的是,她还未躲好,一支箭矢直直向她射来,直接扎进了她的左肩头 剧痛来袭,林梓行不由得紧闭着眸子,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闷哼了一声,便顺着箭矢的力道颓然倒地 林梓行本以为自己这下被箭矢射死,会立刻在现实生活中醒来,谁知待她在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一座稍显简陋的床榻上,左肩上的剧痛让她意识有些混沌,但林梓行立刻就意识到,她还没死。 或者说,原主并非死于箭伤 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只见方笠舟手中握着一瓶药立在门口,看到林梓行醒来了,眉心似是舒展了些,将门掩上后快步来到床榻前,微微躬身看向林梓行,神色略有些不自然,道:感觉如何? 林梓行能捕捉到方笠舟对自己微弱的情绪变化,转念一想,便立刻明白了。 她伤在肩膀,伤口已然包扎过了,极有可能方笠舟已经知道原主是女子了 然而原主想来是对方笠舟并不了解,似是没有意识到此事,只一个劲儿往床榻内侧躲藏,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但仍坚持着道:好多了,多谢相救。 方笠舟眸光微暗,垂下眼睫掩去了琥珀眸子中的情绪,只举着药瓶道:过来,你的伤口该上药了。 林梓行将被褥裹得更紧了些,道:不敢劳烦大人,烦请将药瓶放在这里,我自己来就好。 方笠舟盯着林梓行望了许久,叹息了一声,坐在了床榻上,道:方才是我给你包扎上药的,所以你不必避讳我了。 林梓行闻言双目圆睁,磕磕巴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你放心,你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方笠舟手指不住拨弄着药瓶,道,我也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你 林梓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强忍着眼泪才没有出来,方笠舟看她这副样子,眉心蹙得更紧了,道:所以祯王知道你是女子,才要出手要你的命? 方笠舟又小声思忖着道:按说不应该啊 林梓行猛然起身,连扯到伤口也不顾了,睁大了双眸,道:你说什么?是祯王要杀我? 方笠舟对林梓行的反应倒不觉得意外,只道:是纪明远的人。 林梓行什么都明白了,苍白的脸上满是灰败与失望之色,泪水忍不住盈满了眼眶。 在原主身上的林梓行这才明白,原来书中直到这时,原主才知道李徊的真面目 方笠舟望了一眼林梓行的小脸,又是轻叹了一声,道:你也不必太过伤怀,待回到长安之后,会有法子报仇的。 报仇吗?林梓行喃喃道,苦笑了一声,道,只怕我自己 方笠舟将药瓶打开,向她招了招手,道:来,先上了药再说吧。 林梓行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自己来好不好,求你了 方笠舟迟疑了一瞬,终是将药瓶放下,道:若是有需要,唤我便是,明日一早咱们再启程。 林梓行轻轻点头,眼神迷离又灰暗,眼周微微有些发红,听罢方笠舟的话后才缓过神来,轻声道了句谢。 此时,林梓行眼前景象一转,忽然从被烛火照亮的屋子里,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待她再睁开双眸时,便见自己仍处在这屋中,只是她人手捧着衣衫,缓缓站上了长凳。 林梓行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她她不会是要寻死吧 原主立在长凳上,垂眸看着这一条干净的衣衫,轻轻笑了一声,只是这声笑在黑夜之中听起来苦涩又悲痛,林梓行拼命想要阻止,却是徒劳。 是啊,她怎么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呢 林梓行的动作扯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却紧咬着牙关将衣衫抛了上去穿过了房梁,紧紧地打了一个结,双手握着已经打成结的衣衫看了良久,直到泪水模糊了双眼,沾湿了面颊,才叹了一声,喃喃道: 若有来生,愿再不与那负心人相见了 然后,便将脖颈套了进去,踢倒了长凳 林梓行不是第一次体会窒息的感觉了,那种无力、痛苦、挣扎她再也不想体会,可是如今却再次被迫感受。 想来若不是原主心灰意冷,也不会选择这条道路 好在这一生,她可以替原主报仇,替原主了却心中的夙愿,她没有再和李徊搅在一起,反而要扳倒他!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0) 原主的身体逐渐不再挣扎了,可林梓行的意识犹在,只是朦朦胧胧的,看不大真切,直到眼前景象又一转,来到了白日,一睁眼便是立在门口的方笠舟。 只见他眼底乌青尤甚,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去,没有任何犹豫,便冲上来将林梓行的尸体放了下来,手指颤抖着试过了呼吸和脉搏,浑身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颓然坐在了地上。 林梓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笠舟 眼眶泛红,眉心紧蹙,满脸痛惜,闭目长叹,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摩挲着她的手指,就这样过了良久,才向门外轻轻喊了一声:清风。 门吱呀一声开了,清风微微颔首,道:主子请吩咐。 你去寻一具身材瘦小的男尸来,浑身添些伤痕,务必让尸首看起来曾经被重刑加身过,最重要的是,将尸体的面容抹去,带着尸首回长安交差吧。 方笠舟一边说着,一边用干净的被褥裹着林梓行的尸首,清风有些迟疑,试探着道:殿下的意思是,那具尸首才是林寺丞? 方笠舟浅浅应了一声,并未看他,只专注着自己的事,将林梓行细弱苍白的手腕往被褥里藏了藏,道:你知道怎么处理的。 清风有些焦急,道:那主子怎么办? 方笠舟看起来并不在乎,只道:在长安城的人眼中,我早就是个死人了,不必在这时露面了。 清风看起来更着急了,忍不住上前两步,道:可若主子不回长安城,那皇位岂不是 方笠舟闻言身形一顿,将林梓行裹了个严严实实,才回头看向清风,道,你将尸首运回去之后,便将长安城中的旧部带出,与我碰面。 总归,皇位终究不可能是他的 清风拱手行礼,恭恭敬敬应了声是,便离去了。 方笠舟扭头看向已经毫无生气的林梓行,伸手抚了抚她脸颊边那一撮发丝别在了耳后,便俯身打横将她抱起,走出了这屋子的大门。 客栈之中一片寂静,寥无人烟,方笠舟撩开马车帘将林梓行放了进去,自己架着马车出了大门,驶向了与长安城相反的方向 而现实中的林梓行满脸汗珠,发丝都被打湿了,一脸痛苦地挣扎着,方笠舟坐在床榻边阴沉着脸,扭头看向郎中,道: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第56章 如今已经是夜里, 屋中烛火明亮,而且烧了一个小炉子,让整间屋子亮堂又温暖, 只有坐在床边的方笠舟, 立在一旁的郎中,和紧闭双目、表情痛苦的林梓行。 郎中小心翼翼地切了脉,揩了揩额头的汗渍,仔细斟酌了许久, 才迟疑着道,老身行医数十年, 确实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上次老身给这位郎君看诊,表征虽与此次一样, 但看脉象却差别巨大郎中有些紧张,咬了咬牙才道, 上次郎君的脉搏平稳有力,这次却略显微弱 略显微弱?方笠舟眉心蹙得更紧了,道,什么缘故, 可与性命有碍? 想来与性命无碍,只是这病症实在奇怪,老身着实不敢妄言郎中抿了抿唇,又试探了一下林梓行的鼻息和脉搏,道,但这鼻息和脉搏比刚昏迷时,已经好了许多了, 殿下且放宽心。 方笠舟疲惫地用手指拧了拧眉心, 道:可她已经这么昏睡三日了, 究竟何时才能醒来? 汤药灌下去这么多也毫无用处,老身除了调整药方,再束手无策了。郎中躬身行礼,道,如今,老身只能将药方调整一番,加些能强健心脉的药,再让这位郎君多注意歇息,看后续情况如何,再行诊治吧 方笠舟沉默了良久,才道:好,劳烦了。 郎中恭恭敬敬行礼,收拾了药箱退下,只留方笠舟在屋中,仍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梓行,伸手抚向她的冰冷的手,用他的大手紧紧包裹住了,想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那日他从皇城之中出来直奔刑部大牢,便见林梓行瘫倒在牢中人事不省,浑身颤抖,口中还念叨着什么,算是把他的魂都险些吓飞了 就这样三日过去了,林梓行仍然不见好转,一次也没有醒过来 方笠舟 方笠舟身形微动,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林梓行的脸。 他方才似是听到有人在唤他,声音细弱,他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仔细盯着林梓行的脸瞧,才发现原来是林梓行的呓语 方笠舟伸手抚向她的额头,捋过她额前的发丝,轻声安抚道:我在呢 她当真是胆子大了,竟都敢直呼他的名字了,等她醒来,可得好生找她算账才是! 方笠舟这么想着,却忍不住苦笑,等她醒来,只怕自己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找她算账呢 林梓行尤在梦中,眼前仍是朦胧迷离的景象,只能感受到她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似是自己被掩盖在了土里,封在了一个密闭黑暗的空间里,只是耳边仍有方笠舟轻柔的呢喃,才让她有种活着的实感。 她拼了命的仔细听,才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若有来生,我定会护你周全,让你长命百岁,幸福终生 林梓行猛然睁开双目,惊叫了一声,挣扎着起身,拼命拍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恢复顺畅呼吸。 你醒了? 方笠舟一脸惊喜,起身坐上了床榻,双手轻轻握住了林梓行略显瘦削的双肩,道:怎么样,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林梓行看到方笠舟,先是一愣,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 她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还能碰到实实在在的方笠舟了! 那证明她已经从梦中出来了! 林梓行哇的一声,忍不住哭出声来,一头倒在方笠舟的肩膀,忍不住捶打了他两下。 这是怎么了?方笠舟一脸惊讶,脸上却暗自露出些喜色来,轻轻拍着林梓行的后背,道,谁给你委屈受了? 我!我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真正的你了林梓行直起身子来,吸了吸鼻子,定定地望着方笠舟,一脸哀怨之意,道,我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困在梦里了呢!我怕的要命,你在我面前,却什么都不知道 方笠舟伸手给她揩了揩眼泪,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轻声安抚道:还梦到我了?我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林梓行杏眸圆睁,紧抿着唇思忖着,却发现就算是梦中原主经历中的那个方笠舟,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虽然书中写的是原主被飞鹰卫折磨致死,但实际上,却是方笠舟一路亲自护送她回长安,算是给了她最后的体面,不仅安葬了原主让她安息,也没让她的女儿身暴露于世。 你很好,是我的问题。林梓行想到自己方才逾矩的行为,尴尬地抽回了手,垂着眸子道,我做梦自己去见阎王了,然后你体面地给我收了尸 方笠舟呼吸一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一切都过去了,你安心便是。 林梓行想起来自己梦到徐东彦的死和黑夜中挖东西的场景了,急忙道:杀死徐少卿的人不是我,是一个与徐少卿差不多高的男子,而且力气很大速度很快,右手虎口处应该还有伤痕的。 还有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一开始查苏正卿案时,在大理寺后院挖出来的坛子?林梓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道,那里那里一定还有东西的! 方笠舟伸手握住了林梓行的双手,道:饿不饿,现在传膳吗?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林梓行抚开了他的手,道,查案啊!我们不查案了吗? 那也先用了膳再说。方笠舟转身便吩咐门外的清风传膳,又看向林梓行,道,我听说,你昏迷之前祯王去见你了? 林梓行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确实如此。 方笠舟闻言,正色道:他去寻你,说什么了? 方笠舟怀疑,林梓行的昏迷就与他有关,若当真与他有关,那他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李徊 林梓行叹了口气,道:就是威胁我嘛,他知道我是女子的事情了,要我替他办事,若我不从,他便将此事上达天听,到时候我就是欺君之罪在劫难逃了 林梓行话音刚落,屋中登时一静,二人都没有出声。 林梓行身子微颤,这才意识到,她现在是在现实之中,现实里的方笠舟不知道她是女子啊! 她她把梦中的方笠舟和现实中的他给弄混了! 救命,她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方笠舟听到林梓行这般说,缓缓抬眸看向她,脸色有些尴尬,不知该直接摊牌,还是浅浅演戏一番 方笠舟下定决心,轻咳一声,蹙起了眉头,道:你说什么,你是女子? 林梓行不知该否认,还是强行解释,尴尬得如同浑身爬满了蚂蚁,过了良久,才抬眸看向方笠舟,道:我若说是口误,方正卿信吗?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便如同过了静电一般,十分默契地避开了,林梓行眉心一蹙,觉得方笠舟这反应实在蹊跷,便扭头看向方笠舟,仔细端详着他有些略有些发红的脸颊,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了? 方笠舟缓缓抬眸,闪避开林梓行狐疑的目光,道:这样的事,我从何知晓? 这下林梓行确定了,方笠舟早就知道了。 你!你既早就知道了,怎还在这里演戏?林梓行又羞又气,用被褥裹紧了身子,道,骗我很好玩吗 我自然不是有意骗你,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而已。方笠舟轻咳两声,挑了挑眉看向林梓行,道,你倒是不讲理,究竟是谁骗谁,你心里不知道吗? 那你从没问过我是不是女子,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你啊!林梓行紧蹙着眉头,道,一不留神就是掉脑袋的事,我怎么可能宣之于口呢 可她方才那么自然,就在方笠舟面前说出来了 方笠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饶有兴味地歪着头看向林梓行,道:那你方才,为何选择告诉我呢? 林梓行脸颊有些发红 确实因为这场梦境,她算是彻底了解了方笠舟的为人,对他深信不疑,更是心存依赖了,连这样的事说出口,都觉得毫无障碍了 林梓行却突然觉得一阵后怕,急忙抓住了方笠舟的胳膊,道:方正卿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求你了好不好,一定莫让再多一人知道了! 方笠舟望着林梓行一脸焦急,还透着些惧怕,便轻拍她的后背,道:我与祯王可不是一类人,不会借此威胁你的。 不过,你当真觉得,这个秘密能保守一辈子吗? 林梓行抬眸看向方笠舟,微微蹙眉道:如何不行? 所以你打算一辈子不成婚,不生子,就在官场混迹到老?方笠舟语重心长道,这些都是小事,但凡你活在世上,就绝无密不透风的墙,我与你相处久了能发现,旁人定然也能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些端倪来,你如何能瞒一辈子? 说这些为时尚早了吧林梓行含混着说完,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林梓行看着清风送进来的饭菜,摸了摸肚子,道,正好饿了,先用膳吧,等用完膳之后还有案子要查呢! 方笠舟见状,并没有再说什么,只陪着林梓行用完了晚膳,然后便出了门,叫来了几个飞鹰卫,一起来到了大理寺的后院。 原先被挖过的痕迹仍然保留着,只是那些坛子都被移走了而已,林梓行仔细回忆着梦中的情形,一步步丈量着距离,在一棵树旁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脚下,道: 是这里了 第57章 林梓行脚步一退, 离开了这个位置,给扛着铁锹干活的清风让位。 清风上前几步,干脆利落地下铲挖了下去, 只见他身形微微一顿, 缓缓抬头看向林梓行和方笠舟,道:下面果真有东西。 方笠舟点了点头,清风便继续挖了下去,林梓行不由得有些紧张, 下意识握住了方笠舟的胳膊。 他们当时挖出了那些酒坛后,本能以为已经没有东西了, 一般人也不会想到继续深挖,谁能想到那些酒坛下面还埋有东西呢 方笠舟轻轻拍了拍林梓行的手背, 示意她莫要紧张,随着清风俯下身子抬出了另一个酒坛, 林梓行急忙飞奔上前蹲下身子,迫不及待地要将酒坛打开。 等下 方笠舟上前拉住了林梓行的手臂,示意她先停手。 这酒坛既然埋得这般深,说不定里面有蹊跷, 还是小心为上。方笠舟伸臂拦住了林梓行的身子,挡在了她的身前,将酒坛转了一个圈查看了一番,眉心紧蹙着,示意清风将灯笼凑近些,便伸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封在上面的绳子。 方笠舟屏气凝神,将盖子缓缓打开, 只听嗖的一声响起, 林梓行身子一颤, 便见身前的方笠舟手中握着一只短箭,那只短箭离他的咽喉只有三寸距离了 方正卿! 林梓行惊呼,扶住他的肩膀,道:怎样,伤着了吗? 方笠舟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短箭,轻笑了一声,将短箭递给了清风,又看向林梓行,轻轻勾唇道:无妨,这种小把戏还伤不着我 林梓行用两只手指捏住了方笠舟方才握了短箭的手提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道:箭上不会有毒吧? 毒只会涂在箭矢上,而且那箭没伤到我的手。方笠舟看林梓行那般紧张自己,目光落在她一双小鹿眼上,脸上笑意温柔,道,想看就多看一会。 林梓行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了,慌乱地撤回手,拍了拍心跳极快的胸口,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便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去拆那个酒坛。 那个酒坛看起来与其他的酒坛别无二致,然而里面却并不是空的,反而放置了好几个信封。 林梓行感觉自己心跳空了一拍,想要将手伸进去拿出信封,却又被方笠舟拦住了,方笠舟轻轻摇了摇头,神情严肃了许多,直接将酒坛举起来翻转,从袖中取出来一方帕子,捏住了几个信封的一角将信封扯了出来。 几个信封上面都是空空如也,然而方笠舟一捏,却轻声道:还挺厚呢 信封被打开了,方笠舟将其中一封递给了林梓行,二人分别开始读信,林梓行读着这些信,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后背发凉,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1) 这些信,都是苏沐之和纪明远往来所写 而且,牵扯其中的,便是太子谋反案 八年前谋反案发生时,太子并不在长安,纪明远带兵进长安勤王,并呈上从叛军贼首金吾卫上将军罗威上发现的太子印信,罗威被捕后,苏沐之亲审后,呈上的供词写明,罗威一口咬定,谋反之事是受太子教唆。 可是按这信中所言,却全然不是这回事。 前太子李衡,是冤枉的 林梓行看向方笠舟,却见他眉头紧蹙,脸色发黑,双目眯起,似是在压抑着怒火。 林梓行还记得原书中所写,方笠舟曾亲自手刃太子,并将太子头颅提上太极殿 以前的林梓行根本不了解方笠舟,对他手刃太子这事深信不疑,可是现在她与方笠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不相信方笠舟会做出杀死一起长大的表兄这样的事,更何况太子素有贤名,未来登基称帝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本没有谋反的理由。 以方笠舟的敏锐,他一定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只怕是一直在收集证据,伺机为太子平反吧 方笠舟的狠辣无情,只针对敌人,而不针对亲人朋友,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被轻易蒙蔽的人 林梓行拍了拍方笠舟的肩膀,轻声试探着道:方正卿 方笠舟缓缓转头看向林梓行,手指点了点那几封信,道: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方笠舟一脸平静,林梓行看不懂方笠舟脸上的神情,只是凭借着直觉道:自然是要将此冤情上达天听了。 那前太子是我杀的,你知道吗?方笠舟说这话时语气更加平静,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梓行,道,你这般决绝,难道没想到我会为了给自己脱罪掩埋证据? 林梓行果断地摇头,道:你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更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方笠舟微微有些错愕,轻笑了一声,不由得摇摇头道:这般果决,都不犹豫一下吗? 林梓行更是感觉错愕,一脸呆呆的,这可爱的样子显然取悦了方笠舟,方笠舟抬手轻轻蹭了蹭林梓行头顶的发髻,道:那就听你的。 林梓行身子一颤,轻轻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是在摸她的头吗! 林梓行脸颊绯红,目光飞快挪开,等她缓过神来,却见方笠舟已经起身了,道:你昏迷了两日,可有个人却醒过来了,你可得见一面。 有个人醒过来了? 林梓行略一思忖,才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起身道:她她竟真的活下来了? 方笠舟轻轻点头,道:现在去见,还是明日? 当然是现在了! 林梓行迫不及待拉着方笠舟的胳膊,就往大理寺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当初她一念之下想到要救下的人,就在这节骨眼上,醒过来了 这岂不是老天在帮她们! 这夜,祯王府的书房中,李徊与纪明远相对而坐,吴良坐在二人下首,如今这三人脸色轻松自如,再也不似之前碰面时那般愁容满面了。 三人备了一壶酒,吴良十分得体地轻抚衣袖给三人依次斟酒,李徊则轻抿唇笑着,道:此次多谢吴寺丞了。 若无吴寺丞,我们必然无法成事。纪明远看向吴良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赏,道,等日后吴寺丞成为了少卿,寺卿,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吴良欢喜得脸色发红,连连摆手道:殿下和将军太过抬举下官了,下官实在是惶恐。 吴寺丞不必自谦,这是你应得的。李徊脸色一变,却是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这次没能将方笠舟一并拉下马。 殿下,来日方长呢。吴良脸上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道,林梓行是方笠舟在大理寺中的左膀右臂,此番林梓行下狱前途未卜,下官在大理寺中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有下官在大理寺,方笠舟日后的日子定然好过不到哪里去。 李徊听罢,举起酒杯敬向吴良,道:那这杯酒就敬吴寺丞了。 吴良受宠若惊,三人来回客气了一番,吴良终是按捺不住,试探着道:如今林梓行虽然已经下狱,但方笠舟特权犹在,两日前将林梓行接出刑部大牢养病,这是不是不大合规矩? 李徊自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便道:放心,明日本王会进宫面见父皇,捎带提提此事,父皇虽然想来维护方笠舟,但在大事上,父皇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徊轻轻勾起唇角,笑容显得有些阴狠,道:这个林梓行,是有把柄捏在本王手中的。 吴良讪讪地笑笑,道:殿下这般说了,下官自是放心的。 吴寺丞安心便是,明日纪某会同殿下一同进宫,断然不会让林梓行有逃脱可能。纪明远又饮了一杯酒,道,到时候少卿之位空缺,也好在陛下面前提一提吴寺丞。 这下吴良彻底没了顾虑,又一脸谄媚地给二人斟了酒,举杯行礼道:下官三生有幸,得殿下和将军赏识,日后愿为殿下和将军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祯王府上这段日子笼罩的阴云算是被一扫而光,外坊一座院子外,停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有个略显瘦小的身影跟在前面高大的身影后面跳下马车,并未敲门,直接进了院子。 屋中灯火幽暗,清水立在院中向方笠舟行礼,方笠舟压低了声音,道:人怎么样了? 昨日醒来一心想自尽,被劝下了,今日就坐在桌前一言不发,饭菜也没动过。清水唇角抽了抽,道,脾气挺大的,主子有个心理准备。 林梓行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真是个烈女子 方笠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与林梓行敲响了正屋的大门,却并未听到里面的动静,二人对视了一眼,便推开了门。 杨柳妈妈就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桌案旁,桌案上摆放着早已凉透了的饭菜,听到二人进来的动静后,懒懒地扭头望了一眼,道:原来是你们啊 林梓行彻底惊了。 原来杨柳妈妈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人,让人一听就差点能酥了骨头,如今却如同乌鸦一般喑哑。 被我的声音惊到了?杨柳察觉到了林梓行的表情变化,冷笑了一声,道,这一切,可都拜他所赐 林梓行闻言轻咳了几声,道:对不住,我只是觉得惊讶,并无嘲笑你之意,还望你莫要见怪。 杨柳妈妈没说什么,也不太愿意搭理她,林梓行便一鼓作气道: 你既知道拜谁所赐,那你可想复仇? 第58章 杨柳听罢, 抬眸望了林梓行一眼,眸中似有火光闪烁着。 林梓行就这样与她对视着,过了良久, 杨柳挪开了目光, 道:他是皇子,是未来的天子,是我能肖想复仇的人吗? 皇子不一定是未来的天子。林梓行十分坚定,道, 有我们在,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复仇却是要冒着生命危险。杨柳又扭头看向林梓行,声音虽然嘶哑不清晰, 但眸光却犀利无比,道, 如果我出卖他,若成功则罢,可若不成功,那我岂非又要命悬一线? 林梓行毫不躲闪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道:那你就要这般东躲西藏,在见不得人的阴影里生活一辈子吗? 杨柳眸光似是一闪,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水汪汪的,晶莹剔透,颜色更是比火还浓烈些 杨柳缓缓垂下头,吞咽了一下,低声道:那我若站出来揭发他, 你能让我活着吗? 你若没有犯下死罪, 自是会活着, 也没有旁人能够剥夺你的性命。林梓行坐在了杨柳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有人会为难一个良民,你明白吗? 杨柳猛然抬眸林梓行,不由自主落下两行热泪,又伸手拂去了脸上的泪珠,强忍着哭声,一字一句道:我会有今日,全是拜他所赐,他既负我在先,那我就不能放过他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杨柳咬了咬牙,道,事成之后我若能活着最好,若活不成了,也要变成厉鬼纠缠他一辈子! 林梓行浅浅叹息了一声,道:你不必做什么危险之事,只需要在适当之时,将你所知晓的他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罢了。 那好啊,我一直没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现在天赐良机,我可要好生把握住了 杨柳住的这间院子烛火燃到了半夜才熄灭,林梓行与方笠舟从院中出来,脚步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林梓行看起来十分精神,方笠舟却是显得困倦了许多,林梓行察觉到了,便道:方正卿这几日辛苦了,不如过会先送你回王府歇息吧,我自行回刑部大牢就是。 你要回刑部大牢?方笠舟眉心拧成了结,十分不赞同道,你才刚醒,身子很虚,实在不宜回去 我再不回去,只怕祯王会借此做文章了吧。林梓行笑了笑,道,放心,我对自己的身子有数。 方笠舟望了林梓行一眼,抿唇不答,一看就没有被说服。 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让圣人知道哪怕我身子不好,坐牢也兢兢业业的,咱们就能占据制高点了。林梓行捏了捏下巴,道,说不定祯王现在已经知道我醒过来的消息了,正憋着不知道该使什么坏呢,我这一回牢里,他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我还指望你明日进宫向圣人求情,光明正大地将我放出来呢! 林梓行悄悄往方笠舟身边靠了靠,似是撸猫一般给方笠舟顺毛,方笠舟这才看起来心情好些,望了林梓行一眼,却叹了声气,道:你只想着案子,只想着要将李徊扳倒,可曾想过自己? 林梓行瞪大了眸子,停下了动作,道:想我自己什么? 你的身子为什么会这么差?若你再进牢里身子垮了该怎么办?你这般费尽心思扳倒李徊之后,想要的是什么?方笠舟面向林梓行,十分郑重道,扳倒李徊很重要,但这些事情比扳倒李徊要重要得多 林梓行躲避着方笠舟的眼神,放下手臂,远离了方笠舟一些,道:这些事情不急的,等李徊倒台了之后再说也来得及的。 方笠舟一看便知林梓行不愿说,也不勉强她,只道: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牢里布置得很舒服,你安心便是,想来按照计划,你也不会在牢里呆太久 嗯 林梓行本能地感觉到马车之中开始升温,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暧昧 方笠舟对她的照顾,显然超越了一般上司对下属的关爱程度,更何况他早已知道自己是女子了,林梓行没法不想歪。 林梓行明显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好像自从自己上次做梦梦到方笠舟之后,她对方笠舟的感情就有些不一样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趁着马车中气氛变得更不对劲之前,林梓行轻咳几声缓解了尴尬,道:殿下,如今我们的准备,大约能让李徊再无登基可能,但他身边还有纪明远这个深受圣人信任之人,就凭几封信件,只怕无法将他彻底扳倒,那样一来,若他一心扶持李徊,那李徊岂不是还有翻身可能? 你说的有理方笠舟微微蹙眉,道:得想法子让圣人不在信任纪明远才好。 林梓行眼珠一转,灵机一动,却又摇了摇头。 方笠舟转头看向她,道:怎么,想到法子了? 是想到了法子,但只怕是太过冒险了。林梓行抿唇,又叹息了一声,道,而且圣人不一定会相信我们 你只管说,若当真是好法子,圣人那边交给我。方笠舟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坚定,道,他会信任我的 林梓行应了一声,伸手轻轻握了一下方笠舟的大臂,轻声道:谢谢你。 若没有他,她只怕也无法逃脱李徊,更无法想象有一日会密谋将李徊铲除 方笠舟垂眸望了一眼被她捏过的手臂,唇角忍不住勾了勾,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腕,便缓缓松开,道:是我该谢谢你 第二日一早,皇城大门将开,早已等候在皇城门口的祯王府马车上,便缓缓走下两人。 李徊整理了一番身上的绛紫衣袍,与身旁的纪明远对视了一眼,亮出腰间鱼符便得放行,缓缓步入皇城。 圣人正在纪贵妃处用朝食,听内侍来报,说祯王一大早便与纪明远将军一道进宫请安,抿唇笑了笑,赞道:徊儿是个极孝顺的。 纪贵妃自是喜不自胜,道:陛下信任徊儿,爱重徊儿,徊儿怎会不孝顺陛下呢? 圣人被服侍着用帕子揩了揩唇边,便缓缓起身,道:既如此,朕便去瞧瞧。 纪贵妃上前给圣人理了理衣裳前襟,便行礼道:恭送陛下。 圣人这边出了寝殿便直奔太极殿而去,待来到太极殿后,见李徊与纪明远下跪行礼,圣人摆了摆手,坐在了龙椅之上,道:起身吧。 圣人仔细端详了一下这舅甥二人,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赐座吧。 李徊却不敢坐,直接又跪倒在地,道:儿臣有负父皇重托,特来请罪,请父皇降罪责罚。 圣人身形微顿,缓缓坐直了身子,道:徊儿,你有何罪可请啊? 父皇嘱托儿臣负责调查徐少卿被杀一案,可三日过去了,儿臣半点进展也无,是儿臣无能,请父皇责罚! 李徊重重叩首,纪明远也随之跪下,道:陛下,殿下固然有罪,但此事也不能全是殿下之过,还请陛下明察。 好了!圣人眉心微蹙,高声呵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不说清楚,要朕如何决断啊? 李徊缓缓抬头,端起手臂行礼道:父皇,儿臣奉命彻查徐少卿被杀一案,本该审问嫌犯大理寺少卿林梓行,可儿臣却并未在大理寺牢中见到她 哦?圣人微微挑眉,道,这是为何啊? 儿臣也觉得奇怪,这活生生的人怎可能从牢中消失呢,谁知问了狱卒才知,原来是平远王于林少卿下狱当日就将其接出了大牢,现在也不知所踪 李徊话毕,又叩首行礼,道:儿臣看守不力,以致人犯逃脱,是儿臣之过。 圣人轻轻应了一声,又缓缓倚靠在了龙椅之上,道:那可派人去问过平远王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2) 儿臣无能,见不到平远王 圣人轻哼了一声,目光扫过两人,高声道:来人啊,宣平远王进宫见朕。 方笠舟缓缓步入太极殿之上,一撩袍角便跪下行礼,不卑不亢地抬起头,道:臣恭请陛下圣安。 圣人冷笑了一声,道:你可是愈发大胆了,朕哪里能安? 方笠舟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只道:陛下息怒,臣认罚,只是臣不知何罪之有,还请陛下明示。 听说你将那个杀害朝廷命官的嫌犯给放跑了?圣人的目光在方笠舟和李徊之间游离着,道,就是那个下属林少卿,可有此事? 方笠舟垂着眸子,道:臣冤枉,不知陛下从何听来此事,臣从未做过,还请陛下明察。 圣人目光移向李徊,眸子中满是狐疑,李徊急忙上前行礼,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方笠舟直接夺过李徊的话头,道: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刑部大牢查探,那林少卿嫌疑尚未洗脱,仍在牢中呆着呢。 就算现在林少卿在牢中,也不能证明平远王从未将她带出牢房过。李徊也是寸步不让,道,儿臣亲眼所见,绝不会出错。 方笠舟根本不理睬李徊,只看向圣人,道:臣有人证,可以证明林少卿的清白。 李徊急忙面向圣人,行礼道:儿臣也有人证,可证明林少卿曾出逃刑部大牢。 圣人懒得听他们分辨,一挥衣袖,道:那就让你们的人证上殿,朕来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59章 刑部大牢中, 林梓行正在自己的牢房之中用早膳,浑身气力都恢复了许多,看起来元气满满的。 毕竟睡了整整三日, 昨夜虽歇在牢中, 但承蒙方笠舟关照,整个人窝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中十分舒服惬意,今日一早又是一大碗水盆羊肉下肚。 这日子是真的惬意,林梓行都想在牢里住一辈子了, 既不用工作,还能享福 林梓行险些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咬到舌头, 忙装作无事的样子端起碗将羊肉汤给一饮而尽。 阿七就在外面蹲着,歪着头托着腮瞧着她, 笑着道:你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有意思。 林梓行撇撇嘴,用手帕揩了揩嘴, 一并将帕子和碗丢进了饭盒之中,递给了阿七,道:有劳了。 阿七接过饭盒,挑了挑眉, 道:你不好奇我怎么现在来看你了? 林梓行摇摇头,道:你若有事必然会告诉我的,我又何必去问 这次你有点没趣了阿七撇撇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那个小丫头明月警惕性极高,我还没能攻略她, 你再等等 你都攻略不了啊?林梓行有些惊讶, 眨了眨眼睛。 我不是攻略不了, 是需要时间!阿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她没再受欺负了,而且还有点喜欢我了呢 林梓行:? 我不跟你说了!阿七脸色有些发红,道,我得去找她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林梓行看着阿七绝情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震惊不已,哭笑不得。 不过阿七这个性子,她倒是十分喜欢的 另外,既然明月不打算开口,那么这一招险棋,是必须要走了 林梓行这么想着,望了一眼小窗外的日光,算着也差不多到时辰了,正在此时,刑部大牢的门又缓缓打开,内侍前来传旨,令林梓行入宫见驾。 现在,终于要来了 林梓行进宫时,正巧碰见了吴良从另一架马车上下来,在自己之前进了皇城。 林梓行冷笑了一声。 正好连这个人也一起收拾了 带路的内侍十分有眼力见,引着林梓行与吴良保持了一段距离,待圣人传召,进了太极殿后,林梓行便听到吴良了吴良略显激动的声音。 臣看的清清楚楚,那林梓行绝不在狱中 林梓行悄悄抬眸扫视了一圈殿中,发现方笠舟、李徊、纪明远和吴良都在,便急忙垂下头,快步上前行礼,道:罪臣林梓行,恭请陛下圣安。 圣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只道:朕听闻,这几日你在刑部大牢,十分不安分? 启禀陛下,罪臣不敢犯下欺君之罪,故而须得斗胆先说明一番林梓行吞咽了一下,装出一副十分紧张害怕的样子,道,罪臣是否安分,这要看陛下对不安分的定义是什么了 哦?圣人微微眯起双目,道,你说来听听。 若陛下所指,是罪臣安分守己,那罪臣敢下定论,罪臣绝对安分,可是林梓行缓缓垂下头,看起来十分羞愧,道,可若陛下所说的安分,是罪臣老老实实在刑部大牢中呆着,那罪臣,确实是不安分的 陛下您瞧,臣亲眼所见,绝不会看错、 这下终于被吴良逮住了机会,林梓行闻言扭头看向他,道:不知吴寺丞,是亲眼瞧见了什么? 她太了解吴良这种爱添油加醋的性子了,向来是夸张手法的熟练运用者 吴良唇角一抽,从喉咙中发出了两声冷笑,道:自然是看到你装病骗过狱卒,然后博取平远王的同情,得以走出牢狱,过了好几天神仙日子。 林梓行斜眸打量了吴良一眼,道:吴寺丞莫要血口喷人,我可没有装病。 吴良理直气壮道:你敢说你这几日没离开过刑部大牢? 我是离开过,我也从未否认过此事林梓行小心翼翼地抬眸望了圣人一眼,道,方才向圣人回话时,罪臣也是这般说的。 圣人眸光犀利,吴良身子微颤,急忙垂下头。 圣人又看向林梓行,道:那你说,你以戴罪之身,离开刑部大牢,是所为何事 是罪臣为了给自己洗清冤屈,自作主张去查探了徐少卿的尸体。林梓行急忙叩首,道,是罪臣之过,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你还去查探徐少卿的尸体?吴良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之事,冷笑了一声,道,你这杀人凶手,只怕是去抹除证据了吧 臣查看尸体时的一切行为,都是在方正卿的监视下进行的,绝没有做出抹除证据之事,反而林梓行话锋一转,不卑不亢地端起手臂行礼,道,反而发现了旁的证据,能为罪臣洗清冤屈。 吴良闻言顿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转而看向李徊,李徊不动声色,似是在等待圣人的意思。 而圣人眼眸微阖,看起来并没有出声的意思。 吴良见状急了,生怕林梓行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忙道:我亲眼见到你手执匕首,一刀将徐少卿杀死,你哪里来的冤屈! 林梓行闻言唇角轻勾,抬头侧目看向他,道:你当真是亲眼瞧见我一刀将徐少卿杀死了? 那还有假! 那你倒是形容得具体些啊,比如说,我哪只手拿着匕首,那一匕首刺向哪里,徐少卿有没有反抗,是否当场咽气?你不说的明白些,如何让人相信你的证词? 吴良明显被噎了一下,转而小心翼翼抬眸往上看去,见圣人的目光也看向了他,似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吴良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轻咳两声,道:当日一早我听到徐少卿书房之中有争吵的声音,便前去查看,发现门正开着,往里瞧去,便见你这样手执匕首,一刀往徐少卿的胸口扎去。 吴良一边说着,一边紧握着拳头佯装握住了什么,自他耳侧往下一抡,道:就像如此。 林梓行不动声色地瞧着,眼珠一转,又道:然后呢? 然后吴良将手放下,左手抚向了右手,迟疑了片刻,便道,然后徐少卿倒地,你这般狠心之人,还将他胸前的匕首拔了出来。 林梓行见吴良不再说了,便继续引导道:我既将他胸前的匕首□□了,为何又昏倒在了案发现场? 这我如何知晓!吴良似是终于编好了说辞,道,我见你将徐少卿杀死了,便去唤人帮忙,谁知领着各位同僚到了现场,便发现你躺在那里。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昏倒,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极有可能是你知道自己难逃嫌疑,便装作昏倒的样子,将祸水东引也未可知。 吴良对自己的说辞十分满意,林梓行却轻笑一声,道:这却奇了,若依你所说,我杀了人,竟还不快写跑路,反而要将杀人凶器握在手中,自己在现场装晕? 怎么看,我这个晕倒在案发现场,手里握着凶器的人,才是那个被祸水东引的人吧 你! 吴良指着林梓行,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圣人缓缓抬眸看向林梓行,道:林少卿方才不是说发现了证据? 正是林梓行转而看向圣人,行礼道,陛下,针对吴寺丞方才证言,罪臣有话要说,请陛下听罪臣分辨一二。 圣人的目光掠过大殿之上神色各异的众人,身子往身后龙椅一靠,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允准了。 林梓行轻咳两声,道:其一,方才吴寺丞言辞凿凿,说亲眼瞧见罪臣如这般手持匕首 林梓行模仿着吴良的动作,自上而下一刀划了下去,继续道:此言必是谎话! 吴良身子微颤,死死地盯着林梓行,林梓行装作没看到他的神情,只道:罪臣身量矮小,可徐少卿却身材高大,比罪臣高出半个头不止,罪臣若想一刀扎在他的胸口,只能持刀往上捅,必然不可能往下,由此可见,吴寺丞是在说谎。 吴良闻言一惊,急忙跪倒在地,道:陛下,这是臣看错了,林少卿是持刀往上捅的。 林梓行轻笑一声,勾了勾唇角,道:是吗?吴寺丞这证言还真是善变得很 吴良一味叫屈,道:臣在书房门外悄悄躲着,如何能看得那么清晰分明,林少卿向来是诡计多端,想来是故意设了个套子,引着臣往里钻。 林梓行并不正面回答,只反问道:那你如何解释,徐少卿手指上的伤口啊? 吴良双眸微眯,道:什么伤口? 林梓行转而看向圣人,道:陛下,徐少卿的小指和中指上各有一道新鲜刀痕,想必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骤然被刺,与凶犯抢夺匕首时留下的。 可是吴寺丞方才明明说,徐少卿被刺之后立刻倒下咽气,这与尸体情状显然不符林梓行迟疑了一下,又道,若陛下心中有疑,大可唤仵作另行查验。 吴良闻言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仍强装镇定,嘴硬道:我说了,当时我在门外躲着瞧,可能瞧得没那么真切 林梓行闻言忽然转头看向他,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腕,举起了他的右手,道: 那你怎么解释,你手上的刀痕? 林梓行扯着他的手往前伸,道:陛下请看,他的右手虎口处,有清晰可见的刀痕,正是争抢匕首时留下的。 吴良已经是满头大汗了,结结巴巴道:我我这是不小心伤着了 做什么能尚在虎口的位置,恐怕只能是夺刀的时候吧。 吴良用力将手往回抽,方笠舟眼疾手快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看向圣人,道:陛下,可要亲自一看。 圣人连眼眸也不抬,冷嗤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来人,带下去,下狱! 吴良大呼冤枉,被内侍给拖着往殿外拉,吴良仍挣扎着想要去扯李徊的袍角,道:殿下,救我,殿下! 李徊立在那处,如同雕像一般,不说一句话,不看他一眼,更是一动不动 吴良的声音渐行渐远,圣人的目光从李徊身上收拢,这才缓缓站起,垂眸看向林梓行,道:这几日你受委屈了,起来吧。 林梓行却不肯起来,继续叩首行礼,道:臣擅自出狱,还做了旁的事,需向陛下回禀,故而不敢擅自起身 圣人的眸光看起来十分危险,缓缓道:什么事? 第60章 大殿之上静了一瞬, 林梓行能感到殿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自己的呼吸也忍不住放轻了些,待听到圣人的吩咐后, 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道:不知陛下可知晓,约莫半个月前,长安城平康坊中的一家青楼,曾经走水过? 李徊瞳孔一缩, 目光凛冽,猛然射向林梓行的背影。 林梓行能清晰感受到他不善的目光, 但脊背仍然挺得很直,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圣人默了默, 道:朕知道,怎么了? 想必陛下知晓, 平康坊那场大火之后,长安城中许多百姓目击到了一些于皇家颜面有碍之事,那青楼之中有一位名为杨柳的老鸨,当日与一位皇亲国戚当街搂抱, 被人发觉 林梓行略一思忖,便又一撩袍角跪下,道:臣 可林梓行还没说完,方笠舟便在一旁打断了她,行礼道:臣领陛下之命,于长安城各处行监察之事,那日走水之后, 便差人跟踪那老鸨的行踪, 可是却跟丢了, 那老鸨再未出现在长安城之中。 李徊眸光紧紧盯着二人,双拳在身侧攥紧,紧咬着牙关竭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莫要露出破绽。 圣人沉默了片刻,眸光十分犀利,道:那此事与林少卿擅离大狱有何干系? 方笠舟依旧没让林梓行有开口的机会,直接道:前几日,经过飞鹰卫的追踪,终于在城外发现了这老鸨杨柳的尸首,臣身边没有靠得住的仵作,而林少卿精通验尸之术,臣便请她出狱一趟验尸,待验尸过后,一刻没有耽搁,便将她送回了狱中。 林少卿曾提出是戴罪之身,不可擅自出狱,是臣滥用职权将她带走,一切都是臣的过错,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方笠舟重重叩首,林梓行见状,急忙也跟着行礼,心中微定,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在圣人面前,方笠舟还是护着她的 原本这段说辞是她想出来的,也是打算由她在陛下面前陈情的,没想到方笠舟站出来替她说了,而且算是将责任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3) 李徊一听见到了杨柳的尸首,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卸了劲,与身旁的纪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这才安心。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好办了,左右他们手中有她认罪的证据,可以脱得了干系,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定然没有证据能证明,杨柳的死与他们有关 圣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道:一个老鸨,死了便死了,何必如此重视? 方笠舟缓缓直起身子,道:陛下有所不知,当日被人发觉与这老鸨杨柳有肌肤之亲的皇亲国戚,就在本殿之中。 殿中众人除了林梓行和方笠舟之外,皆是脸色一变。 真是含血喷人!纪明远突然怒了,指着方笠舟,道,祯王殿下的清白,还有本将军的清白,哪能由着你污蔑! 圣人眯起了双目,目光看向李徊。 李徊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仍然很好地掩饰住了心中的震惊与慌乱,只竭力放缓了语调,看起来混不在意,道:不知平远王所指何人,不妨明示,事实真相父皇自有明断,实在不必在父皇面前打哑谜。 方笠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祯王殿下,不是旁人,正是你啊 圣人一手抚上龙椅扶手,紧紧捏住了龙头,道:徊儿,你竟与一个妓子? 李徊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日,一撩袍角跪下叩首,道:儿臣实在是有冤屈,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样的事,平远王站出来指证儿臣,儿臣也不敢分辨,但凭父皇责罚 圣人蹙了蹙眉头,道:那你究竟有无狎妓?连这样的事也说不清楚吗? 李徊紧蹙着眉头,紧抿着嘴唇,又叩首垂着头不语,纪明远见状便上前道:陛下,此事另有隐情。 纪将军当时也在场,还需本王提醒你一下,祯王殿下铱誮与那妓子老鸨杨柳,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裹着同一床被褥赤身luo体地跑出了青楼吗? 圣人闻言一拍龙椅,猛然起身,对李徊怒目而视,道:什么? 李徊坚持着隐忍不发,纪明远在一旁道:陛下息怒,请容臣回禀,此事是有人设计祯王殿下,殿下是无辜的 圣人的目光又落向纪明远,手指用力捏着龙椅,缓缓坐下后,道:你细细说来。 殿下洁身自好,甚少出入烟花场所,那日是臣组局,请殿下赏光,在此之前,殿下与那妓子老鸨杨柳根本并不相识。纪明远十分恭敬,道:陛下,臣身为殿下的舅父,发现出了这样的事后,便第一时间审问了那妓子,据她招认,她存了想要从良的心思,更对祯王殿下情根深种,痴心妄想要入祯王府的门。 她知道,以她这低贱的身份,断然无法入宫门王府半步,便想出这样下贱的法子,给殿下用了那下作药物,若说有错,那臣便要领头等的罪责,祯王殿下是再无辜不过的。 圣人沉默了片刻,细细端详着李徊的神情,过了良久,才道:你审问过后,那妓子如何了? 那妓子自知罪无可恕,便写下了认罪书,臣便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谁知她一个弱质女流,竟勾引了臣的人,径自逃跑了,再也没出现在长安城中。纪明远轻轻叹息了一声,行礼道,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 圣人手指捏了捏眉心,似是在思忖着,又缓缓抬眸,看向李徊,道:是这样吗? 李徊紧紧抿着唇,恭恭敬敬叩首,道:请父皇降罪责罚。 林梓行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李徊这就是承认了纪明远的说法,但自己说出来又显得是在为自己开脱,便请纪明远在圣人面前陈情,自己再装出一副无辜模样,来博取圣人的信任。 圣人仍然紧蹙着眉头,看起来便是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不满意,手指摩挲着龙头,似是在思忖该如何处置。 方笠舟轻轻勾了勾唇,道:祯王殿下的意思是,殿下于青楼之中狎妓之事是被迫,那妓子之死也与殿下无半点干系了? 李徊抿唇不言,纪明远在一旁道:殿下的清白天地可鉴,平远王手中并无实证,何必要在此阴阳怪气? 方笠舟并没有看他,只定定地望着龙椅之上的圣人,道:纪将军言辞凿凿为祯王殿下作保,手中也并无实证啊。 怎么没有实证?纪明远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封认罪书,道,这便是那妓子的认罪书,请陛下过目。 方笠舟笑了,道:看来这认罪书当真是极重要之物,纪将军竟随身携带 内侍将认罪书呈上,圣人伸手去拿,听到方笠舟所言,手指顿了一下,才接了过来,飞快浏览了一遍,眉心拧成了结。 纪明远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道:陛下,这认罪书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平远王的质疑想必也是无稽之谈了。 哦?方笠舟饶有兴味地看向纪明远,道,纪将军有妓子的认罪书作证据,怎知本王手中就没有认罪书? 这下李徊和纪明远都惊了,圣人也从那封认罪书之上抬眼,鹰一般的眸光望向方笠舟。 方笠舟将手伸向林梓行,林梓行从衣袖之中取出来一封信递了过去,内侍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从方笠舟手中取来认罪书,又呈给了圣人。 根据本王手中这封妓子的认罪书,祯王殿下与她两情相悦,时常入青楼之中与她温存,并请她帮忙在青楼之中监视前去青楼消遣的众位官员。 方笠舟这话一出,李徊脸上惊恐之色更甚,一脸怒意地扭头盯着方笠舟,紧咬着牙关,想要反驳,却不知该从何驳斥。 不仅如此,青楼走水那夜,祯王殿下宴请几位臣子,臣与林少卿也在被邀之列,可怜林少卿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请,便被下了那种不干净的药 林梓行轻轻叹息了一声,紧抿着唇,脸上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无从说起的模样,方笠舟则继续道:而且据那妓子招认,是祯王殿下命她给林少卿下药,并安排妓子与林少卿有肌肤之亲,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控制林少卿为其所用,不过布下放心,幸好臣及时发现,救了林少卿一命。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李徊咬了咬牙,扭头看向他,道,平远王如何证明,你那份认罪书是真的? 方笠舟不疾不徐,缓缓转头与他对视着,道:那祯王殿下如何证明,纪将军的那份认罪书就是真的呢? 你! 李徊登时吃瘪,紧抿着唇不言语,纪明远在一旁道: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臣手中的这份认罪书绝对是真实的 臣也愿以性命担保,臣手中的这份认罪书绝对是真实的方笠舟勾起唇角,转而看向纪明远,道,纪将军,是要与我打赌吗? 方笠舟不再看他,只平静道:你想赌什么? 纪明远轻嗤一声,道:纪某没兴趣平远王赌,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总之你我之间,是有一人在扯谎 殿中静了一瞬,林梓行十分适时地轻声道: 依臣所见,若想知道扯谎之人是谁,请那位妓子进宫回话,一问便知。 圣人看罢两份认罪书,胸腔剧烈起伏着,看着龙椅之下的几个人,忍不住拍了拍胸口顺气,听林梓行说要让妓子进宫回话,眯起了双目,道:你说什么? 李徊和纪明远彻底傻眼,呆在了那里 第61章 圣人闻言瞳孔微缩, 哑声道:你说什么? 林梓行本欲回禀,方笠舟却抢先道:陛下,此事与林少卿无关, 是臣的人在城外发现了这妓子, 本以为是一具尸体了,没想到还有一息尚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又因牵扯皇家密事不宜张扬, 便请了林少卿来帮忙,算是将人救活了 臣本是想将妓子带来, 在陛下面前陈情,可她说方笠舟叹息了一声, 道,情意已灭, 仇怨不再,她不想追究谋杀自己的心上人的过错,想远离纷争,过平静的日子。 只是, 若陛下心中有疑,命她进宫回话,她必会前来。 圣人闻言,眉心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些,林梓行见状,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话还是方笠舟说合适,还好他抢过话头了 此时的李徊遍体生寒, 跪地叩首, 道:父皇, 妓子之言不可信啊,儿臣从未自愿与她有过肌肤之亲,也从未做过对不起她之事,更加没有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天地之事 圣人缓缓抬起手,止住了他说的话。 李徊抿了抿唇,将那些卖惨的话咽下,圣人双手放在龙椅的龙头之上,支撑着缓缓起身,道:你是朕的儿子,是皇子,皇子乃是天之骄子,旁的事情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狎妓是一生的污点,无论你是否自愿,既与妓子扯上了关系,还在长安城中被众人瞧见,那你这污点,一生也洗脱不掉了,你可明白? 李徊一脸委屈之相,道: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 你是否受了冤屈,你心里清楚,朕心里也清楚。圣人语气坚定,眸光严厉,道,更何况,就算你是掉入了陷阱之中又如何,你的人生画卷之上已经有了抹不去的乌黑墨点,再怎么弥补,也是不成了的。 朕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李徊脸上涌现出了些许困惑之意,林梓行却是兴奋不已,忍不住双手交握在一起。 她一直以来的夙愿,是不是就要实现了 圣人看着李徊的神情,叹息了一声,道:徊儿,你也不小了,你那未婚妻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朕会着礼部拟定婚期,定会在三个月内完婚。 纪明远猛然抬眸看向圣人,似是猜到了他的意思,有些难以置信 圣人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走向自己的龙椅,一字一句缓缓道:朕会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封地,等成婚过后,便去吧 父皇 李徊彻底失态,跌坐在地上,也顾不得仪态了,跪地膝行,想要上前拉住圣人的袍角,哀求他莫要将自己逐出长安。 让他去封地,这就是绝了他日后继承大统的机会 他谋划了这么久,就这样毁在了一个女人手上,这让他怎么甘心! 不是两个女人手上 李徊只向前爬了一步,便被身后纪明远扯住了衣裳,只听纪明远叩首,大声道:臣领命,定会在府中竭力为小女备嫁 这一声算是让李徊的理智回笼,李徊愣了一瞬,便理了理衣衫,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 饶是他心中再痛再恨再不甘,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在父皇面前表现出来。 他要表现得恭顺,表现得对那个位置毫无欲望,他蛰伏待机,来日方长,他就还有机会 儿臣,谢父皇隆恩。 林梓行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终于,圣人不会传位给李徊了 她的死亡困境,算是解了 而此时李徊终于平静下来,缓缓直起身子,圣人仍然背对着众人,轻叹了一声,摆了摆手,也没说什么。 众人都明白圣人的意思,十分有默契地行礼告退,只是圣人却叫住了方笠舟,让他留下。 在宫门口的马车等我。 方笠舟在林梓行耳畔留下这句话后,捏了捏她的手腕,便把她往殿门口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把,林梓行这一转脸,便瞥见了李徊的神情。 李徊脚步向殿外,却微微转过身子,毒蛇般的眸光紧紧盯着林梓行,一种阴冷感密密麻麻地爬上了林梓行的四肢,林梓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等她再看过去,却见李徊已经消失在太极殿门口了 林梓行感受到了李徊这突如其来不善的凝视,脊背感受到的这股凉意久久没有散去。 这时的她才意识到,李徊,终究不是一个会认命的人 林梓行脚步迈出了殿外,外面阳光甚好,林梓行浑身的寒意却并没有散尽。 这件事表面上看,已经结束了,但是却并没有结束 圣人颓然瘫倒在龙椅上,由着内侍给他顺气,一脸悲戚之意,苦笑了一声,道:朕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方笠舟立在那里,低垂着眸子,只道:陛下仔细着,莫要气坏了身子便紧闭着唇,打定主意不再主动开口 内侍给圣人喂了一口参汤,圣人艰难咽下后,才算是顺过气来,摆摆手让内侍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方笠舟,道:你说,朕该怎么办? 陛下是天子,臣为子民,怎敢僭越,替陛下拿主意 方笠舟脸上的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圣人见状,叹息了一声,喃喃道:若是你兄长还在,朕也就不必为这江山的托付忧心了 方笠舟闻言,眉眼微动,道:若兄长还活着,陛下会如何? 圣人沉默了一会,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你知道,朕总是更属意你 方笠舟轻轻地笑了,道:陛下可能是太累了,连这也忘记了,臣虽是皇亲,但却是外戚 圣人又沉默了,偌大的殿中无人出声,一时之间静得可怕,方笠舟缓缓抬眸看向龙椅之上的那人,唇角勾起了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圣人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神色有些呆滞,过了良久,才看向方笠舟,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朕乏了,你回去歇息吧。 方笠舟躬身行礼,缓缓退下,随着他脚步离那个龙椅渐行渐远,却似是听到圣人轻轻呢喃道: 若他活着,就好了 方笠舟脚步只微微停顿了一瞬,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转头望了一眼,便步履不停,走出了大殿。 林梓行虽在皇城之外,但在马车上却很难坐得住,在马车外绕了一圈又一圈,心里不住地盘算着。 虽然圣人现在已经明确不会将皇位传给李徊了,可是看李徊方才的神情,便知他不会甘心就此放弃,就怕他知道日后继位无望,便开始动心思,想要用点非常手段。 而且,纪明远手中是有兵权的。 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正当林梓行急得转圈,方笠舟从宫门口走出来了,林梓行急忙上前打量了他一圈,睁大了眸子,道:怎么样,陛下没为难你吧? 方笠舟缓缓摇头,拉过林梓行的手腕,轻声道:有话上马车再说。 然而还没等他们上马车,便见传旨内侍从宫门口出来了,那宫门口侍卫一时好奇,道:公公今日好忙,这是又去哪里公干?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4) 祈王府。 内侍十分骄傲的样子,被侍卫一顿吹捧,更是喜上眉梢,方笠舟微微蹙眉,拉了林梓行一把将她扶上马车,待马车开始行进,才道:怎么不在马车里等着? 我心里着急啊!林梓行十分急切,道,圣人有再跟你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要紧的,你有什么可急的?方笠舟斟了两杯茶,递给了林梓行一杯,道,用口茶慢慢说。 林梓行将一杯茶一饮而尽,感觉嗓子舒服了许多,便道:你不知道,祯王离开的时候,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那神态,感觉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而且你看,陛下刚拿定主意将祯王赶去封地,便去祈王府传旨,这意思是要重用祈王了?林梓行暗觉不妙,手指不由自主绞在一起,道,若是祯王知道了,他能坐得住吗? 方笠舟又给她续了一杯茶,道:你觉得,他若是坐不住,他会怎么样? 那自然是 林梓行谋朝篡位四个字都到嘴边了,但还是觉得不宜宣之于口,只迟疑了一瞬,道:用强硬的法子将皇位抢过来呗。 是啊,若他当真那么做了,他就彻底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林梓行明白方笠舟的意思,可觉得这样太过冒险,一手支在小桌案上托着腮,道:可是纪明远手中有兵权,他们胜算还是挺大的。 而且还有一个头疼的问题啊,圣人子嗣不多,如今只有祯王和祈王两位堪当大任的皇子,祯王倒台,祈王却是个平庸的,难道日后江山社稷,要交到他手上吗 方笠舟看林梓行眉头紧蹙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却转移了话题,道:你还真是操心甚多,我朝有林少卿这样心系天下的好官,可真是我朝之幸。 林梓行不知道方笠舟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感觉一阵脸热,直起身子,抱起了双臂,将脸扭到一旁,道:那我不管了,日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林梓行本以为方笠舟会严肃地跟她说,要继续好好努力干活之类的话,没想到方笠舟笑意温柔,从身旁取来一个食盒,在林梓行面前打开,轻声道: 好,这段日子你好好休息,什么都莫要管了。 第62章 林梓行闻言愣住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铁面无私的工作狂上司方笠舟吗? 他让自己休息就罢了, 眸光中似是还泛起了一层朦胧的雾光,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林梓行感觉鸡皮疙瘩起来了,忍不住身子一抖。 方笠舟见状微微蹙眉, 道:冷吗?接着, 便从身旁取过一件披风,将手臂绕到她的身后,给她盖在了肩膀上。 林梓行: 方笠舟最近不对劲,很不对劲, 对她有些温柔过头了,而且好像有些超越了普通上司对下属的关心程度了 林梓行有些不自在, 微微远离了些方笠舟,将披风从肩上取下来, 一边规规矩矩地叠着披风,嗫喏着道:我不冷的 方笠舟掩饰住了眸中的失望之色, 只轻声道:你日后,就打算这样继续装下去了? 林梓行满脸警惕之色,道:装什么? 方笠舟挑了挑眉,道:我的意思是, 你打算继续女扮男装下去了? 有何不可呢,我还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的。林梓行看起来放松了些,却突然想到,今日李徊并没有在圣人面前点破她是女儿身这件事。 他明明是知道的,而且还用这件事威胁自己 方笠舟很精准地捕捉到了林梓行脸上突然出现的惊慌,难掩关切之色,道:想到什么了? 李徊有些不太对劲林梓行忍不住咬了咬唇, 认真思忖着道, 他知道我是女子, 今日我在圣人面前揭发他时,他却并没有暴露此事,这是为何呢? 林梓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方笠舟,见方笠舟似是也在沉思着,便问道:方正卿,若你是他,你会如何利用此事? 方笠舟闻言,眸光变得犀利了许多,道:此事在圣人面前点破此事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方笠舟定定地望着林梓行,道:若选在这个契机告知陛下,会让陛下觉得,他是为了脱罪才找了你这个挡箭牌,最好是先按下不提,谋定而后动。 可是,圣人如今两道旨意,第一道备婚旨意算是将李徊彻底踢出了朝堂权力中心,第二道入封地的旨意更是将绝了李徊继承大统之路。林梓行手指点着桌案,仔细思忖着道,这也就意味着,在李徊赶往封地之前的这段日子,李徊再难参与政事了,就算他想谋定而后动,只怕也很难找到好机会了。 方笠舟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道; 所以呢? 所以,他没有机会,也不必再将此事捅到当今圣人面前了,只要他设法登上了那个位子,就既能正大光明地报复我,还能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 方笠舟勾起了唇角,道:以你的智慧,若是不继续在官场,还真是可惜。 你还笑得出来呢!林梓行忍不住气闷,道,不赶紧想法子,好阻止他谋朝篡位吗! 方笠舟双臂往脑后一枕,倚靠在了身后的马车壁上,十分悠闲道: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有法子? 陛下召祈王进宫的旨意已下,想来李徊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只怕又会刺激他一番,更坚定了他谋反的信念。林梓行急得汗都出来了,忍不住扯上了方笠舟的衣袖,道,他若当真成功了,那咱们俩哪有活路? 方笠舟不知是被林梓行晃他衣袖的动作取悦了,还是对她咱们俩这个称呼十分满意,唇角轻轻勾起,很顺从地将胳膊递过去给她扯,眼神亮晶晶的,道:到时候我就带你逃跑,你若怕冷咱们就去南洋,你若怕热咱们就去北境,总之去他无法染指之地,过神仙日子,这不就是活路吗? 林梓行扯方笠舟胳膊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这是一个国之栋梁说出的话吗? 敢情她在认真谋划,他在这演偶像剧? 林梓行将他的胳膊一扔,脸色有些不满,手托起腮,道:我还有祖父呢,我能不管他 方笠舟刚想说可以带着祖父一起走,便听林梓行继续道:还有杜兄和周兄,他们与我交好,李徊不会放过他们的。 方笠舟额角跳了跳,压下听到她关心其他男子的不满,深呼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方才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不怕的,我有法子。 林梓行惊讶地抬起眸子,听方笠舟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林梓行眨了眨眸子,道:原来你早有打算? 方笠舟被夸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之色,但很好地掩饰住了,道:也不算是吧,圣人的身子每况愈下,我总要提防着他当真传位给李徊。 提防着? 林梓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第一次听有人把谋反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方笠舟看林梓行这副神情,也忍不住心软了许多,放轻了些声音,道:放心,你是我的人,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林梓行躲闪着方笠舟的目光,也轻声道:我知道啦,飞鹰卫也是你的人,你不也得护着他们嘛! 可你和他们一样,也不一样 方笠舟终是没说出这句话来,只沉默了,林梓行也感觉马车之中气氛有些不对劲,便主动转移话题道:可那九五之尊之位,若不是祯王,便是祈王,如果祈王继位,我们的日子难道就会好过吗? 他不仅是个平庸之辈,看起来也难辨忠奸的 他没有继位的机会。 方笠舟说这话时十分干脆,根本没有留有余地。 林梓行却有些疑惑,微微蹙起了眉头,道: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有资格继位啊?圣人又没有别的儿子 方笠舟抱起双臂,定定地望着她,道:谁说没有人? 啊? 林梓行惊得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有种撞破了皇家秘闻的刺激感与禁忌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圣人难道曾经在外有私生子? 方笠舟伸手弹了一下林梓行的额头,道: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方笠舟手劲拿捏得极好,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林梓行却也下意识捂住了额头,一脸委屈道:你那么说,我自然会想歪 方笠舟笑了,伸手揉了揉林梓行的额头,缓缓道:我知道,但圣人的的确确,还有旁的儿子。 林梓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紧盯着方笠舟瞧着,方笠舟却打定主意不再开口,撩开马车帘吩咐了几句,便放下帘子,看向林梓行,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今日本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祯王府上空却笼罩着一层阴云。 书房门外,一众小厮和婢女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外不敢进去,只听得书房之中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纪明远快步赶上前去,紧蹙着眉头道:怎么样了? 为首的小厮道:殿下一回来就将自己关进书房,在里面摔东西,奴婢们实在不敢擅自进去 纪明远叹息一声,道:都去做自己的事吧,再备些茶水和饭食送来。 一众小厮和婢女如释重负,很快便消失在了院中,纪明远上前几步敲响了书房的大门,门内传来了咆哮: 说了不许进来,一个个都活腻了吗? 纪明远身形微顿,语气都严厉了许多,道:殿下,是我。 屋内静了一瞬,过了良久,书房门才打开,纪明远看到李徊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明只过去了几个时辰,李徊却像老了十岁一般,形容枯槁,眸光中再也没有了神采。 殿下 毕竟也算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纪明远不可能不心疼,紧蹙着眉头扶着他进了书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将他扶着坐下,安抚着道:殿下,还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此时放弃还为时尚早啊 为时尚早?李徊苦笑了一声,道,父皇要赶我去封地了,还不算是山穷水尽吗? 纪明远轻轻拍着李徊的肩膀,并未言语。 李徊眼神凌乱又无神,唇角溢出了苦涩的笑容,道:我谋算了怎么多年,竟就这样败了,舅父,你让我怎么甘心 李徊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体面,忍不住呜咽出声,纪明远将李徊的头摁在自己的肩膀上,道:这世上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殿下你可明白? 舅父李徊抬起头,看向纪明远的眼神依然发愣,却有了些神采,道,你的意思是 纪明远只望着李徊,并不言语,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李徊看起来有些慌乱,道:可可这需要兵马,还需要谋划,我 这些,殿下都有 李徊看起来马上就要被说服了,可还是道:不不不,这事太过凶险,我不能让舅父跟我一起冒险 我与殿下早就是一体共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殿下尚能在封地安度余生,可一旦新帝继位,我便也性命难保。纪明远看起来语重心长,道,此事若不冒险,便是死局,再无活路了。 李徊迟疑着,紧紧地闭了闭目,似是没办法,才终于被说服了,僵硬地点了点头。 纪明远终于松了口气,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拍了拍李徊的肩膀,道:殿下等我,拿些吃食过来,先用膳再慢慢谋划。 纪明远起身去了书房门口,背对着李徊,李徊却在此时缓缓抬眸,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 无论是谁,都不能挡他的路 第63章 这厢, 林梓行被方笠舟带到了一个略显陌生的院外,林梓行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悄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方笠舟一边敲响了大门, 一边道:带你见一个人。 林梓行微微蹙眉,往方笠舟身边靠了靠,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好奇道:什么人啊?让我做下心理准备嘛 方笠舟捏了捏她的手腕, 轻轻笑了笑,道:莫要紧张, 是你认识的人。 她认识的人? 林梓行觉得实在难猜,索性便不猜了, 立在方笠舟身旁过了良久,大门才缓缓打开。 门内立着一个男子, 与她和方笠舟对视了一眼,便会心一笑,道:你们来了 林梓行瞪大了眸子,道:梁少卿! 竟是已经辞官的梁东山, 在她之前的那位大理寺少卿 梁东山一身粗麻布衣裳,十分简朴,整个人看起来却与穿着官服的他相差不大,只是神色略显疲惫而已。 这倒让林梓行有些惊讶,在她印象当中,梁少卿向来是不太管事的平和性子,很少有这种疲累的时候, 更何况辞官之后更是无事一身轻, 按理说应当过得比较滋润才对 但林梓行也没表现出来, 只恭恭敬敬行礼,道:梁少卿近来过得可好? 过的极好,劳你挂心了。梁东山急忙虚虚地扶起了她的双臂,笑容温和,道:我已是一介布衣,你实在不必向我行礼。 方笠舟看起来却有些严肃,道:有话不妨进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梁东山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就引着二人进了门。 林梓行十分敏锐地发现,梁东山与方笠舟之间有种略显诡异的熟稔,而且这种熟稔是跨越等级差异的,不仅是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更重要的是,梁东山根本没有向方笠舟行礼的意思,并且方笠舟也默许了这一点 林梓行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地随着进去,却发现梁东山住的院子虽然简陋,却不失典雅,院中还修缮了一座小假山池子,她虽不懂山水,但还是能感觉到审美非凡。 然而让她觉得离谱的是,这家里竟然这般安静,除了一个老仆之外,就没别的人了 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儿女 以梁东山这个年纪的男子,确实是离谱了些 林梓行压下心头的疑惑,随着进了正厅,进来后轻车熟路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梁东山十分没有任何犹豫与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伸臂请他们也坐,道:你们刚从宫中回来,情形如何?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5) 方笠舟微微颔首,向林梓行使眼色坐下,自己坐在了梁东山身旁,道:圣人下令,命祯王在府中备婚,婚后前去封地。 方笠舟十分言简意赅,梁东山闻言便陷入了沉思,缓缓道:他就这样接受了? 据我们判断,应当不会。方笠舟转头望了林梓行一眼,又道,待我们出宫后,圣人便传召了祈王,想必他会着急的。 林梓行看着二人之间你来我往,平等交流,十分顺畅,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之前也没发现他们两个关系这般好啊 方笠舟似是察觉到了林梓行的惊讶,略一思忖,便看向梁东山,道:林少卿是值得信任的。 梁东山从沉思之中缓过神来,抬眸看向林梓行,柔和地笑笑,道:我在大理寺这些年,能看得出林少卿认真负责、正义果敢、忠心仁义。 这二人把林梓行一顿夸,林梓行还觉得有些尴尬,在二人略显慈爱的目光下,只觉得坐立难安,唇角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梁少卿过奖了 梁东山沉默不语,看向方笠舟,向他点了点头。 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方笠舟清了清嗓子,转而望向林梓行,轻声道:林少卿,来见过太子殿下。 林梓行:? 这什么情况? 我早已不是什么太子爷了,坐着吧,不必拘礼。梁东山轻抿了一口茶,向她笑了笑,道,你既已是自己人,再瞒着你,就不太合适了 可是太子爷不是被你 被你方笠舟给杀了吗? 原书中写着,方笠舟亲手提着前太子的头颅上了太极殿。 所以她猜得没错,当时方笠舟并没有杀死前太子? 林梓行尴尬地伸出手指,指了指方笠舟,却被方笠舟握住了手腕,压在了桌案上。 方笠舟语气温柔,安抚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我用旁人的头颅替代了太子爷,偷梁换柱救了太子爷一命,太子爷顶替了梁东山的身份,在官场上生存了下来。 林梓行惊得合不拢嘴。 所谓大隐隐于朝,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吧,谁能想到在世人眼中早已过世的前太子,竟就好好活在朝堂之上 怪不得方笠舟说,圣人还有旁的儿子呢 这下好了,若是他们成功,不仅江山也后继有人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也算是保住了! 林梓行急忙起身行礼,道:臣以前不知殿下的身份,对殿下多有得罪 林少卿快快请起。太子急忙起身,上前两步扶住了林梓行的双臂,道,林少卿对我实在没有得罪之处,反倒是我,多谢林少卿这几年的关照了 方笠舟也起身扶住了林梓行的胳膊,不动声色地从太子的手中抽出了她的两只胳膊,让她重新坐回座位上,道: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林梓行忍不住瞪了方笠舟一眼。 她在跟未来的帝王套近乎,跟他有什么关系! 太子见状忍不住轻勾唇角,十分顺从地坐了回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方笠舟和林梓行,能感受到方笠舟的眼神似有不善,轻咳两声,便继续道:笠舟说得有理,实在不必客气,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此时房门突然响起敲门声,清风进来行礼,道:主子,祯王府有消息传来。 三人的脸色登时变得严肃了许多,方笠舟示意他将房门掩上,道:什么消息,你细细说来。 我们安插在祯王府的人说,纪明远与李徊确定准备谋朝篡位,只是尚未确定具体方案。 林梓行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真,他是要谋反了 方笠舟脸色变得严厉许多,道:回去让他们继续仔细监视着,千万莫要松懈。 清风领命下去,待门又重新关紧,太子扭头看向方笠舟,道:你觉得,他会挑什么时候动手? 方笠舟仔细思忖着,道:自然是要挑守卫最松懈的时候但这个时机,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太子见林梓行一直没说话,且紧蹙着眉头,似是在沉思之中,便道:林少卿觉得呢? 林梓行猛然从沉思中醒来,见太子与方笠舟都盯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太子脸色十分温和,道:你想到什么了,但说无妨。 林梓行手中轻轻点着桌案,一边思忖着一边道:下官是觉得,与其我们被动等待祯王与纪将军谋划动手时机,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 太子微微眯了眯双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给他们送上一个谋反的好时机。林梓行目光十分坚定地看向太子,道,我们想让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他们就必须得在这个时候动手。 方笠舟轻轻地笑了,扭头看向林梓行,目光之中满是赞赏之意。 书房之中的三人一直畅谈到了傍晚,此时大门才缓缓打开,林梓行走出房门,浅浅地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 不得不说,动脑筋是真的好累 太子看起来也是一脸疲惫,但目光仍然炯炯有神,道:劳烦林少卿在外稍候,我与笠舟有几句话要说,很快便好。 林梓行自然不会有意见,抬头望向身形差不多的二人,微微颔首,便溜达着往院外走去。 方笠舟一直注视着林梓行瘦削的身影,眉眼温柔之极,过了良久,才注意到一旁太子略显揶揄的目光。 方笠舟如梦方醒,望了太子一眼,便避开了他的目光,轻轻勾起了唇角,道:什么事? 太子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道:其实这个位置给你更适合,父皇会高兴,我也 方笠舟斩钉截铁道:不会的。 太子不赞同地蹙起了眉,道:你也不必如此武断 我与兄长不一样。方笠舟看起来十分淡然,道,从他放弃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与这个位置再也无缘了。 太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惋惜,道:可你不能顶着这个身份活一辈子 怎么不能,我觉得很好。方笠舟扭头看向太子,淡然一笑,道,这个位置本身就是兄长的,我帮兄长夺回来而已。 太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了一声,道:去吧,她还等着你呢 你眼光很好,她确实是个极好的女子,与你很相称。 方笠舟抿唇微笑,向太子颔首告辞,追去了大门外,便见林梓行坐在马车外,倚靠着马车壁,两条腿晃来晃去,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方笠舟不由得呼吸和脚步都放轻了许多,缓缓上前唤了她一声。 太子有句话说得不甚准确。 她确实极好,只是她太好了,自己哪里配得上她呢 第64章 林梓行身子猛地一颤, 这才发觉自己打瞌睡被方笠舟抓包了,尴尬地笑了笑,从马车上跳下来, 伸臂请方笠舟向上车, 道:方正卿,您先请。 方笠舟忍不住勾了勾唇,一脚踏上了马车,又顺势扶住了她的胳膊, 将她带了上来。 林梓行脸有些发红,在马车上坐定后, 便轻轻挣了挣,将自己的胳膊从方笠舟手中弄了出来。 她和方笠舟不仅是上下级, 现在在心里还有了男女大防,这样确实不太好。 方笠舟见状没有坚持, 只装作不经意地往林梓行身旁坐了坐,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梓行没注意到方笠舟靠近自己了,只轻轻蹙了蹙眉,道:我能问吗? 这是自然, 你我早已是一体的了,我没有什么可瞒着你的。 方笠舟看起来十分坦然,林梓行手指摸着下巴,仔细思忖了片刻,便道:若此事一成,你能不能在太子面前替我讨份赏? 方笠舟闻言,脸色一僵。 林梓行却没有看方笠舟的神情, 看起来一脸喜色, 道:你知道我的, 我对那些真金白银是喜欢得紧 除了银钱,就没别的想要的?方笠舟觉得又好笑又无奈,道,我与太子之间这么多秘密,你也一点都不好奇吗? 就银钱最实惠了,旁的我确实不在乎林梓行无辜地扁了扁唇,道,你与太子之间的事,也不是我能探听的。 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太多秘密,对她可没好处,她宁愿就这样糊涂下去 方笠舟见状,也不再坚持,只道:封赏不必去讨也会有的,有没有别的有些困难的,我可以帮你。 这可难住林梓行了 林梓行认真思索了良久,才抬眸看向身旁的方笠舟,道:等我得了封赏之后,想辞官回乡,你能不能帮我 你要辞官回乡? 方笠舟将林梓行打断了,林梓行看方笠舟眉心拧紧,脸色一黑,看起来十分不满的样子。 这是怕没人帮他干活了? 方笠舟可能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垂眸敛去了眸中的情绪,道:我记得,你是很喜欢处理刑狱之案,喜欢在大理寺为官的。 我是喜欢的林梓行略显紧张地捏了捏手指,道:不过你也知道,我是女扮男装才做成了官,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在官场呆的久了,总会有人发现端倪的。 别的不说,我现在还算年轻,等再过几年,大家看我一个青年男子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既不成婚也不生子,总会有所怀疑的。林梓行叹息了一声,道,与其到时候麻烦,还不如现在及时止损。 而且,如果此事成了,她就算是大功臣了。 古往今来,这样的功臣,下场都不会太好 林梓行还不忘提醒方笠舟两句,道:而且权势太盛,未必是件好事。 毕竟若太子新帝登基,方笠舟才真正是权势滔天的那一位,处境比自己要危险得多 方笠舟明白林梓行的意思,知道林梓行是在关心他,顿时心情大好,道: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林梓行笑了笑,露出了皓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什么,我可没同意。方笠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你既喜欢在大理寺为官,那边继续做下去,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 我也不想在乎的,可是我是怕怕旁人会误会你我的关系。林梓行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我可以不成婚生子,但你总要成婚生子的吧,若是被旁人误解你有断袖之癖,那谁家好姑娘愿意嫁给你啊 你想得倒是周到啊方笠舟都被林梓行给气笑了,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与你成婚,不就好了? 林梓行:? 这林梓行脸上的神色可以称得上是精彩万分,而且有种不知从何处开始反驳的感觉,只问道,你与我成婚,是图什么呢? 在她看来,她实在是没什么过人之处,长相不出挑,身材不出挑,一丁点女人味也没有,也就头脑稍微聪明些,但很显然不是块做妻子的好料子 为何要有所图?方笠舟十分理直气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林梓行的眸子,道,单纯喜欢你,想与你成婚,不可以吗? 林梓行呆住了,愣愣地看向望向方笠舟,略显慌乱地别开脸。 方笠舟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此时马车停下了,清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林少卿到家了。 林梓行立刻反应过来,站起身来想要下车,却被方笠舟抓住了手臂。 林梓行登时紧张起来,回头看向方笠舟,张了张唇刚要说话,却见方笠舟叹息了一声,道:回去跟你祖父说,明日来接他,这段时间先离开长安吧,等事情了结了,再接他回来。 林梓行有些惊讶,她方才还在想说服祖父先离开长安一段时间,没想到方笠舟竟然与她想到一起去了 林梓行有些尴尬,又坐了回去,抬眸看向他,道:多谢你了,你本不必考虑这些事的 这些事都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觉得亏欠我。方笠舟并没有继续方才那个话题,只撩开窗帘瞧了一眼月色,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林梓行慢吞吞地起身,下马车之前后回头望了他一眼,终是跳下马车,往巷子中走去。 方笠舟看着林梓行的背影,浅浅叹了口气,敲了敲马车壁,道:走吧。 听到马车轮转动的声响,林梓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走进巷子里。 原来方笠舟真的喜欢她啊 林梓行回想起这段时间与方笠舟之间的点点滴滴,感觉脸颊发热,跟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共事这么久,这种感觉颇为暧昧,说不清道不明。 至于她对方笠舟的感觉嘛,肯定是不讨厌的,甚至有些依赖他了,一出现什么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至于是不是喜欢,她也说不清楚 她和方笠舟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时虽然方笠舟也说过与她成婚之类的话,但她总觉得那是玩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没想到现在方笠舟突然打直球,把她搞得措手不及,有点不知道日后怎么与方笠舟相处了。 还是辞官靠谱! 林梓行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她这个官,最终还是做不长久,回家做教书匠挺好的! 林梓行就这么走到了家门口,一进门便见青竹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道:郎君怎么现在才回来,奴婢想死你了! 林梓行接住了她扑过来的身体,揉着她的后背,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青竹一边哭一边说话,断断续续的,林梓行才明白过来,这段日子方笠舟找人带话回家,说她有案子要办暂时不能回家。 林梓行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抿唇一笑,正好撞见了从正堂奔过来的祖父。 林天昭先是一愣,便笑着上前,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道:辛苦了。 祖父!林梓行飞扑上前,紧紧抱住了他,道,孙女好想你! 林天昭呵呵笑着,轻拍着林梓行的后背,道:饿了吧,快吃些宵夜吧。 林梓行随着祖父进了正堂,用了一碗羊肉面汤,吃得浑身暖洋洋的,走在院子里消食时,才向祖父隐晦地提起想请祖父出城几天。 林天昭十分敏锐,微微蹙眉,道:你是要准备做什么大事? 林梓行知道瞒不过祖父,便压低了声音,道:皇权更迭,动荡不安,还是暂时离开长安更好。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6) 林天昭并未表示拒绝,只道:你与我们一起? 林梓行迟疑了一瞬,就这段迟疑,林天昭已经知晓答案了,叹息了一声,道:你已经长大了,心里有主意了,我也不想阻拦你 祖父,谢谢你林梓行觉得心里一暖,抱住了林天昭的手臂。 谁知林天昭虽然由着她揽住了自己的手臂,却摇了摇头道:我不阻拦你做你的事情,你也莫要阻拦我做我的事情。 林梓行一愣,林天昭目光坚定,继续道:我就在长安,哪也不去。 祖父,并非我要赶您走,实在是因为,长安可能会变得十分危险 我知道,既然你能继续呆在长安,我为何不能林天昭轻轻笑了笑,道,觉得祖父老了,不中用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祖父在我心中永远年轻着呢。林梓行往林天昭身上贴了贴,道,孙女是担心你呢 我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但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林天昭抚摸着林梓行的头,道,你想,若被人发现你将祖父送出城,岂不是会惹人非议,反而不利于你的计划? 我会悄悄的,更何况还有飞鹰卫的保护 我知道,不必说了。林天昭拍了拍林梓行的手背,十分干脆地拒绝了,道,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林梓行知道祖父向来固执,眼见劝不动,便不再劝了,乖乖听他话回去歇着了,只是沐浴过后躺在床上,脑中反思绪纷乱,一会想到祖父,一会想到方笠舟,一会又想到计划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她绝不能失败! 这日一早,许久未大开的皇城大门又重新敞开,林梓行第一次站上了早朝的太极殿之上。 一早便起身的林梓行感觉困倦无比,在一众官员之中暗自隐藏着,也不敢打瞌睡,只是全神贯注地听着朝上的动静。 礼部赵尚书是个年纪颇长的老爷子,在朝中很得人心,只见他迈着坚定的步子上前,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圣人轻轻应了一声,赵尚书便道:陛下,按礼制祯王殿下身为已经分封的皇子成婚,陛下应当于成婚前三日前去太庙祭祖。 圣人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按礼制,需朕亲去? 赵尚书十分恭敬,道:臣查阅了前朝礼法,皇子成婚前是陛下亲去,皇子成婚后前去封地前,是皇子亲去。 又是一阵沉默,圣人才道:知道了,礼部着手安排吧。 赵尚书行礼应下,站在前排的方笠舟不露痕迹地回头望了林梓行的位置一眼,与林梓行的目光正好对视。 二人相视,抿唇一笑 第65章 下朝时, 方笠舟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待着脚步偏慢的林梓行,不经意间瞧见几个朝中重臣都悄悄凑近了祈王, 向他恭敬见礼。 这就已经开始向未来新帝示好了? 这一幕落在众臣眼中, 也都心思萌动,生出了几分想要提前站队的心思。 林梓行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上前几步凑到了方笠舟身旁,道:你可瞧见了? 方笠舟向她微微颔首, 林梓行立刻会意,恭敬行礼, 二人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加快了脚步, 远离了人群,直到走出了皇城。 马车之上, 林梓行才放松下来,道:没想到这么快,同僚们就开始站队了。 这也不奇怪,他们以前不站队很大程度上, 是因为两王相争,情况尚不明朗,如今情势已经十分明确了,这时若还不站队,待新朝建立,只怕官场之上很难有他们的位置了。 方笠舟看起来倒是十分轻松,林梓行却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道:你会随陛下一道前去祭祖吗? 方笠舟扭头看向林梓行, 道:你觉得我去, 还是不去? 林梓行撇撇嘴,避开了他的目光,道:你问我做什么,我说了又不算的 方笠舟心情甚好的样子,紧紧地注视着林梓行,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去太庙,还是留在长安城陪着你一起? 我不知道,你随便吧。 林梓行伸手托起腮,将头扭到一旁不看他。 方笠舟看着林梓行有些发红的耳尖,轻笑了一声,也不再多说,林梓行纠结了半晌,轻声道:想让你陪我一起,但你得去太庙。 方笠舟听到林梓行这声如蚊蝇的一句,十分惊喜,微微凑近了些,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林梓行扭头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没听清就算了,等你从太庙回来再说吧。 方笠舟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心情大好,从身旁取出一个食盒,道:可用过早膳了,要不要再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林梓行是用过早膳的,但闻到糕点的香味也被勾出了馋虫,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将罪恶的小手伸向了食盒之中的红豆糕 相比于方笠舟与林梓行这边的平和氛围,祯王府的一片喜庆之色中却笼罩着一层阴云。 祯王大婚在即,整个府邸已经开始着手布置,红绸的点缀将整个王府装扮得焕然一新,只是祯王府中的每一个人,脸上却没什么喜庆之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完成这场婚宴的任务。 纪明远叹息着走进了祯王府,祯王府的奴婢们面对着他,也只草草行礼便掠过,纪明远也无需人指路,直接进了后院的书房。 李徊一身黑色锦缎衣裳,头冠早已换成了朱红色,下巴上泛着青黑色的胡茬,眼底的黛色更是遮掩不住,只是眸中闪烁着些许光芒,看到纪明远前来,道:舅父,如何了? 李徊声音十分沙哑,酒味更是浓重,纪明远愣了一瞬,眉心蹙起,道:殿下又吃了多少酒? 李徊脸上一闪而过那种被戳破的心虚,但很快便掩饰住了,声线多了一丝委屈之意,道:我很难入睡,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吃了些酒,舅父,我日后不会了 我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只是担心殿下的身子罢了纪明远叹息了一声,道,方才刚刚下朝,礼部赵尚书启奏,说殿下成婚前,应由陛下前去太庙祭祀,告慰先祖。 李徊闻言双目放光,立刻兴奋起来,却压低了声音,道:日子定下来了吗?随行之人都有谁? 一切尚未定下来,但我听闻,圣人似是准备前往太庙呆三日,有意让祈王留在长安坐镇 纪明远的声音愈来愈小,李徊登时明白过来,跌坐在桌案后,冷笑了一声,道:父皇这是彻底下定决心,要将皇位给那个草包了? 纪明远并未接话,只道:殿下放心,我们还有时间能谋划。 李徊脸色阴沉,抬眸看向纪明远时却一脸恳求之意,道:舅父,父皇若是亲去太庙,定会着金吾卫伴驾护卫,到时候,可就仰仗舅父了 纪明远却蹙了蹙眉,道:若是以前,必然是我伴驾,可是如今,平远王深受陛下信任 平远王!又是平远王!李徊猛然起身,忍不住伸腿踹倒了一个花瓶,咬着牙道,不行,绝不能让他有机会伴驾,这是本王唯一的机会,不能被他毁了! 纪明远被李徊的反应吓了一跳,上前几步扶住了他的肩膀,安抚着道:殿下莫急,这些都尚无定论的事呢,依我看,平远王如今在大理寺为官,陛下也少召见他,说不定看他公务繁忙,不会命他伴驾呢 不行,得给他使个绊子李徊狠狠地咬着牙道,绝不能让他在长安附近坏本王的好事! 纪明远沉吟片刻,安抚似的扶着李徊坐下,轻声道:殿下放心,我有一计。 京畿重地,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盗匪! 短短十余日,竟流窜多县作案,还做出光天化日之下强盗这样的事!圣人十分愤怒,一拍桌案而起,道,朕养着这些百姓父母官,都是白领俸禄的吗,竟都抓不到他! 陛下息怒 这日早朝上,陛下气得摔了奏章,纪明远眉心动了动,并未出声,只随着一众臣子下跪请罪,圣人却一阵急火攻心,跌坐在龙椅上,气得不住地拍着胸口。 林梓行跪在中间,垂头敛眸,并未说什么,只悄悄抬眸望了一眼第一排的方笠舟的背影,只见方笠舟起身上前,复又行礼道:陛下,臣愿率飞鹰卫亲自前去,定将盗贼抓捕归案,为陛下分忧。 圣人见方笠舟站了出来,脸色似是好看了些,摆着手道:你在长安城公务繁忙,实在不必亲去 陛下,京畿乃是威胁长安城的重镇,那盗贼既能在短短十余日流窜七县作案,可见不仅武艺高强,定然也是智计过人,这样的盗贼,若是让臣交给旁人去办,就算是臣亲自带出来的手下,臣也是不放心的。 方笠舟的声音总是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在大殿之中十分响亮坚定,道:林少卿年少有为,于刑狱之案上远胜于臣,将大理寺诸事交于她,臣是放心的,臣必然快马加鞭,加速破案,不耽搁一分一秒,再回长安为陛下效力。 林梓行听方笠舟提到自己,也起身站出来行礼叩首。 在这样的事上,方笠舟总是有着绝对的权威,群臣也连声附和,圣人见状,便又一摆手,道:罢了,除了你,朕也不知该交给何人了,就这么办吧。 三日后朕亲去太庙祭祖,就纪将军率金吾卫伴驾吧。 纪明远闻言,唇角轻勾,立刻起身上前行礼接旨,圣人的目光又望向诸位臣子,叹息了一声,道:朕前去太庙,三日便回,长安城中一应事务,便暂交由祈王,望诸位尽心辅佐。 臣遵旨。 声音整齐划一地响起,林梓行心如鼓擂,脸色却平静得很,与方笠舟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终于,这一日快到了 你确定,方正卿让我们俩给他一起去办案? 杜雄和周霄云两个人一脸疑惑地看向林梓行,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这还有假?林梓行抱起双臂看着他二人,道,你们若不信,自己去问他便是。 杜雄和周霄云二人面面相觑,周霄云一脸怀疑地看向林梓行,嘟囔着道:以前不都是你与他一起去查案吗,为何现在让我们二人跟着? 因为以前我是林寺丞,现在我是大理寺中唯一的少卿。林梓行煞有介事道,他身为正卿若是带着我这个少卿离开长安查案,那大理寺的事务谁来负责? 杜雄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周霄云还是觉得不对劲,可也说不出来,杜雄则是开始担心该怎么和方笠舟那样严肃的人近距离接触了。 他是不是特别不好说话啊,我若是太笨了,会不会被他骂啊!杜雄愁眉苦脸道,要不我还是装个病,甭去了 他人很温和,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林梓行现在说瞎话已经不打草稿了,继续道,从不骂下属,还会鼓励下属。 杜雄却是不信,仍然挣扎着不想去,还是周霄云拍了他一巴掌,道:正卿的意思,你还敢违抗,我看你是不想做官了吧!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然而此时敲门声响起,方笠舟突然出现在了门外,杜雄彻底消停了。 还是周霄云会看眼色,起身行礼道:方正卿,下官这便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与方正卿一同出发。接着,便扯了扯杜雄的衣袖,拉着他出了房门。 方笠舟只向他二人微微颔首,目光便定定地望向林梓行,道:怎么样? 林梓行笑了笑,招呼着方笠舟坐下,一边给他斟茶,一边道:霄云应该是猜到了些什么,杜雄应该还蒙着,但也不会坏事的。 方笠舟缓缓坐下,轻声道:我是问你怎么样。 我?林梓行一愣,抬眸看向他,道,什么我怎么样? 林梓行倒茶的手有些发抖,骨节还泛白,被方笠舟一把轻轻抓住。 林梓行身子轻颤,抬眸看向他,却没有想将手抽回去的冲动 别怕,不会有事的方笠舟抿唇笑了笑,道,我很快就会回来陪你的。 第66章 这屋中少了两个人, 显得万分安静,就连外面湿润的微风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尤其落在林梓行耳中,刺耳得很 林梓行眼前的景象全部都被方笠舟给占据了 方笠舟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林梓行耳尖发红, 别开了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方笠舟看起来心情大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道, 是我想回来陪你。 林梓行忍不住看向他,见他冲自己轻轻勾了勾唇角, 便缓缓起身,道:明日我便出发, 记得,不必来送我。 直到方笠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林梓行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必去送他吗 林梓行伸手托起了腮,轻轻笑了笑,只是忍不住愁绪涌来。 难道于她而言,与方笠舟之间就持续着这样暧昧的关系一辈子吗? 林梓行疯狂摇了摇头, 将这些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 她和方笠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方笠舟可能对她有些喜爱之情,但这个人,从来不是她能肖想的。 等这件事结束了,她还是辞官回乡当教书匠的好! 林梓行眼中坚定,打定了主意,可一想到今后再见不到方笠舟了, 总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梓行拍了拍胸口,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便继续让自己忙碌起来。 现在的她,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此时的祯王府中,终于显露出些许喜庆之意,笼罩的阴云也消散了些。 父皇当真是这般安排的? 李徊一脸惊喜,猛然起身在书房之中踱步,道:舅父,不会不会再有意外吧? 放心,纪某安排的那盗贼是江湖中人,难缠得很,饶是平远王再有本事。也会被缠上一段日子难以脱身。纪明远脸上也显现出些许轻松之色,道,等他带领飞鹰卫回京后,早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他若不认殿下这个新帝,那就是谋反,殿下就可任意处置他了。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7) 好,很好,这般就很好李徊露出了牙齿,笑意十分阴森,道,到时候,本王要将他五马分尸,才能解恨! 纪明远拍了拍李徊的肩膀,道:陛下还说,他去太庙三日,朝中诸事交由祈王。 李徊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道:知道了,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 对了,那林梓行可随方笠舟一道去查那盗匪之案?李徊微微眯起双目看向纪明远,道,方笠舟向来信任她,只怕是会带着她去 纪明远摇了摇头,道:这次没有,平远王的意思是,大理寺公务需要人处理,就交给林少卿了。 那便好了。李徊轻笑了一声,脸色阴沉狠辣,道,正好,趁着这机会,连她一并收拾了 纪明远看着李徊这个状态,显得十分担心,道:殿下,你还好吗? 好啊,本王好得很。李徊笑容渐深,扶住了纪明远的肩膀,一脸诚恳道,多谢舅父替我筹谋,来日我登基称帝,定给舅父封异姓王,让舅父的地位,比方笠舟那小子还要尊贵! 纪明远自是不担心这个,只是看李徊的状态有些忧虑罢了,摆了摆手道:眼前当务之急,便是将此事筹谋得万无一失,殿下不如再与纪某推演一边,好放心行事。 李徊自然是答应,就这样,祯王府的烛火燃了半夜才熄。 第二日一早,方笠舟坐在马背上,立在大理寺门口,一脸不耐烦地让清风再去催人,道:若是他们再不出现,便不必来了。 清风行礼应是,吩咐人去寻杜雄和周霄云了,而此时,从大理寺门内走出了一个身影,倒让方笠舟惊了一瞬。 林梓行看起来睡眼惺忪,身上的官服有些发皱,但仍然强打着精神上前,脸上笑意盈盈地仰着头看向马背上的方笠舟。 你怎来了?方笠舟急忙翻身下马,仔细打量着她,道,不对,你昨夜就没走? 林梓行点点头,揉了揉眼睛,道:为了来得及送你,昨夜就没回家。 这下可把方笠舟给感动坏了,愣愣的望着林梓行,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张了张唇,只憋出句:不是说不必送了吗 我想送,不行吗? 方笠舟再也憋不住了,根本掩藏不住脸上的笑容,只是不巧的是,杜雄和周霄云二人扛着行李赶了过来。 周霄云意识到气氛不对,刚要拦着杜雄,可杜雄已经开始疯狂给方笠舟赔罪,看到林梓行后,还十分惊讶,一脸感动道:梓行兄弟,劳烦你这大清早的,还来送我 方笠舟闻言登时黑了脸。 周霄云扯着杜雄的衣袖,向方笠舟行礼后,便拉着杜雄道:快上马车安顿着,别在这里多话了。 杜雄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周霄云上了马车,马车周围的飞鹰卫也都眼观鼻鼻观心,早就练就了一身装作没生眼睛的本事。 林梓行突然觉得后悔,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太惹眼了,自己实在不该来送方笠舟的,便道:长安城的事情交给我,方正卿慢走。 林梓行说完便想逃跑,谁知方笠舟快她一步,抢先堵住了她离开的路。 林梓行险些撞到方笠舟身上,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方笠舟轻轻抓住了胳膊,道:就说这些,别的没有? 送别不就是要说这些话吗?林梓行愣愣地看向方笠舟。 方笠舟轻轻地笑了,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记得保护自己安全为上,一定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林梓行伸手捂住了额头,一脸哀怨地望着方笠舟,道:我知道的,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嘛 方笠舟自然知道自己一点力气都没用,脸上笑意更深了些,道:我办完事很快就回来,到时候,让你弹回来可好? 林梓行被方笠舟的笑容晃了神,还没反应过来,方笠舟便已经翻身上马,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望向一旁的清风,道:保护好林少卿。 立在角落里的清风干脆应下,待到林梓行回过神来,便见方笠舟已经到了巷口,忍不住追了几步,张了张唇想要唤他,却还是闭上了嘴,向他摆了摆手。 尽管他与飞鹰卫众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再也看不到了 这日文武百官在皇城之外跪送圣人出城,林梓行隐藏在百官之中,眼见纪明远陪在圣人身旁,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眼中藏着说不尽的心事 林梓行并未表现出什么,这一日一切如常,只是在第二日下衙之前,十分罕见地将大理寺众人都召集到一起,宣布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这几日圣人不在长安,林某想着,诸位忙了这段日子着实辛苦,便在家休沐三日吧。 林梓行看起来十分真诚,大理寺诸位同僚们更是对林梓行感激涕零,不住道谢,只是有人不放心,道:下官感念林少卿体恤之心,只是不免忧心,这样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咱们大理寺何必被这规矩框死了呢?林梓行也不气不闹,反而心平气和道,更何况,这事你们不说,林某也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 诸位同僚这才放下心来,把林梓行一顿猛夸,快要捧上天了,林梓行脸上仍然挂着淡然的笑意。 黄昏时分,林梓行坐上了马车,并没有选择回家,反而去了摘星楼。 夜晚的摘星楼总是十分热闹的,林梓行被小二十分热情地迎了进去,上了二楼进了包厢,便见祖父和青竹已经在屋中等着自己了。 林梓行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道:祖父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林天昭一边笑着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道,倒是你,路上赶路着急了? 林梓行摇摇头,此时房门敲响,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二端着盘子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女子,道:二位贵客慢用,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位小二就在门外,你们唤他便是。 林梓行勾起唇角,抬眸打量着这张熟悉的脸,目光又掠过一旁的瘦小小二,道:有劳。 阿七理了理衣衫,装作不认识林梓行的样子,拉着身旁装扮成店小二的明月走出了房门,待房门关上后,林天昭压低了声音,道:就是那个店小二? 林梓行轻轻点头,手执筷子开始用膳,道:就是她,叫做明月,劳烦祖父暂照看她一段时间。 林天昭微微眯起双目,道:那你怎知,就是今晚? 林梓行轻勾唇角,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因为您孙女可不是一般人 你啊!林天昭轻笑一声,脸色又变得严肃了许多,道,我看,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躲起来的好,不然太过危险 林梓行深知这顿饭过后,下顿饭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因而不免有些狼吞虎咽,道:祖父,我机灵着呢,您莫要担心我。 林天昭知道劝不动,便不再劝,这顿饭用得差不多了,不知何时,外面早已变得静悄悄了,忽而似是又在那一瞬间,喊杀声响成一片。 果然,开始了吗 此时,突然大门打开,只见阿七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道:二位贵客不好了,外面有叛军在长安城中喊打喊杀,已经快攻到摘星楼了,你们快些跑吧! 明月在一旁吓得不轻,紧紧地抱着阿七的手臂,林梓行与祖父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看向阿七,道:我身边有不少护卫,可以顺带保护你们,能否请你带我祖父找个方便的路子逃出摘星楼? 阿七仔细思忖了片刻,道:自然是有的,你们跟我来便是。 明月寸步不离地黏在阿七身上,林梓行跟在后面,轻轻拍了明月的肩膀,道:莫怕,不会有事的。 清风带着十余个护卫在周围护着,刚到楼下,便听到外面有动静喊道: 大理寺少卿林梓行,可在此处? 林梓行刚要答话,清风却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外面何人,寻林少卿何事? 祯王率金吾卫行谋反之事,祈王殿下坐镇宫中,请林少卿入宫商讨对策。 第67章 原本喧闹鼎沸的摘星楼, 如今已经是一片寂静,藏在楼中的众人,一时之间, 目光都落在了林梓行身上。 林天昭一脸忧虑, 轻轻拍着林梓行的胳膊,摇了摇头道:孙儿,不可 林梓行目光紧紧盯着那紧闭着的大门。 她自然知道不可去,可是 林少卿, 如今时间紧迫,还请快些外面的声音变得严厉了许多, 道,若林少卿不主动出来, 那卑职们就闯进去请林少卿出来了 不可啊,不能让他们进来 几个宾客看起来吓坏了, 说话声音都颤抖得不行,明月仍然紧紧抱着阿七的胳膊,怯生生的眸子紧紧盯着林在行的脸。 此时的林梓行心如鼓擂,但仍然目光坚定地望向祖父, 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放心,一定会没事的,您信我。 林天昭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手指微动,捏了捏林梓行的肩膀,与她目光交汇。 林梓行安抚好祖父, 又看向一旁的清风, 清风与林梓行一般目光坚定如铁, 林梓行见状,轻轻勾起了唇角,理了理衣衫,便迈着坚实的步子上前,将摘星楼的大门推开了一条缝。 果不其然,外面全副武装立着好些金吾卫。 为首那人见到林梓行后,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抱拳行礼道:林少卿,请吧。 林梓行与他对视了良久,垂着头轻笑一声,目光落向那宫里的马车,又回头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决绝地走上了那驾马车。 一路上,喊杀声和兵刃相接声从林梓行耳边呼啸而过,林梓行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手指对在一起轻轻点着,似是在数着什么,伸手往座位上一撑却被硌了一下,才发觉坐垫下面似是有东西 林梓行愣了一瞬,便小心翼翼地掀开坐垫,只见那坐垫下面端端正正地放了一把短小的匕首。 林梓行拿起那匕首端详一番,拔出刀鞘便见锋利的刀刃,想必是削铁如泥的一把匕首。 林梓行把匕首往衣袖里一塞,惊讶地发现竟然这么合适,正巧能藏的严严实实,若是想要立刻□□,也是十分方便的。 林梓行当然不会客气了,就这样将匕首留在了衣袖里。 待马车缓缓驶入皇城,那喧闹声少了许多,林梓行这才撩开马车帘望了一眼,才发觉皇城之中一片漆黑,一点烛火光亮也无。 林梓行垂眸思忖片刻,缓缓放下帘子,心中算是有了点数。 马车停下后,林梓行听到敲击马车壁的声音,一刻也没有耽搁便火速下了马车,只见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太极殿,便看向为首的那个高大男子,道:不是说殿下寻我商议对策吗? 为首的微微颔首,用手中的刀指向大殿的大门,道:林少卿请进。 林梓行与他对视了一眼,抬了抬手臂,便移开目光,只道了句有劳,理了理衣衫,便快步上了台阶,立在大殿门口时,才回头望了一眼,才轻轻推开了大门。 大殿之中比外面还黑,林梓行本身夜视能力就不大好,一进来就有些发懵,只是让她惊讶的是,满殿之中的血腥之气,扑满了她的鼻息。 林梓行双足如同生了根一般立在那里,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快逃的好,谁知还没迈得动步子,便听到幽幽的一句林少卿 登时,林梓行后背一阵发凉,缓缓转头望去,便见微弱的烛火光在帷幔后闪烁着,一阵刺耳的响声响起,只见一身盔甲、浑身浴血的李徊一手持着烛台,一手拎着长刀,一步步走向她。 随着他步伐的逼近,烛火光亮渐行渐近,林梓行感觉浑身血液发凉,恍然发觉,这间大殿之中布满了尸体。 怪不得,这股血腥味这么刺鼻。 而更让她深感恐惧的是,她的脚边,正好是祈王殿下的头颅 林梓行感觉浑身发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看来李徊是真的被逼急了,胆子是真的肥,她是没想到他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李徊整张脸泛着红,一看便知十分激动,这个人兴奋地颤抖着,道:林少卿,终于来了 林梓行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急忙行礼道:臣大理寺少卿林梓行,恭贺殿下即将继位。 这个时候的李徊早已沉浸在大获全胜的想象之中,此时与他对着干,除了激怒他之外没有好处,他极有可能盛怒之下将自己结果了了事。 只要她认怂认得够快,就能保命! 李徊似是没想到,原先一身难啃硬骨头的林梓行,现在竟然这般干脆利落地认怂。 然而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心安理得地认为,是林梓行见大势已去,被他的威势所震慑。 毕竟现在已经在她面前见血了 这么一想,李徊更加激动了,道:怎么,林少卿现在后悔了,想做本王的人了? 林梓行眼珠一转,垂下头道:等殿下继位那日,天下百姓都是殿下的人,自然也包括臣在内。 李徊冷笑了一声,俯下身子看向林梓行,剑尖指向祈王的尸体,道:你瞧,如今本王的死对头已死,皇位已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你也终于知道怕了,可是晚了,本王是断然容不下你了。 林梓行睁大了眸子,道:殿下杀死了祈王,就不怕陛下知道此事后降罪吗? 你还真是蠢啊,原先那股子机灵劲都去哪儿了?李徊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老头只怕是如今也早已失了性命,本王身为父皇剩余的独子,就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 本王是未来的天子,谁敢将降罪于本王。 李徊的声调突然提高,整座安静的大殿都被震动了一下,林梓行稳了稳心神,一脸惊讶地抬眸看向他,道:陛下不是去太庙祭祖了吗,身边有纪将军亲率金吾卫护驾,怎可能失了性命? 你不明白,这是上天赐予本王的机会,不赐予朕的机会!李徊的眸子闪闪发光,继续道,纪将军和金吾卫都是朕的人,早就听命于朕在太庙取了那老头的性命,朕又在长安城中发动军变,杀了祈王。 所以,这皇位只能是朕的,你明白了吗?李徊看起来十分癫狂,道,你若是早被朕揽入麾下,如今就是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李徊缓缓起身,手中的剑缓缓移向林梓行的脖颈,道:哪像现在,只能死在朕的剑下。 林梓行面不改色,道:谋反可是死罪,殿下不知道吗? 欺君也是死罪,林少卿也不知道吗?李徊轻笑一声,道,你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为官,早就犯下了欺君之罪,朕现在杀你,合情合理合法。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8) 那殿下为何不向陛下告发此事?林梓行目光扫过他的剑尖,道,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李徊居高临下地望着林梓行,握紧了手中的剑,道:因为我想亲手要了你的命。 林梓行听到门外咚的一声,眼见李徊作势要举剑杀她,拔出方才放入袖中的匕首,抵上了他手中的剑。 叮的一声响起,被林梓行抵抗而转向暴怒的李徊愤怒地对抗着林梓行,林梓行根本抵挡不过李徊的力量,整个人被推倒,李徊见状哈哈大笑,冷嗤着说了句不自量力,便举起手中的剑,却在落下之前,听到门外一声低沉的徊儿。 李徊的动作僵住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影立在门口,旁边还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那男子举箭欲射,正对着李徊的胸口。 徊儿,放下剑。 林梓行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转头看去。 年迈的帝王立在门口,浑身上下充满着杀气,语气却显得十分温和,然而,其中的威慑力更是让林梓行感到紧张。 这这 李徊紧张地浑身颤抖,握着剑的手似有松动之意,帝王一步步走了进来,李徊则握紧了手中的剑,道:父皇,这大理寺卿林梓行伙同贼人造反,儿臣这是这是将她就地正法 是吗?圣人扭头看了身旁的护卫一眼,又看向李徊,道,那你倒是说说,造反的贼人是谁啊? 是祈王,父皇!李徊用剑指着祈王的尸体,道,祈王,林梓行,还有说不定还有平远王方笠舟 圣人身旁的护卫发出了一声轻笑,惹得李徊身子一颤。 陛下,依臣之见,这祯王殿下只怕是有些癫狂了,不如差人请他下去歇息一会,再来回陛下的话。 李徊这爱瞧见,这护卫一身金吾卫盔甲,而那张脸,竟是方笠舟 年迈的帝王望见儿子的尸体,眸光轻闪,似是长叹了一声,疲惫地说道:就依你说的办吧。 不!不!父皇!儿臣是一时糊涂啊! 李徊被拖了下去,还不住地挣扎嘶吼着,经过林梓行身旁时,还伸手去抓她,林梓行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一个眼神也没有再给他过了。 然而李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了禁锢着他的侍卫,捡起地上的剑,大声喊叫着向林梓行砍去 第68章 林梓行有些发慌, 但仍稳住了身子,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想要抵住他,方笠舟见状一惊, 急忙上前想要拦住李徊。 此时, 从殿外飞进来一支箭矢,直直地射向了李徊的发冠。 李徊受箭矢的力道冲击,往一旁歪倒,仍不忘将手中的剑向林梓行掷了过去, 正在此时,方笠舟飞快扑上前来, 用匕首一抵,让那把剑转了弯。 只是那剑虽然转弯, 没能伤到林梓行,却伤到了扑上来救林梓行的方笠舟。 林梓行一惊, 急忙扶住了方笠舟的身子,道:方正卿,你怎么样? 方笠舟笑了笑,只摇头, 捂住了自己胳膊上的剑伤,还旁若无人地故意往林梓行身上靠了靠。 幸好那把剑只伤到了方笠舟的胳膊。 林梓行顺势抱住了方笠舟的肩膀,又想起这是在圣人面前,便把方笠舟往边上推了推,谁知方笠舟却痛得嘶了一声。 林梓行没办法,只能重新揽住他的肩膀。 圣人明显对方笠舟的伤势十分忧心,但目光在方笠舟和林梓行的亲密举止之间游离着, 还是停下了自己上前的脚步, 微微眯起了双目。 歪倒在地的李徊又被护卫们紧紧压住, 如今李徊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箭矢,看起来形容狼狈又滑稽,偏他还歇斯底里,喊道:是谁!是谁要害本王!父皇,有人要害我! 殿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为首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身披铠甲快步走入殿中,跪倒在圣人面前,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圣人看见眼前的男子,那张总是十分平静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些许震惊,伸手指着他,道:你你 太子抬头看向圣人,只唤了一句父皇。 圣人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能让自己清醒,接着便如足下生根一般呆立在了原处,而李徊看到太子时,大吼着道:你你是鬼!你是鬼! 李徊的的叫喊声响彻大殿,就算被拖出去后林梓行还感觉耳边萦绕着他的声音,只是看圣人这副呆滞惊吓的样子,觉得心里发虚,望了方笠舟一眼。 方笠舟用眼神安抚了她,林梓行便沉默不语,却见圣人与太子父子二人对视着,过了良久,圣人摇摇欲坠的身子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太极殿的偏殿之中,燃着亮堂的烛火,林梓行就在这里坐在床边上,认真地给方笠舟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林梓行目光紧盯着伤口不做他想,方笠舟的目光却落在她认真的神情上,突然嘶了一声。 林梓行被吓了一跳,道:是不是很疼? 刚刚还那么安静,现在怎么突然喊疼了? 方笠舟清了清嗓子,看起来十分骄傲,道:这点小伤,还不至于那么疼,只是有一点小疼痛而已。 林梓行白了他一眼,但这伤毕竟是他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也不能太过忘恩负义,便安抚道:那我轻一点。 又是一阵沉默,转眼林梓行便给他伤口打上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方笠舟不赞同地看着,但终究没说什么,只将开始穿自己的衣袖,道:你就没什么好奇之处想问我? 林梓行帮着他穿好衣袖,道:我若是问你,你会如实相告吗? 方笠舟觉得无奈,理了理衣衫,道:我有什么好瞒你的呢? 圣人见到太子的反应,与我预想的不太一样林梓行又给方笠舟倒了杯茶,伸手递给他,道,寻常父亲若知道自己已经亡故的儿子还活着,只怕是惊喜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方笠舟接过林梓行手中的茶杯,伸手请她坐下,十分平静道:因为当年杀死太子,是圣人暗自下的命令。 啊? 林梓行惊得站起身来,方笠舟又将她摁坐下来,道: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只一点,听过之后就忘掉,莫要再让第三人知晓了。 林梓行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方笠舟轻叹了口气,便道:你也知道陛下一直沉迷修道炼丹,当年便将部分朝政交与太子,太子在朝中威望渐盛,陛下便心生忧患,直到纪明远当朝状告太子谋反,算是给了陛下一个把柄。 陛下权衡利弊之下,决定转而扶持祈王和祯王势力,并不给太子申辩的机会,直接派杀手去江南取太子性命,而这些杀手,被当时陪在太子身边的我发现了。 林梓行听他说着,不由自主攥紧了自己的衣袖,道:然后,你就将计就计,装作自己杀死了太子,实则暗自救下太子,同时提着太子的人头向陛下交差,获取了陛下的信任? 方笠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赞赏道:虽有些许出入嘛,但差不多是这样。 所以这就是这些年来圣人对你一直深信不疑的原因吗?林梓行觉得其中有些奇怪,托着腮看向他,道,因为你成为了他最好用的一把刀? 对于臣子而言,这般做可能会让圣人颇为忌惮 方笠舟迟疑了一瞬,垂眸敛去了眸中的情绪,道:算是吧。 林梓行感觉方笠舟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正犹豫要不要深究,便听方笠舟道:当时我向圣人说,太子是请求我将他的头颅和绝笔带回长安城圣人面前,然后自尽身亡的。 这两者之间倒是有些细微的差别,但 林梓行不知道该不该问,然而方笠舟却道:之前我曾同你说过,圣人不止只有祈王和祯王两个儿子,你可还记得? 记得啊。林梓行点点头,道,然后你就带我去见了太子殿下。 方笠舟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其实当时,我指的不是太子殿下。 林梓行愣住了,定定地望着他,与他眼神交汇间,产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我与太子是双生子,然而双生子是妖异之兆,我作为身子较弱的弟弟就被送给了远在边疆的长公主抚养,直到我长大了些,圣人才发现我与太子长得并不相像,这才将我接回长安,之后给我封王,给我恩宠,只有皇子的名分没有。方笠舟自嘲般笑笑,道,倒像是我稀罕这些似的,不过这些权势与恩宠到能给我带来实际的好处,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林梓行静静地消化这惊天大新闻,她能感觉到圣人与方笠舟之间关系匪浅,但从未设想过二人是父子。 这简直太过出乎意料了 方笠舟像是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只轻抿唇笑着,道:这事,劳烦替我保密了。 林梓行急忙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会说出去。 此时有内侍来报,说圣人召见方笠舟。 太极殿之中,垂垂老矣的圣人躺在寝殿之中,身旁立着尚未脱下盔甲的太子,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方笠舟十分自然地上前行礼,却见圣人一只枯老的手从帷幔后伸了出来,竭力够向方笠舟。 方笠舟沉默了良久,终于缓缓伸手握住了圣人的手,转头看向太子。 太子垂眸,道:太医说,父皇惊惧之下,只怕是病情恶化,不容乐观 圣人喉咙咕噜咕噜发出了声音,几位老臣终于拟完旨,道:陛下,拟旨结束了,不知何时宣诏。 等等朕驾崩 众人没怎么听清,圣人说话都已经很艰难了,握着方笠舟的手也没有力气,方笠舟很容易便抽了出来,向众人道:陛下神志不甚清晰,还是等圣人醒来再说吧。 众位老臣也只能应下。 这一夜当真是不太平,外面兵荒马乱的,还被夤夜唤进宫中拟旨,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太子爷,还从病重的圣人嘴里艰难地辨认旨意内容。 老臣们总算是擦擦汗行礼退下了,殿中只剩下了方笠舟和太子二人了,圣人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的两个儿子。 太子和方笠舟不约而同伸出手,握住了圣人的手,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同时也打定主意,今生也不会再同他说什么了 祯王与金吾卫将军纪明远谋反一案全权交由大理寺,方笠舟在宫中为太子帮忙,这案子也就压在了林梓行的肩头上。 林梓行也不枉所托,雷厉风行为二人判定了谋反大罪,还通过终于被她魅力折服的小丫头明月的证词,给二人安了个谋杀朝臣的罪名,算是为苏沐之报仇了。 纪氏一族流放,纪明远在狱中自尽,而李徊却依旧装疯卖傻,林梓行没跟他客气,直接请奏,判了他一个死罪。 行刑之前一夜,林梓行还十分好心地前去狱中给他送行,谁知李徊见到林梓行之后,对她破口大骂。 林梓行看着李徊这副疯魔的样子,哪有当初那个翩翩贵公子派头,只道:你走好吧,来世莫要做人了。 林梓行走出牢房时,似是还能听到李徊怒骂的声音,但她毫不在意了。 林梓行抬眸看向暖洋洋的日光,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毕竟这世上,再也没什么能将她击垮了 圣人在病榻之上缠绵了几日便驾崩了,林梓行凑在其中,算是举国悲痛之中的一份子了。 死而复生的太子继位这事,在民间和朝中都引发了讨论,只是只讨论了那么一阵子,日子便照样过了。 而林梓行将手中的案子收尾过后,便正式向新帝提出了辞官的请求。 新帝好奇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林梓行,道:为何要辞官? 林梓行十分恭敬,道:臣心中另有他志,望陛下成全。 于她而言,继续做官未必是好事,急流勇退说不定才是最好的选择。 新帝十分平静,道:此事平远王可知道? 臣自会跟他说的。 其实林梓行也有许久没见过方笠舟了,回到大理寺中却发现,方笠舟竟就在大理寺中等她。 方笠舟十分罕见地穿了一身月白锦袍,唇角仍然勾着浅浅的笑意,道:听说你今日将大理寺的公务都交出去了? 林梓行不太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她知道,方笠舟一定会挽留她的,而且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说服 他与新帝是亲兄弟,可她呢太子会容忍一个知道这么多事的臣子就在他眼皮底下生存吗? 更何况,她如今女扮男装,是身负欺君之罪的臣子 反正总是要告别的,林梓行豁出去了,道:今日,我向陛下提出,要辞官了。 过了良久,方笠舟也没有说话,林梓行感觉坐立难安,忍不住抬头,却见方笠舟仍然是笑着,道:辞官准备去哪? 林梓行答曰回老家。 何时启程? 林梓行又答了三日后。 好,只是明日我奉命出城办差,只怕没法前去送你了,我会尽量赶上的。 林梓行惊讶地望着他。 原本以为,他会挽留她的 果然在他心目中,自己也没那么重要吧 林梓行压下心头的失落,向他行礼过后,便离去了,向杜雄和周霄云告别。 二人自是舍不得她,还硬拉着她去吃酒,惹得林梓行宿醉头痛了一宿,在家收拾行装三日后,终于到了离去的那日。 林梓行与祖父和青竹坐在马车上,心中万般惆怅。 三年前,她怀揣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三年后,她算是排除万难,功成名就,荣归故里。 杜雄和周霄云都来送她,林梓行自然是感动,只是让她颇为遗憾的是,仍是没见到方笠舟的身影。 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林梓行这么想着,与家人决绝地离开了长安城。 只是这番挥袖告别,可能就是再也不见了 林梓行这次回乡并不着急,一路边走边玩,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不亦乐乎,算是把离别的忧伤抛在脑后了,只是仍时不时想到方笠舟。 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自己,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只是林梓行也不由自主会偷偷怨恨他,连来送她都不肯! 这日林梓行在驿站醒来,准备与青竹下楼买些早膳,却听到掌柜与几个客人在闲聊。 听说陛下颁布新令,开女子科考了。 当真吗?这女子怎可做官? 咱城门口就写着呢,不信你自己去看! 恋耽美 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9) 林梓行听了这一耳朵,觉得难以置信,也不理财别的,一口气跑到了城门口,才亲眼见到了这张告示。 新帝要开女子科考是真的,而且一应条件男子一般。 而且那拟旨人一栏,写的是林梓行万分熟悉的一个名字。 是方笠舟。 林娘子,可有兴趣参加科考?林梓行身后的一个声音道,入朝为官,他日封阁拜相也未可知。 林梓行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玄青锦袍的男子正立在她身后,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以你的才能,取个功名想必是如探囊取物。 方笠舟眸中涌动着激烈的情愫,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林梓行的手。 林梓行忍不住笑了,也回握住他的手,垂眸看向二人交握的手,道:你不是说,不来送我吗? 是啊,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所以不会送你。方笠舟轻轻笑着,道,我是来陪你的,无论你想做教书先生,还是想科举为官。 以后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啦,最近学业压力好大,而且身体不好一直跑医院,更新不太稳定,先跟大家说声抱歉,还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鞠躬加疯狂比心) 应该会有一两章番外吧,下本估计开《修道皇叔今天吃醋了吗》这本,如果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点个收藏呀,会养好身体能稳定更新了之后再回来见大家! 《修道皇叔今天吃醋了吗》文案 姜奕安是仁国公府大小姐,性子顽皮跳脱, 最爱与一众纨绔子弟在长安城中纵马游街斗蛐蛐逛酒楼, 谁知新帝继位,竟将她赐婚给了半只脚踏进道观修行的九皇叔。 姜奕安:怎么办!以后不能玩了! 谁知新婚之前九皇叔如长辈一般语重心长地跟她讲: 日后本王潜心修道,王妃可随意出府玩耍,等时机一到本王便入道观出家,所有财产皆归王妃名下,王妃来去随意。 姜奕安闻言大喜,婚后呼朋唤友一如往昔一般,快活赛神仙。 姜奕安与小郎君们打马球,被李长昀撞见; 姜奕安与小郎君们逛花楼,又被李长昀撞见。 姜奕安看着李长昀逐渐阴郁的脸色,和他那只渐渐抚上自己腰身的手: 皇叔说让我放心玩,可他怎么看起来有点生气 原先对我彬彬有礼,怎么现在还对我动手动脚了 九皇叔李长昀相貌英俊,军功卓绝, 长安城中人皆叹他有帝王之才却甘心修道,硬被皇家安了个小纨绔为妻, 这姜奕安定然会成为弃妇。 谁知突然有一日,竟瞧见九皇叔脱下道袍穿上锦衣, 如同少年人一般,打马游街而过,追逐着笑如银铃般的姜奕安。 只有李长昀知晓,他夜夜头疼欲裂、噩梦缠身, 只有这个小妻子姜奕安,才是他的良药 无论前世今生,姜奕安都是他生命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小剧场) 姜奕安被李长昀堵在了假山,小耳朵被含住了,耳边是皇叔轻柔的声音: 明日想跟哪个郎君出去玩? 姜奕安眼泪汪汪,将谢、张、陆等各个姓氏说了个遍,才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声: 跟皇叔 姜奕安以为,她嫁了个清心寡欲的道士,没想到嫁了了如狼似虎的醋王 恋耽美